《我的谍战岁月》 第001章 程千帆 一九三六年,上海,初春。 春寒料峭。 程千帆打开窗,看了一眼窗外,天色阴沉的似乎要滴下水。 眼角的余光在观察弄堂口,人来人往,没有什么异常。 可以听见卖馄饨的刘阿大又在和马姨婆争吵。 马姨婆是惯占便宜的,每次都会有各种借口,馄饨馅小了,味道太淡了,皮薄,皮厚。 刘阿大每每不得不多赠一碗馄饨汤,马姨婆则会洋洋得意的离开,嘴巴里没忘记说一句‘虾皮太少’。 刘阿大每每就会说下次不会再卖给你。 程千帆脱下巡警制服,开始换装。 深v领粗棒针织衫穿在他的身上,拉长了上身线条。 外面叠穿了针织衫毛衣外套,让整体造型立刻有了层次感。 这是很常见的文化人的穿着打扮,使得程千帆身上多了许多的书卷气息,像大学里的学生,或者是学堂里的年轻教师。 今天是和老廖约定的例行接头的日子。 每当这个时候,程千帆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火热的。 他相信每一个地下工作者,和自己的同志接头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 地下工作者是孤独的,他们的工作环境是复杂且危机四伏的。 时刻要保持警惕,和敌人,和周围的环境斗智斗勇,容不得半点失误。 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和同志见面,聊聊天,谈一谈工作,想象一下大家心目中祖国美好的明天。 哪怕接头的时候不会接触,甚至不能说话,但是只是一个眼神,也是对彼此最大的鼓励。 我们不是在孤独的战斗,我们有同志。 程千帆想到和老廖有一回聊天,老廖比划着说他最欢喜(盼望)的是,年底了,在自家祖宅院子里嗮太阳,抽一袋烟,喊一声,(外)孙子(外)孙女们围在他身边,爷爷姥爷的闹腾他,那真是美滋滋。 程千帆沉默了,没说话。 老廖是东北人。 全家参加抗联。 有一个老伴、三个儿子,俩闺女,都牺牲了。 老头现在是孑身一人。 这老头心里苦,心里有恨。 国仇家恨。 …… 半小时后。 程千帆在法大马路等电车。 他的手里拎了一瓶高粱酒。 法电2路从十六铺到徐家汇,途经法大马路、金神父路等闹市区,是法租界最重要的交通线。 程千帆的目的地是在霞飞路下车。 老廖则在站点等他。 程千帆届时下电车,老廖假装上车,两个人会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接触,隐蔽而快速的完成情报或者是物品的传递。 电车拥挤,等候的乘客众多,一般老弱是很难挤上车的。 上海报界曾经用了一个夸张的标题来形容坐电车之难:“冲锋陷阵的挤电车”。 “勇敢的乘客,不等铁门拉开,便由车窗或车头、车尾奋身跃进车厢。 等到你从大门进去,车厢里已是人头攒动,挤得像沙丁鱼似的透不过气来。 车站下遗留下一批老弱残兵,他们把希望寄在下一次车上。 性急的便只有出高价雇三轮车或人力车,或者是辛苦自己的脚底板了。” 所以,老廖年迈,他会假装挤不上电车。 这很合理。 合理性是一个地下工作者首先要考虑的事情,这是‘竹林’同志叮嘱、程千帆时刻铭记于心的。 然后,如果老廖选择在原地等下一班电车,就说明一切正常、上级也并没有紧急通知,一切照旧。 如果老廖做出等不及电车的样子,选择走路离开,就说明事情紧急,两个人需要立刻找机会碰面。 除非是老廖或者是程千帆暴露了,有人一直盯着他们,否则的话,这种接触方式是不会引起旁人注意的。 电车是一个载体,一个很好的掩护工具。 …… 程千帆好不容易挤上车。 第一眼就看到了李浩。 李浩是法电2路的售票员,穿着一身黄斜纹的制服,一只用来装票款的白布袋斜挎在肩上。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票夹,目光如炬般地盯着上上下下的乘客,嘴巴里喊道,“上车的乘客票子买起来啊!” 程千帆没说话,和李浩的视线碰了下,掏钱买票。 李浩朝着程千帆微不可查的摇摇头,意思是没有人跟踪。 作为电车售票员,位置不错,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能把上车的男女老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 他一边用余光观察走向里面的程千帆身后有没有异常,一边提高嗓门冲着一个长脸的乘客喊道,“侬买的是四分洋钿车票,顶多乘到金神父噢!” …… 老廖穿着老旧的薄棉袄,没有挤在人群里,而是在角落边上站着,手里拎着一瓶黄酒。 这个位置不错,视野很好,方便观察。 老廖看了一眼黄酒,叹口气。 今天是老伴和老幺的忌日,几个兔崽子都好酒,俩闺女也能喝上两口。 尤其是老幺,最喜欢自家酿的高粱酒。 没买到高粱酒,也不知道老幺会不会闹别扭。 老廖鼻子发酸,仿佛看到了老幺拉响了手榴弹,和鬼子搜山队一起没了的画面。 那是他最疼最疼的老幺啊,就这么没了,找他几个哥哥姐姐去了。 …… 在几十米外,街边的一个民房的二楼。 “组长,我下楼买烟。”丁乃非请示说,他的脚下好几个烟屁股,没烟了,烟瘾犯了。 汪康年摆摆手。 “这老头似乎在走神。”汪康年放下望远镜,思索片刻,“他在想什么?” 汪康年是中央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组长。 这个人特别喜欢琢磨这些小细节,汪康年相信人在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和表情,有时候会下意识的暴露出重要的信息。 下楼去买烟的丁乃非回来了。 “老丁,你看看。”说着,他将望远镜递给了自己的副手丁乃非。 丁乃非拆开香烟,自己咬着一支烟,递给组长一支。 同时接过拿起望远镜,随意的看了一眼,咬着烟卷说话,“组长,我就是干粗活的,你让我一枪把这老头崩了,我在行,动脑子的事情,我哪行。” “你呀,要学会动脑子,打打杀杀的,上不了台面的。”汪康年笑着骂了句。 “我就跟在组长后面就行。”丁乃非也不生气,点燃烟卷,美滋滋吸了口。 “这老头喝酒吗?”汪康年拿起望远镜,仔细看,看到老头几次低头看拎着的酒瓶就突然问,这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兴趣。 第002章 抓捕 老头喝不喝酒? “老头前几天买过一次酒,抽旱烟,烟瘾很大。”一个行动队员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监视情况,说道。 “不是一次,是两次。”有队员补充说。 汪康年没说话,扭头盯着一个精神紧张的青年男子看。 “庄泽,组长问你呢。”一个行动队员踢了青年男子一脚。 “喝酒,不不不,不喝酒。”庄泽哆哆嗦嗦说话,被踢了一脚的地方受刑较严重,肌肉疼痛牵连着骨骼,疼的他直冒汗。 “恩?”汪康年的眼睛鹰一般死死地盯着他。 庄泽吓坏了,汪康年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是,被他用过刑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多么的可怕。 “罗老先生,就是现在这个老廖,他以前喝酒,后来他家老二、老姑娘和老幺连着几天内出事,被鬼子打死了,他,他就说不打跑鬼子不再喝酒。”说这话的时候,庄泽眼神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组长,这老头废了。”丁乃非将烟屁股狠狠地吐在地上,“儿子翘辫子发的誓都能忘,娘个批,抓人吧,这就是一孤魂野鬼。” 汪康年明白副手的意思,这老头就是一个和红党组织断了联系的人,甭想着一抓一串了。 国军在正面战场‘剿匪’战果卓越,党务部清党效果也很不错,这几年大批的红党被捕杀。 特别是在去年十一月份,红党上海特科被摧毁,上海的红党和他们所谓的中央失去了联系,现在是一盘散沙。 …… 这些大搜捕后的漏网之鱼,就成了孤魂野鬼。 还有就是像是这老头这样的,在东三省和日本人干仗,被日本人围剿打散后,逃回关内的关外红党。 现在上海的红党被围捕的如同惊弓之鸟,罗老头这样的关外红党一时半会确实是不太可能和上海本地的红党接上头,党务调查科称这样的也是游魂野鬼。 这样的‘游魂野鬼’平时很难抓,只能碰运气。 党务调查科之前接到密报,有东北来的青年在国立同济大学宣传‘反常抗日’,该青年自称自己参加过东北抗联。 抗联背后是红党。 而红党最擅长蛊惑无知学生,该青年很大可能是红党。 党务调查科如获至宝。 丁乃非带人抓捕了庄泽,汪康年亲自动刑。 庄泽受刑不过,招了。 本以为能通过这小子钓出大鱼,没想到这小子连小鱼小虾都算不上,甚至还算不上是正式的红党,按照红党那边的说法是还处于三个月的候补期内。 庄泽从关外刚逃回关内,辗转来到上海,还没有和上海本地的红党组织联系上。 没有利用价值的红党分子,那就只有杀了。 庄泽吓坏了,表示他愿意去主动活动,争取打入红党内部当卧底。 丁乃非就带着庄泽没头苍蝇一般四处走动碰运气,本以为是大海捞针,没想到庄泽这小子还真的立功了: 他曾经作为进步学生代表给抗联运送物资,见过这个罗老头一面。 当然,罗老头现在姓廖。 按照庄泽的说法,这个老廖是老牌红党,绝对是一条大鱼。 …… “队长,要不要动手抓?抓起来一问就全撂了。”丁乃非有些急了,天天跟踪这样的落单断线的红党,累死累活不说,关键是没有什么价值,耽误时间,干脆直接抓了了事。 汪康年思考片刻,摇摇头,“先不急,这老头平时就窝起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门的,如果老头不是断了线的,今天很可能是出来接头的。” 汪康年有一个直觉,盯着这老头,一定会有大收获的。 这样的从关外回来、和日本人打过仗的老牌红党,对于红党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人才,红党不可能不接回去。 “老丁,你下去,盯着这老头,看看他今天和什么人接触。”丁乃非帮他点烟,汪康年吸了口,夹在手里,摆摆手,说道。 丁乃非点点头,先是看了看身上,解下围巾,又换了一身旧些的外套,从队员手里接过一个有些旧但是还算干净的毡帽戴上,再让旁边人检查一番后才悄无声息的下楼。 …… “叮叮当,叮叮当!” 远远的看到电车来了,候车的人群开始骚动。 有妇人赶紧抱紧孩子,以防被挤丢了。 等候多时的三只手们也精神为之一振,准备干活了。 老廖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他也非常期待和程千帆会面,尽管这样的接头甚至连话都不能多说,但是,看着这孩子好好地,老廖心里就开心。 “咛个小赤佬!”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暴喝,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的丁乃非懵了,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有人敢打自己。 这个小瘪三喝的醉醺醺的,来问他借自来火。 丁乃非烦得要命,挥挥手让对方滚蛋。 没成想,这醉汉直接就给了他一巴掌。 丁乃非气坏了,他恶狠狠的瞪着对方。 要不是碍于行动纪律,他恨不得掏枪崩了这杂碎。 “侬眼睛大,作伐?”醉汉抡起手,又要一巴掌打过来。 蓦然,他的眼珠子仿若冻住了一般,看着面前这个戴着旧毡帽的、畏畏缩缩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老实人微微掀起衣角,隐隐露出里面的黑黝黝的枪把,整个人吓到了,醉酒的脸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滚!”丁乃非冷哼说道。 看着醉汉连滚带爬的滚开,丁乃非猛然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看向老廖那里。 然后,正好和老廖来了个对眼。 …… 老廖本来没有怀疑什么,但是,看到醉汉吓坏的样子。 他立刻警惕。 能让这样的流氓地痞、而且是喝高了的地痞害怕的,会是什么人? 然而,老廖的视线还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和对方对眼。 双方立刻都意识到不妙。 老廖知道,自己暴露了! 被敌人盯上了! 什么时候暴露的? 怎么暴露的? 这个时候,老廖已经顾不上考虑自己的安危了,他第一反应是这些。 是出了叛徒? 还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被特务盯上了? 敌人跟踪自己多久了? 糟! 丁乃非也是大惊,知道露了相了。 操蛋,他现在真的恨不得追上去一枪崩了那个杂碎醉鬼。 事到如今,只能抓人了。 “上!”丁乃非拔出枪,一挥手,带着早就埋伏在周边的行动队员们冲了上去。 第003章 牺牲 “枪!” “要杀人啦!” “姆妈!姆妈!姆妈!” “囡囡!囡囡!囡囡!” 现场一片大乱。 …… 看着朝着自己包围过来的敌人的数量,老廖知道自己很难突围了。 “叮叮当——叮叮当!” 电车近了。 老廖抬起头看了一眼,顶多还有半分钟,电车就到站。 程千帆就会下车来接头。 “‘火苗’同志虽然年轻,但是,是斗争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了,他应该能克制住,不会鲁莽冲动的!” ‘火苗’是程千帆的代号。 但是,老廖知道,这种情况下,哪怕是‘火苗’同志朝这边多看一眼,或者是表情不对劲,都会引起敌人的关注。 最重要的是,他是‘火苗’同志的单线联络人,他被捕了,按照组织纪律,‘火苗’同志必须立刻转移。 这无关于‘火苗’同志是否信任他能经受住敌人的严刑拷打,这是组织纪律。 “老廖,‘火苗’同志非常重要,要保护好他。” 这是上级‘竹林’同志安排他当‘火苗’的联络人的时候,双手握住他的手,特别叮嘱说的话。 去年年底,上海特科组织被敌人破坏,损失惨重,‘竹林’同志也不幸被捕、英雄就义。 这是‘竹林’同志给他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 老廖明白‘竹林’同志的意思,不仅仅要保护‘火苗’的生命安全,还要保护‘火苗’的正当身份。 在目前如此残酷的斗争形势下,组织上有这么一位打入租借巡捕房内部的身家清白、经得起敌人的审查的同志,太宝贵了。 …… 老廖摸了摸手里拎着的那瓶酒。 他的眼神里绽放出决绝。 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他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对于今天这种情况,也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 如果无法脱身,他会毫不犹豫的在最后关头牺牲自己的生命,把危险截止到自己这里。 绝对不能威胁到党组织的安全。 具体到现在,绝对不能威胁到‘火苗’同志的安全。 老廖猛然向自己的怀里掏去。 “小心,老头有枪!” 啪! 啪! 有队员抢先开火了,有一枪击中了老廖的胸膛。 “混蛋,谁让你们开枪的!” “抓活的。” 汪康年带着人,气急败坏的从楼上冲下来了。 他现在敢百分之一百的肯定,这老头今天是来和红党接头的。 “救人!止血!” 这老头不能死。 …… 程千帆刚刚下车,就听见‘啪’的一声枪响。 他内心咯噔一下,脸色一变,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过去。 又是啪啪两声。 他看到老廖中枪倒下去了。 下车的乘客乱作一团,人群争相逃命。 程千帆躲在人群中,借着人群的掩护,看过去。 人缝中,他的视线和躺在地上的老廖对上。 一个特务正死死地按住老廖的胸膛,试图止住流淌的鲜血。 程千帆的眼眶红了。 老廖的身体抽搐着,用了最后的力气将脑袋别过去不去看那边,扭过头来的时候,他的枯老的眼角带着一丝笑意。 汪康年心中一动,抬眼看过去。 却只看到乱作一团的老百姓。 没有找到可疑人员。 程千帆迅速转身,将自己身形隐藏在逃散的市民中。 他脚步很快,微微弯腰,保护着手里拎着的那瓶酒,就好像那瓶酒就是躺在地上流了一地鲜血的老廖。 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老廖安静的躺在那里。 他苍老的身体躺在黑白相间的站台台阶边上,一如他家乡的白山黑水。 鲜血流淌着和碎了的酒瓶里淌出来的黄酒汇聚…… 老廖的脸上是带着笑的,仿佛在说:老婆子,娃娃们,俺完成任务了,俺来找你们了。 …… “那姆妈邪批!”丁乃非快速的在老廖的身上摸了个遍,朝着尸体吐了口口水,“这老头诈我们,没有枪!” 汪康年闻言,脸色愈发阴沉。 这老头的那个举动是诱骗行动队员开枪。 他是在寻死! 这个人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和他接头的人。 这只能说明一点,那个被他保护的人非常非常的重要。 这样一条大鱼,竟然就这样错过了,汪康年愤怒的想要杀人。 他转身就给了丁乃非一巴掌。 “废物!” 嘟嘟嘟! 法租界的巡捕们吹着哨子、姗姗来迟。 …… “组长,巡捕来了。”有行动队员着急说。 党务调查处没有权利在法租界执法,特别是这次动了枪,事情闹大了。 要是被巡捕抓住,法国佬会很高兴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汪康年心中悲愤,自己国家的地盘,却被鬼佬霸占,美其名曰租借,实在是党国军人的耻辱。 汪康年先是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一个队员,对方脖子上挂着相机,冲他点点头。 汪康年舒了口气,恨恨的咬牙吐出一个字,“撤!” 一辆汽车急刹车停住。 汪康年带了那个队员迅速上车,司机立刻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其余的队员在丁乃非的带领下,四散逃一般消失在大大小小的复杂的弄堂里。 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带着几个巡警跑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嘟嘟囔囔骂了句,安排人抬尸体。 刚才逃散的人群重新聚集,人们或是麻木的看着,或是有人露出不忍之色,也有人指指点点的谈论着…… …… 程千帆拎着酒,面容平静。 他去了万振兴卤菜店,买了万氏猪蹄、肥的流油的猪头肉。 兜兜转转,又买了一只烧鸡、半斤臭豆腐,烧毛豆子,两斤生煎。 又买了点盐炒花生和酱菜。 “安福里。”程千帆招了招手,上了辆黄包车。 黄包车穿梭在法租界最繁华的闹市区,身穿旗袍的摩登女郎腕挎手袋,摇曳多姿。 头戴礼帽的老克勒摆了画架,身旁站着崇拜眼神的小姑娘。 五光十色、莺歌燕舞的大上海,此时在程千帆的眼里是黑白色彩。 黄包车夫卖力的奔跑,大冷天的汗水滴落。 程千帆的脸颊也有泪。 拉低了帽子,遮住了自己悲伤的双眸——程千帆抹了把脸,露出笑容,他哼着曲子,曲调是欢快的。 他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悲伤情绪…… 第004章 未雨绸缪 安福里到了。 “程巡官,您给多了。”黄包车夫赶紧说道。 “你认识我?” “瞧您说的,谁不认识您。” 听到车夫说认识自己和谦卑的奉承话,程千帆露出矜持中略带得意的表情,哈哈一笑,“今天高兴,多了算赏你的。” “谢谢侬!谢谢侬!”车夫千恩万谢。 …… 这是安福里三号的一处民房,进落很深。 “稚康兄!”还没有进门,程千帆就扬了扬手里拎着的下酒菜,大声嚷嚷着,“我特意绕路去买的你最爱吃的万氏猪蹄。” “哈哈,千帆老弟你来就来,还这么破费做什么?”苏稚康也不作假,顺手接过酒菜,“哎呀呀,愚兄今天沾你的光,打打牙祭。” “我是拎砖吃玉。”程千帆扬了扬手里的高粱酒,“我可是知道兄长这里新得了好酒。” “你小子!”苏稚康哈哈大笑。 程千帆微笑着,随着苏稚康入内。 苏稚康是麦兰捕房的巡长,为人很四海,交游广阔,热情好客,和程千帆的关系也是不错。 人称法租界的孟尝君,无论是巡捕同事、商贾旅人、贩夫走卒还是青帮人物都能和他成为朋友,可以说是三教九流皆有来往。 程千帆来找苏稚康喝酒,合情合理,不会引起怀疑。 在站台露了脸,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被敌人注意上,他只能最大限度的消除可能存在的隐患。 此外,苏稚康此人颇为义气,在法租界能量不小,能和这样的人搞好关系自然是好事。 酒足饭饱。 程千帆告辞离开后,苏稚康站在门口抽了支烟,警惕的观察一番后,烟屁股一扔,用力的踩了踩。 关门上拴。 噔噔噔的上了二楼。 …… “甫国兄,是我。”苏稚康轻轻敲门。 卢景迁收起枪,轻轻拉开房门。 看着苏稚康带上来的半盘生煎,半只烧鸡,高兴的抚掌。 看着卢景迁高兴的样子,苏稚康也是会心一笑,他接待过不少南京来的干部,其中一些人来到大上海,就以为是来享福的,声色犬马各种放纵。 这位甫国兄却是好伺候。 “闻着楼下的香味,我可是舌津猛咽。”卢景迁说话间,一口一个生煎,鼓着嘴巴问,“是谁?” “程千帆,法租界的巡捕,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来找我喝酒。” “是他……”卢景迁眼神闪烁。 “有问题?”苏稚康警觉,立刻问。 卢景迁是特务处上海区法租界区情报组的组长,现在化名宋甫国。 被他关注的人,不由得苏稚康不警惕。 卢景迁快速的吃完生煎,随手抹了抹嘴巴,“底下人前两天向我推荐过这个人,这两天在你这里养伤,还没来得及考察。” 苏稚康松了口气,稍稍放心了。 他刚才最担心的是程千帆和日特有瓜葛,那么,苏稚康不得不怀疑程千帆接触自己的目的了。 …… “你给我详细说说这个人。”卢景迁点燃一支烟,说道。 “程千帆身家清白。”苏稚康说。 这第一句话就让卢景迁有些欣喜。 日寇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抗战形势也越来越严峻。 特务处和日本人的厮杀也越发激烈和残酷。 特务处上海区在新任区长吴鑫恒于去岁冬天上任后,开始全方位的扩张。 除原有的南市组、沪西组、法租界组和英租界组四个情报组之外,新增设了虹口、闸北、沪南潜伏组以及其他的就连卢景迁也不知道的隐蔽组。 上海区的内外勤人员从原来的一百多个人,扩大到了现在的三四百人。 卢景迁是上个月刚刚从南京调任上海区法租界情报组组长的。 大家都在招兵买马,初来乍到的卢景迁更是着急扩充实力。 只是他比较谨慎,在吸收成员的时候审查格外严格。 卢景迁坚持的原则是,地下工作、情报工作来不得半点纰漏,宁缺毋滥。 所以,对于程千帆这样的身家清白,还是巡捕这样的具备保护性质的正当身份的年轻人,卢景迁自然是格外感兴趣。 “只是,这样的好苗子,怎么之前没人抢?”下一秒钟,习惯性对事情保持怀疑态度的卢景迁皱起了眉头。 “这是甫国兄你运气好。”苏稚康笑着说道。 …… ‘醉醺醺’的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 哼着浙曲采茶小调。 “停。” 经过一个日杂店,程千帆掏出一元法币,让车夫去买了两瓶酒。 到了家门口。 程千帆下车,踉踉跄跄的就要走。 “程巡官,车钱,车钱。”黄包车夫赶紧喊道。 “车钱?不是给了你一块钱了吗?”程千帆皱着眉头,“不用找了。” 说着就直接开锁进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黄包车夫站在原地,想要继续讨要车钱,又不敢。 程千帆是巡捕,要是惹怒了这人,有的是手段能让他过活不下去。 车夫拿起肩膀上有些发黑的毛巾擦拭了汗水。 瞪着程千帆家门,想骂又不敢骂。 只能无奈的拉着黄包车走远了,才敢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呸!” 却是眼睛一亮,低头时看到了座位上有两枚两毛硬币,赶紧一把拿起来,仔细的放进兜里。 然后朝着程千帆家门的方向又吐了口口水,“活该!” 这段路车钱两毛,他还白捡了两毛钱哩。 …… 程千帆回到家中,过了几分钟,待门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 双手掩面,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他不能哭出声。 拼命咬着牙。 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程千帆在桌子上摆了八只碗。 每只碗都满上酒。 老廖公婆俩,仨儿子,俩闺女,一人一碗酒。 还有一碗酒是他自己的。 程千帆知道今天是老廖家老幺的忌日,之前特别买了高粱酒带给老廖。 现在,他要陪老廖一家喝酒,给他们送行。 依次将七只碗里的酒水洒在地上。 程千帆拿起自己那只碗,朝着地上洒了一半,剩下半碗酒灌进嘴里。 “老廖,敬你们一家子。” 程千帆只知道他叫老廖,原名原姓不详,沈阳人,九一八事变后,携全家参加抗联,一家七口人,除了他之外都先后牺牲在白山黑水之间。 老廖受伤,同时患了重病,组织上安排他来上海治病。 因为老廖关系简单,在上海没有人认识他,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治病期间的老廖临时被‘竹林’同志安排担任程千帆的联络员。 关了灯的房间里,程千帆站在窗前,面向北方,他低声念着‘义勇军进行曲’为老廖壮行。 “……我们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程千帆觉得这是属于老廖一家的战歌。 第005章 打探消息 程千帆长相清秀,颇有些书卷气息。 穿上了黑色的巡捕制服,戴上警帽的这刹那。 书卷气息被遮掩,眉宇间自有一股刚毅、英武之气。 他没有立刻出门。 而是坐下来,仔细的擦拭枪支。 这是他的配枪,不是他昨天随身携带的那把枪。 法租界巡捕房用的枪支,基本按公制口径标示,主要以勃朗宁系列为主。 级别不同,使用的枪支也是有区别的。 法租界里华籍及安南籍巡捕使用9mm口径赫司脱.勃朗宁m1903型手枪。 因为枪柄上有一个小马,大家习惯称这款枪为马牌撸子。 马牌撸子的勃朗宁9mm口径的子弹非常独特,市面上几乎很少见,只有法租界的巡捕才用这款枪,指向性非常明显。 所以,程千帆平时行动的时候会携带另外一把他从黑市上买来的毛瑟手枪。 毛瑟手枪不仅仅大量装备国府正规武装和地方部队,国府特务、红党特工、上海青帮、保镖水匪也都大量使用,这种‘烂大街’的枪支想要以枪查人几乎是没可能的。 …… 连续做了几个快速从枪套拔枪的练习。 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 老廖突然牺牲,背后谜团重重。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引起敌人的关注了。 也许他今天出门就会被国党特务围捕,也许在巡捕房就会被法租界政治处的人带走。 程千帆没有考虑过离开,如果他要离开,昨天老廖牺牲后他就可以即刻离开上海。 他要留下来继续战斗,不能让老廖白白牺牲。 自从参加革命第一天开始,程千帆就有了随时为了国家和民族牺牲的准备。 伟大的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必须有人奋起和牺牲,如果需要,他愿意自己成为其中的光荣一员。 如若一去不归,那便一去不归! 死得其所,何其快哉! …… 延德里的邻居们看着一身一身笔挺的巡警制服,慢悠悠的溜达出来的程千帆。 虽然目光有些复杂,但是,大多是没有太多的厌恶和鄙视的。 这些老阿姨叔公们,不少是看着他长大的。 巡捕的名声不太好,但是,大家还是愿意相信这孩子心眼不坏。 当然,有一个当巡捕的熟人,在这个乱世里,总归不会是坏事。 “帆哥,救命,阿爸要打死我。”一个半大小子跑来求援。 程千帆就帮孩子父亲一把按住了,“打,你爸不打你,我也要揍你。” 这兔崽子最近和几个三光码子混在一起,早晚学坏。 三光码子就是吃光、用光、当光的人,这些人身无半文、却又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为了钱连亲娘老子都能卖了。 …… “帆哥。”李浩猫在巷子口抽烟,冻得直哆嗦,看到程千帆出来了,赶紧起身。 “打听到了。”李浩小声说,“几天前,有人见那帮人去过国立同济大学。” “抓人没?”程千帆问。 “没听说。”李浩摇摇头。 “辛苦了。”程千帆拍拍李浩的肩膀。 “不辛苦。”李浩吸了吸鼻涕,得了夸奖很高兴,“帆哥,那我上班去了。” “去,吃碗混沌、生煎什么的。”程千帆掏出几块钱法币,直接塞到李浩的手里,不容对方拒绝,直接虚踹了一脚,“赶紧滚蛋,大冷天的,吃点热乎的。” 李浩吸了吸鼻涕,嘿嘿傻乐。 李浩诨名叫‘耗子’,爹妈死的早,只知道自己姓李。 一个人厌狗憎的混混。 一次被人打得半死,大冬天的在外面差点冻死。 程千帆用一碗馄饨热汤救活了他。 从那以后就跟着程千帆混。 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过黄包车夫。 药店里打过杂。 现在是法电二路的售票员。 望着程千帆离开的身影,李浩的眼睛发红。 他不会去考虑程千帆让他做那些事情的原因,他只知道,如果没有程千帆,他早就冻饿死了,绝活不到今天。 还有就是,帆哥真的把他当个人。 李浩这个名字也是帆哥帮他取得。 …… 程千帆没有叫黄包车,他每天走路去巡捕房,从延德里走路过去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位于薛华立路22号的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点了卯。 和同事们打着哈哈,踅摸着就到了马一守跟前。 “师傅,今天气色不错,发财了?” 马一守是副巡长,程千帆去年从上海法租界警察士官学校补充班毕业后分配到中央巡捕房,就是跟在马一守身边。 马一守就是他师傅。 以后不管程千帆多么发达,这个师徒关系他都得认。 “册那娘!”马一守骂了句,“发个屁财!” 程千帆嘿嘿一笑,给马一守的杯子里添了热水,也不说话。 他了解马一守的脾气,这是嘴巴里藏不住话的人,不用问,他自己会说。 有些情报,他就是这样从马一守无意间的话语中获得的。 不过,马一守今天却是支支吾吾的,没有再说话。 这让程千帆暗自惊讶。 马一守看了程千帆几眼,想要说什么,却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 不一会,巡长金克木来了,把副巡长马一守喊过去开会。 两个长官离开了,巡捕大厅的气氛才热闹起来。 不用程千帆去刻意打听,从大家的谈论中他就估摸到发生什么了。 马一守大早上在巡捕房外面抽烟吹牛的时候,政治处查缉班的班长席尔瓦来了。 马一守赶紧敬礼问好。 没想到这个法国佬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指着马一守的鼻子一顿破口大骂。 席尔瓦说的法语,为什么骂、骂的什么,大家自然也听不懂。 “反正骂的厉害,老马听不懂,更加怕了。”刘波笑了说道。 …… 程千帆在思考李浩打探来的信息。 那些特务在国立同济大学出现过。 却没有抓人。 国府特务一直在监视各大学的学生运动,有特务出没,似乎并不足为奇。 可是程千帆不这么看,直觉告诉他,老廖的牺牲和这件事应该有一定的联系。 没有抓人……不,这只能是说明没有公开抓人! 那么……难道是秘捕? 程千帆心中一跳,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存在的。 他将自己的这个猜测分析暗暗记在心里。1616044984 第006章 抓捕行动 这时候,程千帆瞥到何关火急火燎的跑到门口,一个急刹车、整理了警服和警帽阔步进来,只是眼珠子四处瞄,这明明是一本正经、却又给人以一种鬼鬼祟祟的印象就这么进来了。 “安心啦,金头开会去了。”程千帆说道。 何关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摘下警帽用手指头转着,贼兮兮的凑到程千帆身边,“帆哥,借点钱。”说着努了努嘴,“车钱还没给呢。” “丢不丢人。”程千帆刚掏出钱包,就被何关一把夺过去,拿了一元法币,晃晃悠悠的去付人力车钱去了。 中央巡捕房门外街边,人力车夫廖三胆战心惊的等候着,这倒霉催的,一大早拉了一个巡捕说没钱付车费,廖三心里骂娘、脸上赔笑说不用了。 巡捕说进去拿钱,本来打算拉着车跑路的廖三被威胁说敢跑就砸车,吓得不敢动惮在此等待。 程千帆站在二楼窗边,他看着楼下何关将车费扔在座位上、车夫连连摆手,何关一脸不爽的似乎还威胁要揍人,车夫拉着车逃一般的跑开了。 “你拿了我一元钱。”程千帆对回来的何关说。 “晓得啦,早晚还你,算这么清楚。”何关没好气说。 程千帆笑了笑,这家伙‘要面子’,看破不说破,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从何关的住处到中央巡捕房,五角钱足够了,何关直接扔了一元法币。 故而程千帆推测刚才车夫不是说钱不够,应是说钱多了要找钱,却是被何关以对方竟然瞧不起何关大爷的借口‘打’跑了。 这便是何关,便是做好事也是恶人恶相。 何关刚才那做派在不明真相的旁观者看来,就是妥妥的一副巡捕欺负苦力车夫的画面,这也符合这个‘张扬跋扈’的二代巡捕的恶名。 要不是程千帆心思缜密,通过何关住所到巡捕房的距离计算了车资,他也会误解何关这个新朋友。 程千帆喜欢从这些小事情上琢磨道理:眼见不一定为实! …… 大约半小时后,不仅仅巡长金克木以及副巡长马一守回来了,其他几个巡长和副巡长也带着手下过来集合了。 没有人再嘻嘻哈哈,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有大行动了。 “师傅,有任务?”程千帆小声问马一守。 “抓捕行动。”马一守没好气说,他现在就是在混日子,副巡长的薪水不错,还有青帮按月给的不菲的花红,他只对捞钱有兴趣。 对于出任务是半点热情欠奉的,特别是这种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大行动,他避之唯恐不及。 程千帆没有再细问,他怕引起对方的警觉和怀疑。 马一守虽然大嘴巴,但是涉及到任务和行动,还是能把住嘴门的。 几分钟后,看到政治处查缉班的班长席尔瓦在查缉班的翻译修肱燊、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的陪同下出现的时候,程千帆心中暗暗警惕。 政治处参与的行动,基本上都是和追踪、缉拿政治犯有关的。 法租界鱼龙混杂,政治处的缉拿对象广义上包括红党、国府特务、日本人,乃至是苏联人。 不过,实际上政治处的重点缉拿对象一直都是红色分子。 而且,这次是查缉班的班长、法国大拿席尔瓦亲自部署行动,这阵仗由不得程千帆不警觉。 …… 看到查缉班班长席尔瓦、翻译修肱燊以及中央捕房的总巡长覃德泰这几位大佬联袂出现。 现场起了一阵小混乱。 众巡捕赶紧整理一下制服、衣装: 风纪扣扣好,警帽歪了的,赶紧戴正了。 “帽子,我帽子呢?”何关低声问,他警帽找不到了。 程千帆挤眉弄眼,努努嘴。 何关顺着他的‘指引’去看,从桌边旮旯角捡起自己的警帽,顾不得拍打灰尘赶紧戴上。 众巡捕忙着整装的时候,查缉班班长席尔瓦面色阴沉的和身旁的翻译修肱燊低声说话。 修肱燊朝着中央巡捕房的总巡长覃德泰点点头,“老覃,部署行动吧。” …… 覃德泰个子不高,微胖,平时笑呵呵的,像个弥勒佛。 如果以为这是一位和善之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能从三等华捕,一步步爬到法租界六大捕房之中最重要的中央捕房的总巡长,能力、手腕、运气缺一不可。 覃德泰人称笑面阎罗,人的名树的影,其人秉性、手腕可见一斑。 他先是向席尔瓦敬了个礼,在得到对方的回礼后,才走上前训话。 “具体任务已经分配给各巡长了,我就不啰嗦了。” “此次行动之目标很重要。”覃德泰竖起两根手指,“两个要求。” “抓活的!” “不许开枪。” “是!”所有人行法式军礼,马靴用力踏地,大声喊道。 覃德泰满意的点点头,后转身,恭恭敬敬的再次向席尔瓦行礼,“席尔瓦阁下,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他是用法语说的,带着比较浓重的青浦口音,听起来颇为古怪。 席尔瓦似乎今天一直心情不佳,他挥挥手,“行动吧。” “行动!”覃德泰这才喊道。 众巡捕在各自巡长、副巡长的带领下作鸟兽散。 …… “金头,什么任务?” “是啊,这么大的阵仗。” 众人围着巡长金克木,七嘴八舌的询问。 金克木扫了一眼这帮下属,哪里还猜不到这帮家伙的心思。 他们哪里是关心任务,关心的是任务有没有危险。 这帮怕死鬼。 不过,既要抓活的,又不能开枪,这两个要求便是金克木也在心里骂。 他打定主意,这次行动,自己掌总就行,冲锋陷阵的活,自然是手下去做,不然当官做什么? 金克木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照片,他示意众人传看。 “都认清楚了!”金克木示意大家将照片传看,“双龙坊。” 双龙坊是金神父路的双龙坊寓所。 程千帆心中大惊,有地址,有照片,这是被早早地盯死了! 照此推测的话,其他两路巡捕莫非也是按图索骥? 他表情很自然,看着照片在其他人手里流传。 马一守将照片递给早就翘首以待的程千帆。 照片应该是远距离偷拍的,一个年轻人,身材偏瘦,戴着眼镜,脖子上系着围巾,学生模样。 “学生?”何关凑过来,疑惑问。 “哪有什么学生,都是暴力分子。”金克木骂了句。 法租界抓捕红党,向来是惯以‘暴徒’、‘暴力分子’的罪名的,事实上,红党的地下组织一般很少有激烈的武装行动,特别是在租界,一向是比较‘遵纪守法’的。 当然,红党的特科组织的红队是例外,这是红党的锄奸行动队。 第007章 行动 法租界政治处对于这次行动看起来相当重视,特别从‘装甲车队’抽调了卡车来支援。 是的,政治处的‘装甲车队’虽然冠以‘装甲’之名,却不是真的有装甲车,指的是汽车,分为卡车班和小汽车班。 三辆军用卡车从中央巡捕房的大门轰鸣而出后分道而行。 这是去年年底以来法租界罕见的抓捕红党的‘大行动’。 去年年底国府和各租借当局联手的大搜捕‘战果辉煌’,大批红党活跃人物随之‘落网’,特别是江苏省委和上海特科被破获,这已经使得红党中央和上海本地红党组织的联络完全中断。 法租界当局、特别是政治处对此很满意,他们认为在国党的严厉打击和租界巡捕的合力追捕下,红党在上海的组织几乎消失匿迹或者说剩下的小猫三两只也被迫进入了冬眠时期。 这是今年以来法租界第一次大张旗鼓的抓捕红党。 程千帆既紧张又迷惑,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是新一轮的大搜捕要开始的前兆? 他的心中还有一个怀疑和担心,他在猜测今天的行动和昨天老廖的牺牲有没有什么关联。 …… 卡车在快速行驶,街道上的行人看着杀气腾腾的巡捕们,难免指指点点,面露惊慌和猜疑。 在整个大上海,租借是难得的治安相对良好的区域了,要是租界内的混乱形势更加恶化,大家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程千帆掏出一包三炮台,散了一圈。 众人笑呵呵的接过。 在巡里,不能说每个人都喜欢程千帆,最起码大家对这个年轻人印象不错。 小伙子知礼数。 兜里的烟卷多数是进了大家的嘴巴里。 发薪的时候,偶尔还会请大伙儿打打牙祭。 都是巡捕,三教五流多有牵扯,捞钱的手段各有千秋。 谁也不差这两个钱,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小程会做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小程在巡捕房也不是没有跟脚的。 有跟脚背景,还会做人,谁不喜欢? …… 刘波是个老烟枪,一支烟两口就没了,程千帆直接把剩下的半包烟‘强行’塞给他。 “一会行动的时候,长个心眼。”刘波说道,此人为人不错,经常得程千帆的孝敬,也比较关照他。 “有照片,有地址,还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行动,没事。”程千帆毫不在意的说道。 “侬港特啦。”刘波放低声音,比了个手枪的手势,“晓得伐,莫热昏咯。” 这边不允许开枪,但是保不住对方可能有枪啊,这次行动看似很轻松,实际上危险性比以往反而更大。 “晓得了。”程千帆感激的点点头。 “老何,你这是拦着不让小程立功啊。”一个巡捕阴阳怪气说道。 “立功,立什么功?小心没命享受。”刘波瞪了一眼,骂道,“老莫,你要立功一会你先上。” “阿拉可是好心,你说是不是,小程。”老莫嘿嘿笑说。 “莫哥也是好心,我晓得的。”程千帆脸色不变,笑了笑说。 对这些同僚,他心里明白着呢。 其他人不像刘波这样厚道,会特别叮嘱程千帆这个小年轻注意安全。 但是,也不会故意害他。 这个老莫最不是东西,之前没少抽他的烟,吃他的东道,后来因为一些小事情关系恶化后,这厮吃干抹净更不干人事。 这是故意激程千帆,巴不得程千帆愣头青一般第一个冲上去挡枪眼呢。 何关朝着程千帆挤挤眼,那意思是要不要找机会搞一搞老莫。 程千帆没好气的看了这家伙一眼,那意思是还不是受你连累。 程千帆和老莫本来没有什么纠葛的,却是何关和老莫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过冲突,程千帆自然要站在何关这一边帮忙。 这老莫大抵是觉得程千帆的跟脚比不上何关,柿子要捡软的捏,反而和程千帆扛上了。 程千帆此时心中一动。 他抬头看了看天,抱怨了句,“这是要下雨啊。” 何关收到了信息:看情况而定,可以搞。 …… 几个巡捕在谈论着大世界新来了一个叫蜜桃的舞女是多么的漂亮,那眉眼,那胸脯,那屁股,啧啧。 这个话题老莫最喜欢了,也不再盯着程千帆暗搓搓搞事情。 程千帆看着车外的情况,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在金神父路的一处石库门民宅内。 “组长,人是我跟丢的,您处分我吧。” 宋甫国未言语,他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冷冰冰问道,“在哪丢的?仔仔细细的说。” “对方从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大楼后门出来,我们就跟上了,一路到了法租界……”队员赶紧打起精神,仔细回忆说道。 “路线圈出来。”宋甫国指了指地图。 这边程千帆和何关吹牛打屁,脑子里却在想着今天的行动。 他不确定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党内同志。 只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随着目的地越来越接近。 他的心中越来越担心,面色、举止、言行依然保持平常。 他只能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见机行事。 是的,事无可为的话,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照片里的人被抓,甚至他不得不亲手抓捕自己的同志。 这就是地下斗争的无比残酷和复杂性。 义无反顾的投身革命,将自己的生命和一切献给伟大的红色主义事业和民族解放事业。 苦难的中华民族,伟大的中华民族,需要热血和战斗去驱逐黑暗,他为此甘愿用热血洒满大地。 他无惧牺牲生命。 更加不惮于牺牲自己去拯救自己的同志。 他却不能去那么牺牲。 组织需要他继续潜伏,没有接到组织命令的情况下,任何可能暴露自己的擅自行动都是被严厉禁止的。 这不是冷血,只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才能保存绝大多数同志、适应越来越残酷的斗争形势。 绝不轻言牺牲,也绝不吝于牺牲! …… 众目睽睽之下,程千帆一直没有找到任何提前示警的机会。 双龙坊公寓312房门口。 众巡警脸色紧张,做最后的准备。 “金头,安排好了,窗户下面也有人,不怕他跳窗,这小子是上天入地无门了。”马一守低声向金克木汇报。 “老莫。”金克木低声说。 “金头,您瞧好吧。”老莫得意笑说,这家伙有一手溜门撬锁的好手艺,据老莫自己吹捧,上海滩就没有他老莫打不开的门。 第008章 狗特务 众目睽睽之下,程千帆一直没有找到任何提前示警的机会。 故而,他下决心牺牲老莫。 在程千帆看来,老莫这种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混蛋能够为革命事业作出贡献,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双龙坊公寓315房门口。 众巡捕脸色紧张,在做行动前最后的准备。 “金头,安排好了,窗户下面也有人,不怕他跳窗,这小子是上天入地无门了。”马一守低声向金克木汇报。 “老莫。”金克木低声说。 “金头,您瞧好吧。”老莫得意笑说,这家伙有一手溜门撬锁的好手艺,据老莫自己吹捧,上海滩就没有他老莫打不开的门。 看着老莫得意洋洋看过来的眼神,程千帆冷冷一笑。 老莫的舅舅是老华捕,早年曾经为总巡长覃德泰挡过枪子儿,后来病退荣养了,临终前最挂念的就是老莫这个‘不成器的外甥’,所以老莫这种三光码子才能混进巡捕队伍,吃上了洋皇粮。 大家平素看在覃德泰的面子上,对老莫还算客气,不过这家伙忒不是东西,坑蒙拐骗、吃拿卡要、无恶不作,就连他舅舅的棺材本就据说就是被这瘪三骗光高乐去了,当了巡捕后更加不是个东西了。 就连声名狼藉的巡捕都看不起老莫这个同僚所为。 上不了席面的! 慢慢地众人对老莫的态度大多是敬而远之:既不得罪,也不靠近。 …… 今天这次行动,其他巡捕都是一身制式警服,只有老莫是换了一身寻常装扮,加上这神态,简直和市面上那些混吃混喝的三光码子一般模样。 老莫是战五渣,他平素只负责开门撬锁、不会冲进去,其他人对此多有腹诽,金克木对此的解释是老莫冲进去等于是送人头,万一被对方抓住当人质,大家是开枪还是不开枪? 这话……竟然还真他娘的有道理呢。 目标在313房间,众人脚步轻缓,从隔壁的315房门口移步在这间房门口。 在专业事情上面,老莫的本事没的说,只十来秒钟的时间,悄无声息的锁就开了。 程千帆朝着何关使了个眼色,他脚下步伐轻轻挪动了半步。 “准备!”金克木早就退在最后面,低喝一声,不过,他接下来的那句‘上’还没有来得及出口呢。 就看到刚刚开了锁,准备让开的老莫被人撞了一下,‘勇敢’的撞开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错那娘个比!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操作,除了始作俑者,便是其他众巡捕也愣住了。 不过众人反应极其迅速、行动统一: 刷的一声,分别持枪藏身门外两侧,屏气凝神的等着听枪响和……惨叫。 …… 庄泽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恐惧。 他想要逃,逃到没有人的地方隐姓埋名。 庄泽很清楚党内对于叛徒的冷酷和痛恨,特别是因为他的叛变,直接导致老廖牺牲,组织上肯定不会放过他。 按照汪康年的吩咐去做的话,自己这就是自投罗网啊。 只是想到汪康年那鹰狼一般阴狠的眼神,他吓得打了个寒颤。 自从踏出那一步、叛变了革命,他就知道自己没得选择了。 突然,嘭的一声。 房门被撞开了。 庄泽大惊,腾的一下子从床上做起来,身上的伤痛都被顾不上了,就看到一个瘦巴巴的人闯进来。 “你是谁?” …… 被人冷不丁的推了一把的老莫心中一个卧槽,同时是惊怒交加,他万万没想到会被自己人阴了一把。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看着屋内的男青年,老莫第一眼先确认目标没错,同时面色中做出狰狞之色,“要你命的人。” 这是老莫混迹江湖的经验,遇事不要慌,先在气势上镇住对方。 这一句话却吓得庄泽惊恐万分,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 这是组织上的打狗队来处决他的! 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刚刚还一脸凶相的来人不进反退,敏捷如狗儿一般的朝着两侧一让。 而没有听到枪声的众巡捕,此时立刻勇敢的冲进来。 程千帆勇敢的冲在最前面,后面是何关,再后面是其他人。 众巡捕举枪形成包围之势,“不许动!” “巡捕办案!” “举起手来!” …… 程千帆从冲进门的时候开始,眼睛就死死地盯住房内这名男子,他的眼神有一股穿透力,仿佛看什么都充满了警惕。 “各位警官,你们来的正好,这人入室行凶。”看着冲进来的巡捕,庄泽暗暗舒了口气,指着一旁的老莫说道。 说话间,他不退反进,下意识的往前半步,使得自己完全被包围,如此这般,外围的老莫纵使是突然暴起,也对他无法造成伤害了。 只是,这个举动在众巡捕眼中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这是准备要迫近过来后骤然暴起伤人? “姓名?”马一守问道。 “朱源。” “做什么工作?” 还没等对方回答,程千帆突然冲上来,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脚。 对方挨了一脚发出惨叫声,却是没有立刻倒下,而是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程千帆就要扑上去再揍的时候,却是被其余几名巡捕挤开了,其中一人直接给‘朱源’上了背铐。 …… “做什么?” “凭什么抓我?” “我犯了什么事?” ‘朱源’大声抗议、喊叫。 “啪!”程千帆上来直接就是一巴掌,他就要来第二下的时候,又有巡捕过来将他挤开了。 程千帆心中暗骂不已,这帮同僚,看到这厮没有危险,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上一手,唯恐落于人后。 只见大头吕直接从自己的兜里拿了一团破布,强塞进嘴巴里。 这是巡捕抓捕红党的经验,不仅仅要上铐子,使其不能逃脱,最重要的是堵住嘴巴,红党之人牙尖嘴利,最擅长蛊惑无知市民,引来诸多麻烦。 “哪来的破布?这味!” “册恁姆妈,大头吕你袜子几天没洗了?”何关还上去摸了一把,旋即破口大骂。 众人纷纷捂住口鼻,这大头吕忒坏了,拿臭袜子堵嘴。 看到对方被拿下,嘴巴也被堵住了,最重要的是似乎是认命了,不再反抗。 程千帆微微失望,他还打算再揍几拳呢。 看到程千帆不怀好意的眼神,庄泽心中恐惧,他在心中破口大骂‘我记住你了!狗特务!黑皮狗!’ 在庄泽看来,这个家伙显然不是纯粹的巡捕: 这是一个无比仇视红党的反革命巡捕! 第009章 小程疯了 这边马一守屏住呼吸,拿着照片,捉住对方的下巴,仔细对照了一番,高兴的冲着金克木点点头。 金克木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手一挥,“搜!” 程千帆的注意力放在了墙角的竹制栅栏桶,里面的垃圾已经清理干净了。 他心中一动,终于让他又找到了一个疑点。 因为市民胡乱倾倒垃圾,法租界公布了“垃圾倾倒法”的公告。 根据公告,租借内取销了沿街的垃圾桶,责成各铺户自备垃圾桶,按照规定时间,循着垃圾车的铃声,按时倾入垃圾车内。 抓乱倒垃圾市民罚款,也是巡捕的工作之一。 按照程千帆的了解,正常情况下,垃圾车要在一个多小时后才会来收双龙坊公寓这一带的垃圾。 现在栅栏桶是空的,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上午的垃圾呢? 接近一天的时间,不可能不制造一点点垃圾的。 蓦然,程千帆眼神闪烁。 “找到了。”这边,老莫从床底下搜出一个旅行木箱,得意的喊道,搜东西,他最在行。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老莫吸引过去的时候,程千帆迅速的从竹栅栏的缝隙捏起拇指大小的碎纸片,起身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碎纸片捉在左手手心。 旋即右手将栅栏桶倒扣过来检查看,左手攥拳还敲了敲,灰尘扬起,他自己连连咳嗽,忙不迭的丢掉竹栅栏,起身拍打灰尘的时候,碎纸片顺势送进了兜里。 …… 这边,众人在清点旅行木箱里的物品: 一本红党宣言,好几摞‘反常抗日’的传单,还有几本红旗杂志。 还有被拆的乱七八糟的两个闹钟。 程千帆凑过来看,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闹钟上,若有所思。 “没跑了,金头,人赃并获!”马一守高兴的说道。 “很好!”金克木大喜,“仔细再搜搜。” 程千帆随后又在跟书桌较劲,他将抽屉抽出来,一只手探进去摸索,并无所获。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众巡捕搜了一圈,没有更多的收获,金克木大手一挥: 收队! 程千帆拍拍手起身,一扭头就瞥到老莫正瞪眼看他。 …… “啷个瘪三害老子?” 老莫是机灵人,刚才没有闹。 看到‘嫌犯’被控制住了,拿到了证据,搜索完毕要收队了,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闹将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不大的眼珠子因为怒瞪程千帆竟然有一种要凸出来的感觉。 老莫气的浑身发抖,这是要他的命啊。 要是这‘朱源’手里有枪,他刚才说不好就中枪嗝屁了。 众人假装没有听到看到,各自忙碌着,没人回答他。 事情的经过呢,大家自然是清楚的,就在金头要下命令行动的时候,程千帆一个站不稳,‘下意识’推了何关一把,后者顺势就推了老莫一下。 小程没安好心,这是肯定的。 何关也是同谋。 小程为人不错,不过顶顶要紧的是,这小子是政治处的翻译修肱燊的学生。 这老师和学生的关系,说不算什么吧确实是不算什么,毕竟一个老师有那么多的学生。 但是,要说能扯上关系吧,也确实是能扯上关系。 小程和修肱燊的关系如何?他们哪里知道,不过万事小心是不会错的。 何关呢,更不要提了,这小子是金巡长的亲外甥。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别看金克木对何关总是横竖看不顺眼的,这可是亲外甥。 两人都有跟脚,大家脑子港特了才会为老莫这样的混蛋去平白得罪人。 反正老莫也不需要大家的回答作为证据。 …… “程千帆,是不是你?”老莫质问说。 “莫哥,我怎么了?”程千帆低头拍打自己的警服,抬头有些惊讶的说道。 “是不是你刚刚要害我?”老莫问。 “莫哥,侬帮帮忙好哇。”程千帆摇摇头,急忙说,“这种话不好乱讲的。” 看到程千帆这幅模样,老莫气坏了,哇啊呀呀就冲了上来。 程千帆伸出一脚,piaji,老莫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众人啧啧,知道老莫战斗力不行,没想到比想象的还要差劲。 这一下就摔了个鼻青脸肿的老莫爬起来,冲着众人喊了一嗓子,‘不要拦我’,停顿了一下,哇呀呀又冲了上来,“老子和你拼了。” ‘没人拦我?’ pia! 老莫这次是直接被程千帆侧身一让,同时胳膊肘用力一捣,直接一个加力,老莫的面部撞在了墙上后竟是直接晕了过去,如同一块破布一般滑落在地上。 ……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众人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就要上来查看和劝架,哦,倒是想要劝架来着,没有来得及,现在也不需要劝架了。 “莫哥,醒醒,莫哥侬勿要吓吓人。”程千帆语气急切且轻柔,左手揪住了老莫的一搓头发,右手轮圈了,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老莫呻吟一声。 “醒了,没事了。”程千帆朝着众人展颜一笑,说话间将老莫的脑袋轻轻放下,起身就看到了金克木的铁青的脸,赶紧说道,“金头,你看到的,是老莫误会我,他动手,我没有动手。” “胡闹!”金克木冷哼一声,背身走开,“等着挨处分吧。” “程千帆——啊!” 老莫又晕过去了。 众人看着程千帆的马靴踩在了老莫的右手掌,并且用力的踏碾了一番,直接把这老莫又痛晕过去了,皆是目瞪口呆。 小程这是,疯了么? 没人想到一个‘稀松平常’的冲突会闹成这样子。 更没有人想到向来温和、老实,几乎很少和人红脸庞的程千帆会突然如此行事,如此狂躁、凶残。 “一件小事,啷个搞成这样子?”大头吕跳脚喊道。 “搭把手。”程千帆直接拆了床板拎过来,冲着有些惊呆了的何关喊道,“老莫在行动中奋勇当先,和凶徒勇敢的搏斗受伤,难道还配不上我们抬担架?” “值当!值当!”何关看到程千帆给他使眼色,立刻说道。 …… “千帆,你疯了么?”何关低声问,虽然大家也看出来覃德泰对老莫不太在乎,但是,老莫的娘舅毕竟对覃德泰有救命之恩,如此虐待老莫,这是在打覃德泰的脸啊,他岂能坐视? 说话间,何关手中不小心一滑,老莫从‘担架’上滑落……摔醒来的老莫发出一声惨叫。 程千帆上去一脚在右手掌盖了章,惨叫声戛然而止。 看着安安稳稳的躺在担架上熟睡的如同婴儿一般的面如血葫芦状老莫,程千帆长长吐出一口气: 昨天老廖牺牲带来的那种烦躁、压抑、几欲令人疯狂的窒息感,随着这一通发泄,好多了。 收拾老莫,不是无脑冲动。 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有任何冲动行为。 这是他的既定计划之一,这次只不过是因为临时需要,故而提前了。 第010章 有些熟悉的背影 听到程千帆说放心,何关不再说什么。 以他对程千帆的了解,这确实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人,最起码不自己成熟、靠谱多了。 “有事情,你言语一声。”何关低声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他看着安安稳稳的躺在担架上昏迷的如醉鬼一般、面如血葫芦状老莫,却是长长吐出一口气: 昨天老廖牺牲带来的那种烦躁、压抑、几欲令人疯狂的窒息感,随着这一通发泄,好多了。 闹出了这么一茬,气氛明显沉默和压抑。 在没有弄清楚小程为什么突然‘失心疯’之前,众人明智的决定不掺乎这件事,小程此举太诡异了,谁晓得背后有没有神仙斗法。 还有就是,这样的小程,让这帮老江湖的巡捕们也颇为忌惮。 …… 荷枪实弹的众巡捕押解着‘朱源’出了房门,还有担架抬着一个满脸是血昏迷的人,双龙坊公寓的平静也被打破了。 胆小的掩了房门从门缝里往外看。 胆大的探出脑袋往外看。 也有正从外面返回住处的房客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避在走廊两侧,小声的议论着。 “可怜的勒。” “哎呦呦,可怕呦。” “打死了么?” “付先生,这是怎么了呀?”一名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正沉默的看着这一幕,有人在他耳边问。 “马老师,你回来了啊。”付先生说道,“说是抓暴力分子。” “暴力分子?”马老师嗤笑一声,“要么是红党,要么是抗日分子。” “嘘~”付先生脸色一变,低声劝说,“马老师,慎言。” “好了,我不说,不说了。”马老师叹口气。 “这位是?”付先生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新同事身边的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问道。 “一个小朋友,来帮我整理讲义的。”说话间,马老师眼神微变手里拿着的一份讲义不小心落在地上,其人弯腰捡讲义,他的朋友不着声色的上前一步,正好将他弯腰的身影遮挡在人群中。 …… “你,站住。”刘波突然朝着一个旁观者喊道。 程千帆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就看到刘波喊住了一个中等个子的中年男子,男子戴着毛线织就的帽子,似乎是被刘波吓到了。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他迟疑的目光再次朝着某处看了一眼,刚才他从侧面看到一个人的背影略略有些熟悉,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人了。 他暗暗记在心中。 “警官,侬叫我?”被刘波喊住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的问。 “抬起头来。”刘波说。 程千帆就看到了一副蜡黄的面孔,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左边脸上似乎是烫伤,贴了膏药,其人连连咳嗽。 “名字。” “康二牛。” “住哪里?” “咳咳,前面往左第三间。” 对方的形态和上海当地寻常百姓无异,一口地道的徐家汇口音。 “走吧。”刘波挥挥手。 闹了这么一出,围观人群作鸟兽散,众人意识到看热闹也是有被殃及池鱼的风险的,大家没人想要被巡捕盘问。 …… 待程千帆等人离开后,本来缓步溜墙边小心翼翼走的康二牛,加快两步到了一个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停顿了三秒钟,又快速而连续的敲了四下。 房门打开,康二牛闪身而入。 房内的一名男子正要说话,看到康二牛的严厉眼神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嘴。 过了两分钟,房门轻轻拉开,有人探出头看了看外面走廊里没有什么异常后,再度轻轻关闭房门。 “怎么回事?” “巡捕抓了两个人,一个人伤势不轻,我怀疑是我们的同志。” “认识吗?” “一个满脸是血看不清,另外一个没见过。”康二牛表情严肃的摇摇头,“昨天霞飞路的枪击案查清楚了没?” “《申报》的一个记者朋友去了现场,他拍了死者照片,今晚我去取。” “要尽快。” “晓得了。” …… 另外一边,马老师带着自己的朋友回到房间里。 两人大声谈论着讲义内容,过了大约两三分钟的时间,马老师掀开窗帘看到巡捕们押解着嫌犯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影佐君,刚才……” “没想到上海这么小,刚回来就碰到一个熟人。”影佐英一摇了摇头,“浩二,帮我准备新住处。” 尽管影佐英一自觉自己反应迅速,在程千帆发现自己之前就及时躲避,应该没有被认出来,但是作为一名特工人员必须保持高度警惕,任何事情都不能报以侥幸心理。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果真能拿到虹桥机场的保安团布防图?”影佐英一问。 “把握很大,‘梅花九’表示不仅仅是布防图,诸如该部的花名册、所部的火力配置、后勤储备都能搞到手。”浩二兴奋的说,旋即露出为难之色,“只是‘梅花九’开价很高,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钱不是问题。”影佐英一大喜,“愚蠢而贪婪的支那人会为他们的贪婪付出代价的。” “还有一件事。”浩二有些犹犹豫豫。 “什么事?”影佐英一闻言立刻问。 “我怀疑我今天被人跟踪了。” “什么人?” “不清楚。” “你今天去了哪里?” “我——”浩二额头布满汗水,“我去了领事馆。” 啪的一声,影佐英一一巴掌抽过去,“我再三叮嘱,不要和领事馆接触,这些地方都已经被支那特工盯住了,这也是帝国从华北抽调我们过来的原因,浩二,你这是违抗命令、擅自行动!” “抱歉,影佐君,是我的失误。” “立刻转移住处。”影佐英一冷哼一声说。 …… “覃总,多谢了。”双龙坊是一排石库门,在二楼的窗口,望着巡捕们押解着庄泽从公寓出来,吴山岳微笑着说,冲着覃德泰抱拳道谢。 “缉拿乱党,责无旁贷。”覃德泰摆摆手,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双方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覃德泰老谋深算,自然看出来这件事的不寻常之处,恐怕这个被抓捕的红党分子的真实身份也是值得商榷的。 只是这其中内由,他不会去深究,重要的是他帮了党务处的忙,对方欠了他的人情。 覃德泰告辞离开。 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的汪康年走过来,毕恭毕敬的说,“股长,鱼饵放出去了。” “唔。”吴山岳的眼眸闪过一丝喜悦,拍了拍汪康年的肩膀,“康年,这个计划很不错,你很不错。” “股长智珠在握,康年不敢居功。” “你啊你,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吴山岳轻笑一声,说道。 第011章 党务处的阴谋 昨天党务调查处行动队在霞飞路抓捕老廖,众目睽睽之下动了枪死了人。 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非常不满,他向上海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梁芳书提出严正交涉。 费格逊威胁要对法租界的不法武装分子进行抓捕,矛头直指党务调查处的行动队。 当天夜里,上海党务调查处行动股股长吴山岳在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的引荐下,亲自拜会了法租界政治处处长马克莱莱中尉,就此事进行斡旋。 吴山岳直称白日之事系误会。 这个解释自然是行不通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吴山岳突然表示上海党务处愿意将抓捕红党的工作移交给法租界。 不仅仅如此,为了表示诚意,吴山岳还向马克莱莱提交了党务处监视的多名红党的名单、资料,请巡捕于翌日出面抓捕。 党务处此举,‘赢得’了法租界当局的赞赏。 租借当局此前的愤怒不在于红党被捕杀,他们本身对待红色的态度一直都是比较敌视的: 红党可以抓,只是必须由巡捕来完成,事关面子,事关执法权。 法国人以欧洲第一强国自居,一直以来,态度蛮横的狠,此番党务处主动低头,法国人想必很满意。 当然了,吴山岳送给马克莱莱中尉的木匣里装着的大黄鱼也发挥了不小的说服作用。 …… 党务调查处向法租借当局提供的此次行动之目标名单中,有三个信息准确的行动目标。 其中一位是党务调查处行动队的一个比较面生的队员所假扮。 此人会在巡捕到来前的几分钟撤离,并且是在和巡捕打了照面的情况下,‘堪堪’脱险离开。 另外一位是党务调查处盯了许久的一个《申报》的记者方木恒,此人经常发表攻击国府和领袖的文章。 此人不是红党却属于亲近红党分子,有正当工作,家族中在上海也是小有名望,即使是被巡捕抓捕也会很快释放。 这次就搂草打兔子,既是警告也可以兹利用一番。 真正会被抓捕、并且受到巡捕房的‘刑罚审问’的只有庄泽。 巡捕房的‘用刑’,也可以掩盖庄泽身上的新伤。 这就需要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在行动前后的暗中配合了。 …… “红党啊。”吴山岳轻笑一声,问,“你认为红党会上钩吗?” “会的。”汪康年给吴山岳点燃香烟,微笑说,“我们计划透漏的消息是庄泽参加过抗联,上过抗日前线,这种人才是红党重视和急需的。” 巡捕房抓捕了红党,正常的流程是会在租借内审判、定罪、服刑。 而国府这边,自然会要求租借当局将嫌犯引渡到过来,交由政府审判。 在嫌犯被引渡给国府之前,确切的说,在开庭审判的时候,通过打官司、托关系等手段帮助嫌犯脱罪,是红党最佳的救援时间和方案。 最不济也要延缓法租界当局将嫌犯引渡给国府的时间。 两年前,震惊上海滩的‘l案’,红党就是抢在该红党大佬被引渡到国府法院审判之前,通过在法租界的运作,将其营救出去的。 党务调查处随后就注意到,红党越来越重视在租界内营救其成员,在法租界内也有包括宋柳在内的多名顶尖律师亲近红党,每每都竭尽全力帮助红党嫌犯打官司帮其脱罪。 巡捕房抓捕庄泽之事件本身,其目的就是巡捕房和党务调查处在为庄泽‘背书’,使其的红党身份曝光,引诱红党营救并且将其‘顺利’接回红党的组织。 …… “希望吧。”吴山岳点点头,去岁冬季上海红党组织被破获,红党元气大伤,剩下的红党就如同地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的,一时之间党务调查处也拿这些漏网之鱼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股长,覃德泰要求巡捕不许动枪,抓活的,会不会反而会引起红党怀疑?”这也是汪康年一直所不理解的地方。 按照汪康年的意思,动刀枪都是可以的,甚至是受伤也可以,只要确保庄泽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这样反而会更加逼真。 “不是覃德泰的要求,是我的要求。”吴山岳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说道,“覃德泰此人,油滑的紧,李仲云案,你还记得吗?” 汪康年闻言皱起眉头来,道,“民国二十三年,红党李仲云为巡捕捕获、缉拿在案,国府数次寻求引渡而不得,半年后李仲云获准保释外出,后弃保潜逃。” 停顿片刻,汪康年吸了一口冷气,“股长,这其中有覃德泰的首尾?他是……” …… “覃德泰不可能是红党,李案中,其人至多是贪了钱财顺水推舟而已,保释之谋背后另有其人。”吴山岳轻摇其头,看了汪康年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道,“这样的人何其多,覃德泰在南京也有跟脚,我们吃不下,倒不如引为我用。” “股长,你的意思是?”汪康年思索片刻,不得其解,问道。 吴山岳呵呵笑道,“李案后,党务调查处是不是收到一些关于中央巡捕房的密报?” 汪康年点点头,调查处在中央巡捕房的暗探汇报,中央巡捕房对红党分子颇多照顾,这种照顾指的是,巡捕房对红党分子该抓的还是抓,该用刑还是用刑,但是,羁押期间的生活质量多有改善,最起码能吃个八分饱、菜里油水多了些、盐味足了,用刑过后也能比较及时用药治疗。 这在党务调查处看来,几乎等同于亲近红党了。 汪康年多次建言对中央巡捕房私下里采取一定的警告措施,只不过一再被吴山岳驳回了。 “股长,这一切都是您示意覃德泰故意为之?”汪康年恍然大悟,佩服说道,“此计大妙,恐怕在红党那边,覃德泰已经被归为他们所谓的同情革命的朋友了。” “现在明白了吧。” “康年愚钝,一时之间竟未看透,竟还认为覃德泰出了纰漏。” “康年啊,有些事情,要多动动脑子,不要只看表面,我为何一直按着事关覃某人密报之异常而无寸动,你平日多思考,自然也能窥得一丝端倪的。”吴山岳自得轻笑,说道。 汪康年低头,露出惭愧的表情。 他不是不懂,对覃德泰的身份,他一直多有猜测,在吴山岳提及‘李仲云’案的时候,汪康年就豁然开朗,一切想不通之处都通透了。 只是作为属下他需要在合适的时候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聪明。 第012章 印证怀疑(求收藏) 政治处的这辆军卡是法国雷诺公司出品的雷诺agr改造款。 车梯是可以收起来的。 程千帆扫了一眼车梯,心中一动,这个车梯有螺丝松了,摇摇晃晃的不稳。 他寻思着在‘朱源’上车的时候动手脚,目的是让这家伙摔个四仰八叉。 不过,看到是马一守亲自带人将‘朱源’扶上车,他只能放弃这个计划。 马一守老江湖,在他眼皮底下玩心眼太冒险。 上了车之后,这朱源就异常的老实,不时地还偷瞄程千帆两眼,并且还尽可能的躲得他远远的。 “你小子是不是准备跳车逃跑?”程千帆斜瞄了一眼,冷冷说道。 ‘里面去。’马一守闻言,审视的看了一眼,示意对方朝里去,“小程,看着他。” “晓得了。” 朱源吓坏了,这个巡捕连他们自己人都敢下狠手,更遑论他这个红党‘嫌犯’了。 不过,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程千帆只是冷冷的打量了他一眼,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 程千帆在思考,回忆刚才的抓捕过程。 推老莫闯进去,是他灵机一动的一石二鸟的主意,其目的一是打草惊蛇,向屋内之人示警,一是和趁机和老莫直接翻脸。 和老莫有过节,是程千帆计划之内的事情。 即使是没有何关和老莫发生矛盾的事情,程千帆也会制造机会和这家伙引发矛盾的。 有矛盾,但是没有直接撕破脸,这符合众人眼中小程那温和的性格。 在程千帆这里,老莫就像是一个‘手拿把攥’的道具: 有了一直以来的矛盾,他根据可能的突发情况,随时可以翻脸来制造机会的道具。 老莫在去程中试图忽悠程千帆当出头鸟,其心险恶,所以他此番‘用’老莫来示警,虽然比较突兀,实际上却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 这种示警,尽管屋内之人大概率依然无法逃脱,终归是严丝合缝的包围圈撕开了那么一丝缝隙。 最起码有时间做出一定的反应。 只是随后的情况,决然出乎程千帆的预料。 他的观察力惊人,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朱源’对老莫的突然出现的惊恐反应。 而最让程千帆惊讶的是,在看到巡捕出现的时候,这人眼神中的那一丝放松和隐藏的喜悦。 这不对劲! 朱源的旅行木箱里的东西一旦被巡捕寻获,足以证实他的红党身份。 老莫突然闯入会被误认为凶徒,这固然可怕,但是,对于红党人员来说相比较被巡捕抓获,哪个对于组织上造成的威胁性更大?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一点第一时间引起了程千帆的怀疑。 随后,朱源向巡捕靠近以避开老莫,更是一种迷惑行为: 这种情况下有两个可能,朱源靠近巡捕是要就近暴起反击,另外一种情况就是获取安全感。 随后的举动证明‘朱源’没有攻击行为。 当然,也不排除他的猜测是错误的,毕竟面对凶徒闯入下意识的向巡捕求助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任何一丝的怀疑都要格外重视。 地下工作就是在悬崖边的钢丝绳上跳舞,一不小心就会摔的粉身碎骨。 此外他还有另外一个怀疑的理由,现在他需要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 车子在前面要拐弯了,程千帆准备行动了。 开车的依然是巡长金克木,金巡长非常喜欢车辆,这在巡捕房是众人皆知。 行动中但凡需要使用车辆,他大多时候都会亲自驾驶,这也成为了法租界众巡长一级的长官中的奇闻趣事。 金克木开车很猛,和他平时做事谨慎的风格颇为不符。 程千帆随意的扫了一眼外面,前面就是来的时候那个急拐弯的地段了。 “何关,自来火。”程千帆叼了一根烟,从兜里掏出的自来火,看到被水打湿了,郁闷的说了句。 他的兜里准备了两盒火柴,一盒是干的,一盒是出发前在茅厕洗手的时候悄悄浸湿了。 何关从兜里掏出火柴,递过来。 程千帆移动两步,伸手去接。 果不其然,左拐弯的时候金克木依然是根本没有怎么减速,大家站在车厢里本来就摇摇晃晃的此时更是东倒西歪。 程千帆接刚走过去,就被这个急拐弯闪的踉踉跄跄,‘正好’被同样被闪的踉踉跄跄的‘朱源’撞到了额头。 “囊球的!”程千帆怒了,直接抓住‘朱源’的衣服,就要一耳光打过去,朱源下意识的挣扎,两个人都倒在了车厢里。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两人拉起来,程千帆假装还要上去揍人,被马一守拉住了。 “侬个杠头,莫要搞事情。”马一守骂道。 “姆妈个搓比!”驶室里金克木拳头砸车顶棚骂道。 程千帆悻悻地瞪了朱源一眼,朝着车厢地面吐了口口水,指了指对方,哼了一声走开了。 …… 在背过身去之后,程千帆沉默的看着车外,他深呼吸一口气。 就在他刚才抓住‘朱源’的时候,朱源的衣服被掀起小部分,一闪而过可见背部明显有伤痕,应该是类似鞭打的痕迹。 在公寓里抓捕此人的时候,程千帆踹了对方一脚隐约看到腰部的一点伤痕,只是屋内关着窗户光线照明不佳而且当时朱源几乎没有进一步反抗,他没有机会进一步去确证。 所以,他刚才故意使了个手段再次印证。 果然有伤在身。 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 有伤在身? 伤从何来? 红党被抓捕,身上带伤的情况,不能说常见,却也是有的。 但是,结合他此前的一些判断,怀疑本身加上一个新的疑点,还有,干干净净的垃圾桶,以及他兜里的那碎纸片。 这么多的疑点在一个人的身上接二连三的出现,对于一个地下工作者来说,这足以使得他保持高度的怀疑和警惕了。 程千帆一只手扶住车厢挡板,点燃了香烟,喷云吐雾的同何关闲聊。 呼出的白雾和烟气混在一起,旋即被早春的寒风吹散了。 烟头的火苗忽闪忽灭。 他猛抽了一口,将还剩下小半截的烟屁股扔出车外,引来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的争抢。 路边,两个安南巡捕挥舞着警棍驱赶,一个乞儿被打的嗷的一声惨叫,一瘸一拐的躲藏,安南巡捕哈哈大笑的让乞儿学狗叫…… 军卡远去,程千帆咬着牙,抓住车栏杆的手指,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该死的世道! 这就是无数和自己一样的同志,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去战斗的—— 理由! 第013章 小程不是小程了(求收藏) 众巡捕押解着‘朱源’回到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就看到巡捕房的便衣探长赵树理带着几名探目已经在等候。 朱源被密探押走,赵树理没有急着走,抽着烟和金克木聊着天,两个人勾肩搭背的,看起来言谈甚欢。 何关有些着急,为程千帆担心: 这赵树理是覃德泰的心腹,这要是看到老莫这幅惨样,弄不好当场发作。 “千帆,一会我就说老莫是我揍得。”何关咬了咬牙说道,“赵探长看到我舅舅的面子上,不会拿我怎么着的。” “休想。”程千帆瞪了何关一眼,“你这是是要昧下老莫的功劳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何关急了。 “抬起来。”程千帆微微一笑,“老莫奋勇当先,英勇负伤,此乃我部光荣之事,正好向赵探长报喜呢。” 程千帆看到赵树理在此,就一直在观察,他要观察赵树理对待金克木的态度。 赵树理是覃德泰的远房亲戚和绝对心腹,其人一向眼高于顶,对待金克木等巡长也基本上公事公办的倨傲态度。 此时瞧见赵树理和金克木竟然聊得相当熟络,自然是有原因的。 程千帆大喜,心中也是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他这番谋划中最后的那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环,落子为安! …… 报喜? 何关这回是真的有些懵了。 程千帆没工夫同何关解释,催促着何关抬起‘担架’,竟是径直朝着赵树理和金克木那边过去。 “这谁呀?”赵树理扫了一眼从担架抬出来的满脸血污之人,惊讶问道,一时之间竟是没有认出来此人是谁。 “报告赵探长。”程千帆表情略悲愤,“这是莫守礼巡官,莫巡官在此次行动中为了掩护我等,奋勇当先,和凶徒激烈搏斗中英勇负伤,莫巡官是英雄,我等看在眼中,感佩于肺腑。” “这是老莫?”赵树理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这肿胀的如同猪头的胖脸,全然看不出本来面目,还捏了捏血肉模糊的脸,随即用老莫的衣服擦拭了血水,扭头问“怎会如此?” 其余众巡捕悄摸摸靠近,听闻程千帆竟面不改色,如此颠倒是非,均是震惊了,这小程今儿个撞邪了? 不管怎么说,老莫也是同僚,程千帆对老莫下手的手段堪称阴狠手辣,此种手段,这些老江湖的巡捕也不是个个都敢如此作为的。 特别是小程平日里的老实本分,这种对比效果更加令人惊骇。 此番更是如此大胆‘谎报军情’! 他怎么敢的? …… 众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巡长金克木,这个时候,只要金克木一句话,小程的谎言就被会立马揭穿。 “是啊。”金克木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竟是感叹一声,指了指担架上的老莫,“我也没想到老莫竟是如此英勇,也没和大家言语,第一个勇敢的冲进去,令金某刮目相看啊!” 众巡捕目瞪口呆。 何关更是如此,他对自家娘舅最了解了,金克木素来谨慎,不像是会冒着得罪总巡长覃德泰的危险来维护程千帆的为人啊。 莫不是自己一直以来小看了舅舅? “竟如此英勇、惨烈。”赵树理赞叹一声,“这老莫,啧,还真没看出来啊,也不枉覃总对他的一番照顾提携了。” “是啊,赵探长,您是没看到,老莫勇敢的紧哦。”马一守跟着说道。 程千帆是他的徒弟,他刚才还在考虑如何撇开这件事,不要沾惹到自己身上,此时尽管不知道为何金克木要维护小程,但是不妨碍他感叹附和。 “覃总得知此事,定会欢喜。”赵树理说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面不改色,还弯腰查看了一下老莫的伤势,露出担心同僚的神情。 赵树理轻笑一声,冲着金克木拱拱手,“老金,公务在身,赵某告辞先。” “改日老金我做东,老赵你一定要赏脸。” “一定一定。” 待赵树理离开之后,现场竟是鸦雀无声,这件事太诡异了,众人一时之间看不透,还是少多嘴为妙。 “金头,要请客咯。”程千帆却是嘻嘻哈哈的,冲着金克木拱手说。 “你小子。”金克木面色复杂,看了程千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冲着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大家今天这活干得不错,下值后,迎宾楼不醉不归。” 众人闻言大喜,喊着‘金头四海’、‘巡长大气’,闹腾了好一会后被金克木笑骂着滚去干活,才笑哈哈的各自散开。 至于躺在担架上的老莫,竟是无人去理会。 众人都是猴儿精,尽管看不透内中乾坤,但是,有一点大家明白的。 这老莫,栽了! 本就是一个不讨喜的同僚,理会他作甚,不趁机踩他几脚就不错了。 最后还是程千帆叹口气,叫了一个在捕房帮闲的雇员一起,将这老莫抬到了医疗室。 “你去忙你的吧。” 待对方离开后,程千帆站在门口抽了根烟,观察了一番,看四下无人,才返回从老莫的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仔细看了看后,又放回去了。 “老黄,哪去啦,接活了。”程千帆这才喊道,老黄是医疗室的医生,惯会偷懒,这个时候一准猫在哪个角落喝酒呢。 …… 巡捕大厅第三巡的值房里。 马一守有事离开了。 众人看向程千帆,这小程依旧是微笑着,给自己的师傅马一守的茶杯倒了水,小心的吹了吹茶末后放好。 还是那副温文小意的样子。 “哎呦,小程,我自己来,自己来。”大头吕忙不迭的接过程千帆手里的暖水壶。 “吕哥,没事的。”程千帆笑了笑,冲着众人拱拱手,“小程一直以来承蒙各位老哥照顾,今儿个是金头请客,过几日,小程做东,大伙儿一定要赏脸。” “一定,一定。” “小程,太客气了。” “哎呦呦,小程,你看看,怎么能一直让你破费呦。” “我早就说了,小程是一个干巡捕的料。” “侬晓得个屁,怎敢一直是巡捕,小程以后前途不得了哦。” 众人笑了说道。 “几位老哥,莫取笑,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程千帆摆摆手,笑着说道。 众人又是一阵或调侃或夸赞的笑了说。 值房里欢声笑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在众人的眼中,小程似乎还是那个小程。 小程却也已经不是那个小程了。 第014章 一叶樱花(求收藏推荐票) 金克木拨了拨百叶窗,从缝隙里看窗外。 从他办公室这里正好能够将值房的情况尽收眼底。 “嘿,这个小程,啧。”金克木思量良久,皱了皱眉头,又摇摇头。 按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金克木的心中终究还是被突然到来的喜讯占据了。 他倚在椅子上,一只脚翘在桌子上,怡然自得的哼着昆曲。 何关直接推门就要进来,喊道,“舅舅。” “出去!” 何关刚要迈进来的那只脚收回去,退出门外,关上门,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巡长,属下何关。” 金克木端端正正的做好,清了清嗓子,“进。” 话音未落,何关推门进来,兴奋的问,“舅舅,千帆说——” 金克木瞪了何关一眼,后者嘿嘿笑了笑,转身将把办公室的门掩上,急切问,“舅舅,副总巡定下来了?” “毛毛躁躁,大惊小怪。”金克木板着脸训斥,“立正,稍息,站好。” 看得何关毕恭毕敬的站定,才满意的点点头,微笑道,“八九不离十了。” 何关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舅舅一向谨慎,说话留三分,他嘴巴里的‘八九不离十’,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一职空缺半年之久,中央巡捕房下辖三巡巡捕,金克木、梁遇春、袁开洲是为此三巡之巡长。 三个人已经为了副总巡长的位置明争暗斗了小半年了。 “属下何关。”何关立正,敬了个礼,“金总好!” “臭小子。”金克木笑骂道,难掩喜色。 整个法租界也就只有贝当区、福熙区、中央区、霞飞区、麦兰区和东区这六个地盘。 六个总巡长,六个副总巡长。 其中中央巡捕房地位最重要,其副总巡长的地位和重要性比之面积最小的东区总巡长也不遑多让。 对于金克木来说,成功跨越这一步,堪称他人生的巅峰了。 “你小子给我老实点,还没有行函,脑子拎得清,不要四处嚷嚷。”金克木叮嘱说。 “嘿嘿嘿。”何关嘿笑一声,“舅舅,那个,千帆打了老莫,真的没事了?” “你看那小子像是有事情的样子吗?”金克木指了指值房的方向。 “我就知道,千帆是个有本事的,他说没事就指定没事。”何关高兴的说。 “你以后离……”金克木停顿了一下,看了自家外甥一眼,敲了敲桌面,却是改口说道,“以后和千帆多亲近,不求你像他那样,你能有那小子一半的本事,舅舅我就放心了。” “是,金总。”何关嘿嘿笑着,被金克木笑骂了句滚蛋后,嘿嘿笑着敬了个礼,毕恭毕敬的退出去,将办公室的门掩上。 “这臭小子!” …… 何关离开后,金克木嘴里念叨着‘金总’、‘金总’,面色得意,哼着昆曲儿走到窗户边上,就看到楼下院子里停着的那辆福特v8,那是总巡长覃德泰的专车。 金克木沉默半响,自嘲的骂了句‘阿拉脑子瓦特了’,轻轻拍了拍脸,自己对自己说了句‘嘿,金副总’。 人冷静下来后,脑子也清醒了。 ‘小赤佬倒是灵醒。’金克木哼了一声,“一大一小两个狐狸!” 为了谋求副总巡长的位子,金克木一直在走门路钻营。 此前他曾经拜访过政治处的翻译修肱燊,这个老狐狸婉拒了礼物,也没说帮不帮忙。 还拉着金克木云山雾罩的聊了好一会,感叹巡捕房良莠不齐,说了些巡捕房需要新鲜血液、需要加强培养专业人员之类的话。 金克木大失所望,他是老派巡捕出身,在金克木的处事方略中,收了礼物好办事,修肱燊没有收礼物,在他看来等于是拒绝帮忙了。 “得,还不如家里婆。”金克木嘿笑一声,敲了敲自己的脑壳。 他当时回到家中,好一阵长吁短叹,却被自家婆娘骂他蠢货,‘别个修翻译是什么人,闲着没事拉着你瞎白活’。 程千帆是修肱燊的学生,金克木自是知道,不过,修肱燊平素也并无对程千帆的特别关照。 故而金克木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有联想到程千帆的身上。 收礼物,是一锤子买卖。 这个老狐狸,不收礼物。 修肱燊显然所图更大。 譬如说今天,他必须站出来说话,为程千帆背书。 这在有心人眼中,等于是他向修肱燊示好、靠拢了。 …… 金克木怀疑今天这件事背后有修肱燊的首尾,等同于逼迫他表态。 “阿拉这是被拉上贼船了哟。”金克木喝了口茶水笑骂道,心中有些愤懑,却又不是真的那么生气。 被逼站队,说明有能够站队的价值。 怕就怕连被站队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很好奇,修肱燊脑子瓦特了么,就不怕覃德泰真的翻脸么? 嘿,他是既有些担心,又期待啊。 “奴奴进了房,道一声——郎君怜惜奴……”金克木闭着眼,轻轻摇头,食指敲打桌面,捏着嗓子唱。 金克木在琢磨程千帆这个手下。 他的手下,大多都是老派巡捕。 坑蒙拐骗、欺压良善、三教九流、吃喝嫖赌,使一些小计俩害人、捞偏门等等,倒是业务熟练,指望他们心思缜密、查案补缺、关键时刻顶的上,这就是为难他们了。 程千帆是法租界警察士官学校毕业的优等生。 这大概就是翻译修肱燊曾经提过的专业性的差别。 金克木承认,这小子不错,是个人才。 至于说这个人才能不能用,怎么用,这就要看自己和修肱燊的关系进展了。 …… 何关问程千帆是怎么看出来金克木要升迁副总巡长的。 程千帆只开玩笑说看出来金头红光满面,利官运。 何关‘嘁’了一声,“是修翻译早就告诉你的吧。” 程千帆笑而不语。 此前初入巡捕房,他一直很低调,没有展露自己和修肱燊的更进一步的关系。 同僚只知道他是修肱燊的学生,仅此而已。 经过这段时间在‘基层’的锻炼,程千帆也算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站稳了脚跟。 现在,修肱燊帮助金克木运作了副总巡长的位子,程千帆也成为金克木和修肱燊之间联系的‘纽带’。 特别是经过今天这件事,在外人眼中更是如此。 他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程千帆心中苦笑,这对于一个潜伏人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只是机会难得,他必须出手。 何关走开后,程千帆在自己的桌子上用指尖轻轻勾勒,外人看不到,他自己的脑海中清楚的能感受到自己画出的是什么。 一叶樱花。 他从老莫的身上摸出的是一枚类似令牌的东西,正面是一叶樱花,看起来像是后来翻新刻上的。 反面刻着一个很模糊、看不太清的字…… 第015章 日本特务(求收藏推荐票) 老廖选择牺牲自己来保护程千帆,他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完成了组织上交代他的‘保护好火苗同志’的任务。 程千帆不顾自身危险,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撤离上海,他有他的任务,他的坚持! 这是他的直属上线‘竹林’同志被捕前向他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指令:找出特务,为牺牲的夜校战线的同志报仇! 1935年初冬的一个深夜,麦琪路的一处民宅内,发生了一起双尸命案。 租住这所房子的两名女房客,被人发现在房内上吊身亡。 法租界当局也最终以无他杀嫌疑、此二人系自缢身亡结案。 这件事所引起的波澜,也只是报纸上以‘两名女客穷困潦倒,三尺麻绳自丧黄泉’报道,引来读者的一阵唏嘘。 …… 程千帆接到了‘竹林’同志的命令,查明真相,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这两位女房客的真实身份是我党抗日夜校教员。 两位女同志秘密组织日租界棉纺厂的女工参加夜校学习。 教授女工们认字,同时通过地理展览展示祖国的大好河山,图文并茂,以事实说话,又暗藏寓意,激发群众的爱国热情,宣传抗日,颇受女工们欢迎。 其中一位女同志,正是‘竹林’同志的妻子罗惠君女士。 程千帆曾在‘竹林’同志那里见过罗阿姨数面。 罗阿姨会爽朗的笑。 北方人罗阿姨会包三鲜馅的饺子,会炸丸子,很好吃。 她的眼睛仿佛会发光,闪烁着对于革命胜利,对于抗日必胜的信念。 他接到任务后不久,‘竹林’同志也在随后的‘大搜捕’中被捕,遭遇严刑酷打始终坚贞不屈,最终被押解到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 在程千帆的心中,便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完成‘竹林’同志向他下达的最后的任务。 …… 他同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的刘法医成为了朋友。 一次吃酒灌醉了刘法医后,程千帆看到了当初这个案件的保密验审报告:两人脖颈有皮带之类的类似勒痕,并有多处较严重的殴打伤痕。 这证实了两人曾遭受毒打拷问,最后被杀害,伪造了自缢现场。 最重要的信息是在半个月前获得的,李浩打探到,事发那天深夜,有小乞儿躲在附近屋檐下避寒,被一个巡捕呵斥驱赶离开。 深夜视线不好,加上害怕不敢抬头,小乞儿没有看到巡捕的样子。 巡捕不会深夜巡逻,除非另有所图。 程千帆绝对有理由怀疑这个案件有法租界巡捕参与其中,最有可能的是此人负责看门望风。 只所以他没有怀疑是有人冒充巡捕,盖因小乞儿虽然没有看到巡捕样子,却瞥到巡捕胸口的亮光一闪。 这是月色反光。 案发前一天,法租界向巡捕发放了纪念一战胜利的纪念章,要求巡捕必须佩戴胸前。 案发后两天,因为德国人的抗议,法租界收回了纪念章。 所以,只有那两天内,巡捕是佩戴纪念章的。 而且该纪念章只配发巡捕,未有流出。 程千帆因此排除了有人冒充巡捕的可能。 …… 程千帆开始在巡捕房内部暗暗排查,巡捕人数巨量,排查难度极大。 真正让他怀疑到老莫身上的是,是他从同僚那里听来的闲谈。 时局动荡,即便是小混混也知道日本人对上海虎视眈眈,难免担心。 这老莫一次喝醉了和一帮帮闲吹牛说,日本人来了不怕,莫老大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还从兜里拿出个东西得意的晃了晃,众人还没有看清楚就放回兜里了。 其他人只当是笑谈,这老莫吹牛打屁是常事,没人当一回事。 程千帆很重视这个情报。 特别是老莫拿出来炫耀的那件东西,有可能是最直接的证据。 只是这老莫溜门撬锁、扒包好手,想要从他身上拿到东西是极困难的。 程千帆数次试图尝试,最终都选择放弃,太冒险,一旦被老莫察觉,他很可能暴露身份。 所以,程千帆此番借题发挥,老莫就挨揍,被打晕了,可谓是一石三鸟。 樱花,日本人。 程千帆在思索。 此前他曾经怀疑是国府党务调查处特务所为,现在看来更像是日本人犯下的血案。 程千帆高度怀疑老莫和日本人有牵扯,甚至很可能其人就是为日本特务机关卖命的。 他记忆力绝佳,脑子里回忆着那块令牌背面模糊的字迹。 田? 井? 天? 这个很难猜,而且容易猜错。 看来只能再找老莫叙叙旧了,程千帆眼神中闪烁着杀气。 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 傍晚时分。 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 三楼的一处房间门口,一个拎着保温食盒的小伙计正在敲门。 “先生,侬的包饭作。” 房内没人应答,小伙计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回应,“先生,阿拉放门口了,侬记得取,阿拉等等来取。” 小伙计放下保温盒,转身离开。 走廊拐角,宋甫国正带着人隐蔽等候。 “细头,怎么样?” “没人应。”细头摇摇头,低声说,“不像是有人。” “大眼。”宋甫国沉声说。 一个身材瘦削的眯眯眼小伙子一身帮派打扮,将手枪递给同伴,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匕首,咬了咬牙走向了房门外。 约莫半分钟的时间,房门被打开,大眼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猫儿一般一个小打滚进去。 众人盯着房间的方向看,拿着大眼的手枪的同伴一脸紧张,随时准备冲出去救援。 然后大家就看到大眼冒出头,打了个手势。 “册那娘比!”副组长廖志申骂了句,带着手下人快速穿越走廊进了房间。 …… 整个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半片纸张都没有留下。 “组长,我们来晚了一步。”副组长廖志申四处检查后说对宋甫国,“不像是临时出门,更像是转移了。” “娘希匹!”宋甫国脸色阴沉骂了句,本来人已经跟丢了,没想到柳暗花明,负责外勤的廖志申收到了情报,一个当人力车夫的外勤在金神父路拉了个疑似跟踪目标的客人。 此人戴着帽子,遮住半张脸。 真正引起这个外勤怀疑的是,客人在车上用日语嘟囔了一句骂人的话。 这个消息迅速被汇报上来。 廖志申是上海滩坐地户,通过帮派关系查找,终于锁定了双龙坊公寓的这处所在。 尽管宋甫国推测对方发现被跟踪后会立刻转移,还是报以一丝希望,结果却如他所料的令人失望了。 “马老师,阿拉家子婆做了混沌,侬——”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而入,就看到屋内拿着短枪、凶神恶煞的一帮人,整个人吓呆了…… 第016章 拜访修肱燊(求收藏推荐票) 下值后,程千帆没有直接去赴金克木的晚宴,而是先去了马思南路。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路灯清淡昏暗。 马路两侧满是苍翠的法国梧桐和精美的花园洋房,十分幽静。 大约在十年前,法租界当局要在法租界的中心打造一片齐整的“东方巴黎”,就而选择位于法租界核心的马思南路,建造了这些独立式花园洋房。 这些洋房都是经过精心规划的欧式洋房,讲究艺术性,砖石结构,外加每户一个楼前的小花园,有些类似巴黎的法国中产阶层的度假别墅。 这里也被上海本地人称为“上只角”的高贵地段。 马思南路二十一号,法租界政治处翻译修肱燊的宅邸。 程千帆撑着黑色的雨伞,安静的站在门外的路旁。 他深呼吸一口气,细雨弥漫,小洋房仿若笼罩了烟沙,看不透。 正如他看不透修肱燊。 自己必须一百二十个小心,好好演一场戏。 程千帆有一种疲倦的感觉从心底泛滥。 他搓了搓脸,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 …… “太太,千帆少爷来了。”女佣吴妈接过程千帆的警帽和雨伞,挂起来、放好,倒了茶水后,对女主人喊道。 修肱燊的太太何若兰是一位容貌端庄的中年女性,戴着眼镜,很有知性魅力。 “千帆来了,吃饭没有?我让吴妈多炒两个小菜。”何若兰热情的招呼程千帆。 “师母好。”程千帆赶紧起身问好,看到吴妈要去忙碌,他急忙说道,“师母,晚上金巡长设宴,千帆今天就不叨扰师母了。” “你这孩子,好些天没来了吧。”何若兰嗔怒说,“下次一定记得来吃饭。” “下次一定来。”程千帆微笑说,“师母上次亲手做的那道雪花蟹斗,千帆每每忆及都流口水呢。” “就你嘴馋。”何若兰笑了说,不过,听到程千帆喜欢她做的菜,也是心中欢喜。 她和修肱燊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在国外,难免想念孩子,故而对程千帆这个懂事的晚辈非常喜爱。 “先生,您回来了,千帆少爷来了。”吴妈接过修肱燊的公文包,帮着将礼帽和外套挂好、文明棍归于一侧。 “老师。”程千帆起身,恭敬的问好。 “下班的时候有点事耽搁了。”修肱燊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拭了脸颊,扭过头冲着程千帆没好气说,“到我书房来一下。” 程千帆赶紧跟上,看着师母使了个有事情吱一声就会来救援的眼色,孩子气拍拍胸膛,意思是没事。 “哼!”修肱燊没有回头,哼了一声。 程千帆嘿嘿一笑,赶紧跟上去。 …… 两个人来到书房,程千帆轻轻掩上门。 “胆子不小!哼!”修肱燊看了毕恭毕敬站好的程千帆好几眼,开口说道。 “老师——” 修肱燊挥挥手打断了程千帆的话,“你今天太莽撞了。” “老师,你是不知道,那个老莫一直针对我,我也是忍无可忍。”程千帆熟练的使用着咖啡机,随口说道。 “为何不同我讲?”修肱燊生气说,“你同我讲,我可以打招呼,在巡捕房这一亩三分地,老师自不能看你被欺负。” “那多没面子。”程千帆扭过头去。 “面子,我叫你要面子。”修肱燊气急,给了程千帆一个脑瓜崩。 “侬脑子瓦特了,面子有那么重要吗?我修肱燊的学生、子侄被人欺负,我竟然不知道,我才没面子呢!” 程千帆面露古怪之情,“老师,是我考虑不周,没照顾你的面子。” “侬个杠头,气死我了,我是那个意思吗?” 程千帆嘿嘿笑。 …… “侬小晨光就门槛精。”修肱燊没好气说,“说吧,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老师,你怎么知道的?”程千帆露出惊讶和小心思被看穿的表情。 “哼。” “老师你不是提过么,说金巡长是个老滑头。”程千帆不敢再嬉皮笑脸,认真说道,“我就寻摸着,逼他表态。” “这是你自己琢磨的?”修肱燊盯着程千帆看了一会,才缓缓说道。 “是。”程千帆点点头,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我后来思量,还是有些莽撞了。” “哪里莽撞了?” “我应该先和老师讲一声的。”程千帆说话的时候看了修肱燊一眼,怕他发火。 “哼,还有呢?”修肱燊哼了一声,面色稍缓。 “还有就是考虑不全面,光想着自己的谋算了,动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冷静,思虑欠妥,没有考虑到覃总巡对这件事的反应。”程千帆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所以你才弄了个莫守礼因公负伤的说辞?”修肱燊冷笑说。 “什么都瞒不过老师您。”程千帆竖起大拇指,讪笑说。 “哼。”修肱燊冷哼一声,“还算你小子有点急智。” …… “可是这犹如掩耳盗铃,瞒不过覃总巡。”程千帆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想要帮忙,却反而给老师添麻烦了。” “现在倒是灵醒。”修肱燊敲了敲桌面,哼了一声,“你小子,以后做事情再三思量,你那点小聪明,差得远了。” “是,老师教训的是。”程千帆松了口气,露出喜悦的表情,知道自己此番鲁莽行事算是‘过关’了。 旋即又担心问,“那覃总巡那边?” “莫守礼表现英勇,因公负伤。”修肱燊敲了敲桌面,缓缓地说,“你不是说了么。” 看到程千帆露出不解的神情,修肱燊呵呵笑,点拨说,“你的那副说辞,覃德泰不会接受,只会觉得被愚弄,我约了覃德泰明天喝茶,你也来,向覃总巡长汇报一下今天的抓捕工作。” 程千帆思量片刻,恍然大悟,同样的话,同样的事情,人不同,结果自然不一样。 他编造的那个托词,于他口中,狗屁不是。 但是,到了修肱燊的嘴巴里就不一样了,修肱燊的面子,覃德泰得给。 至于说程千帆自身,以程千帆的身份,自然还不够资格向覃德泰汇报工作。 他出现在那里,就是顺带着的,是一个姿态的表示: 以子侄辈的身份向老辈道歉。 覃德泰得了面子,届时一句小辈玩闹,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也是向外界传达一个信息,修肱燊和覃德泰的关系一切如常,好的紧,没有受到小字辈这件狗屁倒灶玩闹事的影响。 “谢谢老师,让您为费心了。”程千帆感激的说。 第017章 教诲(求收藏推荐票) “老师,这咖啡豆不错啊。”程千帆抓起一小把,嗅了嗅说道。 “你小子也是运到好。”修肱燊笑骂道,“老缪走的那么凄凉,你觉得覃德泰就真的没有一点怨气?” 老缪就是老莫的娘舅,被老莫骗了棺材本,与其说病死,不如说是气死的。 可怜老头临死前还念念不忘这个外甥,用最后的人情从覃德泰那里为老莫求了巡捕的缺。 “我明白了。”程千帆想了想,思考状说,“覃总巡对老缪的遭遇很生气,但是,碍于老缪的托付又不能亲自对老莫怎么着,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这算是歪打正着了。”程千帆讪笑,说道。 “鬼头鬼脑的。”修肱燊笑骂道,虽然他之前也恼火程千帆未经汇报就擅自行动,但是,想到这孩子的出发点也确实是有想要帮助自己的意思,心中的怒气也就散了,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暖。 …… “我和你父亲相交多年,文藻兄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今逢乱世,不求你煊赫显达,能有一份更加安稳的工作,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我也对得起文藻兄的托付了。”修肱燊看着程千帆,叹了口气,“我就不应该同意你进巡捕房,你小子,胆大包天,真怕你以后惹出什么祸事!” “不是有老师您嘛。”程千帆笑了,表情认真的说道,“千帆自小没了爹娘,自从两年前遇到老师,您视我如子侄,您和师母在千帆的心中,就是最亲近的长辈,千帆知道老师是担心我,可是,正如老师所说,今逢乱世,没有人能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千帆也想有一番作为,而且我也想着能帮您做点事。” 修肱燊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看得出来他是言真意切,不禁老怀大慰。 修肱燊是政治处的翻译,和法租界上层关系密切,帮助上司席尔瓦协理查缉班的事务,看似地位崇高,实际上所处的位置很尴尬,确切的说是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位高权轻。 局势动荡,修肱燊也难以独善其身,到了这个位置,自是不进则退。 此外,修肱燊的前任、也是他的校友、翻译罗翰林‘共情红党’、多次为红党提供便利,因此被免职,这也引起了租借当局对翻译处的不信任,或多或少的会对于修肱燊有所影响,增强了他的危机意识。 …… “我听着刚才怎么还吵起来了呢。”何若兰此时端了一盘切好的橙子进来,皱眉问。 “个杠头,翅膀硬了。”修肱燊哼了一声。 “我小胳膊小腿的,还只能在老师的羽翼庇护下蹦跶。”程千帆接过果盘,给修肱燊递了个切橙,嘿嘿笑道。 “你们两个,老的老,小的小,没个正型。”何若兰抱怨了两句才离开。 又谈了一会,多是修肱燊询问他在巡捕房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间或会点拨两句,将能够告诉程千帆的一些关于巡捕房中高层的事情分析给程千帆听,免得他还是懵懵懂懂。 程千帆认真聆听,感觉受益匪浅。 不在其位,不入其中,不知其情,这些确实是他此前无法掌握的信息。 “金克木今晚设宴,一会你从我这里拿一瓶好酒过去。”临别前,修肱燊说道。 “谢谢老师。”程千帆高兴的说道。 这等于是修肱燊明确表态,向金克木传递信息,将程千帆视为自己在巡捕房基层,确切的说在中央巡捕房重点培养对象,请他多多关照、提拔。 修肱燊去年担任法租界警察士官学校补充班的法语临时教员期间,结下的师生关系并不止程千帆一个,法租界各个巡捕房,有十几个巡捕都是他的学生。 就拿中央巡捕房来说,在另外两巡,还有三名巡捕是他的学生。 当然了,这种师生关系实际上很浅薄,和前朝时代的那种师生关系没得比。 所以,修肱燊才会一直对程千帆这个故友之子更加多了一分照顾: 同乡,两家是世交,故友之子,学生,自然多了更多的亲近。 “当巡捕是你的选择,路是你自己选的。”修肱燊缓缓地说,“老师有些话送与你。” “是,老师。” “对事多一份认真,多一份责任;对己多一点要求,多一点警醒。傲不可长,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警醒自己。”修肱燊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若能如此,定有一番作为,文藻兄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侄儿谨记。”程千帆哽咽,肃容,躬身一礼。 程千帆离开书房,在楼下客厅和师母道别,从吴妈那里取了一瓶威士忌后离开。 修肱燊一个人在书房里,从窗户看着那个年轻的背影在路灯下越走越远,点燃了一支烟,眼神闪烁。 …… “若兰,你是不是觉得我虚伪?我当初同意他当巡捕就……” 何若兰上来帮助修肱燊按摩头部,微微叹气,“路是千帆自己选择的。” 是的,路是这孩子自己选择的。 自己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修肱燊自己安慰自己说道。 “男孩子嘛,不甘平庸,有志向和抱负是正常的。”何若兰轻轻拔掉丈夫的一根白发,“千帆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是啊,聪明的孩子。”修肱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程千帆在路口叫了辆人力车。 点燃了一支香烟,他在思考。 他在巡捕房最大的跟脚就在修肱燊这里,只有修肱燊点头了,他才能够最快速度的往上爬。 修肱燊和他的父亲程文藻是同学和世交,这两年来,修肱燊一直当他是子侄照顾。 但是,再亲近的关系也需要共同利益来维护的,现在程千帆谋求进步,以兹能为修肱燊提供帮助,这才能更加维护好双方的关系。 他所说的帮助修肱燊自是绝非虚言,修肱燊在法租界高层有影响力,却在基层没有什么势力,可以说是空中楼阁。 相信修肱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开始注重利用师生关系培养基层势力。 他在巡捕房做得越好,爬得越高,也对修肱燊掌控巡捕房的基层势力大有裨益。 当然,修肱燊的势力越大越稳固,他自然也会受益良多。 第018章 柳暗花明 修肱燊是查缉班班长席尔瓦的翻译和亲信,帮助协理查缉班的事务,查缉班的工作主要就包括缉拿红色分子,这也是程千帆一直想要渗透的所在。 所以,靠拢修肱燊,成为其亲信,这是程千帆的计划。 并不能说程千帆功利,他对修肱燊和师母何若兰都非常尊敬,内心里真的将两人视为自己的长辈亲人。 只是,程千帆牢记‘竹林’同志生前的话,‘竹林’同志猜测修肱燊的身份绝不止是巡捕房政治处的翻译这么简单。 ‘竹林’同志叮嘱他在和修肱燊接触的时候要小心谨慎,要特别注意隐藏和保护自己。 所以,今天程千帆的表现有一定的掩饰和表演的成分。 修肱燊所分析之覃德泰对待老莫的态度,事实上早已在程千帆的分析和考虑之内,他在果断对老莫下手的时候就考虑周全了。 只是,在面对修肱燊的时候,他不能表现的如此聪明,将一切都考虑的如此全面。 一个此前履历普通、身家清白的年轻人,一个警察士官学校补充班毕业的新嫩巡捕,可以因为天资聪明而表现的优秀,却不能太妖孽。 既要有出彩的地方,也要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不然的话,修肱燊也许会怀疑。 还有就是,缺了成就感。 确切的说,他需要在修肱燊的帮助培养下慢慢进步,既能够让修肱燊收获这种成就感,也自然而言对他更加放心,同时能够掩盖他在遇到修肱燊之前的那段不为人知的成长经历。 故而,他未经请示,突然对老莫下手,属于略显鲁莽但又绝非全无头脑,既是出于个人激愤,更兼出于为修肱燊谋划帮忙的考虑。 再加上后续拜访修肱燊的此番半真半假的表演。 总体而言,虽是因为突发事件、临时制定执行的行动计划。 但是,整个计划考虑的很周到,很合理。 华灯初上,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小轿车的喇叭声,跑来跑去的人力车夫高声吆喝着‘借光’,大上海即将开始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人力车夫一边拉车,一边熟练的掫了毛巾擦拭汗水。 程千帆将身体往后缩,靠在椅背上。 ‘竹林’同志对他说的原话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你自觉最熟悉的人…… 远远的传来了黄浦江里轮船悠长的汽笛声。 近处,几个日本浪人搂着亡了国的朝鲜女人得意洋洋的招摇过市。 …… 笃笃笃。 “老马,你在里面吗?” “付先生,我家老马在你屋里吗?” 房内,老马的嘴巴里塞进枪管,他吓得直哆嗦,心中暗骂家里婆还不赶紧走开,真想要谋杀亲夫吗? “这死鬼,死哪去了?” 不一会,走廊的脚步声远去。 老马哦哦呜咽,眼珠子拼命向下示意。 一个队员嘿笑一声,收起枪。 “蠢货,下次用刀,万一枪走火怎么办?”宋甫国骂道。 老马听了,更加怕了,感情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老马知道的不多。 租住这间房子的男人姓付,自言是圣约翰中学的数学教员。 特务处今天跟踪的那名男子,老马是第一次见,那位付先生介绍说是来帮忙整理讲义的朋友。 宋甫国朝着廖志申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安排人去调查那位付先生的情况。 这极有可能是一条大鱼。 “你们,你们真的是来抓日本特务的?”老马看了宋甫国一眼,有些害怕的问道。 “怎么?”宋甫国拍了拍老马的肩膀,“老马是吧,侬勿要害怕,晓得什么讲什么。” “那个陌生人,阿拉不晓得。”老马低头小声说道,“付先生不太像,他还骂过日本人哩。” “你懂个屁。”一个队员骂道,“日本特务不骂日本人,难道还当你的面夸日本人。” 宋甫国没有阻止手下,这也正是查缉日本特务最困难的一点,这些日本特务说着中国话,会讲各地方言,平素和中国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表现的比中国人还爱国,极擅长迷惑无知民众。 被骂了的老马小心翼翼的讨好笑说,“是是是,长官教训的是,阿拉差点被该死日本人骗了。” …… “今天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宋甫国问。 “特殊的事?”老马有些懵,不明白什么才叫做特殊的事情,他想了想,脸色微变,却是直摇头。 “你个老小子,不老实啊。”刚才那个队员骂道,“组长,我怀疑这家伙是日本特务。” “不不不,长官,冤枉啊,我不是。”老马吓坏了,直接跪下了,连连摆手说道。 “我也愿意相信你是冤枉的。”宋甫国猛然揪起老马的一撮头发,冷声说,“可你明显有话隐瞒。” “啊啊,了不得了,疼疼疼,哎呦呦。”老马疼的呲牙咧嘴。 宋甫国松开手,“说吧。” “白日里,巡捕来抓人,阿拉同付先生一同轧闹勐,他手里拿的讲义掉了,阿拉也没在意,然后再找付先生说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不见了,长官,阿拉不晓得啊,冤枉啊。” “这不就很好嘛。”宋甫国拍了拍老马的脸,“刚才为什么不说呢。” “害怕,害怕,不敢讲。” 宋甫国点点头,小市民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挥挥手,自有人带着老马上一边去继续盘问,自己则点燃了一支烟思索。 讲义掉了? 弯腰捡起讲义。 如果是普通市民,这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但是,放在一个日本特务的身上,就耐人寻味了。 看似寻常的行为,放在一个日特的身上,都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弯腰,弯腰……消失了? 人自然是不会消失,这是捡起讲义后,趁着这老马看热闹,一个没注意,就悄悄离开了。 这是在躲避! 宋甫国心中一动,他在躲避什么? 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被巡捕所抓之人是他的同伙,这是避免自身受到连累。 要么就是巡捕中有他认识,或者是认识他的人? 宋甫国越想越是激动。 虽然廖志申已经去查那位付先生在圣约翰中学的情况了,不过,恐难有收获: 房间打扫的这么干净,对方是从容撤离的,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弄不好这个圣约翰中学数学教员的身份也是假的。 现在,本来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头绪的事情,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去查一下今天是哪一巡巡捕来抓人,抓的是什么人。” “是!” 第019章 赴宴 老马离开付先生的房间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自家房门,里面就传出来了家里婆的骂声。 “组长,这就放了?”一个队员问。 宋甫国没有立刻回答,大约几分钟后,大眼悄无声息的从老马家外墙角回来,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对话。 “安排两个生面孔,盯死他。”宋甫国沉声说。 在对面隔壁的房间里,康二牛从门缝里往外看,待凌乱的脚步声远去之后,屋内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换地方!球囊的!”康二牛低声骂道。 这地方没法呆了,白天巡捕房来抓人,而且抓的肯能是自己的同志,晚上又来了这么一批人,看样子很像是特务,这来来回回的,大家不被抓捕也早晚吓出个好歹。 “老康,咱们没钱再新租房子了。”一个中年男子叹口气说。 屋内一阵沉默。 去年的大搜捕后,大家东躲西藏,换了好几个工作,挣的钱既要拿来当活动经费,还要养家糊口,众人兜里比脸还要干净。 康二牛沉吟半饷,咬了咬牙,“我倒是知道个去处,就是不知道现在安不安全。” …… 迎宾楼。 是酒楼,也是戏楼。 堂下吃酒,台上唱戏,一边吃酒,一边听戏,金克木是戏迷,他做东多会选择这里。。 程千帆来到的时候,众巡捕已经吃喝上了。 “小程,金头做东,怎也来的这么迟,要罚酒。” “小程,侬被啷个姐儿缠住了么?” 众人一阵哄笑。 “这里,留了位子。”何关招呼道。 程千帆道了谢,又赶紧上前两步冲金克木施了一礼,苦笑道,“下值后有事去了老师家一趟,师母要留饭,耽搁了一会。” 说话间将洋酒放在桌子上,“老师有要务处理,不能前来,特令我带瓶好酒与金头。” “噢?”金克木扬了扬眉毛,看了程千帆一眼,高兴的冲着众人说道,“修翻译家里的好酒,一定顶好的,替我谢谢修翻译。” 众人闻言,均是齐声附和,就差把这瓶酒夸成琼浆玉液了。 “来来来,打开。”金克木笑呵呵说道,“这洋酒可是好东西。” 程千帆给金克木满上,又给自己的师傅马一守倒酒,才将酒瓶递给了何关,示意他给众人倒酒。 “你小子,惯会支使我。”何关嘟囔了一句。 “让你倒酒,你嘀嘀咕咕什么。”金克木笑骂道。 看着何关笑嘻嘻的接过酒瓶四圈倒酒,众人哈哈大笑,看向程千帆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之色。 “金头,千帆借花献佛,祝您心随所愿、鸿运高照。” “哈哈,你小子,好,这杯酒我喝了。”金克木高兴的说,喝了口酒,又笑道:“好了,坐坐坐,咱们这既然是私宴,你也别一口一个金头的,你和何关是好朋友,若是不嫌弃,叫一声金叔也就是了。” 程千帆早巴不得如此,当下喜形于色的改了称呼。 众人对视了一下眼神,也都哈哈大笑吆喝着说,这得多喝几杯才是。 既然金克木说了是私宴,众人更加放得开,直推杯换盏的喝了个畅快。 …… 此时,唱完一曲的花旦在班主的带领下来敬酒。 班主姓赵,他端着酒杯,走到酒桌前,讨好地笑道:“赵老二金巡长,敬各位警官。诸位警官护得一方平安,劳苦功高。” 说着,赵班主自饮一杯,将身旁的姑娘推上前来,“春香,敬诸位警官一杯。” 春香姑娘羞得满脸通红,但这阵阵红晕更增添了她的美色,羞答答说道,“春香敬诸位警官。” 随后却是学自家班主,一饮而尽,被呛到了,请捂小嘴连连咳嗽。 “好!”众人怪叫一声,何关更是嚷嚷道,“唱一曲,唱一曲。” 赵班主对春香道:“来来,这里没外人,唱一段,给诸位警官助助兴。” 春香忸怩了好一会,轻启檀口,轻轻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是昆区《牡丹亭》里面的《游园惊梦》里的一段唱腔。 春香本就俊俏,眉目流云间更添了几分妩媚。 酒席上爆发出一阵震耳的喝彩声,众人连声叫:“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金克木鼓掌叫好,随后摆摆手,赵班主再次敬了一杯酒,带着女子离开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人嘴里更加没有了把门的,天南海北的一阵胡吹乱侃。 什么大世界的白牡丹被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梁芳书的小舅子范甘迪包养了,早就对白牡丹觊觎不已的陈海涛探长非常不爽,扬言要找范甘迪的晦气。 什么驻沪保安团一个军需处长的三姨太和一个白俄被堵在了思南路的私宅床上。 什么亚尔培路富商贾大福家里闹鬼,贾家做了小半个月的水陆道场,却是出了假道士勾搭了家中的姨太太的丑事。 这帮人喝多了猫尿,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金克木一直在观察,他注意到这些手下里面,只有程千帆还算稳重,只在一旁鼓掌助兴。 不过,倒也没有不合群,这小子和众人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很是热络。 不由得心中暗暗点头。 不愧是修肱燊重点培养的学生,确实是个人才。 想到今天的事情,自己有些被赶鸭子上架,金克木多多少少的有些不爽。 “千帆呐,你代金叔我陪大家走一圈。”金克木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何关,你也一起。” “好的,金叔。”程千帆心中暗喜,微醉的脸上一丝苦笑,“这一圈下来,千帆估计要躺桌子下面了。” 众人哈哈大笑。 果不其然,这一圈下来,程千帆直接醉倒了,实在是不胜酒力,勉强告罪一声,也不闹腾,自个儿趴在桌子上眯起来了。 金克木嘿了一声,这小子。 看来刚才已经醉了六七分了,自己让他打通关,也没有犹豫,倒是听话,这也让金克木微微放心,他此前还担心这小子得了修肱燊的势,会不服管教呢。 唔,酒品倒是不错,从酒品观秉性,越看这小子越是喜欢,要不是修肱燊的人,就更好了,暗道一声可惜了。 第020章 夜色潜行 众人看了一眼喝醉了的小程,都是哈哈大笑,继续胡吹乱侃。 副巡长马一守说了件事,昨天霞飞路发生枪击案,巡长路大章被政治处的马克莱莱中尉骂了个狗血淋头。 马一守说话的语气显然是幸灾乐祸。 此前马一守和路大章竞争霞飞路的巡长败北,两个人当时各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也就结下了梁子。 趴下装醉的程千帆心中一惊,霞飞路的枪击案,应该指的是老廖被枪杀牺牲的事情了。 “这事我知道。”金克木点点,“路大章是真够倒霉的,案子破了没?” “破个屁!”马一守嘿嘿一笑,“倒是有巡捕看到了个人,很像是他们曾经抓过的一个党务处的小瘪三,不过,人没抓到,他路大章气的大骂,他也只能骂两句,没有抓到现行,还不是拿党务处那帮人没办法。” 巡捕房和国府党务调查处的关系很微妙,既有敌对关系,又多次合作,所以,双方有一个不成文的默契,除非抓到现行,巡捕房这边也拿党务处的人没办法。 党务调查处! 原来是他们! 程千帆此前虽然也判断是国府特务杀害了老廖,但是,国府方面的特务机关众多,有党务调查处,有特务处,淞沪警备司令部也有自己的宪特机构。 此外,程千帆也一度怀疑是日特所为,老廖是抗联,也有可能被日特盯上。 现在,从马一守的口中证实了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所为,程千帆心中的愤怒和恨意填满胸腔。 整个人被悲伤的情绪覆盖。 老廖是他最亲密的战友,是他尊敬的长辈! 此仇不共戴天,早晚要报! …… “小程,没事吧?” 散席了,金克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听到了细微的呼噜声,嘿笑一声,“咛个小赤佬,倒是睡得香。” “千帆,走,咱继续喝。”何关摇摇晃晃的,过来用力摇了摇程千帆。 程千帆醉眼迷离的抬起头,“喝,接着喝。” 说着摇摇晃晃的起身,却是脚下不稳,身不由己,忽东忽西。 眯起眼在云里雾里,瞪大眼不知身在何处。 突然直接撞开了何关,扶着椅子,哇的一口,直吐一片。 众人赶紧捂着鼻子避开,有人被这味儿一熏,也是受不了了,跟着乌拉吐了一地。 这边,程千帆吐完了,扶着墙,眼看又要睡着倒下去。 “老方!老方!”金克木扯着嗓子喊道。 “来了,来了,金头,您老放心,都安排好了。” 迎宾楼的方老板是个精细人,早有安排,招来了好几个黄包车,并且安排了小伙计一路跟着,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将各位警官安全送回家。 …… 延德里。 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小伙计从程千帆兜里取了钥匙,开了门,和车夫一起将醉鬼扶进房,扔在了床上,胡乱拿了床被子盖好,很不爽的嘟囔了两句,这才关好门离开。 两人刚走,程千帆就睁开眼睛。 大约七八分钟后,他才悄悄起身到窗口,掀开窗帘缝隙往外瞧。 弄堂里很安静,一片漆黑。 他取来一个脚盆,使劲的扣嗓子,呼啦啦吐了小半盆。 又从抽屉里拿出醒酒药,服了两颗。 打了一盆冷水洗了脸,整个人顿时清醒多了。 轻手轻脚的拿起被子蒙上了窗户,这才点燃了一盏油灯。 移开书柜,拿掉书柜后面的墙角的两块砖,取出毛瑟手枪,靠近油灯,迅速的全部拆卸,又仔细的装配回去,确认从子弹到撞针都处于正常状态。 迅速的更换了一身最寻常的黑色的帮闲服装,左右裤脚里各自塞了一把匕首。 仔仔细细的在下巴处黏了胡子,脸上用配好的药水涂抹,让脸色变得蜡黄,嘴巴里塞了一颗核桃,轻轻说了两句话,整个人的嗓音变得异常嘶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又等候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将房门反锁。 吹灭油灯,轻轻打开窗户,猫腰翻出去,拉好窗帘,关上窗,扯了扯一根黑色的细绳,窗栓咔的一声扣住了,绳子的一头系着一根小木棒,随手卡在外墙旮旯角缝隙。 整个人灵巧的如同猫儿一般,伏低身体,嗖嗖嗖的,在房顶上几下翻越,消失在夜色中。 …… 此时,汪康年带着丁乃非走进二楼那间专门用来洗照片的暗房,在昏暗的红彤彤的灯光下,照的人脸莫名诡异。 “组长,都洗出来了。”小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昨天抓捕老廖的过程中,小四带着相机隐藏在角落,拍了好些照片。 现在要做的就是从这些在现场出现过的人当中,查探出可疑人士。 “有可疑的吗?”汪康年沉声问。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小四精于摄影,并且对于镜头下的人像细节上有惊人的捕捉能力,在这一点上,一向自负的汪康年也是自叹弗如。 “组长,总计拍摄了四十五张照片,我挑选出了五张。”说话间,小四先将被他挑剩下的四十张挂着的照片指给汪康年看,“这些是暂定无有可疑的,这边是我挑出来的,组长,您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之处。” 另外一边,宋甫国也得到了消息。 圣约翰中学那边暗中打听,再三确认,并无一位姓付的男性数学教员。 确切的说,圣约翰中学只有一位男性数学教员,此人接到老父病故的电报,一个月前就回北平老家奔丧去了。 打探巡捕房那边的消息的队员也回报,今天负责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的查缉事务的是中央巡捕房巡长金克木所部,据说是抓捕了一个红党分子。 中央巡捕房,金克木所部。 宋甫国眼神闪烁,他想起了那个叫做程千帆的年轻巡捕。 …… 康安里。 一处民宅的二楼。 程千帆熟练的用一根弯头铁丝,捣鼓了两下,窗栓被轻轻拨动,细细一拉,开了。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立刻侧身让开,用一根树枝挑着一顶毡帽,贴在窗玻璃上。 等了约莫半分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才轻轻的推开窗,又将毡帽用树枝挑着伸进去。 等了十几秒钟,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戴上毡帽,摸出右裤脚的匕首,咬在口中,轻巧的钻了进去。 第021章 审问 程千帆轻飘飘的落地,顺势打了个滚。 起身靠在墙角。 借着昏暗的月色打量房内。 房内陈设简单。 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 床上没有人。 房门虚掩着。 他蹑手蹑脚的到门口,从缝隙里看到一楼隐约有亮光。 和他推测的差不多,老莫受了伤,行动不便,很可能会在一楼休息。 老莫看似有些凄惨,不过基本上是硬伤,医务室的老黄给他简单包扎后,就安排人送老莫回家了。 只要定期换药就可以了。 金克木也大手一挥,给了老莫一个礼拜的伤假。 果不其然,程千帆轻轻下到一楼,就看到一楼的小卧室里床头灯亮着,老莫的脑袋上、手脚上都被纱布包裹,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许是因为疼痛睡不安稳,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呻吟声。 程千帆顺手从架子上取了毛巾,走到老莫的床前。 一只手捉住了老莫的下巴,狠劲一捏。 ‘啊!’ 半睡半醒中的老莫顿时疼醒,张大嘴巴就要发出惨叫。 程千帆另外一只手迅速的将毛巾塞进老莫的嘴巴,对方疼的在床上挣扎,嘴巴里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肿胀如同猪头的脸,显然也影响了他的视线,竭力的睁开惊恐的眼睛,却是只看到面前一个模糊的黑影。 程千帆白日里重点照顾了老莫的脸,目的就是这个。 程千帆将老莫提溜起来,扔在了椅子上,又刺啦将床单撕成条状,娴熟的将对方绑缚在椅子上。 做完这些,他没有立刻审问。 而是转身离开,去了厨房拎着盐罐子回来。 老莫惊恐不已,竭力挣扎而不得。 “莫急,莫急。”程千帆声音嘶哑,语气却异常温柔,直接用匕首割开了老莫手上的绷带,慢条斯理的解开后,直接抓了一把盐,洒在了老莫那血肉模糊的手掌上。 “呃呃呃!” 程千帆随手拉过一条凳子,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绑缚在椅子上的人拼命的挣扎,就像是打摆子一样,最后两眼一翻,因为剧烈的疼痛昏了过去。 他直接拿起床边的脚盆,直接将盆里的水浇过去。 看着苏醒的老莫,程千帆拍拍手,“好了,莫警官,你现在应该清醒了,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呜呜呜。” “我现在取下毛巾,希望莫警官能配合,不要喊,大晚上的吵到了邻居,我会很生气。”程千帆拍了拍老莫的脑袋,“能做到,就点点头。” 老莫猛点头。 “很好,我喜欢听话的人。”程千帆取下了老莫的毛巾。 对方刚要张大嘴巴喊,程千帆一巴掌打过去,“忍住!” 事实证明,老莫是个‘硬汉子’,生生地忍住疼痛,咬着牙,一声不敢吭。 …… “很好。” 程千帆点点头,“莫警官,自我介绍一下,国民政府特务处,我姓莫,你看,咱们还是本家呢,真有缘。” “说话啊,打个招呼。”程千帆又是一巴掌打过去,“你太没有礼貌了。” “莫,莫先生,不知道哪里得罪您老人家了,您老明示。” “莫警官,你这就不老实了,我们特务处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拎得清的。”程千帆冷笑一声,“你说,除了日本人的事情,还有什么时候能够让我大晚上的走这么一遭。” “莫先生,莫开玩笑,我,我不明白你说什么。”老莫颤声说。 “莫警官,你不老实,我这人脾气不太好。” 他走到床头柜,翻了翻,拿出了那枚令牌。 “这枚令牌代表什么,我很有兴趣,麻烦莫警官给我解释一下。” 老莫张了张嘴巴,没开口。 看到对方还在狡辩,程千帆没有再废话,他上前一步,直接掏出手枪顶在老莫的脑门上。 “我是个粗人,也没有什么耐心,我从一数到十,如果莫警官还不配合的话,我就开枪!” 说完他开始计数:“一、二、三、…” 老莫被枪管直接顶着脑壳,整个人浑身颤抖,但是,还是没有开口。 “六!”程千帆冷声说。 “四五,你没有数四五。”老莫吓坏了,颤抖着低声吼道。 “抱歉,我是急性子,九!”程千帆拇指一动,毛瑟手枪的保险打开,这清脆的声响,在如此安静紧张的环境下是如此的清晰和恐怖。 这直接让老莫崩溃了,“我说,我说。” …… 老莫被程千帆的冷酷和残忍吓坏了,恨不得一口气交代出来,直觉告诉他,再不交代的话,这个姓莫的特务真的会开枪。 在老莫当巡捕前,在市面上厮混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做黄三的药材商人,两个人算得上是酒肉朋友。 因为老缪的关系,老莫当了法租界的巡捕,这黄三和他来往的更加密切了。 两个人经常厮混在一起,老莫好赌,没钱的时候这黄三眼睛不眨的大把的借给他。 慢慢地,当老莫欠的钱越来越多的时候,黄三来要债了。 这老莫是个混不吝,当了巡捕后更加嚣张,翻脸不认人,想要赖账。 黄三也立刻变了脸,显露了自己是日本特工的身份。 黄三给老莫两个选择,一个是为日本人做事情,金钱女人都可以有,一个是拿命抵债。 就这样在黄三的威逼利诱之下,老莫就‘被迫’开始为日本人服务了。 当然,这是老莫的说法,程千帆嗤之以鼻。 以他对老莫的秉性了解,还有老莫那次酒醉后的炫耀来看,‘威逼’也许有,但是,更可能的是‘利诱’之下,这家伙十之八九是心甘情愿的为日本人做事情的,甚至还沾沾自喜,自以为找了靠山。 …… “黄三的日本名字是什么?” “不知道。” “他住在哪里?” “霞飞路的百草药材铺,是他开的。” “这枚令牌。” “每个月初五,我可以拿令牌去领经费。” “哪里领经费?黄三那里?”程千帆立刻追问。 “不是,那件事后,黄三就不和我联系了……他叫我不要再去找他,经费……”说道这里,老莫犹豫了下。 第022章红党特科-红队-陈州! 程千帆哼了一声,他看出来了,老莫这是舍命不舍财啊。 “最后一次机会,再有隐瞒,我就扣动扳机。”程千帆冷声说道。 “不,不敢了,我全说了,每月初五,我去城隍庙会昌茶楼吃茶,每次都是丙三座,把令牌朝着桌子上放一放就收起来,就会有人按时把钱存进我在汇丰银行的户头。” “你效力的日本特务机关的名字?” “我不知道。”老莫摇头。 “这令牌后面的字是什么?代表什么意思?” “字?我不知道,这不就是领钱用的吗?” “你是怎么参与日本人的行动的?”程千帆说着,突然将毛巾再次塞进老莫的嘴巴里,拿起枪柄直接砸在了老莫的手上,“说实话。” 老莫疼的嗷嗷嗷呜咽,没敢再隐瞒和推诿。 …… 一开始的时候,日本人只是安排他做打探消息之后的小事情。 随着他做得事情越来越多,每个月的提供的‘经费’也越来越多。 后来是老莫主动向日本人提供情报,通风报信,直至直接参与了日特的行动。 “去年麦琪路的命案,是你带着日本人做的?”程千帆沉声问。 老莫犹豫了下,这是对方第一次特定的询问某件事,他摸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 “放心,我们知道死的是红党,我们是特务处,抓他们还来不及呢。”程千帆拍了拍老莫的脸颊,“只是这两个人我们也一直在查,没想到被你们抢了先。” 老莫松了口气,对哦,特务处虽然现在主要和日本人干仗,但是,抓红党的活他们也做的。 “是我发现了那两个娘们不对劲,告诉了日本人。” “哪里不对劲?” “我知道那房子是俩娘们租的,家里没有男人,这不有回手头输光了,我就溜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看到了屋里有抗日的宣传单。”老莫忍着疼,谄媚笑,“莫先生,我这也是为党国清除乱党,算立功了吧。” “这个情况,我会酌情考虑。”程千帆心中发恨,确定了,就是这个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害了罗阿姨,害了两位抗日女同志! 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饶有兴趣的问,“行动的时候,你动手没?” “一开始我在外面望风。” “后来呢?” “后来他们叫我进去。” “进去做什么?” “他们抓住那个短头发的娘们,我上去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用皮带勒死的,就是我床头那根皮带,法国货,我没舍得扔。”老莫肿胀的脸挤出笑容,“莫先生,我这也是亲手铲除乱党,我为党国立了功。” “是不是为党国立功,不是我说了算的。”程千帆嘿笑一声,“看你的表现了。” “莫先生,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莫咽了口唾沫。 …… “你明白的。”程千帆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莫警官,你在汇丰银行的户头印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以程千帆的了解,老莫的这个户头,不可能采用真实名字。 这种见不得光的钱,最可能的是采取无记名的秘密存取方式,任何人拿了印章报上户头名字都可以取钱。 老莫沉默了,这种人,要他的钱,比要他的命还要让他难受。 “莫警官,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程千帆冷笑说,“有了这笔钱,你就是为日特效命的汉奸,那么,对不起了,我们特务处的宗旨是,对于汉奸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说着,程千帆直接将枪口抵在老莫额头,“对不住了,莫警官,一路走好。” “我说,我说。”老莫吓得直哆嗦,“我床头柜的下面有个暗盒,印章在里面。” 说完这句话,老莫面如死灰,就像是去掉了半条命一般。 “敬酒不吃吃罚酒。”程千帆冷哼一声,在床头柜底部摸索了一下,移开木板,摸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枚小印章。 …… “很好,这才对嘛。”程千帆嘿笑一声,“只是,莫警官,以我们对你的了解,你这户头也没有多少钱吧,想要靠这个保命,这可不够。” “我怀疑巡捕房还有他们的人。” “你怀疑?” “日本人也不是完全信任我,我总觉得他们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有这种怀疑?” “莫先生,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您老应该略有耳闻,我对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很敏感。”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老莫的意思了。 “你有怀疑对象吗?” “程千帆,这小子一直和我不对付。”老莫咬牙切齿说。 “程千帆是吧,好,我知道了。”程千帆内心暗暗惊讶,他没想到老莫竟然怀疑他是为日本人效力的。 他暗暗警醒自己,是不是自己平素里有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行为容易引起旁人怀疑,当然,也可能是这老莫和自己不对付,故意诬赖。 “还有刘波。” 这倒是程千帆颇为震惊,老莫竟然怀疑刘波。 “为什么怀疑这个人?” “我有一回提前去了茶楼,看到一个人在我前脚离开,看背影很像是刘波。”老莫说。 程千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莫这种人,扒窃、溜门撬锁,靠的就是眼疾手快,惯会察言观色。 看人的眼神自然是顶好的,他说背影像是刘波,这句话如果排除老莫为了求生、故意乱讲攀诬的可能性的话,就确实是值得注意了。 程千帆对刘波印象很不错,在他的印象中刘波是一个还算有底线的巡捕,平素对他也是颇为照顾。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正因为自己对刘波印象很好,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一些细节。 老莫这句话,他记住了。 …… “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没有了,我知道的,猜测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老莫求饶,“莫先生,你放了我吧。” “唔。”程千帆点点头,“你的态度不错,我还算满意。” 说着,他上前来直接抽出了床头的那根皮带,看了看,“这皮带不错。” “法国货,高级的。”尽管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皮带感兴趣,老莫还是讨好说,“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尽管拿去。” “我喜欢,很喜欢。”程千帆两步来到老莫身边,直接将皮带缠在了老莫的脖子上。 “莫先生,您,您这是做什么?”老莫吓坏了。 “莫警官,忘了告诉你。”程千帆突然用力拉紧皮带,“我不是特务处的人。” 老莫两只腿竭力的蹬踏,眼珠子凸出,在最终陷入无尽黑暗之前,隐约听到: 红党特科,红队,陈州,奉组织命令,铲除汉奸莫守礼! 第023章双重角色 夜,静悄悄的,人们早已入睡。 黑色笼罩了房屋。 程千帆就如同黑夜中走出的归人,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他下意识的从兜里摸出烟盒,弹了一支烟出来。 他点燃香烟,深吸一口。 午夜的寒风吹透衣裳,他笼紧外套,步履加快。 陈州,是他在红党特科三科(红队)的化名。 火苗,是他在特科二科(情报科)的代号。 除了已经牺牲的‘竹林’同志,没有人知道特科红队大名鼎鼎的陈州同志和情报科神秘的‘火苗’同志竟然是同一个人。 一个是身手不凡、出手稳准狠的红队锄奸队员。 一个是隐蔽战线上默默坚守的情报科地下党员。 即便是老廖,也只知道程千帆是‘火苗’同志,并不知道他的另外一个身份。 而在红队内部,其余红队队员则是只闻其名,却从来没有见过陈州的真面目,这是直属于‘竹林’同志的红队队员。 ‘竹林’同志下达的查明罗惠君女士和另外一位女同志遇害的真相。 这是向‘火苗’同志下达的命令。 ‘为牺牲的同志报仇’,这是向‘陈州’同志下达的命令。 …… 除掉了老莫这个汉奸,为牺牲的同志们报了仇,也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更多的同志因为老莫这个隐藏在法租界的日特而暴露乃至是被杀害。 ‘火苗’同志和‘陈州’同志再次分别出色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完成了‘竹林’同志被捕、牺牲前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程千帆的心中既有完成任务之后的喜悦和轻松。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和茫然。 特科组织去年冬天被敌人破获后,保存幸免的特科成员就和组织上断了联系。 程千帆甚至猜测组织上也很可能无从得知是哪些同志幸存下来了。 程千帆是通过竹林同志牺牲前特别安排的老廖这条线,才得以和上海当地党组织单方面单向联系的: 鉴于江苏省委和上海当地党组织也遭遇巨大损失,这种单向联系是非常必要的。 老廖可以向上海当地党组织提供情报,对方一般情况下只能接收情报,不到紧急情况不能主动向这边下达命令。 程千帆的组织关系在特科,而且为了保护程千帆,这个联系渠道只有老廖掌握。 现在老廖牺牲了,除非上海特科重整、启动早就约定的暗号唤醒程千帆,程千帆现在是属于和组织上失联状态。 所以,此时此刻的程千帆既有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感觉,更有和组织上失联后的沉重的孤独感。 以前还有老廖,现在老廖牺牲后,他就真的是孤军奋战了。 有雨丝落下。 程千帆抬起头,伸出手,感受毛毛细雨的慢慢湿润。 这几天,上海的阴雨天越来越多。 清明节快到了。 …… 回到家中之后,程千帆又自己灌了自己大半瓶酒。 所以,当天早上街坊们看到的就是一个宿醉之后、没有什么精神的程千帆。 “千帆哦,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小年轻也要多注意身体了哦。” “缺德鬼,偷我家的热水。”这是马姨婆在骂街,拉住了经过的程千帆,“帆哥儿,了不得了了,出了偷水的小毛贼了。” “马姨婆,你又拿了赵老蔫的煤球吧。”程千帆笑了说。 马姨婆和赵老蔫是死对头,马姨婆惯会占小便宜,趁赵老蔫不注意,悄摸摸拿他家的煤球,赵老蔫事后发现,也不吵,等到马姨婆的开水烧好了,赵老蔫就偷偷拿来用: 一块煤球可烧不开一大壶水,他这是赚了哩。 程千帆和街坊们打着招呼,在这种家长里短的问候声中,开始了他所习惯的一天生活。 这个时候,他不是令敌特、叛徒闻风丧胆的红队行动队员‘陈州’。 也不是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党员‘火苗’。 他就是程千帆,一个被这些老街坊们看着长大的程家小子程千帆,现在在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上班,是一个巡捕。 “帆哥,救救我,阿爸要打死我。”半大小子跑来求救。 程千帆娴熟的一只手按倒,拍拍手走人,身后传来了父亲的打骂声和孩子倔强的顶嘴声。 “帆哥,你又害我!”半大孩子悲呼控诉。 …… 薛华立路22号,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站在门口,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又拨弄了下头发,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是的,他需要表现出宿醉之后没精神的样子。 但是,没精神不等于不修边幅,这和他平素的生活习惯是不相符的。 “千帆,听说了吗?”刘波凑过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就闻到了还没有完全散去的酒味,看了一眼,“嚯,没事吧,无精打采的,不能喝就和金头说啊。” “现在好多了。”程千帆打了个哈欠,“就是晚上难受一宿,刘哥,你刚才要说什么?” 昨天的行动,金克木所部的行动,除了警员莫守礼因公负伤之外,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 而另外两位巡长梁遇春和袁开洲分别负责的抓捕行动这是喜悲各一。 梁遇春所部成功抓获了行动目标。 而袁开洲所部赶到目标地点的时候,倒霉催的正好和对方打了个照面,对方突然直接掏枪射击,一个巡捕中弹受伤,对方在同伙的接应下成功逃窜。 刘波聊起这个的时候,也是一副庆幸不已的样子。 得亏他们分配的是抓捕‘朱源’的任务,要是被分配到袁开洲所部的目标,那挨枪子的就是他们了。 据传对方火力强大,打了袁开洲所部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众巡捕(逃命)经验丰富,连滚带爬的躲开了,估计伤亡会更加惨重。 “这帮红党很嚣张啊。”程千帆惊讶不已,说道。 红党极少会在法租界动枪开火,更遑论先开枪袭击巡捕了。 这是我党在法租界的地下工作的形势和环境所决定的。 法租界当局抓捕了红党,一般而言会在租借内部审讯、判刑。 而国府在法租界设立的上海市第二特区地方法院及江苏省高等法院第三分院需要提出引渡请求,引渡申请获批后,租借当局才会将红党分子移交给国府当局。 整个引渡程序耗时相对较长,如果公关得力,法租界当局甚至可以以‘正当理由’拒绝引渡请求,这就给了组织上营救的余地和机会。 所以,即使是在租借内遇到巡捕抓捕,红党也基本上不会以极端暴力行为反抗巡捕,不涉及极端暴力行为,这是能够成功营救的前提条件。 所谓极端暴力就是使用了枪械。 这次不仅仅是动了枪,而且是首先主动袭击巡捕。 这件事极有可能引起法租界当局的震怒,使得红党在法租界的斗争形势恶化…… 让程千帆震惊和感兴趣的是袁开洲所部此行的目标的身份。 红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只有上海特科的红队有强悍的战斗力。 但是,上海特科被敌人破坏,现在已经进入到蛰伏阶段。 这是有特科的同志行藏暴露了,面对围捕,被迫选择暴力突围? …… 刘波走开后,程千帆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抽烟喝茶。 何关等几个同僚在吆五喝六的打扑克。 程千帆不时地帮何关出谋划策两句。 他的脑海中却是在思考刘波。 刚才刘波主动上来和他聊天,很是热络。 这要是在昨晚之前,他肯定不会多心,因为刘波就是这样一个热络的好性格。 因为老莫的‘遗言’怀疑刘波,所以,程千帆今天格外细心和关注。 他脑子里想的是,刘波没等自己进来,就忙不迭的上来找自己,真的只是要聊天吗? 或者说,其目的是第一时间观察自己的情况?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像是昨晚喝醉了? 程千帆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很大可能是因为老莫的那番话的影响而产生的心理暗示作用的‘无端怀疑’,但是,他又不得不考虑,万一老莫的怀疑确有其事呢? 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气。 他需要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 尽管是装宿醉,但是,他的体内毕竟有不少的酒精,这让程千帆的思维不如平常,当然这也才是最正常的不会被怀疑的状态。 越是琢磨,程千帆越是觉得刘波这个和他关系很不错的同僚,竟是有些看不透。 相比较做好‘火苗’,他实际上更加喜欢‘陈州’的快意恩仇。 …… 程千帆找到金克木请假,直言告知是修肱燊请覃德泰总巡长喝茶,令他去作陪。 金克木很高兴的准了假,让程千帆代其向修翻译和覃总巡问好。 站在窗口,看着这个年轻巡捕离开的背影,金克木自己琢磨片刻,笑着嘀咕了一声,‘都是老狐狸’。 “千帆哥哥,是你吗?”程千帆刚刚出了巡捕房的大门,就要伸手招一辆人力车,背后就传来了轻声细语的女声。 他脚步一停,回身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着蓝衣黑裙的学生装,脚穿咖啡色小牛皮鞋,梳着漂亮的麻花辫的漂亮小姑娘安静的在那里,有些怯怯和不确定的眼神的看着他。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点点头,脑子里也在快速思索对方是谁。 听到程千帆确认身份,小姑娘美丽的眼睛中绽放出光芒,双手捏住衣角,“千帆哥哥,我是筱叶啊。” 第024章春风得意楼 程千帆盯着小姑娘仔细看了看。 儿时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玩泥巴、哭鼻子的小囡囡的样子,和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就像是两张不同年份的照片放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脑海中的记忆发挥奇妙的化学作用,实现了融合和确认。 他的眼神中露出惊喜之情,指着对方,笑了说,“你是筱叶,方叔叔家的筱叶。” “是我,是我呀。”唐筱叶喜悦的连连点头。 “一别多年,当年那个哭鼻子的小囡,都长成了漂亮的小姑娘了。”程千帆伸手习惯性要揉一揉小姑娘的脑袋,反应过来对方已经长大了,伸出去的手改成了掏烟盒的动作。 唐筱叶害羞,小脸都红扑扑的。 “走吧,边走边说。”程千帆笑着说,他撑起臂弯,唐筱叶下意识的将手臂放进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忍不住笑了,找回了小时后那熟悉的感觉,多年未见的生疏感就这么奇妙般的迅速撤离。 儿时玩伴筱叶妹妹的出现,让程千帆惊喜,他的记忆跨越时空,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唐筱叶不姓方,随母姓唐。 程家和方家当年是邻居,双方家里的孩子惯会一起玩耍。 最重要的是,父亲程文藻和母亲苏稚芙彼时还没有牺牲,有爹有妈,有玩伴,那是程千帆最快乐的时光。 特别是在此时,唐筱叶的出现,让倍感孤独、精神疲惫、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值得相信的程千帆的内心多了一丝柔软。 这份柔软,源自于回忆。 唐筱叶也在观察程千帆,她瞥到千帆哥哥另外一支手臂习惯性的微微叉在腰间,小姑娘的内心里有一丝感动,也有一丝莫名的辛酸。 她比程千帆小五岁。 她有一个姐姐,比程千帆大五岁。 炎热的夏天,三个年龄形成等差数列的孩子在树荫下,欢声笑语,跳着刚学的舞蹈,微风吹动树梢,阳光穿越枝丫,在孩子们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这是他们最美好的童年记忆。 …… 程千帆找了个咖啡馆。 “筱叶,你一直在外面等我?”程千帆点燃一支烟,随口问道。 “是的。”唐筱叶点点头,“我不知道怎么找千帆哥哥,又不敢一个人进去。” “下次有事情,就直接对警卫说,找巡捕房的程千帆警官,他们会打电话叫我的。”程千帆说道,“尝一尝这个蛋糕,对了,你今天特意来找我,有事吗?” “千帆哥哥,我哥哥被巡捕房抓了。”唐筱叶紧张的说,“你能帮忙放他出来吗?” “木恒兄?”程千帆讶然,“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方木恒是方家的长子,此前一直在国外留学,当年听说是准备在国外定居了的。 “一二八后,哥哥就回来了。”唐筱叶说起方木恒,眼神中是骄傲的神采,“哥哥说,国家混乱,他没有办法,只能逃避,但是,国家被侵略了,他必须回来保护。” “他回来后做什么工作?”程千帆淡淡的问。 没有从程千帆的表情中看到有惊叹佩服,没有从程千帆的口中听到赞叹的话语,只得到了这样淡然的提问,这让唐筱叶略失望又有些不理解。 她此前一直认为她最自豪的哥哥和她最喜欢和崇拜的千帆哥哥一定能够产生灵魂和思想的共鸣的,两个人都是好男儿,都是她心目中最好的哥哥啊。 …… “哥哥在《申报》工作。”唐筱叶说,“他昨天被巡捕房抓了,他们说他是红党。” “方叔叔知道了吗?” “爸爸说不管哥哥了,也不愿意出面找人帮忙。”唐筱叶带了怨气说道,“爸爸不喜欢哥哥做得那些事情。” “木恒兄是红党吗?” “不是,当然不是。” “我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他掏出一张钞票放在桌子上,“我会打听一下,如果木恒兄确实不是红党,我会帮忙疏通,如果他确实涉红,我也无能为力。” 说完,程千帆转身离开。 唐筱叶愣了下,开口道,“千帆哥哥。” 程千帆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可爱美丽的小姑娘。 小姑娘美丽的眼眸凝视着他,“千帆哥哥,筱叶有些不认识你了。”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程千帆吐了口烟圈,苦笑一声,“筱叶,木恒兄的事情,我尽力而为。” 看着小姑娘开口要说话,他招了招手,侍者端着烟灰缸过来,程千帆将香烟摁灭,“筱叶,千帆哥哥真诚的对你说句话,好好学习,幸福生活,别的事情不要去胡乱碰,也不是你能碰的。” “千帆哥,国破家亡,谁还能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 “政治,不是小姑娘能碰的。”程千帆上来要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生气的小姑娘扭头的避开了。 “走了。”程千帆转身,他摆摆手,马靴踢踏作响,推开咖啡馆的门,声音渐渐远去,背影也渐渐消失。 …… 小姑娘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看着他的背影和声音就这么消失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理解,也有些惊慌。 小姑娘的记忆中那个阳光、热情、开朗、勇敢、正义的千帆哥哥的身影被泪水打湿、变得模糊了。 “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脾气呢。”程千帆摇头笑了笑,小姑娘高兴了会亲昵的缠在他身旁,叫他‘千帆哥哥’,惹她生气了,会嘟着嘴,一个人哭鼻子,称呼也会变成了‘千帆哥’。 尽管多年未见,但是,从这次的言谈交流中,程千帆就得出了自己的判断,当年的黄毛丫头现在很好,她善良、害羞却绝不怯懦,热爱这个国家,也愿意,似乎也可能正在做着一些事情。 这让程千帆既欣慰,又担心。 最终担心胜过了欣慰和高兴。 脑海里,一个自私的声音告诉他,要阻止小姑娘的‘冒险举动’,他宁愿自己承担更多的工作和付出,承担更多的危险,以兹来换取小姑娘的幸福和安全。 他们这些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去战斗,不就是为了同胞,为了亲友能够安全,能够幸福生活嘛。 筱叶是千千万万的同胞之一,这很合理,他给自己找了理由。 程千帆用这种近似冷淡的态度来对待唐筱叶,还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大麻烦,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他愿意和敌人同归于尽,却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和伤害亲友。 方木恒! 程千帆的脑海中开动思索,他知道梁遇春所部在昨天的行动中抓捕了一个记者,却没想到这个涉红的《申报》记者竟然就是方木恒,是筱叶妹妹和芍药姐姐的兄长。 方木恒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是同志? 暴露了没? 还是只是同情革命的朋友? 或者是别的什么身份? 看来自己有必要和这位素未蒙面的木恒兄见个面了,正好有现成的理由。 …… 城隍庙,春风得意楼。 修肱燊说要请覃德泰喝茶。 竟然真格儿只是喝茶。 法国留学归来的修肱燊和覃德泰聊起喝茶之道来,竟是头头是道。 程千帆在一旁侍奉,甜茶倒水,还被修肱燊嫌弃说功夫不到家。 “千帆年幼无知。”程千帆恭谨而又不失亲近的笑说,“所以才更需要老师和覃总的多多教诲呢。” “现在知道自己年幼无知了?”修肱燊冷哼一声,“没脑子的蠢货。” “哎呦呦,修主任。”覃德泰知道自己该开口了,“你就偷着乐吧,小程我知道,在警校的时候就是优等生,入了巡捕,做事情也是顶好的。” “千帆顽劣,实不敢当,让覃总费心了。”程千帆赶紧说道。 “顽劣倒不至于。”覃德泰看了程千帆一眼,“谁没有个年轻气盛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你小子,有才,是干巡捕的料,改了那些小毛病,前途不可限量。” “覃总教诲,千帆铭记于心。”程千帆立正,敬了个礼。 “来来来,覃兄,尝尝这茶。”修肱燊招呼说道。 “修兄的茶,定是顶好的。”覃德泰哈哈大笑。 程千帆在一旁眼观耳听,琢磨其中之味,叹为观止。 “你怎么还在?”修肱燊看了一眼,嫌弃说道,“我可告诉你,今儿个别来烦我。” “好你个修主任。”覃德泰笑骂说道,“我就知道你亲手泡的茶,没可能白喝到。”,说着看向程千帆。 “覃总,本来也无事,这是我来茶楼的路上沾了事。”程千帆赶紧汇报说,简单扼要的讲述了他在巡捕房门口遇到了方家小姐唐筱叶,对方央求自己搭救方家公子方木恒的事情。 “老方家的小子啊。”覃德泰摇摇头,“这个老方,也不打声招呼。” “听唐筱叶所说,方老板气坏了,打算让方木恒在里面冷静冷静。”程千帆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覃德泰沉吟片刻,轻捻茶盏,问。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席尔瓦阁下亲自部署的行动,事关重大,按理说我应该尽量回避,只是方家同我家颇有渊源,也对我儿时多有照顾,我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程千帆停顿了一下,“只是,我能做的也不多,最重要的是他方木恒到底有无涉红。” 他看着修肱燊和覃德泰,“方木恒其人我不了解,稳妥起见,我打算见一见他,才好再做打算,能就则救,救无可救,也当让他在里面过的舒服点。” “很好,有情有义,又不失原则。”覃德泰抚掌笑说,“修兄,你有一个好学生啊。” “覃兄。”修肱燊摆摆手,虚手指了指,“难道这臭小子不是你的下属?”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相视大笑。 第025章 探监 三味亨是法租界中央区的一家开了两年的新餐馆。 这家的豆花焖猪脚做得相当不错,街坊四邻都很喜欢。 程千帆接过老板范老三递过来的香烟,慢条斯理的翻了翻外卖账本,“范老板,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有人告举说吃了你家的猪脚坏了肚子。” 说着,他弹了弹烟灰,“你范老板不会是拿过了时辰的猪脚当外卖吧。” “决不能!”范老三诅咒发誓,说自家决然干不出这种缺德事,抱怨有人眼红自家生意好故意诬赖。 “……双龙坊313房,送餐人,罗瘸子。”程千帆心中暗喜,找到了。 在此前抓捕‘朱源’的行动中,他从竹栅栏里发现的卡片上隐约可见是个亨字,他立刻就想到了这家有外卖服务的餐馆。 嗅闻之下卡片上隐约可以闻到这家豆花猪脚的熟悉味道。 果不其然,这朱源叫了三味亨的外卖。 最重要的是,账本上记录的是,这是叫了三人份的外卖。 看着程千帆随手翻看账本,似乎非要查出个什么,范老三心中暗骂,讨好的摸出两块大洋,悄摸摸的凑上去。 “唔,范老板做生意一向本分,看来确是被人恶意诬告。”程千帆不着痕迹的收起两块大洋,将账本递过去,“好了,本本分分做生意,有我在,不用担心这有的没的的。” “那是,那是,程巡官说的是。” 看着程千帆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范老三朝着地上隐蔽的吐了口口水,‘呸!’ 不大会的功夫,范老三打听到周遭其他的餐馆也被程千帆‘查问’,被迫破财免灾,尤其是死对头六味居比自家多掏了一块大洋,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 “小陶,看来这程千帆也不是你所说的那般正直嘛。”在街角的一处酒楼,宋甫国看着程千帆美滋滋离开的背影,说道。 “宋老板,比起其他巡捕来,程千帆已经是好的了。”小陶给宋老板倒酒,“有些家伙拿钱不办事,这程巡官心还没有那么黑,你要做生意,找他这样的,比那些黑心的家伙要可靠的多。” 宋甫国轻笑一声,巡捕吃拿卡要,捞点外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并不在乎。 等店小二离开之后,小陶压低声音,“组长,我查过了,程千帆参与了抓捕行动,人是他抓住的,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和红党有仇,上去就揍,要不是有人拦住,那个红党且被打出个好歹。” “哦?”宋甫国点点头,这倒是个意外的消息。 他要招兵买马,但是,也害怕被红党分子混进来,要是特务处的情报部门混进了异党分子,这乐子就大了。 这小子对红党态度恶劣,倒是个好消息。 “挑个时间,你约他吃酒。” “组长你要亲自见他?” “看情况吧。”宋甫国摇摇头。 …… “老康,这宅子不错啊。” 这是一处带院子的宅子,前门在一条街上,后门在靠在另外一条街,院墙靠着另外一条街,一旦有异常情况,有利于突围。 康二牛点点头,这正是这处宅子的好处,所以他一直记着。 “老康,这宅子有问题吗?”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这是以前的同志为省委准备的安全屋。”康二牛说道,“大搜捕后,这宅子就空着了,我一直留意着,这里应该没有出过事,也没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说着,他抹了一把桌子上的浮灰,“目前来看应该是安全的,不过,也不能大意。” “老康,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年轻人高兴的喊道。 在一个抽屉里的暗格,年轻人摸索出一张租约,不是这套房子的,是隔壁的一处很小的宅子的。 “准备这个房子的同志,很细心啊。”中年男子赞叹说。 康二牛点点头,“大壮,你去隔壁那个房子住,负责警戒。” 很显然,隔壁的房子是为了保护这处宅子所准备的预警。 “老肖,你之前说去找《申报》的朋友拿照片……” “别提了,那个《申报》的朋友也被巡捕抓了。”老肖露出担心的神情,“我现在怀疑那个朋友也是我们的同志,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程千帆拎着一盒吃食,拿着覃德泰亲自开的手令,来到了巡捕房的看守所。 “郑兄,一起?”程千帆冲着陪同来前来的一个巡捕说道。 “我就不去了,里面那味,太冲。”巡捕扬了扬手里的烧鸡和一瓶酒,“小程,谢了。” 程千帆笑了笑,没说什么,拎着吃食朝着里面走。 方木恒被安排的单间,看样子是新换了干草,倒是还算干净。 这是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瘦削,看起来很斯文的男子。 身上的西装有些破了,可以看到几道鞭痕和血迹,这不是受刑,估计是抓进来的时候不老实,被收拾了一顿。 其人面对墙壁站着,正在大声朗诵文章。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 程千帆安静的看着,听着。 金木恒的声音洪亮,情绪高昂,声音越来越大。 在这个狭窄的牢房内,这个瘦削挺拔的身影,和他朗诵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力量。 “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程千帆朗声说道。 “你是谁?”方木恒闻言,扭过身来,审视的眼神看着这个身穿巡捕制服的年轻男子。 “木恒兄之名,如雷贯耳。”程千帆没有回答,直接拿了钥匙开了牢门,慢悠悠的进去,将食盒轻轻放下,才开口说道。 “我不认识你。”金木恒冷冷说道。 “我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如此场合。”程千帆微笑,伸出手,“常听筱叶提起你,程千帆,木恒兄,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程千帆?”方木恒盯着程千帆看了好一会,没有握手,冷笑一声,“是你,小妹对你颇为推崇,没想到大好男儿,披了这一身狗皮。” 第026章 方木恒 “素闻木恒兄是一位谦谦君子,你我初次蒙面,我好心来看你,你却出口伤人,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程千帆摇头说道。 他对于方木恒的冷漠并在在意,一把拉过牢房里破旧的桌子,将食盒放上去,打开食盒,拿出盒盖上面绑着的两双筷子,摆放好,将咯吱窝夹着的那瓶酒打开,从兜里摸出两个酒盅,一边一个摆好。 方木恒冷冷的看着程千帆忙碌,他打定主意,自己一口饭菜也不会吃,一口酒也不会喝的。 咕噜。 程千帆抬起头,就看到方木恒涨红了脸,冷哼一声,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不去看桌上的酒食。 “木恒兄,请。”程千帆丝毫不介意地面的脏乱,他直接扒拉了一些干草过来,自己盘膝而坐。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这是付了钱的,筱叶给我饭钱了。”程千帆轻笑一声,“木恒兄,请。” 方木恒闻言,直接弯腰,拿起饭盒,一个人走在一旁,拿起一根鸡腿就大快朵颐。 程千帆忍住笑,他算是有点了解这个方家大兄了,是一个很有热情的爱国者,有傲气,同时也有些小孩子气,他这么做的意思大概就是,自家付了钱,他自然要吃,而且不给程千帆吃。 当然,也可能是方木恒饿了,而且正好有台阶下。 …… “木恒兄,我对你的事情不清楚,也不想了解太多。”程千帆说道,“不过,有一句话送给木恒兄,不要再受到某些歪理邪说的迷惑,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滚!”方木恒将鸡骨头扔过来,直接落在了程千帆的头上。 程千帆拿掉鸡骨头,随手扔在地上,也不生气,弯腰拿起酒盅,“既然木恒兄要独饮,千帆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你请自便,告辞。” 哗啦一声。 就在程千帆转身离开的时候,方木恒直接将酒瓶和酒盅踢碎了。 “堂堂五尺男儿,不思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却做洋人的走狗,你羞不羞!”方木恒指着骂道。 程千帆猛然停住脚步,扭过身来,冷冷的盯着方木恒看。 这眼神实在是太过阴冷,方木恒竟是被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打我?来啊,来啊,懦夫!” “木恒兄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筱叶妹妹吗?”看着歇斯底里的方木恒,程千帆皱了皱眉头,突然问。 “我不许你那么称呼我妹妹,你滚,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方木恒咆哮道,“你不配那么称呼我妹妹。” “看来木恒兄对我成见太深了。”程千帆叹息一声,摇摇头,“告辞。” 他迈出去后,转身将牢房的门锁上,隔着栏杆看着牢内人,“我刚才交了伙食费,从晚上开始,你能多一个肉馒头,两碗粥。” 方木恒的冷哼声刚响起,程千帆就突然诡秘的笑了,“对了,伙食费是我垫付的,你可以不吃,但是,记得还。” “无耻!小人!”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方木恒气的破口大骂,在他想来,对方太可恶了,故意这么说,让他饿着肚子看着不能吃的食物。 “打死我也不会吃的。” “记得还钱。”程千帆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 程千帆的心中放轻松了。 在程千帆看来,方木恒就是一个热血的爱国者,也许是亲近红色,也许仅仅是对于日寇侵略而产生的激愤,让他有些‘过激’的言行。 他的心中现在确认方木恒不是我党同志。 在方木恒第一次出口讽刺他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判断了。 程千帆觉得,同志之间,有一种双方都很熟悉的感觉,气息,这是非常奇妙的感觉,没有证据,但是,却知道答案。 这也正是特科当初为什么要成立红队来铲除叛徒的原因,这些叛徒太了解曾经的战友了。 曾经被程千帆亲手除掉的一个叛徒就说过一句话,‘他只要闻一闻,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不是红党’。 他欣赏方木恒的爱国热情。 却不赞同他这种激烈的对抗情绪。 不懂斗争策略,幼稚,孩子气。 在程千帆看来,如果方木恒处在他的位置、他的身份,不出半天就会暴露。 …… 就在程千帆和郑姓巡捕打了声招呼离开之后没多久,一份关于他此次探监的一言一行,乃至是表情和动作的描述都涵盖非常详尽之文案报告就出现在了总巡长覃德泰的办公桌上。 “有意思。”覃德泰戴上老花镜,仔细的看了报告,并且在一些细节上描红思考琢磨了好一会,摇头笑说。 “方兄啊,你也真是的,大侄子的事情你也不打个电话来。”覃德泰挂了个电话到方家,“要不是下边人报告,我也不知道那竟是木恒贤侄。” “哎呀,没事,已经基本查清楚了,木恒贤侄涉入不深,过两天就可以放出来了,当然,方兄你要着急的话,明天就可以来领人。” “那好,方兄所想,也正是覃某所思,就委屈木恒贤侄了,让他在里面反省反省,省得你老兄往后要担更大的心。” 挂了电话,覃德泰又拿起报告扫了几眼,旋即拿起电话,“让三巡的程千帆来一下。” …… 三巡的值房里。 “大大大!” “小小小!” 一众巡捕正在玩塞子,何关输了钱,急的满头大汗,制服上衣的纽扣解开了,眼睛盯着碗里滚动的塞子,眼珠子都是红的。 “吕哥。”程千帆喊大头吕过来,给他递烟。 “小程,有事?” “听说嫂子那里能搞到花旗参?” “你要?多了不保准,少量的没问题。”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二道手,就是要买点。”程千帆笑了,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给我弄点品质差的,包装好看点,我去看望老莫。” 大头吕眨巴眨巴眼睛,秒懂,“哈哈,我懂,交给吕哥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副巡长马一守进来了,快步走到程千帆身边,“千帆,覃总找你,快点去。” 正在赌的热火朝天的众人都看过来,神色各异。 “知道了,谢谢师傅。”程千帆点点头,又冲着大头吕挤挤眼,这才赶紧朝着三楼的总巡长办公室小跑而去。 …… 三楼走廊。 距离总巡长办公室还有三十多米的距离,程千帆步伐有力,马靴踏的蹬蹬响,再距离门口还有三五米的距离的时候,他放慢脚步,步伐很轻。 这是要给上峰准备的时间,谁知道你来的是不是时候,这是提醒覃德泰: 属下要来敲门了,您准备好了吗? 第027章 陶老板 在程千帆离开之后,刘波凑过来,递给大头吕一支烟。 “小程找你做什么?” 大头吕接过烟,夹在了耳朵后,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这小程也是够有意思的,他找我弄点花旗参,说是要去看望老莫。” “小程倒是心善。”刘波点点头。 “是啊。”大头吕撇撇嘴,倒是没有多再嘴。 …… “覃总好!”程千帆敬礼,站的笔直。 “小程啊,不要拘束,放松,放松。”覃德泰呵呵笑道。 “是。”程千帆依然毕恭毕敬。 “我和肱燊兄相交莫逆,你是他的晚辈,也就是我的子侄辈,莫拘谨。”覃德泰佯怒。 “报告覃总。”程千帆朗声说道,“私下里,您是千帆尊敬的长辈,小子可以仗着长辈的喜欢放肆,属下现在在聆听覃总巡的训示,您是属下尊敬的长官,属下不敢有丝毫懈怠。” “哎呀呀,你个杠头。”覃德泰指着程千帆笑骂了一句,露出欣赏之情,“你去见了方木恒,说说你的看法。” “报告覃总,属下和此人也是第一次见面,就斗胆说说就此次会面所得。” “唔,你说。” “根据属下的看法,方木恒也许共情红党,甚至可能是红党外围活跃分子,不过,其人是红党人可能性不大。” “哦,理由呢?” “此人空有傲气,实无坚韧之心。”程千帆斟酌了一下用词,“千帆履职以来,也亲手抓过红党,这些人被歪理邪说诱惑,千帆鄙薄其人愚昧,却也承认这些人十分顽固,一条道走到黑,难以教化。” “你的意思是,方木恒不是这样的人?” “方木恒此人受困囫囵,强装镇定,实则内心怯懦。”程千帆摇摇头,“而且,观其言行,极为幼稚。” “你啊你。”覃德泰哈哈大笑,“方木恒被很多人誉为青年才俊,到了你的嘴巴里就如此不堪。” “这只是属下的浅薄的看法。”程千帆正色说,“也许此人无比较滑,故意表演蒙蔽了属下也有可能。” “不要妄自菲薄。”覃德泰轻笑一声,上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相信你的判断,这样,你告诉你那个小女朋友,让她不要担心,方木恒再关两天,磨一磨他的性子就可以放了。” “覃总。”程千帆急忙辩解,“属下和方家小姐只是儿时玩伴,多年未联系,并无私情,此番也是秉公行事。” “你小子,急什么,我当然相信你的行事为人。”覃德泰呵呵笑,看到程千帆还要辩解,哈哈大笑,摆摆手,“去吧。” “是,属下告退。”程千帆无奈,敬礼,退出办公室,轻轻的掩上房门。 …… 待程千帆离开后,覃德泰打开抽屉,掏出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上面写了不少名字。 覃德泰提笔,思考了一番后,才在程千帆的名字后面标注:无可疑。 想了想,又画了圈,添了个暂字:暂无可疑。 离开总巡长办公室的程千帆,感受着沿途同僚羡慕的目光,和众人打着招呼。 他的内心却并不平静,他在检讨自己的言行有无过失。 对于老谋深算的覃德泰,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程千帆不认为单凭自己的一番话,覃德泰就会认同方木恒不是红党的判断,但是,覃德泰的表现却给他一种感觉,这位总巡长阁下实际上对于‘方木恒案’并没有放在心上。 以覃德泰的身份,他说过几日会放人,自然会放人。 或者说,覃德泰实际上也对于方木恒的身份心知肚明? 只是,政治处此番大张旗鼓的抓捕,却是抓了又放,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此外,在巡捕房的看守所里,他没有看到同日被抓捕的‘朱源’。 他今日打着去‘探望’方木恒的旗号,也有去再会一会此人的谋算的。 …… “小程,找你的。”何关拎着话筒,喊道。 “谢了。”程千帆接过电话,“我是程千帆,哪位找我?” “陶老板,你好呀,多日不见,最近在哪发财啊。” “怎能让陶兄你请客,该我为陶兄接风洗尘才是。” “陶兄客气,千帆就却之不恭了,说好了,下回我做东。” 挂掉电话,程千帆掏出香烟,自己抽了根,将烟盒扔给何关。 “什么事?”何关毫不客气的将剩下半包烟揣兜里,“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程千帆随口说,却是突然想起什么,“还真有事要麻烦你。” “你说。” “霞飞路那件案子,你知道的。” “唔。” “你去打听一下,死去那人的手续办完没。”程千帆说,“完事我打电话安排人去葬了。” “交给我了。”何关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 法租界天主教会成立了一个救济会,为无人认领的尸体收尸安葬,救济会方面联系了巡捕房方面,当时刚刚来到巡捕房的程千帆被安排去接洽这种晦气的差事,程千帆也就在救济会挂了个副理事的名。 …… 下值后,程千帆换了便装,前去赴陶老板的东道。 程千帆是警觉之人,在此前这为陶老板刻意接近他之时,他就向竹林同志汇报过这件事。 竹林同志通过党内渠道探知,这位陶老板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特务处的特务。 并且立刻得出了对方想要吸引程千帆加入特务处的判断。 他建议程千帆和对方虚与委蛇。 至于说是否趁机打入特务处,竹林同志也拿不定主意。 程千帆本身就有巡捕房巡捕、‘火苗’和‘陈州’的三重身份。 倘若再打入特务处。 这已经不能够用环境险恶形容了,这将是危机四伏、如履薄冰。 此后,陶老板又多次和程千帆接触。 竹林同志经过深思熟虑,认为这是不可多得的打入敌人内部的绝佳机会,命令程千帆伺机加入对方。 他将这件事在特科备案,并且再三叮嘱程千帆要小心,一旦有可能暴露,立即远遁,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此后就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特科被破坏,竹林同志牺牲,而这位陶老板也数月不见踪影。 程千帆都以为不会再和这位陶老板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对方突然回到上海,并且再次联系了他。 第028章 会面 程千帆站在街头,他的手中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临近清明,上海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赴这种未知的约,他喜欢下雨天。 雨天会遮掩很多东西,也能够合理的带上武器。 这把雨伞就是一柄不起眼的武器。 他的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喊了声‘黄包车’。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身旁,程千帆收起雨伞,坐上车,对车夫说了句,‘麦琪路,富贵酒家。’ 雨天并没有束缚住人们外出的步伐,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有穿着漂亮旗袍的妩媚女子,坐在黄包车上,和他相向而过。 女子没有使用车子的油纸棚,撑了一把橘黄色的小伞,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水味道,是芍药的花香。 程千帆贪婪的嗅了嗅,似乎要将这香味吸进肺里,牢牢地锁住,儿时的屋后,种了一畦芍药,让他怀念。 …… 点燃一支香烟,程千帆在思考即将面临的这次会晤。 他知道,一旦自己点头加入特务处,自己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甚至可以用危机四伏来形容。 潜伏在巡捕房,尽管也是身处敌营,不过,巡捕房毕竟不是特务机构,他周遭的同僚也和专业特务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在巡捕房可以隐藏的很好,若是潜伏在特务处,面对这些专业、阴狠的特务,未必能长久隐藏身份。 想这些,不是他退缩了,他只是提醒自己将要面临的更加残酷的斗争环境,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接到了陶老板的电话,程千帆的内心是紧张的,更是激动的。 完成了铲出汉奸老莫的任务后,他的心中空落落的。 打入特务处,这是竹林同志被捕前下达的命令,本以为这个任务无疾而终了,此番陶老板的邀请,使得这个任务再度开启。 对于和组织失联的程千帆来说,此刻他整个人的心中再度充满火热的激情,这份火热,驱散了心中的孤独感。 …… “停一下。”空气中飘来面包的香气。 “你在这等我,我去买点东西。”程千帆先递给了车夫一张一元的法币,车夫高兴的接过。 不一会的功夫,程千帆拎着油纸袋包好的一大一小两份面包返回,“走吧。” 麦琪路的富贵酒家到了。 程千帆下车,撑起黑色雨伞,又递过去一元法币,“不用找了。” 车夫接过钱,高兴的作揖。 “先生,您的面包。”车夫喊道,车座落下了小份的面包。 “送你了,回去给孩子尝尝。”程千帆没有回头,摆摆手,撑着雨伞,推开门,步入酒楼。 “谢谢侬,谢谢侬。”车夫千恩万谢。 咕咚,车夫咽了口口水,露出开心的笑容。 拿起肩膀上搭着的旧毛巾,仔仔细细的将面包包好,这么好的面包,金贵着呢,娃娃从来没吃过,一定很开心。 “妈妈,生日快乐。”程千帆在内心里说道。 今天是他的母亲苏稚芙的生日,记忆中父亲会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煮一大碗面,母亲会特意用搪瓷碗装了饭菜,送给街边的流浪儿,她说这样才有意义。 …… 二楼靠窗的座位,陶老板低声对宋甫国说,“组长,他来了。” 他有些不明白,宋甫国本来并无亲自出马的打算,为何半小时前突然出现。 程千帆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到二楼,就看到陶老板和一个长袍马褂的中年男子在等候。 “程兄,陶某有失远迎。”陶老板双手抱拳,热情迎接。 “是千帆来晚了,劳陶兄久候。”程千帆拱了拱手,“这位是?” “程巡官,久仰。”宋甫国起身抱拳,“鄙人宋甫国,小陶的表舅,小陶多蒙程巡官照顾,宋某感激不尽。” “原来是宋先生。”程千帆抱拳,爽朗笑说,“我和陶兄一见如故,宋先生客气了。” 陶老板八面玲珑,惯会说话,有他居中,三人谈笑风生,很快就熟络起来。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陶老板谈及他月前从香港进了批货,货船被日军巡查扣押,可谓是赔了个血本无归。 陶老板一阵长吁短叹,对日本人的卑劣行径更是一阵咒骂。 “好了,货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好。”宋甫国叹口气劝说,“国事艰难,日寇侵我国土,杀我同胞,我等百姓除了躲远点,自叹倒霉,还能怎么样?” “我就是感觉窝囊,我堂堂中华,被小日本欺负成什么样了。”陶老板闷了口酒。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知道,戏肉来了。 “程巡官在巡捕房做事情,眼界开阔,小陶你对推崇备至。”宋甫国起身给程千帆添了杯酒,“今日上海之局势,程巡官怎么看?” 程千帆客气的接过酒壶,给宋甫国也倒了杯酒,才坐下来说道,“一二八战后,国军悲愤撤离,作为国府经济中心的上海,我们自己的国土,竟不允许驻军,真乃奇耻大辱。” 陶老板脸色一变,就要说什么,被宋甫国一个隐蔽的眼神制止了。 “是啊,堂堂国府,竟如此窝囊。”宋甫国叹息、愤慨说道。 “宋先生此言差矣。”程千帆摇摇头,“千帆并无埋怨政府之心,只是愤慨日寇狼子野心,国事维艰,地方势力各怀心思,不思齐心协力,共克时艰,才给日人可乘之机,倘若我中华上下一心,岂有日寇逞威之机。” “程巡官指的是红党?”宋甫国微微一笑,说。 “红匪?”程千帆哼了一声,“若非匪患不断,国军羁绊于此,怎会有大片国土沦丧?” 说着,程千帆猛地饮下杯中酒,慨然道,“匪患不净,张汉生无能,堂堂中华竟被倭寇凌辱!” 闻听此言,宋甫国心中大喜,早闻此人在巡捕房对待红党态度恶劣,果真如此。 “程巡官慎言。”宋甫国表情严肃,“张将军乃我国军高级将领,我等向来尊重,还请程巡官莫让我等为难。” “备受尊重?”程千帆冷笑,随即露出犹疑之色,看着对面两人,脸色一变,“宋先生,你,你——。” 说话间,他腾身而起,眼睛死死地盯住对方,咬牙质问,“宋先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029章 加入特务处 在来的路上,程千帆一直在思考,当对方准备公开身份的时候,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情绪来对待。 忘记自己的红党身份。 此时此刻,自己就是一个巡捕房巡捕的普通身份。 乍闻之下,应该是什么情绪? 震惊! 除此之外呢,还应该有一丝愤怒。 是些许愤怒,不是恨。 愤怒的原因是感觉受到了朋友欺瞒。 宋甫国一直观察程千帆,看着惊怒交加的对方,和他此前预设的情况基本相符,这让他内心的猜忌更淡了几分。 陶老板看了一眼宋甫国。 宋甫国微微颔首。 陶老板起身,抱拳,一脸惭愧状,“程兄,不是陶某故意隐瞒,兹事体大,还望程兄海涵。” “陶老板,你瞒的千帆好苦啊。”程千帆盯着陶老板看了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沉沉落座。 “程兄,正式认识一下。”陶老板拱了拱手,“陶蔚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上海区,法租界情报组组员。” 程千帆摇头苦笑,“想不到陶兄竟是力行社特务处的人。” 他的视线看向一旁的宋甫国,“如若程某所料不差的话,这为宋先生也并非陶兄的表舅,也应该是特务处的人吧。” 宋甫国并没有起身,淡淡一笑,抱拳说道,“宋甫国,特务处上海区法租界情报组组长。” 闻知宋甫国的身份,程千帆微微错愕,不敢再坐着了,起身抱拳,“竟是宋组长亲临,千帆何德何能,劳烦两位国之干城大驾。” …… “程兄,我等已然坦诚相对,还望程兄莫再介怀。”陶老板微笑说。 “岂能不在意。”程千帆冷笑一声,“程某自觉和陶兄颇为投契,结实一至交好友,没成想……” “程兄此言差矣。”陶老板给程千帆倒了一杯酒,自己拿起酒杯,“陶某的身份无碍于你我兄弟情谊,陶某再次赔罪。” 看着陶老板一饮而尽,程千帆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哈哈哈。”宋甫国抚掌笑说,“好,你我皆是性情中人,程巡官,宋某也敬你一杯。” “不敢。”对待宋甫国,程千帆的态度要好了不少,自己将酒杯倒满,一口饮尽。 “好!”陶老板叫了声好,被程千帆瞪了一眼,也不恼怒,嘿嘿笑起来。 “两位就不怕我将二位的身份报上去?”程千帆夹了一口菜,问。 “不会。”宋甫国摇摇头,“我等身份隐秘,既坦诚相告,自有八分把握程巡官不是那等狼心背国之人。” “那还有两分呢?” “宋某相信,文藻先生后人岂是数典忘祖之辈。”宋甫国表情严肃说。 “你们调查我?”程千帆眉头一皱,随之苦笑一声,“是了,想必程某的底子宋先生已经查了个底儿掉了。” “群狼环伺,危机四伏,程巡官莫怪。”宋甫国点点头,“宋某得知程巡官乃烈士遗孤,无比欣慰,令尊令堂的事迹,宋某也曾耳闻,感佩肺腑。” 说着,宋甫国起身,擎杯,“这一杯酒,敬为国献身的程文藻先生、苏稚芙女士。” 程千帆站起来,双手举着酒杯,双眼含着泪花,“千帆代家父家母谢谢二位,没想到还有人记着他们。” “为国牺牲的烈士,我等时刻不敢忘。” …… “程巡官。”宋甫国说道。 “宋先生,毋需如此客气,您是长辈,称呼我一声小程即可。” “也好。”宋甫国点点头,“千帆,令尊令堂为了国家慨然牺牲,忠烈千古,如今国难当头,千帆有没有考虑继承父母遗志,为国效力?” “宋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加入你们?”程千帆抬起头,问。 “是的。”宋甫国微微颔首,“想必千帆也猜到了我等今日请你来的目的,就是邀请你。” “如果是两年前,我会拒绝。”程千帆起身,看了看楼下的风景。 陶老板就要劝说,宋甫国不着痕迹的摇摇头。 “现在,我选择接受。”程千帆表情无比认真的看着宋甫国,说道。 “很好。”宋甫国大喜,旋即疑惑问道,“为何你说两年前会拒绝?” “千帆的家庭情况,宋先生应该知晓。”程千帆说道,“程家三代单传,祖父一直不允我参与危险工作,祖父所言,千帆不敢有违,更不敢令老人家日夜忧心。” “令祖?” “祖父已经病故。”程千帆露出伤心之情,“千帆恐要做个不孝之孙了。”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宋甫国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是啊,忠孝不能两全。”程千帆眼睛微红,“今国难当头,千帆岂能继续蜗居陋室,自图苟活。” 程千帆的眼神中散发出激昂的光芒,“唯以此身,献于国家,当不负父母谆谆教诲,不负国家。” “好!”宋甫国抚掌赞叹,“说的好,有千帆这样的忠义青年,何愁日寇不灭?国家不兴?党国幸甚,民族幸甚!” 这边,陶老板拿起两个斟满酒的酒杯递给二人。 宋甫国执起酒杯,“程千帆同志,我代表组织欢迎你加入。”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程千帆表情认真,严肃。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 “千帆。”宋甫国抿了一口酒,轻声说,“按理说,你刚刚加入组织,不应该如此仓促就有任务交于你。” “组长。”程千帆正色说,“千帆荒唐数年,恨不得即刻投入工作,既明志向,时刻不敢懈怠。” “很好。”宋甫国露出欣慰的神情,他现在对程千帆太满意了,烈士之后,一腔热血,况以他所了解,这个年轻人是法租界警察士官学院补充班的优等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番种种,让他对程千帆的未来更加期待。 “既如此,我就不啰嗦了。”宋甫国低声说,“前日中央巡捕房在双龙坊公寓逮捕了一名红党,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千帆亲自参与了抓捕工作。”程千帆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莫非这名红党有莫大的来头?” “红党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论。”宋甫国摇摇头,“特务处现在的工作重心是日本人,当然了,对待红色,我等当时刻保持警惕,不敢有丝毫大意。” “千帆明白。” “在抓捕该红党之时,千帆可曾留意有什么异常情况?”宋甫国说道,“实不相瞒,情报组跟踪一名疑似日特,此人和其同党当时就在双龙坊公寓,并且就在围观之人中。” “围观之人中……”程千帆苦苦思索,他从座位上起身,慢慢踱步。 蓦然,程千帆眉头舒展,心中一动。 第030章 影佐 “千帆可是觉察到不寻常之处?”看到程千帆神情变化,宋甫国急问。 “组长明鉴。”程千帆点点头,“本来并无觉得不妥,只是现在再度思量,确有异常之处。” “哦?”宋甫国点点头,“你说说看。” “千帆彼时也在注意围观之人,恐有红党余孽伺探。”程千帆回忆说道,“当时看到一人身形有些熟悉,正待上前盘问,一位同僚正好盘问一名过客,千帆就扭头看了一眼,待到千帆回头再去寻找那人之时,已经不见踪影。” 宋甫国大喜,程千帆所言和那老马所述情况一般无二。 果不其然,同他之前揣测相仿,那位付先生是受到‘惊吓’,立刻远遁。 “是了。”陶老板也是点头说道,“程兄,我们盘问过一名房客,据他所言,该嫌疑人自承是中学教员,当时手中讲义掉落,弯腰捡起讲义……” “捡讲义?”程千帆拍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人定时也看到了我,唯恐被我认出来,故而弯下腰,围观者众多,正好遮掩了他的身形。” “千帆你说那人你觉得熟悉?”宋甫国立刻抓住了重点。 “是的,千帆所料不差的话,这人应该千帆的一位故人。”程千帆点头说道,“确切的说,这是千帆认识的一个日本人。” “故人?千帆怎会和日本人有交集。” “组长不知道?”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千帆的身份背景,组长应该都掌握了。” 我知道个屁。 宋宋甫国心中如同挠痒痒一样,他拿到手的资料,只是查探到程千帆是程文藻和苏稚芙之子,其他更多的资料并没有。 …… 特务处确实是有能量,但是,想要查清楚一个人的底细,单凭法租界情报组的能力,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实不相瞒。”宋甫国倒也不隐瞒,“我只知道千帆乃文藻先生之子,只此一点,就足以让我放心了,故而无有细查。” “多谢组长信任。”程千帆感动于色,“日寇侵我国土,杀我同胞,千帆因为祖父训示,虽有报国之志,也只能暂时忍耐,不过,千帆也没有闲着,正所谓知己知彼,千帆就动了学习日语的心思。” “你还会日语?”宋甫国惊喜不已,他只知道程千帆精通法语,没想到竟然还通晓日语,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高端全才。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当时上海东亚同文学院招生免费旁听生,千帆就趁机前往学习日语,也希望可以和日本人多接触,多了解一下日人。” “想不到千帆竟曾在东亚同文学院求学。”宋甫国惊讶不已,看来自己对于程千帆的了解非常片面啊。 “千帆,你怎会去那……”陶老板急问。 “陶兄,我明白你的意思。”程千帆摆摆手,“我初时只是想要学习日语,进了这学校,慢慢地才发现,这学校实际上大有乾坤,从这学校可观,日人侵华之狼子野心久矣。” “是啊,这个东亚同文学院,我们也关注到了。”宋甫国点点头,“据我所知,这学院表面是日人财团创立的普通学校,招生中日青年,甚至还得到国府和日方官方的共同学历认可,不过,后来我们才得知,我们都被日本人蒙蔽了,这实际上是日本外务省和军部经营,专为培养对华工作者。” …… “组长明鉴。”程千帆点点头,“千帆也是进了学校后才发现的,校方宣传灌输中日友好理念,其实际目的是培养对日亲善份子。” 说着,程千帆冷笑一声,“若非千帆时刻不敢忘父母教诲,时刻谨记日人侵我国土、杀我同胞之血仇,恐怕也会被日本人伪善思想所蛊惑。” 他重重的捶打了一下桌子,“可惜,依千帆所观,不少中国学生都被日本人的那一套技俩所蒙蔽,竟然深信校方的‘日中友好’宣传。” “这就是日本人的狡猾之处。”宋甫国也是冷哼一声,“特务处也曾经抓获日特,不乏有国人甘愿为日本人效命,竟不已汉奸为耻。” “程兄既然察觉日本人的阴谋,故而愤而退学了?”陶老板问。 “没有。”程千帆得意一笑,“非但没有,恐怕在校方眼中,我应该是非常认同‘日中友好’的好学生。” “程兄,你怎可?” “好,好,好!”宋甫国击掌赞叹,在陶老板惊讶不解的目光中,他上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千帆,你很好,我现在对你更加期待了。” “组长明鉴,多谢组长理解。”程千帆真诚的说,“我还以为组长会骂我向日人卑躬屈膝呢。”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千帆,我看好你,你是快好料子。”宋甫国欣慰的点点头,“以后你也要注意,不要公开表露有反日的思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程千帆认真的点点头。 “组长,我不明白啊。”陶老板忍不住说。 “不需要你明白。”宋甫国态度严厉的说,“小陶,今天千帆所述之事,绝对保密,不可有半句外传,违者,军法从事!” “是,组长。”陶老板被送福严厉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表态。 …… “在东亚同文学院,因为我‘表现良好’,所以,也结实了一些日本人。”程千帆继续说道,“那个熟悉的背影,我一开始也没有朝着日本人身上联想,幸而今日组长告知我内情,现在,我细细思量,有一个人符合我的猜测。” “是谁?”宋甫国大喜,立刻问道。 “影佐英一。”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如我所料不差,应该是他。” “影佐?”宋甫国露出思索之色,“此人和日本驻上海武官影佐祯昭什么关系?” “组长明鉴。”程千帆露出钦佩之色,“影佐英一是影佐家族子弟,据说影佐祯昭对这为族侄也是颇为看重,此人当时在东亚同文学院就是颇为活跃,不少日本青年学生视其为领袖。” “好机会!杀了他!”陶老板激动的低声吼道,“影佐祯昭咱们没办法动他,就拿他这个侄子开刀!” 程千帆没有说话。 宋甫国也是陷入了沉思,陶老板还要说什么,程千帆拉了拉他的衣角,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扰宋甫国思考。 第031章 藏拙 “千帆,你怎么看这件事?”宋甫国问。 “组长已经胸有成竹了,这是考校千帆啊。”程千帆微笑说,“我就班门弄斧说一说我的想法。” 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现在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影佐英一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两年前,东亚同文学院内乱,影佐英一就离开了学校。” “等一下。”宋甫国打断了程千帆,“内乱?” “是的。”程千帆轻笑一声,“说来有意思,东亚同文学院校方宣传‘日中友好’,蛊惑了不少中国学生,不过,校方也想不到的是,一些日本学生竟然对此也深信不疑。” “一二八事变之后,学校也陷入了混乱,日本右翼学生支持日军扩大战事,学校有一部分左翼日本学生却对此极力反对,认为日方不应该继续侵略中国,有日本学生还跑到南市体育馆追悼牺牲的抗日将士。” “竟有此事?” “确有其事。”程千帆点点头,“这件事引起了学校内部冲突,两派学生各行其道,此后裂痕逐渐扩大。” “后来呢?”宋甫国颇有兴趣,他意识到特务处对于东亚同文学院的关注时间过晚,并且流于肤浅。 “部分左翼日本学生回日本了,以影佐英一为代表的右翼学生也在两年前大批离校,我也是那个时候离开了东亚同文学院。”程千帆正色说道,“组长,这些日本学生会说流利的中国话,甚至比中国人更中国化,这些人极会伪装,是极度危险人物。” “以你对影佐英一的了解,他消失的这两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宋甫国点点头,问道。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最有可能的是被日方派遣进行某种秘密行动,此番影佐英一时隔两年重返上海,十之八九是带着某种目的和任务。” 宋甫国点点头,“是啊,日本人没有使用上海本地的日特人员,而是选择将熟悉上海的影佐英一这个‘生面孔’调回,这正说明他们此行的谨慎。” 特务处是最近一年才开始关注东亚同文学院的,所以,影佐英一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陌生的,要不是程千帆认识此人,特务处短期内恐怕很难捕捉到此人的真面目。 …… “千帆,说一下这个影佐英一的特征。”宋甫国说道。 “组长。”程千帆看了看四周,“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我擅长素描,可以提供画像。” “噢?”宋甫国再度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般手艺。” “小时候邻居有一位老克勒,擅长西洋画,小时候好奇,总是跟着看,老克勒闲着没事就收了我这半个弟子。”程千帆笑了说。 “小陶,准备纸笔。”宋甫国吩咐说,看到程千帆疑惑的眼神,解释说道,“这处酒楼是特务处经营的,安全无虞。” 看着程千帆熟练、写意的在一张白纸上勾勒,很快,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的面貌赫然纸上,宋甫国大喜,他越看程千帆越满意,这个年轻人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宝藏啊,简直可以说是不断的带给他惊喜。 “神了,这画像,简直可以当照片用了。”陶老板啧啧称奇。 “组长。”程千帆闻言,心中一动,“最好是将素描拍照,这张画像也要尽快毁掉。” “影佐英一知道你擅长素描?”宋甫国立刻会意。 “应该不知道,我极少在人前显露。”程千帆摇摇头,“只是小心为妙,我和此人接触颇多,影佐英一非常谨慎、心细,这个人非常危险。” “是啊,要小心。”宋甫国感叹点头,特务处和日特斗争数年,日本人的狡猾阴险他们是感受最深的,这都是血的教训。 …… 他拿起素描画像,仔细观摩,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日本人,真的会误会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长相普通,面带笑容,唯一有点像是日本人特征的,就是眼睛比较小。 “太好了。”宋甫国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千帆,不管能不能捕获此人,我都会为你请功。” 对于特务处来说,能够掌握一位重要日特的相貌,这本身就是不小的功劳。 “这都是组长教诲,以及诸位同僚的帮助,千帆不敢居功。”程千帆温和一笑,“若非大家提前做了工作,千帆也不会联想到此人。” “此外,此人此番返沪,既是从事特务活动,相貌上自是会有所遮掩改变。”程千帆提醒说。 宋甫国更加满意了,心思细腻、通晓多国语言、身怀绝技,且并无年轻人的自满骄傲,会做人,这样的人才能为己用,他心中得意。 “千帆,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宋甫国问。 “没有了。”程千帆思考片刻,摇摇头,“千帆愚钝,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 “已经很好了。”宋甫国微笑说,停顿了一下,他突然问道,“那个打断你的巡捕是谁?” “刘波,一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巡捕,为人在巡捕中算是正派的。”程千帆回答说,随后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宋甫国,“组长怀疑此人?” “是的。”宋甫国点点头,“此人突然打断你,未尝没有为日特打掩护的可能。” “不可能。”程千帆惊呼出声,看了宋甫国一眼,慌忙解释,“组长恕罪,不是千帆质疑你的判断,只是,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看到此前表现的近乎完美的程千帆终于显露出不足之处,宋甫国的心中没有责怪,反而窃喜,这才对嘛,要是这小子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如何显得他这个组长的能力。 “千帆,你此前只是巡捕,尽管确有天赋,只是考虑问题的方式还流于普通。”宋甫国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记住了,以后你是特务处的人,我们特务处的行事思维是,怀疑一切,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情,要大胆怀疑,不要为平日对人和事的习惯印象所迷惑。” 程千帆沉默好一会,露出惭愧之色,“千帆省得了,组长谆谆教诲,千帆时刻谨记。” “无妨。”宋甫国担心年轻人受到打击,“我说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极有天赋的,我对你的未来很有信心。” “千帆当时刻牢记教诲,向诸位前辈、同僚学习。”程千帆认真表态。 “很好。”宋甫国高兴的点点头。 第032章 窗台的兰花 宋甫国交给程千帆一个任务,暗中打探影佐英一的踪迹。 巡捕房是法租界的官方权力机构,做起事情来更加方便,并且有充分的不会引起怀疑的理由。 每一个巡捕后面都有他们自己的情报渠道,宋甫国相信程千帆亦然。 告辞离开之时,程千帆将面包递给陶老板,“陶兄,来的匆忙,也没有给侄女买什么礼物,这个带回去给小侄女尝尝。” 陶老板瞄了一眼,惊讶说,“起士林咖啡馆的方角面包,小丫头念叨好几次了。” 他高兴的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有心了。” 程千帆笑了笑,这是方角德国面包,外皮相当厚而脆,中心微湿,是普通面包中的极品。 店员介绍说,这是小孩子最喜欢的,可以不抹黄油,白吃也很香。 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看着程千帆撑着一把黑雨伞,渐行渐远。 宋甫国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陶,没好气说,“有话就说。” “组长,程千帆的父母是怎么回事?没听你提过啊。” “程文藻先生和苏稚芙女士,这两位是程千帆的父母,我党党员。”宋甫国语气低沉,“民国十五年,北伐伊始,两人在上海秘密宣传北伐,不幸为孙传芳所部抓捕、杀害。” 小陶露出恍然之色,程千帆有这样的背景出身,难怪组长今天突然决定亲自出面。 …… “据闻,上海光复后,衢州江山县党部为二人举办了追悼会,校长都送了挽联。”宋甫国缓缓地说。 小陶大惊,“怎么可能?” “程家是衢州府江山县的书香门户,在当地备受尊敬。”宋甫国看了小陶一眼,“你忘了衢州是哪里?” 衢州府在浙江,小陶明白了。 “组长,程千帆是江山县人,那他岂不是和处长……”小陶举一反三。 “现在明白了?”宋甫国轻笑一声,“别看程千帆今时才入特务处,这小子是个人才,又是江山人,只要他自己不犯错误,未来的成就你拍马也赶不上。” “叔叔,我也不差啊。”小陶笑了说道,指了指面包,“我倒是没想到,千帆还记得我家丫头。” 宋甫国不是他的远房表舅,是他的亲叔叔。 “是个有心、晓事的。”宋甫国点点头。 “这个酒楼,短期内我们不能再来了。”宋甫国突然说。 “组长,你是怀疑程千帆?” “倒也不是怀疑。”宋甫国表情严肃,“记住了,小陶,做我们这行的,人心隔肚皮,小心无大错。” “是。” 宋甫国没有骗程千帆,这个酒楼确实是特务处经营的,不过,从东家到大厨到伙计,都是普通人,和特务处没有丝毫的瓜葛。 他选择这里和程千帆会面,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如果酒店出事了,这就是预警。 …… 离开酒楼的程千帆没有叫黄包车,他撑着雨伞,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漫步。 雨水落在黑色的雨伞上,滴滴答答,仿若时钟在走字的声音。 宋甫国提及了父母,在母亲生日这样的特殊日子里,这让这个年轻人的内心再度被悲伤所笼罩,久远的记忆在心底泛滥,最后都化为对父母的深深思念。 程文藻和苏稚芙牺牲的时候,还是国红合作时期。 两人以梅溪小学教员的公开身份工作,直至他们牺牲,也是以国党党员的身份牺牲,没有暴露红党秘密党员的身份。 父母牺牲后,‘农夫’同志受‘翔舞’同志的嘱托,将当时年仅十一岁的他暂时托付给‘圣彼得教会’养育院。 ‘农夫’同志离沪后,暗中照顾他的‘竹林’同志派人将他送回江山老家的祖父身边呆了一段时间。 父母的音容笑貌,竹林同志、罗惠君阿姨,老廖等等,这些人的身影就像是放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片片闪过。 起风了。 程千帆整理了脖子上的围巾,让自己暖和一些。 步伐加快,他从来没有像是此时这般渴望回到家中,尽管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那也是他的家,有他最快乐的童年。 …… 程千帆回到延德里的家中,他煮了一锅春笋面,这是每次母亲过生的时候,父亲必亲手煮的面。 圆桌上摆好三碗面,三副碗筷。 他又从厨房取来一盘糟毛豆。 这是程文藻最喜欢的下酒菜。 倒了一杯酒。 程文藻不贪杯,浅酌即可。 取来一叠虾子辣酱。 这是苏稚芙吃面时候最喜欢放的,他用小勺挖了满满一勺放在碗口印着荷花的那碗面中。 小心翼翼的从父母的两碗面中夹过两个荷包蛋,嘴巴里嘟囔了一句‘谢谢爸妈’。 咬了两口荷包蛋,程千帆抬起头,露出笑容,“妈,我忘了说了,生日快乐。” “爸,等我长大了,陪你喝酒。” 一切仿如十年前……他记忆中的全家最后一次给母亲过生儿。 程千帆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泪水再也止不住,滴落在碗内。 …… 第二天早上。 难得的晴天。 延德里的居民们忙着洗洗晒晒,安静的一晚上的弄堂里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程千帆推开窗。 将一个提篮用绳子放下去,篮子里放好了钞票。 “刘阿大,来碗混沌。” “好的嘞,程巡官,早上好。” 程千帆扫了一眼,碗里有十五个混沌,比别的顾客多了两个混沌,这是巡捕程千帆在刘阿大这里的牌面。 吃完混沌,用提篮将混沌碗放下去,就听到马姨婆又在和刘阿大吵吵说混沌煮烂了,要多赔一碗混沌汤。 仔细检查、擦拭了自己的勃朗宁配枪。 程千帆换上巡捕制服,他推开窗户,放了一盆兰花在窗台,为了避免花盆坠落,特意用一根红布条横着将花盆绑了个结扣,又检查了一下,确认不会坠落,这才关窗上栓。 这既是向组织报平安,也是请求组织和自己联络的暗号。 他现在和组织失联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向组织发出信号。 这是一种笨方法,也许明天组织上明天就会来和自己联系,也许半年,一年都不会有人来联系。 “帆哥,救我。” 程千帆熟练的按住。 在半大孩子的惨叫声中,程千帆出了延德里。 今天的中央巡捕房,应该会很热闹。 …… 也就在这个时候,金神父路的三味亨餐馆的东家范老三正在发愁。 他店里的伙计赖小五昨天夜里和一个喝醉的瘪三起了冲突,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去看了看,没个三五天甭想上工。 这可把范老三愁坏了,店里就赖小五和罗瘸子两个伙计,俩伙计轮流跑堂和送外卖。 现在赖小五伤了要歇息三五天,他犯不上为这三五天再去雇人啊。 最重要的是,他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 ps:友情推荐当红火书——行者有三大佬的万订大作: 《这个诅咒太棒了》:纵欲封神?这个诅咒太棒了! 第033章 辣斐坊 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在签到簿上签到,顺手帮何关那小子也签了到。 “小程。”大头吕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他。 “多少钱?” “三十元法币。”大头吕提高声音说话,同时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你给十元就行,最好的包装,里面是最次等的花旗参。” 程千帆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副巡长马一守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值房安静下来,众人竖起耳朵去听,约莫听到了‘假洋婆子’、‘装相’之类的话。 “师傅,怎么了?”程千帆好奇的问。 看到程千帆,马一守眼前一亮,“千帆,你去,辣斐德路有案子,你会说洋话。” “好嘞。”程千帆点点头,戴好警帽,“哪一家?” “十五号,就是那个姓露的洋婆子家。” …… 程千帆忍住笑,辣斐德路十五号是一个富商为姨太太置办的房子,姨太太是中国人,偏偏起了个洋名叫‘露丝’,这个女人在巡捕房是挂了名的: 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要打电话报警,巡捕稍有‘服务不到位’,还威胁要打电话找警务总监费格逊投诉。 而最让一众巡捕窝火的是,这位露丝女士面对中国人,满嘴洋话。 巡捕说听不懂,露丝女士就会昂起骄傲的下巴,一阵鄙视的眼神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用上海话说话,一副说了中国话会脏了她的嘴巴的做派。 就连老莫这样的混蛋都觉得这女人过分,私下里八卦这女人和先生同床的时候,莫不是用洋话喊叫。 对于这个女人,巡捕房的巡捕是极为不耐的,没人愿意处她家的警。 这种情况直到程千帆来到巡捕房当值。 会说法语、长相帅气俊逸的程千帆似乎颇受露丝女士的喜爱,而她家的警情也愈发多了起来。 程千帆带了两个三等华捕出门,正好碰到何关,这小子一听说是露丝女士家的事情,高兴的要同去。 “那假洋婆子虽然脾气不好,可长得漂亮啊。”何关挤眉弄眼,“我看你就从了吧。” “滚蛋!” …… 辣斐坊一带是经过严格规划的高档住宅区,这里只准建设欧洲风情的花园洋房,价格昂贵。 在辣斐德路要起一个三层楼的洋房,差不多要三万。 程千帆当巡捕,一个月明面上的收入是一百五十法币,也就是说他想要在辣斐德路拥有一套洋房,需要接近十七年不吃不喝才能攒够这笔钱。 一只死狗躺在花园里,露丝女士离得远远的在哭泣。 女佣讲话车轱辘转,好在程千帆能够捕捉、了解:露丝女士家的狗被人打死了,她们早上才发现躺在花园的死狗。 爱宠被害,露丝女士也没有了邀请程千帆喝咖啡的热情,在女佣的陪伴下回到房内,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死狗,继续哭泣。 程千帆蹲下来检查狗的尸体。 掰开狗嘴,凑上去闻看,一股恶臭熏得程千帆直摆手,这狗严重口臭。 “我早就说过,这假洋婆子家里的这条狗不得好死。”何关盯着壮硕的死狗,眼神绽放光芒。 …… 这条狗很凶,曾经咬伤过多名无辜市民,是中央区的名犬,若非主人背景够硬,早就被巡捕们依法处理了。 程千帆和露丝女士打了声招呼,询问是主人家自行将死狗埋葬,还是…… “带走,你们带走。”露丝女士尖叫,她说自己害怕死狗。 “那好吧。”程千帆点点头,想要说‘节哀顺变’,觉得不合适。 “你们要帮杰克选一个好地方。”露丝女士哭哭啼啼说。 “放心,露丝女士,我们一定帮杰克选一个最合适的归处。”何关大声说道。 巡捕们找了根粗壮的棍子,将死狗四蹄朝天的吊着,两个巡捕一前一后扛着死狗返回薛华立路。 沿途有市民认出了这竟是名犬杰克,顿时奔走相告,还有市民朝着巡捕鼓掌喝彩。 何关不断的朝着市民拱手,得意不已。 程千帆瞥了这小子一眼,啧了一声,没理会。 杰克的齿缝里挂着数条丝线。 这和露丝女士今天的丝巾上的丝线极为相似,而这位露丝女士刚才一副对死狗怕而远之的表现,按理说不应该接触过死狗。 丝线在狗嘴里的位置,不可能是平时玩耍时候弄上去的,这应是狗子发狠,拼命挣扎时候缠咬留在牙根的。 这只能说明一点,这条狗的死亡和露丝女士之间有某种联系。 程千帆对这位趾高气扬、令众巡捕都闻之色变、避之唯恐不及的露丝女士,多了几分关注和兴趣。 …… “惠子,你不应该同意巡捕将杰克带走的。”女佣脸色不善说道。 “你没注意到那位何警官的眼神吗?”露丝女士得意的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死狗被巡捕吃掉是最美妙的归宿吗?” “养不熟的狗!”露丝女士咬牙切齿,漂亮的面孔也因为狰狞的表情而显得阴森恐怖,“和他的主人一样,就应该被大卸八块,变成粪便!” 何关带着两个三等华捕扛着死狗去了巡捕房的食堂。 “小心露丝女士知道了。”程千帆提醒道。 “这是尸检!”何关挥了挥手,迫不及待的冲着一个伙房的帮闲说,“快去,多买点大料。” “呸,呸,呸。”马一守直接吐了,“这玩意这么苦,你小子怎么喝得下去的?” “苦吗?”程千帆心中好笑,看到他喝咖啡,马一守也要尝尝,结果一口下去全吐了。 “这玩意比猫尿还难喝。”马一守摇摇头。 他说的猫尿是啤酒,很多人喝不惯。 “加点糖。”程千帆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罐子,罐子里有勺子,他放了满满一大勺糖,“现在尝尝,甜的嘞。” …… “老板,这怎么回事,怎不是甜的?”一个客人愤怒的拍打着桌子。 众多食客看过去,就看到此人面孔涨红,气愤的喊道,“这豆花怎么是咸的?” 食客们一听,不乐意了。 “豆花不是咸的吗?” “是啊,这豆花本就是咸的。” “有甜的豆花么?” “好像是听说过,南边吃甜豆花,他们咋想的。” 耳听得周围的议论声,客人更加愤怒,却终究没敢继续喊。 三味亨的东家范老三赶紧过来,“这位客官,我们这的豆花都是咸的,没有甜的,您多担待。” “那你们应该提前说一声。”客人没好气说,“我这吃了一口咸豆花,整个人感觉难受,这是人吃的吗?” 这话可是惹了众怒。 “说什么呢?” “侬个广东佬,打死你。” 这客人吓坏了,就要道歉,两个人影冲上来,直接将他架起来,扔出了餐馆。 “干得漂亮,浩子。” “浩哥儿,你要不动手,我们也要动手的。” 众人纷纷说道。 “这些粗活,李浩做就是了。”李浩哈哈笑着说。 “浩哥儿,今儿是晚班?” “晚班,大冷天的,倒霉催的。”李浩抱怨了两句,带着一个半大小子继续回去吃完生煎、混沌。 …… “范老板,想什么呢,结账。”李浩将钞票递过去。 “抱歉,抱歉,刚才走神了,这个愁呐。”范老三接过钞票,连连告罪。 “有什么难事,说来听听。”李浩是个热心人,说道,“大家这么多人,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说的没错。” “是极是极。” 有不少人同样是热心肠,当然,也有人听了不乐意,这年头谁有那闲工夫帮人,不过,嘴巴里还是齐声应是。 范老三叹了口气,说了自家伙计赖小五被人打了,要休息三五天,店里缺个伙计,又不值当请人的愁事。 “嗐,多大点事。” “请个帮闲顶两天就是了。” “范老板多抠门,他哪舍得。”有人喊道。 “谁说的?这话谁说的?”范老三板着脸,“莫凭空污人清白。” 这边,李浩听了这话,却是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半大小子,“范老板,你看看这小子行不行?” “不行。”范老三扫了一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小子一个人吃的顶俩,还要给工钱,他范老三一向精明,怎么能做这种傻事。 “不要工钱。”李浩犹豫片刻,咬了咬牙,“只要管饭就行。” 范老三再次扫了半大小子一眼,他又拿起账本,看看自己刚刚记下的李浩两人吃了多少,回忆了这半大小子吃了多少,心中琢磨一番,又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下,终于点点头,“说好了,不给工钱,只管饭。” “行!”李浩点点头。 …… 医疗室的老黄打了酒嗝进来了。 “老黄,这大上午又喝上了?”刘波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 “老黄,你这次可失算了,食堂有好肉。”何关嘿笑说道,“怎不留着晌午好好喝喝。” “老莫呢?”老黄没理会众人的调侃,红着脸问。 众人面面相觑,这老黄喝昏头了么? “老莫不是因公负伤了嘛,这两天不用上班。”何关立刻说,“老黄你糊涂了,老莫在哪里你应该最清楚的。”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个屁。”老黄骂了句,“老莫昨天该来换药的,老子好心等到大半夜,没来。” 第034章 鱼饵 程千帆此前判断老莫的尸体最快会在这一天的上午被发现。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这就是老莫在巡捕房极其糟糕之人际关系。 老黄来值房的抱怨,他的生气表现,更像是一场表演:他没有对老莫不管不顾,是老莫自己没有来医疗室换药的哦。 抱怨完毕,老黄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准备离开。 “老黄,要么你去老莫家里看看?”刘波调侃说道。 “不去。”老黄直接摇头,梗着脖子,“凭什么啊。” “老黄,医者仁心啊。”何关怪声怪气喊道。 老黄假装没听到,倒背着手,晃晃悠悠的离开,他去的是伙房的方向。 “刘哥。”程千帆扔了一支烟,刘波伸手接住,随口道了谢。 程千帆自己嘴巴里捉了一支烟,又给何关以及关系不错的大头吕散了烟。 随手将烟盒扔在桌子上,道了句,谁想要的自取。 喷云吐雾中,程千帆在琢磨刘波刚才的话。 看似刘波只是随意的调侃老黄一句,很正常。 但是,在‘有心人’程千帆听来,就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其他人没有调侃让老黄去查看老莫的情况。 为什么刘波要提起这个。 更进一步的说,为什么是刘波? 刘波和老莫的关系素来不怎么样。 这给程千帆的直觉就是,刘波确实是在关注老莫,只是这种关注很隐蔽,若非有心琢磨、很难发现。 …… 闲极无聊的众人纷纷猜测老莫这厮为何没有来医疗室换药。 大头吕挤眉弄眼,“我听说老莫有一个相好的,这老莫休假不当值,在家里可要加班哦。” “加班个鬼哦。”一个巡捕嘿笑说道,“就老莫被小程打……” “咳咳咳。”程千帆连连咳嗽。 “哦,老莫是因公负伤,就他那惨样,躺床板上等人喂饭还差不多。” “老莫动不了,别人可以动啊。”有人挑了挑眉。 众人都嘿嘿嘿笑起来。 程千帆和何关两个小年轻不明白,但是,装着明白的样子跟着嘿笑。 大头吕等人越说越嗨皮,挤眉弄眼的好像在对暗号,你懂,他懂。 程千帆和何关听着听着明白了,两个年轻人涨红了脸,躲到一边去抽烟。 “粗俗!”何关低声骂到,抬头看到文书办的彭文书从院子里走过,只觉得那彭文书扭腰摆跨搔首弄姿的样子,自己素来看不惯的感觉竟是淡了许多。 似乎……还挺好看的。 …… “无耻!” “自由高贵的法兰西,不过是表象,他们和日本人本质上都是一路货色,老资格帝国主义,标榜着自由民主,骨子里是肮脏的食腐者,他们享受惯了,对新崛起的帝国主义充满了畏惧。” “法国人、英国人,他们都在退让,希望日本人吃饱了,不会进一步蚕食他们在中国的利益,他们在养虎为患。” 方木恒在牢房里呐喊。 在隔壁的牢房,‘朱源’一开始还能跟着配合呐喊两句,此时他翻了个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势,便故意发生惨叫声。 “朱源,你怎么样?”方木恒听到动静,赶紧问道。 “还好。”朱源咬着牙说道,“你说的真好,帝国主义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只敢用我的笔杆子,和我的嘴巴去呐喊,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方木恒透过牢房的缝隙,看到隔壁狱友一身伤痕,既愤怒又敬佩,“我却不敢真的去行动,比起你们差远了,你是敢在东北和日本人真刀真枪的打仗的大英雄。” “不,你用嘴巴和钢笔开启民智,唤醒人们的爱国和抗争意识,这也是非常重要的。”朱源表情严肃说道。 随即长叹一口气,“我,我只是不甘心……没有死在抗日前线,却要死在狗特务手里,我不甘心啊!”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牺牲的。”方木恒目光灼灼,“我过两天就可以出去,我是记者,我要将你的事迹报到出去,我要让全上海,全中国都知道,一个在东北抗日前线奋勇杀敌的大英雄,没有牺牲在抗日前线,却被法租界逮捕,更可能被引渡给国府遭到杀害,这是何等的讽刺,这是何等的不公!” “亲者痛仇者快!” “我要用舆论的力量,拯救你出去!”方木恒握紧拳头。 一个小时后,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接到了一个电话:诱饵已于今日放出,鱼儿上钩。 …… 第二天上午。 老莫依然没有来巡捕房医疗室换药。 马一守发话了,让老黄明天去老莫家里看看情况。 程千帆在中午的时候给方家挂了个电话,是女佣接的。 他请女佣转告唐筱叶,方木恒会在傍晚释放。 法租界亚尔培路和霞飞路的路口,这是一个新开不到半年的书店。 书店的后院有一个杂物间。 夜已深。 屋内没有开电灯,只是点了一盏煤油灯,灯罩遮住了光线,窗户也放下了竹帘,缝隙塞了纸。 几名工人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他们在印刷最新一期的《红旗报》。 周虹苏在门口不停的踱步,既是在放哨,也是在等消息。 傍晚时分,组织上潜伏在《申报》工作的同志发出请求紧急联络的信号。 这让周虹苏颇为紧张。 这种下级要求见上级的紧急联络,只要十万火急的时候才会使用。 是这位同志暴露了? 还是有别的同志被捕了? 还是新一轮的大搜查又要开始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侧门有人敲门。 敲门声音很轻,若非周虹苏一直盯着,恐怕都听不真切。 周虹苏示意其他人小心。 噗! 有人立刻吹灭煤油灯。 有人拿起桌子腿,竹竿等杂七杂八的正常‘武器’。 周虹苏轻手轻脚走出去。 “谁?” “老管。” “什么事?” “家里没猪油了,来借三两醋。” 周虹苏打开侧门。 “朋友出来了,这是他当时拍的照片。” “还有一份报纸,很重要。” “刚刚印出来的,明早见报。” “辛苦了,注意安全。” 送信的同志没有进门,更没有向门里瞧,迅速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第035章 帆哥…… 周虹苏没有再点燃煤油灯。 几个同志拿起两床被子,蒙在了身上,他们趴在地上,打开手电筒。 周虹苏没有先看报纸,他先去看照片。 看了一眼照片,周虹苏面色一变,巨大的悲伤之情涌上来。 是老廖。 他记得这位来自东北的抗联老同志,全家除了他之外,都牺牲在抗击日寇的战场上。 组织上安排老廖来上海治疗伤病,正是周虹苏负责将其接入组织的。 此后两人再无交集,再次闻讯竟是老廖牺牲的消息。 忍着悲痛,周虹苏拿起报纸仔细阅读,不一会,脸色一变。 …… 一个小时后。 马思南路的一处漂亮的花园公寓里。 “老周,你这可是违反组织纪律的。”彭与鸥表情严肃的提出批评。 今天不是接头的日子,按照组织纪律,周虹苏是不该来这里的。 “老廖牺牲了。”周虹苏没有解释什么,他直接拿出了那张照片。 当时就是彭与鸥安排他接回老廖的。 彭与鸥是市委领导,他亲自关注、并且安排老廖治病,现在老廖出事了,周虹苏觉得有必要立刻向彭与鸥汇报。 果然,彭与鸥没有再批评他违反纪律的事情,而是脸色一变,十分震惊,“老廖同志,他是怎么牺牲的?” 周虹苏将自己所能了解到的情况,做了细致的汇报。 彭与鸥悲伤且愤怒。 老廖没有牺牲在白山黑水和日本侵略者战斗的前线,却牺牲在了国党特务的手里。 这是多么悲哀,又是多么令人愤怒的事情。 …… “根据我的判断,老廖当时应该是正准备和我们的同志接头。”周虹苏说出自己的推测。 “老廖同志这是选择主动牺牲自己,保全了战友。”彭与鸥长叹息。 周虹苏心中了然,能够让老廖如此决绝的牺牲自己,他要保护的同志一定非常重要。 “老彭,老廖牺牲前是不是一直在法租界活动?” “你想要问什么?” “老彭,罗延年同志……”周虹苏想到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立刻问。 “老周,组织纪律!”彭与鸥沉声说。 上个月,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计划秘密逮捕市委重要领导罗延年同志,组织上提前半小时得到示警消息,罗延年同志惊险脱险。 不仅仅是这件事,在此之前,组织上数次获得法租界的重要情报。 周虹苏一直很困惑,他是负责法租界的情报工作的,但是,这些情报他却一无所知。 故而他推测,组织上肯定还有其他他所没有掌握的情报来源。 “老彭,我当然知道组织纪律。”周虹苏思索片刻,说道,“老廖牺牲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调查老廖牺牲的原因,以及这条线是否还安全。” “如果这条线可靠,我请求将这条情报线转移到我的手里。” 他是负责法租界的情报工作的,觉得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是合理的。 …… 彭与鸥摇摇头。 “老彭。”周虹苏急切说。 “好了,老周,这条线是不可能交给你的,这是组织纪律。”彭与鸥断然说道。 周虹苏见状,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他没有再坚持。 彭与鸥今天多次强调组织纪律,可见老廖同志背后的这条线非常重要和特殊,他必须服从组织决定。 彭与鸥心中苦笑。 不是他不想把老廖背后的这条线转交到周虹苏手里,问题是这条情报线根本不掌握在他手里。 这条情报线直属于中央特科的二科。 中央特科委托上海特科代管。 上海特科和上海当地党组织是两条线。 上海特科的‘竹林’同志牺牲后。 彭与鸥通过‘竹林’同志生前预留的安排,暂时获得了这条情报线的情报接收权。 但是,彭与鸥也只知道老廖,对老廖的上线一无所知。 他甚至连对方的代号是什么也不知道。 所有的联系都在老廖身上。 老廖牺牲了,这条线就断了。 对于彭与鸥来说,他甚至连这条线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实都必须严格保密,不能对周虹苏提及半句。 这是铁的纪律,是血的教训铸就。 …… “老彭,你再看看这份报纸。” “明天的《申报》?”彭与鸥拿起报纸,还可以闻到浓浓的油墨味道,他扫了一眼日期。 “是的,《申报》的同志一个多小时前送来的。” 《悲呼!抗日英雄受困囫囵、亲者痛仇者快,何以至此!》 《申报》的标题立刻引起了彭与鸥的注意,他快速的阅读完毕。 “卑鄙无耻!”彭与鸥重重的拍打了桌子,“亲者痛、仇者快,说得好啊!” “老彭,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营救这位同志。”周虹苏情绪激动的说。 “我知道。”彭与鸥点点头,“救是肯定要救,但是,有几点要弄清楚。” “你说。”周虹苏点点头,他虽然着急,但是也明白,地下工作要十分谨慎,是急不得的。 “第一点,这个同志的身份背景,要尽可能的去确认一下,我们不能够报纸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以,国立同济大学那边有不少流亡学生,他们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第二点。”彭与鸥在踱步,“即使不是我们的同志,只要是抗日爱国志士,我们也要尽可能的营救。” “这个当然。” “第三点,《申报》里面的同志,和这位记者朋友再次接触,尽可能的了解更加详细的情况。” “我来安排。”周虹苏点头说道。 “第四点,我会尽快安排人和宋柳大律师会面,聘请她为律师,要求探监,和这位‘朱源’先生正面接触,为其辩护。” “第五点,金神父路的抓捕事件,《申报》那位记者朋友的被捕,还有亚培尔路的枪击巡捕事件,都是同日发生的,我们需要查清楚这之间有无联系,是否是新一轮的搜捕行动的信号。”彭与鸥停顿了一下,“亚培尔路逃走的那两个人的身份,尽可能的搞清楚,很可能是我们的同志。” “第六点。”彭与鸥神情哀伤,“尽一切可能查清老廖被害的真相,同志的鲜血不能白流,我们要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 早晨,淫雨霏霏。 程千帆没有撑伞,他披了巡捕房配发的制式雨衣。 “帆哥——” 半大小子在细雨中大呼小叫的跑来。 程千帆熟练的一把按住。 街坊们哈哈大笑,这是延德里的居民每天早上的一件开心事。 邻居中,没有人会注意到半大小子今天没有喊‘救命’。 身后传来了半大小子的惨叫声,程千帆将雨帽拉下来,盖住了警帽。 雨水顺着帽檐滴下,遮住了他冰冷的眼神。 他的一只手已经悄悄的打开枪套,咔嚓一声,保险也打开了。 第036章 延德里枪击案 延德里的一处民宅的二楼。 影佐英一轻轻啄了一口酒,一股辛辣入喉之后是丝丝绵柔。 “好酒啊。”他轻轻摇头,“支那太大了,太多好东西了,如此佳酿在国内非常珍贵稀有,他们却有那么多传承百年,千年的名酒。” “影佐君,这些很快就都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了。” “说的没错。”影佐英一走到窗前,看着细雨中那个正在慢慢步入埋伏圈的旧友,“程千帆是个人才,支那的人才太多了,怎么办?” “杀死他们。” “没错,没错。”影佐英一轻笑一声,“程君对帝国一向友好,想必他也愿意为日中友好献身的。” “影佐君,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选择程千帆?” “要怪就怪我这为老朋友的运气不太好吧。”影佐英一冷笑一声。 浩二低下头撇撇嘴,他并不认可影佐英一的选择,在他看来程千帆根本不可能认出影佐英一。 因为即便是影佐英一自己也承认,程千帆认出他的概率是及其微小的,更何况又过了这些天了,该产生的危机也早就产生了。 他其实想说,程千帆的身份低微,如果选择一个身份更重要的巡捕,譬如说中央巡捕房的巡长金克木甚至是覃德泰,效果会更好。 浩二没有再劝说, 军部对影佐英一的评价是‘一位追求尽善尽美的优秀人才’。 在浩二看来,就如同影佐君有极为严重的洁癖一样,影佐君太执着某些执念了,就因为在双龙坊遇到了这个巡捕,此后几天影佐君都表现的较为烦躁,过了这些天了,终于还是对这个巡捕下手了。 当然,影佐君高兴就好,一个支那人,杀了就杀了。 “这些白俄可靠吗?” “影佐君放心。”浩二说道,“这些人恨苏俄入骨,这也是他们愿意和帝国合作的原因。” “好戏开演了。”影佐英一点点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 程千帆的视线穿透细细密密的雨丝。 一个身形高大的洋人正昂首阔步朝着他走来。 在其身后约莫七八米的位置,还有一个洋人。 在巷子的尽头,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雨中隐约可见。 竟然是西洋人。 程千帆微微错愕,他的猜测中,可能是日本人,可能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务,甚或可能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人。 独独没有考虑到西洋人这种可能性。 这是标准的三角进攻阵型。 只要他再前进二十多米,当先之人到了他的身后,他就会进入到三角的中心,腹背受敌。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巷子外面还有没有埋伏。 前面十米就是胡老蔫的房子,胡老蔫去了香港,房子现在是空关的。 在二楼的杂物间,程千帆藏了一把毛瑟手枪,两个弹匣,还有一颗手雷。 先发制人,一枪撂倒前面这个人。 利用火力压制后面那个人。 同时迅速闯入胡老蔫的家中,拿到武器。 程千帆的脑筋迅速开动,思量应变之策。 两个人的距离在缩短。 当先之人一只手摸向怀中。 程千帆眼神一变。 来不及了,必须先发制人。 …… “嘟——嘟——” 程千帆的口中骤然发出凄厉的哨音。 对方明显被这突然的警哨声影响到了,拔枪的动作为之一窒。 几乎是瞬间,程先锋右手极快的拔枪,啪啪连开两枪。 与此同时,他不退反进,直接上前靠住了中枪前扑的男子,以此人作为肉盾。 只听见啪啪两声枪响,耳边听得噗噗的闷响,这是肉盾在发挥作用了。 程千帆肩膀扛住,一只手捉住肉盾,看都没有看,啪的就是回了一枪。 同时嘴中的警哨继续凄厉的响着。 接连的枪声,打破了延德里清晨的宁静,孩子的哭喊声,大人惊慌的呵斥声,远处传来的奔跑声。 嘟——嘟——嘟。 听得远处传来了警哨的呼应声,程千帆长舒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每天早上这个时间,会有一队换岗的巡警从附近经过。 “哪里打枪?”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大声呼喊,“围住他们。” 说话间,将肉盾一扔,在地上一个打滚躲开,一颗子弹打在他刚才藏身之处的石板上,溅起的石子从脸颊边掠过。 “乌拉诺夫同志!” “快撤!” 另外两名枪手高声悲呼,随后是几声枪响和慌乱的脚步声。 “程巡官,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千帆没有立刻起身,趴在地上观察了十几秒钟,看到几名巡捕端着长枪跑过来,他这才爬起身。 几名巡捕脸色煞白,枪口对准躺在地上的男子,这样的枪战,他们也是极少会遇到。 程千帆走上前,弯腰将对方翻过身来,这是一个斯拉夫面孔的中年男子,身上四处中枪,两枪在前胸,两枪在后背,两只眼睛瞪大,满嘴血污。 …… 延德里的枪击案震惊了法租界。 不仅仅是覃德泰带着金克木快速赶来。 法租界政治处的马克莱莱中尉也赶了过来。 “小程,没事吧?” “报告覃总,金头。”程千帆敬了个礼,“幸有同僚及时救援,千帆侥幸没有受伤,只是,千帆以为,此风不可长,前有麦琪路枪击案,今有千帆遇袭,千帆个人安危无足挂齿,这是对巡捕房的挑衅。” “太嚣张了!”覃德泰暴怒,“你说的没错,这是对覃某人,对巡捕房的挑衅,查!一查到底!” 马克莱莱中尉留着精致的小胡子,看了看倒地的尸体,又打量着程千帆好一会,扭头对翻译说了句。 “程警官,中尉问你可知道袭击你的是什么人?” “中尉。”程千帆敬了个礼,直接用法语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不过,我听到有枪手用俄语交流。” “俄语?你确定?”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我懂一点点俄语。” 这个时候,查勘尸体的副巡长马一守走过来,“覃总,巡长,在被击毙的枪手身上发现了这个。” 覃德泰接过来看了一眼,神情微变,递给了马克莱莱中尉。 这是一个证件,确切的说是苏俄驻上海领事馆的临时出入证件。 “愚蠢的苏俄人,他们会为他们的愚蠢挑衅行为付出代价的。”马克莱莱中尉冷哼一声,拿着证物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小程,你受惊了,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覃德泰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看了看众人,“动我覃德泰的人,我不管他是谁,都必须给我个交代!” “多谢覃总。”程千帆感激说道。 “小程,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金克木说道。 “是。” 众人迅速散去,程千帆在何关的陪同下返回家中休息。 延德里的非常安静,街坊们都关门锁窗,大家都被枪击案吓坏了。 ps:求收藏,求推荐票,拜谢。 第037章 善后(求收藏推荐票) “中尉。”程千帆敬了个礼,思考了几秒钟,摇摇头,直接用法语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不过,我听到有枪手用俄语交流。” “俄语?你确定?” “听着是俄语。”程千帆点点头,“我稍微懂几句常用的俄语。” 这个时候,查勘尸体的副巡长马一守走过来,“覃总,巡长,在被击毙的枪手身上发现了这个。” 覃德泰接过来看了一眼,神情微变,递给了马克莱莱中尉。 这是一份沾了血的剪报,去年年底法租界逮捕了一名苏俄间谍,上个月这名苏俄人在狱中病逝,这件事引起了苏俄方面的强烈抗议。 “愚蠢的苏俄人,他们会为他们的愚蠢挑衅行为付出代价的。”马克莱莱中尉冷哼一声,拿着证物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小程,你受惊了,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覃德泰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看了看众人,沉声说道,“动我覃德泰的人,不管他什么来头,都必须给我个交代!” “多谢覃总。”程千帆感激说道。 “小程,放你三天假,好好休息。”金克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谢谢金头。” …… 程千帆在何关的陪同下返回家中休息。 延德里非常安静,街坊们都关门锁窗,大家都被枪击案吓坏了。 一进门,程千帆就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何关低头瞥了程千帆的裤裆,捂嘴笑,“还好,没尿裤子。” “要不你试试?” 程千帆瞪了这家伙一眼,要不是腿软站不起来,他非揍这小子一顿。 “谢了。”何关摆摆手,“这样惊险刺激的场面,我受不起。” “再给我倒杯水。”程千帆喘口气说。 “就知道支使我。”何关接过搪瓷杯,找到热水瓶,倒了半杯水,晃了晃热水瓶,看到没水了,“你也够倒霉的,苏俄人怎么就瞄上你了呢。” “我怎么知道。”程千帆咬了咬牙,“这帮家伙,是真的打算要我的命。” 何关点点头,他也查勘了现场,弹壳四处散落,在法租界这算是比较罕见的枪战了。 “你去上值吧,我没事。” “我还是留在这儿吧,鬼知道那些鬼佬会不会再来。” “他们敢!”程千帆冷哼一声,“除非有人真的想和巡捕房开战。” “这倒是。”何关点点头,说着他拿起桌子上的警帽,拍了拍,“那我走了,真没尿裤子?要不要我帮你换裤子?” “滚蛋。”程千帆骂道。 何关哈哈大笑,走到门口了,想了想,掏出自己的配枪,卸下弹匣,将弹匣扔过去,“小心为妙。” “谢了。”程千帆接过弹匣,“你自己也小心,对了,替我对赵四说声谢谢,过些时日我做东。” 赵四就是带队救援他的巡捕。 “晓得了。”何关摆摆手,转身拉上房门走了。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巷子里四处转悠了一会,确认没有了危险,这才怒气冲冲的离开。 …… 程千帆依然瘫坐在椅子上,约莫几分钟后,他才蹑手蹑脚的起身,上了门栓。 程千帆的表情是凝重的。 他在思考自己此番应对之得失。 他在思考自己的善后之举,能否消除有心人的惊异。 面对三名枪手的围杀,一名巡捕能够坚持到救援来到全身而退,虽不能说惊艳绝伦,却也显露了他的不凡之处。 程千帆低声骂了句,作为地下工作者,最不愿碰到的就是这种突发事件。 平时他可以隐藏的很好,面对此类突发事件,骤然遇袭之下,不可能顾得上那么多,有可能会有纰漏。 他是警察士官学校的优等生,射击是优等。 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解释一二。 最让他头疼的是自己的应变果断,这就不是警察学校能够教会的了。 所以,情急之下程千帆做出事后吓得腿软的样子: 事发之时的应变,完全是面临死亡情况下的应激反应,可以归因为隐藏的潜力天赋。 事后吓坏了,这才是一个巡捕的正常反应。 此外,最重要的是,在开枪击毙第一个人之后,他就想着如何善后了。 以他的枪法,完全可以再留下一个人,他没有。 他预判到救援的巡捕会很快赶来,所以,反击之时故意表现的紧张,枪法有失水准,不为杀敌,只为拖延时间。 程千帆仔细思量,自己的补救还算到位,即便有人有些许惊异,也在可以接受的范畴之内。 当然,他需要更加谨慎,不让这些惊异发展成为怀疑。 地下工作,容不得半点纰漏。 此外,如果没有引起进一步的怀疑的话,自己此番表现就可以称得上是亮点,这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办公室。 赵四毕恭毕敬、仔仔细细的向覃德泰汇报情况。 “你说你们赶到的时候,小程吓坏了?” “是的,覃总。”赵四点点头,“程巡官趴在地上,好几下都没有爬起来,属下将他拉起来,他腿肚子都在抖。” “还有呢?” “程巡官想要查看死的那个枪手,他没有力气,还是我们帮忙把尸体翻过来的。” “小程有没有碰尸体?” “没有。”赵四摇头,“要不是我扶着,程巡官根本站不住。” “去吧。”覃德泰点点头,摆摆手,“我问了什么,不要和任何人说。” “属下明白。” 待赵四离开后,覃德泰揉了揉太阳穴,“枢理,你怎么看?” “依赵四所言,倒也合情合理。”赵枢理思索片刻,说道,“年轻人面临危险,有血勇,事后吓坏了,倒也说得通。” “如果是你面临这种处境,你能做到何种程度?” “属下去了现场,如果是我的话,另外两名枪手,我至少可以再留下一个。”赵枢理想了想说道,“我了解过程千帆在警校的成绩,枪法很好,他能够两枪放倒一个枪手,这很正常,不过……” “不过什么?” “年轻人到底是没有经过场面,他以那名枪手为肉盾,虽然聪明,不过,后来却一直躲在一个地方,这是大忌。”赵枢理说道,“我看了下,有一枪差点击中他,程千帆没有受伤,是他运气好。” “这么说,你也认为他的反应是出于身体本能,不是经验丰富下的应对?” “不是。”赵枢理摇摇头,“经验丰富的人,在面临生死危机的情况下,会下意识的做出最能保护自己的应变,他要是个熟手,以他的枪法,至少能再击中一名枪手,这样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 “程千帆当时的反击因为慌乱,枪法失准,这是正常的,杀第一个人,是临场反应,随后的枪战,他心里害怕了,枪林弹雨,第一次经历的人,那种子弹在头顶飞的面临死亡之大恐怖,害怕是正常的。” “生死之间,没人能伪装。”赵枢理补充说道,他自讨自己面临这种情况,先保命要紧,能干掉几个是几个,哪有那份心思去伪装。 自己是经历过很多生死场面的人都做不到,程千帆一个小年轻这次能保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第038章 去杭州(求收藏推荐票) “浩二,说说你的看法。” “出手果断。” “唔——”影佐英一等了几秒钟,看了浩二一眼,“没了?” “是的,影佐君。”浩二点点头,“在程千帆的身上,除了果断先发制人这一点做得很不错,其他的在我看来,愚蠢之极。” “噢?” “我们找的白俄比程千帆还要愚蠢。”浩二摇摇头,露出倨傲之情,“帝国一名普通的士兵,都可以杀死程千帆这个生瓜蛋子。” “这些白俄只是帮会人员,他们怎么能和帝国的忠勇士兵相提并论。”影佐英一点点头。 他踱了两步,看着浩二,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程千帆的表现在我们看来有很多愚蠢的错误,不过,你难道不觉得,对于一名普通的巡捕而言,如此表现已经足以配得上出色之评语了吗?” “这……确实如此,是我考虑不周。”浩二低头道歉,“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看,程千帆确实是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影佐君,这次没有杀死程千帆,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短时间内不好再对他下手了。” “谁说我要杀程君?”影佐英一露出惊讶之色,“程君对帝国一向友好,大日本帝国欢迎这样有才华的朋友,对待朋友,怎么能打打杀杀的?” “可是——”浩二看到影佐英一玩味的眼神,立刻改口,“是,影佐君,你说的对,是我太肤浅了。” “苏俄人在法租界公开袭击巡捕,苏俄人的卑劣、愚蠢的行为,是对和平的践踏,爱好和平是帝国的一贯宗旨,我们的媒体,是不是应该声援一下我们的法国朋友?” 影佐英一停顿了一下,轻笑一声,“我们的两位白俄朋友一直深深地怀念他们的家乡,作为朋友,我们是否应该满足他们的心愿。” “明白了。” 影佐英一摆摆手,浩二立刻鞠躬一礼,转身离开了。 “程君。”影佐英一咬着牙,嘴角挤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我真的很想要杀死你啊,不杀了你,我非常的不舒服。可惜,我是军人。” “影佐,你为了帝国的利益,忍耐太多,牺牲太多了。” “一切为了帝国!” 空荡荡的房间里,有回音。 安静了。 影佐英一脑袋扭了扭,发出咔吧的声响,他走向窗口,推开窗,伸出手去,感触冰冷的雨丝入手。 随即皱起眉头,收回手。 他讨厌上海的阴雨天。 “真怀念满洲的大雪啊。” 只是在‘满洲’呆了不到两年,他就喜欢上了那里了。 也许,等到帝国全面占领上海的时候,自己会喜欢上上海的雨天吧。 …… 早晨的枪战给人们的心头带来的恐惧并没有消散,延德里却依然倔强的热闹起来了。 巷子里街坊们的说话声,煤球燃烧不充分的硫磺味,马姨婆和赵老蔫的吵架声。 声声入耳。 邦邦。 二楼窗户被敲响。 程千帆推开窗,看到窗台放了一小碗炒糖豆,朝远处瞥了一眼,就看到半大小子皮猴子一般从屋檐灵巧翻越的身影。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 约莫十几分钟后,听到门口的动静,程千帆打开门。 “嘿,为什么我家没有啊?”程千帆指着手里拿着好多根柳条的半大小子问。 “哼。”半大小子哼了一声,“阿爸每次打我,帆哥都不帮我,我才不给你呢。” “你小子。” 看到程千帆出来了,街坊们既想要表达关切,又有些害怕。 大家都听说了程千帆开枪打死人了。 尽管打死的是袭击的枪手,但是对于这些普通人来说,杀人,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终于,马姨婆暂时和赵老蔫休战,第一个勇敢的过来关心询问。 听到程千帆说子弹差点打到脸上。 马姨婆夸张的跳脚喊,多亏老天爷保佑,这么俊的小伙,差点就破相了。 “那是破了相的事嘛。”赵老蔫嚷嚷说。 这就好像是打开了匣子,老街坊们陆陆续续的过来表达关切。 看到程千帆和往常一般无二,巷子里的快活气息多了几分真诚。 “你小子,给我家插上柳条啊。”程千帆临出门前,冲着半大小子瞪眼睛,发誓说,“下次,我指定帮你。”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他们知道,程千帆就是逗这愣小子玩呢,这傻小子,每次都上当,还乐此不疲。 程千帆走在巷子里,看着家家户户的门头插着柳条,他的心中有一种莫名难受的情绪在胸膛里涌动着: 明天,就是清明了。 …… 刚刚走出巷子,程千帆就瞥到了从弄堂口骑着自行车过去的陶老板。 他的脸色一变。 半小时后,程千帆在一处小酒馆和宋甫国以及陶老板见了面。 “组长,怎么这个时候找我?”程千帆低声问。 “怎么了?”宋甫国看到程千帆表情严肃,立刻问。 程千帆用简单明了的话语讲述了早晨被伏击之事。 “什么,你被苏俄人伏击?”宋甫国大惊,不过,很快他就露出不解之色,“没道理啊,苏俄人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我也觉得费解。”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巡捕房是抓了苏俄间谍,不过,那次行动是政治处抽调巡捕参与的,我不在其列。” 他停顿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如果说红党特科要杀我,倒是有可能,毕竟我亲手抓过红党,苏俄人冲我下手,我确实是想不通。” “这件事我会调查的。”宋甫国沉声说道,他扫了程千帆一眼,关切说,“若非亲眼看到你没受伤,而是从别处得知消息,我势必焦急万分。” “多谢组长关心。”程千帆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此番来寻你,确有事情。”宋甫国表情认真说道。 “组长请吩咐。”程千帆正色说道,“为国效命,但有驱使,绝无二话。” “很好。”宋甫国满意的点点头,“组织上需要建立你的档案,你写一份自述材料。” 说话间,宋甫国面带微笑,在笑意隐藏之下,他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程千帆的面孔。 “好。”程千帆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点头,“我今晚就可以交给组长。” “不急。”宋甫国微笑着,摆摆手,“不用交给我,现在不用写,你到了杭州再写,亲自交给组织。” “去杭州?”程千帆露出惊愕之色。 第039章 杭州训练班(求收藏推荐票) “是的,去杭州。”宋甫国点点头,“去参加一个训练班。” “程兄,你可知道,这个训练班早已经开班。”陶老板低声说道,“是组长特别奏请上峰同意你插班学习。” 听到陶老板言语中带了一丝羡慕,程千帆心中一动。 “多谢组长栽培。”他看了宋甫国一眼,目露感激之情。 “千帆,我很看好你。”宋甫国微笑点头,“特务处的工作性质和巡捕不同,危险性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提升自己,既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也是对组织负责,我希望你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 “千帆省得。”程千帆认真的点点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你明白就好。”宋甫国欣慰的点点头。 “只是我身为巡捕,要前往杭州受训,恐怕很难……”程千帆微微皱眉。 “这个你放心,我们自有安排。”宋甫国说道,“会有人配合你,给你创造前往杭州的正当理由。”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程警官,这件事就拜托了。”宋甫国突然提高声音,抱拳说道。 程千帆也是立刻反应过来,故作沉吟之状,手指敲了敲桌子,眼神闪烁,“宋老板,程某只能说尽力而为,成不成不敢保证……” 宋甫国扫了一眼陶老板,对方会意,从钱包摸出几张票子,咬咬牙,将钱包里的法币都拿出来,轻轻放在桌面上。 程千帆熟练且迅速的抚过钞票,随手放进腰间口袋,笑容满面,“宋老板放心,这事包在程某身上。” “小陶,你去结账。”宋甫国吩咐说道。 待陶老板出了雅间,下楼结账去,宋甫国从身上摸出一张四指宽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千帆,这是关于你去杭州的计划,还有此后的联络方式和暗号。”宋甫国表情严肃说道,“从今天开始,你直接受我领导,除了我之外,任何人来联系你,你都不要相信。” 程千帆仔细看完后,掏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用唾沫将纸条卷在烟卷上,点燃,轻轻吸了一口。 “都记住了?”宋甫国惊讶问。 “记住了,我记性很好。”程千帆点点头。 楼下传来了陶老板和饭馆东家说笑着聊天的声音。 “陶兄?”程千帆心中一动,问。 “小陶以后也不会和你发生联系,他另有任务。” “陶兄也不可信吗?”程千帆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问道。 “我相信小陶,也愿意相信每一位同志。”宋甫国轻轻摇头,“可我不相信刑具。” 程千帆露出惊讶的神情,在宋甫国的注视下,他沉默的点点头,没有再问。 陶老板结账回来了。 “表叔。” “走吧。”宋老板拿起礼貌,“程警官,一切就拜托了。” “宋老板且放宽心,程某不日便帮你办好此事。” “多谢。” 陶老板跟随宋甫国转身离开,却是在门口停住脚步,冲着程千帆抱拳,“程兄,上次的礼物,丫头很喜欢,谢了。” “喜欢就好。”程千帆笑了说,“既然侄女喜欢,我下次再买。” “程兄,保重。”陶老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抱拳,转身离开。 看着陶老板大步流星跟随宋甫国离开的背影,程千帆莫名的有一种直觉,他和陶老板此次一别,也许很难再见。 …… 程千帆先去了临街的点心铺子买了两份点心。 又去纸宝店买了元宝。 回到家中,看到房檐下已经插了柳条,会心一笑。 宋甫国安排他去杭州受训,程千帆仔细思量,自己行事谨慎,并无暴露于特务处之可能。 杭州之行料来确是受训,应不是陷阱。 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 ‘朱源’的身份虽然还没有完全查明,但是,种种迹象表明此人大有问题,这件事始终是一个隐患。 霞飞路的百草药材铺,以及城隍庙的会昌茶楼,按照老莫的交代,此两处应该是日特的掩护据点。 因为和组织上失联,这些情报他都无法及时向组织汇报。 此外,自己已经成功打入特务处,并且即将前往杭州受训,这个情况也应该向组织上汇报、备案。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他现在倍感疲惫和孤独。 现在的他就是孤军奋战在敌人巢穴的战士,不仅仅是险恶的环境让他觉得如履薄冰,最重要的是这种孤独感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 ‘竹林’同志曾经说过,地下工作最难的就是,身处无尽黑暗,心中要始终梦想光芒。 程千帆现在愈发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了。 …… 薛华立路,中央巡捕房的值房。 众巡捕还在议论着延德里的枪击案,都在感叹小程的运气真好,这样的伏杀竟然能逃过一劫。 “小程真是命大。” “是啊,现场我看了,满地的弹壳。” “你们说,苏俄人是不是疯了?” 老黄面色惊慌的突然冲了进来。 “老黄,又喝高了?”刘波笑着问。 “老莫,老莫……”老黄弯着腰,气喘吁吁说道。 “老黄,我不是让你去看老莫了么?”马一守皱着眉头问,“你还没去?” “老莫……”老黄面孔涨红,终于顺过气来了,惊慌喊道,“老莫死啦!” 众人皆是愣住了。 “什么?”刘波更是直接惊呼出声。 “老黄,晌午不到就喝昏头了?”马一守皱着眉头,一拍桌子。 “马头。”老黄连连摆手,“我没乱讲,老莫真的死了,我去他家里,门反锁着,我喊老莫,老莫,没人应我。” “没人应,也不是死了啊。”大头吕说道。 “你听我讲完啊。”老黄急了,“我使劲趴门缝看,就看到一个人吊在梁上,看着像是老莫。” 众人大惊,终于意识到老黄不是喝高了说醉话,八成这老莫是真的出事了。 只是,老莫上吊? 众人皆是摇头,那混蛋会上吊?不可能的事。 祸害遗千年,这年头,就老莫这种坏的冒水的家伙活得最滋润,他舍得上吊? …… 程千帆再次出了门,他叫了黄包车,绕了个远路来到一家糕点店。 这家店的青团子是老字号,远近驰名。 不少老餮宁愿脚底板受苦,每年清明前后也定要跑来买一份,满足等待了一年的口腹之欲。 拎着食盒,程千帆信步走在街道上。 蓦然,他的眼中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第040章 找到组织(求收藏推荐票) 街边的这处宅子以及隔壁的房子是程千帆亲自操作,倒了好几次手租到的。 这是他按照组织要求准备的备用安全屋。 程千帆特意来这里买糕点,就是来看看安全屋的情况。 他选择将安全屋设在这里,除了房子前后临街方便撤离之外,自然也考虑到这家糕点店名声在外,自己来此处不会引起怀疑。 房子里住了人了。 程千帆心中惊喜,他第一反应是有同志搬进来了。 这对于苦苦寻找组织的程千帆来说是意外大喜。 不过,程千帆没有贸然行事,因为也有可能是有人看到房子一直空关,鸠占鹊巢了。 这种事并不罕见,时局动荡,有些人家暂时离开上海,空着的房子就会被一些流浪者、或者是一些身份见不得光的人临时‘借用’。 有人走过来了。 程千帆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离开十几米远后停下来假装点烟。 康二牛肩膀上扛着半袋米,敲响了院门。 院门开了一半,里面是一个中年男子,从康二牛的手上接过米袋,两个人低声说话的时候,迅速关了门。 是他? 程千帆立刻认出了曾经在双龙坊出现过的康二牛。 最让他惊喜的是,他认出了那个开门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是上海市委的同志。 程千帆认得对方的原因很简单,此人应该是去年秋天来到上海的,他在租界的身份证件正是程千帆经手操办的,办证件需要此人的照片。 当然了,中年男子肯定不认识程千帆。 这也正是‘竹林’同志嘱托老廖一定要保护好程千帆的一个原因: 程千帆前前后后为十几名外地来沪的同志办理过租界的身份证件。 他办理这些证件是通过合法手段。 初入巡捕房的时候,程千帆被打发到证件科打杂了一段时间,你交钱办证,我办事,任何人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这是惯例,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操作的,租界办理证件的本身就是为了敛财,出问题也找不到他一个办事员的身上。 可以说他的脑子里储存了小半个上海市委、江苏省委的重要同志的资料。 令人悲痛的是,据程千帆所知,这十几名同志中,有大半在去年的大搜捕中已经牺牲了。 …… 这么看来,那个在双龙坊出现过的康二牛,也应该是党内同志了。 程千帆略一思索就知道康二牛从双龙坊搬迁到安全屋的原因了,巡捕在双龙坊抓捕了‘红党’朱源,康二牛等人自然被‘打草惊蛇’,安全起见即刻撤离了。 程千帆心中欢喜至极,虽然按照严格的组织程序,他只能等待特科来唤醒他,他无法通过这些同志回归组织,但是,找到了自己的同志,这让孤军奋战的他的倍感温暖,心中振奋不已。 回家的路上,程千帆的心情无比愉快。 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按耐下自己的激动情绪,这不符合一个刚刚遭遇伏击之人的心情。 甫一到家,程千帆就看到在门口等候的何关。 程千帆随意的瞥了一眼,何关的脚边扔了一圈烟屁股,这小子至少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去哪了?”何关急问。 “老振兴的青团子。”程千帆提了提食盒,“明天我去养育院看小宝。” 何关点点头,没有怀疑什么,他知道程千帆少时在养育院待过一段时间,现在也经常去养育院看望孩子们,并且认了一个小囡囡做妹妹。 …… 程千帆掏出钥匙开门,“你不在值房当值,又跑来做什么?” “出事了。”何关随手关上门,低声说,“老莫死了!” “老莫?他死了?”程千帆一愣,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脸惊讶的问,眼神中是一闪而过的喜悦。 何关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程千帆看,此时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就幸灾乐祸吧。” “我没有,别乱讲,没影的事。”程千帆极力否认,看到何关不信的表情,他佯装生气,“老莫是我们的同僚,他死了,我怎么可能高兴嘛。” 说着,他自己终于憋不住了,“行行行,老莫死了,我是有点高兴行了吧,我就不信你不高兴,你俩的过节也不小……话说,他怎么死的?” “上吊。” “不可能。”程千帆立刻摇头,“老莫这种人,坏事做尽、贪生怕死,他才不舍得上吊呢。” “就知道骗不了你。”何关不再卖关子,脸上竟露出兴奋的神情,“知道么,老莫竟然是汉奸,大家都怀疑这是特务处的锄奸队做的。” 这是八卦之火,程千帆明白。 很显然,老莫死了,何关是半点悲伤都欠奉,反而对老莫的‘汉奸’身份以及死因很感兴趣。 …… “汉奸?就凭他老莫?”程千帆冷笑一声,“日本人能看上他那种货色?” “这你就不懂了吧,对于日本人来说,老莫这种人才是最好招揽的。”何关说道,“但凡有点良心的,谁会去当汉奸。” 程千帆点点头,“这倒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分析能力。” 虽然日寇已经占据了东北,华北也部分沦陷,但是,国人的抵抗之心非常强烈,沦陷区且不说,国统区真正愿意当汉奸的人毕竟是少数,这是要被戳脊梁骨,死了都进不了祖坟的。 “你们是怎么判断老莫是汉奸的?”程千帆问。 “老莫家里的墙上,写了血字,‘汉奸的下场’。”何关眼神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真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厉害,不声不响的就干掉了老莫。” “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出门就闭嘴。”程千帆叮嘱何关,“老莫毕竟是巡捕房的人。” “我知道,我又不傻。”何关点点头,“其实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老莫这种人死了活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汉奸,你是没看见,刘波气的大骂,说老莫是数典忘祖的败类,被覃总好一顿训。”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的直觉就是刘波在演戏,老莫这玩意是人憎狗厌,大家都不喜欢,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同僚,‘人死为大’,面子上要过得去。 基于对刘波的怀疑态度,故而对于刘波此举,程千帆的第一反应就是‘过犹不及’。 演过头了。 …… “覃总怎么说?”程千帆问。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覃德泰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覃总说了。”何关露出古怪之色,“老莫是清明临近,孑然一身,又对家人思念过悲,一时想不开,就自己上吊了。” 程千帆嘴巴张得大大的,满眼的不敢相信之色,“老莫?他思念过度?!思念谁?” “老缪,他舅舅。”何关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第041章 姜还是老的辣(求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略一思索就明白覃德泰此举的用意了。 捂盖子。 巡捕房出了个汉奸,这是大丑闻。 这件事要是被曝光的话,影响会非常恶劣,而作为中央巡捕房的大佬,覃德泰首当其冲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相比较一个汉奸巡捕被杀死,一个巡捕上吊自杀,面子上好看多了。 而且这个巡捕自杀的原因是重情重义,弄不好还会引来一阵唏嘘和同情呢。 至于说了解老莫的秉性的人会不会相信,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覃德泰给老莫的死亡定了性,那么,事实就是如此。 程千帆也不得不佩服覃德泰的手腕和能力,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没给事情发酵、闹开的机会,干脆利落的就给这件事直接定了性。 这样也好,虽然不排除覃德泰会私下里调查老莫的死因的可能性,但是,最起码在官面上这种定性,对于程千帆来说是极好的结果。 而且,程千帆不无恶意的揣测,以覃德泰对待老莫的态度,老莫的死,未尝不是覃德泰乐于看到的。 特别是在老莫可能是汉奸的情况下,这就是一颗地雷,再晚一些爆炸,覃德泰也难免受到波及,要知道,老莫是覃德泰安排进巡捕房的。 “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干掉了老莫呦……”何关手指头转着警帽,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不过,他眼神中的渴望让程千帆看出来些苗头。 这小子对于除掉老莫的人很感兴趣,确切的说,何关对于抗日锄奸的英雄带有一丝崇拜。 程千帆不得不再三提醒何关,不要对任何外人表露出这种情绪。 “怕什么,大上海还是中国人的天下。”何关不以为然。 “这是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天下。”程千帆冷笑说。 “你啊,真没劲。”何关不爽的嘟囔了句,从兜里掏出几排勃朗宁9mm口径子弹扔给程千帆,“带着防身。” 程千帆掏出配枪,卸掉弹匣,扔给何关,摸出自己的空弹匣,慢条斯理的将子弹卡进弹匣。 “走了。”何关摆摆手。 看着这家伙离开的背影,程千帆微微摇头,何关对于锄奸英雄的崇拜让他欣慰,也有些担心。 …… 待何关离开之后,程千帆面色变得严肃。 他现在有八成的把握刘波是为日本人效命的。 对于刘波的身份,程千帆有两个猜测。 刘波是中国人,他是汉奸。 刘波本身就是日本人,他是日本特务。 换做是其他人,大概率不会去怀疑刘波可能是日本人。 程千帆则不然。 在东亚同文学院学习期间,程千帆就深切了意识到日本人对中国的狼子野心和隐藏之深: 不少日本学生,说中国话,生活、饮食习惯也完全按照中国人的习惯。 这些日本人就连骂人的时候,都是使用中国方言,完全做到以假乱真。 可以说,他们的言行举止和中国人没有什么两样。 日方培养这些比中国人还中国人的日特,其目的昭然若揭。 程千帆已经可以想象,在华夏大地的各行各业,肯定潜伏了不少这样的日本特工。 他们就是日寇的眼睛和耳朵,贪婪狠毒的目光扫视着华夏大地。 对于刘波,程千帆提醒自己必须保持高度警惕,想到极有可能是一个日本特务就隐藏在自己的身边,并且和自己关系很好,他就不寒而栗。 巷子里,何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想到自己竟然怀疑是程千帆对老莫下的手,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好朋友。 现在他放心了,根据他的观察,程千帆听到老莫死了的消息后的惊讶和一闪而过的高兴之情,足以说明这件事和程千帆无关。 只是,排除了程千帆的嫌疑,年轻的巡捕的心中却莫名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 程千帆炒了几个菜。 一份虾皮炒蛋。 一份红烧肉。 还有一道油煎小黄鱼。 “浩子,下班啦?” “是的呀,下班了,姨婆好。” “浩子,来找你帆哥?” “是啊,帆哥在家吗?” “在的,没看到下午出去。” “浩子,可了不得了,你帆哥今天险些丢了命呢。” “啊——” “是哦,你听我给你细细讲。” 半掩着的门,遮不住巷子里的说话声,程千帆就听到李浩急匆匆的推开门进来了。 “帆哥,你没事吧,我刚才听说——” “没事。”程千帆微笑说,“饭好了,准备吃饭。” 李浩将手里拎着的酒瓶子放在桌子上,三两步窜上前来,围着程千帆看了又看,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说了没事。”程千帆感受到李浩对自己的关心,笑了说,“去,洗手去。” “欸。” …… 吃晚饭的时候,李浩再三询问早上出了什么事。 程千帆拗不过,大略讲了讲。 “怎么了?”程千帆放下筷子,看着有些沉默的李浩。 “帆哥,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李浩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今天早上没来。” “嗐,关你什么事。”程千帆笑笑说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很好,我没事,再说了,幸亏你没来,要不然你就危险了。” “我不怕危险。”李浩梗着脖子说,“我愿意为帆哥挡枪。” “说什么呢。”程千帆生气了。 “帆哥,我是说真的。”李浩抹了一把眼泪,“我不怕死,我就怕你出事,我,我记事以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你是我哥,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就再也没有亲人了,我宁愿我出事,也要保护你。” 程千帆看着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李浩,听着这番话,心中泛起一股暖流,“我能保护好我自己,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帆哥,我烂命一条,你比我重要。”李浩倔强的说道。 “闭嘴!”程千帆一拍桌子,看到李浩吓得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叹口气,“浩子,记住了,你不是烂命,我不想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帆哥,我……” “浩子,你永远记住这一点。”程千帆的表情无比认真,严肃,“你李浩不比任何人低等,你的生命是宝贵的,有尊严,你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你是李浩,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是我程千帆的弟弟,是我的亲人,记住没?” “帆哥,我记住了。”李浩眼睛红红的,咬着牙,重重的点头,似乎是要将这些话咬烂、嚼碎,咽进肚子里,和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 第042章 示警传讯(求收藏推荐票) 吃罢晚饭,程千帆带着李浩上了二楼。 他推开窗,停了小半天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 将一个用剩菜的汤汤水水拌了米饭的搪瓷碗放在窗台外面,程千帆轻声唤了声,就看到一个猫咪悄无声息的出现,冲着他喵喵叫了两声,开始享受晚餐。 程千帆随即关上窗。 这是他收留的流浪猫,搪瓷碗不收走的话,猫咪就会守着碗在窗台留宿,猫咪很警觉。 “阿呆做得不错。”程千帆高兴的说道。 听到程千帆夸赞阿呆,李浩也高兴的笑了。 阿呆就是被李浩安排在三味亨打杂的少年。 阿呆以前是个小乞丐,一个冬天的雨夜,小乞丐发烧昏倒在路边,李浩看到小乞丐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背了小乞丐半夜叫开了医馆的门。 小乞丐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看起来傻头傻脑的,故而叫阿呆,实际上是一个颇为机灵的孩子。 阿呆做事卖力,会主动帮罗瘸子干活,嘴巴也甜,很快就和罗瘸子混熟了。 根据阿呆打探来的情况,罗瘸子对于当日前往双龙坊送餐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罗瘸子有轻微的坡脚,走路比寻常人自是要慢一些,所以他送餐迟到了。 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另外一个人长相凶。 学生模样年轻人一脸愁容,不说话。 长相凶恶的男子骂了罗瘸子一顿。 故而这件事罗瘸子有印象。 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这应该就是朱源了。 长相凶的家伙,按照程千帆的推测,十之八九是看管朱源的特务。 既如此,朱源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可耻的叛徒! “告诉阿呆,不要再向罗瘸子打听这件事,忘记这件事。”程千帆吩咐说,“阿呆也要尽快撤出来。” “帆哥你放心,阿呆比猴儿还精,罗瘸子嘴巴里的话被这小子套的底朝天,根本不用阿呆去打听,罗瘸子什么话都往外说,罗瘸子肯定不会怀疑。”李浩说。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李浩办事情稳重,他放心。 他本来打算和李浩说一说,他过两天要离开上海的事情的,想了想还是临别前再说。 他不应该在此时就预知自己会在两天后被派往杭州公干的消息。 任何看似微小的细节,都可能酿成大祸,程千帆时刻谨记。 两个人回到楼下,李浩拎着食盒离开了,里面是带给阿呆的饭菜。 …… “嫂子和大侄儿什么时候过来?”康二牛心疼的掏出兜里有些干瘪的烟盒,“就这两根了,我还指着撑到明天的呢。” “瞧你那小气样。”中年男子抽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摘下灯罩,就着火苗点燃了,美滋滋的吸了口,“去了电报了,下个月来上海。” 说着,将只剩下一根烟的烟盒隐蔽的拨拉了一下,就藏在了屁股后面,“唔,你这次去市委开会,上级怎么说?” “我们上次汇报的消息和市委得到的消息完全吻合。”康二牛说,“在双龙坊被抓捕的那位年轻同志,报纸你也看了,就是你那位《申报》的记者朋友所提及的‘朱源’同志。” “那还有一位被担架抬着离开的同志呢?”中年男子问。 “那不是我们的同志,是一个巡捕,是抓捕我们的同志的反革命巡捕,按照巡捕房的说法是,此人第一个冲进去抓捕,因公负伤。”康二牛感叹说,“没想到朱源同志竟是能文能武的全才,不愧是在东北战场上和日寇厮杀战斗过的同志。” “嚯。”中年男子惊讶不已,“这样的同志,非常难得,一定要解救出来。” “是啊。”康二牛点点头,“市委的初步调查结果也出来了,朱源同志应该就是从东北来沪的庄泽同志,他是我党候补党员,下个月即将转正,经查,庄泽同志确实是参加过抗联,是一位非常有激情,很有斗志的年轻同志。” …… “这位同志怎么会被敌人抓捕的?”中年男子立刻问。 “国立同济大学的东北流亡学生党支部分析,应该是庄泽同志的工作和革命热情太高昂了,他公开在同济大学的学生中宣传反常抗日,受到了特务的注意,所以遭了特务的秘密逮捕。” “流亡学生党支部没出事吧?” “没有,这一批的流亡学生临时党支部刚刚成立,还没有来得及和庄泽同志进行接触。”康二牛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庄泽同志和上海本地党组织没有建立任何联系,他的被捕不会威胁和影响到组织……”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相信庄泽同志这样的年轻、朝气蓬勃的热血青年是忠于革命,忠于红色的。”中年男子摆摆手说道,因为情绪激动,被烟味呛到了,连连咳嗽,“从《申报》的那边的消息来看,庄泽同志使用了化名朱源,这个年轻同志很有斗争经验嘛。” 康二牛点点头,表示认可。 红党朱源和红党庄泽,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最直白的说,红党朱源,说明敌人连庄泽的真实名字都没有搞清楚,这传递出来的信号就是庄泽同志承受住了敌人的拷问,守住了秘密,没有叛变革命。 “组织上还说了什么?”中年男子问。 “组织上打听到,在抓捕庄泽同志的过程中,巡捕程千帆多次对庄泽同志进行殴打。”康二牛表情愤怒,“组织上判断这个程千帆应该是仇视红色,仇视革命的……” “要对他采取行动?教训一下?” “要我们小心点。”康二牛叹口气说道。 去年的大搜捕对党组织造成了非常大的损失。 组织上现在的方针非常明确,就是做好隐蔽,保存自己,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能贸然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院落里突然传来了噗的一声闷响。 尽管声音不算大,但是,对于两位始终保持警惕的地下工作者来说,足以引起他们的警觉了。 …… 噗! 康二牛直接吹灭了油灯,拿起一根木棒,中年男子则从桌子上拎起一把菜刀,躲在了门后。 中年男子突然拉开门,康二牛抡起木棒就冲出去了。 然后是中年男子拎着菜刀冲出来。 两个人都已经做好了和敌人拼命的准备了。 然而,黑漆漆的院子里,很安静,没有他们所以为的包围圈。 持着木棍和菜刀的两人背靠背,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约莫几分钟后,还是很安静。 康二牛从兜里掏出手电筒,推了下,不亮。 他使劲拍了下,手电筒有了微弱的光芒。 两个人弯着腰,在有些湿滑的青砖院子里轻手轻脚的查探,木棒和菜刀也成为了支撑他们不会滑倒的工具。 找到了。 在院落左近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两人心中一惊。 中年男子拿起牛皮纸包裹的东西,迅速回屋。 康二牛则拿着手电筒又检查了一下门栓,看到门栓完好,这才急忙回屋。 …… 两人点燃油灯。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剥开牛皮纸,就看到了最里面是一个信封。 信封上写着:王钧先生亲启。 中年男子神情一变,和康二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神情凝重。 王钧,正是中年男子现在所用的化名。 从信封中抽出一页信纸,王钧只是扫了第一眼,脸色骤变…… 第043章 深夜报信(求收藏推荐票) 王钧抽出信纸,只是看了第一行字,即脸色大变。 “朱源被捕即叛变,此乃特务处诱骗组织营救朱源,寻机打入我党内部之阴谋。” “怎么可能?”康二牛也凑过来看,不禁惊呼出声。 康二牛今天刚从市委开会回来,市委领导刚刚部署了营救庄泽同志的方案。 两人刚才讨论此事的时候,对于‘允文允武’的庄泽同志也是赞不绝口,十分期待组织上能够尽快将这位年轻的抗联同志营救出来。 最重要的是,从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化名‘朱源’的庄泽同志经受住了敌人的拷问,是一个忠于红色、忠于革命的好同志。 但是,这信纸上上第一行字竟然就提供了截然相反的情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和讨论,只是表情无比的凝重。 …… 他们继续往下看。 “霞飞路老廖中伏,当场牺牲。” 霞飞路此前的枪击案,有人被打死,这件事他们知道。 不过,老廖是谁? 两人都不知道。 除非发生工作交集,这一条线上的同志是不可能知道另外一条线上的同志的情况的。 王钧和康二牛沉默了,他们知道,霞飞路被害的应该就是这位老廖同志。 尽管和这位牺牲的通知素不相识,两人的心中依然难免悲伤。 …… 继续往下看。 “康二牛行事马虎,膏药忽左忽右。” 康二牛立刻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贴的膏药。 “老康。”王钧表情无比严肃的看过来,“我记起来了,你有两次膏药贴在左脸上的。” “是我的失误,我太马虎了。”康二牛也记起来了,额头直冒冷汗,没有回避错误。 “我的同志哥呀。”王钧气急,“地下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老康,你也是经历过四一二的老同志了,怎么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我检讨。”康二牛表情凝重且惭愧,“是我的警觉性降低了,我只是考虑到遮掩一下容貌,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如果有特务前后两次注意到我,这就是极大的纰漏。” 停顿了一下,康二牛诚恳说道,“我请求组织处分。” “我会向市委汇报的。”王钧生气的说,不是他对自己这名搭档不近人情,实在是这样的低级失误要不得啊,地下工作但凡有一点点纰漏,都可能导致灭顶之灾。 康二牛是市委的重要交通员,认识很多市委的重要同志,一旦康二牛出了纰漏被捕,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他和康二牛是搭档,一旦敌人通过康二牛抓捕了他,他个人的生死且不说,他是市委委员,他的被捕同样将迫使整个上海市委紧急撤离,牵一发而动全身。 年轻的特工,会因为经验不足而出事。 有经验的特工,会因为自觉经验很足而出纰漏。 …… 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所隐藏的信息。 对方见过康二牛多次。 甚至可能是康二牛被跟踪监视了? 要不是两人隐隐猜测此人应是党内的同志,两人肯定早就坐不住了。 只是,他们也只是猜测投信人是自己的同志,但是没有证据支持这个猜测。 “隔壁房子卧室移开木床,以床头柜为准绳,西侧五步,靠墙处,砖下有东西。” 咦? 两人对视一眼。 证据来了?! 两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写信之人似乎能猜到他们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这一步步的,他们俩几乎可以说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怎么可能? “这么说,这封信是准备这个安全屋的同志送来的?”王钧表情严肃说道。 “应该是了。”康二牛点点头。 他是市委一位重要领导同志的交通员,故而知道这个安全屋。 除了上海市委或者是江苏省委的重要领导同志之外,还有人知道这个安全屋的话,那么就只有准备了这个安全屋的同志了。 “想要验证这个很容易。”王钧说道。 康二牛点点头,他明白王钧的意思。 两个人打着手电筒,轻手轻脚的拉开门栓,出了门,关上自家门,来到隔壁的小宅子。 两短三长,敲门声。 “谁?” “大壮,我,你康叔。” 里面的人听出是康二牛的声音,拉开门闩,打开门。 “出什么事了?”大壮看到康二牛和王钧联袂来到,惊讶不已,手里拎着的手枪咔擦一声就打开了保险。 “进去再说。” “噢。”大壮关门上拴,就要跟着进去。 “大壮,你守在门口。”王钧突然说。 “是。”大壮尽管有些好奇,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听命。 听话、严守纪律是这个年轻同志最大的优点。 …… 康二牛没说话,他是认可王钧的这个做法的,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密的风险。 尽管还没有最后证实,两个人内心中其实已经认可投信之人应该就是准备了安全屋的那位同志。 不仅仅如此,从信中所传的情报来揣测,这位同志应该是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十分重要岗位之重要特工人员。 无论是康二牛还是王钧,此时此刻在他们的心中,已经下意识的将保护这位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之安危的重要性提高到了极高的程度。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长期的、艰苦的地下斗争所磨砺出来的默契: 这些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太不容易了,他们是无比宝贵的财富,必须要保护好他们。 …… 移开卧室的木床。 床头柜。 西侧五步。 墙角。 两个人揭开了三块青砖,果然看到下面埋有一个木盒子。 打开木盒子,就看到了一个小布兜子。 王钧拎起小布兜子,听着哗啦啦的声响,心中一动,倒出来一看,果然是十几块大洋。 康二牛的注意力没有在大洋身上,他盯着木盒里的两枚手榴弹。 “德制m24手榴弹。”康二牛两眼放光说。 这玩意可比短枪难搞多了。 “你怎么看?”王钧问康二牛。 “基本上可以确信,投信之人是我们的同志,同时也极可能是准备这个安全屋的同志。” “这个呢?”王钧指了指木盒子。 看箱子的埋藏痕迹,应该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 两个人明白,这些东西包括安全屋实际上已经不是为他们所准备的了。 应该是这位同志看到房子一直空着,将这里改造成他自己的最后避难所,这些东西都是他为自己所准备的。 大洋是跑路当盘缠用的,这个都可以理解。 两枚手榴弹? “为突围准备的?”康二牛说道。 “是啊,突围用的。”王钧点点头,“也可以……” 他没有说,康二牛也明白。 突围不成,至少其中一枚手榴弹就是这位同志为自己准备的。 大洋和手榴弹两个人都没有动,又放回原处,将木床移动回来。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东西的时候。 两个人迅速达成了决定,大壮带着武器护送王钧连夜去向上级汇报,康二牛留下来看家。 雨还在下,暗夜无光。 王钧带着大壮急匆匆的出门,披着雨衣快步赶路。 程千帆看着二人的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他撇了撇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第044章 马思南路(求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一路跟踪王钧两人。 两个人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身后竟然缀着一个人,直接来到了马思南路一处花园公寓的门口。 程千帆轻轻摇头,这两个同志的警觉性也太差了。 王钧是上海市委的人,他深夜来报讯的所在,可想而知对方必然是上海市委甚至是江苏省委的高官。 他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叛徒的危害性之大,如果自己是叛徒的话,这就是一个超级大陷阱。 而且是一个能够将上海本地党组织高层一锅端的超级陷阱。 此外,在程千帆看来,王钧还有一点做差了。 不应该带着那个大个子年轻人来的。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隐患。 …… 彭与鸥还没有入睡,他的公开身份是复旦公学的国文系教授。 晚间的时候,他刚刚和市委的其他同志开完会,商议如何营被捕的救复旦公学之学生救国会的学生干部。 十天前,上海市军警当局突然包围复旦公学,并从校外宿舍逮捕学生救国会干部七人。 随后,军警又冲入校内,殴打师生,学生奋起反抗,将军警逐出校外。 军警在校外开枪,误杀警察一人,反诬学生所为。 上海市委决定号召上海各界救国会联合起来向当局施压,释放被捕的抗日学生干部。 邦邦邦。 深夜里的敲门声,彭与鸥浑身一个激灵。 他披上外套,来到客厅,就看到佣人邵妈已经起来了,手里拎着一把短枪。 “先生。”邵妈表情凝重。 彭与鸥深呼吸一口气,来到门口,“谁?” “彭教授,我是老王,家里电话坏了,急事借用一下电话。” “什么事?” “孩子外婆病了。” “什么病?” “痢疾。” …… 客厅里,彭与鸥看着邵妈带着那个年轻的同志到别的房间回避,这才表情严肃的对王钧说话。 “王钧同志,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这次他没有说违反组织纪律的话,王钧是他的重要助手,有资格随时来见他的。 “老彭,组织上对庄泽同志的营救进展如何了?” “你就为这件事,深夜来见我?”彭与鸥生气说道,营救庄泽的事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又不是十万火急之事。 “哎呀,老彭。”王钧急切说道,“我知道组织纪律,不是十万火急我会来找你吗?你先告诉我,这件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宋柳大律师已经和庄泽同志见面了,也证实了庄泽同志的身份。”彭与鸥说道,“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对待革命态度向来友好,营救成功的希望很大。” 说着,他疑惑的看了王钧一眼,“怎么?出什么岔子了?” “好险呐,老彭。”王钧从身上掏出牛皮纸包裹的信封,拆开牛皮纸,将信封递给彭与鸥,“你看看吧,我们差点引狼入室。” 彭与鸥接过信封,扫了一眼信封上的‘王钧亲启’,才抽出信纸,仔细的看,不一会,他的脸色变得愈发的严肃,沉声问,“这封信哪里来的?情报确实?” …… “我和老康分析过,应该是内线的同志送来的。”王钧喝口水,润了润喉咙,仔细的讲述了这封信的来龙去脉,包括他和康二牛对此事的分析,以及他们去隔壁房间挖出了手榴弹和银元的事情也讲述了。 彭与鸥的脸色连连变化,听完王钧的讲述,在客厅来回踱步,终于点点头说道,“你们分析的对,情报确实是我们的同志提供的。” 那处安全屋他知道,是特科的‘竹林’同志帮助上海市委准备的。 他随之就得出了判断,这应该正是牺牲的老廖同志之上线,暨那位一直隐藏在敌人内部的特科同志。 “老彭,你知道这个同志?”王钧立刻问。 “我只能说,这个同志绝对值得信任。”彭与鸥缓缓地说。 “可耻的叛徒。”王钧愤怒的骂道。 彭与鸥知道王钧在骂谁,他叹口气,“是啊,可耻的叛徒。”,他扬了扬信纸,“这份情报来的太及时了,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组织上对于庄泽这名参加过抗联的‘忠诚’战士非常重视,彭与鸥都计划与其会面,现在想来,真是不寒而栗。 毫不夸张的说,这份情报是保护了他彭与鸥,挽救了上海市委。 “是啊,我们要好好感谢这位同志。”王钧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幸亏情报及时,我们还来得及中断营救庄泽的计划。” “不,计划照旧。”彭与鸥想了想,说道。 “什么?” “计划照旧。”彭与鸥表情认真,“先把人弄出来,庄泽叛变的过程,我们要详细审问清楚。” 王钧考虑一番,也是点点头,表示支持这个方案,至于说审问过后庄泽的下场,他没有问,组织上对待叛徒的态度向来非常坚决。 …… “这样也好。”王钧说道,“这样也能够保护这位同志。” 彭与鸥看到王钧也想到了这一层,欣慰的点点头。 此前,对于这位特科安排在敌人内部、隐藏极深的内线同志的身份,他一直多有猜测。 他曾经猜测这位同志是隐藏在法租界当局的机关工作,可能是巡捕,也可能是租借的公务系统。 不过,现在他对自己的猜测又动摇了,庄泽事件是国党党务调查处的阴谋,这样的阴谋计划,除了党务调查处内部自己人,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这位同志竟然能够获悉这个阴谋,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名同志是隐藏在上海党务调查处的。 他之所以决定继续‘营救’庄泽,除了他刚才说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是考虑保护这位同志。 因为一旦组织上中止营救庄泽的计划,这在敌人看来是极不合理的: 红党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放弃营救这么一位经受住敌人拷问的抗联战士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陷阱计划败露了。 敌人肯定会进行调查,很可能会危害到这位内线同志的安全。 “这位内线的同志是冒着生命危险传递情报的,我们要保护好他。”彭与鸥感叹说,“内线的同志,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同志啊。” …… 公寓外面。 程千帆隐藏在隐蔽的角落,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雨衣上,他的心中却如同火炉一般的热烘烘的。 第045章 星星之火(求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知道,按照组织纪律,他不应该跟踪王钧两人。 不过,他从何关那里得到了消息,盖因法租界连续发生枪击案,特别是他作为巡捕在家门口被伏击的事件,此番种种,已经引起了法租界当局高层的震怒。 法租界警务总监费格逊对于法租界的治安情况非常不满。 他下令巡捕加强对各自辖区内的重点盘查。 特别是临时增加了夜间盘查的力度。 他担心王钧二人会遇到夜查的巡捕,故而沿途保护。 作为潜伏人员‘火苗’,他跟踪自己的同志是犯错误。 不过,作为特科红队的陈州,特科人员本身就有着保卫重要领导同志安全之任务。 程千帆就曾经受命暗中保护过市委和省委以及过境沪市的重要同志和民主人士。 此番他‘沿途护送’市委的同志,宽泛来说,倒也不算违反记录。 相比较潜伏人员,特科成员的身份使得他有着最大限度的自由度。 也正因为特科成员的特殊工作性质,特科的同志革命意志极为坚定,国党特务很少能活捉到特科的同志…… ……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现在和组织上处于失联状态,这种情况下他加入国党特务处,并且将前往杭州受训,对此他需要提前向组织表态。 没错,他是按照‘竹林’同志的生前的安排部署加入特务处的。 但是,愈发复杂的斗争形势下,特别是在‘竹林’同志牺牲的情况下,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的。 他不希望被组织上误解和怀疑。 加入特务处,是特科的工作安排,他只能等待特科来唤醒他,只能向特科领导汇报此事。 这关乎他的隐藏身份的保密性,程千帆必须严守纪律,不能向上海市委透漏关于此事的任何信息。 但是,他此番向组织上示警,主动向组织上提供情报,这是一个红色战士的基本原则,也是他始终忠于革命忠于组织的内心体现。 这是关乎忠诚和政治态度的原则问题。 可以表露的情报和信息,他现在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了组织,及时向组织汇报。 不可以说的,是严守组织纪律。 正如同他此番没有汇报除掉汉奸老莫的情况。 也没有汇报关于霞飞路的百草药材铺以及城隍庙的会昌茶楼是日特据点的事情。 无他,这些情报和老莫之死有关,是特科的任务。 他可以考虑汇报,但是不能在今天汇报,这有一定几率令人将‘火苗’和‘陈州’联系在一起。 即使是汇报情报,如何汇报也是有讲究的。 …… “对于星火同志所说的巡捕刘波疑似日特的事情,老彭你怎么看?”王钧问。 星火同志? 彭与鸥笑了笑,在信纸的最后,署名写着星火。 星火? 这是这位内线同志的代号? 彭与鸥并不确定,对于保密程度极高的内线同志来说,他们的代号同样是一等机密。 除了直属的领导同志,他们是不会向其他任何人泄露自己的代号的。 所以,这是那位内线同志临时给自己取的代号的可能性极大。 星火,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彭与鸥喜欢这个代号。 “我会安排人调查这个巡捕的背景的。”彭与鸥沉声说道,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隐藏的毫无痕迹,总有一些蛛丝马迹可以窥探一二的。 特工之所以隐藏的好,是因为没有被怀疑过,一旦被怀疑,他身上的任何盲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 “康二牛同志是怎么回事?他也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了,怎么还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彭与鸥生气问。 “康二牛同志已经做了诚恳的检讨,他保证会严格自省,不会再犯下类似错误。”王钧赶紧说道。 “短期内,康二牛要隐蔽起来,不要公开露面。”彭与鸥吩咐说。 “我会通知他的。”王钧对于这个安排表示赞同,星火同志能够注意到的细节,很难保证不被其他有心人注意到,暂时减少康二牛的公开露面的决定是谨慎且正确的。 “王钧同志。”彭与鸥表情严肃问,“你认为老廖同志的牺牲,和庄泽有没有关系?” 王钧愣住了,“老彭,你为什么有这个怀疑?” “我忘了你对老廖同志不了解,这么说吧,老廖是一位抗联的老同志,他从关外抵沪后,被安排了一个特殊工作,和本地党组织极少有联系。” “我明白了。”王钧略一思索,明白彭与鸥的意思了。 和上海当地党组织联系极少,并且是从关外来的同志,因为本地党组织的牵扯而暴露的可能性极低,最可能的是因为关外的原因而暴露。 而庄泽参加过抗联。 此人于近日被捕,叛变。 老廖也是近日暴露牺牲的。 这未免太巧合了。 地下工作不相信巧合。 “如若果真如此,这个庄泽着实可耻,可恶,该杀!”王钧恨声说。 “这件事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彭与鸥面色沉痛,老廖一家都为革命牺牲,太令人痛心了。 与此同时,彭与鸥的心中也有了一丝不解,如若如他所判断的‘星火’同志是隐藏在国党党务调查处内部的,他应该有一定几率知晓庄泽的叛变和老廖牺牲之间有无关系的啊。 为何情报中没有提及? 不过,党务调查处内部也是各有分工、各行其事,‘星火’同志不知道更多内情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了,这位同志和上海市委不是一条线上的,碍于严格的组织纪律,他即使是身为市委高官,也没有权利去了解更多。 只是,面对这么优秀的同志,彭与鸥也难免动了爱才之心。 …… 程千帆的烟瘾犯了。 他没有抽烟,只是拿着一支烟在手中把玩。 这不是他在巡捕房惯抽的三炮台,而是金黄牌香烟,也是一款沪上的大众香烟。 在行动的时候,程千帆会格外小心,尽一切可能和巡捕程千帆的身份进行剥离。 他在思考,思考老廖的牺牲和叛徒朱源之间有无联系。 在确认朱源是叛徒的时候,这种想法就挥之不去。 这两件事太接近了,他没法不怀疑。 他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查清楚,所以在给王钧的信纸上,将朱源叛变和老廖牺牲两件事挨着写的。 他相信以市委领导的智慧定然也会联系到这一点,组织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个人无法查清楚的,组织上一定可以查清楚。 他没有将自己对这两件事的猜测写在信中,同样是为了避免暴露投信人就是我党高级特工‘火苗’之身份。 只有火苗才知道自己向交通员老廖的背景,才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相信同志。 怀疑一切。 万事小心。 这是一个内线特工能成功隐藏、活下来的最终信条。 …… 门开了,王钧二人悄摸摸的出门,没入雨夜中。 程千帆将手中把玩的烟卷直接扔进嘴巴里,嚼吧嚼吧咽进了肚子里,他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待两人的脚步声远去,他这才悄悄的跟上。 一路护送此二人回到住处。 程千帆这才松了口气,来回都比较顺利,没有碰到夜查,想来是这场夜雨让巡逻的巡捕偷懒了。 从王钧的住处离开,程千帆返回的路上远远看到了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安南巡捕在雨夜中发酒疯,晃晃悠悠的走来。 确切的说是听到了此人说着安南话鬼哭狼嚎,雨夜中只能看到一个黑影。 他立刻避开,从另外一条路绕开了,没有和此人碰面。 这个夜里,程千帆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 …… 第二天早上,程千帆起得很早,拉开窗帘,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买了刘阿大的混沌,吃了个半饱。 再次洗了把脸。 对着大衣柜的镜子,年轻英俊的男子开始穿着打扮。 青布大褂,脚穿毛底布鞋,戴一副平光眼镜。 他曾经这一身打扮去国立同济大学跳舞,有女学生在学校的校刊如是描述: 今天的舞会,偶遇一位陌生的男同学,普通的青布大褂穿在他身上,竟有升华的感觉,同学眉宇间蔚然而深秀……可惜,没有能够成为他的舞伴…… 取下墙角挂着的黑白格子围巾,随意的搭在了脖子上。 打开门,街巷里的喧嚣声扑面而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046章 清明(求收藏推荐票) ‘圣彼得教会’养育院位于法租界贝当区的郊外。 “程警官,到了。” 程千帆将车资付给车夫,“你在这里等我一刻钟。” “好的嘞。” 养育院的铁门应是近日重新刷了油漆,没有了昔日锈迹斑斑的样子,这让人心情愉快。 透过铁门,可以看到一排青砖瓦房,那是孩子们的宿舍和食堂。 院子里有滑滑梯和跷跷板。 还有三个秋千。 白若兰一席淡蓝色襟袄,深色黑裙,正在带领孩子们玩耍。 程千帆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小宝在荡秋千,白若兰轻轻推着秋千,坐在秋千上的小囡囡高兴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千帆哥哥。”荡在空中的小宝看到了拎着食盒,笑吟吟的站在远处的程千帆,惊喜的喊道。 白若兰闻声扭过头来看,侧分的刘海上别着粉红色的小发夹,水灵灵的大眼睛,嘴角一抿,眼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 “若兰。”程千帆轻轻挥了挥手。 女孩子的眉眼绽放出美丽的笑容。 乍暖还寒的时节,久违放晴的天空,仿若洒下一大片暖阳,微风拂过处,百花齐放。 …… 白若兰是养育院的女老师。 她是一名弃婴,被‘圣彼得教会’的修女费雯丽小姐收养,从小在养育院长大。 费雯丽小姐视白若兰为己出,请人专门教授她学习英语、圣经、历史、地理和钢琴。 这是一个天生丽质、聪慧过人、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父母牺牲后,‘翔舞’同志嘱托‘农夫’同志将年少的程千帆送到养育院寄养了一段时间。 在这里,十一岁的少年结识了和十岁的少女。 少年最悲伤难过的岁月里,是少女若兰善良和美丽的笑容,无声无息的温暖了他的心,熬过了最困难的时光。 …… 她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 她轻轻的讲述和孩子们相处的快乐。 微风轻抚发梢。 平平淡淡的对话。 程千帆手中牵着小宝。 他的心中仿若温暖的风儿拂过,这是他所能享受到的最奢侈的宁静和温馨。 “老振兴的青团子,你和小宝最喜欢的。”程千帆将食盒递给白若兰。 “若兰姐姐,要记得给小宝留一块哦。”被程千帆牵着小手离开的小宝,挥挥小手,糯糯说。 …… “千帆哥哥,你好久没有来看小宝呢。” “是哥哥的错,哥哥最近工作比较忙。” “这样子哦,好吧,我原谅你啦。” “千帆哥哥,你要带小宝去哪里啊?” “哥哥到小宝去看爸爸妈妈。” “真的吗?”小囡囡的眼中闪烁惊喜,却很快嘟起嘴,“爸爸妈妈好久都没有来看小宝,小宝生气了。” 程千帆没有说话,轻轻摸了摸小囡囡的小脑袋,扭过头去,轻轻擦拭了眼角。 小宝是‘竹林’同志和罗惠君女士的遗孤…… …… 程千帆先带着小宝去了他父母的坟地。 这是一处清幽的墓园。 北伐胜利后,国党上海市党部将程文藻和苏稚芙的遗骸从乱葬岗迁出,将二人合葬在此处。 在江山老家的坟冢,则是两人的衣冠冢。 糕点,一瓶酒,放在墓碑前。 点燃了带来的元宝。 “爸,妈,儿子来看你们了。”程千帆跪下来,重重的磕头。 “我现在生活的很好。” “儿子会继承你们的遗志,为自由、民主的新中国继续战斗。” “小宝,来。”程千帆示意小宝过来跪下来。 小囡囡听话的跪下来。 “千帆哥哥,这里面是谁啊?” “是千帆哥哥的爸爸和妈妈。” “哦。”小囡囡点点头。 “爸,妈,这是小宝,是你们的女儿,你们要记得保佑她健健康康,一辈子平安啊。” 父母在世的时候,经常开玩笑说,要给程千帆生一个妹妹,哥哥要疼爱妹妹哦。 母亲苏稚芙牺牲的时候,身怀六甲…… …… 这是一处荒山野岭,确切的说是一处乱葬岗。 程千帆一只手拎着糕点、元宝,一只手牵着小女孩的手,穿梭在乱坟堆中。 感受到小宝有些害怕,他弯下腰,抱起她。 来到了一处坟堆前,坟前一颗细细小小的树枝,系着一根红布条。 “小宝,我们到了。” 小宝从他的怀中怯怯的探出小脑袋,怯怯的张望着。 “千帆哥哥,爸爸妈妈在哪里?小宝没有看到啊。” “嘘——”程千帆放下小女孩,“小宝的妈妈在这里躺着呢,她们在睡觉呢。” 坟堆里只埋葬有罗惠君女士和另外那位牺牲的女同志的遗骸,‘竹林’同志牺牲在南京雨花台。 程千帆将带来的糕点放在坟前。 用自来火点燃了元宝。 青烟升起。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按照程千帆的吩咐,跪下来磕头。 “小宝,再磕一个头,这里还有一位阿姨。” 这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花儿一样的年龄,牺牲的时候和现在的程千帆同龄,只有二十一岁。 程千帆的眼神中满是悲伤,深深的鞠躬。 他转过身,对着南侧方向,深深的再次鞠躬,在乱葬岗的南侧最远端,是老廖的坟堆。 程千帆不能去拜祭,他不清楚是否有党务调查处的特务在潜伏窥伺,他不能冒险。 待元宝完全燃烧成灰烬,程千帆弄来几抔黄土,盖上去。 “罗阿姨,您放心吧,小宝一定会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的,她会生活在美丽的新中国,一辈子幸福的。”程千帆在内心里说,这是誓言,他愿意用生命去守候的誓言。 …… “千帆哥哥,爸爸妈妈是死了吗?”程千帆抱着小囡囡离开,小宝突然问。 程千帆愣住了,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宝,你要记得,爸爸妈妈永远活着,他们就在你的心中,你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他们了。”程千帆轻声说。 “哦哦。”小囡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程千帆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怀里的小女孩一直沉默。 “怎么了,小宝?” “呜呜呜——”小宝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小小的身子蜷曲在程千帆的怀里,抽噎着,“我,我,我,记不得爸爸妈妈的样子了。”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轻轻的将怀中的小囡囡抱紧。 他昂起头,泪水再也止不住…… 第047章 查(求收藏推荐票) 乱葬岗的南端。 老廖的坟堆两侧的杂草丛。 汪康年放下望远镜,露出思索之色。 乱葬岗葬着的大多是无主尸骸,北面冒起焚烧元宝的青烟,立刻引起了他的关注。 那个抱着小女孩的年轻男子,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小四,你看看,那个人你有印象没?”汪康年将望远镜递给小四。 “是他。”小四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说着放下望远镜,从布袋中翻检出一张照片,“组长。” 混乱的人潮中,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拎着酒瓶,弯腰奔走的侧面照。 汪康年当时曾经问小四,为什么选出这张照片。 小四的回答是,这张照片很唯美。 此人出现在抓捕老廖的现场附近,又在清明这天出现在乱葬岗。 这是巧合吗? 汪康年不相信巧合。 只是,此人没有出现在老廖的坟堆,而是距离此处很远的北侧。 看刚才所为,是带着一个小女孩来拜祭的。 “查!”汪康年冷冷说道。 要查清楚此人是否是他一直在查找的老廖的上线,那条他一直在苦苦寻觅的大鱼,很简单,查! “这个人的身份。” “组长,这个人是中央巡捕房的巡捕,程千帆。”有队员说道,“我们前几天查过,初步排除怀疑。” “为什么排除怀疑,就因为他是巡捕?”汪康年冷声喝问,巡捕的身份在他看来更加可疑,老廖宁愿牺牲自己都要保护的上线,其身份势必十分隐秘,而巡捕的身份似乎能印证这一点。 “去查,查清楚这个巡捕在那天的行踪,他为什么去霞飞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是!” “还有,查清楚那个坟堆里埋的是什么人,刚刚拜祭过,很好找。”汪康年沉声说,这一点至关重要。 “是!” “他抱着的那个小女孩的身份,也要查清楚。” “是!” …… 两天后。 “小宝妹妹,你的新衣服真漂亮。” “小宝,麦芽糖能再给我一块吗?” “小宝,小宝,我能用你的画笔画画吗?” “小宝,你在想什么啊,快点画啊?” “我要画爸爸妈妈,我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 “那怎么办?” “哥哥告诉我,我想起来一点点,就画一点点,慢慢地,一定能画出来的。” 白若兰双手环抱一本书在胸前,微笑着的看着孩子们玩耍。 一身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很多零嘴儿,有可以在雪白的画纸上画出斑斓的色彩的画笔的小宝俨然成为了养育院的小公主。 一只美丽的蝴蝶形单影只的飞来,落下,点缀了美丽的秀发,和漂亮的蝴蝶发卡宛若成双。 …… 薛华立路,中央巡捕房。 何关与人玩骰子,面孔涨红,满头大汗,看来应是输了钱。 几个巡捕正眉飞色舞的聊天,大世界的那位叫蜜桃的舞女和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梁素芳的小舅子范甘迪勾搭上了。 她的前辈、范甘迪的六姨太白牡丹打上门,旗袍都撕烂了,雪白的大腿……啧啧,蜜桃和白牡丹两败俱伤,便宜了一帮男人的眼球。 大头吕捶胸顿足,说错过了好戏。 老莫的死亡仿若已经是很久很久的往事,一切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 便是程千帆遭遇伏击之事,似乎也没有了下文,没有人再去提及。 休假结束的程千帆被金克木巡长喊过去问话,回来后也是闭口不谈此事。 他端着搪瓷杯喝花旗参泡茶,老莫那个短命鬼上吊了,他从大头吕那里买来的花旗参只能自己享用了。 “程警官。”文书办的彭文书扭腰摆胯来到值房门口,娇滴滴喊了声。 “彭文书相召,有什么需要千帆效劳的?”程千帆放下搪瓷杯,走过去,微笑说。 彭文书捂了小嘴笑,她喜欢和这个年轻英俊的巡捕说话,这个小程长得俊,斯斯文文的,看着就有好感,不像是其他男人,恨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 “我哪敢劳烦程警官啊。”彭文书嗔了一眼,“覃总叫你过去一趟。” “劳烦彭文书了,我这就过去。”程千帆不再玩笑,点点头,整理了一下巡捕制服,戴好警帽,径直去了三楼的总巡长办公室。 …… “去杭州?”程千帆惊讶出声。 “怎么,有问题?”覃德泰沉声问。 “报告覃总,没有问题。”程千帆赶紧说,“长官吩咐,千帆自当听命,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没什么奇怪的,巡捕外出公干之事极少,倒也并非没有先例。” “覃总,我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坎伯尔?”程千帆疑惑问。 “是的,你此行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坎伯尔,至于他要做什么,去哪里,你毋需过问。”覃德泰说道。 “此次外出要多久?” “时间未定,看那个坎伯尔的时间安排了,他什么时候回上海,你就跟着回来。”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皱了皱眉头,说道。 “很好。”覃德泰点点头,露出笑容,“你小子别不开心,此去杭州,吃住玩乐都是走公账,坎伯尔自己也有保镖,带上你只是多了一个官面上的保护而已。” 说着他笑着指了指程千帆,“也是你小子好运,法国话说得好,这等公账旅游的好事别人要抢破头的。” “这是覃总照顾我。”程千帆恭恭敬敬的说道。 “少拍马屁,你有本事,好事才能轮到你。”覃德泰笑骂道,挥了挥手,“去吧。” “属下告退。” …… 待程千帆离开之后,覃德泰脸上的笑容敛去。 他微微皱眉。 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的席尔瓦阁下亲自打招呼,让安排一个熟稔法国话的年轻巡捕保护法国商人坎伯尔去杭州,最好是浙江籍的巡捕,方便行事。 覃德泰听命从事,安排彭文书去选出合适人选。 就这样,程千帆被选中了。 这件事本身从程序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覃德泰越想越是觉得这个‘选拔’条件: 年轻人,会说法国话,浙江籍。 这几乎就是为程千帆量身定制的。 覃德泰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一件事的背后莫非还有什么隐秘谋算不成? 只是,以程千帆的身份,和席尔瓦阁下根本够不着。 作为法租界政治处的大佬,席尔瓦的地位超然。 不过,很快,彭文书就扭着腰肢进来了,她打探到了消息。 那个法商坎伯尔是席尔瓦的校友,要去杭浙考察,谈一笔生意,听说浙南闹匪患,托关系找到了席尔瓦寻求帮助。 政治处的修肱燊趁机则向席尔瓦推荐了自己的学生程千帆。 覃德泰恍然,他明白修肱燊的意图了,修肱燊自然不是冲着所谓的公款旅游来的,这是给程千帆制造在席尔瓦面前表现的机会。 这件事真要算起来,是席尔瓦为朋友以权谋私,属于私事。 什么事情最能够入上司的眼,自然是这种私事。 覃德泰啧了一声,修肱燊这个老狐狸对程千帆这个子侄还真是青眼有加、不吝栽培啊。 …… 与此同时,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组长汪康年也拿到了调查情报。 第048章 汪医生(求收藏推荐票) 麦琪路,道格私立诊所。 汪康年正在给患者做手术。 在不大的手术台上,一只狗子趴在上面,面露凶相,发出呜呜的声音,实则吓得四蹄发抖。 这个人的身上,有让它害怕的气息。 汪康年的公开身份是道格私立诊所的店主和医生。 在手术台的对面,三名手下毕恭毕敬的汇报情报。 “小女孩。”汪康年说。 “组长,小女孩的身份业已查明,名字叫小宝,一个孤女,现在寄养在‘圣彼得教会’的养育院。” “坟堆。” “从法租界天主教会的救济会查到了档案,该坟冢属于一对生病死掉的夫妇。” “有可疑吗?”汪康年问,他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狗子,经验告诉他,这只狗子即将吓尿。 拿起托盘的注射器,噗的一下扎进狗子的身体,药液缓缓注入。 …… “根据我们打探的消息,这对夫妇确有一个女孩,‘圣彼得教会’养育院的记载,养育院收养女孩的时间和此夫妇去世的时间非常接近,确系那对夫妇的女孩。” “程千帆的行踪查明了吗?”汪康年拿起一把推子,给已经被麻醉的狗子的要害部位剃毛。 “抓捕老廖当日,程千帆出现在霞飞路,应该特意去购买万氏猪蹄的,这家的猪蹄远近闻名。” “还有呢?” “据黄包车夫所言,程千帆当日还购买了一些下酒菜,随后乘坐黄包车去了安福里三号的麦兰捕房苏稚康巡长家里吃酒,沿途并无停留。” “唔。” “据另外一名黄包车夫所言,他于当日下午拉了程千帆从安福里三号返回程千帆在延德里的住宅,沿途除了令车夫去买酒外,并无其他停留。” “就是说,他出现在霞飞路是特意买酒菜去找苏稚康吃酒的?”汪康年沉声问,右手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在狗子要害部位轻轻一划。 “是,是的。”回话的手下声音哆嗦了一下。 “程千帆平素是否喜欢吃万氏猪蹄?”汪康年随手放下手术刀,低头观察,对切口很满意。 “没有。” “恩?”汪康年猛然抬头,冰冷的视线停留在几名手下身上。 “组长,程千帆是否喜欢吃这家的猪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查。”一个手下赶紧说道,“不过,我们打听到,麦兰巡捕房的苏稚康巡长好这一口。” 汪康年冰冷的眼神收敛,点点头,“做的不错。” 说话间,他两根手指捉住切口部位,轻轻一捏,两枚圆溜溜的物事挤了出来,落在了托盘里。 “程千帆和那个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拒查,民国十五年,程千帆父母牺牲后,他成为孤儿,被‘圣彼得教会’养育院收养过一段时期,许是这个原因,他和养育院一直保持有往来,并且认了这个小女孩为义妹。” “牺牲?”汪康年露出惊讶之情。 没等手下回答,他挥了挥手,“情报放下,你们出去。” …… 汪康年熟稔的给切口缝针,摘下手套,拧开手龙头洗了手,拿起干爽的毛巾擦拭了双手。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 做完这一切,他才拿起情报看。 情报显示,程千帆会定期给‘圣彼得教会’养育院捐钱捐物。 倒是个念旧感恩之人。 令他没想到的是程千帆的身份背景,此人竟然是烈士之后。 汪康年哼了声,这并不能减轻他对程千帆的怀疑,别说是普通国党党员的烈士子女了,便是国府大员的子女,共情红党的也不在少数。 别的不说,当年震惊上海滩的‘l案’不就是如此么。 继续看情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浙江人,烈士之后。 最重要的是,江山县党部当年为程文藻和苏稚芙举办追悼会,委员长都送了挽联。 这就不得不让汪康年多多少少有了几分顾忌。 当然,如若此人确系红党,这点许背景根本救不了程千帆的命。 依情报所看,程千帆带着小女孩出现在乱葬岗祭奠,并无可疑。 此外,程千帆那天出现在霞飞路,是特意去买了万氏猪蹄,带了酒水和酒菜,坐了黄包车去了安福里的苏稚康巡长家里吃酒,吃完酒,醉醺醺的回家了。 整个时间链条非常清晰。 以此观之,程千帆出现在霞飞路抓捕老廖的现场,只是路过,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不对,不对。 汪康年在手术台边上踱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蓦然,他的视线停在了一张纸上,这是手下从黄包车夫那里打听到得来的消息。 …… “程警官?记得记得,我想起来了。” “他那天心情很好,拉他去买了万振兴卤菜店的猪蹄。” “还买了一些下酒菜。” “最后去了安福里,他还多赏了我五毛钱哩。” “程警官?不记得了。” “噢噢,我想起来了。” “从安福里拉着程警官回延德里,他喝醉了。” “路上我还帮他买了瓶酒呢。” “车钱?不不不,车钱给了,给了,在酒钱里了,多给了哩。” 是了,是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汪康年掏出一支烟,没有点燃,嗅了嗅,露出振奋之色。 终于让他找到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的原因了: 问题就出在这份证词之上! 这份证词本身看似没有问题。 但是,细细观之,有种古怪的感觉——证词描述过于清晰了! 过了那么久了,黄包车夫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这有违常理。 汪康年停住了脚步,他皱了皱眉头。 只是,按照黄包车夫所言: 心情好,为人大方,多给赏钱? 没喝够,回家中途令车夫买酒? 黄包车夫是苦哈哈,拉了个大方的巡捕,巡捕似乎心情不错,车夫没有挨骂,乘客还多给了钱,故而记得清楚。 一切又都显得那么的合情合理。 汪康年有些烦躁,这种似乎抓住一点点感觉,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的感觉,实在是令他厌恶。 他点燃了自来火,准备点燃手中一直夹着的香烟。 火柴柴头的药粉似乎过多,一下子火苗很大,险些烧了眉毛。 汪康年皱了皱眉头,迅速甩甩手,熄灭了火柴,扔掉。 轻轻吸了一口烟卷。 又吸了一口。 汪康年这才呼出一大口烟气,萦绕在眼前。 这烟雾令他的镜片有些模糊,就如同他对于程千帆其人的揣摩,迷雾一般,看不透。 不过,有一个人也许能帮自己解惑,汪康年心中一动。 …… 就在此时,诊所的女护士敲门。 “汪医生,你在里面吗?” 汪康年不喜欢人们称他为东家,他喜欢人们称自己为医生,他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正如自己所从事的伟大事业,在党国的身体上清除毒瘤腐肉,这是最伟大的医生事业。 “进来吧。” 汪康年掐灭香烟。 “汪医生,露丝女士来接她的狗了。” 女护士说话间,看到了躺在了手术台上的狗子,狗子四脚朝天,似乎要清醒了,只是眼神莫名有些悲伤,最显眼的是要害处的针线针脚很漂亮。 “汪医生,你……你阉了它?”女护士惊呼,红着脸问。 “怎么了?” “露丝女士说这只狗脾气不好,送来让汪医生你训练的,你却……” “对,脾气不好是因为有种。”汪康年推了推镜片,淡淡的说,“现在种没了,就乖了。” 第049章 怀疑(求收藏推荐票) “春天到了,春暖花开,动物也开始了躁动。” “这是动物的本能,机械的驯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所以,我选择了一劳永逸的办法。” “汪医生,你懂得真多。”露丝女士细声细语说,看了一眼被女佣抱着的狗子,许是因为话题太暧昧了,露出羞涩的表情。 “汪医生,你和马博士约了今天会面,时间快到了。”女护士过来提醒。 “抱歉,露丝女士,我有事出去一趟。”汪康年拿起礼帽,“我开了一些药,你带回去碾碎了拌在狗的食物中,给他吃下去。” “好的,谢谢汪医生。” “再会。”汪康年微微鞠躬,戴上礼帽,走出店门,伸手招了个黄包车,和自己的女顾客挥手作别。 “安排人,盯着这为露丝女士。”汪康年轻声说。 “是。”黄包车夫点点头,打了个手势,诊所附近的一个青年男子会意的点点头,跟上了露丝女士和女佣。 “组长,这女的有问题?” “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汪康年微笑说。 露丝女士说这条狗狂躁不安,可是汪康年注意到,这条狗送来的时候在露丝女士的身边非常乖。 确切的说,是害怕。 狗害怕她。 这不是狗对主人的敬畏,是一种惊恐反应。 正如同这条狗面对汪康年的时候,吓得哆嗦的这种反应。 狗这种动物,对气息非常敏感。 汪康年知道狗为什么害怕自己,他身上有血腥味,洗不掉的血腥味,融入到骨子里的血腥味。 他对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露丝女士起了疑心。 …… “惠子,你不该和这个人直接碰面的。”女佣脸色不善的说,“我们有理由怀疑,此人是国民政府的特工。” “难道你不觉得收服一个支那特工,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吗?”撑着遮阳伞的惠子抿嘴一笑,“还是你不相信我的魅力?” “惠子,你太固执了。” “闭嘴,课长安排你过来,是来做我的助手的,不是让我听你的。” 女佣脸色连连变化,最终还是选择忍气吞声,“惠子,影佐英一少佐要见你。” “我知道了。”惠子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她对这个神经质的影佐君的印象很糟糕。 …… 城隍庙,春风得意楼。 “老师,是您向席尔瓦阁下推荐了我?”程千帆起身给修肱燊斟茶。 “你猜到了?”修肱燊微笑问。 “年轻巡捕,会法语,浙江籍。”程千帆笑了说,“中央巡捕房也就只有我符合条件了。” “你小子倒是机灵。”修肱燊开怀大笑,指了指程千帆,“唔,是我向席尔瓦阁下推荐的,这是你的一次机会,用心做事。” “是。”程千帆感激说道,“千帆定不负老师苦心栽培。” “你是个聪明,有想法的孩子,这点我放心,不过,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千帆省得了。” “去吧,明天就动身了,你回去准备一下。” “是。”程千帆答应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 “欸欸欸,你这小子,粗鄙,粗鄙。”修肱燊心疼的骂道,“好茶都被你糟蹋了。” “老师也忒小气了。”程千帆嘿笑说,不待修肱燊骂他,赶紧逃之夭夭了。 “臭小子。”看着程千帆落荒而逃,修肱燊笑骂道。 …… 修肱燊自斟自饮,似有心事,约莫一刻钟过后,一个一袭长衫的男子进了包间。 “主任。” “来了,做吧。”修肱燊点点头,“尝尝,隆庆祥的双窨兰蒲。” 苏稚康轻饮一口,细细品味,“唇齿留香,好茶。” “你觉得千帆这孩子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程千帆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年轻人。”苏稚康点点头,“宋甫国安排他去杭州受训,你这边就向席尔瓦推荐了他,他有所猜测是正常的,主任,其实有一点属下一直很困惑。” “你说。” “属下看得出来,主任很喜欢。器重程千帆,对他颇多照顾。”苏稚康斟酌用词说道,“既然如此,直接敞开了说就是了,我观程千帆也是爱国青年,定不会拒绝为党国效力。” “稚康。” “欸。” “我们是行走在悬崖边上的。”修肱燊缓缓地说。 苏稚康看了修肱燊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修肱燊在内心里长叹一声,他觉得自己是自欺欺人。 他的心中是矛盾的,程文藻和苏稚芙为国家牺牲,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好这位至交好友、国党同志的遗孤,让他一辈子安安稳稳。 只是,他十分欣赏程千帆的才华,觉得这样的年轻人,不为党国效力是极大的惋惜。 这种矛盾心理下,他选择选择让宋甫国去接触程千帆,他对自己说,如若程千帆选择义无反顾的投身党国大业,这是年轻人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负罪感会少一些。 可是,修肱燊自己知道,自己这是自欺欺人。 …… “主任,上午汪康年来找过我。” “汪康年?”修肱燊皱了皱眉头,“他找你做什么?” 对于党务调查处这些人,修肱燊一向不太喜欢,党务调查处是二陈的地盘,特务处和他们素来不对付。 当然,在剿匪反红的原则立场上,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的立场是一致的。 “汪康年询问我关于程千帆的事情。”苏稚康观察修肱燊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他怀疑程千帆是红党!” “荒唐!”修肱燊愤怒的哼了一声,“在他们的眼中,每一个人都有红党嫌疑。” “前些时日,汪康年抓捕红党,程千帆在抓捕现场出现过,被汪康年的人拍了照。”苏稚康说道,“故而汪康年怀疑程千帆。” “嗯?”修肱燊脸色微变,沉默片刻才说话,“汪康年为何会找你?你如何看待此事?” “当日程千帆是来找我吃酒的。”苏稚康说道,“他知我喜食万振兴的猪蹄,故而前往霞飞路买来,适逢其会而已,并无可疑,我已向汪康年说明此事。” “依你看来,程千帆可有涉红嫌疑?”修肱燊轻啜一口茶水,看似无意问。 “应无可疑。”苏稚康沉吟说道,“据我所知,程千帆对待红党的态度一向恶劣,巡捕房此前的行动,他还亲手抓捕过红党。” “唔。”修肱燊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汪康年通过修肱燊的安排,来到了巡捕房的看守所,秘密探望了庄泽。 和苏稚康会晤之后,汪康年对程千帆的怀疑减少,只是,他还是不放心。 相比较‘朱源’打入红党的谋划,他对于老廖背后的那个神秘红党的兴趣更加浓重,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隐藏极深之红党王牌特工。 他想要问问庄泽对程千帆的看法,据说抓捕庄泽的时候,程千帆也在现场,作为红党叛徒,庄泽应是最有发言权的。 第050章 量身准备(求收藏推荐票) 看守所原来的看守巡捕已经被覃德泰事先以正当理由调开了。 只余下一名巡捕在看守所门口,这是覃德泰的心腹。 “条件还不错。”汪康年打量了一眼牢房的环境,点点头。 庄泽张了张嘴,他知道自己该说些讨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汪康年一直在观察庄泽,庄泽的表情动作被他捕捉,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喜欢琢磨人心,人性。 在汪康年看来,叛徒是最特殊的一种人,很多人叛变之后,性情、行为都会有变化,甚至是判若两人,完全是两个极端。 汪康年内心里对待这些红党叛徒是鄙视的,他不信任这些人。 在汪康年看来,人能够叛变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种事情就像是当姐儿挂门帘,开门迎客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乃至是很多次。 在行动上,他又无比欢迎这样的人,红党叛徒越多,说明党国的剿匪清党大业辉煌可期。 对待那些冥顽不灵的红党,汪康年是痛恨又欣赏的。 他欣赏的方式是,给这些人最高的礼遇。 用各种酷刑在这些人身上来一遍。 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 折磨至死! …… 汪康年是带了酒菜来的。 庄泽看着香飘飘的大鱼大肉,不停的咽口水。 却又不敢开口,他是真的怕极了汪康年。 “吃吧。” 待庄泽吃饱喝足,甚至连连打了几个饱嗝,汪康年露出一丝笑容。 “有几个问题,你据实回答即可,不要添油加醋,更不可有丝毫的隐瞒。” 庄泽有些发愣,他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没有丝毫的隐瞒,他不明白汪康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你有印象吗?”汪康年拿出一张照片。 不是党务调查处在霞飞路偷拍到的那张侧面照,是汪康年安排人弄到的程千帆的巡捕制服照。 “有印象。”庄泽点点头,“他是抓我的巡捕。” “是他亲手抓的你?” “是的,这个巡捕第一个冲进来,还踹了我一脚。” 汪康年惊讶不已,他来讯问庄泽,就是想要看看巡捕房抓捕的时候,程千帆有没有露出破绽,譬如说私下里搞小动作、向庄泽使眼色、示警之类的。 却是没想到,竟然是程千帆第一个冲进来抓捕的,还对庄泽动手了。 …… “以你的直觉,程千帆可能是红党吗?”汪康年直接问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庄泽的眼睛。 庄泽惊愕不已,程千帆是红党?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家伙就是一个极度仇视红色的黑皮狗。”庄泽愤怒的说,看到汪康年脸色不善,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对方一起骂了,“汪组长,我不是骂你,我……” “好了,我不介意。”汪康年摆摆手,“你为何如此评价程千帆?” “抓捕我的时候,我没有反抗,其他的巡捕都还好,这个家伙三番五次的揍我,下手很重。” “他揍你,是不是要故意制造混乱,让你趁机逃跑?”汪康年语速极快,追问。 “不可能。”庄泽摇头。 “他将我踹到在床脚,我距离房门反而远了,在卡车上,同样是他,提醒其他巡捕,将我押解到车厢靠里,防止我逃跑。” “在车厢里,我没站稳,碰到他了,他又上来就揍我。” “是那种要压在我身上死命揍的那种,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法动弹,只能挨揍,更别提逃跑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程千帆不可能是红党……” “是的。”庄泽点头,“当时从我的箱子里搜出了你们给我准备的那些红色证据,他看我的眼神就非常凶狠,是那种仇视的眼神,我敢肯定,这个人是极度仇视红色的。” …… 汪康年的内心是无比惊讶的。 此前,无论是黄包车夫的证词,还是苏稚康那里打探来的消息,都无法让他完全打消对程千帆的怀疑。 他最看重就是庄泽这个红党叛徒、当事人的表述。 没想到,在庄泽的眼中,被他怀疑的程千帆非但不可能是红党,竟是一个对待红党态度非常恶劣之人,庄泽甚至断言对方是极度仇视红党。 汪康年在思索,最终,他选择相信庄泽的判断。 庄泽的身份就是红党,程千帆对待庄泽这个抓捕对象的态度,就是他的政治态度的最直观的反应。 这是做不得假的。 此时此刻,汪康年的心中既有一丝释然,还有一丝不舒服。 释然是他一直在寻觅的问题,有了答案。 不舒服是因为他一直坚持的判断是错误的,这让一向自负的汪康年多多少少有些情绪影响。 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让汪康年感到沮丧,对于他来说,有确定的结果就是好的结果: 排除了程千帆这个假的答案,也许他距离真正的答案就更进一步了。 他和程千帆无冤无仇,自是没有必要朝程千帆的脑门上扣上红党的帽子: 程千帆是烈士遗孤,浙江人。 委员长为程文藻和苏稚芙的追悼会送过挽联。 这样的背景身份,在涉及到政治态度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的时候,就是一个纸糊的,不能对此人提供任何保护。 不过,在没有问题的时候,这种身份背景,就连汪康年也要顾忌三分的。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还是巡捕房政治处翻译修肱燊的学生。 现在,程千帆身上的怀疑没有了,这样身家清白的烈士后代、一个颇为优秀的巡捕如此仇视红色。 汪康年是比较欣慰的。 他甚至不禁起了几分爱才之意。 这觉得,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这个程千帆简直是为党务调查处量身准备的人才啊。 …… 第二天,上午。 复旦公学。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国文系教授彭与鸥手里拿着一摞讲义,边走边同几名来请教的学生交流。 蓦然,彭与鸥瞥到了周虹苏拎着一捆书,看似无意的从他的身旁道路不远处走过去。 捆绑书籍的绳子是黑色的。 “出事了。” 彭与鸥心中一沉。 这是约定的信号,周虹苏是书店老板,不时地有学生会去书店预订书籍,周虹苏就会拎着书来复旦公学送货上门。 如果捆绑书籍的绳子是黑色的,就说明出事了。 第051章 离去(求收藏推荐票) 约莫半小时后,彭与鸥出现在校园外的一处面馆。 周虹苏在吃面,吃的很慢,他心中无比焦急。 看到彭与鸥来了,他沉沉的心终于舒缓稍许。 “老板,一碗面,多放点辣子。”彭与鸥扫了一眼几乎坐满了的人,他走到周虹苏的桌子前,“你是?周老板,你好,你好,你这旁边有人吗?” “没人,请坐,请坐,彭教授也来吃面啊。”周虹苏拿起占位子的一摞旧书籍,说道,这是他从学生那里回收的旧书籍。 “彭教授,你要的面。” “谢谢。” 彭与鸥吃了一口面,似乎是被辣子呛到了,连连咳嗽,这个时候,周虹苏隐蔽的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彭与鸥打开看了眼:书店会晤,4号。 意思是一会在周虹苏的书店碰面,4号有紧急情报汇报。 彭与鸥脸色微变,4号是以富商身份潜伏的高级特工,最重要的是,他刚刚拿到商用电台的合法执照,有一个合法的商用电台。 四号主动要求会面,肯定是有大事情。 周虹苏起身,和彭与鸥打了声招呼,拎起旧书籍离开了。 彭与鸥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揉成一团,放进碗里,混在面条中,一大口吃进肚子里。 …… 两个小时后,彭与鸥来到亚尔培路和霞飞路路口的这家书店。 周虹苏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书柜上面的灰尘。 “周老板,我上次要的詹行先生的本埠序到了没?”彭与鸥迈步进来,问道。 “是彭教授,啊,怪我,怪我,这本书还没到,上午忘了同你说了。”周虹苏连连道歉。 彭与鸥难掩失望之色。 “詹行先生的书没到,不过,我刚刚寻到一本渡鹤先生早年间的古文尝解,彭教授有没有兴趣?” 彭与鸥大喜,随同周虹苏进入书店后院雅间品读。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已经在等候。 “老彭。” “辛苦了。”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四号拿出一张信纸,“满洲省委发来的密电。” 周虹苏拿来一本书,这是密码本。 很快,四号在一张白纸上将电文翻译出来,同时,他的表情愣住了。 周虹苏拿起纸张,扫了一眼,也是脸色一变,将纸张递给了彭与鸥。 入目前几行: “冯嘉樟、李定云同志,于二月初三因叛徒出卖,被伪满哈尔滨警察厅逮捕,多次营救未果,近日获悉,两人受尽酷刑,坚贞不屈,为日寇满铁特高科所杀害。” 彭与鸥看到上面的内容,顿时感觉到心口剧痛,他捂着心口,感觉无法呼吸,巨大的悲伤席卷而来。 冯嘉樟和李定云同志是上海市委派遣、奔赴东北支援抗联的年轻同志。 这两位同志刚刚抵达东北没多久,就壮烈牺牲了! 这两位同志奔赴东北抗战前线的请求文件是上海市委高官彭与鸥亲自签署同意的。 周虹苏和四号想要安慰彭与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彭与鸥和冯嘉樟是父子关系。 “老彭,满洲省委的情报显示,他们已经查明出卖两位同志之叛徒是温长健。” “此人曾是杭州市委交通员,对组织威胁极大。” “此人已搭乘日之丸客轮,不日抵达杭州,满洲省委提醒我们以及杭州方面要小心此人。” 可耻的叛徒! …… 几乎是与此同时。 十六铺码头。 宋甫国正在为小陶送行。 “一路平安。”宋甫国拍了拍小陶的肩膀。 “叔叔,婉怡和丫丫就拜托您了。” 婉怡是他的妻子,丫丫是他的女儿。 “放心吧。”宋甫国有些沉默,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小陶的肩膀。 “登船了,快些检票上船啦。”有人拎着铁皮喇叭喊道。 小陶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对着自己的亲叔叔宋甫国深深鞠躬,“叔叔,告诉丫丫,他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中国人!”他喊道。 看着自己的侄子转过身去,大步前行,没入蜂拥的人潮中。 宋甫国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他用双手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面颊,泪水顺着指缝流淌。 特务处青岛区行刺汉奸魏元丰失败,有队员被捕叛变,整个青岛区几乎被连根拔起。 特务处处长戴春凤震怒,数日前下令特务处上海区派遣得力人员前往青岛支援,锄奸。 陶蔚然毛遂自荐,宋甫国没有阻止。 …… 上海火车站。 程千帆拎着皮箱,正在和李浩告别。 他不让李浩来送行,后者还是来了。 “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养育院那边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帮忙看着点。” “如果有事情解决不了,你去巡捕房找何关,你就说是我叫你去的,他知道你名字。”程千帆说道。 李浩是为他做事情的,这在巡捕房不是什么秘密,每个巡捕手底下都有一些类似的帮闲,在何关等人看来,李浩也是这样的帮闲身份。 “好的,帆哥。” “记住了,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去理会,老老实实上班。” “是,帆哥。” “程警官,我们该走了。”一个秃顶的法国中年男子在一旁挥手喊道,他的身旁有几个精壮男子,是他的保镖。 “去吧,看好家。”程千帆拍了拍李浩的肩膀,提醒道,“别忘了帮我喂猫。” 程千帆一行人乘坐的是头等车,在列车员殷勤的引导下,很快就完成了上车手续。 呜呜呜—— 火车汽笛声震耳欲聋,一股粗壮的黑烟直冲云霄。 程千帆站在车窗前,看窗外的景色、人潮慢慢远去。 他的心中既有对未知的警惕和忌惮,也有一丝期待和兴奋。 杭州,国府特务处的特别培训班,可谓是国府特工的培训营。 对于一名红色特工来说,这几乎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所在。 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 杭州,雄镇楼三十号。 这是一排青砖瓦房,这里是浙江警校特务警察培训班的宿舍。 特务警察训练班是秘密设立的,附设于浙江警官学校中央政训特派员办公室,戴春凤为主任,副主任余平安。 在最靠里是一座独栋小楼房。 此时此刻,小楼房戒备森严。 周围已经被特务处的特工和警察严密封锁。 在众多特工的保护下,余平安脚步匆匆步入小楼。 “余副主任!” 房内已经有多人在等候,看到余平安进来,起身敬礼。 “出什么事了?”有副官过来接过军大衣,有人递上热毛巾,余平安拿起毛巾,用力搓了搓脸,热乎乎的气息让他舒服了许多。 “余副主任,香港密电,春风处长被香港警务处逮捕扣留。” 明天开始保底两更,说说后续更新和情节 今天就一章,还望谅解则个。 明天开始保底两更。 码出来的新章节不太满意,删掉了。 我需要整理一下后续的细纲和思路。 要开始杭州的一段情节。 浙江,为江淮之藩屏,东南之冲要,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杭州也是五个日租界所在之一,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大家期待的小高潮情节很快来到。 大家还没有收藏本书的,觉得还可以的话,还请随手收藏则个。 第一次换类别写谍战,心中一直忐忑。 仿若回到了十余年前萌新时候,每一个收藏的增长和减少,都伴随着高兴和些许失落。 每一张推荐票,每一张月票,每一个打赏,都让我开心的笑。 希望能尽力奉献出一个让大家满意和喜欢的故事。 为那个波澜壮阔、英雄辈出,不应该被遗忘的时代。 此致, 敬礼! 谢谢大家。 第052章 列车上(求收藏推荐票) 余平安一把抓过电文,仔细看了一眼。 嘭! 右掌用力拍打在桌面上,余平安一脸悲愤,“英人欺人太甚!” 戴春凤是力行社特务处的处长,是国民政府两大特务机关之一魁首。 香港警务处此举不仅仅是在打戴春凤和特务处的脸,也是在打国府的脸。 “即刻电告委座。”余平安左手拿着电文,因为情绪激动,险些将电文甩出去,沉声道,“记录。” 一名年轻的副官立刻拿起公文纸记录。 “委座钧鉴: 惊闻戴先生在香港为港警所扣留。 情势严重,完全以罪犯对待。 吾等皆愤慨,群情激奋。 特恳请委座派员电英大使交涉、促其释放。 英人诚可恶,此可表示英人对我无友好诚意。 上下急切,敬请示遵。 属下,余平安。” 副官停住笔,看向余平安。 余平安摆摆手,“即刻发往南京侍从室转委座亲阅。” 两名特务处的特工跟随着这名电讯室的副官去发电报。 …… 其余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戴春凤处长被香港方面扣留,此事可大可小。 英国人定然不敢真的伤害戴春凤,不日定会释放。 只是,骤闻此事,众人难免揣测,戴春凤被扣押期间,特务处是否会生出一些变故? 余平安没有借故推诿、拖延之举,也没有先同南京特务处之郑劼敏、唐松等人联系。 他直接命令电告常凯申委员长,这直接就避免了特务处内部可能生出的隐患和混乱。 “王亚九呢?” “经查,已经离开香港,去向不明。” “中了此人奸计了。”余平安摇摇头。 戴春凤亲自带人前往香港,就是为了追缉王亚久。 去年晚秋时节,国党第四届中央执委会第六次全体会议在南京市湖南路中央党部大礼堂开幕。 全体中委会后一起到会议厅门前合影。 不想,合影刚结束,正当大家准备离开时,突然从记者群中冲出一个人,拔出手枪便朝前排的汪铭水连开三枪。 枪枪命中…… 令人惊讶至极的是,汪铭水竟没死。 委座紧急召见戴春凤,暴跳如雷,大加训斥,限3天之内查清此事! 事情很快查明,刺汪案幕后策划者就是“暗杀大王”王亚九。 时隔小半年了,王亚九依然在逃。 就在数日前,汪铭水和委座在中常会发生争吵,汪铭水气急而走。 陈碧君泼妇一般打上门,在委座官邸门口破口大骂,说常凯申包庇凶手,居心险恶。 气的委座连骂‘娘希匹’。 戴春凤旋即被叫过去骂了一顿。 羞怒交加的戴春凤随即亲自带领二十名特务从南京直飞福州,在福州登上了开往九龙的轮船。 在九龙还没下船,就被香港警务处逮捕。 传来的情报显示,戴春凤被抓捕之时,王亚九正在和香港总督葛洪亮一起饮茶。 很显然,这是一个陷阱,王亚九知道了戴春凤要去香港抓他。 …… 程千帆的任务是保护法籍商人坎伯尔。 不过,登上列车之后,坎伯尔就和他的保镖们呆在了一起,程千帆自己一个铺位,双方是背靠背的铺位,挨得近,实际上不刻意走过去,几乎不会碰面。 程千帆心中了然,坎伯尔与其说是被保护起来,不如说是被这些保镖软禁了。 宋甫国同他讲述过计划,这位法籍商人看似风光,其实早就破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特务处找他帮忙演戏,并且愿意给他一笔钱,一张一个月后回到上海后,直接返回法国的船票,坎伯尔欣然同意。 “这位先生,您要吃些什么?”一位侍者拿着台牌过来询问。 程千帆接过台牌,看到食品种类非常齐全。 不仅有威士忌、白兰地、啤酒、苏打水、柠檬汁等各种饮品。 还有“沙甸鱼、三文鱼、靓牛扒、西猪排、羊排骨烧鸡火腿、烟肉旦、各色肉饭”等。 都是西餐舶来品。 刀叉上还有外国字。 程千帆看了看价格,不禁咋舌。 价格从一元三角到四五元法币不等。 随便点几份菜就要十元法币起。 要知道,在法租界的中等饭馆里,一元六角钱就可以吃到一个红烧整肘子或一只白煮整鸡加肉汤的套餐了。 …… “太贵了。”程千帆摇摇头,就在侍者脸色微变,要收起台牌离开之时,他看到这个长相极为英俊的旅客指了指台牌,“一杯威士忌,靓牛扒,鸡茸鲍鱼汤,就这样吧。” “好的,您稍等。”侍者露出喜悦的笑容,微微鞠躬,收起台牌离开。 程千帆笑了笑,他平时在吃喝上就比较舍得花钱。 现在公务出差,该享受,该大手大脚的时候自然更应该大手大脚。 覃德泰也很大方,直接提前预批了两百法币,多不退少补。 程千帆在边廊抽烟。 打量着周围乘客。 距离他一个两个铺位远的所在,两个中年男子点的餐送来了。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小圆眼镜的男子看了满桌的珍馐美食,抚掌笑说,“妙极,今朝总算不用向玉堂先生致敬了。” 程千帆笑了笑,此人倒是颇为有趣。 玉堂先生的典故,他也听说过。 头等车厢的旅客,多是富豪。 玉堂先生便是林语堂,他有次去杭州游玩,在梵王渡上车,和“一个土豪对座”。 林语堂后来写了一篇小文来讲述此事。 开车后10分钟,土豪便开始叫餐,“不知是何道理,他叫的是我们常人叫的两倍之多”。 10:06,先来一杯烧酒,似乎是五加皮。 5分钟后,再来一盘杂碎大菜,接着是白菜烧牛肉。 林语堂大概是饿了,居然连菜里有“十二片之多”的牛肉都数得一清二楚。 十分钟后,又来“土司五片,奶油一碟”。 “羡慕嫉妒恨”的林语堂在小文中断定“此人五十岁时必死于肝癌”。 …… 看到程千帆会意笑了笑,这位小圆眼镜的先生朝着程千帆拱拱手。 “这位先生,你应该来一份五加皮的烧酒,这才应景。”程千帆笑着说道。 “极是,极是。”小圆眼镜先生点头。 此时,另外那位一直沉默的小口饮酒的中年男子抬起头,冷冷的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小圆眼镜先生讪笑,不再说话。 侍者端着餐盘,送来了程千帆点的餐。 程千帆接过餐盘,将钞票递给侍者,“不用找了。” 侍者高兴的鞠躬离开。 “这位先生,不介意的话,一起?”程千帆端着餐盘过去。 小圆眼镜先生还没有说话,他的同伴冷冷说道,“请不要打扰我们。” “福岛的大七酿,我闻到了家乡的味道。”程千帆微微弯腰,低声说,他用的是日语。 第053章 宫崎健太郎(求收藏推荐票) 在程千帆弯腰靠近的时候,川田永吉整个人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他已经做好了先发制人,干掉这个支那人的准备了。 “福岛的大七酿,我闻到了家乡的味道。” 就在他已经准备出手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乡音。 他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微笑着,脸上洋溢着异国他乡遇到老乡的喜悦之情。 喜悦的笑脸,喜悦的眼眸期待的看向对方,看着对方的眼睛: 惊讶。 怀疑。 喜悦。 警惕。 程千帆从这双眼睛中,从一闪而过的情感释放中捕捉到了对方的复杂情绪。 川田永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起身了,他听得出来,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是地道的福岛口音。 此外,他正在喝的这瓶酒正是福岛当地名酒大七酿,这种酒水只在福岛当地销售,别说是中国人了,就是日本很多大城市的人都没有喝过这种酒。 他的内心中已经下意识的认为对方应是自己的福岛老乡。 只是,关键时刻,镌刻到骨子里的军规纪律让川田永吉冷静下来,他在执行任务,不能暴露自己是大日本帝国子民的身份。 “我说了不要打扰我们!”川田永吉猛然起身,险些撞到了程千帆。 猝不及防的程千帆一个踉跄,手中的餐盘险些翻掉,他低头去看,威士忌杯子倒了,酒水洒在餐盘里,鸡茸鲍鱼汤洒出来小半,牛排险些从盘子中滑落。 …… 比较大的动静引起了周边的乘客的注意。 距离这边隔了几个铺位的保镖看过来。 程千帆摇摇头,露出惊讶、不理解,甚至是有些难过的表情看着中年男子。 保镖头子收到程千帆的信号,立刻将视线移开,没有再看向这边。 川田永吉有些着急了,他真担心这个福岛老乡会嚷嚷起来,这会暴露他日本人的身份。 就在这个时候,川田永吉看到对方长叹一口气,微微鞠躬说,“流浪诗人宫崎健太郎,冒昧打扰了。” 看着宫崎健太郎端着凌乱的餐盘离开的落寞背影,川田永吉只能在心中对这位老乡说一声抱歉。 ‘流浪诗人’? 听到宫崎健太郎的这个身份,川田永吉若有所思。 “是你们的人?”小圆眼镜先生低声问川田永吉。 “不是。”川田永吉轻轻摇头。 小圆眼镜先生立刻露出紧张、害怕的神情。 川田永吉鄙薄的看了对方一眼,“是我们日本人,不是你们支那人,这一点可以确信。” 小圆眼镜先生长舒了口气。 “放心吧,温先生,没有人知道我们是乘坐火车,想要杀你的人的注意力一直在日之丸客轮上。” …… 回到自己的铺位。 程千帆神情有些失落,美味的佳肴也没有了胃口,味同爵蜡。 牛扒吃了一半。 鸡茸鲍鱼汤喝了半碗。 程千帆拉动了铃铛,很快就有侍者赶过来,将餐具收走。 他自己则躺在铺位上,拉起毛毯盖在身上,转过头对着床铺壁。 被遮挡后,外人看不到之失落眼神变得清冷。 程千帆现在有绝对把握可以确认对方是日本人,最起码那个喝酒的中年男子是日本人。 确切的说是日本福岛人。 程千帆在上海东亚同文学院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日本同学今井太。 今井太就是福岛人。 这是一个深受校方的宣传影响,真的相信日中友好的日本学生。 同样认同中日友好的中国学生程千帆很快和对方成为了好朋友。 …… 今井太是一个性格较为腼腆的日本青年,朋友不多,所以很珍惜程千帆这个中国好友。 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 程千帆一口非常地道的福岛口音的日语就是跟今井太学习的。 从日本岛来到中国的今井太会想家,他会和程千帆讲述他的家乡,讲述他的童年趣事,讲述家乡的景色典故。 会邀请程千帆一起品尝家乡寄来的美酒:福岛的大七酿。 这是一家传承了一百多年历史的当地酿酒厂酿造的酒水,有着独特的酿酒技艺,故而味道非常独特。 程千帆点完餐,走到边廊,就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酒味,他故意向那边走过去,和那个小圆眼镜先生搭话。 故意靠近,在接近喝酒的中年男子的时候,程千帆近距离嗅到了酒味,就立刻确认这正是今井太无比自豪的家乡美酒大七酿。 随即用日语试探,对方的瞬间眼神反应被程千帆捕捉。 有惊讶,有怀疑,有欣喜,也有警惕。 唯独没有一个正常的中国人对待日本人最该有的厌恶! 随后,中年男子的反应使得程千帆最终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不耐烦的让程千帆不要再打扰他们。 重点是:不要打扰! …… 程千帆选择用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是灵光一现,却又绝非盲目。 他和今井太熟识后,今井太就多次说过,程千帆的长相同他在福岛的好伙伴宫崎健太郎极为相似。 程千帆闻听,很好奇。 询问了很多关于宫崎健太郎的事情。 今井太并无多想,还很高兴,说有机会介绍程千帆和宫崎健太郎认识。 他很高兴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自己的好朋友宫崎健太郎的事情讲述与程千帆听。 宫崎健太郎的性格和今井太类似,朋友很少。 按照今井太的说法,宫崎健太郎真正关系好的朋友只有今井太一个,他平素很少和其他人一起玩耍。 可以这么说,在中国境内,除非今井太亲见,或者是宫崎健太郎从日本本土来到了中国、本人出现,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之身份,几乎很难被识破。 欸?! 程千帆刚才只是灵机一动,为了避免对方的怀疑,故而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伪装。 现在,他细细思量,自己这突然之举,越想越是觉得这似乎……是一招神来妙棋。 似乎颇有作为。 …… 列车以约莫每小时六十华里的速度缓缓行驶。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旧报纸,拉响了铃铛。 “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为您服务的吗?” “有最新的报纸吗?” “抱歉……” 程千帆拿出一元法币递过去。 “有的,您稍后。”工作人员微笑说。 工作人员刚刚离开,程千帆随后拿起旧报纸,翻看着。 蓦然,他悄无声息的一只手伸进了腰间,另外一只手甩了甩报纸,与此同时,咔的一声,打开了毛瑟手枪的保险。 他随手放下报纸,正好遮住了腰间。 随后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宫崎健太郎先生。” 程千帆闻声,下意识的扭过头,就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第054章 流浪诗人(求收藏推荐票) 这是一个身穿中山装的年轻男子。 身上斜跨着普通的深灰色布包。 另外一只手拿着青年学生中流行的海军帽,帽檐盖住枪身,只露出一截枪管。 程千帆的眼神中,惊慌之色一闪而过。 随后恢复了些许镇定,“你是谁?” “为千千万万被你们日本人杀害的同胞复仇的中国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本游客,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中国朋友的事情。”程千帆冷冷说道,“请冷静,不要给你的国家和政府惹麻烦。” “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个爱好和平的普通日本公民,但是,如果我受到任何一点点伤害,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和军舰会为我讨回公道的。” 工作人员的皮鞋踏在地面的哒哒声传来。 青年男子收起枪,露出一丝笑容,用日语低声说道,“宫崎君,川田君请您品尝家乡美酒。” “川田君?”程千帆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惊喜。 年轻男子点点头,从布包中掏出了一瓶酒,和一张纸条,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酒瓶正好压住那张纸条。 “宫崎君,请慢用。” 微微鞠躬。 转身迅速离开。 “先生,您的报纸。”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匆匆离开的男子,不过,既然程千帆没有说什么,他也就不会多事。 “谢谢了,放在桌子上吧。” “好的。” 待工作人员离开后,程千帆拿起盖在腰间的旧报纸,在报纸发出刺刺拉拉的声响的时候,咔擦一声,将腰间毛瑟手枪的保险关闭。 随手拨动,调节了台灯的亮度。 他拿起那瓶酒,是没有开封的酒水。 拿起纸条看。 …… “宫崎君,多谢。 请原谅我的怠慢,谨以家乡之酒道歉,望能聊慰宫崎君思乡之情,川田永吉。” 程千帆知道川田永吉说的多谢是什么意思。 他珍而重之的折起字条。 拿起酒瓶,拧开瓶盖。 鼻孔凑近瓶口。 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七酿,家乡的味道啊,令人怀念。”他闭上眼睛,轻声喃喃自语,轻轻抿了一口,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在程千帆的床铺斜向的边廊,一名年轻的男子假装看向窗外的夜色。 从他所在位置斜向看过去,恰好能看到车窗玻璃的映照,因为程千帆开了台灯,他的一举一动在玻璃上都可以看得清楚。 他看到程千帆擦拭了眼角,似是不好意思的笑着摇摇头,珍而重之的将酒瓶重新拧上盖子。 随之拿起报纸看,遮住了面孔。 他这才悄无声息的走开。 …… 程千帆露出一丝笑容。 他放下报纸,露出嘴馋忍不住的样子,再次拧开酒瓶,轻轻喝了一口。 舒服的眯着眼睛看,果然看到边廊地面的影子不见了。 边廊有顶灯,人站在下面,会形成影子,就仿若路灯下的影子一般。 年轻男子想到利用车窗玻璃观察程千帆。 却忘记了自己的影子。 程千帆开了台灯后的表演,和他察觉到影子并无关系,即使是没有人暗中窥视,他也会如此。 此时此刻,他扮演的就是宫崎健太郎,一个思念家乡、偶遇同乡的有故事的日本人、 他时刻警醒自己就如同是一台精密运转的装有炸弹的仪器,不能有丝毫的纰漏和马虎。 因为永远不知道哪一步没有做好,就是粉身碎骨的结局来临。 …… 年轻的男子回到川田永吉的身旁,捂着嘴巴低声汇报。 川田永吉露出高兴的笑容,极快的掏出钢笔,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写了一行字,撕下纸条。 正要放进兜里,想了想,却是将字条塞进嘴巴里,咽进了肚子里。 ‘宫崎君,任务在身,抱歉了,有缘再会。’川田永吉在内心里叹息一声。 极为难得遇到老乡,他内心欣喜。 多年未曾回到家乡的川田永吉恨不得同宫崎健太郎把酒言欢,只可惜,他现在有任务在身,他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 程千帆在思考。 川田永吉这一行人是从何而来。 要前往何处?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都是谜团。 尽管脑海中有诸多问题待解,程千帆依然决定除非川田永吉再来接触他,他不会再和这些人有任何的接触。 川田永吉的警惕和谨慎,也令程千帆愈发谨慎。 这是一名斗争经验极其丰富的日特。 程千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要严格按照‘流浪诗人’宫崎健太郎的行为去做事情。 川田永吉此前重点强调了‘不要去打扰他们’,这句话,川田永吉相信宫崎健太郎能听懂。 是的,流浪诗人‘宫崎健太郎’懂了,并且予以配合。 川田永吉领情,在纸条上道谢。 如此,他不能够、也不应该再去打扰川田永吉。 ‘流浪诗人’、‘考古专家’、‘历史学者’等等,这些都是他在上海同文学院打听到的隐秘消息。 校方会在安排日本学生出去搞研究,使用类似的公开的正当的身份在华夏大地‘考察’、‘采风’。 这些人确实是不是间谍。 他们绝对不会参与间谍活动,他们正常做研究,写报告。 这是正常的文化交流。 故而国府对这些人非但不能抓捕,还必须保护他们的安全,以免给日人以扩大战事之藉口。 真真屈辱至极。 这些研究、报告中,详尽的记载了他们的沿途见闻,最重要的是,山川水文、道路阡陌的精准记录。 这些研究材料会被包括上海同文学院,以及其他的日本学校、商团、乃至是日本本土的大学整理出来,作为学校、社团的‘正当’的珍贵史料。 与此同时,这些研究资料会同时秘密呈交日本军部和外务省,有专门的部门去研究,最终绘制出最精准的军事地图。 程千帆在自我剖析,他觉得自己为宫崎健太郎‘选择’了‘流浪诗人’的身份,是较为合理的选择。 不是间谍,却又实际上从事着和间谍有某种隐秘关联的工作。 这是一个能够接近川田永吉,不至于引起对方下意识之下的过多怀疑,同时能够自由掌控接触、涉入程度的很有弹性的身份。 …… 程千帆起身关上了铺位的门,拉上了门帘,他调低了台灯的亮度,在笔记本上刷刷刷的写字。 随后,他轻轻的将写了字的纸张撕成了很多纸条。 想了想,程千帆又将后面的几张空白的纸张也撕下来,塞进嘴巴里吃进了肚子里。 他用的是钢笔,会留有书写印记。 做完这些,程千帆假装去上厕所,经过隔壁的铺位的时候,眼神和其中一个保镖对上,微微点头。 对方没有说话,待程千帆走开有十几米远后,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和同伴说了声自己要去上厕所,让同伴打起精神来。 第055章 抵达杭州 程千帆买的是头等车厢,头等车自然是最舒服的。 设备华丽,座位宽大,地下铺有地毯,化妆室、卫生间等一应俱全。 少年时代,程千帆读过童话《含羞草》,看到过文章中形容头等车的舒适:“椅子是鹅绒铺的,你一坐下去,周身密贴,软绵绵地,把你托住了。” 少年很是羡慕。 程文藻和苏稚芙曾经在他十岁生日那年承诺,以后攒了钱带他去感受一下头等车厢。 程千帆从卫生间出来。 敲了敲化妆室的门,工作人员打着哈欠开门,看到年轻英俊的头等车厢客人立刻赔上笑脸。 “给我拿一条干净的毛巾。”程千帆昂着下巴吩咐。 “好的,先生。” “盐水捂热了。”程千帆递过去一元法币,“你的小费。” 工作人员高兴的去弄开水,热毛巾去了。 程千帆站在化妆室的门口,身体正好挡住里面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的视线。 他点燃一支烟。 保镖凑过来,也点燃了一支烟,正要开口说话。 程千帆轻轻摇头。 坎伯尔有四个保镖,宋甫国只给程千帆秘密介绍了这个绰号‘唠叨’的保镖。 只有此人约莫知道程千帆的身份,其余三个保镖就是吃保镖饭的,和特务处并无瓜葛。 绰号‘唠叨’,实则寡言少语,非常稳重。 程千帆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他展开给唠叨看。 “不要说话,点头或摇头即可,你是想要问白日里发生了什么?” 唠叨点头。 程千帆将纸条放进兜里的同时,又掏出一张纸条。 “确有情况,车上有日特。” 唠叨脸色一变,露出审视的眼神,看向程千帆。 “我能听懂日语。” “能想办法联系到杭州方面吗?”程千帆手中的纸条不断变化。 唠叨摇摇头。 “记住,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不要去那边车厢,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不要去看他们。” 唠叨皱了皱眉头,摇头。 “南国白发长,这是命令。” 看到这张纸条上的字,唠叨脸色一变,点点头。 ‘南国白发长’是暗号,是宋甫国告知程千帆的,程千帆亮出这个暗号,就等于是获得了领导权,唠叨必须听他的。 这是宋甫国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唠叨的资历比程千帆要久,能力也不俗,但是,他擅长的是行动,而不是动脑子谋划。 程千帆的做事谨慎、聪明,虽无大谋却有小才,这正是宋甫国对程千帆的判断认知。 “从现在开始,我们装作不认识,坎伯尔交给你们看管,让他闭上嘴巴。” “你可以走了。” 唠叨冷冷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转身走开。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程千帆猛吸了一口烟,在烟气缭绕的时候,他转过身去。 “先生,您要的热毛巾。” 程千帆点点头,接过热毛巾,径直走开了。 他再次进入到卫生间,锁上门。 掏出兜里的那些纸条,拧开水龙头冲洗。 待纸条都洗烂了后,他这才将纸条扔进了便坑,用水冲刷,排出了列车。 回到自己的铺位,程千帆伸了个懒腰,这才关上软卧的门,拉上了门帘。 他将还烫手的毛巾轻轻的蒙在边桌上。 稍等片刻后,程千帆轻轻拿起毛巾,就看到边桌上有一个略显模糊的掌印。 程千帆的嘴角一扬,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此前出去的时候,故意将笔记本放在了床铺靠里的旮旯角,最方面拿出笔记本的方法,就是一只手按在边桌上,另外一只手去拿。 自己的预防手段起到了效果,程千帆却并没有太高兴。 相反,他的表情恢复了凝重,后背甚至冒出了冷汗。 如此看来,川田永吉依然在摸他的底,就是不知道这种怀疑是一种出于谨慎考虑的程序化的行为,还是确实起了疑心。 他后怕的是,好在他素来足够谨慎,果断熄灭去进一步接触川田永吉的想法,否则的话……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列车抵达杭州火车站。 头等车厢的尊贵旅客并不着急下车。 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带,戴上礼帽,拎着自己的澳大利亚小皮箱,慢条斯理的朝着车厢门方向走去。 路过川田永吉他们的铺位的时候,看到铺位已经空空。 程千帆露出失望却又释然的表情。 而在他的背后,相反的方向,‘唠叨’和其他三名保镖一起‘保护着’坎伯尔从另外一个方向的车门离开。 程千帆刚刚下了列车,就看到川田永吉一行人在站台上。 程千帆此前推测在火车上他们有四个人,现在看来推测稍有出入,对方应该是六个人。 并且粗浅观察的结论是,除了那位小圆眼镜先生似乎战斗力稍弱,其余五人都是武力不俗,特别是川田永吉给程千帆的感觉是极为危险。 力量对比悬殊。 程千帆露出稍显惊讶的表情,他朝着川田永吉点头示意。 川田永吉也点头颔首。 就在程千帆拎着皮箱,要离开的时候。 他看到川田永吉在两名手下的陪同下,朝着自己走来了。 程千帆停住走动的脚步,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川田永吉越走越近。 他的心中远没有他的表情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不明白此前一直提醒自己不要‘打扰’的川田永吉为什么要走过来。 川田永吉的两名随行人员突然将右手踹向了腰间。 程千帆注意到了这个动作,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左右,露出不安的表情。 此时,两名十六七岁的男孩追打着从他们身旁跑过去。 两名随行人员抽出了伸向腰间的右手,露出放松的表情。 川田永吉一直在观察自己的老乡宫崎健太郎的面部表情。 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不对劲,反应还不算太糟糕。 只是,疑惑的眼神,不安的表情,说明了宫崎君确实是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一个流浪诗人,没有受到过必要的军事训练。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川田永吉,程千帆按捺住激动情绪,微笑说,“川田君,这是?” “宫崎君,真没想到在支那能够遇到家乡之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会。”川田永吉微笑说,“许久没有听到家乡的消息了,二松神庙的可好?” 第056章 你是(国党)党员吗?(求收藏推荐 程千帆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了川田永吉一眼,“川田君果然好久没有回去了,乌乌先生五年前就去世了,神庙的大师傅后来养了一只小武先生。” “原来如此。”川田永吉点点头,“离开家乡太久了,真是想念啊。” 说着,他露出笑容,“宫崎骏君,再见了,希望下次相见,你我可以把酒言欢。” “川田君,我也期待这那一天。”程千帆微微鞠躬,“保重。” “保重。”川田永吉鞠躬回礼。 程千帆拎着皮箱,安静的看着川田永吉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乌乌先生是一直狸猫。 是二松神庙的神猫,福岛当地人很喜欢。 小武先生也是一只狸猫。 今井太当做是趣事和他讲述过。 他的后背是细密的冷汗,川田永吉的谨慎和狡猾,超出了他的想象,好在他知道这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他此前见到过的那个中山装的年轻人小跑过来,低声说,“宫崎先生,川田君让我转告您,在杭州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拿着这张名片去日租界寻找冈田俊彦少佐。” 说着,他将一张名片递给程千帆。 “川田君有心了,替我谢谢他。”程千帆双手接过名片,说道。 程千帆待川田永吉一行人登上来迎接他们的汽车,这才拿起名片看。 ‘满洲京之丸商会理事——川田永吉’。 从东北来的? 程千帆心中一动。 …… 他将名片收起来放进兜里,拎着皮箱出了站台,伸手召了辆人力车,“去之江大学,在学校附近找一个干净清爽的客栈。” 杭州的市面非常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 挑着担子贩卖货物的小贩沿途吆喝。 小孩子围着卖糖人的摊子,嗦着手指流口水。 一处挂着基督教青年协会的牌子的门面,门口摆了台球桌,几个西装革履、戴了墨镜的年轻人叼着烟,放肆的谈笑着。 “先生,这家蕴隆客栈是这儿最好的。”人力车夫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下。 程千帆下车,殷勤的车夫要帮着拎箱子,被程千帆婉拒了,讪笑一声,在前面引路。 “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先生好心人。” 程千帆付了车资,看着人力车夫和客栈老板低声哈腰的说着什么,客栈老板丢出两毛镍币,车夫高兴冲着接住,冲着程千帆卖笑鞠躬,这才高兴的拉着车离开了。 “这位先生,本店有甲乙丙三等房,您是——” “一间上房,我不喜欢热闹,安静点的。” “好嘞,您跟我来。” 程千帆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做,蒙上被子假寐。 约莫两个小时后,他下床打开皮箱,里面有一些换洗的衣物。 还有一个木盒。 他打开木盒,盒子里放了一把崭新的毛瑟手枪,一个压满子弹的备用弹匣。 仔细检查了一番后,程千帆拿起木盒,用牛皮纸包好,随手放进一个装了书籍的布袋内。 施施然的出了房间,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出了客栈。 转了好几圈后,他来到距离客栈好几条街的一个偏僻的弄堂里,用匕首撬开土墙的砖块,抠出里面的土,弄出一个墙洞,将装枪的盒子塞进去,重新填上青砖。 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狗屎,毫不在意的糊在青砖上。 随后到了一个小河边洗了手,叫了一个黄包车。 先是去了距离此地颇远的热闹的御街。 逛了好一会,才从另外的巷子里出来,叫了辆人力车。 “去雄镇楼。” …… 坐在人力车上,此时的程千帆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川田永吉是不是相信他了,是否会在他离开车站后继续派人跟踪他,所以他不敢直接去雄镇楼。 不管对方如何行事,他自己必须足够谨慎。 “行了,到这里吧。” 程千帆下车,付了车钱。 走了几十米远,来到了挂着牌子院落门口。 “站住,什么人?”一个背着背着中正式步枪的警卫呵斥道。 程千帆正要拿出‘介绍信’,就看到三名男子走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唠叨’。 “有人来接我了。”程千帆指了指。 ‘唠叨’和警卫打了声招呼,警卫挥了挥手,程千帆跨门而入。 …… “程先生,你怎来的如此晚?” “抱歉,有事情耽搁了。”程千帆抱拳说。 走了一段路,程千帆脸色一变,“唠叨,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人已然形成了三角队形将他包夹起来。 “程先生,于副主任有请,请交出你的配枪。”唠叨面无表情说道。 “这不像是请我过去,更像是押解。”程千帆愤怒的说。 “请交出你的配枪。”左侧的男子突然拔出一把‘10年式手枪’,对准程千帆。 程千帆冷冷的打量了对方一眼,就要去掏出腰间的毛瑟手枪。 “不要动。”男子晃了晃手枪。 程千帆举起手,他右侧的男子上来,拔出他腰间的毛瑟手枪,又摸了摸身上,从裤脚拔出一把匕首。 “请把,程先生。”唠叨左手引路,说道。 “哼!” 程千帆冷哼一声,在三人的‘押解’下,沉默前行。 他在快速的思考。 是陷阱? 自己的红党身份暴露了? 不太可能。 他自己否了这个推测。 那么唯一可能的原因…… 唠叨将列车上的事件汇报上去了,并且此人对于被他以命令压制的行为不满,弄不好会添油加醋,甚至会说怀疑他和日特有染。 想通了其中关节,程千帆的内心平静下来。 在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该如何汇报和解释此事。 …… 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小白楼前面。 一位身着国军军装、挂着中尉军衔的青年男子走出来。 他冷冷的打量了程千帆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其人的英俊面貌。 “程武方?” 程武方是宋甫国为他取得临时化名。 不待程千帆说话,有两名士兵上来,再次摸了摸他身上,从他的兜里掏出了钱包、名片,纸条等物品,放在一个托盘里。 “程先生,请。” 程千帆站定,整理了一下西装,将有些歪了的领带摆正,这才跟随对方进去。 “报告。” “什么事?” “报告于副主任,程武方带到。” “进来。” “程先生,请。”年轻军官拉开门。 程千帆大步迈入,一名士兵捧着托盘跟随他进入,里面有人接过托盘,士兵敬礼后转身离开,并且关上了房门。 …… 程千帆打量着房内的环境。 居中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身穿中山装的男子,正在伏案写作,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文件。 还有两名身穿中山装,胸口别有‘领袖’徽章的年轻男子。 其中一人毕恭毕敬的站在办公桌的右侧,目不斜视。 另外一人将托盘轻轻的放在办公桌的边角上,正在仔细的检查,拿起了川田永吉的名片看了看,露出古怪的神情。 “你是党员吗?”伏案写作的男子没有抬头,突然问。 “报告于副主任,属下是党员。”程千帆毕恭毕敬回道,“民国二十三年,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入的党。” “嗯?”男子拿起桌上的一页纸,仔细看了看,抬起头,露出惊讶之色,“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哪一期?” 第057章 余平安(求收藏推荐票) 余平安面色白皙,相貌堂堂,说话声音不大,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报告余副主任,属下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程千帆朗声说道。 余平安揉了揉太阳穴,用手按了下桌上的响铃:“要陆军军官学员第十期步兵科的花名册。” “余副主任。”检查托盘内物品的青年男子将托盘递给余平安。 余平安将托盘里的东西倒在桌面上,自己翻了翻: 一张纸条,用日文写的,川岛永吉写给一位宫崎君的。 一张名片,满洲京之丸商会理事,川岛永吉。 钱包,里面有一百多法币。 “说说吧,怎么回事?”余平安手中捏着那张名片把玩,问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看了看另外两名青年男子。 意识到程千帆此举的意思,刚才检查托盘内物品的男子脸色变得难看。 另外那名毕恭毕敬的站在余平安身侧的男子依然面无表情。 “黄炜是党国精英,我相信他对党国和领袖的忠诚。”余平安淡淡说道。 黄炜就是检查托盘的男子,闻听此言表情振奋,因为情绪激动而面孔微红,还挑衅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对余平安的手腕表示佩服。 不过,他心中暗自揣测,看来这个黄炜实际上并不是余平安真正信任之人,他真正信任的是那个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 真正的亲信,不需要用言语来笼络收心。 程千帆此时也算放下心来,他本以为自己会被一顿训斥,先来一顿下马威的,确实没想到余平安的态度竟还算温和。 “属下并无怀疑黄炜少尉之意。”程千帆朝着黄炜歉意的点头致意,“只是兹事体大,事关机密,不得不小心。” 黄炜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就很好嘛。”余平安点点头,“都是为党国工作的同僚,都是为了工作。” 他对于程千帆立刻向黄炜道歉,还是比较满意的。 ‘唠叨’密报新学员程武方有私自接触日人之嫌疑。 或者说余平安此前会对程千帆有稍许怀疑。 但是,现在看到程千帆身上的这些东西,这种怀疑就基本上很小了,哪个私通日人的内奸会将这些东西带在身上来特务处训练班报道? 他既然敢将这些东西带在身上,自然会有给出说法和解释的。 “说吧,怎么回事。”余平安说道。 “是!” 随之,程千帆语气平静,语速不快不慢,详细讲述了在列车上遇到川田永吉一行人的过程。 从他产生怀疑,到试探,到和川田永吉的接触,再到他的处置方案都细细讲述。 …… “这么说,你竟是因为辨识了酒水的味道,就因此怀疑了川田永吉的日人身份?”余平安惊讶不已。 “是的,属下对味道比较灵敏,这种酒是日本福岛的大七酿独有,我记忆深刻。”程千帆点点头。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余平安啧啧称奇,“这川田永吉做梦都想不到泄露他日人身份的竟然是一瓶酒。” “属下也只是稍有怀疑,为了进一步印证,不得不冒险靠近,以日语试探。”程千帆说道,“现在想来,却有鲁莽之处。” “不。”余平安摇摇头,露出赞许的之色,“很好,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当做则做的果敢,若非你的果断,也就没有这些收获了。” 说着,他指了指桌面上的名片和纸条等物品,笑了笑。 “身为党国军人,此乃职责所在。”程千帆立刻说道,“况属下来杭之前,宋先生一再教诲,当事事以党国利益为先,要勇为行事。” “不错,很不错。”余平安高兴的点头,似乎对于程千帆此时还想着为在上海的上峰分润功劳的做法很欣赏,“行事果断、谨慎、有勇有谋,你很不错。” 说着,他指了指名片问,“对于川岛永吉的这个身份,你怎么看?” “属下只能粗略猜测他们应是从伪满来的,其他的看不出来。”程千帆露出惭愧之色。 “伪满……”余平安点点头,“确有可能。” …… “报告。”门外传来声音。 “进来。” 刚才带领程千帆进来的年轻军官拿来了中央陆军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的花名册。 余平安没有立刻看。 他冲着在一旁一直旁听的黄炜说道,“黄副官,你去通知薛教官,半个小时后在会议室开会。” “是。” 看着黄炜转身离开,余平安看了年轻军官一眼,后者微不可查的点点头,跟上了黄炜。 “这个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可靠否?”余平安立刻问。 “恐难言可靠。”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会才说道。 “噢。”余平安看了程千帆一眼,似乎有些失望,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以川田永吉多次试探我来看,此人极为狡猾谨慎,性情多疑。”程千帆边思考边说,“在站台的那次试探,属下若非恰巧知其所言之事,恐已暴露。” “是啊,谁又能想到乌乌先生竟是狸猫。”余平安感叹说,“你很机敏,不错。” “属下此番侥幸过关,只是,念及川田永吉的多疑,很难保证他不会再在此后继续试探。”程千帆皱着眉头,“属下对福岛的了解,仅仅只是从今井太口中所述,未言之事,自是一无所知,恐难经得起川岛永吉的再次试探。” 余平安没有立刻说话,他在办工作边上来回走了两步,才叹息一声,“是啊,一个问题对不上,就是暴露之局面,只是,可惜了。” 程千帆知道余平安所言的可惜了是什么意思,这是可惜错失安排一名特工打入日特的机会。 对于特务处而言,这样的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 程千帆也觉得可惜了。 一开始他还有些自得,觉得自己选择用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是神来之笔,许能发挥妙用。 不过,在站台上,川岛永吉突然来试探。 二松神庙之‘乌乌先生’事件,让程千帆冷汗顿生,后怕不已。 正如余平安刚才所言,谁又能想到乌乌先生是一支狸猫呢。 若非他恰好知道这件事,换做是其他人,这是必然会露出马脚、暴露之局面。 故而,程千帆警醒,他知道自己小看了这次之敌人,有些过于自信了。 他在反省。 特工,可以自信,但是,过于自信的结果往往就是陷自身于死地。 …… “可惜了,如若知道会碰到此事,该为你准备相机的。”余平安说。 若能偷偷拍下川岛永吉等人的照片,杭州虽大,按图索骥,倒也并非没有希望捉拿此一行人。 从程千帆所述,余平安立刻得出判断,这些人确系有秘密任务,很可能这是一条大鱼,如果能抓获此人,甚至有可能破获日特的一条特务线。 特务处最近诸事不利,青岛处更是被日本人连根拔起。 委员长在会议上大发雷霆,对特务处的工作成效颇多不满。 如若能在此时破获一条日特秘密线,向委员长证明特务处的办事能力,老头子自会开怀、少不了嘉奖的。 “程千帆,你有为党国……”余平安看着正在思考问题的程千帆,突然问道“……牺牲之精神吗?” “于副主任,属下想到了一个办法,许能抓获川岛永吉。”在余平安说到‘你有为’的时候,一直在思索的程千帆突然高兴的快速说道。 两个人同时看向对方。 “属下心怀党国,时刻保持无畏牺牲之信念。”程千帆立刻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办法?”余平安也同时问道。 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气氛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尴尬。 程千帆面孔涨红,似是没有想到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 推书 《诸天盗梦者》爱吃糖虫子著 这是一个入梦大千,证道求长生的故事。 【主角不黑暗,也不圣母。】 《木叶之神通无敌》无线小道著 携带天书穿越火影,拯救宇智波 一页无字书,三千神通法。 秦空被一页无字天书携带穿越火影,只想和大蛇丸研究永生的他却被卷进时代的洪流。 “止水,你别那么天真好么?三代就是个骗子。” “小鼬,你还小,脑袋都没发育完全,别考虑那么多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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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你的想法,不要紧张。”余平安微笑说道。 “报告余副主任,属下可以画出川岛永吉一行人的画像。”程千帆说道。 “画像?”余平安讶然。 “是的,属下对素描颇为擅长。” “送几份素描用材进来。”余平安看了程千帆一眼,有些半信半疑,他再次按下桌上的响铃。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的女秘书拿来一摞素描纸和素描笔。 看着程千帆表情认真,下笔迅速,在纸张上勾勒,很快,一个中年男子的画像跃然纸上,余平安大为惊喜。 这画像非常逼真,乍一看,和拍出的照片也几无区别。 “想不到你竟还有这技艺。”余平安拿起画像,仔细端详,“和本人相似度如何?” “应该有九成相像。”程千帆说道。 “九成相似?”余平安点点头,“不错,不错。” 程千帆继续工作,很快,他又勾勒出另外两人的画像。 “这个人,我称其为小圆眼镜先生。”程千帆指着一幅画像说道,“此人尽可能是为日人效力的汉奸。” “何以见得?” “此人文学素养极高,谈吐不俗。”程千帆说道,“最重要的是,此人对川田永吉极为畏惧,据我观察,这不是下属对上峰的敬畏,是害怕,是汉奸对日本主子的那种害怕。” 余平安缓缓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汉奸就是汉奸,他们面对日本人有天然的畏惧心理。 “还有此人,我见过此人两面,一次看不真切其面貌,另外一次就是在看台上,他送来川岛永吉的名片。”程千帆指着画像中的中山装青年男子说道。 “余副主任,六个人,属下只能画出此三人,属下惭愧……” “已经很好了。”余平安微笑说,别说是只画出三个人,就是只画出一个人,他都很满意了。 刚才还在可惜没有对此些人拍照,现在能获得和照片效果相当的画像,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有了这三张画像,按图索骥,要查出这些人的踪迹,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这里是杭州,是国府的天下,特务处能够调动的能量是巨大的。 …… “你是唯一一个和他们有过直接接触的,你分析一下这三个人。” “是。”程千帆两步上前,将三张画像在桌子上铺开。 “川岛永吉,应是这一行人的头目,其人狡猾,极为谨慎和警惕,性情多疑,是极为有经验的老牌特工。” “小圆眼镜,此人在列车上点了大餐,满足口舌之欲,川岛对此似乎不太满意,但是,并没有阻止,此人却又确实是对川岛极为畏惧,此二人真正的关系有些难以琢磨。” “中山装青年,川田的下属,从属下和其接触来看,这个人颇为稚嫩,言行举止有不少漏洞,应该是刚刚从事特务活动。” “好!突破口就是这个年轻人!”余平安立刻得出判断,发出命令。 “通知下去,将画像拍照,立刻追查这三个人的下落。” “发现敌人踪迹,不要轻举妄动。” “重点关注年轻男子,此人是最有可能被我们寻获行踪的。” “通知日租界的各监视点,对日租界武官冈田俊彦24小时监视!” “调查日租界的商社,查看有无和伪满方面有生意往来的,重点监视。” “彻查所有从伪满来杭的可疑分子。” “电询伪满潜伏组,调查京之丸商会。” 余平安发号施令的时候,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随着余平安一声令下,众多身穿国军军装、或者是中山装的人员步伐匆匆却有条不紊的出出入入。 每一个命令都有人领命,恭敬的敬礼,离开。 这位余副主任思虑清晰,部署安排有条不紊,考虑问题非常全面。 程千帆在心中暗暗揣摩,学习。 如果是自己来做出行动部署,能考虑如此全面吗? 答案是大概率可以。 余平安所考虑到的,程千帆也想到了。 不过,程千帆却深知,同样是考虑到了,但是,细节上是不同的。 余平安下达的七个命令,他有五个是此时也想到的,还有两个,给他点时间,他慢慢思索,也能很快想到。 但是,区别就在时间上了。 早几分钟行动,和几分钟行动,可能结果就是天壤之别。 他是需要沉思思考,需要考虑时间,余平安则是即刻就下达命令: 立刻做出决断,考虑如此全面,主次清晰,安排到位,这就是上位者的能力体现了。 或者说,这是能力和经验并重。 这也让程千帆对于这位余副主任在特务处的身份、地位更加好奇。 …… “你在想什么?”余平安突然问。 “报告余副主任。”程千帆没有隐瞒,“属下是在思考,余副主任下达的命令,属下想到了几何。” “你小子倒是真敢说啊。”余平安虚手点了点程千帆的脑袋,笑骂道。 程千帆露出略惊慌的表情,“是属下轻狂了。” “那你说说,你想到了几个?”余平安问。 “四个。”程千帆露出惭愧之色,“调查伪满来杭可疑人员,监控杭州的日人商会,还有电询伪满方面的同志调查,此三点属下没有想到,主任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能想到四个,已经不错了。”余平安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还有,以后记得叫我余副主任。” “是。” 余平安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拿起花名册,仔细看了看。 蓦然抬起头,冷冷的盯着程千帆,“你撒谎,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的花名册上并没有你的名字!” 他话音刚落,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冷面男子,二话没说,十分迅捷的拔出配枪,对准了程千帆。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几名国军士兵端着中正式步枪,枪口齐齐对准程千帆。 第059章 天子门生(求收藏推荐票) 面对前后黑洞洞的枪口,程千帆并未慌乱。 “报告余副主任。”他立正、敬了个礼,“在第十期步兵科的入学名册上有属下的名字。” 余平安看了程千帆一眼,再次按响铃。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的入学名册。” 很快,女秘书将入学名册拿来。 余平安一目十行,很快就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上找到了: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第十期第一总队——‘程千帆,十七岁,衢州府江山人’的记录。 余平安挥了挥手,士兵收起枪,迅速退出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入学名册上有你,现在的名册上没有你。”余平安审视的视线盯着程千帆,“你作何解释?” “报告余副主任。”程千帆说道,“民国二十二年,属下报考了陆军军官学校,考取步兵科第十期,被分入第一总队。” “实不相瞒,属下是瞒着家中祖父报考军校的,祖父一直以为属下当时还在上海国立同济大学读书。” “你的祖父为何不同意你报考军校?”余平安问,“须知,大好男儿,沙场建功,你能考取党国最好的军校,令祖当欣慰才是。” “家祖尝言兵凶战危,担心我的安全。”程千帆说道。 “糊涂老朽!”在余平安的身侧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突然开口说道,“国事维艰,都贪生怕死,国家何日能振兴?” 程千帆怒目而视,正要怒而回击。 “燕生。”余平安摆摆手,“你不知道,程千帆乃烈士之后,程文藻先生、苏稚芙女士皆为我党党员,民国十五年为国捐躯,程千帆是家中独子。” 年轻军官闻听此言,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伸出右手说道,“赵某出言不逊,惭愧不安,还望程兄海涵。” 程千帆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赵燕生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继续毕恭毕敬的站定。 “你继续说。”余平安似乎对于年轻人之前的小小纠葛并不以为意,说道。 “民国二十三年春,祖父偶尔得知我已是军校学生,适逢热河局势紧张,祖父听信国府欲抽调学生兵抵热河前线之传闻。”程千帆露出复杂的神情,“我收到家中电报,祖父病重,急忙向学校请了假返回江山家中。” “令祖假作重兵,诓你回去的?”余平安问。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祖父不允我再回军校,我们发生激烈争吵,就在千帆意欲偷偷返回南京之时,祖父年事已高,突然病倒了。” 程千帆沉默了。 余平安明白了,结果自然是程千帆选择在祖父床前尽孝,没有返回南京。 “逾期不归,以逃兵同论。”余平安缓缓地说道,尽管程千帆此举于情在理,但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是党国军校,学员等同军人,逾期不归就是逃兵。 “祖父在病榻之上书信一封,恳请江山县党部转呈校长。”程千帆说道,“校长见信后,特批学生肄学返乡。” “恩?”余平安露出惊讶至极之色,“你是说委员长特批你肄学?”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 饶是余平安城府极深,此时也是震惊不已。 委员长极重军容军纪,有黄埔学生觐见的时候军容不整,都被他骂了狗血淋头。 对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委员长更是极为看重,三令五申整肃军纪,从一开始就培养军校生严守纪律。 所以,乍闻常凯申非但没有处置一个逾期未归的军校生,还特批其肄学,余平安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 余平安很想要问程千帆‘你家和委座是什么关系?’ 这话自然是问不出口,也不能问的。 “故而,在入学花名册有你,现在的名册没有你,这就是原因了。”余平安点点头,没有再提这茬子事情。 常凯申亲自为程千帆开了绿灯,他不敢问,也不想再过问。 看了程千帆一眼,余平安不禁感慨: 都说陆军军官学校的学生是天子门生,实际上除了黄埔生可以在老头子面前自称学生,陆军军官学校的毕业生已经没有这种殊荣了。 程千帆这个肄业生的事情,竟然直达天听,能劳驾老头子,这份殊荣,啧啧。 …… “千帆,你旅途疲惫,又遭遇了和日特周旋之事务。”余平安露出温和的笑容,按动响铃。 一个身穿中山装的青年男子进来了。 “元芳,你带程武方去宿舍,安排妥当。”余平安吩咐道。 “是,余副主任。”青年男子说道,“程兄,请随我来。” “余副主任,属下告退。”程千帆向余平安敬了个礼。 “去吧。”余平安点点头。 待程千帆离开之后,余平安揉了揉太阳穴,特训班成立多期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程千帆这样特别的学生。 第060章 背景审查(求收藏推荐票) “武元芳。” “程武方。” 程千帆和对方握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双方都知道对方用的化名。 “余平安副主任是特派员办公室副主任,主任是戴春凤处长。”武元芳突然说道。 “多谢。”程千帆抱拳说道。 武元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这不是什么秘密,对方正式上课以后自然得知,所以他不介意卖个小人情。 武元芳引着程千帆来到一处房间外,“程兄,请。” 程千帆点点头,迈步走入房内。 “坐下吧。”是一个声音有些嘶哑的女声,戴着口罩,看不清面貌。 “闭上眼睛。” “不要动。” 程千帆就感觉有些火辣辣的液体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对方一阵揉搓。 约莫十几分钟后。 “好了,出去吹吹风,干了就可以了。” 程千帆睁开眼睛,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变了样: 英俊的面容变得沧桑,眉眼也看不出本来的灵性,变得呆板。 肤色也变差了。 尤其是左脸上有一道暗红色的胎记,嘴边也有一道蛇形的疤痕。 一眼看过去,胎记和疤痕是最引人注目的,会下意识的注意到这两个明显特征,而忽略了其他。 “多谢。” “出去吧,不要打扰我休息。”女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 武元芳对于变了面貌的程千帆丝毫不以为意,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 “学员之间不得私下交流。” “不要互相打听对方来历。” “不能洗脸。” “每天晚上来此补妆,你的时间安排在十九时一刻。” “有任何问题,你可以去督导室201房间找我,督导室在那边。”武元芳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瓦房。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你说话的声音要改变一下。”武元芳看了他一眼,他从兜里掏出一枚核桃,“放进嘴巴里,试试。” “这样怎么样?”程千帆说道,声音略嘶哑。 “还不够,再沙哑一些。”武元芳说道,“你自己慢慢揣摩,记住了,最好的方法是不要轻易开口说话,不要让人听到你本来的声音。” “如果你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和声音,等于为自己埋下了安全隐患。”武元芳表情严肃,“你明白我的意思?”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 特训班来自五湖四海,都是特务处的特工,未来会分配到全国各个抗日战线。 形势复杂,随时可能有人会暴露被捕,你根本无从知晓这些同学有没有投敌叛变的。 对于包括程千帆在内的特训班学员来说,他们所要面临的第一个危险,反而就是自己的这些同学们。 说起来颇有讽刺意味,实则是充满了血腥残酷和无奈。 正如宋甫国曾经对程千帆说过的一句话:他相信同志,但是,不相信刑具。 …… 程千帆在武元芳的带领下,领取了两套警服。 这是浙江警察的黑色制服。 特训班名义上是挂靠在浙江警官学校名下的。 还有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一瓶墨水。 几张信封。 “这间房子是专供学员写材料使用的。”武元芳指了指一间有两名士兵把守的房子说道。 上面挂了牌子:休息室。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要是写自述材料的话,就需要来这里书写,可以确保不会有人偷窥、泄密。 这是一个六人间的宿舍。 已经有三个人入住了。 一个人已经躺在床上,蒙头盖着被子。 一个人侧身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也不知道睡着没有,有人进来,也没有做出回应。 还有一人床前开着小台灯,正在看书。 看着进来的程千帆,这人抬起头,微微点头致意。 程千帆也是点头回应,这人脸上好多麻点,料来也是化妆效果。 …… 躺在床上,程千帆蒙上被子假寐。 他在思考回忆和余平安的会面的一言一行有无纰漏。 面对余平安,程千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虽然此前从未见过此人,但是,他从‘竹林同志’、‘农夫同志’等人口中都听过这个名字,是个极为厉害之人物。 仔细思考,程千帆确信自己对答、表情应对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他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确实是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也确实是中途肄学。 只不过过程和他所讲述的内情不同。 军校入学第二年年初,陆军军官学校红党党支部出现叛徒。 党支部负责人何英生因为叛徒的出卖被捕。 何英生掌握着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所有潜伏红党之名单。 组织上采取紧急方案,程千帆以祖父病重为由,紧急请假离校。 随后便是如他所说,‘演戏演到底’: 一直反对他报考军校的祖父托了关系,请江山国党党部的至交出面打通关系,以一个老同盟会员和烈士父亲的身份致信常凯申,为他求情、办理了肄学手续。 随后组织上通过多方打探证实,何英生英勇就义,直至牺牲都未曾背叛、出卖组织。 因而程千帆的红党身份得到保护,未曾泄露。 随后,程千帆一直在江山老家照顾祖父,祖父病逝后,他才返回上海求学,期间加入红党中央特科,受‘竹林同志’直接领导。 可以说,他的过往经历中,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从中央军校突然肄学这件事。 如果有心人同当时的‘何英生事件’联系起来,难免会产生联想和怀疑。 幸而有常凯申背书,反而对他形成了最有力的保护。 程千帆在床上睡了约莫一个多钟头,他起身来到‘书写室’,写自述材料。 “程千帆,浙江衢州府江山县人,民国五年生人。 祖父程顾之,前清光绪三十四年加入中国同盟会。 父亲程文藻、母亲苏稚芙,分别于民国十一年、民国十二年加入国党。 民国十五年牺牲于上海……” 自述材料不仅仅要审查他的过往,还要审查家庭关系,这是政治审查。 …… 杭州市中心,御街的一处民宅内。 红党杭州市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已经打听到消息,日之丸客轮将于明日正午抵达杭州,叛徒温长健就在船上。” “房书记,我去。”一个中年男子语气激动的说。 他是温长健的入党介绍人,温长健也曾是他的交通员。 温长健在东北叛变投日,导致包括杭州和上海方面支援东北的多名抗联同志被日寇杀害,他心中一直悲愤、自责不已,发誓要亲手除掉这个叛徒。 第061章 暗影浮动(求收藏推荐票) “绝对不行。”房书记断然说道,“老黄,谁去你都不能去,温长健当过你的交通员,他对你太熟悉了。” “房书记!”中年男子起身,急切说道。 “老黄!”房书记表情严肃,“不仅仅不会安排你去执行这个任务,在温长健被组织上处决之前,你最近不要公开活动。” 说着房书记又摇摇头,“不,你去乡下,暂时避一避,只要是温长健可能知道的落脚点,都要避开。” 看到老黄还要说什么,房书记直接板着脸,“这是组织上的决定,老黄,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请不要让怒火烧掉了你的理智和警觉性!” 中年男子长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他是真的内疚万分,竟然培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叛徒。 “不仅仅是老黄,其他的同志,只要是和温长健有过联系,或者可能有过接触的同志,都要格外小心。” “明天的行动。”房书记看了一眼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高兰,你是从山上下来的,温长健没有见过你,你枪法好,你带几个人去码头。” “好的,房书记。” “记住提前去码头,勘察好撤退路线。”房书记叮嘱说,“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实在是没有机会,可以放弃行动。” “我会见机行事的。”高兰点点头。 约莫十来分钟后,房子的后门被打开,陆陆续续的有人出来,消失在夜色中。 …… 一个小时后。 在新开路的一处漂亮的别墅中。 一间装修颇为漂亮的办公室内,台灯开着。 一名中年男子躺在沙发上,舒服的发出呻吟声。 一名身材姣好的旗袍女子正在给他捏脚。 “对对对,就是这里。” “用点力!” “嚯嚯嚯,就是这里!” 房门外,一名卫士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什么样子!”一个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脚步匆匆走来,训了卫士一句,“区长在里面吗?” “嚯嚯嚯,舒坦,舒坦。” 里面传来叫声。 金丝边眼镜男子皱了皱眉头,咳嗽一声,敲了敲房门,“区长。” “谁?” “我,何欢。” “你等一下。” 约莫一两分钟后,“进来。” 何欢推门而入,就看到中年男子一本正经的坐在办公桌后面,房内只其一人。 “看什么看,我办公室可是没有宝贝。”中年男子没好气说。 “区长,您悠着点。”何欢苦笑一声说道,“知道的知道你是在捏脚,不知道还以为你在办公室做什么呢。” “做什么?”中年男子骂道,“娘希匹的,那是我三姨太,我想做、什么不能做?” 何欢被喷了一脸唾沫,伸手擦了擦,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蝙蝠’刚刚送来的情报,红党杭州市委召开紧急会议,已经证实此次会议是房靖桦主持的。” “房靖桦!”中年男子触电般猛地站了起来,脑门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充血,面孔涨的通红,抚掌哈哈大笑,“好啊,房靖桦,终于抓住你的尾巴了。” 房靖桦是红党杭州市委高官,是党务调查处杭州区数年来苦苦追捕的头号红党。 “通知所有人员马上集合,召开紧急会议。” …… 杭州日租界。 川木会社的宅邸。 正在举办一个秘密的欢迎晚宴。 川田永吉已经换了一身和服,他的对面是秘密抵达会社的日本驻杭州领事馆的武官冈田俊彦少佐。 冈田俊彦没有穿他最爱的军装,而是一身便装。 “真渴望可以穿着帝国军服,占领这座城市、随心所欲的日子快些到来啊。”冈田俊彦说道。 “会的,冈田君,这一天很快到来。”川田永吉微笑说。 “川田君,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带着那个红党叛徒从满洲来到杭州。”冈田俊彦身边的一个矮壮男子冷笑说道,“据我说知,这个人投靠大日本帝国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你果然还是那个愚蠢的三本啊。”川田永吉嘲讽说道,“谁说公开化的叛徒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川田渔夫!”三本面孔涨红,粗壮的脖子梗着。 “愚蠢的三本村夫。” 冈田俊彦以及川木会社的老板川木太郎都丝毫没有要劝架的意思,看着这两个人对骂。 这两个人是同学,也是死对头,在帝国陆军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发生争吵。 两个人吵够了,有人再劝说一句,就都有台阶下了。 终于,几分钟后,热闹看够了的冈田俊彦咳嗽了一声,“川田君,你向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说说吧,那个支那红党叛徒你打算如何使用?” …… “温长健虽然是已经暴露了的投诚人员,但是,在我看来,他还是有剩余利用价值的。”川田永吉冷冷说,“此人是支那红党,对杭州的红党人员、行事都非常熟悉,会是我们破获杭州红党的好帮手。” “川田君,现在我们的主要对手是国民政府,是国党。”三本再次反驳说,“支那红党根本不足为虑,他们的军队加起来才几万人,而且武器装备奇差,帝国一个联队就可以把他们屠杀殆尽。” “愚蠢。”川岛永吉骂道,他没有给三本再次争吵的机会,继续说道,“以红党投诚人员捉拿红党,只是其一,还有一点,我请问诸君,谁最了解红党?” “支那国党!”冈田俊彦说道,他有点明白川岛永吉的意思了。 “是的,同样的,最了解江浙、特别是杭州国党的也正是杭州的红党。”川岛永吉露出得意之色,“温长健作为杭州红党的重要交通员,他此前最重要之工作就是如何躲开支那政府的抓捕。” “你说的没错。”冈田俊彦赞叹说,“有这么一个人,我们不仅仅了解了杭州红党,对于支那政府在浙江、尤其是在杭州的特务机关同样可以加深了解,这可谓是一箭双雕。” “不愧是足智多谋的川田君。”一直很少说话的川木太郎赞叹说,“我提议为川田永吉少佐的足智多谋干杯。” 众人举杯。 川田永吉也是颇为自得,“明天,日之丸客轮抵达,也许会有一场好戏。”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 雄镇楼三十号。 凌晨三四点,程千帆还在睡梦中,宿舍的房门就被急促的敲响。 “程武方!” “程武方!” 距离房门最近的学员一个挺身,下床,开门。 门外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 “谁是程武方?” “我是!”程千帆快速的穿衣服,答应一声。 “余副主任有请。” 程千帆刚要说话,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冷面男子,正是他昨日在余平安的办公室见到的那名时刻站在余平安身侧的冷脸男赵燕生。 “走吧。”程千帆扎好警服的武装带,戴上警帽。 赵燕生看到走出来的‘程武方’,没有说话,直接一抬手,“你的配枪,我检查过了,一切良好。” 第062章 土肥圆的助手(求收藏推荐票) 从赵燕生的手中接过自己的毛瑟手枪。 程千帆没有说话,而是自己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手枪没有问题。 “多谢。”他这才淡淡的说道。 赵燕生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就是特工,只相信自己,配枪就是特工的生命保障,别人说没问题没用,他们需要自己确认。 赵燕生自己也是特工,换做是他,他也会自己再检查一下枪支的。 他对此表示理解。 但是,并不高兴。 这个骄傲的年轻人向程千帆示好,不是为了‘巴结’对方,要说在特务处的地位,程武方这个新加入特务处的新人比他差远了。 他只是想要再次表达歉意,这份歉意不是冲着程武方,是对程武方的烈士父母的敬意。 …… 小白楼,余平安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赵燕生带着程千帆赶到的时候,办公室内已经有不少人了。 几名正在和余平安低声谈话的男子抬起头,看到余平安的心腹赵燕生带了一个生面孔进来,都比较诧异。 这次行动的保密级别极高,这个年轻人是谁?为何得以列席? “程武方,特训班新晋学员,刚来报道的。”余平安淡淡说道。 不理会其他人看向程千帆的异样眼光,余平安说道,“开始吧。” 机要秘书拿着文件,朗声对众人念到: “川田永吉,常用名郭天勋。” “长期在伪满、平津一带活动,四十岁左右。” “伪满满铁调查科老牌特工。” “公开身份有满洲京之丸商会理事、满洲文化研究会理事、东京帝国大学考古系教授等。” “能说一口地道的东北话,是一个中国通。” “此人对我国的历史、文化、人文地理以及社会风俗均有极深的了解。” “此人长期在伪满、华北活动,曾多次破获我特工组织。” “我方折损在其手下的特工人员多达二十余人。” “日方特工头目土肥原贤二之得力助手,土肥原贤二非常欣赏他。” “昨日上午,川田永吉化名周天群,潜入本市,下榻日租界川木会社。” “‘乞巧花’传信,川田永吉今日上午会出现在卖鱼桥码头。” 汇报完毕,机要秘书合上文件,安静的站立一旁。 …… 余平安扫了一眼众人,神情严肃说道,“特务处华北、东北同仁多次和川田永吉交手,死伤甚重,并没有能伤到其一根汗毛,这家伙现在来到杭州,我不管他来杭州是为了什么,只有一个要求。” 他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希望诸位同心协力,决不能再让其溜走,强调一遍,川田其人十分狡猾、警惕,我警告诸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但凡有懈怠、玩忽职守者,军法从事。” “是!”众人齐声喝道。 余平安点点头,随后开始分配任务。 “德隆,你带二十人率先部署在码头。” “西铭,你带领便衣扮作接亲友的旅客。” “通知杭州市警察局,在码头附近戒备,以搜查乱党为由,随时候命。”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一个酒糟鼻子的中年男子急了,“余副主任,我们呢?” “你们?”余平安瞥了一眼对方,“你们的人在外围布防,捉拿漏网之鱼。” “余副主任?”酒糟鼻男子急了,他们是杭州特务处行动队,在杭州的行动却将他们撇开,做些扫尾的工作,这实在是让其很没面子。 “我可不希望黄喜凡之事重演。”余平安冷冷说道。 一月前,杭州特务处抓捕被日方收买之杭州卫戍区参谋黄喜凡,重重包围之下,竟然被黄喜凡逃跑了。 事后查明,乔装打扮的黄喜凡用了两根小黄鱼买通了设卡拦截的特工,竟然被其蒙混逃脱。 此事引得戴春凤大怒,枪毙了三名玩忽职守的特工。 酒糟鼻男子面色连连变化,一跺脚,嗐了一声,没敢再说什么,就要离开。 “程武方也暂时调派至你处,参与此次行动。”余平安突然说道。 “余副主任,我手下已经够用了,用不着。”酒糟鼻男子看了一眼程千帆,眼神呆呆的,听着还是刚刚来的学员,他压根就看不上。 “这是命令。”余平安沉声说道。 “是。”酒糟鼻男子敷衍的答应了一声,冲着程千帆没好气说道,“程武方是吧,傻愣什么?走吧。” “你先去吧。”余平安说道,“程武方一会再去你处报道。” …… 待酒糟鼻男子悻悻地离开后,程千帆从兜里掏出一张信封,“余副主任,这是我写的自述材料。” 余平安伸手接过去,并没有打开来看,而是用胶水封口,并且盖上骑缝印章,放进抽屉里上了锁。 以他的身份和资历,是有资格过目的,不过,余平安非常注意,他要先呈送戴春凤亲自过目拆封。 “川田永吉见过你,尽管你已经化妆了,但是,保险起见,你不可以在他面前出现。”余平安说道。 “是,余副主任考虑周全,属下明白。” “正如你所料,那名年轻的日特是突破点,我们的人从这个人的身上发现了川田永吉的落脚点。” “是余副主任运筹帷幄,属下不敢居功。”程千帆赶紧说道。 “好了,谦虚的话不要多说了。”余平安摆摆手,“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 程千帆没有说话。 “安排你随同杭州特务处一起行动,他们是坐地户,有他们的优势,而你心思缜密,又是唯一见过川田永吉的人。”余平安说道,“所以,不要觉得负责外围就可以放松,相反,外围是最后一道防线,更不可有丝毫大意。” “属下明白。”程千帆说道。 “刚才那人是特务处杭州区行动队队长何其忱,你和他多亲近亲近。”余平安突然说道。 “是。”程千帆立正敬礼,他脑子想的却是,余平安所说的‘亲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去吧。”余平安挥挥手。 “属下告退。” …… 待程千帆离开后,余平安皱了皱眉头,扭头问,“燕生,你说一说,何其忱有问题吗?” 赵燕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老师,何其忱明显对程武方有敌意,您安排程武方过去?” 第063章 卖鱼桥码头(求收藏推荐票) “难道安排其他人过去,何其忱就没有敌意了?”余平安反问。 看到赵燕生还是有些不明白,余平安摇摇头,“你呀,多动点脑子,你身手好,枪法好,做事情也机敏,就是不喜欢动脑子思考。” “燕生的任务是保护老师。”赵燕生闷声说。 “没出息。”余平安笑骂道,“你仔细想一想,何其忱对程武方是敌视多一些,还是轻视多一些?” 赵燕生沉思片刻,眼中一亮,“何其忱会轻视程武方,所以反而不会注意他。” 余平安摇摇头,赵燕生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他只是明白了自己提示他该明白的地方。 何其忱这种人,不会纯粹是因为对方是新人就轻视。 在何其忱看来,派程武方这样一个菜鸟过来,而不是一个老辣的特工,监视的味道就淡了些,更像是余平安对他的一个小小的警告,仅此而已。 同样是轻视,内里乾坤不同,区别就大了去了。 这个何其忱,仗着有某位保定系的大佬罩着,一直很跋扈,黄喜凡事件远不止通报中所体现的那么简单,若非何其忱有后台,也早就被法办了,而不是只收拾了几个小喽啰。 程武方是刚来报道的学员不假,但是,何其忱要真当其是一个菜鸟,那就有意思了。 希望这个‘程武方’能给他带来惊喜。 花开两支,各表一方。 程千帆找到了何其忱,后者对他爱理不理的,安排了一个手下带着他,就将他打法走了。 程千帆也不着恼,安安分分的跟着对方,也不刻意去说话打听什么,一副呆呆的样子,安静的就像是一个人蓄无害的小菜鸟。 何其忱收到了手下的反馈回报,冷笑一声,不再理会。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是余平安对他的一个小警告…… 如果余平安真的对他下狠手的话,何其忱反而会真的忌惮三分,余平安可是一个面善手辣的狠角色,不过,那样的话双方就真的是撕破脸了。 何其忱觉得自己很理解余平安的做法,一个轻微的小警告,不痛不痒,双方都能接受。 这个湖南佬还是晓得怎么做人的嘛。 …… 清晨的天空,夜幕正在被慢慢的撤下,东方泛出淡淡的阳光。 国党党务调查处杭州区所在地,新开路。 几辆福特小汽车停在别墅门口。 何欢步履匆匆的走出别墅,他的身旁跟着一队人马。 一名手下抢先一步拉开车门,另外几人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何欢弯腰上车,两个手下也跟着上车,一人上了副驾驶,一人上了后排座位护卫。 其余七八名手下上了前后两辆小汽车。 三辆汽车发动,扬长而去。 还有十余人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跟随着。 早晨的阳光斜射而来,透过车窗,有些刺眼。 “拉上车帘。”何欢皱了皱眉头。 刷的一声,车窗帘被拉上了。 何欢在思考如何部署上午的抓捕行动。 ‘蝙蝠’的最新情报在十分钟前刚刚送来。 红党的一名重要人物乘坐日之丸客轮即将抵达杭州,红党手枪队的干将高兰亲自带领红党在码头迎接保护。 这是‘蝙蝠’好不容易打听到的细致情报。 这份情报让区长稍显失望,本以为这次能够直接抓到房靖桦这条大鱼呢。 不过,如果能抓到杭州红党手枪队的干将高兰,这也是大功一件。 此外,‘蝙蝠’的情报中显示的那位‘日之丸’客轮上的红党重要人物,更是让何欢无比期待。 …… 卖鱼桥码头。 高兰带了两名同志,挤在一个墙旮旯说话,三人都是一副在码头卖力气的穷力工打扮。 “先填填肚子。”一名去买早餐的同志回来了,他买了七八个肉包子,今天有行动,要吃好点。 热乎乎的包子,吃在肚子里,暖呼呼的。 “捞仔,怎么是肉馒头?”高兰脸色一变,低声问。 “我寻思着今天有行动,大家吃得好点,有力气。”捞仔解释说。 “乱弹琴。”高兰低声喝斥,他在山上的时候,政委就喜欢骂他乱弹琴,他觉得这句话非常有文化。 高兰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他很聪明,特务连出身的红色战士警觉性不差。 他安排捞仔去买几个烧饼,捞仔却自作主张买了肉包子,这是力工该吃的东西吗? “快点吃。”高兰急切说,他现在只希望赶紧将这些肉包子吃进肚子里,希望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 程千帆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他正在一个小吃摊上吃混沌。 他的视线很隐蔽的看向旮旯角的那几个人。 这几个人有问题。 几个人的穿着一看就是干苦力的。 这些卖力气的穷苦人,恨不得在外面不吃饭,光喝水,挣的钱买米带回去给老婆孩子嚼用。 吃个烧饼或者是冷馒头,甚至是喝点冷水骗骗肚子就不错了。 热乎乎的肉馒头,他们可舍不得吃。 这些人肯定是有问题的。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 他毕竟是初来乍到,不熟悉杭州特务处的人,也许这些人是‘自己人’呢。 “罗哥,吃啊,我请客。”程千帆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男子,笑着说道。 这是特务处杭州区行动队的一名队员,姓罗,一个看起来有些闷闷的三十来岁的男子。 是何其忱安排来带他的。 “太烫了,我等会。”罗哥面无表情的说道。 程千帆撇撇嘴,没说什么,双方本来就不熟悉。 罗哥掏出怀表,扫了一眼。 ‘第四次’了! 程千帆吃了口混沌,心中暗暗计算,这是何其忱部署、分配了任务之后,两个人来到这个馄饨摊子蹲点,短短半小时的时间,罗哥第四次看时间了。 “肚子不太舒服。”罗哥突然捂着肚子,皱着眉头。 “没事吧?”程千帆关心问。 “我去上一下茅房。”罗哥说道。 “可是,罗哥,何队长吩咐了,不能单独行动。”程千帆露出为难的神情。 “去去就回,你不说,谁知道?”罗哥脸色涨红,似乎是真的憋不住了,“老弟,帮帮忙,真的憋不住了。” “那好吧,罗哥你快些。”程千帆点点头,“我帮你盯着点。” “谢了,老弟。”罗哥大喜,幸亏今天和自己搭班的是这个临时调来的新手,一看就呆呆的,是个全无经验的憨娃,要不然就麻烦了。 他朝着程千帆抱拳道谢,夹着屁股就朝着一个巷子跑过去。 程千帆继续吃着混沌,约莫半分钟后,他放下一枚镍币,悄悄的跟了上去。 第064章 一对夫妻(求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远远在缀在罗哥的身后。 他在迅速思考,罗哥会是谁的人? 红党特工? 日特汉奸? 还是真的只是凑巧,确实是闹肚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起眼的光芒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程千帆心中咯噔一声。 他面不改色,继续跟踪罗哥,又走了十几米,远远的瞥到罗哥进了一个露天茅厕。 从兜里掏出怀表,程千帆看了看时间,嘴巴里嘟囔了句什么,转身回去了。 不管罗哥是做什么去,他不能跟! …… “咦。”在距离此处数十米远的一个楼房的二楼,一名三角眼的青年男子放下望远镜,吐出嘴里叼着的牙签,咦了一声,又拿起望远镜,看到程武方走回混沌摊那里的监视点。 “怎么了?”同伴问道。 “你来盯着,我去报告队长。”三角眼将望远镜递给同伴,说道。 看着三角眼男子离开的背影,同伴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册那娘,又想偷懒。” 下了楼,向左走,沿着长了青苔的青石板路走大约八十步,再右转,有一座三层小楼。 这是卖鱼桥码头的管理处。 何其忱在二楼休息室,正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娘们儿高乐。 “何老板。”三角眼男子推门进来,就看到姐儿正嘴对嘴给何队长喂水吃,他见惯不怪,滴溜溜的眼睛瞅向女子的腰臀。 “去吧,我的人找我有事。”何其忱拍了拍女子的屁股,女子不依的用手绢打了他两下,才扭着腰肢离开了。 待女子离开后,三角眼男子关上门。 “我说了那小子没什么的,你非要再试一试,盯出什么来了?”何其忱没好气说。 “那个程武方就跟了罗六不到一百步,看到罗六进了茅房,他就回去了。”三角眼男子说。 “你看看,我早说了不是,那小子呆呆的,就是个木头人,那就是余平安派来做样子的。”何其忱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揉了揉眼睛,抠了抠眼屎,“这次找的是刘一手还是孙断腿。” 刘一手和孙断腿都是在这附近游方算命的。 “刘一手。” “个蠢货。”何其忱骂了句。 三角眼谄媚的笑了笑,他知道队长不是骂他,是骂罗六。 这罗六嗜赌如命,而且极为迷信。 三角眼安排刘一手偶遇罗六,算出他今天上午八点准时在葫芦巷子对着东方拜三拜,指定逢赌必赢。 罗六对此深信不疑,肯定会想法设法甩开程武方,去准时拜一拜的。 …… 这边,罗六从茅房翻墙出去,看到程千帆没有跟过来,直接撒开脚丫子,拼命的奔跑。 冲出小巷子,有些晕头。 这里他没来过,路不是特别熟。 看到一个黄包车过来了,一把拉住,坐上车,递过去五元法币,“花石榴弄,五分钟能到,都是你的了。” 人力车夫一把抢过钞票,拉起黄包车,拼了命的疯一般的跑着。 没用五分钟,罗六看着表,只用了三分钟,就到了。 下了黄包车,他拼了命的冲进巷子。 花石榴弄三号。 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 罗六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突然,里屋的门打开了,一对男女拉拉扯扯、打骂着到了院子里。 “你这个臭娘们,松开手,不松手我打死你了啊。”一个男人咬牙切齿,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冲着女人吼道。 “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家里什么都没了,你还去赌,孩子都两天没吃饱饭了。”女人头发乱糟糟的,死死地抓住男人的大腿,声嘶力竭的哭喊。 “你松手,不要挡着我发财,孙半仙给我算了一卦,我这次指定翻本。”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发,发狠撕扯。 这个时候,隔壁的院子里,有人喊道,“天天来,烦不烦啊你们。” 还有对门的房子里,有人喊道,“孟哥,别理他,我稀罕看。” “闭嘴,老子家里来客,囊球再请你们吃酒。”男子骂道,同时隐蔽的看了一眼罗六。 两边的邻居立刻闭嘴了。 “你杀了我吧。”女子突然哭天抢地。 “败家娘们,老子的运气要是被你哭没了,下次卖了你。”男人终于撕扯开,顺势踹了女人一脚,转身扬长而去。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脸上泪水泥土,满脸都是,哭的撕心裂肺。 罗六弯下腰,“大妹子,你没事吧?” 女人继续哭,不回答。 罗六伸手去扶起女子,看了看四周,低声快速说道,“是老张家吗?” “不是,是老杜家。” “我找杜老四。” “这里只有张老大。” 暗号对上了。 “出事了,卖鱼桥码头都是特务,告诉咱们的人快撤。”罗六快速说。 说完罗六惊恐喊道,“大妹子,你做什么?松手。” “哎呦!”女人被罗六踹了一脚,喊道,“来人呐。” 罗六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 …… 约莫半分钟后,刚才离开的男人拎着一条木棒冲过来了,“人呢,人呢?” “没拉住,跑啦。” “你个蠢娘们。”男人骂骂咧咧,又瞅了自己女人一眼,“那混蛋没占你便宜吧。”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还不是你没能耐,害的老娘跟着你做这种没脸没皮的套子活。”女人撕扯着男人,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进屋子。 “紧急情报,出事了。”女人拿起桌子上水杯,喝了一口,“卖鱼桥都是特务,想办法通知上级,让咱们的人快撤。” “明白了。”男人点点头,就要去拉开门,停住了脚步,“三妮,中午我还没有回来,你带着孩子去乡下。” “孩他爸。”女人抬起头,先是一愣,蓦然眼神惊恐,看着自己男人,“咱家娃娃还小呢。” “不等中午了,一会你就去陆阿婆那里接了孩子,带着孩子走,有人问就说回娘家。”男人不敢看女人的眼睛,他明白妻子的意思,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孩他爸。”女人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男人。 “记住了,一会就走。”男人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想要留下笑容,却终究没有能够笑出来,“三妮,你也是党员,要坚强。” 男人突然嚎了一嗓子,“你个死婆娘,敢咬我!” 说着上去给了女人狠狠一巴掌,拉开门,摔门而去。 看着骂骂咧咧,大步离开的丈夫,妻子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嘴角流着血,撕心裂肺的嚎哭,“孟强,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回来!回来啊!回来啊!” 他们这个联络点是低级别的,就是一个低级别的情报中转站,除了上级紧急联系他们,他们是不可能迅速联系到上级的…… 此时此刻,程千帆正在和馄饨摊的薛老头聊天。 第065章 川田永吉的谋划(求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给了馄饨摊的摊主一支烟。 摊主高兴的接了,嗅了嗅,没舍得抽,夹在了耳后。 也就没有再介意程千帆吃完了还占着长椅。 程千帆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角,美滋滋吸了一口,像极了晒太阳的闲汉。 余平安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查清了川田永吉的身份。 特务处的工作效率让程千帆震惊且忌惮。 他意识到国党的这个特务组织的势力覆盖范围之广、能力之强。 川田永吉为什么要来卖鱼桥码头? 这里有什么值得川岛永吉重视、或者说图谋的东西? 川田永吉是土肥原贤二的助手,其身份甚至在杭州日租界武官冈田俊彦之上。 能够让舟车劳顿、‘身份尊贵’的川田永吉在来到杭州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的来此…… 余平安暗示自己同何其忱‘多亲近’。 这个‘多亲近’的意思,程千帆懂。 何其忱是特务处杭州区行动队的队长。 两人一个是特务处的本部大员,一个是特务处的地方实权派。 是特务处内部的权力斗争? 还是何其忱确实是有问题? 又为什么会安排自己这名特训班学员来做这件事? 这些问题在程千帆的脑子里盘旋,让他有些心烦,特别是余何之前的争斗,程千帆并不想参与其中。 他只是来杭州受训的,特训班毕业后,他就会返回上海。 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特务处的新入职特工能掺和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余平安的亲信,真要出了什么纰漏,程千帆丝毫不怀疑余平安会第一个撇清关系,甚至会主动对他痛下杀手、以示与其无关。 …… 卖鱼桥码头的西侧,有一个三层楼的茶楼。 茶楼三楼的雅间,一大早就被杭城富豪杨百万包下了。 杨百万没有亲至,是他的管家拿了杨百万的名帖来包场的。 掌柜的得了吩咐,好茶好点心的伺候着,除此之外,切不可去打扰贵客。 “川田先生……”戴着小圆眼镜的温长健刚开口,就看到川田永吉的眉头一皱,立马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周先生,您尝一尝这个桂花糕,糯香不粘牙。” 川田永吉点点头,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的神情,“非常不错,支那地大物博,有着灿烂的文明传承,就说吃食,都有那么多的菜系,即便是一个小吃,都令人赞叹。” “是啊,这么多美好的东西,很快就全部属于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了。”有人推门而入,毫不客气的走到桌边坐下,低声说道。 “三本君,都安排好了?”川田永吉问。 “放心吧,川田君,只要红党出现,绝对插翅难逃。”三本沉声说。 “以茶代酒,多谢。”川田永吉和三本碰杯,两人哈哈一笑,哪里还看得出来在昨日晚宴中处处针锋相对的样子。 …… “川田君,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告诉冈田少佐真正的计划?” “冈田君是日租界武官,他一直都是国党特务处重点监视对象。”川田永吉摇摇头,“他参与进来,被特务处盯上的几率将会大大增加。” “明白了。”三本敬服的点点头。 “温先生。”川田永吉起身,亲自给温长健倒了一杯茶。 温长健受宠若惊,对于川田永吉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留面子,他心中感动不已,连忙起身。 “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抓到蝴蝶花。”川田永吉沉声说,“问出密码本,满洲方面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我们胜利的好消息了。” 说着,他朝着温长健一个鞠躬,“温先生,拜托了。” 温长健赶紧鞠躬回应,“请您放心,只要我们今天能抓到黄磊,就能通过他抓到蝴蝶花。” “如果这个黄磊今天没出现呢?”三本冷冷问道。 “三木先生,我有九成的把握,他会出现。”温长健说道,“黄磊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也是我的老上级,他现在一定对我弃暗投明的行为恨之入骨,以我对他的了解,没有意外情况,他会出现。” 停顿了一下,温长健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茶水,看到川田永吉鼓励的眼神,精神一震,继续说道,“即使是黄磊没有出现,今天来杀我的红党,也肯定是红党杭州市委重要人员,只要抓住此人,可以通过他问出黄磊的新住址,我不信他不开口。” 温长健对此很确信,他是亲身遭受过满铁调查科用刑的,那简直不是人能受得了的,没有人能不开口的。 这个时候,温长健的选择性的遗忘了被他出卖后受尽酷刑、依然坚贞不屈、最终英勇就义的冯嘉樟和李定云。 川田永吉满意的点点头,对于温长健的态度,他很喜欢。 这个支那人在满洲被抓住后,一开始也是顽固分子,怎么都不开口,审了两天,终于受不了开口了。 让川田永吉惊讶的人,一旦决定招供,这个人前后表现、性情简直判若两人: 他喜欢这种变化,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而温长健汇报了一个重要情报,他是杭州红党派来支援反满抗日分子的,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个电讯员,此人携带了最新的密码本。 密码本的撰写人代号‘蝴蝶花’,温长健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他的老上级黄磊认识此人。 只要能够抓获蝴蝶花,弄到密码本。 满洲关东驻屯军方面就可以捕捉反满抗日暴力分子之踪迹,甚至可以设置一个陷阱,吸引杨志军所部入彀,来一个‘瓮中捉鳖’。 一举解决掉杨志军这个心腹大患。 …… 钱塘江波光粼粼,这条浙江的母亲河,早已经开始了她忙碌的一天。 江上的运货帆船。 比一般的货船要宽厚,摇橹也更为粗大。 人站在船板上很难驾驭,所以需要站在木架子上。 船夫们喊着号子,费力的摇橹。 钱塘江水系复杂无法通行远洋客轮,所以,很多远洋的客轮会先抵达上海。 那些买了通票的乘客,由船务公司安排换乘可以在钱塘江通行的三四十吨的内河客轮。 程千帆盯着远处驶来的客轮若有所思。 川田永吉是冲着今天抵达码头的某一艘客轮来的么? 第066章 码头枪声(求收藏推荐票) 罗六悄悄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看到程武方坐在椅子上靠墙晒太阳,一切似乎都还算正常,他长舒了一口气。 “小程。” “罗哥,你回来了,没事了吧。”程千帆关心问道。 “回来了,拉完了,现在畅快了。”罗六笑了说,“没出什么情况吧。” “没。”程千帆说,表情呆呆的,心中却是一动,在罗六的上衣下摆,有拇指大小的油漆污渍。 他去哪里了? 怎么会沾上油漆。 程千帆暗暗记在心中。 此时此刻,卖鱼桥码头的管理处,何其忱站在窗口拿着望远镜观看,远远看到一行人,他露出惊讶之色,“他们怎么来了?” 在远端,停着三辆小汽车。 中间那辆汽车的车窗落下,何欢探出脑袋,一个便衣密探正在向他汇报。 “主任,人已经撒出去了。”密探低声说。 “发现高兰没有?” “还没。” “密切监视。”何欢沉吟片刻,“重点关注码头,高兰是来迎接红党重要人物的,届时我们一锅端。” “是。” “告诉所以人,打起精神来,旦有懈怠纵敌,严惩不贷。” “是。” …… 江边的一个乌篷船中,余平安盘膝而坐,他的身旁是始终保持警惕的赵燕生。 特训班教员、行动组组长万德隆掀开船帘进来。 “发现川田永吉的踪迹没?”余平安沉声问。 “没有。”万德隆摇摇头,“会不会不来了?” “应该不会。”余平安摇摇头,“乞巧花的情报一向准确,川田永吉来此定有要事,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他了,没道理突然改变行程。” 武元芳急匆匆的登上小船,将一张纸条递给余平安,后者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好一个川田永吉,端地狡猾。”余平安冷哼一声。 “余副主任,怎么了?” “乞巧花传讯,川田永吉并不在川木会社,应该是早就乔庄离开了。” “余副主任的意思是,川田永吉早已经提前抵达码头了?” “料来应如此。”余平安思考片刻,“通知所有人,川田永吉就在码头,查。” “是!” …… 罗六坐立不安。 他看到高兰带着人还停留在码头。 太危险了。 他不知道高兰一行人来此的目的,他只知道,今天的卖鱼桥码头极为危险,一旦被特务发现高兰等人,他们绝难逃离。 罗六认识高兰,高兰不认识他。 不过,这并不是他没有直接向高兰示警的原因。 他是杭州红党潜伏在特务处的秘密特工,按照组织纪律,他的头等任务就是潜伏下来。 没有组织上的命令,他不可以主动暴露自己。 同花石榴弄的那对夫妻联系、示警,这已经是他唯一能做的了,那是组织上给他预留的联系渠道。 就在这个时候,罗六眼角瞥到了一个人影。 他整个人的后背立刻一阵冰凉。 那是国党特务处的政治部主任何欢,一个手上沾满同志们的鲜血的刽子手。 何欢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是冲着高兰等人来的? 该怎么办? 罗六如坐针毡,他有一种冲动,牺牲自己也要向高兰示警,让他们即刻撤离! 但是,严格的组织纪律又约束他不能那么做。 …… 程千帆的在墙角摁灭了烟头。 他注意到了罗六的视线,顺着视线看过去,他看到了他此前就怀疑的那几个人。 罗六和他们是一伙的? 是杭州特务处的人? 程千帆第一时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尽管罗六竭力控制情绪,程千帆还是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他看向那几个人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担心和紧张。 不是杭州特务处? 那会是什么人? 日特汉奸? 红党? …… 呜呜呜。 江面上传来了客轮的汽笛声,这是向岸上传递信号,准备靠岸,请码头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提前准备。 孟强满头大汗,他在人丛中乱窜。 他急切渴望找到自己的同志,向他们示警。 但是,这么多人,他根本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同志,更不知道有多少特务隐藏在左右。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远处停着的三辆小汽车。 车门突然打开了。 一些人从车内下来,有几名带着鸭舌帽,脚步匆匆的男子跑过去,对居中一人低声说着什么。 不能再犹豫了。 孟强的手在颤抖,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主任,发现疑似高兰之人。”密探表情兴奋,对何欢说道。 “盯死了,不要轻举妄动。”何欢也是兴奋不已,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枪响。 何欢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周围的手下立刻拔出枪,将他护卫在中间。 “哪里打枪?”管理处的窗口,何其忱也是吓了一跳。 乌篷船内,余平安猛然一惊,“混蛋,谁擅自行动了?” …… 正在晒太阳的程千帆也被突然的枪响吓了一跳,他直接一个弯腰,靠在墙角,拔出枪,四处观察。 罗六心中一惊,也是拔出枪,糟糕,特务动手了? 熙熙攘攘的码头,随着这一声枪响,乱了。 人群争相逃命。 程千帆顺着枪响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毛瑟手枪,又对着空中放了一枪。 不远处,十几名身穿中山装的男子正形成包围之势冲过来。 “啪!”男子冲着那边开了一枪。 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道,“跑啊,跑啊!同志们,跑啊!有特务!” 程千帆的眼睛瞪圆了,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就看到他一直怀疑的那几人似乎是惊呆了,有人向兜里掏,似乎要准备冲过去救援,但是,被身旁的人抱住了。 “放开我。”卖包子的那个同志低吼着,“救他啊,救他,我们的同志。” “撤!”高兰咬着牙,说道。 “高连长!”旁边一人红了眼睛。 “我说了,撤!”高兰咬着牙,眼睛红的吓人,面孔狰狞,“这是命令!” “啊!”有人用力捶打了一下墙壁。 几个人迅速撤离,身形隐藏在逃散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067章 ‘对不起’(求收藏推荐票) 茶楼,三楼,雅间。 川田永吉站在窗边: 看远处烟波浩渺的钱塘江。 看熙熙攘攘的人群。 叫卖声、呼喊声、谈笑声,此起彼伏。 “三本君,你看到了什么?”川田永吉露出沉醉的表情。 不待三本回答,他自己指着窗外,“我看到了大日本帝国征服这块土地,征服整个支那,伟大的大和民族将成为这里的主人,这些都将是我们的。” “我看到了。”三本眼神闪烁光芒,“愚昧、无能的支那人,他们不配拥有这样富饶的土地,胆怯的支那人面对帝国之强大军力,只能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啪啪两声枪响。 “哪里打枪?”三本急问,同时一把将川田永吉从窗口拉过来,那个位置太危险了。 …… 程千帆嘴里咬着一支烟,牙齿用力地咬住,他立刻明白那名开枪的同志在做什么了! 他是用自己的生命向刚才那些同志示警! 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看向罗六,他这个时候最担心的是罗六。 程千帆此时已经可以判定罗六的身份了,这是自己的同志,是杭州红党隐藏在杭州特务处的特工。 他担心罗六会冲动。 罗六手中拎着枪,他的手在颤抖。 不是害怕。 是满腔的悲愤和怒火。 他认出来了,那个被特务处围捕的男子,正是他此前去接头、报信的那对夫妻中的丈夫。 原来,原来,原来——他们联系不到上级! 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报信!! 罗六恨自己!!! 早知道是这样,他宁愿暴露、牺牲的是自己! …… 噗! 正在还击的孟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腿。 噗! 又是一枪,击中了他的肩膀。 他倒下了。 “围起来!” “抓活的!” “是红党!”程千帆显得无比的兴奋,“罗哥?好机会,要是能抓个红党,就赚大发了。” “去看看。” 两个人拎着枪冲过来了。 “特务处的,自己人。”他们两个人一边跑,一边急忙喊着。 党务调查处的人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看到更多拎着枪的人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边骂娘,知道这两人没有说谎。 两人冲上前来,挤进来,就看到枪手趴在地上,后背是大片的鲜血,他后背也中枪了。 “没救了。”一个党务调查处的密探弯腰看了看,摇摇头。 “混蛋!”何欢挤过来,气的破口大骂。 男子的嘴巴里在蠕动,低声说着什么。 “他说什么?”何欢立刻急问。 “好像是说……”密探跪下来,趴在耳边听了听,有些不确定。 “说什么?” “说‘对不起’,好像是。”密探说道。 对不起? 什么意思? 对不起谁? 罗六握枪的手攥得紧紧的,他的胸膛里是无尽的悲愤和痛恨,只有他明白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丈夫牺牲了,留下了孤儿寡母。 这位同志牺牲了自己,完成了任务,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心中余下的只有对妻儿的无限愧疚和牵挂…… 程千帆站在那里,他脚下是流淌的鲜血。 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他想到了老廖…… …… “怎么回事?”特训班行动组组长万德隆带着人赶到。 “搞咩啊!”身材肥胖的特务处杭州区行动队队长何其忱也带着手下赶过来了。 被这个突然闹出来的红党、如此不要命的闹腾,高兰等人早就逃跑了,党务调查处杭州区政治主任何欢正火冒三丈,抬头看到了两帮人马围过来。 “何队长,你们——”何欢瞥了一眼跑的气喘吁吁的何其忱一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嘛,我就说嘛,我们的人不会暴露的,何其忱,你说,你们特务处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你们的出现,引起了红党的警觉!” “好你个何欢,爷爷我还没有说是你们搅了我们的好事呢,你还先倒打一耙。”何其忱跳脚骂道,“我告诉你,何欢,你摊上大事了,放跑了——” “何队长,慎言!”万德隆断然呵斥。 何其忱闭嘴,死死地瞪着何欢。 “何欢,何主任。”万德隆冷笑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何欢,“这次的事情,你们党务调查处必须给我们特务处一个交代!” 说着,他冷声说道,“收队!” 特训班行动组的人,跟着万德隆默默的离开。 “册那娘,收队!”何其忱也是骂骂咧咧说。 有队员小声问,“队长,还……” “还,还个屁!”何其忱骂道,“闹这么大,什么耗子惊不走!” 程千帆正在犹豫是跟着哪一方,就看到武元芳在不远处冲着他悄悄招手。 待两帮人马离开后,党务调查处的特务们站在尸体旁,有些不知所措。 “主任,咱们好像惊了他们的局。”一个密探小声说。 “惊个屁!”何欢没好气骂道,“是他们搅了我们的好事!这笔账,特务处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收队吗?”密探问。 “收个屁。”何欢摆摆手,又皱了皱眉头,蹲下来盯着尸体看了几眼,“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他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和什么人有来往,给我查个底掉!” “是!” “还有——”何欢咬牙切齿,指着已经靠岸的客轮,“召集所有人,客轮上的每一个人,都给我查一遍!” 高兰跑了,客轮上的红党重要人物跑不掉! …… 程千帆跟着武元芳,行走在依然乱糟糟的街面上。 “余副主任要见你。”武元芳低声说。 程千帆点点头。 经过一个茶楼的时候,他瞥到了茶楼左侧的巷子里,有一行人脚步匆匆。 蓦然。 程千帆的眼睛一亮。 “程兄,怎么了?”武元芳低声问。 “川田永吉的人!”程千帆难掩兴奋,咬牙低声说。 “川田的人?”武元芳大惊,就要扭头去看。 “别看。”程千帆低声说,“他们很警觉。” 说着,他拉着武元芳继续往前走,“我去跟上他们,你立刻去报告余副主任,召集人手包围。” “好!”武元芳也不知道事情紧急,没有犹豫,点点头,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万事小心。” …… 此时此刻,距离花石榴弄隔了两条街的乌篷巷。 一个嘴角带了血丝,右边脸肿起来的女人,背着一个小包袱,面如死灰,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河边上了一条乌篷船。 “三妮,又打架了?”撑船的阿婆问。 “恩。” “回娘家?” “恩。” 阿婆摇摇头,没说什么。 “娘,爹爹呢?”小男孩问。 “娘带你先走,爹爹会来找我们的。”乌篷船在水道游弋,从一座石桥下面穿过,女人看向远方,桥上行人如梭,有一对夫妻,两人一起牵着孩子的手,说笑着从桥上走过。 “爹爹会来找我们的。”女人一把搂住儿子,低低的说,“一定会的。” 第068章 发现敌巢(求收藏推荐票) 杭州,雨露巷。 川田永吉一行人乘坐的汽车抵达了一处大宅子。 这座宅子坐西朝东,砖雕门楼,进门为三间门厅,进庭院向西偏南为一座砖雕门。 坐北朝南明三暗五大七架梁住宅,高大轩敞。 这是杭州富豪杨百万的宅邸。 雨露巷有四百多米进深,居住了三户人家,都是杭州巨富,杨家就是三家之一。 “那是谁的宅子?”在巷子口,程千帆下了黄包车,问车夫。 “那是杨协理的宅子。”车夫得了小费,高兴的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进巷子,而是进了巷子斜向的一处戏楼,在三楼选了个包间,叫了一壶茗茶,几盘点心,假作听戏,实则观察。 杨百万满脸堆笑的迎接三本一行人。 “杨桑,不好意思,打搅了。”身形矮壮的三本微笑着说。 “能够为三本君效劳,是小老儿的荣幸。”杨百万笑着说道,“这位是?” “这是东京帝国大学的教授吉野先生,我的至交好友。”三本随口说道。 “原来是吉野先生,久仰,久仰。” “杨先生,冒昧打扰了。”川田永吉微笑,鞠躬说道。 “吉野先生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杨百万满脸笑容,看到三本表情略严肃,他抱歉说道,“诸位,我已经吩咐下人好好招待,小老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去去就来,失礼了。” “杨桑,你忙你的事情吧。”三本说道。 “失陪了。” “我喜欢这个小老头,很识趣的一个人。”看着杨百万离开的背影,川岛永吉说道。 “杨百万是杭城富豪,他的生意多受帝国照顾。”三本冷笑说,“一个还算懂事的支那商人。” 一名杨府下人引领三本和川田永吉进了一间厢房。 茶水、精致的糕点,依次摆上。 三本摆摆手,手下立刻退出去,在房间外守护。 …… “三本君,查清楚了吗?”川田永吉沉声问。 “基本上搞清楚了。”三本点点头,“国党党务调查处在码头设陷抓捕支那红党。” “噢?”川田永吉眉头一皱,“和我们的目标一致?” “应该是。”三本点点头,“极有可能是支那红党在码头的行动引起了支那国党党务部门的注意。” “可惜了。”川田永吉摇摇头。 “川田君,只能使用第二套方案了。” “是啊,只能如此了。”川田永吉无奈的点头,“可惜了,温长健其人,我还是比较欣赏的,罢了,能为大日本帝国献身,温桑应该是极为高兴的。” 三本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自己的这个好友别的都好,就喜欢装腔作势。 所谓第二套方案,就是以温长健的真身为诱饵,诱骗红党来锄奸。 这套方案,诱饵的生命安全他们不关心,只关心诱饵能不能钓到鱼。 “川田君,你确定不回日租界了?”三本关切问道,“这里毕竟不是租界,安全上……” “不去租界。”川田永吉摇摇头,“租界一直是支那政府特工监视的重点,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看到三本还要说什么,川田永吉笑了说,“放心吧,我的朋友,我来杭州之事极为保密,在这里反而是很安全的。” “好吧。”三本点点头,他也觉得川田永吉说的有道理,“我的人留下来一半给你,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吩咐冈崎君去领事馆。” “不,三本君,你的人都带走。”川田永吉摇摇头,“你的人在杭州活动日久,难免会被支那特工盯上。” …… 杨府的门打开了。 程千帆看到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男子,在七八名手下的护卫下出来。 其中三人护卫着矮壮男子上了一辆小汽车,其余人则是走路出了巷子口,叫了黄包车离开。 他仔细辨别,在离去众人中没有看到川田永吉和小圆眼镜先生等人的身影。 程千帆在戏楼一直待到了傍晚时分,午餐都是在包间叫的餐。 一直到夕阳西下,他判断川田永吉等人还留在杨府,似乎是暂时不会离开。 程千帆立刻出了戏楼,走了一条街,才找到了一个电报局的电话厅。 里面一个穿着电报局的制服的男子正在打瞌睡。 程千帆敲了敲窗台。 “做什么?”被打扰的男子打了个哈欠,没好气说道。 “要个电话。”程千帆扫了扫四周。 “要哪儿?”男子不耐烦问。 “芳华街六十号,利民商社。” 男子拿起话筒,摇了摇摇把,“要芳华街六十号,利民商社。” 程千帆接过话筒,“麻烦你回避下。” 对方正要发火,看到程千帆递来的钞票,露出笑容,拿起搪瓷杯子,“快些啊。” 待对方走开,程千帆才捂着话筒,低声说,“我找伍老板。” “我就是,你哪位?” “我要订一批海货,余老先生爱吃这口。” “等着。” …… 雄镇楼三十号。 小白楼。 余平安正在大发雷霆,好好的行动被党务调查处搞砸了,他怒不可遏。 武元芳此前汇报说程武方发现了川田永吉的踪迹,去跟踪了。 这让余平安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这都大半天了,程武方还没有回信,余平安焦急万分。 他担心程武方凶多吉少。 程武方的死活,他并不放在心上,让他暴怒的是,川田永吉这次溜了,此人极为狡猾,想要再抓住此人就难了。 就在此时,武元芳急匆匆的来到门口,“报告。” “进来!” 武元芳推门而入,快步向前,“余副主任,程武方电话,三号机。” 余平安两大步来到办公桌前,拿起红色的话筒,“接三号机。” “喂,我是余平安。” “余副主任,我是程武方。” 听到程武方沙哑的声音,余平安长舒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三民路的电报厅。”程千帆低声说,“余副主任,我查到了川田永吉的落脚点了。” “在哪里?川田回日租界了?”余平安急问。 他最担心的是川田永吉回日租界了。 国府和日本人之间并没有宣战,对于躲在日租界的川田永吉,特务处也拿此人毫无办法。 “没有。”程千帆沉声说,“雨露巷,杭城富豪杨百万家里,我一直盯着,川田永吉并没有出来。” “好!很好,太好了!”余平安大喜,“你做得很好,继续盯死,我这边就安排人过去。” “明白了,我在雨露巷斜对面的戏楼三楼盯着。” “很好!盯死了!”余平安放下电话,难掩激动,他直接按下响铃,“全体集合!” 第069章 抓捕川田(求收藏推荐票) 雨露巷,杨百万宅邸。 这位杭城富豪的家中分外的热闹。 杨百万设宴款待‘大日本帝国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吉野助一行人。 川田永吉清了清嗓子,“承蒙杨老板盛情款待,鄙人不胜感激,诸位,为日中友好干杯。” “干杯!” “日中友好万岁!” 一阵欢呼声。 “杨老板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川田永吉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众人,“大和民族是最善良和淳朴的民族,我们不会亏待朋友的。” “说得好。”杨百万激动的胡子颤抖,“翠娟,给吉野先生倒酒,我要和吉野先生好好喝一杯。” 一名强颜欢笑的美丽女子起身给川田永吉倒酒,她是杨百万的八姨太翠娟。 杨百万端起酒杯,一脸谄媚之色,“吉野先生,小老儿虽年迈,也愿以微末之光为中日友好贡献一份力量,但有驱使,定当竭尽全力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好好好。”川田永吉击掌赞叹,“帝国能够有杨桑这样的真诚朋友,我很开心呐。” 晚宴的气氛愈发热闹了。 …… 与此同时,雄镇楼三十号。 特务处雄镇楼本部的特工们被召集起来。 余平安一身中山装,正在慷慨激昂的训话。 “根本我们得到的可靠情报,在华北、伪满杀害数十名兄弟的日特川田永吉的行踪已经被掌握。” “对于这样的恶贯满盈、双手沾满了同仁、兄弟鲜血的日本刽子手,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众特工异口同声喊道。 “很好,同志们,弟兄们。”余平安继续说道,“我们为党国立功的时刻到了,抓住川田永吉,为牺牲的兄弟报仇,我命令——” “万德隆,带领三十人从前门突破,一切由你全权负责。” “是!” “王小刀,带领十人,封锁后门!” “是!” “曾谢明,带领十人,抢点制高点,形成火力压制。” “是!” “武元芳、杜克,分别带领十人,在前后门,是为机动,阻敌逃窜。” “是!”——“是!” “赵燕生!”余平安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燕生,“你带领三十人,封锁附近街道,杭州市警察局会派遣一百人听你指挥,防备日本人武力营救。” “以雨露巷斜对面的戏楼三楼的火光为号,三下火光,行动开始!” “明白!” “有谁走漏风声,私通纵敌,格杀勿论!”余平安最后杀气腾腾说道。 雄镇楼三十号的院门被警卫快速的拉开。 四辆小汽车率先冲出去。 两辆军用卡车紧随其后,卡车车顶架设机枪。 还有十几辆自行车跟在最后面。 …… 戏楼,三楼。 程千帆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远远的看到车灯,他的心头一紧,待看清楚是军用卡车,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不大会的功夫,一辆小汽车率先停在了戏楼下面。 噔噔噔,楼梯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尽管猜测是特务处的同僚到了,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他刚掏出手枪,余平安就推门而入。 程千帆赶紧收起枪,敬礼,“余副主任。” “人还在吗?”余平安哪里顾得这些繁文缛节,急切问道。 “在!”程千帆点点头,走到三楼窗口,指着斜对面的巷子里说道,“杨百万的宅子,红色灯笼上写着杨,我一直盯着,川田永吉没有离开。” “好!好极了!”余平安高兴的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若能抓获川田,你当为头功!” “属下不敢,都是余副主任运筹帷幄。”程千帆恭敬的说,“余副主任,属下请求参与抓捕。” “你先跟在我身边!”余平安说道。 “任何人休想伤害主任,除非我倒下!”程千帆立刻说道。 余平安点点头,这一次,他没有纠正说程千帆该称呼他为‘余副主任’。 “切断杨百万家中的电话线。”余平安说道。 “最好切断雨露巷所有住户的电话线。”程千帆突然开口说。 “按他说的去做。”余平安立刻说,随后用力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 程千帆护卫着余平安,站在雨露巷的巷口。 此时此刻,杨百万宅邸的大门外,后门、巷子里,附近街道,都被军警、特工团团包围了。 程千帆甚至还看到有一队国军士兵,架着迫击炮过来了。 这让他震惊不已,这可是杭州市区! ‘太平时节’,在市区开炮,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会引起人心惶惶。 看到程千帆盯着迫击炮看,余平安摇摇头,笑说,“做做样子而已。” 程千帆点点头,没说话,他知道,这可不是做样子。 很显然,余平安发了狠劲,发誓要拿下川田永吉。 要是破门不力,杨府的人负隅顽抗,真到了那个份上,搞不好余平安真敢下令开炮。 …… 余平安掏出怀表,看了看。 晚上八点一刻了。 “几点开始的?”余平安突然问。 “一个小时前。”程千帆明白余平安问什么,立刻回答说道,“我打听了,是漱玉楼送的饭菜。” 漱玉楼是杭州有名的酒楼,有几道菜是杭城一绝,很多富豪家中设宴,都会打电话要漱玉楼的拿手菜。 “武方,你是最熟悉川田永吉的,你去吧,绝对不能让他逃脱。”余平安说道。 “主任,您身边……”程千帆没有动,担心的看着余平安。 “没人能伤的了我。”余平安的眼眸闪烁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去!抓住川田永吉!” “是!” 五分钟后。 余平安再次看了看手表,然后,猛然挥了挥手,“行动!” 一名副官立刻向戏楼三楼拿着手电筒照了照。 即刻,三楼窗口,有人拎着气死灯拿进拿出,三下。 杨府门口,看到戏楼三楼的信号,负责破门行动的行动组组长万德隆一挥手,“上!” 程千帆咔的一声,将手中毛瑟手枪调至待激发状态。 一名身穿电报局制服的男子急匆匆的跑上来,敲响了杨府的大门。 “谁!”里面传来了问话声。 “我电报房老赖,杨老板余姚老家的电报。” “是老赖,我记得他的声音。”里面一名杨府的下人对身旁一个日本特工点头哈腰说道。 日本特工点点头。 杨府下人拉开门栓,轻轻拉开门,探出身子,“电报呢,给——” 然后他看到了门外乌压压的人群,惊呆了,就要缩回去。 程千帆反应最快,他一把薅住这名杨府下人的衣服,直接将其拽住,卡在了门中间。 为什么不是踹,而是薅。 踹门需要空间和时间,对方反应快,啪嗒关门就糟糕了。 将人往外拉,直接堵住了院门,大门就不可能立刻关上。 眨眼间,几个身强体壮的特工也猛然冲起来,撞开了房门,更多的特工举枪冲了进去。 第070章 人质(求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一把将薅住的下人拖出来,自有特务处的特工将此人牢牢按在地上。 他自己端着枪冲了进去。 川田永吉此前出现在卖鱼桥码头,红党特工也出现在卖鱼桥码头,这让程千帆疑惑不已。 直觉告诉他,这名日本老牌特工此行是冲着杭州红党来的。 只是,道理上又有些说不通。 日特现在的注意力基本上在国府身上,对于红党暂时无暇顾及。 很难想象川田永吉从伪满来到杭城,竟是冲着红党来的。 杭城红党有什么值得川田永吉如此关注的地方? 特训班行动组组长万德隆看了一眼程千帆,对于这名还没有上过一天课的特训班学员的敏捷身手,他略感惊讶。 砰! 一声枪响。 刚刚冲进院门的特工中有人中枪,惨叫一声倒地。 这是一名守卫在门口的日本特工隐蔽在青石板路边的一个盆景后面开了枪。 众特工立刻开枪还击。 盆景被打的稀巴烂,日本特工也被打成了马蜂窝。 临死前,这名日本特工用日语凄厉的喊了一嗓子。 “川岛永吉就在里面。”程千帆大喜,对万德隆说道,“他喊得是,川田君,快走!” 尽管他有极大把握川田永吉没离开,心中难免还是担心,万一川田乔庄从别的途径离开了,譬如说后门,那也说不好。 此时此刻,程千帆心中放心了。 万德隆闻言,大喜。 若能带队抓获川田永吉这样的日特头目,对他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 里间的宴厅内,川田永吉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脸色一变,正要让手下去看看,就听到了一阵枪响,还有手下临死前的喊叫。 “是小岛君。”一名日特脸色大变。 守卫在宴厅外的四名日本特工,两人出去迎敌,两人拎着毛瑟手枪冲向里间宴厅。 “川田君,我们被包围了。”一名特工直接用枪口对准杨百万,“肯定是这个支那人告密。” 杨百万吓坏了,山羊胡子直哆嗦,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我对大日本帝国忠心可鉴。” 此时,大厅外枪声大作。 “小林君!”一名日特悲声喊道。 “不错。”万德隆看了一眼程千帆,那名日特枪法精准,连伤两名特务处的特工,一个人就封锁了门口,程千帆连开三枪,一枪稍偏,一枪击中肩膀,最后一枪击中头部。 另外那名日本特工继续负隅顽抗。 万德隆一伸手,一名特工从其身后递来一支中正式步枪。 砰! 万德隆直接一枪击中了此人眉心。 …… “小心!” “手雷!” 里面的门突然拉开,一枚手雷被扔了出来。 解决了两名日特,正要冲进里间的特工大惊,连滚带爬的散开,卧倒。 轰的一声。 猛烈的冲击波将房门的玻璃震碎,玻璃碎片飞溅,不少人被碎片划伤。 程千帆的肩膀上也被玻璃片划开了一道口子。 大厅里更是一片惨叫。 “里面怎么样?”万德隆喊道。 “队长,手雷伤了好几个弟兄。” “册那娘!”万德隆骂了句,弯着腰冲了进去,然后直接卧倒。 程千帆也跟着冲了进去。 只见大厅里一片狼藉,几名受伤的特工躺在地上惨叫呻吟。 嘭! 一声枪响。 里间有人开了一枪,一名受伤呻吟的特工直接被击中头部。 “混蛋!”万德隆骂了句。 还有三名受伤的特工躺在大厅中间,毫无遮挡,简直就是活靶子。 有一名特工红了眼睛,匍匐上前,想要将一名受伤的特工拉回来。 砰! 又是一枪。 他想要救援的那名受伤同僚同样是头部中枪,惨叫声戛然而止。 …… “什么情况?”余平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万德隆匍匐后退,返回院子向余平安报告。 “对方扔了手雷,多名弟兄受伤。”万德隆表情阴沉说,“日本人开枪击杀了两名受伤的弟兄,用另外两名受伤无遮掩的弟兄为人质,属下正在想办法。” 余平安皱了皱眉头。 到了他这个级别,普通特工的牺牲他是不在乎的。 日本人想要用这种方式来拖延时间,他绝对不容许。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不顾己方的伤员、下令其他特工强攻,那只会让手下寒心。 砰砰砰!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了几声枪响。 “发生什么了?”万德隆急问。 “老刘!” 几声悲呼。 万德隆回到大厅。 “组长,老刘……”一名特工悲痛的喊道。 万德隆看了一眼,脸色更加阴沉,满眼悲愤。 …… 程千帆此时的内心是震惊的。 对于国党特务,他的内心中是排斥、厌恶,是痛恨的。 两党之间的仇恨太深了,这些年来,单单只是他熟悉、认识的同志、战友,被国党杀害、牺牲的就有十余人。 ‘竹林同志’、老廖、芍药姐…… 但是,此时此刻,在对战日特的战场上,他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两名受伤躺在大厅中央的特工,一个三十余岁,一个二十出头的样子。 两个人趴在地上,视线有一个交流。 年龄大的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同时举起枪。 另外一名特工趁机往回爬。 这是一个人用他的生命在为同僚争取逃生的机会。 挣扎起来的特工开了一枪。 里间的日特连开两枪。 一枪击中掩护者的头部,一枪击中被掩护逃离者的小腿。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两名特工的计划失败了。 一死。 另一个重伤。 程千帆咬了咬牙,尽管信仰、立场不同,他此时此刻愿意向这些特务处的‘同僚’送上敬意。 …… “宽仔,你怎样?”一个特工喊道。 宽仔就是逃离未遂又挨了一枪的特工。 “大头。”宽仔艰难抬起头,望过来,“你小子赚了,欠老子的钱不用还了。” “不要!”包括程千帆在内的人都悲切喊道。 宽仔艰难的将枪口塞进自己的嘴巴里,满脸是血,惨然一笑,扣动了扳机! 砰! 现在是死一般的寂静。 “给老子上!”万德隆红了眼睛,吼道,第一个爬起来,拎着枪就冲上去了。 “冲啊!” 里间的一名日特阻在门口,竭力抵抗,很快被打成了筛子。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我是杨百万。” 被打烂的房门,可以看到此间主人杨百万被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男子用枪顶住脑门,还有一名日特端起枪,在用身体遮挡川田永吉,避免他暴露在枪口之下。 还有一名戴着小圆眼镜的男子,惊慌的躲在了桌子后面。 一名容貌不俗的女子,似是吓坏了昏倒在地上,地上一滩水。 “外面带队的老总是哪位,鄙人杨百万,杭城余姚商会协理,杭州警备司令的卢参谋长是鄙人的连襟。” 这名杭城富豪竟成了川岛永吉的人质。 众特工都看向行动组长万德隆。 川田永吉出现在杨府,杨百万涉嫌勾结日特,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按理说这个‘人质’是对方内部自己人,是没有威胁价值的。 但是,杨百万的身份让特工们不敢轻举妄动。 万德隆咬了咬牙,按照他的本意,现在就开枪,什么杨百万,什么余姚商会协理,什么卢参谋长的连襟? 这就是一个死有余辜的狗汉奸! 但是,他不敢下令开枪。 万德隆要请示余平安。 这件事只有余平安能做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程武方走向了余平安副主任。 …… “余副主任。”程千帆表情阴沉,红了眼睛,“属下今天的功劳足够大吗?” “大!”余平安面色平静,眼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点点头。 程千帆点点头,转身就走。 走动中,程千帆突然举枪。 砰! 杨百万头部中枪,脑浆飚出来。 “万组长,现在。”程千帆对身旁一脸震惊的万德隆说,“没有人质了。” “给老子上!”万德隆深深看了他一眼,嘶吼喊道。 “冲啊!” 一阵乱枪响起。 求问 这两天收藏狂掉。 作者有些懵了。 甚至是有些不知所措。 想问一下大家,是情节出问题了吗? 我现在都不敢继续现在的思路写,后面章节改了好几遍。 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反馈一下。 我整理一下后续的思路,看看是不是要调整。 拜谢。 另外征集一些龙套,大家可以在本章说后面留言。 万分感谢。 第071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求收藏推荐票) 一阵乱枪声响起。 程千帆陪同余平安进入里间的宴厅。 保护川田永吉的日特身中十余枪,当场毙命。 川田永吉也身中两枪,倒在地上,一滩血。 “还有救。”万德隆上去翻了翻川田永吉的眼皮,摸了摸脉搏。 特工开枪的时候也是比较注意的,川田永吉的护卫是被乱枪打死,朝着川田永吉的开枪的时候就比较讲究了,尽量不直接打要害部位。 一个活着的川田永吉更有价值。 “立刻送医院抢救。”余平安挥了挥手。 “是!” “啊啊啊——”有人在惨叫呻吟。 程千帆瞥了一眼,小圆眼镜先生的眼睛碎掉了,左小腿被流弹击中,疼得嗷嗷叫。 余平安指了指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女人,“抬走。” 一身尿骚气的姨太太被抬走了。 程千帆直接走上前,一脚踩在了小圆眼镜先生那受了枪伤的小腿上。 “啊——啊——” 余平安讶然且欣慰的看了程千帆一眼,此时的他对于这名年轻的特训班新学员是愈发的满意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程千帆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 “姓名,身份!”程千帆冷声问。 余平安示意将昏死的女人抬出去,反而没有安排人救治这位小圆眼镜先生,程千帆就猜到了这位余副主任的想法。 只是被流弹击中小腿,就惨叫不已的小圆眼镜先生,显然是可以迅速撬开嘴巴的选择。 小圆眼镜先生疼的嗷嗷惨叫,直摇头。 “不说?”程千帆冷哼一声,他提起脚,再跨出一步,将小圆眼镜先生那碎掉的眼镜镜片踩的稀碎,然后弯下腰,一把揪住小圆眼镜先生的脸,使劲的按在了碎片上,来回的摩擦。 “啊啊啊啊——我说,我说。” “哪里人,从哪来,姓名,身份。” “温长健,绍兴人,从满洲来。”小圆眼镜先生疼的嘴唇直哆嗦,说道,“满洲国东边道讨伐大队连长。” 程千帆露出惊愕的神情,他和余平安都预判这位小圆眼镜先生应该是日特组织中的汉奸人员,没想到,这家伙确实是汉奸,不过不是日特编制,竟然是伪满洲国军的军职人员。 伪满洲国军是日本扶持伪满傀儡政权成立的伪满国防军,名义上属于伪满洲国政权,实际上这支军队极大程度上受到日本关东军支配。 伪满洲国军于创设时便开始便雇用日本人做为顾问教官,此外部队长官等也多为由日军转籍的日系军官。 …… 程千帆再次一脚踩在温长健的受伤小腿上,对方疼得嗷呲一声。 “你不老实。” 程千帆嘶哑的嗓音听在温长健的耳中犹如恶魔之音。 “长官,我没说谎。” “一个绍兴人,跑到东北当汉奸,又跑回杭州来当特务。”程千帆一把揪住温长健的头发,拍了拍对方的脸蛋,“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温长健张了张嘴巴,想要开口,又似乎有些犹豫。 程千帆二话没说,直接揪住头发,将温长健的脸再次按在了玻璃渣上面,站起来,用脚用力的踩着。 “啊啊啊啊,整官,窝说。” “说吧,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再有隐瞒——”说着,程千帆直接将毛瑟手枪顶在了温长健的脑门上。 此时,里间宴厅只有特训班特派员办公室副主任余平安,以及特训班行动组组长万德隆还有刚刚赶来的余平安副官赵燕生,其他人都已经退出去。 看到‘程武方’如此心狠手辣,即便是万德隆这样的老牌特务也是震惊不已。 他看了一眼余平安,不明白余副主任为什么会如此信任这个年轻学员,竟然纵容对方‘自作主张’审讯犯人。 他当然知道这应该是余平安默许的,他不明白的是余平安默许的原因。 此外,万德隆有些好奇的是: 这小子审讯犯人,不仅仅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为何竟似如此熟练的样子? …… “我,我本来是红党杭州市委交通员。”温长健大口喘粗气,说话语速却并不慢,他怕说慢了会继续受到折磨,“红党浙江省委派我去东北支援抗联,我被日本人抓住了,抓住了,就,就……” 程千帆心中大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小圆眼镜先生竟然是红党叛徒。 余平安、万德隆两人也是大为惊讶,他们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曾经是红党。 赵燕生没有反应,他站在余平安身侧护卫,手中端着枪,严阵以待。 “你随同川田永吉来杭州的目的是什么?” “抓住‘蝴蝶花’,拿到抗联的密码本。” 听到‘密码本’这个词,程千帆脸色一变,立刻起身,他朝着余平安敬了个礼,“余副主任,事关机密,还是带回去审问吧。” 余平安看了程千帆一眼,对于他的谨慎表示满意,“那就带回去吧。” 说着,余平安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杨百万的尸身,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杨百万,死有余辜,我余平安从来不会让手下人寒心。”。 程千帆没有说话,敬了个军礼。 万德隆看着这一幕,他后背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他明白自己今天做错什么了。 当川田永吉拿杨百万做人质的时候,作为前方指挥员的他,做出了最愚蠢的举动。 无论是不理会杨百万的死活,继续进攻。 还是忌惮杨百万的身份,下令暂缓进攻。 这两个选择都可以。 但是,必须是他自己来做出决定。 而不是跑过去请示余平安。 ‘人质杨百万’事件,对于他万德隆来说是一个困扰,难道对于余平安来说就不是了吗? 哪怕余平安对杨百万的后台、杭州警备司令部卢参谋长并无忌惮,但是,作为下属的,在这种情况下,让上峰做选择题,这本身就是错误的。 万德隆深深地看了‘程武方’一眼。 这个年轻人今天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 身手敏捷、枪法精准。 审问温长健时候的狠辣。 特别是此前竟然直接问余平安,他的功劳是否足够,随后二话没说,直接击毙杨百万。 此事发生之时,万德隆对程武方的感官是‘有种’,并且是颇为感激的。 同时,他认为程千帆太年轻,太意气用事了,这种做法太胆大妄为,你一个特训班学员,哪能如此对余平安说话,这甚至可以说是极度目无长官。 现在想来,万德隆竟然有一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第072章 欣赏(求收藏推荐票) 万德隆看了一眼‘程武方’,说道,“程武方,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我很期待你在特训班的成绩。” “都是万组长指挥有方。”程千帆连忙挺胸立正,说道。 看着万德隆离开的背影,程千帆在揣摩。 万德隆这似乎话里有话啊。 “万组长是特训班的枪械教员。”刚刚带队赶来的武元芳走过来,低声说道。 程千帆先是恍然,向武元芳道谢,此人三番表示亲近,程千帆得承情。 自己似乎没有得罪这位万教员吧,怎么这话听得有些阴阳怪气? 程千帆仔细想了想,蓦然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杨百万的尸身,若有所思,随之苦笑一声。 最有可能让这位万教员有芥蒂的就是这档子事情了。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万组长是一个很严厉的教员,老弟你自求多福吧。”武元芳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一脸同情说。 程千帆撇撇嘴,没有说什么。 如果万德隆真的因为今日之事而迁怒他,只能说此人心胸狭窄、格局不高。 对方如果真的做得过分的话,程千帆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程千帆判断对方不会如此不智。 “带走。”武元芳看了一眼脸上血肉模糊的小圆眼镜先生,挥了挥手。 程武方这小子,看不出来啊,下手够狠的啊。 …… 万德隆亲自打开车门。 余平安上了门口的福特小汽车。 万德隆从另外一侧上了车。 车子没有启动。 “余副主任,卑职今天……”万德隆开口说。 “你不用解释什么。”余平安微笑,摇摇头,“我了解你,也信任你,你啊,不要什么事情都向我请示,这会有损你在特务处的威信的。” “卑职一直对自己说,忠于余副主任,忠于党国,时刻不敢忘。” “你啊……”余平安轻笑,手指点了点万德隆,话题一转,“对程武方这个人,你怎么看?” “非常不错的好苗子。”万德隆思索片刻,“身手不错,枪法准,做事果断,脑瓜聪明,心够狠。” “心狠好啊,做咱们这行,心不够狠不行。”余平安看了万德隆一眼,“还不错。” 万德隆明白后面这句‘还不错’说的是他,他苦笑一声,“余副主任,老万我还没有那么小家子气。” 他确实是没有过于迁怒程千帆,到了他这个层次,倘若因此等‘小事’而迁怒‘无辜’的‘程武方’,手下人、上面人看的一清二楚,一个‘心胸狭隘’的评价是少不了的。 此外,程武方果断一枪击毙杨百万,没有让日特以‘人质’为威胁、拖延时间的阴谋得逞,死伤数名同僚的特训班行动组都得承这个情。 万德隆是特训班行动组组长,他要是对程武方下手,这就是‘恩将仇报’。 犯不着。 不过,万德隆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在授课的时候,对程千帆要求更严格一些,这是教员对学生的厚爱,这很合理的吧…… …… 这个时候,车窗被轻轻敲响。 余平安摇下车窗。 “余副主任,我们在杨府发现了大量法币、外币以及黄金古玩……”车窗外的特工低声说道。 余平安轻轻敲了敲手指,稍稍偏过头,对坐在右侧的万德隆说,“这样,你去,清点、锁库,封门,汉奸的家产,要充公的。” “是!”万德隆大喜。 不仅仅是因为抄家是有大油水的,还因为余平安愿意将这样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说明自己这次过关了,小小瑕疵并没有影响到自己在余平安心中的地位。 “是!属下一定做得漂亮。” “去吧。” 看着兴奋的万德隆下车离开,余平安摇上车窗,嘴角挤出一丝冷笑。 万德隆今天的举动,算错误吗? 不算。 甚至是连瑕疵都算不上。 遇事不决,向上司请示,原则上来说,并无不妥。 但是,余平安不喜欢。 没有程千帆做对比,余平安也许不会介意,但是…… 凡事就怕对比。 余平安琢磨了一下,轻笑一声: ‘竟然问功劳够不够大。’ ‘倒是个做事果敢的机灵鬼’。 余平安最欣赏的就是程千帆问的那句‘功劳够不够大’。 这不是炫耀。 是请示。 年轻人很机灵,用这样的方式询问余平安,‘杀了这人,对您有无不利影响?’ 余平安回应:大。 就是默许说:可以做。 如果余平安不同意,他可以直接训斥他两句,让他老实呆着。 这就是不允许。 隐蔽的请示,既表达了对余平安的尊重,又为余平安撇除了嫌疑。 当然,也不排除这小子确实是基于义愤,确实是下定决心要干掉杨百万,也就是真的愿意拿功劳来抵罪。 余平安对此并不反感,反而更欣赏。 这种行为,也是一种请示:属下自己敢作敢当!和长官无关! 果敢、聪明机灵的程千帆,忠诚有加,余平安喜欢。 义愤之下,果决出手,余平安同样欣赏。 一个能够对初次合作,甚至此前并不相识的同僚的牺牲而愤怒、动手的人,大抵是性情中人,衷心无虞。 当然,这份欣赏和喜欢的最大加分前提是:情报无误,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大功告成! 至于说万德隆,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嘛。 余平安也不会对其不满,甚至还会表现的对其更加器重。 …… 雨露巷此时还没有解除戒严。 特务处的特工还在附近搜索,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会引来关注者。 其中就有可能有日特窥伺。 尽管这种可能性比较小,流程上也要过一遍,万一运气好碰上了呢。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 他没有参与搜捕,不仅仅是他,其他参与正面破门进攻的特工都没有参与搜捕。 他的肩膀上被玻璃划破,简单上了点药,用胶布包扎处理了一下。 温长健交代的事情令他震惊,他在琢磨如何向杭州红党示警。 是的,尽管温长健被特务处抓捕了,日本人的计划破产了。 但是,程千帆依然要向杭州红党示警。 因为,叛徒、汉奸温长健落在了特务处的手中,其对杭州红党的威胁性反而更大了。 程千帆可以肯定,特务处对于日本人的那个计划,对于代号‘蝴蝶花’的红党地下党以及抗联的密码本的兴趣,并不亚于日本人,甚至还在日本人之上。 攘外必先安内,这则‘领袖训示’标语就悬挂在雄镇楼三十号的走廊上。 这是在提醒特务处所有特工,日本人是目前的大敌,但是,同样不要忘记清除匪患的原则性任务。 第073章 特工第一信条(求收藏推荐票) 杭州,御街,红党杭州市委高官房靖桦的住处。 “房书记,我想知道那个牺牲的同志的名字。”高兰表情沉痛说。 是那位不知名的同志以牺牲自己生命的方式来示警,他们才得以脱险。 房靖桦摇了摇头,他不能告知高兰。 这似乎是有些残忍,这些献出自己宝贵生命的同志,他们的姓名只会记录在档案中,有的甚至档案中都没有记载。 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是谁,都并不会为人们所知晓。 哪怕是党内同志,不该知道的,就不能知道。 这是组织纪律。 高兰离开后,房靖桦沉默不语。 悲伤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 这是一个他并不太熟悉的同志,他甚至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孟强,连对方的相貌都没有什么印象。 忍住悲伤,他在思考。 国党特务为什么会出现在卖鱼桥码头? 他们是冲着高兰他们去的? 特务们为什么会知道高兰会带人出现在那里? 孟强如何得知那里有特务的埋伏? 谁告诉孟强的? 是‘槐树’告知孟强这个紧急情报的? 一切都只是猜测,房靖桦揉了揉太阳穴,他有着比较严重的偏头痛,头痛的厉害。 …… “邦邦。” 敲门声响起。 “谁?” “叔,是我。” 一个身穿黑色棉褂的小年轻进来了。 “打听到没?”房靖桦急切问。 “问到了。”小年轻拿起水瓢,在水缸里舀了水,喝了两大口,继续说道,“邻居陆阿婆说两口子打架,男的出门了,女的挨打,带孩子回乡下了。” “回乡下了?”房靖桦再度确认。 “是这么说的。” “满仓,叔给你一个任务。”房靖桦说道。 “叔,你说。” “你悄悄去打听,看那女的带孩子去哪里了,一定要找到她们。”房靖桦表情无比的严肃,“记住了,一定要小心,既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她们。” “叔,我明白。”满仓用力点头,突然小声问道,“叔,当年你就是这么找到我和我娘的吗?” 房靖桦愣了下,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满仓的肩膀。 …… 罗六心中焦急万分。 他迫切的想要去见到上级,向市委的领导汇报白天发生在卖鱼桥码头的事件。 但是,不知道行动队队长何其忱是出于什么考量,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何其忱突然下令,全队戒严,任何人不得离开驻地,不得打电话,违者军法从事。 罗六就这样被困在了驻地。 高兰等人是否成功逃离? 那个女人和他们家的孩子,是否安全脱身? 党务调查处之人为何会在那里设伏? 这么多的问号,在罗六的脑海中盘旋,让他无法安心。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驻地戒严令取消了。 罗六大喜。 不过,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吆喝着,拉了好几个弟兄,去驻地附近的一家饭馆热热闹闹的吃喝了一场。 …… 雄镇楼三十号。 “主任,我想请个假,去旅馆将我的行礼取回来。”程千帆找到了余平安。 “可以。”余平安点点头,川田永吉一行被一网打尽,程千帆自然可以回旅馆取东西了。 “会去妆吗?”余平安微笑问。 “不会。”程千帆摇头,实际上他会,但是,此时此刻,他必须不会。 “去找阿梅,让他给你去妆,从侧门离开,人少。” 原来她叫阿梅。 “多谢主任。”程千帆敬了个礼,“属下告退。” “去吧。” …… 脸上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热。 “去,洗把脸。”带着口罩的阿梅,声音沙哑,语气不耐烦。 程千帆洗了脸,冰凉的水,和面孔上火辣辣的热中和,发生了奇妙的反应——他打了个冷颤。 他又走回来,凑到化妆台前瞧了瞧自己。 尽管灯光不是太明亮,依然可以看到一个英俊的小伙子。 他满意的点点头。 “还不麻溜滚蛋,留在这里做什么?”阿梅撵人。 “多谢。”程千帆没有介意阿梅的态度,诚恳的样子道了谢。 这个女人,惹不得。 能够做这份工作,别的不说,绝对是主任的心腹中的心腹。 这个主任,不是余平安副主任,是力行社特务处处长兼杭州特训班办公室主任戴春凤。 从侧门离开。 他没有直接去客栈,而是先找了个饭馆,随便点了几个菜,草草吃了点。 随后让店家将没有吃完的饭菜打包。 他这才拎着打包的饭菜,返回了蕴隆客栈。 “掌柜的,一会给我打一壶热水。”程千帆没有悄摸摸的上楼,而是冲着正在低头算账的客栈掌柜说道。 “好嘞。”掌柜的点点头,“您吃好了,回来了?” “恩。”程千帆点点头,嘟囔了句,这家店的菜有点咸,上了楼。 掌柜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刚才还在嘀咕怎么一直没见到那间上房的客人,现在程千帆大大方方的拎着打包饭菜回来了,那一点点小奇怪下意识的就没了。 掌柜的自然不会一直在柜台,他会下意识的认为程千帆上下楼进进出出的时候,正好他不在柜台,赶巧了。 客栈掌柜是日特或者别的势力的特工可能性极低,但是,程千帆依然很小心,他没有因为这是杭州,是国府地盘,自己是特务处的特务的身份而有丝毫的放松大意。 能够不引起路人甲的怀疑,这是一个特工活下去的第一信条! 这不是别人教他的,是他自己的体悟。 …… 余平安知道程千帆今天辛苦,既要盯梢,还参与了行动。 所以,他特许程千帆在客栈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归队。 这正是程千帆求之不得的。 这个夜晚,他必须将关于叛徒温长健所交代的情报传递给杭州红党。 在回来的路上,程千帆就想到了一个可以传递情报的途径,这也是他目前所能够接触到杭州本地红党的唯一途径: 和他搭档过半日光景的特务处杭州区行动队队员罗六。 只是,这个情报怎么传递? 传递的内容是什么? 这都要好好的斟酌一番。 尤其是后者。 在杨百万宅邸,程千帆亲自审问温长健,他对于内情自然是无比清楚的。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更加不能将情况和盘托出。 现场有四个人,特训班特派员办公室副主任余平安、特训班行动组组长、教员万德隆、余平安的绝对亲信、副官赵燕生,还有他。 如果详细的情报被传递出去,一旦这件事后来被国党特工部门侦知,是谁泄露出去的,谁是隐藏在特务处的红党,几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所以,如何措词,既能够让红党大体明白出了什么事情、重视起来,又不能让人怀疑到情报来源是在杨府的审讯现场,这就是程千帆目前需要缜密思考的事情。 是的,拿到情报,怎么传递,说些什么,这甚至比获得情报本身还需要多加小心,风险更大。 他必须小心。 情报上一个字用的不对,都有可能导致他的暴露。 情报,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是能反应和回溯很多细节的铁证! 第074章 宫崎君,竟然是你!(第3更,求收藏 客栈的小伙计送来了热水。 程千帆反锁门,洗漱完毕,假装关灯休息。 约莫十余分钟后,他打开窗户,翻出去,随手关上窗户,并且用一根细绳在外面将窗户绑上。 这是二楼。 他当初选择这个房间,和这个窗户的位置有一定的原因。 客栈的二楼和隔壁的一个商铺的二楼连着,从这边窗户下去,通过商铺二楼的瓦顶,再往前,靠近房屋有一棵树,从那里下去可以人不知鬼不觉。 晚上九点多的杭州,街上已经空空荡荡了,偶尔有几声蝉鸣。 今晚的月色不错。 程千帆在西装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领子立起来,戴了黑色的礼帽,嘴里叼了一支烟,没有点燃。 这是他在杭州本地买的哈德门。 嘴巴里叼着烟,随时可以以要点烟为借口停下脚步,一边点烟,一边观察。 程千帆绕了两条街,去了他藏枪的地方。 墙上糊的狗屎已经干了。 程千帆抠出墙砖,伸手进去掏出木盒。 先将备用弹匣放进风衣的兜里,才拿起这把崭新的毛瑟手枪,借着月色、凭着感觉认真的检查了一番,确认枪支情况良好。 随后再小心翼翼的将木盒塞回去,墙砖也塞回去,掩盖好。 …… 程千帆知道罗六家在哪里。 他没有去刻意打听。 罗六比较闷,两个人是临时搭档,不熟。 乱打听会引起怀疑。 特务处杭州区行动队的其他特工聊天的时候,有提及过云容楼开了新戏。 有特工说有时间要去听。 有人提了一嘴说,罗六家的院子就和云容楼背靠背,每天都能听免费的戏。 又有人来了句,说罗六听个屁,罗六家隔壁家生了个胖小子,没日没夜嗷嗷哭。 他在去客栈前,在饭馆吃饭的时候,故意聊起云容楼的新戏,从其他食客那里,悄无声息的‘打探’到了云容楼的位置。 如此,程千帆基本上能确定罗六家的位置。 中安路。 云容楼是一个挺大的戏院,此时早就黑灯瞎火,月色之下,牌匾倒还算看的清。 程千帆绕了个半圈,到了云容楼的背面街巷。 这是一排民居。 和云容楼背靠背的有四个房子。 左起第三个房子门口的竹竿上挂着湿漉漉的尿布,这应该是婴儿睡觉前尿湿了,女主人随手洗了,挂在外面。 罗六的房子和刚生了孩子的这家挨着。 现在就要确定是左边的这家是罗六家,还是右边这家是。 左边这家门口乱糟糟的,地上垃圾多,污水多。 右边家门口比较干净。 按理来说,门口干净的这家应该是罗六家,毕竟是特务处的特工,这个身份别说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有威慑力,即便是警察见了也得恭敬着,自然没人敢将垃圾扔在他家门口。 不过,也说不定,万一罗六自己就是个邋遢鬼,这垃圾就是罗六自己扔的呢。 所以,不能靠猜测去做出判断。 程千帆自有办法。 他就准备要先躲在一旁、在不能被对方看到自己的情况下、捏着嗓子来一句,“罗六!” 这虽然有些扰民,但是,并不会引起怀疑,特务处特工经常大半夜有差事,被人从家里喊出去是正常的。 作为罗六的邻居,对此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手电筒的灯光,还有脚步声以及说话声。 程千帆惊讶不已,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 他弯腰、遛着墙根,到了墙角,在一棵树后面猫起来。 一身黑色的穿着,除非带有目的性的去寻找,是不会看到那里躲着一个人的。 …… 罗六很懊恼。 他想要装作喝醉了,然后假装回家睡觉,自己给自己制造不在场时间。 却是没想到喝完酒出来的时候,碰到了警察局的老韩。 老韩也住在罗六家附近,看到特务处的罗六喝醉了,赶紧献殷勤,主动要帮着将喝醉了的罗六送回来。 罗六想要说‘不需要’。 但是,面对热情的老韩,他没办法拒绝。 罗六平时是闷闷的,但是,脾气不算坏,也没有发酒疯打人、使性子的坏习惯。 罗六现在有些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装作有撒酒疯的脾性呢。 他意识到自己平时的一些习惯要为以后的行动量身改变一些。 就这样,本来想要直接去市委领导那里汇报紧急情报的罗六,不得不假装摇摇晃晃的被警察老韩护送回来了。 是的,地下工作就怕碰到这种意外情况。 没有什么是能计算的非常精确的,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意外情况会突然出现。 …… “我到家了,老韩,谢谢你啊。”罗六打了个酒嗝,招呼了一句,“要不要进来喝口水?” “好啊。”老韩很高兴,他觉得自己一直向罗六靠拢,苦心人天不负,终于要抱着这颗大腿了。 罗六想要给自己一嘴巴,没事多说那么一句做什么啊! 就这样,老韩在罗六家里又呆了小十来分钟,车轱辘一般夸赞罗哥家里的茶水就是好喝,最后罗六不得不假装困得不行了,老韩才‘识趣’的离开。 待老韩离开后,罗六没有立刻出门,他调低了台灯亮度,灯光是最昏暗的程度,准备过五分钟后就出门。 几分钟后,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房门被轻轻的敲响。 罗六浑身一个激灵,迅速而熟练的从枕头下面掏出毛瑟手枪,轻轻来到门口,“谁?” 没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沙沙的细微声响。 在昏暗的灯光以及外面的月色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隐约可见一个信封从门缝中塞进来了。 罗六没有动,也没有去拿信封。 他两只手端着枪,对着房门。 安静,没有声音。 几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罗六小心翼翼的将门缝里夹着的信封抽进来。 随后,轻轻的拉开门,自己则迅速躲在门后另外一侧。 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探出脑袋看,门外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这才确定对方已经离开了。 …… 罗六迅速关上门,上了门栓。 再次拿起信封,捏了捏,信封里似乎有薄薄的东西,经验告诉他,那是纸条。 罗六立刻调高台灯的亮度。 将信封里的纸条拿出来看。 这是一张非常普通的白纸裁出来的纸条。 看到纸条上写的字,罗六猛然站起来,整个人因为震惊和紧张而头皮发麻…… 这边,程千帆将情报顺利的‘交给’了罗六,他的心中轻松了许多。 大约走了两条街,程千帆在一个路口要拐弯的时候,程千帆远远的看到有一队巡警在查岗。 他心中猛然一惊。 立刻悄然转身离开,绕进了另外一个巷子。 从这个巷子走了一段距离,前面就要出这个巷子了。 然后就看到冷不丁一个黑影从巷子口跑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程千帆下意识的就要掏枪。 这个巷子口有一个路灯。 两人同时抬起头,程千帆惊讶无比。 对方更是露出惊喜的表情,眼神仿若闪烁欣喜无比的光芒,激动的低声喊,“宫崎君,竟然是你!” 第075章 非-典-型日特(求收藏推荐票) 川田笃人为了躲避远处街口盘查的警察,慌不择路的一头钻进这个巷子。 冷不丁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年轻的日本特工第一反应是: 完蛋了,终于还是被支那人抓住了。 然后他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心中狂喜,“宫崎君,竟然是你?” 程千帆也认出来这个浑身脏兮兮的人,这是川田永吉的一个手下,就是火车上拿着枪来试探他、后来在站台上将川田永吉的名片送来与他的那个中山装年轻人。 “你是——川田君身边的……”程千帆讶然。 “是的,宫崎君,是我。”川田笃人看到宫崎健太郎还认识自己,很激动,“我是川田笃人。” 远处传来脚步声,川田笃人脸色大变,紧张的发抖。 “跟我来。” 程千帆招呼着狼狈不堪的川田笃人往回走,进了另外一个巷子。 …… “笃人,怎么会如此狼狈?”程千帆惊讶问,“川田君呢?” “叔叔,叔叔出事了。”川田笃人抱着脑袋,情绪有些崩溃,“叔叔被支那人抓走了。” 他只是一个跟着家族的长辈出来历练的菜鸟特工,尽管在学校里的各项表现都还不错,但是,川田永吉等人遇袭,死的死,抓的抓,只剩下他一个人逃生,特工斗争的残酷现实让这个菜鸟日特情绪几乎崩溃。 此前一直强撑着,现在遇到了叔叔川田永吉的‘忘年交’宫崎健太郎,川田笃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整个人也瘫下来了。 “你说什么?”程千帆惊呼出声,“川田君被支那人抓捕了?” 川田笃人正要说话,程千帆示意他闭嘴,约莫半分钟后,有人从巷子口走了过去。 程千帆回头看了一眼惊吓不已的川田笃人,“跟着我。” 两个人穿过几条街。 经过一户民宅,程千帆顺手取了这户人家晾晒在外面的衣服,并且掏出几张法币,塞进了门缝里。 “宫崎君,为什么要给钱?”情绪稍稍缓和下来的川田笃人不解的问。 “支那人贫穷,丢了一套衣服,他们会非常心疼。”程千帆解释说,“支那人又贪婪,不给钱,他们会骂街,会到处说,我给的钱超过衣服的价值,他们反而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川田笃人连连点头,敬佩的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果然厉害,不愧是叔叔都很欣赏的人。 …… 河边。 程千帆坐在岸边,看川田笃人在河里洗澡。 不洗澡不行。 这小子身上的臭味太浓烈了。 简单冲洗了一下,内田笃人换上了‘宫崎健太郎’顺手牵来的衣服。 川田笃人向程千帆讲述了事情经过。 支那特工进攻杨府抓捕川田永吉的时候,川田笃人并不在宴厅。 他去厕所了。 刚从厕所出来,正朝着宴厅走,就听见了激烈的枪响。 川田笃人看到冲进来的乌压压的支那特工,知道川田永吉等人是无法逃脱了。 “我太害怕了。”川田笃人似是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到处躲,发现了一个下井盖,掀开了井盖,从下水道逃离的。” 程千帆这才恍然,他记得川田永吉一行人总计是六个人。 当时在杨府,除了还活着的川田永吉以及小圆眼镜先生之外,还发现了四具日特尸体。 程千帆没有去检查尸体,只是听到有人向万德隆汇报有四具尸体。 所以他下意识的就认为川田永吉一行人全军覆没了。 没想到竟然还漏了一个川田笃人,机灵的川田笃人从下水道逃脱了。 …… 这么看来,当时现场被击毙的日特,其中应该有一人是后来加入到川田永吉的这支队伍中的,他和特务处都没有掌握到这个新情况。 程千帆没有资格去检查尸体,那只会让第一线的负责人万德隆觉得受到冒犯。 程千帆认为这应该是万德隆的失职。 程千帆画出了三个人的画像,就是川田永吉,小圆眼镜先生温长健,还有一个就是中山装年轻人也就是川田笃人。 如果万德隆足够仔细,让手下拿着‘照片’去翻查尸体的话,就会发现少了一个川田笃人。 大意了。 程千帆内心里摇摇头,他在自省。 他没有去过多的考虑万德隆那边的责任,而是在自省自己,他确实是不合适去检查尸体,但是,问题是程千帆自己并没有想过要去检查尸体。 想去做,却不能去做。 和有没有想到这一点。 这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 “你就一直在街上东躲西藏?”程千帆问川田永吉。 “宫崎君。”川田笃人说道,“我想要进入日租界,但是,我发现所有通往日租界的路口都有设卡检查。” “我又不敢打电话。”内田笃人一脸苦涩,“我担心电报亭有警察蹲守。” “那你躲在哪里的?”程千帆惊讶问。 川田笃人刚才那一身臭烘烘的,无论他躲在哪里,都是藏不住的。 “我又找了个下井盖,躲进下水道了。”川田笃人有些尴尬说道。 程千帆并不觉得这是尴尬的事情,他此前还有些轻视这个川田笃人是胆小的小菜鸟,但是,现在川田笃人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这是一个非典型日特。 放弃上司、亲人川田永吉,一声不吭的果断选择逃跑,绝大多数日特都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觉得有危险,直接再次躲在下水道,到了晚上才出来活动,这足够机灵,且不怕苦,有毅力。 胆小,机灵,才能活得下去。 当然,川田笃人经验不足,很多方面都还处于稚嫩阶段。 譬如说,他看到程千帆,直接就高兴的不得了。 毫无一个特工该有的‘怀疑一切’之警觉。 简直把程千帆当做是亲人,什么都和盘而出,对他十分的信任。 程千帆对这个川田笃人来了兴趣。 程千帆突然觉得,这个川田笃人能从杨府逃出来,逃的好啊。 “笃人。”程千帆想了想,“我先带你回旅馆,给你弄点吃的,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川田笃人直点头,他吓坏了,也饿坏了。 现在,他就希望能吃饱肚子,然后美滋滋的睡一觉,别无他求。 第076章 ‘蝴蝶花’(求收藏推荐票) 御街,红党杭州市委高官房靖桦的住处。 房靖桦没敢开电灯,点燃了油灯。 他给罗六倒了一杯水。 罗六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完,抹了抹嘴巴。 “房书记,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槐树’同志,我一直在等你来。”房靖桦直接问,“卖鱼桥码头的情况,你了解吗?” 听到房靖桦提到卖鱼桥码头,罗六的脸上露出悲伤情绪。 “我就在现场。”罗六点点头,“也是我将码头有特务的情报,传递到雨露巷三号的。” 房靖桦点点头,果然如此,他此前就猜测是不是‘槐树’将码头的情报传递到孟强的手中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靖桦沉声问,“码头怎么会有那么多特务,是你们特务处在设伏吗?” “不是。”罗六摇摇头,“杭州特务处接到的命令是在码头设伏,抓捕从伪满来的日特。” “抓捕从伪满来的日特?”房靖桦讶然,他立刻联想到了叛徒温长健,“是等候抓捕客轮来的旅客中的日特吗?” “不是,据我所知,目标已经抵达杭州,情报显示他们会来码头,我们就按照指令埋伏在那里准备抓捕。”罗六说。 已经抵达杭州? 不是即将抵达的客轮上的旅客。 房靖桦在思考,这和他得到的情报不相符,难道特务处要抓捕的不是温长健一行人? 而是别的日特组织成员? …… “设伏抓捕高兰等人的,是党务调查处的人。”罗六继续说。 “我此前也并不知道党务调查处在那里设伏,我是看到了高兰带着几名同志在码头,担心特务处的人会注意到高兰等人,所以就向雨露巷三号传递情报,请他们联系高兰,通知高兰撤离。” “情报传出去,我后来才注意到党务调查处的人也在码头。” 说到这里,罗六露出痛苦神情,“我并不知道雨露巷三号无法联系到上级,竟然只能选择那种方式示警,不然的话……” 他没有说‘不然的话’该如何,但是,房靖桦明白罗六的意思。 他拍了拍罗六的肩膀,“‘槐树’同志,你不要有内疚,你的选择是对的,你的任务就是潜伏在特务处,没有组织命令,你不能暴露。” “可是,那个同志,就那样牺牲了。”罗六眼睛红了,“他就那么牺牲了,他还有妻子,还有孩子,他……” 他说不下去了。 “是啊,就这样牺牲了。”房靖桦眼睛湿润了,叹了口气。 他心中同样痛苦,但是,他也毫无办法,这就是地下斗争的残酷。 …… “你的意思是,党务调查处知道高兰会去码头,所以在设伏?”房靖桦问道。 “按照我的猜测,应该是如此。”罗六想了想,说道,“党务调查处的政治主任何欢亲自带队,不像是临时碰到,是冲着明确目标去的。” 房靖桦的表情无比的严肃。 如果‘槐树’同志猜测正确的话,这问题就严重了。 昨天晚上市委刚刚开会,安排高兰同志去码头锄奸。 党务调查处竟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设好了陷阱。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组织内部极可能有党务调查处的潜伏特务! 意识到这一点,房靖桦后背直冒冷汗。 敌人竟然潜伏的这么深,都摸到了市委的门槛了,问题无比严重。 “房书记,你怀疑?” “是的,我怀疑组织内部有奸细。”房靖桦看到罗六也觉察到了,没有隐瞒,直接承认。 “奸细!”猜测得到证实,罗六也是无比震惊。 “是啊,奸细,或者可能是叛徒。”房靖桦沉声说。 “需要我做什么?” “这件事我会去查的,你那边也关注一下。”房靖桦说道。 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都是国党特务机构,罗六有一定机会探查到消息,不过,这种机会不会太大,这两个特务机构各行其是,并且矛盾不小,一方想要查探另外一方的隐蔽,很难。 …… “明白了。”罗六点点头,这时候,他突然问,“房书记,组织内是不是有一个代号‘蝴蝶花’的同志?” 房靖桦的表情蓦然变了,眼神也无比的锐利,“‘槐树’同志,你为什么问这个?” “看来真的有这么一位同志!” “‘槐树同志’!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情。”房靖桦严厉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问这个?” 罗六没有说话,而是郑重其事的从身上掏出信封。 “这是什么?” “就在一个小时前,有人敲了我家的门,从门缝里投进来的。”罗六说。 闻听此言,房靖桦大惊。 ‘槐树’同志是杭州市委安排打入敌人内部的王牌特工,除了房靖桦知道‘槐树’的身份之外,杭州市委没有人知道。 竟然有人深夜投信给‘槐树’! 这说明什么? ‘槐树’暴露了! 不对,应该说是有不知名人士知道了‘槐树’的身份。 房靖桦的偏头痛再次发作,他表情痛苦。 码头行动失败。 孟强牺牲。 党务调查处在码头设伏。 组织内部极可能有内奸。 ‘槐树’的身份竟然也极可能被不知名的外人知道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就在这一天之内接连出现,房靖桦感觉脑子有些乱。 …… 他没有说话,从信封里摸出了字条,定睛去看: 叛徒温长健已从陆路抵杭,客轮之事乃日特陷阱,蝴蝶花乃敌之目标,速速转移! 字很丑,是用铅笔写的,就像是小学生写的字。 带给房靖桦的却如同惊雷。 温长健竟然真的已经从陆路抵达。 客轮那边竟然是陷阱。 这一切都是日本特务的阴谋,其目标是冲着‘蝴蝶花’来的! 房靖桦立刻明白了,目标是‘蝴蝶花’,最终目标是密码本。 敌人竟然知道‘蝴蝶花’,也知道密码本的事情! 这定然是温长健向敌人提供的。 温长健这个叛徒,可耻,可恶! 此前,房靖桦并没有意识到温长健知道密码本的事情,这是因为温长健的级别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尽管那名携带密码本的同志是和温长健一同前往关外的。 但是,这件事保密级别极高,那位同志是不会告知温长健此事的。 最重要的是,即使是携带密码本的同志,也不知道密码本是‘蝴蝶花’编写的。 第077章 令人敬佩的叔叔(求收藏推荐票) 黄磊! 房靖桦立刻意识到,温长健唯一可能得知‘蝴蝶花’这个代号以及密码本之事的渠道,就是黄磊。 温长健是黄磊的交通员。 密码本之事,是浙江省委安排的任务。 为了保密,房靖桦没有参与具体工作,他直接交给黄磊去操作的。 黄磊是市委委员。 ‘蝴蝶花’是黄磊的老战友,只有黄磊知道蝴蝶花的真实身份,即便是房靖桦也是只知道‘蝴蝶花’这个代号,并没有见过其本人。 “这个老黄!”房靖桦面色阴沉,在心里埋怨。 他的内心极度愤怒。 黄磊不可能是内奸。 他相信这是一位久经考验、值得信任的老同志。 最重要的是,要是黄磊有问题的话,整个杭州市委乃至是大半个浙江省委早就被特务一网打尽了。 这件事最大的可能是黄磊保密工作没有做好,被当时还在杭州工作的温长健通过某种途径、甚至是某种机会无意间得知了。 然后,这个机密情报就被温长健这个叛徒当做向日本人乞饶和邀功请赏的本钱。 这就是地下工作必须时刻小心、谨慎的原因: 有时候,一份文件、或者是一张纸条没有及时销毁。 亦或甚是一句话没有深思熟虑、随口说了出来。 都可能暴露机密。 给个人乃至是组织上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 …… 一个老同志,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房靖桦又惊又怒。 好在他及时收到了这份情报,得知了敌人的阴谋,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是何人向‘槐树’同志投书传信? 房靖桦拿起信封。 这是一张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是市面上就能买到的那一种。 信封后面印着的是杭州大三元印刷厂。 这是杭州本地的著名印刷厂。 从信封上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书写情报的纸条是那种最普通的白纸裁剪的,没有指向性。 纸条上的字是铅笔写的。 字很丑。 这倒是可供参考之处,对方可能文化水平不高。 当然,最大的可能是这个人故意写成这样狗爬的字迹的,这就很难追查了。 …… “房书记,你是不是在想着如何追查传信之人?”罗六问。 “恩,你有什么建议吗?”房靖桦说。 “对方能够得到如此机密的情报。”罗六说,“这个人肯定是隐藏极深,而且所处的岗位至关重要。” “此外,对方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应该是我熟悉的人,或者是熟悉我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们曾经长期共事?”房靖桦立刻问。 “极有可能。”罗六点点头,继续说,“情报中所述之事事关重大,一般的情报员根本没有能力及时处理,他向我示警,肯定知道我能够联系到市委。” “所以,你的推测是这是我们自己的同志,一个很了解你的同志。” “是的。”罗六点点头,“最有可能是省委安排在敌人内部关键位置的同志。” 房靖桦在沉思,‘槐树’同志的推测是极有可能的。 在杭州市委,只有他知道‘槐树’同志,但是,在浙江省委还有一位领导同志知道‘槐树’同志的存在。 这位领导同志是秘密战线的老前辈,如果说是他在敌人内部重要位置安插了我党王牌特工,这就说得过去了。 “房书记,而且,我的个人建议是,不要再查这件事了。”罗六说道,“这位同志和我们不是一条情报线的,他向我们示警,这是极可能对他自己带来危险的举动。” “如果我们追查这件事,很可能对他的安全带来威胁。”罗六语气沉重的说,“房书记,因为我就是隐藏在敌人内部,所以,我是最有发言权的。” “我现在每时每刻都如履薄冰,这位同志隐藏的更深,位置更加重要,他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罗六继续说,“我们要保护好这位同志。” “是啊,‘槐树’同志,你,还有其他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太不容易了。”房靖桦点点头,他直接从灯罩上方将纸条递进去,纸条被点燃,扔进了火盆,很快烧成了灰烬。 “这件事,严格保密。”房靖桦拿起一根折断的筷子,将灰烬拨散,说道,“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明白。” 房靖桦点点头,他的心中其实对于这位同志的身份已经有所猜测。 从情报的内容和口吻来看。 这应该是一位很早就潜伏在某日本特务机关的同志。 省委的这位老领导果然不愧是特工老前辈,竟能提早安排我党特工潜伏在日特机关,太了不起了! …… “笃人,吃慢点,别噎着。”程千帆看着狼吞虎咽的川田笃人,说道。 他昨晚打包回来的剩饭菜,有了用处。 呼噜呼噜的进了川田笃人的肚子里,随后会发生奇妙的反应,变成五谷轮回之物,回归大地。 “我说,你听。”程千帆说。 吃撑了的川田笃人摸着肚皮点头。 “我现在去日租界寻见冈田俊彦少佐,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我一会睡觉。”川田笃人叹口气说,他看了一眼床铺,满眼都是渴望。 程千帆不禁无语,真是毫无作为一个特务的警惕和自觉啊。 这样一个日特,可以说是川田永吉一行人中最弱的那一位,竟然独独被他逃脱了,真的是—— 老天眷顾他程千帆。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表情严肃。 “宫崎君请说。” “笃人,你记住了。”程千帆缓缓地说,“是川田君命令你从杨府逃离的,你是川田家的天才,是川田家族的骄傲,川田君不允许你陨落,他安排你逃跑,这是一个家族长辈对族中晚辈的拳拳爱护。” 川田笃人愣了下,他虽然是菜鸟特工,但是,不傻,很快就明白程千帆这话的意思,也明白程千帆为什么要让他这么说。 这是在为他推卸责任(洗白)。 也是在挽救他。 挽救川田家族的名誉。 川田家族不应该出现,更不允许出现一个贪生怕死的逃兵! “你说的对,宫崎君。”川田笃人立刻站起来,无比认真的说道,“叔叔在最危险时刻的,最后想到的就是保护我,我最敬爱的叔叔啊。” 程千帆的内心是凌乱的,他本来还以为川田笃人会不同意。 这是一个大家族的年轻子弟的骄傲和自尊心。 他还想着怎么劝说川田笃人同意。 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如此厚颜无耻…… 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经历了这么一遭,骄傲、自尊算个屁。 “是啊,这就是川田君,他为大日本帝国鞠躬尽瘁,最危急时刻也难免有一点点私心,但是……”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这是令人敬佩的私心,这是一个家族长者的担当。” “叔叔得宫崎君一知己,死而瞑目。”川田笃人泪流满面,点头不已说道。 程千帆:【你叔叔还没死呢……】 与此同时,在日租界的冈田公馆,灯火通明。 “还没有川田君的消息吗?”冈田俊彦面色阴沉,一向重视军容仪表的他,纽扣解开,军装半敞,被打烂的瓷器碎片地上到处都是。 第078章 面见冈田(求收藏推荐票) “报告少佐。”一名日军军官说道,“目前基本可以确定是支那力行社特务处的人对杨百万的宅子进行了突袭,有多名帝国特工玉碎,疑似有帝国特工重伤被俘。” “我要知道川田君的消息!”冈田俊彦挥舞着手臂,表情狰狞,“冈田君是为国尽忠了,还是被支那人抓了?我要知道确切的消息。” “抱歉,少佐,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事发突然,且支那特工和警察戒备森严。” “那就去查!”冈田俊彦冷冷说道,“唤醒‘戒尺’,尽快查明此事!” “少佐,支那人此时必然格外警惕,‘戒尺’在这个时候唤醒……” “这是命令!” “是!” 冈田俊彦有些烦躁,他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唤醒‘戒尺’,极可能使得这名潜伏多年的高级特工暴露。 类似‘戒尺’这样的王牌特工,冈田俊彦手里也不多,损失任何一个都会让他心疼不已。 但是他别无选择。 川田永吉的身份太重要了。 他是土肥原贤二将军的助手。 这个身份并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的是这个身份所能接触到的无数机密情报。 川田永吉死了,他会为自己这位好友难过。 但是,要是川田永吉被力行社特务处活捉了,这绝对是冈田俊彦更加不愿意看到的。 他愿意相信川田永吉对帝国的忠诚。 但是,他不能排除意外情况出现。 …… 三本一进来,就看到了满地的瓷器碎片和面容焦灼的冈田俊彦在来回踱步。 “三本君,怎么样?” “我在警察厅的内线反馈的消息,这次行动由特务处独立完成,警察只是负责外围的查缉工作。”三本表情严肃的摇摇头,“所以,具体情况如何,暂未可知。” “支那人这次的行动竟如此果断,事前没有露出半点风声。”冈田俊彦说道。 “这不像是我们的老对手何欢的行事。”他继续说道。 “不是何欢。”三本也是摇摇头,何欢没有这个能力。 “那就是特务处本部!”冈田俊彦和三本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是点点头。 他们已经收到情报,力行社特务处在杭州有一个直属于本部的机构,但是,因为对方保密做得很好,杭州日特使出浑身解数也暂时没有查到更进一步的消息。 ……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音响起。 冈田俊彦拿起电话,听到电话里的汇报,先是惊讶,然后是惊喜之色,“带他进来。” “冈田君,怎么了?”三本问。 “有帝国公民拿着川田君的名片来见我,说有要事汇报。”冈田俊彦说。 “拿着川田君的名片?”三本也是露出激动之色,“莫非川田君逃过一劫?” 他最希望听到的消息是,川田永吉逃出了抓捕,不过,碍于搜捕严厉,无法前来日租界,只能请一位帝国公民来传信。 倘若如此,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一会,一名身穿和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位身穿风衣的极为英俊的青年男子进来了。 “阁下是?”冈田俊彦从管家手里接过名片,确实是川田永吉在满洲的名片。 这让冈田俊彦很惊讶,川田君是极为谨慎之人,竟然给了对方他在满洲的名片,这说明此人获得了川田君的信任。 “帝国公民宫崎健太郎,受人之托,来寻冈田俊彦少佐,有要事汇报。”程千帆看了一眼屋内的两人,一个是身穿西装的矮壮男子,一个是身穿日军军装的中年男子。 “我是冈田。”冈田俊彦点点头,“你说有要事汇报,可以说了。” “你是宫崎健太郎?”一直冷眼打量程千帆的三本突然开口问道。 …… 此时此刻。 青岛,小港码头。 陶蔚然拎着木箱,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上岸。 踏上了青岛的土地,他抬头远眺这座先后被德国和日本多次抢夺,终于在十四年前回归华夏版图的城市。 尽管是深夜,不过码头安装了泛光灯,道路两旁还有路灯。 近处的建筑还是隐约可见。 这是一座有着浓郁的德意志风格,又糅合了日本风格的城市。 两度被殖民的时代印记,不是短短十四年就能够消弭的。 当然,陶蔚然是一个粗人,他不懂建筑,也无暇欣赏夜景,他在等待来接他的人。 他走了两步,来到一个路灯下,方便接头人辨识。 在距离他大约几十米外的一个日杂铺内。 “是他吗?” 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接过望远镜: “橘红色木箱,头戴鸭舌帽,手里拎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系黑白相间围巾。” “应该是。” “去吧,知道怎么说吧。” “知道。” 陶蔚然拎着木箱,走了十几步,就看到一个戴着黑色礼帽,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的身材瘦削男子朝着自己走来。 “这位先生,要住店吗?” “不住店,我朋友一会来接我。” “巧了,我也是受朋友之托来接人的。” “你朋友姓什么?”陶蔚然问。 “姓徐,徐白河。”身材瘦削男子说道,“在下复姓欧阳,单字潞。” 陶蔚然眼中神情微变,随即大喜,和对方握手,“你好,在下卢蔚然。” “卢兄,请。”欧阳潞高兴的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设宴为卢兄接风洗尘。” …… 闻听三本竟然知道宫崎健太郎其人,冈田俊彦惊讶不已,同时也是对这名突然造访的帝国公民又多了几分信任。 “宫崎君是川田君的同乡。”三本为冈田俊彦介绍说,“川田君对我提及过宫崎君。” “原来如此。”冈田俊彦点点头,“宫崎君,你刚刚说有要事……” “是的。”‘宫崎健太郎’表情严肃,“川田君出事了,他遭遇了支那人之围捕。” “川田君现在何处?”冈田俊彦立刻急切追问。 “我不清楚。”‘宫崎健太郎’脸上写满了担忧,“在两个小时前,我在躲避支那军警的时候,遇到了同样躲避军警搜查的川田君族侄川田笃人,是笃人告知我川田君出事了。” “川田笃人没事?”三本突然表情激动的问。 第079章 贵族子弟(求收藏推荐票) “川田笃人没事?”三本表情激动问。 自程千帆进了这间办公房,身材矮壮、一身和服的三本就引起了程千帆的暗暗关注。 这是一个相对沉默的人。 表情阴冷。 或者可以说是一脸凶相。 符合常常见诸报端的那类残暴的日寇军官的形象。 乍一看,会认为这是一个凶恶无脑的粗鄙之辈。 实则不然。 此人能够出现在日本驻杭州领事武官冈田俊彦的办公室,一身日人常服(和服),说明此人和冈田俊彦的关系密切,至少是身份对等。 此外,冈田俊彦并不知晓宫崎健太郎其人。 但是,三本知道。 这说明三本和川田永吉的私交更佳。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够和土肥原贤二的助手私交甚密之人,其身份可窥一斑。 方才三本只是自我介绍是帝国普通商人三本次郎。 …… 此时此刻,看到一直表现的颇为阴冷的三本次郎竟没有遮掩住激动表情,程千帆心中讶然。 在得知川田永吉被国府特工围捕的消息,三本次郎都表现的颇为镇定。 现在听到川田笃人的消息,此人竟然如此失态? 当然,前者的表现也可能因为日本人早就探知了川田永吉出事的消息,情绪上已经有过释放。 但是,后者却是对方最真实和直接的反应,程千帆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 川田笃人的身份并非他所知晓的那般简单。 此人身份不凡! 一个川田永吉的族侄,死了就死了,活着就活着,压根不会引起什么关注的。 …… “是的,三本君。”程千帆点点头,“危急关头,川田君强令笃人撤离,他经由下水道从杨府逃离,为了躲避支那军警追捕,东躲西藏直至遇到我。” “他现在在哪里?我要立刻见到他。”三本次郎急切说。 冈田俊彦皱了皱眉头,他看向三本次郎。 他也已经猜到川田笃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 但是,他需要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不仅仅是他要知晓川田笃人的身份。 还因为: 凭什么川田永吉告诉你,不告诉我? “冈田君,三本君,事关公务机密,我先回避一下。”程千帆说道。 “不必了。”三本次郎摆摆手,“宫崎君是川田君的朋友,此番又救了笃人,知道此事也并无不可。” “多谢。”程千帆微微鞠躬,并没有再坚持回避。 “川田笃人是京都川田本宗嫡系子弟。”三本次郎说。 “京都川田家。”冈田俊彦脸色微变,似是想到了什么,随之勃然大怒,“三本君,此事你欠我一个交代。” 程千帆明白冈田俊彦为何如此愤怒。 虽然他并不清楚川田家族在日本的真正背景、地位,但是,可以猜测极可能是日本贵族、亦或是门阀家族。 一个地位煊赫的大家族的嫡系子弟,倘若在冈田俊彦的辖区出了事,冈田俊彦难辞其咎。 “冈田君,三本君。”程千帆开口说道,“竟不知道川田君是川田本家嫡系子弟,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将川田君接回租界。” 他口中的川田君,此时并非指的是川田永吉,是(贵族嫡系子弟)川田笃人。 “正当如此。”三本次郎点头说道,欣赏的表情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冈田俊彦也是哼了声,没有再说什么,‘宫崎健太郎’的话,等于是给了他和三本一个台阶下。 宫崎健太郎说得对,先接回川田笃人,保证其安全是第一要务。 …… 雄镇楼三十号。 小白楼。 余平安在卧室休憩,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什么事?” “余副主任,二号线紧急电话。” “几点了?” “凌晨四点四十一分。” 余平安穿着睡衣,披了大衣,几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阔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我是余平安。” “余副主任,冈田公馆突然开出了几辆轿车,车头挂着日本旗,疑似冈田俊彦深夜出行。” “他们去哪里?”余平安立刻问。 “之江大学方向。” 余平安直接走到墙壁,拉开幕帘,看墙壁上挂着的杭州军用地图。 他找到了之江大学。 用铅笔画出来。 “之江大学,那附近出了什么事情了,竟使冈田俊彦深夜出行,甚至还公开打出日本领事馆武官的‘仪仗’。”余平安皱眉思考,却始终不得要领。 冈田俊彦是日本驻杭州领事馆武官,他深夜出行,并且毫不掩饰,此事来的突然,更是有些诡异。 日本本土‘二二六’事件后,国府方面密切关注日军对华之动向。 特务处的作用除了对敌日特,还有监控日本驻华使领馆、搜集和分析日本对华政策动向的任务。 冈田俊彦虽然只是一个日军少佐,但是,其日本驻杭州领事馆武官的身份在目前的形势下,却由不得余平安有丝毫的大意。 “我是余平安。”余平安拿起另外一个电话机,“密切监视冈田俊彦一行!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放下电话,余平安揉了揉太阳穴。 冈田俊彦公开出行,这是丝毫不避讳其行动的意思。 特务处的特工、沿途的军警已经不需要遮掩,可以公开跟踪,甚至可以在设卡检查点‘偷拍’。 日本人突然在大半夜来了这么一出,这让余平安有些想不通。 …… 蕴隆客栈。 客栈的门被敲开了。 客栈小伙计打着哈欠。 掌柜的也是睡眼惺忪,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外面,就要问是谁那么早敲门。 然后,掌柜的就愣住了,他就看到悬挂着膏药旗的小汽车。 还有凶神恶煞的穿着日本军装的人: 日本兵! 两人都是吓得腿哆嗦。 开仗了? 小鬼子进杭州了? 国军这就败了? 怎没听见炮声呢? “掌柜的,打扰了。”程千帆走上前,“我来接我的朋友的。” “你你你——”月色很好,掌柜的看清了程千帆的面容,“你是日本人?” 程千帆没有回答,转头对冈田俊彦和三本次郎鞠躬道,“两位,我上去请川田君下来。” 第080章 礼物(求收藏推荐票) “两位,我上去请川田君下来。”程千帆微笑说。 冈田俊彦点点头。 他的身份,来到客栈迎接即可,要是再上楼起亲请,就有些过于谄媚了。 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是川田永吉的朋友,也是川田笃人的‘救命恩人’,一个‘流浪诗人’。 没有官方身份,由宫崎健太郎上去请川田笃人,正合适。 三本次郎沉默不语,微微点头。 “你是日本鬼子!”小伙计此时反应过来了,指着程千帆喊道。 程千帆扭过头,阴冷的眼神盯着小伙计。 小伙计吓得腿直哆嗦,但是,勉强坚持着站立。 程千帆微笑着,抬起右手,作手枪状,对准了小伙计。 尽管不是真的手枪,但是,面对那阴冷无比的眼神,还有关于日本鬼子残忍无比的传闻。 小伙计还是吓坏了,满眼的惊恐。 “先生,先生,不要啊,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掌柜的吓得连连摆手求饶。 砰! 程千帆嘴巴里‘砰’了一声,就看到小伙计两腿哆嗦,尿水顺着裤裆滴滴拉拉。 “哈哈哈,支那人。”程千帆摇摇头,昂首阔步进了客栈。 他的身后,冈田俊彦和三本次郎都是微笑着。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啊。”冈田俊彦微笑说。 三本次郎也是点点头,他对宫崎健太郎也是颇为欣赏: 做事谨慎、颇有修养,又不乏帝国年轻人该有的骄傲,这是一个优秀的帝国青年。 …… 嘭嘭嘭。 敲了门,没有回应。 程千帆弄开门,进入房内,就听见呼噜声。 抬眼可见川田笃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 饶是已经见识过了川田笃人的种种‘不堪’行为,但是,此时此刻看到对方竟在‘敌境’、在被搜捕的危机环境下,还能够睡得如此‘酣畅’。 程千帆也是不禁摇头。 “川田君。”程千帆拍了拍川田笃人。 没醒。 又连拍了几下。 还是没醒。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川田君,快跑,支那人来了。” 腾地一下子,川田笃人从床上坐起来,掀起被子,就要朝着床底下钻。 …… “川田君。”程千帆赶紧拉住对方。 川田笃人一脸惊恐,扭头看到了宫崎健太郎,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川田君,快些起来。”程千帆说道,“冈田君和三本君在下面等你。” “冈田少佐和三本叔叔来了?”川田笃人闻言大喜。 三两下穿好衣服。 “等一下。”程千帆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一套西装,“川田君,你和我身形相仿,穿这套。” 川田笃人接过西装,看着程千帆,“宫崎君,你知道了?” “是啊。”程千帆苦笑一声,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川田君竟然是京都川田家子弟。” “那么,这套西装,是因为我父亲是川田勇詞才给我的?” …… “我并不知道令尊是谁,三本君和冈田君也没有告知我。”程千帆摇摇头,“我只是当川田君是朋友,两个小时前的川田笃人,穿支那人的破衣出去,可以,现在的川田笃人,需要一件上档次的衣装。” 程千帆淡然一笑,“仅此而已,若非确有需要,我还不舍得这身好衣装呢。” 川田笃人看着程千帆,说道,“宫崎君,你是第一个不是因为我是川田勇詞的儿子而对我好的人,也是第一个不知道我是川田勇詞的儿子依然对我很好的人。” “笃人。”程千帆笑了笑,“我这个人比较简单,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单纯的视你为友,这不是朋友之间应该的么。” “是的,朋友,我们是朋友。”川田笃人露出笑容,伸出右手。 程千帆笑了笑,两个人的右手握在一起。 程千帆也简单收拾了一下,拎起行李箱。 他的‘日本人’身份暴露了,也不能够继续留在中国旅馆里了。 “宫崎君,实在是抱歉。”川田笃人说道,他知道是自己的事情影响到了宫崎健太郎。 “觉得过意不去的话,等回国后,请我品尝京都乌丸酊。”程千帆笑了说,“我自己可喝不起。” “一言为定。”川田笃人眉开眼笑。 …… 看着拎着行李箱的宫崎健太郎和川田笃人有说有笑的从旅馆出来。 冈田俊彦和三本次郎对视了一眼,看来宫崎健太郎和川田家的这位公子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要亲密。 “川田君,您受惊了。”冈田俊彦鞠躬致歉。 “公子,三本保护不力,请公子责罚。”三本次郎更是九十度鞠躬。 程千帆眼中惊异之色一闪而过。 冈田俊彦用的是日本鞠躬礼中的“最敬礼”,是鞠躬倾斜角度为45度,是一种郑重的鞠躬道歉的意思。 三本次郎用的是“真礼”,是礼节性最高的鞠躬礼仪,也是最郑重的90°鞠躬,表示特别特别的道歉。 冈田俊彦是少佐,是日本驻杭州领事馆武官,这样的身份,他的道歉甚至可以理解为代表日本驻杭州领事馆的道歉。 这几乎等同是半官方的致歉了。 由此可见,川田家族在日本国内的尊贵程度,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尊崇。 而三本次郎的九十度鞠躬,还有他称呼川田笃人为‘公子’,程千帆隐隐有所猜测。 川田笃人同冈田俊彦回礼,微微鞠躬,“冈田少佐,给您添麻烦了。” 又走两步,上去‘扶起’三本次郎,这样矮壮的身材,九十度鞠躬可是相当费力的。 “三本叔叔,让您担心了。” 看着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都很有贵族范的川田笃人,程千帆是既惊讶又觉得有趣,怎么都无法将这个谦逊温良的日本贵族子弟和那个贪生怕死、能忍受下水道之苦的菜鸟日特联系在一起。 同时,对于川田笃人,他的心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冈田君、三本君,川田君。”程千帆微微鞠躬,“我就不同你们一起回去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冈田俊彦点点头,并没有惊讶,反而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宫崎君,有事尽可来冈田公馆寻我。” “宫崎君,多谢了。”三本次郎没有多说别的,鞠躬回礼。 “川田君,保重。”程千帆朝着川田笃人微微鞠躬。 “宫崎君,保重。”川田笃人鞠躬,点头,随后走到冈田俊彦的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冈田俊彦露出惊讶之色,似是有些为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朝着身旁的一名日军军官招了招手,耳语一番。 程千帆有些不明白,就要开口,就听到川田笃人微笑说,“宫崎君,稍安勿躁,笃人有份礼物赠予兄长。” 第081章 获释(求收藏推荐票) “宫崎君,稍安勿躁,笃人有份礼物赠予兄长。”川田笃人微笑说。 闻听此言,冈田俊彦露出惊讶之色。 三本次郎更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宫崎健太郎’。 川田笃人在公开场合对宫崎健太郎以‘兄长’相称,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尽管这只是川田笃人个人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态度。 但是,此时此刻,川田笃人是身份不再只是川田永吉特工队中的特工一员,而是川田家族的嫡传子弟。 无论是是冈田俊彦还是三本次郎,都不能再仅仅以帝国‘流浪诗人’的身份看待宫崎健太郎。 他是川田家的少爷亲口认可的‘兄长’。 程千帆微笑点头,对于川田笃人口中的礼物,他并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也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日军军官走向停在最前面的一辆汽车,上了车,很快下车,小跑回来。 双手将一张类似证件的东西递到程千帆面前,“宫崎君。” 程千帆疑惑的看了川田笃人一眼,他之前以为川田笃人所说的礼物应该是钱财、物品之类,没想到会是一张证件。 川田笃人点头示意他接过去。 …… 程千帆双手接过证件,拿起来看: 日中双文——【大日本帝国驻中华民国杭州领事馆临时身份证明】 姓名栏:宫崎健太郎。 职务栏:随员助理。 墨迹未干,很显然是刚刚填写的。 起讫日期是空白的。 照片一栏也是空白的。 已经加盖了日本驻杭州领事馆的红色公章。 “冈田君,这……”程千帆看向冈田俊彦。 “宫崎君,请务必接受这个礼物。”冈田俊彦说,“有了这个证件,足可确保你在浙江范围内的安全。” “冈田君,日期和照片……”程千帆疑惑不解。 “起讫日期,宫崎君可以根据需要自行填写,照片自己贴上去。”冈田俊彦微笑说,“支那人有任何疑问,他们必须打电话到领事馆求证,有领事馆为你背书,他们只能对你以礼相待。” 程千帆点点头,脸上露出满足和自豪笑容,“明白了,我为自己是伟大的帝国子民感到骄傲。” “冈田君,多谢!” 这是一份漏洞百出的证件,甚至是根本不合规矩。 但是,却又真实有效。 原因很简单,国民政府孱弱,日本强大。 可以想象,如果拿着这样一份证件的‘宫崎健太郎’受到了国府方面的刁难,弄不好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外交纠纷: 日本方面说宫崎健太郎是外交人员,他就是! 这就是川田笃人送给‘宫崎健太郎’的礼物,已经暴露身份的宫崎健太郎可能会受到支那人的盘问乃至是抓捕,有了这个证件,足以确保宫崎健太郎的安全,支那人甚至不得不对他恭敬对待。 当然,证件只在正常情况下有用,如果‘宫崎健太郎’正在实施间谍活动的时候被现场抓捕,证件是没有效力的,反而会给日本外务部门惹来麻烦。 所以,日本外交部门一般而言是不会给有间谍任务的日方特工批发类似的证件的。 正是因为冈田俊彦保护不力,险些导致川田笃人被国府特工抓捕,所以面对川田笃人的‘无理要求’,他只能破例照办。 …… 南京,黄浦路,中央军校内。 憩庐,常凯申官邸,军校生习惯称之为‘校长官邸’。 常凯申正怒气冲冲的坐在办公室内,冲着薛应甑大发雷霆。 “废物!你就是一个草包!” “你是干什么的?” “娘希匹,白吃饭的?” “张汉生到底在搞什么?这点小事都查不清,草包!无能!” “委座,属下保证……” “出去!限你三天内,查清楚!出去!”怒气冲冲的常凯申指了指门外。 看着狼狈离开的薛应甑,常凯申余怒未消,抚了抚额头。 这个时候,官邸的电话响了。 一名侍从官快步走上去,拿起电话,听了两句,“校长,杭州来电,戴春风处长已于今日清晨秘密抵达杭州。” “很好,很好。” “电令杭州,允他休息两日,两日后返回南京。” “是。” 此前接到杭州密电,得知戴春风被港方拘留。 常凯申立刻要求国府外交部向英国政府打招呼。 面对国民政府的施压,英国政府最终下令香港方面释放戴春风。 就这样,在香港警务处看守所生平第一次品尝铁窗滋味的力行社处长戴春风获释,连夜乘坐客轮从香港抵达广州,随后从广州直飞杭州。 …… “日本人?”警察放下证件,打量着程千帆。 “有什么问题吗?”程千帆一脸倨傲。 “为什么没有照片,日期也没有填写?”警察质问。 “有什么问题吗?”程千帆冷冷打量着警察,“你可以现在致电领事馆询问,但是,耽搁了我的工作,你们需要给大日本帝国一个交代。” 听到这该死的小鬼子,左一口大日本帝国,右一个交代,警察内心愤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回事?”一个年纪大的警官过来。 警察将年纪大的警官扯到一旁,小声汇报。 年纪大的警官翻看了这个‘不伦不类’的证件,牙花子都疼,最终咬咬牙,挤出笑容,双手将证件还给程千帆,“这位先生,多有得罪,您可以离开了。” “告诉你的人,不要再跟着我。”程千帆施施然将证件收起来,冷冷说道,“再有下次,领事先生会向贵国政府提出抗议和交涉!” “您放心,一定不会了。” 看着程千帆一脸倨傲和得意的拎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警察冲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小鬼子!” 叫了一辆黄包车,程千帆叫人力车夫跑了好几道街,绕了几条路,才在一个巷子口下车。 他穿过巷子,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翻过院墙,到了另外一个巷子。 出了巷子,又叫了个黄包车,“去最近的电报厅。” 他要打个电话到雄镇楼三十号。 此时此刻,雄镇楼三十号,小白楼,余平安办公室内,一名身穿中山装、略显疲惫的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翻越文件。 第082章 我是戴春风(求收藏推荐票) “敬礼!” 余平安乘坐的小轿车驶入雄镇楼三十号的正门。 他打了哈欠。 对于冈田俊彦深夜出行,余平安左思右想摸不着头脑,他最终决定亲自去查看。 就在半小时前,他亲眼目睹冈田俊彦的车队‘大摇大摆’的又回到了冈田会馆。 除了得知冈田俊彦是去了一家名为‘蕴隆客栈’的旅馆接了一个年轻人之外,并无其他情报线索。 “余副主任,刚刚收到情报,在一个卡点,有警察盘问了一个手持日本驻杭州领事馆外交证件的日本人。”武元芳快速走来汇报。 “有疑问吗?” “此人曾和冈田俊彦接触过,在蕴隆客栈和冈田等人分开,据监视小组汇报,此名日人和那名被冈田接走的年轻日人男子似乎是相识。” “查!”余平安停下脚步,“先查日本人的领事馆,看看是不是确有其人。” “是。” “还有什么?” “据手下人汇报,冈田俊彦从客栈接走之日人,同我们手中‘照片’中那个年轻的日特有些相似。” “有些相似?” “天还没亮,那里的路灯也不太亮,视线不好,只能远远的看个模糊大概。” “有意思了。”余平安轻笑一声,“去,查查看,昨天被我们击毙的日特中,有没有照片里那个年轻日人。” “是!” 就在这个时候,赵燕生脚步匆匆的走来了。 “你下去吧。” “是。” …… 看着武元芳走开了,赵燕生才走上前来,小声汇报,“主任,戴处长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余平安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他昨晚接到的电报,人还在广州呢,竟如此马不停蹄的来了杭州。 “一个小时前。”赵燕生小声说,“戴处长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通知下去,雄镇楼附近戒严。”余平安说道,“任何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可是,主任,是不是太张扬了,戴处长是秘密抵达的。” “来都来了,哪里还有什么秘密。”余平安摇摇头,“按照我说的做。” 戴春风在香港被英国人摆了一道,颇为狼狈,可以说是大丢面子。 他余平安就要给处长把这个面子摆起来。 要不是戴春风秘密抵达的,他要是事先得知,都要带领特训班全体教员出门迎接处长‘脱险’归来。 …… 余平安脚步匆匆,皮靴踏在大理石里面上,发出踏踏踏的声响。 在接近自己办公室的时候,他放缓脚步。 邦邦邦,敲门声音响起。 “进来。” 余平安推门而入,就看到坐在自己办公桌后面的戴春风,后者没有抬头,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一份文件。 余平安轻轻将房门关上,轻轻走到办公桌前,也不说话,姿态恭敬,欣赏戴春风看文件,似乎这是极为美丽的女子。 约莫几分钟后,戴春风放下文件,抬头,就看到了微笑着等待的余平安。 “炳焱来了,你怎不出声。”戴春风严肃的脸上展露笑容。 “看到处长平安归来,炳焱心中欢喜。”余平安笑容满面说道,他走到门后的柜子后面,拿出一盒茶叶,“极品的乌龙,处长没回来,我可是都没敢拆封。” “你啊你,一盒茶叶,你自己先尝尝就是了。”戴春风哈哈大笑。 余平安的态度让他极为满意。 他用了余平安的办公室。 他假装看文件,令余平安站了一会。 余平安都丝毫没有介意,表现出来的只有对他脱险归来的欣喜之情。 这盒茶叶,戴春风更是欢喜。 “炳焱的茶叶,定然是好茶叶。” …… 余平安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办公桌对面,表情严肃,向戴春风汇报工作。 “青岛方面,上海区法租界情报组的宋甫国派了他的侄子前往锄奸,估算一下时间,应该已经抵达青岛了。” “天津方面,曾黎正在筹备抗日锄奸团,按照处长此前指示,锄奸团重点在学生中发展,以兹于红党争夺青年力量。” “南京方面呢?”一直倾听的戴春风突然问。 “属下不知。”余平安回答说道。 南京方面有郑劼敏和唐松,他可以知道那边的情况,但是,最好是不要知道。 所以,他选择不知道。 戴春风深深地看了余平安一眼,微笑颔首,“炳焱,你继续说。” 余平安继续汇报工作。 “什么?抓住了郭天勋,他是日人?名为川田永吉?!”一直表现的相当镇定的戴春风惊呼出声,拍案而起。 也难怪他激动,戴春风并不知道川田永吉,但是,他知道郭天勋,特务处在郭天勋手下吃了很多次亏,牺牲无数。 此人和另外一名汉奸金碧辉,被特务处列为必除之而后快的两大汉奸特务, 却是没想到,郭天勋不是汉奸,是真正的日本特务,日本名叫做川田永吉。 “是的,处长。”余平安露出略显得意的笑容,“说来奇妙,此次能够抓住川田永吉此獠,特训班的一个新学员居功至伟。” “噢?”戴春风十分惊讶,一个特训班的新学员,竟然被余平安评为抓捕川田永吉的头功? “说起来,这个新学员,还是处长的同乡呢。”余平安笑了说,他起身来到办公桌后面,打开保险箱,拿出档案袋。 “浙江人?”戴春风惊讶问,接过档案袋,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火漆泥封。 这个封口的标记意思是,档案并没有被人看过,哪怕是封存档案的余平安也没看过。 他相信余平安不会在这个事情上作假,没有必要。 “不仅仅是浙江人,还是衢州府江山县人。”余平安哈哈大笑,“处长有一个了不起的小同乡呢。” 戴笠更为惊讶,拆开档案袋,拿出文件,认真看,“我看档案,你继续说,怎么抓住那个川田永吉的。” 余平安继续说,语速不快。 ……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戴春风朝着余平安使了个眼色,余平安拿起话筒。 “余副主任,三号机来电。” “是谁?” “程武方。” “接进来吧。”余平安露出诧异之色,说道。 他捂住话筒,对戴春风小声说,“是程千帆打来的电话。” “噢?”戴春风神情微动,余平安顺势将话筒递给他。 戴春风刚刚拿起话筒,就听到话筒中出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余副主任,我是程武方。” “我是戴春风!” 今天更新在晚上八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83章 班主任(求收藏月票推荐票) 黄泥窝,是一个地名,靠近江边。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道路旁的一颗枝繁叶茂的柳树边。 程千帆从黄包车里走下来,付了车资。 一阵风吹来,柳梢晃动,带着一丝凉意。 他将长长的风衣领子竖了起来,将脸藏在里面。 鼻梁上架着圆孔墨镜。 机警的眼眸透过墨镜,扫视周边的环境。 他在等人,等来接他的人。 从兜里掏出烟盒,弹出一支烟,叼着,连续划了几根火柴才点燃。 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烟气。 一丫柳梢垂下来,从烟气中间掠过,再来一阵风,烟雾散开。 …… 程千帆现在依然还处于震惊之中。 竟然是戴春风。 听到电话那头自报家门是戴春风的时候,他的头皮瞬间发麻。 戴春风和薛应甑,此二人是红党最熟悉的国党两大特务头子。 电话这头是一名红党特工。 电话那头是戴春风。 程千帆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 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和呼吸正常,立刻说,有紧急情报汇报。 “你去黄泥窝,那里有一颗大柳树,附近人都知道。” “我派车去接你。” 说完,戴春风就挂了电话。 所以,他来到此处,这颗柳树下,等待来接自己的车子。 一名打入到特务处内部的红党特工,即将受到特务处处长戴春风的亲自接见。 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会面,程千帆的内心紧张多过期待。 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忌惮。 他的心中甚或已经有了被对方识破、可能就此牺牲的心理准备。 无他,戴春风的名头太盛了,红党内部一直都有很多关于戴春风和薛应甑的传说,狡诈、阴险、狠毒、杀人如麻、极度仇视红色……等等这些标签。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驶来,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程武方,上车。” 司机是赵燕生。 上了车的程千帆闭口不言。 赵燕生也是目视前方,认真开车,绝无半点攀谈之意。 在程千帆见到戴春风之前,两人最好不要有丝毫的言语交流。 两人都懂规矩。 …… 雄镇楼三十号。 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缓缓地驶来。 “证件!”警卫立刻向前。 驾驶室的车窗摇下三分之一,司机将证件递出。 “长官好。”警卫立刻敬礼,司机竟然是余平安副主任的亲信副官赵燕生。 小轿车启动,缓缓地开进大门。 并没有开往院子里的停车场,而是七拐八拐,经过了小白楼之后,继续向左拐,前行了数十米,停在了一个红色的小楼前面。 程千帆就要推开车门下车,赵燕生突然开口说道,“处座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要有丝毫隐瞒。” “多谢。”程千帆点点头。 赵燕生的意思就是这句话的本身意思。 这句话透露出一个细节,戴春风痛恨谎言,重视细节。 故而,程千帆有他自己的理解: 回答问题的时候,尽量不要过多犹豫,犹豫往往表明你在思考如何应答。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可以有隐瞒,但是,说出口的,必须是事实。 具体哪些能说,该说。 哪些绝对不能提。 该说的话,真的该说吗? 一句话整体来看,没有问题,但是,某个用词,用字,可能并不合适,不合适就会带来怀疑。 这是程千帆坐在车内、来此的途中一直在苦苦思考的难题。 他在脑子里思考自己要汇报的情报细节,以及对方会问的问题,自己该如何回答。 每一个字,都要推敲。 每句话的应该是何种表情,都要到位。 但凡稍有错误、疑点,明年的今天,可能就是他的忌日。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今天的这次会面,程千帆该以何种心态和身份来应对? 下属? 小老乡? 或者二者兼。 他是中央陆军军官军校肄学,戴处长是黄埔生,算起来也算是学弟见学长。 不同的身份和心态,不同的应答、表情管理。 力求做到合理。 …… 下了车的程千帆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个小红楼和余平安的小白楼样貌相仿,应该是同期建造的别墅。 只是外墙油漆颜色不同。 别墅周围绿草花木,颇有春意。 左近还有一个不大的假山,有守卫背着枪站在假山边上,目不斜视。 “来了。”一名身穿军装的男子迎了出来,正是武元芳。 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是怎都没想到竟然在戴春风‘官邸’遇到武元芳的,看样子还是戴春风安排武元芳来迎接他的。 这唯有一个解释:武元芳是戴春风的人。 余平安身旁的亲近下属是戴春风的人。 这是戴春风在余平安身边安插人手,以兹为监控? 程千帆内心里立刻排除这个可能。 余平安肯定知道武元芳的身份。 戴春风应该也无意遮掩。 这种情况下,余平安选择信任和重用武元芳,是唯一能够让戴春风满意的做法。 …… 程千帆本以为小红楼内应该是安静的。 武元芳引着他入内,就可见楼内人来人往,大家脚步匆匆,各行其事。 不过,没人喧哗,脚步都是轻轻的。 同僚之间有话要说,也是捂着嘴巴,轻声交流。 楼高三层。 武元芳引领程千帆通过楼梯来到二楼,沿着二楼的走廊前行,在走廊的中部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 程千帆瞥了一眼,房门上的木板上写着几个字:班主任。 “报告。” 武元芳轻轻敲了敲门。 一名身穿中山装的青年男子打开门,看了看两人,语气平静,“你是程武方?” “是,属下正是程武方。”程千帆敬了个礼,回道。 “进来吧,处座在等你们。”青年男子点点头,侧身让来,抬手延请。 “有劳毛秘书。”武元芳微笑,客客气气说。 这位毛秘书是戴春风的绝对亲信,几乎寸步不离处座左右,他的一句话几可决定很多人的生死。 程千帆没有立刻进来,他在门外将风衣的衣领放下,墨镜收起来,放进兜里,又整理了一下衣装。 这边武元芳正准备进去,看到程千帆没有动,扭头看了程千帆一眼,眼神立刻变了…… 自己资格比程武方老。 现在级别也比他高。 比他更受处座信任。 但是: 这小子似乎比他更…… 第084章 戴春风召见(求收藏月票) 程千帆跟随武元芳进入房内。 这是一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办公室。 陈设相对简单。 书桌,书架、台灯,茶几,烟灰缸。 有一个鱼缸,鱼儿在缸里游来游去。 令程千帆惊讶的是,吊扇竟开着,转速不快。 还有一尊保险柜。 保险柜的边上斜着摆了一道屏风,看不到屏风后的情况。 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办公桌前批阅电报、文件。 程千帆心中了然,这就应该是自己的敌人、顶头上司、学长、老乡、浙江警官学校‘特别警察训练班’班主任、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戴春风了。 蓦然,戴春风怒哼一声,皱起眉头,将手中的电报纸放下,合上文件夹。 “处座,武元芳和程武方到了。”毛秘书这才轻声提醒。 戴春风抬起头。 “属下程武方(武元芳),向处座报道。” 程千帆和武元芳都是立正,敬礼,朗声说道。 …… 戴春风点点头,没有去看武元芳,而是打量着程千帆。 英俊。 这是戴春风对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 不禁暗暗点头,江山老家的水土好啊,养人。 很有朝气。 这是第二印象,年轻人英气逼人,看着就让人心中欢喜。 不愧是以特训班学员的身份就能立下奇功的年轻人。 “元芳。”戴春风冲着武元芳说话。 “处座,属下聆听训示。”武元芳的声音中带着雀跃。 “你先下去吧。” “……是。” …… 待武元芳离开后,毛秘书走到门口,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多名特工在距离办公室十几米的地方警戒两侧,再毛秘书再次出来发出信号之前,‘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之十余米的路,除非有紧急事情,不允许有任何人靠近。 毛秘书随后退回房内,关上门。 走到门后的一个办公桌后面坐下,拿起文件翻阅,整个过程都是轻声轻气的。 “你说的紧急情报,是和川田永吉案相关的?” “是!” “说说看。” “属下昨晚返回旅馆取行李,夜深后,属下离开旅馆外出。” “为何外出?” “取枪。” “取枪?为何?” “属下抵达杭州后,为了防范被川田永吉所部跟踪、露出破绽,故而在‘蕴隆客栈’落脚,此后外出将随身携带另外一把枪支藏于隐蔽处。” “你是在试探?” “是的,处座。” “结果如何?” “川田永吉应并无派人跟踪属下,枪支没有人动过。” “继续。” 两个人一问一答,语速极快。 几无喘息机会。 正在埋头看文件的毛秘书抬头看来,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 “属下取枪返回途中,路遇为躲避军警而冲进巷子之日特川田笃人。” “川田笃人?”戴春风立刻拿出一张照片,“是此人吗?” 这是半小时前,余平安派人送来的,特务处已经调查清楚,被打死的日特中并无照片中之人。 “是!”程千帆点头。 “继续。” “川田笃人并没有怀疑属下冒用之‘宫崎健太郎’身份。”程千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恩?”戴春风微微皱眉。 “属下带川田笃人回到旅馆,并且以日人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前往日租界冈田公馆,通知冈田接应救援川田笃人。” 嘭! 戴春风猛然一拍桌子,“程千帆,你这是擅自行动,是纵敌,是通敌,你知不知道,我这就可以叫人逮捕你!” “属下知道。”程千帆立正,恭敬说道。 “知道你还敢如此行事?” “报告处座。”程千帆说道,“此事系宫崎健太郎所为,无关程千帆。” 说完,程千帆闭嘴,眼观鼻鼻观心。 …… 戴春风看着这个年轻的下属,面色不善,两道浓重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也更加犀利。 程千帆一开始还能保持镇静,但是,渐渐地,他做不到了。 戴春风之阴鸷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让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年轻的特训班学员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 他一动不敢动。 空气中似乎也满是凝重压抑的气息。 终于,戴春风嘴角一扬,讥笑,“你的胆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么。” “属下有胆气。”程千帆眼角渗进汗水,辣的他只能眯着眼说话,“属下赤胆忠心,效忠处座,效忠党国。” 戴春风哼了一声,板着脸训斥,“你是不是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还洋洋得意,自觉这个宫崎健太郎的身份用的如鱼得水?” “宫崎健太郎做的,不是你程千帆?要不要我叫人把你劈成两半,一半写着程千帆,一半写着宫崎健太郎?”戴春风冷笑。 …… “属下不敢。”程千帆表情认真,毕恭毕敬回答,“宫崎之身份,漏洞颇多,日人本土一篇电文即可陷我于死地。” “知道还去做?” “怕死就不进特务处,堂堂中华大好男儿,若死得其所,夫复何畏?”程千帆情绪激动,提高声音回答说道。 戴春风深深的看了这名慷慨激昂的年轻人一眼,欣赏之色一闪而过,“希望你永远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效忠处座,效忠领袖,效忠党国,驱逐日寇,清除匪患,奋斗不渝。”程千帆表情无比认真,眼神中闪烁着热烈的光芒。 “很好!”戴春风严肃的脸上展露出笑容,不过,随之,他面容一肃,“特务处上海区选派特训班学员程千帆,未经请示,擅自行动,虽事态紧急,情有可原,然军纪如山,不可姑息,扣发两个月薪资,有意见吗?” “没有!”程千帆说道,“谢处座。” 程千帆知道,戴春风这是高拿轻放了,他做的事情,事情本身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司的态度。 真要判他一个‘心怀不轨’、‘私通日人’的罪名,他也毫无办法。 现在,戴春风只罚他两个月薪资,这属于网开一面,不仅仅如此,这是盖棺定论,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拿这件事说事。 毛秘书拎着水壶过来给戴春风添茶水。 “这个川田笃人,身份不简单?”戴春风说道。 看到程千帆抿了抿嘴巴,戴春风哼了一声,指着他,摇摇头说道,“给这小子倒杯水,省的这个小老乡回到江山说我戴雨霖小气,茶水都舍不得给一口。” “毛秘书,有劳了。”程千帆从毛秘书的手中接过水杯,赶紧道谢。 直到此时此刻,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 此前都是面无表情的毛秘书,此时微笑点头回应。 …… 邦邦邦。 突然,房门被敲响。 毛秘书快步走到门口,“谁?” “毛秘书,急电。” 毛秘书打开门,接过电文,只是扫了一眼,脸色微变,随手关上门,快速走到办公桌前,双手递上去,“处座,青岛急电。” 第085章 大功(求收藏月票推荐票) 戴春风接过电文,看了一眼。 脸色微变,眼眸盯着电文,眼神流露出愤怒的情绪。 最终,所有的激烈情绪化做一声轻叹。 他将电文放在桌面上,暂时不再理会。 抬头看面前的年轻人,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川田笃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戴春风沉声问。 “川田笃人应是日本国内川田家族的嫡宗子弟,其父名为川田勇詞。”程千帆说道,“无论是冈田俊彦还是三本次郎对川田笃人都非常恭敬,属下推测,川田家族应为日本国内极为煊赫家族。” 戴春风用手按了下响铃,“要日人国内川田家族档案。” 特务处对国外政要、大贵族的情报也是颇为重视的。 在特训班就开设有国外政要课程。 特别是对于特务处目前最重要的对手日本人,更是竭尽全力获取对方一切有价值的情报。 特务处在日本国内也有潜伏人员,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搜集一些公开化的情报,传回国内,以兹为参考。 其中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研究日本国内显赫家族、贵族体系,就如同国外情报机构也将国府四大家族作为重点研究对象一般。 …… 戴春风不说话。 拿起刚才那张电文看。 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立,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水。 尽管嘴唇有些干涩,程千帆没有去碰那杯水。 戴春风可以开玩笑说他是‘小老乡’。 他要是真的把这话当真,行事恣意的话,那就是失心疯了。 一个女秘书敲门进来,将一厚摞文件递给毛秘书后,立刻离开。 毛秘书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处座,档案。” 戴春风拿起档案文件,快速的翻阅着。 在第三页的时候,处座停止翻动,仔细的阅读。 他浓重的眉毛不时地皱起,舒展,又皱起。 “荒唐!胡闹!日本人的脑子是被驴踢了么?”蓦然,戴春风一拍桌子,怒骂出声。 程千帆抬头去看,就看到处座面孔涨红,额头竟然出汗了。 这让他惊讶不已,到底是何事,竟使戴春风如此失态。 …… 骂声不迭的处座抬头看了一眼程千帆,此时是怎么看这小子,怎么顺眼。 幸亏! 幸亏有这小子,不然祸事大了。 “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如何?”戴春风突然问。 这是问宫崎健太郎的这个身份,能否继续使用,有无可能保证安全。 程千帆有些不解,戴春风刚刚还在骂日本人,为何突然提及宫崎健太郎的身份。 不过,他知道戴春风不会无的放矢。 没有立刻回答,程千帆思考片刻,才慎重回答,“知道我和宫崎健太郎相貌相似的,明确可知的唯有今井太。” “他现在何处?”戴春风追问。 “今井太两年前去了关外,后来属下听闻他去了伪满的新京,成为伪满洲国禁卫军的日军顾问。”程千帆说道。 是的,内向腼腆的今井太,最终也成为了一名日本军人,并且是一名狂热的日本军人。 程千帆曾经收到过今井太从伪满寄来的一封信。 信中,今井太对于日本扶持伪满的政策狂热认可。 “程君,我现在真切意识到,清除了冥顽不灵分子,余下和程君相类的对帝国友好之朋友,满洲国未来一定会成为大日本帝国最忠实的朋友,唯愿日满一家,日中亲善之长存。” …… “真正的宫崎健太郎在何处?” “应该在日本国内。”程千帆回答说道,这才是最大的漏洞所在。 戴春风闻言,皱了皱眉头。 在伪满的今井太,虽然比较麻烦,但是,还是能解决掉的。 他戴春风亲自下令铲除之人,唯死之途。 况且,特务处本身就是铲除日人为己任,杀一个伪满日军顾问,并不会引起怀疑。 日本国内的这个宫崎健太郎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杀是不能杀的。 死了人,发生凶杀案,乃至是失踪案,都会引起这个宫崎健太郎的家人,以及邻居、警察的怀疑。 故而,这个宫崎健太郎根本不能动。 戴春风摇摇头,这就非常被动了,只要川田家的人去福岛了解一下,甚至是不用去当地,以川田家的势力,一封电报就足以调查清楚宫崎健太郎另有其人的真相。 “可惜,太可惜了。”戴春风不禁遗憾摇头。 他看了一眼还有些不解的程千帆,不禁笑骂道,“你小子倒是好运气,竟然又立了大功。” “处座,属下不太明白。” “仔细想想。” 程千帆做出冥思苦想样子。 …… 在一旁的毛秘书眼中的惊讶之色更盛。 处座平日里召见下属,向来不苟言笑,待人严厉,不怒自威。 故而,即便是很多老牌特工,面见处座的时候,也是正襟危坐,战战兢兢。 但是,今天处座对这个程千帆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在毛秘书看来,这并不像是处座在接见一名年轻特工。 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接见、考察和训勘。 此前,接见伊始,戴春风对程千帆的一阵激烈的对答式的训问,在他看来就是长辈对晚辈的‘功课’‘能力’考察,故而他当时就有些惊讶。 “处座,莫非这川田笃人的身份极为不凡?”程千帆苦思片刻,终于‘恍然大悟’,语气略激动问。 “倒也不算太笨。”戴春风点点头,说着,他将手中的档案资料递过去。 程千帆没有立刻接过来,“处座,事涉机密,属下——” “看吧。”戴春风淡淡说道。 “是。”程千帆双手接过来。 …… 饶是他对于川田笃人身份之显赫已经有所猜测,依然吃了一惊。 川田家族是日本老牌贵族家族。 川田家的祖上在战国时代曾是藤原家的养子。 藤原家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个关白,所谓关白,日本天皇年幼的时候有摄政、天皇长大后,摄政就会进位为关白。 藤原家是第一代关白,此后更是形成制度,只有藤原家的人才能当关白。 后来的五摄家,一条、二条、九条、近卫、鹰司,实际上都是藤原家的分支: 藤原家在藤原忠通之后就出现分家改姓的状况,最终形成了这五家顶尖贵族。 这五家都是源出藤原氏,都有资格当关白。 第086章 亲为请功(求收藏双倍月票推荐票) 在历史上,唯二不是藤原家人却当上关白的例外就是丰臣秀吉与丰臣秀次。 但是由于丰臣秀吉当上关白是认近卫家族的近卫前久当‘干爹’的关系。 所以,严格来说,丰臣家族也是以藤原家养子的身份当上关白。 现任日本首相近卫文磨就是近卫家的长子,贵族院的议长。 而目前川田家族长子川田勇詞是贵族院的议员。 川田勇詞的妻子是近卫家族的女子。 这位近卫家族庶出小姐出身的川田夫人生了四个孩子,小儿子名叫川田笃人。 …… 看到这里,程千帆明白为什么戴春风说他‘运气好’、‘又立了大功’了。 川田笃人是川田家族的嫡子。 这个身份本身已经极为煊赫。 这关系甚至牵牵扯扯能到日本现任首相近卫文磨的身上。 这要是川田笃人被特务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死了,绝对会引来轩然大波。 甚或会成为日军在江浙开启战端的借口。 是的,川田笃人是特工,严格来说他是从事间谍工作,死了也白死。 但是,日人势大,不理会这么些,就一口咬定国府方面杀了日方贵族子弟、首相的亲戚晚辈,国府这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能赔礼道歉。 最轻的结果,也是特务处要当替罪羊,弄不好会直接影响到戴春风身上,最起码余平安是跑不掉当替罪羊的结果的。 当然,参与行动的程千帆等特工,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 “日本人疯了?”程千帆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呵,日本人。”戴春风冷笑一声,他也是后怕不已,又骂了句。 一个身份如此煊赫的年轻人,偷摸摸的混在一支来杭州的日特队伍之中。 这是什么行为? 是坑人! 是碰瓷! 甚至很可能本就是——陷阱?! 戴春风脸色连连变化,不由得他不怀疑这件事是日特的阴谋: 故意送这么一位地位煊赫的贵族少爷来送死,然后以此为借口开启江浙战端,甚至是全面侵华的开始? “说说你的看法。”戴春风戎装束带,面色凝重。 “依属下浅见,日人应不至于如此疯狂吧。”程千帆斟酌用词,“日人若要寻衅,以士兵走失,日商被害等等为籍口均可,以川田笃人之身份……” 戴春风明白程千帆的意思,除非日本人真的疯了,不然不会用一个地位煊赫的贵族的生命来作为寻衅借口的。 日本人自己弄死两个日本浪人,都可以作为借口的。 所谓借口,在双方实力严重不对等的情况下,确实是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 “你说的没错。”戴春风点点头,“国家羸弱,日人用不着下这么大的本钱制造借口。” 话虽如此,戴春风依然不敢大意,这件事实则是险之又险,他的后背此时依然是冷汗跌出,后怕不已! “你很好,很好。”戴春风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拍了拍站的笔直的程千帆的肩膀,面带微笑。 “谢处座夸奖,千帆惭愧。” “你的父亲,母亲,是革命烈士,是我江山县的烈士。”戴春风说道,“我虽不识,也尝为烈士壮怀震撼。” “谢处座。”程千帆感激涕零。 “顾之先生,乃我江山县人人敬佩之长者。”戴春风看着程千帆,微笑说,“好好做事,值此国难当头之际,好男儿当有一番作为,顾之先生泉下有知,定当欣慰。” “属下当时刻谨记处座教诲,不忘初心,以身报国,效忠处座,效忠党国,当不负家祖期望。”年轻的特工双眸含泪,立正,敬礼,慷慨出声。 “江山出人才啊,我很欣慰。”戴春风再度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认真做事,效忠党国,我会看着你的。” “是!” …… “川田笃人对你态度很好?”戴春风问。 “川田笃人其人性胆怯,贪生怕死,故而对我救他之事颇为感激。” “可惜了。”戴春风走回到办公桌后面,摇摇头。 程千帆冒用宫崎健太郎的身份,乃是神来之笔。 只可惜,此事有无法掩饰之漏洞。 若不然,以宫崎健太郎对川田笃人的救命之恩。 他完全可以安排程千帆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打入日人内部。 以川田家的嫡子的身份,照顾宫崎健太郎在日方平步青云,并非难事。 可惜了。 当然,戴春风也深知,即使是没有在日本国内的宫崎健太郎真身这个隐患,以一个中国人冒充日本人,潜伏在日本贵族羽翼之下,这本身也是极为危险之事。 也许是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细节,就可能暴露‘宫崎健太郎’是假冒的身份。 程千帆暴露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九! 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但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成功几率,戴春风都会毫不犹豫的派遣程千帆去冒险行动。 和所能够获得的收益相比,牺牲一个年轻特工,他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哪怕这个年轻人是他此刻正在不吝夸赞的小老乡。 但是,因为有日本本土的宫崎健太郎之真身这个大漏洞,再安排程千帆接近川田笃人就不合适了,这不是冒生死危险行动,这是直接送死。 对于家乡出了个不错的年轻后辈,戴春风还是比较‘珍惜’的,明知道是必死之局,故而略略考虑之后,选择作罢。 程千帆祖父程顾之在江山县的威望极高,虽已过世,影响还在。 不少人都受过程顾之的照顾,他戴春风当年也受过这位顾之先生点滴恩惠。 传出去他安排程家独子送死,会被家乡人戳脊梁骨的。 既然熄了这般心思,他自会对程千帆态度更好一些了。 同乡的青年才俊,若能培养成才,也当为助力。 …… “千帆,抓捕川田永吉,破获日特一案,余副主任夸你为首功。”戴春风微笑说,“川田笃人之事,你又立下功劳,我会亲自向领袖为你请功的。” “属下不敢居功。”程千帆朗声说道,“此乃主任、余副主任运筹帷幄,诸同僚奋勇,千帆只是尽了报国之本分。” 闻听此言,戴春风面上笑容更亲切,“很好,居功不傲,做得不错。” “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同乡晚辈,便特别优待,但是,你的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戴春风埋头看文件,说道。 “谢谢学长。”程千帆敬礼说道。 戴春风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年轻人,哈哈大笑。 “我差点忘了,你还是我的学弟呢,不过,你这个肄学的小子,只能算我半个学弟。”戴春风哈哈一笑说道,他向来以自己是黄埔学生、是领袖学生自居为傲。 程千帆此言,正挠到他的痒处。 小同乡,‘故人之后’,学弟,下属,更兼这个年轻人确有本事,以特训班学员身份接连立下功劳。 戴春风对其的印象自然愈好。 不错的年轻人。 此时,戴春风心中一动,将手中的电文递过去,“千帆,你看看这份电文。” 程千帆双手接过,入目看: “四月十日,青岛区奉命制裁汉奸魏,事闻于敌,日人设伏,少尉卢蔚然、徐白河自知无免,奋起搏斗,击毙日特汉奸数名,怠子弹告罄,二人大呼我等已收足本钱,死得其所,拉响手雷,以身殉国。” 程千帆看到此处,放下电文,垂头、沉默不语…… 第087章 都是英雄(求收藏月票推荐票) “电文看了,有什么感受?”戴春风问道,深邃的眼眸盯着恒程千帆。 “杀身报国,死得其所。”程千帆语速不快,表情凝重且认真,“千帆愿以烈士壮举为榜样!” 戴春风点点头,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摞电文,“类似的电文,平均两日就会有一封,甚至一日就会有两三则,你现在明白我们这份工作的残酷性了吧。” “属下明白。” “进了特务处的门,身家性命就已经提前献给党国了。”戴春风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去吧。” “是,属下告退。” “对了,卢蔚然曾经用过化名陶蔚然。”戴春风突然说道。 程千帆的脚步停下,转过身来,眼眸中是震惊和悲伤。 “去吧。”戴春风挥挥手。 程千帆再次敬礼,转身离开。 他的内心无比震惊。 牺牲的卢蔚然,竟然是陶老板。 卢蔚然和徐白河的牺牲,让他难过,但是,总归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当得知卢蔚然竟是自己熟悉的陶老板的时候,他的悲伤更胜一层。 一周前,两人在上海作别。 陶老板跟随着宋甫国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依稀就在眼前。 他是陶蔚然介绍加入特务处的,他的特务处特工生涯刚刚起步,陶蔚然已经殉国。 这一刻,程千帆想起了陶蔚然的女儿,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囡,可怜的女娃娃,她再也见不到疼爱他的父亲了。 他不免又想起了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中慨然赴死的老刘和宽仔。 程千帆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为国党特务流泪的一天。 卖鱼桥码头,壮烈牺牲的我党同志的身影,也在他的脑海中闪烁。 他们都是英雄。 …… 戴春风办公室。 “齐伍,说说你的看法。”戴春风点燃一支香烟,缓缓地抽了一口,淡淡说道。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国字脸,大眼睛,表情严肃。 “不错的人才,面对处座的询问,心理素质很好,回答的有条不紊。”齐伍说道。 “会日语。” “擅长素描,我看过,和照片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心思缜密,行动中反应迅速。” “应变也不错。” “没想到咱们江山出了这么一个出色的年轻人。” “唔,还有呢。”戴春风将抽了几口的香烟摁灭。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齐伍平静的说。 “是啊。”戴春风摇头,冷哼一声,“干咱们这一行,服从命令永远是第一位的。” 程千帆说他和川田笃人偶遇,是因为他外出拿枪。 这个解释,他暂且认可。 但是,从余平安的报告中,他并没有看到提及程千帆另带了一把枪来杭州,也没有提及他做出的这个试探川田永吉的部署。 尽管从结果来看,这个年轻人此举收获巨大。 但是,隐瞒就是隐瞒,小聪明就是小聪明。 虽然不至于让戴春风怀疑什么,但是,总归观感是不太好的。 他是一个掌控欲极强之人,程千帆能够瞒着余平安,未来也有可能有些事瞒着他戴春风。 不,是现在就有些事情没有交代。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谁在外面?”毛秘书立刻问。 “毛秘书,我是程武方,有件事向处座汇报。” “等一下。” …… 门外,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立等待。 房内,齐伍再次躲在了屏风后面。 “进来吧。” “是。” 程千帆推开门,向毛秘书点头致意。 “处座,属下刚才有些紧张,有件事忘记向处座汇报了。” “什么事?”戴春风面色平静,说道。 “川田笃人请日人驻杭州领事馆武官冈田俊彦为我开了个身份证明。”程千帆双手将临时证明奉上,“属下拿着这个证明,曾经受到我方军警的盘查。” 戴春风随手接过证件,翻了翻。 又递还给了程千帆。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拿着吧,这个只有你拿着才有点用。” “是,属下告退。” “你对三本次郎这个人怎么看?”戴春风突然问。 “三本自称是日本商人,不过,属下的感觉,此人身份不简单。”程千帆思考片刻,回答道,“此人给属下的印象是非常阴沉,属下甚至感觉此人比冈田还要危险。” “你的感觉是对的,此人是日人在杭州的特工头目。”戴春风点点头,“去吧。” “是,属下告退。” 看着程千帆恭恭敬敬的告退,戴春风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倒是一个机灵的小子。” 证件之事,只是一件小事,况且程千帆不说,戴春风也早就知道。 或许是真的遗忘了。 但是,不说和说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聪明的小子。”齐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笑了说道。 “再观察观察吧。”戴春风说,他从来不会轻易接纳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目前还比较欣赏的同乡晚辈。 再者说,只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小年轻,欣赏归欣赏,要想真正进入到他戴春风的视线,引为重用,还早着呢。 戴春风沉思片刻,“你安排一下,除掉伪满禁卫军的日军教官今井太。” “明白。”齐伍点点头。 处座只是暂时放弃了安排程千帆以宫崎健太郎身份行事的想法,不过,或许明日就改变注意了呢。 如果确有需要的话,以牺牲程千帆的代价,能够打入敌人内部获得重要情报,无论是戴春风还是他齐伍,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走吧,我们去见见老熟人。”戴春风笑着说。 特务处抓获了日人特工头目川田永吉,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 程千帆离开小红楼,赵燕生正在楼下等候。 两个人并没有什么言语交流。 径直去了化妆室。 ‘阿梅’冷冷的打量了程千帆一眼,令他做好。 不大会的功夫,程千帆再次成为了‘程武方’。 “你今天下午进班上课。”赵燕生说道,“因你是临时插班的,所以,你的时间非常紧张,需要比旁人多付出更多努力。” 说着,赵燕生递过来一张纸,“这是课程安排。” 第088章 满洲来信(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仔细看了看课程表。 此次杭州特训班开设的课程有: 特工技术、情报业务、科学侦查法,均是65课时。 外国文,78课时,包含日文、英文、德文和俄文,学员自己根据需要选修。 政治训练,39课时。 枪械射击,78课时。 汽车学,16课时。 汽车驾驶,65课时。 照相,78课时。 伪造法、擒拿法,均为78课时。 此外还有小组会议、纪念周等,均是13课时。 饶是程千帆在特科的时候,跟随‘竹林’同志学习过特工技能,但是,看着这密密麻麻的课程表,他还是无比惊讶。 相比较特科的教程,特务处的课程显然更加专业,分门别类,更加细致。 “这是正常的课程安排。”赵燕生说道,“你现在上的是特训班,课时会有一定的压缩,但是,考核的时候,不会因为课时压缩而放低标准,只会更加严格。” “老弟,有的你辛苦了。”赵燕生笑了笑,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程千帆点点头,他的眼中仿佛散发光芒。 特训班的课时只有正常班的三分之一不到,要顺利‘毕业’,势必要付出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努力。 但是,程千帆无惧困难,反而非常期待,这是非常难得的提升自己的机会。 想到可以通过国党特务处的系统、专业的学习来提升自己,他的心中莫名有了一种言语无法形容之期待和愉悦感。 ……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 日文和英文以及俄文,他已经熟练掌握。 外文课程,他选择选修德文。 枪械射击,他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时候就成绩优异。 其他的课程,他都要学习,特别是情报业务和科学侦查法等专业课程,他实际上在特科的时候已经掌握了一部分。 但是,程千帆提醒自己,在这样的专业课程上,他必须表现的更加低调,绝对不能显露自己已经掌握。 外文和枪械射击的优异表现,从他的履历上看,是比较合理的,不会有什么破绽。 但是,专业的特工技术,如果表现的有很好的基础,这显然将会是一个疑点。 他可以表现的有天赋,学习进步很快。 这就是他需要谨慎把握之处,有天赋和有底子,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 当天下午,程千帆第一次出现在特训班的课堂上。 选修德文的学员不多,只有十余名。 在特训班,学员们选修最多的是日文。 德文教官霍书英是一位非常有气质、十分爽利干练的中年女子。 她惊讶的发现,课堂里的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的插班新学员,竟然能够跟得上自己的教学进度。 甚至于他的德文口语发音,比很多已经学习了二十几个课时的学员还要出色。 “程武方,你以前学过德文?” “自学过一段时间,一知半解。”程千帆回答说,“还是老师您教得好。” 他没有说自己会英文、法文,再学习同一语系的德文事半功倍。 程千帆始终牢记一点,这些同学,就是他未来暴露的最大隐患,别人对他的了解越少,他活下来的机会越大。 霍书英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解释。 …… “程武方,你来。”枪械教官万德隆看了一眼程千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抓捕川田永吉的时候,他见识过程武方的短枪枪法。 故而递给程武方的不是毛瑟手枪,是一杆中正式步枪。 长枪和短枪是截然不同的,短枪打得好,不见得长枪也玩得转。 万德隆倒背着手,小子,你算是落我手里了。 中正式步枪的后坐力极大,对于新手而言,强劲的后坐力会使得他们很不舒服。 叭! 叭! 叭! 看着程千帆熟练的开枪、拉枪栓,再开枪,如是反复。 很稳。 “9环、9环,10环,10环,9环……”报靶的声音远远传来,“十发命中,平均9.6环。” 嘶! 万德隆咬了咬牙花子。 这小子是什么怪物?短枪可以在十余米外一枪爆头,长枪竟也打的又稳又准! 众学员看着这个新来的同学,也是面露惊讶之色。 “这小子莫非是军方出身?”有的小声嘀咕。 “即便是军队里,能有这样的枪法的也不多见。”有人摇摇头说道。 这个新同学,有够神秘的。 “德隆,程武方表现怎么样?”余平安在赵燕生的陪同下来视察,问道。 “余副主任,这小子是军方出身的?”万德隆低声问。 余平安笑而不语,他调阅过程千帆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的成绩,枪械射击是一等优。 程千帆看了看手里的捷克式轻机枪,眼神温柔,他好久没有和这老伙计亲热了。 哒哒哒。 “余副主任,我看,程武方的枪械射击可以毕业了。”万德隆看了一眼打的正欢腾的程千帆,苦笑说,“这小子上枪械课,就是在浪费子弹。” 他经常会骂学员浪费子弹,不过,此‘浪费子弹’非彼‘浪费子弹’。 “也好。”余平安点点头,程千帆是插班进来的,本来课程就紧张,能够将时间更多的用在别的课程上自然最好。 “余副主任,能不能将这小子调到我手下。”万德隆越看程千帆,越是欢喜。 余平安看了万德隆一眼,没有理他。 就这样,程千帆上了一堂枪械课,就提前毕业了。 …… 数日后。 长春,暨伪满‘首都’新京。 今井太在伪满禁卫军士兵们复杂、隐藏了愤怒的眼神中,放下手中的鞭子。 “关起来,三天不许吃饭。” “是!”一个军官谄媚笑着,点头哈腰。 其余的士兵都是敢怒不敢言,小栓子的老爹生病了,这小子私自回家,回营的时候被今井太这个残暴的教官抓了个正着。 直接抽断了一根鞭子,再关起来不让吃饭,小栓子哪里还会有命在? 几个小时后,濑川酒馆。 喝的醉醺醺的今井太,搂着一个强颜欢笑的女子晃晃悠悠的出来。 “今井先生。” 今井太下意识的抬起头。 砰! 枪声乍响,惊乱了人群。 混乱中,一名穿着风衣的男子迅速没入人群中,路过一个粪坑,将手里的毛瑟手枪扔了进去,拐入了另外一条巷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 上海,法租界,延德里。 程千帆的住处。 一名邮差将一封来自伪满新京的书信从门缝里塞进去…… 今天更新在中午三点十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89章 扮演者(求收藏双倍月票推荐票) 长春。 伪满新京警察部特高课办公大楼,这是一个地上三层,地下一层的有着浓重的俄罗斯风格的建筑。 新京特高课课长前田良身着干净整洁的日军军装。 手上的白手套洁白如雪。 “那个支那女人招了没?” “没有,这个愚蠢的支那女人疯掉了。” 刑讯室在地下一层,空气不流通,一股焦臭和污血、混合着屎尿味道扑鼻而来。 前田良皱了皱眉头,轻轻捂住鼻子,“通风机又坏了?” “电机烧了。”日军军官说道,课长有洁癖,接手新京警察特高课之后,第一件事竟然是给刑讯室配备了一台通风机。 前田良仔细看了看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女人,女人披头散发,全身几无一块好肉,散发着焦臭味道,两眼空洞无神。 “疯了?” “疯了。” “说了什么没?” “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调查过,这个女人是一个禁卫军军官的妻子,军官为了讨好今井君,安排这个女人来伺候今井君,看样子她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像是撒谎。” 前田良点点头,伸出手。 军官拔出自己的南部十四式配枪,双手递过去。 嘭! 女人被一枪击中额头,身体神经反射的抽搐了下,一切归于平静。 “她的丈夫呢?”前田良将南部十四式手枪递还。 “调查了,没有可疑,这名禁卫军官一向对帝国友好,曾亲手处决过数名反满抗日分子。” “这么说,今井被刺杀一案,毫无进展?”前田良不满,皱眉。 “课长,我们一直很疑惑,今井君只是一名普通的军事顾问,他的生活很简单,军营、宿舍,酒馆,也极少参与到一线的军事行动,并不足以成为反满抗日分子刺杀之重要目标。” 前田良低头看了一眼,洁白的手套上有一个血点,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烦躁的将白手套摘掉,扔在了死去女人脚边。 “查一查禁卫军内部。”前田良沉声说道,“今井是一个脾气多变的家伙,很多支那士兵不喜欢他。” “是。” 晚上,华灯初上。 上海,法租界,延德里。 李浩下了班,来到程千帆的家中,他每天来一次,打扫一下卫生,喂喂猫。 用钥匙打开门,就看到了地上有一封信。 李浩捡起信笺,看了看信封上写着‘程千帆亲启’。 确认是帆哥的信件,他直接拿了信封上了二楼,将这封信放进了书桌抽屉里。 帆哥离开上海好些天了。 …… 几日后。 满仓故意弄伤了胳膊,流了血,他捂着手臂来到了广济医院,交了钱,直奔包扎室。 包扎室的胡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坐吧。” 满仓看了看四周,默不作声的坐下。 “怎么弄伤的?” “干活的时候擦伤的。” 胡医生熟练的消毒,包扎。 “注意,老邹被特务抓走了,组织上通知你尽快转移。”满仓低声说。 胡医生继续包扎着,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面色平静,“记住了,不要沾水,小心发炎。” “谢谢。”满仓看了看包扎好的胳膊,憨憨一笑说道。 说完便往外走。 “记住了,不要沾水。”胡医生再次提醒说道。 “明白了。”满仓点点头,拉了拉毡帽,快步离开,险些撞到一个进门的人,憨憨的笑着道歉。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 “医生,我来换药。” “不是说了不许碰水的么?”胡医生拆开纱布,皱了皱眉头。 “对不住,干活时候没顾得上。”程千帆挤出笑容。 胡医生用免签蘸了碘伏,简单消了毒,洒了一些药粉,再换上干净的纱布,“记住了,可不能再沾水了。” “谢谢,谢谢。”程千帆忙不迭点头,起身道谢离开。 …… 换好药的程千帆,在医院的走廊里溜溜达达。 “喂,你干什么的?”一个戴了口罩的医生大声问道。 “换药。”程千帆扬了扬自己的右手。 “换药去包扎室。”医生没好气说,“别瞎转。” “晓得了。”程千帆点头,满脸堆笑。 脸上有恐怖的红色胎记,还有一些麻点,在笑容下有一种诡异的不适感,医生皱了皱眉头,不再理会这个人,转身走开了。 程千帆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他已经确定这个医生就是隐藏在医院里的‘甲六’。 这是特训班的‘科学侦查法’的实战考核。 每个学员领取一个任务,任务环境各不相同,有医院、菜场、市集、商场、酒吧等等。 特务处安排了一些特工在这些场所假扮日特,学员要在半个月内找出潜伏的‘日特’。 如果能成功找出‘扮演者’,可以获得优良的成绩。 如果没有成功找出对方,但是,自身也没有暴露,是为勉强合格。 如若是非但没有找出‘扮演者’,自己反而倒是被‘扮演者’发现了身份,就是行动失败,考核不过关。 “顾医生,刘老板来了,他点名要找您看病。” 一个小护士跑过来,追上离开的医生,喊道。 “知道了。”顾医生点点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很快拎着水壶出来,递给在门口的桌子上整理病历的助手,“小李,去帮我打一壶水。” “好嘞。” 看着自己的助手拎着水壶离开,顾医生回到办公室,拉上了窗帘,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 靠在走廊拐角的程千帆,轻轻摇头。 这个顾医生一切表现的很正常,但是,有一个他自己都没有注意的下意识的举动。 他每次接诊患者,都会拉上窗帘,同时会支开自己的医师助理。 要知道,水房离诊室并不近,打一壶水来回至少要一刻钟的时间。 程千帆观察了其他的医生,在给病人开诊的时候,医师助理是决然不会离开的。 一些医生还会把医师助理叫进去学习。 这些医师助理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这些医生的徒弟,医生会在开诊的时候言传身教。 此外,难免碰到有病人和医生闹分歧的事情,有个人在身边,也有个见证。 在程千帆看来,这是特工的内心下意识体现。 特工是孤独的,下意识的抗拒有人靠近自己,他们不相信任何人。 程千帆之所以没有直接报告找出了‘甲六’,是因为这才三天,这么快就找出‘扮演者’,实在是有些表现太过优异。 据他所知,特训班这一批学员中,还没有人成功找到‘扮演者’呢。 类似的考核,此前的学员最快的完成记录是五天。 他在藏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礼帽的中年人敲响了顾医生的房门。 程千帆眼神眯起来,这个人,他没有见过…… 联想到刚才护士对这个医生说的话,程千帆心中不禁起了疑心。 第090章 运气不好(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记得刚才护士对医生说的话:顾医生,一位姓刘的先生来了,他点名要找你看病。 这是一句很普通的话。 只是,程千帆却从这句普通的对话中捕捉到了数条信息。 护士说的是‘一位姓刘的先生’。 而不是‘那位姓刘的先生’。 如果是这位病人此前来过,护士不可能没有印象。 这是护士下意识的话语,隐含意思是: 她并不认识这位病人,应是病人刚刚自承姓刘。 没有来求诊过,却点名请‘顾医生’看病。 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这位‘顾医生’的医术精湛,病人是慕名而来。 还有一种情况,尽管这是一个新病人,但是,顾医生一听就知道此人是谁,两个人自有默契。 如果这位顾医生确确实实是只是一位医生,这句话,这件事本身并无不妥。 但是,在程千帆已经认定顾医生就是扮演者‘甲六’的情况下。 这件事引起了他的兴趣。 什么人会有默契的、不请自来的和一位‘特工’见面? 直觉告诉程千帆,这件事不简单。 最有可能的是,这位中年男子也是特工,很大可能上也是特务处的特工。 他对此很感兴趣。 如果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挖出一位隐藏的特务处特工,这对于杭州本地红党组织而言是十分重要之情报。 而且,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现在是在进行课程考核,他的任何查探行为都是被允许的,不会引起特务处的怀疑。 “属下当时怀疑顾医生是‘甲六’,查探一下他的病人,以兹作为判断参考。” 这合理吗? 很合理。 …… 房间内。 “顾医生可真是大忙人啊,估计已经忘记了老朋友了吧。”中年男子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礼帽,皮笑肉不笑说道,“鄙人胸闷气短,敢问顾医生可有良药?” 顾医生脸色微变,他明白远藤博的意思,这是暗示他最近都没有给他收集情报了。 “刘先生,我上个月给你开了润肺舒气的药。”顾医生声音略高说,说完就压低声音,“远藤君,我上个月已经将343团的花名册给你们了,我们说好了,银货两讫。” “顾医生,还不够。”远藤博摇摇头,“我们得到消息,62师近日召开了军事会议,我们需要这份军事会议记录。” “怎么可能?”顾医生面色大变,吓得几乎要站起来,在远藤博的阴狠的眼神下,才硬生生的将半起的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我相信顾医生会有办法的。” “我只是一个医生。”顾医生咬着牙,下意识的看了看房门的方向,低声说,“我姐夫只是343团的副团长,他没有资格参加师部高层会议。” “我相信顾医生会有办法的。”远藤博突地一把揪住了医生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脸颊,“顾医生,你和你的姐夫已经回不了头了,记住了,现在你只有期待我们大日本帝国占领杭州,占领整个中国,赢下这场战争,这才是最符合你的利益的。” “要是被国民政府特务部门知道你做的事情。”远藤博松开手,微笑着,细心的帮助医生整理了一下衣领,“你应该知道等着你的会是什么结果。” 说着,他比划出手枪的手势,瞄着医生的脑袋,嘴巴张开,做了个‘砰’的嘴型,“会死人的。” 看着满头大汗的医生,远藤博从兜里掏出一张汇票,“这是两百大洋的汇票,事成之后,还有三百。” “我要两千!”顾医生双眸死死地盯着自己桌子上的汇票,突然抬起头,咬牙说。 “什么?”远藤博眼眸微缩。 “我说,我要两千大洋。”医生因为咬牙切齿说话,显得面孔狰狞,眼睛甚至因为充血而泛红,“一千是我的,一千是我姐夫的。” “行!”远藤博死死地盯着医生,“两千大洋,我答应你,而且……” “而且什么?” “如果你能搞到杭州湾的水文记录资料,我再给你五百大洋!” “我搞不到,我没有那边的关系。” “一千大洋。” “一千五!总共三千五百大洋!”顾医生眼神闪烁无比炙热光芒,“其中一千大洋,给我换成金条。” “没问题。”远藤博深深地看了医生一眼,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顾医生,这就对了,只要你真诚和大日本帝国合作,我们日本人是从来不会亏待朋友的。” 嘭嘭嘭。 “顾医生,我打了一壶开水,可以进来吗?”医师助理小李在门外敲门。 顾医生迅速将桌面上的银元汇票收进办公桌内,轻轻咳嗽一声,“进来吧,小李。” 小李推门而入,朝着医生和患者微笑点头致意。 “刘先生,这是我这次给你开的药。”顾医生刷刷刷的写好药方,“你一定要按时服药,记住了,服药期间戒酒,禁房.事。” “顾医生,你这可是难为我,不让我喝酒、敦伦,这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刘老板接过药方,苦笑摇头。 一旁的小李听在耳中,小伙子刷的红了脸。 …… 雄镇楼三十号。 小白楼。 余平安张罗了一个牌场,邀请了特训班的教官一起打牌,联络联络感情。 “情况怎么样了?”余平安问。 “目前为止,陈霖生的表现最好,他似乎已经对‘丙三’有所怀疑了。”‘伪造法’教官邱云杰说道,打了一张牌,“三条。” 余平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余副主任,程武方这小子运气不太好啊。”万德隆说道。 “运气对于特工而言,同样是非常重要的,甚至比能力还要重要。”余平安摇摇头说道。 程武方抽到的广济医院,实际上并没有安排‘扮演者’。 每一届都会有一个‘空额’。 这个‘空额’决定了该名学员是肯定无法成功‘抓获’扮演者,是不可能拿到优异成绩的。 这就是万德隆说的程武方的运气不好,几十个学员,只有一个空额,这都能抽到,这运气确实是糟透了。 此时,万德隆摸了个七筒,直接扔了出去。 “胡了!”‘汽车学’教官曾柳明将牌一推,抚掌笑说,“老万,学员的运气关你鸟事,我只知道,你运气不太好,哈哈哈。” 第091章 抽丝剥茧(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广济医院大门外。 程千帆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径直走向了墙角的一个修鞋摊子。 他脱下自己的千层底递过去。 修鞋师傅戴着毡帽,一声不吭的接过鞋子,熟练的忙活。 “一会出来一个穿西装,戴礼帽的中年男子。” “有别的特征吗?”修鞋师傅低声问。 “我会在那边的槐树下,如果我扔掉空烟盒,安排人跟上去。”程千帆吐了口烟圈。 “记住了,宁愿跟丢,也不能惊醒对方。” “明白。”修鞋师傅将布鞋递过去,“先生,你看看,补好了。” “多少钱?”程千帆穿上鞋子。 “一角钱。” “给我找一个熟悉医院的警察。” “是。” 程千帆付了钱,晃晃悠悠的走到大门街边的槐树下,这是一个公交站台点,在这里不会引起怀疑。 每个参与考核的学员,都配以一个小队的特工作帮手。 这是应有之义,他们这些特训班的学员来自五湖四海,人生地不熟,只靠他们自己,是极难查探的。 这些都是普通的特工。 特训班的学员是特务处全国各地分站推荐的‘精英’,暂时品级不高,不过,顺利毕业后至少是少尉衔。 特务处各训练班毕业者,大学生叙少校衔,高中生叙中尉,初中生叙少尉。 即使是初中以下文化水平的学员,从特训班毕业生后取得的特训学历,视为初中正式学历看待,也就是说特训班学员至少是少尉衔。 此外,特训班的毕业生凡立有“特殊功绩”者,更是从优起叙。 特务中凡有军校学历的,则可额定军阶。 其余之普通特工,学历普遍不高,初中生者都极少,很多都只是粗通笔墨而已。 这些特工想要晋升,并不容易。 除非立下大功,凡参加特务处满七年后,才得以铨叙少尉衔。 程千帆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肄学,所以,他只能按照高中文凭核叙军衔。 饶是如此,他从特训班顺利毕业,就是中尉衔。 所以,在普通特工眼中,这些特训班的学员都是准长官。 不大会的功夫,程千帆就瞥到了那个刘先生从大门里走出来。 程千帆从兜里掏出烟盒,看了看,是空的,嘴巴里骂了句,将烟盒扔在地上。 刘先生招了招手,“黄包车。” 一个人力车夫抢在其他车夫前面,颠颠儿的跑过来。 “齐家巷。” “好嘞,您坐好。” 程千帆瞥了一眼远处的黄包车,看向修鞋摊,就看到修鞋师傅隐蔽的打了个手势,那个黄包车夫是自己人。 …… 约莫半小时后,程千帆出现在距离广济医院有两条街距离的一个民宅内,这是特务处的一个安全屋。 不大会的功夫,一名特工带着一名警察推门而入。 “长官好。”警察一脸紧张,他是被突然带来此地的,面对这些有这生杀予夺大权的特工,他一个小警察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广济医院的医生,你熟悉吗?” “熟悉。”警察闻言,心中大定,感情是找自己打听情况,只要不是冲着他来的,那就好。 “有一位顾长友医生,他的情况你了解吗?”程千帆问,他在离开医院前,看了那位顾医生的诊室门牌,上面有医生的姓名。 “长官想了解哪些情况?” “这为顾医生,医术如何?” 警察有些踟躇。 “愣什么!长官问你话,快回答。”身旁的特工骂了句。 “你有什么说什么,我要的是最真实的情况。”程千帆脸色阴沉,“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知道就是知道,但有隐瞒,你今天就不要回去了。” “是,是,是。”警察点头哈腰,“这为顾医生看病的水平很一般,属下听说,他能进这广济医院,是因为他的姐夫是国军的一位团长。” “听说?听谁说的?” “大家都知道,这顾医生经常吹嘘他姐夫,要不是他姐夫,他……”警察放低声音,“去年年底,这顾医生开错药,闹出人命,还是他姐夫出面摆平的。” 程千帆心中了然,一个医生,开错药害死人,别的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在医生圈子和病人中肯定早就传开了。 这样一个医生,竟有人慕名而来,点名找他看病? 没有人上杆子去见阎罗王。 这位刘先生果然有古怪。 “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但凡有半点泄露,后果你自己清楚。” “属下不敢。”警察直摇头,“属下今天就没有来过这里。” “去吧。”程千帆挥了挥手。 ……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扮作黄包车夫的特工回来了。 “属下拉着那位客人,到了齐家巷的恒润茶肆。” “茶肆?”程千帆微微点头,“此人是去喝茶的?还是在此落脚?” “长官英明。”车夫拿着毛巾擦拭汗水,“属下打听了,这人是茶肆的东家。”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他在思考。 本来按照他的猜测,这个顾医生就是隐藏在广济医院的‘扮演者’甲六。 不过,现在他对自己的这个判断产生了怀疑。 原因很简单,这位顾医生犯下开错药害死人的错误。 这种事发生在特工身上,是十分罕见的。 无论是国党特工还是红党特工,他们对于隐藏身份的工作都不是随便选择的。 既然选择医生这份工作,其医疗水准最起码会在水准之上。 不说医术精湛,开错药的事情决然不允许发生。 一个医生,医术水平不行,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引起怀疑的破绽。 就拿‘竹林’同志来说,‘竹林’同志牺牲前的隐藏身份也是医生,他是上海普仁医院的外科医生,医术精湛。 当然,如果特务处是因为这位顾医生的姐夫的特殊身份,才发展此人加入特务处,也说得过去。 特务处一直试图在军方安插人手,以兹监控。 只是,程千帆细细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不对。 即使是这位顾医生真的是特务处的特工。 但是—— 他摇摇头,特训班不可能拿这么一位和军方有牵扯的特工来作为‘扮演者’,以兹作为考核对象。 事关军方,此为机密! 军方……机密……程千帆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 卡文了,今天就一章,实在是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92章 疑点(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脑筋快速转动。 医生顾长友。 ‘病人’刘先生,一个茶肆的东家。 顾长友若不是特工,其本身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这是一种可能性。 不过,以程千帆这段时间的观察来揣测,这种可能性很低。 顾长友是特工——那么,他是哪方面的: 特务处? 党务调查处? 红党? 日特汉奸? 地方军阀在杭城的坐探? 太多种可能性了。 同理,那位刘先生的身份也有很多种可能性。 程千帆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个顾医生或者是那位刘先生是红党之可能性。 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红党特工无意间破获了红党的情报点,抓捕了自己的同志—— 在复杂的斗争环境下,这种情况却有发生之可能性。 尽管有这种担心,程千帆却不能有任何异常表现,他该如何行事,便只能继续行事。 这个时刻,他是国党特工,是特务处特训班学员,是这个查探小组的长官。 但凡有丝毫不符合此身份之所做所为,都可能引起怀疑。 …… “严密监视顾长友,他接诊期间,有哪些病人出现过,哪些是老病号,哪些是生面孔。” “此人下班后去过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有过接触,这些都要查清楚。” “恒润茶肆的刘老板,查他的背景。” “此人的活动轨迹。”程千帆看着手下几名特工,“总之,这两个人去过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和什么人接触,我都要看到有记录。” “是,长官。” “还有。”程千帆补充了一句,“查这位医生最近的财务状况,还要他的生活习惯,豪仔,这件事也交给你去办。” “明白。”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点点头。 雄镇楼,三十号。 小白楼。 “程武方怀疑这个顾长友是‘甲六’?”余平安听到武元芳的汇报,讶然问。 “是的,他安排人去查这位顾医生。”武元芳笑着说,“程武方注定是空忙活一场了。” 这些考核报告并非机密,武元芳作为余平安之副官是有资格看的,这也是他的日常工作范畴。 他是知道‘程武方’抽到了‘空额’的,广济医院并没有安排‘扮演者’,‘甲六’是不存在的。 所以,‘程武方’那边的情况,他本就不需要太过关注,故而这份报告他只是扫了一眼,看到‘程武方’竟然安排手下去查一个医生,就笑着放下了报告,没有继续看下去。 余平安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考核中加入‘空额’,这是戴春风处座的神来之笔,抽到‘空额’的学员只能说运气不太好。 …… 冈田会馆。 三本次郎脚步匆匆进来。 “冈田君,有川田君的消息了?”三本次郎急切问。 “是的。”冈田俊彦点点头,表情凝重,“南京方面传来消息,川田君已被秘密押抵南京。” “南京?消息确实?”三本次郎问道。 “是的,南京,并且极有可能是数日前就已经被秘密押送南京。”冈田俊彦叹口气,“我们得到的情报,支那特务处之戴春风对于抓住川田君一事非常振奋,关押地点极为隐秘,解救难度极高。” “混蛋!”三本次郎愤怒不已,直接抓起一个花瓶扔在地上。 冈田俊彦摆摆手,示意听到声响想要进来的手下离开。 “温长健呢?那个支那人呢?”三本次郎表情狰狞问。 “情报显示,此人没有离开杭州,极有可能加入了支那特工部门。” “我要杀了这个人。”三本次郎眼珠子瞪着,眼眸发红,有些歇斯底里,“我早就说过,支那人都是不可信的!” “那就杀吧。”冈田俊彦点点头。 川田永吉在杭州被支那特工抓捕,这件事的影响极为恶劣,土肥原贤二都亲自发电报质问,这让冈田俊彦承受了不小的批评和压力。 三本次郎和冈田俊彦多次分析川田永吉被抓捕之事,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惑他们: 国党特工部门是如何得知川田永吉的身份和落脚点的? 川田一行抵达杭州后,就一直很低调,一直呆在日租界,唯一一次离开日租界,就是去卖鱼桥码头指挥行动,随后行动因为意外情况被中断,他们就撤往杨百万宅邸暂避。 最有可能泄露川田永吉之行踪的是杨百万家中。 不过,杨百万被支那特工击毙,杨家的家产也被查封,这在某种程度上佐证了杨府出卖川田永吉的可能性极小。 而且,三本次郎当时向杨百万介绍川田永吉之时,称川田是日本东京大学教授吉野助,杨府并没有人知晓川田永吉的身份。 这似乎又进一步减轻了杨百万的怀疑。 最后,两个人将怀疑的目标放在了温长健这个红党叛徒身上。 正如三本次郎所说,日本人对于中国人是天然不信任的。 现在,得知温长健确实没有死,还加入了国党特务部门,这更加让温长健身上的疑点增加。 而三本次郎更是一口认定温长健是出卖川田永吉之人。 对于三本次郎的这个判断。 冈田俊彦‘坚定的’表示赞同。 三本次郎是川田家族的家臣出身,他的判断,意义不凡。 温长健是川田永吉从满洲带来的随行人员,此人出问题导致川田永吉被捕。 这是川田永吉自身团队出了问题。 那,关他冈田俊彦何事? 这是冈田俊彦最好的脱罪机会。 至于说温长健是否真的就是出卖之人…… 这重要吗? …… 程千帆选的位置很好。 这是靠墙角临窗的桌子。 两边靠墙,一面临窗,坐在位子上,正面可以看到进入酒馆的人,微微侧着脑袋,就可以瞥见广济医院的医生宿舍。 既方便了观察,也足够安全:没有人可以在他的视线之外接近他。 情报显示,这位顾医生每每下班后会先返回宿舍,换了一套漂亮的西装,随后出去开始多姿多彩的夜生活。 他的西装有三套,是同样的式样,一同订做的。 他有两款领带,一款是橙色的,还有一款的深蓝色的。 多数情况下会选择橙色的。 偶尔会选择深蓝色的领带。 程千帆对于情报的细致很满意,这个大家都称呼为‘豪仔’的特工做事很细致。 这位顾医生虽然有一个在国军当‘副团长’的姐夫,薪水也还算不错,但是,因为花钱大手大脚,实际上手头并没有几个钱。 不仅仅如此,此人还欠了一屁股债,要不是他的团副姐夫的面子,估计早就被追债的搞得家破人亡了。 是的,他的姐夫并不是‘团长’,而是‘副团长’,向众人说自己姐夫是团长,是医生的吹嘘。 最大的疑点是: 大约在半年前,这位顾医生仿佛一夜暴富。 第093章 汇报(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突然发财了的顾医生,不仅仅还清了债务。 还买了一辆二手的福特小汽车,每天下班后西装革履的开着自己的小汽车去女子护校炫耀,骗了好几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 这个情报,让程千帆振奋,也直接使他解除了医生是红党同志的担心。 不是红党。 特务处特工? 可能性不大,他相信自己在调查顾长友,这个信息应该早就被雄镇楼知道了。 如果顾长友确实是特务处特工,因为涉及到顾长友姐夫之军方身份,余平安会直接下令禁止他追查顾医生。 那么,地方军阀的坐探? 党务调查处特工? 日特、汉奸? 程千帆倾向于最后这种可能性。 半年前,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节点。 程千帆手指轻轻敲一敲桌面。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间节点和这位顾医生的那位‘团副’姐夫有着必然的联系。 最有可能的是,日本人通过这位顾医生,以之为媒介,接触了顾医生的姐夫团副,谋取军事情报。 只可惜,要调查军官,程千帆这个‘临时考核小组’的‘临时长官’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他要查此人的话,只能向特训班的副主任余平安汇报。 也罢。 程千帆暗自揣摩,事情已经有了较为明朗的线索,一些怀疑和揣测,也有了‘较为充足’的理由,不适合继续暗自调查了,该汇报了。 …… 此外,那位恒润茶肆的东家刘涛,根据手下特工这几日的跟踪观察,似乎并无可疑。 此人的行踪看起来很有规律。 茶肆,家中,库房,还有戏楼,基本上就是这四个地方。 即使是接触的人,也多是生意上的来往。 看似很正常,但是,在程千帆看来,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此人的行踪如此规律,此前极少去医院。 且情报显示,此人身体向来很好。 但是,从半年前开始此人和顾长友有了接触,延请顾长友当他的私人医生。 顾长友此后开始多次前往恒润茶肆饮茶。 不知为何,约莫二十天前,顾长友似是又发了财,此后一直没有前往恒润茶肆饮茶,这便有了刘老板去广济医院点名找顾医生看病之事。 综合这些情报,程千帆的脑海中已经可以构建出一条较为清晰之关系链条和利益牵扯了。 …… 豪仔进入酒馆,上了二楼就看到了靠墙临窗而坐、饮酒吃菜的程千帆。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后直接走了过去。 “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半天了,坐吧。”程千帆拿起一双筷子,递给豪仔,将酒壶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倒酒喝。 豪仔夹了一颗茴香豆,喝了一口酒。 “‘甲六’给老板打了电话。”豪仔低声说。 ‘甲六’是程千帆给顾医生命名的代号。 老板就是刘老板。 “说了什么?”程千帆夹了一颗花生米,陈醋花生,味道酸爽。 “甲六说明天去老板那里,给他带了后续的药丸。” 程千帆眼眸中一抹精芒闪烁。 明天,该收网了! “传令所有弟兄,严密监视此二人。”程千帆抿了一口酒,啧啧出声,“要小心,宁愿不跟,也不要引起对方警觉。” “是!” “此番行动,成功之后,我会亲自为你们请功。”程千帆拍了拍豪仔的肩膀。 “谢长官栽培!”豪仔内心激动无比,低声说道。 他不是傻子,事情到了这一步,程千帆手下的这些特工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甚至有人猜测这是上边大佬部署的秘密任务。 只是特务处纪律严明,他们不敢多讨论,更不敢泄露半句。 他们明白‘闭上嘴巴’的重要性。 此番听闻长官愿为他们请功,心中自然激动,长官吃肉,他们能捞到汤水,也是极好的。 …… 齐家巷。 恒润茶肆。 “远藤君,看来是有好消息了?”一位茶肆的老客被老板‘刘涛’请到了雅间品茶。 “医生来电话了,明天送药。”远藤博语气振奋。 “果真?”老客也是脸色激动,“军事会议记录、水文资料,二者都拿到了?” “暂未可知。”远藤博摇摇头,“电话里自然不好讲清楚,不过,我分析会议记录应该是肯定没问题的,水文资料也有极大可能。” “噢?” “顾长友此人,极为贪婪,有钱,他什么都敢做。”远藤博冷笑一声,“他那位团副姐夫,同样是贪婪之辈,支那军队中这样的军官并不罕见,这样的军队,帝国一个联队可以干掉他们几个师!” “很好,很好。”老客脸上绽放笑容,“远藤君,这两份情报非常重要,特别是水文资料,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好,我会为你请功的。” …… “这个陈霖生,不愧是我看好的学生,不错,不错。”余平安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绽放笑容。 此番接受考核的学员之进度比上一期要慢,这让余平安很不满。 好在今天传来了好消息,陈霖生成功发现了‘丙三’,成为第一个以优异成绩完成考核的学员,这让余平安的心情稍好一些。 “程武方还在调查那个医生?”余平安喝了一口茶水,笑着打趣问。 心情好了,他也有兴致调侃一下‘运气不太好’的程武方了。 “是的。”武元芳点头,“这些日子,程武方小组一直在调查那个医生。” “这个小子。”余平安笑着摇头,再喝了一口茶水,蓦然,他放下茶杯,“把报告给我。” 他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什么,他对程武方一直印象很好,这个年轻人天赋很好,就连处座都称赞这小子是天然干特工的料。 程武方不知道他是抽到了‘空额’,故而坚持调查,这本身自然是没有错的。 他现在好奇的是,程武方为何一直盯着这个医生不放? 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咬着这个人不放的! 莫非,其中有蹊跷? 武元芳立刻拿出报告文件,递给余平安。 余平安刚刚刚翻开文件准备仔细看,房门就被敲响。 “什么事?”武元芳走到门口,没有开门,而是开口问道。 “武副官,烦请通报,程武方有要事求见余副主任。” 办公室门外,传来了程千帆的声音。 第094章 怀疑即证据(第3更求收藏推荐月票) “武方来了啊。”余平安放下手中的文件。 “余副主任,属下有重要情报汇报。”程千帆进门,立正,敬礼。 “医生确有可疑?”余平安突然问道。 “确有可疑。”程千帆微微错愕,回答说道。 “各条线都落实下去了?” “已经落实。”程千帆点点头,“属下来之前吩咐下去,所有人严密监视、枕戈以待。” “元芳。”余平安对武元芳说道,“通知下去,一个小时后在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武元芳立刻拿起纸笔记录。 “雄镇楼行动组组长万德隆、所有少校以上教员、杭州区行动队队长何,杭州警察局副局长康凯……” 武元芳抬头看向余平安。 看到余平安摆摆手,他收起文件架,敬礼,离开。 …… “说说吧,什么情况。”余平安示意程千帆继续说。 看着程千帆有些惊愕的表情,他摆摆手,“你小组的情况,我并不知晓,只是听闻你一直在调查这个医生,以我对你的了解,绝非无的放矢之辈,我猜测你也该来找我汇报了,看这情况,收获不小嘛。” “主任明鉴。”程千帆立刻不着痕迹的奉上一个马屁,“属下有一个问题一直不解。” “你是说‘甲六’吧。”余平安笑了笑,“你小子运气不好,抽到了唯一一个空额,甲六并不存在。” 程千帆讶然,苦笑一声,一开始他认为顾医生是‘甲六’,后来他自己推翻了这个猜测。 难怪他一直查不到‘甲六’,原来本来就不存在。 “好了,我为你解惑了。”余平安笑着指了指程千帆,“该你为我解惑了。” “属下不敢,主任高瞻远瞩,一切尽在主任的掌控之下。”程千帆说着,说着,看到余平安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他,立刻收敛,面色一正,说道,“属下一开始怀疑广济医院肺科医生顾长友是‘甲六’。” “随后安排人调查了顾长友,同时调查了此医生的一位刘姓病人。” “医生顾长友之姐夫是国军杭城警备师343团团副。” “刘涛,经营着一家茶肆,此茶肆在一年前开办,此人行踪较规律,似无可疑。” …… “属下认为,有较充分理由怀疑刘涛是日人特工,其通过医生顾长友接触国军343团团副骆芝川,以利益为诱,谋取军事情报。” “属下安排人监控了医院电话,顾长友在今天下班后曾用医院电话联系恒润茶肆,言明明日为茶肆老板刘涛送药,属下怀疑此人口中的‘药丸’,实为情报资料。” 程千帆没有长篇大论,没有过多讲述细节,言简意赅的汇报了重要情况,尽量平实讲述,并无自夸之处。 他汇报的时候,余平安一边听,一边在看程千帆带来的资料。 “说完了?”余平安没有抬头,继续看资料,口中问到。 “报告主任,属下汇报完毕。”程千帆说道。 余平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继续翻看文件。 大约五分钟后,他合上文件夹,抬起头,就看到站得笔挺,目不斜视的程千帆。 “别人汇报情报,恨不得讲的天花乱坠,将自己吹上天,你倒好,三言两语讲完了,害我还需看文件才了解细节。”余平安摇摇头说道。 “千帆不才,蒙主任厚爱,自当竭诚效命,做好本分即可。”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属下相信,以主任之明鉴,属下之辛苦、功劳,主任自然看得到。” “你啊你,你这样子,会吃亏的。”余平安说道。 “有主任在,属下从不担心。” “要是我令你吃亏呢?”余平安笑着问。 “吃亏是福。”程千帆一脸真诚,“主任认为不该拿的,自有不该拿的理由,属下资质愚钝,有时候会看不清路,跟着主任走,错不了。” “你小子,你都这么说了,我怎还能让你吃亏,你啊,比猴儿还精。”余平安指着程千帆,笑骂说道。 程千帆挠挠头,嘿嘿一笑。 …… 尽管看了文件资料,余平安还是询问了一些细节。 “你怀疑医生,是因为他喜好拉窗帘,支开助手?” “是的。” “怀疑刘涛,是根据此人身体很好的情报,研判此人故意接近医生。” “是。” “真正让你认为有把握的情报,是医生半年前突然暴富?” “主任明鉴,确是如此。” “而真正让你怀疑茶肆老板是日特,是因为顾长友的姐夫之军方身份可成为吸引日特之目标。” “是的。” “你可知道,你的这些怀疑都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余平安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千帆,“要知道,此事涉及警备师的一位团副,涉及军方,这种莫须有的怀疑,恐难服众。” “明日‘甲六’和老板接头,人赃并获,此为铁证。”程千帆说道。 余平安听到程千帆给医生安排了‘甲六’这个代号,也是忍俊不禁。 他摇摇头,走上前,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千帆,记住了,我们特务处办事,从来不需要所谓的铁证。” 看着这个他极为欣赏的年轻人,余平安继续说道,“我们的怀疑,这就是铁证!” “如若弄错?”程千帆若有所思问道。 “你说呢?”余平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年轻人。 “那就是他们自己命不好。”程千帆咬了咬牙,说道。 余平安没有说话,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 四十分钟后,小白楼会议室。 特务处雄镇楼高层和杭州区高层济济一堂。 余平安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表情无比严肃。 “齐家巷内紧外松。” “医院、茶肆,严密监视,沿途保持密切跟踪。” “在医院接触‘甲六’,以及进出茶肆之人,记录在案,每个人都要查清楚。” “‘甲六’抵达茶肆后,封锁齐家巷,一只鸟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旦有冲击卡点,杀无赦。” “旦有懈怠纵敌者,杀无赦。” “余副主任,343团那边?”杭州警察局副局长康凯小心翼翼问。 “处座会亲自致电宣成吾将军,宣将军对汉奸痛恨至极,那边不会有任何问题。”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余平安环视众人。 众人皆摇头。 “康局长,此次行动,麻烦你部多多配合。”余平安客客气气说道。 “职责所在,定当通力合作。”康凯明白余平安的意思,连忙起身说道,“康某先行告退。” “康局长,慢走。” 待康凯离开后。 余平安合上文件夹,从赵燕生的手中接过一份文件。 突然沉声说道: 委座电训…… 刷刷刷,现场所有人全部起立。 第095章 独领一组(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余平安的表情亦是无比严肃。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念电文。 “戴科长转杭州雄镇楼余、谢、柯、毛。” “获悉杭城警备师有军官通日之事,当严惩不贷,凡疑涉案人员,先行逮捕,押送南京,后经查明,概照军法从事。” “此令——”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 郑重收起电文,余平安环视众人,“委座对此事极为重视,许以便宜行事之权,诸位需要知道,权利愈大,责任愈大。” “明天的抓捕、及后续行动,所有人不要拉稀摆带。” “谁出了问题,不用委员长动手,自有处座处置。” 所有人皆是拍着胸脯、连连表态保证自己这边不会出任何纰漏。 程千帆作为发现日特踪迹的‘第一线’功臣,虽然级别不够,但是,余平安很是照顾,允许他在会议室守卫、旁听。 此时,听了来自南京的常校长的电讯,程千帆的心中也是暗暗震惊。 他着实没有想到此事竟然直接惊动了南京‘领袖’官邸。 他向余平安汇报之后,余平安向在南京的处座致电。 处座再向‘领袖’官邸之侍从室致电。 常凯申得知此事,令侍从室回电戴春风。 戴处座再回电杭州雄镇楼。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电文数次来往,最终‘领袖’电训传达到雄镇楼。 可见南京方面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 程千帆大概能猜得为何南京方面如此重视此事的原因。 国民政府虽然名义上统一了全国,不过,常委员长的中央军实际控制范围仅为河南、河北、安徽、浙江、福建、江苏、绥远、湖北、湖南、江西、察哈尔等省份。 其中江浙沪是国民政府的钱袋子。 浙江更是常委员长的家乡,不得有失。 军队更是被‘领袖’视为不可动摇之根本,日人对杭州军队的渗透,南京方面自然十分警觉和震怒。 程千帆并不知道,余平安去电南京之时,戴处座正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校长官邸’作陪。 随行电讯员将来自杭州雄镇楼之电文呈送戴春风。 戴春风直接面呈常校长。 常凯申大怒,直接口述电文,向杭州雄镇楼发来训令。 一直以来,特务处虽然也有监控军方的权利,但是碍于诸多限制。 这份训令,常凯申给予杭州雄镇楼特务处对军官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特别是允许‘但有怀疑,即可抓人’,这是非常罕见的。 故而包括余平安在内的众多特务处高层都是难掩喜色。 …… 众人领命而去。 余平安招了招手,程千帆赶紧过来。 “此情报是你发现的,你对情况最了解。”余平安边走边说,“我已通知万组长与何队长,你带领你的小组随同行动,务必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属下明白,多谢主任。”程千帆难掩兴奋,连忙表态,“属下当竭尽全力,配合万组长与何队长完成任务。” 程千帆说的是配合,而不是听命。 余平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程千帆知道这是余平安对他的‘照顾’,以未毕业之学员身份单独带领一个小组参与行动,并且有一定的独立行动权,这是非常难得的机遇。 行动顺利成功,程千帆就有了单独带队完成任务的闪亮履历。 …… 常校长对戴处座‘戴科长’之称呼,也让程千帆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位国府‘领袖’对处座的重视和另眼相待。 ‘科长’,这是三年前戴春风兼任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时的职务。 常校长称谓属下,或称官衔,或称别号,或称兄道弟,因人因时不同,皆有一定之规。 对陈骋、薛鈅等人,直呼其字,称辞修、伯陵。 对何英溱、李枞荏等人,则在字后面加一“兄”字,称敬之兄、德邻兄。 对李骥莘、程乾等人,在字后面加“先生”二字,称任潮先生、颂云先生。 对柏崇信、刘飛,直呼其职衔,称白副总长、刘次长。 对胡枞楠,则称枞楠弟。 唯独对戴春风,则以三年前戴春风兼任南昌行营调查科科长时的职务呼之为戴科长。 老长官对某部下以旧时职务称呼,这是亲近之意,是为亲信。 程千帆没有在雄镇楼宿舍休息,他连夜出了雄镇楼,前往自己小组所在的安全屋。 余平安给他创造了‘再立新功’的机会,他内心振奋,行事则更加谨慎。 “长官。” “情况怎么样?” “没有异常,‘甲六’下班后,前往‘乐逍遥’夜总会玩乐,一个小时前返回了医院宿舍,再无外出。” “恒润茶肆那边呢?” “阿达带了两个人在盯着,电话没有响,应该也无异常。” 程千帆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这个临时小组中,他对这个豪仔最满意。 做事情非常细致,又不乏机灵。 …… “长官,有一件事还没有来得及向您汇报。”豪仔说。 “什么事?”程千帆问,此时就听见内间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声音,“怎么回事?” 程千帆脸色大变,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家伙不老实,莫不是从哪里弄了个女人耍乐,真是色胆包天。 “长官还记得‘甲六’曾经开错药,害死病人之事么?”豪仔连忙解释。 “里面是?”程千帆大步走进里间,就看到一个身穿长衫之中年男子被绑在那里,嘴巴里塞了布,看到有人进来,满眼惊恐,呜呜咽咽。 “约莫半小时前,此人在医生的宿舍外转悠,手里拿着石块,想要砸窗户,属下担心此人坏事,自作主张将其拿下,还望长官见谅。”豪仔小心翼翼说道。 “让他老实点。”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豪仔一努嘴,一个特工上去,冲着此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加威胁。 果然安静了。 “说说,什么情况。”程千帆从里间出来,沉声问道。 “此人是那个吃错药死掉之病人的哥哥,一个烂赌鬼,逼着自家婆娘接客赚钱,婆娘受不过,前些天上吊了。”豪仔说道。 第096章 茶肆抓捕(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据其所言,他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再来医院闹事,找顾医生弄点钱。” “不知死活。”程千帆摇摇头,这种烂赌鬼他在上海也见的多了,输急眼了六亲不认。 按照调查来的情报,顾长友开错药治死人之事,他的团副姐夫出面,已经将此事‘摆平’了。 此人再来闹事,也是要钱不要命了。 国军一个团副,想要弄死一个人憎狗厌的破落户,轻而易举。 “你做得很好。”程千帆笑了说道,豪仔这件事做得好,及时控制住此人,不然真有可能被此人坏了大事。 听闻程千帆夸奖,豪仔心中高兴不已,他没有上过学,就是普通特工出身,没有文凭想要往上爬,难度可想而知。 被抽调来听命于这么一个年轻的特工,有的人虽然不至于怠慢不听指令,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不以为然。 豪仔则不然,他非常认真,对程千帆交代的工作无比认真、细致。 尽管不知道程千帆的背景和身份,但是,如此年轻就被‘委以重用’,自然不凡。 竭诚听命,好好做事情,总归不是坏事,万一这就是他豪仔的机缘呢? “上峰有令,明日我们小组直接参与抓捕行动。”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是!” “明天把这家伙带过去,也许有用。”程千帆心中一动,指了指里间对豪仔说道,“你亲自押守。” “属下明白。”豪仔立刻表态,“属下保证这家伙一定老老实实的。” “你办事,我放心。”程千帆拍了拍豪仔的肩膀。 豪仔下意识的弯腰,让长官拍的更加舒服,心中那个美滋滋。 …… 翌日。 傍晚时分。 广济医院附近密探严密监视。 齐家巷附近也已被特工、警察暗下里包围的严严实实。 顾长友一身西装革履出了医院大门,招了招手,“黄包车。” 一个人力车夫快速两步,拉着车过来,“先生,您去哪?” “齐家巷,恒润茶肆。” “得嘞,先生您坐好了。” 待黄包车远去,一名特工急匆匆去了医院,很快出来,来到一个电话厅。 恒润茶肆对街的一个小饭馆。 “‘甲六’已经出发,朝这边赶来了。”一个特工走进来,轻声汇报。 万德隆看向程千帆,这和情报显示的时间不对,莫不是出了意外情况。 “提前了半小时。”何欢也是皱了皱眉头,“医院下班时间还没到。” “电话里说,‘甲六’向医院请了假,提前下班。”特工汇报说道。 “此人颇有背景,故而在医院比较‘自由’。”程千帆想了想,说道,“此前也有过提前下班之举动,应无可疑。” 万德隆点点头,掏出怀表看了看,“从广济医院到这里,半个小时的路程,传令下去,全力戒备。” 随着万德隆一声令下,齐家巷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二十八分钟后,一辆黄包车停在了恒润茶肆的门口,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下了车,付了车资,拎着一个皮包,径直进了茶肆。 “是‘甲六’,确认无疑。”程千帆点头说道。 万德隆和何欢均是松了口气,大喜。 此前,众人最担心的就是出了意外情况,‘甲六’没有出现。 功劳就在眼前了。 …… 三人离开小饭馆,准备指挥行动。 万德隆是行动总指挥。 三分钟后。 随着他一声令下,特工们开始行动起来,慢慢的向恒润茶肆靠拢。 就在此时,茶肆里靠窗的位置,一个特工伸出手,隐蔽的打了个手势。 “万组长。”程千帆走到万德隆身边,低声说,“我的人发信号,茶肆有警戒人员。” 万德隆挥了挥手,正在向茶肆靠近的特工停止行动,扮作是路人,从茶肆门口经过。 “何队长,你怎么看?”万德隆问何欢。 何欢是特务处杭州区的行动队长,是地头蛇,这里的情况他比别人清楚。 “恒润茶肆只有一个正门,后门是一个小巷子,平素很冷清,没有什么人。” 万德隆皱了皱眉头,何欢说的情况,他也做过了解,确实如此。 小巷子冷清,说明很少有人,反倒是不适合从后门进攻。 一旦有陌生人出现在后门,定会引起对方警戒人员第一时间之警醒。 “不能硬闯。”万德隆点点头,“我们的任务是人赃并获,并且尽可能的抓活口,一旦强攻,很可能造成伤亡。” 这个伤亡,不仅仅指的是特工的伤亡,更指的是对方的伤亡。 此次行动,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活捉日特,争取从对方嘴中挖出其他涉案人员。 运气好的话,有可能破获一条日特潜伏组,这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 “要不要,让里面的手下闹事。”何欢提议道。 万德隆先是意动,随即摇摇头,这并非好办法,日本人很警觉,平白有茶客闹事,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和警觉,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毁灭证据和做好顽抗准备。 “属下有一个办法。”程千帆却是‘心中一动’,眼神露出激动之色,压低声音说道。 万德隆和何欢立刻看向他,两人神态各异。 万德隆是带着惊讶和期待的目光。 何欢则是明显有些不耐烦和怀疑。 对于这个上次被余平安安排他手下听命、‘监视’他的年轻人,突然被委以重用,甚至和他共同拥有一定的行动指挥权,何欢内心是不爽且排斥的。 …… “程武方,你可知此番行动之重要,这不是你……”何欢瞪了程千帆一眼。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万德隆没有理会何欢,说道。 程武方在特训班表现优异,万德隆对这个年轻人也是颇为欣赏。 “‘甲六’曾经开错药,治死过病人。”程千帆语速很快,但是咬字清晰,“如若我们安排死者家属来闹事,‘甲六’见过此人,当不会引起怀疑。” “好办法。”万德隆眼中一亮,“此人在何处,来得及叫来吗?” “运气不错,此人昨日想要去医院闹事,正巧被我的人抓住了。”程千帆说道。 “人呢?”万德隆惊喜不已,问。 “想着可能有用,也是以防万一此人坏事,属下将此人带来了。”程千帆招招手,早就等候多时的豪仔将人悄摸摸押上来。 第097章 计成(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人带来了。 万德隆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穿长衫,袖口有些油渍,脚上穿的布鞋开了口,落魄样子。 被众人盯着看,这人吓得腿直哆嗦,下意识的就要跪下来求饶。 “站直了。”程千帆冷冷说。 对方咽了口唾沫,被豪仔一把抓住,勉强站好。 “你叫什么名字?”万德隆问。 “我叫,我叫马希文。”马希文声音颤抖。 万德隆微微皱眉,看向程千帆,意思是这人吓成这个样子,行不行? “顾长友就在那个茶肆里,你一会进去闹事。”程千帆指了指茶肆的方向,说道。 “不敢,我再也不敢了。”马希文吓得直摆手。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万德隆呵斥说。 “我们和顾长友不是一起的,是来抓他的。”程千帆拍了拍对方肩膀,“明白了吗?” “明,明白。”马希文猛点头,哭丧着脸,“长官,我不敢。” 他不傻,看这架势就猜到这件事有危险,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不想死。 “十块大洋。”程千帆拎住马希文的衣领,“去闹事,事成之后给你十块大洋,不去,弄死你。” 程千帆这话就像是有某种魔力,马希文听了后腿也不抖了,眼神也有些正常了,他咽了口唾沫,“长官,能加点吗?” 真是不知死活。 万德隆和何欢心中都是骂了句。 “行,十五块大洋。”程千帆说道,看到对方似乎还要说话,他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再废话弄死你!” “十五块大洋?真给?”马希文小声问,眼神散发期待的光芒。 程千帆朝着万德隆伸出手,“万组长。” 万德隆朝着何欢一伸手,何欢骂骂咧咧的一伸手,几个手下凑了十五块大洋,递过来。 程千帆将十五块大洋放在马希文的手里,这个人眼睛都是亮的,将大洋放进兜里,整个人似乎都活过来了。 “长官,瞧好吧。” “骡子,你去,跟着他一起。”万德隆指了指一个手下。 程千帆瞥了一眼,这个特工长得尖嘴猴腮,瘦瘦的,一看就是街面上的二流子,万组长选人还是有眼光的。 …… 恒润茶肆。 雅间。 远藤博正在翻看顾长友带来的资料,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正如他所猜测的,为了钱,顾长友什么事情都敢做。 军事会议的记录抄写本,杭州湾的水文资料,顾长友都给他搞来了。 “刘先生,药我已经带来了,药钱呢?”顾长友问。 “顾医生,放心,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请相信我的诚意和信誉。”远藤博笑着说。 顾长友笑了笑,没说话。 诚意?信誉? 鬼才信。 只有见到钱,他才安心。 愚蠢而又贪婪的支那人! 远藤博心中骂了句,从身上掏出两张汇票。 “一张是两千五百大洋的汇票。” “这张是一千大洋的黄金兑票,住友银行,见票立取。” 顾长友接过汇票,仔细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笑容,“刘老板爽快。” “顾长友,你个王八蛋,你出来,王八蛋,别以为你躲在这里我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听到了外面的喝骂声,还有拉拉扯扯的声音。 …… “怎么回事?”远藤博脸色一变。 “在那里!那个房间!”一个男子的声音,然后就听到有人朝着雅间跑来,还有追赶的声音。 远藤博从桌子下面掏出一把毛瑟手枪,就要起身。 “顾长友,你害死我弟弟,几个臭钱就想打发了,没门。” 本来也吓得够呛的顾长友,听到这句话,镇定下来,骂了句,“阴魂不散的瘪三!” “你认识?”远藤博看向顾长友。 “去年那件事,一个穷教师,死掉的那个病人。”顾长友不耐烦的说道。 远藤博松了一口气,将手枪放回抽屉: 顾长友治死人那件事,他自然知道,他们盯上顾长友有段日子了,对他的事情自然要查个底儿掉。 “怎么被他追到这里了?”远藤博生气问。 “我哪知道,这家伙这几天都在堵我,谁知道他能找到这里。”顾长友没好气说。 就在这个时候,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马希文的长衫都被扯烂了,直接冲进来,指着顾长友骂道,“好啊,姓顾的,你果然躲在这里。” 远藤博看了一眼急匆匆跟进来的手下,瞪了一眼。 手下也有些委屈,这俩人不是中国特工,是来找顾长友‘寻仇’的,他们只能阻拦,不敢真的下狠手,谁成想俩人战斗力不俗,竟然被冲进来了。 手下询问的眼神看向远藤博。 远藤博摇摇头,只要不是支那特工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引来了警察就不妙了。 “姓顾的,赔钱。”马希文要扑向顾长友。 远藤博一把拽住了这个人,“这位先生,你和顾医生的恩怨,与我无关,但是,不要在我的茶肆闹事。” “好啊,姓顾的,有帮手了是不是。”马希文biaoji一口浓痰,吐在了远藤博的脸上。 这可把远藤博恶心坏了。 “混蛋!”他手忙脚乱的擦拭。 就在这个时候,跟着马希文进来的特工,突然发力冲上来,直接将远藤博和马希文都撞倒在地,口中还喊着,“赔钱!” 远藤博的手下见状,赶紧也冲了进来,踹向‘骡子’。 挨了两脚的‘骡子’,依然死死地抱住远藤博,突然发狠,一口咬在了远藤博的耳朵上。 啊啊啊! “混蛋!” 远藤博吃痛,揪住对方头发,死命的撕扯。 …… 现场乱作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想要过来救援远藤博的日本特工几声闷哼,纷纷倒下。 远藤博大惊,一扭头就看到了手里或是拎着手枪,或是拿着匕首的一群人围在他身边。 上当了! 远藤博心中懊恼至极,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中国特工盯上的。 他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这个人,就要爬起来冲向桌子,他的目标是抽屉里的手枪。 程千帆一个健步上来,直接一脚将远藤博再度踹倒。 然后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再一步上去,俯身,一个胳膊肘打在远藤博的脖颈上。 这一下就让远藤博失去了反抗能力。 程千帆捏开对方的嘴巴。 豪仔配合默契,伸手在远藤博的嘴巴里检查一番,确认没有藏毒,熟练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破布,塞进嘴巴里…… 第098章 电台(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这一切发生的太迅速了,顾长友完全吓傻了,坐在地上手足无措。 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他从地上爬起来,冲向窗户,就要跳窗逃跑。 程千帆站起来,几个特工立刻上来将刘涛捆了个结结实实。 对于要跳窗的顾长友,众人只是冷笑,竟没有去拦截。 窗户打开。 顾长友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整个人呆住了。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哀嚎一声,“完了。” 万德隆大步走进来,拿起桌上的两份文件。 ‘**师421军事会议纪要’、‘杭州湾历年水文记录’。 “混蛋!”万德隆上去一脚将顾长友踹倒在地。 军事会议记录! 水文资料! 都是绝密文件,这家伙怎么敢的! 数典忘祖的汉奸! 这个时候,何欢走进来,扫了一眼房内情况,向万德隆汇报,“一切顺利,都拿下了。” 万德隆大喜,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费一枪一弹,没有人受伤,成功拿下日本人的一个特工据点,人赃并获,此次抓捕行动堪称完美。 “干得漂亮!”万德隆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高兴说道。 “都是万组长和何队长指挥有方,属下只是做了点力气活。”程千帆并无居功自傲,微笑说。 “哈哈哈。”万德隆开怀大笑,这小子,有能力,有脑子,会做人,他喜欢。 就连一直对‘程武方’看不顺眼的何欢闻言,也是露出笑容。 抓捕成功,自有他一份功劳,和功劳比起来,那些许不快算什么? …… 程千帆走上前,在顾长友的身上摸索,搜出一个钱包,打开来看,钱包里有一叠法币,还有一张照片,照片是顾长友本人,西装革履,站在一辆小轿车旁边。 又摸出了两张汇票。 两千五百大洋的银行汇票。 一千大洋的黄金兑票。 程千帆二话没说,转身将两张汇票和那一叠法币递给了万德隆。 万德隆没有接法币,示意程千帆收起来,他将汇票接过来,扫了一眼,啧啧出声,“嘿,小日本真舍得花钱啊。” 说着,将汇票塞进口袋。 程千帆瞥到何欢眼珠子盯着汇票,恨不得上去抢过来的架势。 这是雄镇楼和杭州区联合办案,要是杭州区独立办案,这三千五百大洋大半就直接落进了何欢的口袋里了。 至于万德隆,这笔钱他自然不敢私吞,上面还有大佬呢。 当然,余平安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便是程千帆,那一叠法币之外,也能再捞到些汤水喝。 不仅仅是这笔‘赃款’,这个茶肆,乃至是‘刘涛’的其他家产,也将是特务处的了。 “搜!”万德隆意气风发一挥手。 …… 钱柜里搜出来几百法币,还有几十块大洋。 万德隆大手一挥,所有行动人员平分了,自是引来一片欢呼声。 大佬吃肉,他们跟着喝汤。 “找到没?”万德隆问。 “没有。” “报告组长,搜遍了,没有。” “继续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万德隆吩咐说。 此次行动,抓捕日特只是第一步,现在的重点是搜出电台和密码本。 “会不会本来就没有?”何欢说道。 万德隆没有回答,他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一般而言,一个特工小组是会有电台和密码本的,毕竟如果什么事情都需要通过人工去联系,万一有紧急情况根本来不及,而且人工联系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确实没有携带电台,杭州本身就有日本人驻杭领事馆,还有日租界,他们可以通过某种渠道直接和领事馆以及租借的日本特务机关联系。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在仔细搜查。 他是倾向于对方藏有电台的。 日租界和日人驻杭领事馆均被特务处严密监视。 就拿冈田公馆来说,一直被特务处二十四小时监视,日人潜伏特工要是和领事馆或者是日租界联系,暴露的风险极大,还是电台联系更安全和隐蔽。 …… 库房、厨间。 到处都搜遍了,依然还是没有找到电台。 万德隆也是有些失望,没有搜到电台,功劳就打了折扣。 当然,如果经过审问,确认没有电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只是,即使是日特供述说没有电台,就真的可信吗? 电台放在哪里最安心? 程千帆在思考。 程千帆再次来到柜台这里查看。 柜台后面是一面靠墙打造的储柜,上面原来放了各种茶叶罐子,现在茶叶罐子都被搜查的特工们打碎,扔在地上。 他走到柜台后面,拉开钱柜,里面早就被特工们搜罗的干干净净的。 “清理一下。”程千帆招招手。 何欢的人不会听他的,万德隆的手下看向他们组长。 好在他有自己的手下,豪仔赶紧带着几个人过来清理满地的瓷器、陶罐碎片。 “打一盆水过来。”程千帆说。 “没听到吗?”万德隆骂了句。 一名特工赶紧去找了个搪瓷盆,打了一盆水过来。 程千帆接过水盆,朝着地板上直接倒下去。 “不够!”他盯着地板看,摇头。 “快点打水过来。”万德隆喊道。 何欢也赶紧示意手下帮忙。 很快,又是一盆水浇下来。 程千帆仔细盯着看。 很快,他就注意到在钱柜下面的地板有一处缝隙渗水速度肉眼可见的比别的地方速度快。 “快!把水清理出去。”程千帆大喜,说道。 特工们七手八脚的拿着扫把将水扫出去,又用拖把弄干净。 “撬开这块地板。”程千帆指着钱柜下面下令。 豪仔二话没说弯腰钻下去,从身上掏出匕首,沿着程千帆所指的缝隙,慢慢地将地板撬起来。 就可以看到地板下有一个箱子的一角。 “继续撬!”万德隆与何欢都凑过来,见状,大喜喊道。 很快,钱柜下面的几块地板都被撬起,就看到一个黑色的木箱子躺在那里。 程千帆弯下腰,将木箱拎出来,挺沉的。 “快些打开。” 箱子有上锁,不过,这不是问题,程千帆从豪仔手中接过匕首,直接暴力开锁,用匕首将锁撬开。 掀开木箱盖子,就看到里面赫然是一部电台。 “好极了!”万德隆抚掌笑说。 第099章 起获密码本(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万德隆直接拿起电台,就像是看到美女一般,仔细的摩挲查看。 实际上,他是枪械射击教练,擅长行动,并不太懂这玩意,只是因为搜出了日特电台,心中无比高兴。 “日特最常用的小功率电台,昭和十年制造。”程千帆也凑过去看,看了一眼铭牌,说道。 特训班有开设电讯课,属于选修,不强迫学员学习,因为课程密集,很少有学员有时间和精力再去修习电讯课。 特务处有专门的短讯人才,故而不要求特工必须去掌握这个。 而且,电讯课程属于高端课程,也需要天赋,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能力学会的。 程千帆是例外,他对电讯课程非常热衷,他的外文课和枪械射击提前通过考核,故而有多余时间学习电讯课程。 “好东西啊,应该是日本最先进的电台,安全系数高,功率稳定,体积小,便于携带。”程千帆对这个电台很感兴趣。 “看看有没有密码本。”万德隆赶紧提醒说。 起获了电台,这还不够。 密码本才是最关键的。 特务处一向重视密码破译工作。 就在两个月前,特务处之译电科长姚惇文就在西安破译了红党的一份密电,内容属军事问题。 戴春风大喜过望,上报常凯申,被着实“夸奖”了一番,姚惇文也因此得到五百元法币的委座亲令“奖励”。 特务处之译电科一直在谋求破译日特的电文,只不过,一直没有取得什么进展。 原因很直接,特务处很少能够起获日特的密码本。 译电科对日方的密码规律缺乏参考研究对象。 故而戴春风在特务处高层会议上特别强调,要求手下在行动中尽可能的起获日方的密码本。 旦有起获敌人密码本的,当不吝嘉奖! 可以这么说,如果这次能够起获日本人的密码本,其功劳甚至远在破获日特潜伏小组、抓了几个日本特工之上。 “没有密码本。”程千帆摇摇头,电台箱中只有电台,没有密码本。 “继续搜!一定要找出密码本。”万德隆沉声下令。 有电台,肯定有密码本,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出来而已。 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密码本。 …… 转过身,程千帆盯着储柜沉思。 柜子上的茶叶罐子都被打碎,碎片都被清理了。 他盯着第三排的柜子看。 因为长期放置茶叶罐,台面上可以看到比较清晰的印痕。 这些印痕非常的密集。 这说明第三排的储柜放着的茶叶罐子最多,应是密密麻麻的。 他脑海中想象,放了这么多的茶叶罐,一眼望过去,完全遮挡住视线,看不到茶叶罐子后面的柜子隔板。 为什么这一排要放这么多的茶叶罐? 第三排的位置比较高,实际上并不方便取拿。 有古怪。 程千帆瞥了一眼角落里放着的两个凳子。 他将稍微矮一些的凳子拉过来,放在柜台后面,一屁股坐上去。 以他的身高,勉强能够正好上半身超过柜台。 这不对。 ‘刘涛’的身高比他矮一头,此人要是坐在这个稍矮的凳子上,只能露出小半个身子,很别扭。 “你过来。”程千帆将一个特工喊过来,此人身高和‘刘涛’相仿。 他让这名特工分别坐在两个凳子上。 稍高的凳子正好。 矮凳子肉眼可见的不合适。 程千帆大步走出柜台,来到看押日特的雅间,扫了一眼。 这些日特的身高,没有一个匹配那个矮凳子的。 “果然!”程千帆大喜,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转回到柜台后面,他示意那个身高和‘刘涛’相仿的特工踩在凳子上,正好和第三排的储柜高度相若。 …… 程千帆示意特工下来,他自己踩在凳子上,双手在储柜后板上仔细的摸索。 一根细细的绳子。 绳子的颜色和台板的颜色一模一样,此处光线比较暗淡,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被黏在后板上的这一根细细的绳子。 程千帆捻起这根绳子,慢慢的拉扯。 后板的一块木板开始松动。 程千帆大喜,稍稍用力一拉,这块木板就被拉下来,紧紧地贴着里面那一层木板的是一本半个指甲盖厚度的书籍。 “找到了!”一直盯着这边的万德隆喜出望外,“快些拿出来。” “等一下。”程千帆的表现蓦然变得严肃,“手电筒。” 一名特工递过来手电筒。 程千帆拿着手电筒照了照,脸色微变,将手电筒递给特工,“帮我照着。” 书籍边角被针线缝着,看起来似乎是因为书籍要散开,所以用针线缝住。 只是,有一根线明显过长,有约莫二十公分拖在那里。 且这根线中间本来应该是断开的,用活扣系上了。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将活扣解开,然后才将这本书籍拿了下来,递给了万德隆。 万德隆结果这本书籍,翻了翻,一脸兴奋,“应该是密码本。” 此时,他的心中大定,欣喜不已,不伤一兵一卒拿下了日特潜伏小组,起获电台,现在还搞到了密码本,这次行动简直堪称完美至极。 兴奋过后,他也是后怕不已,“程武方,多亏你机警,干得不错。” 作为雄镇楼的行动组组长,万德隆也是身经百战,此时自然明白刚才‘程武方’小心翼翼的原因。 “囊球的,这帮小日本,实在是太狡猾了。” 程千帆从凳子上下来,额头上满是汗水,闻言也是点头,“组长明鉴,所料不差的话,这根线后面应该是连着手雷的拉弦,险些着了他们的道。” “你去,把那根线后面的东西取出来。”万德隆吩咐说,“小心点,可能是手雷。” …… 一个被点名的特工上了凳子,用匕首非常小心谨慎的切割木板。 他回头瞥了一眼,看到包括组长在内的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心中暗暗叫苦。 用了七八分钟的时间,这名特工才将那块木板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果然,在木板后面放着一颗手雷,手雷的拉弦连着一根线,那根线此前正是和密码本的那根线系在一起的。 万德隆、何欢、程千帆等人都是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日特是为了摧毁密码本,在这里设置陷阱。”程千帆脸色阴沉,突然说,“这要是刚才在电台箱里来这么一手……” 第100章 行动成功(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听闻程千帆所言。 万德隆、何欢皆是脸色一变,后背直冒冷汗。 想到刚才程千帆暴力开锁,直接拉开了电台箱,都是后怕不已。 “狗日的,太阴险了。”何欢骂了句,还朝着程千帆抱怨了句,“程武方,你刚才险些害死大家。” 程千帆看了一眼何欢,没有理会此人。 他本可以不提这件事的。 不过,程千帆知道自己今天锋芒毕露,提及此事也好,表现的略有瑕疵,这才是一个学员正常该有的表现。 他自己也确实是后怕不已,刚才他确实是大意了,不够谨慎。 这让他暗暗警醒,特工工作是半分马虎不得,今天要不是运气好,结果不容乐观。 对于万德隆,他心中暗自警惕,刚才他打开电台箱子的时候,此人突然后退了好几步,正好避在几个特工以及柜台后面。 他不知道万德隆是故意没有提醒他,还是突然想到只是来不及提醒,想来最大的可能是后者。 但是,万德隆用手下当盾牌的举动,还是让程千帆心寒,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也许手下可以相对信任,上峰嘛…… 对于何欢,且不说此人一直对他隐隐有敌视,确切的说,此人对雄镇楼的态度一直不太好,雄镇楼的存在,极大的削弱了杭州特务处的地位,上面有这么一个太上皇,杭州特务处自然心中不爽。 观其行,此人心胸狭窄,远离为妙。 他是特训班的学员,本来就不需要理会何欢,此人也管不到他头上。 万德隆却是上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程武方,好样的,今日若非你,要闹出大事情的,我会亲自向余副主任为你请功。” 他刚才突然想到电台可能有问题,来不及提醒程武方,只能下意识的‘自保’。 幸而电台没问题。 他也松了一口气。 却没有想到陷阱不在电台,而是出在密码本那里,大意了。 ‘程武方’刚才起获密码本之时的谨慎,是切切实实的救了众人一命,更保护了密码本。 他万德隆自忖不是心胸宽广之辈,也没有那么心胸狭隘,还是拎得清好坏的。 况且,万德隆看的出来余副主任对这个程武方较为照顾。 此外,他还得知处座此前莅临杭州雄镇楼,都秘密接见了程武方。 这么一个有才华、被大佬看中的年轻人,以他的地位,当不必刻意交好,但略作亲近之意也是结个善缘。 且平心而论,他对程武方确实是比较欣赏的,今天的行动,程武方确实是表现非常不错。 “属下不敢居功,都是万组长指挥有方。”程千帆恭敬的说,这次,他没有提何欢。 余平安对何欢显然大有意见,这种人只想好处,旦有差池就翻脸不认人,程千帆自然毋需捧他的臭脚。 对于现阶段的他来说,与何欢闹翻,有利无害。 最重要的是,要紧跟上峰的脚步。 …… “老万,你带一批人,守在此处。”万德隆吩咐自己的副手说道。 “明白了。”老万是个闷闷的人,闷声说道。 恒润茶肆是日特的一个据点,特工守在此处,运气好的话,看看能否再抓到自投罗网的日特。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此次行动虽然没有开枪,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动静依然不小,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万德隆带着手下众特工将捆绑着、堵住了嘴巴的日特以及汉奸顾长友押解上车,直接驶往雄镇楼。 何欢狠狠地瞪了程千帆一眼,终究是拿他没办法,冷哼一声也带人离开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跟在何欢身后、一如既往的闷闷的罗六。 他想起了温长健,他隐约得知此人被特务处收编了,不过,那次抓捕之后,他再没有见过温长健。 也不知道这个叛徒的存在对杭州本地红党是否还能带来威胁。 ‘蝴蝶花’应该转移了吧。 “长官,我可以走了吗?”马希文哆哆嗦嗦的问。 程千帆冷冷看了此人一眼,从豪仔打探来的消息,此人涉赌成性,还逼死了自己的妻子,虽然胆小怯懦,却实非良善之辈。 不过,今天的行动还多亏了此人。 他已经了解过了,这个马希文不亏是惫懒无赖,吐了‘刘涛’那一口浓痰,简直是神来之笔,直接吸引了众多日特的注意力,堪称立下奇功。 程千帆从兜里掏出几张法币,递给马希文,“干的不错,多赏你的。”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马希文接过法币,满眼堆笑,谄媚的点头哈腰。 “去吧。”程千帆摆摆手,也没有说什么‘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话,这种赌徒,本性难移。 看着自己的手下,程千帆将手中的一叠法币,抽出一半,递给豪仔,“大家都辛苦了,好生乐呵乐呵。” “谢长官。”几人大喜。 …… 一个小时后,程千帆返回雄镇楼。 他立刻觉察到整个雄镇楼的气氛非常紧张,工作人员行事匆匆。 小白楼更是戒备森严。 程千帆来到小白楼,他要亲自向余平安汇报。 先行回来的万德隆自然已经汇报过了抓捕经过,不过,万德隆是万德隆,他是他。 这是一个亲信下属该有的态度。 程千帆请卫兵为自己通报。 不一会的功夫,武元芳出来引他进去。 “余副主任正在开会。”武元芳带着程千帆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还亲自为程千帆倒了一杯茶水。 “怎敢劳烦武副官。”程千帆笑着说。 “你小子,接连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武元芳开玩笑说,“指不定哪天我就得向你敬礼了。” “那不能。”程千帆喝了口茶水,“元芳兄是余副主任亲近之人,小弟还得倚仗兄长多多照应呢。” 说着,他放下搪瓷杯子,低声问,“那边,成了?” “唔。”武元芳点点头,“宣成吾将军亲自出面,亲自逮捕了343团的团副骆芝川,还抓了一批尉官以上军官,没看整个雄镇楼都戒严了么。” “宣成吾将军要将人带走,余副主任不同意。” 说着,他努努嘴,“这件事少打听,军方的事情,咱哥俩参乎不起。” “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对了,余副主任让我通知你,让你准备一下,参与这次的审讯。”武元芳说道,言语中满是羡慕。 …… 马希文从恒润茶肆离开。 一路小跑,到了一个巷子角落,才停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双脚发软,坐在地上。 用衣袖胡乱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小心翼翼的瞥了瞥四周,这才伸手进兜里,摸出一把银元,贪婪的看了看,又赶紧收进兜里。 一个劲的傻乐。 “这次一定要翻本。”马希文嘟囔着说,眼神中散发光芒。 此时,一直尾随他的一名特工,嘴巴里骂了句‘囊球的,烂赌鬼’,随后才悄悄的离开了。 过了十几分钟后,马希文警觉的看了看四周,脸色变得无比严峻。 他从地上爬起来,又走了几个巷子,翻过一个矮墙,从另外一个街角出来,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今天的更新在下午五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01章 杭州湾(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余平安的办公室内。 杭州警备司令宣成吾同余平安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343团团副骆芝川通日,这件事影响极为恶劣,也让宣成吾非常被动。 他试图将这件事控制在军方手中,要求将包括骆芝川在内的被抓校尉军官带回军营,由军方军法处审讯。 余平安自然不会同意,特务处难得借这个机会将手伸进杭州军方,岂能轻易放手。 更何况这次可是请了‘尚方宝剑’的。 “宣将军,杀敌卫国是你们的事情,缉拿间谍、扫清魍魉,这是我们特务处的工作,就不劳您代劳了。” “你们这是越权,军方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宣成吾拍了桌子。 “常委员长电令,着雄镇楼特务处一力查办‘杭城警备师通日’之事。”余平安也不着恼,他直接拿出了常凯申在半个小时前刚刚发来的电令。 宣成吾狠狠地瞪了余平安一眼,面对常凯申的电令,尽管他内心极度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涉及通敌大罪,他现在是既无奈又愤怒。 宣成吾是黄埔一期,其父为常凯申青年时代拜把兄弟,故常凯申视其为子侄。 即便是特务处戴春风在他的面前,也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锡我兄’。 归根结底,是他的手下出了通日汉奸,被特务处抓住了把柄。 若是其他事情,他都有底气和特务处叫板,哪怕是打官司到领袖官邸他都无惧。 “余平安,我希望你能秉公办理。”宣成吾冷冷说道,“我不相信这么多军官都通敌,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也是宣成吾最担心的,他担心特务处会趁机搞扩大化,在杭州警备师掀起‘大案’。 对于特务处,军方是天然排斥更兼忌惮。 “宣将军放心,这些人会不日押赴南京,处座会亲自过问,将军不信任我余平安,难道还不信任处座?”余平安微笑说。 “希望如此。”宣成吾冷哼一声。 …… “我们在日特手中搜到了两份文件,相信将军一定很感兴趣。” 宣成吾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脸色变得异常难堪。 他只是负责军方的抓捕,对恒润茶肆那边的情况并不知晓。 “可耻!该杀!”宣成吾勃然大怒,警备师的军事会议纪要是一级机密,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日特手中,这怎能不让他震怒。 “骆芝川只是一个团副,他没有资格出席这个会议。”余平安缓缓地说。 宣成吾冷哼一声,他明白余平安的意思,这意味着还有更高级别的军官涉案,许是同骆芝川一样通敌,许是不小心泄露。 宣成吾内心揣测应该是后者居多。 军队的情况,宣成吾是比较清楚的,国军内部的保密意识向来极差。 前些年江西‘剿匪’前线就出过一件事情,某师的军事行动方案泄密,后来查实竟是师部的一个厨子和朋友聊天吹牛的时候无意间泄露出去的。 至于说厨子怎么会知道军事行动方案? 一个参谋去厨房找吃的,和厨子聊天的时候随口泄露出去了。 “恩?”宣成吾拿起另外那份文件,初始有些错愕,‘杭州湾水文资料’? 随后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日本人要杭州湾的水文资料做什么? 是要对杭州动手? 选择杭州湾做突破口? 宣成吾坐不住了,事关重大,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立刻去一趟南京,亲自就此事向常凯申汇报。 相比较这份资料所暴露出来军事信息带给他的震惊,343团有军官通日之事已经算不了什么大事情了。 “余副主任,好自为之。” “我余平安做事问心无愧,宣司令还是管好你的手下吧。” “哼!” 看着宣成吾面色阴沉,急匆匆的带人离开,余平安也是表情凝重,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他明白宣成吾担心什么,这也是他的担心。 距离淞沪抗战几年过去了,日本人终于要再次在浙沪动手了吗? “主任,您对宣司令的态度是不是……”一个副官小心翼翼说,“毕竟宣司令是委座爱将,执掌一方军权。” 余平安转过身,瞪了此人一眼。 “属下多嘴了。” “记住了,我们是特务处。”余平安沉声说道。 特务处是领袖之爪牙,有监督地方、军方之使命,地位超然的同时,也为各方忌惮。 和这些人关系打成一片的话,你想做什么? 还有一句话,余平安不会说出来: 特务处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和宣成吾坐下来和和气气的攀交情、谈事情,那就是戴春风处长。 其他人都不可以,包括他余平安。 不仅仅是资格不对等的原因。 其他人怎么做,他不知道,也不想理会,他余平安须时刻隔谨守本分。 “余副主任,程武方来了。” “让他进来。” …… 听了程千帆的汇报。 余平安面露笑容,他非常满意。 他现在是越看这个年轻人越喜欢。 成功抓捕川田永吉,已然立下大功。 此番又成功破获了日人一个潜伏小组,更是起获了电台和密码本,可谓是再立新功。 特务处此前和日特的厮杀,成绩并不如人意,甚至可以说是死伤甚重、其功微薄。 程千帆来了杭州后,接连破获日特大案,这是程千帆的功劳,更是他余平安的成绩。 即便是处座,也受益匪浅,川田永吉之案,据说委座闻讯颇为欣喜,很是夸奖了处座一番。 “万组长已经向我汇报了,他对你是极力夸奖啊。”余平安笑了说,“干得不错。” “全赖主任运筹帷幄、万组长指挥有方,属下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 “不骄不躁,很好。”余平安看着程千帆,更加欣慰,年轻人胜不骄、得志不自满,很好。 “你认为突破口在谁的身上?”余平安问程千帆。 “顾长友。”程千帆立刻回答说。 汉奸不是日特,没有日特之顽强抵抗精神,能出卖国家和民族、甘当汉奸的,都是为了利益,都是数典忘祖、自私自利之辈。 这种人贪生怕死,受不了拷问的。 …… “你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巴。”余平安说,“明天早上,这些人会被押送南京。” 程千帆颇为惊讶,他此前以为自己只是有份参与审讯,现在听余平安的意思竟是由他来负责审讯? 第102章 审讯(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情报是你挖掘的,抓捕行动你也是参与者,整件事你是最清楚的,你又精通日语,你去很合适。”余平安看了程千帆一眼,“审讯是一门学问,权当做是你的审讯科目考核了。” “是!” 待程千帆离开之后,武元芳这才开口问余平安,“余副主任,程武方未曾有审讯经验,他去审问?” “谁说他没有审讯经验?”余平安反问。 他安排程千帆去负责审讯,绝非头脑一热的临时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程千帆精通日语,很熟悉日本人的脾性,此其一。 此外,在抓捕川田永吉之行动中,程千帆现场即时审讯温长健的情景,让余平安印象深刻。 从始至终,温长健都被程千帆玩弄于股掌之间,极短的时间内,这名红党叛徒的肉体与精神遭受了极大的摧残。 够狠。 似能看穿人心。 特务处雄镇楼审讯科教官用了这两个词语来评价程千帆之所为。 据说温长健前几日曾远远的见过‘程武方’一眼,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躲开了,已然有了阴影。 还有一点,在这一期的学员中,余平安最满意程千帆,年轻人也很识趣,主动向他靠拢,程千帆现在算是他余平安的‘自己人’。 江山人好啊。 也许其他人会下意识的排斥处座的小老乡,但是,他余平安不会。 余平安对自己在特务处的定位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 他不是黄埔系,也不是浙江人,更是有着‘红色污点’,在特务处他只有紧跟戴春风的脚步,才有前途。 而这,也是戴春风重用和信任他的原因。 …… 程千帆来到刑讯室。 刑讯室负责刑讯的两个头目,陆达、陆远是两兄弟,陆达是兄长。 两人早就得到了余平安的通知,虽然惊讶于余平安为何会选择这么一个年轻的特训班学员负责审讯,但是,上峰有令,两人自无二话。 在特务处,有眼力、听话,很重要。 “程组长,那现在就开始?”陆达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程千帆,干脆以程千帆的临时小组组长的身份称呼。 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陆达身着军装,上身军装纽扣没有系上,敞开怀,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背心上有陈旧的褐色半点,这是洗不干净的血污。 “路队长,初次合作,辛苦了。”程千帆点点头,“那就开始吧,先从我们的医生朋友开始。” 他现在对‘刘涛’的身份一无所知,顾长友就是撬开这位刘老板之嘴巴的缺口。 陆达朝着自己兄弟使了个眼色。 陆远点点头,离开审讯室,很快就和一名特工一起架着顾长友回来了。 …… 刑讯人员从顾长友熟练的绑在了木质刑讯十字架上。 看着昏死过去的顾长友,程千帆问,“怎么回事?” “这小子不老实,打昏了。” 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看到陆远就要摘下蒙住顾长友眼睛之黑布,程千帆制止了,“先不要拿下。” “顾医生睡得这么香啊。”程千帆走过去,一把薅起顾长友的头发,先是从旁边的水缸舀水,直接泼上去,随即抓住对方脑袋,猛然用力的朝着木头架子上砸过去,后者吃痛醒来,发出惨叫。 程千帆松开手。 被盟主眼睛的顾长友嘴巴里发出惨叫,竭力的想要扭动脑袋,因为看不见,更不知身处何处,巨大的恐惧感充斥,被堵住的嘴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路队长,给顾医生来点开胃菜。”程千帆说道。 “没问题。”陆达阴笑一声,取下一根鞭子,走上前来,二话没说,啪啪啪就是一顿猛抽。 顾长友吃痛,呜呜咽咽。 “等一下。”程千帆突然说道。 陆达停下抽鞭子的动作,不解的看向程千帆。 “太闷了,来点声响。” “程组长果然懂行。”陆达嘿笑一声,“陆某平素就喜欢听着这声音下酒。” 说着,陆达一把揪出顾长友嘴里的破布,抡起鞭子又是一阵猛抽。 啊! 啊! 顾长友发出凄惨的嚎叫声,“啊,别打了,我说。” 陆达看了看程千帆。 “继续啊。”程千帆淡淡说。 又是一阵猛抽。 …… “我说——啊!!” “啊——我说!” “长官,别打了——啊!” “爷爷,爷爷,别打了——啊!” “加点料。”程千帆说。 陆达嘿嘿一笑,拿起皮鞭放进另外一个水缸里,里面都是盐水。 “老子最恨的就是狗汉奸了。”陆达骂了句,拿起皮鞭又是一顿抽。 和刚才是胡乱抽打不同,这次是每次都抽在了此前被皮鞭抽烂的皮肤上。 专业人士。 顾长友顿时痛的死去活来。 整个人像是被开水煮着的大虾,拼命想要扭动身体。 程千帆看着被沾了水的皮鞭抽的凄惨无比的顾长友,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的怜悯之色。 顾长友难道会不知道他泄露的军事情报和水文资料意味着什么吗? 此人当然知道。 这两份情报,是带了鲜血的,未来将沾满无数江浙百姓的鲜血! 妻离子散。 哭泣的孩子。 残肢断臂! 尸横遍野。 鲜血染红了天空, 想象一下这个场景,程千帆就不寒而栗,怒不可遏。 这种汉奸、民族败类,为了金钱利益,出卖国家和民族,丝毫不值得同情。 千刀万剐不足惜! 此时,顾长友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程千帆直接走到盐水缸边上,舀了一瓢水,直接泼在了顾长友的身上。 融在水中的盐分,透过皮肤,滋润了肌肤纹理,触动了神经,传递到大脑,发出强烈的痛觉信号。 看着痛苦哀嚎,竭力扭动的顾长友,程千帆一把扯掉对方的蒙眼布。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医生很不适应,眯着眼睛痛苦的扭动。 终于,适应了亮光的顾长友可以正常目视,看到面前这人,只觉得有几分熟悉,不过,此时此刻他哪里顾得着去思考这个,涕泪俱下的哀求,“长官,别打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程千帆没有理会他,直接又是一盆盐水浇上去。 在顾长友发出凄惨嚎叫的时候,他一巴掌抽过去。 “闭嘴!”程千帆眼神无比冰冷,“现在,我问,你说——” 第103章 太太团(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恒润茶肆的刘涛,真实身份是什么?” “他,他叫远藤博,是日本人。” “远藤博隶属于日本哪个特务机关?” “不知道!” “你不老实。”程千帆摇摇头。 “啊啊啊!” 陆达立刻直接一拳打在顾长友的肚子上。 “长官,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说说吧,这个远藤博是何时何地,如何接近你,你们之间做了些什么?你向日本人总共提供了几次情报?” “我说,我说,一年前我就认识了他,长官我发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日本人,他是居心不良,故意接近我……后来,他问我想不想赚大钱……” 和程千帆猜测的差不多,大约一年前,远藤博故意接近顾长友,刻意交好,带着他开始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一切开销都是远藤博包了。 后来,远藤博故意疏远了顾长友,一下子没有了金主,又习惯了享乐生活的顾长友,仅仅凭借医院的薪水,难以继续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开始四处借债,甚至是坑蒙拐骗病人,以维持自己的享乐。 后来债主追上门,远藤博也适时的出现,开始威逼利诱顾长友为日人效力。 非常老套的套路,和被程千帆亲手处决的汉奸老莫的情况非常相似。 …… “说说骆芝川的情况吧。” 骆芝川的情况有些特殊,确切的说,这位国军团副一开始是被自己的小舅子给坑了。 顾长友从骆芝川那里偷走了一份军事文件交给了远藤博。 这份文件谈不上多么机密,但是,却足以成为骆芝川通日之把柄。 日本人以此来威胁骆芝川,拉他下水。 就这样,骆芝川被远藤博半威胁,半利诱的情况下,成为了日特在国军中发展的军事间谍。 “你还是不老实啊。”程千帆直接给了顾长友一巴掌。 他敏锐的捕捉到,顾长友在说道骆芝川被拖下水的时候,明显有些犹豫,这其中肯定有所隐瞒。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弹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顺手将烟盒扔给了陆达,“借个火。” 陆达立刻明白,他嘿笑一声,拿起炭火中烤的通红的烙铁,递过来帮助程千帆点燃香烟。 然后给自己点燃香烟,歪叼着烟嘴,举起烙铁,在顾长友的眼前晃悠,“程组长,不是陆某给您吹,这烙铁可比皮鞭好多了,这玩意烙在人身上,滋滋作响,配上人的惨叫声,简直是世界最美妙的声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程千帆摇摇头。 “瞧好吧。”说着,举起烙铁就要朝着顾长友的脸上烙上去。 “我说,我说,是我姐姐,是我姐姐劝说姐夫投靠日本人的。”顾长友尖叫喊道,两腿之间淅淅沥沥的开始滴水。 喊出这句话,顾长友嚎啕大哭,他之前有些犹豫,就是因为对于自己的姐姐,他还是有亲感情的,他姐姐对他真的是掏心挖肺的好。 “说说吧。”程千帆直接将烟蒂摁在顾长友的脸上,丝毫不理会对方是惨叫,微笑说,“这是最后一次,再敢有隐瞒,就不是烟头了。” 顾长友吓瘫了,再不敢有什么隐瞒。 …… 骆芝川一开始是不愿意的,甚至考虑大义灭亲,要将自己的小舅子抓起来法办。 这个时候,骆太太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为了保住自己的弟弟,骆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 远藤博适时的送上黄金、首饰。 这位骆太太彻底沦陷了。 可以说,顾长友的姐姐是促使骆芝川彻底投靠日本人的关键人物。 不仅仅如此,骆太太还拉拢了自己的牌友,也就是一些军官的太太们下水,通过这些太太们,343团的不少军官都或多或少的和日本人勾连上了。 程千帆无比震惊。 他没想到,这个骆太太竟然在此案中扮演如此关键的作用。 一个并不起眼的女人,竟然直接导致国军一个主力团被日本人‘攻陷’。 可想而知,一旦战事开启,343团极有可能随时哗变投日,这就是隐藏在杭州驻军中的一颗大毒瘤。 程千帆不敢大意,暂时中止了审讯,立刻向余平安汇报。 …… 余平安听了程千帆的汇报,震惊且愤怒。 他也没想到,这些军官的太太们竟然比他们的丈夫涉案更深。 余平安直接拿起电话,“都抓起来。” 看到程千帆惊讶的表情,余平安摇头苦笑,“你可知道,这些太太们找了妇女会的谭女士,正在闹,要求释放他们的丈夫。” 原来,这些军官太太得知他们的丈夫被抓捕,不仅仅没有逃跑,竟还纠集在一起延请了妇女会的一位高官太太闹事,要求释放他们的丈夫。 真是愚蠢妇人。 程千帆也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了。 不过,也只能说这个骆太太手腕高明。 这个女人的想法很简单,拉更多的人下水,她和他的丈夫就更加安全了。 她诓骗这些女人说认识一位很有钱的日本商人,因为中日之间的关系恶劣,日本商人的处境不太好,想要结实他们的丈夫,有了军方倚靠好做生意。 至于说这些太太们是否真的相信这个说辞,还是猜到了真相但是假装不知、掩耳盗铃一般眼中只有日本人的金钱好处,这已经不重要了。 如此,这些被抓的军官通敌的证据已经有了。 即使是军官的太太中有些妇人确实是无知,但是,军官岂能不知结交日本人之问题严重性。 “依你看来,这个顾长友真的不知道远藤博真正身份?” “顾长友的价值不高,知道的不多,况且他应该不敢再有隐瞒。”程千帆说道,“相比较而言,骆芝川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 “骆芝川已经有人在审讯了。”余平安摆摆手,审讯军方人员,可能会吐出很多隐秘,程千帆不适合接触。 “那属下准备正式提审远藤博等日特。” “去吧。”余平安点点头。 “属下的审问手段有些不寻常,可能会有死伤。”程千帆面色平静说。 “我只要结果。”余平安语气更平静,停顿了一下,还是补充了一句,“远藤博不能死。” 死几个日本人算事情么? 第104章 审讯日特(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站在走廊的风口抽烟。 放眼望去,可以看见远处的灯火。 他伸手去触摸,风吹来,似能抚摸到市井的喧嚣气息。 该干活了。 程千帆将烟蒂丢在地上,铮亮的皮靴用力的踩了踩。 他现在是一身崭新的国军军装。 这是此前他离开余平安办公室,余平安突然要求的。 “这是你第一次审讯日本人,要有仪式感。”余平安如是说。 程千帆朝着刑讯室走过去,皮靴踏在地面上,发出踏踏踏的声响。 刑讯室里的空气污浊,门一开,门外的清新空气和室内的污浊空气争相交汇。 程千帆第一眼就看到了刑讯台的正面新放了一把椅子,是那种皮革转椅。 在角落里还有一头死猪躺在地上。 “程组长,辛苦了。”陆达面带微笑,邀请程千帆落座。 “多谢。”程千帆点点头,径直朝着转椅走过去,坐下来,他的坐姿并不稳重,是斜靠着座椅,侧身面对刑讯台的。 “程组长,先审哪一个?”陆达问。 “远藤博放在最后,先把他的手下带上来。”程千帆说,陆达正要问,程千帆补充了一句,“我记得我们抓了八个人,除了顾长友和远藤博,另外还有六个人,都押上来吧。” “明白了。”陆达朝着自己的弟弟陆远挥了挥手。 …… 程千帆从兜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香烟,就要拆开,陆达就递过来一支烟。 他看了陆达一眼,丝毫不介意陆达手指上干涸的血渍,接过烟,又冲着陆达伸手,“路队长,对个火。” 陆达嘿嘿笑了,将自己嘴巴里的香烟递过去。 程千帆对上火,将陆达的香烟递还,低声问,“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接到你的通知,就准备了。”陆达拍着胸脯说道。 “陆队长,今天劳烦你了。” “程组长说的哪里的话,咱老陆虽然第一次和合作,但是,感觉对脾气。” 很快,恒润茶肆的六名‘伙计’被带了上来。 六个人都是用黑布盟主了双眼,嘴巴塞了襟声布团。 “诸位,刚才我同远藤君沟通的很开心,希望我们也能够交流愉快。”程千帆说道。 听到这句话,六人立刻有了反应,竭力挣扎,随即被押送他们的特务处特工照着肚子狠狠地给了几拳。 “客人都来了,那就准备上菜吧。”程千帆说道。 几名刑讯室的特工依次将四名日特捆在了十字木架上面。 “陆头,架子只有四个,不够用了。” “程组长既然说了要上菜,咱们先给一个客人上一道大餐。”陆达阴笑一声,“他,上老虎凳。” 陆达指了指另外两人中的一个人说道。 立刻有两个审讯人员将这个人拖走,直接捆在了老虎凳上。 还有一个日特被特务处的特工架着,无处安放。 …… 程千帆使了个眼色,陆达一把揪出此人口中的布团,然后二话没说,先上了两块砖。 啊啊啊! 伴随着此人的惨叫,被绑在木架上的四名日特以及另外一名站在一旁被特务处的特工架着的日特均是愤怒不已、不安分的扭动身体。 “其他五个人嘴巴里的布也都拿掉吧。”程千帆摆摆手。 陆达挨个上去,将这些日特嘴巴里的布团拿出来。 “混蛋!” “你们对小林君做了什么?” “小林,你怎么样了?” “小林君!” “混蛋!该死的支那人!” 程千帆心中松了一口气,他首先点出远藤博的名字,就是给这些人造成一个印象,特务处已经认定他们是日特了。 这些日特就会下意识的喊出同伴的日本名字。 虽然经过拷问之后,这些人早晚也会承认自己是日特,但是,这不是节省时间么。 程千帆一挥手,陆达立刻将那名‘无处安放’的日特的嘴巴堵上了,与此同时一掌击打在此人的脖颈上,将这名日特击昏过去。 “这个人怎么不绑上去。”程千帆指着被打昏过去的日特,不耐烦的问。 “程组长,刑讯室就这么大,没有多余的木架和刑讯台了。”陆达说道。 “搞什么!”程千帆骂了句,这个时候,有特工过来小心翼翼问,“程组长,要不,先将这个人押出去。” “那么麻烦做什么。”程千帆冷哼一声,拔出配枪。 砰! 一枪击打在地上的那头死猪身上,子弹穿透肉体,发出噗的闷响。 一名特工同时配合发出一声低低的、戛然而止的惨叫。 “前田君!” “翔一!” “混蛋,你对他做了什么?” 程千帆收起配枪,微笑说,“诸位,你们应该为他高兴,最起码他用不着受皮肉之苦了。” 说着,他摆摆手,“前田翔一是吧,记录一下,前田翔一自知罪孽深重,撞墙自杀,拖出去吧。” “混蛋,你杀了前田君,还侮辱他!” “支那人,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不会放过你的。” 程千帆两步上前,冲着一名被绑在木架上的日特就是一拳,“我们可没有邀请你们来中国!既然不请自来,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这帮禽兽的!!!” 几名特工朝着被打昏了的日特身上泼了一盆血,拖拽着离开,地上拉出长长的血色拖痕。 挨了一枪的死猪也被轻手轻脚的抬走了。 刑讯室的门再次被重重的关闭。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程千帆示意特工们将日特眼睛上的蒙眼布拿掉。 突然重见光明,几人眯着眼睛,约莫半分钟后,视力才恢复正常。 …… 被摘下了盟主眼睛的黑布,江口英也眯着眼,好一会才适应灯光,他第一时间扭头看向四周。 就看到一名同伴被绑在一个椅子上,架起来的双脚下面垫着砖块。 还有三名同伴和自己一样被绑在了木质架子上。 前田翔一呢? 他转动脑袋看,就看到中国特工正在朝着地面泼水清洗。 依稀可见一道血色的拖痕。 他们杀了前田? 他们真的杀了前田! …… “可以开始了。”程千帆朝着陆达说道。 “四位,请欣赏。”陆达朝着四名被绑在木架上的日特狞笑着说道。 被绑在老虎凳上的日特,直接被加了两块砖。 整个人发出非人的惨叫声,昏死过去了。 旁边立刻有人从一盆炭火中拿起通红的烙铁,直接按在了这个日本特工的胸脯上。 此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醒转过来,随后立刻又昏死过去了。 “八嘎!” “混蛋!” “住手!” 被绑在木架上的四名日特表情狰狞,声嘶力竭的骂道。 “放开小林君,有种冲我来!”四人中的最后一人疯狂的扭动身体,状若疯狂,喊道,“杀了我!杀了我们!” “对啊,杀了我们!” “杀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会为我们报仇的!” 另外两人跟着喊道。 “好啊!”程千帆拔出配枪。 嘭! 一枪击中先开口的那人的额头。 脑浆、鲜血飞溅。 “杀了我——”江口英也喊得稍慢一些,话还没有出口,就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睛瞪大,惊恐的看着被子弹掀开了小半个脑袋、红色的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的样子,他整个人张大了嘴巴,大脑一片空白。 程千帆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日特的反应,冰冷的眼眸看过来,同时举起枪…… “好啊,满足你。” 更新在傍晚六点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05章 江口英也的心路历程(求月票收藏推 “好啊,满足你。” 因为目睹同伴被‘残忍’枪杀而大脑一片空白的江口英也,就听到这个中国军官说了这么一句话。 ‘满足什么?’ 他的大脑思维还在转动,就看到这名中国军官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要满足我什么?’ 江口英也的眼眸中绽放出巨大的惊恐: 他要杀了我! 他说要满足‘我要求他杀了我’的要求。 我要死了吗? 好吧,死就死了吧,被支那人抓住之后,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吗? 为帝国尽忠,来吧! 不不不,我不能死,我还年轻,我在支那捞了钱,惠子还在国内等着我回国结婚。 两个声音在江口英也的脑海中发生激烈的争吵。 程千帆的枪口指着江口英也,说话的对象却不是江口英也,却是看向被捆绑在江口英也左侧的木架上的那名日特。 …… “第一个问题,你们隶属于哪一个特务机构?”程千帆问,“十秒钟时间,不说我就给他一枪。” “小栗君——”江口英也下意识的喊道。 “江口君,你放心,我不会屈服,不会说的。”小栗元满郎大声喊道,“神社见!” 小栗君好勇敢! 不对! 江口英也反应过来了。 被枪口指着的他! 他扭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小栗元满郎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程千帆一直在观察这个日特,他从这名叫江口的日特看向同伴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恨意。 也许这名叫江口的日特能够理解同伴的选择,但是,他不会原谅。 “很遗憾,你的生命在你的同伴的眼中狗屁都不是。”程千帆看着江口,微笑着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这是魔鬼的笑容! 这笑容看在江口英也的眼中,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遗言? 我要说什么? 是不是该说一番慷慨激昂的为‘天皇陛下’、为帝国效忠死而无憾、神社再见之类的话? 江口英也只觉得自己的口中无比的干涩,就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热的。 他惊恐又愧疚的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的脑海中‘为天皇尽忠’的声音很小很小。 一个画面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在香川的海边,惠子撑了一把小红伞,冲着他浅笑挥手‘英也’…… 蓦然,一个身高不高的粗壮身影过来,一把抱住了纤小可爱的惠子,在惠子的哭泣声中,男子得意的狂笑。 是铃太! 家乡的面粉厂的厂长的儿子! 这个资本家的少爷早就对惠子垂涎三尺,自己要是死在支那,惠子肯定会被铃太霸占的。 江口英也的眼眸中满是痛苦神情。 …… 程千帆看着江口,他在这个日特的眼眸中看到了人类在濒临死亡前的复杂情感映射。 有一丝恨意。 有痛苦。 还有一丝悔恨? 不甘心? 这些情绪体现在程千帆的眼中都汇聚成一个词语: 挣扎。 这个江口没有其他几名日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时刻准备拥抱死亡’之决心。 另外四个人,包括刚刚被他一枪打死的日特,喊出‘杀了我’的时候,眼神是无比狂热的。 这个江口的眼神也有狂热,但是,仔细观察就可见差了几分疯狂神情。 特别是在程千帆开枪之后,他捕捉到此人的狂热神情快速敛去,眼神中是一闪而过的惊恐。 这个细节被程千帆捕捉到,所以,他立刻将这个江口视为突破对象。 挣扎的情绪,程千帆将其理解为怕死。 不管江口因为何种原因有这种‘挣扎’的情绪,归根结底就是: 他不想死。 但是,长期的****思想,这个年轻的日特又无法下定决心做一个背叛者。 程千帆决定给他一个创造一个理由。 …… “就这么决定了你的生死,似乎对你有些不太公平。”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江口英也看着这个恶魔一般的中国军官,他不明白这个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杀死自己之前再洗刷一番吗? 江口英也面如死灰,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惠子,想到惠子会被资本家的儿子霸占,他的心就在滴血。 他死都不甘心啊。 如果自己在支那为了帝国尽忠的消息传回香川,惠子为自己殉情的话,那该多好啊。 惠子会为自己殉情吗? 不会的,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铃太一定会霸占惠子的。 不,惠子会不会听到自己殉国的消息,就立刻投入到资本家儿子的怀抱? 或者—— 还是说这对狗男女已经在国内勾搭在一起了? 自己在国外为帝国效力,他们在国内当jian夫yin妇! 还有小栗元满郎这个混蛋,他凭什么觉得他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强烈的不甘心的情绪在江口英也的心底犹如疯狂野蛮生长的野草一般,融入他的血液,脑海。 就在这个时候,江口英也的耳中听到声音,“最后三秒钟,江口君,说出你们所隶属的特务机关的名称,否则我就只能杀死你的同伴了。” …… 程千帆看着双眼无神、陷入沉默的江口英也,他微微皱眉。 难道自己看走眼? 判断错误? 他没有选择用那位‘小栗君’来试探江口,万一江口对小栗刚才的选择怀恨在心、宁愿看着程千帆开枪打死小栗,那就糟糕了。 所以,他选择被捆绑在木架上的另外一个日特作为对象。 他要江口在十秒钟内供述他们所属的特务机关的名字,否则就杀死这个日特。 这边陆达在高声倒数计数。 但是,江口英也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好了,时间到了。”程千帆朝着小栗元满郎摇摇头,“很遗憾,这位江口先生拒绝拯救你的生命。” “不!不要!”江口英也突然喊道,“住手!我说!” “江口英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被程千帆用枪指着的日特立刻反应激烈的喊道。 “仓井君。”江口英也悲呼出声,红了眼睛,凄厉的喊道,“我做不到,仓井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杀死,我不能那么做,你是我最好的战友和兄弟。” 第106章 井上公馆(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英也,你不能这么做。”苍井喊道,马上就被陆远打了一拳。 “这位军官先生。”江口英也看着程千帆,“我要求你们停止对小林君的用刑,作为交换,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小林君就是在老虎凳上、享受了‘烙铁’开胃菜的那个日特,此时已经多次昏死过去,频频被冷水浇醒,现在又被折磨的昏死过去了。 “江口英也,你混蛋!” “英也,你在做什么?” 其余两名绑在木架上的日特状若疯狂的喊道。 程千帆右手一摆,两名特工上来就是一顿皮鞭狠抽,蘸了水的皮鞭抽打在人的身体上,对肉体发发生了亲密的物理和感官反应,一阵惨叫声。 皮鞭为了保养会在上面涂上油脂之类的防腐,这样会减少摩擦力,也就是说太光滑了,打在人的身上带来的力度和痛感会削弱。 如果蘸水后,因为吸附水分,皮鞭的毛皮表面的小毛刺会膨胀,增加摩擦力。 每一鞭下去,看似平滑的皮鞭的毛皮表面的毛刺就像是一个个肉眼不可见的锯齿。 江口英也的耳朵就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他自我选择屏蔽了这些声音,他的内心里一个声音在吼叫: 江口英也是真正的勇士。 他没有背叛帝国。 他是伟大而无私的。 他是为了惠子! 为了这些同伴! 为了纯洁的爱情,为了同伴的生命。 自己宁愿承受误解,做出了这样的牺牲。 这是伟大的忍辱负重。 江口英也为自己找到了‘神圣’的理由。 他反复的在内心里如此对自己说。 …… “先说出你隶属于哪个特务机关!”程千帆冷哼一声,“另外,你没有资格和我提要求,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你保住你的同伴生命的条件。” “好吧,我说。” “江口英也,混蛋,啊——你——这个懦夫!”仓井骂道。 “仓井君,我可以昂首迎接死亡,但是,我无法接受眼睁睁的看着你因为我而被枪杀。”江口英也表情痛苦说道,“军官先生,我们隶属于井上公馆远藤小组。” “混蛋!” “该死!”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太吵了。” 陆达拿起堵嘴巴的破布。 程千帆面无表情的走到火盆旁边,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对着点燃了香烟。 “这种粗活,我来就行了。” 陆达两步过来,一只手拿着一个烙铁,直接走到木架边上,一边一个,直接用力摁在了‘仓井’和‘小栗’的胸膛上。 白烟混合着一阵烤肉的焦臭味弥散,两个人都是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交流了。”程千帆看着江口英也,“你的姓名,年龄,籍贯,职务。” “江口英也,26岁,四国岛香川县人,井上公馆远藤小组情报组员。” 井上?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在老莫那里发现的那个樱花令牌,令牌的正面那个模糊的字迹,当时他有过猜测,可能是田,也可能是天,也可能是井。 莫不是和这个井上公馆有关系? “井上公馆。”程千帆冷声问,“你们不是在上海活动的吗?” “军官先生知道井机关?”江口英也忍不住惊讶问,井上公馆成立了一年多的时间,因为不同其他的日本正式特务机关发生表面联系,一直很隐蔽,可以说是声名不显。 没想到竟然早已经引起中国特工部门注意了? 程千帆冷笑一声,“我问你,你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现在将井上公馆的情况详细的说一说。” 江口英也自觉明白了,这是在考验他的回答,他不敢有什么隐瞒。 况且他本来也没有打算隐瞒,江口英也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决定投降,就要将己方卖的彻底,这样才能有最大的活命机会。 一个出卖己方情报出卖的彻彻底底的‘乖巧’的日本特工,想必中国特工部门会感兴趣的。 …… 井上公馆是日本hei龙会浪人井上彦创立的,并不属于日本军方或者是其他的各式正式特务机关。 井上彦以开展日中贸易做掩护,从日本国内招募一批浪人为骨干,收买一些汉奸当爪牙,主要任务是刺探情报,暗杀绑架破坏等。 出手狠辣,不折手段,没有底线。 这是井上公馆的行事风格。 此外,因为井上公馆重视‘招揽’本地汉奸,非常熟悉本地情况,一些日本其他特务机关完不成的任务,井机关反倒是屡建奇功。 故而,虽然井上公馆只是一个由日本浪人组成的间谍组织,不属于日本的官方机构。 但是由于他们的间谍活动成绩突出,因而得到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承认和积极支持。 在活动经费上更是受到鼎力支持,井上彦甚至随时可以向日本驻上海日军司令部或领事馆无限制地领取。 …… “远藤博是这个情报小组的组长?” “是的,组长是远藤博,他是井上馆长的大阪老乡。” “其他几个人的名字,身份。” “被军官先生第一个打死的叫前田翔一,他是电报员。” 程千帆闻言,露出懊恼不已的表情。 其实内心里是庆幸不已,确实是好运气,随便选择了一个‘被诈死’的家伙,竟然是电报员,这要是被他真正一枪打死的那个家伙是电报员,那就可惜了。 看到这个国军军官懊恼的样子,江口英也也是叹口气,这个小组内,他和前田翔一的关系不错,没想到前田上来就被这个中国军官一枪打死了。 “第二个被军官先生开枪打死的是木下兵三郎,他是行动队员。” “小栗元满郎,行动队员。” “仓井新之助,行动队员。” “小林润,情报组员。” 看到江口英也言辞吞吐,程千帆冷哼一声。 “小林润经常要陪伴远藤博一起睡觉。”江口英一赶紧说道。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这种事在日人中并不少见,在东亚同文学院的时候他就对一些日本学生的特殊癖好有所耳闻。 “这么说,小林润会知道远藤博的一些秘密?” “可能吧。”江口英也不确定说,他们都不太看得起小林润,所以和小林关系很一般。 “为什么你们会离开上海,来杭州活动?”程千帆问出了他非常关切的问题。 “远藤小组来杭州刺探情报,是帝国陆军参谋本部通过帝国驻上海领事馆的影佐祯昭大佐向井上公馆下达的命令。”江口英也老老实实的回答说。 第107章 多出来的那个人(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川木会社。 冈田俊彦脚步匆匆的推门而入。 他径直走向川木会社的社长川木太郎身侧那个正恭恭敬敬的向他鞠躬行礼的中年男子,直接一个耳刮子就甩了出去,“混蛋!” 打了一巴掌还不够,冈田俊彦提起脚,又狠狠地将对方一脚踹到在地。 犹自不解恨,继续伸脚猛踹。 川木太郎看了一眼,并没有劝阻,让冈田君发泄一下怒火也好,这些上海来的家伙太不守规矩了。 看到差不多了,川木太郎才上来拉住了冈田俊彦,“冈田君,好了,请收敛你的怒火,尽管我也不喜欢这帮家伙,但是,他们确实是为帝国立下很多功劳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川木太郎又狠狠地踹了中年男子一脚,余怒未消的坐回去,拿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不由得他不生气。 ‘井上公馆’的潜伏小组在杭城潜伏活动、发展亲日实力、刺探情报,这件事‘井机关’方面并没有向冈田俊彦照会。 直到今日他接到了川木会社的社长川木太郎的紧急报信,告知他上海‘井机关’的特工小组出事了,他才知道自己的眼鼻子底下竟然有这么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帝国特工小组在活动。 客观的说,‘井上公馆’的隐瞒,令冈田俊彦很生气。 而最让他愤怒的是,这帮家伙办事情的时候不照会他一声,出了事情反倒是来找他了。 杭州,是冈田俊彦的辖区。 此前出了川田永吉被中国特工抓捕之事,冈田俊彦已经遭受了处分。 这件事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除,这边又突然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冈田俊彦的怒火再也不可遏制了。 “少佐阁下。”中年男子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冈田俊彦深深鞠躬,“小岛康介恳请少佐阁下出手相救,井上公馆上下感激涕零。” 冈田俊彦看了此人一眼,他可以对小岛康介拳打脚踢,但是,对于井上公馆也却不能怠慢,井上彦这个家伙虽然不是军职人员,但是他搞得这个井上公馆据说很得陆军参谋本部的欣赏。 帝国驻上海领事馆的影佐祯昭大佐就多次夸赞过井上公馆,言语中对井上彦颇为欣赏。 “说说吧,怎么回事?”冈田俊彦冷冷说道。 …… 程千帆没有想到在杭州破获的日特组织,竟然和上海的影佐祯昭牵扯上了。 这又让他想起了老莫。 想到了被老莫勾连日本人杀害的罗惠君女士和另外一位女同志。 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轮廓: 杀害两位抗战夜校的女同志的日本特务,应该就是井上公馆的日本特工。 而井上公馆的行动,或者说‘井机关’的头目井上彦在很大程度上是听命于影佐祯昭的。 程千帆继续盘问江口英也。 不过,江口英也只是普通的情报组员,知道的信息并不多。 很多机密信息都是远藤博一手掌握的。 “影佐英一在井上公馆是身居何职?”程千帆突然问。 “影佐英一?”江口英也露出茫然的表情,“军官先生,我不认识这个人,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程千帆阴冷的眼眸盯着江口英也看。 江口英也心中忐忑不安,“军官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程千帆从转椅上起身。 江口英也吓坏了,“军官先生,请相信我,我渴望立功,如果我知道的,我肯定会说的,我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希望如此。”程千帆微笑着,笑容很阳光,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江口英也的肩膀,“如果让我知道你撒谎,我可以保证,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江口英也吓得身体发抖,程千帆的笑容在他的眼中比地狱的魔鬼还要令他觉得恐怖。 “松刑。”程千帆冷冷命令道,倒背着双手走向被绑在木架上的小栗元满郎。 “江口先生很识时务,给他应该有的礼遇。”程千帆说道,“一个单间,一床被褥,弄点好吃好喝的。” “是!” 两名特务处特工上来蒙住了江口英也的眼睛,堵住嘴巴,将他架出刑讯室。 …… 程千帆倒背着双手,看着两个相邻的木架刑具上的小栗元满郎和仓井新之助。 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炭火盆,炭火烧的很旺。 通红的火光下,映照着程千帆的眼眸,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他直接舀水,将两个人泼醒。 “小栗元满郎、仓井新之助。”程千帆微笑说,“两位休息的可好?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愉快的谈话了?” 说话的时候,程千帆看了一眼在老虎凳那边的小林润,此人受刑最严重,多次昏迷,多次被冷水泼醒,不过,这次却是自行醒来,此时只是在装昏迷。 程千帆没有理会小林润。 有的审讯人员喜欢将审讯对象隔离开,单独审讯,以防止串供和有所隐瞒。 常规来说,程千帆也应该如此。 不过,他的审讯时间紧迫,所以采取了这种非常规的多人同时审讯的方式。 他采取的刑讯压迫的心理胁迫方式。 有些人可能一开始不怕死。 甚至于具备一定的刑罚拷问之承受能力。 但是,目睹同伴的受刑和生死考验,他会受不了。 按照程千帆的理解,这种人属于能扛得住肉体折磨,但是,精神抗压能力不行。 特训班的刑讯课程中,虽然也有提及过这种类型特征,不过,特务处的刑讯教官普遍还是更加倾向于肉体折磨。 实际上特务处的教官并不推崇这种‘文明’的审讯方式。 程千帆却对这种审讯方式较为感兴趣。 他喜欢琢磨人心和人性。 江口英也的开口,让程千帆心中欢喜,也有些小得意。 这几个人都是远藤小组的普通组员,只要有一个人开口了,就算是审讯成功了。 因为他们知道的情况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的。 “江口英也先生已经去享受美食美酒,他还能好好的睡一觉。”程千帆的脸上的温和的笑容,“现在,我需要有人对江口君提供的情报进行补充。” “机会只有一个。” “二位,谁先开口?”程千帆微笑着,就在两个日特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一挥手,两名审讯科特工端了两盆加了盐的辣椒水,直接泼在两个人的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然后戛然而止。 “程组长,昏过去了。” 程千帆点点头,走到老虎凳那边,低下头看着小林润。 小林润闭着眼睛。 “小林君,看到这两个人受折磨,心里很舒畅吧。”程千帆的语速很慢,语气平静,“一个问题,经常去恒润茶肆找远藤博的那个人是谁?你回答我,我就继续帮你报仇。” 第108章 诡诈(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小林润痛恨小栗元满郎和仓井新之助。 在特务处的特工对小栗元满郎以及仓井新之助动刑的时候。 程千帆敏锐的注意到,此时同样在受刑的小林润之惨叫声变得小了,甚至一度消失。 他悄悄走过来,看到小林润的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的光芒。 此前程千帆将枪口对准仓井新之助,以兹来‘威胁’江口英也之时。 程千帆观察到小林润的情绪有种近乎诡异的亢奋。 是的,是亢奋,不是愤怒。 当江口英也‘屈服’了,愿意开口招供以‘挽救’仓井新之助的性命的时候,小林润的亢奋情绪消失,就像是‘麻醉药’药效消失了,再度因为伤势而发出惨叫声。 故而,程千帆得出了一个猜测: 小林润和仓井新之助以及小栗元满郎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用‘痛恨’这个词来形容。 …… “小林君,看到这两个人受折磨,心里很舒畅吧。” “一个问题,经常去恒润茶肆找远藤博的那个人是谁?” “告诉我,我会继续好好招待小栗元满郎和仓井新之助的。” 程千帆的语速很慢,语气略温柔,眼睛死死地盯着小林润看,想要捕捉他的面部表情,以兹作为判断和印证。 程千帆判断有一个非常重要之人物经常去找远藤博,是根据顾长友的供词得出的猜测。 顾长友供述,他每次去找远藤博,远藤博都会在一个靠左侧的雅间和他会晤。 从来没有去过右侧的那个雅间。 据顾长友所说,他有一次走错门,进了右侧那个雅间,远藤博看到后非常生气。 程千帆询问右侧雅间的环境。 干净。 整洁。 桌面上摆放着一套刚刚清洗完毕的茶具。 故而程千帆推断还有一个重要人物经常会和远藤博秘密会晤。 而且既然使用雅间,说明不是恒润茶肆内部人物,是扮做老客来访。 “可以,军官先生,你先杀了仓井新之助,我就告诉你。”小林润脸上带着鲜血,笑着说道。 程千帆的脸色变得阴冷,“我说过,你们没有资格给我提条件。” “继续!” “程组长,第四块砖了。” “我说了继续。” 小林润发出惨叫声,整个人汗如雨下,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脚骨几乎被折断发出的刺耳的声响。 一声惨叫后,小林润昏死过去。 …… 老虎凳的结构简单,不过是一条长板凳加上一根拴在板凳头的木杆。 就这么一个结构简单刑具,堪称非常残忍和恐怖。 老虎凳主要是通过对人的腿部和关节施加巨大的压力,使得身体神经传达出无法忽视的痛苦感起到折磨的目的。 “泼醒。” 一名特工先是卸下一块砖。 一盆冷水直接泼在小林润的身上。 看着慢慢醒转的小林润,程千帆并没有立刻问话,他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名非常年轻的日特,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颇为清秀。 在得知小林润和远藤博的特殊关系后,程千帆就试图从小林润这里打开突破口。 作为远藤博的‘枕边人’,小林润应该会知道江口英也所不知道的一些隐秘。 他此前推测小林润痛恨仓井新之助以及小栗元满郎。 故而颇为期待和小林润达成合作。 不过,当小林润说出要程千帆杀死仓井新之助的要求之后,程千帆对于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小林君,我们换一个问题,影佐英一在井上公馆身居何职?”程千帆问,“你回答这个问题,我可以保证小栗元满郎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好啊,你杀死小栗元满郎,我就告诉你影佐君的事情。”小林润咧嘴笑说。 “给我好好招待小林先生。” 程千帆勃然大怒。 他刚才对小林润说的话,其实是一个陷阱,他说的是折磨小栗元满郎。 但是,小林润的回答则是要他杀死小栗元满郎。 和第一次询问的时候,小林润要求他杀死仓井新之助的条件一样。 这不对劲。 对一个人真的恨之入骨,当有机会做选择题: 折磨这个人,然后再杀死他。 直接杀死他,但是,这也足以让他免受拷问,反而是一种解脱。 选择前者选项才是正常的。 小林润坚持要程千帆杀死仓井新之助和小栗元满郎,这个选择不由得程千帆不怀疑。 这更像是要骗程千帆给两名日特一个解脱。 …… 余平安办公室。 办公桌上密密麻麻都是文件。 余平安正在批阅文件,这些都是急需要处理的‘急件’。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余平安接过话筒。 “余副主任,我是卢炎灏,恭喜恭喜,我早就说余老弟早晚立下不世之功,时势造英雄啊,恭喜老弟再度破获日人潜伏小组,哈哈哈……” “卢参谋长?你讲什么?”余平安眉头一皱,对方是杭州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卢炎灏,此人还有一个身份——杭城富豪杨百万的连襟。 “余老弟,我已经得知了,还瞒着老哥我,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老弟你再立大功,好了,不打扰余副主任你办案子了,说好了,改日卢某做东,为老弟贺,哈哈哈。” 余平安就要继续追问,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大笑声后,卢炎灏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余平安放下话筒,面色阴沉似可滴水。 余平安按动响铃,“来人。” 须臾,武元芳推门进来。 “出去查,关于今天这次行动的事情,外面是怎么回事。”余平安拍着桌子。 “余副主任,外面?” “有人告诉我,外面都传开了,妇孺皆知!”余平安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明白了。”武元芳额头冒汗,赶紧去查探。 特务处如此隐蔽的行动,外面竟然传开了,怎么可能? 如若是真的,这问题大了。 …… 余平安余怒未消,一向儒雅的他,也是忍不住连骂两句‘册那娘’。 卢炎灏来电话,就是来嘲笑和挖苦,是来看笑话的。 此前因为杨百万之时,特务处和卢炎灏还是结下了梁子,这混蛋估计早就盼着看特务处的笑话了。 弄不好已经向南京打小报告了呢。 余平安再度按下响铃,“去刑讯室,通知程武方来一趟。” 第109章 押送南京(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这件事你怎么看?”余平安沉声问。 程千帆负责审讯,这个案子从开始发现敌踪,到抓捕,到审讯,程千帆是参与度最高的,他是最了解情况的。 “不可能是我们内部泄露出去的。”程千帆斩钉截铁的说道。 余平安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不管是否是特务处内部出了问题,答案只能是‘内部没有问题’。 “日本人很果断,这是要放弃远藤小组了。”余平安说道。 “主任明鉴。”程千帆敬佩的看了余平安一眼,“属下这是这么认为的,这个消息应该是日本人放出去的。” “说说你的分析。”余平安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扔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香烟,并没有点燃。 上峰给烟,是表示亲近。 他却不能肆意。 “从审讯情况看,远藤小组隶属于上海井上公馆。” “井上公馆?” “这是一个由日本黑龙会分子井上彦创建的日人机构,主要成员是以日本浪人为主,大肆招揽汉奸,主要活动范围在上海,辐射浙江、安徽。” “井机关不是日人官方特务机构,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行事更无顾忌,加之重视汉奸的作用,他们的效率和危害性比之日人正式特务机关更大。” “根据审讯结果来看,井上公馆和日人驻上海领事馆武官影佐祯昭关系密切,并且颇受日军陆军参谋本部的重视。” “此番他们来杭州刺探军情,就是影佐祯昭夏下达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远藤小组隶的关系在上海,和杭城这边的日特组织并没有瓜葛,属于独立特工小组,所以,日本人果断断尾,放弃了这个小组。”余平安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说道。 “是的,主任,从目前的审讯结果来看,表面确实如此。”程千帆点头说道。 …… “你小子,不要藏着掖着了,说吧,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余平安眼中一亮,说道。 “从表面看,这确实是一个独立特工小组。”程千帆露出仔细的笑容,“不过,属下一直隐隐有一个猜测,这个小组还有一个关键成员,此人隐藏极深,从已经开口的江口英也的供述来看,江口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有没有可能江口英也有所隐瞒?”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摇摇头,“属下是从顾长友的供词中分析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远藤小组的日特小林润的一些表现加重了我的怀疑。” 程千帆讲述了小林润的一些‘反常’表现。 “属下险些被小林润的表现所迷惑,一开始并没有太重视此人,但是,很显然小林润的表现说明,他知道很多东西,同时这个人非常残忍,他试图诱使我处决小栗元满郎和仓井新之助。” “你判断小栗元满郎或者是仓井新之助可能知道这个隐藏人物的存在,而江口英也不知道,所以,只要小栗元满郎和仓井新之助被处决,就只有小林润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小林润不开口,就保护了这个神秘人。”余平安在办公桌后面来回踱步,总结说道。 “主任高明。”程千帆微笑说,“属下此前也是一团乱麻,主任却一针见血,直指问题核心。” “现在,日本人放出消息,试图是我们认为远藤小组是弃子,没有什么价值了。”余平安神情振奋,说道。 “主任明鉴。” “有没有可能短期内让他们开口?”余平安问道。 “很难。”程千帆叹口气,“小栗元满郎和仓井新之助都是狂热分子,要他们开口,需要时间。” “小林润呢?” “这个人我没有把握,甫一开始,我认为此人受到远藤博‘侵犯’,应该心怀痛恨,是一个打开缺口。”程千帆说道,“不过,目前来看,此人却可能是对远藤博最忠心耿耿之人。” 程千帆向余平安简单介绍了小林润与远藤博的‘特殊’关系。 余平安倒是并没有表现惊讶,特工组织接触了很多常人无法接触的事情,这种‘特殊’关系,并不罕见。 “属下接下来打算重点审讯远藤博,希望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程千帆说道。 …… “远藤博你不用审了。”余平安摇摇头,说道。 程千帆有些惊讶,不解的看向余平安。 “宣成吾将军一个小时后会乘坐军机前往南京,处座有令,将远藤博等人随同被抓捕的通日军官一起随机押赴南京。” “不是原计划明天才送往南京吗?”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余平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宣成吾将军连夜飞赴南京,安排这些人随机前往,只是表面。 真实情况余平安有所猜测,余平安在雄镇楼这边连破两起日特大案,南京特务处总部那边有些人坐不住了。 这是有些人要来摘桃子了。 余平安没有说,程千帆自然不好再问,不过,他的心中多多少少的有些猜测。 “千帆,你此番再立大功。”余平安压下心中不快,露出温和笑容,“你的功劳,我会向处座如实汇报,处座也一直在关注你这个小老乡。” 程千帆明白余平安的意思,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不要理会其他,该他的功劳,余平安定会帮他拿到。 潜在还有一层意思,他的功劳足够了,再多反而无益。 年轻人太过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属下明白,多谢主任栽培。”程千帆立正敬礼。 他没有提及戴春风。 程千帆很清楚自己目前的位置,戴春风太远了,他够不上。 他是余平安的人。 余平安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拎得清。 “主任,属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提议。” “你说。” “江口英也其人,已经彻底回不了头,这个人我们也许可以利用一下。” “我会和处座提议的。”余平安点点头,不过,并没有太重视,江口英也属于已经被特务处抓捕的日特,日本人那边对此是知晓的,想要再开发利用很难。 不过,未尝不可以一试。 “前田翔一并不知道江口英也已经叛变。”程千帆说道。 余平安眼中一亮,点点头。 “我和你的教官们了解了你的学业。”余平安突然换了话题,说道,“诸位教官皆认可你的出色表现,我的意见是你可以提前结业,对于你未来的工作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第110章 工作安排(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看着面色平和的余平安。 程千帆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无论是什么工作,都是为主任效命,为党国效力,属下自当听从主任吩咐。” “你小子。”余平安笑着骂了句。 他对于程千帆的回答还是满意的。 以程千帆所立下的功劳,年轻人确实是有资格自傲,说出一些个人想法自无不可。 但是,这个回答自然是最正确的。 他不相信程千帆没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能够压制想法,毫不犹豫的表示听从指令。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余平安很高兴。 …… 他对于程千帆的工作安排有两个考虑。 一个是加入特务处上海区的情报组。 宋甫国是特务处老资格特工,戴春风有意提拔宋甫国: 从特务处上海区法租界情报组组长的位置上提到上海区情报科科长。 他属意程千帆进入到法租界情报组,担任法租界情报组的副组长。 另外一个考虑则是程千帆在上海法租界独自领导一个独立之潜伏组。 两者各有裨益。 前者,程千帆是宋甫国推荐来特训班的,宋甫国是他的老领导。 法租界情报组副组长的职务,上有情报组组长领导,再上有宋甫国这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领导,也无虞担心程千帆初登高位会出纰漏,他主要是负责巡捕房的情报。 余平安对此还是比较放心的。 后者,程千帆在特训班的出色表现,又使得余平安对程千帆的评价期待更高。 特别是远藤博一案,程千帆从始至终表现出色,让余平安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独立带组的能力。 只是,在杭州临时带领一个小组工作,有他余平安作为后盾,有军警配合之情况下,程千帆表现出色。 但是,上海的环境比杭州更为复杂。 日本人、苏俄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还有红党,党务调查处之人。 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在上海独立成组的话,程千帆是否能胜任? 余平安有些犹豫。 …… 余平安简单讲述了自己的两种考虑。 “宋组长要高升了?”程千帆惊喜问。 “宋甫国资历和能力都不错,处座很看好他。”余平安言简意赅说道。 程千帆明白了,宋甫国应该是处座的亲信。 “说说吧,你是怎么考虑的。” 程千帆有些踟蹰。 “你小子,我让你说,你就说。”余平安板着脸说。 在法租界独自领导一个独立潜伏小组? 程千帆对此自然是颇为期待的。 原因很简单,程千帆深知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和特务处上海区的特工们长期一起工作,等同于在深处敌营,在钢丝绳上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 此外,还有一点,长期的地下潜伏工作,程千帆非常的敏感。 成为特务处上海区的一员,这会极大的增加他暴露的可能性,这里指的是暴露他是特务处特工的身份。 特务处上海区是和日特斗争最激烈的前线,一旦有知晓他身份的特务处特工被日人捕获,程千帆也将随时可能暴露身份。 潜伏工作,知道你身份的人越少越好,这是程千帆一直以来秉持的信条。 不过,身处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组,也有好处,他能够掌握特务处的一些动向和情报。 特别是第一时间知晓涉及到上海红党的情报,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的同志。 …… “属下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程千帆说道。 “说说看。” “属下资历浅薄,甫归上海,就担任法租界情报组副组长之职务,恐难服众。”程千帆说道。 余平安皱了皱眉头,“你的资历确是短板,但是,你的功劳足够了,我余平安的人,当一个法租界的情报组副组长,还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主任厚爱,属下感激涕零。”程千帆正色说,“不过,属下不想主任为难。” “你小子,别吞吞吐吐,一口气说完。”余平安骂道。 不管怎么说,程千帆能为他考虑,舍得放弃法租界情报组副组长的位子,这让余平安还是很欣慰的。 …… “属下的考虑是,可以回到法租界情报组,副组长就不当了,属下直接受宋科长领导,同时,属下自行领导一个独立潜伏小组,这样既能够在情报组贡献微薄力量,也可……” 程千帆的语气越来越低,看到面色阴沉的余平安,他不敢再说下去了。 “混蛋,革命工作是你能挑三拣四的。”余平安骂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自己当潜伏小组老大,还能巴结自己的老上级。” “主任,属下冤枉啊。”程千帆叫屈说道,“属下只是考虑,属下回到上海就独立成组,宋科长那里……” 看着余平安的脸色,程千帆继续小心翼翼的说,“属下唯主任马首是瞻,主任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余平安面色阴沉,实际上倒并没有真的生气,程千帆念情,记着宋甫国对他的举荐之恩,这不是坏事,他也没有那么小心眼。 重情重义,这是好事。 说起来,宋甫国是戴春风之亲信,余平安更是戴春风手下大将,他和宋甫国的关系向来也不错。 此外,他也把握到程千帆的心思了,这小子还是倾向于在法租界独立领导一个潜伏小组的。 聪明的小子。 相比较特务处法租界情报组副组长的位子,独自领导一个潜伏小组虽然权利小了很多,但是,更加锻炼人,自由度更高,也更加容易出成绩。 …… “你有意独立领导潜伏小组?”余平安直接问。 “是的。”程千帆态度恭敬且认真说,“属下有一个请求。” “你还敢提请求?”余平安气极反笑。 “属下申请这个独立潜伏小组直属主任领导之下。”程千帆说道。 “想的倒挺美。”余平安深深看了程千帆一眼,笑着骂道,“我还怕你小子给我闯篓子,我还要给你擦屁股呢。” “属下自当谨慎行事,不给主任添麻烦。”程千帆嘿笑一声,“不过,倘若真惹出了什么麻烦,自然找主任求救,主任若是不管我,属下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程千帆卖出笑脸,看着余平安: 属下是您的人,只听您的,您不管我,谁管我? “惫懒货,还赖上我了?”余平安没好气说。 程千帆讪笑不已。 “好了,你的工作安排我会慎重考虑的。”余平安瞪了程千帆一眼,摆摆手,“出去吧。” 程千帆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 拿起桌子上余平安给他的那支香烟,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半包烟。 “滚蛋!”余平安将半包烟扔给他。 程千帆接住,不等余平安骂他,赶紧溜之大吉。 “臭小子。”余平安的骂声从背后传来。 今天更新在下午三点十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11章 授衔(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五日后。 上海,日本驻上海领事馆。 驻沪武官办公室。 影佐祯昭身着日军军装,表情严肃,他的视线在墙壁上悬挂的军事地图上停留。 这是军部最新绘制的‘支那’华东区军事地图。 在上海以及杭州、宁波的地名上,被铅笔重重的画了圈。 “英一,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影佐祯昭问。 “支那政府的财税。”影佐英一毕恭毕敬的回答说。 “是啊,常凯申的中央军最大的财源都在这里。”影佐祯昭点点头,“只要拿下了这里,常凯申政府就将陷入困境,帝国将最大限度的加快占领支那的脚步。” “大佐阁下,井上馆长来了。”一名日军军官进来报告。 “请井上君去客厅稍待。” “是。” 影佐祯昭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子,“你对井上彦并不以为然?” “一帮乌合之众。”影佐英一嘴角上扬,语气中带着鄙薄。 “乌合之众?”影佐祯昭看了影佐英一一眼,“就是你口中的所谓‘乌合之众’却为帝国屡立战功。” 影佐英一张了张嘴巴,想要再说什么,看到影佐祯昭审视的眼神,他闭了嘴巴。 是的,他看不上井上公馆。 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帮帝国浪人组织,一帮杂牌军。 “英一,你太骄傲了。”影佐祯昭表情严肃,“你记住了,井上彦是帝国公民,他和他的手下是为帝国服务的,只要能够为帝国贡献力量的,我们就要鼓励和支持。” “井上公馆有很多支那人,这些支那人同样是在为帝国服务,他们的作用比你所想象的还要大。”影佐祯昭拍了拍影佐英一肩膀,“有些事情,这些帝国浪人和支那人去做,更加方便。” “是。” “不,你不明白。”影佐祯昭语气愈发严厉,“我送给你一句忠告,不要迷信专业,最重要的是,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情。” 影佐英一没有说话。 “程千帆的事情,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给叔叔您添麻烦了。”影佐英一说道。 假扮苏俄人袭击法租界巡捕,这件事后续影响较为恶劣,苏俄驻上海领事馆的似乎是查到了蛛丝马迹,向影佐祯昭表达了强烈不满。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影佐英一擅自行动,这让影佐祯昭不太高兴。 “你还是不明白。”影佐祯昭摇摇头,“程千帆是你的校友,据我所知,此人对帝国颇有好感,这样的人,你不去拉拢,却只想着肉体消灭,英一,我很失望。” “英一明白了。”影佐英一深深鞠躬,说道。 “希望你真的明白了。”影佐祯昭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支那很大,很虚弱,帝国很小,却无比强大,要占领支那很容易,想要征服支那很难,我们需要很多像是程千帆这样的对帝国有好感的支那人来为帝国服务。” …… “井上君,让你久等了。”影佐祯昭面带笑容说道。 “大佐阁下。”井上彦鞠躬行礼,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窄长的脸型,面容略苍白,眼神阴冷。 “不用拘束,请坐。”影佐祯昭点点头,“有远藤小组的消息了?” “是的,大佐阁下,南京方面传来消息,支那政府已经决意处决远藤小组。” “可惜了。”影佐祯昭叹息一声,“我见过远藤君一面,这是一个对帝国无比忠心的勇士。” “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远藤小组所有人都对帝国忠心耿耿,他们经受住了支那特工部门的言行拷问。” “‘梧桐’安全了?” “是的,远藤君等人用生命守护了‘梧桐’。”井上彦看着影佐祯昭,“大佐阁下,井上彦有个不情之请。”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安排南京方面的人配合你们的。”影佐祯昭面色严肃,“远藤君等人是帝国的勇士,帝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牺牲的。” “多谢。”井上彦立刻起身,再度鞠躬。 远藤博是他的绝对亲信,是他的大阪老乡,属于井上公馆的老资格特工。 得闻南京方面要处决远藤博,井上公馆上下情绪激动。 于情于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远藤博被处决而无动于衷。 只是井上公馆在南京的力量微薄,他只能向影佐祯昭求援。 送走了井上彦,影佐祯昭皱了皱眉头。 事实上,在影佐祯昭看来,在国民政府的首都救人,难度极高。 影佐祯昭本身是并不支持这种近乎送死的行动的。 如果是他手下的特工遭遇这种情况,影佐祯昭只能选择‘壮士断腕’。 尽管很残酷,但是,这才是特工机关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井上公馆比较特殊,这些日本浪人非常‘团结’,或者可以说是江湖习气很重。 井上彦必须去搭救远藤博,以收拢手下军心。 影佐祯昭摇摇头,这也许就是英一看不上井上公馆的一个原因。 “英一呢?”回到书房,影佐祯昭问。 “英一约了惠子小姐见面。”军官说道。 影佐祯昭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 …… 杭州,雄镇楼。 小白楼。 余平安的办公室。 程千帆面容严肃,一身笔挺的国军军装,立正站好。 就在今天上午,他已经提前完成学业,正式结业,完成了此次雄镇楼特训班的课程。 这是余平安为他特别组织的小范围的结业仪式,同时也是受衔和嘉奖仪式。 按照正常程序,从特训班正式毕业后,程千帆将会被授予中尉军衔。 不过,他协助杭州雄镇楼抓获日本特工头目川田永吉,立下大功。 此功劳的嘉奖也在昨日正式电讯雄镇楼。 “处座有令。”余平安表情郑重。 程千帆立刻提臀收腹,军姿标准。 “兹有特务处杭州雄镇楼特训班学员程千帆,特训期间学业优异。” “更兼在缉拿日人特工川田永吉一案中表现出色,特许嘉奖。” “程千帆中尉。” “属下在!”程千帆朗声说道。 “嘉奖五百法币。” “授上尉衔。” “希程上尉千帆,再接再厉,以精诚、无尚之精神忠于领袖,效忠党国。 ——此令,戴春风。” 第112章 返沪(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忠于领袖,效忠党国!”程千帆敬礼,大声说道。 余平安亲自为程千帆挂衔,看着英姿勃勃的年轻上尉,脸上露出笑容,“千帆,处座本来有意来杭亲自为你授衔夸功,无奈临时有事,特意嘱托我向你祝贺。” “处座厚爱,千帆感铭肺腑。”程千帆立刻再次敬了个军礼。 当然,他心中明白,这只是随口之言,戴春风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为一个上尉的授衔特意来一趟杭州。 不过,能够让戴春风随口说了这么一嘴,这也是极为了得。 更何况,这是铨叙上尉军衔,其困难程度程千帆是略知一二的。 他自当表现的感激涕零。 “此次授衔,比较简陋,委屈你了。”余平安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不过,我亲自单独为你受衔,你小子面子倒也不算小了。” 程千帆露出笑容,“主任抬爱,千帆愧不敢当,定当竭诚效命,以报主任谆谆师恩。” 余平安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正当年轻,有大好前程,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个当老师的很欣慰。” “老师垂爱,学生感铭于心。”程千帆眼睛湿润了。 余平安看着年轻人军装上的上尉军衔,笑了说,““二十一岁的铨叙上尉,前途无量啊。” 程千帆的上尉军衔,是在铨叙厅备案铨定的铨叙军衔,二十一岁的铨叙上尉,极为难得。 即使是在国军中央军序列的营长,职务军衔是少校营长,但是,铨叙军衔是上尉、甚至仅仅中尉的也大有人在。 故而余平安面对‘二十一岁的铨叙上尉’,也是不禁感叹。 处座对江山县老乡真的是太照顾了。 是的,原则上来说,‘成功捕获川田永吉’是为大功,中尉衔晋上尉衔是应该的。 但是,二十一岁的年龄,资历明显不足,想要让铨叙厅下达晋升上尉衔的晋升令,根本不可能。 有功劳,还要有大靠山,该你的才是你的。 很显然,程千帆中尉衔铨叙晋升上尉衔,这背后有戴春风的影子。 …… “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已向处座汇报,处座回电同意了。”余平安看到程千帆动情,也是颇为欣慰,“此番回沪,你独领一个潜伏小组,直接听命于我。” “宋甫国那里,允许你二人有接触,可以视情况情报共享,不过,宋甫国对你没有领导权,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属下明白。”程千帆露出笑容,“有主任您直接领导,属下就安心了。” “我会电令宋甫国,你的身份属于高度机密,除了宋甫国,上海区不会有其他人知晓你的身份。”余平安看了程千帆一眼,“上海是对敌作战前线,群狼环伺,这也是尽最大限度的保护你。” “属下明白。”程千帆用力点头,“多谢主任。” “有一个消息,你当知晓。”余平安轻声说,“处座亲自下令,满洲方面已经成功处决了今井太。” 程千帆微微错愕。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戴春风竟然早已下令、成功处决了今井太。 莫不是戴春风还没有放弃让他假扮宫崎健太郎的想法? 余平安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我和处座有过交流,此身份破绽甚多,我不会让你冒险行事的。” “主任厚爱,千帆感恩。”程千帆感动说,“千帆身为党国军人,当不惜自身,若有差遣,虽万死不辞!” “今天晚上的火车,你连夜返沪。”余平安点点头说道,“你当谨记,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才能最好的效忠党国,效忠领袖。” “主任。”程千帆有些哽咽。 “去吧,我当静候你再立新功的好消息。”余平安摆摆手。 程千帆深深的鞠了个躬,眼眸含泪,“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主任当保重身体,学生告辞。” “去吧。”余平安帮助程千帆整理了军装,“大好男儿,莫作儿女之态。” 看着程千帆告辞离开的背影,饶是铁石心肠的余平安竟有些怅然,他自己也是大摇其头。 以他的城府、心机,此时竟然有些长辈看晚辈远行的惆怅,甚至有一丝不舍,这种感觉让余平安有些许不习惯。 他摇摇头,骂了句,“臭小子。” …… 浣纱巷。 靠近浣纱河的一处破败的小院子里。 “老马,组织上经过多方考虑,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要离开杭州,组织上决定安排你去上海工作。”房靖桦表情严肃说道。 老马大约四十来岁,一身破旧的长衫,神情有些落寞,他的面前放了一壶酒,还有一叠茴香豆。 “有孟芸的消息了吗?”老马喝了一小口酒,声音沙哑问。 “没有。”房靖桦的神情也变得哀伤,“同志们顺着江边寻找了两个月,都没有听到许孟芸同志的消息。” 许孟芸是老马的妻子,一位坚强、善良、勇敢的红色战士。 两个月前,许孟芸携带一份重要的军事情报前往浙南游击队,中途遭遇地主武装的抓捕,为了避免情报泄露,许孟芸义无反顾的跳入了钱塘江。 组织上多方寻找,并没有打听到许孟芸的消息,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为了掩饰许孟芸突然消失的情况,组织上不得不演了一场戏,安排一位女同志在深夜假扮老马的妻子。 ‘赌博输光’了的老马醉醺醺回到家,和这位女同志吵闹,威胁要让许孟芸出去‘接客’赚钱。 ‘许孟芸’哭哭啼啼的出了家门,假装投了江。 老马和许孟芸是一对恩爱夫妻,两人青梅竹马,又同学多年,志同道合,既是革命战友,又是革命伴侣。 经历过四一二、躲过了几年前的沪上大搜捕,两个人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并肩前行。 许孟芸出事以后,老马整个人的精神几乎崩溃了。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许孟芸同志应该是已经壮烈牺牲了,但是,老马一直无法接受。 没有见到妻子的尸骨,她一定还活着,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我不去。” “老马,这是组织决定!”房靖桦表情严肃说。 老马沉默了。 “‘蝴蝶花’同志,请服从组织决定。”房靖桦生气说。 老马拿起筷子,夹起一颗茴香豆,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夹起来了。 他的手在颤抖,茴香豆没有送到嘴边就落下。 他弯下腰,捡起这颗豆子,放进嘴中,浑浊的眼眶泛红。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孟芸都会拿筷子敲他一下,然后她自己捡起豆子吃掉。 “好,我去。”马希文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靖桦,“老房,有孟芸的消息,请一定告诉我一声。” 说着,四十多岁的男人捂住脸,呜咽出声,“我最起码得知道她是死是活啊!” 第113章 归来(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是的,马希文就是‘蝴蝶花’。 选择以落魄赌鬼的身份来伪装,这是马希文自己的提议。 无论是日特还是党务调查处都曾经分析过‘蝴蝶花’可能的身份,普遍的判断是这应该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 杭州各大院校的教授、教师是重点审查对象。 没有人会将编写密码本的‘蝴蝶花’同一个烂赌鬼、甚至是‘逼死妻子’的烂赌鬼联系在一起。 房靖桦看着悲伤的马希文,他的内心也极不好受。 老马是真正的文化人,很有修养、学识渊博,为了革命工作,为了隐藏身份,牺牲了太多太多。 …… “钟国豪,20岁,杭城下城区人,父钟孝义,打渔为生,民国二十二年渔船为日人军舰撞翻,钟孝义被日人射杀。 母钟王氏,为乡邻缝补衣裳为生。 妹钟小花,现年十一岁,富华女校学生。 钟国豪于民国二十三年加入特务处……” 程千帆表情严肃,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豪仔。 “豪仔。” “属下在。” “这些天以来,你在我的手下做事,你的表现我是看在眼里的。”程千帆说道,“我的原则一向是有功必赏。” “我给你安排了两条路。” “其一,我可以将你推荐给万德隆组长。万组长德高望重,能力非凡,你跟着他自有一番前程。” “其二,你可以跟着我……” “长官,豪仔跟着您。”豪仔立刻说道。 “不忙回话。”程千帆摆摆手,“我此番会离开杭州,你若跟着我,就要背井离乡,且危险性远大于留在杭州,你还有老母幼妹,你考虑清楚再答复与我。” 豪仔沉默了,程千帆说的没错,他还有老母亲和幼妹,他是全家的顶梁柱,如若他离开杭州,老母幼妹该如何生存? 只是,豪仔深知这是他的一个机遇。 如若让他选择,他渴望跟随程长官。 尽管长官会推荐他于万德隆组长,不过,豪仔很拎得清,即使是有程长官的推荐,万组长也不会太在意他。 自己已经受到程长官的青睐,只有跟随程长官,才是最好的选择。 约莫两分钟后,豪仔咬了咬牙,“长官,豪仔还是愿意跟着您。” “你老母幼妹怎么办?”程千帆问。 “属下这些年攒了一些积蓄,留给老娘和妹子,应该够她们用一段时间了。”豪仔看着程千帆,“属下想跟着长官,跟着您这样的长官,这是属下的福分,而且……” “而且什么?” “属下看得出来,长官是干大事的,跟着长官,属下能多杀日本人。”豪仔说道。 “跟着我,很危险,你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属下不怕。”豪仔咬着牙说道,“属下加入特务处,就没想着苟活,就想着能多杀几个日本人。”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豪仔一眼,这也正是他考虑带豪仔回上海的原因,豪仔做事情机灵,颇受他的喜欢,而且此人和日本人有血海深仇,较为可靠。 “好。”程千帆点点头,“今天晚上的火车,给你三个小时的时间,回家和老母幼妹道别。” 说着,程千帆从兜里掏出一叠法币,“这是两百法币,你拿去。” “长官。”豪仔看着这一叠钱,有些发愣。 “叫你拿你就拿着。”程千帆骂道,“赶紧滚蛋,时间紧迫。” 豪仔接过钱,红了眼睛朝着程千帆深深鞠躬。 …… 杭城,乡下。 荒凉的野外,一处新建的孤坟。 “豆仔,跪下。”女人擦拭了眼角泪水,对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说道。 豆仔听话的跪下。 “磕头。” 豆仔听话的磕头。 “不够,再磕。” 豆仔听话,继续磕头。 年幼的他抬起头,就看到娘亲泪流满面。 “娘,你哭了?” “娘没哭,娘是高兴,爹爹回来了。” “爹爹,爹爹在哪哩?”豆仔高兴的爬起来,大声喊,“爹爹,爹爹。” 女人一把搂住儿子,“别喊了,爹爹睡觉了。” 孩子不听她的,竭力挣扎,喊道,“爹爹,爹爹你别睡了,豆仔想你哩。” 不远处,满仓捂住脸,哭的稀里哗啦的,半个月前他找到了三妮和孩子,今天他再次来到这里,带来了孟强的‘半截’骨灰。 党务调查处将孟强的头颅割下,扔进了江中,身体扔在了乱葬岗。 等了半个月,组织上才悄悄起出孟强的无头尸身,安排满仓带着骨灰来安葬。 “爹爹,爹爹,豆仔想你哩。” 孩子的声音在荒野中飘荡,轻飘飘的,却犹如千钧,砸进了孩子母亲以及满仓的心中。 女人死死地抱住孩子。 满仓用力的砸地,咬着牙…… …… 杭州火车站。 豪仔忍不住又看了程千帆一眼。 看到程长官‘卸妆’后的真实面目,豪仔吓了一跳。 他实在是无法将那个相貌扑通、心狠手辣的程武方长官,和现在这个英俊帅气好似小开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惊讶之余,豪仔心中更有为程千帆效死之心。 长官的身份极为隐秘,现在愿意以真面目见他,这是何等的信任! 他豪仔烂命一条,承蒙长官信任,自当以死保护长官。 细密的雨丝落下。 程千帆拍了拍西装上的雨珠,登上列车前,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家乡的省会城市。 “老板,该上车了。”豪仔轻声说。 “走吧。”程千帆点点头,径直进了一等包厢。 民国二十五年,公历五月上旬的一天。 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 上海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巡捕程千帆结束了在杭州一个多月的‘公干’,带着法国商人离开中国前留给席尔瓦阁下的信件,星夜返回沪上…… …… 辣斐坊十五号,‘露丝’女士的家中。 和影佐英一共进晚餐归来,微醉的惠子将坤包扔在沙发上,自己回到卧室。 女佣面无表情的帮忙收拾。 “惠子,影佐英一阁下……”女佣推门而入。 “不要给我提起这个人。”惠子尖声说道,“出去,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咣当一声,将房门关闭。 漂亮的女人发疯式的大吼大叫,又哭又笑。 发泄过后,她打开抽屉,从一本书中摸出一张相片。 相片中是她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影,两个人脸上带着纯净的笑容。 抚摸着相片中的男子,女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喃喃出声,“英也……” 第114章 宫崎健太郎的消息(求月票收藏推荐 延德里的上午,一如既往的忙碌景象。 马姨婆又在骂街。 她挂在窗台的一条咸鱼被偷了。 马姨婆心疼的哩,从早上到半上午,骂声就没停过。 程千帆拎着行李箱,出现在巷子口,远远地就听见了马姨婆的叫骂声。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这样的延德里,熟悉的延德里,带给他家的温暖。 他没有直接带豪仔来延德里的住处,而是将豪仔安排在了霞飞路的一个安全屋。 给了他一些盘缠。 叮嘱豪仔不要随便外出,这才独自返回延德里的住所。 “帆哥儿回来了。” “帆哥儿这些天去哪了?” “帆哥儿,管管马姨婆吧。” 程千帆微笑着和街坊们打招呼。 “帆哥儿,了不得了,延德里出了大盗了。”马姨婆看到程千帆,一把抓住,声泪俱下的控诉偷盗咸鱼的小贼。 程千帆安抚了马姨婆,表示一定会帮忙侦破这个偷盗大案,马姨婆这才罢手。 …… 掏出钥匙,开门,进家。 空气中没有住宅长期空关的霉味。 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灰尘。 程千帆就知道这是李浩经常来帮忙打扫通风。 二楼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程千帆眉头一皱,放下皮箱,从身上掏出勃朗宁配枪,表情严肃、轻手轻脚上楼。 喵呜。 猫咪喵喵叫着跳到了他的怀中。 程千帆没有放松警惕,仔细检查了一番,才确认刚才是这小东西制造出来的动静。 “你个小家伙。”程千帆收好勃朗宁配枪,坐在床边,抱着猫咪撸啊撸。 喵~呜。 猫咪享受的眯着眼睛,舒服的叫唤着。 然后,程千帆就瞥到了窗台的猫盆里的吃剩的小半拉咸鱼。 “原来延德里的大盗就是你啊。”程千帆哭笑不得。 撸完猫咪,程千帆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 打开抽屉,就看到抽屉里放了几封信笺。 程千帆拿起来看。 有两封信是梅溪小学的同学寄来的。 这是他小时候玩的较好的两个玩伴。 其中一个现在是在南京一个洋行工作。 一个回了隔壁的姑苏老家,继承家里的药材铺子。 程千帆拆开信件,没有什么要紧事,两个同学都是惯例的问候,说了说最近的情况,邀请他去南京或者是姑苏游玩。 还有两封信,一封是东亚同文学院寄来的问候信。 程千帆不得不佩服日人的精细和用心,他已经离开东亚同文学院有些时日了,这家日人学校依然每隔一段时间会寄来问候信。 言辞诚恳,问候一下近况,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学校帮忙的,邀请有时间回‘母校’看看。 …… 这封信? 看到最后那封信的笔迹,程千帆微微错愕,这是今井太的字迹。 他立刻看了看邮戳,确系是从伪满寄来的。 竟然是今井太从伪满寄来的信件? 余平安不是说今井太已经被特务处满洲同僚刺杀处决了么? 程千帆不怀疑余平安所述为假,戴春风亲自下达的刺杀令,特务处不敢敷衍,说是处决,应该无误。 那么这封信应该是今井太死之前寄出来的。 一开始,程千帆也没有太在意,今井太约莫半年左右就会给他来一封信。 讲述他在伪满的生活、工作情况,表达一番对东亚同文学院的学生生涯以及对程千帆的同学之谊的怀念。 不过,他拆开信封,看了看来信内容,表情蓦然变得凝重。 …… “程君,近来我的情绪颇为不佳,反满反日分子甚是猖獗,令我不胜其扰。” “前日,我亲手惩治了一名反满分子,此人极其顽固,言语中对帝国更是极为不敬,很遗憾,我没有能够感化此人,只能亲手处决了他和他的家人。” “我常常思量,倘若这些人都如程君一般对帝国友好,该多好啊。” “告诉一个好消息,相信你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也如我一般兴奋吧。” “我有宫崎君的消息了,月前我在满洲收到宫崎君来信,才知他竟已于一年前来到中国。” “真羡慕宫崎君的生活啊,他受雇于神户大学,整日里的工作就是在中国游山玩水,记录一些风土人情,这是我向往的生活啊,想必程君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宫崎君近来心情不佳,他在游历途中遇到和爱上了一个中国女孩,很可惜,这个女孩对帝国充满敌意,竟然参与反日活动。” “宫崎君对帝国无比忠心,他竟然独自一人完成了杀死女孩和她的家人的行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当然,这件事让宫崎君有些难过。” “从宫崎君来信得知,他近日将前往上海,这个为爱情所伤的家伙,估计还正在疗伤。” “不过,我却是很高兴,你一直对宫崎君很好奇,这次你们相见,想象一下这场景,我颇为期待。” “我于宫崎君的回信,并没有提到你,这是我故意为之,想到一个长相相似的人,突然敲开宫崎君的房门,他可能的惊讶表情,我不禁笑出声来。” “我已去信宫崎君,为他安排了我之前在上海的住所,就是虹口区的那处房子,你知道的。” “程君,按照宫崎君此番来信所述,他将于五月中旬抵达上海,相信你二人定会极为投契,想到程君和宫崎君把酒言欢之时,独独少了我,甚是遗憾。” 程千帆放下信纸。 他的心中是讶然且惊喜的。 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然在中国,并且是一年前就来到中国了。 现在更是即将来上海。 此外,从今井太信中所述,宫崎健太郎受神户大学聘用,在中华大地四处游历,观察记录风土人情。 这和程千帆此前冒用宫崎健太郎所自称之‘流浪诗人’,竟然神奇的颇为相似。 这是日人在中华大地以正当理由搜集情报的借口。 名为游历,实则是公开的间谍行为。 程千帆再度拿起信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今井太所讲述的宫崎健太郎杀害了一个中国女孩和她的家人之事上。 程千帆的内心是愤怒且不解的。 按照今井太此前所述,宫崎健太郎是一个颇为内向、善良、安静的年轻人。 这样一个日本青年,来到中国,竟然迅速演变为一个为日本侵华战争服务,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五月中旬,‘闻名已久’的宫崎健太郎先生,即将来到上海: 我们有一笔血仇要清算。 今天更新会比较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15章 奇怪的何关(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今井太的这封信,放进了火盆中。 这封信不能留。 宫崎健太郎的事情需要好好谋划,急不得。 他在思考潜伏小组的事情。 对于这个他自己独立领导的特务处潜伏小组,程千帆没有考虑过大肆招兵买马。 他信奉兵贵精不在多的道理。 同时这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豪仔出身市井,做事谨慎又足够机灵。 他打算将豪仔安排在上海市警察局工作。 一直以来,上海红党都非常重视在国府上海警察系统内开展活动。 不过,从民国二十三年到民国二十五年,整个上海红色组织接连遭到破坏,领导机关几乎损失殆尽。 上海警察机构的红色组织更是国府的重点‘清缴’对象,或是遭到破坏或暴露或失去联系。 豪仔是特务处特工,安排他进入上海市警察局,不会引起怀疑。 程千帆可以通过豪仔,将触角伸入上海市警察系统。 潜伏小组的第二名组员,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李浩纳入。 浩子一直以来都在为他做事,有些事情浩子没有询问,但是,肯定内心会猜测程千帆可能另有身份。 将李浩安排进潜伏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他的‘隐藏身份’。 同时李浩对他忠心耿耿,将会是他在潜伏小组安排的一双眼睛。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李浩忠心的是程千帆这个人,不会因为他是红党或者是特务处特工而有丝毫变化。 日后潜伏小组中有可能会涉及关于红党的情报,关键时刻李浩是最值得信任的。 此外,离开杭州之前,余平安再次找他秘议。 表示会从雄镇楼的电讯班派遣一名电讯人员携带电台来上海,加入到他的潜伏小组。 电讯班不是他此次参加的特训班,属于雄镇楼单独秘密开设的专业人才培训班。 学员毕业后会分配到全国各地的特务处特工组织。 在程千帆看来,这些电讯人员实际上就是特务处高层监控地方各处的眼睛。 余平安给他派遣电讯人员,通过此人,余平安即使是远在杭州,也能远程遥控指挥程千帆的潜伏小组。 不过,程千帆猜测以余平安行事风格,基本上不会对潜伏小组指手画脚。 此人最重要的作用是保证潜伏小组和杭州乃至是南京方面的联系畅通,兼有监控之实。 算上程千帆,这就是四个人了。 一个潜伏小组的雏形已经有了。 程千帆打算在慢慢招揽三到四名可靠的行动人员。 这个潜伏小组的人数,他初步打算暂时控制在七八人左右。 再多了就显得臃肿,也不安全。 七八个人,有行动人员,有情报人员,有内勤,精干得力。 …… 何关表情惊慌,快步走路。 初次杀人的经历,带给他强烈的冲击。 他没有经验。 即使是面对一个醉鬼,依然险些坏事。 第一刀从背后捅在了那个日本浪人的肩膀上,反倒是激起了此人的凶狠。 两个人发生了搏斗。 慌乱中,何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捅在了日本浪人的脖子上,喷溅的鲜血沾染了他的衣裳。 看着日本浪人躺在地上,双手竭力试图捂住脖子的刀口,阻止鲜血涌出,嘴巴里发出嗬嗬的闷声,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他整个人的脑子是空白的。 随后手忙脚乱的脱下带血的衣裳,擦拭了手上身上的鲜血。 随后换好自己首先准备好的干净衣裳,随手将带血的衣裳用石头裹住,扔进了茅厕的粪坑里。 走了两步,又跑回来将刀子也扔进粪坑。 完成这一切收尾工作,都是出自巡捕的专业性的下意识,他的大脑实际上是空白的。 …… “何警官,来找帆哥儿呐?”一个人的声音惊了抽着烟、沉默走路的何关一大跳。 这是一个延德里的街坊,一个驼背老头。 “对,我来找千帆。”何关下意识的回答,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延德里。 驼背老头嘟囔着‘真是好兄弟’、‘帆哥儿刚回来就来寻他’之类的话。 程千帆回来了? 莫名的,得知程千帆已经回来的消息,何关惊慌失措的心竟得以安静。 他混乱的脑子也因为不再那么慌乱而变得灵醒。 …… 邦邦邦。 一楼的房门被敲得震天响。 “何关这个臭小子。”程千帆骂了句。 他下楼开门,果然就看到了何欢那张笑嘻嘻的脸。 “你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何关一边说话,一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将烟盒扔在了桌子上。 “自来火。”何关冲着程千帆伸手。 程千帆掏出火柴递给何关。 何关接过去,擦亮一支火柴,低头,点燃香烟。 他并没有注意到程千帆瞥了一眼他的手指甲,脸色微变。 …… 程千帆的心中微微惊讶,何关这家伙的右手大拇指和左手食指的指甲缝里有血。 看血渍的干涸程度,应该是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前的。 这家伙和人打架了? 抽了几口烟。 “有水没,这鬼天气,五月就这么热了。” 何关拿起大茶壶就要倒水,摇了摇,发现是空的。 “刚回来,还没开火。”程千帆撇撇嘴,一脸嫌弃,“要喝水,自己烧水去。” 说归说,程千帆还是自个儿出去找赵老蔫家里借了个煤球,引火烧水。 “什么意思?”看着何关递过来的几张钞票,程千帆问道。 “欠你的钱啊,不要算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干嘛不要。”程千帆一把夺过来。 程千帆面不改色,心中愈发觉得奇怪,何关不是欠钱不还的人,只是按照这家伙的脾性,他极少这么大咧咧的还钱。 这家伙多半会选择请程千帆吃饭,吃完饭一抹嘴巴,然后说饭钱抵债了。 且何关绝对不会占便宜,他欠你两元钱,会请你五元钱或者是十元钱的东道。 十元钱说明他手里确实是有钱了,五元钱说明这家伙手头真的没有几个钱,但是,还是会及时还债。 第116章 自得的何关(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千帆,你可算是回来了。”何关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旧报纸扇风,“你这一走一个多月,我在捕房无聊且不说,还整天受气。” “你何公子还会受气?”程千帆笑着说,何关的娘舅金克木荣升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何关这小子自然水涨船高,在巡捕房只会更加如鱼得水。 “你说也是怪了,你小子在捕房的时候,三天两头出事,动枪的都有好几回。”何关没理会程千帆的揶揄,说道,“你离开这段时间,大事儿没有,净是一堆鸡毛蒜皮的破事。” “滚蛋。”程千帆骂道,“这话说的,事情是我惹来的?” 何关嘿嘿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这话确实不能乱讲,要是被别人听了还以为程千帆是有招祸的命,那会影响程千帆的。 这年头,当头儿的都比较迷信这个。 “我可告诉你,马头最近心情不太好,你明天见到他,小心点。”何关说道。 “怎么了?”程千帆问。 “还不是怪你。” 原来,金克木荣升副总巡长之后,他原来的巡长位置暂时还是由金克木兼着。 不过,下面也是虎视眈眈,大家都知道金克木不可能一直不放开这个巡长位子。 原来的副巡长马一守自然是最有力的竞争人选,事实上,老马自己也认为自己是接替巡长位置的不二人选。 不过,最近突然有风声传出来,上头有意破格提拔程千帆出任巡长。 这个传闻一开始可信度不高。 程千帆在巡捕房的资历比较浅,最重要的是年龄更是短板,他才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巡长,说出去要吓死人的。 再说了,马一守副巡长是程千帆的师傅,哪有师傅还没有上位,徒弟半路踩着师傅上去的。 众人自然不信。 …… 不过,传闻越传越有鼻子有眼。 甚至有消息灵通人士列举了程千帆当巡长的几个理由。 其一,小程是政治处查缉班的翻译修肱燊的学生,不仅仅如此,据说程家和修翻译家里是世交,这可不是一般的师生关系。 其二,据闻,总巡长覃德泰对小程也是很欣赏的。 其三,小程和何关是好兄弟,他和何关的娘舅,也就是副总巡长金克木关系也是颇为亲密的,小程私下里都直接称呼金克木为‘金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据说席尔瓦阁下和马克莱莱中尉对程千帆也是颇为欣赏的。 四个理由,没有提及程千帆的能力,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 小程背后有大佬。 有这样强横的背景,什么资历不足,年轻,这些根本不是问题,大佬说谁行,不行也行。 此传闻的最后版本是,待小程从杭城公干归来,大家都要恭敬称呼一声程巡长咯。 就是这种传闻,引得马一守最近心情非常糟糕。 他此前竞争霞飞路的巡长位置,输给了路大章。 这次竟然还要被自己的徒弟爬到头上去,这就不仅仅是升迁失败,更是一种耻辱。 …… “谁这么嘴碎,造这种谣?”程千帆皱了皱眉头,说道。 “大家都这么说。”何关幸灾乐祸说道,“瞧着吧,明天老马指定给你脸色。” 他是巡捕世家出身,有金克木言传身教,自然比其他人有见识,知道这种传闻就是谣言。 是的,假使谣传中的这些大佬都力推程千帆,程千帆确实是可以被破格提拔为巡长。 但是,没必要。 这种破坏规则的强行任命对程千帆没有任何好处,真要这么做了,那些大佬就不是欣赏和提拔程千帆,是在害他。 如果程千帆是蠢货,那么,他也许会喜滋滋的以这种方式去谋取巡长位子。 但是,在何关看来,在整个中央巡捕房的年轻巡捕中就没有比程千帆更聪明,更拎得清的了,包括他何关在内。 所以,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谣言。 “老马魔障了。”程千帆给何关倒了一杯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按理,老马不可能猜不到这是谣传,他只是身在其中,就看不透了。” 马一守是一个妙人,这人极为怕死,且实际上权利欲望不重,和三教九流都熟络,就想着捞点钱,过好日子。 实际上马一守的能力有限,真要他当这个巡长,他还不一定能胜任。 此前和路大章争夺霞飞路的巡长,马一守主要是和路大章长期不对付,要压路大章一头。 当然了,就拿现在来说,虽然马一守的权力欲望不重,但是,他以副巡长的职位晋升为寻找,似乎是水到渠成,他自然也乐意再进一步。 不过,他自认为是自己顺水推舟拿到的位子,似乎要被自己的徒弟抢了。 马一守最好面子,自然羞怒不已。 人一旦被愤怒的情绪支配,本来在清醒情况下能够理性分析、看透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程千帆慢条斯理的给何关分析了这些。 “你小子,行啊。”何关惊讶不已,“千帆,你说的和金副总巡长对我说的一样。” “你不是一直称呼金头为舅舅吗?”程千帆不解问。 “叫金副总巡长多有派。”何关得意笑说,喝了一口水,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抓的那个红党吗?” …… “那个朱源?”程千帆想了想,问。 “没错,就是这狗东西。”何关一拍桌子。 “怎么了?” “这家伙是汉奸。”何关咬牙切齿说。 “汉奸?”程千帆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朱源’是汉奸?不是应该是被党务调查处抓捕后叛变,并且试图派往红党内部潜伏之奸细吗? 何关凑过来,低声说,“你去杭州后没多久,这小子就被红党想方设法保释了,后来红党从关外得到情报,这小子在关外就投靠日本人了,这样的汉奸还能留着?红党就把他……” 说着,何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种消息你怎么会知道?”程千帆问。 “早传开了,红党自己动手,贴了条子,写着‘汉奸的下场’,和老莫一样。”何关小声说,“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动手的?” “我哪知道。”程千帆摇摇头。 他心中却是在揣测,这件事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朱源’确实是在关外就投靠日本人了,后来被党务调查处抓捕,又叛变了一次。 一个就是,这是上海本地红党故意放出的消息,以‘关外情报’为籍口查出‘朱源’是叛徒,冠以‘汉奸’之名,在一定程度上迷惑党务调查处,最大可能的让党务调查处产生错觉: ‘朱源’曾经被党务调查处抓捕并且叛变之事,并没有暴露。 上海红党的目的是保护为他们深夜传递情报的‘内线’特工,也就是保护程千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组织上清除了这颗毒瘤,都是好事。 何关又喝了几口水,起身说道,“改天给你接风洗尘,先走了。” 走了两步,何关状若无意说,“对了,千帆,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两个小时前来找你的。” “你小子是不是说出来执行公务,又溜号了?”程千帆笑着问,“怎么?金副总巡长还会查你的岗?” “也不知道舅舅他怎么了,这几天横看竖看,看我不顺眼。”何关一脸无奈。 “放心吧。”程千帆朝着何关挤挤眼,“我知道该怎么说。” 何关高兴的吹着口哨离开了。 出了门,看到程千帆随手把门关上。 何关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今天绝对是他何公子长这么大以来,脑筋最灵光的一天。 聪明如千帆,都被他骗过去了。 何关为自己刚才的聪明、机灵应变以及出色临场表演暗暗喝彩。 第117章 命案(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关上门,随手上了门栓。 程千帆的表情变得严肃。 何关这家伙不对劲。 尽管何关极力掩饰,似乎表现的很正常,并且和他谈笑风生。 可是在程千帆的眼中,至少有七处疑点。 第一个疑点是他指甲缝的血渍。 第二个疑点,这家伙竟然主动拿现钞还债。 第三个疑点,就是何关刚才所言,以可能被金克木查岗为由,谎称自己两个小时前就来找程千帆,请程千帆作证。 程千帆揣测,这才是何关来此的目的。 这句话看似没有问题,但是他何关什么时候会担心被查岗了? 金克木即使是查到何关溜号,顶多就是训斥两句,对于混不吝性格的何关来说,不疼不痒的,他平素根本不在乎。 故而,何关肯定有事情隐瞒,这是特意来此找他做时间证人。 而且这件事就发生在最近两个小时之内,联想到何关指甲缝的血渍,程千帆更进一步推断应该是在一个小时左右。 还有第四点——程千帆拿起水杯轻轻喝了一口水,还有点烫嘴。 何关刚才喝水的时候,杯中水比现在还要烫嘴,以这小子以前的脾性,指定呸的一口吐出来,然后骂程千帆故意要烫死他。 程千帆记得清楚,刚才何关喝了三口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是心里紧张的体现。 还有第五点,何关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按照第一点推测,他可能和别人发生冲突,那么他的衣装不会如此干净整洁。 这说明他是事后又换了干净衣装的。 还有第六点,程千帆嗅觉灵敏,隐约嗅到何关身上有血腥味。 还有第七点,何关这小子平素非常喜欢穿警服,说巡捕就要有巡捕的样子,穿警服精神。 现在是上班时间,何关即使是溜号,也应该穿着制服的。 程千帆摇摇头,这小子恐怕还自觉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在他这样的专业特工眼中,处处是破绽。 这小子身上指定有事情。 他倒是不担心何关作恶,这家伙看似嚣张纨绔,实际上内心善良,不会做出欺辱老百姓的事情。 …… 愚蠢的何关。 程千帆笑着在心里骂了句。 他将正堂的座钟的时间往回拨了一个半小时。 又将座钟往桌角外侧移了移。 随后,他将猫咪唤下来。 打开门。 指着猫咪一顿骂。 “帆哥儿,这是怎么了?”路过的一个街坊凑过来问,“刚才那是何警官吧。” “这个小东西,差点把座钟打翻。”程千帆哭笑不得的指着猫咪骂道。 街坊看了一眼猫咪,狸花猫委屈的喵呜一声。 “和这小畜生较什么劲。”街坊也笑了,看了眼座钟,“帆哥儿,这是几点?” “快中午两点了。” 街坊笑着,倒背着手离开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这个街坊听说了程千帆家里的座钟终究还是被那捣蛋的猫儿弄翻倒地,摔了个稀巴烂。 街坊笑着以此当做趣事和其他人说起,“帆哥儿家里那座钟,该着今天摔坏,快两点的时候,我就看到他在骂那只捣蛋的猫咪。” …… 距离延德里有好几条街的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河边。 日本浪人宫本三郎的尸体被发现,中央巡捕房副巡长马一守亲自带队勘察现场。 看着死尸的这张脸,马一守就觉得牙花子疼。 这张脸他太认识了。 半个月前,法租界发生一起酒鬼醉后侮辱女子的案子。 那个酒鬼就是日本浪人宫本三郎。 宫本三郎是在作案时候被何关亲手抓获的。 这种案子按理说没有任何疑义。 不过,日本领事馆方面向法租界施压,要求释放‘无辜’的宫本三郎。 后来更有谣言出来说受害女子平素就举止轻佻,是故意勾引宫本三郎,试图嫁给日本人,攀上高枝。 就差直接说着狗日的宫本三郎是受害者,是被这女子强暴了。 女子受不了这流言蜚语,一根绳子挂在了房梁上。 受害者死了,没了苦主,日本方面更是咄咄逼人。 女子的家里就一个老嬷嬷,无权无势,只是一个人在家里哭泣。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宫本三郎也在两天前被无罪释放。 亲手抓捕宫本三郎的何关非常愤怒,大闹巡捕房,被他娘舅金克木当众打了几巴掌,这才老实下来。 谁成想,这宫本三郎没两天就被人杀死在这小河边。 马一守现在是又解恨又头大。 看到这个日本浪人被杀,他心中也是解气。 但是,命案在他的辖区,一个日本人被杀,这不是小事情,有的他头疼了。 …… “老刘,看出什么来了么?”马一守问。 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的刘法医站起身,旁边的助手拿起毛巾帮他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死亡时间应该是两个钟头前。”他指着死尸说,“死者身中四刀,一刀在肩膀,是背后刺伤。” “两刀在手臂,是防御伤。” “致命一刀在脖颈。” “死者死之前应该与人发生过短暂的厮打。” “马头,找到凶器了。”大头吕在远处喊道,只见他捏着鼻子,拎着一把刀过来,“这混蛋,把凶器扔在茅坑里面了。” “茅坑里还有一件沾血的衣裤。” 马一守看了一眼沾满了屎尿的血衣,捂着鼻子皱眉头,这是上海滩最常见的短打衣装。 刀子也是很普通的水果刀。 “好了,先把尸体拉回去吧。”马一守摆摆手,“其他人四处走访,问问有没有人注意到两个钟头前有可疑人员,或者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 “是。” “妈拉个巴子。”马一守看着乱哄哄的现场,忍不住骂了句。 其他巡捕都一声不吭的做事情,大家都知道马头最近心情不好,又沾上这涉及到日本人的案子。 此前这宫本三郎侮辱中国女子的案子,就闹得沸沸扬扬。 报纸上都在骂法租界草菅人命、害怕日本人,放纵凶徒。 现在好了,宫本三郎被人干掉了。 这事情更大条了。 这个时候还是老老实实做事情吧,省的触霉头。 …… 傍晚时分,下了班的李浩出现在延德里。 “浩子,下班咯。” “浩子,帆哥儿回来咯,你阿晓得?” 正在和延德里的街坊们打招呼的李浩闻言,脸上绽放出欢喜神情,快步跑起来。 房门没有上栓。 李浩直接推开门。 就看到了围着围裙端着盘子的程千帆。 “帆哥。”李浩激动的喊道。 “浩子来了,洗手去,准备吃饭。”程千帆微笑说。 第118章 夜谈(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炒了四个菜,两荤两素。 青椒炒肉片、生煎小黄鱼、雪菜豆瓣沙、香干炒芹菜。 他做这四道菜,是因为下午的时候,他在申报中看到了一个新开的专栏,这是一个署名巾帼女士的作者的专栏,她会向市民推荐每天的菜单。 基本上是按照每天都是两荤两素的菜式列出来。 ‘八口之家午晚二餐,两荤两素,以每样两碗为度,要是自己上菜场采办的话,六七角钱尽够了。’ 所以说,程千帆烧了这两荤两素,只是两个人食用,可以算得上是颇为奢侈了。 程千帆喜欢买菜、烧饭。 挎着菜篮子,慢悠悠的前往菜场,按照心中打算烹饪的菜肴挑选食材。 无论是是翠绿的青菜,还是鱼贩盆里的活鱼,亦或是挂在肉铺的铁钩上的猪肉,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的温暖。 这是人间烟火气。 食材买回来。 亲自清洗、择菜,哼着小曲儿烹饪。 这是他的心中颇为安宁的时刻。 他无数次梦想着自己在厨房做好饭,喊一嗓子,‘爸、妈、妹妹(弟弟)吃饭了’,家人们高兴的答应一声,洗手,团坐在餐桌上,聊一聊天。 妈妈会训斥妹妹(弟弟)淘气。 他举杯和爸爸碰杯,小酌。 只可惜,这一切即使是在梦中也很难实现了。 …… 看着李浩吃的喷香,程千帆也是颇为开心。 在他的心中,李浩就如同他的亲弟弟。 李浩在向他讲述程千帆离开上海这段时间的情况。 他大约四五天去一趟圣彼得教会养育院看望若兰姐姐、小宝以及养育院的其他孩子们。 “若兰姐姐那边一切安好,只是,她虽然不说,能看出来她很挂心帆哥你。” “小宝在跟若兰姐学画画,她说自己学会画画了,什么时候想起爸爸妈妈的样子,就能立刻画出来,不会再忘记了。” 程千帆假作起身转过去倒水喝,没有让李浩看到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 “阿呆还在三味亨打杂。” 三味亨的老板范老三对阿呆很满意,半大小子虽然比较能吃,但是,看着憨憨的,干活卖力气。 范老三并不知道,整个三味亨都被看起来呆呆的阿呆摸透了。 要是程千帆是一个黑心巡捕,安排阿呆随便搞点事情,譬如说在饭菜里下点巴豆之类、甚或是下毒,能直接搞得范老三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 “让阿呆先继续在三味亨讨生活。”程千帆说道。 ‘朱源’是被特务处特意安排在金神父路的双龙坊公寓的。 按照宋甫国所说,影佐英一当时也是在双龙坊公寓落脚。 针对这个情况,程千帆时候做过调查: 为什么这些有着隐蔽身份的人竟会‘不约而同’的选择双龙坊公寓落脚? 这肯定不会是巧合。 其中必有其原因。 程千帆自己琢磨出来的缘由是,双龙坊公寓是中央区比较有意思的一处公寓,这个公寓有些年头了,所以有些破败了,房费比较亲民。 不过,作为法租界比较早的公寓,双龙坊公寓又是颇有名气的。 这就是双龙坊特殊之处了: 兜里没有太多钱的,可以选择这里落脚。 兜里钱不多,但是又不想丢了面子的,也可以选择这里,老牌子了嘛。 不差钱,但是,不太想要引人注目的,也可以选择这里——上到大学教授、文人骚客,国府的小职员,下到商贩、落魄旅客,只要你想要的隐藏身份,住在这里都合适。 程千帆认为,双龙坊公寓是需要关注的所在。 而三味亨作为距离双龙坊公寓比较近的饭馆,饭菜干净,价格适中,特别是范老三亲手做的豆花焖猪脚味道绝妙,可谓是美名远扬。 阿呆继续留在三味亨,是有必要的。 阿呆是个机灵的孩子,虽然没上过学,但是,心里默默计数,发现外送的包饭有一小半都是送往双龙坊公寓的。 事实上,以阿呆的机灵,阿呆继续留在三味亨,不仅仅是双龙坊公寓,甚至于整个金神父路的风吹草动,程千帆都能掌握到。 …… “去找过何关没?”程千帆问。 “没有。”李浩摇摇头,程千帆离开上海的时候,说的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何关,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倒不是说没有遇到麻烦,不过,李浩自己都能解决了,也就没有去找何关。 “不过,我怀疑何警官暗下里帮忙了。”李浩说。 事情不大,就是两个三光码子想要从李浩这里弄点钱花,李浩自然不依,和对方干了一架。 他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联系了几个江湖朋友,随时准备应战。 不过,后续却是风平浪静。 “我找人打听了,听说有巡捕警告了他们。” 程千帆点点头,他知道这定然是何关悄悄出手了。 尽管李浩没有找何关,但是,何关知道李浩是他的人。 何关若是听闻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程千帆脸上露出笑容: 不吭声,暗暗帮忙,见了程千帆也不会提及此事,这就是何关。 若非李浩猜到了,程千帆也许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段时间有没有出什么特别的事情?”程千帆问道,“同何关有关的。” “帆哥你怎么知道何警官惹上事情了?”李浩惊讶问。 “我猜的,具体还不甚了解。”程千帆说道,“你说与我听。” …… 杭州,雄镇楼。 小白楼。 余平安的办公室里除了他本人以及保护他安全的赵燕生之外,还有一个个子不高,瘦瘦的年轻女子。 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短发,戴着黑色圆框眼镜,相貌普通,较为瘦弱。 余平安用眼睛久久地注视着她。 年轻女子有略微的惊慌,不过,还算勉强能保持镇定。 余平安在心中满意的点点头,表情严肃的说,“周茹,你在电讯报的学业非常优秀,我很欣慰,还记得电讯班开班的时候的誓言吗?” “忠于领袖,报效党国,谨以所学,为国效死!”周茹的声音不大,声音却充满力量。 “说的好。”余平安抚掌,“这次召你来,是关于你的工作安排,你到上海去。” “上海局势错综复杂,你要加入一个极为隐秘的潜伏小组,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份工作非常危险,你随时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肃清乱党,虽万死不辞。”周茹面色认真说道。 “很好。”余平安微笑点头,“不过,此番去上海,你的敌人是日本人,日人的狡猾和凶残不亚于红党。” “周茹不怕死,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更新安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 再次拜访老师(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千帆在思考。 何关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金克木的亲外甥。 瘪三流氓不敢惹他。 即使是青帮帮众也不会轻易和他结怨。 官面上更不会有人去招惹这位新官上任的金副总巡长的外甥。 据李浩所知,最近发生在何关身上,并且让他吃瘪的事情就是‘日本浪人宫本三郎案’了。 宫本三郎是何关在案发现场亲手所抓。 可谓是人赃并获。 最后是苦主女子被逼自杀。 日本浪人宫本三郎无罪释放。 以何关的脾性,肯定无法接受,定然是无比愤怒。 只是,何关会在愤怒之下,会因为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子,向宫本三郎下手吗? 程千帆咬了咬牙花子,吸了口气:还真说不好。 何关看似纨绔,其实骨子里颇有侠义之风。 这家伙平素颇为喜欢看那些侠义小说,最喜欢的就是平江不肖生的‘近代侠义英雄传’。 非常崇拜书中的大刀王五和霍元甲。 每每提及霍元甲被日本下毒害死的情节,拍案而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手刃东洋倭寇。 再联系到此前何关谈及‘汉奸老莫被处决’事件,那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对于他‘猜测’中的‘锄奸队’更是难掩敬佩之神色。 此外,今天提及被红党处决的汉奸‘朱源’,何关也是一副快慰于胸的样子。 程千帆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何关对宫本三郎动手的可能性极大。 …… “浩子,交给你一件事情。” “帆哥,你说。” “你悄悄打听一下延德里附近有没有出现打架斗殴,甚或是凶杀案,范围在延德里周边五条街巷远近。”程千帆说道。 “帆哥,你是怀疑何警官对宫本下手了?”李浩很聪明,反应过来问道。 “有可能。”程千帆点点头,“所以,你不要刻意打听,以免引起捕房的怀疑。” “我明白。”李浩点点头,“如果这个宫本真的被人打了,这时候必然已经传开了,要是被人杀了,更是闹大发了,不需要刻意打听。” 程千帆点点头,李浩是小乞儿出身,在遇到他、被他救了之前,在上海滩流浪了好久。 这么说吧,身逢乱世,能够活下来的小乞儿,察言观色、浑水摸鱼是最基本功。 李浩做事,他放心。 李浩离开前,程千帆从书桌里拿出一支崭新的派克钢笔。 “浩子,这是我在杭州买的,送与你。” 看着这支崭新的钢笔,李浩咽了口唾沫,“帆哥,给我的?” “我也教你认识了很多字了,你自己也会写字了。”程千帆微笑说,“我离开杭州前,寻思着给你买个礼物,最终决定买了这支派克笔。” 程千帆将钢笔放在李浩的手中,“浩子,多读书,多练字,我家浩子以后也是个文化人了。” 李浩接过钢笔,鼻头酸酸的,朝着程千帆深深地鞠了一躬。 文化人,这个词语对于一个小乞儿来说曾经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他实际上并不真的明白什么是文化人,他只知道文化人受人尊敬。 延德里的路灯昏黄,走在青石板的巷径上,李浩时不时的伸手去兜里,摸一摸这支钢笔。 金属的冰凉感,让他心中无比温暖。 …… 在李浩离开没多久,程千帆也离开家门。 他拎着礼盒,站在巷子口一个邮筒的边上等黄包车。 邮筒边上的电线杆子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纸。 一个比较新一些的广告纸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文友社招聘女性文员。 ‘以文会友,西式沙龙。’ 下面是地址,金神父路三十四号。 引起他注意的是地址,金神父路三十四号的隔壁暨金神父路三十二号曾经是他为红党江苏省委准备的一处安全屋。 去年冬天,红党地下组织被敌人破获,损失惨重,这处安全屋也被敌人破门而入,并且发生了短暂而激烈之枪战。 这处安全屋的同志,或当场牺牲,或被捕之后坚贞不屈,最终被敌人杀害,全部壮烈牺牲,无一人幸免。 他印象中金神父路三十四号是一个老鳏夫的房子,老鳏夫基本上不出门,生活起居都是一个女佣照顾。 老鳏夫的房子被卖掉了? 改造成了文学社? 程千帆微微惊讶,暗暗将这件事记在心中。 任何细小的变化,也许是正常的,也许是不用理会的,但是,你需要记在心中,以备不时之需。 …… 约莫四十多分钟后,程千帆拎着礼品盒,出现在了马思南路二十一号的门口。 他是来拜访老师修肱燊的。 今天从杭州回来,明天正式上班报道,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在今天来拜访修肱燊。 “太太,千帆少爷来了。”听到门铃响,打开门,看到拎着礼盒的程千帆,女佣吴妈高兴的朝着里面喊道。 家中就男主人修肱燊和女主人何雪琳两个人,平素难免有些冷清。 程千帆每次来拜访,这处大宅子的欢声笑语都会多一些。 修肱燊和何雪琳用罢晚餐,两夫妇此时正在客厅饮茶聊天。 修肱燊是西式学院派出身,并不推崇夫妻两个要相敬如宾。 他闲暇之余会与何雪琳聊聊天,喝杯茶,兴致来了,还会和妻子在家中客厅跳一会舞,既是放松,也是对妻子的尊敬和喜爱。 “千帆什么时候回来的?”何雪琳看到程千帆,惊喜的问。 “师母好。”程千帆行礼问好,“我今天刚从杭州回来的,怕您和老师惦念,就赶紧来了。” 说着,他将一个漂亮的布袋子递过去,“从杭州给师母买的丝巾。” “你这孩子,破费这些做什么。”何雪琳嗔怒说,随手将布袋子递给吴妈去放好。 “应该的,千帆挑了好几种颜色,应该有师母中意的。”程千帆笑了说。 “师母没白疼你。”何雪琳高兴说道,“吃饭没?” “吃了。”程千帆笑了笑,看到何雪琳要埋怨,他夸张的吸了吸鼻子说道,“不过,闻到了师母亲手包的荠菜馄饨的味道,又饿了。” 第120章 打哑谜(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哼。 修肱燊看到程千帆只顾着同何雪琳说话,没有理会他,冷哼一声。 “等着,我给你下馄饨。”何雪琳高兴说道,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忙活去了。 “老师。”程千帆这些笑嘻嘻的给修肱燊行礼,将手中的礼盒放在茶几上,“千帆怎敢忘了您,这是我从杭州特意给您带来的好茶。” “呦,翁隆盛的茶。”修肱燊看了看茶叶罐,脸上展露笑容,“这可不便宜。” 翁隆盛是杭州首屈一指的茶号,创设于清雍正七年(1729年),创办人为翁耀庭,原籍海宁,店址初设杭州梅登高桥。 太平天国之后,翁氏为发展业务将店址迁至当时的商业闹区清河坊,又扩建五层洋房,门楣上装饰“狮球”,注册商标,气派焕然一新,以百年老店、货真价实以招顾客。 翁隆盛茶号历久不衰、驰名中外。 专供“三前摘翠”的富春茶,精工焙制,色、香、味俱全,以此脍炙人口。 翁隆盛茶号的龙井极品狮峰茶,曾获巴拿马博览会奖状。 修肱燊是爱茶之人,自然知道这家杭城老字号茶号。 “一位姓余的师长,知您喜好品茶,故而相送,令我带与老师品尝。”程千帆小声说道。 这两罐茶确实是他即将出发前赵燕生拿与他,说是余副主任托他带回沪上与一位名字极难读的老友的。 余平安没有明说是带给谁。 程千帆心知肚明。 修肱燊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微笑说,“看来你杭城之行,倒是颇有收获。” 看到程千帆要开口说话,修肱燊摆摆手,“不必说与我听,我只要知道你在做正确的事情就放心了。” …… 程千帆此前有一个疑惑,余平安赠茶之举,说明余平安和修肱燊是认识的。 但是,却没有明确告知该如何行事。 如此,程千帆和如何处理和修肱燊的关系,是否需要有选择的告知修肱燊杭州之行的情况,这些都让程千帆颇为费思量。 故而他刚才只说一位余姓师长赠予的好茶,没有多说。 果不其然,修肱燊立刻明白程千帆所言是谁。 随后更是阻止程千帆进一步讲述。 程千帆顿时了然,这就是余平安为何没有明确告知他内情,却又不担心他当如何向修肱燊汇报此事的原因。 这盒茶叶是载体,余平安和修肱燊之间没有片纸、半句之言,双方却已经完成了交流。 余平安知道修肱燊会如何回应,修肱燊也没有让余平安失望。 程千帆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他明白之处是,通过此事他可以确认修肱燊是国府的人,最起码是和国府之间有某种默契,并且认识余平安。 甚至修肱燊本身可能就是特务处的人。 此外,修肱燊用这样的态度告诉程千帆,两个人依然维持此前的师生关系和世交叔侄关系,当作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不明白的就是修肱燊和余平安之间通过这两盒茶叶打了哑谜,这哑谜具体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此二人才清楚。 “千帆,来尝尝师母包的馄饨。”何雪琳亲着端了一大碗煮好的馄饨过来。 “闻着就香。”程千帆接过筷子,吃了个馄饨,烫的呲牙咧嘴,还没忘记嚷嚷着,“师母,醋呢,来一碟醋。” “这孩子,小心烫。” “吴妈,去给千帆拿一碟醋。” 修肱燊与何雪琳看着程千帆的不雅吃相,眼神温暖,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 方木恒的心情很糟糕。 他决然没有想到在他眼中是一位慷慨悲歌、坚强不屈的抗日志士形象之‘朱源’,竟然会是投靠日本人的汉奸。 红党似乎是要以处决叛徒朱源之事来向外界表态他们的抗日决心和铲除叛徒、汉奸的决心。 故而,红党方面不仅仅没有隐瞒此事,虽然谈不上大肆传播,但是,本质上是没有遮掩,任由其在坊间传播的。 一些小报添油加醋的报道了这件事。 所以,方木恒也很快得知‘朱源’竟是汉奸,已经被红党处决之新闻。 这让此前还在为‘朱源’呐喊疾呼、称赞其为中华好男儿的方木恒颇为尴尬。 就连小妹唐筱叶都挖苦说,若非红党人从关外得到情报证实了‘朱源’是汉奸,那么哥哥可就要助纣为虐、帮了日本人大忙了。 本是小姑娘的戏虐之言,却引得方木恒心中愈发憋闷,干脆出门买醉。 这是一个装修比较豪华的小酒馆,方木恒一口气闷了一瓶怡和啤酒。 怡和啤酒厂是英商怡和洋行于民国二十三年在上海开办的,短短三年时间,怡和啤酒已经成为上海销量最好的本地啤酒。 心情烦躁的方木恒微醉,点燃了一支香烟,只是抽了一口,之后似是忘了抽,只是发呆。 隔壁的小包间里传来一阵欢笑吵闹声。 两个隔间是最靠里的两个独立隔间,私密性很好,正好挨着。 虽然对方声音并不算大,方木恒自己在这里生闷气发呆,比较安静,恰恰能勉强听得清楚。 …… 何关同刘波碰杯,两个人的眼神中都是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痛快啊。”何关明显有些喝多了,嘴上也没了把门的,他冲着刘波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说的对,只有干掉那个日本人,这口气才算吐出来,整个人都舒服了。” 说着,何关又开了一瓶啤酒,给刘波满上,“刘兄,多谢了,此乃我弟兄二人合力,才能成功。” 刘波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喝醉了,他一只手拍着何关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摆晃着,“我只是负责打听消息,将那个小日本骗过去,也是那个日本人太贪财了,容易上当,真正出力的还是关少爷你。” 金克木荣升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何关小日子越来越逍遥,很多人都开始私下里正儿八经的称呼他一句关少爷。 出了小酒馆,何关与刘波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的走在巷子里。 晚风有些许凉意,吹在两个人的脸上,两个人的酒意醒了稍许。 刘波直接用手胡乱抹了一把脸,然后扭头对何关说,“刚才我们太不小心了,隔墙有耳,要是被人听了去,就麻烦大了。” 何关也是有些后怕。 “放心吧,隔壁包间很安静,没听见有人。”刘波说,为了陪好何关,他今天也是喝多了,反应有些迟钝,不过,出酒馆的时候,他瞥了一眼隔壁包间,里面确实是没有人。 此时,何关忽然来了尿意,他停下脚步,来到墙边放水,就这么一扭头,就看到后面一个人影闪过。 何关后背猛然冒出冷汗,他朝着刘波使了个眼色。 第121章 小巷三‘结义’(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何关看到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吓得后背冷汗顿出。 他扎好腰带,不动声色的朝着刘波努努嘴,自己继续沿着巷子往前走。 刘波立刻会意,说道,“快些回去,很晚了。” 两人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后面的人影看到两个人速度加快,眼瞅着前面有亮光了,出了巷子就是宽阔的马路,担心失去两个人的踪迹,只能快速小跑跟上去。 此人跑到巷子口,已经看不到何关与刘波的身影了,很是失望。 就在此时,刘波同何关一左一右猛然闪出身来,一人一个跨步上来就捂住了跟踪者的嘴巴,一人照着跟踪者的肚子就是一拳。 直打的此人腹内胃酸翻滚,失去了反抗能力。 两个男人将跟踪者拖拽回幽深的巷子。 刘波骑在此人的身上,压制住对方。 何关直接用皮靴朝着此人的身上踢。 好一顿毒打。 直打的这人哭爹喊娘,连声喊饶命。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们?”刘波一把扯住此人的头发。 他的心中是疑惑的,他的行动已经向影佐英一少佐汇报过,按理说帝国特工不会跟踪。 不过也说不准,帝国的特工组织驳杂,互不统属,也许是被别的特工组织盯上了也说不定。 “没人让我跟着你们。”此人赶紧说道,“是我自己要跟着你们的。” “册那娘,还敢嘴硬。”何关从身上掏出勃朗宁配枪,直接将枪口顶在了此人的脑门上。 …… 方木恒感受到脑门上冰冷的枪口,整个人吓坏了,冷汗涔涔流下,顾不得身上伤痛,颤抖着说道,“别……别开枪,我……我是听到你们杀了日本人,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无意间听到,就想着加入你们。” 一开始还有些害怕,不过,方木恒越说越顺溜。 打小他就是这脾性,嘴巴和笔杆子极为厉害。 情绪激动起来了,慷慨激昂之下,胆气竟然无比壮了。 何关听到对方这么说,愣了下,收起了手中的勃朗宁,看向刘波。 这是个意外情况,杀死日本浪人,这不是件小事,现在被这家伙‘偷听’到,心狠一些的,干脆会直接灭口,不过,何关显然没有这股狠辣。 而且,听到此人要加入,他心中还颇有些欣喜,自己这是立了山头,要拉出一股抗日势力了么? 不过,何关知道谋划不是自己的强项,他看向刘波。 刘波很老练,脑子也聪明。 程千帆不在杭州的这段时间里,在刘波的主动示好之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取得了突飞猛进之进展。 …… 刘波从此人的身上起身,看着这人笨拙的拍起来,揉了揉酸痛的双手和被踢打的腰腹肌肉。 他心中已经有了进一步判断:此人不太可能是帝国特工部门派来的试探者。 饶是帝国特工能力非凡,想要找人演绎出这么一个冒冒失失又笨拙的家伙,很难。 这看着就不像是演的,是真的笨拙和冒失。 哪有随随便便听到两个外人的谈话,就跑过来纳头便拜,说要加入的? 万一对方是吹牛,或者是故意设陷阱,这不是完蛋了? 如果真是演绎的,他要为对方喝彩,这演技——太厉害了。 “怎么,还不相信我?”方木恒急了,“我是《申报》记者,名字叫方木恒,我父亲是方润食品厂的方国华。” 刘波确认了,这绝对不可能是帝国特工,这就是个憨憨。 就连何关也觉得这个人太鲁莽了。 这家伙如此鲁莽的自报家门,万一被日本人知道了,将来日军一旦报复,整个方家都可能被牵连遇害。 “你果真要加入我们?”刘波看着方木恒,“方兄,你要知道,这是极为危险的。” “国难当头,方木恒愿意毁家纡难。”方木恒慨然说道,“只恨此前没有机会,此番遇到二位壮士,木恒愿意共襄盛举。” 刘波闻言,只觉得脑子有些晕,这个支那人是看话本小说看多了吧。 刘波却是觉得此人极为对脾气,哈哈一笑,“说得好,有方兄如此大才,何愁倭寇不除、大事不成?” 鼻青脸肿的方木恒大喜,与何关双手握在一起,两个人竟然颇有些惺惺相惜。 刘波在一旁鼓掌喝彩,心中却是在想,若是支那反日势力都如此单纯(愚蠢),帝国征服支那的速度将会至少快好几倍。 三个人很快就消除了之前的误会,言谈甚欢。 三人都有一腔热血。 都痛恨日人对华夏之侵略。 都愿意为抗日贡献力量。 气氛相当好。 就差在这个黑黝黝的小巷子里斩鸡头、烧黄纸结义了。 …… 程千帆并不知道何关这边的情况。 如若是知道,他会气的痛骂、爆锤何关一顿。 何关崇拜英雄。 有着朴素的投身抗日洪流的志愿,并且已经勇敢的付诸行动。 这是令人欣慰的。 但是,他的行事非常幼稚。 何关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巡捕,但是,他完全没有明白抗日是一件无比严肃,无比谨慎,无比残酷的事情。 革命行动不是过家家,不是演义小说的模仿扮演,是残酷的,是会流血,是要死人的。 也许何关不怕死。 但是,他的行事幼稚决定了,他的这个抗日小队的未来之悲观。 更何况,小巷‘结义’的三个人,实在是一言难尽。 …… 程千帆吃了馄饨之后,随同修肱燊来到了书房。 程千帆讲述了何关告知与他的关于中央巡捕房流传的‘程千帆将会出任第三巡的巡长’之流言,以及副巡长马一守对此事的愤懑态度。 “你觉得你有能力胜任巡长一职吗?”修肱燊忽然问。 程千帆颇为惊讶,他不明白修肱燊为何如此问,难道修肱燊支持他拿下巡长一职? 程千帆内心里摇摇头,修肱燊老谋深算,不会如此短视。 他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修肱燊自不必多说。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忖片刻才摇摇头说道,“没有,早了一年,可惜了。” 修肱燊欣慰的点点头,不仅仅是因为程千帆没有被巡长之职务所迷惑,还因为程千帆之敏锐判断。 确实是可惜了,若是再过一年、甚至是只需要半载,以程千帆的能力,在加上修肱燊在背后推动,程千帆未尝没有资格去争一争巡长的位子。 第122章 老师之谋(第3更,求收藏推荐票打赏 “很好,没有骄纵和迷失自我。”修肱燊微笑说。“胸怀要晴朗,眼界要开阔,看问题就是要站得高一些,才能看的远一些,还记得我曾经教过你的那句话么?” 修肱燊将程千帆视如己出,更是不辞辛劳的亲自教诲。 程千帆想了想,回答说道,“为人,不贪,不妒;处事,不谄,不骄。” “你需谨记。”修肱燊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这就如同爬梯子,不要盯着最顶上的那个阶梯,抬脚就要踏上的梯子,才是需要专注的。” 程千帆心中苦笑一声,他也没有好高骛远啊,一直都是您在说。 他知道修肱燊‘好为人师’的瘾头又上来了。 不过,程千帆还是恭恭敬敬的表态,“侄儿记得了。” 他这是修肱燊对他的爱护和教诲。 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不厌其烦的叮嘱你。 “吃点水果吧。”师母何雪琳端着果盘进来,看了一眼,看到丈夫没有训斥程千帆,放心的离开了。 …… 水果盘里面有削皮后切成片的苹果,还有两根香蕉。 苹果且不说,香蕉大抵是空运来沪的,就是这两根香蕉,就抵得上寻常五口之家好几天的生活开支了。 “要提拔你接任金克木的第三巡巡长的职务。”修肱燊看着程千帆,缓缓地说,“消息是我叫人放出去的。” 手里拿着牙签,扎起果盘里的一片苹果,刚要往嘴巴里放,程千帆一脸愕然。 修肱燊也不说话,慢吞吞的吃苹果,眼睛盯着程千帆看。 他相信程千帆不会令他失望,自己这个学生能想明白的。 程千帆自然不会有‘修肱燊在害他’这样的幼稚想法,他第一反应就是修肱燊为什么要这么操作?这能带来什么好处? 程千帆在琢磨修肱燊刚才和他的交谈: 眼前的梯子…… 蓦然,他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老师,您为我谋取巡长之职是假,实则暗度陈仓,目标是副巡长的位子。”程千帆拿起一根香蕉,剥开皮,又仔细的撇掉香蕉上的白丝,随后将香蕉递给修肱燊,眼中发亮,说道。 “倒还不算太笨。”修肱燊欣慰的点点头,别看他这么说,实际上内心是极为满意的。 “我已与覃德泰有过沟通,过两日就会宣布马一守晋升巡长,你则接替他的副巡长位子。”修肱燊继续说,“目前情况下,你出任副巡长的质疑声音会相对少上一些。” 严格来说,程千帆晋升副巡长,也属于破格提拔,会引起不少人的非议和不满。 不过,在传播了许久他将出任巡长一职后,最终确定程千帆晋升副巡长,相信在不少人的心中反倒是会觉得‘如此……也不是不能接受’。 周树人先生有一个‘开窗’理论: 中国人性情总是折中、调和的。 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 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明日你主动找马一守说话。”修肱燊说道。 “千帆明白。”程千帆和修肱燊对视一眼,一大一小两个狐狸相视一笑。 这是让程千帆去卖马一守一个好,表明他无意巡长之职。 做戏要全套,还可以公开表示对于马一守出任巡长一职之力挺。 至于说如何去发挥,修肱燊并不担心,用他的话说,程千帆打小就机灵。 程千帆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修肱燊此举真乃妙招。 不仅仅最大可能的弱化了他出任副巡长可能引起的质疑声。 还卖了马一守的好。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马一守的能力一般,程千帆有后台,同时还是马一守的‘徒弟’,以程千帆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三巡的控制权转移到自己的手上。 至于说马一守,以马一守的性情,要的是面子和银子,只要程千帆在面子上给足马一守,金钱利益上,该马一守的一分不少,甚至可以适当多给予一些补偿。 如此,程千帆有极大的把握,马一守并不会介意被这么一个背景深厚的徒弟‘夺权’。 …… 看到程千帆敬服的目光,修肱燊心里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熨贴,“你小子,且有的学呢。” “是是是。”程千帆殷勤的帮修肱燊捶肩膀,“乌球子树老来红,荷叶老来结莲蓬,老师之睿智、运筹,千帆要学习一辈子呢。” “你是说我老了吗?”修肱燊佯怒。 程千帆笑着,看到修肱燊的发丝间的银丝,心中也是有些酸楚。 修肱燊对他近乎视如己出,对程千帆谆谆教诲,其中情感同父亲对儿子的教诲、疼爱一般无二。 这对师生、叔侄之间确实是都有各自的秘密。 但是,抛开立场、原则问题不谈: 这几乎就是一对父子。 “千帆。” “老师,您说。” “‘金错刀行’。” 程千帆手中力度放缓,口中清澈背出: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声落,他低头看,修肱燊已然睡着了。 师母何雪琳轻轻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毛毯。 “师母。”程千帆轻声说。 何雪琳将毛毯轻轻盖在丈夫身上,温柔的眼眸看着修肱燊,满是爱意。 来到客厅里,程千帆向师母告辞离开。 何雪琳看着窗外没入夜色中的年轻人,双手合十,轻声念到,“稚芙姐,你在天之灵,要保佑千帆这孩子啊。” …… 离开马思南路。 程千帆没有立刻招黄包车,他步行走了两条街后,才叫了一辆黄包车。 霞飞路,安置豪仔的安全屋。 豪仔在客房门口把守,程千帆在里面忙碌。 化妆完毕的程千帆出来了。 “豪仔。” 豪仔看着面前这个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难免又是惊讶不已。 程千帆没有化妆成程武方的样貌。 程武方的样子在他离开杭州之后,除非有特殊必要,是不应该再出现的。 他现在戴了一副黑框小圆眼镜,面色略显蜡黄,似乎身体不甚好,相貌也是颇为普通的。 戴了眼镜的程千帆,看起来有些许呆板,眼中神色更是表现出一种木讷,这种学生从小到大都有一个称呼:书呆子。 “带上家伙。”程千帆低声吩咐。 第123章 英伦咖啡茗茶馆(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听到程千帆吩咐要带武器。 豪仔点点头,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一把毛瑟c96驳壳枪,又取了一个备用弹匣放进兜里。 程千帆看了一眼,毛瑟手枪的好处是这款枪比较常见,以枪查人几乎不可能,兼有火力较强的特点。 不足之处就是枪身宽大,不太利于随身隐藏。 实际上最适合特工使用的是比较小巧的左轮手枪,只是这款枪比较难搞到。 不过,在大上海,只要你想要,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从黑市上搞到。 英国及英联邦国家广泛装备了韦伯利.455in转轮手枪和韦伯利.38in转轮手枪。 英军对着两种枪的射程很不满意,在英国人的口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你能用该死的韦伯利转轮手枪射杀50码的目标,我保证你能用李.恩菲尔德射杀800码的目标。” 在程千帆看来,应该人就是矫情,当然,英人还是目前之世界第一强国,军工产业强大,确实是有矫情的资本。 他打算以后从英美公共租界的黑市上想办法弄几把韦伯利转轮手枪。 英美租借的印度巡捕比较奇葩,他们会以各种理由将自己的左轮手枪‘报废’,然后这些崭新的转轮手枪很快就会流入黑市。 …… 法租界,霞飞区,霞飞路三十四号。 这是一处临街的漂亮西式建筑,店主人很有想法,将店面一分为二,一边是咖啡馆,另外一边经营茶肆。 铜字招牌上刻着:英伦咖啡茗茶。 从招牌就一目了然。 既满足了追求西式生活的小布尔乔亚的需求,也能吸引热衷于传统茶馆的国人。 江口英也的供述中,提到了一个细节。 在被派往杭州执行任务之前,井上公馆安排他应聘这家茶肆做伙计,学习如何当一个新派的茶肆伙计。 事实上,杭州的那家恒润茶肆,就标榜新派茶馆,目的是吸引一些追求西方生活的官员和官太太的青睐。 程千帆暗暗思讨,有两种可能。 这家英伦茶肆和日特并无瓜葛,江口英也只是来此‘拜师学艺’。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最大之可能就是,这家标榜着英伦风格的新派茶肆背后有着日人之影子。 在离开杭州之前,余平安就将调查这家在上海的茶肆的任务交给了程千帆的潜伏小组。 这也算是程千帆小组真正领取的第一个任务。 …… “怎么样?”程千帆问道,他在考究豪仔。 他带着豪仔小心翼翼的围着这家茶肆转了一圈。 “不太对劲。”豪仔说道。 “说说看。” “多了两个侧门。” 程千帆点点头,豪仔确实是很机灵,观察敏锐。 一般而言,常规配置是一个正门,一个后门足矣。 这家英伦咖啡茗茶却在背街的两侧,又开了两个不大,甚至有些隐蔽的侧门,不仔细观察,旁人很少会注意到这一点。 其中一个侧门出来后,左拐就是一个小巷子,穿过这个小巷子,就是一条小河。 当然,也不排除店主人有怪癖。 但是,这种情况在特工的眼中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这种格局,最大的好处就是——便于撤离。 “撤!”程千帆远远看到一队巡街的巡捕走过来了,他朝着豪仔轻声说,两个人绕进了一个小巷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程千帆带着豪仔回到了安全屋。 “从明天开始,盯着这家茶肆。”程千帆吩咐说,“弄清楚这家茶肆的老板是谁,他经常去哪些地方,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明白。” “不要带武器。”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我明天会给你送来一份身份证明。” 今天之所以带武器,是因为夜查情况不明,万一发生意外情况,譬如说对方正好有所行动,突然发生遭遇战,那就比较麻烦。 幸而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白天的话,暗中监视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 程千帆心中始终觉得这个茶肆有些古怪,不仅仅是江口英也的供词的原因。 茶肆。 他的脑海中犹如一道灵光闪过。 老莫供述的那个日特黄三,就是经营了一家药铺,药铺的名字叫做‘百草药铺’,其地点也正在霞飞路。 这家‘百草药铺’,同这家英伦咖啡茗茶之间,是否暗中存在着某种联系? 从老莫那里搜出的那枚令牌,所料不差的话就是井上公馆给汉奸颁发的身份铭牌。 远藤博小组就是隶属于井上公馆。 本来似乎毫无关联的两个店铺,经过这么抽丝剥茧的分析,赫然有了一条隐蔽的连接线。 一直以来,虽然手中掌握了黄三的‘百草药铺’以及城隍庙的会昌茶楼这两个日特据点的情报。 但是,程千帆出于安全考虑,一直没有找到将情报‘放在台面上’的机会。 因为他无法解释情报来源。 现在,似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 …… 马思南路。 彭与鸥还没有入睡。 作为红党上海市委高官,他肩膀上的压力太大了。 特别是此前的庄泽叛变,并且险些被党务调查处安排打入红党内部之事,让彭与鸥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星火’同志及时示警,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让他一直无法安睡的原因,还是那个‘星火’同志。 自从那次示警之后,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星火’同志再没有和组织上进行联系。 这让彭与鸥无比担心。 组织上已经尽力遮掩,对庄泽冠以‘汉奸’的罪名,以兹保护这份情报来源。 难道组织上的遮掩被敌人识破了? ‘星火’同志遇到了危险? 对于‘星火’的身份,彭与鸥是有所猜测的,直觉告诉他,这位‘星火’同志应该就是老廖的上线,暨‘竹林’通知牺牲前就安排打入敌人内部的王牌特工。 组织上要培养这么一位王牌特工太不容易了。 倘若这名同志因为这件事而折损、牺牲,彭与鸥会无比的痛心,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同志,他会自觉是自己的失职。 ……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满大地。 程千帆换上干净整洁的警服,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英俊的年轻人。 吃了刘阿大的馄饨。 和街坊们打着招呼,准备前往薛华立路22号的中央巡捕房。 “帆哥,救我。”半大小子从巷子口跑回来,一把扑在程千帆的身上。 程千帆熟练的将半大小子放倒在地,哈哈笑着走开。 身后传来了半大小子的悲呼:帆哥,你又害我。 第124章 机锋(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吃了没?”出了巷子,程千帆就看到了李浩。 “吃了生煎和豆花。”李浩笑着说。 “走吧,边走边说。”程千帆看了一眼,远处有一个小乞丐,有些胆怯的看着这里,看到程千帆冲他点头笑了笑,小乞丐高兴的咧嘴憨笑。 那是李浩的手下,小乞丐出身的李浩,现在有了正经工作,还认了程千帆这个巡捕当大哥。 李浩俨然成为了不少小乞丐心目中的榜样。 这些小乞丐也成为了程千帆的眼线,别看他们不起眼,街头巷尾发生的事情,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帆哥,打听到了。”李浩低声说,“宫本三郎被人杀了。” “时间?” “应该是昨天中午两点多,在花公公巷的一条小河边。” “还有什么?” “皮蛋看到很像是何警官的人在花公公巷出现过。” 皮蛋就是刚才那个小乞丐。 程千帆摇摇头,何关这个家伙,估计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实际上一大堆漏洞。 “我已经告诉皮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李浩说。 “告诉皮蛋,最近不要去花公公巷乞讨了。”程千帆说道,他很快又否决了这个决定,一个小乞丐,突然离开他熟悉的乞讨区域,没有合适的理由说不过去。 “你去找杨大脑袋,安排皮蛋去卖报。”程千帆说道。 “明白了。” 杨大脑袋是李浩的朋友,也是乞丐出身,李浩念旧,托程千帆为杨大脑袋安排了卖报纸的活计。 乞丐出身的杨大脑袋,可怜皮蛋这个小乞丐,让他帮着卖报纸,很合理。 …… 程千帆抵达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他没有立刻去巡捕房大厅,而是先去了副总巡长办公室。 看着程千帆拎着果品进来,金克木很高兴。 东西不值钱,是一些杭城的特色点心。 重要是手下人想着你了。 “金叔,多日不见,您的气色越来越好了。”程千帆笑着说,“面相上说,这是鸿运当头。” “你小子,嘴里像是抹了蜜。”金克木哈哈大笑,“杭州一行,还算顺利吧。” “托金叔您的福,没出什么岔子。” “我听说,昨儿个何关那小子去找你了?”两人寒暄片刻,金克木突然问。 “没错。”程千帆微笑说,“阿关这小子,我还说中午补个觉呢,他中午两点多就过来了,我们俩喝喝茶,聊了好半天。” 金克木骂了句,“这臭小子,又偷懒。” “别,您可别训他,不然阿关肯定说我告状了。” “这个杠头,要是有你一半,我就省心了。”金克木揉了揉太阳穴。 程千帆自然不能顺着金克木这话说,他夸赞何关重情重义,同僚们对何关都是交口称赞。 两个人聊起了家常,金克木嘘寒问暖,程千帆也是不着痕迹的拍着金克木的马屁,气氛很好。 …… 程千帆知道,他刚才那番话让金克木放心了。 他丝毫不怀疑巡捕房的办案能力,有些案子无疾而终,不是查不出来,或是不能查,或是不想查。 宫本三郎被杀之案,事涉日人,‘影响恶劣’。 经过一晚上的摸排,肯定有一些线索指向了何关。 事关自己亲外甥,金克木肯定私下里找何关询问过了。 他不知道何关是坦诚相告,还是有所隐瞒。 但是,在老辣的金克木的眼中,何关那些小伎俩根本无所遁形。 此外,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何关会告知金克木,他昨天去找了程千帆。 故而,程千帆这个时间证人非常关键。 程千帆来到巡捕房,第一个来找金克木,既是程序上的需要,也是为了安金克木的心。 两个人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宫本三郎的案子。 程千帆不提,是因为他必须装作不知道此案,他的证词才更加有力。 此外,作为一个‘骨子里’对日人亲近的中国人,他只有在不知道这件案子的基础上,才能够为何关作证。 如若不然,他苦心进入到东亚同文学院,并且在日本人面前表现的亲日态度就有了瑕疵。 打个比方,如果何关身边有潜伏的日人。 日本人弱势得知程千帆在知晓何关杀了宫本三郎的情况下,依然做了‘伪证’,程千帆在日本人那里的良好印象就会受到影响,会引起怀疑。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程千帆从来不相信有可以完美隐藏的特工,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 没有暴露,是因为暂时没有怀疑到你身上。 一个特工,一旦被盯上了,基本上就距离暴露和死亡很接近了。 故而,他必须表现出不知道此案,并且让金克木相信这一点。 哪怕金克木为了保护自己的外甥,不会出卖他,他也要如此。 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对任何人任何事的信任上,这是特工活下去的原则。 他知道金克木在等待,他也在等待。 如他所料不差,一会就会有人来找他问话。 他要在自己‘得知’宫本三郎的案子之前,接受问话。 想必,这也是金克木所希望看到的。 …… 金克木看着面前这个出色的年轻,也是一阵感叹。 他刚刚并无虚言,倘若何关有程千帆一半出色,他就谢天谢地了。 金克木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方才一直捕捉痕迹的观察程千帆,这个小子应该不知道何关那个臭小子做的事情。 杀了一个日本人,是大案。 金克木这样的老狐狸,也从来不会相信所谓的义气。 他能爬到这个位子上,就是因为不少相信义气的人,被他利用,被他踩在脚下。 如果程千帆知道何关杀了宫本三郎,他无法确定程千帆还是否敢于为何关做时间证人。 所以,他要在程千帆知晓这个案子之前,将程千帆的证言锁死! 哪怕后来程千帆得知此事,想要反悔也不行了。 而且他相信以程千帆之聪明,既然做了何关的时间证人,即使是后悔了,也不会反悔。 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 “回来后见过修翻译了吧。”金克木问。 “昨天去见过老师了。”程千帆实话实说。 “唔。”金克木点点头,一脸赞许,起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是我看好的人,老马身体向来不太好,三巡的事情,你就多费些心。” 第125章 政治处问话(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马一守是惯会迟到的。 这是巡长、副巡长的‘特权’。 不过,金克木当巡长的时候,极少会迟到。 当了副总巡长,一般也不会迟到。 只有马一守,一直很专一,自从当了副巡长,就极少不迟到。 用老马的话说,当了官,怎么也要和你们这帮混球有些区别吧。 马一守一只手端着油纸包着的生煎,边走边吃。 三根手指捏出来两根生煎,放进嘴巴里,吃的满嘴流油,脸上露出享受和满足的表情。 有三巡的巡捕站在窗边,看到老马吃的这么香,饶是已经吃了早餐,也难免流口水。 “看老马吃东西,就是开胃。” “嗐,别的不说,老马这胃口真好。” “胃口好,身体好。”大头吕打趣说,“老马这身体,再娶仨姨太太都稳得住。” 这些巡捕也都是心情不错,宫本三郎的案子被政治处接手了,三巡自马一守往下都觉得头顶乌云散去,一片晴天。 “哪个王八羔子!”马一守突然跳脚骂道。 众人皆是啧啧称奇,刚才一个篮球斜下里飞来,只见老马一个漂亮的下腰,堪堪避开了砸来的篮球,然后挺直腰杆,还能骂人骂的如此中气十足。 这老腰子,真好。 …… “马头的腰又不好了?”程千帆露出惊讶的神情。 “是咧。”金克木叹口气,“老马的腰,老毛病了,所以,三巡的公务,你年轻多受点累。” 程千帆明白金克木的意思,这是支持他以副巡长的职务去掌控三巡的大权。 “金总厚爱,千帆感激涕零。”程千帆做出惊喜、感激的样子,就要起来敬礼。 “坐坐坐。”金克木满脸堆笑,“咱们叔侄俩就别客气了,我一直把你和何关一般看待。” “多谢金叔。”程千帆感动说道。 “千帆,一会政治处的人会找你问点事情。”金克木笑着说。 “政治处的人?”程千帆惊讶问。 “唔,有什么你说什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例行询问。”金克木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 “是,金总。”程千帆表情认真的说。 混蛋。 他在心里骂了句,严格来说,何关给他带来了麻烦。 不是他对何关杀了一个日本人有意见,倭寇死的越多越好,是何关这家伙事情做得太粗糙了。 要是程千帆,他至少有十几种办法、无声无息的将宫本三郎杀死。 …… 邦邦邦。 金克木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程千帆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警服,眼观鼻鼻观口,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聆听金副总巡训示的作态。 金克木也是一脸严肃,清了清嗓子,“请进。” 一个年轻的西方男子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名中国探目。 中国探目朝着金克木讪笑一声。 外国年轻男子身高接近五尺六寸(190cm),身体强壮,骨骼很宽大,站在门口,遮住了走廊窗口照射的阳光。 “你好,皮特少尉。”金克木和对方打招呼。 皮特,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法国陆军少尉军衔退役。 “你好,金,听说程在这雷,我请他纹哥花。”皮特说道,他的中国话有些咬字不清晰。 但是,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租界里的这些欧美人,特别是自认为欧洲第一的法兰西人和自认为全球第一的英吉利人,更是素来看不起中国,极少有人去主动学习中国话。 “请自便。” 皮特耸耸肩,对于金克木的冷淡态度并不介意。 他知道自己要调查的是金克木的外甥,金克木如此态度很正常。 “程,请吧。”皮特朝着程千帆冷冷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似乎对于如此这般严肃的情况有些惊讶,他看了金克木一眼,看到金克木严肃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皮特带着程千帆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距离,又上了楼梯,到了三楼靠左边的一个办公室。 “你,出去。”皮特指了指自己的中国手下,“不要让人偷钉。” …… 待这人走出去,顺手关上房门后,听着他走开几步的脚步声。 皮特哈哈大笑着,和同样笑容满面的程千帆拥抱。 “哈哈,千帆,我的朋友,想不到吧,我回来了,英俊潇洒的皮特回来了,远东的风景都因为皮特的归来而更加美丽。”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回到法国就不会回来了呢。” 两个人在用法语交流。 “上周回来的,席尔瓦叔叔说你去了杭州,真可惜,我从法国带回来的新鲜鹅肝酱,你无福享用。” “你以为我会相信?我计算一下,你从马赛上船,漂洋过海,半途中鹅肝酱就发臭了吧。”程千帆毫不客气的揭穿这家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幽默感,我的朋友。”皮特摇摇头。 “你的新婚妻子呢?”程千帆问,他露出夸张的神情,“你不会丢下新婚妻子回来的吧?小心你下次回到法国后,多了几个孩子。” “噢,你的烂幽默感,琳达是个好女孩,我相信她。”皮特瞪了程千帆一眼,“她同我一起来到了上海。” “改天我做东,请你们夫妻俩吃饭。”程千帆说道。 “这还差不多。” 寒暄叙旧过后,皮特表情稍稍严肃了一些。 “程千帆警官,有个问题我代表政治处询问你。” “请问吧。” “昨天中午两点钟左右,何关警官是不是在你的住处,和你在一起?”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 “确定吗?”皮特问。 “应该是的。”程千帆露出思考的表情,“何关离开的时候,应该还没到三点,他离开的时候有人看到他了,此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说着,他惊讶问皮特,“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听到程千帆说有旁人可以证明,皮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有个丑陋的日本矮子被杀了,何关警官在案发现场出现过,例行调查。”皮特说,看到程千帆担心的表情,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知道何关是你的朋友,他现在洗脱嫌疑了。” “皮特,谢谢。”程千帆说道,从皮特的态度,他可以判断巡捕房、甚或是法租界当局对此事的态度: 宫本三郎被杀之案,绝对不能和巡捕房的巡捕扯上任何关系。 有程千帆的证词,特别是从他的口中得知还有普通市民作证,何关就有了不在场证据。 法租界当局可以松一口气了,这能够‘完美’洗脱何关的嫌疑。 他甚至能进一步推测,官方公布的消息应该会隐瞒他为何关作证的证词,只谈及普通市民看到那个时间段何关在他的家中,这样的证词才是最有力度的。 谈完了公事,皮特和程千帆又继续闲聊了一会。 “我的朋友,我从法国弄回来一些好东西。”皮特朝着程千帆挤眉弄眼说。 程千帆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心中更是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还要兴奋和喜悦。 “在哪里?我去看看。”他迫不及待问。 第126章 汇报工作(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皮特是法国马赛人,皮特的父亲和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尔瓦是好朋友。 从法国海外兵团退役的皮特是一个浪荡子,喜欢冒险的皮特在两年前来到了上海,经由席尔瓦的介绍加入法租界政治处。 这名法军退役少尉身高马大,却并不粗鲁,相反谈吐不俗,很受法租界的法国太太、小姐们的喜欢。 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皮特就成功晋升为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 程千帆在加入巡捕房之前,就通过修肱燊的关系结实了皮特。 尽管两人相差五岁,不过,在程千帆的刻意交好之下,两个人很快成为了好友。 金钱利益在两人的友谊快速发展道路上起到了关键作用。 背景深厚、神通广大的皮特有办法搞到市面上紧缺的物品,程千帆有门路将这些紧俏商品在黑市上贩卖出去。 程千帆之所以有财力为江苏省委、上海红党以及他自己准备了好几套安全屋,其财源大部分来自和皮特共同经营的黑市产业。 去年秋天,皮特返回法国结婚,彼时程千帆颇为遗憾。 他以为皮特会留在法国本土娶妻生子,不会再回上海,没想到这家伙刚刚完婚,就带着新婚妻子返回了上海。 …… “货物存在码头仓库了。”皮特小声说,然后还骂了句,抱怨自己只是离开上海半年时间,码头仓库的保管费就涨了一倍。 “这次是什么?葡萄酒?收音机?”程千帆问道。 法国红酒以及二手收音机是两人的常规买卖。 红酒是奢侈品,打着法国进口精品红酒的名号,市面上供不应求。 收音机也属于紧俏商品,虽然是二手收音机,不过质量不错,也备受不少买不起新收音机的上海市民的喜欢。 “秘密。”皮特买了个关子,一脸得意,“这次的货物,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程千帆没好气的给了这家伙一拳,皮特只是得意的哈哈大笑,就是不说。 这也让程千帆对这批货物更加好奇。 程千帆摸起皮特办公桌上的香烟,熟练的揣进自己兜里。 “你这个强盗。”皮特喊道。 “卢浮宫里可是有很多中国的文物。”程千帆反唇相讥。 “抱歉,那不是我干的。”皮特耸耸肩,“如果我有权处理那些玩意,我可以给你打个折扣。” “混蛋。”程千帆骂了句,翻开皮特的办公桌,从瓶瓶罐罐中选出了一个香水瓶子。 皮特也不生气,只是嚷嚷了一句,“从你的分红里扣。” 程千帆比了个中指。 …… 从皮特的办公室出来,程千帆没有下楼,而是去了同样在三楼的总巡长覃德泰的办公室。 “彭书办,覃总在里面吗?”程千帆走进总巡长办公室对面敞开门的书办办公室,询问彭书办,说着,从兜里掏出香水瓶子,“正宗法国货,从皮特少尉那里弄来的。” 程千帆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理解女人对香水的热爱,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彭书办一把将香水瓶子抓在手中,桃花眼都在放光。 “还是小程你最好咯。”彭书办朝着程千帆抛了个媚眼,看到小年轻有些害羞,咯咯笑起来。 她将香水瓶子放进抽屉,甚至还没忘记上了锁。 这才施施然走出办公室,扭着臀走到总巡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 “谁?” “覃总,程千帆警官求见。” “让他进来。” 彭书办低声对程千帆说了句,“覃总心情不太好。” 口中吐出一个嘴型:何(关)。 程千帆会意的点点头。 …… “报告覃总,属下程千帆杭州公干归来,特来报道。”程千帆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说道。 覃德泰从座位上起身,打量着程千帆,“皮特找你问过话了?” “报告覃总,皮特少尉找我询问了有关何关警官昨日的行踪。” “你怎么说的?” “属下实话实说。”程千帆表情认真,“何关警官昨日中午两点至三点,和属下在一起。” “确是如此吗?” “属下不敢隐瞒。”程千帆说道,“何警官离开的时候,有街坊看到了。” 闻听此言,覃德泰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最终满意的点点头,露出笑容,“很好。” 又打量了他一眼,微笑说,“出去一趟,确实是能长长见识,不错,很精神,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报告覃总,一切顺利。”程千帆微笑说道,“坎伯尔先生完成了考察任务,已经乘船返回法国,他临行前托我对您的悉心安排表示感谢。” “应该的,坎伯尔先生太客气了。”覃德泰微笑说,他知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坎伯尔肯定不会说这些好话,不过,程千帆这么说,他听了心中舒服。 “你去见过席尔瓦阁下没?”覃德泰问。 “还没有。”程千帆摇摇头,“属下是覃总的兵,属下公干归来,自然要先向覃总报道。” “你啊你。”覃德泰指着程千帆,笑着呵斥,“这件事是席尔瓦阁下亲自吩咐下来的,拎不清,还不快些去!” 程千帆没有立刻离开,他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摸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上,“属下在杭州淘弄了这么个小玩意,属下又不懂这个,覃总你是行家,您帮我掌掌眼。” 覃德泰接过去,打开来看,是一个鼻烟壶,他眉毛一挑。 他拿起来看鼻烟壶上的画色,惊讶的咦了一声,“哪里淘弄的?” “杭城一个地摊上,两元法币。”程千帆竖起两根手指头。 “你小子运气不错。”覃德泰啧啧出声,“朱仲元的鼻烟壶,好东西。”,说着,将鼻烟壶放回盒子里,递还给程千帆。 “覃总,得亏您识货,这玩意放在我这里就是明珠蒙尘。”程千帆表情无比真诚,“我听说这种东西,经大德者,方能彰显其华彩,您帮属下一个忙,润养一下。” “你小子。”覃德泰指着程千帆,“歪门邪道。” 程千帆嘿嘿笑,“属下这不是想要沾沾您的福分嘛。” “嬉皮笑脸,赶紧滚蛋。”覃德泰骂了句,“修翻译应该和你提过了,我就一句话,三巡的事情,你小子上点心,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唯你是问。” “是,属下定当竭诚效力,不负覃总谆谆教诲。”程千帆面色一肃,立正敬礼。 “去吧。”覃德泰摆摆手。 “是,属下告退。” …… 程千帆离开后,覃德泰把玩着鼻烟壶,轻笑一声。 这小子倒是机灵,这个鼻烟壶要说值钱吧,倒也没那么值钱,也就是一百多法币的玩意,毕竟朱仲元还谈不上是大名家,在覃德泰的藏品中,这件只能算是中下品。 不过,覃德泰素来喜欢朱仲元的制品,这小子倒是有心了。 修肱燊要提拔他的学生当副巡长,覃德泰虽然勉强同意,终究是有些不满的。 也罢,这个小程虽然年轻,却是个晓事的,对他也素来恭敬。 覃德泰从抽屉里拿出放大镜,仔细欣赏鼻烟壶的内画,越看越是喜欢。 “老狐狸,便宜你了。”覃德泰哼了声。 第127章 南京日特(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程,你的工作很出色。”席尔瓦放下手中的信件,“埃伦称赞你工作认真,他感谢你的辛苦付出。”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程千帆表情谦逊,说道。 特务处本来还计划在这封信中加点料,命令埃伦.坎伯尔写他曾经落水,或者是其他的较为危险的事情,最终被勇敢的程千帆警官相救。 坎伯尔和席尔瓦关系不错,程千帆搭救了席尔瓦的朋友,自然会加深席尔瓦对程千帆的好感。 是程千帆本人看过了信件,建议去掉这一段的。 在他看来,正常的书信,正常的‘礼节性’的感谢就足够了。 加上这个‘惊险小故事’,会平添许多变数。 席尔瓦可能会感激他救了坎伯尔,也可能会责怪程千帆保护不力:为什么坎伯尔先生会落水? 或者后续因为此事席尔瓦会致电坎伯尔,关切询问。 在坎伯尔彻底闭嘴之前,最好是避免他和其他法国人、特别是于席尔瓦的联系。。 坎伯尔是程千帆此次杭州之行的最大隐患。 程千帆没有过问坎伯尔的结局,他能够看出来的隐患,特务处高层不会看不出来。 对于坎伯尔的结局,程千帆并无多少怜悯之心,坎伯尔并非一个安分守己的法国商人。 民国三十四年,喝的酩酊大醉的坎伯尔驾驶车辆,深夜撞死了一对下夜班的纱厂女工母女。 这件事后来被租界当局遮掩,不了了之。 言归正传,程千帆并不认为自己现阶段有必要在席尔瓦这里有过多的表现。 欲速则不达。 席尔瓦和修肱燊关系很好。 程千帆和皮特有着亲密的合作关系。 这对于程千帆来说已经足够了。 …… 南京。 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 上午时分,一个长袍马褂的中年人快步走入一家戏楼。 “郑先生,您来啦,丁字号雅间您的朋友已经等候多时了。” 郑先生朝着戏楼的小二礼貌的点头,“有劳。” 听着身后的小二和同伴小声说着,郑先生不愧是大有学问的文化人,真有礼貌,郑先生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老郑,今天怎这么晚?”雅间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说道,“快些,穆桂英挂帅,一会就开始了。” “抱歉,抱歉,今天事情比较多,来晚了。”郑先生拱拱手。 戴眼镜男子使了个眼色,他身旁的一个长衫年轻人走过去将房门关上,随后站在门后面警戒。 “铃木君,情况怎么样?”戴眼镜男子急切问。 郑先生看了一眼另外一名身穿西装的男子,皱了皱眉头。 “这是井上公馆的鬼冢君。” 铃木表情严肃点点头,“你不应该穿西装,应该穿中式服装。” 虽然也有西装革履人士来戏楼听戏,不过,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稀少的。 虽然不至于因为穿了西装就会引起怀疑,但是,入乡随俗、能够不引人注目自然是最好的。 “鬼冢受教了。”鬼冢鞠躬,道歉。 “南京是支那的首都,不要有轻视支那特工的行为。”铃木说道。 “是我的责任,我没有注意到。”戴眼镜男子亦是表情严肃道歉。 …… “远藤君等人被关押在老虎桥监狱。”铃木低声说,“我们得到的情报显示,他们会在明天上午从老虎桥监狱押出,由一辆军卡押送郊外刑场处决。” “军卡的守卫力量如何?” “常规配置是一个班的支那军士兵,士兵配备中正式步枪,有轻机枪一挺,此外,应该有支那特务处的特工随行。”铃木沉思片刻,“按照一辆小汽车五个人,极可能有两辆小汽车,也就是十名特工。” 戴眼镜男子阴沉,摇摇头,“难度极大。” 营救行动之主力是井上公馆的人员,他们有十二人,南京的日特机关只是配合,至多能够抽出五名行动人员参与营救。 支那中央军的一个班的基本配置是十名军人,加上特务处的特工,这就是二十人的押送力量。 十七名帝国人员袭击二十名支那人,常规来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他们没有重武器。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支那政府的首都,一旦响起枪声,至多半个小时,就会有支那军队加入战斗。 “铃木君,长野君。”鬼冢九十度鞠躬,“鬼冢小队此来南京,抱以为帝国玉碎之决心,我们可以死,远藤君必须救出来。” 铃木和长野感受到鬼冢的赴死决心,皆是震撼不已。 他们此前对于这个并不属于帝国正式特工机构的井上公馆,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 不过,此时此刻,鬼冢小队表现出来的赴死精神,让他们改变了这种轻视的态度。 …… 中央巡捕房。 三巡的捕房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法租界政治处接手了宫本三郎被杀一案,众巡捕本来是心情愉快的。 不过,何关可能涉入此案,这让三巡上下蒙上了一层阴影。 平心而论,何关虽然是金克木的外甥,有背景,且有些纨绔。 不过,相处久了,大家也觉得何关并非那么难相处,且此人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工作上的表现不能说优异,最起码中规中矩,没有拖大家的后腿。 有些时候,金克木发火骂人,何关会冒出来插科打诨,帮众人解围。 所以,三巡的巡捕对何关的观感不算差。 更何况,这件案子本来是由三巡副巡长马一守带队查勘的,查来查去,最后竟然查到了自己人身上,这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小程回来了。”有人远远的看到程千帆走过来,惊呼出声。 众人下意思的看向正在喝茶水的马一守。 光顾着想何关的事情了,却是忘了小程和马头争夺巡长位子的纷争。 大头吕等几人使了个眼色,想着找个借口暂时避开。 马一守是老资格巡捕,本身就是副巡长。 小程现在也发达了,背后有修翻译,金副总巡对他也另眼相待,甚至于传闻覃总乃至是席尔瓦阁下都欣赏小程: 隐约有传闻,小程此番去杭州名为公干,实则是为席尔瓦阁下办理私事。 马副巡长和小程,这两个都是大佬。 惹不起,惹不起,且躲开点吧。 第128章 马一守(求月票收藏推荐票) “师傅,多日不见,您老的气色越来越好了。”程千帆‘习惯性’的拎起热水瓶,要给马一守的茶水杯添水。 “是啊,老头子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应该有自知之明。”马一守将茶杯朝着桌子上一放,冷哼一声。 “又是谁惹您不开心了?”程千帆拿起茶杯添了水,马一守倒是并没有阻拦,也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 看到马一守样子,程千帆心中大定,对于马一守的作态和想法,他的心中有了底了。 老马生气归生气,不满归不满,但是,老马不愚蠢。 也许马一守依然没有看破修肱燊的谋划,被愤怒影响力判断力的他,还认为修肱燊是要强行为程千帆谋取三巡巡长的位子。 但是,马一守并没有和程千帆撕破脸的打算。 老马这个人,贪财、怕死,有小算盘,这种人成不了大事,却也不会彻底犯糊涂。 程千帆有能力有背景,这种年轻人是压不住的,早晚会爬上去。 不管怎么说,小程是他的徒弟,老马自忖自己一直以来对小程还算不错,既然挡不住,那就还得指望这点香火情,为后日计。 他现在就是心气不顺,但是,却也知道不能真格儿翻脸。 况且,摆脸色也是给外人看的,要不然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徒弟爬到头上去了,自己发面团一般没点脾气,那以后谁还会把他老马当一盘菜? 故而,别看马一守样子吓人,冷嘲热讽,但是,他没有阻止程千帆给他添水,这就是留了余地,传递了信号。 程千帆收到了这个信号。 …… “师傅,此去杭州,事情比较杂,也没有时间闲逛。”程千帆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正好路过一个铺子,徒弟给天哥儿带的。” 天哥儿是马一守的儿子,学名马君天,今年虚岁六岁。 马一守有些犹豫,这要是程千帆送给他的礼物,他就直接拒绝,但是,这是程千帆以徒弟的身份,给他的儿子带的礼物,他着实不好拒绝。 要是拒绝了,这份师徒情谊基本上就到此为止了。 程千帆直接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 马一守惊讶的拿起来看,看到金器上面的林记的牌子,他抬头看向程千帆。 这哪里是小程随便路过一个铺子,这指定是特意去林记定做的。 “上次听师傅你说这件事,就记在心中了。”程千帆微笑说。 马一守的儿子身上原来也有一个林记的长命锁,是家族长辈特意去杭州订做,又请了灵隐寺的大和尚开了光的。 只是前不久被家里人不小心弄丢了。 也是奇了怪了,这开了光后的长命锁丢了后,马君天就生了一场病,虽然后来好了,可是马家上上下下还是心有余悸。 有一次马一守和程千帆闲聊,就说会不会是长命锁丢了的原因,盘算着抽个时间去一趟杭城,再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长命锁,请灵隐寺的大和尚开光。 “这个和天哥儿那个……”‘事关’宝贝儿子,马一守顾不上矜持了,急忙问。 “我一开始也担心这个,好在林记卖出去的物件大多有记录,我托大师傅查到了记录,这个和天哥儿那个一模一样。”程千帆高兴说道。 “那灵隐寺。”马一守急忙问。 “我办事,师傅您还不放心?”程千帆拍着胸脯说,“找了灵隐寺的大和尚开了光。” “好、好、好。”马一守拿起这长命锁,仔细看了看,又小心翼翼的放回木盒内。 再看向程千帆的时候,面色已经好多了。 甭管外面有什么样的传闻,有了程千帆特意给天哥儿求的这个长命锁,他马一守的面子回来了。 更何况,儿子是马一守的命根子,小程有这份心,他老马得承情。 罢了,罢了,不争了,也争不过,就便宜这个小子了。 “千帆啊,有心了。”马一守说道,正要斟酌措辞,怎么说话才能显得‘投降’的面子更好看一些。 “师傅。”程千帆微笑着拱拱手,“提前恭喜您了,三巡有您这个新巡长,有金副总这个老上峰,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以后更加有盼头了。” 正在酝酿有面子的‘输诚’讲话的马一守眨巴眨巴眼睛,他刚刚听到了啥? …… 十来分钟后,出去走廊抽烟、吹牛的其他巡捕回来了,就看到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 小程和马头一个喝茶,一个抽烟,聊得那个开心,看老马那高兴的样子,简直快要比得上他生了儿子那天了。 众人惊讶不解。 心中都是很好奇,如同猫爪子挠一般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然,看到小程和老马这对师徒恢复了以往的关系,不,这架势简直比以往还要亲近,众巡捕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最起码不用考虑站队的问题了。 程千帆从众巡捕的聊天中,也总算弄清楚宫本三郎的案子,具体为何会怀疑到何关的头上。 一个跑肚的黄包车夫,在案发现场不远处角落的草丛里蹲着,此时宫本已经被杀死,他看到一个人惊慌失措的将手中的刀子扔进粪坑。 虽然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看到‘凶徒’的正脸。 不过,黄包车夫别的搞不清楚,对于众巡捕的样子自然记得最清楚。 ‘看身形像是何警官。’ 就这样,何关进入到了巡捕房的视线。 更兼考虑到何关对待宫本三郎被宣布无罪释放的态度,何关身上的嫌疑越来越重。 “应该不是何关。”程千帆摇摇头,“两点多的时候,何关在我家中。” 众巡捕看过来,各人眼中神情各异。 程千帆明白这些眼神中表达的意思。 他苦笑一声,摆摆手,“死了个日本人,不是小事情,我可不敢说谎。” “况且,这是政治处的皮特少尉亲自问话的,要不是皮特少尉问话完毕后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死了个日本人的事情。” 他接过大头吕递来的香烟,“何关从我家离开的时候,正好有个街坊在我家门口,我家的猫差点打翻座钟,我记得是中午两点三刻多一点。”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众巡捕相信了。 小程昨天刚回来,恐怕他连宫本三郎这个日本矮子的名字都没听过,不可能和这个案子有牵扯。 又有街坊能证明何关去小程家的时间,小程也不可能为何关作伪证。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们(要)认可了这个解释。 12点第一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29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刘哥呢?”程千帆视线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何关与刘波。 何关去哪了,他知道。 何关被金克木主动安排关了禁闭,理由是该巡捕对上司金副总巡长不尊敬。 可是,刘波呢? 他在离开上海之前,曾在传书中请求组织上调查刘波,查勘其是否确系为日特人员。 程千帆从杭州归来后,还没有和上海红党组织联系,暂时还没有收到组织上的答复。 不过,程千帆此前有过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刘波是为日本人效命之可能性极大。 故而,没有看到刘波,他有些惊讶: 莫非是被惊醒了,从巡捕房退出了? “大刘早上打电话请了假。”大头吕说道,“听说是昨晚吃了不干净的,跑肚。” 程千帆听了,点点头,嘟囔了句有时间去看看刘波,随后则没有多问,他继续和诸位同僚闲扯。 他可以随口提及刘波,适当表示关心。 却是不能表现出对刘波的特意关注。 …… “你是说,程千帆答应为何关作伪证了?”影佐英一表情变得阴狠,“他为一个杀死帝国公民的凶手做伪证?” “不,并不能说做伪证。”刘波摇摇头,“影佐君,程千帆的行为只能说是他愿意为何关做时间证人。” 这是地处麦兰区一个小弄堂的民居,刘波和影佐英一秘密会晤。 “纳尼?”影佐英一冷哼一声,看着刘波。 影佐英一的内心是有些复杂的,他既希望能够捕捉到程千帆对帝国的亲善是伪装之证据,这样他此前决定要干掉程千帆的行为就是正确的,从骨子里,影佐英一看不起中国人。 他又希望程千帆是一如既往的对日本亲善,尽管看不起中国人,但是,对叔叔影佐祯昭的崇拜,又使得他已经习惯于听从影佐祯昭的教诲。 影佐祯昭说程千帆这样的亲日分子越来越多越好,影佐英一仔细思考,又觉得颇有道理,他对此又有着下意识的认同。 “程千帆与何关见面的时候,他刚刚返回上海,不可能知道宫本三郎此前被捕之案,更加不可能知道何关在五十分钟前刚刚杀害了宫本三郎。 所以,他愿意做何关的时间证人,更多的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很好,当然,金克木已经是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这一点也要考虑到。” 刘波没有因为影佐英一的愤怒就害怕,他不紧不慢的分析说,“所以,在我看来,程千帆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在一般情况下会做出的某种选择而已,他对帝国的亲善态度,目前并无疑点。” 他对于影佐英一的能力不怀疑,不过,刘波觉得影佐英一有些太过于自负了。 譬如说此前抓捕‘朱源’之事件,影佐英一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双龙坊公寓、并且还围观巡捕抓捕‘红党’。 这太不小心了。 若非刘波当时给影佐英一打掩护,程千帆极有可能当时就认出了影佐英一。 …… “濑户君,你分析的有道理。”影佐英一没有被自己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力,他摇摇头,“我也希望程千帆一如既往的对帝国亲善,尽管我不喜欢支那人,但是,不得不承认,程千帆这样的对帝国亲善的支那人,将来还是有点用的。” 刘波摇摇头,他对影佐英一的这番话半信半疑,影佐英一言必称支那,实际上他对中国人的态度可见一斑。 当然,这也是绝大多数日本人的常态心理。 刘波有些不同。 他起了中国名字,长时间在中国生活,对这个古老的国家越来越了解,他越是有一种迷惑乃至是莫名的忌惮。 中国太大了,他们的人太多了。 这样的一个古老的国度,哪怕现在无比落后,但是,其战争潜力将是可怕的。 尽管他也享受和期待帝国慢慢的蚕食中国的过程和结果,不过,对于中国和中国人,刘波并没有太多的轻视,这个国家也有很多有才华有能力者,他们并不比帝国之优秀年轻人差多少。 这个国家孱弱,甚至是被帝国占据了满洲,不断的蚕食华北,依然‘胆小如鼠’不敢向帝国宣战,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个国家没有人才。 尽可能多的培养对帝国亲善的中国人,特别是有才华的亲日年轻人,这将有助于帝国征服这个古老的国家的进程,这是刘波在潜伏期间、认真学习、思考的感受和领悟。 在平常的工作中,他对程千帆尽可能的照顾,这并非故作姿态,他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帮助这个有才华的年轻人。 …… “濑户君,查到什么了吗?”影佐英一问。 “老莫被杀之后,何关确实是表现的很高兴,据查,何关在老莫死之前的当天下午,以及老莫被杀后的第二天,都曾经在老莫的住所附近出现过。”刘波说道。 “不过,经过我这段时间特意交好,特别是昨日帮助他骗杀了宫本三郎之后,何关对我再也没有戒心,我旁听侧击了一番。”刘波摇摇头,“何关说他在老莫死之前,是想要去再揍老莫一顿,最终放弃了,老莫死后,他很高兴和好奇,故而又去了老莫家附近。” “他好奇什么?” “他好奇是何人杀死老莫的,他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刘波表情阴沉下来,“何关是对帝国极度仇视之分子,他想要加入到杀死老莫的反日组织。” “如此看来,何关和莫守礼之死没有关系。”影佐英一皱着眉头说道。 “以我对何关的了解,他不像是撒谎。”刘波点点头说道,最重要的是,以何关的那点道行,想要伪装骗过他,根本不可能。 “那宫本三郎岂不是白死了。”影佐英一心中极度不舒服。 尽管他对于宫本三郎这种浪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宫本三郎毕竟是帝国公民,在影佐英一的眼中,哪怕是帝国的一只柴犬都比支那人的命值钱一百倍。 为了查到杀死老莫的人,影佐英一下狠心安排了宫本三郎为帝国献身。 目的就是为了让刘波取信于何关。 如若何关真的和老莫之死无关,那宫本三郎真的就是白白献身了。 “也不是没有用。”刘波露出得意之情,“无心插柳柳成荫,昨日引来了一个反日分子,此人之反日态度甚至比何关还要恶劣,据他所说,他知道老莫是谁杀死的。” 第130章 刺刀下的友好 就在昨日夜间,刘波、何关以及方木恒三人言谈甚欢。 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在三个人的灵魂中产生强烈的共鸣。 特别是方木恒,慷慨激昂,言辞犀利。 此人给刘波的印象是,做宣传工作应该是一把好手,但是,要是安排此人做实际工作的话,会是一塌糊涂。 三个人买了些酒菜,回到刘波的住所,‘秉烛夜谈’。 刘波的内心是既高兴又有些烦躁的。 高兴的是,自己取得了这些反日分子的信任。 烦躁的是,听着何关与方木恒在哪里探讨如何能更有效的杀死更多的日本人,他还要添油加醋,‘献计献策’,内心深处难免有些烦躁。 不过,让刘波惊喜的是,他假作无意间提及了老莫这个汉奸被杀之事。 却是引来了方木恒的热烈回应。 方木恒得意洋洋的说,他知道是谁杀了老莫这个汉奸的。 刘波大喜,询问是何方英雄,表示很仰慕对方。 “我承认我之前有些轻视方木恒。”刘波摇摇头,说道,“此人可能意识到说漏嘴了,随后保密意识很强,无论我同何关如何询问,他都没有说。” “这个方木恒,他说他知道老莫是被谁杀死的,你觉得有几分可信度?”影佐英一思考片刻,问道。 “我向来认为,一个人无意间说漏嘴的事情,大多数会是真的。”刘波说道,“此外,观察方木恒言行,此人虽然夸夸其谈,但是,却并非撒谎之辈。” “很好,盯住方木恒。”影佐英一高兴的点点头,“一定要揪出这一帮反日分子。” “直觉告诉我,我们距离这些人越来越近了。”刘波也是神情颇为振奋。 …… 老莫被杀之事有了线索,影佐英一心情愉快。 “濑户君,潜伏支那十余年,辛苦你了。”影佐英一起身,微微鞠躬。 “是啊,十三年了,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日本人了。”刘波叹口气,十三年的时间,他在上海落地生根,当了巡捕,娶妻生子,有时候,他有时候真的会下意识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中国人了。 “卑劣的支那人,怎么能够和伟大的大和民族子民相提并论。”影佐英一表情严肃,“濑户君,你受委屈了。” “影佐君。”刘波看着影佐英一,“我有个问题。” “请说。” “如果程千帆是在事先知道宫本三郎被何关所杀之事的情况下,依然为何关做了伪证,这就一定说明程千帆对帝国不友好吗?”刘波反问。 “难道不是吗?”影佐英一反问。 “他是一个中国人,他对帝国的印象再好,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中国人的事实,何关是他的好朋友,宫本只是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帝国浪人,宫本的死亡,他根本不会有太多理会,他选择帮助他的朋友何关,有错吗?”刘波说道。 他看着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的影佐英一,并没有住嘴,而是继续说道,“甚至于,现在的一些反日分子,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武器,对帝国友好,在我看来都可以既往不咎。” 说着,刘波朝着影佐英一鞠了一躬,“影佐君,即使是刺刀之下的友好,那也是帝国所需要和认可的友好啊。” 看着刘波转身离开的背影,影佐英一冷着脸说道,“濑户一川,濑户君,请记住,你是濑户一川,不是刘波,你是高等民族大和民族的优等子民!” 刘波回过头,再次朝着影佐英一微微鞠躬,转身离开了。 …… 方家。 昨天半夜醉醺醺归家的方木恒,睡到第二天半晌午才醒来。 他蹑手蹑脚的下床,出了自己的卧室,小心翼翼的观察。 “少爷,你起来了,要不要给你准备吃的?”女佣姜妈妈正在收拾茶具,见状问道。 “太太和小姐呢?”方木恒拍了拍还有些昏沉沉的脑袋问道。 “小姐去女校了,隔壁罗律师家的太太来找太太出去逛街了。” 方木恒长舒了一口气,妹妹和妈妈都不在家,太好了,不然肯定又要被数落一番。 方木恒刷牙、洗漱后,下了楼,“姜妈妈,太太回来了,你就与她说,说我去上班了。” “少爷,你不吃饭了?”女佣姜妈妈从厨房快步走出来问。 “不吃了。”方木恒骑了一辆自行车,逃一般的离开了家门。 他担心再不走,万一父亲提前从厂子回来、他被堵在家里那就糟糕了。 …… 约莫一个小时后,方木恒来到了公共租界中区山东路与汉口路的西南转角之申报馆大楼。 申报馆大楼建于民国七年,是一幢带有新古典主义装饰风格的近代欧式建筑。 大楼是五层钢筋混凝土结构,总共有一百多个房间。 外墙檐口下部和壁柱均有花纹。 申报馆二层挑出阳台,栏杆美观,阳台座下亦有装饰性的图案。 报馆大楼的底层是印刷厂,有排字房、铸字房、纸版房、铅板房及铜锌版制造工场等。 二楼是营业厅。 申报馆三层是经理室、董事会、餐厅、会客厅。 四五层有图书馆、校对室、照相间,编辑室则在二三四层皆有。 最值得一提的是,大楼还设有搬运货品的大型电梯,这在此时的亚洲地区可以说是极为少有的。 从美国归来的方木恒第一次见到申报馆大楼的时候,也是震惊不已,这样先进的报馆即使在美国也是为数不多的。 方木恒所在的编辑组的编辑室在四楼。 “方编辑来了。”四楼编辑室的文员小孟是一个个子不高,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女孩,看到方木恒,小孟眼中一亮,忙不迭的拿着签到本过来。 “小孟,中午好啊。”方木恒微笑说,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但是,对待同事或者是普通市民的态度却还算不错。 “方编辑,今天采风顺利吗?”小孟关心询问。 “啊,还好,还算顺利。”方木恒打着哈哈。 他签到完毕,找到了角落办公桌忙碌的一个戴着一副有些老旧之黑框眼镜的年轻人,“阿海,谢谢了。” 他今天上午实际上是旷工了,得亏阿海帮他报备说出去采风了。 阿海扶了扶镜框,笑了笑说道,“应该的。” 方木恒瞅了瞅四周,看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就凑近了,低声说,“阿海,我告诉了一个朋友,说了你们铲除汉奸之壮举。” 呃——笑容在阿海的面容上凝固了,他抬头,直愣愣的看着方木恒。 时间往前回溯一个钟头,被皮特以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的名义‘征调’,‘合法翘班’的程千帆离开了捕房大厅。 历经一个小时的车程,他搭乘皮特的小汽车,来到了江边码头仓库。 就在阿海在编辑室内直愣愣的看着方木恒的时候,皮特得意洋洋的拉开盖着货物的篷布。 程千帆也是惊呆了,他直愣愣的看着这些货物。 第131章 货仓验货 看着程千帆目瞪口呆的样子,皮特哈哈大笑,这正是他所期待的效果。 程千帆看着这垒放的整整齐齐的木箱,上面的法文他自然认识,这全是枪箱。 “你打劫了军火库?”程千帆问。 “打开来看看。”皮特努努嘴,叼着烟一脸得意。 程千帆随手拿了个撬棍,撬开了其中一个枪箱。 看着枪箱里面摆放着的整整齐齐的手枪,他拿起来看,整个人的表情更加夸张。 “皮特,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些老古董?” 确实是老古董,里面赫然是法国制造的m1892型转轮手枪。 m1892是法军历史上第一款制式手枪,属于法军19世纪后期的制式手枪,在一战时候就在大规模使用了,这种老古董,现在来看性能已经完全跟不上需求。 最奇葩的是,现在大家都知道,右利手持枪将转轮手枪的弹轮朝左边甩出才更方便,而法国人的这款制式手枪,却是朝右侧摆出弹轮的手枪,或者直白的说,这就是一款过时了的右轮手枪。 鬼知道法国人是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看到程千帆一脸嫌弃的样子,皮特呸的一口吐掉烟蒂,“白送的,你还嫌弃?” 白送? 程千帆有些不解。 却是看到皮特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拿起撬棍,自己上来找了找,撬开了一个枪箱。 “卢比手枪?”程千帆拿起来看了看,枪支保养的还算不错。 这款枪同样是法军的制式手枪,ruby手枪诞生于1903年的西班牙,一战时期被法国采购,用于取代m1892转轮手枪。 这款枪的实际性能,也可以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因其售价低廉、易于批量制造,在一战时期曾被法军、芬兰等国家大量装备。 在此前国内军阀混战时期,法国又将该手枪倾销给了中国,当时的汉阳兵工厂也仿制了一批该手枪。 不过,因其可靠性差、射击不精准,枪体寿命短等缺点,实际上并不太受欢迎。 …… “皮特,你这次可是失算了。”程千帆看着这些枪箱,皱了皱眉头,“这些老古董可不好卖。” 无论是m1892右轮手枪,还是卢比手枪,在国内都不太受欢迎,价格高了,根本无人问津,价格低了,恐怕连本钱都捞不回来。 “睿智的皮特是不会犯下愚蠢的错误的。”皮特得意洋洋说道,他朝着程千帆挤挤眼,“这些枪支,我们没有花一分钱本钱,连运费都没用我们自己出。” “你从军火库偷来的?”程千帆惊讶问。 这两款枪虽然不受待见,但是,却确确实实是法军的制式武器。 是的,尽管现在已经是民国二十五年了,但是,这些在上世纪十九世纪后期以及一战时期大量使用的、几乎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枪支,依然是法军现役制式武器。 “不,确切说,是那些家伙送给我们的。”皮特咧嘴笑,“还帮我们出了运费。” “少卖关子,快点说。”程千帆没好气说。 原来,皮特的新婚妻子琳达的父亲是法军在马赛的一个后勤军官。 有法国议员提交了一份提案,鉴于欧洲和平形势大好,强大的法国陆军在欧洲没有对手,他建议法国军方进行裁军。 这个提议获得了法国舆论的普遍支持。 军方自然不愿意,不过,为了平息舆论,军方表示会开始逐渐销毁庞大的军火库之库存军械。 皮特的岳父的新工作就是负责销毁马赛的军火库的这些枪械。 皮特得知此事后,就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商机。 他向自己的岳父提议,他可以帮忙‘销毁’这些枪械。 于是乎,其中一部分要销毁的枪支以及弹药,就被搬运到了轮船上,由皮特带来中国。 经过皮特岳父的私下里运作,法国军方不仅仅不收一分钱,还支付了从马赛运往中国的运费。 这在他们看来,这是很划算的,相比较这些运费开支,要销毁这些枪支的花费还要更多。 ……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程千帆哈哈大笑。 难怪皮特如此得意,虽然这两款枪支不太受欢迎,但是,不需要本钱,售价自然可以压低一些,卖出去就是纯赚的。 而且,所谓的‘不受欢迎’也是相对而言的,只要售价合适,这两款枪支绝对在国内不愁卖。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法军的制式武器,要知道国内很多军阀武装,甚至是两三名士兵共用一支枪。 程千帆已经在琢磨着,可以通知上海红党地下组织,可以购买一部分卢比手枪。 相比较老掉牙的m1892转轮手枪,卢比手枪毕竟是法军第二代制式武器,性能要好得多。 红党武器匮乏,这些枪对于红党来说,也称得上是好东西了。 “这是什么?”程千帆看到枪箱里面还有几十箱不同式样的木箱。 “这同样是要被销毁的军资。”皮特扬了扬眉毛,低声说,“吗啡,琳达的爸爸将这些药品也加入到销毁名单。” 说着,他还抱怨说,和枪支是他们独赚不同,这些药品琳达的爸爸也有份分红的。 程千帆心中了然,这是皮特的岳父利用职务之便,倒卖药品捞钱的手段。 “贪婪的老头子,他不愿意承担运费,还要分钱。”皮特骂了句。 …… 程千帆没理会皮特的抱怨,他心中大喜,相比较枪支,他对吗啡更加感兴趣。 红党武装对麻醉药品的急缺程度,远在枪支之上。 枪械可以从国府军队那里缴获,药品想要缴获就太难了。 “这两箱是什么?”程千帆看到药品箱子中,有两箱的颜色和别的不同,上面写的法文他不认识。 “那是……”皮特想了想,一脸嫌弃,“叫什么,叫磺胺,说是一种新型药品,我也搞不清楚是做什么用的,我在军需库看到了,就一起搬来了,这玩意估计没人要。” 这种没有经过市场检验的新型药品,很多人听都没有听过,想要卖出去很难。 程千帆只是觉得‘磺胺’这个名词,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 他现在满脑子是想着怎么能够尽可能吃下更多的吗啡份额。 ps:和编辑老大沟通了下,三江还要等,看目前情况,要等三周甚至是一个月,也就是说极有可能要到七月份才上架。 整个人都有些懵,那意味着上架的时候要四十多万字,接近五十万字了。 老七现在已经接近三个月没有收入了,就等着新书上架呢,上有老下有小,说句实在话,几个月不见收入,实在是太艰难了。 老书已经完本了,现在全部心思都在这本书上,我会尽力去存稿,就等着上架爆发。 自己安慰自己,未来会好的。 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有多少人在看这本书,又有多少读者大大会订阅? 真的是……太难了。 第132章 阿海 申报馆大楼四楼的编辑室。 阿海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他看着笑吟吟的方木恒,内心里仿若有一个声音在狂吼: 方公子,革命事业不是这样做的啊。 方木恒是海归学子,学识渊博,性格爽朗。 非常难得的是,虽然家境优渥,但是,其人秉性善良,对待贫苦人家多有同情。 对待日本侵略者更是恨之入骨。 阿海是上海红党地下党员,他很快就注意到这位从海外归来的资本家少爷的革命热情,第一时间将方木恒的情况向组织上作了汇报。 组织上也倾向于吸纳和引导方木恒走到光荣的红色革命的道路上。 一直以来,阿海都对方木恒是比较满意的,他相信这样热情如火的方木恒,会逐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红色战士的。 不过,今日方木恒的行为,让阿海意识到了方木恒身上最大的缺点。 这位满腔热血的方公子,革命热情不容怀疑,只是做事情太鲁莽了。 方木恒现在给阿海的感觉就是,太天真,太稚嫩了,完全没有意识到革命工作的残酷和严峻形势。 …… “木恒,你和谁说的?怎么说的?”阿海压低声音,表情严肃问。 “我昨天认识了两个朋友,两个令人敬佩的英雄,是的,我认为他们是英雄。”方木恒没有注意到阿海表情的严肃,兴奋的说道,“你知道吗?他们两个联手杀了一个日本人。” 看着言语中流露出崇拜目光的方木恒,阿海忍不住下意识的扶了扶额头。 且不说方木恒所言之事是否真实,只说一点,对方对他提及杀了日本人这么大的事情,方木恒本身就应该有一定的保密意识,更遑论就这么在公开场合和他提及,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木恒,我现在要去库房搬些东西,你过来帮帮忙。”阿海说道。 “没问题。”方木恒明白,这是阿海要和他找一个隐秘的所在谈话,他心中顿时有一种做地下工作的刺激感。 …… 库房在地下一层,隔壁就是印刷厂,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库房没有其他人。 “木恒,你详细与我说说是什么情况。”阿海表情严肃说道。 方木恒看到阿海表情无比严肃,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讷讷说,“阿海,怎么了?” “你先说说情况。” 方木恒开始讲述昨天的事情。 阿海会不停的打断他,询问具体的细节。 “你是说,这两个人是巡捕房的巡捕,他们杀了那个日本浪人宫本三郎?”阿海问。 “是的,同我所认识的一个反动巡捕不同,他们两个是爱国巡捕。”方木恒先是强调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何关与刘波对于侮辱残害同胞的宫本被无罪释放很愤怒,他们决定自己动手除掉宫本。” “具体是怎么行动的?” “刘波假装要和宫本谈生意,骗他出来,何关早就埋伏在那里,他突然偷袭杀掉了宫本三郎。”方木恒说,“这件事是真的,宫本被杀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阿海点点头,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宫本三郎被无罪释放,激起了极大的民愤,昨天宫本被人杀死的消息传出来,报馆这边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还派遣记者去发现尸体的地方拍了照。 包括阿海在内的很多中国职员都是觉得极为解气。 “你觉得他们所说之事,真实性如何?” “绝无可疑。”方木恒提高声音说道,对于阿海竟然怀疑自己的朋友,他有些生气。 “你不要生气,我只是要确认一下。”阿海看着愤怒的方木恒,他有些头疼,“木恒,革命工作是来不得半点马虎的,任何事情不能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需要多方印证。” “我相信他们没有撒谎,何关与刘波对日本人的痛恨,装不得假的,我看得出来。”方木恒说道。 “我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我仔细分析了,宫本是何关亲手抓的,这说明他是一个正直的巡捕,后来他们愤怒于宫本被释放,最后决定亲手处决宫本,整件事的过程,杀入动机,这都是说得通的。” “你的分析我是认可的。”阿海点点头,“我也认为宫本应该是被他们所杀,不过,按照组织原则,这件事我会向组织汇报,一切以组织上的调查结果为准绳。” 看着方木恒,阿海拍了拍他的肩膀,“木恒,革命工作是极为严谨的,我们的革命环境极为残酷,大意不得啊。” “我明白了。”方木恒看着阿海深邃的目光,点点头。 …… “你为何对他们说,你知道是谁杀了老莫的?”阿海问,他心中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方木恒没有对那两个人提及他的名字以及其他更加详细的信息,总算还没有犯下更加严重之错误。 “老莫那个汉奸不是你们除掉的?”方木恒惊讶反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除掉了老莫?”阿海气急,语气也非常严厉。 “你上次不是说过你们的锄奸队刚刚做了一件大事么……” “那是我们……”阿海气的顿足摇头,不过,及时止住了要说出口的话,“总之,事实就是,老莫不是我们除掉的,你向你的朋友传达了错误的信心,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来回踱步,斟酌措辞,方木恒还不是红党同志,对待这样的热血爱国青年,应该注意方式、方法和态度。 阿海双手搭在方木恒的肩膀上,表情认真说道,“木恒,你记住一点,我们的事情,没有经过组织允许,目前来说,就是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可以对任何外人提及。” “这个外人不仅仅指的是你那两个朋友,也包括你的父母家人,总之是一定要保密。”阿海语重心长说道。 方木恒有些无法理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同何关与刘波提及,在他想来,就应该多讲点这样的振奋人心的事情,才能够吸引更多类似何关这样的爱国志士加入进来。 “我知道了。”不过,看到阿海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知道对方生气了。 阿海是一个平素非常随和的人,这种很少生气的人突然生气,方木恒心中居然有了几分害怕。 “关于这两个巡捕的事情,我会向上级汇报,请组织上调查清楚的。”阿海板着脸,“在接到我的进一步通知之前,你最好不要再和他们见面。” 方木恒鼻腔里发出一声‘恩’。 阿海摇摇头,他觉得有必要向组织上提一下建议,对待方木恒这样的有爱国热情的进步人士,确实有必要发展进来。 但是,还是具体操作上还有必要完善,最起码要提前教导他们什么叫做组织纪律性和保密性原则。 下午的时候,阿海加班加点的工作,他想要提前完成今天的工作,这样的话,下班之后就能立刻离开,他想着立即去面见自己的上级暨市委的王钧同志,向他汇报这件事。 下班时间到了,阿海刚要收拾东西离开。 “阿海,工作效率很好啊,正好,这还有些工作,你抓紧完成吧。” 看着总编背着手离开了,阿海窝火的抓了抓头发,在心里骂了句‘狗日的资本家’。 第133章 列车、咖啡馆、戏楼 马希文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马褂。 这是他的妻子许孟芸去年亲手为他做得新衣,他平素舍不得穿。 再次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好几年的城市,马希文的鼻头有些酸楚,再见了,杭城,再见了,孟芸。 “走吧,妹子。”马希文对身旁的母子俩说话的时候,他弯腰抱起已经睡熟了的豆仔。 是的,组织上安排三妮和孩子跟随马希文一起离开杭城。 ‘蝴蝶花’是敌特重点缉拿对象。 三妮和孩子也正在被党务调查处所搜寻。 为了安全起见,安排这两大一小一起去上海,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可以扮作一个家庭,也便于掩护。 组织上穷的叮当响,若非马希文此前从程千帆那里得了赏钱,坐火车的路费都很难凑齐。 买的是三等车票。 车厢里人挤人,马希文一只手抱住孩子,竭力用不算强壮的身体护住三妮,好不容易挤上车。 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旱烟、臭脚、鸡屎、馊臭头油交杂的味道。 吆喝声,吵闹声,吃东西biaji嘴巴的声音,放屁声,有孩子拉稀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充斥着人的耳膜。 发车没多会,有孩子在哭,没完没了,母亲便训斥,孩子哭声更甚,母亲便打,孩子嚎啕大哭。 母亲无奈,从衣服了摸出半块馒头,孩子不哭了,这是饿得不行了。 孩子吃了口,又看了看手中半块黑面馒头,犹豫了好一会,递到母亲的嘴边。 母亲的牙齿和馒头轻轻接触,示意自己吃过了,看着孩子被自己打的红红的脸,母亲扭头擦拭了眼角。 马希文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睛有些湿润,贫穷落后的中国,长期挣扎在饥寒交迫中的人民,这就是他们这些人需要站起来去奋斗,甚至甘愿牺牲自己之生命的战斗理由! 他低下头看着睡得很熟的豆仔,看着这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他的心中涌起温柔: 如果孟芸没有牺牲的话,一定同样会喜欢豆仔的,豆仔长得像极了他和孟芸的孩子。 “我家穆哥儿比豆仔大七岁,要是长这么大,且是个半大小子了。”马希文说道。 旁边,三妮没回答,她在发呆,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想起自己的丈夫孟强,想起杭城郊外的那处孤坟。 …… 申报馆大楼北侧之斜对面,是一个咖啡馆。 因为邻近申报馆大楼,这家咖啡馆的生意平素还算不错,虽然大多数编辑和工人是喝不起咖啡的,一些追求西方生活的记者,乃至是来此接受采访的名人、小开名媛们却比较青睐这个装修比较新潮的咖啡馆。 咖啡馆的二楼,靠窗的小包间。 汪康年手中拿着报纸,眼睛却丝毫不离开申报馆大楼的正门。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却在非常快速的运转、消化、分析得来的众多情报。 此前方木恒被巡捕房释放,汪康年说‘诱饵’放出去了。 这个‘诱饵’指的是庄泽。 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预测的,方木恒为‘庄泽’疾呼呐喊,红党果真上当,最终营救了化名‘朱源’的庄泽。 彼时,汪康年是极为兴奋的,他感觉自己距离将红党上海地下组织高层一网打尽非常接近了。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上海红党竟然从满洲红党那边得到了关于‘庄泽’曾经叛变投靠日本人之消息,最终处决了庄泽。 这个结果让汪康年暴跳如雷。 愤怒的原因一方面是他距离抓住上海红党高层,就差了那么最后一步了,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啊! 另外就是,庄泽竟然曾经投降过日本人? 汪康年是亲自审讯庄泽的,但是,庄泽竟然没有交代过这件事,这让汪康年多少有些受挫败。 当然,汪康年并没有全然相信红党那边流露出来的消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庄泽并没有投降过日本人,这是上海红党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为什么会故意放出这种烟雾弹? 最大之可能就是红党为了遮掩。 遮掩什么? 红党探知了庄泽投靠了党务调查处? 这才是他们处决庄泽的原因? 这也正是他们要遮掩的目的所在——遮掩这个情报来源? 倘若真是如此,这说明什么? 说明党务调查处内部有红党的卧底特工! 汪康年一度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惊到了。 他是一个惯以最大之恶意和阴谋论来揣测的性格。 尽管没有证据证明这个猜测,汪康年还是开始不着痕迹的观察党务调查处内部,查勘是否真的有红党的卧底特工。 他不着急。 他相信,再狡猾的狐狸都逃不过好猎手的枪口的。 正如同他对方木恒这个‘诱饵’同样很有耐心一样。 …… 是的,当初的‘庄泽’是诱饵。 还有一个诱饵: 方木恒本身也是诱饵。 汪康年深入研究过红党‘蛊惑人心’、发展力量的特点,像是方木恒这样的所谓爱国热血青年,可谓是正对红党之胃口。 此外,方木恒是海归学子,家境优渥,有一定的背景:有文化,有热血,有家世,身家清白。 这样的热血青年的价值更高。 他相信红党不会‘放过’方木恒这个优质股的。 故而,汪康年暗中安排了一个手下一直盯着方木恒。 一个多月过去了,并无什么进展。 但是,汪康年不着急。 查勘红党,这是一件枯燥乏味的工作,需要耐心,也同样需要运气。 汪康年不缺少耐心,他相信只要耐得住枯燥、耗得住,好运就会眷顾——没有人能经得起这样的长期的跟踪调查,只要有问题,那么,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果不其然,今天一大早,一直跟踪方木恒的手下送来了紧急情报: 这名手下偷听到了一些重要信息。 对于何关以及刘波这两个巡捕竟然敢于杀死日本人,汪康年是极为惊讶的,惊讶之余,也有几分佩服。 此外,他现在关注的是,这是何关和刘波的个人行为。 还是这两人身后隐藏着什么背景?是红党?还是别的什么身份? 还有就是,方木恒宣称他知道是谁杀死汉奸老莫,这立刻引起了汪康年更大之警觉,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振奋。 老莫不是国府特工组织干掉的: 党务调查处没有下手,此外,据汪康年所知,特务处那边也没有对老莫下手,无论是是党务调查处还是特务处都不会对巡捕动手,这是他们和法租界当局之间的默契。 当然,如果这个巡捕涉红,那就另当别论了。 既然不是国府这边动手,那么,杀死老莫的最大之怀疑对象就是红党了。 汪康年大喜,方木恒这个诱饵终于钓来了大鱼。 他现在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是,方木恒今天和什么人接触,做了什么事情,有什么可疑之处。 现在,他在等。 等待党务调查处安排在申报馆的内线来汇报情况。 …… 法租界,贝当区,虾姑巷。 这是一处戏楼,门楼上书‘普天同庆’四个大字。 尽管已经是傍晚,亮眼的白炽灯,将戏楼照的如同白昼。 锣鼓响起,台上穆桂英和杨宗保交战正酣,人们看的如痴如醉。 打远处来了一个极为挺拔之年轻人,此人里面是白衬衫,外套一件藏青色的马甲,下面是笔挺的西裤,打了领带。 单肩挎着枪套,随着步伐跨动,枪套耷拉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晃动。 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不过没有点燃。 沿途有市民见着,有人避开,有人赶紧打招呼‘程警官,侬好。’ 程警官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 距离戏楼还有十几步远,程千帆停下脚步,摸出从皮特那里顺来的打火机,啪嗒一声引火,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吐了口烟圈,眯着眼睛看着戏楼。 第134章 法租界黑市 戏台上唱的是《穆柯寨》,又名《穆桂英招亲》。 杨宗保闯关穆柯寨,与穆桂英大战几十回合。 杨家小将军却是赢得了穆柯寨大小姐芳心,穆柯寨大小姐使了个计谋将杨宗保活擒。 既而穆桂英即与杨宗保订婚,乃放杨宗保回,并约情愿输诚投顺云云。 只见戏台上穆桂英‘走马活擒’杨宗保,看着这矫健女将一个错身,将那杨宗保提落,好一个飒爽英姿。 看着下面的观众热血沸腾,激动的嗷嗷叫。 就在这个时候,看客中突然乱起来了,有人从身上摸出短枪、刀子,嗷嗷叫着就要朝着台前的贵宾位冲杀而来。 其中冲杀最靠前之人,还没有接近台前,就被那穆桂英从身上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一枪击毙在台前。 隐藏在看客中的保镖,也迅速拔枪,只听得‘枪声大作’,骤然暴起的枪战,枪手点名一般被悉数击毙。 最后一名枪手见状不妙,转身就要跑,就看到戏台上的穆桂英将手中银枪掷出,轻飘飘的枪头钻在此人后心,立刻前扑毙命。 程千帆看到,此人的两条腿还夸张的连续瞪跶了三下。 …… 他就那么站在戏台口,抬头看了看台上那穆桂英。 英姿飒爽又不乏妩媚,在灯光的照射下,穆桂英身上的戏装流光溢彩。 再加上那扮相,愈发显得粉面俊秀,妩媚中尽显飒爽之姿,英气中更添三分柔媚。 程千帆看着那穆桂英,穆桂英也在看他。 穆桂英丹凤眼,兰花指一点程千帆:呔,来将何人? 程千帆乐了,将枪套斜跨在身前,双手抱拳说:末将程千帆是也。 穆桂英呀呀出声:哎呀呀,原来是那小白脸程捕快,呀呀呸。 戏台下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连躺在地上的死尸也都忍不住笑得拱啊拱的。 “好了,颖儿,别闹了。”此前冲的最快,第一个被这穆桂英开枪‘打死’之人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嘴巴里进的灰尘,嚷嚷着说。 “呀呀呸,小捕快,看在这黑三郎为你求情份上,今日本帅就暂且饶你一回。”穆桂英冷哼一声,兰花指做银枪,指着程千帆说道,随后打马绕场而回,台上的戏幕也终于慢慢放下。 “好!”台下的众手下和死尸嗷嗷叫好。 …… “册那莫比!”‘黑三郎’指着众人骂道,“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个就知道惯着。” 众人撇撇嘴,你还有脸说大家,你这当大哥的是第一宠妹狂魔。 不过,众人可不敢回嘴,反正这‘双枪穆桂英大杀暴徒汉奸’的戏码已经看了,赶紧作鸟兽散。 “夏三哥,千帆冒昧来访。”程千帆抱拳说。 “程老弟无论何时来,夏问樵均当扫榻以迎。”夏问樵哈哈大笑说。 其人身形壮硕,肤色黑,排行老三,人称夏老三,黑三郎只是他家妹子对他如此称呼,其他敢这么称呼的,要么是青帮长辈,要么是已经被扔进黄浦江喂鱼了。 程千帆来找夏老三,就是为了这黑市交易。 夏老三是青帮在法租界黑市交易的话事人。 此前程千帆和皮特倒腾收音机、香水和红酒,两人的供货量看似不少,但是,在放在交易量庞大的租界黑市,着实不算什么。 故而青帮看在修肱燊以及皮特这个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的面子上,象征性的收取一定的友情抽红就可以了。 但是,枪支和药品属于重要军事物资,向来是最抢手的物资,且军资交易一向在青帮的控制之下。 夏老三是个面恶手黑心更黑的家伙,向来是至少抽三成红利起步,最高甚至占得六成收益。 程千帆和皮特的军火药品生意要进入到黑市,他必须要事先来找这夏老三相谈: 若是要将三成的红利拱手相让,程千帆和皮特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要谈。 …… 雅间。 夏问樵延请程千帆落座,自有下人来上茶。 “敢问夏三哥,迎宾楼的赵家班的花旦春香?”程千帆捏起茶盖,轻轻吹了吹茶叶,突然问。 “妹子顽劣,见笑了。”夏问樵苦笑一声,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难怪他当初在迎宾楼看那花旦的身形背影那么眼熟,果然是这夏家小姐假扮的,真是会玩。 雅间外面走廊传来了一声脆哼,然后是脚步匆匆离开的声音。 程千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夏问樵更是一脸正色,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三哥,小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程千帆微笑着,从兜里掏出一页纸,递给夏问樵,“小弟这里有一桩买卖,要借贵宝地谋个缘法,还望夏三哥高抬贵手。” 这是一份货单,上面有物品名称,数量。 当然,程千帆不可能说真话,即便是说真话,夏问樵也不会相信。 这就是一个必须有的仪式,程千帆要进入到黑市的军火和药品市场,特意来向青帮在法租界黑市之话事人夏问樵知会和商谈。 如若青帮接了这份货单,表示‘我知道了’,剩下的就是双方利益的讨价还价了。 要是夏问樵不接,或者是看了货单,但是,却递还给程千帆,这就是不允许程千帆涉入黑市的军火和药品行当,这就是丝毫不给情面,是要撕破脸了。 夏问樵接过货单,扫了一眼,微微点头,将货单折起来,放在桌子上,用一尊黄金打造的镇纸压住,这就是表示接受和认可: 可以,小老弟,欢迎加入,那么,想好让我们抽红多少了吗? 然后就是讨价还价了。 …… 申报馆大楼对面的咖啡馆。 汪康年等候了约莫三刻钟的时间,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青年男子悄悄进了咖啡馆,推门进了包间。 “组长。” “坐。”汪康年点点头,说着将一块牛角面包递过去,“先垫吧两口。” “谢谢组长。”青年男子快速的吃完面包,感激的接过汪康年亲自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说吧,查到什么了。”汪康年说。 “属下今天一直关注方木恒,他今天确实是表现有些反常。”青年男子表情略振奋,说道。 “何种反常?仔细说来。”汪康年问。 “方木恒中午时分才抵达报馆,他神情似乎有些兴奋,属下观察到他去寻编辑阿海说话。”青年男子说道。 “阿海?”汪康年问。 第135章 阿海的工作 “阿海是一名编辑,此人和方木恒关系比较密切,今日方木恒上午没有上班,就是阿海帮他请的假。” “继续说……” “方木恒似乎是找阿海说了什么,阿海的脸色都变了。”青年男子说道。 “停一下。”汪康年打断手下的汇报,“你是说方木恒到了编辑室,就直接去找阿海说话。” “方木恒到了四楼,先是和前台的小孟说了两句话,签到后,就径直去找阿海。” “小孟?” 青年男子边思索边说,将方木恒和小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汪康年点点头,从对话来看,表面是没有可疑的,不过,也无法完全排除这是用日常对话来传递信息之可能,这个小孟也要好好查一查。 …… “方木恒与阿海说了些什么?”汪康年问。 “听不清。”青年男子摇摇头,“阿海的办公桌在最靠里的墙角,两面靠墙,如果我靠近偷听,会被察觉。” 汪康年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悦,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属下看到方木恒说了什么,方木恒说话的时候是挺高兴的,不过,阿海的脸色就变的非常严肃,随后,方木恒和阿海去了库房,在里面呆了大约一刻钟才出来。” “从库房出来,方木恒的脸色如何?” “不太高兴。” 汪康年大喜,终于抓住你了! 他的脑海中已经可以模拟想象方木恒和阿海的谈话过程: 方木恒兴冲冲对阿海提及昨晚之事,阿海对于方木恒随意透露保密消息的行为非常不满。 在库房中,阿海应该对方木恒提出了比较严厉的批评教育。 故而方木恒从库房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汪康年按耐住内心之激动,只觉得自己的苦心终于收到了成效。 方木恒这个诱饵,终于咬上了一条鱼。 至于说这条鱼是小杂鱼还是一条大黑鱼,就看接下来运气如何了。 …… 汪康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在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红党阿海,接下来要做什么? 无论是方木恒擅自外泄情报,还是方木恒汇报之关乎何关、刘波二巡捕诱杀日人宫本三郎之事,都属于比较紧急之事务。 有两种可能,其一,阿海本身在红党中级别较高,他自己有能力和权限来处理此事。 其二,阿海本身只是普通红党,他无权处置此事,他要立刻向自己的上级汇报。 汪康年摇摇头,他先暂时排除前者,红党应该不会安排一位级别较高分子来接触方木恒,这太危险了。 那么,就是后者了,阿海要向其上级汇报。 “传我命令,立刻召集本组所有弟兄。”汪康年语气严肃中带着一丝喜悦,“待阿海出来后,沿途跟踪此人,务必小心不要被此人发觉。” 汪康年的内心激荡着火热的情绪,通过阿海,捕捉到阿海的上线,通过阿海的上线,继续溯源而上。 不要看阿海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红党,通过此人,甚至可能直入上海红党核心之所在。 …… “阿海怎么还没下班?”汪康年问。 青年男子解释了阿海被总编安排加班之情况。 “下班时间刚到,阿海就要离开,总编就又给他加了工。”青年男子说道。 狗日的资本家,汪康年在内心里骂了句,他现在已经完全确定阿海是要立刻去见其上级: 红党地下党在他们所潜伏之工作中,向来是表现的很不错,绝少有不努力行为,且红党经费匮乏,其成员在工作中多会主动加班加点以求多拿些薪资,既要养家糊口,有些人还会向红党组织主动缴纳一部分,以为公用。 阿海今天早早的处理完工作,下班就想着立刻离开,这在汪康年看来是反常现象。 “这个阿海,平素都是一下班就离开吗?”汪康年问。 “不是,阿海经常会加班,报馆有规定,加班超过晚上八点一刻,会有一晚蛋花汤和一个馒头。” 汪康年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无论一个人隐藏的多么深,只要被盯上了,早晚会露出马脚,就譬如这次,阿海只是要赶着下班,一次不经意的举动,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出来了!”青年男子指着申报馆大楼的正门说。 只见从正门出来一个年轻人,从路灯亮光看过去,一袭长衫,带着眼镜,看起来有些疲惫。 汪康年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是晚上八点零五分,还差十分钟报馆就有加班的晚餐可吃。 阿海只要磨一磨洋工,耽搁十分钟,就可以省下一顿晚餐。 他却没有那么做,这足以说明此人要尽快下班,有极为紧急之事要处理: 阿海要去见他的上级! “跟上他!”汪康年冷声说道。 …… “老康,你看看这份资料。”王钧眼神中闪烁着悲痛和伤心,将手中的一摞资料递给康二牛。 这是一份关于上海各大工厂的童工之工作情况的调查报告。 是《申报》的阿海通知利用工作身份之便利,历时半年调查总结得来的。 在几乎所有的工厂中,使用童工都是极为普遍之现象。 很多童工只有五六岁。 这些五六岁的小娃娃,每天早上三四点就开工,一直在晚上八九点才能下班。 除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可以休息三十分钟,其他时间要一刻不停的劳作。 更加没有什么休息日。 阿海的调查报告中,讲述了螺丝厂童工之悲惨遭遇,缫丝厂童工的工作是将茧投入沸水盆搅动,再取出,刷去杂质。 一天工作时间长达十二小时。 滚烫的开水时长会将这些五六岁的娃娃烫伤。 “手指因常与盆中沸水接触,致粗肿不忍卒者见。” 此外,还有纺织场,更是大批量雇佣童工。 很多童工会受伤,其中因伤致永久残废者占 29%,因伤致死亡者占 3%。 在纺织工厂中工作的童工身体瘦弱,形容憔悴,多半含有结核性的病症。 在英商怡和丝厂,女童工遭工头毒打的事件屡见不鲜,有的被铜勺击伤头部,有的耳朵被扯伤,仅仅上个月之中,这类事件多至 15至 20起,吓得有些童工不敢到厂上工。 沪上某鞋袜厂一名十一岁童工,连续工作十余小时了,实在是忍不住打瞌睡,被监工一剪刀直接戳中面部,鲜血直流。 尽管如此,十一岁的娃娃还得下跪求饶,接着工作。 “禽兽不如!”康二牛悲呼。 他知道王钧在安排同志们调查童工的情况,想要搞一次活动,呼吁大家关注这些可怜的娃娃,提高童工的生存环境。 但是,确实没想到这些娃娃竟然过的比他所想象的还要艰难,简直是犹如被驱使的牛马一般。 第136章 分馒头 夏问樵拍了拍手。 有手下提着食盒进来。 打开食盒,里面是晶莹剔透的小馒头,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程千帆笑了笑,用手指捻起一个小馒头,放进口中。 “皮薄味美,鲜美多汁。”程千帆眼中一亮,“城隍庙的南翔馒头。”(ps1) 南翔馒头,最早起源于上海嘉定县的南翔镇。 南翔馒头的形态小巧玲珑,皮薄呈现半透明状,里面的馅料选材仔细,调味讲究,蒸熟后饱满且内含卤汁,味道鲜美,早就在南翔县小有名气。 后来,南翔馒头的东家在民国初期来到上海的城隍庙开了长兴馒头店,专门经营这种南翔馒头。 “程老弟错了。”夏问樵摇摇头,“是南翔馒头不假,却不是城隍庙买来的,三哥我就好这一口,只能请了长兴的大师傅来家里做。” “既然如此,夏三哥吃惯了,不差这两口,小弟我就放肆了。”程千帆笑着又捻起一个小馒头,大快朵颐。 夏问樵闻言,冷笑一声,心中骂道,不知好歹。 …… 两人刚才话中有话。 夏问樵表示,他要吃谁家的东西,不是吃一两碗的事情,他想吃,连厨子都能绑来家里,所以,该被抽红多少,你自己掂量着办。 程千帆的意思是,你夏问樵管这么大摊子,早就吃的满嘴流油了,不差这一口两口,给个面子。 夏问樵冷笑:你踏马算老几? 夏问樵自顾自看着程千帆吃个不停,先后已经吃了六只小馒头,终于脸色愈发阴沉。 就在程千帆要捻起第七只南翔小馒头的时候,夏问樵一把抓住了程千帆的手腕。 “程老弟,差不多了,小心吃撑了吐出来。” 程千帆看了一眼还剩下的四只小馒头,夏问樵的意思是要独占四成红利。 他冷笑一声,“夏三哥,皮特少尉刚刚结婚,他时常向我抱怨,以后这要养家糊口,难啊。” 夏问樵眼神闪烁,“只怕皮特少尉是洋人,吃不惯中国饭。” 不过,握住程千帆的手腕的右手却松开了。 程千帆轻轻捻起第七只小馒头,一口咽进肚子,竟是又要伸手去拿。 “程老弟,过了!”夏问樵寒着脸说。 “不瞒夏三哥,修老师……” “程千帆,你不要过分!”夏问樵一拍桌子,“修翻译的面子,我夏老三已经奉上,若不然,你能吃得了第六个馒头。” “夏三哥,你太急躁了。”程千帆微笑着,眼神却是冰冷,“千帆承蒙老师照顾,身上担子重了些。” 他凝视夏问樵,“干的活多了,不吃饱,哪有力气?” …… 夏问樵看着程千帆,脑海中在快速思考: 程千帆升职了? 巡长? 不可能,修肱燊不会如此激进,程千帆也绝非只看眼前利益的蠢货。 那么,最大之可能是副巡长。 是了,金克木荣升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巡长一职一直暂由其本人兼任。 那么,最大之可能就是副巡长马一守晋升巡长。 而程千帆则被破格提拔为副巡长。 就在此时,一个手下进来,附耳对夏问樵轻语一句。 就在程千帆入门拜访之时,夏问樵就遣人去打探消息了,现在消息反馈回来,马一守将晋升为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而程千帆不日即将出任三巡副巡长。 夏问樵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如若没记错,这小子应该是民国四年生人,现在是民国二十五年。 二十二岁(虚岁)的巡捕房副巡长! 此外,夏问樵对众巡捕的情况颇为了解,马一守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当巡长,且马一守也没有什么深厚背景。 如此,程千帆这个副巡长,其权柄几可与巡长相仿。 “夏三哥,这个馒头,程某可吃得?”程千帆语气温和,微笑问。 夏问樵轻轻摇头。 看到程千帆脸色立变,他哈哈大笑,直接从剩下的三个小馒头中捻起一只,放进嘴巴里,随之将剩下两个小馒头的食盒一推,“一个怎可饱腹,程老弟,请!” …… 在一旁侍立的手下见状,惊讶不已,连连看向自家老大。 只是一个副巡长而已,夏三哥不仅仅让了一成利,竟然又多让出一成利! 程千帆这个副巡长竟然比修肱燊和皮特还要有面子? 夏问樵看到手下的表情,他没有理会。 修肱燊的面子值一成红利。 皮特这个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的面子,值一成红利。 程千帆这个副巡长,虽然职务远远比不上修肱燊和皮特,但是,同样值一成利: 修肱燊位高权轻。 皮特是法国佬,法国人看似是法租界的主人,权势极大,但是,真正做事情还要要靠中国人,而且,法租界政治处主要是查缉红党和各国间谍的,对青帮的威慑力一般。 故而,别看巡长、副巡长级别的职务较低,但是,巡捕是直接负责治安、追缉、封门关户之工作的,这才是真正的位卑权重。 虽然青帮不怕巡捕,巡捕中也大半都和青帮有瓜葛,甚至不少都是在帮的。 但是,万事讲究个和气生财。 副巡长是已经勉强有资格上谈判桌为自己要好处了。 程千帆这个副巡长,有背景,有能力,夏问樵觉得他值一成红利。 至于说额外奉送的一成红利,是夏问樵自己做主送给程千帆的,这和程千帆是副巡长有关,却也无关。 无他,他看好这个人。 …… 程千帆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两个南翔小馒头。 他拿起一个小馒头,放进口中,一口咽进肚子。 又拿起最后剩下的那只小馒头。 夏问樵身边的手下用愤怒的眼神看着程千帆。 夏问樵微笑着,伸手一送,示意程千帆继续享用。 程千帆却是笑了笑,咬了一口,吃了一半,随后举着沾了卤汤汁的手,将另外一半递过去,“夏三哥,千帆向来只吃七分饱,吃不下那么多,三哥如若不嫌弃……” 这是程千帆主动让出来到了嘴边的半成红利的意思。 夏问樵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蓦然哈哈大笑,一把抓过那半个小馒头,塞进嘴巴里,一口吃下去,“嫌弃个球,大老爷们的。” 说着,双手抱拳,“程老弟,讲究人!你这个朋友,三哥我认了。” ps1:此时的馒头,指的就是肉包子,也叫肉馒头。南翔小馒头,就是现在的南翔小笼包。 现在大家说的白馒头,当时常用说法叫馍馍。 第137章 再次联系组织 待程千帆离开之后,手下阿赖才开口问夏问樵,“三哥,真按一成半来啊。” “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过?”夏问樵看了手下一眼,“怎么,想不通?” “三哥,即便是他程千帆要当副巡长了,咱们再让个一成,最后抽两成红利就行了,干嘛又多让了一成?” “你不懂?”夏问樵摇摇头,“你不懂就对了,你要是懂,你就是老大了。” 他取出食盒上层的笼屉,下面是一叠赤豆糕。 直接用手捏了一块赤豆糕塞进嘴巴,夏问樵吃的眯了眼,“还算识相,吐出来半成利。” “三哥,姓程的要是没有吐出这半成利,咱真的只抽一成红利?”阿赖问。 “夏三哥向来是一口唾沫一口钉,我自是没问题。”夏问樵冷笑一声,“就是那些老家伙们多半不高兴,他们不高兴了,他程千帆可就有福享受喽。” 阿赖放心了,这还是他们那个心黑手辣的夏三哥。 “水娃、大林、康宝,每人三鞭子。”夏问樵突然说。 方才‘枪手们’突然冲进来的时候,这三个混蛋只顾着看戏,第一波就被开枪‘打死’了。 “是,三哥。”阿赖点点头,拎着空食盒下去了。 夏问樵面色变得阴冷。 帮内的有些老家伙,一直视他为眼中钉,眼馋他手中的黑市生意。 最近夏问樵开始‘不务正业’,喜欢上了听戏,不仅仅如此,还纵容妹子胡来,三天两头的演这劳什子的‘新版穆桂英’。 夏问樵得到的消息是,某些人已经对他放松了警惕。 真以为他是沉迷戏台? 他夏问樵虽然肚子里墨水不多,但是,打小就聪明。 演戏……演习,啧啧。 夏问樵啧啧出声,他一开始也是假装沉迷戏台,迷惑对手。 陪着自家妹子胡闹两出后,夏问樵玩的更开心了,他安排人马轮番扮演枪手和保镖,表现糟糕的就会挨鞭子,玩的不亦乐乎。 在外界看来,夏问樵这是乱来,手下人陪着演戏还挨打,这是失心疯,早晚失了拥戴,手下涣散。 从他暗中安排人打探来的消息,他的计谋初步迷惑了帮内的对手。 夏问樵得意的哼了几句戏文,随后又有些遗憾的挠了挠头皮,他还真巴不得那程千帆不识好歹,真的敢接下那两成让利。 程千帆果真贪婪至如此愚蠢地步,夏问樵不介意在暗中操作一下,让程千帆乃至是他背后的皮特少尉、修肱燊等人和那些老东西斗一斗。 只可惜,程千帆这小子,虽然贪财,但是,做事情有余地,是个人物。 年轻,有能力,有背景,拎得清。 这样的人,在这乱世中,才能如鱼得水啊。 夏问樵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经此事,和这程千帆的关系更进了一层,倒也是算是有一番收获。 …… 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车棚有一个破洞,可以透过洞口看到夜空的星光。 右手下意识的放在腰间的枪套上。 程千帆心中冷笑。 这个夏问樵看似五大三粗的,一副很四海的做派,其人实则狡猾奸诈。 ‘黑三郎’之绰号,不仅仅是指夏问樵排行老三、肤色黑。 更指的是其人心黑手辣、两面三刀。 很多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在程千帆的谋划中,能谈到两成抽红已经是非常理想了。 夏问樵主动多让出一成红利,许以只抽红一成。 程千帆看得出来,夏问樵当时是发自内心的愿意多让出这一成红利的。 尽管不知道夏问樵为何如此,但是,程千帆心中顿时警觉,他自问自己目前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夏问樵如此大方。 有多大的本事,端多大的碗。 他果断接下了半成让利,还了半成与夏问樵。 这是最合适的对策。 一方面,做事情要留一线,这是程千帆一贯的处事原则——可以贪财,但要有分寸。 同时也能够避开夏问樵给他设的套,夏问樵甚至还不得不领下他吐回来半成让利之情分。 “程警官,到了。” “谢谢侬,谢谢侬。” 程千帆付了车资,多给了一角钱,黄包车夫连连感谢。 …… 回到家中,程千帆直接反锁房门,他上了二楼。 先是打开台灯,用左手快速书写情报,完毕后撕下了这页纸。 并且将后续的几页有字迹印痕的纸张都撕掉,放进炭盆里点燃后,浇了水,倒进了马桶中。 迅速的脱衣换装。 随后,拿出化妆药水,在脸上一顿涂抹,待药水干了后,照镜子看样貌已经大为改变,在黑夜中,再改变一下走路形态,基本上很难有人会将镜中人和程千帆联系起来。。 移开书柜,拿开地砖,取出木盒中的毛瑟手枪。 这不是他带到杭城去的那一把,那把手枪在杭州出现过,曾经被雄镇楼特务处收缴过,他不确定特务处会不会对这把枪有细节上的记录。 为了以防万一,那把枪被程千帆扔进了黄浦江。 他还是无法信任自己在特务处的‘同僚’,担心未来自己有可能因为这些人而暴露自己是特务处特工之身份。 程千帆仔细检查了一下毛瑟手枪,确认一切正常,又从木盒中拿了一个备用弹匣。 将木盒放回去,地砖恢复原状,书柜也拉回原处。 程千帆随后拉灭了台灯,自己嘴中咬着手电筒,卸下灯泡,放进抽屉里,并且换了一个已经烧掉了的灯泡在台灯上。 然后点燃了油灯,这是他提前准备好的油灯,灯油极少,大约半小时后油灯就会自动熄灭。 做完这一切,程千帆准备从二楼窗户出,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返回屋内,放下房梁上挂着的竹篓,里面满是晒干的蒲公英。 他直接伸手进去,摸出了个布包,里面有四枚德制m24手雷。 程千帆取了一枚手雷揣进兜里,随后将竹篓重新吊上房梁。 他要去联系红党上海市委的王钧同志,有些情报和信息要向组织上传递和沟通。 离开上海一个多月了,他不知道王钧和康二牛是否还住在那处安全屋,更不知道此处是否安全,是否已经被敌人盯上了。 革命形势越来越严峻,他必须多加小心。 他再次打开窗户,猫腰翻出去,拉好窗帘,关上窗,扯了扯细绳,咔擦一声,将窗栓扣好,收好细绳,自己灵巧的在房檐翻越,只几下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138章 危急时刻 咕噜噜。 阿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得心里发慌。 按照惯例,他的晚餐就是报馆加班的那一碗蛋花汤和一个馒头。 今天着急向上级汇报情况,只能饿肚子了。 从英美公共租借去法租界,路程不近。 走了约莫快一个小时,饿的腿软的阿海有些撑不住了。 “穷鬼!”在距离阿海约莫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丁乃非走累了,气的在心里骂。 “都安排好了吗?”丁乃非问身边一个手下。 他是此次行动的指挥。 “郭庆跟着呢。”车夫小声说,眼神看向前面的一辆黄包车。 此时,阿海坐在马路牙子上休息,他摸了摸兜里的钞票,从地上起身,一咬牙,准备叫一辆黄包车。 不过,来来往往的几辆黄包车都有客人,这让阿海有些着急。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辆黄包车来到距离他十几步的地方,车上的客人下了车。 “黄包车。”阿海赶紧招手喊道。 “先生,您去哪?”黄包车夫拿着毛巾擦拭了汗水,气喘吁吁问道。 “台拉斯脱路的凤庆坊。” “得嘞,您坐稳了。”车夫憨憨一笑,说道。 身后不远处,丁乃非看到阿海上了郭庆的黄包车,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稳了! 他也招了招手,另外一个扮作黄包车夫的手下从拐角拉着车过来,丁乃非坐上去,舒服的叹口气。 “跟上!” 其余的特工或是走路,或是骑着自行车,远远的跟着。 …… 程千帆骑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快速行驶在夜色下的街道上。 在距离王钧的住处还有两条街的距离,他来到一处看起来略显破旧的民宅,掏出钥匙开门,将自行车推进屋子里。 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一处安全屋。 旋即锁上门,翻过一面矮墙,从另外一个巷子向王钧的住处快速小跑而去。 约莫十余分钟后,程千帆从一个巷子里走出来,就要朝着王钧的住处走去,却是看到一辆黄包车停在了王钧的住处门口。 在这辆黄包车的后防约莫三四十米的地方,有一辆黄包车也停了下来。 蓦然,程千帆眼眸一缩,他撤回身子,露出半个脑袋观察。 借着昏黄的路灯,远远的可以看到有十余人正鬼鬼祟祟的靠近。 出事了! 程千帆心中猛然一惊。 …… “师傅,多少钱?”阿海下车,朝着口袋里摸钱,随口问道。 “六角钱。”郭庆拿着毛巾擦拭汗水,笑了笑说道。 “呃。”阿海愣住了,他兜里只有五角钱,“师傅,我只有五角钱……” 他本来的意思是让黄包车师傅等一等,他进屋子借了钱再补上,却是听到黄包车夫摆摆手说到,“没事,五角钱就五角钱吧。” 阿海的心瞬间冰凉。 这个人不是真正的黄包车夫! 黄包车夫都是苦哈哈,决然没有少收一角钱的道理。 阿海心中惊恐不已,面上竭力保持镇定,他从兜里掏出几枚镍币,假装要递给黄包车夫,却是手一滑,镍币掉到地上。 “对不住,对不住。”阿海赶紧道歉。 “没事。” 黄包车夫憨憨一笑,弯腰去捡钱。 阿海一脚将弯腰捡钱的黄包车夫踹倒,又拉着黄包车过来,撞了上去。 哎呦! 猝不及防的黄包车夫被踹了个狗啃泥,随后又被车子撞在腰上,惨叫一声。 抬眼去看,就看到阿海转身要逃跑。 啪! 郭庆从身上掏出枪,对着逃跑的背影开了枪。 刚刚跑了两步的阿海,小腿被子弹击中,直接一个前扑倒地。 他顾不上自己疼痛,脸上是内疚和担心的神情,同时有一丝决然之情。 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故意逃跑吸引对方开枪,希望听到枪声的王钧同志能够及时应变。 不过,抬头看了看前方有十几人拎着短枪冲过来,阿海随之陷入了绝望。 敌人太多了,王钧同志恐怕很难脱险。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自己为什么贪图休息,直接让黄包车停在了王钧同志的家门口,这等于是给人指明了目标。 …… 屋子里。 王钧和康二牛还在商讨组织相关救助童工的活动之事宜,就听见外面传来叭的一声枪响。 两人面色一变,立刻从枕头下取出两把毛瑟手枪。 这是他们用此前在另外一个房子里‘发现’的两枚德制m24手榴弹同组织上‘置换’的。 “怎么回事?”康二牛问。 吱呀一声,房门被撞开了,大壮拎着驳壳枪冲进来,“出事了,外面全是特务。” 刚才阿海和黄包车夫说话的时候,大壮就踩着梯子在墙头上看,看到了整个过程。 “具体什么情况?”王钧表情严峻,一边问,一边从床下拿出一个炭火盆。 康二牛见状也开始忙碌,七手八脚的将一些文件摸出来,用洋火点燃,朝着炭盆里扔。 销毁机密文件,这是被敌人包围情况下,地下党员要做的第一件事。 “是阿海,他被特务跟踪了。”大壮急切说,“阿海发现了不对劲,和特务在门口搏斗,被特务开枪打中了。” “你和阿海约好今天碰头?”康二牛立刻问。 “没有。”王钧快速的焚烧文件,摇摇头,今天不是他和阿海约好碰头的日子,阿海自行前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极为紧急的情况要汇报。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阿海怎么会暴露的。 “王部长,康队长,我掩护你们,你们赶紧撤。”大壮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喊道。 “开门!开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声响,这是特务在撞门了。 “跑不掉的。”王钧摇摇头,他看了康二牛和大壮一眼,“老康,一会如果情况危急,你给我一枪。” 他是上海市委领导,他的脑子里掌握了太多的机密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敌人活捉。 “老王!”康二牛红了眼睛吼道。 “这是命令!”王钧低吼。 “王部长,康队长,我们不能躲在房子里。”大壮急着喊道,“梯子,院子里有梯子,我们翻出去。” 留在屋子里,等于是被对方瓮中捉鳖,翻出院子,大晚上的,借着夜色,争取能跑一个是一个。 向大家汇报一下情况 今天和编辑聊了好半天,目前来看,三江要还要等三周,算上这周,这就是四周了,如此,最糟糕的情况下,有可能要等到七月份才能上架。 如此,那就是三个半月公众期。 编辑问我明天上架不。 我一直在思考。 思忖再三,再三思量,编辑老大要统计名单了,我最终还是告诉老大,我明天不上架,我要继续等三江。 没办法,如果没有三江这样的首页大推荐,只是在军事类别的推荐的话,无法吸引到更多新读者,成绩实在是乐观不起来。 现在才七千多收藏,如果就这么上架,成绩够球,我不甘心。 所以就明确回复了编辑老大,继续排队等三江。 只是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伤感的,这等于是又一个月没有收入,实在是压力太大了。 就是和大家通报一下情况,如果有最新的消息,我也会随时和大家提前通报一下。 无他,我告诉自己安心码字。 用心构思,该有的,肯定会有的。 熬一熬,过去了,就是艳阳天。 好成绩,会有的! 大家的反馈,总体来看还不错,我很开心,让我对这本书有了更多的信心。 感谢大家,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 拜谢大伙儿。 第139章 一条大鱼 特务们还在撞门。 王钧是一个很谨慎细心的老地下党员。 虽然是文化人,但是,很实在,也很喜欢琢磨细节。 他入住这个院子后,就从外面弄来了两块别人丢弃的大石磨。 石磨放在门后两侧,地面弄了些许坡度,下面垫了瓦块阻止石磨滚动。 刚才门外枪声一响,大壮立刻将用改锥将瓦块打烂,使出浑身力气将两块石磨推下去。 院门正靠后挖了约莫小拇指深的浅坑。 咣一声。 两个石磨滚下去,相撞,正好堵在了门后。 正是因为有此准备,所以特务们才没有能够迅速撞门成功。 …… “老王,你先上去。”康二牛扶住梯子,对王钧说。 “老康,你上!”王钧知道不是废话的时候,他直接将康二牛一推,“这是命令!” 康二牛是上海本地人,街头巷子比他摸得清,而且老康枪法最好,如果三个人中有谁有几率逃出去,那就是康二牛。 康二牛爬上梯子,就看到有特务从院门右侧爬上墙头,他随手就是一枪。 特务惨叫一声,中枪落于墙下。 “墙上有人!”众特务惊慌喊道。 此时,大壮也从院门后面正面开了枪,尽管没有打中人,门外的特务吓了一跳,躲在门两边、探出脑袋胡乱开枪还击。 墙头上的康二牛枪法不俗,连开三枪,打死一人,打伤一人,还有一枪擦着一名特务的头皮飞过去。 这连续几枪,吓得特务们心惊胆战。 他们确实是想着抓红党立功,但是,没人愿意把命搭上。 一时之间,康二牛在墙头上一人一枪,竟然压制住了敌人。 …… “册恁娘!”丁乃非吐了口泥土,刚才那一枪险些击中他,堪堪打到墙壁,溅起的沙土飞进他的嘴巴里。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有两把枪。 这是极为罕见的。 经过了去年的大搜捕之后,红党组织损失惨重,用党务调查处的内部之报告来形容,就是红党大势已去,大多数被捕,只余麻雀三两只作鸟兽散。 此后党务调查处也曾抓捕过红党,还未曾遇到过如此强劲火力抵抗。 在后怕之余,丁乃非也是内心狂喜,火力强劲,说明对方来头不小,莫不是这次运气好、围到了一条大鱼? …… 王钧拎着枪,爬上墙头,顺势滑下去。 “大壮,快!” 大壮跑过来,手忙脚乱的爬梯子。 就在此时,从侧面的院墙上翻上来一个特务,瞄准就要爬上院墙的大壮就是一枪。 叭! 这一枪直接击中大壮的肩膀。 大壮闷哼一声,手上无力,就要从梯子上滑落。 “快爬!”康二牛一只手揪住大壮的手腕,将他朝上拉。 挨了一枪的大壮咬着牙,一声不吭,拼命攀爬,在康二牛的帮助下终于爬上了墙头,顾不上别的,直接就往下跳。 叭! 忙于帮助大壮的康二牛的右肩中了一枪,他身形微微晃动,二话没说,转手就是一枪,将偷袭者一枪击落墙下。 看着康二牛从墙上滑落,王钧赶紧跑过去搀扶,“老康,你受伤了?” “没事,死不了!”康二牛咬着牙说道。 无论是康二牛还是大壮都觉得自己很‘庆幸’,庆幸是肩膀中枪,要是被打中的是腿部,那才是最麻烦的。 三个人沿着巷子就要奔跑逃离。 不料,刚刚跑了十几步,迎面就来了几个人,直接开枪将他们逼退。 “混蛋,注意别打要害,留活口!”身后的院子里,丁乃非气急败坏的骂道。 “王部长,我们被包围了。”大壮有些惊慌,低声吼道。 …… 这时候,丁乃非带人从院子里也爬梯子出来,从他们的侧后方围过来了。 前有阻拦,后有追兵,他们被堵在了这个巷子里。 看到这种情况,王钧和康大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反倒是都笑了。 惨淡又释然的笑容。 既然跑不掉了,那就和敌人拼命! “阿海呢?”王钧低声问,面临随时可能牺牲之可能,他现在还在关心他的下线阿海。 从大壮的口中,他已经有所猜测,阿海发现敌人之后,故意和敌人搏斗,诱使敌人开枪,就是打算牺牲生命来向他们示警。 康二牛没说话。 大壮捂着肩膀伤口,发出呻吟声。 沉默中带着哀伤。 大家都知道,已经中枪的阿海可能牺牲了,也可能没有牺牲,但是,阿海是决然跑不掉的。 王钧的胸膛中被憋屈的火焰充斥着,他不怕死,参加红色的第一天起,他就有了随时为国家为民族牺牲之准备。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被特务围上门,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阿海怎会被敌人盯上的? 是组织内部出了叛徒? 还是敌人通过别的途径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搞不清楚其中缘由,即便是牺牲,他也无法瞑目,他担心的是这件事背后对组织上可能带来的更大之危害。 …… 看着被包围在巷子里的三个红党,丁乃非面孔涨红,舔了舔嘴唇,眼眸中是残忍和兴奋的光芒。 这三个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他刚才听到那个中枪的家伙喊另外两人中的一人‘王部长’。 没跑了: 这是一条大鱼! 丁乃非立刻意识到,他们可能围住了红党上海市委甚至是红党江苏省委的一个高官。 “抓活的。”丁乃非大口喘粗气,低吼着。 叭! 王钧趴在地上,迎击前面巷子口的敌人。 康二牛和大壮这两个中了枪的伤员则背过身趴着,抵挡着院墙中翻出来的追捕者。 “你们跑不掉了,投降吧!” “红党的兄弟们,投降吧!” “都是爹生娘养的,不要想不开。” 丁乃非一边指挥手下还击,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若非他下命令要抓活口,腹背受敌的王钧三人肯定已经再次中弹了。 局面一时之间僵持下来。 丁乃非不急,他知道这三个人跑不掉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抓活口,特别是那个王部长,一定要抓活的。 …… 此时,巷子外,王钧的家门口的街道上。 中枪的阿海趴在地上,小腿上鲜血直流,一个特工在看押,他一只脚踩在阿海的后背上。 此人正是此前扮作黄包车夫的郭庆。 其他人都去巷子那里围捕红党了,此时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看押这个受伤的红党。 “册你娘!”看到阿海还在挣扎,郭庆另外一只脚狠狠地踩在阿海中枪的小腿上,并且用力的碾压。 此前被阿海踹了一脚,又被阿海用黄包车从后面撞到了尾椎骨,疼痛感和羞耻感,直接激怒了这个党务调查处的特工。 “啊——”阿海发出痛苦的惨叫。 正沉浸在折磨人的暴虐快感中的郭庆,并没有注意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他的身后、正轻手轻脚的靠近他。 第140章 神兵天降 程千帆的毛瑟手枪别在腰间,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一步。 两步! 三步! 就在他即将接近这名特务的时候,地上的影子终于引起了特务的警觉。 郭杰下意识的扭头看,同时迅速举起右手中的毛瑟手枪。 程千帆闪电一般的扑上来,一只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匕首直接捅进了他的脖子,并且顺势拧了一圈,这直接破坏对方的气管和声带。 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郭杰手中的手枪下落。 程千帆反应极其迅速,毫不犹豫的直接踩了趴在地上的阿海一脚。 阿海立刻再次发出惨叫声,这掩盖了特务手中的毛瑟手枪掉落地上的声音。 程千帆轻轻的将对方放在地上,特务两只手拼命的捂住脖子,嘴巴里只能发出嗬嗬嗬的闷声。 程千帆弯腰捡起对方掉落在地上的手枪,直接砸在了对方脑袋上,就如同熟透了的西瓜被打烂,立刻没有了声息。 随之,他熟练的在对方身上摸索。 摸出一个备用弹匣。 竟然还摸出了一枚日式97式手雷,程千帆惊讶且喜。 …… 他这个时候才蹲下去,扶起阿海,嘶哑的嗓音,“同志,我是来救你的,不要说话。” 阿海睁开眼看,就看到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陌生男子,他强忍伤痛,咬牙点点头。 程千帆将阿海背起来,小跑两步,将其放进黄包车上,拉着黄包车朝着房子的左侧巷子绕过去。 对于这里的地形,程千帆闭着眼睛也能摸清楚。 这个巷子右转,就是王钧住处的院墙外的杏花巷。 刚刚靠近杏花巷,就听见了巷子里的声音。 “红党兄弟们,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放下枪,我担保你们的性命安全。” 他将黄包车轻轻撤回来,放在巷子拐角。 “你不要出声,我去营救他们。”说着,他将从特务手中缴获的手枪递给阿海。 阿海摇头,看向程千帆手中的匕首。 “我没用过枪。”阿海忍着疼痛,咬牙小声说,“枪在你手里更有用,给我那个。”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不知道姓名的同志,他明白对方要匕首的用意。 没有犹豫,程千帆将匕首塞进阿海的手中,“我会回来救你,带你离开,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 阿海将匕首死死地抓在右手中,从身上摸出一张带血的纸条,脸上露出笑容,“同志,不用管我了,替我照顾好她。” 程千帆的鼻头发酸,他直接将纸条塞进衣兜,拎着两把枪,转身就走。 …… 程千帆悄悄探出身子观察。 巷子中间有三个人,隐约可以认出来正是王钧、康二牛以及那个年轻的警卫同志。 三人手中都有武器,正在做最后的抵抗。 特务总计有十一人。 巷头有三人,阻拦他们逃离的路线。 巷尾有八人。 程千帆将缴获的毛瑟手枪插在腰间,举起自己的手枪,瞄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特务,直接扣动了扳机。 叭! 枪声响起,此人后脑勺中枪,直接毙命。 与此同时,他趁着另外两名特务还没有反应过来,猫腰,快速接近。 叭! 又开一枪,同样正中其后脑勺。 紧跟着一个前扑,打滚,冲到了另外一名特务的身旁,一肘子将要转身的对方打懵,枪口抵着对方脑门,砰的就是一枪爆头。 这一连串的开枪、伏击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在对面的特务们眼中,就看到一个人影扑上来,叭叭叭三声枪响,他们的三个同僚就被干掉了。 “小心。” “又来了一个红党!” “打!” 特务们手忙脚乱的开枪还击。 …… 被围在中间的王钧三人,看到这突然的变故,都是惊呆了。 三人想要趁机逃离过去,头顶、身侧子弹横飞,他们一时之间也是不敢动惮。 程千帆一个打滚,两枚子弹击打在他刚才所在位置的地面上,溅起的泥块打到他的身上。 从身上摸出自己带来的德制m24手雷,拉弦,直接扔了出去。 “小心!” “手雷!” “册恁娘!” 特务们手忙脚乱的躲避,就听见轰的一声爆响。 现场一片狼烟尘土。 “快跑!”程千帆低声吼道。 王钧三人也是惊呆了,这是哪位同志,竟如此英猛,不过,三人脚下动作飞快,猫着腰,拼了老命的冲着这边跑来。 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三人拼命冲了过来。 “同志,你是——”王钧惊喜问。 “王钧同志,还有一位同志在左转巷子的黄包车上,我掩护,你们快走。”程千帆没工夫废话,直接说出王钧的名字,这是最直接的取信对方的方式。 同时,他从兜里掏出自己写好的情报,塞到了王钧的手中。 王钧握着情报,他惊愕不已,他不认识这个人,对方却直接说出了他的名字,最大之可能就是这是市委内部他不认识的一个同志。 只是,市委要传达情报给他,只会安排他认识的同志,这是组织纪律。 这让他不解。 “保重!”王钧看了这名身穿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同志,咬了咬牙,直接招呼康二牛和大壮撤离。 尽管他心中有许多问号,但是,王钧知道现在每一秒钟都是极为宝贵的,他要珍惜这名同志给他们争取来的撤离时间。 程千帆看到王钧二话没说带人离开,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他刚才还真担心对方磨磨唧唧拎不清状况。 …… 丁乃非拍了拍头上的尘土,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刚才这枚手雷,就折损了三个人,两人躺在地上生死未知,一个人躺在地上发出痛苦惨叫。 他自己的肩膀上也被弹片划伤了。 丁乃非心中大恨,本来是要将红党重要人物一锅端的大好局面,却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红党枪手破坏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给我追!” “册恁娘!” 丁乃非气急败坏,挥舞着毛瑟手枪喊道。 叭! 叭! 程千帆连开两枪,一个刚刚爬起身的特务身上中弹,惨叫一声倒地。 剩下的包括丁乃非在内的四人,赶紧趴在地上,举枪还击。 程千帆从腰间拔出缴获的那把毛瑟手枪,双手双枪,朝着对面一顿射击。 双枪射击,精准度自然不如单枪,不过,这个时候他追求的不是精准度,是火力! 两支毛瑟手枪的火力,堪比一挺轻机枪,一时之间压制的对面特务东躲西藏,只能偶尔胡乱开枪还击。 咔咔。 “他没子弹了!”丁乃非大喜,喊道,“冲上去!抓活的” 第141章 脱险 在距离杏花巷隔了一条街的一个小巷子里。 巡长路大章带着一对巡捕猫在这里,听远处的枪战。 也是王钧等人运气好,他们撤离的路线正好和路大章带巡捕赶来的路线是隔了两条街平行的,正好避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巡长,我们就在这里等?”费佲是刚入职的新巡捕,小伙子听到远处的枪声,不仅仅不害怕,还跃跃欲试。 啪。 路大章直接一巴掌扇在费佲的脑门上,指着远处发生枪战的巷子,“脑子瓦特了?你听听,你听听,那是什么?” “打枪啊。” 看着对方还一脸懵,路大章气的又是一巴掌,要不是看在这兔崽子和他沾亲带故,费佲的父亲还塞了五根小黄鱼给他,他才懒得骂这种蠢货呢,你这么勇敢,好啊,走最前面去挡枪子吧。 “蠢货。”路大章小声说,“你家里安排你进来,是看中这好营生,不是让你来送死的。” 说着,提高声音,“老帽,告诉这杠头,那边什么情况。” “听声音,一开始至少十余支毛瑟手枪,火力强大,其中一方刚才甚至使用了手雷,现在是六支毛瑟手枪,还在激战。”老帽说道,“这说明,刚才那几分钟的枪战,至少有四到五人死伤。” “现在明白了没有?”路大章又打了费佲一巴掌,看了看众人说,“我路大章完全可以不管你们的死活,逼着你们去抓人,反正功劳是我的,但是,我不能那么做,谁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是我路大章的兄弟。” 众巡捕闻言,皆是有些动容,纷纷表示感谢。 “巡长,仗义。” “路头,没说的,我们听你的。” “巡长,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路大章怕死,但是,跟着这么一个怕死的巡长,大家才更加安全啊。 路大章撇撇嘴,这帮混球,一个个贪生怕死,现在倒是来表忠心。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费佲,皱了皱眉头,自己这一巡来了这么一个不合群的家伙,头疼啊。 “巡长,枪声停了。”老帽说道,“似乎是红党那边没有子弹了。” “巡长,我们上吧。”费佲激动喊道。 “上你麻痹!”路大章一巴掌打过去,“你怎么知道是真的没子弹了?” …… “他没子弹了。”丁乃非兴奋的喊道,“冲上去,抓活的。” 被对面这个红党枪手阻挡了五六分钟了,这是晚上,附近更是街巷四通八达,刚才那三个红党,这会早就跑没影了。 现在,对面这个红党,就是丁乃非挽回局面的最后一丝希望。 此人枪法精准,火力强大,甚至随身携带手雷这样的重火力,丁乃非的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这是党务调查处的老对手:红党特科之‘打狗队’。 红党特科之行动人员,素来有保护上海红党和江苏省委重要领导之重任,这些人的脑子里掌握了不少秘密。 党务调查处极少能够活捉到红党特科行动人员,这次如若能活捉对方,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尽管丁乃非喊着对面没子弹了,他身边仅存的三名还有战斗能力的手下,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妄动。 “上!踏马的,上!”丁乃非趴在地上,挥舞着毛瑟手枪指着一个手下骂道。 这人无奈,小心翼翼的爬起来,拎着枪,猫腰冲了上去。 看到有同伙上了,其他两人也是拎着枪猫腰小跑。 丁乃非还趴在原地,嘴巴里喊着,“不要怕,我掩护。” 说着,朝着对面胡乱开了两枪。 …… 叭! 叭! 叭! 程千帆此时已然完成两把毛瑟手枪的换弹工作。 他将自己的那一把枪放在左手边。 右手拿起缴获的那把枪,直接连开三枪。 第一枪直接命中跑在最前面那人的脑袋,对方应声倒下。 跑在后面那人吓得朝着地上趴,不过,躲开了一枪,没有躲开接下来这一枪,直接一枪击中了肩膀。 一声惨叫,趴在了地上。 剩下那人惊恐的趴在地上,胡乱开枪反击。 丁乃非脸色铁青。 上当了。 对方刚才确实是没子弹了,不过,这家伙带了备用弹匣。 局面一时之间又僵持下来。 程千帆和对面两名特务对峙,他现在在考虑是现在就撤离,还是再坚持一会。 他无法确定王钧四人成功撤离没有。 如果只是王钧三个人,应该早就逃离了。 不过,要拉着黄包车,带着腿部负伤的那名同志,这就平添了几分变数。 程千帆决定再为王钧等人争取一些撤离的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程千帆下意识的一个驴打滚。 叭叭两枪,子弹击中他原来趴着的地面。 “小子,你跑不掉了。”丁乃非大声喊道,看到增援力量赶到,丁乃非大喜。 程千帆朝着身前身后各开一枪,然后再一个打滚,抓起被他打死的一个特务的尸体当掩体,冲着身后连开三枪。 对面是两名特务,两人似乎全然没有料到被他们夹击的红党之单兵作战能力竟如此强横,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人胸膛中弹,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另外一人,肩膀先是中了一枪,在倒下的时候,脑袋又被打了一枪,当即毙命。 …… 丁乃非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增援的手下被对方三枪干掉,又气又急。 程千帆知道自己必须即刻撤离。 他听到后方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是敌人的增援力量还在陆续赶来。 直接举起手中枪,朝着对面残存的两名特务连续开枪,全然不顾保留弹药,直接压制的对方抬不起头。 一边开枪,一边快速的后退。 咔咔。 扔掉手中没有子弹的毛瑟手枪,程千帆一个闪身,退出了巷子。 远远地看到大约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七八名特务正在快速冲来,程千帆摸出兜里的那枚日制97式手雷,在墙壁上用力磕了下,扔了出去。 “手雷!” “快躲开。” 对面七八人大惊,手忙脚乱的躲避,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轰隆一声。 爆炸产生的烟雾、尘土,在夜色中起到了绝佳的遮蔽作用,程千帆也趁机飞速的爬过墙头,进了隔壁的巷子,飞速奔跑了三十多米,又爬过了另外一个巷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142章 愤怒的汪康年 王钧四人一车已经成功脱险,此时四人位于距离此前住处约莫有三华里的地方。 虽然只有三华里,但是,此间巷子街道纵横,无论是特务还是巡捕想要搜捕,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搜到这里。 “老康,枪声是不是停了。”王钧问。 康二牛还未说话,就听见远方传来轰的爆炸声。 几人脸色顿时一变。 过了一分钟,两分钟,沉默的小队继续前行,他们的耳朵始终保持警觉,心中带着期盼,却是再也没有听到枪声。 拉着车黄包车的王钧停下脚步,看向西北方向,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其余三人也是表情悲伤,他们和王钧一般猜测: 那位英勇的同志,和敌人同归于尽了…… …… 手雷爆炸后的硝烟和烟尘散去。 汪康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泥土。 他铁青着脸看了看四周。 一片狼藉。 他带来了九名增援人员,此时放眼望去: 有一人躺在地上,脖子被弹片划开一个豁口,身下的大片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还有两人身上被弹片击中,一个在腿部,一个在屁股上,一个躺在地上,一个趴在地上惨叫不已。 敌人还没见着,就被对方一枚手雷直接减员三人。 最重要的是,对方人影已经看不见了,枪声已经停了,这说明丁乃非所部并没有带人追捕此人。 这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趁着手雷爆炸的时机,已经成功逃跑了。 …… “丁乃非!你踏马还活着没?”汪康年气急,吼道。 其余六名幸免的手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组长向来是斯斯文文的,很少会吐脏字,这是气坏了。 汪康年话音未落,就看到前面的巷子里,丁乃非拎着枪,被一个手下搀扶着,灰头土脸的走过来。 就这俩? 要知道丁乃非带来十三名手下,还有刚才汪康年安排了两个骑着自行车、速度比较快的手下去增援,算上丁乃非这就是十六人。 向来处事不惊的汪康年也是惊呆了,他期盼的眼神看向丁乃非的身后。 约莫一分钟,丁乃非被手下搀扶着,一脸晦气的走进。 汪康年没有理会此人,继续期待的看着丁乃非身后。 那里依然空空荡荡的,只有远处的巷子里似乎隐约传来几声惨叫。 “人呢?”汪康年的表情似要噬人,“红党呢?其他人呢?” “跑了,都跑了。”丁乃非面如死灰,耷拉着脑袋,“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能走路的,就我俩了。” “你怎么不去死!”汪康年一巴掌抽过来。 丁乃非生吃了一巴掌,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汪康年冷哼一声。 他不理会丁乃非,留下一个手下照顾两个伤员,带着其余的手下朝着巷子里跑过去。 …… 还没进巷子,就闻到了浓重的硝烟味,还要扑鼻的血腥气息。 巷头躺着五个人,有四人是头部中弹,一人是胸膛中弹。 有手下急忙去检查,然后摇摇头,这五个兄弟都已经死去。 汪康年脸色无比阴沉,继续往里走,在巷尾也是一片惨烈景象。 丁乃非捂着受伤的肩膀,跑来跑去查看。 六个手下,被打死四个,还有两个活着的: 其中一个眼看着也不行了,还有一个肩膀受伤,躺在墙角哀嚎。 “你真是好本事啊,丁乃非。”汪康年咬牙切齿。 “组长,本来我们已经围住了三个红党,眼瞅着就能包圆了。”丁乃非心中忐忑,硬着头皮汇报说,“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红党,这是一个硬点子,一人双枪,还带了手雷……” “所以,你们十几个人,就被一个红党干趴下了?”汪康年的眼神阴沉的吓死人。 “不是,还有两个弟兄,是被那三个人……” 啪! 汪康年恨极,直接就是一巴掌,你他娘的还好意思说! …… 出了巷尾,饶了个圈,来到红党的住处。 就看到院墙下躺着两个被打死的党务调查处特工。 汪康年只觉得内心的愤怒和憋屈简直要把他折磨疯了。 党务调查处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搜!”汪康年咬牙,一甩手。 众人小心翼翼的接近打开的房门,刚才同僚们被打死打伤的惨状,实在是把他们吓坏了。 一些人心中甚至暗自庆幸,幸亏他们是增援力量,如若是刚才跟着丁乃非副组长进行一线抓捕,那些或死或伤的弟兄中肯定有他们。 “安全!” “报告组长,安全。” 手下小心翼翼,四散检查一番,汇报说道。 汪康年冷着脸,进入房内。 这是一个四个房间的住宅。 有两个房间有人居住的痕迹。 还有两个房间虽然还算干净,但是,应该并没有人居住。 在其中一个卧室,有些杂乱,地上有一个火盆,火盆里纸张焚烧后留下的灰烬,灰烬被用木棒之类的东西搅动过,最后还泼了水。 很显然,这帮红党在突围前,已经紧急焚烧了重要文件,并且做了毁灭文件灰烬的工作。 “小四。”汪康年蹲下来,盯着这些灰烬看,蓦然,他眼中一亮。 小四正在检查自己的照相机,刚才手雷爆炸的时候,小四拼命的用身体护住照相机,相机就是他的命根子。 “还好,还好。”看到相机没有坏掉,小四松了一口气,同时他的手下意识的伸向自己的挎包,摸出一把镊子递给汪康年。 有特务看了一眼小四,似乎难以理解为何小四没有听组长说话,却依然能如此熟练应对。 汪康年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在火盆里夹起了一片没有燃烧完全的纸屑,看了看,却是白纸,应该是一份文件的边角,没有任何价值。 汪康年皱了皱眉头,就要起身。 “组长,别动。”小四猛然大声说。 众手下被这一声大喝吓得不轻,有人迅速拔枪看向汪康年的身侧,有人只顾自己、手忙脚乱的蹲下来找掩护。 还有人以为小四要图谋不轨,果断掏出枪对准小四。 第143章 搜查 汪康年看了小四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说自己这些手下之中谁最可信,那就是小四,小四的哥哥是汪康年的好友,两人还是黄埔军校南京分校的同学。 小四的哥哥‘牺牲’在江西‘剿匪’前线。 汪康年对小四及其父母多年来照顾有加,小四初中毕业后就跟了汪康年做事情了。 小四上学期间理科成绩竟也颇为优异,做事情极为细心,两年前迷上了摄影,自己钻研之下,摄影水平突飞猛进,比起党务调查处的老手还要更胜一筹。 汪康年一开始偶有后悔、不该带其了特工行当,不过,后来惊讶的发现,这小子还真是干这块料的。 小四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两步走到汪康年的身边,“组长,你右脚鞋子下面有东西,别动,对,别动。” 听到小四这么说,众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两名特务上来搀扶着汪康年,还有一人弯腰小心翼翼的按住汪康年的右脚皮鞋,帮他把右脚从鞋子里拔出来。 小四拿起皮鞋,看向鞋底,只见鞋底赫然沾着一张纸片,在鞋跟边上露出了纸片的一角,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众人看向小四,这小四,别看戴着眼镜,眼睛挺贼啊。 汪康年接过自己的皮鞋,盯着鞋底的纸片看。 这是烧了一半的纸张残片。 沾了地上的水,有一部分是燃烧的灰烬,和鞋跟‘融为一体’,另外还有一小部分纸张,印在了鞋底,因为沾了水的原因,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汪康年眼眸中露出思索之情,这不是普通的纸张,应该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汪康年看了看房门以及火盆的位置,他脑海中已经想象出大概情形。 红党焚烧文件,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检查是否完全焚烧,随便用木棒甚或是手指直接搅和了几下,又泼了水,然后开门逃跑。 开门卷进来的风,某一片没有燃烧完全、也没有被水泼到之纸片,被风卷起来,落在火盆边上的地面上,地面上有一些溅出来的水渍,慢慢将纸片浸润。 他查看火盆的时候,一脚踏在了这个不大的纸片上,若非小四眼光贼,估计没人会注意。 十之八九他一会离开后,这个纸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踩烂,掉下,无人知道他曾经和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组长的鞋底有过亲密接触。 “想办法弄清楚来自哪一份报纸,我要看到报纸上的原文。”汪康年对小四说。 “交给我吧……”小四点点头。 汪康年看向丁乃非,“去,把人带过来,我亲自审问。” 丁乃非一脸茫然。 “阿海,阿海!不是一开始就拿下了阿海了吗?侬脑子瓦特了!”汪康年忍不住骂道,他现在是怎么看丁乃非怎么不顺眼。 …… “侬脑子瓦特了!”路大章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费佲的右脸上,直接把费佲抽懵了。 “红,红党。”费佲捂着脸,满眼都是不理解,指着远处结结巴巴说。 两分钟前,等枪声停歇了好一会,路大章才带着手下从巷子里小心翼翼的出来。 刚出巷子,就看到隔壁的巷子里,隐约有一个黑布蒙面之人猴儿一般灵敏无比的翻越墙壁,顿时消失不见了。 费佲见状,激动的就要拎着枪冲上去追赶,直接被路大章照着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似乎还是不解气,路大章上来又抽了一个大耳刮子。 “红什么?”路大章低声骂道,“你给老子闭嘴!” 说着,他扭头问其他手下,“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啊。” “费佲,你眼花了吧。” “费佲,这不行啊,年纪轻轻就这么虚。” 众巡捕七言八嘴,表情神态无比认真,这甚至让费佲都有些自我怀疑了,自己真的眼花了吗? 路大章心中欣慰,自己带的队伍还是聪明的,除了费佲这个愣头青。 他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影是不是红党,他也不想知道。 刚才那边的枪战实在是太吓人了,枪声大作,手雷都响了两次。 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一场枪战至少死了七八个人。 这个红党在他的眼中,不是功劳,这踏酿的就是索命的无常,谁去碰,谁倒霉。 谁爱抓谁去,反正他路大章对这样的凶人是避之唯恐不及。 很显然,手下们和他这个巡长还是一条心的,队伍还是比较好带的,除了这个杠头。 “混小子,我警告你哦,没影的事情不要乱讲,要是再制造谣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路大章威胁说。 “巡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过去了。”老帽用力闻了闻,空气中的硝烟味已经逐渐变淡了。 “走。”路大章一挥手,几名巡捕走在前面,然后他才迈动步伐,站在队伍中央。 众巡捕见状,尽管心中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 当官的,惜命,躲在中间,这不是正常的吗? 要是他们是巡长,他们也得这么干。 …… “组长,找到了这个。”一个手下将一张被踩了脚印的纸张递给汪康年。 汪康年拿过来看。 他略略失望,这不是什么重要文件,应该是一份调查报告的其中一张纸。 不过,汪康年没有将这张纸随手丢弃,他反而非常仔细的阅读。 在汪康年看来,出现在红党的住处的写有字迹的纸张都是有价值的。 也许在这其中就隐藏了某个重要线索。 ‘红党在调查童工用工情况?是了,这倒是符合他们的工作风格,整天介想着小恩小惠帮助穷鬼,蛊惑人心。’ 汪康年仔细阅读后,得出了自己的猜测和判断。 这个时候,这页纸张上写的一段文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华成烟厂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生病的母亲和年幼妹妹靠她做工吃饭,。 小姑娘因做错了一点小事而被辞退,苦求未果。 回家后因辞退而吓傻,三天后竟死去。 据医生说,她的胆被吓破了。’ 第144章 红党特科 汪康年仔细琢磨手中的这页纸。 对于其上所描述的惨事,他心中稍有恻隐之心,不过,仅此而已了。 国事维艰,老百姓生活是相对比较苦,只是,千百年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清除乱党、统一集权,他相信在领袖的英明领导之下,老百姓未来之生活会变好的。 老百姓要做的就是忍耐,老老实实的,不要给国府和领袖添乱子。 他注意到撰写者在记录这个女童工之死事件的时候,明显情绪是比较激动的。 汪康年手指轻轻划过这段字迹,能够感受到纸张的粗糙破损,这是书写者因为情绪激动,下笔较为用力,钢笔尖划破了纸张。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对这名红党的触动极大,不排除此事就是此人亲自调查得知。 即便不是他亲自调查,也没有关系。 从这个人的激动情绪,汪康年判断此人对此事之后续也决然不会置之不理。 以红党素来‘假仁假义’的作风,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童的母亲以及幼妹衣食无着、病饿而死。 故而,盯住这个死掉的女童的家里,兴许会有意外收获。 汪康年心中略略振奋,“查一下华成烟厂的这个女童,找到她家人的住处,盯死了。” “是,组长!”一名手下接过这张纸,恭敬说道。 ……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到丁乃非一脸沮丧的捂着受伤的肩膀回来了。 汪康年看了下他的身后,空荡荡的,不见郭庆,更没有看到红党阿海的身影。 他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冷声问道,“人呢?阿海人呢?郭庆呢?” “报告组长,人,人没了。”丁乃非硬着头皮汇报,“发现了郭庆的尸体,阿海没了,而且……” “而且什么?” “郭庆的配枪也没了,我怀疑是那个红党杀死了郭庆,也是他抢走了郭庆的配枪。” “混蛋!”汪康年勃然大怒,抡起手就要给丁乃非一巴掌,不过,看着丁乃非捂着受伤肩膀的可怜相,还有其他手下看过来的眼神,他硬生生地按耐住了自己的怒火。 丁乃非是他所倚重之副手,今天已经挨了一巴掌了,频频当着这些手下的面挨巴掌,会影响丁乃非的威信,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对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难免会心生怨望。 “说说吧,从头到尾给我仔仔细细的说一遍。”汪康年收回巴掌,阴沉着脸说道。 丁乃非看到组长收回巴掌,心中松了口气,这要是再当着这些手下的面挨揍,他面子上就真的下来不了。 汪康年瞪了他一眼。 丁乃非赶紧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 期间汪康年会屡屡打断,仔细询问相关细节。 丁乃非讲述完毕,看到汪康年在思索,不敢打扰,灰溜溜的走到一边,他今天算是栽了个大跟头。 不知道是郭庆身上出了何等纰漏,阿海突然察觉了郭庆的身份,暴起一击,郭庆惊慌之下开了枪。 而正是这一枪,给屋内三人示了警。 三人紧急焚烧文件,开枪抵抗抓捕,翻墙而出。 直至此时此刻,虽然略有波折,不过抓捕工作还算顺利。 丁乃非的抓捕安排没有出大纰漏,此三人被堵在了小巷中,几无逃脱之可能。 且据丁乃非所说,其中一名年轻的红党惊慌之下的言语暴露了三人之中为首者的身份:王(汪)部长! 此人姓王?汪? 是红党的一个部长。 红党内部组织严密,一般而言,在沪上只有上海市委亦或是江苏省委的高层中,才会有部长之职位。 汪康年心中大恨,这是一条大鱼啊,眼看着手拿把攥,却被对方逃脱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洞房都入了一半了,被人一棒子打晕,新娘穿了衣服跑了。 ……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后来突然出现的这名红党: 此人杀了郭庆,夺了郭庆的配枪,一人双枪,还携带了两枚手雷,完全是以一己之力在十余名党务调查处特工之包围下,将四名红党营救出去,自己竟也顺利脱身。 这是汪康年的特工生涯前所未有之惨败。 他已经可以想象上海特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得知此事后会何等震怒。 相比较上峰的暴怒以及可能受到的处分,对于骄傲如汪康年来说,此事所带来的耻辱感更甚。 耻辱! 奇耻大辱! “丁副组长,你真是给我们党务调查处涨脸啊。”汪康年心中怒极,嘲讽说道。 “属下无能,请组长处分。”丁乃非耷拉着脑袋说道。 “处分?你算老几,轮得到你!”汪康年哼了声,“此事我会向上峰自请处分。” 丁乃非抬起头,眼中是震惊和感动,哽咽说,“组长!” “哭哭啼啼,娘们似的,像什么样子!”汪康年直接给了丁乃非一巴掌。 这一巴掌前所未有的重,丁乃非心中却并无半分怨气。 …… “说说吧,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红党,你是怎么看的。”汪康年从兜里掏出烟盒,自己嘴巴里塞了一根,又直接拿出一根塞进了丁乃非的嘴巴里。 丁乃非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的掏出自来火,先帮组长点燃香烟,再给自己点燃,深深抽了一口烟,狠狠地吐出一口烟气,咬着烟,陷入思考。 汪康年没有打扰丁乃非思考,丁乃非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队的老特工了,他的资历甚至还在汪康年之上。 “组长,我对此人没有印象,以前应该没有交过手。”丁乃非懊丧的摇摇头。 “老丁,我们的老对手中,有没有匹配此红党之人?”汪康年问。 “组长,你的意思是……”丁乃非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拍大腿,“是了!” 却是牵拉到了肩膀的伤痛,疼的呲牙咧嘴。 此人身手敏捷、枪法精准,单兵作战能力极强,红党之中有这样的行动高手之部门——最有可能来自党务调查处的老对手红党上海特科。 汪康年是五个月前才从南京党务调查处调来上海特区的,对于上海特科的了解,确实是不如丁乃非这个沪上老特工。 故而他指明思考方向,一向不动脑子的丁乃非负责动脑子。 “是了,肯定是这帮家伙。”丁乃非咬牙切齿说,“没想到去年的大搜捕后,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你对我们这些老朋友的情况较为熟悉,据你了解,此人最可能是谁?”汪康年神情微动,立刻问道。 第145章 其名陈州 红党特科和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斗争,就是这些年两党在沪上最惨烈厮杀之记录。 可以用刀光剑影、血色漫天来形容。 民国二十一年底,南京方面派重量级老牌特工史其美(化名马其武,黄埔军校毕业生)来沪组建成立国民党特工总部上海区,以加强反红力量。 此人极为狡诈,心狠手辣。 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总部设在南市中华路,对外称上海市公安局督察处。 下设行动股、训练股和沪东、沪西、沪中、沪南、浦东5个分区组织。 马绍武在上海期间气焰十分嚣张,大肆搜捕红党人士。 大批红党被捕杀,一时之间沪上进步人士人人自危。 红党特科接到命令,铲除马其武。 民国二十二年某一天,晚7时许,在浙江路22号东方饭店前,被红党特科捕捉到行踪之马其武受到红党特科红队之伏击。 红党特科六名行动高手齐出,当场击毙马其武,打死打伤党务调查处特工近二十名,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六人完成任务后,竟全身而退。 第二天,上海公安局督查马其武被刺的消息便在各大报纸刊出。 马其武被杀后,党务调查处元老陈漓夫如丧考妣,极为伤心。 常凯申也亲发唁电,要求从优抚恤马其武。 随后一年,在马其武‘遇害纪念日’,党务调查处内部仍然会举办纪念活动。 不过,去年没有举办纪念活动了,因为接替马其武出任党务调查处上海区领导人之职务的王英华,继续高举屠刀,大肆屠杀红党和进步人士。 红党特科再次出动,在对方重重保护之下,将王英华击毙于公寓前。 …… “组长,你当时没有来上海,你是不知道,红党‘打狗队’猖狂无比,当时弟兄们是人人自危。”丁乃非说道。 汪康年看到丁乃非一副时至今日依然心有余悸之样子,他没有嘲笑丁乃非。 尽管当时身在南京,但是,汪康年依然对沪上红党特科之嚣张气焰有所耳闻。 马其武和王英华,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连续两任总负责人被刺杀,引起南京方面震动。 党务调查处派员深入调查此‘二烈士’被杀之事,负责调查之人是汪康年的老师。 其人曾经向汪康年感叹: 红党特科选择的地点和时间,都是经过周密的计算和布置,使人难于提防。 这种情况引起党务调查区上海区特工之极度不安,每个人的神经非常紧张。 党务调查处南京总部的报告中如是说: 那些曾从红党中‘转变’过来,或是曾经参加过破坏红党地下组织行动的人,更是人人自危,整日不敢出门。 因为谁也料不到,何时会成了红党红队之下一目标,大家在紧张恐怖中过生活,自顾尚不暇,当然完全丧失了向敌人还击之能力。 …… 堂堂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竟然被红党的‘嚣张气焰’所压制,人人自危。 这种情况直至去年年底才改变。 国府上海市公安局获得有力情报后,于南市小东门中央旅舍逮捕了红党陈香君。 在连续数昼夜不停的严刑拷打下,陈香君终于招供。 此人自供是红党特科“打狗队”成员。 这是第一位活捉后招供的红党特科红队成员! 依据陈的供述,国府上海市公安局得知在上海租界内有数处“打狗队”成员的秘密潜伏据点。 国府当局上海公安局、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立即和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察联络,要求援助。 同日晚10点依次在多个地点进行了迅速搜索,逮捕“打狗队”成员及关联者,搜缴出多把手枪、瓦斯手枪,以及子弹、刀剑等。 在陈香君的带领下,当日深夜在汉口路曲江里90号中新旅舍33室逮捕红党特科成员欧志光、张玉山、袁友芳。 第二天清晨,战果扩大,在北成路载德里88号2楼逮捕张德新、陈阿氏(女)。 当天上午将来此处接头之董纪全逮捕。 党务调查处联合公董局巡捕房对六人进行审讯,得知除陈阿氏以外,全都是中央特科“打狗队”成员。 陈香君更是亲自指认,此五人系红党特科八名最顶尖行动高手的五位。 半个月后,英法租界当局将六人引渡给国府地方法院。 一周后,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以“杀人罪”及所谓“危害民国”等罪名,判处“打狗队”成员、红党欧志光等5人死刑,押赴南京雨花台执行枪决。 又是半月后,陈香君指认了外出联系组织抗日救援会之红党特科高层——代号‘竹林’之人。 党务调查区大喜,严刑拷打十余天无所获,将其押赴南京雨花台处决。 至此,红党特科遭遇毁灭性打击,领袖常凯申亲自发贺电祝贺此‘斐然战果’。 “红党特科有八名行动高手,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五人。”丁乃非说道。 “不,是解决掉了六人。”汪康年摇摇头,‘竹林’也是行动高手,是八人之首。 他沉吟片刻,示意其他手下暂时退出去,在门口守候,“还有两人,按照陈香君供述,此两人最为神秘,即使是在红党特科红队内部也是极少和其他人一起行动。” “其中一人不知道其姓名,只知道其代号‘鱼肠’。”汪康年冷哼一声,“鱼肠剑,专诸刺王僚,此人倒是狂妄至极。” “还有一人,陈香君言说此人比‘鱼肠’还要神秘,其名陈州。”汪康年冷声说。 “是他?”丁乃非眼眸一缩,露出惊恐之色。 “你知道此人?”汪康年惊讶问,为了避免造成恐慌,关于‘鱼肠’和陈州的漏网之事情,党务调查处内部列为高度机密,只有汪康年这样的中层领导才知道此内情。 “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是听过红党特科有这么一个高手。”丁乃非说道,“传闻此人在红党特科内部从不与其他人一起行动,向来单枪匹马,身手高强,心狠手辣。” 蓦然,丁乃非眼珠子瞪得老大,“组长,是陈州,绝对是他,单枪匹马,身手高强,心狠手辣,绝对是他!” 第146章 夜访马思南路 昏黄的路灯下,巡捕们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穿过巷子。 不大的巷子里,散落着六七具死尸。 鲜血从尸体的身下流出,浸透了泥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五月的上海,空气中是湿热的风,众人却只觉得头皮发麻,脊梁骨寒飕飕的。 巡捕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是,这样大规模枪战,这么多的尸体,带给人的感官刺激还是太过剧烈。 众人看了一眼路大章,跟着这样的巡长,立功的机会可能不多,但是,安全。 路大章一把揪住费佲,将他按倒在一具脑浆都被打出来的死尸面前,“来啊,看看,你不是嚷嚷着要去抓嘛,你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此人横着躺在墙角,眉心一个弹孔,血浆、脑浆混合着。 空荡荡的眼睛就仿若是在盯着他。 费佲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膝盖都是软的。 “巡长,我——”费佲的声音都在颤抖,身子也在抖。 “你什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路大章一松手,费佲险些直接扑倒在死尸上,吓得他连滚带爬的躲开了。 路大章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哼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脑子拎不清,整日里满脑子都是立大功,这是没见过死人,不知道现实的残酷。 经此一遭,这小子应该老实了。 “巡长,我们现在过去?”老帽给路大章点了烟,问道。 路大章深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冲淡了鼻腔喉咙里的血腥味,他没有回答老帽的问题,而是问道,“搞清楚没?” “搞清楚了。”老帽点点头,低声说,“带队的是党务调查处的丁乃非,他们现在人在院子里。” 党务调查处的特工身份隐秘,但是,像是这种行动人员经常在法租界活动,是瞒不过一些老资格的巡捕的。 “基本可以确定是丁乃非带队抓捕红党,却是吃了大亏。”老帽继续说,“后来来的那一队人,级别应该在丁乃非之上,三魁看到那人打了丁乃非一巴掌。” 三魁是路大章放出去的‘探目’,远远地暗中盯着,这可是枪战,危险性太高,小心无大错。 “等十分钟再过去。”路大章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 老帽秒懂,点点头。 党务调查处那帮家伙损失惨重,现在正有气无处发呢,他们就这么冷不丁的卷进去,弄不好会出乱子。 等十分钟,这些人情绪稳定了再出现,安全一些。 …… 汪康年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的抽着烟。 听了丁乃非汇报了整个抓捕过程,得知有这么一位身手高强的红党高手,竟然以一己之力造成党务调查处的十余名特工死伤,将被包围的红党救出去,此人自己也全身而退。 汪康年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陈州! 红党特科红队的这名漏网之鱼。 他的猜测从丁乃非这里得到了一定的印证。 “说说这个陈州,你还了解些什么。”汪康年摁灭了烟蒂,说道。 丁乃非这个家伙,看似是鲁莽的糙汉,干了五六年的特工还能活的很好,且丁乃非是青帮混混出身,从底层混到行动组副组长的位子上,谁要是真以为这家伙是莽汉,被其弄死都会稀里糊涂的。 “属下和这个陈州没有直接交过手,不过,有一个案子却可能和此人有关。”丁乃非想了想说道。 “说来听听。”汪康年来了兴趣。 “这是一个悬案,一直没有查到凶手,不过,属下现在想来,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陈州。” 八个月前,法租界台拉斯脱路的一个公寓里,红党叛徒苏一山在五名保镖的保护下依然被杀。 “吴股长和(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的)赵探长是熟人,安排了属下带着人和查缉班的人一起去了现场。” “五名保镖,三人头部中弹,都是一枪毙命,另外两人中,一人被匕首刺死,另外一人脖子几乎被扭断,这个人属下认识,拳脚功夫相当不错。” “苏一山是在门口被杀,属下推测此人是想要逃命,逃到了门口,被凶手用匕首直接从后颈刺死。” “现场留有一个字条,上面写着‘叛徒的下场’。” “查缉班查了小半个月,查无所获,这件案子就这么放下了。” “属下带着弟兄们也查了快一个月,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就一点消息都没有查到?”汪康年皱了皱眉头。 “没有,非常干净。”丁乃非摇摇头,“此人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凶案发生在深夜,也没有人看到凶徒是什么样子。”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是红党特科打狗队做得。” “还有就是,从现场来看,凶徒就是一个人。”丁乃非说道。 “如此看来,确实是很符合陈州的行事作风。” 汪康年点点头,枪法精准,身手高强,动手时候快准狠,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此人是单独行动。 这符合他所了解的红党特科之陈州的情况。 蓦然,他的眼眸一缩,整个人表情愈发阴冷,同时还有一些兴奋,更有懊丧。 “组长,怎么了?” “你仔细想想,是什么级别的红党,竟然会安排陈州这样的高手来保护?”汪康年又拿起一支烟,没有点燃,牙齿狠狠地咬着。 丁乃非明白了,这说明那个‘王部长’的级别极高,甚至不是上海当地红党高官,而是红党中央派来的重要人物? 汪康年又看了丁乃非一眼,强忍着要揍人之冲动。 …… 此时此刻,程千帆摸到他存放自行车的安全屋。 他没有卸妆。 只是打了一盆清水,并且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药瓶,到了一些药水到盆中。 非常仔细的清洗了自己的双手,特别是指甲,目的是洗去双手的血渍。 随后,程千帆从床底下的柜子里拉出木箱,打开来,拿出一件有些破旧、但是非常干净的长衫。 换上长衫,程千帆拿出梳子,重新梳理出新发型。 又换了一双半旧、脚底有些泥土的‘新’鞋子。 将两把毛瑟手枪放进灶台里面。 移开了一个有些瘸腿的书柜,从书柜后面的暗格中摸出了一把韦伯莱斯考托手枪,和一个备用弹匣,随身揣在了兜里。 取了一个半旧的皮包,里面放了几本讲义,一个手电筒。 将皮包挂在了车把手上,推着车子出了门。 夜色渐深,孤独的身影,孤独的自行车,穿越了几个小巷子。 路边虫鸣声渐起,偶尔有两只夜猫窜出来,猫儿看了一眼远去的他。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马思南路。 第147章 钱兴火 “郭庆的黄包车不见了,料来应是王姓红党将用黄包车拉了受伤的阿海逃离了。” “王姓红党的两个同伙都有枪伤,阿海也有枪伤。”汪康年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香烟,来回踱步说道。 “三个枪伤,他们不敢去医院。” “查,吩咐下去,我们的探目全部出动,你是在帮的,帮会那边你去知会一声,放出消息,有此三人消息,五根大黄鱼。”汪康年咬着牙,“特别是一些私人诊所,给我盯死了。” 此三人中,最重要的是那位‘王部长’,这是一条超级大鱼。 而抓住了这个‘王部长’,顺藤摸瓜就能摸到那个神秘的‘陈州’。 “是!” “快!封锁前后院,抓住凶手。” “你们几个,去那里!” “你们几个,那边!” 此时,就听到外面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远处还有嘈杂的脚步声。 “组长,巡捕来了。”小四推门而入。 汪康年冷哼了一声,枪战结束了约莫小半个小时了,巡捕终于来了。 他走入院子,就听到外面有人依然还在喊着‘快,封锁院落,不要让凶徒逃脱’之类的话,声音却是距离院子又远了些。 “倒是个聪明人。”汪康年轻哼一声。 此时,一名特工爬梯子朝着院落外面看了看,下了梯子,小跑到汪康年身边小声汇报,“组长,门口放了三辆平板车。” 汪康年看向丁乃非。 “之前打听过,今晚带队巡夜的应该是路大章。”丁乃非说道。 汪康年点点头,路大章的口头禅就是‘阿拉欢喜交朋友’,会来事,从不轻易得罪人。 三分钟后,昏黄的路灯下,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们推着三辆平板车,两辆车拉尸体,一辆车上坐着受伤的特工。 汪康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只觉得凄惨无比,他的脑海中想起一个词语‘残兵败将’,心中更是大恨。 红党陈州,今日之仇,他记住了。 距离他们三十多米的地方,巡捕们冲进了空荡荡的院落,对于不远处的国府特工视若无睹。 汪康年停住脚步,朝着站在院门口的路大章双手抱拳。 路大章拱手回应。 两人齐齐转身,一侧是嘈杂的喊声,生怕外人听不到巡捕来了,巡捕在办案,一侧是一队人马垂头丧气、在夜色中沉默行走。 …… 王钧从兜里掏出程千帆递给他的纸条看。 他此前猜测是情报,却并不是。 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台拉斯脱路四十五号。 还有一句话,‘此房主数日前全家离沪,家中无人,房子有地下室,可暂作栖身之所’。 “老康,这个地方你熟悉吗?”王钧将纸条递给康二牛。 “我知道,离这不远。”康二牛点点头。 王钧松了口气,要是离的较远,那就比较麻烦,三个伤员不适合穿街走巷,极有可能碰到巡夜的巡捕。 二十多分钟后,四人抵达台拉斯脱路四十五号,这是一处两层的小楼,没有灯光。 康二牛从兜里摸出一根铁丝,三两下开了锁。 王钧背着阿海,几人进屋没敢开灯,也没有上楼,直接找到地下室的门,进了地下室。 “老康,交给你了,我出去一趟。”王钧说,“黄包车得处理一下。” 此时此刻,骑着自行车的程千帆穿街过巷,已经来到了马思南路的一处花园公寓附近。 他是来找彭与鸥的。 彭与鸥,复旦公学国文系教授。 上次深夜传讯后,程千帆很轻易就知道到了此住所的主人之身份。 尽管程千帆不知道彭玉佩在上海红党身居何职,但是此前王钧星夜来向彭与鸥汇报工作,以此可见彭与鸥是王钧之上级。 王钧本身已经是上海市委的领导了,彭与鸥的身份只会更加重要。 程千帆没用有立刻上前按响门铃,他围着房子转了一圈,确认一切安全,没有异常之后,这才轻轻敲动房门。 他没有按门铃,深夜里门铃响起,声音穿透力很强,四邻都能听到。 他是轻轻敲响房门的,声音不大,一般而言是不能唤醒房中人,程千帆却并不担心里面的人听不到。 地下党就是睡觉也要‘睁着眼睛’、‘竖起耳朵’的。 果不其然,轻轻的敲门声很快就有了回应。 “谁?”是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 “鄙人钱兴火,有急事来寻彭教授。” “夜深了,先生请回吧,白天再来。” “烦请转达一下,彭教授听闻鄙人名讳,定然知晓我是谁。”程千帆嘶哑着嗓音说话。 “钱先生稍等。” …… 邵妈拎着枪,面色凝重,转身去通知彭与鸥。 地下潜伏工作,最怕的就是这种半夜突然敲门的情况。 因为有同志半夜来访,定然是发生了极为紧急事件,且一般是不好的事情。 而此番更是令人不安,因为来者是一个陌生人,邵妈对这个声音非常陌生。 “彭先生。”邵妈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彭与鸥。 彭与鸥的手中拎着一把韦伯莱斯考托转轮手枪,这款枪是英美公共租界的红头阿三巡捕之制式配枪,红头阿三经常会私自倒卖自己的配枪,然后以各种名义申领新枪支。 “邵妈,是谁?”彭与鸥表情严肃问道。 “声音很陌生。”邵妈说道,“这个人说他叫钱兴火,有急事要见您。” “钱兴火。”彭与鸥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很陌生,不是他所知道的某位同志,且邵妈说此人声音陌生,这引起了彭与鸥的警觉,知道他的身份,来此处见他的都是上海市委的重要同志,邵妈都见过的。 等等,钱兴火。 星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钱兴火,潜星火! 潜伏在敌营的星火同志。 彭与鸥表情是震惊的,同时是欣喜无比,兴奋无比的。 是星火同志! 猜到门外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担心牵挂的星火同志,彭与鸥心激动无比、潮澎湃。 同时又是极为紧张,深深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星火同志竟然深夜来见,定然是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 期待、兴奋、又无比担心,这就是彭与鸥此时的心情。 彭与鸥强迫自己冷静,他深呼吸一口气,依然保持警惕,拎着转轮手枪走向门口。 第148章 门内,门外 彭与鸥的心情非常不平静。 大约一个小时前开始,台拉斯脱路的方向突然响起了枪声。 一开始是零星枪声。 旋即枪声大作。 爆炸声传来。 更加激烈的枪声。 又是一声爆炸声。 一切归于平静。 他在担心。 市委的抗日救援筹备部部长王钧同志就住在台拉斯脱路,他不知道刚才的枪战声是否和王钧有关。 现在,星火同志深夜来访,彭与鸥的担心更盛。 当然,还有一丝振奋和安心,星火同志在一个月前传递了那份情报之后,就杳无消息,这让彭与鸥担心不已。 程千帆等候在门外,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在老廖牺牲后,就是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群敌环伺,一步错,就是粉身碎骨的悬崖。 他是那么的渴望和自己的同志见面。 哪怕只是一句话,也能让他心安,感觉有根! 彭与鸥打开一条门缝,轻声问,‘是钱兴火先生吗?’ “彭教授,是我。”门外传来嘶哑的声音。 “钱先生从何处来?”彭与鸥低声说,“素昧平生,可有信物。” “隔壁房子卧室移开木床,以床头柜为准绳,西侧五步,靠墙处,砖下有东西。”程千帆低低说道,声音很轻且嘶哑,但是,每一个字却又是那么的有力度,那么的清晰。 彭与鸥心中激动,没错,没错,外面的正是星火同志,这句话就是星火同志上次深夜传信中的一句话。 “星火同志!”彭与鸥激动的就要拉开门。 蓦然,一只手伸过来,扳住了门边,嘶哑的声音传来,“家中长者有交代,天气寒冷,不宜相见,待到春暖花开日,钱某才可与家人相见。” 彭与鸥明白程千帆的意思:星火同志没有得到组织批准,按照组织纪律,他不能和彭与鸥见面。 彭与鸥深呼吸一口气,他能感受到房门外星火同志内心的澎湃情绪,这么一位孤军奋战在敌人内部的同志,他是多么的渴望和自己会面,喝一杯热茶,谈笑风生,指点江山。 他却不能那么做。 彭与鸥自己身为上海红党高官,他自然是严格遵守组织纪律。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一痛,内线的同志,太不容易了。 …… 房门开了一小半。 房内,彭与鸥站立门后,屋子里的灯光照射出去。 房门外,程千帆站在门后,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的身体在屋内灯光下投下一道影子。 “钱先生,近来身体可好。”彭与鸥问。 “谢彭教授关心,钱某身体很好。”程千帆强忍内心激动的情绪,说道。 两个人的声音都非常低,两米外的距离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钱先生此来,所谓何事?”彭与鸥又问。 “钱某此前去信询问之问题,还请彭教授解惑。”程千帆回答说道。 “钱先生,但问无妨。”彭与鸥说。 “前番请彭教授帮忙延请名医问诊刘姓朋友,敢问这位朋友身体如何?”程千帆问。 “刘朋友早已病入膏肓,钱先生节哀。”彭与鸥回道。 “果然如此么,可惜了。”程千帆说道。 “钱先生还有事情吗?”彭与鸥问。 “冒昧来访,有些事情恐言语难以表示,特书信一封,彭教授可稍后看。”程千帆说道。 彭与鸥看着一只手递过来一页纸,他接过这页纸,没有立刻看,放进兜里。 “钱某来此路上,台拉斯脱路比较热闹。”程千帆说道,“王朋友受到一些惊吓,没有大碍。” “多谢告知。”彭与鸥长舒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是王钧那里出事了,果然和他所料不差,台拉斯脱路那边是冲着王钧去的,好在星火同志告知他王钧‘有人受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脱险’,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王朋友不知钱某身份,还望彭教授帮忙遮掩一二。”程千帆说。 “此事自然。”彭与鸥说。 “彭教授,保重。”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将房门轻轻的推,听见锁芯咔擦落入锁孔,房门紧紧地关闭,房内的灯光被房门阻挡,眼前的一切重新陷入黑暗。 他的鼻头发酸,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步走下台阶,快步走过院落中不长的石板路,石板路两侧的灌木沉默着,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这是石板路两侧的野雏菊的花香。 …… 程千帆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夜色下。 已经是深夜,很安静。 偶尔有下了夜班的工人匆匆忙忙的归家。 他非常熟悉各处路口巡捕的巡防时间,成功的避开了巡夜之巡捕。 回到了延德里。 灵巧的翻上墙壁,来到二楼窗户前。 守在窗前的猫儿看了他一眼,慢腾腾的起身,轻轻蹭了蹭他的一脚,轻轻喵呜一声。 程千帆打开窗户,翻进房内,猫儿也跟着进来,自己摸黑找了个角落,趴着睡去。 程千帆关闭窗户,拉上窗帘。 他没有开灯。 自己摸黑脱下外衣,将外衣先塞进床下,自己躺在床上思考。 去马思南路间彭与鸥是紧急情况下的临时决定。 他本意是和上次一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情报交于王钧,由王钧呈送彭与鸥。 却是没想到碰到了党务调查处抓捕王钧等人。 这完全是突发状况,他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王钧等人被抓捕,只能骤然出手。 出手救人的是红党特科之陈州,有这保护红党沪上市委领导任务的陈州出手救援王钧,从程序上来说并不算违反组织纪律。 就出王钧等人后,他本来是打算将情报交于王钧,在最后时刻程千帆果断放弃了这个决定,那种情况下,这种行为是不可取的。 他可以让彭与鸥‘猜到’星火和救王钧之人是同一人,但是,不能让王钧知道,以王钧的级别,有些秘密不能接触到。 无论是陈州还是火苗的身份,都是中央特科之绝密。 此外,他无法确保王钧等人离开后,能够最终安全脱险,这种情况下,让王钧带着情报离开是极大之冒险举动。 故而,他救了王钧等人后,只能深夜紧急拜访彭与鸥。 此次‘碰头’,彭与鸥会有多种猜测,他会‘猜到’星火同志和救了王钧的同志是同一人。 这不是程千帆违反组织记录告知的,是彭与鸥猜到的。 这也是无奈之下的变通。 彭与鸥只知道他是‘钱兴火’,是星火同志,同时身手不俗。 彭与鸥并不知道他就是‘火苗’和‘陈州’。 彭与鸥甚至根本不知道‘火苗’这个代号。 彭与鸥知道大名鼎鼎之特科的陈州同志,但是,他不知道救了王钧的‘钱兴火’就是陈州。 更不知道,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准副巡长程千帆暨国府特务处上海区特别潜伏组组长程千帆上尉就是‘火苗’同志、陈州同志! 程千帆的代号和身份依然是严格保密的。 故而,严格来说,他并没有违反组织纪律。 此时此刻,在马思南路彭与鸥的家中,他反复看,反复琢磨‘星火’同志留下的情报,表情连连变化。 第149章 默契 ‘星火’同志的这份情报中,提及了三件事。 “获悉一批法军换装之制式武器流入黑市,以m1892右轮手枪、卢比手枪为主,价格较为便宜,若要购买,需早做准备、尽早下手。” 彭与鸥不是军事人员,对于m1892右轮手枪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卢比手枪他不仅仅听说过,也曾经见到有同志使用过这款枪,有同志爱不释手,也有同志表示这款枪可靠性差,射击精度不够,言语中颇为嫌弃。 抱怨的同志,嘴巴上各种嫌弃,平素却当宝贝一样保养。 无他,红色武装可以在战场上依靠缴获敌人武器来补充,但是,地下武装不可能依靠缴获获得武器,只有花钱购买。 但是,没钱,买不起好武器,即便是汉阳兵工厂仿造的卢比手枪,这种被军阀武装都嫌弃的武器,在红党地下组织眼中都是昂贵的‘好货色’。 彭与鸥不太懂枪械,对于黑市也不太了解,他决定安排一个懂行的同志去黑市上打探消息,如果真的相对较为便宜,倒是可以咬咬牙挤出一点钱购买一批。 事实上,地下党对枪械的需求并不是那么大,彭与鸥想着要买枪,也是出于‘趁着便宜、买些手枪备用’的考虑。 这就和沪上市民听说百货市场有打折商品,即使是暂时不需要也会蜂拥抢购是一个心理。 …… “此批枪械主人手中有一批医疗物资、药品待售,以医用酒精、绷带、吗啡为主。” 看到这条情报,彭与鸥几乎激动的要跳起来。 上海红党组织一直有筹集物资以支援浙南山区的红色游击队的任务。 相比枪械,医用酒精、绷带这些医疗用品,特别是可以在外科手术中做麻醉剂使用之吗啡,更是游击队最急缺的物资。 很多红色战士受伤后,连一条干净的绷带都没有,往往一些小伤口就引起致命感染。 至于说麻醉药,更是早就没有,彭与鸥就听王钧同志提及过,有红色战士腿部中弹感染,只能锯腿。 没有麻药,战士口中咬着毛巾,直接用木匠锯子锯腿,年轻的战士活活疼死了。 这些医用物质,即使是把大部分经费都用上,哪怕同志们下个月开始每天啃窝头喝凉水,也在所不惜。 …… 第三条情报是‘星火’同志询问法租界巡捕刘波是否为日特之事,组织上可以在《申报》上刊登寻人启事以兹作为回应: 如若刘波是日特,则寻找徐州铜山来沪之表哥许之天,如若不是敌特,则寻找徐州铜山来沪之表弟许之地。 当然了,彭与鸥和‘星火’同志已经‘隔门当面’交流了此事,自然不需要再以登报寻人的方式来沟通。 彭与鸥此时已然明白为何‘星火’同志要深夜传讯,最重要的就是那批医疗物资。 医疗物资比枪械弹药还要紧俏,如若下手晚了就没了。 彭与鸥是既高兴又头疼,无他,钱! 黑市上那些商人,只认钱。 红党素来贫苦,组织上的经费连正常的工作运转和同志们的日常基本生活都无法满足,不少同志不得不拼命去工作赚钱,一部分薪水养活自己,一部分薪水贡献出来当组织经费用。 两个月前,南市有一个同志,在工作时候晕倒,是饿晕的,他将自己的几乎全部薪水都奉献给组织上当经费使用,自己每天一个杂粮馍馍,喝些凉水。 彭与鸥愁啊,去哪里搞钱呢。 他没有想过通过‘星火’同志去搞钱,内线的同志已经足够危险了,他们如履薄冰,但凡有一些不寻常的举动,都会引起怀疑,引来杀身之祸。 内线的同志有他们的特殊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彭与鸥开了口,内线同志定然想方设法将他们手中的钱拿出来给组织用。 但是,没有这些钱,他们的生活质量就会受到影响,生活习惯就会发生改变,这就为可能暴露留下隐患! 甚至于,哪怕是平时喝的茶叶的品质下降一个档次,就会引起怀疑,钱去哪儿了? 生活不享受,你是红党吗? …… 彭与鸥现在对‘星火’的印象更加好了。 这个同志严守组织纪律,同时并不拘泥,做事情灵活。 此番‘星火’同志深夜来见他,严格来说是违反组织纪律的,但是,这位同志取了个巧,两个人隔着门,不见面,只是言语简单交流。 当然,这种做法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但是,地下工作形势复杂、危机四伏,不能太教条化,只能如此。 此外,还有极为重要一点,彭与鸥一直有所猜测这位‘星火’同志就是老廖之上线,这是竹林同志牺牲前运作安排之内线王牌特工。 竹林同志和彭与鸥是老同学、曾经是老搭档,组织上曾经考虑过安排彭与鸥兼任竹林同志在特科的副手。 只是竹林同志牺牲,上海红党组织遭敌人大规模破坏后和中央失去了联系,时至今日沪上红党、江苏省委依然和中央失联。 上海特科更是在半年前的大搜捕中大半牺牲,剩下的部分大多失联。 除非有来自中央的命令,命令他接手特科,否则的话,对于这部分失联的特科同志,彭与鸥暂时是无法联系,也不能联系,因为他不清楚哪些同志依然忠于红色,哪些是有问题的。 不过,对于竹林同志留下的这个‘星火’同志,情况就比较特殊。 此前,上海红党就通过老廖这个交通员和‘星火’同志一直保持联系。 老廖牺牲,现在情况紧急,‘星火’同志紧急来联系他,严格来说,这属于事急从权。 所以,两人隔着门,不见面,这种‘掩耳盗铃’的举动,却是合适的。 当然,‘星火’同志从未有只言片语表露过他真正的代号,更没有表露过他就是老廖之上线,是竹林同志安排在敌人内部的王牌特工,但是,彭与鸥能猜到。 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什么都没说。 我猜的。 这是非常奇妙的,正因为彭与鸥和竹林同志是老战友,老搭档,彭与鸥和竹林同志培养的‘星火’同志之间才能够心照不宣,有这种默契。 两人此前言语交流,互相都用了隐语,也是一切小心起见。 虽然不可能有人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但是,万一呢? …… 程千帆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现在想来,依然觉得很振奋。 一方面是和同志说话了,这让孤军奋战的年轻人心中无比的激动。 此外,就是和彭与鸥的交流很舒心。 他和彭与鸥从未碰面,但是,他觉得两人之间极为有默契。 程千帆用隐语,是他谨慎到极点、已经烙刻到骨子里的习惯。 如果彭与鸥不喜欢这么交流,改成大白话,譬如说直接回复他‘刘波是日本特务,暂时不要杀他。’,这样也可以。 但是,程千帆内心里会不舒服,极度的不舒服。 他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么说话太危险了,就像是脚下台阶边上的花花草草是间谍,在偷听他讲话一般。 好在彭与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用隐语接上。 两个人十分的默契,互相都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如果和中央特科取得联系,并且中央决定安排彭与鸥当自己的上线,程千帆觉得这想法很值得期待。 对于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特工来说,有一个默契、彼此无比信任之领导、上线,这太重要了。 第150章 分析‘案情’ 翌日清晨。 李浩一只手拎着铝皮饭盒,另外一只手拎着一条咸鱼,出现在延德里。 “浩子来了。” “吃了没,浩子?” 街坊邻居纷纷与李浩打招呼,这些老街坊一开始还对李浩这个小乞丐比较歧视,几年过去了,李浩长大了,也有了正经工作,街坊们也慢慢地开始接受他。 “饭盒里是生煎哦,闻起来好香。”小裁缝凑过来,指着李浩手里的饭盒笑着说。 “给帆哥带的早点。”李浩说,他不喜欢这个小裁缝,这个人太抠门,惯会占小便宜,以前李浩乞讨的时候,这个小裁缝宁愿将剩饭倒进马桶里,都不给小乞丐们吃。 听到李浩这么说,小裁缝舔了舔嘴唇,不敢再说什么。 在他眼里,曾经的小乞丐李浩还可以欺负欺负。 他可不敢招惹程千帆。 卖馄饨的刘阿大看着李浩从别处拎了生煎回延德里,生气的骂,诅咒发誓说这家的生煎比他的馄饨差远了。 这是隔壁巷子新来了一户走街卖生煎的,这被刘阿大视为生死大敌。 …… “帆哥!”李浩敲门,大声喊道。 程千帆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浩子来了,等下。” 说着,他冲着刘阿大喊了句,“刘阿大,来两碗馄饨。” 听了这话,骄傲的刘阿大抬起脑袋,沧桑的脸上露出无比自豪的笑容,还朝着李浩嘟嘟囔囔,大概意思是,你家帆哥不吃生煎,还是吃我家的馄饨。 “去,洗把手,准备吃饭。”程千帆下楼,开门,从李浩的手中接过饭盒,放在桌子上,又将咸鱼挂好。 程千帆注意到,这两碗馄饨,一个碗里是馄饨数量一如既往,另外一个碗里多了一个馄饨。 他看了一眼李浩用来装生煎的铝饭盒,摇头笑了笑。 他将吃饭的方桌朝着里面拉了数米,远离了房门,随手将房门关上。 早餐是两碗馄饨,饭盒里的生煎,还有四个肉馒头,两个荷包蛋。 这样的早餐,称得上是比较丰盛了。 “昨天夜里响枪,怎么回事?”程千帆夹了只生煎,边吃边问。 这是他和李浩的默契,法租界出了一些大事情,李浩第二天就会来找程千帆一起吃早餐、亦或是一起吃晚餐。 他会将自己听来的消息,说与程千帆听。 李浩和李浩认识的一些小乞丐,就是程千帆的千里眼顺风耳。 …… “恩,听说了。”李浩大口吃着荷包蛋,满嘴流油,“说是抓红党,红党和国党打起来了,国党死了不少人也没有抓住红党。” “街面上怎么样?”程千帆问。 “严起来了,我看到吕警官带人巡街,查证件,他认识我,没查我。” 吕警官就是大头吕,今早中央巡捕房三巡轮到大头吕带领三等华捕巡街。 程千帆点点头,昨晚那么大的动静,又是枪战,又是手雷爆炸,堪比一场小型‘军事冲突’了。 这对于自诩法租界是大上海最安全所在之法租界当局来说,不啻于是打了一耳光。 加强巡逻和盘查,既是为了搜查凶徒,也是以此举来展示肌肉,震慑人心。 “皮蛋早上还哭了。”李浩说,“他以为给他馒头吃的那个先生被打死了呢。” “怎么回事?”程千帆将一个馒头递给李浩,李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 “皮蛋有一次跑到汉口路讨饭,被那里的乞丐二狗打了一顿,申报馆的一个先生出来看到了,把他的馒头掰成两半,给了皮蛋和二狗吃。”李浩小声说,“二狗跑来对皮蛋说,给他们馒头吃的人被打死了,皮蛋就哭了。” “后来,两人跑去打听消息,打听到那个叫阿海的申报馆的人没有死,跑掉了。” 原来他叫阿海,是在《申报》工作。 程千帆立刻明白李浩口中所说之人是谁,应该就是被党务调查处的特工所跟踪的那个红党,也就是被他第一个救下之人。 想到《申报》,程千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立刻想起同样在《申报》工作的方木恒。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程千帆怀疑这件事和方木恒有某种未知的关系。 一开始只是毫无理由之莫名反应。 但是,细细思考之后,程千帆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的这种感觉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 从杭州归来,得知‘朱源’被红党‘救出’后,很快以汉奸名义处决。 程千帆仔细研究、分析了此事之整个过程。 党务调查处设下诡计,想要安排叛徒‘朱源’打入红党内部。 在党务调查处的这个计划中,方木恒毫无疑问起到了关键作用,方木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 他研判当时党务调查处抓捕方木恒,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方木恒不是红党,程千帆能够得出这个结论,党务调查处也能够看出来这一点。 这样的方木恒不值得党务调查处大费周章抓捕。 抓捕方木恒,为的就是方木恒可以以正当理由同‘朱源’在牢房碰面。 ‘朱源’之计失败。 党务调查处的特务很可能重新将目光放在方木恒身上,甚或是一直没有放松对方木恒的监视。 是的,方木恒不是红党。 但是,满脑子热血、却毫无斗争经验的方木恒很显然是同红党之间存在某种瓜葛的。 这是可以以兹利用之人。 他若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也会安排人盯着方木恒,这是守株待兔。 程千帆也知道自己的这种猜测和分析,严格来说站不住脚,不能够因为阿海和方木恒是《申报》的同事,就认为又是方木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是,他的内心中却有一个感觉,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要验证猜测也很容易,只要打听一下方木恒在申报馆和谁的关系比较好,方木恒和这个阿海的关系如何就可以了。 阿海是红党,从昨日其表现来看,还是足够警惕,有一定的斗争经验的。 阿海也许会比较注意,不会露出马脚,但是,方木恒身上出问题的概率太大了,此人不会掩饰他和申报馆内部红党的良好关系。 只要盯着方木恒和谁关系好,特务就基本上能够最小范围内锁定怀疑目标。 初次见到方木恒,程千帆就对此人有较为清晰之判断,革命热情高昂、但是没有经过残酷的革命斗争之磨砺,毫无城府,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热血青年,但是,也容易坏事情。 第151章 磺胺 国立同济大学。 修肱燊推开了一间教室的门。 看着有些惊讶的学生,他笑了笑,“国文系的彭教授生病了,今天这节课改上法文课。” 是的,修肱燊除了有法租界政治处翻译的工作,他还是国立同济大学的法文教授。 “在正式上课之前,我们先来聊一聊法国大革命。”修肱燊在黑板上用法文写下‘吉伦特派’和‘雅各宾派’两个法文词语。 吕班路,德国医生汉斯的诊所。 “汉斯先生,他们的情况怎么样?”彭与鸥关切询问。 凌晨三点左右,王钧冒着极大的风险,敲开了彭与鸥的家门。 中枪的阿海、康二牛以及大壮的情况不太妙,特别是阿海,开始发高烧。 王钧知道不能等天亮,只能冒险行事。 彭与鸥深夜出门,找到了汉斯诊所的汉斯医生,汉斯的真实身份是共产国际的德国党员。 汉斯开着自己的小汽车,连夜来到台拉斯脱路,将三名伤员转移到自己的诊所。 “弹头已经取出来了。”汉斯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这两位同志问题不大,这位同志的情况有些危险。” 他指了指已经发烧说胡话的阿海。 彭与鸥弯下腰,听阿海在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 细妹? “细妹是谁?”彭与鸥问王钧。 “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王钧表情悲伤,看了一眼情况不太妙的阿海,说道,“华成烟厂的一个叫大妹的女童工被资本家害死了,细妹是她的妹妹。” 彭与鸥点点头,他明白了,多么可敬可爱的同志,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念念不忘的是贫苦的人民。 “细妹那边,我会安排人去照看。”彭与鸥说道,他问汉斯,“汉斯,有什么办法能够退烧吗?” “我无能为力。”汉斯摇摇头,阿海这是枪伤感染,很多人中了枪之后,不是直接死于子弹射击,最大的死亡原因是枪伤所造成的细菌感染。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王钧情绪激动问,事实上,他在询问的时候,心中是已经知道答案的,他曾经在苏区工作过,亲眼见到很多勇敢的红色战士牺牲于中枪之后的感染,这根本是没有办法治疗的。 “除非能搞到一种药,也许有用。”汉斯想了想说道。 “什么药,我去弄!”王钧急忙说。 “磺胺粉。”汉斯说。 “磺胺粉?这是什么?” “一种新型的药物,去年我的一个德国同胞发表了一篇论文,提到了一种药物对链球菌感染有效果,就是磺胺,据我所知,这种药物已经在我的祖国开始临床试用了。”汉斯说。 闻听此言,无论是是彭与鸥还是王钧眼中的期待神色变得黯淡,这种新型药物在欧洲都只是刚刚开始临床试用,上海虽然是远东大都市,但是,想要搞到这种药,根本不可能。 “没有特效药,我只能尽量去救治他,不过,他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小。”汉斯遗憾的说。 …… “浩子,我交给你一件事。”,程千帆说。 “帆哥,你说。” “苏州河那里有一个平江村,打听一个叫做细妹的小姑娘,她有个姐姐叫杨大妹,大妹在华成烟厂做活。”程千帆说道。 “好的,帆哥。” “你不要露面,让皮蛋去,这孩子机灵,那地方是窝棚区,小乞丐不太会引人注意。”程千帆表情严肃,“记住了,只打听细妹的消息,不要和细妹有任何接触。” “晓得了,帆哥,放心吧。”李浩看到程千帆表情严肃,他也表情认真的点头。 昨晚阿海交给程千帆的纸条,心中有了牺牲之准备的阿海留下‘遗言’请求他帮忙照顾。 纸条上上面写的是‘华成烟厂杨大妹之妹,苏州河平江村,细妹,6岁。’ 程千帆推测这个细妹是阿海的家人。 又觉得不太像,可能是阿海救助的贫家孩童。 程千帆没有冒然去接触细妹,一方面是阿海没有被捕,成功脱险。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不知道国府特工是什么时候盯上阿海的。 阿海的亲朋有没有被特务监视? 若是贸然接触,一旦特务正张网以待,这就是自投罗网。 …… 汪康年两只眼球充血,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将自己关在自己的诊所中。 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对于昨夜的行动惨败极为震怒。 吴山岳将汪康年骂了个狗血淋头。 吴山岳下了严令,继续追查红党‘王部长’的下落。 同时向整个行动股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搜查红党特科之陈州,一定要将这个‘穷凶极恶’的匪徒缉拿归案。 “组长,查到了,华成烟厂那个死去的女童工叫杨大妹,她有一个病秧子老娘,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妹妹,住在苏州河边上的窝棚区。” 一个特红兴冲冲的推开门报告汪康年。 “具体情况!” “这是母女三口人,杨大妹当童工赚钱养活生病的老娘和妹妹,现在,杨大妹死了,她的老娘和妹妹就惨了,估计只有等着病死饿死。” 惨?! 惨就对了! 汪康年猛然起身,眼神冰冷。 “通知弟兄们,行动。” 他有强烈的直觉,盯着女童杨大妹的家人,一定能抓到红党的。 红党自诩要救助劳苦大众,他们既然知道了杨大妹的家人这么凄惨,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对母女病死饿死的。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三巡的捕厅。 巡捕们正在热议昨夜发生的枪战。 “要是这路大章也是倒霉,此前霞飞路枪战,是他的辖区,昨晚的枪战,也是他带队巡逻。”马一守啧啧说道。 “我也听说了,路大章一大早就被马克莱莱中尉叫过去,那一通骂啊。”巡街归来的大头吕猛灌了几口水,抹了抹嘴巴说道,“据说老路挨了几个大嘴巴子。” “你们说,这红党怎么就抓不完呢。”有人摇摇头说道,“这才几个月功夫,又死灰复燃了,而且动静前所未有的大。” 程千帆拿着茶杯,不声不响的喝茶,倾听众人的议论。 就在这个时候,何关鬼头鬼脑的凑过来,“千帆,我听说你手头搞到了一批西药?” “怎么,关少爷也想要做生意了?”程千帆不动声色问。 他知道,这是黑市上的消息传出去了。 他的心中也是松了口气,黑市上的消息传出去了,红党通过黑市来购买他的药品,就毫无破绽了。 他是做生意的,不会去理会更不会去查探购买者的身份,谁给钱,卖给谁,这很合理。 “我对你的生意没兴趣。”何关低声说,“是我在光慈医院的一个长辈,他听说你手头上有一种叫什么胺的药,想要搞一些这种药。” “磺胺?”程千帆心中一动。 “没错,就是这种药。”何关点点头,挤眉弄眼,“你小子可以啊,听说这种药在欧洲都很少见。” “光慈医院的赵文华教授?”程千帆心中一动。 “你认识赵叔叔?”何关惊讶问。 “见过一面。”程千帆点点头,他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磺胺’这个药名了。 第152章 窝棚区 沪上的窝棚区最早可以追溯到前清。 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底,在黄浦江两岸各码头,出现了最早的一批棚户。 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一些工业区附近的荒地、废墟、坟场上,包括苏州河两岸和其他河沟旁,相继出现了形形色色的窝棚区。 平江村就是在苏州河沿岸的大大小小的窝棚区之一。 李浩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摸出沾了馊水的半块馍馍。 他能感受到周围不少人看过来,盯着他手里的半块馊臭的馍馍。 他急忙掰了一大半放进怀里,剩下的一小块塞进嘴巴里,享受的眯着眼。 帆哥说可以让小乞丐皮蛋混进平江村去打探消息。 李浩来到平江村,远远的打量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矮小窝棚,他就意识到不能按照帆哥说的那么做。 帆哥没有在窝棚区待过,不了解这种地方。 小乞丐出身的李浩对窝棚区的情况很了解,确切的说,曾经差点饿死的李浩,更加了解贫苦人。 越是这种脏乱差的贫民窟,小乞丐才是最显眼的。 没有小乞丐会来这里乞讨,因为没人会舍得给小乞丐一口吃的。 冒冒然然来了一个生面孔的小乞丐,并且还要打听消息,先不说会不会被有心人怀疑,首先可能挨一顿揍。 …… 一身破破烂烂、露出半个屁股的皮蛋走过来,任何时刻皮克都是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 皮蛋小心翼翼的凑到李浩身边,“耗子哥,我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皮蛋眼巴巴的看着李浩。 李浩不耐烦的打了皮蛋一巴掌,“吃,就知道吃。” 骂归骂,还是从怀里摸出脏兮兮的馍馍,自己咽了口唾沫,还是一咬牙递给了皮蛋,“吃吧,吃死你!” 皮蛋接过馍馍,两口吃完,依然眼巴巴的看着李浩。 李浩瞪了一眼,皮蛋吓得哆哆嗦嗦的,缩在李浩身边。 “打听清楚没?”李浩一边观察四周,低声问。 “打听到了,邱老三这会去了苏家湾,小半个钟头回粪头那里。”躲在李浩背后,皮蛋眼中畏畏缩缩的神情不见了,小声说道。 “走!”李浩拍拍屁股,揪着皮蛋的耳朵,皮蛋立刻嗷嗷哭,边打边骂走开了。 两个人离开后,距离不远处的窝棚区中,两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收回视线,将手中攥着的匕首塞进草席下面。 不一会的功夫,有一个半大孩子跑过来,捂着嘴巴对其中一人耳语一番。 “打听邱老三?”这人皱了皱眉头。 “四哥,莫不是苏北帮抢了陆家村,还要和江南帮抢平江村?”另外一人疑惑问。 “管他呢,两帮都不是好鸟,打死拉倒。”这人呸的一口,将嘴巴里嚼了小半个钟头的烟屁股吐出来,立刻被一个懒汉飞快的捡走了,四哥骂了句,也没有理会。 “那不管?” “管他个球。”这人骂道,“告诉姐妹弟兄们,离这两帮人远点。” “听大哥你的。” …… 李浩很聪明,他没有选择混进窝棚区。 他将主意打在平江村的粪工邱老三身上。 邱老三负责收这个窝棚区以及另外一个叫做苏家湾的窝棚区的粪水。 每天清晨,粪工拉着马桶车,吆喝着嗓子穿街走村,住户拎着马桶出来,将粪水倒入粪车里的马桶。 租借工部局对于苏州河两岸的窝棚区无心管理,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油水,不过,工部局有一个严厉规定,那就是不许随地便溺,粪水要按时收集。 本来是没有这个规定的,后来苏州河两岸尿骚味冲天,随处可见大便。 粪便在城市中成了灾害。于是,工部局便投资制作了收粪车、雇佣清洁夫,为各家各户收粪,再将粪便集中起来,运出城外。 一开始是工部局免费为市民提供收粪服务,市民不用付钱。 由于粪便可做为肥料,有偿回收,租界工部局从中看到巨大的商机,便动起脑筋,向市民收粪费,再将粪便卖给农民做起了“坐吃两头钱”的无本生意。 再后来,工部局的粪便收集生意被压缩,因为出现了“粪霸”。 时至今日,大上海的大街小巷、窝棚区,已经形成了一个由各路粪霸控制的庞大的“粪产业链”,并且经常爆发“粪霸大战”。 李浩就知道,这一块大大小小四五个个窝棚区,就是被江北帮和江南帮两大粪霸瓜分。 他打听过,就在几天前,就在隔壁的陆家村,为抢夺在陆家村收集粪水之势力范围,苏北帮的粪霸在早晨堵住一辆江南帮的无锡粪工控制的粪车。 苏北帮的人将手指伸到粪车中,蘸了蘸,放在嘴里尝尝,然后对无锡粪工说:“你的粪,没有我们的好”。 之后便推翻粪车,彼此打斗,直到江南帮服输,交出了陆家村的收粪生意为止。 李浩自然不是要插手粪水业务,他要找的是平江村的粪工邱老三,要说有哪个人对窝棚区的每家每户最了解,绝对非每天收粪水的粪工莫属。 …… 邱老三卖力的拉着马桶车,装满粪水的马桶车有四百斤,着实吃力。 邱老三身体前倾,拉车的皮带将他的膀子上的茧子磨得通红、火辣辣疼。 就在此时,远远的看到一帮人走过来。 看到这些人的穿着、做派,邱老三赶紧小心翼翼尽量将马桶车朝边上让,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只是,他已经足够小心了,车轮正好压过一块石头,一个颠簸,马桶里的粪水溅出来,正好洒了几滴粪水在最后经过的一个人身上。 邱老三吓坏了,赶紧放下马桶车,摆手、作揖道歉。 “侬个老瘪三!”这个一身短打装扮的男人,上来就直接给了邱老三一巴掌。 邱老三挨了一巴掌,看到这人还要揍自己,赶紧躲开。 “老瘪三,还敢躲!”此人上来就要踹,因为动作幅度大,露出了外褂里面腰间的短枪。 邱老三吓坏了,直接跪下了,生生被对方一脚踹倒在地。 “胡莱,住手!”走在前面的汪康年听见后面的动静,面色阴沉呵斥了胡莱。 他对一些手下是看不上的,有些家伙根本不能算是合格的特工,和地痞流氓没有区别。 这个胡莱就是其中的典型,这是耍威风的时候吗? 他的手下在昨夜的抓捕行动中死伤惨重,只能带这些平素他看不上的歪瓜裂枣出来了。 看到组长阻止,胡莱悻悻地助手。 汪康年看了畏畏缩缩的邱老三一眼,皱了皱眉头,这就是胆小怯懦的国人,靠这种人,国家怎么可能强盛? …… “老人家,知道杨大妹家怎么走吗?”汪康年问,“在华成烟厂做活的杨大妹。” “先生,你,你们,是,是说,死了的杨家大妹?”邱老三慌里慌张说。 “没错。”汪康年朝着胡莱使了个眼色,胡莱摸出两角镍币,递给邱老三。 邱老三眼中一亮,伸手去拿。 胡莱收起钱。 “朝南拐,一直走,第三排,往里走第十八个窝棚。”邱老三立刻说道。 汪康年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邱老三看向胡莱。 胡莱直接随手一抛。 邱老三赶紧转身去接,却还是没有接住,镍币落入马桶粪水中。 他自己也被身后的胡莱又踹了一脚,一个马桶翻了,屎尿翻了邱老三一身。 “老不死的,吃屎吧!” …… 十来分钟后,一身屎尿的邱老三拉着马桶车,吃力的爬坡。 从小路绕路过来的李浩远远看到,立刻猜到此人就是粪工邱老三。 李浩立刻机灵的朝着路边草层里躲起来。 然后,弯腰低头吃力拉车的邱老三听到了跑步声,他努力抬头,就就看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漏屁股的小乞丐,闷头跑来,二话不说、使出吃奶的力气帮他推车。 广而告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星火’同志的真实身份 汉斯诊所的一个杂物间。 彭与鸥表情严肃。 “王钧同志,我代表组织正式和你进行谈话。”彭与鸥说道,“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只需要如实回答即可。” “我明白。”王钧点点头,他并没有抵触情绪,表示理解。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被特务堵在了家门口,组织上肯定要进行调查的。 “请详细讲述一下昨天的事发经过。” “昨晚九点一刻左右,我同康二牛同志正在商议救助童工之事宜,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枪响……”王钧仔细讲述。 彭与鸥并没有中途打断、问话,在王钧完整回忆、讲述了昨夜的整个经过后,他点燃一支香烟,将烟盒随手递给王钧,自己陷入思索。 他的面部表情是严峻的,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王钧同志等人竟然受到了十多名荷枪实弹的特务之围捕! ‘星火’同志竟然是从十多名特务的包围中,单枪匹马将王钧四人营救出来的! 这让彭与鸥无比震惊。 此前他并不了解昨夜枪战之具体情况,心中并无直观感受,此番了解内情之后,内心之震惊难以言表。 …… 他此前推断‘星火’同志就是竹林同志牺牲前叮嘱他保护的那名内线同志,暨老廖之上线。 这名同志隐藏在敌人内部,是情报战线上的王牌特工。 昨夜他从‘星火’同志之口中猜判该名同志救了王钧等人,还惊讶于一位情报战线的同志竟然有不错之战斗能力。 但是,单枪匹马从十多名武装特务的包围圈中成功营救王钧等四人,其本人竟然也能够全身而退。 这和他此前的理解大有出入。 这推翻了彭与鸥的认知。 情报战线的王牌特工。 行动能力极其强横的战斗高手。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竟然在一个同志身上同时具备。 彭与鸥有些迷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组织内部有这样一名‘文武双全’的同志。 不是说党内同志没有文武双全的。 而是组织内有一个默认准则,情报战线的同志极少会参加行动,行动线上的同志,绝少会去触碰情报。 这是为了组织安全,为了同志们的安全。 做得越多,越是容易出纰漏。 各司其职,分工合作。 这是两条平行线。 情报和行动工作交叉,是地下工作一直竭力避免之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和竹林同志是好友,曾经是搭档,同时他是上海红党高官,以他的级别,整个上海红党乃至是江苏省委,基本上对他没有秘密可言,如果有这么一位神奇的双线工作之王牌特工,他没理由不知道。 就比如,竹林同志牺牲后,转移到他手中的那条情报线暨老廖,他并不知道老廖的上线之代号和真实身份,但是,他知道有这么一个同志的存在,进而推测此人就是‘星火’同志。 他以为自己对于‘星火’同志已经有所了解了。 但是现在,确切的说,经过昨夜之事后,彭与鸥愈发迷惑不解。 ‘竹林’同志啊,你牺牲前到底埋下了多少秘密啊! …… 不过,经过昨夜之事,有一个猜测得到进一步证实: 他现在可以十分肯定‘星火’同志是隐藏在党务调查处内部的王牌特工,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何党务调查处突然围捕王钧,‘星火’同志能够及时救援。 不过,‘星火’同志昨晚和他‘碰面’之时,并没有透漏阿海是为何暴露并且被敌人跟踪的。 ‘星火’同志若是知道原因,定然会告知,对此他深信不疑。 只有一个解释,‘星火’同志并不知道敌人的情报来源,他只是临时得知特务的跟踪、抓捕行动,只能仓促进行营救行动。 对此,彭与鸥有两个猜测: ‘星火’同志确系隐藏于党务调查处,不过,他和昨夜的这一组特务分属不同单位,这也就是解释了他能注意到敌人的行动,却无法提前示警。 或者,他和这一伙特务是同一个单位,但是,分工不同,并没有被安排参加昨日之行动。 彭与鸥越想越是觉得迷惑,似乎每一种猜测都是正确的,却又都无法完全给出合理解释。 他现在迫切希望能够得到上级组织的命令和首肯,能够获得同‘星火’同志正面接触和对其领导的权力,只有如此他心中的诸多迷惑才能够得到答案。 上级? 彭与鸥心中一动,莫非‘星火’同志的组织关系不在上海红党,也不在江苏省委,其组织关系在中央?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彭与鸥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能。 唯有此,才能解释为何他对这样一名无比出色的我党特工竟然会一无所知。 只是,这让彭与鸥更加烦躁,上海红党以及江苏省委和中央已经失联大半年了! 这大半年,上海红党前后派出三名同志远赴西北,想要和中央取得联系。 只是,这一路上危险重重,现在得到的消息是,一名同志被沿途地方保安团杀害,一名同志半途生病病逝,还有一名同志没有消息,很可能也凶多吉少了。 …… 王钧看到彭与鸥表情严肃在思考,没敢打扰。 “如此说来,只有阿海同志醒来,才能够得知他暴露的真正原因?”彭与鸥沉声问。 “只有如此。”王钧说道,不过,他皱了皱眉头,“不过,也不排除阿海同志也并不知道其中原因的可能。” “是啊。”彭与鸥点点头,如果阿海知道自己暴露了,他是不会去寻找王钧的。 不过,作为当事人,阿海肯定是最了解内情的,最起码能够提供怀疑对象名单以供组织上进行排查。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这是最糟糕之情况。 “彭书记。”王钧说。 “怎么了?” “昨夜营救我们的那位同志是不是牺牲了?”王钧心中忐忑,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又不敢问,因为他害怕听到彭与鸥给出的答案就是他猜测的那个答案,“有他的消息吗?” “我不知道,即使是以后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彭与鸥面不改色说道。 王钧点点头,内心悲伤,他心中更加确认这名英勇的同志应该是牺牲了,他明白彭与鸥的意思: 这名同志一定是行动战线上极其重要的一位同志。 这样的同志,每一个都是极其宝贵,并且保密级别极高的。 哪怕是牺牲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代号,也将长期保密,直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第154章 程副巡长 “彭书记,敌人应该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王钧表情严肃说道。 “怎会如此?”彭与鸥大惊,“他们是直接冲着你去的?” 跟踪阿海,进而发现了阿海的上线王钧,然后开始围捕。 亦或是——敌人事先知道王钧的身份,再设计通过跟踪阿海,进而围捕王钧。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如果是前者,这说明只是阿海那里因为未知原因暴露了,敌人事先并不知道王钧的存在。 如果是后者,这问题就大了——说明敌人就是冲着王钧去的,而考虑到王钧在上海红党内部的级别,这说明党内重要信息泄露,甚至是组织内部出现级别较高之叛徒。 现在闻听王钧说他的身份泄露,这使得彭与鸥立刻怀疑第二种可能。 想到组织内部可能隐藏内奸,他怎能不震惊焦急。 …… “彭书记,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王钧立刻说道,“是大壮,他不小心喊漏嘴了。” “你详细说说。”彭与鸥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王钧详细讲述了他们被敌人包围之后,大壮因为惊慌喊了句‘王部长,我们别包围了’。 “尽管现场有些嘈杂,不过,这句话被敌人听到的可能性极大。”王钧说。 “这是非常严重的错误。”彭与鸥无比气愤。 王钧的身份是否泄露,影响极大。 倘若王钧的身份没有泄露,敌人后续的搜捕工作多半是按照正常程序,一段时间无所获,就只能停止搜捕。 但是,敌人得知了王钧是上海红党高级干部,势必会以极大力度展开长期的搜捕,他们不会甘心这么一位重要红党从他们的嘴边逃走的。 “大壮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坚强战士。”王钧说道,“他只是经验不足,一时之间有些慌张,主要责任在我,我负有领导责任。” “我不怀疑大壮是一位忠诚的红色战士。”彭与鸥摇摇头,“年轻同志惊慌,可以理解,但是,犯下错误,就是错误,大壮同志要严厉批评。” “至于你,下次党小组会议,你自己做检讨,具体的处罚,党小组讨论后作出组织决定。”彭与鸥看了王钧一眼,哼了一声。 “是,我接受组织处罚。”王钧说,他没有觉得自己冤枉,他是大壮的直接领导,大壮这里出了纰漏,作为领导,他自然是负有领导责任的。 …… “你暂时留在汉斯诊所,尽量不要外出,同时也可以照顾受伤的三位同志。”彭与鸥说道,“等风声过去后,我会向组织上建议重新考虑你的工作安排,你不适宜留在上海了。” “我明白。”尽管内心里非常不愿意撤离上海,组织上将他调来沪上,主要是开展抗日救援会之工作,工作还没有展开就要离开,他不甘心,但是,王钧知道,他只能接受。 他的身份已经泄露,相信很快敌人就会掌握更多有关他的情况,可以说,对于敌人来说,他已经是半透明了。 他必须离开上海。 这不仅仅是关系到他个人生命安全,也是关系到组织的安全,马虎大意不得。 “我要离开了,我是来找汉斯看病的,开了药就要离开,不适合长期呆在汉斯这里。”彭与鸥说道,“你要格外小心,注意安全。” “彭书记,这里安全吗?”王钧习惯性问了句。 “放心吧,汉斯是医术精湛的德国医生,很有名气,并且和法租界很多上层人士认识,他曾经为法租界警务总监费格逊先生动过盲肠手术,除非汉斯的共产国际身份暴露,他这里还是非常安全的。”彭与鸥说。 闻听此言,王钧放心的点点头。 有三个伤员,一旦有事情,他们跑都没有地方跑。 …… “风平浪静,吃饭。”大头吕在走廊里抽烟,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到了用午餐时间了。 午餐后,总巡长、巡长们会默认手下人有一个钟头左右的午休时间。 “老实点。” 程千帆挥舞着警棍,直接砸在了一个试图逃跑的小个子年轻人的手臂上,对方疼的嗷嗷叫。 “小程,这小子怎么了?”大头吕摸向兜里,意识到这是一个刚拆封的香烟盒,从兜里抽出手,转而从另外一个兜里摸出一包里面只剩下三支烟的三炮台香烟,走上前,抽出一支递过去。 “闯空门的。”程千帆说着又踹了小个子年轻人一脚,“侬个小瘪三,害得我追了三条街。” 大头吕见状,上去也是连踹几脚,嘴巴里骂骂咧咧,“你小子以后出去倒是好吹牛皮的,法租界最年轻的副巡长亲自抓你。” “吕哥莫乱讲。”程千帆赶紧拉住大头吕,低声说,“行文还没下呢。” 大头吕闻言,心说果然如此。 他有他的消息来源,得知马一守要晋升为巡长,而程千帆则接任马一守的三巡副巡长位子。 大头吕是个聪明人,略略一琢磨就明白前段时间传闻小程要当巡长的风声是咋回事了。 对于程千帆当副巡长,要说大头吕这个资格更老的巡捕心中没有些妒忌和不平,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大头吕拎得清,小程有能力,更有背景,这摆明了上面要力捧小程,他大头吕难道还傻了吧唧的要胳膊拧大腿? 再说了,即便是不是小程当副巡长,那就能轮到他大头吕? 而且,程千帆当副巡长,还有一个好处。 早就传闻说小程有门路,会捞钱。 要不是不敢惹和小程一起捞钱的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皮特少尉,小程的生意早就被人盯上了。 那个时候,大家不好要小程分钱。 现在小程成为了程副巡长,你好意思不带着大伙儿一起发大财? “我早就说过,小程早晚发达。”说着,大头吕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瞧我这破嘴,应该是程头。” “吕哥,还是叫我小程吧。”程千帆说道。 “那不能。”大头吕直摇头,“礼不能废。” “现在不合适。”程千帆露出想要隐藏、但是又按耐不住之微微得意的笑容,“等行文下来后,吕哥再改口也不迟。” 说着,程千帆将手中的香烟塞进嘴巴,作势要去摸自来火。 大头吕变戏法一般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千帆,吕哥我没什么准备,这玩意是高级货,吕哥我也玩不转,你拿着,权当做是吕哥我提前的贺礼。” 程千帆看着大头吕手中崭新的纯银煤油打火机,眼中一亮,“德国货,好东西啊。” 此时此刻,在中央巡捕房的正门外面,皮蛋躲在一棵树后面,焦急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第155章 笨蛋 “你看,还是千帆你厉害,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德国货,吕哥我就什么都不懂。”说着,大头吕将拨动转轮,点燃打火机,帮程千帆点燃香烟,顺势将打火机塞进了程千帆的兜里。 程千帆作势要拿出来。 “千帆,看不起吕哥不是,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程千帆笑了笑,略过这茬。 两人有聊了几句,程千帆走之前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盒没拆封的三炮台,“改天去吕哥家里吃酒,好久没吃嫂子做的饭了。” “说好了啊,你嫂子早就念叨你了。”大头吕高兴的接过香烟。 事情成了,这小程果然是个念旧的。 看着程千帆走远的背影,大头吕脸上的笑容散去,若有所思。 …… 约莫一刻钟后,程千帆和何关一起下了楼,两人边走边说话。 “千帆,你手里有那劳什子的磺胺,直接给我,我带给赵叔叔就是了。”何关说道,“多少钱,我回来按价给你,你还犯得着去医院一趟。”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程千帆没耐烦说,“做生意不和买家谈一谈,那是做生意的样子吗?” 他实际上是不想何关跟着的,可这小子就像是牛皮糖。 就在此时,程千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竟然是请了病假的刘波。 刘波不是请了病假么? 他怎么会出现在薛华立路? “千帆,你自己去广慈医院吧,我还有事。” 程千帆看着何关说完话就急匆匆离开,他若有所思,这两人怎会勾连在一起了? “先生,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侬个小赤佬,滚开。” “先生——” 程千帆闻声去看,就看到浑身破破烂烂的皮蛋正缠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乞讨,男子直接一皮鞋将皮蛋踹翻在地,还要再上去踹。 “小乞丐。”程千帆走过去,一把揪住皮蛋,像是拎着猫儿一样,就将瘦弱的皮蛋拎起来了。 “放开我,我再也不敢了。”皮蛋吓坏了,鼻子一把泪一把哭泣。 “这种小赤佬,就该被吊死,揍他!”西装革履男子指着被抓的小乞丐骂道。 “你踏马的教老子做事?”程千帆上去直接给了西装男一巴掌,“滚蛋!” 挨了一巴掌的西装男,捂着脸,一脸愤怒,还要上前理论,程千帆上前又是一巴掌,指着巡捕房的院子,“怎么?想要进去做客?” 西装男两只手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走开了。 “侬个小赤佬。”程千帆看似凶狠的揪住皮蛋的头发,其实没有太发力,“不是说了不许在这乞讨吗?” 说着,他一个侧身,快速且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 皮蛋年龄小,没读过书,看着畏畏缩缩,说句话都打颤,实际上脑子灵光着呢。 三言两语,皮蛋就将事情讲述清楚。 程千帆立刻捕捉到三条信息。 他们从粪工邱老三那里打听到消息,细妹的娘上吊了,家里只有细妹一个小娃娃。 邱老三说有一群拿着枪的人,也在打听细妹家。 李浩留在平江村外面,安排皮蛋来报信,等候他下一步的命令。 程千帆心中为李浩的聪明叫好,他意识到自己此前安排让皮蛋以小乞丐的身份进窝棚区的做法有些欠考虑,而李浩从粪工那里打听消息,这个办法非常妙。 对于那一拨带了枪的人,他立刻得出判断,这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他们竟然也盯上了细妹,想要以此为诱饵,守株待兔。 “你立刻回去,告诉浩子,让他回来。”程千帆立刻做出决定。 现在平江村细妹那里就是一个陷阱,任何接触、打听细妹家里情况的人,都会被盯上,他不能让李浩冒险行事,只能另想办法。 “侬个小赤佬,滚蛋。”程千帆踢了皮蛋一脚,小乞丐‘惨叫’一声,逃一般的跑开了。 看了看四周指指点点的人群,程千帆瞪了一眼,众人视线躲闪,赶紧散开。 …… 程千帆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心中沉甸甸的。 此前更加复杂的局面他都面对过,但是,此时的他却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那是因为此前他不是孤军作战,有自己的同志,有联络员,他只需要负责传递情报,除非十万火急,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他亲自去做。 何关竟然和刘波搅在一起了,以刘波的狡猾,何关这种脾性的人,势必会被玩的团团转。 他担心何关会被刘波利用。 相比较何关这边,窝棚区那边的事情更是十万火急。 程千帆担心红党会安排人去接触和救助细妹一家,不,他知道组织上一定会派人去的,杨大妹身上的惨事,没有人会不动容,组织上不会见死不救。 他必须想办法向组织上传讯,告知平江村那边有特务设陷。 只是,他刚刚已经在巡捕房向广慈医院的赵文华医生打过电话,约好了一个钟头后见面。 常理来说,他可以再去电,说临时有事不去了。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去拜访赵文华之事,何关是知道的。 放在此前,何关知道了也没有关系,有约,临时有事爽约,这本身并无漏洞。 不过,何关同刘波勾连在一起,很难保证何关的大嘴巴事后不会向刘波提及此事。 面对敌人,程千帆从来不惮于以最大的警惕去对待。 一件看似寻常的小事,往往会成为他日后暴露的导火线。 他爽约不去广慈医院,必然要撒谎找个借口,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只要被人盯上,被探查,根本无法做到完美解释。 程千帆最深切感受到孤军奋战之困难,要是和组织上没有失联,他可以迅速将情报传递给自己的交通员,他自己则可以按照原计划去广慈医院。 最重要的是,按照组织纪律,他目前最根本的任务就是隐藏自己,保护自己不暴露。 换而言之,他不能够冒着自己暴露的危险,冒险去向上海红党传递情报。 即使是只是一丝丝可能暴露的隐患,也不允许。 上海本地红党和他没有横向连线,他可以置之不理,按照组织纪律,在可能危及到自身的情况下,也必须置之不理。 是的,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他对平江村的陷阱视而不见,不去理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落入陷阱。 这听起来很残酷,但是,这就是残酷的地下工作之残酷现实。 程千帆内心无比焦急,他甚至在心里责怪、骂了何关与方木恒两人,严格说起来,造成目前的困境的,就是这两个家伙,他知道两人内心是好的,都是热血青年。 但是——太笨了! 他不怕敌人阴险狡诈,怕的就是自己身边的笨蛋。 是的,程千帆觉得何关以及方木恒就是笨蛋,他很生气。 第156章 十五分钟 “去广慈医院。” 程千帆招了个黄包车。 坐在黄包车上,他点燃一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因为急躁而失去冷静了。 无论是何关还是方木恒,两人都出身优渥的家庭。 生活优渥的两人,却有着对贫苦大众的善意,他的血是热的。 这点就殊为不易。 相比很多趾高气扬,以剥削劳苦大众为乐之肉食者,无论是何关还是方木恒,这样的热血青年是值得敬佩的。 他们还不是党内同志,难免有很多不足,只要加以正确的引导,未来有可能成为坚强的红色战士的。 所以,程千帆决定离这俩家伙远点。 在他们成为真正的红色战士之前,他不希望和两人有工作上的任何交集。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战友和搭档必须是能力不俗的特工。 培养和锻炼毛毛躁躁的热血青年,这是地方红色组织的事情。 竹林同志牺牲前,就曾经对他有过特别叮嘱,类似他这样的王牌特工,隐藏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是唯一的信条。 永远不要试图在自己的周围发展革命伙伴,这只会增加他暴露的危险,这也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尽管同何关关系非常密切,但是,程千帆从来不会在何关面前表露任何红色思想,更没有考虑过将何关发展为自己的革命伙伴。 甚至于,即使是何关后来成长为一位合格的红色战士,在没有得到组织命令两个人可以有工作接触之前,他反而会立刻远离何关。 革命工作不是过家家,有着严格的分工,有着极其严格的组织纪律和行事原则,这是鲜血铸就的经验教训。 民国二十二年,红党潜伏在上海市警察局的高级特工‘泉水’同志,就是因为在自己的同僚中发展革命伙伴,此人没有工作经验、行事不严谨,很快被党务调查处抓获,最终熬不过刑讯,供出了包括‘泉水’同志在内的多名同志。 最终导致包括‘泉水’同志在内的潜伏在上海市警察局的五名同志壮烈牺牲。 这是血的教训。 王牌特工和工作性质和普通地下党组织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分工和特质。 除了自己的上线和下线,决然不能在其他任何人面前表露政治倾向。 …… 阳光有些烈。 程千帆放下了黄包车的车棚。 他从兜里摸出一个铅笔头。 右手伸进右侧的兜里,里面有两个火柴盒,他摸出被自己滴了两滴蜡烛的那一个火柴盒。 火柴盒里面有一张空白的小纸片。 程千帆将纸片垫在火柴盒上,用左手快速写了一行歪七扭八的字,重新将火柴盒放进兜里。 他还是不能做到坐视自己的同志落入陷阱。 他也不能冒险去见彭与鸥。 只能先写好情报,争取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见机行事。 若是没有机会,这个火柴盒内的情报,只能被销毁,从来没有出现过。 血是热的,有时候却不得不痛苦的强迫自己冷血! …… 空气中飘来一股咸鱼的香臭味。 咸鱼这种东西,喜欢的人爱的要死,不喜欢的人,捂着鼻子速速遁走。 “这味道,香。”程千帆笑着说道。 他喜欢和黄包车夫聊天,这些人走街串巷,市面上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嘴巴里无意间说出的一些话,也许就是有价值的。 “程警官,您也喜欢吃咸鱼啊。”黄包车夫卖力的拉着车,喘口气问。 “从小吃到大。”程千帆说道,“这附近是大发菜场吧。” “程警官行家。”黄包车夫说,“大发菜场的老詹咸鱼,出了名的。” 看到巡捕房的程警官愿意和自己聊,黄包车夫非常高兴,接着说道,“阿拉上次拉过谌大状(律师)家里的翔嫂,翔嫂说谌大状以前就爱吃老詹家的咸鱼,只是现在吃不得了。” “为什么现在吃不得了?” “谌大状家里的太太,西洋回来的,闻不得咸鱼。”黄包车夫愤愤不平,似是为咸鱼鸣不平,“阿拉上次还看到一个真洋鬼子早上来菜场吃粥吃咸鱼呢,假洋婆子反倒是不吃。” 听得黄包车夫说道洋鬼子吃咸鱼的时候,语气中带着骄傲,程千帆忍俊不禁。 他习惯性的琢磨事情。 早上来菜场吃粥,吃咸鱼。 这说明这个西洋人的住处离此地不远。 距离大发菜场比较近的高级住宅区,大概率就是马思南路的西洋洋房区。 马思南路的西洋人会来大发菜场品尝中国小吃。 倒是有趣。 蓦然,程千帆心中一动。 马思南路? 马思南路! …… 西洋人会来大发菜场吃粥吃咸鱼,同样是住在马思南路的彭与鸥教授呢? 不会。 程千帆内心里摇头,彭与鸥家中有一个以女佣身份作为掩护的邵妈。 家中有女佣,早餐和晚餐基本是会是女佣买菜做饭,不然会引起怀疑。 大发菜场是这附近最大之菜场。 邵妈要是买菜的话,最合适、也是最正常、不会引起怀疑的选择就是大发菜场。 程千帆掏出怀表看时间。 他了解‘大户人家’中的女佣的惯常工作时间,晚餐的食材大多是中午午饭后采买。 马思南路的很多家庭都有女佣,邵妈要是‘合群’的话,很可能随大流在这个时间点来买菜。 “大发菜场门口停一下。”程千帆说道。 “好嘞。” 程千帆下车,多付了一角钱车资,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刻钟,我很快回来。” 十五分钟时间,他告诉自己,只有十五分钟时间。 程千帆信仰红色主意,他不相信鬼神,不信命。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如同虫子在抓挠,这十五分钟时间,就是上海组织上有可能派往窝棚区的那位同志的生机。 十五分钟内,邵妈出现,这个同志‘命好’,得救。 邵妈没有出现…… …… 程千帆自然不能傻等,他在菜市场门口的几个摊位闲逛。 他总归要买些东西才说的过去。 赵文华医生是沪上名人,他此前接受过《申报》记者采访,自承是一个老饕,尤为喜食江鱼。 这一期的报纸程千帆看过。 赵文华喜食江鱼已经成为轶事。 程千帆中途停留,在菜市场买些江鱼带过去以为见面之礼,以表达年轻人对这位沪上名医的尊重,并不寒碜,也不会显得突兀,甚至可以称之为雅事。 这很合理。 程千帆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一家渔摊上的河鳗,赵文华喜食江鱼,尤以河鳗为甚。 不过,他装作没有拿定注意买哪一家的,这家看看,那家看看。 程千帆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 他知道不能继续装模作样了,他挑了三条河鳗,又让一家渔摊摊主将一个木桶卖于他,付了钱,拎着装了活鱼的木桶准备离开。 木桶里面的河鳗鲜活无比,游来游去,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程千帆脸上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内心深处的一缕悲伤折磨着他。 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他没有扭头看,而是走过去让渔贩朝着木桶再添些水,正好用余光可以观察…… 第157章 神药 这是七八个穿着妈姐装的女佣,衣着干净,说说笑笑着从菜场里面走出来。 妈姐装是女佣的‘职业装’,《申报》曾经盛赞说,妈姐装是女佣们意识觉醒的象征,她们开始懂得包装自己,以获取更多的就业机会。 此时乡下妇女出外务工的最佳方式并不是进工厂,而是做女佣。 第一,女佣吃得好,管吃管住; 第二,女佣有闲暇,不像工厂上班那么累; 第三,女佣有额外收入,特别是嘴甜手长的女佣,能挣大笔外快。 一个做事情利落、深得雇主欣赏的女佣每月实际收入大约四五十元法币,甚至是更多,而此时纺织厂女工月薪不过15元法币,甚至更低。 事实上,这些女佣是菜市场的摊贩们最欢迎的顾客。 女佣重视的是食材的新鲜和营养,价格反倒不是首先会考虑的。 …… 程千帆看到了邵妈,她在这群中年女佣中显然人缘颇佳,和众人边走边聊,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中年女人们发出一阵阵欢笑。 程千帆颇为佩服,以他的职业习惯,邵妈打入女佣群体,这也是情报来源的一种,这些女佣大多是马思南路的名流、政客、富人家中工作,她们的只言片语往往能够透露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现在要做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情报传递出去。 他将目光锁定在一个陪着老人家买菜的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很调皮,一直试图偷偷从爷爷的菜篮子了‘偷鱼’来玩耍。 就在小男孩再次伸手去拉扯鱼尾的时候,程千帆不着痕迹的将菜篮子轻轻一碰,菜篮子一歪,被小男孩扯住鱼尾的活鱼趁机蹦了出来。 小男孩懵了。 程千帆上前一步,假装无意的踢了一脚,鱼儿正好落入那群中年女佣的身边。 老人家上去就给了孙子一个脑瓜崩,男孩哭哭啼啼的去抓鱼。 现场有了一阵‘小混乱’。 女佣们有的帮忙抓鱼,有的哈哈大笑。 这是一条被程千帆所欣赏的鱼。 为了避免被下锅的命运,它在泥土地上蹦来蹦去,竟然一时之间抓不住。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拎着木桶离开,经过邵妈身边的时候,手中的火柴盒不着痕迹的送进了邵妈的菜篮子底部,并且轻轻拉了一条咸鱼压住。 一分钟后,逃跑的鱼儿被捕获。 程千帆此时已经拎着木桶悄然远去。 “走吧。”程千帆找到等候的黄包车夫,上了车。 …… 赵文华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戴着金丝边眼镜,一身白大褂。 程千帆拎着木桶进来的时候,这位名誉沪上的老医生正在伏案写作。 “赵老先生。” “你是?”赵文华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着这个拎着木桶的俊小伙。 “程某来迟,还望老先生海涵。”程千帆将木桶放下,恭敬的道歉。 他迟到了约莫七八分钟。 “你是何关的那个同事。”赵文华恍然,竟激动的起身相迎。 程千帆颇为惊讶,他听说过此人,是一个臭脾气,对人不苟言笑。 对待巡捕的态度向来不算友好。 此前麦兰捕房有一个巡捕受了伤,因为受伤位置比较敏感,需要极高明的外科医术。 巡捕房将这位同僚送到广慈医院,请医术精湛的赵文华主刀。 赵文华没有拒绝,成功完成了手术。 不过,全程黑着脸,还说了极为难听的话,大概意思是,他出手救人是因为医者的本分,只可惜救的是一个向自己同胞开枪的畜生。 此前麦兰区有工人罢工,巡捕房出警镇压,这名巡捕开枪打死了一个女工。 …… “程警官,药带来了吗?”赵文华急问。 程千帆这才恍然,这位赵医生还是那个臭脾气,赵文华的热情不是对他,是对药物。 “没有。”程千帆说道。 “没有?”赵文华脸色立刻变了,冷哼一声,“程警官莫不是来消遣老夫的?” “赵老先生莫急。”程千帆微笑说,“程某从捕房直接赶来的,总不能将随身带着药物吧。” 赵文华脸色稍霁,“那程警官此番前来,所为何意?” “实不相瞒,程某对磺胺这种新药不甚了解,特来请教?” “怎么,巡捕也要懂医了?”赵文华冷笑一声。 “巡捕不需要懂医,做生意总要了解手里的货物吧。”程千帆微笑说,“还望赵医生不吝赐教。” “救治人命的药物,在程警官眼中却只不过是充满铜臭味的商货。”赵文华讥讽说。 程千帆有些头大,这老头对巡捕的印象很恶劣,果然是出了名的臭脾气。 他决定改变方法,既然不能好言相说,那就硬来。 …… “程某可以免费提供一盒磺胺与赵医生。”程千帆说道,“前提是赵医生能够为程某解惑。” “如若老夫不从呢?” “程某恐会让赵医生失望了。” 听闻此言,赵文华哼了一声,反倒是不再冷言冷语,“你想知道什么?” “程某曾经在‘良医’上看过赵医生的大作,只是其文满篇都是氨磺酰基这样的词语,惭愧,程某学识不佳,只觉晦涩难懂。”程千帆说道,“还望赵医生明确告知,这磺胺到底有何药用?” 是的,程千帆此前从皮特口中得知‘磺胺’这个名字,当时觉得有些耳熟。 今日上午听到何关提及赵文华对磺胺很感兴趣,这才想起,他曾经在‘良医’报刊上看过一篇文章,里面反复提及了‘氨磺酰基’这个化学名词。 这篇文章的作者就是赵文华。 这是一份专业性质极强的文章,程千帆看不太懂,就记得一句话,赵文华言说西洋方面的这个发现,倘能证实有效,将会救治无数伤病患者。 这也是他对这篇晦涩文章有些印象的原因。 …… “你看过我的文章?”赵文华惊讶不已。 “程某拜读过赵医生的大作,只可惜,程某学识水平不足,看不甚懂,惭愧之至。” 听到程千帆说他看过这篇文章,赵文华对程千帆的印象有所改观。 对于程千帆说自己看不懂,赵文华倒是觉得正常,‘良医’是上海的几个高水平的外科医生、理科教授自己创办的小报,主要就是这些专业大拿内部研究、互通。 “你怎会有良医的报纸?”赵文华不解问。 程千帆觉得这老头这种什么事情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性很不招人喜欢。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好在这个问题他有正当‘答案’。 “晚辈有朋友在国立复旦大学学医,从他那里偶然看到过。” 赵文华点点头,他倒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完全是性格使然,下意识的询问。 …… 别看赵文华此前态度恶劣,对程千帆这个巡捕也是横看竖看不待见。 对于程千帆威胁说不讲解就不给药的行为,更是深恶痛绝。 不过,当谈及专业话题,谈及磺胺这个药物的时候,老头子又一副兴致勃勃,侃侃而谈。 很多专业名词,程千帆依然不太明白。 不过,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这是欧洲许多科学家正在研究、并且在医学界内部引起轰动效应的新药,此种药物有着绝佳之抗菌作用,是受伤患者的福音。 赵文华没有提及枪伤。 但是,程千帆立刻联想到枪伤治疗上,如若磺胺真如赵文华言语中所推崇的那种神奇效果,这绝对是神药。 第158章 龙华 “拎走,拎走。”赵文华指着木桶,一脸嫌弃。 这臭脾气! 程千帆没有理会这个脾气倔强的老头,直接告辞离开。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磺胺,他在琢磨怎么才能够尽最大可能的吃下最大分量的磺胺。 这两箱磺胺,在他心中之分量前所未有之重。 这是能够挽救很多同志之生命的救命仙丹! 程千帆离开后,赵文华想到对方答应明天送来的一盒磺胺,无比兴奋期待。 只是,想着想着,老头子突然长叹一声,脸上的兴奋之情也淡了许多。 马思南路。 邵妈挎着菜篮子归来。 她看了看自己放在门外台阶上,用作预警作用的一排整齐的小花盆没有移动,一个花盆下面压着的一条不起眼的细绳还在,判明没有危险,这才拿钥匙开门进屋。 她去大发菜场买菜,本身也是和组织上进行联络。 大发菜场的一个菜贩是组织上为彭与鸥配备的预警保护。 确切的说,是彭与鸥亲自安排的向组织上示警的保护。 每天邵妈会去那个菜摊,双方不会有任何的交流,邵妈在这他的菜摊买菜,表明彭与鸥没有危险。 一旦某一天邵妈去了大发菜场,却没有去那个菜摊、而是隔壁的菜摊买菜,就说明彭与鸥这里有危险,或者是有紧急情况。 若是邵妈没有某一天没有去大发菜场,就说明:出示了! 将菜篮子中鸡蛋取出来放到厨房。 随后将菜篮子中的其他菜倒在地上,邵妈开始为晚饭做准备。 家中就邵妈和彭与鸥两人,吃的还是比较简单的。 她买了一些青菜,两条老詹家的咸鱼,还有三两猪肉,五枚鸡蛋。 晚上计划炒一盆小青菜,油煎咸鱼,再来一个廋肉粥。 在邵妈看来,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晚餐了。 其他那些女佣却并不这么看,一开始竟然有些看不起。 邵妈只能说,自家的老爷是大学教授,吃不惯大鱼大肉,忌口,平素就吃一些简单的,如此,次数多了,女佣们信了,他们会说大学教授不亏是文化人,吃的饭都这么‘斯文’。 若非怕吃的太过寒酸引起女佣们的怀疑,邵妈是不会舍得买猪肉的。 彭与鸥的大半薪水都贡献出来给组织上当经费了。 邵妈只能每天精打细算,既能够吃的不至于寒酸,又不要花太多钱。 洋火盒? 择菜的时候,邵妈注意到了原本被倒出来的青菜盖着的一个洋火盒。 她拿起来看,很普通的洋火盒。 是什么人随手丢的,落到了自己的菜篮子里面? 邵妈推开来看,就看到十几根洋火的上面赫然有一个卷起来的小纸条。 邵妈猛然一个激灵! 这是谁人、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她没有立刻看纸条上的字,而是迅速走到门边,查看房门已经反锁,外面也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打开纸条看。 “平江村杨细妹处有特务设陷监视,小心,切切!钱白离。” …… 从广慈医院离开的程千帆,心情极好。 成功的将情报传递出去。 更得知了磺胺这种新药的神奇药效。 连日来之凶险厮杀、惊心博弈、殚精谋算,他整个人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弦。 尽管台拉斯脱路的枪战带来的后续影响远没有结束,但是,程千帆获得了些许喘息之机。 汪康年的糟糕心情好了一些。 打听来的情报显示,前几天确实是有人来杨大妹的家中探望,询问了杨大妹死亡之事。 根据口述人的描述,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申报》的那个阿海。 这就是了,阿海是报馆的人,可以借助工作便利来调查童工之情况。 以此推论,在那位红党王部长的家中发现的关于女童工杨大妹之死的报告,想必就是阿海所书。 和杨大妹家中有牵连的并非新面孔红党,这并没有让汪康年沮丧。 阿海受了枪伤,红党势必会安排其他人员来接手此事,届时捕拿既是,殊途同归。 汪康年自然不会长期停留在窝棚区,脏水横流、到处散发着恶臭味的窝棚区,短时间查勘可以,长时间的话,他受不了。 从苏州河畔的窝棚区归来,汪康年没有回自己掩饰身份的诊所。 连续换乘两个黄包车,最后到了檀香山路的一处民宅,换了一身崭新的中山装。 不一会的功夫,小四开着小汽车来接他。 …… 淞沪警备司令部驻地,龙华。 整理了一下衣装,汪康年表情严肃的下车。 “组长,股长等你多时了。”一名党务调查处的特工迎上来,引着汪康年过了岗哨。 “股长。”汪康年看到吴山岳,立刻敬礼,随后才状若刚刚注意到吴山岳身旁一位一身军装之三十余岁男子,毕恭毕敬的立正敬礼,“梁督察长!” 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梁芳书国字脸,一脸正气,面相上说此面相往往官运亨通,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梁芳书非黄埔系,也不是浙江人,却颇受委员长信任。 “吴老弟,走吧,吉时已到,该送这些老朋友上路了。”梁芳书淡淡说道。 一行人穿越走廊,经过一行石板路,又经过了几道岗哨,几人来到戒备森严的一处监牢。 “花名册给我。”梁芳书亲自画押签字后,吩咐说。 “吴老弟,请吧。”接过一份黑色封皮的花名册,梁芳书微笑说。 “都可以?”吴山岳随意翻看,问。 “我给你的,就是可以的。”梁芳书笑着说,“这些都是极顽固分子,早晚要解决的。” 吴山岳点点头,拿起红墨水钢笔,随意翻看,偶尔翻到某一些,就在一个数字上面画了圈。 1025。 1026。 2035。 2036。 3045。 停顿了一下,吴山岳问汪康年,“今天礼拜几?” “礼拜六。” 吴山岳点点头,又翻了翻,在3046的数字上面也画了圈。 党务调查处昨日损失惨重,吴山岳暴怒,他决定杀几个红党去去火。 …… 十分钟后,监牢里传来一阵嘈杂和走动声。 “1025!出来!” 牢房里的被囚者躁动起来。 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做什么?” “***!” “1026!出来!” “2035!出来!” “2036!出来!” “3045!出来!” “3046!出来!” 牢房里炸开了,所有人震惊、悲伤的看着凶神恶煞的军警将喊道名字的同志押出去。 最后叫到名字的3046是被担架抬出去的,上午刚刚受刑的3046浑身血水,奄奄一息。 担架上一个昏迷的人,还有五个人昂首挺胸,双手带着手铐,脚上是沉重的脚镣,他们举起手中的手铐,大声喊道,“同志们,永别了,革命胜利那天,请代我们向党和同志们致敬!人民万岁!” 一行人经过女牢的时候,一个浑身带血的孕妇疯了一般朝着躺在担架上的人呼喊,呼喊他的名字。 又是十几分钟后。 龙华刑场。 “举枪!”临时行刑官汪康年扫了一眼六名即将被处决的的红党,他希望看到害怕和怯懦,他失望了,这让他更加愤怒,厉声喊道。 “红党万岁!” “人民万岁!” “人民革命胜利万岁!”洪亮的声音在空中交汇,响起来。 嘭嘭嘭嘭嘭,一阵枪声响起。 …… 轰隆。 回到巡捕房的程千帆,正在同大头吕等人抽烟聊天,就听见天空突然一声炸雷。 不知道何时,天空已经昏暗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突如其来的暴雨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 暴雨如注。 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临下班前,程千帆接到了一个找他的电话。 “程警官,我是小陶的表舅啊,上次的事情多亏你来转圜,宋某备下酒席,还望程警官赏脸。” “宋老板太客气了,陶兄回来没?哈哈哈,那程某就叨扰了。”程千帆哈哈笑着说道。 他的心中一惊,这是宋甫国要和与他紧急见面的暗号。 第159章 ‘物尽其用’ 程千帆赴杭城前,宋甫国的职务是特务处上海区法租界情报组组长。 宋甫国现在的职务是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科长。 程千帆所领导的独立潜伏小组并不和上海特务处其他单位有任何联系。 就连宋甫国也不知道程千帆创建、领导独立潜伏小组。 他非常看好程千帆,并且为其争取了杭州受训的名额。 却是没想到程千帆从杭州归来,特务处南京总部在向宋甫国颁发了晋升令的同时,还有一份直传与他的秘密通知,程千帆的‘组织关系’从上海区情报科脱离出来,宋甫国对程千帆依然有领导权,不过,这个领导权是有限制的。 宋甫国的沪上情报科有任务、行动之时,可以请程千帆协助。 仅仅只是协助,程千帆甚至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是否协助,即使是参与协助,也不可以同情报科其他人员发生任何交集。 甚至可以直接理解为,这是宋甫国本人邀请程千帆协助,和情报科没有关系。 要说宋甫国对此没有一些怨气,那是不可能的,送出去的人才,回来后和自己所部没有关系了。 不过,宋甫国也只能接受。 他研判程千帆应该是受到特务处某个高层的看重,被调到了某个他不知道的单位。 他知道以程千帆的能力、背景,早晚必成大器。 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特务处总部重用。 不管怎么说,程千帆是他发掘的人才,他待程千帆不薄,总归是有一些香火情的。 挂掉电话,宋甫国眉头紧锁,他在思考南京总部下达的这个任务。 …… 法租界雅培尔路和霞飞路的路口,奋发书店。 书店的伙计拿着鸡毛掸子,假装打扫灰尘,警惕的眼神一直在盯着书店外面。 里间。 “周虹苏同志,阿海同志暴露的原因,必须想方设法尽快查明。”彭与鸥表情严肃,低声说道。 “申报馆的一个印刷工人是我们的同志。”周虹苏的表情同样是严肃的,“我安排这位同志打探消息。” “一定要叮嘱这位同志注意安全,情况不明,我们无法确定申报馆内部是否有特务。” “我明白。” “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阿海同志枪伤感染,情况很不好。”彭与鸥说道,“现在急需一种叫做磺胺的西药,想办法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搞到这种药。” “磺胺?”周虹苏想了想,“这是什么西药,没听说过。” “一种新药,在欧洲也只是刚刚研发。” “我尽力,只是……”周虹苏眉头紧锁,欧洲才刚刚研发的新药,上海几乎没有可能搞到。 “我明白,尽人事听天命吧。”彭与鸥叹口气,他也知道搞到磺胺的希望极其渺茫,但是,总归要尽力去寻找,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就这么失去宝贵的生命。 “还有一件事,老周,你安排一个机灵可靠的同志前往苏州河边上的平江村……” …… 轰隆。 天空响起炸雷。 雨更大了。 邵妈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依然浑身湿透,她几乎是踉踉跄跄的进了书店。 “邵阿姨,你怎么来了?”书店伙计大惊,警惕的到门口探头看了看,暴雨如注,看不清远处。 “彭教授在这里吗?”邵妈急切问,彭与鸥今天请了病假,不会去学校,邵妈急的团团转,她只知道奋发书店这么一个联络点,只能来这里碰运气。 “在呢。”小伙计点点头,几个大步来到里间门口,敲门。 “谁?”周虹苏走到门口问。 “掌柜的,邵妈来了。” 周虹苏惊讶不已,看向彭与鸥,邵妈虽然知道这个联络点,但是,按照组织规定,除非紧急情况,邵妈是不应该来此的。 彭与鸥脸色一变,心说‘出事了’。 他了解邵妈,这是一位忠诚可靠、非常警惕的老同志,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不会冒险来此的。 …… “出什么事了?”彭与鸥看着浑身被雨水淋透的邵妈,关切的递过去一个毛巾,问道。 邵妈胡乱的拿着毛巾擦拭了头发,将毛巾一放,从身上掏出一个用油纸包,递与彭与鸥。 “彭先生,我今天从菜场买菜回来,发现了这个。” 彭与鸥接过油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看到里面是一个洋火盒。 洋火盒微微有些潮湿,他推开看,看到了里面的字条。 ‘平江村杨细妹处有特务设陷监视,小心,切切,钱白离。’ 彭与鸥大惊,他这边刚刚还正在安排周虹苏派一位同志去平江村,这就接到了平江村有特务监视的情报。 “知道是谁给你的吗?”彭与鸥急问。 “不知道,我买菜回到家,才发现洋火盒。”邵妈说道,她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她素来机警,但是,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将洋火盒放进菜篮子。 菜场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有卖鸡的,草鸡飞出来,还有人的鱼跑出来,还有一个老妇人摔倒,每一次都引起一阵小混乱,传信之人都可以趁着这阵子混乱将情报放进菜篮子,根本无从查。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洋火盒是不是在菜场被人放进去的。 …… “不知道就算了。”彭与鸥点点头,“邵妈,这件事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说着,彭与鸥看了周虹苏一眼,周虹苏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会注意保密。 彭与鸥刚才只是下意识询问邵妈,旋即他就明白这个传递这份紧急情报的是何人。 钱白离,白——白居易,离——离离原上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钱白离就是钱星火。 这是‘星火’同志为了掩人耳目,‘临时’取的化名。 ‘星火’同志很谨慎,即使是邵妈看到了这个署名,也不会知道传信的人是谁,只有彭与鸥自己才能猜到这个名字的涵义。 彭与鸥不会怀疑‘星火’同志的情报准确性,‘星火’同志是隐藏在国府党务调查处的内线特工,这一定是他骤然得知敌人在平江村设陷,紧急将情报送出来。 ‘星火’同志在白天不好联系自己,将‘主意’打在了邵妈的身上,非常聪明。 …… 这个情报太及时了,拯救了一个即将吊入敌人陷阱的同志,甚至可以说是挽救了上海红党。 这并非危言耸听,周虹苏派出的同志,自然是知道周虹苏的存在的,周虹苏同志是上海红党市委临时委员,这个同志被捕,周虹苏同志也将陷入危险…… “老周,平江村那边不能派人去了,那里有特务。”彭与鸥说道。 周虹苏点点头,随即皱了皱眉头,“那杨细妹……” 他刚才已经听彭与鸥讲述了杨细妹家中的惨事,对资本家的恶行愤慨不已,对于这个悲惨的贫苦家庭非常同情。 如果组织上不出手救助,杨大妹的重病母亲以及年幼的妹妹很难熬过去。 “是啊。”彭与鸥长叹一声,人民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这正是他们为何要抛头颅洒热血、奋起革命,杨细妹家里的情况,红党人不可能置之不理。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任何人去接触杨细妹家里都是极其危险的。 该怎么办呢? 彭与鸥陷入沉思。 …… 程千帆也在思考。 窝棚区有特务,现在任何人接触杨细妹家中,都是羊入虎口。 只是,姐姐惨死,重病缠身的母亲上吊了,只留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没有人救助的话,根本活不下去。 “笨蛋!”程千帆在心里又骂了方木恒。 蓦然,他心中一动。 即使是‘笨蛋’,似乎也是有用的。 如果说有一个人去救助杨细妹,却并不会遭致特务的抓捕,这个人非方木恒莫属! 第160章 沈大成糕点店 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引方木恒‘入彀’,程千帆脑海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方案,只是细节上还需要进一步雕琢。 方木恒一直受到党务调查处特工监视,如若‘利用’方木恒去救助杨细妹,必须小心再小心。 下班之前,程千帆先去了‘证件科’,取了他为豪仔办理的身份证件。 为了避嫌,程千帆‘重操旧业’,帮助十余名外埠来沪的人员办理了身份证件,如此,‘豪仔’的身份证件隐藏其中不会引人瞩目。 以最恶劣情况来说,即使是未来豪仔暴露,程千帆也不会因为此身份证件受到怀疑和牵连。 拿人钱财与人办事,这很合理。 暴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程千帆换了便装,穿上雨衣,找今夜值班的一个华捕借了自行车,冲入如注的暴雨中。 和宋甫国相约的地点不在富贵酒楼。 富贵酒楼是特务处法租界情报组的据点,程千帆不适合再在此处出现。 …… 闪电。 雷声。 暴雨。 阻挡不了外出劳碌的人群。 做一天工,吃一天饭。 停一天工,就要饿肚子。 一个在暴雨中拉车奔跑的黄包车夫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客人也翻落车下。 气急的客人拿尖头皮鞋猛踢车夫,摔得鼻青脸肿的车夫抱着脑袋跪在地上求饶。 穿着雨衣的安南巡捕躲在屋檐下避雨,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程千帆骑车子靠近,下车,猛然偷袭,狠狠地一脚将打人者踹翻在地,迅速骑上车,飞快的消失在暴雨中。 他认出来打人者是檀香山路青木洋服的职员,店主是日本人,这名职员是中国人,端了日本人的饭碗,心肠也是日人一般了。 …… 八里桥路,沈大成糕点铺子。 店员在柜台后面无聊的聊着天,不时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祈祷雨过天晴能多一些顾客。 叮铃铃。 门帘动,风铃响。 两名女店员抬头看,就看到一个身穿雨衣的男子进来,滴下了一路水渍。 一个胖胖的店员眉头一皱,就要说些什么。 “你好,来三斤条头糕。”男子抬起头,微笑说。 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玉树临风…… 还珠楼主的小说中的这些词语,在两名文化程度一般的女店员的脑海中浮现。 胖店员的脸上绽放出鲜花般的笑容,“好的,先生,请稍等。” “麻烦多包几层油纸。”程千帆说道。 这是买给小陶老板的女儿吃的。 接到宋甫国的电话后,程千帆就记挂着这件事,他想起了小陶的女儿。 此前和小陶最后一别,程千帆注意到小陶的手中拎着的油纸包,他闻出来那是沈大成糕点店的条头糕的味道。 大步流星离开的小陶,手中拎着的条头糕晃啊晃,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溺和爱。 沈大成糕点铺的糕点价格昂贵,程千帆能够猜到这是小囡囡缠着小陶好久,小陶才舍得买给女儿的。 小陶老板的女儿再也没有机会缠着她的父亲给她买条头糕吃了。 …… “先生,给您包好了。”胖店员将糕点递给程千帆,看着这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掏出一沓钞票,胖店员脸上的笑容更盛,“先生,要不要再买点绿豆糕?” 程千帆微微错愕,沈大成的绿豆糕,他好几年没吃了。 芍药姐爱吃绿豆糕。 她每次买都会买三份,她自己一份,程千帆一份,筱叶一份。 后来是买四份,多了一份给姐夫。 程千帆一开始对姐夫很抵触,不是被横刀夺爱的那种抵触,是觉得疼他的姐姐嫁人了,舍不得。 芍药姐比他大五岁,姐夫比他大六岁。 民国二十年,沪上腥风血雨,上海红党组织遭遇近乎毁灭性打击,无数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消失。 这些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芍药姐和姐夫也在这些人之中。 无比疼爱自己的芍药姐,以及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渐渐地让程千帆敬佩,并且让他感受到了兄长之疼爱的姐夫的杳无音信,是程千帆这些年一直放不下的事情。 “不了,我不爱吃绿豆糕。”程千帆微笑着,摇摇头。 出了店门,天空中又响起一声炸雷。 程千帆微微皱眉,若兰最害怕雷声了,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 雅培尔路三十一号。 这是宋甫国的临时居所,或者说是宋甫国愿意让程千帆知道的居所,两个人暗号相约在此处碰头。 程千帆骑在自行车上敲门,敲门声在暴雨的喧哗声中并不引人注意,不过,房门很快就开了,显然宋甫国早就在等候。 程千帆架起自行车过了门槛入内,宋甫国机警的望了望四周,迅速关门。 一个多月不见,宋甫国看起来竟多了几分倦容和苍老。 “千帆,你先看看这些文件,我再转达南京总部的命令。”宋甫国直接将一叠文稿丢给程千帆。 “周怀古。”程千帆才翻开第一页,便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看完第一页,程千帆翻页继续看,同时小心翼翼问宋甫国,“科长,我听闻此人正在和日本人打得火热,这是真的吗?” “没错。”宋甫国沉声说,“戴处长让我们干掉他。” 说着,宋甫国压低声音,“委座也觉得这家伙过线了,老头子下了必杀令。” “这老家伙又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程千帆问。 周怀古曾是直系军阀孙传芳手下,后来曾经任安国军军长,九一八之后,此人多次为日人张目,表示日本人不是来侵略的,大家不要惊慌。 “周怀古最近很不老实,上蹿下跳,抨击国府,宣称国府应该承认伪满洲国。”宋甫国说道。 “数典忘祖的败类!”程千帆怒骂。 “这算什么,这老东西还鼓吹要求国军从北平和天津撤军,允许日军进驻,称此举可以缓和中日之紧张关系。” 程千帆惊呆了,饶是他听受过很多汉奸的可耻行为,乍闻此事,依然觉得不可思议,这得是多么无耻之人才能够堂而皇之说出这种汉奸言论。 “周怀古要来上海?”程千帆翻到第三页,这是一份电文,他惊讶不已问,此人不在日寇势力强横、气焰嚣张的北方呆着,竟然要来上海? …… 八里桥路,沈大成糕点铺子。 风铃声响起。 一名女子撑一把黑伞入内。 “你好,两斤绿豆糕。”女子收起雨伞说道。 胖店员惊讶的看了这名女子一眼,心中暗暗惊叹,这女人好漂亮,真是奇了怪了,这暴雨天,先是来了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男子,这又来了一个熟透了的美妇人。 “谢谢。”女子付钱,微微点头,来到店门口,撑开雨伞,朝着马路对面的黑色轿车缓步而行。 第161章 汉奸开会 “特务处南京总部有令,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周怀古。”宋甫国沉声说,“同时破坏日本人搞得这个‘汉奸’会议。” 还真是汉奸会议。 程千帆从电文中得知了周怀古来沪上的原因,日本人搞了个日中友好研讨会: 广泛邀请一些所谓或‘德高望重’、或‘学识渊博’的中国知名文人、学者、政客、青年才俊来上海,同日本的青年才俊、博士教授、文化名人等进行沟通交流,畅谈日中友好之盛景。 咄咄逼人的日本侵略者、谄媚献丑的汉奸,这两帮人纠结在一起,程千帆完全能够想象到这个所谓的日中亲善研讨会是多么的乌烟瘴气。 汉奸们对日本的侵华行为加以美化粉饰,大谈中日友好。 日本方面对这些汉奸赞誉有加,鼓吹日中友好,夸赞这些人是日本的朋友。 周怀古也在这个所谓‘日中友好研讨会’的中方参与名单中,且被日人视为‘值得尊敬的著名文人、睿智的政治家’。 “周怀古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成了文人了?”程千帆讥讽说。 “这老东西在北平当了几年寓公,据说是修心养性,书法甚为精进,还有几篇文章在日本的报纸发表了。”宋甫国笑着说,笑声中带着讽刺意味。 “真是国事维艰,妖孽横出。”程千帆冷哼一声。 “魑魅魍魉,丑态百出。”宋甫国恨得咬牙,“数典忘祖之辈都该杀。” …… “我的任务是什么?”程千帆立刻问。 听到程千帆主动询问,宋甫国心中舒了口气。 他的资历和职务、军衔都在程千帆之上,作为程千帆曾经的上级,对程千帆有提携之恩。 此外,他现在名义上对程千帆依然有领导权。 但是,这个年轻人现在春风得意,据说余平安极为欣赏这小子,且作为江山人,程千帆肯定已经进入到戴处长的视线。 特务处总部此前有命令,程千帆对于特务处上海情报科的命令,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听从。 所以宋甫国不确定这个年轻人现在对待自己以及此次行动是何等态度。 程千帆的主动态度令宋甫国颇为满意。 “日中友好研讨会”的会址极有可能选择在法租界中央区,你是中央区的巡捕,我们会争取将你调入参加研讨会的安全保卫工作,你的任务是明确周怀古之安全护卫情况、其出行、动向等,为行动队的锄奸行动提供情报支持。” “我个人没有问题。”程千帆思索片刻说道,“我即将出任中央巡捕第三巡副巡长,如果参加这个安全保卫,知情权只会更高,想要搞清楚这些情况并不太难。” 闻听程千帆即将出任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宋甫国大喜。 “马一守呢?” “马一守升任第三巡巡长。”程千帆说道,“马一守的资历足够,在巡捕房的人缘也颇为不错,此前他同路大章竞争霞飞区四巡的巡长落败,这番也该轮到他了。” “好极了!”宋甫国抚掌,“第三巡要很好的掌握在手中,这对于我们的工作大有裨益。” 宋甫国更喜,马一守能力不足,第三巡早晚是程千帆的囊中之物。 程千帆觉得自己的师傅马一守有受到冒犯,好似大家都认为马一守肯定会被他架空似的。 ……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研讨会的会址会选择在英美公共租界。”宋甫国说道,“如若如此,此次行动你就毋需参加,我会联络公共租界的同志参与行动。” “英法两大列强,这是国联要介入中日冲突了吗?”程千帆做出惊喜的模样,问道。 “不要对法国人英国人太抱希望。”宋甫国摇摇头,“国家羸弱,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程千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刚才做出疑惑不解的样子,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对政治局势不那么敏感,更因为对英法美等列强和国联报以希望,这是目前很多人的想法,他要合群。 “一个身强体壮吃饱饭的矮个子强盗在抢劫一个瘦弱的饥饿不已之大个子邻居,邻居只能奋死反抗,指望其他几个在一旁看热闹的老牌强盗来拯救,等来的只有刺刀和更多的鲜血!”——程千帆曾经和‘竹林’同志探讨过关于坊间认为国联介入会促使日军退出中国的这种期待感,竹林同志讲述过这样一番话。 “科长,有日本方面的与会名单吗?”程千帆心中一动,问道。 “你要日本人的名单做什么?”宋甫国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虽然特务处的头号大敌是日人,两国特工在秘密战线杀的血流成河,但是,这种英法方面都公开支持此种公开化的会议,特务处是不能对与会的日本人下手的,这会引起日人震怒,甚至给予日本军方将战争扩大化之借口。 “想要研究一下。”程千帆面不改色,“周怀古亲日,他的出行和活动肯定和日本人有密切关系,了解日本与会人员的身份,对于锄奸行动是有帮助的。” “恩,不错,有些道理。”宋甫国思忖片刻,“我会想办法搞到与会日人的名单。” “多谢科长。” 程千帆心中大喜,他刚才突然想到宫崎健太郎来沪上的时间似乎和这个‘日中友好研讨会’的时间相仿,他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 黑色的小汽车的灯光穿过雨雾,可以看到狂风暴雨的肆虐。 程敏抱着手臂,膝盖上放着包好的绿豆糕糕点,她闭上眼睛,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 道路并不平整,随着车身的晃动,她微微睁开疲惫的眼睛。 露莎.萨尔娜看了一眼自己的中国同事,哪怕是脸上的倦容,都表现出一种难以用言语言表的风情。 “程敏同志,你是我经历过的最漂亮的搭档,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追求你。”萨尔娜笑着说。 程敏微微皱眉,她还是不太习惯这个新搭档的这种说话方式。 “露娜,这样的话,在中国不要说。”程敏说道,“这里人不会觉得这是幽默,会不喜欢。” “噢,落后的国度。” “萨尔娜同志,请向我道歉,你这是对我的祖国和人民的不尊重。” 一道闪电闪过的光芒,萨尔娜仿佛觉得自己这位漂亮的中国女同志的眼睛里有难以言喻的光刺,这是危险和倔强的光芒。 “抱歉,程敏,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中国和中国人民的意思。”萨尔娜果断道歉,“我的意思是,我敬佩你们和你们的人民,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依然不屈不挠的斗争。” “我接受你的道歉。” 程敏点点头,她还算较为了解自己的这个搭档的脾性: 一个很善良、热情、勇敢的布尔什维克女战士,曾经在炮火中冒着生命危险、拼死救了一名抗联战士的生命,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前面水太深,过不去。”一直沉默的司机说道,“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吗?我们必须在晚上十点前赶回去,我们约好了十点同佐尔格同志发电联系。” 第162章 岩井英一 民国二十五年春夏之交突袭沪上的这场暴雨,整整下了近三个小时。 放眼望去,天地间都是水茫茫一片。 上海市区不少路段积水深达数寸,苏州河沿岸的窝棚区更是受灾严重。 在窝棚区里常见的是用竹子和木头结合草泥建造起来的草棚或简易房屋,这已经算是窝棚区里较好的住所了。 更多的是用竹子和木片搭建起人字型或半圆型的建筑,人称“滚地龙”。 滚地龙就是用几块竹片弯成弓形插入地里当房屋的框架,然后在上面铺上芦席的窝棚。 这样的窝棚没有窗,挂上一块草帘当门,大多高度只到成人的胸口。 “滚地龙”内除了睡觉,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所谓的床铺也仅仅是用稻草和破棉絮铺成的。 数小时的暴雨侵袭,平江村的‘滚地龙’在狂风暴雨中几乎遭遇灭顶之灾。 有的地方水深近半米。 黑夜中无数哀嚎、呼救声此起彼伏。 杨细妹小小的身躯抱着半块木板,在自家已经化为废墟的竹片、木板中漂浮着。 小女孩时不时的喝一口浑水,竟是露出满足的神情,喝饱了,就不会饿肚子了吧。 最终竟然是两个暗中监视的特务看不下去了,在黑夜中将小女孩救出来,打了一顿,给了一个馒头,‘小犯人’不能死,否则没了鱼饵,怎么钓鱼? …… 虹口区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侵袭。 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 有日本士兵在住宅门口垒起了沙袋,抵御洪水侵袭。 到处是一片忙碌的场景。 此时此刻,在日本驻沪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办公室内却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日军陆军参谋本部驻上海情报机关、日本外务省驻沪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日本海军上海武官府情报处、日本海军驻上海海军陆战队情报处、井上公馆。 日本在沪上的各大特工情治机关的代表拥挤在一堂。 这些情报机构之间实际上并不和谐,平素就有些互相不服气、甚至有暗中向对方下手的龌龊之事,此时见面,自然是冷嘲热讽,好不热闹。 譬如说,外务省驻沪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就看不起‘乌合之众’井上公馆,指责对方占用的经费和实际行动能力不匹配。 井上公馆是陆军参谋本部驻上海情报机关的小弟,陆军参谋本部情治机关自然要出来维护井上公馆,指责特高课工作不力。 看到陆军方面互相指责,海军两个情报机构看得哈哈大笑,一阵冷嘲热讽。 最后—— 海军:陆军马鹿。 陆军:海军马鹿。 被自己的叔叔影佐祯昭初次带领参与此种会议的影佐英一惊呆了的表情看着这一幕。 影佐祯昭给自己的侄子一个眼神,少见多怪。 影佐英一一开始没有说话,他在观察。 很快,参会诸位就见识到了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强大的嘴炮战斗力。 无论是陆军参谋本部驻上海情治机关还是海军的两个情报机构,都被影佐英一批评的体无完肤:只有我们警察署特高课是最厉害的,不接受反驳。 至于说井上公馆? 影佐英一压根提都没提及。 在房间外,一队日军士兵来回巡逻,戒备森严,士兵的钢盔和刺刀,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岩井英一副总领事阁下到!”门口响起了传令兵的声音。 身着雨衣的岩井英一推门而入,双手一伸,立刻有卫兵上来帮他解下雨衣。 与会者对于这个会议的组织者还是给了面子的,现场的嘈杂声暂时停止,众人起身,向岩井英一行注目礼。 岩井英一示意众人不必拘束,都坐下。 寒暄了几句话后,岩井英一说道,“我相信诸君对于目前日中两国的战争态势多有研究,很多人不满意目前的态势,认为帝国太过谨慎了。” 岩井英一这番话引起了现场与会者的一阵热议。 等待众人讨论一番后,岩井英一继续说道,“中国是一块肥肉,我们已经吞下了一口,还有更肥美的在嘴边,此乃帝国百年气运之机,大和民族征服中国的千年梦想即将在我们这一代实现。” 岩井英一此言引得现场一阵吼叫。 “这是外务省最近拟定的一份计划,请诸位看一下。” 岩井英一右手一摆,示意自己的副官下发文件。 上面印着‘帝国对支那扩大战争态势之计划纲领’。 看到众人看完了文件,岩井英一这才继续说道,“情报机关是帝国的眼睛,策反支那将领,制造摩擦,查探支那军方兵力、战备部署等等,各位都是情报机关佼佼之辈,你们比我更加懂得情报的重要性。” 岩井英一看了看众人满意的表情,他点点头,继续说,“帝国驻沪总领事馆最近在策划一个行动,希望能够得到各方面之通力合作。” “各位的具体工作协同要求,文件上都已经表明,有一点我提醒诸位,此次行动计划,由影佐祯昭大佐居中指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还望诸君通力协助。” “影佐祯昭请诸君多多关照。”影佐祯昭起身,面露得意之色说道。 …… 送走诸多情报机构的代表,岩井英一的脸色变得阴沉。 别看这些家伙一个个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事情交给他们了’,但是,岩井英一并不信任这些家伙。 此时此刻,岩井英一有一种前所未有之迫切想要成立一个直属于他所领导的情报机关的冲动和念头。 岩井英一毕业于日本外务省在上海创办的“同文书院”,这个学院实质上是一个间谍学校,专门选派日本青年在中文环境之中学习中文,为日本培养了一大批“中国通”,公馆专门结交中国文人,以从事文化活动为名,搜集中国的战略情报。 以文化交流为幌子进行文化侵略,给中国的文化名人洗脑,让他们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影响政府的对日政策,自觉服务于日本的侵华战争。 出身于东亚同文学院的岩井英一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母校’看一看,笼络一些年轻才俊。 更新时间比较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死得其所 副官今村兵太郎见众人已经离开办公室,便走近岩井英一,轻声问,“我想请问阁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岩井英一突然致函邀请帝国在沪上的多家情报机关一起开会,今村兵太郎作为岩井英一的副官和亲密助手却对此一无所知,这不禁让他有些失望和不安。 岩井英一面沉似水,“今村君,你可知道,周怀古在一天之内遭遇了四次拜访,他惊恐不安、致电于我,询问帝国到底有多少情报机关,问我他该如何做。” “竟有此事?”今村兵太郎惊问。 岩井英一摇摇头,他竟有一种羞于启齿的感觉。 这个日中亲善研讨会,是日本驻沪总领事馆的首尾,确切的说是副总领事岩井英一手促成的。 岩井英一渴望在推进日本侵华过程中有更多的表现,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功勋和晋升。 他是主子,周怀古是一条好狗。 现在,这条好狗一天内被包括帝国陆军参谋本部驻上海情报机关、帝国海军上海武官府情报处、帝国海军陆战队情报处,乃至是满铁调查课的人连续询问,威胁,要求周怀古听他们的话,与之合作。 周怀古极度惊恐,他谁都不敢得罪,不得不发来电报询问:我有几个主人?该听哪个主人的话? 这让岩井英一觉得丢了面子,同时特别头疼。 今村兵太郎明白了,这次会议实际上是岩井英一请几个情报机关的代表来一趟,告知大家: 这件事是外务省驻沪上总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在操作,你们给个面子,别来搅和了。 这是很给对方面子的一种正式‘告知’。 为什么还需要大费周章如此操作? “阁下,这样是否太正式了?” 岩井英一摇摇头,他太了解这帮家伙了,不这么大费周章,只是打个电话警告一番,这些家伙根本不会理会。 …… 帝国的情报机关太多了,互不统属,相互之间争夺资源,抢夺功劳,甚至会私下里下绊子。 在‘关东州’曾经发生过一件事,特高课在抓捕反满抗日分子,眼看此人已经插翅难逃了,满铁调查课突然介入,一阵乱枪声响起,特高课被打死一人、伤三人,该名红党竟趁机得以逃脱了。 事后,满铁调查课表示,因为深夜视线不好,造成误伤。 不过,岩井英一所了解的情况似乎更加接近事实:该名红党被满铁调查课跟踪良久,特高课突然介入,这被满铁视为抢攻劳之不可接受行为,他们宁愿这名红党逃脱,也不愿意看着他被特高课抓捕抢攻劳。 “今村君,我们要加快脚步、成立自己的情报机关。”岩井英一表情凝重对今村兵太郎说。 “影佐君……”今村兵太郎轻声问。 “影佐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岩井英一摇头。 影佐祯昭的警察署特高课虽然也属于外务省,但是,岩井英一对特高课的控制力并不强。 最重要的是,影佐英一实际上是陆军参谋本部系统的,并不是外务省的人,双方属于貌合神离。 “今村君,我的意思是,属于我岩井英一的情报机关。”岩井英一盯着今村兵太郎的眼睛,“今村君,我可以信赖你吗?” “今村兵太郎愿为阁下效死。”今村兵太郎弯腰鞠躬说道。 看着态度恭敬的今村兵太郎,岩井英一满意的点点头,今村兵太郎是他在东亚同文学院的学弟校友,是他一直非常器重和培养的亲信。 此外,今村兵太郎是帝国关东军副总参谋长兼任帝国驻满洲武官今村均将军的侄子,此关系也为岩井英一所看重。 当然,今村兵太郎做事情谨慎,稳重,此人野心不大,被认为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助手,这点也让岩井英一很放心。 …… “在日本人的眼中,我中华就是一块超大的肥肉,各方蠢蠢欲动,都想要来咬一口,以为进身之阶。”宋甫国沉声说,他将一份电文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入目看: 日寇于华北大规模增兵,至发电时止,仅天津城外已增兵逾两万,各方应保持高度警惕,谨防华北突发剧烈事变之可能。 “科长您怀疑周怀古此番沪上之行,同天津方面日军之行动有关联。”程千帆问宋甫国。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宋甫国点点头,周怀古在华北特别是在天津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如若此人在沪上摇旗呐喊,为日军侵占天津张目,却是颇为麻烦,影响恶劣,最重要的是极为恶心人。 成为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科长后,宋甫国仔细研究了特务处在上海的对手,岩井英一和影佐祯昭进入到他的视线。 此前,特务处最关注的是上海总领事馆警察署特高课负责人影佐祯昭,不过,宋甫国敏锐感知、判断岩井英一这个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副总领事绝非甘于寂寞之人。 这次‘中日亲善研讨会’,根据情报科查探的消息显示,这背后有岩井英一的身影闪烁。 不过,让宋甫国困惑的是—— “有一点我一直有些困惑。”宋甫国对程千帆说,“周怀古的身边似乎有日人多方情报机关的影子,日本陆军军方的情报机关,满铁调查课,甚至有日本海军情报机关的影子。” 程千帆闻言,也是惊讶不已,“莫不是我们一直都小看了周怀古,这老家伙竟有此种能力,勾连日本人多家情报机关?” 宋甫国眉头皱着,“这老东西看着不像有这种能力之人啊。” 随即,他自己也不确定,“这老东西莫非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若果真如此,那么—— 这个周怀古的危害性将比此前所预想的还要大。 宋甫国同程千帆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点点头: 虽然这意味着周怀古更加难对付,但是,这狡猾的老东西,更加必须除掉了。 不惜一切代价,除掉此老狗! …… 临别之时,程千帆将从沈大成糕点铺子购买之三斤条形糕奉上。 “我素来不喜甜食。”宋甫国笑着说道,“下次千帆可以拎一瓶酒来。” “陶兄壮烈,天地同悲,千帆在杭州得知陶兄悲讯,悲愤且佩。”程千帆将糕点高高举过头顶,“陶兄之女,便是千帆侄女,侄女爱吃,千帆买来……时局动荡,旦愿嫂夫人及侄女平安,日后但有驱使,程千帆绝无二话。” 宋甫国顿然起身,双目含泪,双手接过糕点,“好好好,小陶能有千帆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同志,九泉之下,自当欣慰。” 说着,宋甫国朝着身后内间慨然说,“婉怡,韶芸,你二人不便现身,今夜即将离沪,此番便代乃夫、乃父道谢、告别,你们的丈夫、父亲,为国不惜身,死得其所。” 内间里,一身缟素、双目垂泪的年轻女子带着一身孝衣、懵懵懂懂的女孩,鞠躬回礼。 外间,程千帆肃穆鞠躬,回礼。 “叔叔,是爸爸让你给芸儿买的糕点吗?芸儿不要糕点了,能让爸爸早点回来吗?”里间的小女孩忍不住出声问。 第164章 豪仔的发现 小姑娘的问题很简单,简单到程千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芸儿不要调皮。” “妈妈,芸儿想爸爸了。” 里间传来脚步远离的声音。 程千帆长叹息。 “婉怡与芸儿,今晚会离开上海,她们不会再回上海。”宋甫国背着手,低声说。 程千帆明白宋甫国的意思,不必担心今日的交谈会埋下泄露他身份的隐患。 “去哪里?” “重庆,婉怡的娘家在重庆,那边来信邀请他们过去。” “为何不去南京?”程千帆惊讶问,南京是国府首都,更是特务处总部所在,生活条件更好,也更方便受到照顾。 “小陶是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他与婉怡是在南京相识的。”宋甫国摇摇头。 程千帆明白了,南京对于嫂夫人来说,满满的都是她与小陶之幸福的回忆,这些回忆曾经是多么幸福,如今愈是一种折磨。 离开亚培尔路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街道上有积水,程千帆推着车子通过。 有欠揍的孩童偷偷溜出家门,坐在木盆中‘划船’玩,很快传来大人的呵斥和打骂声。 有下夜班归来、淋得落汤鸡一般的丈夫,看着自家房子的灯光,妻子的身形在灯光下的窗户上浮现一抹漂亮的剪影,这是妻子挥动蒲扇为孩子驱赶蚊虫,丈夫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 程千帆决定了,忙完这两天,去养育院看看。 那里有小宝,有若兰,少了他,就不是完整的家。 …… 霞飞路。 程千帆瞥了一眼屋外挂着的一根晾衣杆。 杆上系了一条破布,湿透后缠在杆上。 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程千帆轻轻敲门。 “谁?” “是我,你吴大哥。” “武大哥?” “吴,口天吴。” 暗号对上了。 很简单的暗号,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豪仔轻轻开门,程千帆闪身进来,豪仔就要关门,程千帆指了指外面,“把洋车子弄进来,在外面太显眼。” 豪仔将自行车架进门,看了看后车胎,“没气了?” “估计是扎了玻璃碴。”程千帆随口说道,“明天找人补胎。” “我会补胎,交给我了组长。” “你会补车胎?”程千帆惊讶问。 “对啊,我会。”豪仔说,“以前行动的时候,经常安排我假扮补车胎的。” 程千帆点点头,豪仔会补车胎,这倒是不错,多一门手艺,总归是有用的。 “有什么情况?”程千帆问。 外面竹竿上系布条,意思就是有情况要汇报。 “组长,对于英伦茗茶咖啡馆的东家,属下现在有一个怀疑对象。” “说来听听。”程千帆精神为之一振,问道。 他此前通过巡捕房的暗中调查,这家咖啡馆登机的店主人名字叫做雷蒙,是一个法国人。 这个雷蒙是法租界比较有名的掮客,不少人开店会选择挂靠在雷蒙的名下,花些钱,享受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的照顾。 “有一个假洋婆子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去店里,店里的伙计看到这个假洋婆子,都很客气。”豪仔说道,“属下怀疑这个女人就是这家店的东家。” “还有别的理由吗?”程千帆略略思考,问道。 “没了。”豪仔想了想说道,不过,旋即露出犹豫表情。 “有什么说什么。”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作为监视者,你的感受是最直观的。” “属下仔细想了想,店里伙计对这女人不仅仅是客气,似乎还有些怕她。” 怕? 程千帆所有所思。 “属下跟踪这个假洋婆子,一路跟到了辣斐德路。” “辣斐德路多少号?”程千帆心中一动,立刻问道。 “辣斐德路十五号。”豪仔说道。 竟然是她! 程千帆惊愕不已,辣斐德路那个不受巡捕所待见的假洋婆子露丝女士! 程千帆来回踱步,思考,他下意识的摸向兜里,烟盒被雨水打湿了。 豪仔赶紧摸出自己的香烟递过去,划了一根洋火帮着点燃。 程千帆记起来露丝女士家里那只叫杰克的狗被打死的事情。 当时他发现狗嘴里牙齿缝隙缠有数条丝线,丝线与露丝女士的丝巾极为相似。 不过,这位露丝女士表现出没有和这条狗有过近距离接触的样子,当时这件事引起了程千帆的关注和疑惑。 不过,他没有继续调查这件事,毕竟死了一条狗而已,虽然有疑点,但是,狗主人都没有一直追究捉拿杀狗凶徒,巡捕房这边自然是乐得轻松。 这起‘陈旧’的治安案件,被程千帆忆及。 因为狗主人露丝女士似是同英伦咖啡茗茶馆有了某种牵扯,本来很普通的杀狗事件,在程千帆的眼中却是多了很多疑问和值得揣摩之处。 “组长,这是属下记录的这个假洋婆子的行踪。”豪仔将一个破烂的小本子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翻开来看,豪仔的字如同狗爬,写的歪扭七八,有些字他不会写,就画了小草、树木、房子等来代替。 “这是什么?”程千帆指着一个地名问。 “麦琪路。”豪仔看了一眼说。 程千帆忍俊不禁,这小子一个小鸡,小鸡身上插了个草标,后面歪歪扭扭写了个路字,卖鸡路,麦琪路。 ‘麦琪路’的后面,画了一条狗。 “这又是什么?”程千帆问。 “诊所。”豪仔说,“属下打听了一下,那是一个给猫猫狗狗看病的诊所,组长,这肯定有问题,竟然有人开诊所给猫猫狗狗看病,谁会花那冤枉钱。” 程千帆没有给豪仔解释什么,在大上海呆上一段时间,豪仔就会明白,很多有钱人的生活是他此前永远无法想象的。 大上海有富足、享乐的生活,有纸醉金迷,有所谓的自由的空气,更有苏州河沿岸的大片的窝棚区。程千帆没有给豪仔解释什么,在大上海呆上一段时间,豪仔就会明白,很多有钱人的生活是他此前永远无法想象的。 大上海有富足、享乐的生活,有纸醉金迷,有所谓的自由的空气,更有苏州河沿岸的大片的窝棚区。 端午安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程千帆早晚必为汉奸! “霞飞路的……” “百草药材铺。” 听到豪仔口中说出这个地址,程千帆的内心是惊讶且兴奋的。 兴奋是因为,他此前便从老莫的供述中得知百草药材铺的黄三是日特,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这个情报‘表露’出来。 现在,豪仔跟踪所得,将百草药材铺同英伦咖啡茗茶馆之间,通过露丝女士联系在一起,百草药材铺以及其东家黄三将会顺理成章的进入到查探范围内。 惊讶的是,那位露丝女士竟然真的极有可能是日特。 这个女人同‘百草药材铺’以及‘英伦咖啡茗茶馆’都有牵连。 这绝对不是巧合,特工工作根本不相信巧合: 此女同一个监视场所有关联,这本身就足以引起怀疑了,更何况是同日本人的两个据点皆有牵扯,在程千帆的内心中已经将这位露丝女士判定为日特。 “做得不错。”程千帆表情振奋,夸赞了豪仔。 这小子做事谨慎,却又不乏机灵。 就是,这个字…… …… “豪仔,有时间我教你识字。”程千帆说。 “组长,我不想学。”豪仔露出害怕神情,摇摇头。 程千帆惊讶了,这是他印象中豪仔第一次没有听从他的命令。 “笨蛋,不识字就是睁眼瞎。”程千帆骂道,“你应该清楚特务处的规矩,识字的,有学历的,比寻常人更加受重用,升职也更快。” 被骂了一顿的豪仔只能耷拉着脑袋说,他愿意学认字。 不过,他心中打定主意,学会认字之后,自己在记录情报的时候,还是用自己的老办法: 这样最保险,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写的是什么。 程千帆瞪了豪仔一眼,他饶有兴趣的再次拿起豪仔的记录本看。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这样的记录本,即使是遗失、甚或是被敌人缴获,只要豪仔自己不开口,没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是的,豪仔觉得他的情报记录方式自带密码,没人能‘破译’。 程千帆的看法则是,这需要时间来‘破译’。 这种时间差,在情报战线上已经堪称弥足珍贵了。 “以后你记录情报的时候,仍然还用你自己的这种方式。”程千帆说道,看到豪仔露出欣喜的表情,他沉声说,“别高兴的太早了,你依然要学习认字,躲不掉的。” …… 吕班路二十六号,何关的住处。 这是他私下里偷偷租住的房子。 为的是有朝一日自己‘干大事’的时候保持隐秘。 此番正好得用。 何关开了一瓶水果罐头,一盒鱼罐头,一盘酱菜,还有几个冷的肉馒头。 “条件简陋,勉强对付一下吧。”说话的时候,他看着方木恒。 食品富商方国华家的大公子,定然生活优渥,整天大鱼大肉,不知道这个新认的兄弟是否吃得苦。 “何关你也别小看我,我可不是吃不得苦的。”方木恒拿起肉馒头,咬了一大口,又用筷子夹了黄桃吃。 刘波看了看两人,心说您二位公子是不是对吃苦有什么错误的理解? 这两个如此蠢笨之人,都能够每日里大鱼大肉,这让勤劳的大和民族子民情何以堪——支那人不配拥有这样优渥的生活。 跑了小半天,三人都是疲惫不堪,很快就将食物消灭的一干二净。 “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阿海。”何关皱着眉头,问方木恒,“方兄,你再想想,还有哪些地方是阿海会去的。” “能想到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方木恒摇摇头,“阿海太谨慎了,要是他早就拉我入伙,我就能直接找到他,也不用麻烦你们了。” …… 今天上午到了申报馆,方木恒就得知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 阿海是红党,昨夜被国府特工抓捕,据说中了好几枪,生死未卜。 方木恒当时就震惊了。 阿海是红党,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阿海竟然出事了。 怎会如此? 阿海也太不小心了。 方木恒匆匆忙忙的向主编请了个外出采风的报告,就离开了报馆。 他要寻找阿海,他想要救助阿海。 得知阿海可能中枪,方木恒担心不已。 很快,方木恒在街上转悠了一会才猛然意识到: 对于好朋友阿海,他自以为很了解,实际上竟不是如此,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阿海住在哪里。 这让方木恒很急躁。 情急之下,方木恒直接找到了刘波以及何关帮忙……这两个好兄弟是巡捕,他们应该有办法和门路。 …… 三人按照方木恒‘认为’的阿海可能之落脚点去查探,一通忙碌、疲惫不堪却并无所获。 何关与方木恒都看向刘波,刘波是三人中头脑最灵光的。 三人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所认知的,曾戏言,何关是动手的,方木恒是动嘴巴的,刘波是动脑子的。 很好的团队配置! “木恒,你确定你没有暴露?”刘波思忖片刻,问道。 “没有。”方木恒摇摇头,“如果我暴露了,卑鄙无耻的特务早就来抓捕我了,且我向来行事谨慎,从来没有出过纰漏。” 刘波点点头,尽管他认为以方木恒的脾性,这种愚蠢的家伙暴露的可能性极大,但是,方木恒语气认真且自信,这给刘波以错觉: 也许正是这个家伙平素表现的太愚蠢,以至于支那国府特工反而忽略了此人? “你的情况,阿海肯定会向他的上级汇报过。”刘波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他们重新来接触你。” “只能这样吗?”方木恒有些失望,“我担心阿海。” “阿海的事情,我们都很痛心,同样担心,但是,我们要做的只能等待。”刘波语重心长说道,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两个愚蠢的家伙好好上课。 “爱国行动不是过家家,不是吃饭请客,是要面对形形色色的危险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谨慎,要保护好自己。”刘波继续说道。 刘波觉得心累,他是担心自己被这两个家伙连累而暴露。 “听刘波的。”何关点点头,他尽管有时候鲁莽,但是,何关有一点拎得清,他不擅长动脑子,那就听会动脑子之人的。 就如同此前他与程千帆‘厮混’一起的时候,程千帆是出主意的,何关则擅长动手。 “行。”方木恒点点头。 …… “我有个提议,我们的队伍还是太弱小了。”何关说,“我们应该进一步招揽爱国志士,扩大队伍。” “我赞同!”方木恒立刻举手支持。 刘波也是点点头,他对此自然是极力支持的,队伍越来越大,那些反日分子都集中在一起,如此最好不过了,到时候则以雷霆之势一网打尽。 从阴沟里跳出来的老鼠,只有死路一条! “我推荐一个人,是我在巡捕房的同事。”何关说,“这个人刘哥也很熟悉。” “你是说?”刘波故意拉长声音,同时他的脑海中在思考,中央巡捕房有哪个巡捕是仇恨帝国的? “刘哥应该也猜到了,就是程千帆。”何关说道。 刘波很是惊讶,他所了解的程千帆一向远离政治,同时尽管程千帆掩饰的很好,但是,其言语中还是偶尔会流露出对日本的一丝好感。 后来刘波从影佐英一处了解到程千帆竟然曾经在东亚同文学院读书,这让他内心里对程千帆更有好感了: 这应该是一个受到帝国教育感化,对帝国秉持友好态度之人。 只是,怎么在何关的眼中,程千帆竟然是反日分子? 莫不是程千帆一直在假装亲近帝国? 就在刘波的脑海中快速思考之时,只听见—— “我反对!”方木恒情绪激动说道。 “木恒,你?”刘波露出惊讶表情。 “程千帆这个人我知道,这就是一个黑了心的巡捕。”方木恒说道,浑然没有看到何关与刘波脸色之不自然,“这个人欺压商贩,仇视、羞辱爱国志士,这样的人是我们要打倒的对象,怎么还反倒是成为我们要发展的对象?” 看着义愤填膺的方木恒,刘波心中点头,对啊,这才是他所了解的程千帆。 他看向何关,想要听听何关怎么说。 何关有些措手不及,在他的印象中,程千帆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朋友,人不坏,正是最好的发展对象,怎么在方木恒的眼中,程千帆竟然如此恶劣? “刘哥,你和千帆关系不错,你说句公道话吧。”何关说。 “我和小程关系是很不错,我承认,小程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刘波说,他看着何关的眼睛,“只是,有一点我一直很疑惑,小程似乎对日本人的态度有些暧昧。” “什么?”方木恒大声问。 “千帆确实是曾经在日本人的学校里读过书,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是……”何关想要为程千帆辩解。 “汉奸!”方木恒拍了桌子,“这是中了日人荼毒的汉奸!” 他停顿了一下,斩钉截铁说,“我把话说在头前,即使是现在不是汉奸,此人将来必然是汉奸!” …… 上海火车站。 周茹下了火车,她拎着一个桃红色的皮箱,箱子里有她的衣物,几本书。 最重要的是皮箱里的电台。 周茹此前并没有使用过这一款电台。 这是一款五瓦的短波电台,是最新抵华的德国援华物资中的一批新式电台,据说功率稳定,故障率低。 这款电台总数才数十部,特务处得到了十部,特务处南京总部为了这十部电台争吵不休,余副主任竟然能搞到一部电台,并且交于她带来上海,这让周茹极为惊讶。 周茹暗自思忖,自己要加入的这个独立潜伏小组的组长的背景定然极为深厚。 程千帆带了豪仔,在火车站等候多时,终于等到杭州来的火车进站了。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向火车站出口左侧的第三根路灯。 这个时候,一个拎着一件桃木色皮箱的女子停在了第三根路灯下。 程千帆等待了约莫两分钟,此名女子并没有离开。 程千帆朝着豪仔使了个眼色,豪仔走开,在远离他二三十米的地方警戒。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杭城来的吴芳小姐吗?”程千帆走过去,轻声说道。 第166章 电联杭州 初见程千帆,周茹的内心是惊讶的。 一身淡蓝色的长衫,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她想到了‘卓尔不群’这个形容词。 特工不应该是相貌扑通,放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么? 周茹的第一印象是,此人不适合当特工,倒像是一个电影明星。 “请问,是杭城来的吴芳小姐吗?”程千帆再问。 “抱歉,你认错人了,我是杭城来的,不过,我不叫吴芳。”周茹说道。 “是我记错了,于叔叔安排我来接一位叫吴芳茹的小姐的。”程千帆说。 “我是吴芳茹。”周茹点点头。 “程千帆。”程千帆高兴的伸出手。 “周茹。” 两个人握手。 “路上可还安稳?”程千帆低声问。 “一切顺利。”周茹暗中打量着对方。 两人边走边说。 …… “上车吧。” 周茹看了一眼自行车,露出一丝笑容,自己的新上级骑着自行车来迎接她,她觉得颇为有趣。 “坐稳了。”程千帆回头叮嘱一声,骑着车子行驶在夜色中的上海街道上。 坐在后座位上的周茹打量着这座远东最繁华的都市,尽管已经是深夜,街道上依然有行人,远处可见闪烁的霓虹灯。 微风轻轻吹拂,吹动她的发梢。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战斗的城市了。 周茹是电讯人才,并不是专业特工,她并没有注意到在自行车的后面,豪仔远远的缀着。 豪仔在警惕的保护,他要排除被敌人跟踪之可能。 …… 程千帆给周茹安排的住处在金神父路。 这处房子是他新近刚租下的。 余平安对于他还是比较器重的,理解一个潜伏小组草创阶段之不容易,特批了四百法币的经费。 就在前几日,经过反复商议以后,国府与美国签订了《中美白银协定》。根据协定的要求,100法币可以兑换30美元。 四百法币,已经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周茹做事情很干练,很快将房子打扫一遍,烧了热水,两人品茶叙话。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程千帆表情严肃,“我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巡捕,几日后将会晋升为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 周茹有些惊讶,没想到组长的掩护身份竟然是巡捕,而且即将是巡捕房的中层领导。 “金神父路正在我的辖区内,所以,平素我会尽可能照看你的安危。”程千帆继续说道,“不过,情报工作唯谨慎二字,你自己务必万事小心,这才是保护自己和组织之不二法门。” “周茹明白。”周茹表情紧张,点点头。 “不要紧张。”程千帆微笑说,“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看着仔细聆听的周茹,程千帆说道,“做符合自己的公开身份的事情。” …… “隐蔽战线上,最重要的合理性。”程千帆表情认真,“记住了,合理性只是确保你不会被怀疑,而一旦被怀疑,无论多么合理的事情,都经不起揣摩和盯梢。” “我明白了。”周茹点点头,“隐蔽工作最重要的是不被怀疑,一旦被怀疑就距离暴露不远了。” “很好,你很聪明。”程千帆高兴的说,“你的工作比较简单,就是负责电台,所以,平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此就是最好的掩护。” “组长,我的公开身份是?”周茹问。 “此事我已经有过思量。”程千帆沉吟片刻,“金神父路三十四号新开了一个‘文友社’,此地正在招聘女性文员,你去应聘这个职务。” 说着,程千帆将一份招聘广告纸递给周茹,这是他那日从电线杆上撕下来的。 因为金神父路三十二号曾经是红党的安全屋的缘由,程千帆对于金神父路三十四号的这家文学社很感兴趣。 他此前私下里查探了一番,首先排除了这是红党新开之秘密据点的可能。 盖因他查到这个文学社的创办人是柳明非,此人是上海一个颇有名气的文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媚日文人’。 严格来说,此人还是程千帆在东亚同文学院的学长,素来对日人亲近。 且根据程千帆的观察,这个文学社的成员,多半是一些和日本人有关系的文人墨客。 如此,这个文学社的性质就可见一斑了。 这种文学社,和日本人有一定的关系,不过,这些人不是情报人员,就是一群拿了日本人的好处为日本人摇旗呐喊的败类。 这些媚日文人,写文章是一把好手,警惕性不足。 周茹打入这个文学社,安全上没有太大的隐患,且能够接近这些媚日文人,获取第一手的情报。 …… “这个文学社有问题?”周茹立刻问。 机灵。 程千帆赞许的点点头,“这就是一帮媚日文人的文社,你在此工作,可以观察他们,掌握他们的动向,同时这些人多是有身份的人,和这些人成为朋友,对你的身份也是一种保护。” “明白了。”周茹点点头,“组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来听听。” “在文友社,属下就是一个对政治不感兴趣、沉迷文学、想要找一份文学性质工作的知识女青年。”周茹想了想说道。 “很好。”程千帆欣慰的点头,他对周茹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 “组长,余主任令我抵沪后,即刻发报报平安。”周茹说道,“现在发报吗?” 程千帆看了周茹一眼。 “我来拟电文,你发报。”程千帆沉思片刻,说道,对于这份电文,他早就计划好了,有了腹稿。 周茹打开皮箱,拎出电台箱,很快就调试好。 “杭城余主任钧鉴,并转南京戴处长。” “现有一批法制卢比手枪流入黑市,我方是否需要购买以为战备。” “另,现有一批医疗物资,其中有新式西药磺胺,据闻对枪伤有极神奇之疗效,属下建议紧急买入,此可为我隐蔽战线同志救命之药物。” “唯此磺胺价格昂贵,经费不怠,特请上峰定夺。” “职部程武方。”程千帆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民国二十五年,五月七日夜十一时一刻。” 本周五上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 职部程武方,给钱! 程千帆说一句,周茹记录一句。 程千帆语罢,周茹拿着刚刚写好的电报稿交于程千帆审阅。 “组长,还需要修改吗?”周茹小心翼翼问,“就这么发出去?” “恩。”程千帆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递还与周茹,“发报吧。” 周茹看了组长一眼,想要提醒程千帆:组长,您第一次给上峰发报,就满篇都是要钱,这真的好吗? 是的,在周茹看来,组长的这篇电文,尽管通篇都是较为严肃之汇报工作、向上峰请示之意。 但是,探究其里,她觉得这完全可以概括为一句话: 职部程千帆,给钱! 不过,这毕竟是周茹初次与程千帆会面,她不知道这位年轻英俊的组长的脾性,看到程千帆坚持,她不敢多言,老老实实的拿着电报稿去发送。 滴——滴滴——滴滴! 程千帆待周茹发报完毕,惊讶问,“你不需要看密码本?” “为了保密,属下将密码本都背熟了。”一直表现的略略紧张的周茹露出自信的笑容,“组长请放心,只字不差。” …… 杭城,雄镇楼。 电报室内仪器灯光闪烁,滴滴滴声此起彼伏,电报员戴着耳机,表情严肃,有人接收了电报,立刻有译电员接过电报纸,去转译室内紧急转译。 在电报室外,双岗双哨,子弹上膛,戒备森严。 半月前,红党二、六军团突破金沙江防线。 日前,日寇华北驻屯军大规模调动,兵临天津城下。 红党发表《停战议和一致抗日》通电,引得舆论热议。 西安方面的情报显示,张、杨二人受到此通电蛊惑,剿匪迟滞。 内蒙方面情报显示,德王蠢蠢欲动,似有意欲投日之举动。 两广方面,李、柏二人与‘陈广州’之间往来密切,似有密谋。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政局、军情动荡,颇有些风雨欲来之势,雄镇楼电讯科承担了特务处的一部分电报工作,紧张而忙碌。 “科长,这有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 “转译没?” “没有。”电报员摇摇头,“此电文属三级绝密。” 科长惊讶接过电报纸,“此前从未收到过此电台来电?” “没有。” “我知道了。”电讯科科长拿着电报纸迅速离开。 …… 几分钟后。 小白楼。 尽管已经是深夜,小白楼灯火通明。 余平安仍然在伏案工作。 “余副主任,三级密电。”武元芳将电报纸轻轻放在余平安办公桌上,“孙科长送来的。” “元芳,你出去吧。”余平安摆摆手。 “是。”武元芳没有去看桌子上的电报纸,径直转身出了门。 余平安从保险柜中取出一个蓝色封面的本子,这是他亲自编写的密码本,专司于程千帆的潜伏小组联络。 很快,电文译出: “杭城余主任钧鉴,并转南京戴处长。” “现有一批法制卢比手枪……” …… “……唯此磺胺价格昂贵,经费不怠,特请上峰定夺……” “职部程武方。” “民国二十五年,五月七日夜十一时一刻。” 余平安放下手中钢笔,拿起译电,扫了一眼。 他是既有些发怒,又觉得好笑。 这个程千帆,深更半夜来电,通篇上下就写了两个字:缺钱! 特务处各下线单位千方百计向上级要经费,这是常态,但是,程千帆这个混小子什么时候也染上这个坏毛病了。 刚给了五百法币的经费,这就不够用了! 还是说这小子贪污公款经费以为己用? 余平安摇摇头,以他对程千帆的观察和了解,这个年轻人很有朝气,有理想,当不会如此。 …… 余平安拿起电文,此番仔细看。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新式西药磺胺……对枪伤有极神奇之疗效……救命之药物’这句话上面。 新药。 磺胺? 对枪伤有神奇疗效? 余平安第一反应是程千帆莫不是遇到江湖骗子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极为聪明,当不会犯下如此愚蠢错误吧。 余平安按下响铃,“请医务室董医师来一趟。” 很快,武元芳带着一个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赶来,他自己知趣退下。 …… 董医师拎着药箱,满头大汗,进门便问,“余副主任,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身体没事。”余平安请董医师落座休息,亲自给医生倒了一杯水,“垚洺兄,你可听说过一种新式西药,其名磺胺。” “磺胺?新式西药?”董医师先是一愣,思考片刻后摇摇头,“余副主任,属下并没有听过此种药物。” “据闻此种药物对医治枪伤颇有奇效。”余平安心中已经倾向于怀疑程千帆遇到骗子了,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继续说道。 “医治枪伤?奇效?怎可能!”董医师下意识要摇头,却是突然起身,慢慢踱步思考。 余平安没有打扰他思考。 好一会,董医师眼中一亮,抚掌,“属下想起来了,属下曾经听人提及西洋人正在研制一种对治疗枪伤感染有效果之新药。” “那么说,确有此药?”余平安难掩惊喜,问道。 若果然有此神器效果之新药,此乃无数特务处特工、国军将士之福音。 “属下只是听说过西洋人在搞此种研究,至于说有无成果,是否便是这新药磺胺,属下就不知道了。”董医师说道。 余平安心中大定,尽管董医师并没有确定磺胺的存在,但是,最起码他的解释让余平安知道程千帆绝非无端妄言,对于此新药磺胺多了几分信任。 “烦你来此一趟,辛苦了垚洺兄。”余平安虚手送客。 “主任您客气了,您身体没事,我就放心了。”董医师连忙说道,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那神奇之药果真研制出来了?叫磺胺?” “垚洺兄,还需多方印证。”余平安缓缓地说,“还望垚洺兄切勿声张。” “我晓得,晓得的。”董医师连连保证说,随后摇头叹口气,“果有此神药,当可救无数抗日将士。” 在董医师离开后,余平安冲着进来的武元芳低声说,“查一查董医师。” 董医师说的是‘救无数抗日将士’,而非‘国军将士’,当下国军和日寇暂时无大规模冲突,最大之战事在陕北。 “遵命。”武元芳接令离开。 第168章 死信箱 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本部驻地。 戴春风看着手中的两份电文。 其中一份是程千帆发往杭城雄镇楼转南京特务处本部的电文。 另外一份是余平安亲拟的电文。 “又是一个会伸手要钱的混小子。”戴春风扫了一眼程千帆的电文,笑着摇摇头。 特务处成功抓捕华北日特头目暨土肥原贤二的助手川田永吉,随后破获了杭城远藤博间谍案,更是揪出了隐藏在杭城国军中的通日叛徒。 这让戴春风在老头子面前很是长了脸。 这两件案子,程千帆都有大功。 对于这位小老乡、故人之后,戴春风甚是喜欢。 复看了余平安的电文,戴春风精神为之一振。 磺胺,新式西药,对枪伤等类似感染有奇效? 他顿时起了兴趣,拿起程千帆的电文又仔细看了看。 对程千帆更加欣赏了。 这小子也不是死要钱,嗅觉灵敏,第一时间意识到这种新式西药的重要性,不错,不错。 余平安来电请示,请特务处南京总部调查新式西药磺胺的真实性,并且建议,‘倘若果有此神奇药物,宜果断购买,以为战备之用。’ 余平安的建议比之程千帆更加高屋建瓴,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程千帆所言的沪上黑市上的些许药物,建议国府方面应该果断向欧洲求购此药,甚至直接上升到了战备的高度。 “齐伍,你看看这两份电文。”戴春风将电文递给齐伍。 “竟然有此神奇药物?”齐伍仔细阅读电文,“国立中央大学的萧一凡教授是西药专家,可以找他求证此事。” “此事交给你去办。”戴春风点点头,对于国立中央大学的这位萧教授,他也是略有耳闻,此人擅长西医外科,是一位西医大拿。 “若果然证实,这个程千帆又立一功啊。”齐沃笑了说。 “也是个不安分的混小子。”戴春风笑着说。 齐伍心中一动,处座对这个小老乡的态度,已经是有些许宠溺之意了。 …… 程千帆离开金神父路,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星夜赶赴码头仓库,取了三盒磺胺。 一盒内有五剂磺胺粉。 马思南路,彭与鸥的住所。 彭与鸥还没有入睡,他满腹心事。 几个小时前,他接到消息,康二牛以及大壮的情况也恶化,两人也开始发高烧,这是枪伤感染的迹象。 特别是阿海,汉斯表示,如果不能在天亮前拿到磺胺,阿海性命堪忧。 夜深人静,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了楼下的邵妈。 “谁?” “钱兴火。” 邵妈猛然一惊,她示意门外的同志稍等,立刻上楼去通知彭与鸥。 彭与鸥此时已经被楼下的声响惊动,他拎着一把转轮手枪下来。 “是钱兴火同志。”邵妈低声说。 彭与鸥快步走到门后,轻轻开了小半门,两个人再次隔门对话。 门外递进来一盒东西。 彭与鸥接过。 “这是磺胺,治疗枪伤有奇效。”程千帆嘶哑着嗓音说道。 “磺胺!”彭与鸥大惊且喜,他正在为何处寻觅此药发愁,没想到‘星火’同志竟然送货上门了。 “这药是哪里来的?” “此前提及黑市上的那批药物,偶然得知其中有新式西药磺胺,连夜买了一盒送来,中枪的同志应该急需此药。” “太好了,星火同志,我代表同志们谢谢你,这药太及时了。”彭与鸥激动说道。 “此药极为珍贵,我建议组织上尽快筹集资金购买。”程千帆说道,他心中微微惊讶,本来还以为彭与鸥不知道此药,他还需要费一番口舌讲解。 “你说的对,此药太宝贵了,此事我会以最快速度安排。”彭与鸥看了一眼,看到邵妈离的较远,他低声问,“日间传讯邵妈……” “事态紧急,只能出此下策。”程千帆说。 “谢谢。”彭与鸥真诚道谢,‘星火’同志这是冒险报信,拯救了一位即将落入敌人陷阱的同志。 “关于阿海中伏之事,我怀疑特务是盯上了申报馆的方木恒,从此人身上注意到了阿海。” “可有确切证据?”彭与鸥急问,对于阿海的暴露原因,这是彭与鸥最关注的事情,他甚至怀疑组织内部有敌人奸细。 “没有,只是怀疑。”程千帆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平江村杨细妹处,我会安排人救助,组织上切不可再派人前往。”程千帆说。 “万万不可。”彭与鸥说道,‘星火’同志是组织上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王牌特工,他不允许程千帆冒险。 “彭教授放心,我不会出面,已经有较为安全之计划。”程千帆说道,“杨细妹处境危机,等不得。” 彭与鸥沉默片刻,终于点头,“万事小心,是不可为,不可强求。” “我会注意的。”程千帆嘴巴里咬的小核桃,嘴唇发酸,他将小核桃‘移动’到另外一边,继续说道,“你我此种接头方式不安全,我提议设置一个死信箱,今后可通过死信箱联系。” “可以。”彭与鸥也正有此意,‘星火’同志连续两次星夜拜访,这无论是对他还是‘星火’同志都极不安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人正巧从门口街道路过,暴露几率太大。 “檀香山路,慧雅书店左侧有一个巷子,巷子出口左侧数十步,有一较为隐蔽的废旧信箱,我会用磁铁将情报吸附在内侧隐蔽处,每日早晚可派人查看一次。” “檀香山路,慧雅书店左侧巷子,废旧信箱,每日早晚查看一次。”彭与鸥复述一遍。 “彭教授,保重。”程千帆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 “‘星火’同志,保重!”彭与鸥从房门内伸出手。 程千帆微微错愕,两个人的手重重的握在一起。 有了死信箱,除非有紧急情况,或者是组织上有指示两人可以直接联络,否则的话,他们二人很难再见面。 危机四伏的潜伏工作,此一别,再见之日难以预料。 …… 在程千帆离开后约莫二十分钟,彭与鸥悄悄离开家门,他要紧急前往汉斯诊所送药。 程千帆则马不停蹄的返回家中,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利用方木恒去救助杨细妹。 不过,在回到家中见到李浩后,李浩却告知了一个令他颇为意外的消息。 第169章 略施小计 对于如何引方木恒去救助杨细妹,程千帆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计划。 不过,在从李浩以及皮蛋的口中得知一个意外情况后,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必须做出调整了。 “你是说,你们下午在麦琪路碰到了何关与刘波?”程千帆讶然问。 “是的,何警官、刘警官还有一个男的,他们三个人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李浩说。 “另外那人是谁?认识吗?”程千帆问。 李浩摇摇头。 他身旁的皮蛋却是突然说,“帆哥,我知道,那是方家少爷。” “方家少爷?” “是的,帆哥,国华食品厂的方家大少爷。”皮蛋说道,“我还吃过他分的馒头呢。” 程千帆是惊讶无比的,方木恒竟然与何关以及刘波一起? 特别是方木恒,这家伙对巡捕成见颇深。 他十分不解,这三个人怎会搞到一起去的。 “他还给过你馒头吃?”程千帆不动声色问,他发现自己对于方木恒的了解还不够全面。 “瘌痢头本来是不敢向方家少爷讨吃的的,有一次他饿极了……”皮蛋说道。 程千帆通过皮蛋的讲述,脑海中已经勾勒出整个过程画面: 小乞丐平素是不敢向方木恒这种衣着光鲜、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之人乞讨的,这些人对肮脏的小乞丐极为厌恶,弄不好就会招来一顿打。 一次,瘌痢头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大着胆子在檀香山路向一个公子哥儿乞讨。 他认得此人是国华食品厂的大公子。 此人正是方木恒。 方木恒身上没有吃的,竟然亲自去了不远处的馒头铺,买了两个热乎乎的肉馒头与瘌痢头。 瘌痢头狼吞虎咽就要吃,被阻止。 方木恒不嫌脏,竟然用手帕擦拭了瘌痢头的手,告诉他吃东西要洗手。 这一天,是瘌痢头从记事开始,双手最干净的一天。 从这之后,国华食品厂的方家大少爷是好人,会给小乞丐买馒头吃,这个消息在瘌痢头所在的小乞丐团体的小范围内传开。 十几个小乞丐甚至还内部开会,每天一个人,轮流去找方家大少爷乞讨。 为大家带来‘福利’的瘌痢头对此没有意见,不过,瘌痢头坚持表示,要找方大少爷要馒头吃,可以,但是,手必须洗干净。 皮蛋说记得,那一天轮到他,他洗干净双手去找方木恒乞讨,方木恒看了一眼他,笑了笑,显然已经习惯了。 他带着皮蛋去申报馆斜对面的馒头店买了两个肉馒头,甚至没有忘记细心的叮嘱皮蛋吃完再离开,别被别的大乞丐抢了。 程千帆的表情是无比复杂的。 从皮蛋的口中他仿佛看到了全新的、更加清晰的方木恒。 是的,这个人没有革命经验,行事不够谨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幼稚,以至于被敌人多次当做诱饵而不自知。 但是,方木恒爱国,他热爱这个国家。 一二八抗战之后,远在美国的方木恒立刻回国,要为抗日出一份力。 方木恒有一腔热血。 最让程千帆动容的是,方木恒对贫苦人家的善心,给小乞丐买吃的,这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能够丝毫不嫌弃的掏出手帕擦拭瘌痢头的双手,叮嘱他要吃东西注意卫生,这是非常难得的,这是真的善良。 善良的方木恒,革命经验不足、‘幼稚’的方木恒。 程千帆感慨不已,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方木恒,其实最应该去的就是西北,去红色之都,在那里,方木恒应该能够很快成长为一位非常优秀的、热情似火的纯粹的善良的革命战士! 程千帆对方木恒的印象好了很多。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依然认为方木恒是‘笨蛋’的看法。 在危机四伏的潜伏战线中,方木恒的善良、幼稚和满腔热血,值得钦佩,却是不折不扣的双刃剑。 要知道,这已经在他自己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两次被敌人利用了! …… 刘波、何关、方木恒,这三个家伙竟然搅和在一起了。 一个日本特务刘波,一个做事情不动脑子、鲁莽的何关,一个行事欠考虑、‘幼稚’、行事同样冲动的方木恒。 程千帆想想就是头大不已。 狡猾的刘波,完全能将这两个笨蛋玩的团团转。 他们在找人? 找谁? 阿海! 程千帆立刻得出自己的判断。 阿海中枪、脱险,正在被特务搜捕。 从目前得知的情报来分析,阿海就是在申报馆工作、接触和引导方木恒参加革命的那位同志。 应该也是方木恒所掌握和值得的唯一的一名党内同志。 现在,阿海出事了,方木恒应该很着急,也很担心。 他要寻找阿海。 肯定是找不到的。 所以,方木恒找了何关以及刘波帮忙寻找。 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这三个人是怎么搞在一起的,对巡捕成见很深的方木恒为何竟同何关以及刘波成为好友。 不,确切的说,已经不是好朋友的范畴了: 方木恒尽管革命经验不足,有些‘幼稚’,但是,幼稚不等于是傻子,他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的将阿海的情况告知朋友的。 这说明何关以及刘波已经得到了方木恒的认同。 这三个人是志同道合的团伙? 程千帆的脑海中有了这么一个猜测。 他的内心是震惊的,他的表情是惊讶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得知这三个人搅和在一起,最直接影响就是程千帆不得不放弃此前所设想的引方木恒‘入彀’的计划。 放弃计划的原因非常直接: 因为刘波! 对于刘波这名潜伏在巡捕房的日特,程千帆格外警惕并且深深忌惮。 要知道,一直以来刘波都与程千帆的关系颇为不错。 程千帆进入巡捕房后,刘波就对他颇为照顾。 在程千帆的眼中,刘波是一个很热情,有一定正义感的巡捕,这在巡捕中可以说是殊为难得的。 若非程千帆严守组织纪律,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政治倾向,更从未考虑过发展身边的同事参加革命,不然的话,他的红党身份恐怕早就暴露了。 第170章 方木恒在行动 “太太,曹太太打电话来,约你去打牌。” “晓得咯。” 檀香山路,何关的家中。 何夫人哼着小曲儿,穿了一身崭新的旗袍,“景妈妈,你看我穿这身怎么样?” “太太,这一身旗袍穿在您身上,简直年轻了十岁呢。”景妈妈恭维说道。 “老咯,老咯,人老珠黄了。”何夫人心中欢喜,摆摆手说。 “太太,关少爷今天回来吃饭吗?”景妈妈问,她要忙活一天的饭食,需要先打听好。 “小兔崽子几天没着家了。”何夫人嘟囔了一句,“关关爱吃小黄鱼,今天买两条。” “好的勒。” 对着大衣镜又美滋滋的照镜子,何夫人拎着小坤包,准备赴牌局。 一出门就看到一个小毛头在门口探头探脑,吓了何夫人一大跳,“咛个小赤佬,堵门口做什么,去去去。” “太太,这是何关何少爷的家里吗?” “你哪里的,找我家关关做什么?”何夫人惊讶不已。 “我,我帮兰姐姐送信……”小毛头有些害怕,伸出手,手里捏着一封信。 “什么信?给我吧。” “不行,兰姐姐说只能给何关少爷。” “拿来吧你。”何夫人一把从小毛头的手里拿过信,直接拆开看。 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何夫人的脸色就变了,好似开了染坊,整个人更是如同炸刺的猫儿,“这个兔崽子!” 说着一把拉住了要逃跑的小毛头,“说,这个兰姐姐是谁?” “兰姐姐,兰姐姐就是猫耳巷的兰姐姐啊……太太,太太,放开我。”小毛头急的乱蹦,混乱中踩了对方一脚,何夫人吃痛松开手,小毛头吓得逃一般跑开了。 “兔崽子!不学好的兔崽子!”何夫人无暇顾及逃走的小毛头,气的七窍生烟。 猫耳巷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一群不知羞的半掩门娼妇营生! 这个兔崽子,竟然和小娼妇勾勾搭搭,气死老娘了。 听到门口动静出来查看的景妈妈看到何夫人出门左转,喊道,“太太,曹太太家在右边。” “不去了!”何夫人气哼哼说,“打电话给曹太太,我今天不去了。” “太太,您去哪?” “巡捕房!” …… 一脸憔悴的方木恒,胡子拉碴的来到申报馆楼下。 “方先生,方先生。”门房老康叫住了他。 “老康,有事?” “方先生,有你一封信。”老康将一封盖了新鲜邮戳的信件递给方木恒。 “谢了,老康。” 方木恒拿着信件,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方木恒先生亲启’几个狗爬的字,嫌弃的摇摇头。 对于汉字,方木恒打心眼里骄傲,此前文化圈有一帮人竟然呼吁废除汉字,改用拉丁字母,方木恒很是在报端上和这些人打了一通嘴仗。 这是哪个家伙,字写得这么难看。 方木恒拆开信,看着同样是狗爬的字,又是一阵摇头。 旋即,他脸色一变,将信纸信封直接塞进兜里,转身就走。 “方先生,你不上班了?”老康在身后喊道。 “老康,帮我向总编请假,我出去采风。”方木恒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扭头喊道。 …… 约莫一个小时后。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方木恒急匆匆的付了车钱,“不用找了。” 他快步走到大门口,就要往里进。 “喂,干什么的?”岗哨一把拉住他,问道。 “《申报》记者。”方木恒掏出记者证,不耐烦说。 闻听是记者,岗哨的脸色好了很多,“这位先生,你找谁?” “三巡的何关何警官。” “何警官不在。”岗哨说。 “刘波刘警官呢?” “刘警官在,我可以帮您喊他下来。” “快点,耽误了事情,你吃带不起。”方木恒没好气说。 岗哨心里骂了句,走进岗亭,拿起电话,摇了摇,“接三巡。” “我是程千帆,什么事?” “程警官,外面来了一个《申报》的记者找刘波刘警官。” “好了,我知道了。” 程千帆放下电话,朝着正在和众人推牌九的刘波喊道,“刘哥,外面有一个《申报》记者寻你。” “晓得了。”刘波手里不紧不慢的摸着牌九,猛然一番,“哈哈哈,通吃,给钱,给钱。” “册那娘!” “老刘,手气不赖啊。” 刘波哈哈大笑着,接过众人递过来的钞票,数了数,却是将一半又放回去,“哥几个,对不住了,有人找,出去一趟。” 众人笑骂着接过退回来的一半钞票,摆摆手,“去吧,去吧。” …… 刘波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换了一身便装,又去找了金克木请了假,这才出门而去。 程千帆走到走廊抽烟,看着刘波步伐匆匆的出现在院子里,在门口与方木恒碰了面,他慢条斯理的吐了口烟圈。 大头吕凑过来。 程千帆摸出打火机,帮大头吕点上烟,两个人一阵喷云吐雾。 “老刘这几天在忙什么?”大头吕指了指窗外,问。 “不晓得。”程千帆摇摇头,“我回上海好些天了,今天才碰到刘哥。” 大头吕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聊起了可怜的何关。 “你说,关少爷做什么了,何夫人都跑来捕房‘抓人’。”大头吕挤眉弄眼。 …… “何关呢?”方木恒急声问。 “被他妈妈抓回去了,出什么事情了?”刘波低声说,就在十来分钟前,何夫人来到巡捕房,对着正在推牌九的何关好一通骂,平素桀骜的关少爷,面对老妈是动都不敢动,猫儿一般被揪着耳朵抓走了。 “那边传信给我了。”方木恒低声说,语气振奋。 “信呢?”刘波心中大喜,急忙问,他没有在门口停留,带着方木恒离开,边走边说。 “字很难看。”方木恒将信拿出来。 刘波看了方木恒一眼,好奇这个家伙这个时候竟然还纠结字的好坏,而且以他的经验,情报人员传递情报,肯定会掩饰本来字迹,字写得好看才怪呢。 仔细阅读了信件,刘波将信纸随手放进兜里,“走,找个僻静地方。” 对于刘波将信件收起来并没有返还给他,方木恒竟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也让刘波在心里骂了句: 笨蛋。 第171章 方木恒与杨细妹 这封信中主要讲述了两件事。 其一,阿海已经脱险,勿念。 其二,阿海此前的工作是救助、帮助童工,现有平江村窝棚区幼女杨细妹,其姐杨大妹被资本家迫害致死,病重的母亲也已经去世。 阿海躲避特务抓捕,不好出面,请方木恒出面救助杨细妹,将其送往南市的养育院。 南市养育院,此地和红党有关? 刘波暗自思忖,他否决了这个判断。 他知道这个位于南市的养育院,该养育院在沪上颇有名气,养育院颇受孙夫人关照,上海市民也多有捐资捐物,条件较好。 红党选择这个养育院,似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不管怎么说,红党派人联系了方木恒,这是好消息,通过方木恒,他可以进一步接触到红党。 在日军内部,普遍对红党不太重视,认为这支被国府压迫在陕北贫瘠之地的红色武装不值得一提。 不过,刘波不这么看,他对红色一直保持警惕,据他所知,沪上很多反日团体都和红党有关。 相比较在战场上拿刀拿枪的敌人,红党不遗余力的在中国老百姓中宣传反日,宣传华夏民族自豪感,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反而更加值得警惕。 …… 得知阿海脱险,方木恒心情不错。 对于阿海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牵挂着窝棚区的杨细妹,方木恒更是无比敬佩,这也正是他愿意向红党靠拢的原因。 “刘大哥,我打算将杨细妹带回家,给她最好的生活,教她识字,上学,过一个中国孩子应该有的生活。”方木恒激动的说。 “不行!”刘波断然反对,“信上说,杨细妹要送往南市养育院,必须按照信中安排去做。” “为什么?”方木恒反驳说,“养育院的孩子太可怜了,在我家里,她可以有更加舒适的生活。” “木恒,你的想法是好的。”刘波语重心长说,“但是,请记住,你必须严格执行命令。” 看着还要反驳的方木恒,刘波表情严肃说,“忘记我怎么说的了?爱国行动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严格遵守纪律,你知道为什么阿海一直没有进一步发展你进入他们的组织?” “为什么?”方木恒问。 “你的爱国热情值得称赞,但是,木恒你要改掉这种散漫的作风,要小心谨慎,以严格的纪律约束自己。”刘波表情严肃,“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阿海和他的组织是不会真正接纳你的。” 闻听刘波语重心长的言语,方木恒愣住了,他仔细思考,终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希望你真的明白。”刘波叹口气说。 他觉得自己为方木恒操碎了心。 方木恒是笨蛋,他很高兴,这意味着他能够将方木恒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他又不得不规劝和培养方木恒,只有方木恒不断进步,才能最终被红党接纳,他也才能够顺利打入红党内部。 刘波自己想来都觉得很荒唐,作为一名优秀的帝国特工,他竟然不得不煞费苦心的帮助红党培养一个革命者。 …… 苏州河畔。 窝棚区,平江村。 “慢点吃,别噎着。”一名党务调查处的特工打了一下杨细妹的脑袋。 杨细妹抬起头,冲着他感激的咧嘴笑。 这两天,杨细妹感觉自己活在了天堂中,这是她记事以来从来没有的吃饱饭的好日子。 “花猫一样。”特工嫌弃的皱了皱眉头,拿起自己的毛巾,帮杨细妹擦拭了脸上的泥土。 “胖子,你傻了,还真把这丫头当女儿养了啊。”另外一个瘦子特工骂了句,瞪了杨细妹一眼。 杨细妹怯怯的窝在角落,守护着自己手里的馒头。 这个大叔是坏蛋,总是打她,那个大叔虽然也打她,但是,给她东西吃,是好人。 “杨细妹家在哪里?” 外面传来了男子问路的声音。 两名特工对视一眼,‘终于来了!’ “丫头,你慢慢吃。”胖子说道。 “胖子,你他娘的磨蹭什么。”瘦子骂道。 两人掀起破旧的竹席,钻了出去,躲起来监视。 …… 杨细妹看了看手里吃了一半的馒头,又看了看空荡荡、脏乱不堪的窝棚,心里害怕,小女孩竟有一种失去亲人的恐慌感。 “大叔,大叔。”杨细妹喊道。 “闭嘴,揍你!”瘦子低声恐吓。 杨细妹吓坏了,不敢再吭声,看着手里的半拉馒头,有些手足无措,却是突然吓得发抖: 是来抢自己的馒头的吗? 她想要将馒头藏起来,左看右看,没有地方藏。 小女孩惶恐的将馒头在泥水中拼命的滚动,然后将脏臭无比的馒头藏在了自己的身后,这样应该就没有人来抢了吧。 …… 滚地龙式的窝棚不到一米高。 刘波没有进来,在外面等候,同时打量着这个贫民窟。 方木恒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光鲜亮丽的西装,他半跪着钻进来,就看到了满眼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小囡囡。 “你叫杨细妹?”方木恒的脸上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小声问。 惊恐的小女孩两只手藏在后面,拼命往后躲,却是直接倒下来,脏臭的半拉馒头也掉在泥水中。 “馒头,我的馒头。”杨细妹直接扑上来,捞起脏臭馒头,拼命的往嘴巴里塞进去。 方木恒上去抱住杨细妹,杨细妹拼命的挣扎,依然没有停下嘴。 “脏,脏,不要吃。”方木恒试图将馒头抠出来,却是被小女孩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右手。 方木恒从小就怕疼,此时此刻,他却没有惨叫,也没有将右手从杨细妹的口中‘救’出来。 他一只手抱住杨细妹,一屁股坐在泥水中,从自己的西装口袋中掏出一粒水果糖,依旧是笑着,说道,“吃这个。” 杨细妹看着花花绿绿的糖纸包裹的水果糖,愣住了。 松开了嘴巴。 …… 方木恒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背上的血迹和牙印,他心里疼的厉害,不是疼自己,是心疼杨细妹。 他小心翼翼的拨开糖纸,将水果糖放进杨细妹的嘴巴里,轻声问,“细妹,甜吗?” 杨细妹惊恐着的眼睛瞪大,蓦然,小女孩的眼中闪烁一抹难以言语的惊喜。 “走,细妹,叔叔带你回家。”方木恒半跪着,两只手抱起杨细妹,小心翼翼的、慢慢的退出去,就像是抱起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在他的身后,竹席后面,两双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第172章 刘波是红党!(第1更求订阅) 滚地龙窝棚狭窄而黑暗。 方木恒钻进来的时候是背光。 躲在竹帘后面的胖、瘦二特工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人是方木恒。 方木恒半跪着抱着杨细妹退出窝棚,用脑袋顶起竹帘,阳光照射进来,方木恒偏了身子,避免竹帘上的毛刺扎伤杨细妹。 胖子和瘦子此时才看清楚来者何人。 本来兴冲冲的准备悄悄的跟踪、亦或是直接抓捕这名送上门的‘红党’的两人呆住了。 竟然是方木恒! 瘦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依然还要冲出去,却是被胖子一把拽住。 “你做什么?”胖子压低声音说道。 “抓人啊。”瘦子说道。 “抓个屁!”胖子低声骂了句,“那是方木恒,你抓他做什么?” “抓,抓他……”瘦子本来想要反驳,终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是啊,抓方木恒做什么? 且不说方木恒不是红党。 即便是方木恒是真的红党,汪组长也不会让他们抓人的。 这家伙是他们一直监视的诱饵。 用汪康年的话说,这样的笨蛋,多多益善,养着,钓大鱼。 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们甚至有一种感觉,汪组长嫌弃方木恒,半点抓此人的想法都欠奉。 …… “怎么样?你受伤了?” “没事,我们走吧。” 窝棚外传来了男子对话的声音,听声音一个是方木恒,另外一个是谁? 两人心中大喜,方木恒的出现是一个意外情况,让他们空欢喜一场,但是,和方木恒一同出现的这个人肯定是红党! 两人小心翼翼控制不发出声音,慢慢的在泥水中挪动到窝棚口,轻轻掀开门帘去看,同时从腰间掏出毛瑟手枪,准备下一步行动。 汪康年给他们的命令是,尽量跟踪,找到红党的落脚点,最起码要搞清楚此人姓甚名谁,做什么工作,住在哪里。 对方倘若十分警惕,跟踪困难,便直接先抓了再说。 看着同方木恒说话的这名男子,两个人又是愣住了。 刘波。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刘波刘警官。 竟然是刘波! 两人大惊。 作为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他们要在法租界活动,首先要做的就是认清楚法租界的巡捕,故而他们是认识刘波的。 同方木恒一起来营救杨细妹的竟然是巡捕房的警官刘波——这着实让两人震惊。 刘波是红党? 这是两人脑海中的想起的第一念头。 …… “刘哥,我要先带杨细妹回家。”方木恒的声音传来。 “不行,木恒,我再三强调,要遵守组织纪律。”刘波表情严肃,低声说。 “刘哥,我带她回去,给她吃点好吃的,养养身体。”方木恒低头看了一眼缩在自己的怀里,一脸胆怯的杨细妹,心里那个心疼啊。 “不行。”刘波摇摇头,“木恒,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必须服从命令。” “刘哥,求你了,就两天,我带她回去,顺便请个医生帮她检查一下身体。”方木恒哀求说。 “那好吧,就两天。”刘波点点头,再次强调,“木恒,就两天。” 方木恒抱着杨细妹,同刘波一起快步离开。 …… 胖瘦二特工并没有出来跟踪,也没有进行抓捕行动。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跟踪来人,弄清楚来人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巡捕房的警官刘波,身份已经确定,他们自然不需要再跟踪此人。 而且,刘波是老资格巡捕,据说枪法和身手不俗,两人几乎是瞬间就决定: 安全起见。 此外,闻听了刘波与方木恒的对话,两人皆是大喜过望。 听这对话,刘波是红党没跑了。 这说话口气,一听就是习惯了约束手下、发号施令的。 一屁股坐在泥水中,身上都是污泥,散发着烂臭味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咧开嘴,想要大笑,又不得不憋着。 “发达了!”这是两人此刻的共同心声。 刘波是老资格巡捕,有着如此重要掩护身份之红党,绝对是大鱼. 不,应该是一条超级大鱼。 …… 薛华立路22号,中央巡捕房。 总巡长覃德泰来到三巡捕厅,召集全队训话。 “报告覃总,中央巡捕房三巡应到二十三人,除何关、刘波请假外出外,实到二十一人,请覃总训示。” 马一守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向覃德泰敬礼。 “稍息。”覃德泰环视众人,满意的点点头,“很好,精神抖擞。” “就在今天上午,费格逊总监亲自致电与我,总监阁下对中央巡捕房近来之出色表现予以夸奖。” “覃某人可以骄傲的说,有赖于诸位兄弟的努力工作,法租界中央区治安良好,几近夜不闭户,上至租界高层,下至普通市民,皆有口称赞。” 啪啪啪。 程千帆立刻鼓掌,很快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覃德泰看了一眼程千帆,心中满意,年轻人端地是机灵可爱。 覃德泰一摆手,探长赵枢理与副总巡长金克木一起抬着一块牌匾进来。 “罪恶克星、保境安民!”覃德泰指着牌匾,高兴的说,“说的好啊,这是中央区市民对我们的工作之极大肯定。” 哗哗哗。 更加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程千帆眼光敏锐,他觉得这字有些眼熟,很像是证件科老盛的手笔。 …… 覃德泰兴致勃勃,又是几分钟的演讲,众巡捕掌声不断,气氛十分热烈。 最后,覃德泰表情严肃的宣布: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金克木不再兼任三巡巡长之职务。 原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马一守晋升为三巡巡长。 原中央巡捕房三巡警官程千帆晋升为三巡副巡长。 哗哗哗。 掌声雷动。 覃德泰很满意的点头,众望所归啊,很好。 新任三巡巡长马一守上台,激动的马巡长讲述了自己加入巡捕房以来之兢兢业业,说到动情处,禁不住潸然泪下。 覃德泰不时点头,表示赞许,甚至陪着落了一滴泪。 程千帆登台,他没有讲述长篇大论。 程副巡长再三感谢覃总和金副总的抬爱,表示自己诚惶诚恐,一定好好配合马巡长的工作,不负覃总、金副总的信任,尽全力当好马巡长的助手。 “千帆不才,甫履新职,或难免有年轻不足之处,诸位同僚都是千帆的前辈,还望担待一二,我相信,有覃总的英明领导,有金副总的谆谆指导,有马巡长的亲自坐镇,有诸位同僚之专业工作,中央巡捕房三巡的工作一定能够更上一个台阶。” 程千帆说完,昂首挺胸,向覃德泰、金克木、马一守敬礼。 第173章 三巡要变天了(第2更求订阅) 程千帆的发言博得了满堂彩。 覃德泰甚是满意,和马一守以及程千帆分别握手,又勉励了二人两句,这才带人离开。 众巡捕注意到,覃总除了和程千帆握手之外,还拍了拍程副巡长的肩膀,低声交代了两句,脸上更是笑意盈盈。 “马巡长,恭喜啊。” “马头,要请客咯。” 马一守志得意满,和众人寒暄着。 很快,围着马一守的众人又转去围住了程千帆。 “小程,恭喜啊。” “什么小程,是程副巡长。” 众人纷纷上前恭喜。 “千帆经验不足,还望诸位老哥哥多多帮衬。” “没说的。” “肯定的。” 看着被众人围着祝贺的程千帆,马一守多多少少有些吃味。 “师傅,喝茶。”程千帆摆脱了众人,熟练的给马一守添了茶水,微笑说。 马一守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千帆呐。” “师傅,千帆听着呢。” “师傅身体不太好,三巡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些心了。”马一守缓缓地说。 “师傅您这是怎么说的,三巡有您掌总,千帆跟在您身旁还要多学习。” “老了,老了,你多辛苦一下吧。” “欸,师傅您放心,千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程千帆微笑着,语气恭敬的说道。 四周众人竖起耳朵听着,对视了一眼。 三巡,要变天了。 …… 金神父路三十四号。 这是一处临街的两层小洋楼。 一向安静的小洋楼里甚是热闹。 在门口停了两辆崭新的小汽车,颇为气派。 最引人注目的是竟然悬挂着法兰西国旗、德意志国旗、日不落国旗、花旗国国旗、青天白日旗以及日本人的膏药旗。 门口路过的市民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莫不是国联在沪上新开的办事处? 然后眼尖的指了指,众人才看到这一列国旗边上,竟还有横幅悬挂,上写: ‘以文会友,西式沙龙,文友社欢迎诸君’。 围观的众人咧咧嘴,慢慢散去,一个文学社而已,搞得像是八国联军进上海似的,多大点事,阿拉上海银啷个西洋镜么见过? 小洋楼里面,一楼被改造成了休息室。 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在聊天,男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女的花枝招展,妩媚不凡。 这些都是沪上的小开、名媛,来捧场凑热闹的。 …… 在二楼的办公室内,面试正在进行。 柳明非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白皙,言谈举止文质彬彬,颇有儒雅之气。 他的左边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西装革履,口袋里插着白色丝巾。 右侧则是一位笑容可掬的三十余岁男子。 三人正在低声讨论前面的三位面试者。 “这个不错,小姑娘温柔如水,眼睛仿若轻声呢喃,这让我想起了志摩先生的那首诗。”温文尔雅男子说道。 “不不不,我觉得这个不错,此女面盘如玉、胸峦起伏,适之先生的大奈奈主义,我向来极为支持。”笑容可掬男子说道。 柳明非面色平静的扫了两人一眼。 他很想说,册那娘皮,你们两个老色胚! 老子是请你们来做大事的,是招聘女文员,不是他娘的给你们选姨太太。 是的,柳明非是真心实意要为日本人做事情的,他预判日人占领全中国是早晚的事情,既然如此,自己早日投靠,这放在前朝,那是第一批从龙功臣呢。 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刚才还在争论的热火朝天的两人顿时闭口,正襟危坐。 “请进。”柳明非朗声说道。 然后,三名男子就看到了一个相貌颇为普通的女子推门而入。 …… 麦琪路,道格私立诊所。 汪康年正在给患者做手术。 这是一只猫咪。 道格私立诊所的汪医生极擅长帮宠物去势,这个消息在不少贵妇、小姐、名媛圈内传播。 来这里做手术的猫咪、狗子增加了不少。 汪康年一开始是颇为不耐的,甚至是有些反感。 他是一个医生。 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 一个矢志要割除党国身上的腐肉的国党特工。 不是什么劳什子的给猫猫狗狗看病的兽医。 不过,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得知这个情况,严令汪康年要重视这件事。 尽管内心里是不情愿的,但是,汪康年很理智,他也意识到给猫猫狗狗看病的妙处。 温文尔雅,相貌不凡,并且是喝了洋墨水的汪医生颇受这些名媛贵妇、小姐们的欢喜。 汪康年可以不着痕迹的引导话题,进而从这些女人的口中获取到有用的信息。 就这样,大上海第一家给宠物看病的私人诊所,便在贵妇名媛小姐们的圈子里传播开来。 一时之间,生意竟颇为兴隆。 …… 汪康年对待猫咪和对待狗子是一视同仁的。 已经被注射了麻醉剂的猫咪四仰八叉躺在手术台上。 手里拿着锋利的手术刀,汪康年扫了一眼猫咪的要害部位,他在考虑如何以最小的切口完成手术。 就在此时,手术室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报告组长,” “白胖和小欧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汪康年精神为之一振,白胖和小欧被他安排在窝棚区杨细妹家中‘守株待兔’,没有命令是不能擅自回来的,除非一种可能: 此二人定然是有了重大发现。 “让他们进来。”汪康年熟练的在猫咪的要害部位轻轻一划,说道。 …… 看着臭烘烘、甚是凄惨的两名手下。 素有洁癖的汪康年从手术台后面绕过来,丝毫不介意当拍了拍两人身上脏臭不堪的衣服,沉声说,“辛苦了!” “属下不敢。”白胖说道,“我等愿为党国效死!” “很好。”汪康年满意的点点头,“倘若众人皆有你二人之耐苦、牺牲精神,何愁匪患不靖,党国不兴!我会为你们请功的。” “愿为组长效死!”二人激动说道。 “说说吧,有什么发现?”汪康年问道。 “组长明鉴,果然如您所料,有红党去接走了杨细妹。”小欧说道。 “可是探查到了此人身份?”汪康年大喜。 “组长,你肯定想不到此人是谁。”小欧得意说。 白胖看了自己的搭档一眼,傻子! “是谁?莫不是一位老朋友?”汪康年面色不变,沉声问。 “是方木恒。”小欧高兴的说。 汪康年面色阴沉下来,是方木恒你他娘的高兴个屁! 这个家伙压根不是红党,即便是有百分之百一的可能是红党,这种笨蛋,不抓比抓了要更加有用。 第174章 宫崎君(第3更求订阅) “报告组长。”白胖上前一步,说道,“方木恒不是独自一人前往,有一名男子陪同前往,属下两人惊讶发现,此人竟然是中央巡捕房的刘波警官。” 汪康年闻言大惊,“刘波,你二人可看清楚?” “确系刘波。”白胖点点头,“我们还偷听到了刘波与方木恒的谈话,根据此谈话,我判断,刘波确系红党,且极可能是极为重要的红党特工。” 汪康年大喜,同时看了白胖一眼,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口齿清晰,条理分明,是个人才。 “他们说了什么,你细细道来。” …… 周茹进入面试房间,扫了一眼。 脑子里迅速回忆组长程千帆对她的交代和叮嘱、介绍。 居中而坐的,应该就是沪上著名的亲日文人柳明非。 “柳明非此人,一心投日,是有心为日本人做一番‘事业’的,此人极为惧内,故而你面试通过可能性极大。”周茹脑海中想起组长的话。 她当时曾经问,为何判断柳明非会录用她。 组长的回答是:此前多名妩媚漂亮女子都不入柳明非法眼,考虑到此人出了名的惧内,你相貌平平,反倒是一个优势。 周茹:…… 左侧之人,西装口袋插着白色丝巾,温文尔雅的样子,此人定时组长所说的陈赟。 陈赟此人是沪上名律师,此人在沪上可谓是声名狼藉,专司为名流富豪辩护,通晓西洋律法,极擅诡辩。 “陈赟此人,素来自傲,民国二十一年,陈赟为沪上豪商段之臣打跨国官司,赢了奥地利商人舒伯特之事,令此人名声大噪,陈赟常以此为傲。” 右侧之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此人应该就是沪上颇有名气的文人刘乃禺。 刘乃禺此人原名刘之波,笔名渃生,系被日寇占据之华夏台湾人,擅长小说,毕业于日本兴庆大学,后入上海震旦大学法文班修学,是著名诗人戴雨巷先生之同级同学。 “不要在刘乃禺面前表现出对戴雨巷的欣赏和崇拜,此人和戴虽是同学,然向来自诩才华,认为自己比戴雨巷更有才。”周茹脑海中想起组织事前之特别叮嘱。 “见过柳先生、陈先生、刘先生。”周茹鞠躬行礼。 “坐吧。” 看到来女相貌扑通,陈赟以及刘乃禺都是兴致缺缺。 柳明非却是眼中一亮,此女虽然相貌平平,但是,一头短发,衣着朴素,给人以颇为干练之感。 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位女文员,夫人应该放心了吧。 …… “小姐芳名?”柳明非问。 “周茹,此前曾在《杭城日报》工作,镇江人,国立震旦大学中文系毕业。” 刘乃禺闻言,看了周茹一眼这位学妹。 “多大了?” “二十三岁。” 经过一番询问,得知周茹是国立震旦大学中文系毕业,并且有在报社工作经验,并且粗通日语,文笔不俗,同时还会开车。 甚至曾经在杭城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打过一段时间短工。 回答问题口齿伶俐,思维清晰。 不仅仅是柳明非对她的印象更佳,便是陈赟以及刘乃禺对周茹的印象都大为改观。 “你为何想到在杭城律师事务所打工?”陈赟问。 “民国二十一年,小女子在沪上听闻陈赟先生帮助我国商人打赢了跨国官司,极为振奋,对律师行业充满憧憬,故而在毕业后进了律师事务所打工。”说着周茹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资质平平,发现自己极难胜任此神圣工作。” “你一弱女子,不是法律科班出身,自然颇为困难,不过,有此心也是极为难得的。”陈赟听得周茹说起他最得意之事,微微颔首勉慰说。 “你写过小说?”刘乃禺问。 “写过几篇豆腐块文章,小女子不敢在刘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为何不写诗歌?” “我平素喜欢看小说,看得多了,便极为喜欢,觉得小说中的悲欢离合,蕴含无数道理。” “哈哈哈。”刘乃禺爽朗一笑,“你若是有志于此,我倒是可以指点一二。” “真的吗?”周茹瞪大眼睛,言语中流露出受到偶像青睐之惊喜失措。 “当然。”刘乃禺微微一笑。 柳明非看到陈赟、刘乃禺二人对这名相貌普通女子也是大有好感,也是极为高兴。 “周小姐,有一点必须向你言明,你不仅仅要当文员,还要兼职做记者,你可知道,记者的工作并不好做,尤其是战争年代,风险很大。” 周茹思考片刻,“周茹有心理准备,况有诸位名满沪上的先生在,周茹更不怕了。” “哈哈哈。”三人都是哈哈大笑,对周茹的回答显然十分满意。 …… 午休时候,程千帆在巡捕房的门口杂货铺买了一包烟,他看到皮蛋躲在一棵树下,偷偷对他做了个手势,‘告知’他杨细妹已经被方木恒接走,心中大定。 不仅仅如此,想到刘波会因此被党务调查处误会为红党,他的心中对自己的这一番谋划,颇为几分自得。 换了一身便衣,程千帆和马一守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巡捕房。 他准备前往广慈医院拜访赵文华医生。 这让马一守颇为欣慰,小程还是比较尊敬他的,没有一上来就发号施令,抢班夺权。 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一盒磺胺,赵文华感慨万分。 看向程千帆的目光也是多了几分友善。 离开广慈医院,程千帆叫了辆黄包车,直奔虹口区。 随着宫崎健太郎抵沪之日期邻近,有些事情也要早做准备了。 这是一处独门独院的不大不小的宅子,是今井太此前在上海时期的住所。 这附近的房子,有不少日本人租住。 程千帆在门口下车。 他仔细打量着这处房子。 记忆中房子有一个后门,后门临河。 房子有两间卧室,一间堂屋,一个杂物间,一个厨房。 院墙不高,踮起脚可以看到里面。 蓦然,程千帆表情一变。 院子里的青石板上长满了青苔,此时此刻,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脚印一路延伸,延伸到了堂屋门口。 有人住进来了? 正在此时,旁边一个房子主人归家,看到程千帆,热情的打招呼,“宫崎君回来了。” 求订阅支持 先发三章,晚上还有。 上架较为仓促,稿子还要打磨一下。 向大家恳求订阅。 求月票。 求打赏。 拜谢。 此前和大家说过因为接近四十万字上架,前面会倒v,还望诸位理解,前面能订阅的尽量订阅。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是小七第一次尝试谍战类,一直战战兢兢,一直尽全力构思,有时候一章要打磨良久,费稿三四次。 全职码字,要养家糊口,恳求订阅。 拜谢。 第175章 久仰大名,宫崎君(第4更求订阅) “宫崎君回来了。”男子用流利的日语,热情的九十度鞠躬向程千帆打招呼。 程千帆心中悚然一惊。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竟然犯下了极为严重之错误。 他不该以自身本来面目来虹口区这处宅子侦查的,他应该乔装打扮。 他的相貌和宫崎健太郎几乎一模一样,只要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周围的邻居看到,这就是隐患: 一种可能是,宫崎健太郎还没有抵达上海,那么,等数日后,真正的宫崎健太郎风尘仆仆的来到上海,来到这处宅子,邻居显然会惊讶不已。 如此,程千帆只能想方设法在码头、车站,在一切能够提前拦截宫崎健太郎的地方,尽一切可能无声无息的抢先将对方解决掉。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目前这种情况,从对方言语中可知,以及他刚才判断宅子里已经有人居住,现在来看,此人竟然是已经提前抵达沪上的宫崎健太郎。 这就是说,真正的宫崎健太郎正在宅子里,或者是正好外出了,而对方将程千帆误认为是宫崎健太郎。 院门没有落锁,他刚才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里面房门是否落锁,故而,程千帆也无法判断宫崎健太郎是在屋内还是外出了,大概率来看,在屋内的可能性较大。 也许下一秒钟,真正宫崎健太郎就会从院子里推门而出,或者是从街道里返回。 糟糕的情况。 …… 程千帆内心一惊,但是,面容是无比平静的。 从今井太口中所了解的宫崎健太郎,此人性格较为内向,朋友较少,对陌生人比较敏感,不喜欢社交活动。 程千帆微不可查的改变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更加僵硬。 或者可以理解为,不失礼貌、但是,肉眼可见的不希望被人打扰的那种冷冷表情。 他的视线极为迅速的扫过面前这名男子,捕捉对方的相貌、细节特点: 这是一名个子不高,穿着干净整洁的男子。 不过,此人的袖口起毛了,并且有些地方有洗不干净的褐色,这是沾了机油或者是油渍。 最重要的是,此人刚才对程千帆行的是九十度之最敬礼鞠躬礼,这是非常非常隆重的礼节。 日本国民之间,除非是地位相差非常悬殊,且极为尊敬或者是感谢对方、或者是最大程度之道歉外,是极少会用最敬礼的。 这附近有很多日本工厂,程千帆曾经听今井太讲述过,这些日本工厂老板喜欢使用朝鲜人作为监工。 袖口起毛,这是长期手拿鞭子,鞭梢和袖口摩擦。 袖口的褐色斑点是机油和血渍的混合。 那么,结果显而易见了: 此人是为日本老板工作的朝鲜人。 确切的说,是在日本人工厂里挥舞着鞭子抽打中国工人的朝鲜监工。 …… 程千帆的脑海中,视线中,在极短的时间里分析、计算,得出最可能贴近事实的判断。 他迅速有了应对。 卢秉九心中忐忑。 这位宫崎健太郎先生对他的热情招呼没有回应,盯着他看了有十几秒钟了,且表情冷淡。 他在脑海中快速的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宫崎君了么? “你是?”程千帆微微抬起下巴,既显得高傲,又没有太过分失礼,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宫崎君,我是阪神螺丝厂的卢秉九啊,都怪我,名字太难记了。”卢秉九赶紧说道,他看到程千帆皱眉头,立刻提醒说,“您昨天来到这里,我还帮您提了箱子的。” 他自然不敢埋怨日本老爷记性不好,原因只能是他的名字太不好记了。 “卢先生。”程千帆板着的脸孔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想起来了。” 听到宫崎君想起了他的名字,卢秉九非常兴奋,还要继续说一些恭维的话。 “卢先生,很抱歉,我很疲惫,想要回家休息。”程千帆微微点头,“还请不要打扰。” 言多必失,他不知道此人对宫崎健太郎到底了解多少,还是早早将对方打发开。 听闻此言,本来还要大献殷勤的卢秉九赶紧道别,弯着腰,快速的走到自家门口,开门进去,又转过身,冲着‘宫崎健太郎’低头谄媚一笑,说道‘宫崎君,您多注意休息。’。 随后,卢秉九深深鞠躬,然后这才关上了房门。 甚至还从里面上了门栓,以示自己不会去打扰宫崎健太郎。 …… 听得卢秉九进屋后远离门口的脚步声,程千帆扫了一眼四周,随即用手轻轻一撑,灵巧的跃入院墙之内,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今井太的这处宅子正好在巷尾,除了卢秉九住的这所房子,其他的房子并不挨着,隐蔽性好,只要卢秉九没有偷看,就不虞被人看到。 且不说程千帆从脚步声判断卢秉九已经离开门口,且以卢秉九的身高,是看不到隔壁家院墙内的情况的。 程千帆落地后,弓着腰,以一个半椭圆的轨迹,绕过了堂屋和卧室,直奔向边上单独的一间房,那是杂物房。 杂物房没有上锁,程千帆迅速戴上手套。 他轻轻推门的同时用手托住房门,避免房门因为老旧不开而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进门,转身,托着房门轻轻的关闭。 程千帆扫了一眼,杂物房里放了张破旧的书桌,还有个簸箕,一个破轮胎,还有一些废旧报纸。 一张破旧的草席斜着靠在桌角。 程千帆心中一动,将草席稍稍展开一些,破洞上随意放了一张报纸,自己则钻入了草席后面。 他要等待,等待天黑。 在等待的时刻,程千帆也在检讨自己此行的得失。 他不该以真实面目来此地。 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失误,好在他反应足够快,不仅仅骗过了卢秉九,还从卢秉九口中得到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宫崎健太郎是昨天来到上海的。 且考虑到宫崎健太郎的内向性格,这意味着见过宫崎健太郎的人极少。 他今天来此,还是颇为及时的。 …… 卧室内。 窗户关着,不过,没有拉上窗帘。 宫崎健太郎躺在床上,鼾声大作,桌子上放了几个空酒瓶。 地面上散落着好些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其中一份文件的抬头一行日文标识:神户大学中国文学系。 其后第一行文字写道崑山写生调查报告…… 天色渐渐昏暗,终于,夜晚来临。 程千帆手中拿着一把匕首,从门缝中慢慢的探入,轻轻拨动,四五下就将门栓撇开。 他没有立刻进门,而是轻轻推开房门,同时用一根木棒挑着他从杂物间找到的一顶破毡帽探进来,就好似一个脑袋在探头探脑。 同时自己侧身让开,防止里面突然放枪。 约莫十几秒钟,毫无动静。 程千帆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他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右手握紧匕首,保持随时可以刺出的姿势,一个屈身,快速进门。 没有遭受可能来自门后两侧的袭击。 程千帆这才抬头看,昏暗中,透过窗户的月光,依稀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影,正在发出鼾声。 若所料不差,此人便是宫崎健太郎: 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宫崎健太郎先生。 第176章 正经特工从不写日记(第1更求订阅) 今晚的月色很好。 皎洁的月光透过磨砂玻璃窗,投射入房间内。 程千帆站在距离木床几米远的黑暗中,一缕月光照射在床上宿醉者的身上,此人侧身,暂时看不见脸孔。 程千帆走到窗边,轻轻拉上窗帘。 床上的人轻轻动了动。 程千帆立刻两步走到床边,一只手拿着旧毡帽。 凭借刚才扫了一眼的记忆,准确的摸到白炽灯的灯线,轻轻一拉。 几乎是瞬间,拿着的旧毡帽放在眼前,遮挡了一下。 这避免了白炽灯的灯光刺眼造成短暂的视觉障碍。 与此同时,程千帆迅速丢掉毡帽,看向床上之人。 看着这个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英俊青年,程千帆立刻判断,此人正是宫崎健太郎。 突然的灯光刺激到了宫崎健太郎,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健太郎,归来。” “健太郎,归来。” 耳边仿佛响起了母亲和亲友的呼唤,然后宫崎健太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直觉。 程千帆一掌打在宫崎健太郎的脖颈上,将其击昏。 同时嘴巴里用日语模仿了女性的呼唤声。 他曾听今井太讲述过发生在宫崎健太郎身上的一件事情。 宫崎健太郎幼时曾经昏迷多日,服了汤药依然不见醒来。 其母亲和家人请了二松神庙的大乌先生,亲友们大声呼喊健太郎的名字,大乌先生赐‘神水’,帮他召回了魂魄。 从那以后,宫崎健太郎对魂魄之说深信不疑。 大乌先生是乌乌先生的母亲,同样是一只狸猫。 …… 程千帆将昏迷的宫崎健太郎从床上挪下来,放在一张靠椅上,双手双脚捆绑在椅子上,嘴巴里也用一块抹布堵住。 仔细观察,程千帆也不禁惊讶于宫崎健太郎的英俊面容。 这和照镜子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平素照镜子,许是因为视觉疲劳,知道自己长相英俊,但是,感官不够强烈。 看着被绑缚在椅子上的英俊男子,直观的视觉冲击,惊艳感很强烈。 程千帆有一种自己在捆绑自己的不真实感觉。 桌子上几个空酒瓶,地面上也有几个空酒瓶。 墙角还有一堆呕吐物。 程千帆微微皱眉。 真正的宫崎健太郎要来沪上之事,被他视为极为重要之事件。 他今天特意提前来今井太的这所住宅查探,就是出于谨慎考虑。 对于宫崎健太郎,他有两个猜测: 其一,对方是一个为日本情报机关服务的编外人员,本身不是特工。 第二,宫崎健太郎是特工。 无论哪一种,宫崎健太郎要在中华大地‘游历’,都需要较为强壮的身体,甚至是具备一定的武力的。 所以,他要无声无息的解决宫崎健太郎,需要费一番功夫: 如何见面? 以真面目还是乔装打扮? 见面聊什么? 如何套话? 或者一见面,就直接弄死。 用刀子? 枪机? 徒手弄死? 对方有机会示警或者逃跑,引来追捕如何逃脱? 程千帆脑子里此前想过无数预案。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和宫崎健太郎的初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醉鬼宫崎健太郎! …… 炒熟了的花生米散落在桌面上。 还有吃了一半的卤猪脚。 程千帆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证件,这是宫崎健太郎的‘大日本帝国’护照。 照片上的男子,脸上带着笑容,英武不凡。 一身类似于日本国内警察的制式服装,没有警衔和帽徽,这是日本大学生的军训服装。 地上散落的文件,程千帆一一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表情变得严肃。 这是宫崎健太郎最新的游历报告。 宫崎健太郎刚刚从崑山来到上海。 此前,他去崑山附近写生、游历,其目的是侦查国民政府从上海到南京之间的国防线之崑支线。 不过,因为崑支线的某个岗哨的巡查排长很警惕,驱赶了写生画画的宫崎健太郎,他担心自己继续留在当地会引起更多的怀疑,所以提前离开崑山,先行抵达了沪上。 …… 尽管没有能够完成侦查任务,但是,宫崎健太郎的工作并不是没有成效的。 “这是一个小村子,距离支那军队的防区有五华里,有一条比较偏僻的羊肠小道可以绕过岗哨,沿途有一口井,两个小路分叉口,一个通往另外一个村庄,一个径直走过去,是一条河流,水深半米,可以泅渡。” 程千帆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宫崎健太郎,纸张上还画了一个地图,虽然是简易地图,但是,用标尺画出了距离线,羊肠小道的位置,水井的位置,河流的位置,一目了然。 程千帆判断,即便是守卫崑支线的国军士兵,恐怕都不一定知道他们的岗哨有这么一条羊肠小道可以绕过去。 从床下拖出一个木箱,程千帆打开来看。 除了一些换洗衣物之外,还有三本厚厚的笔记本。 他打开来看,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宫崎健太郎写的日记。 这确实是令他震惊无比。 间谍和特工是绝对不会写日记的。 是的,正经的特工从来不会写日记。 或者说,从来不会写真实的日记。 许是因为宫崎健太郎是以学者身份在华夏大地游历,他的经验和警惕性不足,所以才会犯下写日记的大忌? 不过,很快程千帆就推翻了自己对于宫崎健太郎经验不足的猜测。 他惊讶的发现,除了前两页是用日本写的,并且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天气啊,去了哪里之外,后面的日记都是用德文写的。 难怪宫崎健太郎不怕被人看到这本日记,即使是遇到盘查,他也无惧,一方面因为中国士兵不太敢对于持有日本护照的学者怎么样。 另外就是,别说是普通士兵了,即便是军官中有几个看得懂德文的? 程千帆翻开第五页,看到上面写着。 “这个小村子在耒阳深山里,只有羊肠小道与外相通。买鱼肉杂货要走十几华里山路,但有一样东西很方便,煤。 村子地下蕴藏一种优质无烟煤,我试验了一番,发现燃烧的时候真的无臭无烟,燃尽后,只留一点白灰。 这个村子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只有村子里的人知道,出了村子,就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优质无烟煤。” 最后,宫崎健太郎在后面特别备注:湖南耒阳田心铺的山上有一座无烟煤矿,有占领之价值。 程千帆震惊了。 他竟然有一种钦佩的感觉,日人为了侵略中华,竟然做了如此精细之准备。 此前他就知道东亚同文学院的学生会每学期出去游历,做了和宫崎健太郎类似的事情,只是没有机会看到确切的游历报告,触动没有如此这般强烈。 钦佩之余,更觉得触目惊心和痛恨。 他深深感到日本对中国的侵略野心之根深蒂固。 湖南位于华夏腹地,现在日本人只是占据东三省,觊觎华北,但,实则早有全面侵华之心。 …… 在另外一本日记本上,程千帆看到了‘四川成都篇’。 宫崎健太郎和两个助手去了成都街头。 他们四处游逛,格外着迷各种图册,交通图、矿产分布图、物产分布图、水系图……举凡图册,统统收入囊中。 三人喜欢拍照和丈量。 爬上望江楼、城门楼等高处,俯瞰拍摄成都市区。 再用皮尺细细丈量建筑物,城墙的厚度与高度,万福桥、万里桥、安顺桥的长度和宽度。 两个助手,一个病死在成都,一个被蛇咬,锯掉了大腿,最后回到了日本国内。 这篇写在昭和九年六月十一日的日记的最后,有一句话: “不要命,不要名,不要钱,满怀不平、野心,郁愤丛积,远离故土,会看到大和樱花与旭日国旗在蜀山之巅高高辉耀的那一天。” 程千帆只觉得脊背发凉。 第177章 匕首(第2更求订阅) “我第一个杀死的是秀子的父亲,这是一个顽固的老头,言语中对帝国颇为不敬,我用匕首杀了他,割下了舌头。” “秀子的母亲是一位非常有礼貌、温柔的中国女性,她真的将我视为秀子的丈夫,对我很好,她的悲哀就在于有一个反对帝国的丈夫,我给了她体面的死法,用一根皮带勒死了她,她怨恨的眼神没有了以往的温柔,令我很不舒服。” 程千帆眼神阴冷的可怕。 他竟然在宫崎健太郎的笔记中看到宫崎杀死卓佩云全家的过程。 卓佩云就是宫崎健太郎笔记中的‘秀子’,宫崎健太郎这个刽子手为卓佩云起了个日人名字‘秀子’。 宫崎健太郎详细描述了杀死卓老先生和卓老夫人的过程。 最后是杀害卓佩云的过程,宫崎健太郎用了五句话: 最后,我杀死了秀子,她骂我一句,我就捅她一匕首,我很伤心。 畜生! …… 他继续翻越。 惊讶的发现,在后面的日记中,宫崎健太郎多次再度提起了‘秀子’。 他在日记中倾诉,自己杀死秀子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捅向秀子的匕首,就像是插在他的心口。 ‘我无比痛恨那个顽固的老头,一定是他,是他的反日思想影响了秀子,是他毁掉了我和秀子本可以白头偕老的一生,秀子也一定很痛恨她的父亲的吧。’ 程千帆继续看。 他皱眉思索。 宫崎健太郎的文字中流露出他对‘秀子’的爱。 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开始酗酒,并且酗酒情况越来越严重。 “我又见到了秀子,她还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温柔,我决定带她回福岛,陪她去看望她很感兴趣的乌乌先生。” 疯掉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绑在椅子上的宫崎健太郎。 从这段文字,他得到了一个情报: 乌乌先生实际上五年前已经死掉,宫崎健太郎这五年间从未回过日本,确切的说是没有回过福岛。 此外,他判断宫崎健太郎是用酒精麻醉自己,思念‘秀子’的宫崎健太郎在酒精的麻醉下产生了幻觉,‘见到’了秀子。 这个发现让宫崎健太郎惊喜,并且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性。 日记中所记录的文字,宫崎健太郎对‘秀子’的爱是那么的深沉,字里行间是那么的情真意切。 但是,这并不能感动程千帆,相反,他眼眸中的寒意愈来愈盛。 宫崎健太郎这个刽子手,深深爱着的是所谓的‘秀子’,是他心目中所想象的那个认可日寇对中国的侵略、对他千依百顺的‘秀子’。 她叫卓佩云,她不是秀子。 也永远不会接受这个名字。 这是一个勇敢、善良、值得敬佩的爱国女青年。 全家纡难的女烈士。 …… 程千帆将笔记本放下。 这三本厚厚的日记,记录了宫崎健太郎从日本本岛来到中国的五年间的发生的种种事情。 宫崎健太郎不是每天写日记。 有时候两天一篇。 有时候一个礼拜写一篇。 写在日记里的,多是他感兴趣的事情,以及重要的调查报告的概述。 还有一部分就是宫崎健太郎和朋友、长辈、老师之间的信件交往、相处的过程中的一些趣事。 看得出来宫崎健太郎确实是不擅交际,他在日记本中只提及了五个名字。 分别是他的两个助手,这两个人一个病死在成都,一个被毒舌咬了,锯掉大腿,返回了日本本岛。 还有三个人。 一个是宫崎健太郎的母亲,不过,宫崎健太郎的母亲已经在四年前去世,宫崎健太郎因为在中国‘游历’,没有能够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他时常在日记中表达内疚和遗憾之情。 另外两个人,一个便是今井太,两人先后来到中国,两个儿时好友间断了联系,是在今年上半年才重新取得联系。 …… 另外一个是宫崎健太郎笔下所提及的谷口宽之老师。 此人是神户大学的教授,也是宫崎健太郎的导师。 宫崎健太郎在中国‘游历’得来的调研情报,会每隔三个月到半年不等的时间整理交于谷口宽之。 在宫崎健太郎笔下,他于谷口宽之的关系并不算好。 他在日记中给谷口宽之起了个绰号‘刀斧手’。 原因是,每次到了要提交调查报告的日子,宫崎健太郎都担心被严厉的谷口宽之责骂: ‘每次见这个倔强的老头,我都仿佛面对刀斧手,噢,每次我都是将资料抱到他的办公室,趁着他不注意就溜走,那里的空气都让我不喜欢。’ 后来,“我喜欢上了邮寄资料的方式,这能使我免于和刀斧手碰面,想来他也不太愿意见到我,我们应该都很满意这种联系方式的吧。” 谷口宽之目前应该在北平,此人以神户大学中国文学院副院长的身份长期在中国活动。 程千帆怀疑谷口宽之应该是一位真正的特工,教授是他的掩护身份。 此外,从日记中程千帆还捕捉到一个信息: 宫崎健太郎虽然从事着可以被判定为间谍的行为,但是,他并不是特工。 他确实是在做调查研究,也从未与任何日人特工机构有联系。 他的调查报告每隔一段时间会通过面交或者是邮寄的方式交于谷口宽之。 这表面上是正常的学术行为。 这也正是这种间谍行为隐蔽之处。 或者说是国府方面即使知道这是间谍行为,但是,却毫无办法。 …… 对于获得这三本日记。 程千帆是惊喜的。 程千帆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宫崎健太郎之特殊身份,他可以在某些危急时刻使用,发挥奇效。 他并没有考虑利用这个身份加入到日本特务组织的计划和打算。 这太危险。 没错,他通晓日语,甚至会被川田永吉误以为是福岛人。 但是,潜伏在日特机关可不是熟稔日语就可以的。 文化环境不同。 生活习惯不同。 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细节失误都可能导致他暴露。 最重要的是,他对宫崎健太郎的情况难以做到悉数掌握。 最简单而直接的情况:宫崎健太郎认识的某个日人,他没有掌握到此人信息,某一天两人碰面…… 故而,鉴于程千帆只是打算在某些关键时刻利用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有了这三本厚厚的笔记本,他基本上足以应付面对的情况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宫崎健太郎来沪上的目的是什么? 有谁知道他来上海? 他来上海之后,除了卢秉九之外,还见过什么人? 说了什么话? …… 程千帆看着手中的照片,这是一张夹在第三本笔记本中的一张照片。 英俊的宫崎健太郎和一个美丽、嘴角带笑的年轻女子的合影。 女子的笑容很甜美。 照片后面有一行字: 宫俊先生、卓佩云女士合影留念。 宫俊,应该就是宫崎健太郎用的中国化名。 程千帆表情无比阴冷,他脱掉自己的外套。 弯腰从宫崎健太郎的木箱中取出一套西装。 这是照片中宫崎健太郎穿的那套西装。 换好西装。 程千帆看了眼照片,找到一把梳子,用水弄湿了头发,将自己的发型梳成照片中的大背头。 照片中的宫崎健太郎立刻出现。 木箱里有一把用手帕包着的匕首。 这就是杀死卓佩云以及卓老先生的凶器。 他弯腰拿起匕首。 仔细的看匕首上面的暗褐色,这是干涸、洗不掉的血渍。 程千帆起身。 转身就刺! 噗! 匕首精准的插入宫崎健太郎之肩膀上的前三角肌。 第178章 好友来沪(第3更盟主【鸭族老五丿葬 剧烈的疼痛令宫崎健太郎醒来。 他的口中塞了布团,无法发出声音。 双眼被黑布蒙住。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身体被捆绑。 他竭力的挣扎。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呢喃声:健太郎,归来。 健太郎,归来。 程千帆从兜里摸出一个褐色的小药瓶。 这里面是乙醚。 这是中午去广慈医院拜访赵文华医生,‘顺手’从医院搞来的。 这本来是他为数日后抵达上海的宫崎健太郎准备的,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 …… 拧开瓶盖,滴了几滴在宫崎健太郎的衣领上。 挥手扇了扇风。 程千帆立刻将瓶盖拧紧。 同时拿掉了宫崎健太郎的蒙眼布。 宫崎健太郎双目从黑暗中甫见光明,下意识的眯着眼。 就看到自己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招手。 “健太郎,归来!” 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宫崎健太郎只能够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程千帆重新给宫崎健太郎的双眼蒙上黑布。 拔出肩膀上的匕首。 噗! 直接刺入另外一侧的肩膀。 吃痛之下的宫崎健太郎再次痛醒。 ‘健太郎,归来。’ 程千帆假作女声,轻声呢喃。 小心翼翼的再度滴下几滴乙醚。 宫崎健太郎双眼的黑布再度被拿下。 再次看到自己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招手。 ‘健太郎,归来。’ 在恍惚虚幻的声音中,宫崎健太郎再度昏迷。 …… 宫崎健太郎疯了。 在程千帆的刻意引导和制造之下,本就醉酒且精神状态异常的宫崎健太郎开始相信自己已经死亡。 他看到自己的魂魄。 看到自己被自己的匕首不断刺伤。 一会能感受到痛感。 一会又毫无感觉。 这是‘秀子’来找自己了。 程千帆听着精神恍惚的宫崎健太郎不断呼喊‘秀子’。 他知道,这是宫崎健太郎本身的精神失常、酒精作用、乙醚的作用、加上他小时候所经历的‘招魂’事件导致的根深蒂固之迷信思想。 认为自己看到了自己的魂魄,再加上失血带来的晕眩,各种原因之下的成功效果。 程千帆开始提问。 宫崎健太郎回答。 潜意识认为自己已经死亡的宫崎健太郎几乎是知无不言。 宫崎健太郎死于窒息。 程千帆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宫崎健太郎,有一种看到自己死亡的错觉,顿时头皮发麻。 他摇摇头,如若是自己落入日本人手中,想要如此轻松不太受苦的死亡,都是一种奢望。 …… 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照片,程千帆将照片从中间撕开。 姑娘,你也是不愿意和这样的禽兽在一起的吧。 他点燃一根洋火,将卓佩云的照片燃烧。 鞠躬为卓家三口送别。 凶徒已经授首,英灵不远,你们看到了吗? 最后,程千帆这才点燃了另外半张相片,用鞋底碾碎了,再用扫把扫散,又泼了水冲。 程千帆熟练的翻看宫崎健太郎的衣装,将一切能够证明宫崎健太郎身份的物品都拿出来。 他自己先出门查看了一番,已经是深夜,四下无人。 拎了一把铁楸,背着宫崎健太郎的尸首,程千帆从后门出去,‘借了’河运道口的一条乌篷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苏州河畔的乱葬岗。 一片死寂。 因为附近的“滚地笼”住着大批穷人,经常有人病饿而死。 其中有许多人因没钱安葬就被人埋在此地,还有很多死婴被丢在这个乱葬岗。 挖了个坑。 铁楸狠狠地连续拍打下去。 毁了容、衣服也被扒光了的尸体被推入。 盖上土。 程千帆拍拍手,拎着铁楸离开。 整个过程他无比淡定,丝毫不害怕。 不过,在乱葬岗自己给‘自己’的尸体‘毁容’、埋尸,这感觉确实是一言难尽。 寂静的乱葬岗远处可见有绿光,那是饿极了的流浪狗。 苏州河畔的窝棚区穷苦人即使是饿极了,也不会吃这些流浪狗…… …… 天亮了。 何关垂头丧气的离开家门。 他好说歹说,何夫人才相信他没有和半掩门的那什么劳什子兰姐姐有瓜葛,允许他出家门去上班。 何关边走边咒骂,要是被他知道是哪只瘪三故意陷害他,他一定让对方知道关少爷发起狠来,关少爷自己都害怕。 “喂——”身后一个女声似乎在喊,何关扭头去看。 就看到一个细高个儿女孩儿站在他身后,女孩穿了一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黑色裤子。 女孩不算漂亮,有着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漂亮大眼睛。 “这是你的吗?”她递给他一张纸张。 何关脸孔立刻红了,这是他从何夫人那里得来的冤枉他的物证,他打算带到巡捕房请程千帆帮他参谋分析一下是谁在害他。 “谢谢。”何关接过纸张,就要离开。 “那个。”女孩对他说,“你会娶兰姐姐吗?” “我他娘的娶你!”何关脸色大变,没好气的骂了句,转身就走。 “流氓!”身后传来女孩的骂声,然后是哭声。 …… 此时,一脸宿醉后憔悴样子的‘宫崎健太郎’也正好推开院门。 “宫崎君,早上好。”卢秉九正好准备去上班,他看到打着哈欠锁门外出的宫崎健太郎,立刻鞠躬,热情的打招呼。 “卢先生。”宫崎健太郎冷冷的点点头,“青木先生回来没有?” “青木厂长最快也要十天后回上海。”卢秉九赶紧回答说道。 “多谢告知。”宫崎健太郎点点头,打着哈欠出了巷子,走了两步,停下来,扭头看向卢秉九。 本来是昂首挺胸走路的卢秉九立刻弯腰,露出谄媚笑容。 “不要跟着我。”宫崎健太郎板着脸说。 卢秉九脸色一苦,想要说,不是我跟着您,是我也要走这条路去上班啊。 被宫崎健太郎又瞪了一眼,卢秉九只能转身,朝着自己上班工厂之相反方向走去。 程千帆伸手招了辆黄包车。 屁股和座位接触,他随手拉上车棚,整个人的身体靠在椅背上,露出疲态。 从宫崎健太郎的口中得知,抵达上海之后,只有两个人见过宫崎,一个便是这个卢秉九,另外一个就是螺丝厂的厂长青木。 此二人同宫崎健太郎此前并不相识。 青木离开上海去了镇江,等青木回来后,再次见到宫崎健太郎,估计早就忘记此前碰面的细节了。 至于这个卢秉九,此人太过谄媚,太过热情,程千帆故意恶语相向,让对方自觉远离。 …… 程千帆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肯定是要迟到的了。 不过,他现在是副巡长,时间比较自由。 上次马一守被查缉班班长席能骂,并不真的是因为马一守迟到,只是因为法国佬心情不好想要骂人。 到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门口,程千帆下车,付了车资,就要进巡捕房院子。 “千帆。”一个声音在他的左侧响起。 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微笑看着他。 “怀民!”程千帆大喜,哈哈笑着,两个人握手,“什么时候回上海的?” 陈怀民也是十分开心,“今天转场到上海,想到好些日子不见,就来看看你。” 第179章 不惜此身(第1更求订阅) 昨天上午,程千帆被宣布任命为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 昨天下午,甫一履新的程副巡长就请了假。 很快,程副巡长再度请了半天假的消息传开。 尽管有人表示看到程副巡长在巡捕房院门口碰到朋友,故而请了事假。 不过,众人依然议论纷纷。 除了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小程小人得志’,开始放纵、无心公务之外,众人普遍的看法是: 小程仁义。 这是表明不愿意一上来就抢马一守的权。 特别是马一守,更是感慨连连,自己这个徒弟,讲究人。 便是覃德泰听闻此事,也是颔首赞许:年轻得志,不倨傲,不逼迫马一守,这是懂人情,不急躁,晓得徐徐图之,这是稳重,不错。 延德里。 程千帆的家中。 进门后,沈怀明先是毕恭毕敬的向程文藻、苏稚芙的牌位行礼,上香。 沈怀明的父亲沈成祥和程文藻是故交,沈成祥还对程顾之行弟子之礼,受到程顾之的反清革命思想影响,沈成祥辛亥革命前曾留学日本士官学校,并加入同盟会,后来参加了辛亥革命。 双方家族的这种渊源,程千帆同沈怀明自小相识。 程文藻与苏稚芙牺牲,上海光复后,沈成祥和妻子韦澄初带着两个儿子从镇江来到上海拜祭,后来曾经寻找过程千帆的踪迹,当时程千帆已经被翔舞同志安排送往圣彼得教会养育院,沈家寻找不得,失望而归。 民国二十一年,‘一二八事变’爆发。 年仅十六岁的沈怀明,在自己哥哥的带领下,来到上海报名参加了蔡廷锴将军领导的十九路军中的大学生义勇军。 第一次淞沪会战,以国军失败而告终,根据淞沪停战协议,上海只可有保安团驻军,国军撤离。 国军撤离后,日军以及日人特务机关对遗留在上海的大学生义勇军残酷镇压。 在一个雨夜,沈怀明被日本特工追捕。 武艺不俗的沈怀明手无寸铁、寡不敌众,只能东躲西藏。 几乎陷入死地。 …… “兴戈来信与我,劝我勿对日人有虚妄之期待。”程千帆给沈怀明倒了杯茶水,笑了说,“兴戈还说,若他日我成了汉奸,他会亲手干掉我。” 说着,他冲着沈怀明挤挤眼,“你一堂堂国军少尉飞行员,骄傲的天空之鹰,怎会来看我这个对日亲近分子。” 程千帆对待日本人的亲善态度,也许外人感觉不强烈,但是,作为他的好朋友的卢兴戈以及沈怀明是最先感觉到的。 卢兴戈同程千帆直接闹翻。 沈怀明也渐渐地减少了同程千帆的来往。 “你啊你,瞒的兴戈好苦。”沈怀明哈哈大笑说,他自不会相信程千帆对日本人真的亲善,那个雨夜他被日本人追杀,几陷于死地,三声枪响,三名日人被击毙。 一个人影从夜色雨雾中出来,此人带着沈怀明左转右跑,脱离险境。 沈怀明到了光亮处,才看到了此人竟是儿时好友程千帆。 程千帆也没有想到自己救的人是沈怀明。 此事,沈怀明一直保密,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 也正因为此事,沈怀明绝对不相信程千帆会真的对日人亲善,他坚信程千帆那么做,一定会有他的原因。 “这小子竟然要与我割席断交,哼。”程千帆冷哼一声,“有这小子的消息吗?” “没有。”沈怀明说道。 如果说程千帆和沈怀明成为好友是因为家族渊源,他们和卢兴戈成为好友,则是打出来的交情。 沈怀明武艺不俗,来上海求学的卢兴戈得知后,多次前来讨教。 沈怀明输多赢少。 卢兴戈不依不饶。 程千帆就说,那小子拿你练手呢,亲自出马揍了卢兴戈一顿。 就这样,竟然成了好友。 三人中,卢兴戈最大,卢兴戈比程千帆大两岁,沈怀明比程千帆小一岁。 …… 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本部驻地。 戴春风看了一眼昂首挺胸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齐伍要将档案袋递与戴春风,戴春风摆摆手,示意不用。 “卢兴戈,台湾云林人,父卢志谦,早年在台从事反日活动,身中日人六刀,杀出重围,逃亡厦门,前清福建道台衙门遣人招抚,卢志谦不为所动,改名汉臣,誓不降清。” “辛亥革命,卢汉臣于福建漳州起兵响应,是为革命元勋。” “卢国兴,生于民国二年初,父卢汉臣以前清覆亡、华夏当兴,为长子起名为卢国兴。” “九一八事变,日人侵华,卢国兴效仿其父,自改名为卢兴戈,是为国难当头,男儿当兴戈而起、保家卫国之意。” “卢兴戈,民国二十四年杭州特训班受训,学业优秀,现为特务处南京行动科第三行动组副组长,武艺高强,枪法精准。” 戴春风语速不紧不慢,声音低沉有力。 “齐伍,我可有错一字?”戴春风问齐伍。 “一字不差。”齐伍看了看手中的档案,敬佩说。 “卢氏父子忠烈满门,兴戈这样的党国志士,我岂能不记在脑中。”戴春风表情认真,看了一眼表情振奋、激动的卢兴戈,继续说道: “卢兴戈同志,我意欲派遣你去上海,加入上海区行动科,你可愿意?”(ps1) …… “能在上海待几天?”程千帆问沈怀明。 “明天下午就走。”沈怀明笑着说道,“所以今天特别抽时间来看你,够意思吧。” 他没有说实话,实际上是下午就走,先转场南京,然后明天从南京飞往华北。 日寇华北驻屯军近来频频调兵遣将,平津方面战云密布,谁也不知道大战会在哪一天突然打响。 程千帆也猜测沈怀明是要前往华北前线。 看着平静的品茶谈笑的沈怀明,程千帆心中有些担心。 他了解沈怀明,这小子越是表现的无比淡定,越是下定了决心。 “怀明——”程千帆说道。 “帆哥。”沈怀明突然说。 “欸。”程千帆下意识答应,心中一惊,沈怀明比他小半岁,这小子极少喊他帆哥,每次喊帆哥,都是闯祸了,请他帮忙。 “哥,若战事一开,怀明自当不惜此身,甘愿以死报国,家中兄长亦在军中,亦有马革裹尸之志,若弟果然牺牲,家中老父母、幼妹,还望兄长多多照料。”沈怀明起身,微微鞠躬。 第180章 劫刑场(第2更求订阅) “弟妹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若为国捐躯,弟妹该怎么办?”程千帆看着微笑的沈怀明,轻声问。 ‘一二八事变’之时,眼睁睁看到中国军队毫无制空权,沈怀明深受触动,他决定航空救国,于民国二十二年一月考取了中央笕桥航空学校。 沈怀明刚刚从航校五期毕业,正式入职国府现役空军,成为一名驱逐机飞行员。 航校分为侦察、轰炸、驱逐三个专业,其中驱逐机对飞行员的要求最高,因为在战斗中驱逐机要和敌机直接格斗空战。 中央航校决定选出20多人学习驱逐机,沈怀明在200多个学生中脱颖而出。 程千帆一直同沈怀明保持有联系,他为怀明的出色表现和不断进步赶到骄傲。 沈怀明性格开朗,爱好广泛,喜欢唱歌,不仅能吹口琴,二胡也拉得很好。 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和他同样优秀。 怀明做什么事都能胜人一筹。 中央航校的老师大多是从外国聘请的,他为了给中国人争一口气,在文化、技术、飞行等科目的学习中均能超额完成任务,令教官竖起大拇指。 在航校期间表现优异,沈怀明同时还收获了爱情。 弟妹名为汪潞芸,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大家闺秀。 双方已经订婚,不过,沈怀明同汪潞芸约定,‘待到抗战胜利日,二人再完婚’,以兹表达爱国抗战之决心。 “国难当头,我爱潞芸,潞芸爱我,足矣。”沈怀明声音低沉,“潞芸既然选择了我,选择了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她自当有心理准备。” 程千帆看着和自己一般年轻英俊的弟弟。 他拥抱了沈怀明,“一定要保重,家中一切有我。” 国难当头,生在这个时代,为了这个苦难的伟大民族,为了子子孙孙不受奴役,无论是他还是沈怀明,都有随时牺牲之觉悟和准备。 沈怀明要离开了,他要归队。 “你等一下。”程千帆上了二楼,取出他此前带回家中、还剩下的三盒磺胺。 “这是最新西药磺胺,对治疗包括枪伤在内的感染有奇效。”他将三盒磺胺递给沈怀明,“记住,在清创后涂抹,可以消炎杀菌、防感染。” “这就是磺胺?”沈怀明惊喜不已。 “你知道?”程千帆讶然问。 “航校的德国教官提及过这种药物,这是第一次见到。”沈怀明高兴的说,“有此物,多了一条命,可以多干掉几架日机。” 沈怀明坐在黄包车上,即将立刻,程千帆本来是挥手作别的,他突然上前两步,同他握手,握得很紧,他看着弟弟的眼睛,咬着牙说,“怀明,答应我,活着!” 沈怀明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那就看阎罗王收不收我了。” “帆哥,家里交给你了。”黄包车远去,沈怀明扭头回看,朗声说。 沈怀明离开了。 程千帆离开家门,回到巡捕房。 他站在二楼走廊,探出头,看那碧蓝碧蓝的天空,他的弟弟要去守卫这蔚蓝的天空! 天空中有白鸽飞过。 鸽哨声划过天空。 程千帆觉得那是战机轰鸣的声音。 …… 南京,老虎桥监狱。 五名双手双脚戴着脚镣脚铐的日特重犯被押送上一辆军卡。 两人可以正常走路。 三人是被担架抬上车子的。 在距离监狱数十米的一个民宅的窗口,两名日特正用望远镜监视这辆军卡。 “看清楚,是远藤小组的人吗?”长野问。 “是的,没错。”鬼冢一边看一边说,“远藤组长在其中,他还能行走,这是好消息。” “另外一名还能行走的是谁?” “江口英也。”鬼冢说,“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远藤小组有七人被捕,木下兵三郎以及前田翔一在杭城既被支那人杀害,剩余五人被押解到了南京,现在来看,情报是准确的。” 长野点点头,其他人不重要,远藤博还活着,且能行走,这便于营救,这是最好的消息。 “我去打电话。”长野离开房子,来到距离此地不远处的一个旅馆,花钱借用了旅馆的电话。 “表少爷出发了,准备买菜,好好招待。” “好的。” 约莫半小时后。 郊外,乱葬岗。 江口英也的腿都是软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什么都交代了,很好的配合了中国特工,依然还要被处决。 还有,前田翔一那个家伙呢。 这家伙为什么没有一起被拉到刑场,莫非是前田翔一也叛变了,并且交代了更多有价值的情报,由此便顶了自己的生路? 这不公平。 骗子! 江口英也的脚步是踉跄的,他的双腿是软的,他的内心是愤懑的。 他最痛恨的便是在杭城审讯他的那个支那军官,此人说话不算数,说了会保住他的性命的,却食言了。 此时此刻,江口英也满脑子都是自己被那个支那军官欺骗了的恶毒怨念。 …… 五名日特。 远藤博和江口英也两人能够勉强行走。 其他三名日特重伤,需要用担架抬着,这就直接占用了六名防守力量。 早就埋伏多时的井上公馆的特工们大喜。 “拿掉。”执法官挥挥手,示意士兵取下五人口中的布团,“老子最喜欢听小日本死之前的惨叫了。” 远藤博沉默着,冷冷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中国士兵和中国特工。 担架上的三人也处于昏迷状态,没有声息。 只有江口英也,立刻声嘶力竭的怒骂,“卑鄙无耻的支那人,你们会受到惩罚的!” 就在此时,噼里啪啦的枪声乍响。 特务处特工以及国军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多人中弹倒地。 带队的执法官也中弹倒下,不过,他倒地后,并没有逃跑,而是直接掏出配枪,冲着远藤博近距离连续开枪,枪枪命中此人要害部位: 他牢牢记住,这个人是这帮日特中的头目,绝对不能让此人被救走。 刚刚准备趁乱逃跑的远藤博身中数枪,当即倒地毙命。 看到此情况,井上公馆的特工们几欲疯狂。 他们此行目的就是救出远藤博,远藤博被杀,任务已经失败了。 连续扔出数枚手雷。 “快撤!”领队的上村大良声嘶力竭的吼道。 一阵爆炸声,烟尘四溅。 “不要追了。”副执行官制止了手下们的追击行为。 “补枪!”看着死伤的袍泽,副执行官恨声下令。 砰!砰!砰! 补枪的声音响起。 “罗班长,跑了一个!”一个士兵惊呼出声。 …… 程千帆在琢磨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所策划的,即将于数日后召开的所谓‘日中友好研讨交流会’。 他在宫崎健太郎的行李箱中发现了邀请函。 在宫崎健太郎的日记中也有记录: 作为交流会的日方重要成员的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不幸发生意外,他从楼梯上滑倒腿摔折了,无法前来参加研讨会的谷口宽之安排了自己的学生宫崎健太郎代替他来参加研讨会。 程千帆在犹豫和考虑的是: 自己是否要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参加这个研讨会。 他需要仔细横梁利弊以及安全性。 第181章 学习红色的刘波(第1更求订阅) 程千帆立刻做出决定,他必须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参加这个‘日中友好研讨会’。 宫崎健太郎是带着老师谷口宽之的吩咐来参加这个研讨会的。 他必须参加,否则的话,必然会引起谷口宽之的疑惑。 程千帆仔细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参加研讨会,总体而言是比较安全的。 上海这边的媚日文人不认识宫崎健太郎。 即使是日方的‘文人骚客’,也对宫崎健太郎不熟悉,甚至基本上可能素未蒙面。 从宫崎健太郎的日记可知,宫崎健太郎这几年一直在中国各地游历,身边除了他那两个助手,并没有其他人。 性格内向的宫崎健太郎不擅交际,比较沉默,扮演起来并不难,只要不是运气极差碰到熟人,基本上不虞露馅。 宫崎健太郎不是真正的特工,没有加入任何日特组织,‘本质上’是一个流浪诗人,这在最大程度上确保了程千帆有条件假冒这个身份。 国立同济大学。 一身青布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马希文胳膊下夹着一摞讲义,轻轻推开数学系三班的教师们。 学生们看着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同学们,你们好。”马希文推了推镜框,语气平静,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冯之迁。 “我是你们的新任数学老师,冯之迁。” 冯之迁,法国巴黎理工大学博士学位,这是他真正的名字,真正的学历,完全可以胜任国立同济大学的数学教授之职。 …… 龙华警备司令部,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的办公室。 吴山岳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拍摄的是不甚清晰的一片纸,看起来像是报纸上裁剪下来的一部分。 “这张纸片是在红党‘汪部长’的家中发现的,属下叫人搜罗了许多报纸,终于查到了原件。”汪康年将以分报纸递给吴山岳,指着用红笔圈出来的部分。 “现有余姚胡先生近日抵沪,寻找沪上表兄冯伟才。” “你的判断是?”吴山岳沉声问。 “属下研判,这个冯伟才应该就是这位汪部长,至于这位余姚胡先生,应该是一位红党重要人士,刚刚抵沪,这是联络暗号。” “如此看来,这位汪部长是上海红党之极为重要人物。”吴山岳冷冷的哼了一声。 “是属下无能,让汪部长逃脱了。”汪康年低头告罪,观察了吴山岳的表情,随后才说道,“不过,属下从汪部长家中发现了有些线索,安排手下人盯守,发现了一条大鱼。” “刘波,法租界中央巡捕房警官。”汪康年从身上摸出一张照片,递给吴山岳。 “巡捕?”吴山岳来了兴趣,看了一眼照片,这是身着巡捕制服的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 “是的,此人于十一年前来到上海,先是开了一家药材铺子,后来关了铺子,不知道托了何人的关系,进了巡捕房当了巡捕,从三等华捕做起,现在已经是巡捕房的高级警官。” “此人是红党,确实否?” “已经证实,手下人在监视点看到了刘波,并且听到此人说话,言必谈组织,观其言行,此人在红党中地位不低。”汪康年语气振奋说。 “好极!”吴山岳高兴万分,来回踱步,“十一年前便来沪上,并且谋求了巡捕的隐藏身份,此人定然是老牌红党!” “属下也是这般判断。”汪康年说,“正是因为此人的巡捕身份遮掩,使得此人能够躲过四一二清党。” “你的判断是对滴。”吴山岳点点头,“这些年来,我们联合法租界当局围捕红党,战果辉煌,不过,其中却难免有瑕疵,此间多次行动被红党提前侦知,导致行动失败,看来,问题就处在这个刘波的身上了。” “股长您的意思是?抓还是盯?” “盯着。”吴山岳沉声说,“这是一条超级大鱼,盯着他,极有可能将红党上海高层一网打尽。” “是,股长明鉴。”汪康年微笑说。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刘波打了个哈欠。 他拿着方木恒的那张写有情报的信件,找到了影佐英一,两人研究了好半天,也没有研究出什么结果。 信封是普通的信封,市面上就能买到。 纸张是白纸裁剪的,没有指向性。 字迹更是形如狗爬,推断是对方故意用非惯用手模仿了小学生字迹。 虽然没有查到什么,刘波能够接近沪上红党地下组织,这本身已经是不错的进展了。 为了进一步向红色组织靠拢,刘波甚至特别让影佐英一帮他招来了包括‘红色主意宣言’、‘红旗报’等缴获来的红色文献,他带回家中,仔细阅读了一晚上。 初始,刘波是带着抗拒的心理阅读的。 但是,沉下心来看下去,他竟然颇有心得。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刘波想到了自己在日本本岛的父母,他出身在一个贫苦的渔民家庭,幼年时期家庭困苦。 后来考入军校,又被抽调到帝国情报机关接受特训。 刘波的思绪纷飞。 在帝国东京都千代田区,从靖国神社走下九段坡,经过军人会馆再往深处,有一栋油漆斑落的二层小楼,挂着一块小木牌:“陆军省分室”。 这里就是他从一名帝国军校生成长为帝国优秀特工的培训所。 十二年前,他从本岛来到中国,来到上海,先是东亚同文学院秘密学习了一年。 在言谈举止都和一个中国人几无二样后,他开始了在上海长达十一年的潜伏生涯。 是的,刘波也是东亚同文学院的学生,故而对曾经在东亚同文学院学习过的程千帆天然有亲近之感。 十一年了,他几乎已经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中国人了。 耳闻目睹了中国普通人的生活,遥想在日本本岛的老父母,刘波将自己的情绪代入,他竟然对这些红色思想有了几分认同感。 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舒服。 他不断的对自己说,自己是濑户内川,一名优秀的帝国特工。 ,“不图名利、地位、金钱,为了祖国和民族,把自己当做一块被抛弃的石子,悄然死去。” 心中响起在‘陆军中野学校’的校训,他的内心平静下来,意志愈发坚定。 刘波心中警惕,这些红色思想果然是荼毒深厚,有毒! 第182章 慌张的江口(第2更求订阅) 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本部驻地。 “废物!” “糊涂!” “蠢货!” 戴春风勃然大怒。 毛瞬面色发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看他那怂样,戴春风更怒,直接拿起文件夹砸了过去。 毛瞬也不敢躲避,直接被砸在脑门上。 等待戴春风发火完毕,拿起茶杯,看了一眼,又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齐沃朝着毛瞬使了个眼色,“蠢货,还不去给处长倒杯茶。” 毛瞬看了戴春风一眼,戴春风狠狠地瞪了一眼,他心中舒了一口气,赶紧去准备茶水。 “年轻人嘛,难免出错。”齐沃微笑说,“看在这小子素来勤勉谨慎,消消气。” 戴春风哼了一声。 日特远藤博一行在郊外乱葬岗被日特劫了刑场。 戴春风得知此事,大为惊讶。 了解内情后,更是勃然大怒。 本不该出现在处决名单中的江口英也竟然也被押赴刑场,其缘由竟然是秘书毛瞬喝醉酒,将江口英也与前田翔一的名字弄错了。 而这个江口英也竟然趁乱被日特救走了。 竟然出了如此低级的纰漏,戴春风气的不轻。 …… “好在远藤博被直接击毙。”齐伍从毛瞬的手中接过茶杯,这要不是他的族侄,他都想毙了。 “贪杯误事。”戴春风指着毛瞬,“半年内,我若是再听闻你饮酒,滚回老家去。” 毛瞬大喜,知道处座这是放过他了,赶紧感激涕零表衷心。 “滚蛋!”戴春风摆摆手。 待毛瞬离开后,齐伍摇摇头,“可惜了,若是早知道日本人劫刑场,提前告知江口,此人即便是被救走,也是心存感激,现在却是有些麻烦了。” “无妨。”戴春风摆摆手,“此人是日人叛徒,他现在比我们还担心他曾经叛变之事实被日人识破。” “程武方那边?” “此人没见过程武方真实面目,问题不大。”戴春风摇摇头,他现在觉得遗憾的是没有事先掌握敌人劫刑场的情报,否则的话,完全可以设下陷阱。 “你看看。”戴春风将一份文件丢给齐伍。 “无一活口?”齐伍惊讶问。 “十六名日特,逃走八人,被击毙六人,还有两人中了枪,拉响了手雷。” 即便是作为对手,戴春风对于日特的果决牺牲之精神,依然是极为欣赏的。 “购买磺胺的款项打过去没?”戴春风问。 齐伍亲自拜访了国立中央大学的医学教授萧一凡,证实了确有磺胺此种神奇药物。 戴春风大喜,特批了一批经费与程千帆潜伏小组,用于购买磺胺。 “已经汇入中国银行之特别户头,晚上程武方接到电报,随时可以取用。”齐伍点点头。 “将江口英也逃脱之事告知余平安,令其转告程武方。”戴春风想了想说道。 …… 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 滴滴滴。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眉头紧锁。 他今天调阅了辣斐坊露丝女士的爱犬杰克被杀的卷宗。 正如他所料,巡捕房并没有继续调查这件案子,他假装闲谈提起了这件案子,众人的反馈是:杰克很好吃。 露丝是日特,程千帆对此是秉持确认态度。 不是说知道结果,就只需要安排人盯着露丝就可以了。 他要以果溯源。 露丝是何时潜入上海,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在上海立足,并且成功的打入法租界上流社会,甚至得以居住在辣斐坊的富人区的。 探究整个过程,这在程千帆看来同监视露丝同等重要。 要帮助一名特工完成如此高质量的潜伏,幕后需要很多特工和机构的默默付出和配合。 露丝的表面身份是沪上富商钱仲南的姨太太,钱仲南是一名药材商人,在沪上有三家药铺。 引起程千帆的兴趣的是,这位钱仲南先生已经数月没有露面了。 坊间传出的消息是,钱仲南去黔东南考察去了,据说是寻找新货源。 这个消息来源是露丝家中的那名女佣,此人和别家女佣聊天时候无意中透露的。 从沪上去黔东南,还要考察货源、谈生意,来回至少要半年时间。 这个说法看似毫无漏洞。 不过,巡捕房食堂的张阿婆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钱仲南去黔东南了。”这是女佣提及此事时候所说的原话。 程千帆向张阿婆确认了一遍,女佣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不对劲。 一名女佣竟然对家中主人直呼其名。 程千帆细细思量。 钱仲南其人确实是存在的,三家药材铺子的店主正是钱仲南。 这初步排除了钱仲南是被日人雇佣、收了露丝为姨太太、以兹为掩护的可能性。 那么,钱仲南的身份就耐人寻味了。 其一,此人不知道露丝身份,是被露丝利用的。 其二,此人知道露丝身份,其本人是日特,或者是暗中为日本人效命的。 此种情况下,钱仲南帮助露丝潜伏下来后,另有任务,已经离开沪上。 如果是前者,那么—— 钱仲南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且程千帆隐隐有所猜测,这应该是最大之可能。 原因就在于死去的杰克身上。 根据程千帆打听来的消息,杰克实际上并非露丝的爱犬,确切的说是钱仲南养的狗。 钱仲南对这条狗极为喜欢。 根据时间线,钱仲南‘离开’沪上,随后杰克就‘死于非命’,最终祭了何关等人的五脏庙。 程千帆在心中有了初步预判: 钱仲南无意中发现了露丝的身份。 不知道是何种原因,最大之可能是钱仲南不甘心成为日人的帮凶,露丝杀了钱仲南灭口。 杰克是钱仲南养的狗,狗子护主,露丝又杀了狗‘灭口’。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杰克满嘴鲜血,牙齿缝会勾着露丝的丝巾之丝线。 一人一狗被杀之凶杀案的完整链条,就这样在程千帆的脑海中浮现。 就在此时,周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组长,杭州来电。” …… 南京驶往上海的一艘客轮的客舱内。 江口英也其实已经醒转,他在装昏迷。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上的伤势这么轻。 事实上,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杀之后,江口英也心情放松之下,胃口出奇的好。 被关押在南京老虎桥监狱期间,他甚至比在杭城的时候还胖了三斤。 故而,他现在心中无比慌张。 自己该如何解释: 支那人牢房的伙食太好? 自己是易胖体质?喝凉水都长肉? 第183章 壮哉,江口君!(第3更盟主【鸭族老 脑子里记住了整个密码本的周茹这次没有用武之地,因为此份电文的保密级别高于她的权限。 她摘下耳机,将电文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双目一扫。 转身离开,去了隔壁的卧室。 程千帆和杭州雄镇楼之间的密码本有甲乙两本。 乙本属于常规配置,便是周茹所掌握的密码本,当然,这个密码本程千帆也掌握。 还有另外一份甲本密码本,该密码本只有程千帆和余平安掌握。 密码本就在程千帆的脑子里。 他从书桌中抽出一个特制的平木板,然后将三张白纸放在木板上。 很快将电文译出。 余平安来电主要讲述两件事。 南京特务处总部特批了五千法币,作为购买磺胺之经费,该笔款项已经打入潜伏小组在中国银行上海分行的特别户头。 程千帆可以随时携带印章以及密语取用。 程千帆对于戴春风的魄力颇为敬佩。 得知磺胺的药用,处座没有丝毫犹豫,出手颇为大方。 特务处的职权范围越来越大,威慑力也越来越大,相应的要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 经费可以说是捉襟见肘。 五千法币不是小数目,约相当于一千五百美元。 即便是戴春风,要批下五千法币的经费,大概率也是要心疼的。 …… 来电所提及另外一个消息则令程千帆颇为惊讶。 南京特务处总部竟然出了纰漏,误将江口英也押赴刑场。 江口英也是日特,虽然此人背叛了日人,程千帆答应留他性命,但是,无奈弄错了,杀了就杀了。 却是没想到江口英也竟然被劫刑场的日特救出去了。 愚蠢! 程千帆在心里骂了句。 弄错了名单的总部人员是蠢货。 行刑队也是蠢货,竟然被日特劫走了囚犯。 他知道南京方面请余平安告知此事之原因。 远藤博小组的落网,从发现情报,到参与抓捕,再到审讯,程千帆全程参与。 说一句他是最大之功臣也不为过。 江口英也被营救之事,最有可能受到影响的就是程千帆。 确切的说是‘程武方’。 程千帆仔细思忖,此案整个过程中,他都是以程武方的面目示人,江口英也认出他的可能性极低。 客观的说,这件事虽然令人生气,但是,对程千帆的安危不会带来什么威胁。 此外,程千帆判断,江口英也如若是聪明人,绝对会对他曾经背叛日本的事情守口如瓶,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认出了程武方,当是避之唯恐不及。 当然,程千帆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出事几率极低’之上。 他会提高警惕,一旦发现江口英也,他会果断处置—— 程千帆脑海中迅速确定两种方案: 其一,直接弄死江口英也。 或者,以江口英也曾经背叛日本为要挟,逼迫此人为他做事情。 至于说选择哪种方案,需要针对后续发展情况而定。 总之,江口英也要么死,要么为己用,绝对不能成为不可控因素。 …… 蓦然,程千帆想到了一件事。 豪仔也参与抓捕远藤博小组。 当时现场有数十名特务处特工,江口英也注意到豪仔的可能性较小,但是,这不得不防。 需要提醒豪仔小心警惕。 愚蠢! 程千帆对于南京总部出的纰漏非常不满。 总部的文职人员根本不清楚,在他们眼中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失误,却极可能对前线特工直接带来致命的隐患! 程千帆从兜里掏出大头吕送他的德国银质打火机,咔擦一声引火,将三张白纸都点燃,放进了火盆中。 待白纸燃烧殆尽,他从墙角的沙袋中捧了一抔沙土,直接洒在上面,并且拿起火盆,摇晃几下,确保所有的灰烬都和沙土混合。 “回电。”程千帆站在周茹身后。 “杭城余副主任钧鉴,并转南京戴处长。”程千帆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沉声说。 “来电知悉,当竭诚购入最大数量之药品。” “逃犯之事获悉,我部会小心应对。” “我部新近发现日特踪迹,现禀告涉案之沪上商人钱仲南去向。” “钱仲南,宝山县人,男,三十五岁,身高五尺一寸,据查此人有在黔东南活动之可能,望知悉。” “另,我部发现潜伏于沪上之疑似红党一名,其具体身份正在核实,初判为红党高级特工。” “职部,程武方。” 周茹停下手中的铅笔,将抄写的电文稿递给程千帆。 “发吧。”程千帆扫了一眼,说道。 …… 虹口区,井上公馆。 井上彦带着一名日本医生疾步进屋。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陷入昏迷,鲜血竟浸透了身上衣裳、纱布、面色苍白,陷入昏迷的江口英也。 “怎么回事?”井上彦沉声质问。 营救远藤博的行动失败后,残存的营救小组在船上就发来电报,讲述了只救出远藤小组成员江口英也之事实。 “江口君现昏迷中,不过,看面色尚好,身上受刑较轻,可行走。” 电文中如是说。 怎么营救时候尚可,到了上海反而弄成这幅样子。 “馆长。”鬼冢汇报说,“抵达洋泾浜码头,江口君苏醒,得知整个小组只有他一人得救,江口君情绪失控,他抢夺了小岛君的匕首。” “他要干什么?” “江口君口中喊着,全组牺牲,他不忍独活,情绪失控的江口君连续刺了自己三刀,若非属下等反应快,抢下了匕首,江口君就要捅向自己的脖子。” “江口英也竟如此英勇?”井上彦身旁的一名男子皱了皱眉头。 “山崎修一!”鬼冢大怒,指着对方大骂,“你竟然质疑一位英勇无比、甘愿为帝国流血牺牲的帝国特工?” 山崎修一不明白鬼冢为何如此愤怒,他只是提出合理质疑,从前番电文看,江口英也受刑较轻,这有点奇怪。 且他熟悉江口,他刚才瞥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江口似乎比印象中还胖了一些。 “馆长。”鬼冢朝着井上彦鞠躬,“我们营救远藤小组之时,支那人举枪行刑,江口君昂首挺胸,毫无惧色,一脸悲愤,大声高呼消灭支那的战斗口号,此视死如归之情之景,可为帝国军人之楷模,令人敬佩!” “江口君竟如此英勇!”井上彦大惊,扭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江口英也,想到此人苏醒后得知全组上下只他一人独活,竟然要自刎、追随同僚而去。 “真英勇之士!”井上彦赞叹说。 众人皆点头,看向正在被医生救治之江口英也,面色皆无比敬佩。 远藤小组被支那人破获,经受住了支那人的拷问,被处决前,毫无惧色、视死如归,还痛骂支那人,得知自己独自存活,竟不愿独生。 壮哉! 好一个江口君,令人敬佩! 就连刚才出声怀疑江口英也的山崎修一也是震惊且佩,他先是向江口英也微微鞠躬,为刚才之言语致歉。 随后,更是向井上彦说道,“馆长,如此重情重义之英勇武士,属下恳请馆长向军部为江口君请功。” 其余众人点点头,顿时亦齐声说道,“请馆长向军部为江口君请功!” 第184章 贪得无厌的黑市商人(第1更求订阅) 程千帆敏锐观察到周茹的情绪明显不错。 他刚才没有避开周茹,选择拟电文,由周茹来发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杭州来电之所以选择更高级保密,主要原因是电文涉及到大笔经费,这是要保密的。 此外,江口英也的名字也属于保密范畴。 程千帆拟定的电文,模糊了这两点。 周茹是电报员,对于程千帆来说,周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他希望能够逐渐收服周茹,引以为心腹。 在确保安全的基础上,向周茹释放信任之意,一步步将其拉拢过来。 周茹知道他的隐藏身份在巡捕房,这本身就是他最大秘密之一。 所以,除了涉及到他的红党身份,以及他正在操作的宫崎健太郎的替代身份。 其他的情报,程千帆会酌情向周茹透露。 电报员必须成为心腹,否则的话,程千帆不会安心。 从周茹的反应来看,是感受到了他的信任,非常开心,他此番操作还是有效果的。 此外,他一直在观察他提及发现了红党这句话的时候周茹的表情。 程千帆深知我党地下工作的强大,尽管周茹是红党潜伏人员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他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周茹表情没变化。 …… “山崎君,说说你的想法。”井上彦将山崎修一单独叫来谈话。 “馆长,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向军部展示诸位勇士愿为帝国效死之精神风貌。”山崎修一说道。 井上彦看了此人一眼。 “馆长,勇士们为帝国流血牺牲,却得不到应该有的待遇和重视。”山崎修一咬咬牙,继续说道,“军部这样做,会让勇士们寒心的。” “你倒是会抓机会。”井上彦缓缓地说。 “馆长,这是大家共同的呼声。”山崎修一鞠躬行礼。 “你下去吧。”井上彦点点头,“勇士们的呼声我听到了。” “属下告退。” 井上彦的脸色阴沉下来。 井上公馆是为帝国干脏活累活的,军部表面上非常重视,经费从来都是第一时间满足。 但是,手下人却一直有怨气。 他们期待得到军部进一步的认可: 他们不是杀手和打手。 他们希望获得帝国特工的身份认可,登记在册的那种。 事实上,这也是井上彦一直在努力的。 只有井上公馆获得军部的正式认可,他自身也才能获得更大的权利和晋升。 井上彦不得不承认,山崎修一很有能力,很会抓机会。 江口英也的忠义、英勇行为,确实是值得褒奖。 相信帝国军部也愿意宣传江口英也之英勇忠义行为。 这有助于井上公馆进一步得到军部的认可。 众手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故而山崎修一甫一发声,立刻赢得了大家的一致支持。 于公,井上彦是支持这种操作的。 山崎修一一呼百应,这引起了井上彦的警觉。 井上公馆是井上彦一手创立的,这是他在立足和谋取更大权利的基石。 他绝对不容许手下有人挑战他的权势。 也许山崎修一目前没有这种‘取而代之’的打算。 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的。 至于江口英也,井上彦摇摇头,他一度也对这名被营救出来的手下产生些许怀疑,但是,目前来看,基本上可以排除怀疑了。 支那人不会知道己方去劫刑场,江口慨然面对死亡,高呼战斗口号,这做不得假。 后来一心寻死之行为,便是井上彦也为有这么一位忠义手下感到欣慰和满意。 江口英也此种种表现,客观的说,也能够为井上公馆赢得喝彩声和更多的认可。 秉性忠义,不错的年轻人。 …… 马姨婆和刘阿大依然每天会因为馄饨馅多了少了而争吵。 事实上,摄于增加了一个生煎摊子的危机意识,刘阿大的馄饨馅料分量增加,最起码程千帆吃出来虾皮多了一些。 日子过的很快,也很慢。 这一天,程千帆将三千五百法币的现金交于皮特。 “竟然这么多钱?”皮特大为惊喜,他没想到那几箱毫不起眼的磺胺竟然这么赚钱。 “老规矩,你净赚一半。”程千帆微笑说。 这是他和皮特的协议,卖掉货物,先将本钱结算给皮特,盈利部分,皮特直接抽走一半,剩下的一半是程千帆的。 就以这一批磺胺来说,程千帆以每盒二十元法币的‘高价’出售。 售卖所得约七千法币。 这批磺胺属于‘无本钱’的,所以,程千帆直接将七千法币的一半交于皮特。 剩下的三千五百法币是程千帆的,当然,支付给夏问樵的‘黑市抽成’,以及其他的开支,这也是需要程千帆负责的。 夏问樵方面,在这笔交易中获得了二百七十元法币的抽红。 为何是二百七十元? 程千帆给夏问樵方面的答复是,这批药品是欧洲最新药品,进货价格高达十五元法币一盒。 售价二十元,每盒的盈利是五元法币,以兹计算,总计盈利约莫一千八百法币。 一成五的抽红,可不就是二百八十法币! 对于这个价码,夏问樵方面没有异议,因为他们压根没有听说过这种药品,自然由得程千帆说什么就是什么。 饶是如此,三箱药品,抽红二百八十法币,已经让夏问樵非常惊讶了。 当然,也就是夏问樵方面根本不了解这批药物,常规的货品价格,青帮方面有极为详细的价格表。 是的,他们甚至比一些商人还要清楚货品的市场价格。 …… 如此,程千帆表面净赚约莫三千法币。 还有二十盒磺胺。 特务处总部汇来的五千法币,买得二百五十盒磺胺,程千帆扣下了二十盒磺胺,作为潜伏小组的战备药品,对此,无论是余平安还是戴春风虽然有些‘生气’,却终究都没有说什么。 红党方面,程千帆估计他们吃下了约莫四五十盒的份额。 整个交易过程,程千帆全程没有露面,他安排李浩负责的。 两个字:安全。 他不想知道哪个买家是红党安排的,也不会对红党降价优惠,一切以正常黑市交易操作来进行。 程千帆自然知道红党方面想要拿出接近一千法币是多么困难,但是,他选择冷眼旁观。 为红党筹集资金,这不是他的工作,他绝对不会去参与其中。 不过,程千帆自己以二十元法币每盒的价格,私下里吃下了五十盒磺胺,这批药物他会妥善保管,以备急用。 他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秘密为红党提供药物,但是,绝对不会在售卖过程中对红党有所照顾。 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黑市商人。 这是他长期特工潜伏生涯的准则,一切以正常操作来进行。 唯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被牵连和怀疑。 如此,在这笔交易中,程千帆真正赚了两千多法币,七十盒磺胺,其中二十盒磺胺是他为自己的潜伏小组准备的,另外五十盒磺胺的存在,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知道。 …… 五月十九日,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一手筹备的‘日中友好研讨会’召开。 ‘宫崎健太郎’一身西装革履,从虹口区的住处出发,招了一辆黄包车,前往会场。 第185章 宫崎健太郎首秀(第2更求订阅) 宋甫国已经提前通知程千帆,此次刺杀周怀古的行动,不需要他参加。 缘由很简单。 此处‘中日友好研讨会’没有被安排在法租界。 法国人在争夺‘东道主’的较量中,输给了和日人关系更好的英国人美国人。 研讨会被安排在了英美公共租界。 宋甫国此前有权限请程千帆协助这次行动,就是因为预判日本人会将研讨会安排在法租界。 这是程千帆的地盘,有程千帆帮忙会方便很多。 不需要参加刺杀周怀古之行动,这对于程千帆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他可以心无旁骛的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出现在研讨会上了。 至于说研讨会之日方参会人员名单,宋甫国倒是如约送来。 程千帆仔细研究了一番,名单以日本国内的几个大学之教授以及他们的学生为主,还有几个是在中国已经颇有名气的日本学者、文人。 最起码从表面上都是‘纯粹’的学者和文人。 其中就包括神户大学中国文学院著名教授谷口宽之的爱徒,青年诗人宫崎健太郎。 五月的上海,已经可以感受到夏日的热气。 程千帆沿途可以看到,穿着漂亮的旗袍、美丽的连衣裙的女子,挎着精致的小坤包,点缀了大上海的美丽。 不时地有自认钱包鼓鼓、风流倜傥的男士上前搭讪。 有人获得了为女士拎包的许可。 有人被拒绝,倒也并未失礼,还会从买花孩童那里买来一束花,以作冒昧搭讪之赔礼。 这以退为进的招数,显然有效果,女士微微颔首,对这位绅士印象颇佳。 就在此人自以为有机会赢得美人放心之时,一辆法国产的黑色福特小汽车开过来,叭叭两声喇叭响。 这是一个年轻的小开,成功邀请美丽的女人上车,骄傲的昂着头,看了失败者一眼,犹如争夺配偶成功后的猴子。 看着小汽车载着美女兜风而去,男士手里捧着女士退回的鲜花,愤怒的扔在地上。 “有车就了不起啊!” …… 英美公共租界,汉口路的一个会馆的大厅里。 已经摆放了一列列长桌,长桌上面放了各色点心、水果、以及糖果、瓜子、花生等零嘴儿。 大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今天是‘中日友好研讨会’暨亚洲和平促进研讨会开幕的第一天,主办方选择以记者招待会的方式来办。 天气已经有些炎热。 英美公共租界的汉口路的巡长卢本伟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英美公共租界方面已经收到情报,国府方面对于近来愈发向日人靠拢的周怀古很不满意。 上海方面的国府特工已经接到了对周怀古的制裁令。 作为负责此次研讨会开幕式之记者研讨会安全工作的巡长,卢本伟压力很大。 老实说,对于公共租界公董局主动邀请这个劳什子的研讨会放在公共租界来举办,公共租界巡捕房上上下下是不欢迎的。 大家都知道这个所谓的‘中日友好研讨会’是什么性质的,这就是汉奸大聚会,大家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另外就是,巡捕们也担心出了安全问题会被追究责任,更担心国府特工制裁汉奸的时候会受到误伤。 可是没办法,大家端的是英国人、美国人的饭碗。 “程千帆,他来做什么?” 远远的看到一位西装革履、极为英俊之男子从黄包车上下来,昂首挺胸、阔步而来,担任警戒保卫工作的公共租界巡捕有些惊讶。 “程警官,请留步。”一名巡捕走上前来,伸手拦了下。 “你是谁?为什么拦住我?”宫崎健太郎皱了皱眉头,说道。 “哎呦呦,还说上日本话了?”这名巡捕冷笑一声,挖苦说道。 “请让开!”宫崎健太郎冷声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卢本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过来询问。 “巡长,法租界的程千帆……”巡捕捂着嘴巴,低声对卢本伟说话间用手指指了指。 “这位警官,我可以进去了吗?”宫崎健太郎微微抬起下巴,冷冷说道。 卢本伟听手下的汇报,同时扭头去看。 程千帆这家伙来做什么? 这也是他第一反应。 …… 就在这个时候,对方说话了。 看着‘程千帆’那倨傲的眼神,卢本伟心中一个激灵: 不对,这个人长相和程千帆极为相似,但是,这不是程千帆。 表情、眼神、神态! 或者最直观的说: 人的气质不一样。 程千帆那家伙他见过,小伙子有才能,却并不是那种倨傲的年轻人,做事情讲究,会来事。 面前这个家伙的眼神让卢本伟很不舒服,这是一种蔑视的眼神。 这眼神让卢本伟想起有一次他抓了一个日本人,日本驻沪总领事馆的的一个工作人员来到巡捕房,得意洋洋的带走了那名日本人时候的眼神: 蔑视,他们将这块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祖祖辈辈生活的中国人,视为低他们一等之人,甚至是看做是可以随意奴役的奴隶! “这位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卢本伟忍着愤怒,语气较为平静说道。 “辛苦了,请查看。”宫崎健太郎倨傲却又不失礼貌的微微点头,一口流利的北方官话,双手将邀请函奉上。 神户大学,宫崎健太郎! 看到邀请函上的日本名字,卢本伟立刻确认,果然弄错了,这家伙不是程千帆,真的是一个日本人。 以前只是听说有人会长得很像,却没有亲见,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如此相像之人! 而且,这家伙明明会说中国话,被巡捕拦住的时候,却故意说日语,不说中国话。 “宫崎健太郎先生,请。”卢本伟伸手延请。 “有劳。”宫崎健太郎接过邀请函,随手收进内兜,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盯着卢本伟的眼睛,“这位警官,你的眼神隐藏了愤怒,我很不喜欢。” 说完,宫崎健太郎微微一笑,礼貌的点点头,阔步进入会馆。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情了吗?”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副官今村兵太郎带了两人步履匆匆的走来,直接询问卢本伟。 会馆有前、后、左共三个入口,因为人手不足,这个位于左侧的入口没有来得及安排日方工作人员,他刚刚带人过来。 “没什么。”卢本伟不卑不亢的说,“我的手下听不懂日语,有点小误会,已经没事了。” 今村兵太郎看了一眼这名中国巡长,点点头,安排一名手下在此迎接宾客,自己阔步进入会馆。 …… 进入会场的宫崎健太郎很安静,他找到了一个不算太偏僻,但是,仍然可以比较安静的独处的所在,随手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张宣传单,假作无聊的阅读,实则在观察。 左侧有一伙中国记者,正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三名身高马大的英国人或者是美国人,哈哈大笑着,在不远处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有一对年轻的夫妇在轻声说话,这应该是一对新婚不久的男女,新婚的躁动和甜蜜在举手投足之间释放: 不,程千帆修正了自己的判断,这是一对刚刚勾搭上的狗男女。 女子白皙的胸脯上有淡淡的吻痕,男子的手一直在女子的翘臀上隐蔽摩挲。 不,程千帆再次修正了自己的判断。 这对男女有问题。 第186章 见影佐(第1更求订阅) 从‘宫崎健太郎’所处的地方,正好可以比较清楚观察到这对夫妻的面部表情。 年轻的妇人面部表情不符合恋奸情热的妇人的特征。 看似正在享受情郎的甜言蜜语和爱抚带来的感官刺激,实则眼神飘忽,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 男子摩挲女子的臀部的动作也不符合一位色中君子的特点,反复摩挲女子臀部的一处,而不是上下游走。 特务处特工? 党务调查处的人? 亦或是红色国际的特工? 日本特工? 程千帆无从判断,暗暗记在心中。 “阁下是宫崎健太郎先生吗?”一位年轻的侍者走过去,恭敬询问。 “我是。”宫崎健太郎点点头。 “宫崎君,您的座位在这边,请跟我来。” “有劳。” 跟随着侍者,宫崎健太郎来到靠前的一排座位,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围着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说话。 “宫崎君,这位是岩井英一副总领事的副官今村兵太郎阁下。”侍者恭敬的介绍说道。 “今村阁下。”程千帆鞠躬行礼。 “哈哈哈,宫崎君,久仰大名。”今村兵太郎看着形貌英俊的宫崎健太郎,满意的点点头,“丰神俊秀,不愧是大和民族优秀子民。” 说着,他热情的对众人谁,“诸位,这位是神户大学谷口宽之教授的爱徒,帝国的行吟诗人宫崎健太郎先生。” “晚辈宫崎健太郎见过诸位前辈。”宫崎健太郎鞠躬行礼。 “宫崎君,谷口先生的身体好些没?”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问道。 侍者在一旁小声介绍,‘这是帝国东京大学的坂本长行教授’。 “劳烦前辈关心,老师不慎摔伤,现正卧床休养。”宫崎健太郎恭敬说道,“坂本前辈的‘行戒’道尽了大和民族不屈不挠的奋斗历史,宫崎每每阅读,都有新的感受。” “老了,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坂本长行露出一抹微笑,说着,将身旁的一名年轻男子拉过来,“良野,你与健太郎年轻相仿,好生亲近。” “宫崎君。”坂本良野有些腼腆,微微鞠躬,“坂本良野,请多多指教。” “坂本君,多多指教。” “谷口君没有能来共享盛世,是我等的遗憾啊。”一名中年男子凑过来摇头说道。 周怀古! 宫崎健太郎立刻认出来此人是谁。 谷口宽之长期在北平、天津活动,周怀古与谷口宽之是认识的。 宫崎健太郎的日记中曾经记载,他在谷口宽之的寓所曾经见过此人一面: 这是一个谄媚的支那中年人,对着‘刀斧手’说着令人作呕的恭维话……他带来的北平烤鸭味道倒是不错。 “周先生,别来无恙。”宫崎健太郎微微鞠躬,“上次先生带来的烤鸭,甚是肥美,宫崎时常怀念。” “哈哈哈,宫崎君喜欢,回北平后,我当做东,请宫崎君品尝美食。”周怀古闻言大喜,笑着说道。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他早就听闻谷口宽之有一得意弟子,此人一直以来为帝国忙碌,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现在观其言行举止颇为得体,心中也是极为满意。 “你们两个年轻人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肯定不自在,去吧。”坂本长行微笑说道。 宫崎健太郎连说不敢,却是赶紧与坂本良野逃一般的离开了,众人哈哈大笑。 “总算离开了。”宫崎健太郎整理了一下西装,摇摇头,看了坂本良野一眼,笑了说,“我平素不善与人交流,若非老师三令五申,我宁愿一个人呆在角落,坂本君见笑了。” “我也一样。”坂本良野苦笑说,“和长辈们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两人身旁不远处的侍者又听了一会,才悄悄的离开,向今村兵太郎悄声汇报。 “原来如此。”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刚才有稍许疑惑,传闻谷口宽之的这位学生颇为内向,不喜与人交流,他还惊讶于刚才宫崎健太郎的健谈呢,原来是谷口宽之严令在先。 “听长辈的话,愿意约束自己的秉性,很好。”今村兵太郎对宫崎健太郎的印象更佳。 …… 影佐英一陪着叔叔影佐祯昭,坐在一个角落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场内。 “英一,你看到了什么?” “帝国的威严。”影佐英一说道,“这些支那人对摇头摆尾,这是帝国的威严带来的荣光。” “你错了。”影佐祯昭摇摇头,“我看到了中国人之多,帝国要占领中国,需要更多的周怀古、廖之梵之流。” 廖之梵是‘日中友善研讨会’中方重要与会人员,也是一名亲日分子,此时正混在周怀古身边,不时的说些恭维话,引得日方人员哈哈大笑。 “他来做什么?”影佐英一惊讶不已,皱了皱眉头。 “谁?” “程千帆,巡捕房的一名支那巡捕,我在东亚同文学院的学弟。” “就是你上次要杀掉的那个中国人。”影佐祯昭想起来此人是谁了,“看样子,此人颇受今村以及坂本的喜爱。” “叔叔,我过去一下。”影佐英一说道。 “去吧,好好叙叙旧,帝国需要程千帆这样的对帝国友善的年轻人。” “是。” …… 宫崎健太郎对坂本良野的印象颇佳。 这是一个看似个性腼腆,实则熟悉起来后颇为有趣的日人。 就在此时,宫崎健太郎瞥到影佐英一径直朝着这边走来,他心中敲响了警铃。 在来之前,程千帆就猜测会遇到哪些‘熟人’,中国方面的熟人他不担心,他担心的就是日人中的熟人。 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一直在寻找影佐英一的下落,但是,此人行踪诡秘,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却是没想到在此碰到。 不过,程千帆想到影佐英一与影佐祯昭的关系,也就释然了。 宫崎健太郎受命于谷口宽之,必须参加这个研讨会,他若不来,必然引起怀疑,这个身份就失去了安全性,不能再用。 他来了,目前来看,最大的危险隐患在于影佐英一。 好在对于可能遇到的意外情况,他早就在脑海中有过预案,已经尽力做好了准备。 “程君,好久不见。”影佐英一微笑说。 “阁下是?”宫崎健太郎微微点头,一脸疑惑问。 第187章 多疑的影佐(第2更求订阅) 影佐英一看着一脸疑惑的‘程千帆’。 看到对方竟然敢‘假装’不认识自己,他的内心极度不快。 虽然同程千帆不是同级,但是,双方也是有过接触的。 作为当初东亚同文学院的风云人物,影佐英一对于自己的这段经历是自傲的。 “程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影佐英一阴测测说。 宫崎健太郎一脸茫然,随即露出恍然之色,“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 新朋友坂本良野低声问,“宫崎君,怎么回事?” “我刚才在入口处,巡捕也将我误认为别人,我也很惊讶。”宫崎健太郎低声说,一脸无奈。 “原来如此。”坂本良野点点头,冲着影佐英一说,“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这位是神户大学的宫崎健太郎先生,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中国人。” “纳尼?”影佐英一听得两人用日语交流,内心疑惑,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 然后他就观察到了区别,此人虽然同程千帆长相几无二致,但是,言谈举止、气质上确实是有差别的。 世上竟真的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 …… “抱歉,我错将阁下认作一位中国朋友了。”影佐英一用日语说道,“自我介绍,在下影佐英一,帝国驻沪上总领事馆职员。” “原来是影佐君。”宫崎健太郎微微鞠躬,“阁下同影佐祯昭大佐?” “影佐武官是我叔叔。”影佐英一微笑说,“再次向宫崎君道歉。” “无妨。”宫崎健太郎微笑说,“我很好奇,真的有一个中国人同我长得很相似吗?” “确实,如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世上竟会有长相如此相似之人。”影佐英一点点头,“宫崎君从哪里来沪上?” “四处游历,最近去了杭城、菎山。”宫崎健太郎说道。 “什么时候抵达上海的?”影佐英一继续问。 “半月前。”宫崎健太郎说道,他皱了皱眉头,“阁下在调查我?” “宫崎君误会了。”影佐英一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支那人反日情绪高涨,只是提醒宫崎君要注意安全。” “有心了,多谢。”宫崎健太郎微笑说道。 “打扰了,两位请自便。”影佐英一点头致意。 …… 看着远去的影佐英一,宫崎健太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怎么了?”坂本良野问。 “我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宫崎健太郎摇摇头,“感觉自己是被盘问的罪犯。” 想了想,宫崎健太郎苦笑说,“也许因我个性素来不合群,我不喜欢这个人。” “原来你也有同感啊。”坂本良野高兴的说,“我知道这个人,影佐家的少爷,非常高傲,我也不喜欢这个人。” “这就是你刚才装作不认识此人的原因?”宫崎健太郎笑着问。 坂本良野也是哈哈大笑。 …… “去,弄清楚此人的身份。”影佐英一走到一旁,对一名扮作侍者的特高课特工低声吩咐。 他没有继续盘问,除了感受到对方的反感之外,也不想因为过多的了解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影佐英一不相信任何人,他只相信情报,只相信自己最客观的判断。 或者说,他只相信能力最出色的自己。 “是。” 不一会的功夫,侍者回来,禀告了探知的情况。 “神户大学中国文学院院长谷口宽之的学生,帝国福岛人士,行吟诗人宫崎健太郎?” “是的。”侍者点点头,“今村阁下似乎认识此人,坂本长行教授也知道此人,现在和宫崎君在一起的就是坂本家的幼子坂本良野。” 影佐英一在思忖,他知道谷口宽之,此人和满铁方面关系较为密切,影佐英一在满洲的时候就听说过此人。 “竟然是谷口宽之的学生。”影佐英一喃喃自语,“还打听到了什么?” “周怀古也认识此人,两人似乎是北平故人。” “将周怀古带过来。”影佐英一沉声说。 很快,周怀古被‘请来’了。 …… “影佐阁下找我?不知道周某有什么可以为阁下效劳的?”周怀古满脸堆笑、鞠躬行礼。 这几天他的安全都是影佐英一负责的,他能够感受到这位影佐家的公子对中国人之隐藏的不信任和蔑视,故而面对影佐英一,周怀古有些忐忑。 “周先生不必紧张,有些事情要向周先生打听。”影佐英一微笑说道。 他即享受中国人对他的害怕和恭维,又从内心深处不信任和鄙视中国人。 卑劣的支那人! “阁下请问,周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周怀古立刻说道。 “阁下同宫崎君很熟悉?”影佐英一问道,眼睛盯着周怀古,捕捉他的面部表情。 听闻此问,周怀古松了一口气。 他迅速琢磨该如何回答。 和一个日本学者是熟人,关系不错,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刚才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副官今村兵太郎对宫崎健太郎似乎极为欣赏。 周怀古对日人高层非常关注,他知道今村兵太郎的另外一个身份,今村兵太郎是日本关东军副总参谋长兼日本国驻满洲国武官今村均的侄子。 周怀古长期呆在北方,最深切感受到日本关东军之强大。 有今村兵太郎的欣赏,宫崎健太郎的前程一片光明。 况且,周怀古也十分清楚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在满铁的能量。 故而,周怀古微笑回答说,“原来阁下是问宫崎君,周某同宫崎君确实是熟人,在北平和天津,曾多次品酒畅聊,对于宫崎君这样的大日本帝国青年才俊,周某很是佩服。” “原来如此。”影佐英一点点头,“你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吧。”周怀古说道,“我去拜访谷口教授,在谷口教授的公寓碰到了宫崎君,刚才宫崎君还说很喜欢上次请他吃的烤鸭。” 影佐英一暗自思忖,半年前…… “周先生素来对帝国亲近,影佐英一也愿意同周先生交朋友。”影佐英一微笑说。 “阁下厚爱,周某惶恐。”周怀古高兴的说道。 随后便是一阵谄媚的恭维。 强忍着厌恶之情,享受了周怀古的马屁,影佐英一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周怀古打发了。 …… 尽管从周怀古的口中证实了宫崎健太郎确有其人,且今村兵太郎以及坂本长行似乎都认识此人。 但是,多疑的性格令影佐英一依然无法完全放下怀疑之心。 他瞥了一眼正在同坂本良野低声交流的宫崎健太郎,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他会下意识的想起程千帆。 “浩二。”影佐英一低声说。 “属下在。”浩二走两步,靠近过来。 “交给你三件事。”影佐英一停顿了一下,“第一件事,你派人去调查,半年前程千帆是否在沪上,是否长时间离沪?” “是。” “第二件事,安排人查一下宫崎健太郎抵达上海的时候,程千帆在哪里,在做什么。” “是。” “第三件事,你现在去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以及程千帆的家中,总之是程千帆会出现的地方,务必要找到程千帆,确认一下。” “影佐君是怀疑这个宫崎健太郎是程千帆假扮的?”浩二轻声问,“应该不会吧,周怀古以及今村阁下……” 影佐英一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浩二一眼。 “是,属下这就去。”浩二不敢怠慢,立刻说道。 “你亲自去,一定要亲自确认。” “明白。” 第188章 浩二侦察记(第3更盟主【鸭族老五丿 记者招待会由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影佐祯昭大佐主持。 看着一身日本将佐军装的影佐祯昭面带微笑的出现。 现场的一些中国记者脸色微变,名为‘中日友好研讨会’暨亚洲和平促进研讨会的记者招待会,竟然安排一名日本高级军官身着军装当新闻官。 这本身就是莫大的讽刺。 “本来,今天的记者招待会非常重要,岩井英一副总领事非常重视,按照计划,岩井英一先生很愿意就这个机会,和诸位共同探讨日中友好、亚洲和平,并且准备答复诸位向大日本帝国政府咨询的任何问题。” 停顿了一下,影佐祯昭继续说道,“不过,岩井英一副总领事先生临时有要务要处理,未能亲临,他特别叮嘱我,在此向诸位记者、嘉宾,以及所有爱好和平的朋友说一声抱歉。” 说完,影佐祯昭恭敬的向众人鞠躬致歉。 “说得好。” “岩井先生日理万机,辛苦了。” 记者中的一些亲日派立刻叫好,鼓掌。 随即,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 坐在台下的宫崎健太郎面带微笑鼓掌,实则冷眼旁观。 他注意到来到现场的大部分记者应该都是亲日派,或者最起码表现上是亲近日人的。 不过,还是有一些记者一直表情严肃。 他注意到左侧有一位年轻的姑娘,个头娇小,不过,眼睛明亮,仿佛闪烁着倔强的光芒和火焰。 影佐祯昭随后向众人介绍与会的重要人士。 参加这个研讨会的人数不少,台上选择了中日双方各三名代表。 中方代表是周怀古、廖之梵以及刚才姗姗来迟的‘文友社’社长柳明非。 日方代表是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坂本长行、日中友好促进会副会长饭岛隆畦,以及沪上颇有名气的日本诗人小林鸠。 程千帆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日方另外两人的资料: 所谓的日中友好促进会,是一些媚日文人和日本所谓学者在伪满创建的。 ‘日中友好促进会’,总部在被日人占领之‘伪满’,然后派员来沪上举办日中友好研讨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于另外一位小林鸠,程千帆了解不多,只知道此人是在沪上生活多年的日侨,其人倒是素来并无恶迹,一直以来是只谈风花雪月,只谈诗歌,却是没想到会来‘凑这个热闹’。 …… 台上。 先是影佐祯昭大谈日中友好,日本是来帮助中国人过上幸福生活的。 然后是六名代表各自发言,大谈日中/中日友好。 宫崎健太郎与坂本良野两人一边假座认真听,一边低声聊天。 “宫崎君,你来中国多久了?”坂本良野问。 “好几年了。”宫崎健太郎说道,“这几年间,我几乎游历了小半个中国,中国之大,中国之美,令人赞叹。” “我也想要到处走走看看。”坂本良野说道,“只是父亲不允许。” “为何?”宫崎健太郎问。 “父亲希望我回到国内工作,他已经在外务省帮我谋了个职位。”坂本良野摇摇头,“可是,我不希望当一个小公务员,整日埋头案牍之间,我希望四处游历,看遍世间美丽景色。” …… 就在程千帆与坂本良野言谈甚欢的时候,浩二出现在了延德里。 他此前先是到了位于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附近,找了个电报厅,打电话到捕厅,言说寻找程千帆警官。 对方回话说,程副巡长不在,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 浩二颇为惊讶,程千帆何时荣升副巡长了? 程千帆没有来上班? 莫非确如影佐君所猜测的那般,那个宫崎健太郎有问题? 于是乎,浩二出现在了延德里。 他自然不会去直接敲开程千帆的家门。 他向延德里的街坊打听。 “老阿婆,向你打听个人。”浩二用问,“程千帆副巡长在家吗?” 然后,他就被马姨婆指着鼻子一阵骂。 浩二一脸懵逼。 却是没有注意到,一个在不远处搓脚泥的半大小子走开了。 …… 旁边的街坊笑着说,你不该叫她老阿婆。 马姨婆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素来爱干净,会梳妆打扮,最不喜人听旁人说她老了。 浩二赶紧道歉。 再问程千帆是不是在家。 “帆哥儿啊,他在家。”街坊笑了说,“今天是帆哥儿家一个长辈冥寿,他在家的。” “在的。”另外一人也说道,“我刚才还看到他在骂那捣蛋的猫咪。” 竟然在家? 浩二半信半疑。 他想起影佐英一的吩咐,决定眼见为实。 “浩子,把猫咪抓走,这捣蛋的家伙。” 走进程千帆的家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程千帆的声音。 然后就是猫咪喵呜的声音。 此前安排白俄假扮苏俄人伏杀程千帆之事,浩二跟踪过程千帆,听过程千帆说话,记得他的声音: 这确实是程千帆的声音。 “浩子,你看好猫咪,别让偷了鱼。该死的猫咪,什么都敢偷吃,小心六姑婆抓了你去作伴。”程千帆在屋内说道,“我上楼休息一会。” …… 浩二心中一动。 他知道程千帆二楼之卧室的床靠近窗边。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找到了一个位置不错的观察点,浩二扭头去看。 正好可以看见窗户。 只见程千帆一身长衫,斜向面向窗边看向远方,眼神有些哀伤。 尽管玻璃有些反光。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看看到人的面貌。 是了,今天是程千帆外婆的冥寿,这是思念亲人,伤心了。 程千帆果然在家。 就在这个时候,浩二觉得脚底一热,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子露着雀儿对着墙角撒尿,臭小子撒尿也不老实,挺着雀儿晃悠,正好尿了他鞋上。 “咛只小赤佬。”浩二低头跺脚,骂道。 “阿毛,过来。” 浩二就听到程千帆喊了一声,抬头去看时候,窗边已经没人了。 “你敢骂我!”半大小子哼了一声,“看我告诉帆哥,抓你吃牢饭。” 浩二心中一惊,他不敢和程千帆打照面,赶紧快步离开。 走了几十米,就听见身后程千帆家中的门打开的声音,那个阿毛噔噔噔跑进去,嚷嚷着,“帆哥,那人要打我,还说要割了我驴泡。” 浩二心中大恨,这个小瘪三端地是会撒谎,他脚步加快。 身后,有街坊在嘀嘀咕咕,这小子不是来找帆哥儿的么? “肯定是要请帆哥儿办事,又是个穷鬼,荷包瘪瘪,不舍得了。”马姨婆嘲讽说道,故意很大声。 “呸!穷鬼!” 浩二落荒而逃。 第189章 狡猾的浩二(第1更求订阅) 程千帆的家中。 李浩在阿毛进来后,就关门上拴。 两人轻手轻脚的跑上楼,就看到阿呆满脸大汗站在那里,嘴巴里说着,“浩子,猫咪再不听话,就打一顿。” 声音乍一听竟然和程千帆一样。 在他的身旁的墙角,放着一个巨大的和帆哥一般高度的西洋画像,画像用图钉扎在平木板上面。 一身长衫,脸上有些许哀伤之色的程千帆栩栩如生的站在那里。 李浩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他每隔十几分钟就会上来调整一下窗户,使得窗户的反光正好会照在楼下帆哥视线找出来的那个位置: 帆哥说,那是最佳观察点: 是的,只有那一处是干净的,其他的地方都是水,还有一些粪便。 “干得不错。”李浩拍了拍两个半大小子的肩膀,高兴的低声说。 阿毛在巷子里作岗哨,随进应变。 阿呆以前讨生活的时候,跟着一个戏班子学过口技,负责假扮帆哥说话。 李浩居中调度。 且李浩的脸孔经过化妆,乍一看,同程千帆有七八分相似。 当然,这只是乍一看,熟识的人,还是能够轻易分辨出来的。 …… 此时,出了巷子的浩二并没有离开。 他招了招手,一名手下立刻凑过来。 浩二从手中摸出一张程千帆的照片。 “小野,你去。”浩二说道,“另外,想办法打听清楚,那个穿着旗袍的老女人还有一个叫阿毛的小子的情况。” “是!” 浩二是认识程千帆的,所以,他选择自己去查探。 同时,他主动向街坊打听程千帆是否在家,也是麻痹对方的一种手段。 现在基本确认程千帆在家。 这有两种情况: 其一,程千帆确实是在家。 其二,对方是做好准备假装的,毕竟他只是听到程千帆声音,看了程千帆露了一面。 这个时候,安排这名手下再悄悄去查探,能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再次确认一番。 至于说马姨婆和那个阿毛,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不过,浩二很谨慎,他对于任何和自己发生接触的人,都要小心查探一下。 “先生,给点吃的吧。”小野刚刚走了两步,就被一个小乞丐缠住要吃的。 “去去去。”小野一把将小乞丐推开,作势要继续揍人。 小乞丐害怕躲开了。 无论是小野还是浩二都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还有一个小乞丐已经悄悄的离开了。 …… “先生,给点吃的吧。”皮蛋跑到巷子里小裁缝的门口,大声喊道。 “滚开!”小裁缝恶狠狠说道。 皮蛋还要继续讨东西,就看到小裁缝拎着鸡毛掸子出来打。 皮蛋挨了两下,疼的嗷嗷叫,破口大骂。 小裁缝拎着鸡毛掸子追。 一阵鸡飞狗跳。 “又来了,做好准备。”李浩听到外面的动静,低声说道。 小裁缝是这个巷子里对乞丐最不友好的,曾经故意当着小乞丐的面,把剩饭倒进马桶里,宁愿扔掉也不给乞丐吃。 所以,皮蛋会选择找小裁缝乞讨,弄出动静。 小野晃晃悠悠进了巷子,就看到一个脖子上缠着皮尺的小裁缝拎着鸡毛掸子在追打一个乞丐。 他没有理会,继续走,走到了程千帆的家门口。 门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 小野瞥眼去看,隐约可以看到穿着长衫的程千帆在忙碌着什么。 一只猫咪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 “看什么看,想要偷东西?”一个半大小子探出头,骂了句,嘭的一声关上门。 然后就传来了声音,“浩子,今天的报纸呢。” “在楼上,帆哥,我去拿。” “我自己去拿吧。” 然后就是噔噔噔上楼的声音。 …… 小野心中一动,继续往前走。 看着前面积水泥泞,还散发着恶臭的地面,小野在心里骂了句,‘肮脏的支那人’。 他顺势走到唯一干净的一块地面,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 就看到窗口靠里的地方,程千帆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浩二拿起手中的照片对了对。 没错,就是程千帆本人。 这个时候,被追赶的小乞丐跑过来,噼里啪啦将屎尿水溅起来,弄了他一身。 拎着鸡毛掸子的小裁缝追来了,小乞丐竟然用自己的破碗舀地上的臭水乱泼。 一个不察,半碗水被泼到了小野的脸上,进了嘴中。 小野心中顿觉无比恶心,连连呸呸呸。 小裁缝的身上也溅了脏水,气的大骂。 小野心中一动,同小裁缝同仇敌忾追赶小乞丐。 皮蛋吓坏了,冲到巷子尾,机灵的翻墙逃走了,连掉在地上的讨饭碗都顾不上了。 小野和小裁缝对着墙头一阵骂。 小野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小裁缝一根。 在小野刻意熟络之下,气喘吁吁、有了‘战友情’的两人,很快聊了起来。 约莫十来分钟后,浑身脏臭的小野骂骂咧咧的从巷子里出来。 “怎么回事?”浩二捂着鼻子,低声问,“打听到了什么?” “程千帆确实是在家,我先是看到他在楼下忙碌,后来有看到他上楼拿报纸,从窗户看的清楚,是程千帆本人没错。” “那个马姨婆没有可疑,就是一个刁蛮的上海老女人。” “阿毛是个傻子,天天被他阿爸打。” 此时此刻,在二楼,一面程千帆拿着报纸看的‘巨幅’画像,正躺在角落,旁边是程千帆一脸哀伤看向窗外的画像。 再旁边,还有两幅画像。 巷子口,又来了一个痴痴傻傻的小乞丐,躲在角落,怯怯的看着来来回回的行人。 …… 方木恒以出来采风的借口,偷偷翘班回了家。 他一到家就被小妹唐筱叶悄悄拉到了一边。 “哥,细妹又藏东西了。”说着,唐筱叶摸出一个已经发霉的馒头,递给哥哥看。 方木恒接过发霉的馒头,眼睛湿润了。 细妹来到方家好些天了。 一开始如同惊恐的瘦骨嶙峋的小兽,这个不敢摸,那个不敢碰,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嘴巴里哭着喊着,“不要吃她,她身上没有肉。” 这可把方家人心疼坏了。 好不容易,杨细妹的惊恐轻了些,虽然吃饭不敢上桌子,只敢躲在角落里吃,但是,总归是有进步。 不过,家里的女佣陈妈妈帮助杨细妹整理房间的时候,从枕头下,床底下,翻出了好几个已经长霉的馒头。 发霉的馒头硬硬的,上面还有牙印。 方木恒尽量温柔、微笑着对杨细妹说,不用藏吃的了,家里有吃不完的馒头。 杨细妹怯怯的答应,不过,依然如故。 方木恒拿着妹妹递过来的发霉发硬的馒头,发呆。 …… 此时,杨细妹从角落里探出头,看到方木恒手中的发霉的馒头,小姑娘吓坏了。 既心疼自己藏的食物被搜走了,又担心挨骂,更担心被赶出家门,这些天在方家的生活,是她这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细妹。”方木恒看到细妹,走过去,将小小的人儿抱起来。 “馒头,馒头。”细妹指了指方木恒手里的馒头。 方木恒笑了笑,将馒头递给杨细妹。 细妹将馒头紧紧的抱在怀里,过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方木恒,小姑娘露出无比挣扎的表情,终于,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怯怯的举起手,“叔叔,你吃。” 方木恒看着杨细妹递过来的馒头,看到了小小的人儿明亮和期待的眼眸。 他低下头,咬了一口。 失水的馒头,硬硬的,硌牙。 方木恒费力咬下一口,用力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哥!不能吃!”唐筱叶惊呼。 “妹妹。”方木恒对妹妹说,“你可知道,便是这样的馒头,细妹以前想吃都吃不到,她只能从泥坑里找馒头吃,还要藏起来,怕被人抢走。” 看着似懂非懂的妹妹,方木恒一只手抱着杨细妹,一只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 “细妹从小到大吃的苦,是我和你永远无法体会的。” “让无数细妹这样的同胞,吃饱饭,穿暖衣,不受苦。”方木恒表情无比认真,看着妹妹,“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杨细妹听不懂,看到方木恒愿意吃她的馒头,她的心中既心疼馒头,又十分开心,咧开小嘴、怯怯笑着。 此时此刻,浩二返回了汉口路的‘日中友好研讨会’暨亚洲和平促进研讨会记者招待会现场。 他没有立刻去向影佐英一汇报,而是等其他两路人马查探消息归来,他汇总了情报之后,这才去向影佐英一汇报。 第190章 杀死程千帆(第2更求订阅) 同坂本良野闲聊之时,程千帆脑海中却在想着影佐英一。 他十分了解影佐英一。 自己这位学长是一个生性多疑、极度自负,同时做事情雷厉风行之人。 程千帆可以确定,影佐英一现在已经派人去中央巡捕房以及延德里的家中去查探了。 他对此做好了准备。 程千帆在内心承认,这并不是万全之准备。 却是紧急情况下,他所能够做的最好的应对。 如无意外,影佐英一很快就会收到程千帆‘此刻正在延德里的家中’的消息。 这第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不过,程千帆知道,生性多疑的影佐英一即使是现在相信了程千帆与宫崎健太郎是两个人,但是,很难保证影佐英一不会继续试探。 譬如说,影佐可以以校友聚会的方式邀请程千帆做客,同时邀请宫崎健太郎参加。 这是无解的。 程千帆和宫崎健太郎是不可能同时出现的。 …… 程千帆本来的考虑是,研讨会结束后,宫崎健太郎就立刻离开沪上。 不过,就在昨天,宋甫国转来了一个情报: 前番程千帆在延德里遇袭,是影佐英一安排白俄假扮苏俄人做的。 影佐英一要杀他! 这个消息让程千帆无比震惊,他自认自己一直表现的‘较为亲日’。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影佐英一会‘毫无征兆’的对他下手。 程千帆了解影佐英一,一次杀不死,他还会继续下手。 这是一个偏执狂。 程千帆仔细分析了情况: 影佐英一证实了程千帆和宫崎健太郎是两个人,两人长相如此相似,以影佐的性格,他极可能会果断干掉程千帆,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 影佐英一发现宫崎健太郎是程千帆假扮,杀。 他此前若是没有杀死宫崎健太郎,真正的宫崎健太郎出席研讨会,影佐英一依然会选择杀死程千帆,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 他杀死了宫崎健太郎,选择今天不来参加研讨会,会引起日方的注意。 影佐英一作为负责研讨会保卫工作的日特负责人,很快就会查到宫崎健太郎生前的踪迹,进而会查到宫崎健太郎和程千帆长相相似,杀。 总之,程千帆仔细思忖,影佐英一早就对他有了莫名的杀心,再加上他和宫崎健太郎长相极为相似,更是推进了影佐英一要杀他的决心。 这不是他是否要选择假扮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就能避免的。 这是无解的命题。 罪魁祸首就是影佐英一,确切的说是此人生性多疑、偏执、残忍好杀的性格决定了。 …… 程千帆在延德里做得安排,就是打一个时间差。 最起码在今天,影佐英一没有时间去安排程千帆和宫崎健太郎会面。 延德里的安排,可以暂时让影佐英一相信程千帆和宫崎健太郎是两个人。 接下来,程千帆就等待影佐英一主动找他,商讨杀死程千帆,由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的事情。 程千帆要做的就是,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答应下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由他本人来负责杀死程千帆。 并且,在杀死程千帆的过程中,避开影佐英一及其手下。 这应该不是最大的难题,在暂时证实程千帆和宫崎健太郎确系两个人的情况下,最起码在今天,影佐英一不会怀疑宫崎健太郎。 至于说程千帆是怎么死的,影佐英一不会太关心,只要确定是宫崎健太郎活着,程千帆死了这个结果就可以。 最关键的就是,宫崎健太郎如何说服影佐英一不会插手此事,交由他去操作。 此外,影佐英一会在今天找他谈论杀死程千帆、并且假扮程千帆之事,这也是程千帆的猜测。 如果影佐英一没有找他,宫崎健太郎也要想办法捕捉痕迹的向影佐英一提及此事。 不过,这是下下策,这种情况下,很难确保影佐英一不会心生怀疑。 所以,最好之情况就是,程千帆对影佐英一的性格和行为判断准确,影佐英一会主动找他,并且就在今天。 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宫崎健太郎‘确实是日本人’,确认了这一点,影佐英一对宫崎健太郎的提议之怀疑会最大化的减小。 甚至是有一定的怀疑也在安全范围内: 因为,只有程千帆死了,宫崎健太郎活了,他的处境就会最大程度上好很多。 …… “中日两国,自古以来是一衣带水的好邻居,现在,中国人生活困苦,作为好邻居,大日本帝国看不下去了,他们来到中国,带着鲜花和糖果。” 台上,周怀古正在侃侃而谈。 一些亲日分子听得津津有味,或者是表现出的极为认真听讲。 程千帆注意到,他此前留意到的那个女记者一脸愤怒,就要起身反驳,被她身旁的同事死死地拉住了。 浩二进入会场,悄悄找到影佐英一汇报情况。 “影佐君。”浩二低声说,“查清楚了。” “半年前,程千帆一直在沪上,没有离开过,不少人在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见到程千帆。” “宫崎健太郎抵达沪上的时候,青木螺丝厂的青木先生,以及朝鲜监工卢秉九等人碰到他,并且交谈了,随后几天,宫崎君偶有外出,在这些时间段,程千帆都正在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此刻正在家中,属下以及小野先后两次查探,确认是程千帆本人。” 影佐英一闻言点点头,他也只是下意识的怀疑,现在证实程千帆和宫崎健太郎确实是长相极为相似的两个人…… 恩? 长相极为相似! 影佐英一看过去,看到宫崎健太郎正在同坂本家的幼子谈兴正浓。 看着宫崎健太郎的那张脸。 他心中一动。 杀死程千帆! 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 这个念头几乎是立刻就从影佐英一的脑海中蹦出来。 对于上次没有杀死程千帆,影佐英一心中一直有执念,这个执念令他非常不舒服。 只是碍于叔叔影佐祯昭的训斥,他暂时压下了杀死程千帆的想法。 杀死程千帆,再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这是多好的理由啊,叔叔知道了也只会夸赞。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斩后奏为妙。 这个计划在脑海中一经出现,影佐英一就再也按耐不住,他恨不得立刻实行。 只有杀死程千帆,他的念头才会通达。 至于说宫崎健太郎会不会接受这种安排,影佐英一根本没有去考虑,作为大日本帝国子民,不应该毫不犹豫的接受帝国的任务,为帝国效命吗? 而且,以他的了解,宫崎健太郎一直是以帝国行吟诗人的身份为帝国服务、在支那到处游历,这是非常艰苦的工作。 能够假扮一个中国人,在巡捕房当高级警官,在大上海享受美妙多姿的生活,宫崎健太郎拒绝这种诱惑的可能性不大。 “浩二,你去请宫崎君。”影佐英一面色潮红,低声说,“二楼的三号会客室,我在那里等你们。” “是。” …… 正在同坂本良野闲聊的宫崎健太郎看到一个身高不高的青年男子走到身边。 他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 “宫崎君。”浩二恭敬说道,“影佐君有事情请您过去一趟。” 第191章 程千帆之死(求订阅) 宫崎健太郎很惊讶的看了一眼来人,“你是说,影佐君找我有事情?” “是的,宫崎君,这边请。”浩二微微弯腰,伸手作引路姿态。 坂本良野朝着自己的新朋友使眼色,意思是要不要帮忙。 宫崎健太郎犹犹豫豫的起身,准备离开之时,扭头对坂本良野说,“坂本君,恐怕要等一会才能欣赏你的作品了,且等我半个小时。” 坂本良野立刻会意,“半小时后宫崎君要是爽约的话,我就去找今村阁下说一说,向宫崎君兴师问罪。” 浩二看了这两个人一眼,你们两位当着我的面指桑骂槐,这样真的合适吗? 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是日本人,也对特高科敬而远之,特别是一些所谓文人,对特工甚是偏见。 …… 会馆二楼的三号会客室。 宫崎健太郎聆听影佐英一介绍他的‘李代桃僵’的计划。 他敏锐的注意到,此时的影佐英一明显有些兴奋。 “宫崎君,你觉得我这个计划怎么样?”影佐英一微笑说。 “我同这个支那人,真的长得非常相似?”宫崎健太郎露出好奇的样子,再次问道。 “形如双胞胎。”影佐英一说道,对于宫崎健太郎用‘支那’这个称呼,影佐英一很开心,他继续说道,“宫崎君来假扮程千帆,几乎是天衣无缝。” “抱歉,我没有兴趣。”宫崎健太郎摇摇头,“我对于特工工作毫无兴趣。” “宫崎君,行吟诗人的工作很辛苦吧。”影佐英一笑了笑,“跋山涉水,甚至要深入到支那的赤贫之地,饿肚子都是寻常之事。” 宫崎健太郎看了影佐英一一眼,没有反驳。 “想象一下,你成为程千帆,一位法租界的高等警官,有着丰厚的薪水,可以在上海这座远东最繁华的城市享受生活。”影佐英一蛊惑说道。 宫崎健太郎的双手攥紧,又松开,又攥紧。 这一切被影佐英一看在眼中。 “影佐君,我不想成为特工。”宫崎健太郎摇摇头,说道。 影佐英一脸色阴沉下来。 …… 就在此时,浩二在他的身旁提醒说,‘影佐君,半个小时。’ 影佐英一心中暗恨,对于宫崎健太郎竟然拿今村兵太郎来压他,很是不爽。 他本意是将宫崎健太郎纳入特高课,成为特高科在法租界的隐蔽特工,受其直接指派。 不过,时间紧迫,要是被今村兵太郎介入,他担心宫崎健太郎这个旗子会被今村‘抢走’,他只能暂时选择让步。 “宫崎君误会了,我并非要求你成为特工,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假扮程千帆,如果法租界有什么对帝国不利的动向,及时向帝国知会。”影佐英一说道,“此外就是,帝国在法租界的一些行动,需要你便宜配合便可。” 宫崎健太郎正要说话,影佐英一冷冷说道,“宫崎君,我的要求不过分,这是每一个帝国子民都应该为帝国尽的义务。” “我现在的工作的对我的老师负责。”宫崎健太郎说道。 “谷口阁下那边,我会去解释。”影佐英一说道。 “不不不,影佐君,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宫崎健太郎看了一眼对方,说道,“我从老师那里领取活动经费,就这么不做了,这……” 贪得无厌的混蛋。 影佐英一狠狠地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八十日元!” 他不等宫崎健太郎说话,直接走上前,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应该知道,一名优秀的帝国陆军中尉,一个月也只是80日元军饷,做人要知足。” “一个人的说话习惯,行为习惯,乃至是一些癖好,都是非常重要的细节。”宫崎健太郎思考了一会,说道,“想要假扮一个人,并不容易。” 影佐英一大喜,知道宫崎健太郎这个令他恼火的家伙这是同意了。 贪得无厌的混蛋,你很快就知道,特高科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个不是问题。”影佐英一一摆手,“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同程千帆一模一样的人会是别人假扮的,而且我会提供程千帆周围之人的资料与你。” “这不一样。”宫崎健太郎摇摇头,“我需要暗中跟踪观察此人,模仿他的行为习惯。” 影佐英一沉默片刻,按照他的想法,他恨不得今晚就干掉程千帆。 但是,影佐英一不得不承认,宫崎健太郎说的有道理。 …… “五天,我给你五天时间去观察程千帆。”影佐英一说道。 “五天?”宫崎健太郎皱了皱眉头。 “五天,只有五天,多一天都不行。”影佐英一说道。 宫崎健太郎看了影佐英一一眼:你这是多么迫切想干掉我啊! “好,就五天。”宫崎健太郎点点头,“这五天,我会暗中观察这个支那人,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要亲手杀死这个支那人。” 影佐英一皱了皱眉头。 “我曾经无数次想要看看自己临死前是什么样子。”宫崎健太郎露出兴奋的表情,“自己杀死自己,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看着笑容有些扭曲的宫崎健太郎,影佐英一想象一下宫崎健太郎亲手杀死程千帆的场景,莫名竟同样有些期待和兴奋。 “好,我答应你。” “我还需要一部相机,我要拍摄下和程千帆接触的人,作为参考。” “没问题,相机和胶卷一会就给你。” 程千帆本想再提出来要求影佐的人不要跟着他,不过,考虑再三,这似乎反而会引起影佐的怀疑。 如若他所料不差,最起码今天晚上,影佐是不会派人监视他的,故而没有提这个要求。 …… 就在此时,会客室的门被敲响了。 “宫崎君,你在里面吗?” 是坂本良野的声音。 “影佐君,我的朋友来找我了。”宫崎健太郎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屁股,“我希望你能够履行你的诺言。” “宫崎君,请放心,我说了,不会要求你成为特工。” 宫崎健太郎皱了皱眉头。 影佐英一反应过来,心中大骂混蛋。 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三十日元,又朝着浩二伸了伸手,浩二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兜里掏出了仅有的二十日元以及几十元法币。 “这是五十日元和四十法币,是你的前期行动经费。”影佐英一冷着脸说道。 “宫崎君,你在里面吗?”坂本良野敲门。 “坂本君,我在,这就出来。”宫崎健太郎将钞票放进口袋,露出笑容,“我现在开始相信影佐君的诚意了。” 相信你他娘的! 影佐英一差点破口大骂,还只能挤出笑容,打开门,装作一副言谈甚欢的样子,将宫崎健太郎送出去。 “宫崎君,没事吧。”坂本良野关心的问,却是看都没看影佐英一一眼。 “没事,影佐君有些文学上的事情要和我探讨。”宫崎健太郎微笑说,朝着影佐微微鞠躬,“影佐君,告辞了。” 看着宫崎健太郎离开的背影,影佐英一恨得牙痒痒,贪得无厌的家伙,等着吧,等你干掉程千帆,成为我的手下,你就会知道得罪上级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 整个研讨会期间,宫崎健太郎都和坂本良野在一起,两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看到自己的儿子同宫崎健太郎相处愉快,坂本长行也是非常高兴。 从谷口宽之那里,他了解过宫崎健太郎是一个非常能吃苦,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坂本良野能够有这么一位好友,当父亲的很欣慰。 程千帆注意到,他此前关注到的那一对年轻夫妻的注意力一直在周怀古的身上。 他判断这两人应该就是宋甫国的手下,其目的是来制裁周怀古的。 只是,影佐英一对周怀古的保卫工作做得极为严密,两人知道第一天的记者招待会结束,都没有获得什么机会,只能悻悻地离开。 深夜。 程千帆呆在宫崎健太郎的住处。 他再三确认住处附近没有监视之后,从后门离开,再度‘借用’了河运道口的乌篷船,消失在夜色中。 延德里。 程千帆谨慎的观察了良久,并没有特务监视。 一切正如他所猜测的,最起码在今天晚上,忙于‘日中友好研讨会’的保卫工作的影佐英一并没有再怀疑什么,没有安排人监视。 他灵巧的翻上二楼,轻轻敲了敲二楼的窗口。 李浩轻轻打开窗户。 “帆哥,你没事吧。” 喵呜。 猫咪也慢腾腾的过来,蹭了蹭他的衣角。 “都准备好了没?”程千帆问李浩。 “准备好了。”李浩从桌子底下拿出两袋血浆,还有一把匕首。 “你晚上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程千帆问。 “没有。”李浩说,“我留了窗户,从窗户进来的。” 他在傍晚时候离开,随后才悄悄的潜回来的。 程千帆拿过这把伸缩匕首,检查了一番,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他要假死,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扮演程千帆的安排,并没有瞒着李浩。 无他,这件事根本无法瞒过同他关系密切的李浩,若是不告诉李浩,李浩暗中‘发现’自己的帆哥已经死了,是旁人假扮的。 程千帆很担心浩子会私下里下毒毒死‘他’,为帆哥报仇。 且这种可能性无限大。 …… 李浩没有问为什么帆哥要‘杀死’自己,用一个别的身份来‘假扮自己’,帆哥说什么,他就会照做。 很快,程千帆躺在了二楼的地板上,地上一滩血,他的胸膛插进了一把匕首,整个人的眼珠子瞪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李浩拿着相机,对着‘死去’的程千帆连续拍了几张照。 随后,两人将程千帆为了这次行动准备的画像,打烂,撕碎,放进火盆里慢慢燃烧殆尽,用一个布袋将灰烬装进去,两人从窗口翻出去,分道扬镳。 程千帆划着乌篷船,将布袋中的灰烬倒进河中,布袋装了一个石头,扔进了河中。 回到虹口区的住所,程千帆强忍睡意,一直没有睡觉。 约莫凌晨三点多,他悄悄离开家门。 …… 英美公共租界,黄金公寓。 ‘日中友好研讨会’的与会人员下榻之地。 负责研讨会的安全保卫工作的影佐英一也在此地下榻。 “叮铃铃。”一身电话铃声响起。 浩二立刻从床上起来,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抓起话筒。 听了两句,浩二脸色大变,就要去唤醒影佐英一,一扭头就看到影佐英一站在他身后,“影佐君,宫崎君的电话。” “什么?”影佐英一接过话筒,听了电话那头的言语,也是脸色一变,“我这就派人接你进来。” 很快,满眼血丝,一脸疲惫的宫崎健太郎被浩二带来了。 “你杀了程千帆?”影佐英一披头就问。 “意外,完全是意外。”宫崎健太郎一脸焦躁,吞吞吐吐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影佐英一急忙问。 宫崎健太郎接过浩二递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这才吞吞吐吐的讲述事发经过。 “你是说,你潜入程千帆的家中,被他发现,你就杀了他?”影佐英一皱了眉头,“你为什么去他家里?” “我对这个支那人很好奇,想着观察研究他。”宫崎健太郎的情绪平缓了一些。 “好奇?观察研究?你就半夜去他家?” “我的目的是观察一下他睡觉时候的状态。”宫崎健太郎一脸懊丧,“我的观点是,一个人在睡觉时候的状态是最放松,最真实的,而这一点很可能是我要假扮这个支那人的关键,我要研究一下,然后模仿练习他的睡觉状态。” 影佐英一瞪大了眼睛看着宫崎健太郎,他因为忙碌到很晚,刚刚入睡就被吵醒,整个人脑袋还有些懵懵的,且因为起床气,他现在更是火大。 他有些无法理解宫崎健太郎的思维,为了观察程千帆的睡觉,你就半夜去他家,然后被发现了,就杀了程千帆。 尽管这有些荒诞,但是,眼前这一切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影佐英一没有怀疑宫崎健太郎说谎,在此前宫崎健太郎说出‘自己杀死自己’的扭曲表情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家伙的性格扭曲,这种人有时候极为偏执,想要做什么,就立刻去做,不做就难受,是无法用常理来横梁的。 影佐英一自己就是这种偏执的性格,故而,他对此有一定的认可。 蓦然,影佐英一看了看宫崎健太郎,他要确认眼前这家伙是宫崎健太郎,不是程千帆。 尽管是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的可能性极小,因为宫崎健太郎去程千帆家中,两人发生厮杀,这属于意外情况,程千帆不可能知道影佐英一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之计划,更不可能知道影佐英一目前在黄金公寓。 但是,素来谨慎,生性多疑的影佐英一还是要确认一下。 …… “宫崎君,昨天我给了你多少钱,其中浩二拿出了多少钱与你?”影佐英一冷冷问。 “影佐君,你怀疑我?”宫崎健太郎瞪大眼睛,一脸愤怒。 “宫崎君,请回答我的问题。”影佐英一阴沉着脸说道,他身旁的浩二捕捉痕迹的上前一步。 “我想想,我想想。”宫崎健太郎满头大汗,“总共是五十日元,四十法币,浩二,浩二,拿出了二十日元,四十法币。” 影佐英一舒了一口气,这个冒失的家伙确实是宫崎健太郎,这个细节,除了宫崎健太郎和他以及浩二,没有其他人知道。 “你确认程千帆被杀死了?”影佐英一追问,这是最关键的。 “杀死了。”宫崎健太郎拿起水杯,这才意识到水杯空了,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露出一抹兴奋的神情,“我看着自己杀死了自己,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相机,“我还对‘自己’的尸体拍了照片,这是值得纪念的事情。” 看着宫崎健太郎脸上的古怪笑容,听着如此古怪阴测测的话语,一直盯着他的浩二只觉得头皮发麻。 求订阅,说一下最近的情节,谢谢所有朋友的 说一下这章以及最近的情节。 看似有些不合理的地方,考虑到影佐的性格,以及程千帆扮演的宫崎健太郎所‘不经意’表现出来的神经质的性格,是能够让影佐接受的。 宫崎健太郎表现出贪财,是为了麻痹影佐,令对方认为宫崎这种人好控制。 提出要跟踪程千帆,不赞同立刻杀死程千帆,也是为了掩护自己的杀死程千帆的行为属于意外。 最重要的是,在相信宫崎健太郎和程千帆是两个人的情况下,影佐天然会选择相信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人: 只要程千帆死了,宫崎健太郎活着,这就是铁的事实。 且,这个晚上,是程千帆杀死自己的唯一机会,因为他不确定从第二天开始影佐会不会派人跟着他,同时再派人监视程千帆的动向。 最后,订阅下滑,我整个人是懵逼的。 关于影佐要杀程千帆,这是前面36章就埋得坑。 影佐的性格,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所表现出来神经质性格,都是为了这一章做准备。 我在设定宫崎健太郎这个人物的时候,就考虑到,只有真正的日本人,才会让日本人真正的信任。 一人分饰两个角色,这本身就是极难的,我仔细研究过很多史料,中国人程千帆想要在日本人那边再假扮一个角色,两个角色同时存在,这很难,太多暴露的可能了。 另外,说两个人长得太像,无法接受的朋友,现实中确实是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相貌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小说中出现了,反而是不可接受的呢? 至于说两个人的言谈举止,这根本不是问题,只要日本人在背后推动,宫崎健太郎就能够成功扮演程千帆,最重要的是,日本人现在认为这个程千帆是自己人。 最后,从第36章就埋下伏笔,从影佐第一次要杀程千帆开始,他就会执着于杀死程千帆。 所以,程千帆要活下去,只能选择杀死自己,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存在,他是一步步‘被迫’走到这个选择的。 这个情节,也许不会让所有人满意,很惭愧。 我查阅了诸多史料,去博物馆考察,解读当时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背景下,无数特工可歌可泣的故事,感受到他们是多么的不容易。 考虑到当时的残酷的斗争环境,自认为这是最合适的办法。 这样的程千帆,才能真正摆脱杀机和危险。 怎么说呢,我自己觉得这个坑填的还算满意(自嘲)。 最后,求订阅。 订阅下滑,非常忐忑,难受,心情无比低落。 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完善情节,努力去写好这个故事,争取让大家满意。 此致! 敬礼! 第192章 演技高超(第3更【鸭族老五丿葬心】 昏暗、红彤彤的暗房里。 在红彤彤的灯光下,程千帆同影佐英一一起欣赏自己的死尸照片。 胶片还没有干,在黯淡的红光下,依然可以较为清晰的可以看到一具死尸躺在地板上,胸膛插入一把匕首。 影佐英一认出来死者正是程千帆。 两个人歪着脑袋,看的津津有味。 “程君,没想到学院一别,你我竟以这样的方式正式见面。”影佐英一说着,说着,笑起来,公鸭嗓子一般难听的笑声。 程千帆的眼眸在红光下呈现出妖冶、诡异之感觉,他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自己,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笑容,“影佐君,你没有亲自体会,可能无法想象亲手杀死自己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 他对影佐英一说。 约莫半小时后,胶片干了。 完全成型的黑白照片里,躺在血泊中的程千帆,死不瞑目的眼神。 “尸体怎么处理的?” “扔江里了。”程千帆说道,“脑袋用石头砸烂了,装在麻袋里,塞满了石头。” 影佐英一看了侃侃而谈的宫崎健太郎一眼,显然,这个家伙已经从意外杀死程千帆的事件中缓过劲来了。 且听得宫崎健太郎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讲述如何处理尸体:很熟练的样子。 影佐英一对此并不意外,‘行吟诗人’宫崎健太郎在游历的过程中,手中的人命不会少。 …… 确认程千帆死亡,影佐英一心中的那股浊气得到了释放,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许。 不过,杀死程千帆只是第一步,宫崎健太郎如何成功的扮演程千帆,更加关键。 程千帆同影佐英一交谈,商谈如何假扮自己。 影佐英一令人取来了特高科整理的法租界巡捕档案,指着照片中的人物向‘宫崎健太郎’介绍程千帆的同事,讲述这些人的性格特点,甚至是言语特点,家庭成员的情况等等。 程千帆听得很认真,不时地会提问。 影佐英一脑子里仿佛装了整个法租界巡捕房警员的档案资料,几乎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快速给出正确解答。 “宫崎君,你毋需担心。”影佐英一说,“程千帆相比较其他巡捕,他的人际关系并不算太复杂,况且他现在是副巡长,自由度比较高,也便于你假扮。” “昨日是程千帆长辈的冥寿,宫崎君今天可以假作心情不好,对于其他人态度冷淡。” “半天的时间,足够宫崎君观察和熟悉同僚了。” “嗓音呢?” “你的嗓音同程千帆竟真的有几分相似。”影佐英一听了听,高兴的说道,“你假作嗓子不舒服,嗓音有些许不一样,也不会有人怀疑。” 程千帆皱着眉头,似是依然担心。 “影佐君,宫崎君。”浩二突然开口说道,“我觉得不需要担心太多,宫崎君和程千帆长相一模模样,这就是最大的遮掩,没有人会怀疑的。” 无论是影佐英一还是‘宫崎健太郎’闻言都是点头,不得不承认,浩二此言,确实是有几分道理。 …… 自己扮演自己。 并且要尽可能的展现出,和自己认识的人不认识,通过照片辨认出对方,然后作出熟稔的状态: 既有些许生疏,却又因为扮演者的演技过关而不会引起对方怀疑。 这很考验演技。 程千帆经受住了考验,他成功的用一天时间,从一开始的略显沉默,心情不佳,很少说话。 到慢慢地和同僚接触,间或能闲谈,慢慢地熟络。 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程千帆对于自己的演技表示满意。 这从刘波的表情中可见一斑。 影佐英一并没有告诉他在中央巡捕房三巡还有刘波这么一名日特的消息。 程千帆对此的判断是,影佐英一并不是怀疑他,而是出于安全考虑: 避免出现没有特工工作经验的宫崎健太郎连累刘波、导致其暴露之可能。 …… 下班之后,程千帆直接延德里的家中。 短期内他不会去见影佐英一,这也是双方商量好的计划。 这段时间内,程千帆尽量减少活动,慢慢的观察和适应。 更是绝对不可以和日本方面有任何接触。 程千帆对此自无不可。 而按照他的安排,李浩这几天会因为要加班而忙碌起来,最近几天都不会来找程千帆,这给了‘宫崎健太郎’以贴心的适应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 就连影佐英一也惊讶于宫崎健太郎的学习和扮演能力,当时间来到六月中旬的时候,宫崎健太郎已经成功的融入到程千帆的工作和生活中: 尽管过程中偶有瑕疵,但是,总体而言,宫崎健太郎还是非常顺利的将自己变成了‘程千帆’。 影佐英一对此很满意。 “宫崎君,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为宫崎君了。”影佐英一表情严肃说道,“从今天开始,宫崎健太郎只会存在于上海特高科以及帝国重要部门的档案中,现实生活中这个人不会再出现。” “而我,也会将你视为程千帆。” “以后,你就是程千帆,程千帆就是你。” ‘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是阴沉的,他看了影佐英一一眼: 他落入贼坑了。 并不想当特工的‘宫崎健太郎’,终于还是成为了一名特高科特工。 影佐英一通过自己的叔叔影佐祯昭,同人在北平的谷口宽之取得了联系。 宫崎健太郎怀疑自己的老师和上海这边做了交易,就这样将他交出去,命令他正式加入上海特高课。 就这样,影佐英一成为了‘宫崎健太郎’的上司。 一个不甚友好的上司。 “明白了,长官。”程千帆不失恭敬、却也并不热情的微微鞠躬说道。 …… 程千帆同影佐英一分开,独自漫步在街头。 飘落的小雨,湿了身。 在雨势渐大之时,他终于撑起黑色的雨伞,从兜里摸出烟盒,弹出了一支香烟,拨动打火机的火石引燃了香烟。 信步走到江边,呼出的烟气,蔓入雨水中,烟雾、雨雾,混在了一起。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谷口宽之命令他加入特高科,留在上海。 这正合他意,华北是宫崎健太郎比较熟悉的环境,这不利于他隐藏。 他只要短期内不涉足华北,就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人怀疑宫崎健太郎是假的。 等待一两年后,即使是他再度回到华北,物是人非,宫崎健太郎的生活习惯有变化,这也可以以生活环境变化来解释。 在日本人眼中,他现在就是宫崎健太郎,是日本人。 这个身份能够让他暂时安全,但是,程千帆绝对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身份会让他安全无虞。 在面对日本人的时候,他依然要无比小心谨慎。 包括特高课在内的诸多日本特工机构,其调查和捕杀对象不仅仅是反日力量。 对于日本岛内、日军内部、在华日人内部、乃至是日特内部的异己、反抗分子,更是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只是能够确保他在不出纰漏的情况下不会被无端怀疑。 或者说,宫崎健太郎的身份会让他避开第一波的怀疑。 但是,一旦他自身出了纰漏,等待他的也只有暴露和死亡: 或者说,能够快些死去都是一种奢望。 他必须更加警惕。 正如他一直践行的信条: 合理性只是让你不被怀疑,一旦被怀疑了,就距离暴露不远了,没有人能够经得住长期的怀疑和调查。 …… 这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特务处上海区刺杀周怀古的行动失败了,刺客正是程千帆此前所研判的那两位,两人刺杀不成功,被日特和公共租界巡捕围捕前,引爆了手雷,没有选择当俘虏。 上个月月底,德王正式宣布组建伪蒙古军政府,全国上下齐声声讨。 五月最后一天,沈、邹二位先生在上海发起成立“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 翌日,发表成立宣言和政治主张。 同日,两广爆发事变,程千帆随后也接到余平安来电,要求他设法打探法国人对待两广事变的态度。 前日,日军以保护日侨为借口,进入天津市。 昨日,六千日军在北平城外进行攻防演习。 同样是在昨日,天津学生举办反日游行,多名游行学生、市民被日军射杀。 …… 几乎是与此同时,刘波的住所附近。 丁乃非带领党务调查处的特工已经埋伏好。 一个瘦瘦的特工从刘波的家中出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一路小跑过来汇报。 “确认了?” “确认了!”瘦瘦特工正是小欧,他兴奋说道,“有好几本红色刊物,都要被翻烂了,还有一份学习笔记,写满了学习心得。” 说着,停顿了一下,小欧一挑眉,说道,“丁头儿,你绝对想不到我还发现了什么。” 一旁的白胖扶了扶额头,小欧个傻缺,这段时间的行动,小欧几乎都被安排第一个进门,或者是独自偷偷进门查探,尽管组长和丁头的理由是: 小欧擅长做这些—— 但是,到底是因为啥,你他娘的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 第193章 ‘旧相识’(第1更求订阅) 丁乃非直接敲了小欧一个脑瓜崩。 这小子身手敏捷兼人比较机灵,执行任务的时候是把好手。 不过,就是这嘴巴太碎。 还喜欢卖关子。 最关键的是,这小子似乎特别喜欢对上峰卖关子: 这他娘的能显得你比上峰能耐? 对于这种小聪明,丁乃非自己倒是还好,不过,他却是知道汪康年组长是极为不喜欢的。 “快说。” “丁头,我在刘波的笔记本里发现了这个。”挨了一个脑瓜崩的小欧不敢再卖关子,拿出十来页叠好的纸张递给丁乃非。 手下立刻将雨伞撑过来,帮助遮雨。 《如何正确引导爱国青年投入到红色事业之我见》。 “革命工作是需要热情的,但是,仅仅有热情是不够的,残酷的斗争形势下,空有热情,往往会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 丁乃非翻看,大喜。 能够写出这样的文章的红党,以他们的经验来判断,大概率是红党中的高级领导: 有文化,擅长做政治工作。 这个刘波端地是隐藏够深,看似是一个粗鄙的巡捕,实际上肚子里颇有墨水。 “很好,这条大鱼今天一定要捞上来。”丁乃非高兴的说道。 这一个多月来,党务调查处严密监视刘波,不过,此人非常警惕、狡猾,平素接触最多的就是方木恒以及巡捕房的何关。 对于何关,汪康年的判断是,此人不是红党,甚至连红党外围人员也不是。 此外,最近发现刘波同日人上海特高课之特工影佐英一接触频繁。 汪康年自然不会认为刘波是要投靠日本人,很显然,这是红党安排的新任务,要刘波以巡捕的身份接触日本人,获取日方情报。 党务调查处对于日人特工兴趣不大。 不过,也可以佐证刘波是红党安排在巡捕房的王牌特工。 跟踪监视了一个多月,没有其他特别的收获,汪康年决定收网。 抓住了刘波,撬开他的嘴巴,以刘波在红党中的地位,相信一定能挖出一串大鱼。 “根据我们的调查,刘波会在下班后在外面吃饭,大约在一个小时后会回来。”丁乃非吩咐说,“一定要给我盯死了。” “是!” “巡捕房那边,今天是谁巡街。” “大头吕带队,头儿放心,我们一直盯着呢。” “白胖,你去检查一下汽车。” 丁乃非不敢大意,仔细思考,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纰漏。 抓捕红党高层刘波,是他丁乃非一雪前耻之战,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 一辆黑色的小车缓缓地停下,程千帆望了一眼,看到司机座驾上的李浩。 李浩下车。 程千帆脱下外套,同李浩交换。 李浩上了后排座位,程千帆来到副驾驶,又接过李浩递过来的一顶帽子戴上。 这辆标志小汽车是皮特以前的座驾。 皮特以自己的座驾不堪使用,即将报废为由,向租界当局申请了新的小汽车。 原来的这辆‘破车’,皮特中尉大方的送给巡捕房三巡当公车使用。 程千帆代表三巡举双手欢迎。 他还特别向上峰申请,每个月为三巡申请到了每月五百法币的‘烧油费’。 这五百法币被程千帆做主,巡长马一守德高望重,每月得五十法币,程千帆每月分得三十法币,其他人每月分得二十元法币。 此举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齐声称赞小程巡长大气。 便是覃德泰得知这件事,也是笑着骂了句,‘滑头’。 大家都不傻,这辆车说是皮特送给三巡使用的,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着。 既然没有资格享受小汽车,每个月平白多拿二十元法币,这是小程巡长大气。 众人一致同意,这辆车‘众望所归’的成为了马一守巡长和程千帆副巡长两位巡座的座驾。 不过,老马使用了两次后,说自己闻不惯汽油味。 于是乎,这辆车就成为了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程千帆的私人座驾。 而政治部查缉班皮特中尉每个月报销的汽油烧油费也明显上升。 …… 在迈尔西爱路的一个巷子口,车辆缓缓停下来。 后来的李浩轻轻打开车门,迅速下车消失在巷子里。 宋甫国机警的看了看四周,迅速上车。 放下了车窗帘。 “伤势好些没?”程千帆没有回头,一边开车,一边问。 “好多了,这次能捡回一条老命,多亏了你拿出的那一盒磺胺。”宋甫国的嗓音嘶哑。 一个月前,特务处上海区行刺汉奸周怀古失败,此事引起日本方面以及承办‘日中友好研讨会’的东道主英美公共租界当局震怒。 半月前,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组的一名内勤人员在大世界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被巡捕捉拿。 巡捕从其身上竟然搜出了一份特务处的重要文件,此人身份暴露,很快叛变,并且供出了上海区情报科科长宋甫国在公共租界的住处。 随后大批巡捕围捕特务处上海情报科,宋甫国在手下拼命保护下突围成功,多名特务处特工被捕。 突围时候中了一枪的宋甫国,被安排在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养伤,不幸发生了枪伤感染,幸亏有程千帆派人暗中送了一盒磺胺,才转危为安。 尽管经过了国府方面的斡旋,英美公共租界当局没有向宋甫国发出通缉令,但是,私下里,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方面,宋甫国是已经挂了号的,只要公开露面就会被抓捕。 此外,最重要的是日本上海特高课对特务处情报科刺杀周怀古之事极为愤怒,影佐祯昭亲自下达了对宋甫国的必杀令。 …… “你上次提供的影佐英一的隐蔽住所,我们监视了十余天,终于有了发现。”宋甫国说道,自己也是摇摇头苦笑。 堂堂上海情报科费尽千辛万苦,也只是查实了影佐英一的身份系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至于其他的,并无所获。 反倒是程千帆这边竟然查探到了影佐英一位于西自来火街的一处隐蔽据点。 宋甫国得到这个情报后,安排人盯着,终于有了收获。 宋甫国将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嘴上叼着香烟,打火机点燃香烟的时候,仔细看了一眼照片。 这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一身国军军装的三十余岁的男子。 “此人是谁?”程千帆问。 “国军驻沪上保安团军需处长肖振中。”宋甫国咬着牙说,“现在已经证实,此人正是数月前同影佐英一在金神父路的双龙坊公寓接头之人。” 程千帆也是颇为惊讶,此人竟然是‘旧相识’。 他现在已经知道,影佐英一此前之所以安排白俄假扮苏俄人刺杀他,就是因为他在双龙坊公寓遇到影佐英一,影佐怀疑他认出他了,当时还是以密探身份行事的影佐,立刻决定要杀他灭口。 而这个肖振中,程千帆也有印象,金克木设宴请手下吃饭,同僚们兴致勃勃的谈起过一件事: 这位国军驻沪上之保安团军需处长的三姨太和一个白俄,被抓奸的处长先生堵在了马思南路的私宅床上…… “上面要求我怎么配合你们?”程千帆问,他的眼眸一闪而过一抹疑惑之色,刚才路边一个黄包车停下来,一个旗袍女子撑着伞下车,女子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次不是你配合我们,是我们配合你。”宋甫国面色不太好看,说道。 …… 刘波脚步轻快,经过他一个多月的不辞辛苦的谆谆教诲,方木恒进步很大,也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了。 这让刘波竟然有一种老怀大慰的感觉。 第194章 处座大喜(保底大章节求订阅) 前面的巷子就是自己的住处了。 刘波下意识的看向巷子口左侧,那里地势稍高,视野最好,如果有人打埋伏等他归来,那里是最好的观察点。 他的目光和一名一身短打,正躲雨、无聊抽烟的男子的目光有了一个交错。 刘波心中一惊。 他移回自己的视线,假作继续往前走,确认自己没有惊动那名监视者后,他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监视者嘴巴里咬着烟卷,惊呆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嗓子:刘波跑啦!抓红党啊! 啪! 先是第一声枪响,然后是更加激烈的枪声响起来。 “混蛋!抓活的!抓活的!”丁乃非吼道。 话音未落,刘波反击中的一枪擦着他的右耳朵过去,吓了丁乃非一大跳。 “打!打!”丁乃非气急败坏喊道,终于还是忍着怒火加了一句,“别打要害。” …… 程敏收起雨伞,放在了门口。 小伙计杨新脖子上挂着皮尺,正在低头拨动着算盘算账,微微抬头,眼皮也抬了一下,挤出公式化的笑容,“这位小姐,要做什么款式的衣裳,墙上有样子,您看看。” 程敏礼貌的点点头,双臂环抱,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墙上挂着的样子装。 五六分钟后。 “这款。”程敏指了指一件墨绿色半袖套纺纱旗袍。 “小姐真是好眼力,这是本店东家最新设计的款式。”杨新看到有生意,放下算盘,在账本上做了个记号,高兴的说道。 “小姐选什么颜色?” “淡蓝色?” “淡黄色?” “还是大红大紫。” 程敏考虑了好一会,两次选择淡黄色,后来选择了淡紫色,最后又改变主意选了淡黄色,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样子装的墨绿色。 “小姐请这边,给您量一下尺寸。” 程敏打量了杨新一眼。 “小姐误会了,里面有我们的东家亲自为女客量衣。”杨新尴尬一笑,解释说道。 程敏点点头,掀起门帘,款款进入后间。 …… “芍药!” “嘉尚姐。” 程敏同熊嘉尚热情拥抱,两人随后仔细看着对方,眼神中闪烁着激动的神采。 熊嘉尚,名字偏于男性化,实则是一位高高瘦瘦的女子,五十多岁的样子,样子看起来有些苍老,不过,气质不俗。 “你现在叫程敏?”熊嘉尚看了程敏一眼,欣慰的点点头,“这名字不错,见过妹妹和弟弟没?” “我去女校,远远的看了筱叶一眼。”程敏说道,“千帆那里……我没去,他现在是巡捕,太危险了。” 程敏的内心是自责的,为自己没有完成父母的嘱托、照顾好弟弟而自责。 想到程千帆竟然当了巡捕,甚至她还得知程千帆曾经亲手抓捕过红党,尽管后来证实被他抓捕的红党是叛徒,但是,这本身足以说明程千帆现在的政治倾向。 …… 嘉尚姐给程敏倒了一杯水,她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程敏的心提了起来。 “程敏同志,我要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熊嘉尚表情哀伤,“一个多月前,国府特务在龙华枪杀了六名我们的同志,其中包括谢文章同志。” 程敏漂亮的眼眸中的光芒仿佛凝固了,她的心里仿佛被刀割一样,谢文章是她的丈夫熊嘉华的外甥。 谢文章同怀孕的妻子葛翠敏同志一起抵达沪上,因为叛徒出卖、情报泄密,两人在码头就被敌人逮捕。 江苏省委以及红色国际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营救谢文章与葛翠敏,却没有取得进展,国府方面甚至不承认他们逮捕了这对年轻的夫妻。 就在昨日,程敏接到江苏省委转来的通知,请她今天来到迈尔西爱路的文华制衣馆接头。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接头人是嘉尚姐。 熊嘉尚是程敏的丈夫熊嘉华的堂姐。 程敏看着强忍悲痛,手指不自然的颤抖的嘉尚姐,再也忍不住,上去抱住了这个苦命而伟大的女人: 牺牲的谢文章是嘉尚姐的儿子,也是她同丈夫唯一的骨血,嘉尚姐的丈夫谢天华在四一二的时候牺牲在了龙华。 相隔九年,儿子谢文章牺牲在了丈夫谢天华当年英勇就义的龙华刑场。 而怀有身孕的儿媳妇葛翠敏还在敌人的监狱中,随时可能被敌人杀害。 程敏能够想象到嘉尚姐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 …… “怎么回事?”程千帆皱着眉头,“军法处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肖振中逃跑了。” 特务处发现了肖振中通日后,派员同国军驻沪上保安团之军法人员一同抓捕肖振中,却是不知何处走漏了风声。 肖振中提前闻讯逃脱。 目前躲在了日本商人桥本的宅邸,平素不外出,雇佣了多名武功高强的保镖保护,想要制裁此人并不容易。 宋甫国觉得面子上实在是难堪,尽管程千帆骂的是军法处,但是,肖振中逃脱之事,特务处上海区的责任也不小。 “现在有几个问题。”宋甫国沉声说,“其一,要查清楚肖振中向日本人提供了哪些情报。” “其二,保安团内部到底还有多少人通日。” “其三,肖振中是何时、何地,何种方式被日本人拉下水的,他在日本人那里是什么代号,地位如何。” 程千帆点点头,对于宋甫国所言表示赞同。 宋甫国是老特工了,经验非常丰富,此番两次出事,宋甫国或有脱不开的领导责任问题,但是,其人之领导能力和功劳并不能抹杀。 …… “我需要肖振中的所有资料。”程千帆沉思片刻,“平素之人际关系,有哪些人与其相善,又有哪些人与其交恶。” “此外,此人的兴趣爱好、习惯,他是喜欢听戏,还是喜欢古董、西洋玩意,他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茶,类似的越详细越好。” “还有,肖振中的身体情况也尽可能详细掌握。”程千帆继续说道,“他在医院的病历单和检查报告,要拿到。” 看着面色沉静、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的程千帆,宋甫国并没有生气,这不是程千帆‘没大没小’,是南京总部令宋甫国之情报科配合程千帆所部工作。 且看着自己一直很欣赏的年轻人成长到现在这种程度,他的心中虽然有些发酸,却还是颇为欣慰的。 说完,程千帆微笑着说道,“宋科长,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斧正的吗?” “很完善。”宋甫国点点头,“相关资料我会尽快安排人搞到手,你还有什么需求吗?” “帮我准备一个审讯的地方。” “行。”宋甫国点点头。 在一个巷子口,车辆缓缓停下,宋甫国悄然下车,消失在夜色中。 程千帆继续向前开,约莫十来分钟后来到了环龙路,程千帆和等候的李浩交换外套,他坐回到后排座位上,李浩在驾驶座开车。 在霞飞路的某个巷子口,豪仔上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 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 房门被敲响。 暗号对上,听到是组长的声音,周茹开门。 看了一眼随同组长程千帆一同进来的李浩以及豪仔,周茹点点头。 周茹此前见过豪仔一次,却是没见过李浩。 不过,她没有多问,组长觉得该告诉她的,自然会说,没有告诉她,她不能多问。 “组长,电台调好了。”周茹引领程千帆到了内间卧室。 最近两次都是程千帆和杭州方面亲自发报联系,很显然,电文内容属高度机密。 李浩守在里间门口,豪仔守在外间门口后面,周茹则在外间的桌子上伏案写作,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程千帆的字非常漂亮,随着钢笔笔尖的游走,苍劲有力的字迹在平木板上面的白纸上出现。 “杭城余副主任钧鉴,并转南京戴处长。” “今日,日特影佐英一对我进行考核,其人颇为认可,此后,再无宫崎其人,只有日人安排以宫崎之身份潜伏假扮之程千帆。” “如此,当可判断日人方面对我再无怀疑,此事成矣!” “另,红党刘波之事,其人已被监视逾月,并未发现重要可疑目标,此人极为谨慎,且目前似正在从事谋取日人情报之工作。 此人同影佐多有接触,故担心被其注意到,影响我之潜伏安全,现决意收网。” “职部程武方,民国二十五年……” 程千帆停笔,又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是他这一个多月时间中向杭州以及南京总部发送的第三篇电文。 这三篇电文循序渐进的汇报了他现在以宫崎健太郎身份假扮程千帆之过程。 这是一个程千帆选择让特务处方面知道的故事,结果是真的,过程真假驳杂。 …… 第一份电文,他向南京汇报,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两人发生搏斗,最终拿下此人后,发现此人竟然是他此前在杭城假扮身份之日人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迅速审问,宫崎健太郎供述称,上海特高课日特影佐英一安排他跟踪。 其目的是观察他的言行举止,以兹为假扮程千帆之行动用。 此人非真正特工,畏死,交代了一些细节。 只可惜,宫崎健太郎受伤颇重,胸膛被插了一刀,最终没有救活。 南京方面收到这份电文,极为振奋,电令他假扮宫崎健太郎,谎称宫崎健太郎杀死了程千帆,行‘以宫崎之身份假扮程千帆’之事。 这份电文中,戴春风用了一句‘若觉困难,允你三思后,拒绝此任务’。 盖因戴春风很清楚,他命令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然后再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程千帆,这是非常危险的工作,极可能因为某一个细节便被影佐英一发现而暴露,此行动危险性极高。 程千帆回电南京:忠于领袖,效忠处座,效忠党国,万死不辞。 这是程千帆必须做出的选择和回答。 处座给他选择的机会,但是,同时也给了他唯一的选择答案。 此回电,据说令处座极为感动。 然后,他就开始了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程千帆之行动。 今天这第三份电文,便是向杭州以及南京方面汇报他成功的取得了影佐英一的信任,在日人眼中,他此时便是日人宫崎健太郎假扮之程千帆。 …… 程千帆向特务处汇报的故事,结果是真的,过程有真有假。 他自然不可能按照真实情况向杭州和南京汇报,真实情况会暴露他太多隐秘。 这涉及到他此前杀死宫崎健太郎之行动。 此外,他安排李浩等人假扮自己骗过影佐英一安排的日特之事,看似没有问题,实则会引起特务处之警惕。 那几幅巨大的西洋油画,绝非短短数日能够成功的,这是程千帆此前的存货,这是他为危急时刻提前做的准备。 此事,极可能引起特务处的怀疑:你为何会早早就有此等准备? 这是无法完全解释的通的。 以戴春风、余平安之智谋、狡诈,肯定会有所联想。 此外,皮蛋、阿毛乃至是阿呆等人,这些都是他的隐藏势力,他不希望暴露在特务处面前。 此外,还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很可能会暴露出程千帆很多隐秘。 故而,程千帆需要编造一个过程是九分真一分假、结果是真实准确之故事。 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脑子里将这些文字自动转译为密电码。 他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滴滴滴。 …… 杭州,雄镇楼。 电报室内,孙科长从电报员手中接过电报纸,表情凝重,立刻亲自送往小白楼。 很快,武元芳从孙科长的手中接过电报纸,敲响了余平安的办公室门。 “余副主任,密电。” 余平安接过电文,扫了一眼,表情立刻凝重。 “来人!”余平安按响了按铃,“任何人不得靠近办公室。” 武元芳和进来的警卫齐声喊‘是’,表情严肃的退出去,关上了门。 余平安取出了密码本,很快将电文译出。 “如此,当可判断日人方面对我再无怀疑,此事成矣!” 看到这句话,余平安大喜。 他点燃一支香烟,踱步思考。 片刻。 余平安拿出另外一本级别更高的同南京本部联系的密码本,将程千帆的这篇电文转译为电码。 自己又加了一份电文,转译后,一同发往特务处南京总部戴春风处座。 …… 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本部驻地。 毛瞬拿着电文,步履匆匆的敲响了戴春风之休息室的门。(ps1) “处座。”毛瞬双手递过电文,“杭州雄镇楼余副主任急电。” 戴春风示意毛瞬出去,自己取出密码本,亲自翻译了电文。 先是看了杭州转来之程武方处的电文,戴春风大喜,脸上浮现一丝振奋之色。 “好极!” 现在,在日本人眼中,程千帆已经死亡,现在的程千帆已经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 从收到程千帆的第一份电文开始,戴春风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是程千帆打入日本人内部的机会。 他立刻就制定了要求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的计划: 真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死去的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尸体。 不过,戴春风也知道,计划看似完美,实则成功几率极低,因为程千帆不太熟悉宫崎健太郎,有非常大之几率被日人识破,那么等候程千帆的只有暴露和死亡。 故而,他用了允许程千帆自行决定的词语。 这是他给这个他颇为欣赏之江山小老乡、故人之后的选择机会,换做是旁人,就是直接下命令,必须执行。 当然,在戴春风心中,他只会接受程千帆毫不犹豫的忠实执行任务这种选择。 若是程千帆贪生怕死,此人在他这里就再无任何用处,给条活路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 程千帆回电:忠于领袖,效忠处座,效忠党国,万死不辞。 这着实令戴春风高兴,且颇为感动。 随后,戴春风一直牵挂此事。 不过,程千帆那边,确切的说是‘宫崎健太郎’受到上海特高课重点关注,无法及时来电。 现在,‘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的行动,被日本人视为完美成功。 程千帆此时才得以躲开日人的监视,发电汇报此事。 成功几率极小之计划,竟然成功。 戴春风自然是大喜。 …… 如果说有略略不满意之处,那就是: 此系日本人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而不是他戴春风安排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 这看似是一样的,实则不一样。 前者,日本人占据主动地位,就比如现在,日本人只是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他程千帆,继续在法租界潜伏。 也就是说程千帆还是程千帆,他还是那个法租界巡捕,只是他的身份是受到日本人认可,不会再被日本人怀疑,或者更进一步说,他能够有机会被动获得日本人方面的一些信息和情报。 而后者,是特务处主动,程千帆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加入日本特务组织,并且在特务处的帮助能够在日特内部不断升官晋职,成为特务处隐藏在日本人内部之王牌特工。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现在,戴春风只能期待日本人对于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的工作较为满意,此后会将‘宫崎健太郎’调回,进入真正的日本特务组织,这样才能最大化的发挥潜伏作用。 当然了,尽管略有失落,但是,那是因为企图心更大,从事实上来说,程千帆成功的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自己,令日本人认为他就是宫崎健太郎,这本身已经算是令人振奋之成功了: ‘便是纵观世界间谍史,这都可以算是极为特殊而不凡之案例了。’ 这是闻讯赶来的齐伍给出的评价。 “齐伍,余平安提议令程武方这个名字消失,给程武方换一个代号,你觉得呢?”戴春风心情不错,微笑说道。 第195章 ‘农夫寻找火苗’(求订阅月底月票 “青鸟。”余平安沉吟着。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山海经》之《大荒西经》:有青鸟,身黄,六首,名曰鸀鸟。 青鸟,西王母之信使。 处座对程千帆端地是青眼有加啊。 程千帆是他的学生和亲信。 余平安对此自然是乐见的。 程千帆收到杭州转自南京的回电。 戴春风对他的出色表现大加赞赏,嘱托他‘希盼青鸟小组做好隐蔽工作,坚守待命,为党国再立新功。’ “青鸟。”程千帆思忖自己的代号,他想到的是南朝陈 伏知道《为王宽与妇义安主书》:“玉山青鸟,仙使难通。” 对于红党刘波之事,余平安的回电则是‘准你便宜行事’。 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程千帆笑了笑,他向特务处总部汇报此事,只不过是为了表示他对红党的‘剿灭’之心,很显然,戴春风、余平安等人对此是较为满意的。 将所有的电报纸在火盆点燃,最后用沙土掩埋灰烬,用木棒搅了搅。 杭州,雄镇楼。 武元芳敲门而入,在余平安的耳边耳语一番。 “走,去看看。” 刑讯室,一个血迹斑斑、已经被拷问的不成人样的人摊在地上,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垚洺兄,你这是何苦来哉。”余平安蹲下来,摇头叹息说。 董医师睁开眼睛,看了余平安一眼,将脑袋别过一边。 余平安从只言片语对董医师产生了怀疑,安排武元芳派人监视,果然发现了此人有问题。 在董医师同红党接头之时,特务处破门而入将其逮捕。 红党交通员开枪反抗,被击毙。 董医师趁乱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水吞入腹内,尽管特务处立刻将其送往医院,救回一条命,此人却是已经被毒药毒哑了。 没关系,口不能言,可以写出来。 不过,此人极为顽固,受尽酷刑依然不曾交代。 “笔!”看着董医师用溃烂的手指在地上写了这个字,余平安大喜。 两名特工搀扶着董医师趴在地上,放了一张纸,一支笔。 董医师手指已经无法握笔,用拳头攥住钢笔,哆哆嗦嗦的,好一会才写完。 “拿来。”余平安接过这张写的歪扭七八的纸张。 ‘芝媛吾妻,余为革命奋,此结果可谓求仁得仁,太对不起妳,因不事生产,片土又无丝毫之积蓄,重担放在一个人的肩上。我平日刻苦,忠肝义胆,人生终有一死,我无憾,唯挂念你,望珍重,我今生有妻如你,是我的福分,是我愧对你,你若过得好,我走的安心。’ 当夜,董医师伤重不治。 余平安安排人将此遗书送至董家。 董垚洺之妻看信,肝肠寸断,嚎啕大哭,一病不起。 …… 程千帆是在第二天才得知刘波被党务调查处围捕的消息的。 刘波反应迅速,却终究没有逃脱。 他举枪反抗,打死打伤党务调查处特工三人,自己身中两枪。 不过,党务调查处也没有能够成功将刘波抓走,巡街的大头吕带领巡捕赶来,双方举枪对峙。 最终,党务调查处不得不退让,将刘波交于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带走。 “想不到刘波竟然是红党。”大头吕摇头叹息。 其余众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对此消息极为震惊。 “能证实刘波是红党吗?”程千帆问。 “跑不了了。”大头吕低声说,“在刘波家中搜出许多红色书刊,还有他自己写的学习心得。” “最有力的证据是,国府那边还搜到了一篇文章。” “什么文章?” “《如何正确引导爱国青年投入到红色事业之我见》。”大头吕啧啧出声,“所以,政治处也认为刘波应该是红党高官。” 程千帆点点头,内心却是犹如天雷滚滚。 他无法理解为何会有此事。 若非他早知道刘波是日特,且这个消息是彭与鸥亲自查实的,他也真的会认为刘波会是红党了。 “政治处那边怎么说?”程千帆问。 “还能怎么办,人还在医院抢救呢,救过来再审讯呗。”大头吕说道,“据说席能阁下非常生气。” 席能肯定生气,巡捕房挖出了一个潜伏极深的红党,还是党务调查处先发现的,这自然让包括席能在内的法租界政治处高层非常没面子。 被党务调查处先动手,抢了功劳,程千帆自身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 不过,于情于理,他必须向特务处去电表达愤怒。 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是老冤家,‘青鸟小组’盯了许久的红党,竟然被党务调查处的混蛋抢功劳,他得向总部汇报,要一个说法。 …… 下班的时候,程千帆在门口买烟,就看到了浩二。 他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程千帆在一个茶馆同乔装打扮的影佐英一会面。 “法租界政治处抓了一个叫刘波的红党?”影佐英一直接问。 “是的,昨天政治处从国府特工那边弄来的。”程千帆摇摇头,“没想到这刘波竟然是红党,这数月来,此人对我态度很好,听说他此前便和程千帆关系不错。” “刘波是我们自己人。”影佐英一说道。 “恩?”程千帆皱眉,惊讶问,“这个支那人是为帝国服务的?” “刘波不是支那人,他是帝国的优秀特工,濑户内川。” “怎么会?”程千帆先是惊讶,然后是气愤,“影佐君,你为何早不告知我?你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影佐英一摇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道理你应该懂。” “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怒气稍雯,思忖片刻,问道。 “你可以刘波的上司的身份去医院探望,看看濑户君现在的情况如何。” “是要营救刘波吗?” “不。”影佐英一摇头,“既然都认为刘波是红党,那他便是红党吧,我们只要确保刘波不会被法租界交给支那政府,保证他的性命即可。” 程千帆明白了,他心中对影佐英一的狠辣和狡猾认知更深。 影佐英一这是打算坐实了刘波的红党身份,甚至还想着刘波能够趁机真正的打入红党内部。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敌人是无比狡猾的,若非他早就怀疑刘波,上海红党方面也已经查明了刘波的日特身份,很难保证沪上红党会不会上当: 刘波家中搜出那些红色文件,本人更是反抗国服特务抓捕,身中两枪,生死未卜,这是真正的苦肉计,比党务调查处当初以朱源来设陷要高明许多倍。 …… 台拉斯脱路,法租界警察医院。 程千帆没有被允许进入病房探望,他询问政治处的暗探。 暗探知道这个小程副巡长背景深厚,且和政治处的皮特中尉以及席能阁下关系不错,对他态度自然同旁人不同。 “子弹取出来了,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刘波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这混蛋,害人不浅。”程千帆骂了句。 暗探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三巡出了个潜伏红党,作为三巡的副巡长,程千帆肯定会受到上峰责问。 不过,程千帆刚刚履新三巡副巡长不到两个月,这板子怎么算也不会有太多落在他的身上。 离开病房,程千帆又找到刘法医吹牛聊天。联络感情,随后才离开了警察医院。 上车,点火,正准备开车,程千帆看到卖报的报童在卖力的喊卖。 摇下车窗。 “来一份《申报》。”说着,递出两角硬币,“不用找了。” “谢谢侬,谢谢侬。”报童忙不迭的道谢。 程千帆从烟盒里弹出一支香烟,咬在口中,随意的翻看。 ‘红匪二、六军团与红匪四方面军在甘孜胜利会师。’ 程千帆立刻仔细阅读,内心深处激荡着洪流! 太好了! 他继续翻看。 在第五版的广告版,有他匿名买的寻人广告: 今有浙南人士霍苗寻找世伯朱林,家中老太太极为惦念,还望世伯见报后速速归家。 这是已经连续刊登了三期的寻人广告。 霍苗便是火苗。 朱林是竹林同志的同音。 这是竹林同志牺牲前留下的和中央联系的暗号,嘱托他,除非十万火急,不可使用。 程千帆此前一直没有动用此手段,他只是选择常规联系手段在家中外窗放了兰花。 不过,现在程千帆觉得必须使用此‘十万火急’方式呼唤中央联系了。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必须及时向组织上进行汇报。(ps2) 他顺手摸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燃香烟,却是愣住了。 在《申报》的第三版是文学板块。 新刊登了一篇杂文。 杂文的名字叫: 《火苗》—— “饥肠辘辘的农夫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浮肿的双腿,他咬牙站起来,他对自己说: 即便是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啊,他对自己说。 看了看漏风的房子,他不知道家徒四壁这个词,但,这却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啊。 他笑着,笑着,哭了。 嚎啕大哭。 他挣扎着,来到市集,典当了家中最后一床被子。 他去米店买了米。 看着这参杂着石子沙土的白米,农夫的眼中散发光芒。 他打算在临死前饱餐一顿,却是发现家中竟没有引火之物。 他拼命的寻找。 他遍寻火苗……” 第196章 接回火苗(求订阅求月底月票) 程千帆的视线停留在这一方小文上。 他的内心激荡着一股及其热烈,及其炙热的情绪。 他的拳头攥紧,松开,又攥紧。 他强忍着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兴奋的情绪。 ‘农夫寻找火苗’! 这篇杂文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农夫寻找火苗! 这是对他在《申报》上堪称寻人广告的回应。 这是他在中央特科的老领导农夫同志亲自发出指令,要找回失去联系的火苗! 程千帆的牙齿咬紧,口中的烟卷早已掉落。 松手刹,踩油门,开车。 车窗半开着,窗外的风吹来,吹动了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仿佛在散发光芒。 将车子直接开会延德里。 阿毛带着一帮小毛头围着车子转悠。 程千帆揉了揉阿毛的脑袋,叮嘱他不要乱跑。 他脚步不疾不徐,但是,看他的背影,你会有一种错觉,他很着急。 回到家,开门,关门,上拴。 程千帆径直上来二楼,躺在床上,看着房梁,他裂开嘴,英俊的面容露出傻笑。 “喵呜。” 猫咪轻飘飘的跳上床,趴在了他的怀里,蹭了蹭,似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一动不动了。 程千帆轻轻摩挲着猫咪,横着摸,竖着摸,正着摸,倒着摸。 他太兴奋了。 很快,强烈而激动的兴奋之情慢慢抚平,斜靠在床头的程千帆安静下来,他的表情变得哀伤,眼睛发红。 和组织上失联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去年冬天的大搜捕,大批同志被捕、遇害。 包括他的直属领导竹林同志在内,特科的八名行动高手中六人牺牲。 随后,搜捕后续每天都在进行,每天都有人被捕。 包括老廖在内,他前后牺牲了两名交通员。 至此,他彻底和组织上失联。 随后,除掉汉奸老莫。 识破党务调查处阴谋。 向上海红党示警。 按照竹林同志牺牲前的部署,加入国府特务处。 杭城受训,锄奸。 卖鱼桥码头那名慨然赴死的同志。 返回沪上。 杀死宫崎,假扮宫崎。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失联的程千帆甚或是经历了很多特工一辈子都没有经历的悲欢离合、阴险狡诈、流血牺牲之故事。 一直以来,程千帆都表现的无比坚强、非常出色。 但是,此时此刻,得知组织上开始联系和唤醒自己了,这名坚如磐石、才能出色的年轻特工,整个人有了片刻的软弱。 他不再是在无尽黑夜中始终找寻光芒的那个人,他要回到组织的怀抱了。 软弱是片刻的。 柔软是奢侈的。 平复了心情之后,程千帆开始忙碌起来。 这份杂文是组织上回应他此前的信号。 他必须再给出回应。 随后双方通过报端媒介隔空联系,确认最终的联络地点和联络暗号。 …… 当晚,程千帆安排周茹向杭城发报,强烈控诉党务调查处抢攻、围捕红党刘波之事。 第二天,《申报》的寻人广告版,此前寻找世伯朱林的霍苗再度买了广告,言说他会再在沪上等两天,希求世伯朱林尽快在报端回复他。 这是程千帆向组织上发出的回应: 启用二号接头方案。 中央特科对于王牌特工火苗的唤醒预案有四个方案。 程千帆可以根据自身的情况,随机向组织上做出回应,选择某个方案。 反之亦然,组织上也可以指定说选择哪一个接头方案。 一切以组织上的决定为准。 翌日,程千帆在《申报》上看到了《火苗》二。 大概故事是,农夫想方设法,尝试了四种办法,终于成功的点火,他满怀欢喜的准备烧一锅米饭吃,却悲伤的发现,家里没有锅了,锅早已经被他典当了。 这是组织上的回应:采用四号接头方案。 …… 第二天中午,程千帆提前下班。 他先返回延德里的住处乔庄、换装。 这是极为严格的接头方案。 他会穿一身帅酷的小开装束。 上身是黑色的短袖。 下身是一条白色的西裤。 脚上是漂亮的棕色小牛皮鞋。 鼻梁上是帅气的墨镜。 “帆哥儿,这是谈敲定了么。”马姨婆看到英俊精神的年轻人,夸张的说道。 程千帆微笑着,和诸位老街坊打着招呼,出了巷子口,开车而去。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经过一个街口,程千帆停车在路边,他招了招卖花小妹,买了一支玫瑰花。 重新回到车上,又开了一段距离,来到古神父路的一家酒店。 程千帆潇洒下车,黑色短袖口袋上斜一支插着玫瑰花。 他抬手推了推墨镜,可见左边袖口绣了一株芍药花。 右边领口下方别着一枚孙总理像章。 “这位先生,您是住房,还是有约?” 程千帆昂着下巴,一脸倨傲的样子,扫了扫酒店大堂,似是对环境还算满意,微微点头,“有约,一位姓罗的女士已经订好房间了。” 服务生查了查住客记录,“您好,这位罗女士入住了304房,您请。” 程千帆点点头,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摸出一枚银元抛了过去,“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先生您请放心,一定不会有人去打扰您的。” …… 程敏站在窗边。 她看向窗外。 可以看到大上海的繁华,也可以从路边的小乞丐、哭泣的流浪儿身上瞥到繁华背后的贫穷、混乱。 此前同嘉尚姐的接头,嘉尚姐告知她同中央的联络频道和最新的联络时间。 和中央失联大半年,前后派遣多名同志远赴西北,上海省委和江苏省委终于通过陆路辗转同中央取得了联系。 情报员从陆路返回,带回了同中央联系的频道和固定时间段。 程敏在年初的时候,被翔舞同志安排加入红色国际特工小组。 负责红色国际沪上局与中央的联系。 随后,程敏在约定的时间段同中央进行了联系,接到了一个最新的任务: 代表‘农夫’同志接回失联在外的‘火苗’同志。 程敏有些惊讶,帮助失联的同志接回组织关系,严格来说这不是她的工作。 不过,组织既然选择她来之行这个任务,肯定有组织上的考虑和原因,程敏要做的就是顺利接回这名隐蔽战线的同志。 邦! 邦邦邦。 邦! 邦邦!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第197章 姐姐和弟弟(求订阅) 约定接头的时间到了。 程敏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她再度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窗户是打开的。 在窗帘后面,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直接到一楼。 坤包里有一把小巧的转轮手枪。 这是程敏为这次接头做的准备。 这个房间是拐角的房间,比较隐蔽,不会引人注目。 谁也无法确保这位同组织失联的同志是否没问题。 不过,这些准备并不足以确保她在接头人出问题的情况下安然脱险,敌人若是设下陷阱,很可能将此地团团包围。 地下工作者,每一次接头,都可能再也回不去。 就在此时,一三一二的敲门声响起。 程敏的右手放进坤包内,握住转轮手枪,手枪的保险已经打开。 “谁?”程敏轻声问。 “康小姐,是我,罗阿姨介绍我来的。” 外面传来了年轻男子刻意压低嗓音的嘶哑声音。 “哪个罗阿姨?” “南市的罗阿姨,门口有一个歪脖子槐树那家,我是她的远房外甥。” 第一道暗号正确。 程敏轻轻打开门。 她的手指扣在了转轮手枪的扳机上,警惕的看着门外。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英俊的年轻人。 她整个人愣住了。 …… 程千帆同样保持高度警惕。 尽管敌人冒充中央来和他接头的可能性极小,但是他不得不防。 门缓缓打开。 首先看到的是一袭蓝色的旗袍。 婉约的身形,可以判断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房门完全打开。 他看清楚了接头人。 他的眼眸瞪大,整个人愣住了。 下意识的迈动步伐,进了房间,用脚关了门,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女子。 “是康丽华小姐吗?”程千帆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嗓音,轻声问。 “我是。”程敏咬着嘴唇,轻声问,“是霍苗先生吗?” “我是!” 两个人的视线直视对方,似乎唯恐一眨眼对方就消失了。 程千帆打量着对方,蓝色的旗袍,旗袍的领口绣了一朵兰花。 漂亮的秀发盘起,别了一枚蝴蝶发卡。 程敏看着对方。 看着对方摘下玫瑰花递过来,袖口的芍药花可见。 白色的西裤,尽显修长的身材,白西裤的暗线是黑色的。 领口别着一枚总理袖章。 细节也完全正确。 她的呼吸急促,眼中闪烁着泪花。 程千帆眼眶红红的,他笑了笑,“有烟吗?” 程敏也微笑着,笑中带泪,从坤包里摸出一盒黄金,拿出三根烟。 却又推回两根烟,拿出一根烟递过来。 程千帆接过香烟。 一切暗号都对上了。 程敏就那么看着他,这是她朝思暮想、一直牵挂的弟弟啊。 咔。 咔! 咔! 连续三下,程千帆的手颤抖着,才堪堪将打火机打着火。 烟卷被点燃。 他长吸一口,就去掉了三分之一。 吐出烟气。 呛到了。 他猛烈的咳嗽。 咳着咳着,咳出了眼泪。 他咬着烟卷,微微歪着脑袋,一副欠收拾的弟弟的样子,看着面前的女子,笑着说,“姐。” 陈敏一把上来,抱住了她,抱得紧紧的,“弟弟。” 回到上海后,她就打听了弟弟的消息,得知弟弟竟然当了巡捕,甚至还曾经亲手抓捕过红党。 她是多么的痛心。 多么的难过。 她觉得自己没有完成父母的嘱托,没有照顾好弟弟。 想到未来可能和弟弟成为生死敌人,她的心就在滴血。 这是她最牵挂、最疼爱的弟弟啊。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一切都放下了。 原来弟弟一直没变。 还是她的那个善良、勇敢、正直、英俊的弟弟啊。 弟弟就是农夫同志安排她接回组织的,那名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 “姐。”程千帆抽了抽鼻子,“你去哪儿了啊,我好担心你啊。” “姐知道,姐知道。”程敏拍打着程千帆的后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姐姐也好挂念你。” …… 姐弟久别重逢的温情也是奢侈的。 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程敏掏出手绢,擦拭了弟弟的泪水。 “自我介绍一下,程敏,奉农夫同志的命令,接回中央特科特工的同志,请报告你的代号。” “中央特科,代号‘火苗’,请求归队。” “‘火苗’同志,我代表组织宣布,准你归队。” 姐弟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程千帆在听到芍药姐用了化名‘程敏’,他并没有惊讶。 程敏就是芍药姐的本名。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芍药姐是程千帆同父同母的亲姐姐。 姐姐出生的时候,父亲程文藻同母亲苏稚芙正在从事秘密工作,环境复杂且残酷,就将姐姐送到好友方国华家中。 如此,芍药姐变成了方家的大小姐方芍药。 程千帆此前一直不知道,父母直到牺牲都没有来得及告知他这个消息。 这是祖父程顾之病逝前抓着他的手告诉他的,嘱托他一定要找到姐姐,这是程千帆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 “姐。”程千帆看着程敏,深情的唤说,“你去看过爸爸妈妈没?” “恩,我去看过爸爸妈妈了。”程敏点头,轻声问,“弟弟,你知道了?” “恩,爷爷去世前告诉我了。”程千帆点点头,泪水再度涌出,“姐,你是我亲姐姐,我还有亲人,我好欢喜。” 程敏的泪水也再度忍不住,抱住了弟弟,“是的,你还有亲人,还有姐姐。” 她的内心是内疚的,爸爸妈妈牺牲后,她因为工作需要无法和弟弟相认。 弟弟被翔舞同志安排送去了养育院,那个时候,年幼的弟弟是多么的无助。 然后是民国二十年,沪上大搜捕,腥风血雨,她同丈夫连夜撤离,走之前也没有见弟弟一面。 祖父去世的时候,她同丈夫正在苏区工作,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是弟弟一个人承受了这一切。 此外,她对于弟弟是何时何地加入组织、从事革命工作同样是一无所知。 ‘火苗’同志能够成为特科的王牌特工,甚至是在农夫同志那里挂了号,她能够想象到工作性质是多么的危险。 想到这些,程敏的内心是既无比的骄傲又无比的心疼。 …… “‘火苗’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和你谈话。”程敏正襟危坐,看着程千帆,“请详细、如实汇报你在同组织失联之后的工作情况,不隐瞒,不回避,对红色永远忠诚!” “明白,‘火苗’定会如实、详细向组织坦诚汇报工作,永远忠于红色,忠于人民。” 第198章 了不起的弟弟(求订阅求月票) 程敏的内心是震惊的,甚至可以说是惊涛骇浪。 饶是她知道弟弟能够成为为农夫同志所牵挂之特科王牌特工,必然是能力不凡,功勋卓著。 但是,程千帆汇报的这些情况,还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唯一的联系人老廖牺牲后。 程千帆继续潜伏。 查到了杀害我党抗日干部的汉奸老莫,亲自锄奸,完成了‘竹林’同志牺牲前交代的任务。 发现了党务调查处试图利用叛徒‘朱源’打入组织的阴谋,及时向上海红党示警。 按照‘竹林’同志生前的安排,被国府特务处邀请,加入特务处。 遭遇了日特影佐英一安排的刺杀。 前往杭城特务处特训班受训。 途中发现了日特川田永吉,最终成功的打掉了这一支日特小组。 发现了叛徒温长健的阴谋,向杭城红党示警。 挖出了隐藏在杭城国军内部的奸细。 在特务处屡立功勋,甚至受到国府特务头子戴春风的亲自接见,铨叙上尉军衔。 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结实了日方贵族子弟川田笃人。 甚至赢得了日人驻杭城武官冈田俊彦等人的初步信任,为其开具日方外交证件。 返回沪上后,单枪匹马营救了上海市委高官王钧等人。 并且同杭城红党高官彭与鸥取得了一定的联系。 经营黑市交易,卖了一批药品与沪上红党。 识破了党务调查处利用杨细妹设陷的阴谋,再次向沪上红党示警。 被特务处戴春风以及余平安引以为心腹,在沪上独立领导潜伏小组,代号‘青鸟’。 除掉了杀害抗日同胞的日人宫崎健太郎。 面对影佐英一必杀之局面,果断设计,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程千帆。 …… 程千帆是平静的叙述的,但是,此间种种,每一件事听在程敏的耳中,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弟弟,内心深处涌起了无上自豪: 这就是她的弟弟啊,那么优秀的弟弟! 了不起的弟弟! 她为这样的弟弟骄傲! 只是—— 程敏问,“那个日本人宫崎健太郎,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和双胞胎无异。”程千帆点点头。 “太不可思议了。”程敏摇摇头,蓦然说道,“我没想到火苗同志竟然是弟弟你,不然的话,我今天路过檀香山路,就会买了老麦家的麦芽糖带来,你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程千帆看着姐姐,苦笑一声,“我八岁后,就不吃老麦家的麦芽糖了,姐姐,你同若兰一样,都要试探一下我。” 他此前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程千帆,为了避免影佐英一,特别是为了避免刘波这名日特起疑心,要装作慢慢熟悉这个人的过程。 期间他去养育院看望白若兰与小宝,下意识的表现出这种状态。 然后,他和白若兰散步的时候,白若兰‘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只蜈蚣,被吓到了。 白若兰小时候被蜈蚣吓到过,有阴影。 程千帆几乎是下意识的踩死了蜈蚣,还特别拿了三块石头压住蜈蚣的尸体。 随后,一扭头,程千帆就看到白若兰上来挽住了他的臂弯。 这对于纯洁的若兰来说,是极为大胆的举动。 白若兰用力挽住他的臂弯,就好像是生怕他消失了一般。 程千帆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是白若兰觉察到了他的异常,故意试探他。 打死蜈蚣,用三块石头压住,这是此前程千帆在养育院的时候宽慰白若兰的举动,年幼的程千帆对年幼的白若兰说: 三块石头压住,就不用怕死蜈蚣来报仇了。 如果说白若兰是下意识的觉察到不对劲,来试探的话。 姐姐就是出于革命者的谨慎,来试探。 程千帆不认为姐姐会认不出他是真的程千帆,但是,这是一个地下工作者必须有的谨慎。 程敏笑了,笑得很开心,也没有解释什么,更不需要解释,她知道弟弟能够理解。 弟弟八岁的时候,被老麦家怀疑偷了他家的麦芽糖,被愿望的弟弟很愤怒,发誓以后再也不吃他家的麦芽糖了。 她一直都相信眼前的是他的弟弟,现在更是无比确信: 这是她最疼爱和骄傲的弟弟。 了不起的弟弟! 她的骄傲! 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看到了吗? 我找到了弟弟,弟弟很好,很优秀。 弟弟和我一样,也同你们一样,成为了光荣的红党,为伟大的民族解放事业奋斗! 他很出色,非常出色。 我为弟弟骄傲,相信你们也一定会为这样的弟弟骄傲的!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吧,我会很好的保护弟弟的! 我会和弟弟一起,忠于红色,忠于人民,一起迎接革命胜利,待那时,我们一起去你们的坟前,亲口告诉你们革命胜利的喜讯。 这一天,一定会实现的。 …… 在程敏看来,弟弟做得非常出色。 特别是处于失联期间,依然数次以‘钱兴火’的临时身份向上海红党示警,并且同上海红党高官彭与鸥取得了联系。 这些都可以证实弟弟对党的忠诚之心。 此外,杭城红党那边,弟弟向杭城红党示警,这也可以佐证弟弟奉命加入国府特务处之后,依然是黑皮红心。 这些事情作不得假的,都是可以明确查证。 此外,根据程千帆所说,他打入国府特务处,这是‘竹林’同志生前批准的,‘竹林’同志就此事向中央进行过备案、汇报。 这也是有据可查的。 至于说,他杀死宫崎健太郎,最终以‘被迫’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自己,以摆脱日特影佐英一的杀心等等这些行动。 这虽然属于‘火苗’的私自行动,但是,并不会被问责。 失联的同志在失联期间的行为,只要没有违背红色纪律,没有违背良知和道德,都是能够被认可和接受的。 且以结果论,程千帆的这些行为有功无过。 是的,程敏个人而言自然是相信程千帆的,但是,这些都是要查证的。 这无关于组织上是否信任程千帆,这是失联的同志回归组织后的必须要有的调查程序。 且程敏有一种直觉,农夫同志亲自下令安排她来接回‘火苗’同志。 这本身就说明农夫同志对‘火苗’极为信任。 弟弟的组织关系在中央,这本身也说明了很多问题,说明农夫同志,甚至是翔舞同志都对弟弟极为了解和信任的, 此外,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更是看着弟弟长大的,这也有助于弟弟顺利通过组织上的调查。 “火苗同志,请再次确认,你所述情况属实。”程敏表情严肃说道。 “确认。”程千帆点点头。 “很好,你所说的这些,组织上会查证,组织上愿意相信每一个同志对红色的忠诚。”程敏认真说道。 “‘火苗’甘愿接受组织调查,相信组织。”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我相信组织会调查清楚,接受我,认可我。” 姐弟两人再次、十分郑重的握手。 …… 谈完了公事。 “弟弟,你和若兰怎么样了?”程敏两眼冒光,眉眼含笑问。 第199章 我若娶妻,妻必若兰(第3更求订阅月 “姐,我和若兰就是好朋友。”听到姐姐这么问,程千帆竟是露出羞赧的表情,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啊。”姐姐露出‘老母亲’一般的笑容。 对于白若兰,程敏的印象非常好。 程千帆在养育院的时候,她曾经悄悄去看过,那个时候,这个漂亮、纯洁、善良的小姑娘就令她印象深刻。 民国二十年,沪上大搜捕前一个月,程敏陪同程千帆去看望养育院的孩子们,再度见到了白若兰,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少女,依然是那么的美丽、纯洁、安静。 看着弟弟同白若兰站在一起,一对人儿下意识的,脑袋几乎碰着脑袋说悄悄话,程敏忍不住偷笑,心中那个满意呦: 她想到了青梅竹马这个词。 那一年,弟弟程千帆16岁,白若兰15岁。 一别五年,再次从弟弟的口中听到白若兰的名字,不,她刚才听得真真的,弟弟口中说的是‘若兰’。 …… 程千帆被姐姐打趣,有些难为情。 “弟弟,若兰是一个好女孩,你要懂得珍惜。”程敏‘趁热打铁’。 听到姐姐这么说,程千帆没有再回避这个话题,他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姐,我确实是深爱若兰。” 不待程敏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只是,我不想她受到伤害。” “若兰独爱我,我心中也独有她,我们知道彼此心意,对我来说,足矣。”程千帆的眼中带笑,有光,“我为红色事业,为民众,甘愿抛头颅,洒热血,随时可能牺牲,如若我不在了,(假若我们结为夫妻)我妻若兰必然伤心彻骨。” 程敏看着弟弟,她的脑海中想到了弟弟牺牲的画面,这让姐姐感觉害怕。 父母是红色烈士,她自己也是红色地下工作者,程敏自身也早有随时为红色牺牲之决心,只是,这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啊,只是想想弟弟可能牺牲的画面,她就是那么的难受。 程敏迅速抛却这不好的想法。 她在思考弟弟的话,思考弟弟对待爱情婚姻的观念。 “弟弟,姐姐虽然同若兰只见过数面,对她的印象却极为深刻。”程敏思忖片刻,说道,“若兰是好女孩,她心中只有你,即便是你们没有结为夫妻,你若有事,她依然会痛苦一生。” 程千帆看着姐姐,他明白程敏的意思,‘你二人既然如此,彼此深爱,那便结婚吧’。 他的内心是温暖的,姐姐这是在催婚啊。 他不生气,更不会反感,这样的姐姐令他感觉温暖,他永远都只会感觉欢喜、温暖。 有亲人,有姐姐关心,催婚,这感觉很奇妙。 真好。 …… “姐,现在革命形势非常严峻,等局势平缓,我会考虑的。”程千帆说道。 “当真?”程敏问。 她知道弟弟同白若兰的感情,对此毫不怀疑,只是担心弟弟会一直回避婚姻。 这并非个例,不少革命同志因为类似的原因,对爱情回避,对婚姻回避。 这是最纯洁无私的爱情,他们(她们)担心不知何时便牺牲,耽误了爱人。 不少本该在一起的革命伴侣,直至双双牺牲的最后时刻,在他们不得不被迫因为即将牺牲而停下革命之步伐的时候,才真正有时间考虑自己的感情,才能够奢侈的表达对彼此的深爱。 民国十七年,广州起义失败后被捕的周文雍和陈铁军在广州红花岗英勇就义。 在刑场上,两人宣布正式结为夫妻,举行了悲壮的婚礼。 刑场做礼堂! 枪声为礼炮! 木棉当礼花! 弟弟同若兰彼此深爱,此生认定了彼此。 既如此,在该爱恋,该享受爱情和婚姻的时候,那便享受这纯洁的爱情和婚姻吧。 革命者,也应该有爱情和婚姻。 “姐,你放心。”程千帆走到窗边,看向西南方向说道,“我若娶妻,妻必若兰。” 西南方,是白若兰工作的养育院所在地。 …… 法租界,贝当区,养育院。 白若兰坐在一个石凳上,托着腮,看孩子们在玩耍。 小宝悄咪咪的从后面过来,蒙住了白若兰的双眼。 “若兰姐姐,猜猜我是谁?”小宝故意捏着腔调说。 白若兰说了好几个名字,最后才说出小宝的名字。 “呀,差点就骗过若兰姐姐了。”小宝略沮丧说道。 不过,很快,小宝就忘记了这些许‘烦恼’,她趴在白若兰的怀里,小声说,“若兰姐,你以后是不是要嫁给千帆哥哥啊。” “是的呀。”白若兰捏了捏小宝的小脸,轻轻的语气说。 …… 程千帆一直想要问问姐夫熊嘉华的情况。 但是,他一直不敢问,他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邻近分别前,程千帆终于还是忍不住。 “姐。”他看着姐姐的眼睛,“姐夫呢?” 看着弟弟担心的表情,程敏抿嘴笑了,这个臭小子,当初她和熊嘉华刚刚结婚的时候,这小子还曾经横看竖看熊嘉华都不顺眼呢。 “你姐夫没事。”程敏低声说,“组织上此前安排我从苏区去了苏俄,你姐夫则一直留在苏区,长征胜利后留在陕北工作,我来上海前见过你姐夫,他也一直牵挂你。” 听到姐姐说姐夫没事,程千帆心中无比开心。 这是他的姐姐,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守护她一生幸福。 “小芮知道自己有个舅舅,一直问舅舅在哪儿,以后他见了你,一定开心。”程敏嘴角含笑,说道。 “小芮?”程千帆惊喜无比,眼神散发兴奋的光彩,“我当舅舅了?几岁了?” “虚岁四岁了,从苏区去苏俄的途中,才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在莫斯科生下的小芮。” “太好了。”程千帆实在是开心,他搓搓手,“我当舅舅了。” “是啊,你当舅舅了。”程敏看了一眼弟弟,说道,“姐姐还想着早点当姑妈呢。” 姐姐不仅仅催婚,还催娃了。 …… 分别的时刻到了。 程敏看着弟弟,年轻英俊的面庞,朝气蓬勃。 弟弟微笑着。 就是这么年轻、爱笑的弟弟,却做下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啊。 程敏为弟弟感到无比的骄傲。 时隔五年后姐弟重逢,程敏觉得自己仿佛有无数的话要说,她张了张嘴巴,最终咬了咬唇,帮弟弟整理了衣领,轻轻说,“弟弟,注意安全。” “恩,我会的,姐,你也要注意安全。”程千帆是真的开心啊,他难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姐姐竟然是中央安排的接头人,见到了姐姐,得知姐夫也平安,他今天才知道自己竟已经当了四年舅舅了。 哈,小外甥。 外甥随舅舅。 这小子一定和他一样英俊。 他满心欢喜。 …… 是夜,一封密电从沪上发往西北。 收到密电的农夫同志,大为震惊,立刻向翔舞同志汇报。 第200章 除掉影佐英一(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的内心是雀跃的。 姐姐回来了。 中央派人来联系自己了。 联系人是姐姐。 程千帆只觉得这是自己近些年最欢喜快乐的一天。 汪康年的心情非常糟糕。 抓捕刘波之事,被巡捕所阻,人被法租界政治处带走了。 党务调查处方面,由行动股股长吴山岳亲自拜访政治处马克莱莱中尉,希求联合审讯刘波。 此请求被政治处断然拒绝。 计划通过刘波挖出上海红党高层之事落空。 此事令吴山岳极为不满,将汪康年骂了个狗血淋头。 …… 这一日,汪康年正在研究报纸。 红党惯于利用报纸来传讯,汪康年极为重视从报纸上巡查蛛丝马迹。 ‘现有余姚胡先生近日抵沪,巡长沪上表型冯伟才。’ 汪康年盯着这页剪报思忖。 此前他判断这位冯伟才,极可能就是逃脱的红党‘汪部长’。 这位胡先生,应该是新近抵沪的红党高官。 安排手下人一直盯着该报新版面,却是再没有见到有关冯伟才和胡先生的消息。 汪康年判断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可能是,这就是正常的亲友联络广告,并无可疑。 另外一种可能是冯伟才已经和胡先生成功接头。 他个人倾向于是后者。 可惜了。 …… 此时,另外一则寻人广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确切的说,是连续好几日的广告: 霍苗寻找世伯朱林。 汪康年的桌面上摆着关于此事的几份剪报。 连续好几期的霍苗寻找世伯朱林。 最后的剪报有了变化: 霍苗表示只会在沪上再等候两天。 他越琢磨,越是觉得有问题。 霍苗是谁? 他在寻找的朱林又是谁? 为何不再寻找了,两日,是什么意思? 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是红党在同同伙联系的暗号。 …… 就在此时,丁乃非敲门而入。 “组长,那个日本娘们动了。”丁乃非说道。 “她去哪里了?”汪康年立刻问,日本娘们就是马思南路的露丝女士,汪康年此前‘阉’了露丝女士的狗子,通过细节注意到这个女人身上有问题。 他安排手下人一直盯着,最终确认此女确实有问题,不过,却不是他所怀疑之红党,反而是一个日本娘们。 “这娘们和影佐英一又见面了。”丁乃非咬了咬牙,“组长,要不要动手?将这个日本娘们和影佐英一一锅端。” 丁乃非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影佐英一是日本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拿下影佐英一,应是大功一件。 抓捕阿海以及抓捕刘波这连续两件事,丁乃非都搞砸了,他现在迫切想要立功。 “继续盯着,不要轻举妄动。”汪康年皱了皱眉头,有些烦躁的说道。 “组长!” “这是命令。”汪康年揉了揉眉心,他也想要动手,可是吴山岳不同意,言说影佐英一是影佐祯昭的侄子,兹事体大,不宜触怒日本人。 看着丁乃非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汪康年也是越想越来气,看着桌面上的剪报,更是觉得头大,生气之下,一甩手将剪报扫的满地都是。 …… 生了一会闷气,汪康年只能又无奈的捡起剪报,继续皱眉思索。 蓦然,他瞥到了房内的那一盆富贵竹。 富贵竹。 竹子。 竹林?! 竹林! 他想到了已经被处决之红党特科高官‘竹林’。 霍苗寻找朱林! 寻找‘竹林’? 红党这是在寻找‘竹林’? 红党不知道‘竹林’已经被抓捕处决? 不可能。 此事动静极大,国府方面为此特别庆功,报端也多有报道,红党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汪康年苦苦思索: 霍苗是红党特科之落网之鱼,此人寻找‘竹林’。 却不是真的要寻找‘竹林’? 这是在向红党发信号! 这是一个落了单的红党特科特工,用红党那边的话说,这是一个‘失联的同志’。 此人……这是用这样的方式联系红党,请求归队! 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汪康年对于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 他兴奋的搓了搓手。 这个霍苗是谁? 他以‘竹林’为幌子发信号,此人极可能是‘竹林’昔日手下。 ‘竹林’是红党特科高官,他的手下…… 汪康年的脑海中立刻蹦出来两个名字: 陈州! 鱼肠! 红党特科八大行动高手,六人已经‘伏法’,只有鱼肠以及更加神秘之陈州成为漏网之鱼。 这个霍苗,极可能是陈州与鱼肠中的一人! 得出这个推断,汪康年极为亢奋。 他用力一掌拍在桌面上! 鱼肠,陈州,终于捉住了你的尾巴!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在党务调查处挂了号的‘凶名赫赫’的红党凶徒,抓住此人,都是大功一件! 只要继续盯着《申报》,一定能够再有所获! 不过,两日,霍苗说只会再等两日,这是什么意思? 此人等不及了,他要离开沪上? 离开沪上去哪里? 去西北! 陈州,亦或是是鱼肠,此人在沪上无法联系到红党,所以决定直接去西北? “来人!”汪康年沉声说。 白胖推门而入,“组长。” “备车,我要去见股长。”汪康年收拾起剪报,放在文件夹中。 一定要在陈州亦或是鱼肠逃离上海之前抓住此人,要控制住码头和火车站,他需要立刻向上峰报告,请求军警协助。 事不过三! 决不能让这条大鱼再跑掉了! …… 华灯初上。 程千帆再度开了小汽车,在麦高包禄路的一个巷子口接了宋甫国上车。 “宋科长,身体没事吧。” 看到宋甫国连连咳嗽,程千帆关切询问。 “且死不了。”宋甫国笑着说,此前他被日人和巡捕联合抓捕,中了两枪,其中一枪击中肺部,大难不死,但是,落下了病根。 “这是这些日子查到的关于肖振中的情报。”宋甫国说道,“有一个情况,我觉得极有价值。” 程千帆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沉默片刻,缓缓地说,“宋科长,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请您帮忙参谋一下。” “什么想法,你且说来听听。”宋甫国说道。 “宋科长对除掉影佐英一有没有兴趣?”程千帆说道。 第201章 议杀影佐(求订阅月票) 杀死影佐英一,早就在程千帆的计划之内。 影佐英一是目前在上海的日特中,甚或可以说是所有日特中最了解程千帆的人。 尽管目前在影佐英一的眼里,他已经是日人宫崎健太郎。 但是,人的习惯有着恐怖的惯性,程千帆无从知晓影佐英一是否了解他的一些细节上的习惯,一旦他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某些这些程千帆所独有的细节、习惯,而这些细节是宫崎健太郎这个‘假扮者’不太可能知晓的。 以影佐英一多疑的性格,很可能会再起疑心。 故而,只有死去的影佐英一才能够让程千帆彻底放心。 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假扮’程千帆很成功,影佐英一目前对他没有任何怀疑,且他的日人身份在上海特高课以及军部已经备案。 影佐英一的死亡,不会影响到他的日人身份。 …… “杀影佐英一?”宋甫国微微错愕,咳嗽了两声,“影佐英一是影佐祯昭的侄子,如果杀了此人,关系可就大了。” “既然宋科长没有兴趣,那么……” “谁说我没有兴趣了?”宋甫国说道,“我只是说杀了此人,比较麻烦,又不说不能对他动手。” “日人侵我中华,他们杀我同胞,侵我国土,没有不可杀之日人。”宋甫国语气低沉,“若是影佐祯昭,此人是日人外交武官,我方不能动手,影佐祯昭的一个侄子,其人更是日特,自然可杀,当杀,只是如何动手,却需要小心计议。” 程千帆大喜,杀死影佐,他需要帮手,宋甫国显然是最好的帮手。 不,确切的说,他愿意当宋甫国的帮手。 他的潜伏小组,还是力量微薄,无法主导此事。 且这件事,他最好是避嫌在幕后。 “说得好,日人侵我国土,杀我同胞,无不可杀之日人。”程千帆赞叹说,“此事属下愿意以宋科长马首是瞻,竭诚服务。” 对于程千帆愿意作辅助,宋甫国自然是欢迎的。 处决肖振中之事,南京方面令整个上海情报科都为程千帆打辅佐,这让宋甫国很没面子。 杀死影佐英一是大功一件,在他的理解下,小程这是很讲究,充分尊重和考虑到他这个老领导的面子,投桃报李。 两人就此对刺杀影佐英一之事达成共识。 不过,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处决叛国者肖振中。 …… “我们调查了肖振中的关系网,发现了一个人。”宋甫国将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此人是谁?”程千帆将车子停在一个路灯下面,瞥了一眼照片,一个中年男子,一袭长衫,面带笑容,看起来像是一个商人。 “欧阳攀,宁波商会的理事,此人是肖振中的同乡好友。” “欧阳攀家中佣人提供了一个重要情报,在两日前,欧阳府上接到了一个电话,佣人说听声音像是老爷的好友肖振中。” “电话声音会失真,为了确保情报正确,我们通过话务局查了这个来电号码,确系是从日本商人桥本的家中打出去的,可以证实正是躲在桥本家中的肖振中打给欧阳攀的。” “很奇怪。”程千帆思忖,说道,“此时肖振中应该已成惊弓之鸟,他最安全的做法是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为何会联系欧阳攀。” “我们接触了欧阳攀,面对特务处的质询,此人不敢隐瞒。”宋甫国又是咳嗽了几声,这让程千帆很是担心他的身体。 “据欧阳攀所说,肖振中托他打听甘世东路的一家古董店,似是对该店的一件极为珍贵之青花瓷瓶很感兴趣。” “肖振中喜好古董?”程千帆立刻问。 宋甫国摇摇头,“据情报显示,此人对古董向来无有兴趣,此人只好黄白之物。” “这就奇怪了。”程千帆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立刻想到宋甫国现在肺不好,立刻掐灭香烟,“肖振中目前必然极度害怕特务处对他的制裁,在这种情况下,一向对古董不感兴趣的此人,竟然会冒着危险联系外界,打听一件青花瓷瓶。” 他沉吟片刻,眼中显出喜色,“他打听这件古董,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送人。” …… “没错。”宋甫国对于程千帆的快速反应很赞叹,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般认为的。” “他要保命。”程千帆手指轻轻敲击方向盘,“肖振中此人对于日人来说,已经毫无价值了,他要保命,只有死心塌地的为日人效命,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日本方面不一定看得上。” “故而,他谋求这件珍品瓷器,是为了贿赂、讨好日人方面的大人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 肖振中此前只同影佐英一接触,他现在躲藏在日本商人桥本家中,根据特务处的调查,这个桥本实际上也是上海特高课的特工,是影佐英一的手下。 如此,肖振中所能够接触的日人中大人物只有影佐英一。 “不对,影佐英一这个人,我颇多了解,此人残忍凉薄。”程千帆摇摇头,“且不说,据我所知,影佐英一对古董并没有什么兴趣,现在肖振中就是他手拿把攥的一颗臭虫,他弄死肖振中,肖振中的所有钱财就都到手了。” “影佐祯昭!” 程千帆以及宋甫国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影佐祯昭此人极为活跃,此前公开接受采访,大谈日中友好的时候,言语中表示对中华文化的钦佩和喜爱,自谈很喜欢中国的古董,尤为对中国古瓷器痴迷。 两人十分振奋,这条线捋清楚了: 肖振中要保命,他想要讨好的目标是影佐祯昭,得知影佐祯昭喜欢中国古董,特别是喜欢古瓷。 故而,甘世东路的这家古董店的这件青花瓷器是镇店之宝,盛名在外,肖振中就想着搞到这件青花瓷,送给影佐祯昭,以求得日本人的长期保护。 “以肖振中在日人中的地位,他是够不上和影佐祯昭搭线的。”程千帆分析说。 肖振中即便是想要贿赂影佐祯昭都奉宝无门。 那么,他只有通过影佐英一向影佐祯昭敬献古董。 程千帆与宋甫国相视一笑,都是眼中大亮: 这么说,这件事竟与影佐英一也牵扯上了。 如此,有没有可能将影佐英一也引入彀中,一起解决掉? “现在有两件事要弄清楚。”宋甫国语气兴奋,连连咳嗽,“第一,查清楚此事是肖振中偷偷在运作,还是他已经得到了影佐英一的首肯,影佐英一也参与其中。” “第二,如若影佐英一确系和此事有关联,我们如何设计,吸引影佐英一亲自入场。” …… 沪上龙华警备司令部。 汪康年见到了吴山岳,还没有来得及汇报自己的发现,就看到吴山岳表情无比凝重。 “股长,出了什么事情?”汪康年轻声问。 “南京总部转来的密电。”吴山岳将一份电文递给汪康年,“从一周前开始,红党西北方面同沪上以及杭城的电讯往来突然密切。” “竟有此事?”汪康年大惊。 沪上以及杭城的红党地下组织经过几次搜捕之后,都变得极为谨慎,此番竟然同他们的中央突然电报往来密切,这很反常。 “这不像是红党地方上主动联系西北方面。”汪康年立刻做出判断,“此更像是是红党中央主动联系地方上,红党莫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第202章 偶遇‘故人’(求订阅月票) 红党中央同沪上以及杭城两地的地方红党突然电讯往来密切,这令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以及杭州站方面都是如临大敌。 最怕的就是‘敌方’这种毫无征兆的动作。 吴山岳作为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股长,更是‘枕戈以待’。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是红党发动攻势的前兆: 可能是武力上的攻势。 也可能是舆论上的攻势。 考虑到沪上红党应该还暂未从去年冬天开始的大搜捕中恢复元气,吴山岳推测沪上红党进行武装行动的可能性不高。 包括吴山岳在内的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高层曾经专门开会研究过目前的沪上红党: 上海是清党剿红的重中之重,一直处在高压态势下,可谓是反复的围剿、搜捕。 特别是经过了民国二十年的那次大搜捕,以及去年冬天的大搜捕,连续两次给沪上红党以致命打击,沪上红党几乎全军覆灭。 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推测,目前上海的红党总人数绝对不超过四十人!(ps1) 所以,红党即使是有动作,武力行动的可能性极低。 最大之可能,就是红党鼓吹抗日,以抵抗日人侵略为名义,蛊惑愚蠢民众,进而达到其以爱国抗日宣传、借机吸纳红色力量之阴谋诡计。 最大的可能就是游行示威、罢工、罢课、罢市等行为。 这也是红党最擅长的。 …… “康年,山雨欲来啊。”吴山岳沉吟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绝对不能让红党搞出影响恶劣的游行和罢工行动。” “你的任务是安排手下监视沪上各大院校,尤其是国立同济大学、复旦公学、铁道部交通大学还有光华大学这几所高校。” “学校里有我们的党员学生,让他们行动起来,呼吁同学们忠于领袖,心向党国。”吴山岳沉声说,“学生是最不安分的,要格外重视。” “明白。”吴山岳点点头,杀气腾腾,“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吴山岳点点头。 汪康年微笑着,假装自己已经忘记最近前后搞砸了两件事、被吴山岳暴怒之下的训斥。 随后,他向吴山岳汇报了自己在报端寻人广告上的发现。 “你怀疑这个霍苗是红党特科的陈州亦或是鱼肠?” “是的,属下怀疑此人是这两个落网之鱼中的一个。” 吴山岳在思忖。 “不是陈州。”吴山岳摇摇头,“此前你推测营救了‘汪部长’等一行人的应该是红党特科之陈州,那么,陈州应该是已经同红党的组织取得了联系,并且顺利回归。” “股长明鉴。”汪康年敬佩不已,“是属下考虑不周全,如此看来,这个霍苗最大之可能就是红党特科之鱼肠!” 他在来龙华警备司令部的路上,冷静下来思忖,也想到到了此前‘陈州营救汪部长’之事,得出了同吴山岳一般的推断。 但是,他依然按照原来的猜测来汇报工作。 你什么都懂,你什么都看明白了,上峰说什么? 这同汪康年很不喜欢那个‘惯会卖弄小聪明’的手下小欧是一个道理。 “你能从报端之字里行间发现重要情报信息,已经做得很出色了。”吴山岳心情不错,微笑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右手,说话的时候手势很有力度,“这个‘鱼肠’已经离开上海的可能性不大,我会请警备司令部派员加强火车站、码头的巡查。 不过,你不要报太大之希望,此人能够躲藏这么久,端地是狡猾,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掌握此人的面貌,除非此人自己露出行藏,不然很难抓。” “属下明白。”汪康年表情认真,说道,“为党国铲除匪患、毒瘤,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容易事,要耐得住寂寞,要仔细,一遍又一遍的搜滤,终会有所获。” “说得好!”吴山岳鼓掌喝彩,拍了拍汪康年的肩膀,“康年,你很好,党国就需要你这样的能沉下心做事的人才。” “康年一直以股长为楷模。”汪康年说道。 “很好,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吴山岳高兴的点头,摆摆手,“去吧。” …… 汪康年犹豫了一番,还是向吴山岳询问了是否要对一直监视的日本女人露丝以及日特影佐英一动手之事。 “糊涂。”吴山岳一拍桌子,“我再三强调,我们目前的敌人是谁?是红党!是红党!是红党!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依然是!” “日本人是来抢我们的地盘的。”吴山岳愤怒训斥,“红党是做什么的?他们是要夺我们的政权,是要消灭我们的!日本人可能和我们还有的谈,红党,这是我们的生死大敌!” “是,是属下愚钝。”汪康年立正站好,挨批。 “当然了,日本人侵略我国,是我们的敌人,中日之间早晚必有一战。”吴山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等我们收拾了红党,全国上下齐心协力,军民同心,自然要和日本人大干一场的。” “有一些我们想要抓,却要不方便动手的异己分子。”吴山岳放下茶杯,手指敲了敲桌子,“你要学会动脑子,敌人的敌人,也可以做朋友的嘛。” “属下明白了。”汪康年表情严肃,点点头。 回诊所的路上,汪康年仍然在思索霍苗寻找朱林的广告,他越琢磨越是觉得不对劲。 霍苗说只愿再等朱林两日。 这不对劲。 霍苗现在是安全的,党务调查处最近并没有发现除了刘波之外的红党踪迹。 霍苗完全没有必要立刻逃离沪上。 所以,他回答的‘两日’,不是说再等两天就离开的意思,这是回答,是在回答对方的问题。 尽管他目前还不明白这个‘两日’的回答,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说明什么? 说明霍苗已经联系上了红党组织。 他们之间是怎么联系上的? 该死! 汪康年内心里骂了句,最近三番两次失手,他的情绪不佳,更是严重失眠,故而这两天只是注意查看了报端之寻人广告,并没有去看其他版面! 霍苗同红党组织肯定就是通过其他版面的暗语联系上的! “开快点!”汪康年朝着司机吩咐说道。 他着急回去仔细研究报纸。 …… “江口君,我真羡慕你,很快就能回国,就能见到你的未婚妻了。”三杉一条看着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的江口英也,羡慕说道。 馆主亲自为江口君向军部请功。 军部对于江口英也之忠义、勇敢、慨然赴死之精神大加赞叹,在内部通令嘉奖,不仅仅发了三百日元的奖金,更是准许江口英也回国探亲。 这让众人艳羡不已。 江口英也更是兴奋莫名,拿着军部发的三百日元大肆采购,给母亲以及未婚妻买了很多礼物。 “三杉君,你放心吧,我这次回国,会抽时间去仙台看望你的家人的。”江口英也说道。 “有劳了,江口君。”三杉一条高兴说道。 程千帆刚刚在一个路口放宋甫国下车,他又开了一段距离,路过百货商场的门口,一个紧急刹车。 这是两个人在前面走,因为是背对汽车,他看不清对方面目。 突然其中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男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发呆,要不是程千帆刹车及时,就要撞上去了。 程千帆紧急刹车,他第一反应不是打开车窗、或者是下车骂人,而是下意识的要去摸枪。 他第一反应是被人故意截停,有人要伏击他。 第203章 招了(求订阅月票) 繁华的南京路,行人如织。 江口英也的眼中只有她和他。 惠子! 那是他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惠子! 惠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什么时候来中国、来上海的?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看着自己的未婚妻笑颜如花、挎着一个男子的臂弯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香川的海边,撑了一把小红伞,惠子浅笑挥手呼唤‘英也’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逐渐远去,然后是一片黑暗。 黑暗背后,是惠子和这个野男人抵死缠绵的画面。 江口英也的内心深处最后的坚持和‘纯洁’彻底崩塌。 他咬着牙,怔怔地看着。 “江口君,怎么了?”三杉听着身后的刹车声,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赶紧鞠躬道歉,拉着失魂落魄的江口英也,却是拉不动。 一亮银灰色的小汽车停在惠子与影佐英一的面前,影佐英一很绅士的为惠子打开车门。 女人款款上车,影佐英一绕到另外一边,上车。 小汽车开动远离。 …… 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意外,不是有人要伏击自己,程千帆没有着急开车离开,他惊讶的看着。 看到‘露丝’女士竟然同影佐英一在一起,程千帆既惊讶又觉得不奇怪。 ‘露丝’是日特,认识影佐英一并不奇怪。 他感兴趣的是,影佐英一和露丝女士的关系,看样子这对男女的关系匪浅啊。 确切的说,看样子是影佐英一在追求露丝女士。 “江口君,喂,江口君。” 江口英也回过神来,他拎着礼物的双手攥得紧紧的,“我没事,三杉君,刚才看到一个人,很像是一个故人。” “谁?” “刚才同那位美丽的女士一起的男子,就是刚刚坐车走的那一位,有点熟悉。” “江口君竟然认识影佐阁下?”三杉低声说。 “影佐阁下?那恐怕是我认错人了,两个人长得很像。”江口英也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路边走,“能和我说说这位影佐阁下吗?他是我们的人?” 程千帆看到对方让开,开着车缓缓驶过,他瞥了一眼刚才发呆的男子,直觉告诉他,此人刚才很反常。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个男子的面貌。 江口英也! 程千帆立刻认出了这名自己亲自审讯过的日特。 竟然是江口英也! 程千帆一琢磨,立刻对露丝女士的身份有了猜测。 对于江口英也背叛日本之彻底,程千帆很感兴趣,他曾经在离开杭城之前同江口英也进行过一次秘密谈话。 生怕自己的投诚决心被怀疑,江口英也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挣扎和秘密: 他要活着回日本,要迎娶自己的未婚妻惠子。 能够让江口英也刚才如此失态,程千帆推测这个‘露丝’女士,极有可能就是江口英也心心念念的未婚妻惠子。 让江口英也做出背叛日本的行为的未婚妻惠子,竟然在上海,还同影佐英一勾搭在了一起! 这一幕还被江口英也亲眼看到。 他知道江口英也对这个未婚妻的爱意之深,或者可以说是执念至深。 程千帆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江口英也已经背叛过日本一次,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现在的江口英也,一定深恨影佐英一吧! …… 此外,江口英也竟然也出现在上海,看他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可以推测江口英也现在的处境似乎还很不错。 他从南京方面得到消息,江口英也并没有太多受刑,甚至还胖了一些,这样的情况,势必会引起日人的怀疑的。 程千帆很好奇,江口英也是如何通过井上公馆的怀疑和审查的。 同时,程千帆也觉得颇为遗憾。 影佐英一此人极为谨慎,对自身的安全更是非常在意,平素很少会公开露面。 没想到此人竟然会公开出现,陪着女人逛街。 他要是早就得知这个情况,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刺杀影佐英一的机会。 当街近身开枪刺杀,只要安排好接应,完全可以趁乱脱险的。 可惜了。 当天晚上,宋甫国收到两张照片,每张照片后各有一张纸条。 ‘日人江口英也,井上公馆之日特,此人曾在杭州被抓捕投诚,后逃脱,目前正在沪上,此人同影佐英一有夺妻之恨,望查明此人行踪。’ “井上公馆日人特工,此人同江口关系密切。” 宋甫国眼中一亮,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 三日后。 程千帆乔装打扮后,带着豪仔来到南市郊外。 这是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的一个秘密刑讯点。 一个陷入昏迷之男子被绑在木架上,此人却不是江口英也,而是当日程千帆所见到的同江口英也同行之人。 “怎么回事?”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宋甫国有些尴尬,他也很无奈。 手下人四处打探,却一直没有看到江口英也的踪迹。 却是搂草打兔子发现了这个人,然后便打晕了绑了来。 “弄醒他。”宋甫国挥挥手,立刻有手下一盆冷水泼上去,将三杉一条泼醒。 迷迷糊糊醒来的三杉一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木架上,面前是阴测测看着自己的数人。 “你们是谁?”三杉一条大惊。 “我问,你答。”程千帆亲自动手,直接上去一把薅起对方的头发,用力的撞在木架上,“你的姓名,在井上公馆的职务。” 三杉一条瞪大了眼睛,他初始以为是自己被绑票,听闻此言,他立刻明白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面前这些人也不是绑匪,他们是支那特工。 “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奉公守法的小市民。” “不老实啊。”程千帆摇摇头,直接一拳捣在对方腹部。 “我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抓错人了。”三杉一条还在硬撑着。 “交给你们了。”程千帆嘶哑着嗓音,冷笑说。 “放心吧。”宋甫国冷笑一声,日本人推崇所谓的武士道,不过,武士道面对残酷的刑具,也撑不住。 三杉一条心中惊恐,他咬着牙,他在赌,赌自己能够扛过去。 程千帆同宋甫国在外间等待,桌子上有一壶酒,几碟小菜。 酒菜都比较简陋,不过,一边吃酒,耳边传来日特受刑的惨叫声,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一名特务处特工兴冲冲的跑来,“科长,招了!” “好!”宋甫国大喜,和程千帆碰杯,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走,去看看。” ps:我知道很短,更新不给力,我道歉。今天争取让大家看得爽。 第204章 ‘情殇’计划(求订阅月票) 看着鲜血淋漓,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日特,无论是程千帆还是宋甫国,皆是面容冷峻,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这就是侵略者应得的惩罚。 “姓名,职务。”程千帆冷声问。 “三杉一条,井上公馆情报员。” 心理上已经崩溃的三杉一条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旦有讯问,知无不言。 很快,三杉一条说了个底儿掉。 “科长,这个人……” “给他个痛快,处理干净。”宋甫国淡淡说道。 因是急需拷问出情报,故而下手极重,此人很难救活了。 听闻此言,三杉一条整个人毫无反应,他现在全身剧痛难忍,死反倒是一个解脱。 宋甫国引着程千帆来到一个安静的房间。 情况已经搞清楚了,江口英也那日返回住所后,一直呆在房间里买醉,终日不出,故而情报科没有发现此人踪迹。 此外,江口英也被日特从南京救出后,为何没有受到井上公馆的怀疑之原因也搞清楚了。 “此人倒是聪明。”宋甫国微笑说,“也够狠。” 程千帆深以为然,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有如此急智自救,并且真的敢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他承认,他此前小瞧了这个江口英也。 且从三杉一条的口中得知江口英也竟因此被日本军部表彰,不仅仅奖励丰厚的奖金,还允许其回国探亲。 甚至据三杉一条所言,上海特高课对于这么一位勇士也是颇为欣赏,有意将其从井上公馆调入特高课。 两人都是既惊且喜,这是一个好消息。 …… “千帆,你如何看江口其人?”宋甫国问。 “是个人才。”程千帆思忖说道,“江口此人并无对日人之忠心,他只为自己活着,这是一个绝对利己主义者。” 停顿片刻,程千帆继续说道,“宋科长,我提议,安排人同江口英也接触,此人此前背叛过日人,我们毋需担心他会告密,他现在对影佐英一更是极为痛恨,我们要杀影佐,此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你是意思是,制造一个情杀案件。” “没错,影佐英一并不知道江口英也是惠子的未婚夫,不知道江口对他的痛恨,江口是日本人,更是日本军部褒奖的英雄,影佐对其不会有防备。”程千帆说道。 宋甫国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踱步思考。 “你的判断是对的。”宋甫国思忖片刻,点点头,“三杉说特高课有意江口,你觉得会不会是影佐英一对这名受到日军军部褒奖的家伙感兴趣?” “有这个可能。”程千帆手里把玩着香烟,“影佐祯昭目前事务繁忙,上海特高课的具体事务都是由影佐英一负责的。” “忍不住就抽吧。”宋甫国看了一眼程千帆,微笑说,他知道程千帆是考虑到他肺不好,所以忍着烟瘾。 对此,宋甫国内心是欣慰的。 “没事,我正准备戒烟。”程千帆笑着说,“联系江口的事情,就劳烦宋科长去安排。” 两人继续就利用江口英也刺杀影佐英一的计划进行讨论和完善。 最终形成了一个较为完善之计划。 并且为这个计划起了个名字‘情殇’。 ‘情殇’计划,不仅仅涉及到刺杀影佐英一,还囊括了同时制裁叛国者肖振中之行动方案。 用宋甫国的话说,要做就做大的。 既除掉汉奸,同时干掉汉奸背后的主子。 同时对影佐英一以及肖振中采取行动,这是对日特嚣张气焰之打击,也是对汉奸的一种威慑。 “很好。”宋甫国神情振奋,“就以你我之名义,去电南京戴处长。” “可以,宋科长为主,我为辅,你我携手,共谋大事!”程千帆也是颇为兴奋,点点头。 …… 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本部。 戴春风看着这份由宋甫国以及‘水滴’联名发来的电报,陷入了沉思。 青鸟的代号,属于特务处内部高度机密,只有戴春风本人以及齐伍、还有杭城的余平安知晓,宋甫国无权得知。 所以,在青鸟小组与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宋甫国所部协同合作的时候,程千帆的临时代号是‘水滴’。 故而,在特务处上海区这边,只知道‘水滴’,对‘青鸟’一无所知。 ‘情殇计划’。 戴春风阅罢,露出一抹笑容。 倒是有趣。 他没有想到被日人救走的江口英也,竟然在沪上,且为‘青鸟’发现,此人的未婚妻竟然被影佐英一所‘霸占’。 宋甫国以及‘青鸟’立刻以此制定了一个刺杀影佐英一以及制裁肖振中之‘情殇’行动计划。 “这个程千帆,倒是有奇智。”戴春风笑着,将电报递给齐伍。 齐伍仔细看完,“处座,你的意思是,此计划是青鸟所谋?” “宋甫国其人,行事板正,大开大合,不善奇谋。”戴春风点燃一支烟,微笑说道,“这个计划,更像是青鸟的手笔。” “很有想法的计划。”齐伍点点头,“若能除掉影佐英一,也算是为满洲的同志报了仇,当为大功一件。” 关于影佐英一的资料,正摆在戴春风的办公桌上,此人在履任沪上特高课之前,在满铁调查科工作,可谓是特务处的老对手了。 民国二十四年,特务处齐齐哈尔站被满铁调查科破获,特务处齐齐哈尔站十六人,五人在日人围捕之时牺牲,八人被捕,三人坚贞不屈殉国,五人叛国,只有三人临时外出得以幸免逃脱,几乎全军覆灭。 满铁调查科齐齐哈尔方面负责此事之人,正是影佐英一。 “回电宋甫国、水滴。”戴春风面色严肃,说道,“告诉他们,计划我批准了,若果能除掉影佐英一,我当亲为请功。” 戴春风狠狠地吐了口烟气,他最想要除掉的是影佐祯昭,不过,此人是日本外务省武官,身份敏感。 暂时杀不了影佐祯昭,就先拿他的侄子的血来祭旗! “是!” …… 上海,虹口区。 一处民宅。 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江口英也歪着靠在椅子上,手中拎着酒瓶,眼珠子红彤彤的,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一把手枪。 他现在最懊悔的就是当时在街上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不然的话,他一定冲上去干掉这对奸夫**。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第205章 尽在掌握(第3更求订阅月票) 听到敲门声,饶是依然醉酒、有些晕乎乎,特工的警觉令江口英也瞬间清醒了几分,他一把握住桌子上的手枪,问道,“谁?” “先生,这位姜先生在本店喝醉了,我们送他回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抱怨,‘五哥,帮我一把,这人醉的太沉了,我一个人扶不住。’ 江口英也松了一口气,三杉一条的中国化名叫姜志海。 他拍了拍脑袋,随手拉了拉灯线,开灯,走过去拉开门闩。 脑子里想的是,这个三杉君,还劝说他不要酗酒,自己反倒是出去买醉。 不对! 三杉一条这两天长口疮,不能饮酒。 江口英也大惊,就要重新上门闩,却是已经晚了,房门已经被撞开,三名男子直接冲进来,其中两人手持毛瑟手枪,一人手中拎着一根撬棍。 “江口英也先生,放下枪,不要冲动。”一名个子较高的男子说道。 包括他在内的两人将枪口对准江口英也。 另外那名拎着撬棍的男子转身就将房门反锁。 …… “你们是谁?”江口英也双手握紧手枪,强压恐惧,问道。 “江口先生,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特务处上海区周五,杭城的一位上尉朋友请我代为向你问好。” 国府特工! 杭城上尉? 江口英也立刻想到在杭城审讯他的那名国军军官。 江口英也没有再犹豫,直接将将手枪慢慢地放在桌子上,并且‘乖巧’的将手枪往前推了推,自己则举起了双手。 拎着撬棍的特务处特工上来一把拿过手枪,看了看,惊讶出声,“南部十六式连发自动手枪。” 这款枪很少见,特务处缴获比较多的日人武器是南部十四式手枪,也就是俗称的王八盒子。 江口英也看到自己的爱枪被对方收起来,心中也是一阵心疼,这是军部为了褒奖他的忠义英勇,特别奖励给他的配枪。 南部十六式自动手枪是特别为特工量身打造的近战武器,具有小巧轻便(全枪长仅11.5厘米,仅有手掌大)、强大的持续火力(容弹量十六发)、单发射击命中度高、射程远等优点。 这款枪即便是在日特中也配发较少。 …… ‘周五’扫了一眼房内,桌面上有几碟小菜,两个空酒瓶,地面上也散落着七八个空酒瓶。 在椅子边上,还有半瓶酒,瓶口敞开。 一切都和情报显示的一致,这两天此人一直在屋内酗酒。 “我可以洗把脸吗?”江口英也问。 周五冷冷的看着江口英也。 “喝多了,要清醒一下。”江口英也苦笑一声,“几位也不想对一个脑子昏昏的家伙问话吧。” “看着他,敢耍花样就弄死他。”周五冷哼一声吩咐说。 江口英也真的只是洗把脸,期间并没有耍任何花样。 被绑缚在椅子上的时候,也是很配合,没有任何反抗之意。 周五心中对程千帆愈发佩服,组长对这个家伙的分析判断是对的。 这家伙背叛了日本人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此人现在最是惜命。 ‘不要以为江口会因为女人而寻死觅活,也许他在某个时刻会有那样的想法,但是,当面临真正的生死危险的时候,此人脑子里只有活着,他知道反抗只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他很识时务,不会反抗的。’ 组长程千帆的这些话,豪仔记在心中。 是的,周五正是豪仔所乔庄假扮。 豪仔曾经参与过抓捕远藤博日特小组,对江口英也较为熟悉,由他出面来寻江口英也谈话,是合适人选。 此外,最重要的是,程千帆作为亲自审讯过江口英也之人,对江口英也的秉性特点是最为了解的。 他亲自为这次的‘会面’行动设计了方案,甚至对江口英也的情绪反应,可能会说什么话,都有了分析预判,并且为特务处特工准备了相应的应对台词作为参考。 宋甫国的手下对‘水滴’陌生,更谈不上信服和默契合作。 也只有豪仔才会毫不犹豫的按照程千帆的讲解、安排来行事。 “几位,我有个问题,三杉是不是已经死了?”江口英也问。 “你很聪明。”豪仔面色冷酷,点点头,“我希望你能够一直这么聪明,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他的心中对程千帆的佩服更盛,组长说过,江口肯定会问三杉的生死。 这不是此人关心同僚,而是因为江口要确认三杉死了,此人不可能再出现,更不可能告发他,他才能完全放心的选择合作。 …… “说吧,几位来找我,有什么我能效劳的。”江口英也说道。 “你就这么确信,我们不是来杀你的?”豪仔问。 “没必要。”江口英也苦笑一声,“我的逃脱,对你们构不成任何威胁,此前的江口英也,已经是毫无价值的,你们不至于因为我从刑场逃脱了,就专门来上海杀我,我不够格。” 停顿了一下,江口英也看了看桌面上的香烟盒,“能抽烟吗?” 豪仔使了个眼色,一名特工上去检查了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塞进了江口英也的嘴巴里,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香烟。 “多谢。”江口英也深深吸了一口,咬着烟卷,继续说道,“你们来找我,肯定是因为我有新的利用价值,我为了活命,自然会竭诚满足你们的要求。” 说着,他露出笑容,“你们抓过我,了解我,我怕死。” 豪仔因为多多少少了解江口英也,倒是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其余两名特务处特工瞪大了眼睛,他们同日特也算是打过很多生死交道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日特呢。 …… “我们打算请你配合,帮我们除掉影佐英一。”豪仔直截了当的说。 江口英也露出惊讶表情,“惠子的事情你们知道了?” 说着,他摇摇头,“你们的消息真灵通,也是,上海毕竟是你们的地盘。” “怎么样,江口先生,对我们这个合作提议,你觉得怎么样?”豪仔问。 “不怎么样。”江口英也已经将一支烟抽完了,将烟蒂吐掉,“能再来一根吗?” 豪仔摇摇头,“你现在不配合,我无法满足这个要求。” “不是我不配合,是我很难说服我自己完全相信你们。”江口英也露出愤怒又无奈的表情,“在杭城的时候,你们对我保证过,不会杀我,但是,在南京,你们却将我拉到了刑场,你们要杀我!你们言而无信,我对你们的信誉表示怀疑。” …… 在距离此处数条街巷的一处民宅内。 巷子口,巷尾,院落门后,角落,各有特工暗中守护。 “你也说过,江口英也极为怕死,南京之事,对江口这种十分怕死惜命的人‘伤害’极大。”宋甫国说道,“要重新取得江口英也的信任,很难,你那些招数真的有用?” “且拭目以待吧。”程千帆微微一笑,给宋甫国斟茶,“江口此人,我已看透,一切当尽在掌握中。” 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茶水,程千帆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宋科长且静候佳音。” “装神弄鬼,你以为你是诸葛孔明啊。”宋甫国笑着骂了句。 第206章 计成(求订阅月票) 宋甫国调侃说程千帆装神弄鬼,不仅仅是因为程千帆做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还因为程千帆的面貌。 现在的程千帆,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就像是一个三十五六岁之中年男子。 且经过化妆,肤色、面貌都和本人有着较为明显的变化。 并且,程千帆一直戴着一顶凉帽,遮住了眉眼。 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下巴黏了胡子。 最关键是,程千帆的形态,也模仿的很像‘中年人’。 如果不是宋甫国知道程千帆本来面目,他乍一看也几乎会认为这是一个从事类似教师工作之中年男子。 “江口英也此前险些被我们处决之事,也许确实会让江口无比愤怒,并且对于我们的信誉保证产生不信任感。 但是,对于目前的江口英也而言,他所有的愤怒表现,只是为了为自己在此次合作中谋取更多的利益,江口这种人,是最现实的。”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根火柴,说道,“或者确切的说,他在为自己争取最大之活命的可能。” 宋甫国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啊,你对江口的性格、心理反应分析的很透彻,看来这次去杭州受训,你收获匪浅啊。” “这还要感谢宋科长的提携。”程千帆给宋甫国添茶水,笑着说。 …… “江口先生,首先我为你在刑场受惊表示遗憾和抱歉。”豪仔微微鞠躬,语气诚恳,“不过,关于这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刑场处决之事,有真有假。”豪仔说道,“有些人确系要被处决,有些人是要经受生死考验,希望其能弃暗投明,至于江口先生,你是最安全的,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陪着他们走一遭过场。” 看到江口英也露出不相信的表情,豪仔继续说道,“你们一行多人,为何只有江口英也先生你能够逃脱?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一切,即使是你突然选择逃跑,我方依然信守承诺,没有选择对你开枪。” 饶是江口英也提及此事只是为了向国府特工施压,至于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和解释,他其实并不在意。 但是,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依然是有些愤懑: 这么说,你们完全没有错,这反而要怪井上公馆不该来营救我,我也不该趁乱逃跑? …… “好了,江口英也先生,事情已经过去了,孰对孰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不该纠结与些许误会。”豪仔表情认真,“重要的是向前看,你说是不是?” 江口英也沉默了好一会,抬头说道: “首先,我要你们承诺确保我的生命安全。” “其次,我要一笔钱。” “还有就是,我要知道你们会在事后如何安排我?” “江口先生,我一一来回答你的问题。”豪仔说道,“第一点,我们无法承诺你的安全,如果我说了一定确保你的安全,你也不会相信,我们只能说,会尽最大可能保障你的安全。” 听到豪仔这么说,江口英也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反倒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你的第二个问题和第三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你。” “上峰特别交代,关于江口先生的安排,我们有两个计划,一个是给江口先生一笔不菲的报酬,至于你去哪里,做什么,我们不会去理会,另外一种安排就是,一笔不算丰厚的奖金,还有一张去巴西的船票。” …… 江口英也在思考。 第一种,一大笔钱,然后放他走,他压根连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倒是第二种,象征性的一笔奖金,一张船票,却是听起来较为靠谱。 而且,对方说了给安排一张去巴西的船票,而不是去英国、法国或者是美国,这反倒是说明对方是有一定诚意的。 明治二十八年,也就是帝国赢下了和清国的战争之后的第二年,帝国与巴西缔结了《日巴通商友好条约》,两国宣布正式建立邦交。 此后日巴两国政府协商,开始筹划有组织的巴西移民计划。 巴西地广人稀,为了发展经济向各国招募移民,许多日本人因此举家远渡重洋。 江口英也的孩童玩伴就有移民去巴西的。 日本是不能回去的,去英法美,人生地不熟的,在巴西有不少日本人,而且巴西距离亚洲遥远,自己改名换姓躲在那里,正合适。 去巴西,确实是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江口英也思考了一会,就做出了决定。 “我喜欢巴西。”他说道,然后停顿了一下,语气认真,眼神中散发出诚恳的光芒,“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 一个小时后。 豪仔看着江口英也,“计划就是如此,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特务处方面并没有简单粗暴的向江口英也直接下达任务安排,而是允许江口英也参与讨论,对原始计划进行完善。 这也是程千帆向宋甫国提出的建议。 这个计划中,江口英也是最重要的执行人,他也是最熟悉内里情况的,他的建议很重要。 此外,用程千帆此前交代豪仔的话说:江口怕死,他要活着完成这个计划,他会比我们还要更加注重细节之合理考量。 “你们必须确保接应我的人,准时准点的接应,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江口英也说道。 “这个我们可以保证。”豪仔点点头,“不过,我们不能排除意外情况出现,上峰让我对你转达一句话。” “请讲。”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你杀死了影佐英一之后,没有能够及时撤出来,这种情况下,面对抓捕,你不要反抗。”豪仔说,“但是,你需要在第一时间让所有人知道,你杀死影佐英一,是因为此人霸占了你的未婚妻!” “影佐英一是你的上司,你是日本军部刚刚内部褒奖的勇士,勇士的未婚妻被上司霸占,这会为你博得广泛的同情,你的生命安全应该能够得到保护。” “我明白了。”江口英也对豪仔弯腰鞠躬,“多谢。” 此时此刻,他终于第一次勉强相信对方没有打算在完成任务后将他作为弃子。 豪仔笑了笑,示意同僚将江口英也的配枪还给他,随后带人离去。 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意识到对方确实离开了,江口英也扶住桌面,险些摔倒。 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配枪,他的脸色连连变化,最终,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 “长官。”豪仔向宋甫国以及程千帆详细汇报了整个面谈过程后,说道,“整个会谈过程,江口丝毫没有提及惠子,似乎是忘记了这个女人。” 宋甫国皱了皱眉头,这有点反常。 程千帆原地踱步片刻,问,“惠子同影佐英一大约多久见一次面,查清楚了没?” “最短一次是一个星期,最长是二十八天见一次。”宋甫国想了想,看着表情严肃的程千帆,宋甫国明白程千帆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了。 第一次见程千帆,他就判断这个年轻人是做特务工作的料子,不过,这小子的成长速度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快。 “抓。”程千帆冷冷说道,“宋科长,这个惠子必须控制在我们手中。” 说一下更新,谢谢大家 昨天(星期六)只发了一章,实在是抱歉。 牙疼的厉害,一个星期了,还没有好转,虽然不算什么大毛病,不过,实在是影响码字状态。 孩子放暑假了。 星期天白天要带女儿出去,答应了孩子两年多的水上乐园,不能继续推迟了,得兑现。 所以,星期天的更新会在晚上。 另外,我统计了一下现在的欠债,还欠有10章加更,另外还有一章保底欠债,这就是11章,下周爆发搞定。 订阅有些萎靡,责任在我,更新不给力,需要爆发的热度来提振。 总之,我会尽最大努力,在必须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尽量让大家看的舒爽。 感恩所有读者大大。 求月票,求订阅,拜谢。 第207章 影佐入彀(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仔细研究过江口英也这个人。 这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利己主义者。 他自忖对江口英也的秉性和心理有比较充分的认知。 不过,在江口英也对惠子的感情上,程千帆觉得不把握。 男女感情是最神秘,很难以常理来形容的。 江口英也目前对惠子是什么态度和情感表现: 厌恶?痛恨?恨不得手刃之?还是痛恨之于依然余情未了?甚至是怜惜? 程千帆不确定。 而江口英也同豪仔的面谈过程中,对惠子只字未提,这更是让程千帆警觉。 惠子是一个不安定因素,必须掌控在手中。 宋甫国支持将惠子控制在手里,不过,他不认同程千帆要将惠子抓起来的建议。 “这样容易打草惊蛇。”宋甫国皱眉说,“我们只知道这个日本女人同影佐英一的公开联系的情况,他们私下里有没有特殊的连续渠道,譬如说是电话联系,或者是通过某个交通员来传递情报,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程千帆点点头,他也立刻意识到抓人是下下之策。 既要能控制住惠子,又不能打草惊蛇。 “有了。”程千帆眼中一抹喜色。 …… 第二天,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三巡捕厅。 程千帆踩着点点卯。 就看到大头吕带着人要出去。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问大头吕。 “报告程副巡长。”大头吕敬了个礼,“辣斐坊的案子。” 说着,他轻轻拉着程千帆走到一旁,低声说,“钱仲南的表弟来巡捕房报案,说他的表哥被杀了,凶手就是表哥的姨太太。” “钱仲南?哪个?”程千帆讶然问。 “辣斐坊十五号,那个露丝女士的先生。”大头吕说道,“这个钱仲南消失了好几个月了,他的表弟怀疑他已经遇害,凶手就是露丝女士。” 说着,大头吕瞥了瞥四周,隐蔽的竖起三根手指,“那边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程千帆在心里骂了句,大头吕这个龟孙手够黑的啊。 他同宋甫国商量好的,安排人私下里找大头吕,以五根小黄鱼的价格,收买大头吕来办这个案子,将露丝女士抓起来,并且许诺事成之后重谢。 整件事给人以家族内部‘凶杀案’、掺杂着争夺财产的事情,不会引人注目。 大头吕这里过了一手,就直接少了两根小黄鱼。 “你去吧。”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钱家的药材生意不小,粮秣药材生意,都是积善行德的行当,他们家的事情,我们要重点照顾。” 大头吕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很快,辣斐德路十五号之著名的假洋婆子露丝女士被巡捕房抓捕,其夫家有苦主报案,诉露丝女士杀害了男主人钱仲南之事在整个法租界中央区传播开来。 并且以极为迅捷之速度蔓延。 报端也是迅速跟进,一些小报甚至绘声绘色的杜撰出了姨太太同店里伙计偷晴,下毒毒死了钱家大郎的故事,竟是引得路人纷纷解囊购买,看的津津有味。 …… 程千帆在下班前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是影佐英一打来的,通过暗语表达了要会面的请求。 程千帆颇为惊讶,影佐英一竟然直接打电话过来。 看起来,影佐英一对这位惠子姑娘似乎不仅仅是床上的交情。 “辣斐德路十五号的案子是怎么回事?”影佐英一问。 “影佐君竟也对这样的风月案子感兴趣?”程千帆调侃说道。 他同影佐英一的关系略特殊,按理说影佐英一是他的上司,有着极为严格的上下级关系。 不过,程千帆属于特高课众多特工中的特例,他不需要参加行动,甚至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特工,他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法租界巡捕房,收集相关情报,关注法国人对帝国的动向。 且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在满铁的影响力不小,他答应将宫崎健太郎调入上海特高课,也是有条件的,对于这位弟子的前程也是颇为关心。 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不是特工出身,言行之间没有令行禁止的习惯,反而较为随意。 这在影佐英一看来反而是好事,一个特工身上几乎没有特工的痕迹,这很好。 故而,影佐英一与程千帆之间的上下级规矩并非那么严格。 “程君,我没有功夫和你闲扯。”影佐英一阴沉着脸,“实不相瞒,露丝女士是帝国特工。” 程千帆适时的露出惊愕的表情,“那个女人是帝国特工?” “是的,她的真名叫深田惠子,已经潜伏在上海多年。”影佐英一沉声说,“惠子必须要保住,帝国不能失去这名出色的特工。” “钱仲南真的是她杀的?”程千帆直截了当问。 “钱仲南曾经是为帝国服务的,但是,他太贪婪了。”影佐英一愤怒说道,“此人为帝国提供的一批药品是假药,这直接导致了多名帝国勇士的减员。” 程千帆听了影佐英一的讲述,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钱仲南一直都是为日本人服务的汉奸,不过,这个家伙胆子很大,竟然在日本军方定购的一批药品中做了手脚,确切的说是以次充好,日军军医按照药品的正常剂量来开单子,结果造成病情拖延,对日军造成了损失。 这件事被查出来,上海特高课被军部训斥,影佐祯昭亲自下令惠子处决了钱仲南。 “贪婪而愚蠢的支那人。”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旋即,他皱了皱眉头,“辣斐德路的这件案子,有些难操作。” “为何?”影佐英一问。 “钱家的苦主掏钱贿赂了巡捕房。”程千帆说道,“巡捕房上上下下,包括我在内,都有份,且苦主表示,事成之后,还会有重谢。” 说着,程千帆苦笑一声,“所以,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再仅仅是钱家的苦主举告露丝杀父,巡捕房上下都绿了眼睛等着喝汤吃肉。” 他看了一眼影佐英一,“支那人贪婪,你知道的,哪怕我是他们的上司,但是,若是阻碍他们发财,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反对我。” “你什么都做不了,帝国安排你进巡捕房做什么?”影佐英一很不高兴,说道。 “短期内确实是无法操作。”程千帆思忖说,“不过,惠子的安全,我是可以保证的。” “拖,这件事拖一段时间,舆论影响淡化后,有的是办法解决。”程千帆说道,他露出阴狠的表情,“钱家的苦主那边,我会想办法去处理的,影佐君万万不可动手,即便是要动手,也要等风头过去。” “一个月。”影佐英一冷冷说道,“程君,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我要在一个月后见到惠子平安出来。” “用不着一个月。”程千帆摇摇头,“二十天左右,足够了。” …… 江口英也也注意到了报纸上炒的沸沸腾腾的‘辣斐德路假洋婆子杀父案’,他看到了露丝女士的照片,认出了那就是未婚妻惠子。 豪仔立刻告知江口英也: 这是为了保护江口英也,避免在行动前惠子认出他。 此外,豪仔向江口英也承诺,惠子的未来完全可以交给江口英也来决定: 江口先生要她死,辣斐德路十五号就会发现此人杀夫的证据。 江口先生要她活,她就能够无罪释放。 甚至江口先生想要在事成之后带着惠子双宿双飞离开,都不是问题。 “他是什么反应?”程千帆问豪仔。 “江口英也表情很愤怒,尽管他掩饰的很好,第一反应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豪仔说,“组长,看来正如你所料,江口对这个日本女人很重视。” “不是重视。”程千帆摇摇头,“是执念。” 豪仔若有所思。 程千帆舒了一口气,控制住了惠子,‘情殇行动’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也就锁住了。 “通知江口英也,可以行动了。”程千帆说道。 “明白。” …… 沪上的大报小报连篇累牍的炒作‘辣斐德路假洋婆子杀夫案’。 上海报业十分发达,小报数量更是全国之最。 小报的类型很多,以内容划分,大致包括:文学文艺小报、综合小报、社会新闻小报、戏报、电影小报和游戏场小报等,还有少量专门讲授吃喝嫖赌经的煌色小报。 小报数量虽然可观,但寿命长的并不多,不少小报只存活一两年,有的甚至几个月。 寿命长的小报一般都是办得有特色有专长者,报纸内容又能在“花”(男女之事)和“骂”(揭露与互相攻讦)的分寸上掌握适度,懂节制,有弹性者。 《社会亦报》便是一份生命力极为顽强,深受部分上海市民喜爱之小报。 没两天,该报报道‘辣斐德路假洋婆子杀夫案’已经发展到了‘露丝女士的第三名奸夫浮出水面’,并且较为细腻的描述了三名奸夫的之各色长短,分析了露丝女士选人标准。 报纸上沸沸扬扬,热度居高不下。 影佐英一终于没有再催促程千帆,且他有事情要忙碌。 此前,影佐英一便对于被军部内部公开褒奖之井上公馆之英勇特工江口英也的事迹颇为感兴趣。 忠诚、勇敢、不畏死,这样的手下,影佐英一也很喜欢啊。 他动了将此人挖到上海特高课的念头。 且影佐英一听说了一个消息,陆军本部方面对于江口英也也是极为欣赏,打算将他留在日本本土,以兹为模范榜样,鼓舞帝国子民之斗志,号召更多人踊跃加入到这场伟大的战争中来。 影佐英一担心江口英也回国探亲后,有可能会留在国内不回来了。 故而,他决意在江口英也回国探亲之前,就办好这件事。 这一日,影佐英一在浩二的陪同下,来到井上公馆之据点,便看到一名相貌颇为英俊之男子,一脸忧心忡忡的在说话。 “我担心三杉君已经出事了。”江口英也皱着眉头,“三天了。” “三杉一条失踪前,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山崎修一问。 “三杉君。”江口英也皱着眉头想了想,“他向我借了二十日元,不过,这件事本身没有可疑的,三杉君知道我要回国,他打算买一些礼物,托我带给国内家人。” “这样啊……”山崎修一沉吟。 “三杉一条露财了。”一个声音响起。 山崎修一扭头去看,连忙起身,“影佐君,你来了。” 影佐英一点点头,“三杉一条只是普通特工,他的穿着也很普通,突然拿出来那么多钱采购,很可能被一些人盯上,把他当做肥羊了。” “影佐君,你的意思是三杉一条被打劫了,甚至很可能已经遇害了。”山崎修一说道。 “可能性极大。”影佐英一说道,“看似繁华的上海,隐藏了很多黑暗角落,这也正是我们要占领支那,将帝国的光芒照耀在支那土地上的原因。” “影佐君说的太好了。”山崎修一赞叹说。 “这位就是受到军部褒奖的江口君了?”影佐英一微笑着看着江口英也,微微点头,“果然是一位勇士。” 江口英也面色略振奋,鞠躬行礼,“江口英也见过影佐阁下。” “山崎君,我有事情找江口君。”影佐英一说道。 山崎修一立刻明白了,识趣的带人退出房间,离开前还朝着江口英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的机会来了,好好把握。 关于影佐英一看上了江口英也,打算将其调入上海特高课之事,大家已经有所耳闻,故而对影佐英一来寻找江口英也,众人并没有太多惊讶。 …… 离开井上公馆的据点的时候,影佐英一面带笑容。 虽然江口英也没有立刻答复,但是,他看得出来,江口英也对于加入上海特高课是比较感兴趣的。 江口英也表示,会在离开沪上返回日本之前给出答复。 两日后,影佐英一接到了江口英也的反馈。 江口英也邀请影佐英一到其家中吃酒。 影佐英一大喜,他知道这是江口英也愿意加入上海特高课的正式表态。 没有简简单单的说一句‘我愿意’,而是主动请了影佐英一这个未来新上司来吃酒。 不是去酒楼吃酒,是在家中。 这是很正式且不乏亲切的投效之意了。 影佐英一对于江口英也的态度更是满意,这是一个知情识趣的手下。 傍晚时分,影佐英一带着浩二欣然赴约。 第208章 叛国者,死(求订阅月票) “这家现在有人没?”廖志申指着自己画的房屋、街道简易地图问道。 廖志申是宋甫国此前担任法租界情报组组长时候的副手,现在的身份是法租界情报组组长。 “中午的时候确认过。”有人说道。 “再去确认一下。”廖志申沉着脸,说道。 立刻有人悄然离去查探。 江口英也的房子后门是巷子,翻过这条巷子,便是活鱼弄,临河。 “船准备好了没?”廖志申问。 “细头在船上守着。” 廖志申满意的点点头,此次行动,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尽管此前是豪仔一直同江口英也联系,不过,最终行动的时候,豪仔退出了行动。 这是程千帆的要求,出于谨慎考虑,豪仔应该避免同影佐英一撞面。 所以,最终的刺杀行动是交由宋甫国的情报科负责的。 阴差阳错,这在宋甫国看来,是程千帆尊敬他这个老上级,甘愿将最大的功劳拱手相让。 …… 看着拎着礼物来到的影佐英一,江口英也非常开心,双手接过礼物,延请影佐英一以及浩二入内。 “我闻到了风酱面的味道。”影佐英一嗅了嗅鼻子,笑着说道。 进入里屋,看着餐桌上的食物,影佐英一惊讶不已,看了江口英也一眼,“江口君,有心了。” 江口英也准备了纯正的日式料理。 个头硕大,肥美多汁的牡蛎。 三文鱼刺身。 寿司。 还有广岛特产小吃广岛风酱面、广岛烧。 影佐英一是广岛人,故而江口英也特别准备了广岛的美食来招待,这显然令影佐英一很满意。 “属下多方打听,白莱蒙尼马浪路有一家日本料理店的主厨曾经在影佐阁下的家乡生活过,特别请他做了这两道广岛风味的食物。”江口英也微笑说。 说话间,给影佐英一倒酒以及浩二倒酒,随后,自己斟满酒杯,恭恭敬敬的端着酒杯说道,“江口英也素来鲁莽迟钝,承蒙阁下看得起,此后自当竭诚为阁下效力,为帝国效死。” “江口君自谦了。”影佐英一对江口英也的态度越来越满意,他很给面子的与江口英也碰杯,“帝国昌盛!” 说完,主动一饮而尽。 “帝国昌盛。”江口英也又举杯向浩二示意,自己随即一饮而尽。 江口英也非常健谈,或者可以说是很会说话,饶是影佐英一知道对方是在恭维自己,但是,依然心生愉悦: 没办法,这个家伙的小马屁拍的太舒服了。 这也让他对江口英也的印象更好: 有能力,衷心,不怕死,还会拍马屁。 这样的手下没有上司会不喜欢。 气氛很好,二人觥筹交错,不知不觉已经微醉。 …… 此时此刻,肖振中也在自己花钱雇佣的两名日人保镖的陪同下,带着一名懂行的专家,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了甘世东路的一家古董店门口。 通过同乡好友欧阳攀的牵线搭桥,这家古董店的东家终于愿意出让那件青花瓷器。 肖振中大喜,冒着被特务处发现的危险,悄悄来店内验货、交易。 进入店内,有伙计赶紧上来迎接。 “我们是欧阳理事的朋友,同你家东家约好了。” “您是肖老板?里边请,里边请。”小伙计赶紧殷勤的掀开门帘,示意几人进入后院。 肖振中瞥了一眼内院,朝着自己的一个保镖点点头,此人守在了前店,另外一名保镖跟随他入内。 因肖振中本人此前并不爱好古董,对于古董店东家并不认识,所以,宋甫国安排了南市情报组组长顾楚芳假扮古董店的东家。 …… 两人在后院内间见面,一阵寒暄之后,顾楚芳说道,“肖老板一定等不及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看古董。” 肖振中自无不可,他盼着赶紧验货完毕,带着古董离开。 “阿胡,去把花瓶搬来。”顾楚芳吩咐身旁的一个伙计说道。 “好的,东家。”阿胡答应一声,冲着肖振中身旁的两位拱拱手,“二位,谁搭把手?” 专家昂着头,他是欧阳攀介绍给肖振中、特意被请来验货的,不是搬东西的苦力。 肖振中只能朝着保镖摆摆手,日人保镖尽管很不爽,但是,看在丰厚的报酬的份上,只能无奈的去帮忙搬花瓶。 很快,花瓶搬来了。 顾楚芳装出很懂的样子,指着花瓶说,“肖老板,您看看这瓷瓶,釉色天青,青绿湛蓝,宝石一般。” 肖振中频频点头,装作自己也很懂的样子,却是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带来的专家上去验货。 这边,阿胡从兜里摸出香烟,自己叼了根,看了看帮忙搬东西的保镖,想了想,还是扔了一根烟过去。 保镖接过香烟,道了声谢。 阿胡摸了摸身上,没有摸到自来火,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指了指保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花盆,“兄弟,帮忙拿一下自来火。” 保镖扭头看,果然看到花盆边上放着一盒火柴。 这边,正在验货的专家突然轻咦了一声,“这花瓶……” 说着,他指着花瓶底部对肖振中说,“肖老板,你看。” 肖振中走过来,弯下腰,低头看。 就在此时,专家突然抱住了肖振中,而顾楚芳则从身后拿起匕首,冲着肖振中的脖子噗噗噗连捅了三下。 在另外一边,弯腰去拿自来火的保镖,听到这边动静,下意识的就要起身,阿胡从一个盆栽的后面摸出一把斧头,直接就冲着脖子一斧头剁了下来。 肖振中还在挣扎,专家死死抱住他,在他的耳边咬牙低声说,“叛国者,死!” 店外,一声不吭的守在那里的日本浪人保镖,突然看到两名男子朝着自己包夹走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其中一人扑上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身后的那名店伙计摸出匕首,冲着后心就是连捅数下。 …… 虹口区,江口英也的住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江口英也以及影佐英一都已经是半醉。 浩二没有醉,他只是浅尝辄止,他的任务是随时保持清醒,保护影佐英一的安全。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浩二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看向江口英也。 半醉的江口英也也是皱了皱眉头,喊道,“谁啊。” “江口君,是我,鬼冢浩一。”一个声音说道。 江口英也的眉头舒展,嘟囔了一句,“这个家伙,肯定是闻到酒味了。” 浩二也是放下心来,示意江口英也不用起来,他来开门。 第209章 影佐英一之死(求订阅月票) 浩二是谨慎的性格。 他本来是拎着枪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把撬棍,顺势拿起撬棍。 他没有一下子将房门打开,而是慢慢打开的。 同时,他的左脚跨前,微微屈膝,右脚在后,脚尖抵地。 这样可以确保他整个人犹如弓弦状,一旦事有不妙,整个人身体往前冲,就如同被射出去的弓箭,可以第一时间将房门抵住。 浩二已经足够谨慎了。 门外的廖志申更加谨慎,他压根没有打算同浩二照面。 在房门刚刚被拉开四分之一,廖志申猛然撞过来,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纸包就砸过来。 浩二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抡起撬棍迎着空中飞来的物体砸过去。 被击中的纸包瞬间四分五裂,包裹着的石灰粉瞬间扑面而来。 “啊!”浩二双眼被石灰粉灌入,痛苦的发出惨叫。 这一声惨叫,就像是信号一般。 在巷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与此同时,廖志申从腰间拔枪,对着面前的浩二啪啪啪连开三枪,枪枪命中要害。 在浩二发出惨叫声的时候,影佐英一就猛然惊醒。 他下意识的起身,向房门的方向望过去。 就看到了浩二被一名男子近距离接连开枪击中,这名他从满铁带到沪上的忠心手下就像是一块破布一般,摇晃着倒在地上。 “影佐阁下,小心。”江口英也也清醒了,他大吼着,从餐桌下面的抽屉迅速的抽出一把枪,递给了影佐英一。 影佐英一本来是打算从腰间拔枪的,此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了江口英也递过来的手枪,同时在地上一个打滚,举枪就射。 咔! 没子弹。 还没等影佐英一反应过来,他的手腕就被廖志申击中,没有子弹的手枪落在地上,与此同时,在他的背后响起了连续的枪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好了,影佐已经死了。”廖志申看了一眼身上连中七枪,胸膛几乎是被打烂了,已经毙命的影佐英一,冲着江口英也喊道。 江口英也没有理会,砰! 一枪击中了影佐英一的脑袋,直接将脑瓜打烂,脑浆、血浆、碎了一地。 随后,江口英也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毛瑟手枪递给面前的国府特工。 廖志申接过手枪,大声说,“江口先生,请跟我走,后门我们安排的船只。” 他不得不大声说话,因为巷子里的鞭炮声还在响着。 “向我开枪。”江口英也指着自己,低声吼道。 “什么?”廖志申愣住了。 “开枪啊。”江口英也满眼通红,表情狰狞,喊道,“我不走了,我留在上海,我们继续合作。” 廖志申没有时间耽搁了,他深深地看了江口英也一眼,后退了四五步,举起手枪。 …… 砰! 一枪击中江口英也的肩膀。 江口英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着起身,往后爬,将后背露给对方,口中低吼着,“不够!” 廖志申被这个日本人的疯狂惊住了,他再度举枪,砰! 一枪击中了江口英也另外一个肩膀。 “保重!”廖志申看了一眼中枪趴在地面上的江口英也,说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敬佩一个日本人。 且从科长宋甫国的口中,他对于江口这个日人的印象是‘怕死’。 就是这么一个怕死的日人,竟然放弃撤离上海,选择留下来,而且对自己竟如此下狠手。 廖志申两手持枪,跑回院子,打开后门,跑到河边,上了一条乌篷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房间内,江口英也在地面上爬行,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他先是影佐英一的手中拿回自己的配枪。 又从影佐英一的身上摸出影佐的配枪,放在影佐英一的手中,拿着影佐英一的手指扣动扳机,啪啪两枪,一枪打在房门上,一枪打在墙壁上。 随后,江口英也撤下自己配枪的空弹匣,他从自己的身上摸出子弹,仔细的装满弹匣,咔擦一声装好弹匣。 趴在地上,对着房门啪啪就是两枪。 转换了一个姿势,对着刚才廖志申站立之处稍稍偏十几公分的方向,啪啪又是两枪,子弹击中墙壁。 此时,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停了。 江口英也艰难的爬行到门口,忍着肩膀的剧痛,对着天空啪啪就是两声枪响。 约莫两分钟后,听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失血过多的江口英也再也忍不住,昏死过去。 …… “江口不相信我们。”程千帆冷冷说道,“他只相信他自己,他只相信价值,江口认为只有他自己还有价值,他才会活命,所以,他选择留下来,留在中国当我们的内应。” 宋甫国赞同程千帆的分析,他点点头,“这样也好,只要江口英也能够通过这次事件之审查,我们在日人内部就会有一枚非常重要的钉子!” “江口不会有事。”程千帆说道,“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受到日军军部褒奖的英雄会对自己的未来上峰动手,他对自己也足够很,那两枪足以使江口避免被怀疑。” 说着,程千帆压低帽檐,对宋甫国点点头,“宋科长,此间事了,就请您代为发报南京,向处长报喜。” 宋甫国大为感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此次行动,你有大功,我会据实汇报。” “对老领导您的品性,我从来不担心。”程千帆微笑说道,双手抱拳,“告辞。” 待程千帆离开后,宋甫国拍拍手,有手下推门而入。 “通知党老四,计划取消。”宋甫国沉声说。 党老四是水匪,如果江口英也上了小船逃离,他决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穿街过巷,约莫二十多分钟后,程千帆带着豪仔在一个巷子口上了汽车。 李浩缓缓开车。 “下一个路口,放我下去,你开车送豪仔回去吧。”程千帆说道。 李浩惊讶的看了一眼后视镜,按照计划,他要开车送帆哥去下一个码头,帆哥会在那里干掉江口英也。 “用不着了。”程千帆缓缓地说,他轻笑一声,“聪明人。” 车辆在一个巷子口缓缓停下。 程千帆已经在车上完成了换装,他换了一身西装,头上戴了一顶礼帽。 沿着巷子一路向前,中途转向去了菜市街,又行了约莫十来分钟,出来后,程千帆招了招手,“黄包车。” “八里桥路三号,赶时间。” “您坐稳了。”车夫拿着脏兮兮的毛巾擦拭了汗水,喊了一嗓子。 车夫在奔跑,汗珠低落,风在吹,是六月下旬之沪上的热风。 远处传来了凄厉的警笛声,有荷枪实弹的军卡开过。 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影佐英一大佐的侄子、沪上特高课的高级官员影佐英一及其忠诚手下浩二,遇刺身亡。 刚刚受到日本军部褒奖的英雄特工江口英也在这起刺杀中中枪,‘生死未卜’。 投靠日人之国军叛徒肖振中被特务处制裁,同时被杀的还有两名日本浪人。 大上海的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黄包车夫见惯不怪,谋生的步伐不停歇。 程千帆遮住帽檐,弹出一支烟,摸出煤油打火机,点燃口中香烟。 平静的面孔下,他的心中激动万分,他去同姐姐见面,西北来电,组织上对他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第210章 中yang回电(第3更【鸭族老五丿葬心 八里桥路三号,并不是民宅住处,这是一家烧饼铺子。 八里桥的猪油渣烧饼在这一带都是颇有名气的,东家是早年从山东来沪上讨生活的,这家烧饼铺子有十来年的年头了。 尽管已经是晚上,生意依然不错。 程千帆买了两张烧饼,其中一张自己边走边吃,另外一张用油纸包裹着。 他沿着八里桥路行走,走了一段距离后,又转入一个巷子,继续前行,穿街走巷,步行约莫二十分钟后,在一处宅子门口停下。 他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手中拎着手电筒,在一处角落发现了几十枚烟蒂,程千帆眉头紧锁。 他从兜里摸出此前吃完烧饼剩下的油纸,将这些烟蒂捡起、包起来。 做完这一切,复又走回到门前。 铁门上有一块木板,在月色下,隐约可以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字:积德行善。 他嗅了嗅,是新油漆的味道。 程千帆敲门。 里面传来声音,“找谁?” “罗太太叫我来给表少爷补习法文。” 门开了,露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快点进来。” 程千帆一闪身遍跨了进来,身后的铁门砰的一声便关上了。 “直走。”老头没有跟着走,而是守在了门后。 院子不大不小。 程千帆沿着小路往前走了二十来米,晚上看不真切院子里的景色,不过,他闻到了花香。 堂屋的门已经打开。 程千帆信步而入,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等待自己的姐姐。 “姐。”程千帆露出笑容,甜甜的喊道。 “累了吧,喝点水。”程敏拿起茶杯递给弟弟。 “姐,八里桥的烧饼,你喜欢吃的。”程千帆同时将油纸包好的烧饼递过去。 一个接过茶水杯,一个接过烧饼,姐弟俩相视一笑。 …… “这个地方不安全。”程千帆说道,他小口咬着烧饼,姐姐偏要分一半与他。 程敏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 她的党龄以及参加革命工作的时间都比程千帆要长,但是,程敏知道术业专攻的道理,论起潜伏工作的经验,弟弟比他要强得多。 “院子里的花香。”程千帆说道,“我沿途走来,只有这一处有花香,这会提供非常明确的指向性。” “铁门上的木牌,原来应该是此地的门牌号吧。” “现在换成了‘积德行善’四个字,有新油漆的味道,拿掉门牌号,是欲盖弥彰。” 随后,他摸出自己用油纸包裹的烟蒂,“我在墙角发现的,垃圾一定要处理干净,这么多烟蒂,等于是直接告诉有心人,此地曾经在某个时刻有大批人聚集开会。” 程千帆每说一句,程敏严重的凝重之色就重了一分。 这处宅子是组织上租的,程敏也是今天下午才来到此地。 她隐约知道,沪上市委此前刚刚召开了一次会议。 如此可以推断,这个宅子初始便是租来开会用的。 因为租期是短租半个月,还有几天才到期,所以,需要找一个隐蔽的所在作为接头点的程敏,便被组织上允许使用此宅子。 程敏对此地还是比较满意的,地点比较偏僻,宅子有前后两个门,还有一个侧门,方面撤离。 却是没想到,弟弟只是‘初来乍到’,就指出了这处宅子的数条安全隐患。 特别是看着油纸包裹的那些烟蒂,程敏更是胆战心惊。 此时此刻,姐姐的内心是既骄傲又心疼。 骄傲的是,弟弟非常出色,弟弟是一位非常非常出色的红色特工! 心疼的是,弟弟的这种谨慎已经融入到骨子里,这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弟弟的工作环境是多么的残酷,走错一步,一个细节不对,便是万丈深渊! …… 虹口区。 影佐祯昭面色悲伤,看着身上中了七枪,脑袋更是已经被打烂了的侄子。 国民政府上海特别市虹口区警察局副局长华明贤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陪着这位日人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内心里却是暗爽不已。 得知死者是影佐祯昭的侄子的时候,华明贤险些乐出声来。 虽然警察局有维护地方治安之职责,不过,这件案子一看就知道是国府特工所为,他华明贤肩上的压力不大,即便是因为此案被问责,上面也知道他华明贤的难处,自有补偿。 此外,虹口区日人数量颇巨,日本人在虹口区的势力和能量极大,他这个警察局副局长可是没少受日本人的窝囊气。 影佐祯昭这个老特务的侄子被干掉了,此当浮一大白。 “影佐阁下,这件事鄙人一定责成手下尽快查探,争取早日破案。”华明贤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华局长,三天,三天时间,我要接到凶徒被缉拿归案的消息,否则的话。”影佐祯昭阴着脸,“我会向贵国政府提出严正交涉。” “尽力,鄙人一定尽力。”华明贤似是没有听到影佐祯昭的威胁,点点头说道。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完全忍住,不阴不阳的刺了影佐祯昭一句,“死者死状其惨,头颅被打爆,手段残忍,如此凶徒,我方自当会竭尽全力追捕!” 影佐祯昭眼眸一缩,恶狠狠的看了华明贤一眼,怒哼一声,“华副局长,好自为之!” …… 回到小汽车里,影佐祯昭摘下手套,面色无比愤怒、悲伤。 “查出什么了?”影佐祯昭沉声问。 他的随行人员中有一名特高课的法医专家。 此人不仅仅是法医,且极为擅长剖析细节。 “英一应该是先被凶徒击中手腕,手枪坠落,失去了抵抗能力,随后被对方近距离连续开枪射杀。”法医停顿了一下,表情愤怒说道,“凶徒在英一遇害后,又开枪击中头部。” 此时,旁边一名日人说道,“阁下,有没有可能英一被对方掳走了,所以故意开枪击中了死者头部,以掩人耳目。” “遇害的正是英一。”影佐祯昭摇摇头,他检查过死者的尸体,有一些外人所不知的特征足以证明死者正是影佐英一。 “浩二应该是第一个遇害的,他先是被对方用石灰粉袭击,双眼无法睁开,随后被对方近距离连续开枪射杀。”法医继续说道,“门口地面有石灰粉,应该是对方叫开门的时候,突然袭击了浩二。” “江口英也的伤势如何了?”影佐祯昭问。 “江口君失血过多,正在抢救。”法医说道。 “你怎么看?”影佐祯昭问。 “江口君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和凶徒对射的时候被击中肩部,后面一枪,是江口君躲避的时候被凶徒从身后击中肩膀,符合枪战现场的情况。”法医说道。 “对方的目标是英一,杀死浩二后,立刻向英一下手,江口英也因此得以获得喘气之机,使其具备反抗能力,对方不敢恋战,故而江口君只是被击伤,勉强能够得以幸免。” 影佐祯昭沉默了,他并没有怀疑江口英也,事实上,他也没有理由怀疑这位帝国军部刚刚褒奖之勇士,他只是出于一个老牌特工的思维下意识的询问: 死了两个,活了一个,活着的那个,首先要确认能否排除怀疑。 影佐祯昭拳头攥紧,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名字:特务处! 没有证据,也不需要证据,他知道凶徒来自何方: 日特目前在中国的最主要对手—— 国府特务处! …… “‘火苗’同志。”程敏从身上摸出一张纸。 这是她记录的来自西北红色心脏的电文。 不是随身携带的,为了安全起见,程敏记住了电文的每一个字,就在半小时前,她凭借记忆写出来,为的就是向弟弟宣读。 “为保证红色党员以及革命工作之纯洁性,保证伟大的红色事业之安全,秉持对党内同志负责任的态度,特责成中央相关部门以及沪杭两地党组织,就火苗同志失联期间的情况予以调查。 经查,火苗同志所述之情况完全属实,火苗同志是经得起组织考察和信任的好同志。 欢迎归队,火苗同志—— 翔舞、旺庸并农夫同志,民国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 程千帆愣住了,这是一份令他震惊,令他无比感动的电文。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宣布他通过组织调查、允许归队的电文,这甚至可以说是翔舞同志、旺庸同志、农夫同志,此三位特科的老领导联名为他开具之证明文件。 看着震惊、感动莫名的弟弟,程敏也是感动且高兴。 有翔舞同志、旺庸同志、农夫同志联名签署的这份电文,弟弟在失联期间的一切就都说的清楚,经得起任何考验,同时这份电文也是对弟弟的出色工作之褒奖和莫大之肯定,以及保护。 无论是程敏还是程千帆,都无从知道,发往上海的电文,是三个签名,在西北所保留之底档,是多了一个签名的。 程敏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这份她亲自默写之电文。 在火光中,姐姐伸出手,弟弟伸出手。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姐姐眼含泪花,“欢迎正式归队,‘火苗’同志。” 第211章 ‘火苗’潜伏小组(求订阅月票) “组织上决定,组建沪上‘火苗’潜伏小组。”程敏的语气是振奋的,“火苗小组直属于翔舞同志领导,由翔舞同志委托农夫同志负责具体联系、指导工作。” “调派吴欢同志、谢若男同志、曹宇同志加入火苗小组。” 程敏停顿了一下,“曹宇同志目前就在沪上,吴欢同志以及谢若男同志目前在南京,组织上安排两人假扮夫妻,会在三日后抵达沪上。” “曹宇同志负责外联和交通。” “吴欢同志担任火苗小组秘密电台的报务员。” “谢若男同志负责内勤工作。” 程千帆点点头。 一名交通外联,一名电报报务员,一名内勤,加上他这个‘火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小规模的潜伏小组就诞生了。 “在上海党组织这边,由上海市委高官彭与鸥同志担任火苗的单线上线。” “这是同彭与鸥同志的联系时间、方式和暗号。”程敏将一张纸条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认自己牢牢地记清楚了,划了一根火柴,将纸条点燃。 尽管他与彭与鸥已经是‘非常熟悉的陌生人’了,但是,接头依然需要警惕,严格遵照组织规定的接头程序。 程敏看了弟弟一眼,她意识到弟弟的谨慎已经镌刻到骨头里了。 …… “程敏同志。”姐姐露出温柔的笑容,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我,是火苗小组的紧急联系人。” 程敏有自己的工作安排,她不是火苗小组的成员,只是紧急联系人。 这个紧急联系,一般只有十万火急的情况: 譬如说火苗的上线彭与鸥同志那里出事了,亦或是火苗小组的秘密电台被敌人破获,无法同中央直接联系。 或者是有成员被捕,火苗小组面临被敌人破获之危机。 甚至是程千帆本人牺牲了。 在这种情况下,需要向中央紧急通报,可以动用这条秘密联系线。 如果可能的话,程敏希望‘火苗’小组永远不要因为革命工作需要、同她这个紧急联系人发出联络暗号: 那意味着情况危急,以及流血和牺牲。 程千帆牢牢记住同姐姐的紧急联络暗号,联络暗号有两种,一个是他本人来联系程敏,这个暗号比较简单。 另外一个暗号相对复杂一些,这是他本人无法亲自联系的情况下,‘火苗’小组的成员按照他的吩咐来联系程敏时候所需的暗号。 这种情况,最大之可能就是他本人被捕、或者是牺牲了。 听着程千帆在默记紧急联系暗号,程敏在内心祈祷,祈祷永远不会需要用到这个复杂的联络暗号。 脑海中想象一位陌生的同志通过这个联络暗号与她接头,告诉她,‘火苗同志牺牲了。’ 只是想想,她就感觉无法呼吸。 …… 短暂的相聚,分别的时刻来到。 程千帆问姐姐要了纸笔,他习惯性的用左手握笔,用歪歪斜斜的笔迹写出一个地址。 随后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程敏接过纸条,先是疑惑,不过,很快明白了弟弟的意思,“你让我去这里。” “是的,姐姐,这里不能留下来过夜,太危险了。”程千帆说道,“这是我为自己留的安全屋,非常安全,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安全屋。” 程千帆说着,用铅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一个平面示意图,边画边说,“左边卧室的柜子可以推开,这里有夹墙,可以临时躲藏一个人,进去后,有一条绳可以将柜子拉回原处,绳子是活扣,记住收回去。” “这是杂物房,窗户有一个活扣,从这里掰下去,可以将窗户推倒,踩着板凳翻窗户出去,窗户外面是死巷子,而且邻河,因为河面宽阔,这里几乎就是死路,敌人反而不会注意这里。 不要泅渡,翻窗出来的目的不是要过河,可以做出过河的假象,跳出窗后,左边三步,有一个下水道井盖,掀开井盖……” 程千帆声音低沉,表情认真。 程敏听着弟弟的叮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被弟弟关心、叮嘱的感觉,真好。 不过,看着低声叮咛的弟弟,程敏摇摇头,“弟弟,这个安全屋你自己留着吧,姐姐有自己的住处,我在这里对付一晚上就可以。” 她太了解程千帆了,他一定是将最安全、或者可以说是他自己所保留的最好的安全屋贡献出来了。 什么是安全屋? 这是形势危急时刻的最后保命手段。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不能过夜,姐,我担心你,你知道五年前你和姐夫一夜之间消失,我是多么担心,多么害怕吗。”程千帆看着姐姐,他的表情严肃,态度十分坚决,“这个安全屋你必须接受。” 看到程敏还要说话,程千帆板着脸,“程敏同志,我以‘火苗’小组组长的身份命令你,接受命令。” 程敏本想说自己不是‘火苗小组’的成员,不过,看着表情无比严肃的弟弟,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好,我接受。”程敏没有矫情和犹豫,她点点头。 她选择接受,一方面是她仔细思量,选择相信弟弟,既然程千帆说这里危险,那么,就要引起重视,不能继续耽搁时间。 刚才她说在这里对付一晚上,是报以一定的侥幸心理的。 程敏警醒,她对自己说,革命工作,容不得任何侥幸心理。 此外,程千帆提及民国二十年她同丈夫连夜撤离沪上的事情,这让她无比动容。 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弟弟对自己的爱护和挂念。 且她了解弟弟的脾性。 如果她不接受,弟弟是不会罢休的。 听到程敏答应去安全屋,程千帆露出‘我赢了’的开心笑容,被姐姐打了一个脑瓜崩。 …… 程敏收拾了行李,东西不多,一个皮包的随身物品。 将写了地址的纸条以及弟弟画出的房屋介绍图烧掉了,又在程千帆的指导下检查一番。 关灯,关门,跟随程千帆出来。 “老杨,这里不安全,今晚我们不在这里留宿了。”程敏对白发苍苍的老头说道。 “好。”老杨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点点头,“你们先走,我检查一下,随后撤离。” 说着,打开铁门。 “你也快些撤离,这个地方不能再回来了。” 程敏点点头,同老杨握手告别。 程千帆压低帽檐,没有任何表示和言语交流,跟随姐姐出了门。 他没有询问老杨为何不跟着一同离开,地下工作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不该问的,不能问,不该发生太多交集的,一定要管住嘴巴,管住眼睛,这既是对自己的保护,也是对别的同志的保护。 姐弟俩刚刚离开,老杨就迅速从另外一个方向撤离了。 他刚才说的检查一下,是说给程千帆听的,他只相信自己的战友程敏同志,对其他任何陌生人都保持高度警惕。 是的,在地下工作中,任何你不熟悉,不是你有把握能够给予信任的同志,不是上级安排搭档的同志,都是陌生人。 十几分钟后,距离此地约莫几条街巷的地方,汪康年亲自带队,一队国府特工打着手电筒,骑着自行车‘急行军’而来。 第212章 何关的爱情(求订阅月票) 汪康年面色阴沉,打量着客厅。 这是一间中西合璧的屋子,家具是中式的,墙壁上挂了几幅西洋油画。 油画画的是金发碧眼的西洋女子,有的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草莓,有的斜倚在沙滩上沉思。 汪康年也在沉思。 是什么人在这里出现过,男的?女的?多少人? 客厅里一把靠椅,椅脚边是一个火盆。 火盆里是纸张燃烧后的灰烬,灰烬散开,应该是被故意破坏。 他看到小四弯腰去摸了摸,扭头对他说,“有一丝温热,对方离开不超过二十分钟。” 汪康年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在房间里四下里搜查的特工们分别汇报,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唯一有价值的发现是,在厨房里发现了有烧饭的痕迹。 汪康年走入厨房,他打量着已经被打扫干净的厨房。 他拿起一个碗,抚摸着,非常干净,没有灰尘。 有十几个碗筷都是如此干净,其他一些则不是,看着干净,摸上去是有灰尘的。 汪康年窝火不已,将手中的碗扔在地上。 哗啦一声! 碎了一地! …… 一名约莫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有些不甘心的搓了搓手,看到组长朝着自己看过来,有些紧张。 “你很不错,很细心。”汪康年拍了拍此人的肩膀,“我们差点就抓住他们的尾巴了。” 这是一名党务调查处的暗探,此人是一个三光码子,四处游荡,兼为党务调查处打探消息。 此人在今天下午晃荡到这处宅子附近,在外墙角落看到了好些烟蒂垃圾,立刻来了兴趣。 这应该是院子里的人扔出来的垃圾。 这说明有很多抽烟的人,应该是抽烟的男人在这个宅子长时间停留过。 他立刻向汪康年汇报,汪康年认同此人的推测。 他立刻将这件事同他一直在琢磨的‘霍苗’寻找世伯之事,还有他后来发现的‘农夫寻找火苗’的杂文联系在一起。 在汪康年的猜测中,霍苗抑或是‘火苗’应该是沪上红党中高层,‘农夫’也可能是红党的代号,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代号,只是为了写这篇文章故意用的农夫身份,以兹回应‘霍苗’的呼唤。 他判断,这是沪上红党要重新活跃起来的信号。 这是在召集沪上红党聚集、开会? 或者是,要做出一些动作? 这个猜测令他振奋。 此时此刻,此处宅子的一切令汪康年既高兴又愤懑。 高兴的是他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个地方较为偏僻,那些烟蒂,还有那十几副洗刷干净的碗筷,都说明这里曾经有大批人员聚集。 愤懑的是,他又慢了一步。 …… 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本部驻地。 ‘情殇行动’计划再三完善,最终决定在今日动手。 戴春风在来回踱步,他在等消息。 座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戴春风有些烦躁,他看了看时间,应该有消息了。 “报告!” “进来!” 齐伍手中拿着电报纸,推门而入。 “情况怎么样?成功了没?”戴春风急切问。 齐伍满头大汗,直接将电文递给戴春风,喜滋滋说,“宋甫国与水滴联名来电,得手了!” 说完,他才拿起边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戴春风接过电文,入目看,粗略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关键信息上: 日人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影佐英一身中多枪、头颅被打烂,当即毙命。 叛国者肖振中,为南市情报组组长顾楚芳手刃制裁! “好!好!好!”戴春风手持电文,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咬牙切齿说道,“影佐祯昭,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没想到,竟真的被青鸟和宋甫国联手做成了。”齐伍也是啧啧称赞,“宋甫国连番失手,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 “行了,你想要夸青鸟就直接夸。”戴春风面带春风,笑着说道。 齐伍这话,看似是夸赞宋甫国,实则是夸赞‘青鸟’。 “不是我要夸,这个小老乡自己很争气。”齐伍微微一笑,说道,丝毫没有小心思被处座看破的尴尬: 他夸赞青鸟,不仅仅因为青鸟表现出色,也不仅仅因为青鸟是江山小老乡,更因为他察觉到处座对青鸟的青睐。 “你是不知道,这个小老乡可了不得。”戴春风摆摆手,得意一笑,“前天,川田永吉被处决的报告呈送到老头子那里,老头子竟问我,‘我记得是顾之先生的孙子抓住此人的?’” …… 亲自护送姐姐到了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之安全屋,程千帆才离开。 他没有回家,他打算去何关租的房子那里看看,自从刘波被以‘红党分子’的身份抓捕之后,何关就变得有些奇怪,行踪不定,他担心这个鲁莽的家伙会闯出篓子。 此时此刻,何关正走在巷子里。 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乞丐闲汉就睡在街道两边,何关小心翼翼走着,避免踩着人。 七绕八绕,他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看到这附近没有其他人,他松了一口气。 他敲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何关突然有些紧张,嗓子干痒,他没回答,咳嗽了两声。 …… 黄小兰顺手握住火钳子,走到门后,再次问,“谁?” “是我。”何关说。 “谁?”黄小兰再问,她已经准备呼喊救命了,阿妈带弟弟去外婆家了,阿爸上夜工,还没有回来,家里就她一个人。 “我,我是何关啊。”何关结结巴巴说。 “你,你找我做什么?”黄小兰小声问。 “我,我想和你说句话。”何关拳头攥紧,面孔涨红,似乎是鼓起了最大之勇气,“黄同学,我,我喜欢你。” “啊呀,你,你瞎说什么。”门内的黄小兰又羞又急。 “我没瞎说。”何关慌忙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都是这个女孩子的身影。 那次害的这女孩哭鼻子后,女孩的妈妈到家里告状,何夫人将何关狠狠的骂了一顿,最后问‘那妮子长得怎么样?’ 何关脑子里懵了,他没有回答,只是脑海中竟会浮现出女孩子的漂亮大眼睛。 随后这两个月,何关回家住的次数明显增多,而他也经常会和这个女孩在巷子里遇到。 小姑娘从一开始的怒目相视,到能够打招呼,再到偶尔能闲聊两句。 何关不知道黄小兰是怎么想的,他满脑子都是对方。 “哎呀,你还说,你快走吧,我阿爸快回来了。”黄小兰气恼的在里面说到。 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依然没有回答。 黄小兰手里攥着火钳子,拉开门闩,打开门。 外面没有人。 月色下,小姑娘看到地上有一张信封。 刷的一下子,黄小兰的面孔羞红,迅速弯腰将信封拿起来,做贼一般看了看四周,夜色深深,没有人。 关门上拴,黄小兰凑到自己的书桌前,烛光的照射下,她从信封里抽出一封信。 第一次收到‘情书’的小姑娘既忐忑又害羞,还有一丝丝期待。 信很短,字很丑: 黄同学,我去扛枪揍小日本了,将来若能活着回来,你还未嫁人,我娶你! 第213章 何关投军(求订阅月票) 吕班路二十六号。 这里是何关租住之处。 程千帆没有找到何关,却是碰到了慌慌张张的来此寻找何关的金克木副总巡长以及何夫人。 “金头!”程千帆向金克木敬礼,“这是怎么了?” “千帆,你有没有见到阿关?”何夫人急切问。 “阿姨,我也是来找阿关的。”程千帆说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阿关留了一封信,说要去投军。”何夫人哭哭啼啼说。 “什么?”程千帆惊讶不已,何关要去投军,没听这小子提起过啊,“信呢?我能看看吗?” 金克木从是身上摸出信,递给程千帆。 “千帆,你脑子灵光,你分析分析这个杠头会去哪里。”金克木气的拍了拍脑门,“我现在脑子有些乱。” …… 程千帆用手电筒照着看信。 字很丑。 没错,这是何关的字。 果然,正如何夫人所说,何关在信中说,他要去投军。 “日人灭我中华之心不死,两国国力差距悬殊,要保我宗庙、护我华夏传承,唯有死战!” 程千帆微微皱眉,这话听着不像是何关说的,他没这水平,这更符合方木恒的口吻。 “儿子不孝,妈妈你要保重身体,忠孝不能两全,妈妈莫要怪我。” 这话是何关的口吻。 程千帆仔细的叠好信纸,“阿关什么时候不见的?金头通知兄弟们帮忙找人没?” “很多人都在帮忙找了。”金克木眉头紧锁,“吃罢晚饭,这小子说回房休息,后来他妈才发现人不见了,只有一封信。” “千帆,你是阿关的好朋友,你帮帮忙,帮我找他回来。”何夫人哭哭啼啼,“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阿姨真的活不了了。” 哭着,何夫人嚎啕起来,说自己对不住丈夫,大儿子不在了,小儿子也没管好。 “我知道阿关在哪里。”程千帆思忖片刻,缓缓地说。 …… 法国大公园。 夜色深深。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安静的伫立,偶尔有风儿吹来,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颗系了红丝带的法国梧桐树下,背着行囊的何关站在那里。 “阿关。”远远看到儿子,何夫人就要走过去,却是被弟弟金克木拉住了。 “不要打扰他。”金克木叹口气说。 三人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沉浸在情绪中的何关并没有发现三人。 “哥,我要离开了。”何关摸着系着的红丝带,这是哥哥殉国后,妈妈亲手系上去的。 他的手用力的摩挲梧桐树上的刻痕。 天黑看不清,他用心去看。 哥哥何栾比他大六岁,兄弟俩从小关系好,他还记得哥哥第一次带他来到这棵梧桐树下,两个人用石块在树上刻身高。 此后,有时候一年,有时候两年,这棵树上的刻线,是兄弟俩的年轮。 一切在民国二十一年戛然而止。 一二八抗战。 何栾所在的国民革命军第五军陆军第八十八师奉命坚守庙行。 在沪上媒体热烈欢呼、报道‘庙行大捷’的时候,何家收到了一名军人送来的带血的遗书。 …… “哥,你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妈妈,我做得很不好,总是惹妈妈生气。” “你知道的,我脾气冲,每次都想着要好好改正。”何关挠挠头,“却总是改不了。” “你的遗书送到家中的时候,家塌了,妈妈抱着我哭。” “我对妈妈说,以后也要投军,为你报仇,妈妈狠狠地打了我。” “我害怕妈妈生气,以后没有再提,不过,这个念头就在心里,一直都在。” “我一个朋友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时代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国家危急,民族危急,需要鲜血和牺牲来浇灌胜利…… 你别笑我,我好不容易记全了这句话,我说不出这样的话,就觉得这话说的真好。” “哥,我喜欢上一个女孩。”何关露出笑容,“我对她说,若是活着回来,就娶她。” “哥,我偷偷留了信给妈妈,说了我要去投军的事情,妈妈一定很伤心,很难受,你会怪我吗?”何关抽了抽鼻子,“妈妈这会一定在骂我。” 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我以为自己很厉害,可这还没有离开,想到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我就有点想妈了。” “阿关!”何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嚎啕着冲过来,直接扑向儿子。 何关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满眼震惊的看着。 “妈妈、舅舅、千帆,你们怎么……” 话没有说完,就被老娘捉住了,抬起手,一巴掌打在脸上。 何关被打的猝不及防,没有躲。 又是一巴掌。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这个杠头。”何夫人一边打,一边哭,“现在打死你,省得你气死我。” “妈妈,我没错,我要去投军,我要给哥哥报仇,保家卫国。”何关一边躲着,一边吼道。 “保家卫国!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人,凭什么,凭什么可劲儿指着老何家。”何夫人嚎啕,“你哥没了,妈的心被剐去了一半,你要是有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 看着何关被她妈妈又打又骂,程千帆在一旁,他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他羡慕何关。 …… 就这样,留下书信要离家投军的何关被抓了回来。 何家是一片鸡飞狗跳。 何关是铁了心要去投军,放下话说,今天能抓他回来,但是,他还会继续偷跑。 何夫人气的几乎晕过去。 “阿关,你要气死妈妈吗?”何夫人哭泣。 程千帆悄悄离开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劝何夫人同意何关去投军? 何关是何家的独苗了,他就是何阿姨的命根子,何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何阿姨可不得有个好歹? 劝何关不要去投军,老老实实的当巡捕少爷? 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此外,何关此前同方木恒以及刘波搅和在一起,可是把程千帆吓得不轻。 何关是冲动的性格,容易上当受骗,他继续呆在巡捕房,早晚会惹出大乱子。 如此来看,何关去投军,似乎反而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他不忍心看何夫人那悲痛的样子。 第二天,程千帆在巡捕房见到了心事重重的金克木。 “金头,阿关怎么样了?”程千帆问。 第214章 正式接头(求订阅月票) “好说歹说,阿关总算是听话了。”金克木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叹口气说道。 “阿关不闹着去投军了?”程千帆讶然,这么快就屈服,这可不符合何关的倔脾气。 “囊球。”金克木骂了句,“个杠头,一直闹着要去北平投军,我唾沫都说干了,你何阿姨哭着求,这臭小子总算是同意去江阴。” “江阴?”程千帆愣了下。 “储天方的江苏省保安团。”金克木摇摇头,“我同老褚有旧,把他送那,也能放下心。” 原来是储天方的江苏省保安团,程千帆点点头。 储天方此人,他略略晓得,此人是黄埔一期,北伐中也是一员虎将,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师第七十七团团长是红党蒋巫山,此人是副团长。 民国十五年,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师第七十七团团长兼红色党代表蒋巫山见部队被重炮封锁在辛庄,正进退维谷,实有崩溃之虞。 蒋团长临危不惧,建议强攻敌炮兵阵地,并自告奋勇担任敢死队长,身先士卒,率一团之众冒着敌人密集炮火,冲入敌军阵地,不幸中弹倒地,随即牺牲在战场上。 副团长储天方带领悲愤的官兵继续猛烈冲锋,一举突出辛庄。 第七十七团首先攻入临颖城,正面之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师也同时突破守敌,从而取得这场北伐之中的激烈战役的重大胜利。 储天方曾是红党,后脱党,因曾是红党之原因,一直被猜忌,以黄埔一期之身,现在只是苏省保安团之上校团长。 “这样也好,在家门口,也是保家卫国。”程千帆说道。 “囊球。”金克木骂了句,随即叹口气,不再说话。 …… 这一天的沪上媒体最热闹之消息,便是昨日发生在虹口区的刺杀案。 “日酋影佐祯昭之侄,日特影佐英一被不明身份刺客刺杀”之新闻,传播的沸沸扬扬。 国人阅之,皆击节赞叹。 下班后,‘惶恐不已’的程千帆秘密前往上海特高课之一处秘密据点。 这是只有他同影佐英一以及浩二知道的据点,程千帆留了一封密信。 他属于上海特高课的‘秘密特工’,身份并不被上海特高课其余‘同僚’知晓,所以,他是不能出现在上海特高课的总部的。 尽管该处据点不可能有其他日特监视,但是,程千帆依然将戏份做足。 一脸悲伤,掉了几滴眼泪的程千帆将密信藏好,很快就离开了。 只有上海特高课的新负责人,甚至是影佐祯昭发现了他的档案,知晓这个秘密据点,这份密信才有可能被发现。 …… “处座来电。”宋甫国语气振奋说,“处座对‘情殇行动’的成功非常高兴,言说会为你我申请嘉奖。” “此间事,全赖宋科长临阵指挥,处座运筹帷幄,我只是跟着敲敲边鼓。”程千帆微笑说。 “你小子,是你的功劳,少不了,在我面前,就莫要谦虚了。”宋甫国哈哈大笑,成功铲除影佐英一,同时制裁叛国者肖振中,令他一扫前番的颓容,精神焕发。 两人以茶代酒,举杯为贺。 …… 离开宋甫国的住处,程千帆压低帽檐,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台拉斯脱路。 从台拉斯脱路步行约半小时,到了马思南路。 这是他与彭与鸥约好的见面时间。 程千帆绕着彭与鸥的住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这才来到门口,轻轻敲门。 “谁?”彭与鸥早就在等候,他压抑着兴奋的情绪,低声问。 “彭教授,我是霍苗,是您让我今天晚上来拿讲义的。” “什么讲义?” “雾云先生的国文考究论第三版的讲义。” 吱呀一声,门开了。 程千帆一闪身,进了屋。 两个已经多次‘接头’,却始终未曾见面的同志看着对方。 彭与鸥戴着黑框眼镜,年约四十余岁,双目有神。 程千帆一身西装革履,戴了礼帽,清秀的面容,微笑着。 “彭书记,你好,终于见面了。” “是啊,终于见面了。” 两个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火苗’同志!” “彭书记!” …… 彭与鸥的内心是无比惊讶的,他此前猜测‘星火’同志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经验丰富的地下特工。 却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最关键的是,此人他认识。 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程千帆。 一名巡捕房警官,甚至是传闻对待红党态度极为恶劣,多次参与抓捕红党之行动的黑恶巡捕,竟然会是我党隐藏极深的王牌特工‘星火’同志,不,确切的说是‘火苗’同志。 若不是程千帆就站在他面前,他是决然不敢相信的。 “真是想不到,程警官竟然是‘火苗’同志。”彭与鸥感慨说。 程千帆腼腆的笑了笑。 “我要感谢你啊,‘火苗’同志。”彭与鸥高兴的说,“你数次援手,在某种意义上等于是保存了沪上红党。” “这是我应该做的。”程千帆微笑说道,“倒是我,还要感谢彭书记捧场我的生意呢,您不骂我是奸商,我就很高兴了。” 彭与鸥知道程千帆指的是红党花费重金购买磺胺之事,哈哈大笑。 “彭书记,我先向您汇报一下工作。”程千帆说道。 “请讲。”彭与鸥表情严肃,对于‘火苗’同志,他是极为好奇的,摄于保密和安全考虑,组织上并没有告知他关于‘火苗’的其他具体信息。 …… 饶是彭与鸥是久经考验、经历风雨的我党高级干部,闻听程千帆讲述了他的工作情况,依然是震惊不已。 巡捕房的副巡长。 国府特务处独立潜伏小组‘青鸟’小组组长。 假扮日人宫崎健太郎,再以宫崎健太郎之身份假扮自己。 中央特科王牌特工火苗。 特科红队行动高手陈州。 每一个身份拿出去是那么的令人震惊,这么多的身份集与一身,彭与鸥感受到的不仅仅是这名年轻同志的传奇经历,更是深深的敬佩。 潜伏人员本来就是非常不容易的。 更遑论程千帆身兼多个潜伏身份。 这些身份,以及这些身份背后的经历,意味着残酷而复杂之斗争环境! 惊心动魄! 他想到了这个词语。 “‘火苗’同志,辛苦了。”彭与鸥感慨说道,“这些日子,你太不容易了。” “最难的就是和组织上失联。”程千帆说道,“和组织上失联这段时间,太孤独了。” 说着,他露出笑容,“现在好了,有组织在,我对以后的工作更加有信心了。” 彭与鸥同对方再次握手,他能够感受到这名年轻而又功勋卓著的同志重新回到组织怀抱的激动情绪。 是啊,无论是多么残酷的工作环境,红党人从不畏惧,只要有组织在,任何困难都不足为惧。 “彭书记,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问您。”程千帆表情严肃且认真的问。 “什么事?” “此前党务调查处安排叛徒朱源打入我内部。”程千帆说道,“我想知道此人的详细情况。” “你是要问老廖牺牲的事情吧。”彭玉佩叹口气,问。 “是的。”程千帆表情凝重,眼中满是悲伤,点点头。 第215章 寻找‘鱼肠’(求订阅月票) “朱源是他的化名,此人本名庄泽。” “庄泽刚刚来到上海,就被党务调查处的特务盯上了。” “被捕之后,庄泽没有经受住严刑拷打之考验,可耻叛变。” “敌人带着庄泽四处游荡,认人。” “他在东北抗联的时候,见过老廖。” “据其交代,他无意间看到了老廖……向敌人指认。” 彭与鸥语气低沉。 程千帆沉默的听着,他的心中如同刀绞一般难受。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当得知事实如己所料,老廖果真因为这样的‘巧合’原因被叛徒出卖,并且最终牺牲,程千帆的心中依然难以接受。 老廖,全家抗日,满门英烈,日本人的讨伐队的围剿杀不了他。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牺牲在了沪上。 看着红了眼睛的程千帆,彭与鸥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声。 “是什么人下手的?”程千帆咬着牙问。 金克木在迎宾楼请客那次,马一守讲述了‘霞飞路枪击案’,他当时就得知了害死老廖的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但是,具体动手是的何人,他并不清楚。 “据庄泽交代,抓捕他,以及随后带队抓捕老廖的都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彭与鸥沉声说,“带队的是三组组长汪康年,下令向老廖开枪的是副组长丁乃非。” 看着悲愤的程千帆,彭与鸥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还是表情严肃的警告,“‘火苗’同志,老廖的牺牲,我们都很悲痛,对于杀害我们的同志的凶手,我们早晚会讨回这笔血债,但是,你不能擅自行动。” 程千帆的拳头攥紧,松开,又攥紧,最终还是点点头,“彭书记放心,我明白组织纪律,绝对不会擅自行动。” 彭与鸥点点头,他相信‘火苗’同志,虽然这是一个年轻的同志,但是,是一位久经考验的优秀红色战士! …… “‘火苗’同志,组织上有一个任务交给你。”彭与鸥说。 “请组织下命令。”程千帆立刻说道。 他没有说什么保证完成任务的话,他是潜伏特工,除非组织上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的任务,他最重要的任务是保全自己。 是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意思,在潜伏特工的理解中,就是: 可以牺牲自己。 “一个多月前,敌人在龙华秘密杀害了我党一批同志。”彭与鸥语气沉重的说。 “牺牲的同志中,有一位年轻的同志,名字叫谢文章,他的父亲谢天华同志,在民国十六年的四一二同样牺牲在龙华。” 程千帆闻言,看了彭与鸥一眼,看着彭与鸥悲伤的面容,他的内心同样是被悲伤充满,父子两人竟相隔九年都牺牲在龙华! “与谢文章同志一起被捕的还有他的妻子葛翠敏同志。” “葛翠敏同志怀有身孕,我们的得到的情报是,葛翠敏同志遭受敌人严刑审讯,依然坚贞不屈,目前生死不明。” “混蛋!”程千帆没有忍住,拳头捣在桌子上。 “组织上希望你能够设法打探葛翠敏同志的情况。” “我们首先要确认葛翠敏同志有没有遇害,她的身体情况如何。” 彭与鸥表情沉重且严肃,“谢天华同志、谢文章同志都为革命牺牲,我们要尽最大之可能营救葛翠敏同志。” …… 程千帆没有说话,没有着急表态,他在思考。 “很难。”他咬了咬牙,“除非我动用自己在特务处的关系……” “绝对不可以。”彭与鸥立刻说道。 为了营救一名同志,将另外一名同志置于完全可以预测之危险之中,这绝对不行。 ‘火苗’在敌人内部绝对不能同红色有任何瓜葛,哪怕是隐蔽打听消息也不行。 你一个特务处特工,平白无故打听被抓的红党的消息,你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此前,沪上红党在上海警察局是有自己的同志的,甚至是在龙华警备司令部内部也有自己的同志。 但是,大大前年、大前年、前年、去年,几乎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之大搜捕,组织上损失惨重,太多的同志牺牲了。 特别是隐蔽战线的同志,更是几无幸免。 “我会尽最大可能去打听消息。”程千帆表情认真,看着彭与鸥担心的眼神,他继续说道,“彭书记放心,巡捕房同党务调查处有工作往来,这是可以利用的,我会小心谨慎的。” “一切小心。”彭与鸥语重心长说道。 “是。” …… 夜色深沉。 程千帆行走在夜色中。 他的帽檐压低。 他的脚步很轻。 同彭与鸥正式见面,再次有了自己的上线。 他本该是开心的。 但是,从彭与鸥的口中得知了老廖牺牲的原因,这让他心里堵得慌。 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燃了。 深深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气。 他的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苍老的老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却有着无比坚强的革命意志,全家捐躯、赴国难! 谢天华、谢文章,这两位素未谋面之父子烈士的事迹,同样令他悲痛。 还有怀有身孕、生死不知的葛翠敏同志,他的心中更是牵挂。 一定要尽一切可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争取成功营救这位同志。 在程千帆的心中,这甚至是和组织任务无关,葛翠敏同志的遭遇,令他想起了同样身怀六甲、最终同父亲一起从容就义的母亲。 组织上安排彭与鸥当自己的上线,程千帆是非常满意的,他同彭与鸥有过多次合作,知晓这是一位革命斗争经验丰富、很有能力、有人格魅力的领导,且两人此前的配合堪称默契。 今天他向彭与鸥汇报工作,隐瞒了他在特科红队的‘陈州’之身份。 这不是他故意隐瞒,是中央的要求。 此前同姐姐会面,他才得知中央特科在去年的大搜捕、损失惨重之后,中央那边就已经取消了特科。 中央特科红队‘陈州’这个代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为了历史。 不过,组织上令他隐瞒这个身份,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只因为特科红队直属于中央领导,涉及到很多机密,仅仅是‘陈州’的代号,就意味着很多秘密。 此外,同姐姐的会面,姐姐向他传达了中央的命令,其中有几句话,也许在姐姐的理解中并无异常,但是,在程千帆的耳中,那是特科红队的密语,这是一个秘密的命令: 寻找特科红队之‘鱼肠’同志! 考察其身份,若可靠,带其归队! 第216章 小夫妻(求订阅月票) 在去年的大搜捕中,特科遭受的损失比江苏红党以及沪上红党更加惨烈,甚至可以用几近全军覆没来形容。 特科成员的档案资料,更是全数损毁。 总部在密电中透露的信息,也只是粗略知道‘鱼肠’的简单信息。 ‘鱼肠’,曾用名贾焕,祖籍山东,民国十七年入党。 仅此而已。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鱼肠’,何其难。 回到延德里的住处的程千帆苦苦思索。 他在回忆特科红队此前的行动,希望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找寻‘鱼肠’的线索。 可惜,苦思良久,一无所获。 不仅仅是关于‘鱼肠’的线索毫无头绪,打听葛翠敏的情况之事,程千帆暂时也是没有什么进展。 这件事本就相当不容易。 任何试图打听被关押在龙华的红党‘犯人’的行为,都会引起党务调查处的警觉。 民国二十二年秋,党务调查处秘密杀害了红党李虢云,却一直诈称这位同志依然被关押在监狱。 沪上红党一直在试图营救李虢云同志,派人多方打听,却是正中敌人奸计,两名同志被敌人顺藤摸瓜抓获,不幸牺牲。 故而,尽管程千帆内心无比焦急,却依然不能鲁莽行事。 也许,敌人就等着他上钩呢。 …… 两天后,沪上火车站。 乔装打扮的程千帆在车站接人。 青布大褂,毛底布鞋,带了黑框眼镜,在等人的时候,他也不忘记看书,不时地用手指沾了沾唾沫翻页,对于周围走来走动的人全部在乎。 在书本中,放了一个孩童巴掌大小的圆镜子,程千帆利用镜子不着痕迹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二十五分钟。 他暗暗记在心中。 火车站的巡逻军警,平均二十五分钟左右绕着广场巡逻一趟。 巡逻的军警不是最麻烦的。 最需要忌惮和警惕的是党务调查处的暗探。 一个烟杂店的档口处,有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在看报纸,程千帆观察良久,此人手中的报纸就那么看了小半小时了,却一直没有翻页。 且此人看报纸的时候,脑袋微偏,很显然视线和注意力不在报纸上。 疑似特务。 左边约莫三十步,一个中山装的男子,手上举着‘接南京郑先生’的牌子,目光却极少看向旅客出口处,不停的打量来来回回的人群。 此前一名女学生出站,此人将手中的牌子放下,又举起来,如是两下。 立刻有一个平头青年从他身侧走过,两人的目光有一个交叉。 随后,该名女学生就受到了军警的盘查和搜身,没有发现可疑,才将吓得脸都白了的女学生放行。 疑似特务+2。 除了这两个被他发现的,广场上肯定还有其他隐藏较深的特务在左右窥伺。 …… 列车上拥挤不堪。 列车广播在播报,还有大约二十分钟进入上海火车站,请旅客做好下车准备。 顿时,人群开始骚动。 孩子的哭声,叫喊声,打骂声,忙着收拾行李的嘈杂声,演奏出混乱而又充满生机的乐曲。 吴欢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妻子’,“若男,收拾一下,准备下车了。” 谢若男约莫二十出头,小姑娘圆脸,看着很喜庆。 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将吃剩下的瓜子倒进小布兜里,看了一眼对面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小男孩,咬了咬牙,摸出一小把,递了过去。 小男孩的母亲连忙道谢。 蓦然,谢若男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脸色一变。 “怎么了?”吴欢立刻问。 “我钱包不见了。”谢若男急坏了,就要大声喊乘警。 “闭嘴。”吴欢压低声音,冷冷说道。 他对于组织上给他安排的这个‘妻子’并不满意。 有小性子,贪零嘴,烂好心。 从南京到上海的这一路上,谢若男的小布兜里的零嘴,大多数都给了周围的孩子吃。 不是说善良不好,只是无论是糖果还是花生瓜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都是金贵的。 偶尔拿出一些分享是可以的,但是,没有底线的赠予,对于穿着普通,买了三等车票的两人来说,却是有些扎眼了。 在吴欢看来,刚刚女高毕业的谢若男根本不适合地下潜伏工作,太稚嫩了。 可能组织上认为一张白纸一般单纯的谢若男,对于两人的身份来说是比较好的掩饰。 但是,有好处,也有弊端。 “钱包没了。”谢若男急的圆脸通红,不理解为何自己的‘丈夫’不愿意喊乘警。 “第一,乘警不会理会这种小偷小摸。” “第二,我们无法确定钱包是什么时候被偷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喊来乘警,首先会被盘查的就是我们两个。” 吴欢压低声音解释说道。 谢若男看了一眼表情无比严肃的‘丈夫’,瘪了瘪嘴唇,不说话生闷气。 “夫妻两个闹别扭了?”邻座的中年女人笑着问。 “小性子。”吴欢笑着说。 “你才小性子呢。”谢若男没好气说道。 周围的人都被这对小夫妻逗笑了。 “年轻就是好。”中年女人笑了说道。 无论是吴欢还是谢若男都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两人约莫三四米的地方,一个青年男子盯着他们看了几眼,冲着同伴摇摇头: 两人看起来就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应该没可疑。 …… 广播说是二十多分钟后到上海,实则又过了约莫四十分钟,火车才缓缓地停在了上海火车站。 吴欢拎着一个破旧的皮箱,谢若男拎着一个布包。 下了火车。 ‘丈夫’伸手要去帮妻子拎包,‘妻子’哼了一声,换了个手拎着布包。 ‘丈夫’宠溺的伸出手,刮了刮‘妻子’的鼻子。 ‘妻子’狠狠地瞪了一眼,气呼呼的径直走在前面。 那名青年男子随同同伴下车,看了一眼,不爽的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有老婆了不起啊。 “你刚才刮我鼻子做什么?”走远了一些,谢若男生气说道。 “有人盯着我们,不要停,不要看,继续走。”谢若男低声说,他此前没有注意,但是,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个男的一直在看他们。 此时,火车站广场,程千帆听到广播说南京开往上海的列车已经抵达的消息,他不着痕迹的用掌心收起小镜子,放进兜里。 恋恋不舍的将手中的书本合起来,拿在手中,书本的封面朝外,可以看到: 《民智历代文选》,汪馥泉著。 就在此时,一列军用卡车轰鸣着驶入广场,一个急刹车停下,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军警跳下车,吓得行人四散避开。 第217章 被捕(求订阅月票) 随着这一列军卡的闯入,上海火车站站前广场瞬间变得紧张肃杀。 国军士兵端着步枪,刺刀在太阳下闪着寒光。 一名国军班长指了指程千帆所在的方向,顿时有数名士兵端着枪朝他走来。 程千帆表情略带惊慌,他的内心却是无比冷静。 此番接头,为了避免特务搜身盘查,他的身上没有携带枪支。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迅速分析目前的情况。 自己暴露了? 看着军用卡车上架着的重机枪,以及不远处荷枪实弹的军警,程千帆的心中摇了摇头。 他敢肯定,只要他胆敢反抗,即便是能够放倒这几个士兵,也极难突围成功。 就在此时,吴欢与谢若男已经出站,两人正在寻找接头人。 却是被眼前的肃杀景象惊住了。 两人的目光看着那个正在被军警围过去的男子,确切的说是目光停留在了他手中拿的那本书上面。 《民智历代文选》! 这是接头信物。 按照约定,他们的上线会拿着这本书来迎接他们。 随后,双方对上接头暗号,完成整个接头程序。 尽管尚未完成接头暗号的对接,但是,吴欢以及谢若男基本上可以确定此人正是他们的接头人,也是他们将来的上线。 故而,看到军警正在成包围状态走向接头人,两人是既震惊又担心。 与此同时,程千帆眼角的余光也瞥到了不远处的那对小夫妻。 男子身穿中山装,平头,拎着桃木色的皮箱。 女子身穿浅蓝色学生装,圆脸,手中是黑色布包,布包上白线绣着一朵兰花。 此正是组织上为‘火苗小组’配备的、从南京来的那两名年轻的同志。 他看到那名年轻的女同志往前迈了一步。 程千帆假装看着围过来的士兵吓到的样子,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不要过来! 快走! …… 谢若男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吴欢看在眼中,一把拉住‘妻子’:走! ‘妻子’被丈夫用力攥着手,转过身。 谢若男的眼眸中除了惊恐,还有担心。 “不要回头,走。”吴欢低声说。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不是害怕,是悲伤。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抓捕,这种感觉是痛彻心扉的。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程千帆被两名士兵直接架住,惊恐不安的喊道。 “带走!” 带队的军官不由分说,一挥手喊道。 程千帆吓坏了,双脚发软,嘴巴里只是哀求喊道,“放开我,为什么抓我。” “老实点!”一名士兵直接一枪托砸下来。 惊恐不安的年轻人终于安分了,哆哆嗦嗦、叫唤着被押上了军卡。 军卡上面是篷布,程千帆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已经有多人被逮捕。 他立刻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人都和他一样是身穿青布大褂、穿着毛底布鞋,戴着黑框眼镜。 …… 揉着挨了一枪托的肩膀,嘴巴里发出呻吟声,程千帆的心中在快速思考目前的情况。 两种情况: 其一,他暴露了,确切的说这次接头行动暴露了,敌人是按图索骥来抓捕他的。 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 此次接头是总部直接来电发出的指示,总部那边肯定不会出现问题。 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是南京那边。 因为吴欢以及谢若男同志是从南京来的,他们是接受了江苏省委发出的指令,被调派来沪上的。 而事实上,江苏省委也不会清楚安排这两位同志来上海的真正原因。 从总部的指令下达到南京那边开始,吴欢以及谢若男同志的组织关系就不在江苏省委,而是直属于‘火苗小组’,确切的说是直属于总部‘农夫’同志领导。 此外,只有他被抓捕,不过,吴欢以及谢若男同志无恙,这也佐证了南京那边出纰漏的可能性极低。 那么,就是剩下另外一种可能了: 他是被误抓的。 或许是沪上红党,甚至不一定是红党,是其他组织在火车站广场有类似接头行动,或者是其他的行动,他因为某种相似的特征被一锅端了。 程千帆的脑海中迅速分析,他倾向于是这种可能。 得出这个判断,他的心中立刻安稳下来。 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自己摘出来。 不论是其他任何组织在火车站的行动,他都绝对不能够被沾染上。 对于他这样的隐藏特工来说,任何可能的疑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好在他素来谨慎为先,此前考虑过出现意外情况之可能,故而为了这次接头,他早有预案准备来应付突发情况,当可无虞。 很快,又有几名同样是穿着青布大褂、毛底布鞋,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男子被抓捕押解上车。 有些人显然经历过激烈的反抗,被殴打的鼻青脸肿。 “不想吃苦头的,都老实点。”一名军官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恶狠狠的恐吓说道。 “狗特务!”一个被打的满脸是血的青年男子骂了句,立刻被士兵一脚踹倒,一顿乱踢。 “开车!”军官冷哼一声,拍了拍车顶棚。 …… 离开火车站广场的吴欢以及谢若男不敢有丝毫停留,两人叫了两辆黄包车,说了一个旅馆的名字。 这同样是预先安排的,若是接头失败,两人迅速前往某个旅馆汇合。 黄包车夫拉着车跑了一半,吴欢猛然惊醒,他立刻喊了停车。 他急忙下车。 看到他下车,紧随其后的谢若男也赶紧下车。 吴欢付了车资,带着‘妻子’步行离开,没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为什么不去旅馆?”谢若男问。 “不安全。”吴欢表情严肃,上线被抓,尽管他愿意相信同志,但是,不得不以最恶劣的情况来做准备。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谢若男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对于这名刚刚参加革命工作的女孩来说,堪称惊悚恐怖。 “先找个落脚点。”吴欢强压下紧张心情,说道。 看着紧张的‘妻子’,吴欢挤出笑容,安慰说,“不用怕,一切有我,你刚才表现的很镇定,不错。” 谢若男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说话,她现在脑子都还算乱的。 ……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萨坡赛路的一个旅馆下榻。 将随身行李放在旅馆,吴欢带着谢若男面色平静的和旅馆伙计打了声招呼,离开旅馆。 绕了两条街,两人来到了一个电报厅。 “打电话。”吴欢将一张一元法币递给工作人员,微笑说。 第218章 危险!(第3更盟主【鸭族老五丿葬心 “栀子花,白兰花哩。” “栀子花、白兰花两分洋厘买一朵。” 三妮挎着竹篮,在檀香山路的这条街道沿街叫卖。 懂事的豆仔跟在娘亲身旁,帮着喊,“栀子花,白兰花哩。” 偶尔会有行人驻足,买了花去。 卖的最好的是白兰花。 买了一朵的,会别在胸口。 有大方的,会买一串,新鲜湿润的白兰花,用手绢仔细包好,放进大襟衫的纽扣里面,靠腋下贴身放。 香闻得到,花看不到。 “栀子花,白兰花哩。”喊了一嗓子,三妮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余光看了一眼斜对面的电报厅。 电报厅的工作人员苗圃是我党同志。 这位同志的任务不是关注来打电话的人,而是那些打进来的电话。 也许几百个打进来的电话都是正常的,他等的就是不寻常的那个电话。 ……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喂,找谁?”苗圃拿起话筒,嘴巴里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问。 “你好,我找刚刚打电话的那个男的。” “打电话的男的多了去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苗圃没好气说。 “他穿着黑色西装,系着黄色领带,中分头,带着金丝边眼镜,口袋里斜插了两支钢笔。” “你找他做什么?”苗圃心中一紧,嘴巴里biaji吐了瓜子皮,懒洋洋问。 “我是他表弟,他让我请托的钱老板来不了,喝了假酒,进了医院了。” “知道了,那人要是再来的话,我告诉一声。”说完,苗圃咔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她随手拿起身旁挂着的用绳子系起来的一捆白纸条,撕下一张,扫了一眼四周,看到没人过来,迅速用铅笔写下一句话,随后将纸条卷起来,放进了自己磕的瓜子皮里面盖住。 然后,慢腾腾的拿起一块木板挂在外面,木板上面写着:有事,临时不在。 同时,将放在桌子靠里、外面看不到地方的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水后,随手放在桌子中间,外面正好可以看到。 一直关注这边的三妮表情一变,弯下腰,在儿子的肩膀上连续拍了三下。 这边,苗圃拿着簸箕出来,将自己磕的瓜子皮倒在角落。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小男孩跑过来,在瓜子皮里翻捡。 “小瘪三,吃了老娘的口水要肚子疼的。”苗圃骂了句,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走回去。 没有人注意到蹲着翻捡瓜子壳的豆仔,很隐蔽的找出卷起来的纸条,连着一捧瓜子壳一起放进兜里,高兴的跑开了。 “娘,我肚子饿了。” “一会就吃啊,这边生意不好,娘带你去别地转转啊。”三妮说着,牵着儿子的手,一边喊着‘栀子花,白兰花哩’,一边走开了。 …… 马思南路。 彭与鸥的家中。 邵妈正在打扫房间。 她看了看座钟,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个时候,邵妈听到外面传来了叫卖声: 白兰花,栀子花哩! 邵妈心中一紧,出事了。 正常来说,三妮喊得应该是‘栀子花,白兰花哩。’ 这就代表没有事情,一切安全。 当三妮喊出‘白兰花,栀子花哩’的时候,就代表出事了,或者是有重要情报要传达。 邵妈随手拿起菜篮子,就要打开门出去。 却是又退回去,将菜篮子放下。 现在才上午十点半,而她去买菜的时间一直都是吃过午饭以后。 现在拿菜篮子出门,是反常的行为。 邵妈推开门,假装要整理门口的花盆。 “白兰花,栀子花哩。”三妮继续叫卖。 “白兰花,栀子花哩。”豆仔跟着娘亲喊着。 “卖花的,多少钱?”邵妈招了招手。 “栀子花、白兰花两分洋厘买一朵。”豆仔抢在妈妈面前喊道。 “这小子,真喜人。”邵妈疼爱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摸出一角钱,“给,来一串。” “谢谢,谢谢,好心人,菩萨保佑。”三妮连声道谢,将一串白兰花递过去。 邵妈接过白兰花的同时,将三妮隐蔽递过来的纸条捏在掌心。 “栀子花、白兰花两分洋厘买一朵。”三妮挎着篮子,沿街继续叫卖。 “娘,我饿了。” “娘给你买窝窝头去。” 门外传来了母子俩的对话。 邵妈迅速打开纸条去看,脸色大变。 她将纸条再次卷起来,随后拔下簪子。 簪子的空心的,她将纸条小心翼翼的塞进去,拧好,重新戴上簪子。 随后,邵妈来到二楼,将二楼晾晒的衣服收进来,又将晾衣服的竹竿也收进来。 摸出一条破旧不堪的红色的布条系在了竹竿上,再次将竹竿放回到外面。 这个系着破烂布条的竹竿传递的信号是: 出事了,危险,不要靠近! 做完这一切,邵妈才急匆匆的出了门,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国立复旦大学。 …… 国立复旦大学,国文系教授彭与鸥正在上课。 彭与鸥一袭长衫,倒背着手,右手在黑板上写字,左手手里夹着香烟,香烟在燃烧,有烟灰即将坠落。 “《左传·鞌之战》当中的这段话。”彭与鸥转过身,将剩下的粉笔头放在桌子上,指着自己写的这段话问学生。 “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 “哪位同学来解释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彭与鸥微笑问。 “彭老师,我来。”一名年轻的男学生大声说道。 “候钟国同学,请讲。”彭与鸥点点头。 “这是解张对齐侯表示要死战的话,他说,军队的耳朵和眼睛,都集中在我们的战旗和鼓声,前进和后退都要听从他!” “这辆车上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镇守,战事就能够成功。” “怎么能够因为伤痛就败坏了国军的大事呢?” “穿上盔甲,手执兵器,本来就报了必死之决心,伤痛不会死人,所以,国君,请下令死战吧!” “说的很好。”彭与鸥点点头,“侯同学请坐,还有同学要说一说自己对于这段话的理解吗?” “我来。”一名英姿勃发的短发女同学起身说道。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要战斗下去,只要所有人都抱着必死之心,没有任何人可以奴役我们!” 说着,女同学停顿一下,高举手臂,“同学们,同胞们!中华民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日寇侵我国土,杀我同胞,我们该怎么做?”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誓死不当亡国奴!”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死战!死战!唯死而已!” 同学们纷纷起身,齐声呐喊。 第219章 中西女校(求订阅月票) 彭与鸥对于同学们的反应,既欣慰,又担心。 欣慰的是,国家有这些热血青年,就有希望。 担心的是,同学们太年轻,只有热血,经验不足,容易受到伤害。 他是沪上红党高官,他的身份太敏感,不能流露出太多激进思想。 利用古文,只谈论古文,以兹来宣传和引导同学们,培养和启发同学们的抗战思维,这是彭与鸥自己琢磨出来的教学方法。 下课了,彭与鸥胳膊夹着课本,与几名学生边走边谈,就看到一个同事走过来,“老彭,邵妈来找你。” 彭与鸥心中咯噔一声。 邵妈平素是不会来学校找他的,除非是出现紧急情况。 “好嘞,晓得了,多谢。”彭与鸥微笑说。 “我可是闻到生煎的味道了,老彭,给我留点。”这个老师也是个鼻子灵光的,笑了说。 “少不了你的。”彭与鸥哈哈大笑。 …… 邵妈很聪明,她带了自家的食盒,在一个食摊上买了生煎,假装是给彭与鸥送吃的。 到了教师宿舍,彭与鸥将房门虚掩,并没有关上,可以从房内看到外面走廊的动静,同时也不至于引起流言蜚语和怀疑。 “丙三小组送来的紧急情报。”邵妈低声说,旋即提高声音,“这是上午做的生煎,想着先生您一直念着,就送来了。” 丙三小组,指的就是三妮以及电报厅的苗圃。 这个小组只有沪上红党以及江苏省委高层知道,传出的情报都是极为紧急之大事件。 彭与鸥心中一沉。 邵妈拔下簪子,取出情报递给彭与鸥。 他立刻展开纸条看,入目就是:表弟来电找表哥,言说钱先生喝了假酒,住医院了。 彭与鸥大惊。 表弟就是组织上从南京调来的火苗小组的成员。 表哥就是他。 这是组织上为火苗小组预留的另外一个紧急联系方式。 钱先生就是‘火苗’。 钱先生喝了假酒,住医院,意思就是‘火苗’被捕! ‘火苗’被捕! 饶是彭与鸥久经考验、经历了诸多风雨,这个消息依然可谓是晴天霹雳! ‘火苗’怎么会被捕? 他暴露了? 还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么一位潜伏在敌人内部、那么出色的王牌特工,怎会突然被捕? 要知道,‘火苗’同志此前和组织上失联的时候,依然坚持工作,立下赫赫功勋,并且隐藏的极好。 这刚刚被接回组织,竟然出事了! 彭与鸥的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组织内部出问题了。 他在思考,总部,上海,南京,‘火苗’自己,四个方面,总部出纰漏的可能性极低,那么,剩下三个方面,肯定有一个地方出了纰漏。 …… “老彭,我已经在家中放出示警信号。”邵妈表情严肃,“按照组织纪律,老彭你必须立刻撤离。” 彭与鸥是‘火苗’的上线。 并且‘火苗’是知道彭与鸥的身份和住址的。 按照组织纪律,彭与鸥必须立刻撤离。 没有丝毫犹豫,彭与鸥点点头,同意邵妈的建议。 他相信‘火苗’是一个能够经得住考验,经得起敌人的严刑拷打的同志,但是,他不能冒险,地下工作有着无比严格的组织纪律。 这是无数鲜血和牺牲换来的经验教训。 彭与鸥掏出纸笔,迅速写了一条情报,交给了邵妈。 “邵妈,你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程敏的女老师,亲手将这个情报交给她,通知她即刻撤离。”彭与鸥低声,将接头暗号告知邵妈。 邵妈将情报卷起来,藏进簪子里,又低声复述了一遍接头暗号,确认自己记住了之后,匆匆离开。 随后,彭与鸥喊来刚才的那位同事,两人吃生煎的时候,彭与鸥捂着肚子说不舒服。 他在同事的陪伴下,去教务处请了三天的病假,他有严重的胃溃疡,一直都是长期服药治疗,请病假并不会引起怀疑。 …… 忆定盘路。 中西女校。 程敏正在给女孩子们上音乐课。 婉约、漂亮、优雅的女老师之纤纤玉指在钢琴键上流走,宛如流水般清澈悦耳的钢琴曲在空气中流转。 女孩子们既为悦耳的音乐陶醉,更加惊叹于程老师的美丽。 在不少女孩子的心目中,程老师就是她们所羡慕和模仿的对象。 将来要是能够成为程老师这样优雅、漂亮的女性,那真是极好。 “林玲同学,你来弹奏一下老师刚刚弹的这首曲子。”程敏一曲弹罢,点了一个极为安静漂亮的女孩子。 “好的,老师。” 女孩子来到钢琴前,款款坐下,认真的弹奏起来。 “很好,除了有几个音符还不太熟练,基本上掌握了。”程敏夸赞说,“课后你们要多加练习,钢琴乐曲是优美的,想要弹奏出美妙的乐曲,却是要下苦功夫的。” “是,老师。”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起立!”一个女孩子喊道。 “同学们,再见。”程敏双手将乐谱放在身前,微微鞠躬。 “老师再见。” …… 几个活泼的女同学正要缠着程敏请教,就看到一个齐耳短发的女教师轻声喊道,“程老师,有人找。” “好了,你们要多家练习,下节课我可是要抽查的。”程敏微笑着和女孩子们挥手作别。 “柳老师,谁找我?”程敏好奇问。 “一个女的,在校门口等你呢。” “好的,谢谢了。” 程敏微笑点头,心中却是警惕起来。 她没有立刻去校门口,而是顺势去了女子教师宿舍。 她的床铺在靠窗的位置上,程敏随手拿起自己养的一盆花,将花盆放在了窗口,又检查了一番,这才离开。 如果她此去不复返,就说明她被捕了,这是示警信号。 …… 校门口,一身女佣装扮的邵妈,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 这个菜篮子是她来的路上临时购买的,她没有买新的菜篮子,而是花钱从一个菜摊上买了个旧的篮子。 邵妈看着一个非常漂亮、优雅的女子,走到自己的身边,轻声问,“你好,我是程敏,是你找我吗?” “是的,小姐。”邵妈说道,“珍珠巷的薛太太家里托我来告诉小姐一声,二小姐生病了,后天的课上不了了。” “二小姐生病了?病的严重吗?”程敏心中一紧,这个接头暗号是沪上红党高官彭与鸥与她之间的紧急联络暗号。 她与彭与鸥之间,并没有其他工作交集,唯一的联络纽带就是‘火苗小组’。 ‘火苗小组’出事了?! “二小姐得了伤寒,她说很抱歉。”邵妈说,“还特意托我带了一些吃的给您。” 说着,邵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她路上买的糕点。 “替我谢谢二小姐了。”程敏微笑着接过糕点。 “程敏同志,请立刻撤离。”邵妈凑过来,低声说道,随后,转身就走。 …… 程敏拿着油纸包的糕点,不疾不徐的走向女教师宿舍。 还不是放学时间,宿舍里依然没有其他人,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警惕的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她关上门,反锁,检查糕点,很快从糕点下面捏出一张纸条。 展开来看: 火苗被捕,请务必立刻撤离! 程敏美丽的眼眸瞬间凝固,整个人呆住了,心口剧烈疼痛,喘不过气。 短短的十一个字,却如同刀子一般,猛地,狠狠地剐在她的心口! 第220章 齐伍来沪(求订阅月票) 许是因为教务楼的地板刚刚打扫过之原因,程敏脚下一滑,身体踉跄,差点摔倒。 “程,你没事吧?”爱丽丝一把扶住程敏,关切问。 “没事。”程敏挤出一丝笑容,“徐先生在吗?” “校长在,你找她有事情?”爱丽丝问。 校长办公室里,徐徵听到外面的声音,问道,“是小程吗?请她进来。” 徐徵是中西女校的校长,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先生。 中西女校一开始是教会学校,一直以来完全是以传授西方文化为主,课本也一直是英文版,教师也多数是美国人。 徐徵四年前出任教务长,今年升任校长。 履任期间,薛先生力主加强中文教学,提高学生的中文水平,聘请中国教师授课,讲述华夏历史和华夏地理。 甚至是组织女校学生排练了爱国话剧《一片爱国心》。 为在教育上争取更多自主权,徐徵还特别聘请七名中国教师组成校政委员会,一定程度上抵制了美国顾问的控制。 “徐先生。”程敏礼貌的向徐徵微微鞠躬。 “怎么了?气色这么不好。”徐徵皱了皱眉头,惊讶且关切询问,示意程敏坐下说话。 “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来找校长,打算请两天假。”程敏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请假我准了,你的课我会安排陆老师代替。”徐徵说道,“去医院看看,多注意休息。” “谢谢徐先生。”程敏看了一眼徐徵办公桌上厚厚一摞文件,起身告辞。 看到程敏从座位上起身的时候,脸色苍白,身体晃悠了一下,担心的问,“要不要我请爱丽丝陪你去医院?” “不用麻烦了,徐先生,我会注意的。” 离开教务楼,程敏朝着学校门口走去,沿途碰到同事和同学们打招呼,她微笑点头回应。 “黄包车。”程敏招了招手。 中西女校是沪上名校,孙夫人三姐妹都曾经在中西女校就读,女学生多是家境优渥的贵小姐,经常有黄包车在校门口专门等候。 且在这里的黄包车,打理的相当干净,就连车棚都是干干净净的,黄包车夫也是衣着干净。 上了黄包车,程敏说了个地名,将自己的身体扔在座位上,整个人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拉起了车棚,美丽的遮阳帽遮住了脸颊,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弟弟。”程敏的心,疼的厉害。 …… 龙华。 程千帆的手上已经被上了手铐。 他与卡车上的其他男青年一起被集中在一块空地上。 在大太阳底下晒了近一个小时,有些身体孱弱的青年已经开始晕晕乎乎了。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军卡开来,停下。 “下车。” “快点!” 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五六名女学生模样的女青年被赶下车。 有一个女学生下车的时候一瘸一拐,似乎是遭受过殴打。 程千帆一直沉默着,冷眼旁观。 看守士兵们叫他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不和其他人说话,对于其他人使出的眼色,他也没有回应。 “跟上去,走快点。”看守士兵粗鲁而凶狠的吼着,示意所有人跟着走,有走的慢的,一个枪托就砸过来。 程千帆无比乖巧,跟随着大部队行走,却是在暗中观察其余众人,将一切细节暗暗记在心中。 …… 在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中,有人也在观察他。 “齐主任,误抓了你们的人,希望没有影响到你们的行动,还望海涵。”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梁芳书陪笑说道。 “误会而已,此次行动成功阻止了红党之蛊惑举动,还要感谢梁督察长的鼎力配合。” “应该的,这个人?” “先和其他人关一起,一切如常,我会在刑讯室见他。” “没问题。”梁芳书似乎也不愿意同特务处的人多待,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梁芳书离开之后,齐伍对自己身边那位一直沉默的年轻人说道,“叔玉,你怎么看此人?” “很冷静。”盛叔玉说道,“被误抓之时,堪称应变及时,表现的完全像是一个不知所措、害怕的学生。” “被抓捕之后,尽量隐藏自己,不受到周遭之人的关注,避免自己给周围人留下印象。”盛叔玉赞叹说,“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在关注他,他在这群人中毫不起眼。” “噢?”齐伍微笑说,“你这个一向自傲的盛叔玉对他评价不低啊。” “即便是叔玉乍遇此事,也做不得更好了。”盛叔玉表情认真,说道,“我们的很多同志,遇到这种事,恐怕大半人会在第一时间向军警吐露身份,以求自保,少有人能做到如此镇定。” 齐伍点点头,如果‘青鸟’在被军警抓捕后就向军警吐露身份,‘青鸟’就废了! 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现在这般。 …… “你认为他何时会向军警告知自身身份,寻求自救?”齐伍问。 “应该不会向军警说,他会在单独进刑讯室之后,才适时表明身份,以他的能力,当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盛叔玉微笑说道。 齐伍抚掌笑,对于盛叔玉,他很欣赏,这是一个极为自傲的年轻人,‘青鸟’能够得盛叔玉如此评价,齐伍很高兴。 无他,他欣赏盛叔玉,但是,盛叔玉此人,虽然年轻,但是,资历不浅,且能力不俗,极难成为他的心腹。 而‘青鸟’,是江山小老乡、学弟;只比盛叔玉小一岁,资历却浅的多。 “一个小时后,叫醒我。”齐伍淡淡说道,径自去了里间的休息室。 “遵命。” 看到齐伍离开,盛叔玉舒了一口气,他不喜欢齐伍,此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咬了你一口。 坐在椅子上,慢慢饮茶,想到今天某个被‘误抓’的倒霉蛋,盛叔玉也是不禁笑了。 接到密报,沪上红党之学学工委意欲组织学生赶赴南京,在国党中常委非正式会议期间‘游行’搞事情。 处座对此事非常重视,正好齐伍要来沪上见一见‘青鸟’,便安排他顺便处置此事。 没想到,两人刚刚出站台,就看到了军警抓人。 …… 当时,齐伍惊讶的看到乔装打扮在火车站执行任务的青鸟,竟然被军警误抓走了,也是忍俊不禁。 是的,程千帆出现在火车站,是在执行任务,他向杭城以及南京方面报备过。 而齐伍来沪,也正是因为程千帆此前电报报备、提及之此情报,只是‘青鸟’这边的电台似乎出了问题,南京方面没有联系上,事先没有能同‘青鸟’通气。 没想到,刚刚出站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再看到其他被抓之人的穿着,齐伍以及盛叔玉都明白了,差点没忍住笑。 “这个倒霉蛋。”盛叔玉听到齐伍笑着骂了句。 第221章 歌声,啼声(求订阅月票) 看到齐伍离开,盛叔玉舒了一口气,他不喜欢齐伍,此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毒蛇,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咬了你一口。 坐在椅子上,慢慢饮茶,想到今天某个被‘误抓’的倒霉蛋,盛叔玉也是不禁笑了。 接到密报,沪上红党之学学工委意欲组织学生赶赴南京,在国党中常委非正式会议期间‘游行’搞事情。 处座对此事非常重视,正好齐伍要来沪上见一见‘青鸟’,便安排他顺便处置此事。 没想到,两人刚刚出站台,就看到了军警抓人。 …… 当时,齐伍惊讶的看到乔装打扮在火车站执行任务的青鸟,竟然被军警误抓走了,也是忍俊不禁。 是的,程千帆出现在火车站,是在执行任务,他向杭城以及南京方面报备过。 而齐伍来沪,也正是因为程千帆此前电报报备、提及之此情报,只是‘青鸟’这边的电台似乎出了问题,南京方面没有联系上,事先没有能同‘青鸟’通气。 没想到,刚刚出站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再看到其他被抓之人的穿着,齐伍以及盛叔玉都明白了,差点没忍住笑。 “这个倒霉蛋。”盛叔玉听到齐伍笑着骂了句。 …… “督察长,这些学生怎么处置?还是老规矩?”有人来请示梁芳书。 老规矩就是挨个审讯、用刑,先过一遍再说。 梁芳书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这些人要是红党,既然被抓,少不了要严刑拷打一番。 不过,根据掌握的情报,这些人中有红党的可能性极小,基本上都是被红党蛊惑之‘无知青年学生’。 他刚才翻看了一下内线提供的情报,这些学生普遍来自国立同济大学、国立复旦大学这两座高等学府。 若是对学生用刑过度,少不得要引来校方的抗议和闹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学生此次集会的目的是要宣传抗日,竟然没有提及‘打倒国党反动派’。 “都是一些无知学生。”梁芳书摆摆手,“先不要用刑,带着他们去监牢转一圈,然后找一个干净的牢房先押着。” “明白。”来人点点头,这是要给这些愣头青一个下马威。 多半是没有见识过真正残酷场景的愣头青,开了眼界后,许是就害怕了。 …… 虽然是安排被抓学生去监牢‘参观’,但是,重刑犯区域是不可能有接触的。 这是因为重刑犯区域的犯人,很多犯人的家属都不知道他他们在这里,国府方面也一直否认这些人被抓捕。 重刑犯区域的大部分人,他们的名字就是一个个冷酷的数字,有朝一日会无声无息的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牺牲。 能够‘参观’的主要是普通犯人区域。 这些多是公开抓捕、有据可查的犯人,国府方面无法否认抓捕之事实。 程千帆是惊讶的,他没有想到自己此番被抓,竟然获得了龙华监牢‘一日游’的资格。 他的表情是害怕的。 混在学生中,在昏暗的狱灯下,走在湿滑、散发着腐臭味的狭窄的通道中,可以看到两侧监牢中的情况。 蓬头垢面的‘犯人’。 鲜血淋漓的‘犯人’。 学生们有的不敢看,有的面露悲愤的打量着这一切,有的吓得腿软。 程千帆属于表现的有些害怕、隐蔽的打量这一切的。 …… 监牢中的‘犯人’同样很惊讶。 他们一开始搞不清楚敌人又在搞什么花样,怎么会有这么一群学生出现。 不过,很快,同敌人斗争经验非常丰富的众人明白了敌人的用意。 这应该是一群热血学生,他们被敌人抓捕,敌人这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这些年轻人害怕、摧垮他们的斗志。 “同志们,一定不能让敌人的诡计得逞。” “给这些小伙子、小姑娘们看看我们的力量!” 类似的话语在监牢中隐蔽的传递。 蓦然,在叮叮当当的铁链声音中,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歌声。 渐渐地,歌声越来越响亮。 激昂又嘹亮。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歌声很快响彻整个‘普通’监牢区,就像是一道闪电滑坡了沉闷、令人窒息、压抑的黑夜,嘶吼着、点燃了夜空! 高昂的歌声,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程千帆的表情依然是略胆怯的,但是,他的内心却在放声高歌,他深深地为这些身陷牢笼、遭受敌人拷问、迫害的同志们的坚强抗争精神所震撼。 他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 他甚至在故意装出的胆怯表情之下,流露出稍许的厌恶表情。 他在观察自己身边的这些学生。 程千帆看到自己前面有一个学生受到感染,正准备跟着唱。 他心中大急,但是,他不能做出任何动作,更不能制造意外破坏此人的歌唱。 就在此时,这名学生身旁的一名同学一把抓住他,用眼神拼命示意:不能唱! “不许唱歌!”看守手忙脚乱的吼叫。 “闭嘴!” “唱歌的,立刻枪毙!” 看守的嘶吼和威胁似乎取得了效果,歌声很快停歇了。 程千帆明白,这不是‘犯人’们畏惧了,是有领导者意识到了程千帆刚才的担心,不能好心办坏事,反而会帮助敌人来以兹甄别。 …… 程千帆内心中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有些遗憾。 能够获得‘参观’龙华监牢的机会,这非常难得。 他一开始心中一动,认为这是暗中观察、寻找葛翠敏同志的消息的机会。 但是,程千帆立刻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不存在。 葛翠敏是‘重刑犯’,敌人直到现在依然不承认抓捕了葛翠敏,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刚才沿途走过,程千帆的目光扫过,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这些都是国府宪特军警在公开场合抓捕之‘罪犯’。 这也让他心中对于这一块监牢区域的性质有所猜测。 第222章 谢若男的发现(求订阅月票) 俞折柳是这帮学生中唯一的一名红党。 自从被抓捕后,他一直小心谨慎,保护自己不暴露。 刚才小照险些跟随着被关押的同志唱起国际歌,这惊出了俞折柳一身冷汗。 小照是他发展的党员,确切说现在还是预备期。 被敌人抓捕关押的同志们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中,依然展现出如此高昂的革命热情,令他震撼和敬佩。 而一个小生命在牢房里的诞生,那一声声啼哭,听在他的耳中,对于俞折柳以来说,不啻于是一次生命的革命洗礼。 牢房里的新生命,代表了新生,代表了未来,代表了希望! 学生中也出现了骚动。 热血的学生们震惊了。 竟然有一名孕妇被捕,在如此恶劣的牢房里诞生了一个小生命。 这让学生们愤怒且悲伤。 “有孩子在牢房出生了?” “竟然连孕妇都抓!” “这么糟糕的环境,孩子没事吧?” “可怜的孩子!” “放了孩子!” “放了孩子和妈妈!” “畜生不如!” 学生们情绪激动的喊起来。 看守们见状,知道不妙,他们试图用牢房里的惨烈景象恐吓这些学生的计划落空了,反倒似是收到了相反的效果。 “出去,都带出去!” “快点!” 看守们抬着枪,挥舞着鞭子,气急败坏的驱赶着学生们离开牢房走廊,将众人男女分开,临时关押在两个阴暗的房间里。 …… 程千帆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他一直冷眼旁观,他判断这些学生中,应该有一到两人是党内同志,就是他刚才关注到的那两人。 其中一人明显稚嫩,好在他的同伴很警惕,没有暴露。 程千帆此时已经得出了他的猜测,这应该是沪上红党学工委组织的一次行动,这些人在火车站附近集结。 他因为身上类似这些学生的穿着,再加上他的年龄和这些学生相仿,以至于被误抓。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这说明他因为内部出问题而被捕的可能性极低。 约莫一个小时后,不断的有学生被单独押出去盘问。 终于。 “你,出来。”一名看守凶神恶煞的进来,指了指躲在角落里很安静的程千帆。 “加油!” “不要怕,有我们呢。” 众学生纷纷上来安慰,为这个有些沉默的‘同伴’打气。 程千帆闷声不吭,跟着看守离开。 “他是哪个学校的?” “不是你们复旦的?” “啊,不是你们同济的吗?” 众学生傻眼了。 俞折柳心中一惊,他现在怀疑这个人是故意隐藏在他们中间的特务,这让他开始担心,脑子里开始回忆刚才自己刚才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 萨坡赛路的一个小旅馆里。 彭与鸥终于辗转同吴欢以及谢若男碰面。 按理说,他是不能够轻易同对方会面的,但是,‘火苗’被捕之事太严重了。 且吴欢以及谢若男作为‘火苗’小组成员,名义上也是属于他领导的。 ‘火苗’小组的信息属于高度机密,也只有彭与鸥本人才能够与他们接触。 当然,直到此时此刻,因为没有和程千帆接上头,吴欢以及谢若男依然不知道他们是‘火苗小组’的成员。 谢若男知道的信息非常有限。 也只有吴欢知道他们是被抽调到上海来加入一个特别潜伏小组,对方的代号是‘钱先生’,更多的情况,他也不知道。 “我是表哥。”彭与鸥与吴欢对上了接头暗号后,没有时间耽搁,直接问,“请详细说一说钱先生被捕的过程。” 吴欢不敢怠慢,详细讲述了两人在火车站外面目睹钱先生被军警抓捕之过程。 “你是说,敌人直接就冲着钱先生去了,将他包围,抓捕?”彭与鸥沉声问。 “是的。”吴欢回忆一下,说道,“钱先生应该也看到我们了,他认出了我们,隐蔽的摇了摇头,示意我们离开。” 彭与鸥揉了揉太阳穴,‘火苗’为何被捕,这依然是一个谜。 但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他此前猜测是南京红党那边出现问题,现在看来,可能性也较低。 敌人应该不知道‘火苗’是在火车站外面接头,不然的话,他们完全可以等到‘火苗’同面前这两位同志接头的时候再动手抓人。 彭与鸥仔细思忖,上海这边知道此事的只有他以及程敏,应该也没有问题。 南京那边现在看来,也大概率没有问题。 那么,‘火苗’为何会被捕? 是‘火苗’自身出了漏洞,被敌人盯上了? 这种可能性也比较低。 如果‘火苗’暴露了,敌人最可能的是不会立刻抓捕,更可能采取放长线钓大鱼的方式。 不过,也不排除敌人觉察到火苗是级别极高的特工,担心他逃脱,稳妥起见先抓了再审。 …… “不止是钱先生,军卡里面还抓了好多人。”一直沉默的谢若男突然说。 “恩?”彭与鸥惊讶问,“谢若男同志,你怎么知道的?” 谢若男小声说,“上了黄包车,我悄悄拿出小镜子看,看到卡车里还有其他人被抓了。” 吴欢非常惊讶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他只注意到谢若男很紧张,没有想到吴欢在紧张的不行的情况下,竟然还如此机警,悄悄的采取这种方式查探情况。 谢若男提供的这个情况,令彭与鸥既惊讶又不解。 敌人这是采取了大规模的抓捕行动? 为何他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下面的汇报? 蓦然,彭与鸥明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了。 他是仓促撤离的,住处也放置了‘危险’的警示,如果敌人确实是有行动,且抓捕了好些人,沪上红党其他同志很可能要找他汇报,但是,看到了示警,一时之间联系不到他。 同时,彭与鸥也在猜测,‘火苗’被捕,与敌人的这次大规模抓捕行动之间的关系。 莫非是误抓? 敌人在火车站附近采取大规模抓捕行动,‘火苗’同志运气不好,被敌人一锅端抓了去? 想到这种可能性,彭与鸥的心中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第223章 惊险至极(求订阅月票) 彭与鸥点燃一支烟。 他在考虑‘火苗’是适逢其会被‘误抓’的可能性有多大。 尽管只是猜测,但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让他对‘火苗’的安全多了几分期待。 一位在敌人内部隐藏如此深的功勋卓著的王牌特工,刚刚交到他的手中,若是就这么突然出事了,彭与鸥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相信,以‘火苗’的机智,如果是被误抓的话,他一定能够脱险。 问题是,如何能够完美的脱险。 对于‘火苗’这样级别的隐藏特工来说,是不能够沾染一丝一点的怀疑的。 这很难。 “你们暂时还住在这个旅馆,哪儿也不要去。”彭与鸥说,“还是那个号码,每天傍晚四点打电话过去,就说是姑苏来的表弟寻找刚刚打电话的穿蓝色大褂、芜湖口音的表哥。” “如果那边没有说话,直接挂了你们电话,就说明安全了。”彭与鸥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如果那边只是说帮你们记录,就说明情况暂时没有变化,如果那边骂骂咧咧说你们打错了,没有人打过电话,你们要立刻撤离。” 说着,彭与鸥写了个纸条,“如若是那种情况,你们去找这个人,此人会安排你们通过水路,暂时离开上海,去乡下避一避。” “明白。”吴欢点点头。 …… 这是贝当区郊外的一个房子。 程敏坐在窗前的书桌后椅子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有一只麻雀落在窗台。 好奇的看着窗内的人。 窗内的人看了一眼麻雀,惊得麻雀飞走了。 程敏的眼眶里满是泪水,想到弟弟被捕,可能此时此刻正在遭受敌人的严刑拷打,甚至是已经牺牲了,她的心,疼,疼的无法呼吸。 那是她的弟弟啊,那么优秀的弟弟! 程千帆被看守押着,来到了刑讯室的门口。 他不知道这道门后面等候自己的会是什么。 程千帆内心里苦笑一声,他想到过自己有可能某一天会暴露,会被捕。 却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 尽管猜到自己有被‘误抓’的可能。 但是,他不敢报以侥幸心理。 程千帆已经打定主意,若是敌人确实怀疑他的红党,甚或是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他会寻找机会自我牺牲,将一切危险在自己这里掐掉。 尽管他对自己经受严刑拷打有信心,但是,他不敢赌! 因为,他的身份太重要了,可以说他的脑海中掌握了大半个沪上红党、江苏省委的名单,还有杭城红党那边的情况。 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残酷和狡猾! 自己若是牺牲了,姐姐、若兰,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他现在最遗憾的是,没有来得及亲口对白如兰说一句,‘我们结婚吧’,没有见一眼可爱的小外甥。 …… 刑讯室的门被拉开,看守直接将他推了进去。 从昏暗的狱灯,一下子置身灯火通明的刑讯室,程千帆下意识的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遮挡灯光。 然后,他就看清楚刑讯室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此人的约莫四十岁左右,国字脸,不怒自威。 他的身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笔挺站立,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过来。 除了这两人之外,别无他人。 炭盆里的洛铁烧的通红,空气中有一股焦臭味和血腥味道。 地面上也是褐色的,这是干涸的血渍。 “我要求见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处的郑颋方长官。”程千帆说道,“再见到郑长官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郑颋方是特务处在淞沪警备司令部内部的负责人。 此人是处座的同乡。 说完这句话,程千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 听到这句话,齐伍露出笑容,他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程千帆,“郑颋方你是见不到了,自我介绍一下,本人齐伍。” 齐伍? 程千帆大惊,戴春风的贴身秘书、大管家! 此人是齐伍? 他怎会在此? “我不知道什么齐伍,在见到郑长官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程千帆没有理会,淡淡说道。 他是特务处高级特工‘青鸟’,他的身份不能够随便泄露,此人自说是齐伍,他又没有见过齐伍,他对此秉持怀疑。 “很好,很警惕。”齐伍露出欣赏之色,“叔玉,去,给‘青鸟’解开手铐。” 听到‘青鸟’这个代号从此人的口中说出来,程千帆表情一震,仔细的看了此人一眼,整个人的身体舒展下来。 盛叔玉摸出钥匙,帮程千帆打开手铐。 程千帆这才举起手敬礼,“职部见过齐主任!” 齐伍回了个军礼,“现在相信我的身份了吧。” 程千帆苦笑一声,“齐主任莫怪,潜伏工作环境复杂,属下不得不小心。” “我没有怪你,你的表现很好。”齐伍摇摇头,从座椅上起身,直接走到程千帆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好,被抓捕之后,表现的很冷静。” …… “齐主任,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被抓捕?”程千帆疑惑不解问。 “一个小误会。”齐伍说道,“有些人不安分,要组织无知学生去南京闹事,南京是什么,那是国府首都,是领袖所在,是先总理陵寝所在,岂能受到惊扰。” “你小子运气不太好,被误抓了。”说着,齐伍盯着程千帆的眼睛,“你同这一群学生呆在一起,对这些人你怎么看?” “无组织,无纪律,不像是经过严密组织的行动,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愚昧至极。”程千帆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摇摇头说道。 “属下被押来刑讯室的时候,这些人还鼓励属下,对于属下这么一个陌生人的出现,这些人竟然没有引起太多的警惕,实在是可笑。” “依你所看,其中有没有红党?” “属下一直在尽力隐藏自己,以免被这些人所关注,不过,属下也有暗中观察,这些人应该多是无知学生,其中或许有红党,但是,隐藏较好。” “我不要听这些,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以你的直觉回答我。”齐伍表情严肃,问道。 “有!”程千帆没有丝毫犹豫,“以属下在巡捕房抓捕红党的经验,这样的行动,红党会安排一两人在其中暗中引导,这是他们的行事习惯。” …… 齐伍点点头,却是没有继续追问‘红党’之事,“你部的电台怎么回事?一直联系不上。” “坏了。”程千帆苦笑一声,“属下正在想办法。” 电台是真的坏了,有一个极容易损坏的零件坏了。 如若不然,听齐伍言语,南京方面应该有来电联系,却没有联系上。 若非电台坏了,他也不会不知道齐伍来沪之事。 齐伍点点头,他也猜测应该是电台坏了。 “怪不得呢,我来之前一直联系你部,联系不上。”齐伍微笑说,“却是没想到刚到上海,就看到你在火车站外被抓捕,你小子,这运气也太坏了。” 程千帆挠挠头,苦笑一声,似乎是感叹自己的运气糟糕。 他的内心却是犹如惊涛骇浪。 他万万没想到,齐伍竟然突然来沪上,并且在火车站看到他被军警误抓。 程千帆的后背惊出冷汗。 若非自己被军警误抓,那么,他肯定会如约同吴欢以及谢若男接头,那么,岂不是正好被突然来沪的齐伍看个正着?! 以齐伍的狡猾和老辣,绝对会立刻产生怀疑,这几乎就意味着他的红党身份要暴露! 第224章 授勋(求订阅月票) 从民国十九年在翔舞同志身边开始革命工作,现在是民国二十五年。 程千帆参加革命工作六年了。 如果追溯到民国十五年,他十一岁的时候,第一次为父亲程文藻以及其他叔叔伯伯开会放哨、送情报开始计算,他参加革命工作十年了。 期间经历过民国二十年之沪上腥风血雨、其后回到浙江祖父身边呆了一段时间。 及至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肄学回浙,祖父去世之后再度回到上海工作,加入特科,面对国府方面之残酷大搜捕,长期潜伏工作的刀光血影,遇敌战斗的枪林弹雨。 在如此漫长而卓绝的革命生涯中,这一次看似并没有太多危险气息的事件,却是他距离暴露和牺牲最近之数次之一。 如若军警再晚一分钟出现,他按照原定计划接头,现在应该已经在这个刑讯室遭受严刑拷打了。 此次之事,用‘死里逃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程千帆在自我检讨,选择在火车站接头,这个接头计划本身值得商榷。 若非他素来谨慎,事先向特务处以查探疑似日特在火车站活动之情况为由提前备案,即便没有被齐伍发现,但是,被军警抓捕之后,此番也将面临暴露之危险。 …… “齐主任,您此次来沪上?”程千帆露出不解的神情问道。 “说起来,我来上海,与你此前汇报的情报有些关系。”齐伍沉声说道,“你此番在火车站侦查,可有所发现?” “属下惭愧,属下研判此番可能上了日人的当了,跟踪此人多时,并无发现。”程千帆说道。 他此前向南京总部汇报,被监控之百草药铺的日特在火车站附近活动,推测对方是来此接人的,故而前来火车站跟踪查探。 “不是你的情报有误,是敌人太过狡猾。”齐伍摇摇头,“日人暗度陈仓,此人已经通过水路抵达沪上。” 程千帆露出惭愧和懊恼的神情,“日人狡猾。” “说起来,此人与你也是旧相识呢。”齐伍微笑说,“杭城的日本商人三本次郎,你还有印象吗?” “竟然是他!”程千帆惊讶不已,“属下记得此人,处座曾经说过,此人是日人在杭城之日特头目,且此人背后与日本国贵族川田家族关系匪浅。” “确实如此。”齐伍点点头,“总部得到的情报,影佐英一被杀之后,川田家族推荐了三本次郎来沪上,将出任沪上联合特高课主官。” …… “联合特高课?”程千帆皱了皱眉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个月,我方在日人内部发展的内线暴露,此事引起日本陆军宪兵机关之警觉,日本陆军宪兵机关向内务省提出特别申请。 鉴于宪兵不熟悉跟踪、侦查等业务,故而要求调派特高课专业警察担任顾问指导,与宪兵组成‘联合特高课’,对抗日活动以及日人内部反抗势力进行打击。”齐伍解释说道。 程千帆明白了,这个所谓的‘联合特高课’是一个联合机构,既有特高课原先之职能,同时与日军宪兵机关合作,对日人内部进行监控。 “特高课是影佐祯昭的地盘,他会容许三本次郎来分解他的权利?”程千帆提出自己的疑问。 “三本次郎只是联合特高课上海方面的第二主官,实则是受到影佐祯昭的领导的,影佐祯昭将会全面负责整个沪上、江苏以及浙省的特高课工作,三本次郎来沪,据说是得到了影佐祯昭的认可的。”齐伍说道。 他没有解释更多,实则这是日方特务机关内部的争权夺利,影佐祯昭获得了更大之权利,但是,他在上海的权利却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 当然,这也只是特务处南京总部的猜测,影佐祯昭能够认可三本次郎当副手,也许这两人反而会合作无间,进一步加强沪上日特之工作效率也说不定。 “你在日人内部的关系在特高课,而三本次郎是与你相识。”齐伍表情严肃,说道,“处座希望你能够与三本次郎多多亲近。” …… 得知三本次郎将会履新沪上,戴春风大喜。 ‘青鸟’在杭城之时,营救川田家族之嫡子川田笃人有功,并且因此与川田家族的家臣三本次郎攀上了关系。 这意味着‘青鸟’在日人内部,将有机会获得更进一步的重视和信任。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你务必要小心,三本次郎此人之狡诈远在影佐英一之上。” “多谢主任关心,属下谨记主任之教诲,定当谨慎应对。”程千帆露出感激之情,表情认真说道,在杭城时候,他就对三本次郎印象深刻,这是一个老牌日特头目,有着极为丰富之特务工作经验,其人更是无比狡猾。 “你的能力,处座与我都是极为欣赏和信任的。”齐伍微笑着,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万事小心。” “是!”程千帆敬了个礼。 …… “叔玉。”齐伍拍拍手。 程千帆看到这个年轻人从刑讯室的桌子捧起一件东西,赫然是一套军装。 “换装吧。”齐伍微笑说,“这是从警备司令部借来的军装,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尺寸。” 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他没有问为什么,二话没说脱下身上的长衫和布鞋,换上了崭新的国军军装和马靴。 竟然极为合身。 程千帆暗暗惊叹于齐伍之细心。 “好,很精神,好一个国之干城。”齐伍抚掌笑说,随即他面容一肃,“程千帆上尉!” “属下在!”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立正,敬礼。 “委座均令。” 啪的一声,程千帆立正,稍息。 旁边的盛叔玉也是立刻毕恭毕敬站好。 “兹有国军上尉程千帆,于抓获日特远藤博潜伏小组之案,及查缉杭城警备师一部通日之案中,表现卓著,特颁发二等云麾勋章,以示嘉奖。” “希程上尉千帆,再接再厉,精诚合作,以无畏、英勇、忠诚之精神报效党国!”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 “此令!” “忠于领袖,效忠党国!”程千帆敬礼,表情严肃,朗声说道。 “很好。”齐伍从一个木盒中取出云麾勋章,亲自为程千帆佩戴好,更是帮他整理了绶带,露出高兴的笑容。 “千帆,处座对你非常欣赏,更是亲自为你向委座请功,委座闻听你之功勋,也是颇为高兴,夸你为浙江年轻俊才。” “委座厚誉,处座垂爱,主任栽培。”程千帆立刻再次敬了个军礼,“属下自当以竭诚之态度,效忠领袖,忠于处座,忠于主任。” “放松点,不要紧张。”齐伍微笑着,“你是不知道啊,闻讯杭城警备师343团通日之事,委座极为震怒,言语中对于发现此惊天大案之我部,更是颇多赞誉。” 说着,他再次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好小子,干得不错,给江山入争脸了。” “属下无时无刻不以处座、主任等江山前辈为榜样,谢处座和主任之榜样教诲。”程千帆认真说道。 “好!”齐伍抚掌,“处座与我都很看好你,当不骄不躁,继续努力。” “是!”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 第225章 总部训斥(求订阅月票) 对于程千帆,盛叔玉是羡慕的。 二十一岁便获颁二等云麾勋章,这在国府尚属首次。 便是他,迄今为止也没有获得过云麾勋章。 不过,盛叔玉并没有妒忌,他知道对方这枚勋章是实至名归。 杭城警备师所部通日之案,震惊军部,直达上听。 江浙是国府的税源所在,倘若日人对浙江动手,关键时刻国军一个装备精锐的整编团临阵投敌,对于战事之影响堪称恶劣。 程千帆两个月前刚刚铨叙上尉军衔,短期内军衔是无有可能再升。 按照任官条例,军衔的晋升受“停年”的严格限制。 所谓“停年”,就是某一军衔必须停留的年数,也就是最低任官年限。 按规定,各级停年为:少尉升中尉1年半,中尉升上尉2年,上尉升少校4年,少校升中校3年,中校升上校3年,上校升少将4年,少将升中将3年,中将升上将用选升。 要知道,特务处处座戴春风此时也只是铨叙中校军衔。 齐伍、余平安等人也只是铨叙少校军衔。 便是他盛叔玉,此时也只是同程千帆平级,是铨叙上尉军衔。 程千帆立此大功,军衔升无可升,只能授勋酬功。 当然,立下功劳的人多了去了,授勋酬功的又有几人? 程千帆能获授勋,其人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学生、浙省人,烈士子女,其祖父更是同盟会元老党员,此中缘由自不足为外人道也。 …… 齐伍安排盛叔玉亲自送程千帆离开龙华警备司令部。 “我尝听姐夫夸赞与你,言说得了一个好学生。”盛叔玉不苟言笑,“今日得见,所言非虚。” 姐夫? 学生? 程千帆立刻明白此人是谁了,盛叔玉,余平安的小舅子,年少成名,特务处王牌特工之一。 民国二十二年,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总干事杨宏甫被刺之案震惊沪上,据说盛叔玉便参与此案,立下功劳。 “老师谬赞了。”程千帆微笑说,“盛兄之名,小弟如雷贯耳,小弟还需要多多向盛兄学习。” “哈哈,希望你我有共事之机会。”盛叔玉伸出手,两人握手,“保重!” “盛兄,保重!” 程千帆一袭长衫,风度翩翩,与盛叔玉挥手作别。 …… 离开龙华警备司令部,程千帆伸手招了辆黄包车。 放下车棚,程千帆整个人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包袱。 此番堪称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在思考。 齐伍言说此番来沪之行,是为了阻止‘无知学生’去南京闹事,兼与他会面,详谈告知三本次郎来沪之事,兼亲自给他颁发勋章。 此间事了,齐伍将会连夜返回沪上。 不过,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齐伍这般的特务处高层来沪,再怎么警惕都不为过。 此外,吴欢以及谢若男亲眼目睹他被抓捕,不出意外的话,他被捕之事已经为彭与鸥方面知晓。 还有姐姐,姐姐应该也收到了他被捕的情报,一定很是担心。 ‘火苗’被捕,牵扯极大。 彭与鸥、程敏等人定然已经启动撤离方案。 程千帆有些烦躁,刚刚和组织上取得联系,他不希望因此再度同组织上失联。 且他被捕之事的内情,需要即刻向组织上进行汇报。 不过,尽管内心焦急,程千帆依然没有试图冒然寻找组织,他直接坐车回了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捕厅。 然后,他就看到了蔫蔫儿的何关。 虽然已经确定要去江苏省保安团投军,不过,去期未至,何关依然还要来巡捕房上班。 “呦,程副巡长亲自来上班了?”何关阴阳怪气。 “你自己心里不舒服,别拿我出气。”程千帆不惯他的臭毛病,扔了一支烟过去,“风平浪静?” “托程副巡长的福,除了抓了几个小偷、檀香山路有不法分子聚集被驱散,一切风平浪静。” “说说,你和那黄同学怎么样了?牵手没?”程千帆挤眉弄眼,一句话就燥的何关脸红,呐呐不敢言。 小样,还治不了你了,看着何关逃一般避开了,程千帆冷笑不已。 两个小时后,程千帆点卯下班。 …… 夜色深深。 安纳金路。 沪上红党的一处安全屋。 程敏摘下耳套,拿出密码本,仔细的将电文译出。 在傍晚时分,她赶来此地同彭与鸥会面。 彭与鸥也已经同其他同志取得联系,得知沪上红党学工委方面组织学生去南京游行请愿,总计二十三名学生在火车站附近被敌人逮捕之事。 两人研判‘火苗’因为此事被军警误抓的可能性极大。 随后,以两人的名义向西北总部去电,汇报了‘火苗’被捕之事。 现在,总部回电了。 ‘农夫’同志亲自签署的电文。 回电中,‘农夫’同志措辞极为严厉。 要求沪上红党想尽办法查清楚‘火苗’被捕之事的缘由,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之。 同时对‘火苗’的上线彭与鸥同志提出严厉批评。 “为何在人流密集的火车站接头?” “为何安排‘火苗’亲自接头?” 同时,对于沪上红党学工委的此次行动提出了批评。 “事不密,浩浩荡荡!乱来!” 这是极为严重的批评了。 “是我的责任,我向总部检讨。”彭与鸥面色沉重。 ‘火苗’去火车站与吴欢、谢若男两组员接头之方案计划,是彭与鸥制定的。 ‘火苗’只是按照计划执行。 彭与鸥的考虑是吴欢以及谢若男对上海不熟悉,且其中一人是经验不足的新同志,火车站特务云集,容易出纰漏,若是两人在火车站出事,影响甚大。 考虑到‘火苗’经验丰富,擅长随机应变,由‘火苗’亲自接应两人,安全有保障。 却是没想到出了意外,导致‘火苗’被捕。 程敏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弟弟被捕,她无比痛心,要说对彭与鸥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事已至此,闹矛盾于事无补,只能强压悲伤,一起想办法。 ……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谁?”彭与鸥手握短枪,站在门后,程敏也从小坤包中摸出小手枪,严阵以待。 门外人说话,对上了暗号,听出是邵妈的声音,彭与鸥松了一口气,赶紧开门。 “情况怎么样?”彭与鸥立刻问。 邵妈是乔装打扮出去打探消息的。 “钱先生,钱先生。”邵妈满头大汗,接过程敏递过来一杯水,喝了一口水,急切说道,“我看到他从巡捕房下班了!” 闻听此言,程敏啊呀一声,身形晃了晃,直接歪在了椅子上,几近喜极而泣。 第226章 团圆饭(求订阅月票) “老彭,不能去!” “不行!” 说‘老彭,不能去’的是邵妈。 说‘不行’的是程敏。 彭与鸥要即刻去见程千帆,程敏以及邵妈立刻阻止。 邵妈的意思很明确,‘钱先生’安然无恙,这是好事。 但是,毕竟‘钱先生’被敌人抓捕过,虽然现在没事了,但是,谁也不知道被抓捕期间发生了什么,不清楚‘钱先生’为何会被释放。 彭与鸥是沪上红党重要负责人之一,身份太过重要,绝对不能以身涉险。 程敏的思虑同邵妈一样。 作为姐姐,她坚决相信自己的弟弟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但是,作为程敏同志,她必须严格执行组织纪律: 有同志被捕后获释,再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要谨慎,确认安全之前,不能轻易接触。 “我了解钱先生,他是不会出问题的。”彭与鸥沉声说道,“我是最合适去见他的。” 在场三人中,邵妈只知道程千帆是‘钱先生’,但是,并不知道程千帆的真正代号‘火苗’。 , 只有彭与鸥以及程敏是知道‘火苗’的全部情况的。 甚至可以说,目前这种情况下,在整个沪上,只有彭与鸥以及程敏才有权限直接接触‘火苗’。 此外,若要严格依照组织纪律,此前彭与鸥安排邵妈去巡捕房外侦查、打探消息,这也属于冒险和不允许的。 因为,这等于是令邵妈知晓了程千帆的红党身份。 当然了,邵妈因为在彭与鸥身边工作的原因,程千帆此前多次秘密会晤彭与鸥,她虽然没有见过程千帆的面,但是,却是知晓很多细节。 所以,目前这种情况下,彭与鸥以及程敏不适合出去露面,只有邵妈是最合适出去打探消息的,只能说是紧急情况之下的权宜之计。 “老彭,我去吧,我去见‘钱先生’。”邵妈说道。 “你不合适。”彭与鸥摇头,“就这么定了,我去。” “我去!”程敏语气坚定说道。 “绝对不行!”彭与鸥摇头,他不能让女同志冒险,且‘火苗’被捕之事,他负有主要责任,此行有风险,他当仁不让。 “我去见‘钱先生’。”彭与鸥斩钉截铁说道,他看了看手表,“五个小时,算上会面、来回时间,最迟五个小时,五个小时内我没有回来,你们即刻转移。” 尽管他相信‘火苗’对党的忠诚,相信‘火苗’没有问题,但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这是组织纪律。 “我去。”程敏坚持说道,她看了一眼邵妈,“邵妈,请你回避一下。” 邵妈看了看程敏,又看了看彭与鸥。 “邵妈,你去门外把风。”彭与鸥沉吟片刻,点点头。 邵妈没有说话,直接出门而去。 …… “彭书记,我去吧。”程敏咬了咬嘴唇,“程千帆,是我弟弟。” 停顿了一下,她露出一抹笑容,“亲弟弟。” 彭与鸥震惊了,这是他所不知道的情况,程敏竟然是程千帆的亲姐姐! 震惊之余,彭与鸥内心涌起了愧疚之情。 因为他的工作失误,使得‘火苗’被敌人抓捕,他完全可以想象这个消息对于程敏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两人此前讨论此事的时候,程敏一直表现的很平静,甚至连一句埋怨都没有。 “巾帼不让须眉啊。”彭与鸥感叹说道,“程敏同志,我要向你道歉。” 程敏微笑着,没有说话,她默默接受了彭与鸥的道歉,以姐姐的身份。 “彭书记,我去吧。”程敏拿起小坤包,“没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了。” 彭与鸥重重点点头,程敏是‘火苗’同志的姐姐,这个理由他无从反驳。 “五个小时,五小时内我没有回来,大家要立刻转移。”程敏伸手挽了挽刘海,轻轻说道。 姐姐对弟弟有信心。 但是,这是严格的组织纪律。 作为程敏同志,她不得不保持对‘火苗’同志的警惕和怀疑。 作为姐姐,她去见弟弟,这就是最大的信任。 “程敏同志,你知道去哪里找寻‘火苗’同志吗?”彭与鸥问,“我不同意直接去他的住处,那里太危险了,我们不能确保敌人没有在他的住处监视。” “彭书记你打算去哪里找‘火苗’?”程敏问。 彭与鸥不说话了,他是打算冒险去程千帆的住处的,他自己可以冒险,却不能允许其他同志冒如此大的风险。 “我知道他在哪里。”程敏昂着漂亮的下巴,说道。 姐姐知道,弟弟会在那里等她! …… 时间往前回溯三个小时。 下了班后,程千帆直接开车离开。 在一个隐蔽的巷口,程千帆下车,穿着同程千帆相仿的李浩驾车离开。 程千帆步行穿越了巷子,在另外一条街出来,叫了辆黄包车。 “八里桥路,沈大成糕点铺子。” “好嘞,您坐好。” 到了糕点铺子,程千帆付了车钱,令车夫离开。 叮铃铃。 风铃响起,程千帆推门而入。 “你好,来两斤绿豆糕。”程千帆微笑说。 “好嘞。”胖胖的店员正在发呆,看到来生意了,站起来忙活,却是看到了顾客面貌,露出欣喜的表情,她认出来了,这样外貌出众的男子,便是只来过一趟,也是难以忘怀的。 熟练的包了两斤绿豆糕,递过去的时候,胖胖店员疑惑问,“先生,你上次不是说不爱吃绿豆糕么?” “现在喜欢吃了。”程千帆温润一笑,点点头,拎着包扎好的糕点离开。 风铃响动,背影渐渐消失不见了。 …… 离开糕点铺子,程千帆再次招了一辆黄包车。 “新河头菜场。” 新河头菜场在亚田南路。 天色稍晚,有些摊贩已经收摊。 程千帆径直朝着菜场西南角走去。 他的每一个安全屋的设置,不仅仅会重点考虑安全性。 对于安全屋周边之生活环境,他也尽可能的去熟悉。 新河头菜场有哪几家的菜新鲜、不缺斤少两;有哪几家收摊比较晚,他都一清二楚。 当然,菜场有几个门,哪个门最方便撤离,他更是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西南角这几家摊位还在。 “刀鱼多少钱一斤?”程千帆问一个鱼摊主人。 “便宜了,三角钱一斤,您瞧瞧我这鱼,活蹦乱跳的。”摊贩抓起一条鱼,鱼在他的手中竭力挣扎,蹦跶,这让摊贩很高兴,炫耀说,“瞧瞧,来几条?” 说着,熟练的拿起秤,好像买卖已经成交。 “两角五,来两条。” “两角八。” “两角七。”程千帆说道。 摊贩做出一副发狠的样子,“好吧!不赚钱,图个干净利索。” 程千帆微笑着,这刀鱼,在延德里那边的菜场,差不多是两毛五一斤,贵了两毛钱。 付了钱,拎着两条鱼离开,身后传来了摊贩同孩子们的声音,炫耀说今晚给孩子们多买倆窝头,孩子们欢呼起来。 程千帆继续闲逛,买菜。 …… 从新河头菜场步行来到了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 看着打扫的很干净的房子,程千帆露出笑容。 前些天姐姐在这里住了一晚,临走前帮忙打扫了一番。 他买了刀鱼,白虾,豆腐,绿豆芽,芹菜,香干,毛豆和酱菜。 洗了手,程千帆开始在灶台忙碌。 他做了五道菜: 清炖刀鱼。 白虾豆腐。 清炒绿豆芽。 芹菜香干。 还有一道糟毛豆。 糟毛豆是父亲程文藻最爱的下酒菜。 白虾豆腐是妈妈苏稚芙喜欢吃的。 清炖刀鱼是姐姐爱吃的。 也是他最后做的一道菜。 锅子在灶台上咕嘟咕嘟冒泡,空气中散发出令人口舌生津的鲜香味。 将最后这道清炖刀鱼装盘,程千帆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 咔擦。 房门打开的声音。 系着围裙的程千帆抬头看,就看到拎着小坤包,额头细密汗珠的姐姐。 姐姐看着她,眼眸散发光芒。 今天的事情,姐姐痛彻心扉,她以为自己要失去弟弟了。 “吃饭了,姐。”程千帆将清炖刀鱼放在餐桌上,一边解围裙,一边微笑着,说。 程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这几道菜,又看了眼弟弟。 看了眼弟弟,又看了眼桌子上的菜。 还有桌上那用油纸包裹的绿豆糕。 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精致漂亮的脸颊滑落。 “欸,姐,帮我一下。”程千帆说道。 “笨手笨脚。”程敏擦拭眼角,她轻轻放下坤包,走到弟弟身后,帮他解开围裙。 桌子上摆了四副碗筷。 这是一桌团圆饭。 弟弟用勺子给妈妈的碗里舀了豆腐。 姐姐给爸爸的碗里夹了糟毛豆,酒盅里倒了酒。 白炽灯下,姐弟俩坐在饭桌前吃饭的影子拉长了,长长的,像是一根暖暖的丝线。 第227章 去电总部(求订阅月票) 时间紧迫,就连温情都是奢侈的。 姐弟俩很快吃完晚餐。 “‘火苗’同志,我谨代表组织与你进行谈话。”程敏表情严肃,“请如实、详细向组织汇报你被捕前、被捕时、被捕后及至被释放之过程,无撒谎、无隐瞒!” “是。”程千帆点点头。 他详细的汇报了自己在火车站外等候,被军警突然抓捕、向吴、谢两位同志示警令其撤离。 此后被抓捕至龙华监狱,在监狱中所见所闻,特别是详细介绍了有一个婴儿在牢房出生的事情。 “翠敏还活着?孩子出生了?”程敏激动的问。 “我仔细听了狱中同志们的说话声,确实是有一个男婴儿刚刚出生,孩子起名叫做谢思明。”程千帆说道,“推测应该是葛翠敏同志与谢文章烈士的遗腹子。” 程千帆觉察到程敏无比激动,猜测葛翠敏同志与姐姐的关系不一般,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 即便是自己的同志,有些事情也不能乱打听。 “太好了。”程敏点点头,高兴的说,“你的判断有道理,很大可能是葛翠敏同志的孩子出生了。” 旋即,程敏露出悲伤的神情。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能够理解姐姐的心情,烈士的遗孤在血腥的牢房内出生,他的心中也是极为难受。 他当时就在监狱,感受比程敏来的更加深切,更加痛苦。 …… 程千帆继续汇报情况,讲述了在刑讯室见到了齐伍以及盛叔玉,齐伍向他通报了三本次郎即将履新沪上之事。 以及齐伍向他办法二等云麾勋章,并最终离开龙华警备司令部返回巡捕房的过程。 听闻程千帆被军警逮捕的时候,齐伍就在火车站外面,正好目睹这一切,程敏也是心惊胆战: 再晚几秒钟,弟弟就要同吴欢以及谢若男接头了。 端地是险之又险。 她真的是差点就失去了弟弟! “‘火苗’同志,根据你的观察,被捕的学生中的我党同志,有无暴露之可能?”程敏问。 “很危险。”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敌人在火车站附近抓捕如此众多学生,显然是事先得知情报,学生中,甚至是沪上学工委内部极有可能有敌人之内线。” “此外,齐伍是特务处著名头目,此人极为狡猾,手段残忍。” “‘火苗’同志,对于齐伍来沪之事,说说你的看法。”程敏继续问。 “据我推测,情况很可能如齐伍所说,是为了阻止学生去南京游行之事,同时因为‘青鸟’小组电台出了问题,兼来沪上与我通报三本次郎之事。”程千帆停顿了一下,“我有一种直觉,齐伍在向我示好,故而他亲自来沪上为我颁发勋章。” “甚至,为我颁发勋章,才是齐伍此行的主要目的。” 不是程千帆自傲和自恋,他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三件事中,齐伍对亲自向他颁发勋章之事是最重视的。 程敏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这些情况她要向彭与鸥汇报后,两人共同讨论,并且向西北总部去电汇报。 …… “‘火苗’同志,你确认刚才所述无隐瞒,无撒谎,所述情况均属如实、客观?”程敏表情严肃问。 “我确认。”程千帆表情认真,点点头。 “‘火苗’同志,此事我会向彭与鸥同志汇报,联名向总部汇报。”程敏露出释然的微笑,以她的判断,弟弟所述的情况是真实的,逻辑清楚,很合理,且经得起考察,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同志们最怕的不是被捕,而是脱险后有些事情说不清楚、造成误会。 “我相信组织上会给我客观、公正的评价,‘火苗’一颗红心忠于党,经得起考察。”程千帆沉声说道。 “‘火苗’同志,你有权利向总部去电,你有什么需要向总部汇报述说的吗?”程敏问。 不仅仅她和彭与鸥要联名向总部去电,程千帆作为直属于总部的王牌特工,是有权利和资格直接和总部联系的。 “我请求总部慎重考虑组建‘火苗’小组之事。”程千帆沉吟片刻,咬了咬牙说道,“我的身份极为隐秘,但是,现在知道我身份的同志太多了。” 不是他畏难和贪生怕死,也不是他不相信其他同志,而是经过此事,程千帆真的觉得成立‘火苗小组’弊大于利。 且他从参加革命工作以来,一直都是身份极为神秘,在特科内部也是最隐秘的王牌特工。 单线联系,独来独往,这也正是他在去年的大搜捕中能够保存下来的最根本的原因。 叛徒李香君供述出包括‘竹林’同志在内的特科多名同志,造成特科几近全军覆没之毁灭性损失。 但是,敌人却一直没有抓住‘陈州’,便是因为他的身份只有特科领导‘竹林’同志一个人知晓,叛徒李香君只知道‘陈州’这个代号,并没有见过他。 不然的话,他已经在去年的大搜捕中被捕、牺牲了。 程敏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我会将你的意见如实向总部汇报的。” 程敏看了看时间,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姐,这个安全屋,我不会再来。”程千帆说道,“这里还是留给你备用。” 程敏没有拒绝,这本就是她此前就同意的,而且她知道弟弟的脾气,她是无法再拒绝的。 姐弟两人握手道别。 “弟弟,保重。” “姐姐,一定要注意安全。”程千帆将用油纸包好的绿豆糕递给姐姐。 姐姐接过绿豆糕,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眼神温柔,随即转身开门,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 安纳金路。 彭与鸥来回踱步,不时地掏出怀表看时间。 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再过半小时,如若程敏同志还没有回来,他与邵妈就要考虑撤离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谁?”邵妈警觉问。 程敏低声说出约定好的暗号,邵妈立刻开门,程敏闪身而入。 看到程敏安然归来,彭与鸥长舒了一口气,神情振奋: 程敏回来了,也基本表明‘火苗’同志是安全的。 “我在外间放哨。”邵妈不用程敏开口,就主动说道。 程敏与彭与鸥到了内间,她拿起桌子上给她准备的凉白开,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擦拭了嘴角,开始汇报情况。 彭与鸥的表情连连变化。 他为葛翠敏同志依然活着,并且孩子已经出生而高兴。 也为诸多进步学生被逮捕而难过。 更为‘火苗’同志竟然险些被齐伍亲眼目睹火车站接头之事而震惊和后怕。 同时对于沪上日特将成立‘联合特高课’之事警觉。 三本次郎是‘火苗’同志的‘熟人’,这是好事,同时却也意味着‘火苗’同志的隐蔽环境更加恶劣而担心: 根据‘火苗’同志所述,‘联合特高课’不仅仅对外抓捕抗日志士,还有着对内监视日人内部的功能,这无疑会使得‘火苗’同志将面临更加残酷的环境。 “是我的责任,安排‘火苗’同志在火车站接头,我要负主要责任。”彭与鸥沉声说。 事情已经清楚了,‘火苗’同志是被敌人误抓。 若非‘火苗’同志素来谨慎,提前在国府特务处那里报备,有充分的理由令齐伍没有产生怀疑,‘火苗’同志就危险了。 “彭书记,‘火苗’被捕之事的内情已经十分清楚了,我提议以你我的名义向总部去电,详陈此事。”程敏说道。 “可以。”彭与鸥沉声说道。 程敏书写了电文,彭与鸥审阅之后,又拿出铅笔加了一段话,这是彭与鸥自己向总部做出的检讨。 随后,程敏从房内取出电台,向西北总部发报。 发完这则电文,程敏又代‘火苗’同志向总部同样去电一则。 关于‘火苗’去电总部之事,陈敏没有告知彭与鸥,不是不信任彭与鸥,也不是要隐瞒。 按照组织纪律,‘火苗’有权向总部去电,这是直属于总部的王牌特工‘火苗’与总部之间的联系,彭与鸥没有权限知晓: 彭与鸥虽然是‘火苗’的上线,但是,这属于总部安排彭与鸥代为领导‘火苗’。 ‘火苗’的组织关系在总部,在‘农夫’同志那里,甚至是属于‘翔舞’同志之直管特工。 电报发出后,两人焦急的等待。 大约一个小时后,总部回电了。 第228章 总部电令(第3更求订阅月票) 彭与鸥手中握着已经译出的电文,眉头紧锁,沉思良久。 总部发来的这则电文,言简意赅,就三句话。 第一句话:撤销‘火苗’小组。 第二句话:大表哥与‘火苗’单线联系,二人可商讨,安排一位联络员。 第三句话:吴(欢)、谢(若男)二人调回西北总部,曹(宇)留沪,不得再与‘火苗’发生任何联系。 大表哥是彭与鸥的代号。 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句话,后面两个安排,都是配合撤销‘火苗’小组而做出的应对之举。 总部做出撤销‘火苗’小组的决定,客观的说,这是彭与鸥始料不及的。 ‘火苗’小组的成立,在彭与鸥看来是多有裨益的,两到三名帮手,可以更好的配合‘火苗’工作,实现‘火苗’这个王牌特工之最大价值。 不过,思索良久,彭与鸥长叹一声,“到底是总部,不愧是‘农夫’同志,经验丰富、心思缜密,考虑问题更加全面、合理。” “是我考虑问题不周全。”彭与鸥对程敏说,“‘火苗’小组本身,最重要的就是‘火苗’,而重中之重是‘火苗’的安全。” “任何可能增加‘火苗’暴露之可能的动作,都要尽量避免,有了组员,知道‘火苗’身份的人越多,‘火苗’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 “是的,单线联系,确实是相对最安全的。”程敏点点头,表示赞同。 彭与鸥点燃一支香烟,“吴欢、谢若男两位同志见过‘钱先生’,他们确实是不适合继续留在上海,曹宇还没有来得及加入‘火苗’小组,他只知道组织上有新任务,对于其他都不了解,可以继续留在沪上。” “程敏同志,我表态,同意总部的正确决定。”彭与鸥说道。 程敏作为电报员和译电员,她是第一时间知道电文内容的,总部的来电中,虽然没有直接对彭与鸥再度提出批评,但是,电文内容不亚于直接批评。 这等于是直接推翻了彭与鸥打算围绕‘火苗’打造一个王牌特工小组的计划。 她担心彭与鸥会难堪,情绪上无法接受。 不过,彭与鸥的表现令程敏敬佩。 他也许对总部的命令一开始不太理解,但是,并没有将这种不理解转化为愤怒。 而是冷静下来,认真思考总部这么做的原因。 彭与鸥最终意识到,他同‘农夫’同志在领导‘火苗’的工作之方式上最大的区别,或者可以直接说是差距在哪里。 彭与鸥考虑给‘火苗’增添帮手,这些组员既是‘火苗’的帮手,也有着保护火苗的任务。 他的初心是好的。 但是,‘农夫’同志的考虑最直接和敏锐,‘火苗’不需要帮手,他自己独来独往最安全! 知道‘火苗’身份的人越多,越危险! 他是真心佩服,感叹‘农夫’同志盛名之下无虚士。 彭与鸥没有因为自己‘丢了面子’而难堪,他难受的是自己工作没有做好,险些令一位同志身陷险境。 地下工作不好做,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的工作环境更是无比恶劣、残酷,半点错误都要不得。 出了错,就是鲜血和牺牲的代价。 尽管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甚至可以说是‘虚惊一场’,但是,彭与鸥依然是自责不已。 …… 第二天。 马思南路,彭与鸥的家中。 “‘火苗’同志,我郑重向你道歉。”彭与鸥给程千帆倒了一杯水,语气诚恳说道。 “彭书记,这次事件只是意外,谁也没想到齐伍会突然来上海,更没有想到我竟同学工委的行动撞在了一起。”程千帆说道。 “是啊,是意外。”彭与鸥点点头,“但是,意外是可以用充分的准备工作去规避的。” 说着,他摇摇头,“我昨晚临睡前都在思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然梦到因为我的工作失误导致你出事,直接把我惊醒了。” 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做噩梦惊醒,不理会就是了,但是,工作没有做好,导致同志牺牲,脑袋可是长不回去的。” 彭与鸥拿起茶杯,“‘火苗’同志,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程千帆无奈,只能同彭与鸥碰杯。 彭与鸥是执拗的脾气,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很坦诚而直接的一个人。 光明磊落! …… “对于总部指示我们可以安排一个联络员,你怎么看?”彭与鸥问。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思考。 组织上已经在安排吴欢以及谢若男前往西北总部之事。 ‘火苗’小组另外一个原组员曹宇,此前只是接到组织命令说有可能有新的工作安排,其他的情况并不知晓。 彭与鸥、姐姐程敏、邵妈,此后沪上只有此三人知道他的红党身份。 总部安排程敏担任他的紧急联系人。 彭与鸥是他的上线。 “彭书记,我觉得邵妈正合适。”程千帆说道。 “好,那就是邵妈了。”彭与鸥点点头。 他也是考虑选择邵妈担任联络员的,只是他决定先听听程千帆的意见。 也许‘火苗’同志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呢? 经过此番之事,彭与鸥自我总结,他得出的结论是。 不谈别的,只谈潜伏工作。 在潜伏工作之专业性上,他是不如‘火苗’的。 所以,他会在此后同‘火苗’工作中,涉及到潜伏工作的安排事务上,他会尽量多询问‘火苗’的建议。 两人一致同意,邵妈担任两人之间的联络员: 邵妈是老同志,革命意志坚定,斗争经验丰富,且一个老妈子,不太会引人注意。 最重要的是,邵妈知道程千帆的身份。 考虑到邵妈同彭与鸥是老搭档,邵妈不可能被调走,工作了好些年的女佣突然离开的话,这有可能令彭与鸥身上出现疑点。 所以,继续留在上海,留在彭与鸥家中当女佣的邵妈是最合适也是唯一合适之联络员人选。 …… 曹宇胳膊里夹着公文包,站在站台等电车,他将身体斜靠在路灯上,一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焦急的赶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做啥子?”曹宇睁开疲惫的眼睛,没好气说了句。 “对不住,对不住。”这人西装革履,连连的道歉,还摸出烟盒,从中取出一支烟,递给曹宇,“麻烦问一下,去爱多亚路是在这等车吗?” “搞错勒,这里不去爱多亚路。”曹宇接过香烟,说道,又给对方说了如何去爱多亚路,“一直往前走,过了两个巷子,然后出去到了主马路,那里可以等车。” 此人连连道谢。 待此人离开后,曹宇摸了摸肚子,装作是肚子饿了,找了个面摊先祭五脏庙。 观察一下没有人注意自己,他轻轻滴撕破刚才那人给的香烟,找到了一张小小的字条,上面写着: 到吉祥街二十五号惠源商贸公司。 半个小时后,曹宇敲开了这家商贸公司的门,就看到了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接头人。 “组长。” “坐,累了吧,喝口茶。”汪康年指了指茶杯说,“这可是我从股长那里求来的好茶。” 第229章 兴奋的汪康年(求订阅月票) 曹宇坐下来,接过茶杯,细细品茶。 “还是组长知我。”他笑着说,“吃的差些,我倒是还能忍受,就是这茶,馋死我了。” “辛苦了。”汪康年动容说道。 曹宇好茶,好好茶。 但是,为了完成党务安排的潜伏任务,打入红党内部,却能坚守清贫,这令汪康年很敬佩。 是的,曹宇不是红党叛徒,他是党务调查处安排打入红党内部的特工。 他是汪康年的老师在一年前亲自埋下的钉子。 在汪康年调派到上海区党务调查处之后,曹宇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可以说,曹宇是直属于汪康年的特工,便是汪康年的顶头上司吴山岳也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这是一个非常谨慎、严密的计划。 曹宇是上海本地人,身家清白,是沪上一家杂志社的职员。 平素为人老实,不善言谈。 会匿名在报端发表一些攻击领袖和国府的文章。 这样的曹宇,果然吸引了沪上红党的注意。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两个月前,曹宇正式加入红党。 汪康年对曹宇寄予厚望,这是他手中的王炸。 他对同曹宇有联系的红党没有兴趣,甚至要求曹宇不必汇报。 这是自我催眠,不知道,就不会动心,不会派人去监视。 总之,这枚棋子发挥最大作用之前,他不会有任何会给曹宇造成困扰和怀疑的动作。 汪康年的目标是沪上红党高层领导。 果不其然,一个月前,曹宇汇报说,红党要求他不可以再匿名发表攻击国府的文章的时候,汪康年就猜测,红党这是对曹宇有大用,最起码是预备将来大用。 一个老实本分的沪上本地小职员,隐蔽的很好,是潜伏工作的好苗子。 一天前,曹宇在报端用暗号要求见面。 是的,红党通过报纸来传递消息的手法,汪康年很欣赏,纳为己用。 “两天前,组织上通知我,对我的工作有新的安排。”曹宇说道。 “好极。”汪康年眼中一亮,“具体做什么?” “不清楚,只是说有人会来联系我。”曹宇沉思说,“我个人猜测,最大之可能是加入某个保密级别的部门或者是潜伏小组。” “为何有这样的猜测?” “我的上级要求我尽快移交手头上的工作。” 汪康年站起来,来回踱步,“你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是准备安排你专职为某个部门或者是某个小组服务,故而安排你切割同其他人的联系。” 他的面孔泛红,这是兴奋的表现。 不论是这个未知的部门,亦或是可能的潜伏小组,皆可判断其保密性极高。 这说明曹宇得到了红党的信任和重视,这是要打入更深层次了。 “很好,很好。”汪康年振奋说,“保险起见,我这边不会再向你发出会面请求,一切以你为准,还是那句话,你是安全是第一位的,你要沉下心来,安心做好红党安排的工作,你认为什么时候可以收网,抓到大鱼,再发出信号。” “明白。”曹宇点点头,他叹了口气,“真希望早日结束,红党的日子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帮家伙,不求吃,不求穿,一个个苦哈哈的。” “辛苦了。”汪康年宽慰说,“事成之后,兄弟为你请功。” 汪康年心情愉悦,他有一种直觉,曹宇的工作调动,有可能同他一直在琢磨的那个‘霍苗’有关系。 这个‘霍苗’,极可能是红党隐藏极深之王牌特工。 近了! 近了! 自己距离抓获这个‘霍苗’越来越近了。 …… “除非确有十万火急之事,我们以后要避免直接见面。”彭与鸥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点头表示认可,频繁见面,这是潜伏工作之大忌。 他同彭与鸥在日常生活中素无交集,一旦被外人看到他出现在彭与鸥家中,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两人约定,此后依然以檀香山路慧雅书店附近的那个废弃的邮箱作为死信箱来联系。 由邵妈负责定时去死信箱取情报。 若是有紧急情报,死信箱来不及,程千帆会打电话到彭与鸥家中,铃声响三次,不接通。 由邵妈在紧急联络点同程千帆紧急会面。 程千帆离开之后,彭与鸥再次思考了近日来的工作,自我分析、检讨。 事实上,‘成立’火苗小组,是彭与鸥的建议。 总部对此是秉持保留意见的,不过,考虑到对一线的情况不太了解,选择尊重一线之同志的建议。 但是,‘火苗’小组刚刚成立,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总部对于彭与鸥的工作显然是不满意的。 彭与鸥对于总部的批评虚心接受。 他仔细思考,得出了自我检讨。 主要的原因是,尽管同样是地下工作,但是,他的工作性质和残酷性,同‘火苗’这样的王牌特工依然是无法相比的。 他习惯性的按照固有的工作思维来考虑和安排,这对于一个潜伏在敌人内部,具有我党特工、国府特务、日人特工、巡捕房警官之多层身份的‘火苗’来说,这是远远不够,也是极为危险的。 这是一次教训! 要吸取教训! …… 从马思南路离开之后,程千帆故意饶了几条街,确认没有人跟踪,才来到了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 彭与鸥告知他,姐姐程敏发出会面的信号。 掏出钥匙,打开门,程千帆就闻到了饭香味。 “再等一等,还有一个菜。”程敏系着围裙,微笑着对弟弟说。 “姐,要不要我帮忙?”程千帆洗了手,抓了个回锅肉的肉片,踅摸到厨房,问道。 “馋嘴,你呀,等着吃就行了。”程敏敲了敲弟弟的脑袋。 十来分钟后,姐弟俩开始吃晚餐。 “弟,我要离开上海了。”程敏给弟弟夹了一块肥肉,突然说道。 程千帆嘴巴里咬着肉片,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姐姐。 “总部来电,调我回延州。”程敏说道。 “是因为我吗?”程千帆心情低落,问。 在得知总部同意撤销‘火苗小组’,安排吴欢、谢若男去西北的决定后,程千帆就有预感,姐姐也会被调离。 原因很简单,总部对他的安全极为重视。 程敏是知道他身份的人,她在沪上有自己的工作,有不少同志知道和认识程敏。 这无形中就意味着‘火苗’的安全有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组织上的安排,自有组织上的考虑。”程敏也舍不得弟弟,但是,她很清楚,组织上的安排是对的,只有她离开了上海,弟弟的安全才能够得到最大限度之保护。 “臭小子,姐姐不仅仅有弟弟,还有你姐夫,还有你外甥呢。”程敏说道,“姐姐现在回到延州,你外甥都不一定还认得妈妈。” “是啊,有了姐夫和外甥,姐姐就忘了弟弟。”程千帆很快收拾起难过心情,嬉皮笑脸说道。 他知道,姐姐调离上海是对的,且姐姐从环境复杂、残酷的沪上离开,回到西北总部,同姐夫、外甥团聚,安全上也能够得以保障。 “臭小子。”程敏用筷子敲了敲弟弟的脑袋。 第230章 西安!西安!(大章节求订阅月票) 姐姐程敏离开了。 安全起见,程千帆没有去送行。 他给小外甥买了保存期长的糕点和一些玩具。 程敏与吴欢、谢若男假扮是大姑子和弟弟弟妹,三人同两名假扮成商人的护卫同志同行。 从沪上到延州并不容易。 首先要从上海乘坐火车抵达南京下关火车站。 随后从浦口过江,沿着津浦线抵达徐州。 再从徐州乘坐火车抵达西安。 沿途危险重重,要小心特务的搜查。 而抵达西安之后,从西安去延州,更是面临国府军警之重重关卡。 程千帆用程敏移交给自己的电台,向西北总部以‘火苗’的身份亲自发送之第一份(测试)电文: 红党万岁,人民革命万岁!——火苗。 总部的回电是:你好,‘火苗’同志,万望保重!——翔舞。 …… 七月的沪上,闷热难忍。 这一天的午后,下了一阵雷暴雨,雨后空气难得清新。 何夫人哭哭啼啼。 金克木副总巡长也是面色凝重。 何关要离开了。 金克木已经同储天方打好招呼,何关参加江苏省保安团后,将会进入到储天方的卫队。 离别在即,一向大大咧咧的何关也是难免落泪。 “不舍得走了?”程千帆看着红了眼睛的何关,递了一支烟过去,问道。 何关直接拿了程千帆嘴巴里的香烟对火,猛吸了一口,强自嘴硬,“我妈哭的那么厉害,我不得配合一下?” 程千帆笑了笑,死要面子,这很何关。 “放心吧,你家里——”程千帆停顿了一下,笑道,“你家里有金总巡,也用不着我照顾。” 何关东瞅瞅,西看看。 “找你的黄同学呢?”程千帆打趣说。 “我没告诉她我今天走。”何关说道,说着勾肩搭背,凑到程千帆耳边说,“小兰家那边你帮我照看着,别让她被欺负,有流氓、瘪三惹她的话,尽管收拾。” “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了你的黄同学。”程千帆说道,“不过,可事先说好了,黄同学要是有喜欢的人,自由恋爱,这我可没办法。” “她敢!”何关立刻梗着脖子说道。 程千帆看了何关一眼,哎呦呦,听这架势,这俩人的关系进展飞速啊,已经私定终身了? “我活着,非她不娶。”被程千帆看的红了脸,何关憋出一句话,“我若战死,告诉她,找个好男人嫁了。” 听了这句话,本来还要打趣何关的程千帆沉默了,他张开手臂,同自己的好友用力的抱了抱,“保重!家里有我!” …… “还有一件事。”何关突然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问。 “我有一个好友,劳烦你多照顾点。”何关表情认真说。 “谁?”程千帆假装不知道何关说的是方木恒,问道。 “《申报》记者方木恒,也是方润食品厂的大少爷。”何关说道,“方兄是一个好人,是……” 程千帆直接打断了何关的话,“我知道这个人,上次还骂了我呢。” 何关刚要说话。 “行了,只要他自己不再闹事,我会给你面子的。”程千帆拍了拍何关的肩膀。 想到方木恒,他就头疼。 这家伙真的是不怕死: ‘红党刘波’被巡捕房抓捕之后,便是巡捕房的同事也避之唯恐不及,方木恒竟然两次去监牢探望。 甚至还使了钱财,求得刘波在监牢里能好过一些。 说到刘波,刘波被捕之后,日人上海特高课方面似乎是忘记了这个人,一直没有采取什么动作。 程千帆猜测有两个可能。 其一,刘波的潜伏身份极为隐秘,只有影佐英一知道,档案也是秘级很高的,影佐英一死后,上海特高课方面比较混乱,竟然没有发现刘波的潜伏档案,忘了这个人。 其二,刘波是以红党身份被抓,这让日人方面也很无语,救人吧,等于是暴露了刘波之日人身份,干脆冷处理,视情况而定。 刘波的案子下个月要开庭了,据程千帆所知,方木恒还花钱帮刘波请了律师。 一个日本特工被抓了,而且是以红党身份被抓,日本特务部门无动于衷,一个中国爱国青年为他劳心劳力奔走…… 程千帆有一种怪诞至极的感觉。 程千帆并不知道,就在距离他约莫几十步远的地方,方木恒遥遥为何关送行,看着背着行囊进了站之何关背影,方木恒挥了挥手,“阿关,保重。” 他本来是打算亲自来火车站同何关见面、为之送行的。 但是,方木恒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出面。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疑似红色背景,他担心自己同何关在公开场合见面,会给何关带来危险。 上次去监狱探望刘波,刘波特别叮嘱他: 要小心! 做任何事情前,务必要三思,不要给自己带来危险,也不要给他让带来危险。 方木恒能够感受到,刘波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凝重,感情真挚,似是有感而发。 …… 日子匆匆,时光悠悠。 中央巡捕房三巡的大权逐渐被程千帆掌握在手中。 程副巡长小日子过得悠悠哉哉,黑市上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香水、红酒、香烟、收音机等奢侈品。 布匹、粮食、药品,乃至是汽油、军火。 就没有他程副巡长不敢倒卖的。 最关键是,程副巡长愿意带领大家一起发财: 上到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翻译修肱燊、总巡长覃德泰,副总巡长金克木,都被拉拢进来,吃了干股。 下到三巡。所有人也以三巡为集体入了一成的干股,每个人都有钱分。 大家隐约听说,这些让出来的股份,有大半是程副巡长从自己的占股中分出来的,纷纷夸赞巡长四海。 “囊求的!”夏问樵听到手下汇报说,巡捕那边对程千帆的交口称赞,恨得骂娘。 这狗日的生意越做越大,特别是将席能、修肱燊、覃德泰等人拉入伙之后,胃口大了,胆子也大了,硬生生从夏问樵的嘴巴里又挖走了半成红利。 “要不要搞他!”手下兴冲冲说。 “搞!你他娘的就知道搞!搞你老子去!”夏问樵踹了这个手下几脚,将其打走。 搞程千帆? 傻子才搞,自己可是私下里占了两分红利哩。 …… 七月十八日,全国不少地方之报端大事都是: 因高级将领纷纷投降常委员长,以及粤军空军全部叛变,广东陈天王被迫宣告下野,离开广州去香港。 沪上报纸上却是纷纷报道了一件事: 抗日烈士之女无辜被抓,牢房产子何其惨! 这是沪上红党开始为营救葛翠敏同志母子发力。 为何过了大半个月才开始行动,原因很简单,彭与鸥要等待有学生被营救出来才能开始行动。 那一批被捕之人中,只有‘火苗’是被误抓、即可释放,一旦葛翠敏牢房产子之事提前泄露,国府方面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程千帆。 在国立同济大学以及国立复旦大学的校方、学生家长,以及各界人士共同努力之下,国府终于释放了第一批被捕学生。 沪上红党立刻开始行动,借学生之口讲述了有女‘犯人’牢房产子的事情。 随后,报端更有爆料,此女子系在伪满被日人杀害之烈士、沈阳教育名家葛卫国之女,来沪上避难,竟无端被国府特务秘捕。 一时之间,群情汹涌。 国府方面一直保持沉默。 …… 三日后,程千帆收到总部来电,只有四个字:平安抵达。 意即姐姐一行人平安抵达延州。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程千帆并不知道的是,程敏一行抵达西安后,多方寻求进入延州无果。 幸运的是,西安红党请剿总张副司令暗中帮忙将两个美国记者送入延州。 张副司令遂派遣专车、开了特别通行证。 程敏等人便是搭了这趟便车,才得以突破重重关卡,成功进入延州总部。 …… 八月,骄阳似火。 中国派出由141人组成的代表团参加在柏林举行的第十一届奥运会。 中国运动员除撑杆跳一项取得复赛权外,全部在预赛中被淘汰。 有日人商大岛人买了虹口区某日人报纸版面,用了巨大的版面:东亚之耻! 翌日,大岛的尸体被发现在粪坑中,上海警察局调查后表示,此人系不幸溺毙,系意外,引来日方强烈抗议。 月底,法租界公廨审理了‘暴徒刘波’之案。 最终,暴力分子刘波被判处入狱十年零八个月。 “该刘姓红党人士,双手被绑缚,从公廨当庭押出,其人怒目圆睁,高呼‘打倒日人’‘中华必胜’之口号,毫无惧色,围观者皆鼓掌、落泪。”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报纸,表情古怪至极。 不过,这一天沪上报端的头版不是‘刘姓红党’被审判之事,而是来自西北的‘艳晚事件’。 沪上某小报甚至用了‘西北最大红党张、杨’这样的标题,以耸人听闻之标题,博人眼球。 程千帆看的津津有味: 国党特工奉命抓捕张汉生之秘书、宋姓红党。 特工们对于抓人驾轻就熟,抓捕过程进行得很顺利。 然则,刚刚出门就迎头撞上了十七路军宪兵营的骑兵巡逻队。 宋姓红党见状赶紧大喊:“土匪绑票!土匪绑票!” 骑兵们翻身下马,缴了特务们的枪,把人全部带到了营部…… 报纸上长篇累牍占了两个版面,绘声绘色,其实一句话就能描述: 国府特工抓捕张副司令之红党秘书,杨将军之手下救了该红党、逮捕了特工,特务们召集人马要大干一场,又被张副司令直接一锅端。 程千帆看着报纸,雀跃不已,心中说道,张扬二人要是再大胆些,和中央军火拼才好哩。 …… 九月。 天气依然炎热。 程千帆很疑惑。 距离齐伍此前告知他三本次郎履新沪上特高课之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但是,上海特高课方面一直没有人来联系他。 就好似日人上海特高课忘记了、甚或是并不知晓有‘宫崎健太郎’这么一名潜伏在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级特工一般。 不过,虽然疑惑,程千帆也并不着急,更没有主动联系特高课方面。 ‘宫崎健太郎’本就是不情不愿的被调入上海特高课当特工的,以‘宫崎健太郎’之秉性,特高课不联系他,他巴不得美滋滋的当着巡捕呢。 汪康年有些疑惑,也有些着急。 曹宇此前汇报说红党对其工作另有安排,汪康年推测红党是打算对曹宇大用,极可能是被调入一个保密级别很高的潜伏小组。 汪康年判断曹宇之工作变动极可能与他正在寻找的‘霍苗’有关。 他极为振奋。 但是,七天、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眼看着三个月要过去了,曹宇那边还没有情报反馈过来。 汪康年终于按耐不住了,他在报端刊登广告,发出约见曹宇之信号。 …… “我不知道啊。”曹宇皱着眉头,“我也很疑惑,组织上又让我继续此前的工作,并没有多说什么。” 汪康年的第一个猜测是,曹宇暴露了?或者是某些行为引起红党的警惕和怀疑了? 他自己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可能,曹宇一直隐藏极好。 最重要的是,和曹宇有联系的红党都是安全的。 为了钓大鱼,汪康年一直忍着,要求曹宇不用汇报这些小鱼小虾。 党务调查处最近也没有什么动作,根本无从怀疑到曹宇身上。 “两种可能。”汪康年说道,“其一,你原先要调入的部门出事了,有重要红党被捕,所以,这个部门或者是潜伏组被取消。” 他自己摇摇头,党务调查处这段时间并没有抓捕到足够分量之红党,这种可能不大。 “那么,就是另外一个可能。”汪康年说,“你的上级在考察你,你原先要调入的部门或者小组的级别极高,红党很谨慎,这个部门或者是小组依然还在筹备,他们还在考察成员。” “倒也有可能。”曹宇思忖片刻,说道。 “且等等看吧。”汪康年无奈说道,他觉得自己距离自己要抓捕的对象很近了,但是,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期间,汪康年多次想要同曹宇联系,但是,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要忍耐,他对自己说。 “要磺胺!要大批的磺胺!”程千帆对皮特说。 这一次从法国运来的磺胺数量减少,这令程千帆很不满意。 “该死的,国内那帮蠢货现在也意识到了这款药很好。”皮特也在破口大骂。 “皮特,越是这种情况,我们越是要尽可能的拿货。”程千帆蛊惑说,“以后这种药物会越来越贵,越来越急缺,所以,我们必须趁着磺胺的价格被炒到很高价位之前,尽可能的吃下更多的先期红利!” “你说的对!”皮特咬咬牙,“我给那个老家伙发电报,不惜一切代价拿货!” 他口中的老家伙是他的岳父。 两个人在春风得意楼喝茶聊天,皮特呲牙咧嘴的,对绿茶的味道有些喝不惯。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程千帆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就看到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扯着嗓子喊道: 卖报!卖报!西安昨发生重大事变,张汉生、杨虎臣兵变,常委员长被扣押! 整个街面上炸开了,报童手中的报纸几乎是被行人一抢而光! 第231章 处座,安全乎?(求订阅月票) 张、杨二位将军在西安搞出的大事件,震惊了大上海,震惊了全中国,震惊了全世界。 坐在春风得意楼二楼的程千帆,听到这个消息,他飞一般的冲下楼。 挥舞着警棍,从一个市民的手中花费了两角钱,强‘买来’其手中的《申报》。 看着《申报》头版之‘西安昨发生重大事变’、‘常委员长在西安被劫持’硕大标题。 他整个人的呆住了,然后,嘴巴里连连说着‘出大事了’。 内心里却是在狂吼、狂笑、狂喜,一个声音在咆哮: 宰了他! 苍天有眼啊! 皮特会说中国话,刚才也听到了报童的喊话,但是,对中文不熟悉,看不懂报纸,在一旁急的乱蹦。 程千帆指着报纸,将报纸讲述之事说给皮特听。 皮特先是脸色大变,“糟糕了,要打仗了。” 然后突又露出狂喜表情,兴奋说,“我们手里的药品、军火、汽油都暂停出售。” 程千帆看了一眼皮特,也是露出振奋表情,“你说的对皮特,这是我们赚大钱的机会!” 两人无心继续饮茶,迅速从茶楼离开,返回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沿途可见人声鼎沸,市民狂奔向报童,将钱钞朝着地上一扔,抢了报纸看。 有人哈哈大笑。 有人面色忧伤。 有人惶恐害怕。 有人痛哭流涕。 法租界当局迅速做出反应,要求所有巡捕在岗,任何人不得请假。 全员悉数分发枪支弹药,以应对可能迅速恶化之局势。 …… 食堂大师傅的心情似乎也受到这件大事件影响,中午的饭菜明显盐放多了。 程千帆内心愉悦,表情平静,多吃了半碗饭。 当晚,程千帆先是前往安全屋,他在约定的时间段打开电台,本以为会收到来自西北总部的电报,却是没有。 兴奋的程千帆有些失望。 不过,也可以理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部一定忙着庆……非常忙碌。 随后,他来到了金神父路。 周茹明显可以感觉到组长的悲伤和急躁情绪。 “拟电。”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 “南京戴处座: 惊闻领袖陷与西安,此事属实否?领袖无恙乎?处座安全乎?望速回电,急切。” 发完电报,程千帆就在急切等待,依然是一直没有收到回电。 因他发往南京总部的密电,只有戴春风本人才掌有密码本,程千帆的第一反应就是戴春风陪伴常凯申驾临西安,在此次事变中也被扣押在西安了。 …… 他却是不知道,此时特务处位于南京徐府巷之总部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事变发生的时候,戴春风因事情滞留在南京,没有同蒋介石同去。 南京与特务处西安站之间联系全部中断,报纸上没有任何消息传播。 只有七十九师师长陈安宝发来电报“西安发生兵变,委员长疑似下落不明“。 心急如焚的蒋夫人首先找到戴春风询问消息。 戴春风既不知道事变发生了,也不知道具体进程,因为手下驻守西安的特务机构没有向他汇报消息。 蒋夫人很失望,骂了戴处座没用。 十二日一整天,戴春风守在电讯总台,不断向西安秘密电台呼叫,没有得到任何问答。 气的戴笠坐卧不安,焦心不已。 他开始怀疑,此时整个西安特务机构很可能已经被张汉生一锅端了。 戴春风之个人权势的崛起完全是依赖在常凯申手中,若是领袖有什么不测。 对戴春风,对于整个特务处之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 同西安的联系一直中断,令戴春风十分焦躁。 就在此时,齐伍拿着一摞电文进来。 “有西安之消息吗?”戴春风立刻问。 齐伍摇摇头,“这些都是各站点发来的问询电报,下边是人心惶惶。” 处座接过这一摞电报,都是询问西安之详情的,也有人在哭诉,对特务处之未来很是担心。 这种电报,只会让戴春风更加烦躁。 蓦然,他翻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电文。 “‘青鸟’?”戴春风不耐烦的骂了句,“他来电做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来电?” 他说的不是程千帆没有资格向总部发报,而是青鸟资历太浅,根本没有资格询问和掺和这件事。 看看其他电文都是来自哪里? 北平站站长、洛阳站站长、广州站站长,成都站站长,昆明站站长…… 在这些特务处各地诸侯的来电中,就这么冒出来一个‘特务处上海区独立潜伏小组,青鸟’。 戴春风发了脾气,还要继续骂,却是扫了一眼电文,目光停留在: 处座安全乎? 因为一直联系不上西安而情绪近乎失控,失去了冷静的处座,却是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水,盯着电文看。 终于,长叹一声,挥舞着手中的这则电文,对齐伍说道,“这么多人来电,竟只有‘青鸟’询问我是否安全。” “家乡人才是自己人。”齐伍亦是感叹不已,对自己的处座老乡说道。 “你说的对,我们这个小老乡很不错,一片赤诚,很难得啊。”戴春风点点头,他思索片刻。 “回电青鸟,我很好,勿念,西北之事,惊天动地,法兰西人、英国人对此是何种态度,尤其是日人对此是何种态度,望立刻收集相关情报。” 停顿了一下,戴春风加了一句,“局势动荡,保重安全。” 齐伍双手捧着文件夹,写好电报稿,拿给戴春风看,处座仔细阅读,确认无误后,签字,“发送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老乡的电文中感受到了关心和温暖,经此一遭,有些急躁、甚或是失魂落魄的戴春风的情绪缓解很多,整个人也恢复了平素之缜密判断力。 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委座在西安被张杨抓住,特务处的特务情报工作做的不到位,事先没有提前做好防备,其罪一。 然后再委座被抓之后,特务处在西安的特务机构没有任何消息进程传来,整个西安的情报工作处于瘫痪状态,其罪二。 从这点来说,判他戴春风一个“渎职误国罪“那是一点也不冤枉。 他必须想办法弥补过失,展示对领袖之忠诚。 突然,戴春风直接按下响铃,“备车。” 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如何弥补过失了。 随后数日,戴春风每天去拜见宋国舅、蒋夫人,了解与西安交涉以及联络的进展,每天与驻甘肃的胡纵楠保持联系,分析掌握西安的形势。 第232章 特高课来人(求订阅月票) 西安事变,牵动了全国人的目光和心弦。 沪上媒体随后几日连篇累牍的跟踪报道此事。 12月16日,南京时事月报社、中苏文化月刊社、妇女共鸣社等217家杂志社以及中国妇女爱国同盟会、南京市妇女会、南京市妇女文化促进会、妇女共鸣社、首都女子学术研究会、妇女文化月刊社等妇女团体联合通电讨伐张汉生。 同日,《申报》《大公报》《益世报》等100多家报馆、通讯社联署发表《全国新闻界对时局共同宣言》。 12月17日,北京大学‘全体’教授发表对陕变宣言,谴责张汉生。 知识分子中的头面人物,如胡式、甫嗣年等则公开斥责张汉生、杨虎臣“叛乱”,还乘机攻击红党之抗日统一战线政策,极力为常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之政策辩护。 这些多是国府政府控制或者是与国府关系密切之团体、个人。 …… 令程千帆惊讶的是,上海本地市民中,不少人竟然也在痛骂张汉生、杨虎臣。 沪上红党对此进行了调查,得出了结论是: 市民多认为张杨二将军会将常凯申交给红党,而以两党之间的血海深仇,红党恨不得将常凯申千刀万剐。 故而,常凯申必无幸免。 常凯申死了,国内必然大乱,再次陷入军阀混战,内有军阀混战,外有日寇虎视眈眈,国家危殆! 彭与鸥以及‘火苗’分别就这些情况向西北总部去电汇报。 事实上,最全力支持西安义举的是左翼爱国团体和广大青年学生。 西北各界抗日救国联合会、东北民众救亡会、学生救国联合会等十四个团体的代表举行紧急会议。 代表们认为,张汉生、杨虎臣举行“兵谏”、提出八项主张,是反映了时代和全民族要求的具有重大意义的爱国行动,决定发表通电,表示坚决拥护和支持。 随后,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代表团及西北各界抗日救国联合会等十八个团体联名发表通电,拥护张、杨之的爱国主张。 …… 床头灯开着。 窗帘是拉上的。 程千帆坐在书桌前,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就像是转笔那样,香烟在他的手中玩出花来。 他在思考。 今天他去皮特的办公室,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凑巧’看到皮特正在通电话,他故意愣了下,才不好意思的点头致歉,慢慢退出去。 就是这几秒钟的时间,他隐约听到了电话内容,电话那头提及了文件、绝密这两个词语。 这两个词语对于潜伏特工来说,简直有着无比致命的吸引力。 程千帆苦苦思索。 突然一道闪电,照亮漆黑的夜空。 随后便是一道炸雷。 程千帆听到窗户敲打的声音,他拉开窗帘,就看到猫咪趴在窗台,一只爪子抬起,不断的敲打窗户:让我进来!快点! “小东西。”程千帆赶紧打开窗户。 ‘喵呜!喵呜!’猫咪跳进来,又从书桌上跳到了程千帆的腿上,程千帆露出笑容,轻轻抚摸,猫咪舒服的直叫唤。 哗啦啦。 暴风骤雨。 程千帆赶紧关窗,重新拉好窗帘,一变撸猫,一边思考。 豆大的雨滴拍打窗户的滴答声音,猫咪舒服的喵喵声,这让他有一丝倦意。 就在此时,猫咪竖起耳朵,从他的腿上起身,一副非常警惕的样子。 程千帆没有丝毫犹豫,哗的一声,从抽屉中拿出自己的勃朗宁配枪,咔擦一声,枪支处于待激发状态。 同时,摸出一把匕首,塞进了裤脚。 数枚长钉子,分别放进了上衣两侧兜里。 他打开走廊的灯,来到楼下。 果然传来了敲门声,敲门声不轻不重,不急促,也不懒散,很有规律。 程千帆在内心里默默计数。 三秒钟一次。 他皱了皱眉头,咬了牙,活动了面部肌肉,露出一丝期待、害怕、警惕却又包含一丝不耐烦之糅合表情。 他的左手拉住两根灯线,拉扯灯线的瞬间,开了门。 几乎是开门的瞬间,屋内的灯灭,屋外门廊下的灯光亮了。 而他的身子一侧,正好在门的左侧方,常理来说,外面之人是右手持枪,这个方向正好是一个射击反角。 门外,是一个穿着雨衣的人,雨衣的鸭舌帽较长,遮住了面孔,正在滴水。 …… 屋内突然黑暗,门口突然亮灯,如此情况令此人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去遮挡。 “做什么?”此人口中说道。 “你是谁?”程千帆右手持枪,侧立门边,冷冷问。 “是程副巡长当面?”来人开口说话,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是我。”程千帆说道。 话音未落,此人已经从容进门,从容转身,将房门关上,嗓子有略微的嘶哑,说道,“黑灯瞎火的,程巡长,此非待客之道吧。” 咔的一声。 程千帆拉扯灯线,开了屋内的灯,将门口的灯关闭。 来人突然从黑暗中受到灯光刺激,下意识的闭眼睛,随后他再瞪大眼睛看的时候,程千帆已经从开灯时候的正对他而立,不声不响的变成了在他的右侧之方向。 如果他凭借记忆,在开灯的瞬间完成枪击,绝对会打空,同时侧身会有致命的袭击袭来。 “程副巡长很谨慎啊。”来人不慌不忙说道,实则他的内心之震撼无以言表。 档案显示,宫崎健太郎斌不是专业特工,不过,档案似乎有所隐瞒,宫崎健太郎的表现令他这个高手都大吃一惊。 …… “三本课长派我来的。”说着,来人从兜里摸出一个油纸包,连续揭开数层之后,才拿出一枚用蜡封的拇指大小的纸条。 这是为了防水。 程千帆接过纸条,右手持枪,左手两下揉搓,解开纸条。 “宫崎君,现派遣荒木君来联系你,三本次郎。” 程千帆纸条揉搓,放进兜里,左手再拿出来的时候,一枚钉子已经隐蔽在掌心。 同时面露笑容,右手收起枪支,露出惊喜笑容,“你是荒木君?” 来人露出笑容,点头说道,“是的,荒木拓哉,请多多指教。” 第233章 三本次郎的考察(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的表情是纠结的,有惊喜,同时还有最后一丝警惕,他看着来人,缓缓地说,“太意外了,仅仅是一张纸条,我无法相信你的身份……” 说着,他突然再度举起枪,食指放在扳机上。 “宫崎君。”荒木拓哉不敢大意,赶紧说道,“甲第62号。” 甲第62号,是川田笃人帮助程千帆开出的外交临时证件的证号,这是只有日本国驻杭城领事馆武官冈田俊彦以及三本次郎知道的细节。 程千帆终于露出惊喜无比的表情,“竟真的是荒木君,实在是抱歉。” “宫崎君非常谨慎啊。”荒木拓哉看了一眼程千帆,点点头。 “荒木君,请。”说着,程千帆示意对方向屋内走。 …… “宫崎君。”荒木拓哉在桌边坐下,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严肃,“三本课长让我问你,你忘了自己是一名帝国特工了吗?” “作为一名帝国特工,我虽然不能说自己工作出色,但是,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不,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使命。”荒木拓哉冷冷地说。 程千帆陡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句话令他失去了冷静,他的面孔涨红了。 对方竟然指责他忘记了自己身为日特之使命,这是他无法接受的言语,他愤怒反问,“荒木君,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对陛下和帝国的衷心天地可鉴。” “上个月,帝国公民大西达被巡捕房抓捕,获释后的大西君向帝国控诉遭受你的毒打。” “他骂我是支那狗,我为什么不能揍他?”程千帆反问,他不等荒木拓哉说话,“我现在是程千帆,是华捕,面对日本人的羞辱,我揍他有问题吗?” “我揍他,是救他。”程千帆继续说道,“那家伙就是一个蠢货。” “这个解释,勉强可以接受。”荒木拓哉的面色稍微好看一眼,继续说道,“但是,在过去这几个月,你并没有提供任何情报,也没有参与任何行动。” 听到荒木拓哉这么说,程千帆更是暴跳如雷,“我是直属于影佐君的特工,影佐君不幸遇难后,我不能够有任何动作,只能够等待你们派人来联系我。” “五个月,我等了五个月,一直没有人来联系我。”程千帆怒气冲冲,“我一个人孤立无援,只能忍耐,现在竟然还来指责我?” 程千帆十分愤懑,自己孤军奋战、坚守了五个月,非但没有获得嘉奖,竟然还受到指责、批评。 他觉得无比愤怒和委屈! 荒木拓哉看着愤怒的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他可以理解对方有情绪,但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愤怒。 “宫崎君,三本阁下有请。”荒木拓哉起身说道,“车子就在延德里的巷子口等候。” “我去换一下衣服。”程千帆说道。 “不必了,宫崎君,请吧。” 程千帆冷冷的看了荒木拓哉一眼。 “请!”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的一个秘密据点。 “宫崎君,请交出你的配枪。”荒木拓哉说道。 程千帆哼了一声,将自己的勃朗宁配枪递过去。 “还有你兜里的钉子。”荒木拓哉说。 程千帆大惊,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荒木拓哉,显然是无比惊讶于对方如何知道他的身上藏有钉子。 看着程千帆震惊无比的摸出几枚长钉,荒木拓哉露出自傲的表情,他早就将这个家伙的那些小动作看在眼中了。 “宫崎君,请稍等,我去向三本阁下汇报。”荒木拓哉说道。 程千帆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他盘腿而坐,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看,这是日本国内的《朝日新闻》,不过,都是一个月前的报纸。 …… “怎么样?”三本次郎一身和服,负手而立,盯着墙壁看,墙壁上是一面中华民国地图,他没有回头,淡淡问道。 “表现的还算机警。”荒木拓哉说道,“他对我的身份一开始是秉持怀疑的,为了麻痹我,一度假装放下枪,手中暗藏长钉,不过,终究是新手,他从兜里摸出长钉的时候,钉子竟然发生轻微碰撞,有响声,这是非常愚蠢的失误。” 说着,荒木拓哉笑了,“当然,对于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宫崎君的表现还算不错,这几个月,他没有闲着,还是有进步的。” 三本次郎履新上海特高课之后,整理秘密档案的时候发现了宫崎健太郎的资料,同时在影佐英一的一处安全屋发现了‘程千帆’留下的密信。 他是惊讶的。 没想到此前在杭城结实的宫崎健太郎竟然被调入上海特高课,并且假扮中国人,以华捕警官程千帆的身份潜伏。 对于宫崎健太郎与中国巡捕程千帆相貌极为相似之事,三本次郎是很好奇的。 他令人取来宫崎健太郎以及程千帆之资料照片,不得不叹服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对于影佐英一安排宫崎健太郎杀死程千帆,以程千帆的身份潜伏其中之事,三本次郎是颇为赞赏的。 是的,在影佐英一亲自撰写的档案资料中,是他影佐英一经过了周密的部署,下令宫崎健太郎亲手杀死程千帆,随后成功假扮之。 无他,影佐英一是追求完美之人,他不会允许瑕疵,故而宫崎健太郎误杀程千帆之事,在他的笔下,就变成了周密部署、安排: 他亲自指挥、甚至亲自带领宫崎健太郎盯梢程千帆,当时机已到,立刻果断命令宫崎健太郎杀死程千帆。 总之,该‘李代桃僵’之行动在影佐英一的亲自指挥、部署之下,堪称完美。 这不仅仅是档案,更是一份令人拍案叫绝之行动汇报。 …… 在档案中,影佐英一也记录了他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观感: 此人非专业特工,对于加入特高课并不热衷,竟讨价还价,且极度贪财,福岛人都是如此贪好财物的吗? 当然,影佐英一也记录了他所认为的宫崎健太郎的优点: 虽然在特工专业上,宫崎君很稚嫩,但是,宫崎君很聪明,学习能力强,能够在中国内陆游历多年,这足以说明他的能力不俗。 还有一个优点: 怕死! 是的,在影佐英一看来,怕死不是绝对的缺点,怕死说明其人惜命,谨慎。 当然,影佐英一还是批判了宫崎健太郎的怕死秉性的,备注:极度危险行动,万不可使用此人。 …… 想到影佐英一在档案评语中写入的‘怕死’这个词,三本次郎露出笑容。 许是影佐英一被杀之事触动了宫崎健太郎,这几个月来,宫崎健太郎假扮的程千帆颇为努力,不仅仅参加了巡捕房的内部例行军事锻炼,还自己花钱请了一个武术高强之人来教导自己。 这令三本次郎颇为欣赏。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和动力,愿意努力和进步,便是好特工。 他并没有即刻联系和启用宫崎健太郎,而是选择暗中观察此人。 当然了,观察不是盯梢,只要每隔一段时间打听一下此人的情况即可。 此外,他将有宫崎健太郎的消息之事电告川田笃人,川田笃人很高兴,要求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多多照顾。 笃人少爷对宫崎健太郎印象很好。 三本次郎自然不能不重视,不过,他选择先冷处理,他要看看宫崎健太郎在‘失联’情况下的表现,看看此人的能力如何。 倘若宫崎健太郎确实能力不俗,他不介意好好培养一番,既能够培养一个亲信,也能对笃人少爷的吩咐有所交代。 “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月的成长,宫崎君的个人武力值是提升不少的,勉强接近专业特工,不过,还是略显稚嫩。”荒木拓哉自傲说,“我一番言语就迷惑了他。” 第234章 飙戏(求订阅月票) “你是说,宫崎健太郎最终还是选择信任你?”三本次郎拿起工具尺在地图上丈量,随口问。 “当然,阁下。”荒木拓哉说道,“他不相信我,也不会放心与我一起来此地。” 三本次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出去吧,请宫崎君进来。” 约莫两分钟后,三本次郎听得脚步声传来,距离由远及近,脚步声则是从沉重到轻轻。 “课长,属下宫崎健太郎。”程千帆说道。 “进来!”三本次郎沉声说。 程千帆轻轻推拉隔断,光着脚进来,看到矮小粗壮、一身和服的三本次郎正微笑着看着他。 “宫崎君,杭城一别,本以为不会再见,没想到在上海又见到宫崎君。”三本次郎说道。 “三本阁下。”程千帆恭敬的鞠躬,脸上是压抑的惊喜之情,“属下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在阁下手下效力。” “请坐。”三本次郎右手延请。 “多谢阁下。”程千帆再度鞠躬,这才盘膝坐下。 三本次郎拍了拍手,有一名身穿和服的男子进来,奉上了一壶清茶,以及两盏茶杯。 程千帆赶紧起身,为三本次郎以及自己斟满茶。 …… “宫崎君。”三本次郎轻轻饮茶,淡淡说道,“如我所料不差,你一开始就怀疑荒木君了吧。” 程千帆露出惊讶且佩服的表情,感叹说道,“阁下明鉴,荒木君开口的第三句话,我就起了疑心。” “第三句话?”三本次郎问。 “荒木君说的这句话是‘三本课长’派我来的。”程千帆苦笑说道,“属下消息不畅,便是来了此地,亲眼见到了阁下,才知道阁下来了上海,担任沪上特高课课长。” “是荒木犯了常识性错误了。”三本次郎露出欣赏之情,“你的警觉。” “然后呢?”他问。 “属下当时直接反应是我的身份暴露了。”程千帆说道,“荒木君拿出纸条,上面有阁下的签名,我反而更加怀疑。” “为何?”三本次郎眯着眼睛,饶有兴趣问。 “阁下的签名对我而言,并无太多参考。”程千帆说道,“我此前并没有见过阁下的签名,此外,我的考虑是,即便是阁下真的来沪上履任,以阁下的谨慎,不会写出这样的纸条。” 三本次郎抚掌喝彩,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递给程千帆。 “你且看看。” 程千帆双手接过纸条,只看到上面写的是:蕴隆客栈一别,别来无恙乎,三省吾身,甲之六二。 程千帆点点头,“正当如此。” 蕴隆客栈是他此前最后一次同三本次郎见面的地方,三省吾身,便是三本的意思,甲之六二,便是那张临时外交证件之甲第62的证号。 这三句话,足以证明写信之人便是三本次郎。 “你可知我为何收回这张纸条,用了另外那张?”三本次郎微笑问。 “如我所料不差,阁下是在考察我吧。”程千帆说道。 “哈哈哈。”三本次郎哈哈大笑,“正是如此,便如我现在这般询问你。” 说着,他点点头,“你的表现很好,我很满意。” 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给他添茶,问道,“荒木说了甲第62号,你便信了他?” “信了,也没信。”程千帆说道。 “什么意思?”三本次郎呵呵笑着,问。 “我倾向于相信荒木君是帝国自己人,也愿意相信他确实是三本阁下派去的。”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但是,因为是突发之事件,并没有事先之接头暗号等安排,我没有完全相信。” “那你为何同意随同荒木君来此处?”三本次郎问。 “我个人愿意相信荒木君,判断此行并无危险,故而……” “愚蠢!”三本次郎脸色一变,“宫崎君,你此前表现一直都很不错,但是,最后你的选择是鲁莽的,作为特工,任何时刻都不能够单纯凭借自己的情感判断来行事。” “是。”程千帆立刻起身,低头,态度恭谨的认错,“是属下愚蠢,思虑不周。” 三本次郎指了指纸条,“这张纸条也在荒木君的身上,如若你不愿意随他前来,他最终会拿出这张纸条取信于你。” “是属下鲁莽了。”程千帆一脸惭愧。 三本次郎肥胖,艰难的起身,走到程千帆身边,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身高不足。 程千帆不着痕迹的弯弯腰,让课长阁下拍的舒服。 “宫崎君,你不是专业特工出身,表现已经堪称优秀。”三本次郎先是夸赞,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之语气严肃说道,“经此事,想听听我对你的评价吗?” “请阁下教导。” “你很聪明,很机灵,也有努力向上的行动和决心。”三本次郎说道,“你怕死。” 程千帆脸色一变,正要辩解。 三本次郎摇摇头,“我不认为怕死是缺点,怕死的人,有怕死之人的特点和用处,怕死意味着惜命,做事必然谨慎。” 他看着程千帆,说道,“影佐英一遇刺,你害怕了,所以严格要求自己,提升自己的作战武力,这很好。” “同时,做事情也更加谨慎,我没有派人联系你,你便一直忍耐、等候,这很好。” 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立,聆听训示。 “你的缺点再与,没有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无法做到严格遵从特工守则。”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宫崎君,我送你一句话。” “请阁下训示。”程千帆鞠躬,点头,说道。 “当你第一时间产生怀疑的时候,立刻出手,尽最大可能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三本次郎微笑着,慢慢地说道,“好好思考一下,你今天第一时间应该做的正确之决定是什么?” “不应该开门?”程千帆思忖,“特高课不会在这样的雨夜突然联系……” 说着,说着,他自己停住了,他的表情严峻,严峻中带着一丝惊恐,惊恐中带了一丝残忍,残忍中带了一丝期待。 “在对荒木君产生怀疑的第一时间,出手,干掉他。”程千帆语速极慢,说道。 第235章 不专业特工(求订阅月票) 三本次郎没有回答程千帆,而是走到墙壁上悬挂的地图面前,指着地图,缓慢说道,“宫崎君,你有没有研究过支那地图?” “属下对支那地图很熟悉,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程千帆说道。 “是了,你在支那内地游历,对地图很了解。”三本次郎点点头,“说一说你对西安发生的事情的看法。” 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阁下……” 他只是一个底层特工而已,只想着做好自己的工作,顺便捞点钱,如此严肃的话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随便说说。”三本次郎没有回头,盯着地图看,“你不是专业特工,这并非都是坏处,你很聪明,有自己的想法,去过支那很多地方,这很好。” 程千帆沉默,盯着地图看,斟酌用词。 …… “属下就说一说一些粗浅看法。” “你说。” “张、杨二人的行动,背后极可能有西北红党的影子,甚至是和苏俄有关系。”程千帆说道。 “以红党对常凯申的恨意,此人极难存活,若是常凯申被杀,支那失去了名义上的领袖,势必陷入混乱,甚至可能引发内战。”程千帆眼眸中露出振奋之色,“这对于帝国图谋支那,是极大的利好。” “很好。”三本次郎回过头,看向程千帆的目光中满是欣赏,“你说的对,常凯申死亡,这是帝国最乐见之结果。” “不过,有一点你分析错了,情报显示,西安之事,苏俄并未插手。”三本次郎语速缓慢,“苏俄一直希望支那能够牵制住帝国,所以,他们不会去动常凯申。”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 事实上,西安事变太过突然,日本方面对此毫无准备。 十三日清晨,日本国内才得知常凯申在西安被扣押之消息,早上六点,日本外务省紧急召开会议商讨此事。 三本次郎看到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文件,得知此次会议之内情,外相有田、次相掘内、东亚局长桑岛、欧亚局长东乡等外务省大佬悉数出席。 会议开了四个小时。 随后,日本国驻中国各使领馆收到来自国内的指示,‘目前应止于静观事态之演变,而避免积极行动。’ 随后数日,日本首相、海相、外相接连举行联席协调会议,认为,‘以西安事变中之日本动向,将使中国全局有重大影响,欧美将极深注意,故有暂时静观形势进展之必要’,再度发电要求驻外使节‘严戒轻举妄动’。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也接到命令,要求‘静观其变’,同时尽可能的搜集英美法等西方列强对西安事变之看法和决策。 程千帆不敢打扰。 他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三本次郎突然将他‘唤醒’,并且将自己招来之用意。 …… “帝国需要综合多方信息,以兹研判西安事变对帝国未来战略之影响。”三本次郎开口说道,“我方得到情报,法国国内向法租界当局下达了一份绝密文件。” 程千帆表情立刻变得严肃。 “这份文件极可能与西北事变有关,对于帝国分析法国等列强对西安事变之态度有极大的参考价值。”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宫崎君。” “属下在。” “我知道你与法租界政治处之皮特少尉关系很好,交给你一个任务,务必弄到这份文件。”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 “阁下的意思是,文件在皮特那里?” “情报显示,上海法租界的文件有三份,有一份在费格逊警监手中,一份在公董局,一份在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明白了,费格逊警监以及公董局的文件,很难弄到,只有打中央巡捕房的这份文件的主意。 皮特是中央巡捕房政治处警官,此外,皮特还负责法租界政治处机要室的保卫工作。 “阁下,我需要一架照相机和一些胶卷。”程千帆思忖片刻,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可以。” “还需要一笔钱。”程千帆说。 “我特别批给你两百日元经费。”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露出犹豫的表情。 “不够?”三本次郎冷冷问。 “够了。”程千帆点点头,小心翼翼说道,“课长,我已经五个月没有发薪了。” 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险些被气乐了,这家伙这是在向他讨薪吗? …… “多少?”三本次郎不耐烦问。 “四百日元。”程千帆立刻说道,“每个月八十日元。” “一会一并给你。”三本次郎点点头,看着程千帆喜滋滋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眉头训斥,“宫崎君,支那有一句话,钱财乃身外之物。” “是。”程千帆赶紧恭敬点头。 三本次郎摇摇头,影佐英一对这家伙的评价一点没错,贪财! 他早就听说这家伙在巡捕房如鱼得水,同皮特的良好关系就是源于黑市交易。 不过,看到宫崎健太郎对钱财如此在乎,他虽然不喜,但是,也没有太在意,对这家伙反而放心了很多。 什么武士道精神,什么为心甘情愿为帝国效忠,这种话听听就好。 帝国特工也是要吃饭的,喜欢钱财,这很正常。 当然,作为上司,三本次郎还是言辞严厉的训导,“宫崎君,帝国特工要时刻以无畏之精神工作,钱财是我们工作所需要的资源,却要牢记,我们不是为了钱财而工作。” “属下明白。”程千帆赶紧表态,“属下的钱财都是用来结交朋友的。” “如此最好。”三本次郎深深看了这家伙一眼。 “阁下。”程千帆露出惭愧表情,“属下有把握拿到文件,不过,属下对于如何复原文件封泥并不娴熟。” 你那是不娴熟吗? 你是根本不会! 三本次郎一脸嫌弃。 这家伙很聪明,但是,在一些特工专业性工作上确实是令人头疼。 三本次郎摇摇头,看了对方一眼,真是一个不专业的家伙啊。 他决定了,等此间事了,要安排人给这家伙来一次专业的培训。 “我命人取来一些文件,你练习一下。”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 “给您添麻烦了。”程千帆一脸惭愧,内心大喜。 三本次郎拍了拍手,有手下推门而入。 “将我办公桌上的文件取来几份。”三本次郎吩咐说道。 “是。”手下点点头离开。 第236章 真正的考验(求订阅月票) 看着桌面上的几份文件,文件上盖了乙等的戳章。 程千帆有些踟蹰。 他的心中在快速思考。 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行为和言语。 在自然的情绪、行动之下,既要表现出自己对于专业性的工作确实是比较陌生,又不能表现的愚蠢。 “课长,这些文件。”程千帆露出犹疑和不确定的表情,指了指这几份文件。 三本次郎看了程千帆一眼,“都是已经过时了的情报,无妨。”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工具,“你来。” 桌面上有薄薄的刀片、一瓶浆糊,一支蜡烛,还有一份备用的印尼。 程千帆没有立刻行动,他打量着这些工具。 他拿起桌面上的刀片,两根手指摩挲了刀片。 随后,随意的拿起一份文件袋,沿着骑缝封泥的缝隙,小心谨慎的切启。 三本次郎点点头,尽管从动作上来看比较生疏,但是,宫崎健太郎动作很谨慎,轻柔。 就在此时,程千帆额头滴落一滴汗水,正好落在了泥封上。 如果是真实的盗取文件的行动,这已经是失败了。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却是并没有停下动作。 三本次郎露出一丝笑容,年轻人很专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这只是练习和测试,错误和瑕疵是被允许的,如果宫崎健太郎因为滴落的汗珠停止练习,胆战心惊的‘请罪’,三本次郎反而会失望。 就在此时,程千帆没有掌握好力度,不小心将文件袋弄破了一个细小的口子。 三本次郎摇摇头,“开口不要太深,用刀尖斜向,轻轻的。” 程千帆没有说话,点点头,他用衣袖擦拭了额头的汗水,继续小心翼翼的动作。 终于,将文件割开,他将文件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非常认真,就如同真的在盗取文件一般。 假作手中拿着的是照相机,对着文件快速拍照。 三本次郎对于宫崎健太郎做事之认真,特别是这种一丝不苟的程序行为表示满意,这才是做事情的正确态度。 程千帆随后再将文件放回文件袋,下意识的伸手指蘸了浆糊。 三本次郎终于开骂,“笨蛋,用毛刷!小心留下指纹。” “是!” 程千帆没有抬头,用毛刷细细的涂刷浆糊,尽管已经足够小心了,浆糊依然不够均匀,有溢出。 三本次郎皱着眉头,摇头。 笨蛋。 …… 程千帆将文件重新封好,仔细检查一番,再度擦拭了汗水。 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你认为这样就可以了?” 程千帆拿起文件袋,再度仔细观察。 随即,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终于脸色一变。 “课长,是属下愚钝。” 此前用小刀切开骑缝章之后,尽管重新用浆糊小心谨慎的粘好,但是,用手去触摸,是能感觉到轻微的毛糙感的。 看到宫崎健太郎仔细检查一番,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三本次郎暗自点头。 因为是新手的原因,有些笨拙,甚至是令他忍不住骂人。 但是,很聪明。 说着,他也懒得再说话,直接动手示范。 三本次郎点燃了一支蜡烛,在刀片刃锋上小心翼翼的涂抹了一滴蜡,手指均匀的抹在刀尖,待蜡油将干未干之时,轻轻的在骑缝章所处轻轻摩挲。 随后,仔细检查一番,又用刀尖消掉蜡油的痕迹,将文件袋递给程千帆,“你自己看。” 程千帆恍然,如此操作之后,毛糙感被抚平。 而最后用刀子轻轻消一遍,又是为了消除蜡油的隐患,不至于平滑。 …… “课长,您的电话。”有人敲门进来说道。 “你自己练习吧。”三本次郎揉了揉太阳穴,虽然知道这家伙是半路出家的特工,确实是专业性不足,而且表现并不算太糟糕,但是,在老牌特工的三本次郎眼中,这样的家伙还是令人生气。 要知道,他三本次郎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程千帆露出惭愧不已的表情,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认真练习。 离开房间的三本次郎朝着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他来到隔壁房间,此地正好有一个隐蔽的小孔,可以观察隔壁房间的动静。 在三本次郎离开之后,程千帆长舒了一口气,嘴巴里嘟囔了一句,‘麻烦。’ 随后,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这才慢条斯理的练习。 此时,离开的三本次郎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电话。 他打开保险柜,拿出影佐英一生前所书写之关于宫崎健太郎的档案翻越。 他的脑海中在回忆刚才宫崎健太郎的言行,同档案中的记录对照。 不是有确切的原因要怀疑什么,是特工天然的怀疑一切的秉性,令他习惯琢磨。 …… 约莫半小时后,三本次郎才归来。 “练习的怎么样了?” “课长,请您检查。”程千帆将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递给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拿起文件袋,眯着眼睛仔细检查,用手指轻轻摩挲,有些许失望,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还是可以判断出文件被动过。 不过,比起刚刚开始的时候,宫崎健太郎的手法还是有所精进的。 “如果不是遇到专业人士,勉强可以应付了。”三本次郎将文件袋放下,冷哼一声说道。 程千帆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按耐不住的欣喜,“法国人对保密工作不重视,自然无法与课长您的谨慎相比。” “好了,如何做,你也已经知道了。”说着,三本次郎拿出几个文件袋,扔给程千帆,“里面都是空白文件,你带回去勤加练习。” “是!”程千帆赶紧接过来。 “记住,练习后将这些东西都销毁。”三本次郎叮嘱说道。 “是,属下明白。” …… 程千帆面色平静,心中舒了一口气,总算要离开了,面对三本次郎这个老牌日特头目,他犹如在悬崖之上的绳索上跳舞,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程千帆就要告退。 正在此时—— “我对影佐君安排你假扮程千帆之事很有兴趣。”三本次郎突然说道,“你与我详细说说这次行动。” “是,课长!”程千帆似乎是愣了下,不过,不敢怠慢,“影佐君见到我,大为惊讶,说属下的相貌……” “宫崎君。”三本次郎打断他的讲述。 “课长?”程千帆不解的看向三本次郎。 “从你离开杭城之后开始讲述吧。”三本次郎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对宫崎君的游历经历也很感兴趣啊。” 第237章 过关(求订阅月票) “离开杭城之后,属下没有耽搁,辗转来到菎山。” “菎支线?”三本次郎问。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属下在菎山盘恒多日,却是不料被一个岗哨的巡查驱赶,为了避免暴露,只能先行离开,提前来到上海。” “你在哪里被巡哨驱赶的?”三本次郎饶有兴趣问。 说着,他直接起身,来到一面墙面前,拉开幕帘,墙上赫然悬挂着一面江浙沪之军用地图。 程千帆仔细查询,接过三本次郎递过来的指挥棒,点了点,“这里。” “这是一个小村子,距离支那军队的防区有五华里。”程千帆说道。 “虽然被驱赶,不过,属下在周围查探还是有所获。” “有一条比较偏僻的羊肠小道可以绕过岗哨,沿途有一口井,两个小路分叉口,一个通往另外一个村庄,一个径直走过去,是一条河流,水深半米,可以泅渡。”程千帆思考片刻,继续说道。 他将指挥棒递还给三本次郎,“关于菎支线的调查报告,属下此前托影佐君向谷口老师汇报过了。” “辛苦了。”三本次郎欣慰的点点头,看得出来,宫崎健太郎对待工作还是非常认真和谨慎的。 “身为帝国子民,为帝国效力,是属下的职责所在。”程千帆恭敬说道。 …… 他继续讲述,言及自己代替老师谷口宽之参加‘日中友好研讨会’,却是被影佐英一发现他同一名法租界巡捕相貌极为相似。 影佐英一灵机一动,制定了以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之李代桃僵之策。 “属下一开始是不同意的。”程千帆苦笑一声,“我知道自己,我不是专业特工,唯恐坏了大事情,不过,影佐君盛情相邀,属下无法退却。” 三本次郎看了程千帆一眼,要不是他看过影佐英一的报告,还真他娘的信了。 每个月八十日元,这才是你盛情难却的根本原因吧。 程千帆继续讲述,他按照影佐英一的吩咐,跟踪程千帆多日后,在影佐英一的亲自指挥下,杀死程千帆,假冒之。 三本次郎听着程千帆的讲述,暗暗和自己看到的档案资料对照,基本一致,便是细节也对的上,没有可疑。 他点点头,“影佐君不愧是军部出了名的人才,此计划堪称精妙。” 他之所以突然询问程千帆,却是源自他刚才脑子里的突发奇想。 宫崎健太郎与那个程千帆长相一致,宫崎健太郎可以假扮程千帆,那么,反之亦然,程千帆也可以假扮宫崎健太郎。 当然,内心里三本次郎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想到这个可能,秉持特工之怀疑一切的习惯,询问一番。 听了程千帆的讲述,他的怀疑烟消云散了。 影佐英一的报告是机密文件,支那人程千帆不可能知晓。 宫崎健太郎所述的情况同影佐英一的报告一致。 此外,宫崎健太郎讲述的在菎山‘游历’调查之情况,更是做不得假的。 那个时候的宫崎健太郎还没有来到上海,程千帆也不可能得知有这么一个和自己长相一致的日本人,更无从说设计假扮。 三本次郎本来便没有怀疑什么,此番更是放心了。 …… “可惜了,影佐君为支那人所害。”程千帆露出略悲伤的表情。 “照相机以及胶卷都准备好了。”三本次郎说道,“宫崎君,这里你不能多待,你回去吧。” 程千帆张了张嘴巴。 “那个文件袋里面是六百日元。”三本次郎愣了下,立刻明白了,指着程千帆手中的一个文件袋,生气的一甩手,“去吧。” “属下告退。”程千帆恭敬的鞠躬,同时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装钱的文件袋,眉开眼笑,听得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赶紧离开。 “财帛动人心啊。”在程千帆离开之后,三本次郎摇摇头,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在杭城之时,此人冒着被中国军警抓捕的危险报信、营救川田笃人了。 这家伙肯定是得知了笃人少爷的身份,知道救了这么一个大人物有好处,才会如此‘勇敢’的。 不过,抛开贪财这一点来说,宫崎健太郎很聪明,此前能够深入支那内地游历,也说明此人能吃苦,倒也是一个可堪造就的有为青年。 此时,一直在隔壁房间观察程千帆的青年男子进来了。 “课长。” “菊部。”三本次郎冷冷问道,“有可疑吗?” “没有。”菊部摇摇头,“宫崎君对文件似乎没有什么兴趣,没有刻意去看,只是在练习的时候,不经意的会扫了几眼。”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也不是怀疑宫崎健太郎,只是出于一名特工的怀疑习惯,安排人盯着而已。 或者说是一个考验。 密密麻麻的文件,只是扫了几眼,除了经过特殊练习的顶级特工,不熟悉文件书写习惯的人,除了会眼晕,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 当然,即使宫崎健太郎仔细阅读文件,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这些都是已经过时了的文件,对于中国人而言也许是有价值的,但是,对于日本特工自身而言,价值不大。 不过,如果宫崎健太郎真的去仔细看文件的话,虽然不至于怀疑其是间谍,但是,三本次郎对此人的评价肯定会降低,不会重用,并且会加以提防。 一句话:不老实。 宫崎健太郎虽然专业性令人头疼,但是,安守本分,通过了这次考验,令他满意。 ……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到程千帆躺在后排座位上,用一顶帽子盖住脸,还有轻微的鼾声,似乎是睡着了。 “先生,到了。” “醒醒,到了。” 程千帆坐起来,捡起掉下来的帽子,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 他没有和司机有任何的言语交流,直接打开车门,拿着文件袋离开。 行走在延德里的巷子里,听得身后车子远去的声音。 他没有理会,继续走,来到家门口,打开门,进了屋子,转身上了门闩。 上了楼。 打开台灯。 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才彻底松弛。 此番和三本次郎之会面,看似无风无浪,但是,杀机潜伏。 三本次郎是无比狡诈、经验丰富的老牌日特头目,面对此人,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他但凡有一点应对不妥,便会引起怀疑。 影佐英一的报告,是影佐英一同程千帆共同商量后,由影佐英一书写的。 原因很简单,影佐英一是一个极为要面子的人,宫崎健太郎误杀程千帆,险些坏了计划,影佐英一除了生气之外,内心里一直很膈应。 这是一个极度追求完美之人。 程千帆只是假作无意提及,希望影佐英一在报告中为自己的失误美言、遮掩几句。 影佐英一立刻入彀。 程千帆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烟,点燃了,狠狠地吸了一口。 猫咪从床上跳下来,又跳到了他的腿上,蹭了蹭,找到合适的位置,舒服的叫了声。 程千帆嘴巴里咬着烟,从抽屉里拿出白纸、铅笔,迅速的书写。 约莫半小时的功夫,他将自己所看到的几份文件默写出来。 因为时间仓促,无法做到一字不差,只能默写出大半,这些是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寻找出重要之关键词,默记下来的。 何谓关键词: 人名,地名,时间。 程千帆放下铅笔,一只手轻轻撸猫,盯着默写出的情报,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238章 专业特工(求订阅月票) 三本次郎拿来与他练习的这些文件,都是‘过时’的情报。 基本上都是半年以上,甚至是一两年前的情报、往来电文、资料。 程千帆并没有惊讶,这是可以理解的,如若三本次郎拿来最近的情报给他练手,程千帆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可能暴露了,对方这是故意设陷阱: 能够呈送到上海特高课二号长官手中之最新的绝密情报,对于任何特工来说,绝对是致命的诱惑,哪怕是明知道会暴露,会牺牲,情报员也极可能按耐不住诱惑。 虽然是过时的情报,但是,在程千帆这样的专业特工眼中,这些文件依然是有着极高的价值的。 有一部分是日本特工所搜集的关于中国军队番号、驻地,以及驻地之人口、村落的相关资料文件。 程千帆的内心是震惊的,这些资料极为完善,某一个村落,有几口井,有那些主干道、田间小路,赫然在列。 程千帆知道,这是无数个类似宫崎健太郎这样的所谓学者,在中国腹地、年复一年、餐风饮露的吃苦、游历的成果。 …… 摒除这些资料,有三则‘旧情报’引起他的关注。 其一,这是日本国驻北平领事馆之参事官森岛发给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影佐祯昭的电文。 日本驻北平领事馆的外交人员是‘半公开’的间谍,森岛派遣手下追踪北平之国民革命军第29军自军长宋明轩以下将官。 “中国军队二十九军的将军门经常在一些私宅会面,然地点不定,中国军队防范甚严,故外交团难以定位,难获情报。” 其二,这是南京方面日特向沪上特高课发来的情报简报,‘南京捕捉汉奸和间谍的活动甚为‘狂热’,契卡大力活动,甚至骚扰到我合法外交人员,请倍加小心。’(ps1)。 程千帆琢磨这两个情报信息。 第一个,北平方面的日特对驻扎在平津之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的重要将领形监视之实。 当然,日军对于中国军队高级将领非常关注,日军在华北频频演习、逼迫,在这种形势下对二十九军将领追踪、监视,并不奇怪。 不过,这则情报涉及到日特对平津二十九军高层的动作,程千帆还是决定将这个情报向西北总部和南京总部汇报。 第二个,南京方面日特发给上海特高课的情报简报,看似属于正常的情报交流,南京的日特向上海的日特说一说南京的紧张形势,这未尝不可,但是,情报中最后这句话‘请倍加小心’。 这却是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 倍加小心? 谁倍加小心? 程千帆弹出一直香烟,却是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中把玩。 提醒影佐祯昭小心? 不可能。 不是说负责上海方面的日特情报工作的影佐祯昭不会去南京,而是影佐祯昭本身是日本武官,有外交豁免权,即使是此人出现在南京,国府方面尽管对此人恨之入骨,但是,决然不会对此人动手的。 那么,这是提醒何人要小心? 程千帆点燃香烟,只是抽了一口,却是手夹香烟陷入沉思。 烟灰掉落。 落在了猫咪的脸上,猫咪不满意的叫了一声,抬起头,嫌弃的看了主人一眼,从他的腿上跳下去,复又跳到了床上,趴下继续睡。 程千帆看了一眼这个打扰自己思路的小东西,笑了笑。 蓦然,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上海方面有重要日特前往南京。 许是去南京执行临时任务。 许是从上海调派到南京工作。 这是一个南京方面和上海方面都极为重视的日特,故而南京方面会因为南京的紧张形势提醒上海这边:倍加小心。 程千帆起身,踱步。 他拿起桌子上的情报‘默写副本’,目光停留在了日期上。 昭和十年三月。 这是今年上半年的电文。 说明最有可能是三月份的时候,有一名重要日特从上海抵达南京! …… 除了这两个情报之外,还要一则简短的汇报材料引起了程千帆的关注。 “甘世东路古董店,梅花九被杀,疑似支那国党特务处特工之行凶手法。” 甘世东路,古董店,梅花九被杀。 程千帆立刻就明白这则情报中所说的是谁了,通日叛国的国军驻沪上保安团军需处长肖振中。 此人的代号是‘梅花九’?! 因特务处是直接锄奸,并没有时间去审问,所以,直指肖振中被制裁,都并没有得到此人通日之更进一步的资料。 而‘梅花九’这个代号,也是第一次为程千帆所知。 扑克牌代号? 程千帆第一反应是,有梅花九,那么是不是可以猜测,有可能还有红桃k、梅花六、方块三等等? 这个发现令他陷入沉思。 莫非,日本人手中掌握着数量众多的以扑克牌为代号的汉奸? 程千帆心中一动。 在三本次郎看来是没有什么价值的‘过期’情报,经过专业特工程千帆的抽丝剥茧,他成功的找到捕捉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 当然,这也要得益于他迅速捕捉信息关键词的能力、以及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 第二天上午,程千帆请了假。 他拎着酒水、肉食找麦兰巡捕房的苏稚康探长吃酒。 半醉微醺,程千帆告辞离开。 他首先来到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向西北总部发电报。 程千帆一字不差的将自己默写下来的两则分别事关平津二十九军、以及南京日特情况之电文发送延州。 此外,还有他默记下来的其他一些重要资料、情报。 随后,他来到金神父路周茹的住所。 周茹在上班,不在家。 程千帆自己取出电台,向特务处南京徐府巷总部发电报。 发往南京特务处总部的电文,比发往西北总部的电文多了一则情报,便是关于国军通日叛徒肖振中之代号,以及他对日特方面可能用扑克牌为更多通日汉奸设置代号的猜测。 随后,程千帆返回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他来到皮特的办公室,霸占了办公室里的休息室。 “你这个家伙,喝醉了怕被覃总骂,却躲来我这里,影响我的休息。”皮特抱怨说道。 第239章 设套(求订阅月票) 延州。 一孔窑洞门口,一名红色哨兵站得笔挺。 熊嘉华打了一盆水,在门口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嘉华,首长在里面吗?”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急匆匆走来。 “首长工作到凌晨五点,刚睡着。”熊嘉华看了看窑洞里面,将鲁文化扯到一旁,小声说。 西安事变太突然了,红党对此也是有些措手不及,最近大家都是连轴转工作。 他也忙碌了一整夜,直到现在还没有时间休息。 “这里有一份急电。”鲁文化焦急说道。 “谁在外面?”窑洞里传来一个声音。 熊嘉华埋怨的看了鲁文化一眼,掀起窑洞门帘,快步进入,“‘农夫’同志,是鲁文化同志,有一份急电。” “请文化同志进来。”‘农夫’同志活动了一下肩膀,“嘉华同志,给我打盆水来。” 熊嘉华打了一盆水,自觉的退出去,他虽然是‘农夫’同志的助手,但是,有些机密情报还是要避嫌的。 ‘农夫’同志快速洗了把脸,拿起一条破旧的毛巾胡乱擦拭了脸孔。 “‘农夫’同志。”鲁文化将电文递给‘农夫’,“‘火苗’急电。” ‘农夫’接过电文,推了推眼镜,仔细阅读。 他的脸上露出惊讶表情,‘火苗’同志竟然搞到了日方高层的电文,着实令他振奋。 看来‘火苗’同志已经更进一步获得了日特高层之信任了! “平津,二十九军。”‘农夫’同志陷入思索。 片刻后,他收起电文,情报很重要,他要立刻向一号首长汇报。 “‘农夫’同志,‘火苗’同志这次发电有些奇怪。”鲁文化急忙说道。 “怎么了?” “‘火苗’同志此次发电的指法同以前不太一样。”鲁文化表情认真说道。 ‘农夫’同志露出严肃的表情,每一个电报员发电的指法都是基本固定的,指法改变,这不是一个小事。 “你怀疑这份电文不是‘火苗’同志亲自发送的?”‘农夫’问。 “不确定,不排除这种可能。”鲁文化说道。 “给‘大表哥’发电,询问‘火苗’是否安全,为何指法改变。”‘农夫’沉吟片刻,说道。 “是。” …… 程千帆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他在思考。 一上午的时间,同时在两处向两地发电,这是有一定的危险的。 不过,情报很重要,他只能冒险。 本来他是考虑将情报放在周茹住处,由周茹下班后发报的。 他考虑再三,放弃了这个选择。 还是为了安全考虑。 从三本次郎那里弄到的情报,保密级别高。 周茹级别不够,不能接触这份情报。 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此外,为了安全起见,他今天用了两种指法发报。 发往南京特务处总部的,还是他习惯用的右手发报。 发往西北总部的电报,他用的是左手。 这半年来,程千帆一直用练习板练习用左手发报。 就是为了避免在指法上暴露身份。 今天是他第一次用左手向西北总部发报。 不仅仅这一次,此后他都会用左手向西北总部去电,发电指法是一个电报员最直接的标记,他必须小心谨慎。 …… 叮铃铃。 皮特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躺在床上,侧身面对墙壁,‘竖起耳朵’偷听动静。 不一会,挂掉电话的皮特兴冲冲的进来,一把拉起程千帆,“别睡了。” “做什么?”程千帆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没好气说道。 “我有事情出去,你帮我看一会。”皮特一边说,一边换装。 他脱下制服,哼着歌,换了一身西装,一脸喜气洋洋。 “你这个家伙,肯定是又去风流潇洒,拉我来顶班。”程千帆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宿醉后难受的样子。 “你就说帮不帮忙?”皮特系好领带,问。 “帮。”程千帆摇摇头,起身,就要离开休息室。 “你去哪里?”皮特问。 “去外面啊。”程千帆打了个酒嗝儿,“你又不在这里,我不方便呆在这里面。” 他指了指休息室墙角的一个保险柜。 这里面放的都是机密档案。 “没事。”皮特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不行。”程千帆坚决摇头,“你可别害我,要是有重要文件丢了,我可就说不清了。” “放心吧。”皮特拿起自己的公文包,“最重要的文件,我都是随身携带。” 说着,皮特脱下马靴,换上皮鞋,“就这样了,我走了。” …… “欸欸欸。”程千帆看着皮特急匆匆的离开,嘟囔骂了句。 这个电话是程千帆安排的。 电话是一个白俄女子打来的。 皮特此前在大世界遇到了这个白俄舞女,就迷恋上了。 只不过,此女精于钓鱼之道,一直对皮特若即若离,勾的皮特心痒痒。 程千帆安排人私下里找到这个白俄女人,花了一笔钱,就有了这个电话。 以他对皮特的了解,这家伙肯定上钩。 现在,上钩是上钩了,没想到皮特这家伙端地是谨慎,竟然将重要文件放在公文包、随身带走了。 所以说,这个计划只是成功了一半。 程千帆摩挲着兜里的钥匙,思考接下来的方案。 钥匙是保险柜的钥匙,程千帆早就偷偷配了一把。 …… 约莫半小时后,程千帆离开办公室,来到走廊抽烟。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外面。 豪仔在巡捕房对面的一个修鞋摊修鞋,正同摊主和闲人吹牛聊天。 程千帆摸出打火机,举起打火机,摇晃了几下,随后才点燃了香烟。 一直关注这边的情况的豪仔见状,起身看了一眼,点点头,快速离开了。 又是半个小时后,马思南路,皮特少尉的家中。 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 正在用抹布擦拭地板的女佣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走过来拿起话筒。 电话那头是鸟语,女佣听不懂。 “太太,电话。”女佣拿着电话,对着楼上喊道。 皮特的妻子琳达正在楼上听唱片,女佣喊了好几遍,她才听到,慢腾腾的下来接电话。 “哪位?”(法语)。 电话那头的豪仔听不懂,不过,这没关系,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洋婆子说洋话,这就对上号了。 他用今天刚刚‘学会’,一直在默念的磕磕绊绊的法语说了一句话,唯恐对方听不明白,又磕磕绊绊的说了一遍,立刻挂掉了电话。 电话这头,琳达手里举着话筒,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才明白对方那句磕磕绊绊的法语是什么意思。 女主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几分钟后,就在距离此地不远处的电报厅打完电话后,一直盯着皮特的住宅的豪仔,就看到一个洋婆子带着女佣怒气冲冲的出门,叫了两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第240章 捉姦(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估摸着差不多了。 他拿起自己的包,检查了一下相机,随后不紧不慢的关上办公室的门。 下了楼,启动自己的车子,将包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自己则下车抽烟,作势要回到楼上。 然后就看到了黄包车拉着琳达从门口经过。 他脸色一变,嘴巴里骂了句。 赶紧上车,启动车子出了院门。 皮特和那个白俄舞女幽会的地点在金神父路的亚细亚酒店,那里是皮特的据点。 程千帆早就计算好了这一切。 车子开得不紧不慢,他从后视镜观察,保持着领先黄包车几百米的距离。 接近酒店的时候,他开始加速,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了亚细亚酒店门口。 程千帆下车,拿起自己的包,火急火燎的冲进了酒店。 …… 酒店301房间。 嘭嘭嘭,程千帆用力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皮特愤怒的声音。 “是我。”程千帆喊道。 皮特打开门,看着冲进来的程千帆,有些懵,“千帆,你怎么来了?” 说着,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嗨嗨嗨,兄弟,你是不是也想……” 程千帆气急败坏,看着穿了短裤,上面披了白衬衣、衣衫不整的皮特,“想什么呢,琳达来了。” 皮特的脸色立刻变了。 手忙脚乱的冲进里间,到处寻找自己的裤子。 程千帆一眼就瞥到了地上的公文包,他顺势一脚将公文包踢到了床底下的角落。 慌里慌张穿好裤子的皮特,两只眼到处瞄。 “找什么呢?” “我的公文包。” “来不及了。”程千帆气的跺脚,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皮特,“你快点走,小心别被琳达撞到了,走左边的楼梯。” 说着,他推着皮特往门外走。 一开门,皮特就听见远处有侍者的声音,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吓坏了的皮特,再也顾不上找公文包,冲着左边的楼梯疯跑。 一路冲下楼,跑到外面,启动了程千帆的车子,逃一般的离开了。 …… 程千帆关上门,走入里间,就看到明显‘意犹未尽’白俄舞女躺在床上冲着他抛媚眼。 “这位先生,说好了一个人的,得加钱。” “叫!”程千帆快速的脱外套,说道。 “什么?”白俄舞女愣住了。 “叫啊!”程千帆从兜里摸出几张法币,扔在床上。 白俄舞女掀开被子,丝毫不介意自己走光,迅速将钞票拿走,嗷嗷嗷的狼嚎起来。 就在此时,房门被猛烈的敲响。 程千帆没有立刻去开门,而是等了十几秒钟,才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提着裤子去开门,“谁啊!” 然后,他就被怒气冲冲的琳达和女佣撞开了,后面还跟着手足无措的侍者。 “皮特呢?”琳达看了一眼衣衫不整、正在系腰带的程千帆,直接问。 “皮特?”程千帆满脸尴尬、愤怒、羞愧交杂的表情,“皮特在巡捕房,琳达你来这里做什么?” 琳达没有理会他,直接冲入房间,就听得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皮特呢?”琳达看了看四周,怒气冲冲问。 “我说了皮特在巡捕房。”程千帆也有些生气了,一副被撞破‘奸情’的气急败坏、又尴尬不已的样子。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琳达瞪了程千帆一眼,带着女佣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侍者古怪的表情看了程千帆一眼。 “滚蛋!”程千帆不爽的骂道,直接关了房门。 …… 回到里间,就看到这个白俄舞女搔首弄姿,“先生,我们继续。” 程千帆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贪婪的看了女人一眼,最终却是摇摇头,说道,“你走吧。” 白俄女人还要继续撒娇,她知道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是巡捕房的高级警官: 年轻英俊,有地位,最重要的是还没有妻室,不用怕被捉奸。 对于她们这些流落在上海的白俄女人来说,若是能勾搭上,那可是极好的靠山。 “你现在是皮特的女人。”程千帆一把揽住白俄女人的腰肢,贪婪的看了一眼波涛汹涌,将几张钞票放在女人的胸前,“你走吧。” 白俄女人闻言,明白这个年轻警官的意思,便没有纠缠,穿好衣服,朝着程千帆抛了个媚眼,扭着腰肢离开。 …… 待白俄女人离开后,程千帆直接反锁房门。 他从床底下摸出皮特的公文包。 打开来看,里面有几个文件袋。 程千帆从自己的包里摸出刀片,蜡烛,印泥以及照相机。 小心翼翼的依次拆开文件袋。 找到了三本次郎要他盗取的那份机密文件,迅速拍照。 随后,又将其余的文件也都完成拍照。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取出胶卷壳,再装进事先准备好的暗盒中,双重保护,防止曝光。 换了新胶卷,这一次,仅仅拍摄了三本次郎要求的那份文件。 做完这一切,程千帆开始小心翼翼的完成收尾工作,将文件装回文件袋内,文件袋上的骑缝印章一一复原,又仔细检查一番,才将文件袋按照他记好的原来顺序放回公文包内。 再将相机,刀片,蜡烛,印泥等物品收在自己的包内。 临走之前,程千帆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看桌子上,发现了一滴滴落的蜡油。 他小心翼翼的用刀片刮掉这一滴蜡油,又用毛巾沾了温水,擦拭了一番,再用手指轻轻摩挲,确认再也没有痕迹。 复又检查了房间内,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开门离开。 …… 程千帆离开亚细亚酒店。 快步走到了隔壁的一个小巷子,豪仔已经在等待他了。 程千帆将自己的包交给豪仔,豪仔用一个布袋子装好,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两个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迅速完成。 随后,程千帆没有退出巷子,而是继续沿着巷子走,绕了好几个巷子,确认没有人跟踪,此处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上少了一个包,这才招手叫了个黄包车,“中央巡捕房。” “好嘞,程巡长,您坐好。”黄包车夫殷勤的帮他放下遮阳棚。 到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程千帆看了一眼院内,看到了自己的车子,露出一丝笑容。 他径直来到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办公室,看到了一脸焦躁的皮特。 “给你。”程千帆将公文包递给皮特。 皮特赶紧接过去,打开公文包,看到文件都在,顺序也都对,没有人动过,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谢谢,谢谢,我的朋友。”皮特高兴的来了个熊抱,“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第241章 幕后‘黑手’是谁?(第3更求订阅月 “我出去抽根烟。”程千帆指了指外面,说完直接出去。 皮特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朋友是为了避嫌。 皮特很欣赏程千帆身上的这个特质: 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很会体谅朋友,绝不让朋友为难。 皮特打开保险柜,将公文包里的文件放回去,再锁好保险柜。 “千帆,来,尝尝这个。”皮特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一盒雪茄,招呼着说。 两个人剪开雪茄,点燃了,喷云吐雾。 聊得兴起,还开了一瓶红酒。 程千帆讲述了皮特离开之后的事情: 他应付了闯进来捉奸的琳达后,便让那个白俄舞女离开了。 皮特读懂了程千帆这话的潜台词:那个白俄女人,他没有碰。 皮特摇摇头,说真有什么的话,他不介意的。 程千帆吐了口烟圈,说,“我介意。” …… “你怎么知道琳达去抓我的?”皮特状若无意的问道。 “我看到琳达怒气冲冲的坐着一辆黄包车从门口过,瞅着是去金神父路的方向。”程千帆哈哈大笑,“算你运气好,要不是我脑子灵光,猜到琳达是去抓奸,赶紧去通知你,你现在……” 皮特吓了一跳,想到自己被琳达抓奸在床的后果,端地是后怕不已,和程千帆碰杯,“上帝保佑,幸亏我有一个聪明的朋友。” 程千帆喝了半杯酒,将酒杯放下,“不行,我得去捕厅了,今天一天都在你这里厮混,这可不行。” 说着,拿起手帕擦拭了嘴巴,忙不迭的离开了。 …… 在程千帆离开之后,皮特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品酒,慢慢思索。 亚细亚酒店301房间是他的约会据点,这点程千帆是知道的,故而,程千帆说他猜到琳达是去捉奸,赶紧去报信。 理论上是成立的。 只是—— 十几分钟后。 程千帆在二楼的走廊向下看,看到皮特正在询问岗哨。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皮特回到三楼的办公室,他刚才询问了岗哨: 当时,程副巡长下楼,将一个包放进车子里,随后抽着烟要回办公室,好像是看到了门口有什么人经过,慌里慌张的开了车出门。 岗哨的所说的话,同程千帆此前所说的话是对的上的。 不过,有一点他不明白,程千帆突然从办公室离开、下楼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时候,他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椅子上的一个黑色的皮包。 他立刻想起来了,这是程千帆刚才忘了拿,落下的。 皮特关上门,轻轻拉开皮包的拉链,就看到了里面有一扎钱,还有几个做工精巧的小玩意,他虽然不太懂,却是看出来那是玉制的古董器物。 皮特明白了,这是程千帆收到的‘孝敬钱’,他不好放在巡捕房,所以偷摸摸的放回车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碰到了愤怒的琳达从门口经过。 理清楚了整个过程,皮特松了一口气。 同时为自己竟然怀疑好朋友有了一丝负罪感。 …… 法国青年少尉摇摇头,是了,程千帆出卖他,没有任何好处。 是的,皮特此前的怀疑是程千帆出卖他,故意向琳达放出他在外面鬼混的消息,然后再赶赴酒店救他,为的是令自己感激他,加深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他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合常理,两人是好友关系,但是,却不仅仅是单纯的友谊,最重要的是两人乃利益共同体: 两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个提供货源,一个掌握人脉和销售渠道,合作非常愉快。 程千帆完全没有必要来弄这么一出。 没有什么比利益共同体更加稳固的友谊了。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向琳达告密,想要破坏琳达和他的幸福婚姻? 阿尔芒?自己和这个商人的妻子关系密切,很可能是这个家伙故意报复! 康斯坦丁?应该不至于吧,自己和他的女儿早已经不联系了。 加斯帕尔?这家伙一直嫉恨着自己去年和他未婚妻相爱的事情。 弗洛?皮特对上帝发誓,自己对弗洛的小女儿没有任何歪心思,反而是那个小女孩一直在缠着他。 想了好半天,皮特觉得每个人都像是幕后‘黑手’。 …… 程千帆并不知道皮特压根没有朝着公文包里面文件的方向联想。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安排是一环扣一环,应该足以消除皮特对自己的怀疑。 快下班的时候,程千帆脚步匆匆的来到皮特的办公室,寻找自己的皮包。 接过皮特递过来的皮包,程千帆毫不避讳的打开来查看,一边低头翻看,一边问,“皮特,你没有拿我钱吧?” “滚!”皮特向他竖起了中指。 程千帆哈哈大笑,拉上皮包的拉链,满意的拍了拍,朝着皮特挥了挥手,“走了。” 前脚迈出们,又扭过头来,“我车钥匙。” “这是我的车。”皮特将车钥匙扔过来,冷哼一声。 “送给我就是我的了。”程千帆手里摇晃着车钥匙,哈哈笑着离开了。 走廊里的其他巡捕、探目看到小程巡长,都是露出笑容打招呼。 无他,小程巡长现在日头爬爬、正当红。 …… 时间往前回溯数个小时。 南京,徐府巷。 特务处总部驻地。 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戴春风一身中山装,拎着一个皮箱,戴着墨镜,正准备离开。 “处座。”齐伍步履匆匆,看了一眼四周,其余人立刻退出了房间。 “‘青鸟急电’。”齐伍这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放下皮箱,接过电文,仔细阅读。 “日本人这是一直蓄意准备,他们要在平津动手?”戴春风皱着眉头问齐伍。 同时,内心中却是颇为惊喜,‘青鸟’竟然搞来了日本驻北平参事官森岛发给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影佐祯昭的电文,虽然这是半年前的旧电文,但是,这也是相当了不起的。 “不好说。”齐伍摇摇头,“日人贪婪,早就对华北虎视眈眈,从电文来看,日人一直对宋明轩所部保持关注,这是可以理解的,至于说会不会动手……” 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委座现在……故而,日本人那边是怎么想的,实难判断。” 戴春风点点头,委座身陷西安,国府这边乱成一锅粥,日本人那边是怎么考虑的,是否会借此机会、突然开启站端,这真的不好说。 “要不要去电给宋明轩,提醒他注意?”齐伍问。 第242章 总部震惊(求订阅月票) “还是算了吧。”戴春风思忖片刻,摇摇头,“宋明轩其人,对我特务处一直颇为敌视,我若去电,他宋某人非但不领情,还会以为我们危言耸听,想要图谋他宋某人。” “是,处座思虑极是。”齐伍点点头。 有一点戴春风没有说,但是,他知道齐伍知道,那就是他戴春风只是小字辈,宋明轩根本不会放在眼中,只有一个人合适给平津去电,这个是就是委座,只可惜,委座现在正被扣押在西安。 国府这边乱成一锅粥,实在是无暇他顾。 戴春风继续看电文,看到‘青鸟’提及三月份的时候,极可能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日特从上海潜入南京,他眉头一挑。 “齐伍,这件事你安排下去。”戴春风指了指电文,“这可能是一条大鱼。” “明白。” 梅花九? 没想到‘青鸟’竟然查到了肖振中在日人那边的代号。 他赞同‘青鸟’的推测,日特方面极可能以扑克牌为代号,经营了数量颇多的汉奸。 “好了,扑克代号的事情,你也安排下去,细细查探,肖振中绝非个例。” “明白。” “我走之后,南京这边一定要稳住。”戴春风的语气中颇有些萧索。 “属下一定看好家。”齐伍表情严肃,“处座,万事小心。” …… 昨日,宋国舅第一次赴西安谈判,随后回到南京,与蒋夫人商讨对策。 就在今日,宋国舅将携蒋夫人再度飞赴西安。 戴春风得知这个消息,决定冒死前去。 蒋夫人反对戴春风去,认为戴春风是特务头子,素来招人仇恨,还是不去还好些,去了反而会坏事。 宋国舅坚持要戴春风前去,认为戴春风与张汉生的关系好,且张的左右有戴春风的耳目,可以发挥作用。 如此,宋国舅说服了第一夫人,同意戴春风一同前往西安。 其实对于自己去不去,戴春风的心中是有很大的犹豫的。 他仔细思考利弊。 首先,如果不去,自己就危险了。 因为常凯申在西安被张、杨抓住,这是戴春风的特务情报工作做的不到位,事先没有提前做好防备。 然后常凯申被抓,戴春风在西安的特务机构没有任何消息进程传来,整个西安的情报工作处于瘫痪状态,这又是犯下大错。 不去的话不能说是死定了,但是,势必会失去常校长的信任。 如果去的话,还可以赢得领袖对自己忠诚的信任,反而会因祸得福。 而且自己去的话,并不一定会死。 此一,张、扬同意宋氏兄妹前去,那就表示有和平解决的希望 此二,张汉生与宋家是姻亲关系,张夫人是蒋夫人妈妈倪老太太的干女儿。 张不至于对姻亲下手。 此三,戴春风与张汉生私交不错,张为人侠义,应该不会为难他戴春风。 综合诸多因素之后,然则,戴春风仍然心有未定。 戴春风请教驻扎西北的盟兄胡纵楠。 胡纵楠向来以能看清事态闻名,他分析道,张扬扣押委座,无非是想逼校长抗日。 校长如有意外,那么整个国家就会大乱,张、扬会成为民族罪人,断不会出此下策。 所以戴春风前去,是千载难逢的建功立业的机会。 如果不去,反而会有杀身之祸。 胡纵楠的话给戴春风下了定心丸,故而戴春风决计同往西安。 …… 北平。 一处进落颇深的幽静宅子里。 一名青年军官步履匆匆,“军座,西北来电。” “西北?”宋明轩皱了皱眉头,接过电文,看了一眼,“原来是老朋友。” 宋明轩说红党是老朋友,倒也并非虚言,此人同红党关系一直保持不错。 民国十六年,常凯申开始清党,挥舞屠刀,下令大肆捕杀“激进分子”。 当时宋明轩的西北军驻扎陕西。 陕西的党务部从陕西省各县押解到陕西省军事裁判所的“要犯”达3200多人。 及至民国十七年四月份,这批革命青年的案宗转到了西北军军法处长肖振轩手中。 面对“要犯一律杀头”的命令。看着卷宗中那些二十岁上下的进步青年,肖振轩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向顶头上司———时任第四路军总司令兼陕西省主席的宋明轩汇报,并亲自带领一群青年学子去面见宋明轩。 宋明轩要求这些青年学生伸出手心查验,证明他们虽然衣衫残破,但手上却无老茧,确是一群学生。 本着爱才之心,宋明轩表示同意释放。 肖振轩得到允许后,不但把军事裁判所关押的3000多人都放了,而且各县随之将所关押的1万多人也都放了。 现在,当年这批青年的大部分都在西北,并成长为红党的骨干力量。 此后,中原大战西北军失败后,宋明轩成为二十九军军长,喊出“从此枪口不对内,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口号,所以他领导的二十九军也是国府军中极少数未曾和红色武装打过仗的军队。 宋明轩仔细阅读电文,红党西北总部来电,告知他日人一直对他跟踪监视,提醒‘明轩将军乃抗日名将,必为日人所痛恨,将军身负中国华北守土之重任,务必多加小心,谨防日军在华北寻衅、开启战端。’ 宋明轩笑了笑,回电西北,“就说我宋明轩感谢老朋友的关心,有我宋明轩在,日人不敢有丝毫妄动。” 他对于红党的提醒,并不太在意。 不过,红党的这份关怀之情,他宋某人得领。 …… 程千帆去菜场买菜,却是意外看到了邵妈也来此地买菜。 他表情一变。 不着痕迹的朝着邵妈使了个眼色。 几分钟后,两人在一个菜摊前挑挑拣拣。 “你怎么来了?”程千帆低声问,表情平静,如同碰到熟人在聊天。 他第一反应是彭与鸥出事了。 “总部来电,你是否在今天上午向总部去电?电文是你亲自发送的吗?” 程千帆立刻明白邵妈来找他的原因了,他改变发电指法,这引起了总部的怀疑和警惕,以为他出了事。 程千帆暗自懊恼,他一上午连续向两地发电,时间紧迫,也没有顾得上向总部报备他用左手发电的事情。 不过,即使是他报备了,总部也不会轻易相信,隔着千里电波,谁也不知道电报那头的真实情况,依然是需要彭与鸥这边派邵妈来查探。 “左手。”程千帆低声说,随后,他翻捡了青菜,摇摇头,嘟囔了‘不够新鲜’,直接转身离去。 …… 晚上。 暗房。 程千帆正在洗照片。 这间暗房是他这小半年的时间里,选了一个隐蔽的住所打造的。 洗印设备都是通过黑市渠道购买,由特务处报账。 拍摄的文件照片洗出来、晾晒完毕后。 程千帆拿着放大镜看,将这些文件誊写在纸张上。 实际上,最好是安排人将胶卷送出去。 不过,这不现实。 南京方面还好说,想要将胶卷送到西北延州,其难度堪比登天,一路上危险重重。 随后,程千帆在夜色中偷偷来到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按照约定是发报时间,向西北总部发电。 他随身带着一把手枪,一枚手雷。 主要是这些文件太长了,长时间发电,这意味着暴露的危险性大增。 …… 西北,延州。 一孔窑洞内,红色电报员正在紧张忙碌。 “报告,‘火苗’来电。”电报员一边接收电报,一边汇报。 鲁文化表情一肃,走过来。 过了好一会,电报员还在接收电报。 他没有打扰电报员,一直站在身后,随着接收电报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大表哥’傍晚时分来电,告知上午确系‘火苗’亲自发电,只是火苗改用了左手发电报,故而指法改变。 得知这个反馈消息,延州总部这边,包括‘农夫’同志等首长在内,都是长舒了一口气,这证实了‘火苗’是安全的。 鲁文化是颇为惊讶的,左右手都会发电报,这极为困难,只有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才明白‘火苗’要做到双手皆可发电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不仅仅是努力,这也需要极好的天赋。 看到电报员还在接收电报。 “小戴,快去请‘农夫’同志来。”鲁文化立刻吩咐说。 尽管还不知道电文内容,但是,他知道这则电文一定非常重要。 ‘火苗’同志冒着极大的危险长时间发报,这足以说明电文的重要性。 第243章 处座,您还活着吗?(求订阅月票) 一个小时后。 ‘农夫’同志回到自己的窑洞。 他的手里拿着已经译出的电文,仔细阅读,思考。 半个小时后,‘农夫’同志来到另外一个窑洞,向一号首长汇报。 法国政府对西安事变的态度较为明确。 法兰西人直接以‘叛军’来形容张、杨二人。 用了‘张、杨此次叛乱,对中国损害极大,对西方各国在远东保有利益,危害极大’这样的话语。 法国政府下令法国驻华公使同英美方面共同磋商,向西安以及南京政府施压,希望各方能够保持克制,避免事态恶化。 ‘一号’首长点燃一支香烟,放下手中的电文,久久不语。 西方列强的态度比较明确了,他们是希望看到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 中央此前也对此有过深入的剖析,西方列强不希望中国陷入内乱,他们还指望中国能够在远东遏制日本人的侵略野心呢。 红党内部,也已经确定了促成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停止内战,达成全国各民族统一抗战之联合之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之方针。 这份情报,也佐证了红党内部对西方列强的态度的剖析判断。 只是,目标虽然较为一致,但是,原因不同。 “将电文转发西安‘翔舞’同志。” “是。” 烟灰掉落,一号首长表情严肃,缓缓地说: “中国是个大国,穷国,帝国主义希望我们一直贫穷积弱。 中国若是强大了,那别人靠什么耀武扬威? 仰人鼻息,这不是我们红党人要的! 同志们啊,要独立,要自强,要真正的站起来!” ‘农夫’同志点点头,他能够理解一号首长的心情,尽管西方列强的态度有益于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但是,泱泱古国,我中国人自己的事情,西方列强却在一旁指手画脚,这种滋味,很难受。 “这个小鬼很不错。” ‘农夫’同志一愣,露出开心的笑容,想必那个小家伙要是知道首长夸奖他,一定会开心的跳起来的吧。 “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在秘密战线的同志,他们很不容易。” “是!” 半个小时后,程千帆收到西北总部的回电: 来电知悉,万望保重。 ——‘农夫’。 …… 程千帆深夜前往周茹的住处。 这一次,他安排周茹来发报。 经过小半年的观察,周茹已经逐渐赢得了他的认可。 他认为有必要给予周茹更多的信任。 发往南京总部的电报,一直没有收到回电。 一直到两天后,程千帆看报纸,才得知处座并不在南京。 《申报》报道:昨日,蒋夫人、宋国舅、端纳、蒋之文、戴春风,另有蒋夫人的侍女、厨师等其他随行人员,由南京登上福克式三引擎飞机,直飞西安,西安事变迎来和平解决关键契机。 是夜,程千帆按照原先的频段呼叫,发报: 处座,委座无恙乎?你现在怎么样?安全吗? 依然没有回音。 …… 此时的程千帆并不知道,戴春风一到西安就被关押了起来,随行的电台人员也被软禁,虽然可以接收电报,但是,无权译电,更不知道某些机密来电之密码本。 程千帆发报之时,戴春风已经被软禁在张公馆地下室。 戴处座深知杨虎臣、红党对其恨之入骨,以为不保,惶惶之下,留下遗书:“自昨日下午到此,即被监视,默查情形,离死不远,来此殉难,固志所愿也,唯未见领袖,心不甘也——戴春风。” 然而,没人要杀他。 翌日,戴春风试图请求见张汉生。 张汉生同意了。 见到张汉生,戴春风长跪不起,恳求道:“请副总司令千万保全委员长性命。” 张汉生回复说委座饮食正常,一切都好,并允他去看常凯申。 戴春风当即表示马上就要去看。 张汉生派副官谭海拿着他的手令,护送戴春风去见常凯申。 刚一进门,常凯申怒斥道:“你这时来干什么?给我滚出去。“ 蒋夫人上前劝解,常凯申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事实上,见到戴春风不顾危险,坚持来西安,委座的内心已经只剩下感动了。 …… 是夜,程千帆再度发电: 处座,委座怎么样了?你现在安全吗?收到请回话。 依然没有收到回电。 翌日,程千帆从报纸上看到消息,西安事变即将和平解决,常凯申有望很快被释放。 但是,报纸上并没有戴春风的消息。 他再度致电: 处座,您还活着吗? 此时此刻,戴春风也已经获得了行动自由。 电报员立刻向他汇报,“处座,这些是这几天收到的电文。” 戴春风接过厚厚一摞电文,仔细翻阅。 多是南京方面齐伍发来的电文,汇报南京方面的情况。 然后,他就看到了‘青鸟’的电文。 有好几则电文,他看了下日期,每天一封电报。 戴笠大惊,他以为‘青鸟’小组出事了,程千帆是他的小老乡,‘青鸟’成功打入日特内部,他对于‘青鸟’小组非常重视。 取出密码本,戴春风亲自译电。 然后他就看到了: 第一则电文——处座,委座无恙乎?你现在怎么样?安全吗? 戴春风点点头,这个小老乡,倒是对他的安全颇为关心。 第二则电文——处座,委座怎么样了?你现在安全吗?收到请回话。 戴春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这个家伙,确实是不错。 然后,他看到第三则电文: 处座,您还活着吗? 戴春风手里握着电文,气的浑身发抖。 混蛋! 老子还活着,不仅仅活着,还活的很好。 过了好一会,他捡起被自己仍在地上的电文,仔细看,不足十余字,戴处座盯着看了好一会。 “混蛋,公器私用,不注意安全。”戴春风再度气的骂道。 混蛋小子,这么密集发报,一点也不注意安全。 还害的他以为‘青鸟’小组出事了呢。 且一天一个电报,闲得慌是不是? 只是,在房内守卫的特工却分明看到,处座骂人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半个小时后,沪上。 程千帆终于收到了来自戴春风的回电,只有三个字: 我无恙——戴春风。 第244章 我们结婚吧(求订阅月票) “可惜了。”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报纸,报纸上赫然是在欢呼庆祝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头版大标题。 西安事变发生之后,日方不论是政府还是军部,都在推测常凯申大概率不会生返南京,并且也是这样期待的: 如果掌权的常凯申被杀,中国因国党的领导权之争,势必再次发生内乱,这对于日本来说,是扩大战事、进一步蚕食中国的大好机会。 当然,在外交层面上,日本不得不假心假意的对南京政府表示同情和关切,表示希望事变和平解决的态度。 而在私下里,日本军部下达机密文件,要求各部‘适当利用发生在西安之兵变,以谋求对华政策之推进’。 ‘应承袭既定的外交方针和对华实施政策继续推进,并监视事态之变化’。 ‘进一步推动实现《第二次处理华北纲要》之同时,伺机将防红协定之范围扩展至华北五省’,‘引导绥运政权反红’等等。 按照日本的设想,西安发生这么大的兵变,各个地方实力派一定会遥相呼应: 两广、山西、陕北红党、云南、四川等地方实力派会揭竿而起。 特别是陕北红党,一定对常凯申有必杀之决心。 如此,中国会发生大规模内战,再度陷入混乱之中,日本可以分而化之,以最省力的方式占据全中国。 谁成想,西安事变发生后,各个地方实力派纷纷发表通电,拥护常凯申和南京政府,督促张、杨释放常凯申,和平解决此事变。 最让日本方面想不到的是,应该最痛恨常凯申的红党,旗帜鲜明的提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方针,并且派遣重要人士,亲赴西安,一力促成此兵变之和平解决。 这实在是让日本方面始料未及,他们打算利用西安事变可能出现的内乱,进一步攫取中国领土的谋划就此落空。 非但如此,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也让日本方面大为警惕,他们意识到一个团结抗日的中国联合政权即将出现。 三本次郎拿起一份文件,不甘心的摇摇头,将文件锁进了保险柜。 这是上海联合特高课制定的一份绝密计划,该计划联合了军部少壮派、海军方面部分军官,一旦常凯申死在西安,这边就将在上海制造事端,开启战端,图谋上海、浙江,一举占领国民政府的财税重心之所在。 只可惜,随着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这份计划也胎死腹中。 三本次郎瞥了一眼保险柜的机敏文件,就看到了宫崎健太郎谋得的法国方面的机密文件。 他对宫崎健太郎在此次盗取法租界文件中的出色表现非常满意。 上海特高课成功获取了法国政府针对西安事变的指导性机密文件,这也让三本次郎在外务省、军部获得了好评。 这自然让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多了几分欣赏。 …… “细妹,快些,就等你了。”唐筱叶喊道。 “你不要催她。”方木恒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把雨伞和一个孩童太阳帽,微笑着看着正在用抹布擦地板的杨细妹。 “哥哥,你也不劝劝细妹,我们又没有把她当小佣人。”唐筱叶不满说道。 “随她去。”方木恒轻声说。 已经在方家住了半年了,杨细妹十分乖巧,乖巧的令人怜爱。 不过是五六岁的娃娃,能做的活抢着做。 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方木恒一开始还劝,后来发现劝不住,就不劝了。 他明白了,这个小可怜是生怕自己被人觉得没用,会被赶出去。 杨细妹看了看被自己擦拭的亮堂堂的地板,小人儿露出开心的笑容。 “细妹,过来。”方木恒将杨细妹叫过来,拿起毛巾,擦拭了小脸颊,“走吧。” “嗯。” 唐筱叶上来牵着杨细妹的小手,“细妹,你一定没看过大马戏团吧,今天带你去看。” 对于杨细妹,唐筱叶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疼爱,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妹妹。 …… “哥哥,马戏团好玩吗?”小宝手里拿着一个气球,一脸憧憬问。 “好玩呢。”程千帆笑着说,从后视镜看着白若兰掏出手帕温柔的擦拭小宝嘴角的油渍,他的眼眸满是柔情。 今天南京路有马戏团表演,程千帆早早地叫人弄了票,从养育院带了若兰和小宝来看。 “小公主,请下车。”程千帆停好车,走到后门,拉开车门。 “人家才不是小公主,是小宝妹妹。”小宝皱了皱眉头。 “小宝妹妹,请下车。”程千帆哈哈大笑。 白若兰下车,熟练的帮程千帆抻了抻衣服。 程千帆微微一笑,一只手牵着小宝,将自己的臂弯递过去。 白若兰抿嘴浅笑,挽住了他的臂弯。 …… 人很多。 不少衣着光鲜的市民带着孩子来看马戏表演。 程千帆带着小宝和白若兰找到了座位,刚刚落座,却是一瞥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方木恒和唐筱叶。 两个的座位中间,坐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 那便是杨细妹了吧。 这是程千帆第一次看到杨细妹。 小女孩明显有些紧张,方木恒一只手牵着女孩的手,指着台上的马戏表演讲解。 看到这一幕,程千帆的内心欢喜。 既是为杨细妹欢喜。 同时,经过这些事,他对于方木恒的观感也好了很多,这是一个非常善良、热血、爱国的人。 只要不让方木恒接触地下工作,这是一个极好的革命青年。 或者说,方木恒这样的人,要是在西北的话,会是非常好的革命同志。 马戏团的表演很精彩,小宝看的手舞足蹈。 散场的时候,方木恒牵着杨细妹的手,带着妹妹,却是和程千帆三人不期而遇。 程千帆与唐筱叶打招呼,“筱叶。” “千帆哥哥。”唐筱叶打了声招呼,却是没有走过来。 她听自己的哥哥说过,程千帆是一个非常反动、极坏的坏蛋,要她不要再接近程千帆。 她不愿意相信从小疼她、保护她的千帆哥哥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上次会面,程千帆的冷淡态度令她不得不相信。 “方兄,最近可还算老实?”程千帆戏虐的笑着问。 “程警官,人在做,天在看,我们走。”方木恒冷哼一声,牵着杨细妹的手,招呼着小妹,转身离开。 程千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到白若兰,正要开口说话,白若兰展颜一笑: 我懂你。 “坏蛋。”小宝气呼呼说,在她的心中,千帆哥哥最好了,那些人这么没礼貌,是坏蛋。 …… “哥哥,那些是坏人吗?”杨细妹小声问。 “是的,是坏蛋,细妹你记住了,离那种坏蛋远点。”方木恒说道。 “细妹晓得的。”杨细妹点点头,能够让方家哥哥这么好的人说是坏蛋的,一定是鼎鼎大坏蛋。 程千帆的听力很好,隐约听到方木恒同杨细妹的对话,他愣了下,摇头笑了笑。 他牵着小宝的手,臂弯里是若兰的手臂,同方家三人相向而行,很快就越离越远…… 一个多小时后,程千帆将白若兰以及小宝送到了贝当区的养育院的门口。 白若兰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宝下车。 与程千帆挥手作别。 “若兰。”程千帆突然开口说道。 “嗯?”白若兰低头看了一眼小宝,抬头看程千帆。 “我们结婚吧。”程千帆说,眼睛明亮而认真。 第245章 1937(求订阅月票)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白若兰皱着眉头问道。 她想要假装凶一些。 手中的戒尺举起,看似重重的,落在掌心却绵软无力。 挨训的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嬉皮笑脸的说,“白老师,我看到课本就头疼。” “让你读书,你知道为了什么吗?”白若兰问。 “不知道。” “你要晓得,读书,才能识字,才能不被蒙骗。”白若兰说道,“读书是为了让你懂得道理,不会浑浑噩噩。” 她看着自己的学生,“你要晓得,你现在能坐在学堂里,读书,识字,是很多孩子做梦都不可得的。” “你们的父母,为了能够让你们可以坐在这里读书、识字、明理,他们要加班到很晚,要付出更多的汗水。”白若兰叹了口气,“刘通同学,你知道你的父亲每天要在码头扛多少包麻袋吗?” 被训斥的孩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此时,叮铃铃的下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下课,我希望你们都能够珍惜在课堂里上课的机会。”白若兰说道。 “老师再见!”一个个学生起身,齐声鞠躬说道。 “刘通,你要是再不老实,气到了白老师,小心我揍你。”小宝挥舞着小拳头,呲牙咧嘴的威胁说道。 刘通看了一眼比全班年龄最小的这个女同学,低着头,赶紧说不敢了。 这个女同学比大家要小三四岁,但是,非常厉害。 刚刚转学来的时候,有同学看到这个小同学,忍不住威胁了几句,结果第二天是鼻青脸肿的来上学的,据说是放学的时候被人无端打了一顿。 然后又被教导主任、校长一顿训斥。 然后大家都知道,这个全班年龄最小的女同学,惹不起。 小宝骂了自己的同学后,蹭蹭的跑出去,追上了白若兰,小人儿轻轻的上去‘搀扶着’白若兰。 “若兰姐,你走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小宝宝。”小宝紧张的说。 “晓得咯。”白若兰微笑着说,“你这个当姑姑的,你我还紧张呢。” “那可是,这可是我程小宝的侄子。” …… 城隍庙一个茶楼的临窗的包间。 程千帆戴着一副墨镜,白衬衫,藏青色的马甲,笔挺的西裤,嘴巴里抽着雪茄,一条腿放在桌面上。 桌子上放着枪套。 “程巡长,顶好的碧螺春。”茶馆东家亲自拎着茶壶过来,给程千帆的茶杯中沏茶。 轻轻放下。 又吩咐小伙计将点心、瓜子、花生等零食摆放好。 “有心了,去吧。”程千帆挥了挥手。 程千帆捏碎花生壳,将花生抛入自己的口中,视线盯着窗外看。 他从兜里掏出怀表看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怀表的表盖内壳有一张照片,这是他与白若兰拍摄的婚纱照。 两个人是三个月前成亲的。 程千帆是独子,父母牺牲,没有亲人了。(ps1) 白若兰也是在养育院长大的孤女。 两个人的婚事没有‘大办’。 收养白若兰的修女费雯丽当女方长辈,老师修肱燊、师母当男方长辈。 请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当证婚人。 在春风得意楼摆了十几桌。 这已经算是简办了,要是大肆张罗的话,几十桌都不够。 饶是如此,法租界政治处、各个巡捕房,英美公共租界巡捕房、国府上海市有关人员、青帮、浙江商会、安徽商会、江苏商会等等,甚至是飞来飞去之见不得光的朋友,要么是人、礼皆到,要么是人不便出现,礼更重。 程千帆与白若兰结婚,了解他的人都不意外,两人青梅竹马,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在隐蔽角落,对于这场婚事,三方的态度是: 上海特高课这边,对于宫崎健太郎要娶一个中国女子,三本次郎是极为赞赏的,更称赞说这是宫崎君为帝国事业的牺牲。 宫崎健太郎现在是中国人的身份,娶一个中国女子,这是最合理的选择。 事实上,很多潜伏日特在中国生活了十年、二十年,乃至是更久,多是在中国娶妻、生子。 有些帝国特工,现在孩子都十几岁了,他们的中国妻子、孩子都不知道他是日本人。 西北总部这边,程千帆向总部汇报了要和白若兰结为夫妻的请求,总部在询问了姐姐程敏关于白若兰的情况后,予以批准。 程千帆即将年满二十二岁了,一直单身,这本身也将成为一个漏洞。 本来组织上还考虑给程千帆安排一个假扮的妻子,但是,农夫同志经过慎重考虑后,认为‘火苗’同志娶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更加有利于他的隐藏—— 大家都知道程千帆和白若兰从小青梅竹马,突然安排一个假扮妻子,这太显然了,于理不合。 南京特务处总部这边,戴春风对于收到了‘青鸟’要娶妻的请求,回电训斥‘青鸟’贪图女色,不思进取。 再骂了一通后,又说念在‘青鸟’为党国立功无数,特批他可以结婚。 不仅仅如此,处座还私下里安排人送来了一百发币的礼金,以个人名义祝贺小老乡、小学弟喜结良缘。 …… 十一分钟后,有人推开包厢的门进来。 “程老弟。”来人抱拳打招呼。 “骆老哥。”程千帆拱了拱手,又笑道:“我该称您一声骆局长才是。” 时任国民政府上海特别市南市公安分局副局长骆耀虎,三十多岁,并没有穿警服,而是一身中山装。 看起来像是在国府上班的公务员。 骆耀虎哈哈大笑,“程老弟这么说,我要称呼您一声恩公了。”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他拉了拉铃铛。 小伙计赶紧进来,“程巡长,有事您吩咐。” “换一壶顶好的新茶。”程千帆说道。 “好嘞。” “来一份梅花糕。”骆耀虎喊道。 程千帆看了骆耀虎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民国十九年,骆耀虎被人追杀,失血过多昏倒在路边。 程千帆路过,将骆耀虎背回了自己家,灌了两碗糖水。 命大的骆耀虎醒来后说饿了,程千帆拿出自己白天买的梅花糕,骆耀虎狼吞虎咽,说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六年过去了,骆耀虎已然在上海滩打出一番天地,成为国府上海特别市南市分局副局长。 当年的少年程千帆,也成为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 骆耀虎主动要了一叠梅花糕,就是表明:救命之恩,不敢忘。 程千帆有一些底牌,骆耀虎就是其中之一。 第246章 剥茧抽丝(求订阅月票) “换一壶顶好的新茶。”程千帆说道。 “好嘞。” “来一份梅花糕。”骆耀虎喊道。 程千帆看了骆耀虎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民国十九年,骆耀虎被人追杀,失血过多昏倒在路边。 程千帆路过,将骆耀虎背回了自己家,灌了两碗糖水。 命大的骆耀虎醒来后说饿了,程千帆拿出自己白天买的梅花糕,骆耀虎狼吞虎咽,说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 六年过去了,当年的上海市政府‘小公务员’,已然成为国府上海特别市gong安局南市分局副局长。 当年的少年程千帆,也成为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 骆耀虎主动要了一叠梅花糕,就是表明:救命之恩,不敢忘。 程千帆有一些底牌,骆耀虎就是其中之一。 骆耀虎与程千帆,两人年龄差了十余岁,但是,交情很深。 不过,两人平素联络却并不多。 即便是有来往,也多是公事往来,亦或是灰色交易,外人并不知道两人私下的交情。 此次也是‘公事’。 “此人于骆老哥的关系?”程千帆亲自给骆耀虎斟茶,对方连忙起身礼让。 “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骆耀虎微笑说。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三日前在檀香山路抓了几个人。 本来也无甚大不了的,三个男子在街上‘形迹可疑’,路人报警。 程千帆派了大头吕带了一队巡捕,将几个人带回来问事。 却是没想到动了枪,有人开枪拒捕。 闹事的三个人中,有一人手臂被打中,悉数被抓,巡捕这边也有一人受伤。 被抓后,其中一人说自己是安徽六安汪氏三公子,带了两个保镖来上海玩耍、开开眼界,没想到被误会了。 至于说响枪,只是举枪想要吓唬巡捕,没想到走了火。 现在,骆耀虎就是受了安徽六安汪氏家族的请托,帮忙捞人的。 听闻骆耀虎如是说,程千帆明白了,骆老哥与那六安汪氏的交情不浅不深,说白了就是‘钱财之交’。 那就好办了。 “这汪老三真是不折不扣的土包子。”程千帆摇摇头,啧啧出声,面对巡捕,竟然还敢举枪对峙,真以为是他们六安那乡下地方,有两个臭钱就可以无法无天。(ps1) 在上海,有钱确实是可以无法无天,但是,是真正的巨富,不是有点小钱。 “被他家里惯坏了。”骆耀虎几口吃完一个桂花糕,喝了半盏茶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汪家是六安的大户,汪老二是六安保安团的一个营长,这汪老三从小娇生惯养,老娘护着,两个哥哥宠着,愈发无法无天。” “进了巡捕房,还不是吓得屁滚交流。”程千帆嗤笑一声,说着他比着两根手指,“八千法币。” 好不容易碰着一个六安肥羊,自然要狠狠宰一刀。 “程老弟,过了啊。”骆耀虎皱了皱眉头,“这汪家虽然颇有些钱财,但是,都在生意上。” “四千法币。”程千帆沉吟片刻,“另外准备十根大黄鱼。” “行。”骆耀虎沉吟片刻,点点头。 一根大黄鱼大约三百法币,等于是他骆副局长一句话值一千法币,这面子很足,他足以交差。 看到骆耀虎点头,程千帆露出高兴的笑容,同骆耀虎以茶代酒碰杯。 四千法币,自然是明面上的赎身钱,上到总巡长覃德泰,副总巡长金克木,中间是马一守、程千帆这样的巡长副巡长,下面是普通巡捕,见者有份。 但是,真正起作用的反而是这十根大黄鱼。 覃德泰三根,修肱燊两根,金克木两根,马一守一根。 剩下的三根大黄鱼,皮特一根,他自己两根。 给皮特的这根大黄鱼,没别的意思,必须要拉一个法国佬进来,这是规矩,不然法租界的法国大佬会不开心的。 当然,这种事情,油水捞的最足的是中间人骆耀虎,他能够搭线成功,将人捞出去,六安汪家那边自然有一份厚礼奉上。 而骆耀虎那边也自会有一份给程千帆的,这属于两个直接谈‘生意’的人之间的默契。 “汪家那边来的哪一位?”程千帆好奇的问。 “汪家大少爷。”骆耀虎说。 “那得加钱。”程千帆微微一笑说。 骆耀虎秒懂,哈哈大笑。 …… ‘生意’谈成,骆耀虎没有再多呆,他要回去向六安汪家的人反馈消息。 “五千法币,十三根大黄鱼。”骆耀虎对汪家大少爷说道。 汪家大少爷脸色一变。 骆耀虎微笑着,也不劝说。 “成!”汪家大少爷咬了咬牙,点点头,“就按骆局长说的办,事成之后,老弟另有重谢。” “汪老弟是个明白人。”骆耀虎竖起大拇指。 汪家大少爷带着手下告辞离开,来到酒店。 “少爷,五千法币,十三根大黄鱼,他们把我们当肥羊了。” “可不就是肥羊么,还是送上门的。”汪家大少爷咬牙,随即苦笑,看了看不忿的手下,“记住了,我们现在还能把钱递出去,且乐吧,最怕的是送钱都找不到庙门。” …… 程千帆在茶楼东家殷勤的‘护送’下,拎着两斤糕点,离开了茶楼。 李浩开了车子在路边等候。 他现在已经不再法电二路的电车上班了,成了程千帆的专职司机。 且程千帆给李浩弄了个三等华捕的身份,算是入了巡捕房的‘编制’,吃上了洋皇粮。 “帆哥,去哪里?”李浩启动车子,问。 “台拉斯脱路。”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车子缓缓启动。 后排车窗拉上了帘布,遮住了早春的阳光。 程千帆闭目养神。 他在脑海中回忆同骆耀虎今天的会面和谈话的每一个细节。 骆耀虎也有问题? 可能性不大。 程千帆摇摇头,他对骆耀虎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不像是为了钱财出卖国家之人。 骆耀虎应该不知情,只是纯粹当一个中间人来捞人: 收人钱财,帮人办事。 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千帆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说骆耀虎没有问题。 …… 在台拉斯脱路的一个路口,李浩停车。 程千帆下车,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穿越这个巷子,左转,步行三十余步,复又左转,进了五仁弄,程千帆敲响了一个院落的门。 宋甫国亲自开门。 程千帆闪身而入。 进了里间书房,两人顾不上寒暄,很快进入正题。 “怎么样?”宋甫国问。 “汪家请了南市公安局副局长骆耀虎搭线。”程千帆说道,“我开价八千法币。” “你还真当肥羊宰啊。”宋甫国笑着说道。 “可不是送上门的肥羊么。”程千帆微微一笑,“我不宰他们一刀,他们也不放心啊。” 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程千帆贪财的名声在黑白两道早就传开了,随着这个名声传开的还有: 小程巡长虽然胃口大,但是,是个讲究人,收钱办事,童叟无欺。 “也是,汪家送上门的,你不宰他们一刀,也不像是你的作风。”宋甫国哈哈大笑,他问,“还价多少?” “四千法币,十三根大黄鱼。”程千帆说道,“骆耀虎代那边同意了。” 宋甫国沉吟,他敢肯定,这骆耀虎在汪家人面前,肯定还会继续加价的。 “这就说明,汪家那边给骆耀虎提前言语过,会不惜一切代价捞人。”宋甫国说道。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这正说明我们的推测是没错的,这个汪家老三有问题。” 汪家老三被抓,不是偶然。 是程千帆同特务处上海区情报处联手做的一个局。 当然,巡捕房这边是不知道的,这本身就是一次简单的处警。 此前程千帆向特务处南京总部汇报,怀疑日特有一个以扑克牌为代号的汉奸组织。 特务处在全国各站点进行排查,重点是各地驻军军官以及军官的家属。 六安站反馈消息,六安当地望族汪家的老三近年来多次往返六安以及沪上之间。 今日,骆耀虎说汪老三从小被汪家老太太娇惯,被两个哥哥纵容,故而有些骄纵。 但是,特务处得到的情报是,汪家老三不是汪氏老太太所出,而是三年前汪家老太太突然认得的一个儿子。 按照汪家的说法,汪老三是六安汪氏在姑苏的分支,这孩子父母都已经不再,老太太可怜,允其认祖归宗,收在汪家老太太这一支,成了汪家老三。 汪家老大是六安的参议。 曾经在东瀛留学过。 汪家老二是六安保安团的一个营长。 频繁来往六安以及上海之间的汪家老三进入到了特务处上海特区情报科科长宋甫国的视线。 特务处南京总部也命令程千帆再度以‘水滴’的代号与宋甫国合作。 是的,是和宋甫国合作,不是与宋甫国的情报科合作。 整个合作过程,程千帆只会同宋甫国秘密会面。 …… 所谓的汪家老三,只是汪氏家族在姑苏的分支,早就出了五服了。 这样一个汪老三,却备受汪家上上下下喜爱。 此次设局,就是要进一步论证汪老三在汪家人心中的重要性。 汪家人会不会花钱捞人。 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捞人。 特别是会派谁来交涉。 这些都能以兹作为参考。 汪家大少爷亲自来沪上捞人,并且可以猜测其向骆耀虎做出不惜一切代价要捞人出来的态度: 这个态度就是,愿意挨宰! 汪家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三少爷还真是舍得呢。 此前,特务处南京总部怀疑担任六安保安团营长的汪家老二是通日主谋。 但是,程千帆以及宋甫国有不同的判断。 他们认为那个频繁往返沪上与六安之间的汪家老三才是最可疑的。 汪家老三很大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传递情报和信息的中间人关系,而是真正控制、或者是诱导汪家老二投敌通日的那个人。 此一番试探,汪家对于这位三少爷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两人的猜测。 汪家老三的身份绝对有问题。 “宋科长,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程千帆手里把玩着一支烟,自从宋甫国肺部有暗伤,程千帆从不在宋甫国面前抽烟,哪怕老宋说没关系,他也不抽。 “什么可能?”宋甫国问,他知道程千帆脑子灵光,嗅觉灵敏,这小子简直是天生吃特工这碗饭的。 “有没有可能,这个汪家老三本身就是日特?”程千帆缓缓地说。 “你是怀疑汪家老三实际上是日本人?”宋甫国惊讶问。 “是的。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程千帆说道。 “说说你的想法。”宋甫国说道。 “我分析了宋科长提供的资料情报,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程千帆沉声说道。 “怪异?”宋甫国问。 “资料里面记载了一件事。”程千帆说道,他脑海中回忆,说道,“汪家的长工老瓜头讲过一件事,他有一次看到汪家三少爷对大少爷发火,训的大少爷低头不敢吭声。” 说着,程千帆停顿了一下,问宋甫国,“宋科长,以你的经验来判断,弟训兄,这种关系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汪家老大怕汪家老三?”宋甫国踱步,思忖片刻,说道,“应该是了。” “或者我们也可以设想一下,汪家老大、老二、乃至是老三,三兄弟都是为日本人服务的。”程千帆说道,“但是,同样是为日本人服务的,有一个统属关系。” “汪家老三对汪家老大和老二有辖制的权利,甚至他就是这两人的上级。”宋甫国表情严肃,说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汪家老三极可能是老大老二的上级,至于说我怀疑汪家老三是日特,这只是一个猜测,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直觉?”宋甫国笑着问。 “直觉。”程千帆点点头。 宋甫国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先不说汪家老三是不是日本人,程千帆推测汪家老大、老二、老三都通日,而汪家老三是另外两人的上级,虽然也并无实据,但是,逻辑清楚。 宋甫国对于这个推测是有几分相信的。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对程千帆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天生就是吃特工这碗饭的,嗅觉非常灵敏。 第247章 礼查饭店(求订阅月票) 麦尼尼路。 一处石库门住宅。 程千帆赴盛叔玉的约。 “盛兄,此来沪上,有什么是小弟能够效劳的?”程千帆问。 他接到了南京总部的密电,令他配合盛叔玉的行动。 电报中并没有说是什么行动。 这让程千帆愈发警惕。 盛叔玉此人虽然年轻,但是,是老牌特工,是特务处内部出了名的‘极为年轻、资历很高’的特工。 盛叔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公文包内掏出一张纸。 “这是?” “这是礼查饭店的平面图。”盛叔玉说。 “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问。 “在礼查饭店制造混乱,将巡捕、饭店的人,以及旅客都吸引过去。”盛叔玉说。 “礼查饭店?”程千帆皱了皱眉头,“这地方很敏感,动手没问题,问题是动手之后怎么善后。” 礼查饭店是一家高级饭店,住的都是外国人和高等华人。 饭店老板是英国人,背景深厚。 “这是程老弟你的问题了。”盛叔玉冷冷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后天上午之前,做好这件事。” “盛兄,你这是强人所难。”程千帆也是语气转冷。 盛叔玉看着愠怒的程千帆,突然哈哈大笑,“程老弟,非是哥哥我难为你,实在是此事急迫,处座亲自下达的秘密任务,哥哥也有压力和苦衷的。” 程千帆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认为这就是盛叔玉在故意刁难: 礼查饭店是什么地方,背景深厚,在法租界和英美租界都有极深的背景,礼查饭店的大老板在国府这边也是有极深的人脉的。 这些情况,你盛叔玉不可能不知道,你要我在那里制造事端,而且时间如此紧迫,这难道不是故意刁难? “程老弟,非是哥哥我难为你。”盛叔玉见程千帆依然愤怒,不得不压低声音,“罢了,此事也不瞒你。” “你可别害我!”程千帆脸色一变,意思是要是极端机密之事,不要告诉我。 “我来之时,处座也说了,此事你可以知晓。”盛叔玉说道。 程千帆这才作罢。 “明天,礼查饭店会住进来一个特别的客人。”盛叔玉说道,“我的任务是潜入此人的客房,获取机密资料。” 程千帆没有说话,盛叔玉没有说那人是谁,他也没有着急问。 本来就是故意卖关子的盛叔玉,看到程千帆竟然不着急问,也觉得没劲。 “此人是红党中的那位。”盛叔玉说了个名字。 程千帆心中无比震惊,竟然是‘翔舞’同志。 ‘翔舞’同志来上海了? 西北总部并没有提前电告,故而程千帆并不知道。 西北方面没有提前告知,说明‘翔舞’同志此番来沪上,是没有和‘火苗’会面的计划安排的。 “此人来上海做什么?也不怕我们对他下手。”程千帆露出惊讶表情。 虽然说西安事变后,两党关系缓和,开始有了直接的接触,但是,‘翔舞’同志这样的身份,突然来沪上,自然有极为重要的工作。 “下手?”盛叔玉看了程千帆一眼,“我的任务是监视此一行人,获取情报和资料。” “同时,还有其他人马,他们的任务是负责保护。”盛叔玉表情严肃,“此人绝对不能出事。” “日本人会下手?”程千帆立刻反应过来。 “此人是从沪上转到去杭城,委座与其在杭城公开会晤。”盛叔玉说,“此事目前极为隐秘,日人应该不知道,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一旦日人知道此事,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 程千帆点点头,他能够猜测到‘翔舞’同志转道沪上去杭城同常凯申会面,定然是同国共第二次合作的谈判有关。 日本人如若知晓,一定会不惜一切大家破坏。 “此公的安全一定要得到保证。”盛叔玉说。 “明白。”程千帆点点头,“两千法币,我需要两千法币。” “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盛叔玉吓了一跳。 “买消息,引人入彀。”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 当天晚上,程千帆向西北总部紧急发电。 他将特务处的阴谋,以及他所设想的计划向总部汇报。 请总部立刻转告‘翔舞’同志知晓。 两个小时后,礼查饭店,‘翔舞’同志还在伏案工作,熊嘉华敲门进来汇报。 “首长,总部转来的电文。” ‘翔舞’同志拿起电文,仔细阅读。 沉吟片刻,他开口说道,“回电总部,我没有意见。” 一个半小时后,程千帆终于收到了来自西北总部的回电:依计而行,一定要确保‘翔舞’同志的安全。 程千帆回电:誓死保护! …… 沿着外滩北行,跨过著名的外白渡桥,是一条东西向的马路,是为黄浦路。 苏俄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对面,黄浦路十五号,便是著名的礼查饭店。 1846年,一位名叫礼查(richards)的外国人创建此饭店。 这是上海开埠以来第一家西商饭店,被誉为“上海著名的里程碑建筑”。 中国第一盏电灯在此点亮。 中国第一部电话在这里接通。 西方半有声露天电影在这里首次亮相。 众多的第一造就了这一上海最豪华的西式饭店,也是中国及远东最著名的饭店之一。 礼查饭店的门口。 三辆黑色的轿车驶来,缓缓停下。 中间的小汽车里,驾驶座上的李浩拉好手刹,下车,打开后排座位的车门。 程千帆下车,随后一只葱白一般纤细美丽的手出来,手上拿了一顶礼帽。 “你先回去吧。”程千帆从白若兰的手中接过礼帽,随手戴好,白若兰看着帽子有些歪了,探出头来,帮他整理了一下。 “不要打架。”白若兰小声说。 “晓得了。”程千帆微笑着点点头。 李浩回到驾驶座,开动车子离开。 早春的沪上,依然有些冷意。 程千帆竖起风衣的领子,看了一眼饭店的三楼。 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打火机漂亮的玩了个花活,将香烟点燃。 两分钟后,程千帆将烟蒂扔在地上。 他迈动步子,立刻左右前后各有数名手下拱卫。 昂然进入酒店。 …… 在三楼的311房间。 一个极为英俊、剑眉星目的男子拉起窗帘的一角,看到下面这一幕,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小鬼,几年没见,倒是威风。” “首长,你不能在窗口。”熊嘉华立刻阻止。 窗口太危险了。 “好好好,听你们的。”‘翔舞’同志低声问,“同沪上地下党的会面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一楼大厅里。 “程巡长,您这是——”礼查饭店的一个华籍经理早就收到了手下的汇报,赶紧迎了上来。 “苟经理,打扰了。”程千帆微笑着,拱拱手,“有一位不请自来的朋友在贵宝地,程某不得不来相会。” “程巡长,你带这么多人来,不合适吧。”苟经理皱了皱眉头。 “程某身娇肉贵,怕死。”程千帆今天戴了金丝边平光眼镜,脸上是笑容,但是,眼镜后面的眼神冷了下来,“多带几个弟兄,理解一下吧。” 说着,他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苟经理没有接,“程巡长,这里是公共租界,不是法租界。” “我知道啊。”程千帆依然是笑着,“我派人与老费言语了一声了。” 老费是英美公共租界黄浦路的巡长。 “老费都他娘的没吭声,你一个假洋鬼子,算个屁!”程千帆突然变脸,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 被拍了脸的苟经理面孔涨红,作为礼查饭店的华籍经理,他自诩自己是上等人了,除了外国人,其他中国人见了他哪个不是姿态很低,言语颇多恭敬,却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程千帆,这里是礼查饭店,你搞清楚。”苟经理咬着牙,喊道。 “不礼貌。”程千帆摇摇头,“我好言好语,你不听,给你烟,你不接,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说着,程千帆没有理会此人,径直往前走,五六名手下一声不吭的跟上。 苟经理就要继续阻拦,豪仔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 在他耳边耳语一句,苟经理立刻脸色大变,不敢再言语。 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外国人、中国人看着这一幕,中国旅客大多装作没有看见,有新近来沪上的外国旅客皱着眉头,就要上来过问。 “乔迪,你做什么?”同伴立刻拉住他。 “太无法无天了。” “这个人你惹不起。”同伴说。 乔迪一脸不信,他可是大英帝国的子民,惹不起一个华人巡捕? “是的,明面上你不怕他,但是,私下里,这个人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同伴小声解释说,他觉得不讲清楚,自己的这个愚蠢的同伴在上海滩活不过三天: 不要以为是英国人就可以在上海滩为所欲为了,黄浦江里的鱼不挑食。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听人提及过这个程千帆,此人一向做事‘讲究’,行事风格也不是嚣张跋扈的,当这种人行事嚣张的时候,一定不能去招惹。 …… 上了二楼。 程千帆带人直接走向206房。 程千帆从枪套里拔出勃朗宁配枪,咔的一声,枪支处于待激发状态。 其余六名手下也举枪,做好准备。 程千帆举起三根手指。 三、二、一! 大头吕直接一脚将房门踹开。 房内一个人正在爬窗户,还有一人在一旁守卫,举枪就要设计。 砰砰几声枪响,此人以及正在爬窗户的男子直接被打死。 此时,楼下也传来几声枪响。 程千帆走到窗边,就看到豪仔朝着楼上喊道,“程头,这小子爬窗要跑。” 程千帆看了看地上的尸首,点点头。 枪声引起了礼查饭店的混乱,有住客惊慌喊叫,到处乱跑。 礼查饭店的英籍经理史丁尼在黄浦路的巡长费力的带领下赶来了。 看着被踹开的房门,还有房间内两具尸首,史丁尼脸色阴沉,咆哮着,“程千帆巡长,我需要一个解释!谁给你的权利在礼查饭店抓人,谁给你的权利开枪的。” 说着,他扭头冲着费力咆哮,“费巡长,我没有记错的话,法租界的巡捕没有在公共租界执法的权利吧。” “程千帆,我需要一个解释。”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费力,脸色难堪,扭头冲着程千帆冷冷质问。 “老费,我派人知会你了。”程千帆冷笑一声。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两句尸首,“水匪姜骡子,水匪姜老三。” 他指了指窗外,“还有一个姜老四。” 然后,程千帆弯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皮箱,叫手下打开,“三枚德制m4手雷,还要这些炸药。” 他冷着脸,对史丁尼说道,“史丁尼先生,这要是有了响声,啧啧。” 史丁尼满头大汗,在看到皮箱里的手雷以及炸药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懵了。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门口围了好些人。 听到程千帆说出此三人的名字,再看到皮箱里的手雷和炸药,现场一阵沸腾。 “上帝啊,是水匪姜骡子。” “老天啊,这要是炸药炸起来的话。” 水匪姜骡子是最近一年多的时间才窜起来的水匪,此人横行江面,手段残忍。 根据报端报道,有名有姓的被该伙水匪残害的老百姓就有二十几人。 这帮水匪抢劫渔船,偷袭小火轮,无恶不作,且手段凶残,有渔民被抓后,被折磨了好几天才扔进江里。 本来嘛,这姜骡子这般霍霍,租界方面是不会理会的,江面上的事情,不属于巡捕房管。 这姜骡子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两个月前抢了一个乌篷船,这是一对法国小夫妻游客租的船。 姜骡子杀死了船夫,劫了这对法国小夫妻逃离,和赶来的巡捕发生枪战。 两名巡捕被打死,被劫持的法国小夫妻,丈夫也被手雷炸死。 女的被抓走,折磨了两天后,尸体被在江面发现。 这件事在两个月前,在沪上报端引起巨大轰动。 法租界当局极为愤怒,对水匪姜骡子下达了‘必杀’令。 英美公共租界也终于站出来主持公道,表示要对残害百姓的水匪姜骡子一伙人缉拿归案。 只不过,这一伙水匪神出鬼没,巡捕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 没想到这伙水匪竟然偷偷摸进了礼查饭店,还带了手雷和炸药。 想到姜骡子的凶残恶行,围观的旅客炸锅了。 “姜骡子莫不是要在礼查饭店干大事情?” “这是要绑架饭店里的人?” 住客愤怒了,纷纷向史丁尼质问。 史丁尼终于顾不上质问程千帆,满头大汗的回应住客的愤怒言语。 第248章 重要指示(求订阅月票) “愚蠢的史丁尼。”在走廊的一端,一名西装革履、戴着礼帽,手中拿着文明棍的中年西方男子表情阴沉。 这是礼查饭店的副总经理史密斯。 “大卫,如果你是史丁尼,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史密斯问自己身旁一个蓝眼睛黑头发的年轻人。 “首先,我不会一上来就质问这位年轻的警官。”大卫边思索边说,“枪已经响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关上门,询问情况,然后统一口径,再公开发声,安抚住客。” “聪明的孩子,去吧,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如您所愿,这件事会处理的非常完美。”大卫倨傲点点头。 大卫.詹森招了招手,一名侍者立刻过来。 “去请那位程巡长过来。”大卫.詹森低声说。 程千帆吩咐手下继续搜查房间,寻找线索。 他自己则点燃一支烟,饶有兴趣的看着史丁尼被饭店住客围攻的手忙脚乱。 一名侍者悄悄过来,找到了他。 程千帆抬头看了看,就看到一个年轻的洋人冲着他倨傲的点头。 “他是谁?” “是饭店总经理尼尔森先生的外孙,大卫.詹森先生。”侍者说道。 “五百英镑,两百英镑。”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轻声说。 侍者看了年轻英俊的小程巡长一眼,点点头,悄悄走回去。 年轻的詹森先生脸都要绿了,这个混蛋,这是趁机勒索。 也难怪詹森愤怒,五百英镑是什么概念呢? 五百英镑约相当于两千美元,一美元的官方汇率是3.33法币,这就是大约六千六百六十法币。 而实际上的汇率,比官方汇率还要更加高,且最重要的是,英镑保值,这是目前全世界最值得信任的货币。 “先生,我建议您选择五百英镑。”侍者低声说。 那位小程巡长的意思是五百英镑、两百英镑,两种解决方案可以选择。 可谓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非常符合这位小程巡长的名头、做派。 詹森疑惑且警惕的看了这个侍者一眼。 “这位程巡长的名声很好,他开价五百英镑,就说明值五百英镑。”侍者说道,“两百英镑和五百英镑,势必物同所值。”。 詹森闻言,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那个一只手把玩着勃朗宁手枪,另外一只手竟然在转着燃烧的烟卷的年轻男子。 程千帆微微点头颔首,很有礼貌,但是,面容平静,却又毫无敬意。 …… “五百,答应他!” 就在詹森还在犹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史密斯的声音。 詹森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的犹豫让自己失分了。 侍者举起右手五根手指,点点头,向程千帆示意。 程千帆微笑着,将烟卷扔在地上,皮鞋踩上去,碾灭。 他拿下礼帽,微微点头致意,露出温和的笑容,随后重新戴上礼帽,将勃朗宁配枪塞进枪套,拍了拍手,“诸位,诸位,且听我说两句。” 正在‘围攻’英籍经理史丁尼的众房客看过来。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继续嘈嘈杂杂。 程千帆也不生气,他伸出手,大头吕立刻递过来一枚德制m4手雷。 嘈杂如几十只鸭子吵架的现场,立刻无比安静。 “知道这是什么吗?”程千帆冷冷问。 “手雷!”有人喊道。 “没错,手雷。”程千帆点点头,“三颗手雷,还有那些炸药,足以将这层楼炸没了。” 没有人敢说话,不是被他的话吓住了,是被程千帆吓住了:他竟在手里把玩着手雷。 “我们接到了礼查饭店的大卫.詹森先生的密报,怀疑有不法暴徒入住酒店。”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以及走漏风声,故而,这是一次秘密行动。” “遗憾的是,走脱了姜骡子等暴徒,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和饭店方面通力合作,阻止了一起可能制造巨大伤亡的暴力袭击事件的发生。”程千帆表情严肃,“在我看来,走脱了嫌犯,这固然令人难过,但是,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在这次事件中受伤!这是最令人欣慰的。” 哗! 有人鼓掌,然后是一阵较为热烈的掌声。 “务必确保住客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这也是此次行动前,大卫.詹森先生和礼查饭店方面反复叮嘱的,我提议,为礼查饭店这种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鼓掌。”程千帆说完,自己先鼓掌。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来,还有住客吹口哨发出欢呼声。 …… 此时,程千帆看到了盛叔玉出现在外围围观人士中。 盛叔玉冲着他点点头。 程千帆没有回应,表情不变,他随手将手雷递还给大头吕,大头吕将手雷放进皮箱。 “好了,诸位,我们已经完成搜查,要撤离了。”程千帆向众人抱拳,住客们看了一眼那个装了炸药和手雷的皮箱,忙不迭的避开。 待程千帆等人离开后,有人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个程千帆是法租界的巡捕,这里是公共租界啊。” “是啊,费巡长,为什么是法租界的巡捕组织了此次行动?” 众人看向现场的黄浦路巡长费力,纷纷问道。 我他娘的也想要知道原因。 费力心中暗暗叫苦。 …… “这个问题我来解释一下吧。”礼查饭店的副总经理史密斯先生走过来,“詹森向我汇报了发现疑似姜骡子一行人后,我吩咐他联系了法租界的巡捕房。” 史密斯停顿一下,“此举并无对费力巡长以及公共租界的巡捕房的不信任,只是法租界方面一直在致力于抓捕姜骡子一行,他们更加了解这个凶徒。 且因为费力巡长的人,大多是黄浦路的熟面孔,凶徒认得他们,一旦被对方提前发现,可能会铤而走险、伤害到大家。 所以,为了保密、为了安全考虑,这次行动选择了邀请法租界巡捕房方面来执行。”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夸赞礼查饭店方面考虑周到。 只有费力一脸苦相,好个屁! 这些话也就是骗骗外行。 英美公共租界巡捕房方面,是决然不可能同意法租界巡捕房来这边抓人的,事关执法权,绝无通融之道理。 史密斯这番话,除了安抚住客,圆谎之外,还表达了一个意思:对英美租界的治安不满意,更加确切的说,对礼查饭店所属的黄浦路的治安不满意,对他费力不满意: 姜骡子都住进店里来了,还带了手雷和炸药,你们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简直是不可原谅! 费力心中恐慌且大恨,他对于程千帆更是恨得牙痒痒。 “是的,史密斯先生所说没错。”费力清了清嗓子,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挤出笑容,尽力装作从容,“我方是作为预备之力量参与此次行动的,这是我方同法租界的同僚,以及礼查饭店,三方商议后的决定,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避免发生激烈交火行为,以诸位的安全为第一考虑。” …… 礼查饭店外面,程千帆上了车。 豪仔也上了副驾驶。 “程头,现在走吗?”豪仔问。 “等。”程千帆将身体扔在靠背上,“等一个人。” 约莫十分钟后,满头大汗的费力带了两个手下过来了。 …… 费力急忙出了饭店,火急火燎的,生怕程千帆已经离开了。 此时看到了马路对面停的车子,舒了一口气。 然后是更加火大。 这狗日的程千帆,这是在等他呢! 这混蛋,这肯定是算好了这一切。 费力心中非常愤怒、憋屈。 自己这是被程千帆这个混蛋算计的死死地。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他打开门,施施然下车。 就看到费力满脸笑容,哈哈大笑着,主动伸出右手。 程千帆也满面笑容伸出手。 两个人握手,都是笑容满面,非常热情,宛若多年不见的好友。 “老费,冒昧来到贵宝地,打扰了。”程千帆微笑说。 “哪有,哪有。”费力满脸堆笑,“我们两方共同行动,程老弟难得来到黄浦路,哥哥唯恐招待不周啊。” 热情的寒暄过后。 费力悄悄比划五根手指。 程千帆轻轻摇头。 费力脸色一变。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程千帆一眼,比划了一个八。 程千帆依然是摇头。 费力的表情阴沉,咬着牙,怒极反笑,“程老弟,哥哥奉劝你一句……” “老费。”程千帆微笑着,打断费力的话,他抬起右手,在费力举起的大拇指和食指压下去,握了握费力的手。 他自己则随后举起两根手指,“此次是兄弟我得罪在先,事发突然,还望费老哥海涵。” 费力惊愕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看着对方一脸歉意,他点点头,“有心了,老哥承你这个情。” 程千帆双手抱拳,“叨扰了。” 弯腰进了车子,关上门。 而后面那辆车子,立刻有人下车,将一个包裹放在地上,随后上车。 程千帆摇下车窗,拉上车帘。 “走吧。” …… 看着程千帆乘坐的小汽车在另外一辆小汽车的护卫下缓缓驶离,费力脸上阴沉不定。 两人刚才比划手势,最终达成了共识: 费力用两根大黄鱼买了个共同行动的身份。 有手下打开包袱,里面有一枚德制m4手雷,还有一把匕首,一张礼查饭店的草图。 此为姜骡子等凶徒意图行凶的罪证,也是他费力所部的功劳证物。 有了这些,费力就可以说是有份参办此行动,这不仅仅是他费力的面子保住了,也保住了英美公共租界巡捕房的面子。 不过,费力不明白,程千帆怎么敢带人跨界到公共租界动手的? 这是非常犯忌讳的! 而最让费力非常不爽的是,明明是他被程千帆‘算计’了,还不得不掏出两根大黄鱼买了遮羞布。 而他却还欠了程千帆一个人情。 是的。 两根大黄鱼,根本不值得一提。 按照正常‘价位’,费力需要拿出七八根大黄鱼才能摆平。 这还要看程千帆愿不愿意点头。 当然,他费力也可以下令逮捕程千帆等人,但是,这样的话,等于是完全撕破脸。 最重要的是,费力知道程千帆其人,对这个声名鹊起的小程巡长还算了解: 此人行事向来谨慎,不会擅自带人跨境办案。 这背后肯定有他所不了解的情况。 姜骡子带人潜入礼查饭店,费力对此一无所知,已经是极大的失职了,此时要是拿下程千帆,尽管从程序上来说没有问题,但是,却可能错过了最后的弥补机会。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程千帆带人跨境办案,是怎么圆了这个局! 费力知道,只有自己参与进此次行动,这是唯一的破局办法。 两根大黄鱼,这是程千帆给了他老费面子。 让他在手下面前有了面子。 但是,这个面子,却是欠了不大不小的人情换来的。 我呸! 费力冲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呀呀呸的,这小子,阴的勒! 豪仔开着车,问道,“程头,为什么不干脆不要钱呢,这人情更大一些?” 程千帆摇摇头,“没到那个份上。” 豪仔略一思索,明白了,心中对组长的手腕更是叹服不已。 …… 此时此刻,在一处电影院中。 幕布上正在放映着《生死同心》。 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最后一排,‘趁乱’离开礼查饭店的‘翔舞同志’正与彭与鸥低声交谈。 ‘翔舞’同志对于沪上地下党的发展做出了几点指示和要求: 上海地下党组织可以缓步发展,但是切记,不可以操之过急。 要搞清楚党员的政治历史情况、阶级觉悟和政治品质。 对于我党干部、尤其是潜伏特工要特别注意隐蔽条件。 最后,‘翔舞’同志做出重要指示——只有适合搞上海地下工作的同志、爱国青年才能留下,其余的可以送去西北或者去即将成立的苏南抗日根据地,以此保护革命同志、干部。 彭与鸥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翔舞’同志的指示非常及时、非常重要,这是江苏省委和沪上市委同中央失去联系之后,第一次亲自面见zhongyang领导,当面聆听中央指示。 二十多分钟后,彭与鸥看了看电影幕布,这个电影他提前看过,知道再有二十分钟就放完了。 两人的双手用力的握在一起。 “保重!” “保重!”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人依依惜别。 彭与鸥与一位地下党同志提前退场,同另外一个影厅看完电影出来的人一起出了电影院,并没有引起在电影院门口监视的特务的注意。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总巡长覃德泰的办公室内。 除了总巡长覃德泰之外,法租界巡捕房警监费格逊之特别助理坦德,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以及翻译修肱燊,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皮特也在列。 程千帆正在汇报今天的行动情况。 “属下是上午九点十一分接到情报,情报显示,费格逊警监阁下亲自下令通缉之水匪姜骡子一行下榻礼查饭店。”程千帆语速不快不慢,表情凝重,“属下即刻向覃总以及皮特少尉汇报。” “皮特少尉同覃总商议后,亲自致电费格逊阁下。” “九点四十五分,费格逊阁下下令,允许属下带人跨境行动。” 第249章 小程巡长风评被害(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讲述了整个行动过程。 “为什么没有抓住姜骡子?”坦德质问。 “属下带队在大厅受到了礼查饭店之华籍经理之稍许阻拦,这或许令姜骡子一行人警觉,提前逃脱。”程千帆说道。 “这个华籍经理有问题?”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立刻问。 “应该不太可能。”程千帆摇摇头,“此人阻拦的理由,应该是因为我带队跨界办案。” 覃德泰清了清嗓子,“这个,我要说一下啊,小程巡长在市面上也是名人,那位华籍经理认出来他是法租界的巡捕,跨界办案,所以总归要拦一拦的嘛。” 礼查饭店的这位苟经理和覃德泰也算是有些来往,故而覃德泰插了一嘴,以为转圜。 “好了,程副巡长,你先出去吧。”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皮特少尉摆摆手。 “是!属下告退。”程千帆敬了个礼,戴上警帽,转身离开,并且带上了房门。 …… “诸位,你们怎么看这次行动?”特别助理坦德先生问。 众人对视了一眼。 翻译修肱燊对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耳语两句,随后,席能点了自己的副手皮特的名字,“皮特,说说你的看法。” “是。”皮特敬了个礼,“综合整个行动来看,虽然没有抓住水匪姜骡子一行,但是,发现了数枚手雷以及炸药等爆炸物,阻止了极可能发生之暴力袭击事件的发生,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我认为,此次行动是成功的,值得表彰。” 坦德看向席能。 “覃总巡长,你怎么看?”席能又问覃德泰。 “我认同皮特少尉的观点。”覃德泰沉吟片刻,沉声说道,“我们帮助礼查饭店避免了一次非常危险的爆炸袭击事件,仅此一点,公共租界方面以及礼查饭店方面都应该对我们说一声谢谢。” 修肱燊将覃德泰的话翻译过来。 覃德泰的话,赢得了在场众人的点头。 这也正是法国佬最看重的: 面子! 此次行动是费格逊特批之跨界行动,若是没有个好结果,费格逊阁下的脸上也不好看,还要向英美公共租界方面做出解释。 现在,正如覃德泰所说,查货的这些爆炸物,就是最大的功劳证明,英美公共租界以及礼查饭店要感谢法租界的这次跨界执法行动。 我跨界了,你不仅仅不能生气,还得对我说一声谢谢—— 法国人觉得令英国人美国人吃瘪,面子很足,很开心。 …… 程千帆在二楼走廊里抽烟。 他看到费格逊警监之特别助理坦德,在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以及翻译修肱燊、副班长皮特、总巡长覃德泰的陪同下,有说有笑来到一楼院子里。 坦德上了一辆标志小汽车离开。 席能以及修肱燊上了一辆雪铁龙小轿车离开。 覃德泰也上了一辆福特v8小汽车离开。 只有皮特站在院子里,看了看二楼,朝着程千帆做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自己随后也开车离去。 看着皮特驾车朝着出门左拐,朝着金神父路的方向去了,程千帆判断这家伙必然是同那个白俄舞女幽会去了。 上次之事,琳达捉奸,程千帆紧急情况下、‘忠肝义胆’为皮特挡枪。 程千帆也顺利拿到了情报,不过,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 后来坊间有声音传出来,言说巡捕房小程巡长在酒店大战西洋马,战况激烈,响声震天。 小程巡长觉得自己的风评被害,气的破口大骂。 …… 四个小时后。 麦尼尼路。 程千帆在一个书店里闲逛,翻阅图书。 他做了乔装打扮。 一身简朴但是非常干净的长衫,脖子上系了白色的围巾。 头上戴了一顶毛线织就的帽子。 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 小心翼翼的翻阅图书,举手投足都是客客气气的,一看就是老实本分、家境一般的学生。 终于,他找到了一本心仪的书,露出欣喜的表情,捧着书本来到一个不会干扰到别人的角落看书。 “不要一直看书,要看买回家去咯。”店员突然说道。 众人立刻看向角落里。 程千帆露出羞愧的表情,有些慌张的来到柜台前询问了价格。 显然,这本书的价格对于他来说超出预算了,他露出犹豫的表情。 最终,只能极为不舍得的将书籍放回原处,有些羞愧的离开。 …… 三月的沪上,下雨的夜晚,湿冷。 程千帆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消失在夜色中。 在远离麦尼尼路后,在一个冷清的巷子,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 这是他刚才走路的时候,一只手在兜里用纸条和烟叶搓好的‘自制烟’。 纸条是在他找到的那本书中第39页发现的。 这是盛叔玉在他来书店前半小时放进去的。 随后,盛叔玉将这本书放在了书架里一个极难找到的所在。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第一行字是:行动成功,结果不堪。 程千帆当时在书店里看到纸条上的字,险些笑出声。 当然,即使是他笑出声,别人也不会在意的,一个学生,找到了喜欢的书籍,看的开心了,很常见。 不愧是‘翔舞’同志,自己只是通报了特务处这边的计划,老领导就围绕这个计划制定了应对计划,将盛叔玉这样的王牌特工耍的团团转。 另外一行字是:兄将离沪,他日再会。 程千帆将烟蒂头扔在落雨的地上,用脚尖使劲的踩了踩,呸的吐了口口水。 “混蛋!” 盛叔玉这混蛋还欠着他两千法币的行动经费呢! …… 金神父路。 程千帆敲响了周茹的房门。 两人点头致意,周茹探出头看了看外面,旋即关上门,像极了偷情的小女子。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种做派。”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搞得我们像是在偷情一般。” “组长,真的吗?”周茹不羞且喜。 程千帆看了对方一眼,“是我说错话了,我们两个的相貌差异,别人不会怀疑什么的。” 周茹:……。 几分钟后,程千帆从里间卧室出来,将一张写着电报稿的纸张递给周茹。 “发电南京。” “是。” 半个小时后,南京,徐府巷,特务处总部驻地。 齐伍拿着译出的电文敲开了处座办公室的房门。 第250章 贪财好色的‘青鸟’(求订阅月票) “处座,‘青鸟’来电。” “唔。”戴春风正在伏案批阅文件,抬了抬头,“说了什么?” “‘青鸟’配合盛叔玉与今日上午在礼查饭店成功制造事端,对方紧急离开客房,盛叔玉应该是成功潜入房内,获取了一些情报。” “应该?”戴春风问。 “‘青鸟’事后并没有同盛叔玉会面,盛叔玉留下纸条,只是简单说了行动成功。” “好,很好。”戴春风放下派克笔,面露笑容,“不愧是‘青鸟’,短短时间内,就能够想出办法,有力的配合了盛叔玉的行动。” 齐伍看着高兴的处座,露出一丝苦笑,心说老大你等我说完就高兴不出来了。 “怎么了?”戴春风看到齐伍的表情有异样,问。 “‘青鸟’说,为了配合盛叔玉的行动,盛叔玉允诺了一笔经费与他。”齐伍说。 “这是应该的。”戴春风点点头,盛叔玉的行动并不属于‘青鸟’的日常工作范畴,且时间紧迫,要花钱办事,这笔经费自然要补给‘青鸟小组’的。 …… “‘青鸟’说,盛叔玉一声不吭跑了,他向总部索要这笔钱。”齐伍露出古怪的表情。 “多少钱?”戴春风也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能够让盛叔玉‘过河拆桥’,欠款跑路,这笔钱的数目一定不会少。 “两千五百法币。”齐伍说。 “册那娘!娘希匹!”戴春风微微错愕,随即爆了粗口,一阵骂娘,“这个混小子,他就知道要钱,要钱,老子又不是开银行的,混蛋小子,贪财,好色!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混蛋睡外国女人,自己还做生意!” 看着气呼呼的戴春风,齐伍站在一旁,也不劝解。 处座骂完就没事了。 他是了解戴春风的,别看戴春风骂的凶,这不是处座对下属的痛骂,是长辈对晚辈的责骂。 处座不骂你的时候,那反而是要坏事了。 待戴春风骂完,齐伍才继续汇报。 “两千法币是此次配合盛叔玉行动的经费开支,他说盛叔玉答应了这笔钱。”齐伍说道,“事情紧急,并且是在礼查饭店制造事端,花费自然不菲。” “你少给这个混小子说好话。”戴春风指着齐伍,“告诉‘青鸟’,盛叔玉答应的,让他找盛叔玉要钱去。” 说着,戴春风又骂,“这个盛叔玉,也是个混账。” 可不是混账么。 为了完成任务,诓骗同僚,开空头支票,完成任务后,偷摸摸溜了。 留下‘三角债’给总部来头疼。 …… “齐伍,你刚才说两千五百法币?”戴春风反应过来了,立刻问。 “是的,此次行动的报账是两千法币,还有五百法币是‘青鸟’要处座您补发之前欠的经费。”齐伍说道。 “我什么时候欠他五百法币的经费了?”戴春风气极反笑,对于‘青鸟’,他戴春风可谓是青睐有加,照顾有加,特务处的经费一直紧张,但是,‘青鸟’小组的经费从来都是按时发放,偶有拖欠,也从来没有拖欠超过半个月,这已经是妥妥的嫡系待遇了。 “处座,您亲赴西安陪伴委座的时候,‘青鸟’从法租界搞到了法国政府关于西安事变之指导意见的绝密文件,这件事您应该还记得。”齐伍说道。 “我记得。”戴春风点点头。 这件事他当然记得,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回到南京,校长询问列强对西安事变之意见,党务调查处那边的死对头对此是哑口无言,引来老头子很不满。 这边,戴春风拿出‘青鸟’盗取的法国政府的文件‘抄录本’呈上,看到法国人在文件中有‘常乃国民政府唯一领袖,不容有失’的字语,老头子极为高兴。 又想到戴春风冒着危险去西安陪伴,甚至写下遗书,他对戴春风的观感更好,很是夸赞了几句。 故而,戴春风对于此事印象很深刻。 “那次行动,‘青鸟’花费了大约五百法币。”齐伍说。 “三个多月前的事情,他为何当时不报账?”戴春风问。 “‘青鸟’说,他当时担心处座在西安的安危,哪里顾得上要钱,忘记了。”齐伍露出一丝笑容,“现在,他想起来了处座还欠着这笔经费呢。” “贪财的混小子。”戴春风闻言,明显是愣了下,旋即又骂道,“我就说这小子贪财,过了三个月了,竟然还记着要钱。” “是,贪财的小子。”齐伍笑着说,“处座,那我这边怎么回电‘青鸟’?” “打款,打款给他,都给他。”戴春风没好气的挥了挥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个小子,眼睛里只有钱,要是不给他打款,指不定背后怎么腹诽我呢。” …… 深夜。 马思南路。 程千帆出现在彭与鸥的家中。 这是前番两人约定以死信箱联系后的首次直接会面。 “‘翔舞’同志已经在今天傍晚离开上海了。”彭与鸥说道,“‘翔舞’同志高度评价了‘火苗’小组在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特别是此次,你成功的‘指挥’了敌人,‘翔舞’同志对你是赞不绝口啊。” “我只是做了很小一部分工作,‘翔舞’同志后续的安排更加令人赞叹。”程千帆感叹说。 他刚才听彭与鸥简单讲述,‘翔舞’同志趁着‘混乱’离开礼查饭店,利用电影院的黑暗环境同彭与鸥完成了接头。 离开电影院后,又逛了逛街,吃了碗面,回到礼查饭店的时候,还请监视的特务吃烧饼,弄得特务极为尴尬。 “这是‘翔舞’同志托我转交与你的。”彭与鸥递过来一封红纸包裹的东西。 程千帆接过来,仔细的打开红纸,里面是二十元法币,有零有整,凑齐了二十元法币。 “‘翔舞’同志说,没有来得及亲自祝贺你新婚,很是遗憾,托我对你说,祝你与爱人百年好合。” 程千帆看着红纸包裹的法币,愣住了。 他的眼眶红了,吸了吸鼻子,“谢谢。” 这不是‘翔舞’同志对‘火苗’同志的新婚贺礼,是长辈对他一直关心的晚辈之新婚祝贺。 很快收拾起激动的心情,程千帆与彭与鸥继续讨论工作。 彭与鸥讲述了‘翔舞’同志对沪上地下党的工作做出的重要指示。 程千帆听闻之后,极为赞同,极为振奋。 特别是对于‘翔舞’同志的最后一条重要指示——‘只有适合搞上海地下工作的同志、爱国青年才能留下,其余的可以送去西北或者去即将成立的苏南抗日根据地,以此保护革命同志、干部。’ 他更是举双手赞同。 “彭书记,我提议,可以安排方木恒去西北。”程千帆几乎是迫不及待、立刻说道。 第251章 姜骡子(求订阅月票) 听闻程千帆提起方木恒。 彭与鸥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了。 他知道程千帆一直对方木恒‘颇有微词’。 ‘阿海事件’后,组织上已经切断了同方木恒的联系,已经十个多月过去了,没想到程千帆还记着方木恒。 “你怎么看方木恒?”彭与鸥问。 “一个非常善良,非常有爱国心,革命热情高涨的爱国青年。”程千帆说道。 “很好啊。”彭与鸥点点头,为程千帆能够客观评价方木恒感到开心。 尽管组织上切断了同方木恒的联系,但是,对于方木恒的近况,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方木恒自发参与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的工作,在报纸上宣传救国思想,甚至带了几个年轻学生,自发到工厂门口演讲,宣传抗日救国。 他同意程千帆的看法,方木恒是一个非常有爱国心、革命热情高涨的好青年。 “方木恒的爱国行为值得称赞,但是,上海的革命形势未来会越来越严峻,全国统一抗日战线即将形成,这也意味着日本人的行动会越来越嚣张,方木恒的革命热情是好的,但是,他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保护同志。” “这样的同志,在苏区能够获得更好的发展,他不适合留在上海。”程千帆继续说道。 从方木恒营救杨细妹的事情上,程千帆对方木恒的印象大为改观。 但是,也正是这件事,让程千帆坚决认为方木恒不适合留在上海工作: 带着一名日特去营救杨细妹,何其荒谬。 诚然,整件事是程千帆设计的,方木恒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去‘执行’,同时也坐实了刘波是红党的‘事实’。 但是,也正因为此,程千帆才更加担心,方木恒毫无地下工作的经验,太过单纯,他能够设计方木恒,正因为他判断党务调查处一直在以方木恒为诱饵。 任何同方木恒走在一起的爱国青年,此时此刻,想必也已经进入到了党务调查处的监视视线,同时也在日本人那里挂了相。 “你的提议是对的。”彭与鸥点点头,“我会派人私下里接触方木恒,询问他是否愿意去西北。” “要小心,敌人一直在监视方木恒,以他为诱饵。”程千帆提醒说。 彭与鸥点点头,他对此自然是知晓的。 对于如何说服方木恒去西北,彭与鸥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那便是告知方木恒刘波的真实身份。 方木恒为之奔走呼喊、信任无比的‘同志’,竟然是日特,相信得知真相的方木恒一定能够有极大的触动。 …… 从马思南路离开,约莫半小时的时间,程千帆来到台拉斯脱路。 台拉斯脱路六号,一处石库门住宅。 这是他为‘青鸟’潜伏小组设立的一个隐蔽据点。 程千帆轻轻敲门,两长两短。 一个年轻人开门,看了一眼。 程千帆闪身而入,房门立刻轻轻关闭。 “组长。”白小虾说道。 “干得不错。”程千帆拍了拍白小虾的肩膀。 白小虾就是在礼查饭店工作、向詹森进言的那个侍者。 最近这几个月,‘青鸟’潜伏小组吸纳了几名新人加入,白小虾就是其中之一。 白小虾是上海本地人,父母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在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中遇难,对日本人有血海深仇。 程千帆发展小组成员非常谨慎,原则上只发展上海本地身家清白、同时同日本人有着血海深仇的年轻人。 …… “小道士下午来了。”白小虾汇报说。 “他怎么说?”程千帆扔给白小虾一包烟,后者喜滋滋的接住,拆开烟,先是给组长递了一支,划了根洋火点燃,自己也在嘴巴里叼了一根烟,点燃后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小道士说姜骡子几个人躲在道观柴房,一直没有外出。” “几个倒霉蛋。”程千帆摇头苦笑。 小道士不是道士,是苍云观的一个道长收养的孤儿,一二八的时候,道长带了一批道士支援十九陆军抗战,牺牲在阵地上。 小道士对日本人恨之入骨,勤练武艺,矢志要报仇。 被豪仔推荐,加入了‘青鸟’小组。 程千帆亲自考察了小道士,此人武艺不俗,三五个大汉不能近身。 …… 程千帆口中的倒霉蛋指的就是姜骡子等人。 他们并非真正的水匪,实际上是在江面上打渔谋生的几个苦哈哈。 姜家世代习武,在当地颇有些名气。 不堪忍受渔霸的欺压,几人带领几户渔民奋起反抗,结果很凄惨,家人、孩子被杀,姜老二也被杀,余下几人亡命奔逃。 真正的水匪杀人越货,同官面上的人物坐地分赃,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在了这几个苦哈哈身上。 至于说杀害法国小夫妻之事,更是倒霉,有悍匪冒用姜骡子的‘名号’行事。 事实上,包括程千帆在内巡捕,都知道这几个家伙是冤枉的,但是,那又能怎样? 抓捕几个苦哈哈倒霉蛋,可比抓捕真正的水匪、悍匪要容易的多,也安全的多了。 而巡捕房一些悬案,最后也都被巡捕们安放在了‘水匪姜骡子’的身上,这就是一帮倒霉蛋,替死鬼。 巡捕、青帮、警察,黑白两道都在追捕姜骡子等人。 几个苦哈哈几乎要被逼疯了,想着死之前干件大事。 姜老四的老父亲是被日本人害死的,渔船在江面上被日军的小火轮撞翻,日军不但不营救,还开枪射击。 几人合计了一番,竟然试图袭击虹口区的日军哨兵,即为自己报仇,也为自己正名。 在行动前被监视日军动向的小道士发现,将几人带到了苍云观藏了起来。 …… “小道士说,想要发展姜骡子几个人进组织。”白小虾说。 程千帆没有立刻给出答复,他在思考。 这几个人都是苦大仇深的穷苦人,敢于奋起反抗渔霸,说明几人是有反抗意识的。 走投无路之下,也没有祸害老百姓,而是想着袭击日军,以送死的方式为自己正名,既让人觉得‘可笑’、可悲,又可敬。 几人粗通武艺,有一定的战斗能力。 这几个人的背景没有问题,对日本人的仇恨,也符合‘青鸟’小组发展组员的原则。 不过,考虑到几个人没有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做事情全凭蛮干,没有计划,这是不行的。 距离真正的抗日战士还有距离。 “通知小道士,这几个人可以编为小组的外围成员,由小道士负责对他们进行训练。”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向他们吐露任何关于组织的事情。” 他决定以小道士为核心,组建一个精干的行动队。 “明白了。”白小虾点点头。 …… 苍云观。 小道士拿了几个窝窝头,偷偷来到柴房。 “谢谢道长。”姜骡子三十多岁,身材也算高大,但是,一身衣服破破烂烂,长期在江面上讨生活,一脸苦色,犹如四五十岁的老人,他接过窝窝头,感激的道谢。 “姜骡子,你们几个很厉害啊。”小道士一屁股坐在草堆上,“今天整个上海滩都在谈论你们做的大事。” 几个狼吞虎咽的男人抬起头,一脸懵。 “道长,我们一直躲在这里,哪里都没有去啊,你知道的。”姜老三说道。 “我知道。”小道士忍着笑,说道,“但是,外面人不知道啊。” “道长,我们哥几个又干什么大事情了?”姜骡子一脸苦相,“是又杀了洋人了,还是又祸害百姓了?” “不不不,你们这次做的大事,可是真的厉害。”小道士摇摇头,“你们几个人带着手雷、炸药,潜入礼查饭店,要炸死很多洋人。” 第252章 不简单(求双倍月票订阅) 姜骡子一脸懵。 手雷? 炸药? 礼查饭店? 炸洋人? 手雷他知道,就是手榴弹。 炸弹他也知道。 但是,礼查饭店是啥地方? 这些都不重要了,姜骡子明白,自己这又是被人栽赃陷害了? 姜老四嘴巴里嗷嗷嗷的要说话,却是被窝窝头噎住了,直翻白眼。 姜老三赶紧递了一碗水过去。 姜老四好不容易咽下去,翻了翻白眼,又喝了口水送了送,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噎死了。” 小道士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三个人笑。 “道长,还请问,这个礼查饭店是什么地方?”姜骡子抱拳问。 “礼查饭店啊,全上海滩最好的饭店,里面住的都是洋人和有钱有势的中国人。”小道士嘴里咬着一根稻草,说道,“你们哥仨,打一年的渔,能在里面住一晚,好好吃一顿。” 说着,他呸的一口吐掉稻草,说道,“你们这一票可是真敢做啊,全上海都知道你们兄弟几个的大名了。” “是啊,全上海都知道了,我们现在才知道我们这么厉害。”姜老三瓮声瓮气说道。 小道士哈哈一笑。 …… “道长别拿我们几个苦哈哈寻开心了。”姜骡子苦笑,说道,“我们哥几个要是有那本事,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局面。” “你不急?”小道士好奇问。 “急有什么用?”姜骡子苦笑一声,叹口气,“我们兄弟几个现在出去,说那些事都不是我们干的,谁信?” 小道士咧嘴一笑,“明白人。” “是看透了这个世道的苦命人。”姜骡子将自己‘吃剩下’的半块窝窝头给了年龄最小的姜老四,缓缓地说到。 此时,姜老三停突然问,“道长,那礼查饭店的炸弹响了没?” “没有。”小道士说道,就说了巡捕出动,在礼查饭店搜出了手雷、炸药等物品,‘姜骡子’等人在巡捕赶到的时候,提前跑路的新闻。 说话时候,他一直在观察这几人的反应。 姜老三皱着眉头思索,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巴,却又立刻闭嘴。 姜老四刚刚咽下那半拉窝头,又险些噎住了,姜老三见状又递过来一碗水。 姜骡子拍了拍姜老四的后背,等姜老四顺过气,他这才看向小道士,“道长,承蒙搭救,我们兄弟几个感激不尽。” “感谢的话,好听,不饱肚。”小道士微笑着,说道。 “我们兄弟几个没钱没东西,就有一把死力气。”姜骡子看着小道士,“道长若不嫌弃,姜骡子兄弟三个的命就是道长的了。” …… 姜老三闻听,脸色一变,就要说话,但是,被姜骡子瞪了一眼,只能闷闷的低下头。 姜老四正在喝水,不小心碗掉在地上,姜老四一副傻兮兮的样子,拿起一块碎碗,舔上面的水。 但是,小道士却是看到,这个傻兮兮的姜老四,捉住碎碗片的手势,不是手心向上的捧着,是手心向下,攥着,他丝毫不怀疑,下一秒钟姜老四会突然暴起,试图将碗片插进他的脖子。 “我要你们的命做什么。”小道士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稻草屑,摇摇头说道,“姜大当家的若是不嫌弃,过几日,贫道倒是可以为你们找一条路。” 说完,小道士从怀里又摸出俩窝头,一个咸菜疙瘩,弯腰,放在姜老四的手中,笑着拍了拍姜老四的脑袋,“吃吧,吃吧。” 小道士拿走了挂在墙上的灯笼,推开门,出去,转身又关上了柴房的门。 柴房里面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姜老四颠了颠手里的窝窝头和咸菜疙瘩,咧嘴笑了。 “笑个屁。”姜老三拍了拍老四的脑袋,“那个道士鬼机灵,早就看破你了。” 姜老四也不恼火,拿起窝头咬了一大口,又咬了口咸菜,眯着眼睛,好像是享受人间最好的美味。 “大哥,咱真要跟这道士?”姜老三问。 “恩。”姜骡子嗯了一声。 “大哥,这道士神神怪怪的,鬼知道他给咱指的是生路还是死路?”姜老三压低声音说道。 “生路,死路,对咱有啥不一样吗?”姜骡子说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姜老三也沉默了,咬着牙,不说话。 姜老四欢快的啃着窝头,一口窝头,一口咸菜,却是再没有噎着。 好一会,姜老三又开口了,“大哥,今天栽赃陷害我们的人,和以往那些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姜骡子问,他做事谨慎,靠着苟活于世的经验,但是,他知道自己有一点不如老三,老三鬼机灵。 “没死人!”姜老三说道。 小道士不住在道舍,他睡觉的地方就在柴房不远处的一个小屋。 这里是道观的后院,小道士每日会将柴火提前送到灶房,所以,这里平素也没人来。 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小床上,小道士嘿了一声。 他本以为这哥几个是脑子一根筋的那种莽汉,却是险些被骗过去了。 想来也是,能在衙门里、绿林、洋衙门里几方面的追捕下还活着,怎么着也得有些头脑、手段。 …… “不对。”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他脑子里回忆关于姜骡子这伙人的卷宗。 这是真正的卷宗。 不是蒙蔽市民和报端的那种公开的卷宗。 姜骡子在渔民中似素有威望,他召集了几家不愿意继续遭受渔霸欺压的渔民,试图反抗,最终行动失败,家人被杀,仓皇逃窜。 卷宗里关于这一段介绍的很简单,姜骡子的行动为何失败,却是只字未提。 也正是这份简单的卷宗,以及随后姜骡子这伙人接二连三被人栽赃陷害之悲哀经历,还有他们竟然试图‘以卵击石’袭击日军哨兵的举动。 此种种情况误导了程千帆,令他下意识的认为姜骡子一行人是行事鲁莽之辈。 但是,程千帆细细思量,意识到了事情并不像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且不说姜骡子在渔民中颇有威望的说法是否真实。 也不考虑姜骡子的反抗渔霸行动为何失败。 在事败之后,乃至是被各种栽赃陷害,被警察、法租界巡捕、公共租界巡捕、渔霸、黑帮、水匪等多方面围捕的情况下,这一伙人能够逃了这么久。 岂是易于之辈?! 姜骡子等人也许没有上过学,没有文化,但是,不识字不代表不够聪明。 “虾皮。”程千帆对白小虾说,“你去见小道士,告诉他,姜骡子这帮人没那么简单,令他小心对待。” 第253章 谁是那张扑克牌?(求双倍月票订阅 对于姜骡子等人的使用,程千帆决定要再谨慎一些,一步步来。 第二天傍晚,李浩来到程千帆的家中。 白若兰正在下厨。 “嫂子,帆哥呢。”李浩将手中拎着的酱牛肉放下,问道。 “在楼上呢,去洗手,一会吃饭了。”白若兰笑着说道。 “好嘞。” 李浩洗了手,上楼,将一个皮包递给程千帆。 “帆哥,两千五百法币,一半兑了美元,一半兑了英镑。” 程千帆接过皮包,掏出那一摞外币,放进了抽屉里。 李浩是他最信任的人,故而涉及到钱财的事情,他都是安排李浩去处理。 将包里其他的东西倒在桌子上。 两块金表,有零有整的五百多法币,四百多日元,还有一些金戒指、金项链。 这是老莫存在汇丰银行户头里的东西。 这笔财货,安全起见,程千帆一直没有去动,过了一年的时间,才安排李浩去取出来。 “法币你拿着用。”程千帆说道。 “帆哥,我有钱。” “拿着,你手底下有一批人,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李浩才收起法币。 他手底下有一批小乞丐,平时不要花钱,主要是花销是给小乞丐们看病用的。 “这些东西,你想法处理了。”程千帆将金表、金戒指、金项链放回包里,“注意多过几道手。” “明白,放心吧,帆哥。” …… “千帆,浩子,吃饭了。”白若兰在楼下喊道。 “来了。”程千帆答应一声,将日元放进一个信封里,随手放进兜里。 “走吧,发了笔小财,你嫂子今天做了大餐。”程千帆笑着说。 礼查饭店事件,程千帆前前后后、算上打点费,总计花费了一千两百法币。 总部核报了两千法币。 此外,礼查饭店那边五百英镑。 一英镑约合十四元法币。 黄浦路的费力巡长也‘心甘情愿’的‘贡献’了三根大黄鱼。 一根大黄鱼约价值三百法币。 前前后后净入接近九千法币。 顺带着在电报里还给盛叔玉这个不讲究的家伙上了眼药。 吃罢晚饭,李浩告辞离开。 “若兰,过两天我陪你去百货商场,买几件新衣服,买点首饰。”程千帆陪同白若兰遛弯,轻声说。 “不用了。”白若兰摇摇头,她素来简朴,对那些东西都不看重,只要在程千帆身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不成。”程千帆摇摇头,“好歹你也是副巡长夫人,出去得有牌面,不然不像话。” “好吧,听你的。”白若兰抬头看着丈夫,看着丈夫认真的表情,她点点头。 程千帆露出笑容,自己这个妻子,蕙质兰心,明白自己的话中的意思。 虽然他从来没有向若兰表明过自己的身份,但是,直觉告诉他,若兰已经猜到了一些。 或者说,此前他假扮宫崎健太郎扮演程千帆的时候,若兰就有了一些猜测。 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默默的陪伴在他身边。 自己贪财的秉性,在外面已经传开了。 疯狂敛财的小程巡长自然要大手大脚花钱,好好享受。 这才符合小程巡长的风评。 ‘火苗’是大户,有钱,无论是彭与鸥,还是此前来沪的‘翔舞’同志都知道。 但是,组织上从来没有向他伸手要过钱,程千帆也从来没有向组织上贡献资金。 程千帆喝洋酒,吃大餐,小汽车,出入高档场所,西装都是洋服店量身订做的。 双方都明白,潜伏特工就是潜伏特工,‘火苗’要维持自己的‘奢靡’、享受生活,他的钱,就是他的护身符,动不得。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捕厅。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程巡长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汪家老大一身西装革履,戴着礼帽,手中拎着文明棍,和程千帆握手,“舍弟顽劣,给您添麻烦了。” “此前不知道汪枳老弟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大少勿怪。”程千帆满脸笑容。 “哈哈,这就叫不打不相识。”汪涵爽朗大笑,“经此一事,能够结实程巡长这样的贵人,也是一桩美事。” “程头,人带来了。”大头吕过来禀告。 “大少,人我就交给你了。”程千帆笑着说。 汪涵看了一眼三弟,看到其身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精神还不错,暗道小程巡长果然如同传闻一般会办事,高兴的点头,“汪某就不打扰程巡长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汪某改日做东,程巡长务必赏脸。” “好说,好说。”程千帆微笑着,同汪涵再度握手作别。 “六安的土包子,端地是有钱啊。”大头吕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说道。 汪家为了捞人,砸了四千法币,这是大头吕知道的。 他知道,在私下里,汪家肯定还要另外掏一大笔钱,那是另外给巡捕房的诸位大佬的。 “在六安那小地方,他们是一方豪强,到了上海滩,这是咱们的地盘,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那是,那是。”大头吕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赶紧接住。 “你在捕厅盯着点,我去找皮特少尉商量事情。” “程头你自去,这里交给我了。” “恩。”程千帆点点头。 待程千帆离开后,捕厅里一片欢呼声,小程巡长做事四海,此一趟,大家都有一笔分润,自然是心情愉快。 跟着小程巡长有肉吃,这已经是三巡公认的了。 可以这么说,现在整个三巡就是唯程千帆马首是瞻。 至于说巡长马一守,此人极为聪明,每天就是喝茶看报,反正该他老马的分润,只多不少,老马也知足了。 …… 来到三楼走廊,程千帆看向院外,看着汪家的小汽车开走了。 后面远远地缀着一辆小汽车,他露出一抹笑容。 真的很好奇啊。 汪家老大汪涵。 汪家老三汪枳。 还有远在六安的汪家老二,保安头营长汪琪。 到底哪个会是那个扑克牌呢? 如无意外,今天就能揭晓答案了。 程千帆嘴角的笑容收敛,冷哼一声。 叛国者,不得好死! …… “跟紧了。”小汽车里,卢兴戈冷着脸,低声说。 “是!”司机点点头。 同车的特工看到组长脸色阴沉,不知道组长为何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 卢兴戈的视线从巡捕房的楼宇收回来,心中更加烦躁。 “二弟,你的血真的冷了么?”他在心里问。 第254章 1937,早春,暴雨夜,杀机(求订阅 三楼,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办公室。 桌子上放了三瓶红酒,一瓶还没有打开,一瓶空了,一瓶已经喝了一大半。 程千帆擎着酒杯,微微摇晃。 透明的高脚杯,嫣红的酒色,仿若鲜血。 他的嘴巴里叼着雪茄,翘着二郎腿,微微闭着眼睛,陶醉其中。 “琳达怀孕了。”皮特喷云吐雾,说道。 “恭喜啊,你要当爸爸了。”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碰杯,“这个一定要喝一杯。” 看着皮特喝完了杯中酒,程千帆立刻斟上。 皮特拿起酒杯,将杯中酒又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怎么不开心?不想要孩子?”程千帆问,说话的时候,又开了一瓶酒,给皮特倒酒。 “当然不是。”皮特摇头,拿起酒杯,又是半杯酒,“我只是觉得,琳达怀孕了,我还在外面鬼混,有些对不起她。” “上帝。”程千帆做出夸张的表情,“浪荡子皮特竟然会内疚。” 说着,他脑袋凑上前,将皮特杯中酒加满,同皮特碰杯,“所以,你打算洁身自好了?” “不不不。”皮特露出惊恐的表情,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 程千帆拿起酒瓶,继续给皮特倒酒,然后看了眼皮特,皱了皱眉头,“你要醉了,别喝了。” 说着,就要将酒杯移开。 皮特一把抢过酒杯,仰起脖子又是一饮而尽。 “我决定了。”皮特醉醺醺的,咬着牙,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每个月多抽出三天时间陪伴琳达。” “多么伟大的决定啊。”程千帆抚掌,一脸鄙薄,随即喝了一口酒,“如果琳达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的。” 看到皮特还要喝,他作势要将酒瓶拿走。 “琳达让我离你远点。”皮特嘿嘿笑,抢过酒瓶,自己给自己倒酒,喝了一大口,指着程千帆,“她害怕我跟着你学坏。” 程千帆冷笑一声,指了指皮特,气的说不出话来。 皮特见状,哈哈大笑,又给自己倒酒喝。 程千帆假作生气,也不阻拦了。 …… 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看着皮特醉醺醺的样子,程千帆开始谈正事,“我上次说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放心,马迭尔先生发电报来,已经从马赛发船了。”皮特点点头。 马迭尔就是琳达的父亲,皮特的岳父。 程千帆眼中冒光,这是贪财者对于金钱的渴望光芒。 “好消息。”他哈哈笑着,同皮特碰杯。 “不过,价格会比之前的高四成。”皮特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搓了搓脸,说道。 “为什么?”程千帆脸色一变,打了个酒嗝儿,涨红了脸问。 “酒精、绷带、吗啡,还有一些电子元件,还有磺胺,这些都属于军需品,军需品,军需品是管制货物,你知道的。”皮特从座椅上起身,他直接躺在了休息室的床上,有些头疼扶住额头,说道。 “说的好像这些货以前不是军需品似的。”程千帆冷笑,站起来,拿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的放下,一脸不爽,“你得给我一个明确的说法,进价高了,卖价也要提高,我得向买家有个交代。” 皮特也打了个酒嗝儿,翻了翻白眼,摇摇头,“那帮家伙搞了个调研,他们,他们判断中国和日本之间的战事会扩大。” 皮特坐起来,摸到桌子上的雪茄烟,笨拙的拿起剪刀,却又嫌烦,扔掉雪茄。 程千帆摸出兜里的三炮台,想要将香烟弹出来,却是因为有些喝醉了,好几支烟掉在地上。 他嘴巴里骂了句,用三根手指捉出一支烟,递给了皮特,自己捡起掉在地上的三支烟,直接全部放进嘴巴里。 拿起打火机,先帮皮特点燃了香烟,又将自己嘴巴里的三支香烟点燃。 却是被呛得连连咳嗽,恼火的将三支烟在烟灰缸摁灭,“凭什么啊,我都没看出来日本人又要开战,万里之遥的法兰西?他们懂个屁。” 程千帆骂骂咧咧,说肯定是皮特的岳父看到他们在上海赚钱眼红了,故意制造恐慌谣言,目的就是为了涨价。 …… “不不不,我的朋友。”皮特摇摇头,抽了一口烟,烟灰掉落,落在床单上,“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是,我认为马迭尔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好了,我知道了。”程千帆没有再继续追问,起身的时候,身形微微摇晃,他拿起剩下的小半瓶酒,直接对着瓶口,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伸手抹了抹嘴巴,“皮特,我不相信那些吸血鬼,但是,我相信你。” 然后,拿起自己的警帽,拍了拍,戴上,“我走了,你休息吧。” “千帆。”皮特喊住了程千帆,眯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揉着太阳穴,“我可以告诉你,日本国向安南下了一大批订单,主要是,大米,橡胶,还有……” “我说了,我相信你。”程千帆打断了皮特的话,打了个酒嗝,却是脸色一变,似乎是要吐出来,硬生生的将要吐出来的酒水咽回去了,醉酒发红的脸上却是露出光芒,“皮特,这批货,我们的卖价翻倍!” 皮特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朋友,摇头笑道,“你这个吸血鬼。” 程千帆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摇晃着走到一旁,拿起皮特的洗脸盆,就是一阵狂吐。 这是他自己琢磨的技巧,喝酒后,有吐意的时候,过量抽烟,咳嗽、大笑,大哭等情绪激烈行为,挤压胸腔,加速胃肠蠕动,最终导致呕吐。 “噢,上帝,见鬼。”皮特发出女人被侵犯的尖叫声。 “哇呜——”程千帆又是一阵吐。 皮特受不了了,也是跟着挤过来,一阵狂吐。 程千帆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祖国啊! …… 夜色渐深,天空中大块大块的乌云,将天空压的很低,也令人无比压抑。 起风了。 风声撕扯着枝叶,发出哀鸣声。 蓦然,夜空中一道闪电,随后是一声春雷。 暴雨突降。 冲刷着地面上的一切。 树木痛苦的摇摆着。 一辆小汽车从酒店门口开出,驶向了虹口区。 酒店对面不远处有一个电报厅,一直监视酒店门口动静的工作人员立刻拨打电话,“狗子动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辆小汽车在暴雨中跟了上去。 “检查枪支。”卢戈青一脸严肃,下命令说。 “小广东已经通知其他弟兄准备拦截了,我们前后夹击。”卢戈青冷冷说,“除了汪涵和汪枳留活口,其他人,格杀勿论。” 他咬着牙,露出一抹残忍笑容,“叛国者,必杀!” “是!” 金神父路,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他在口述电文。 “南京,处座钧鉴——”程千帆深吸一口烟,看着窗外暴雨如注,吐出浓浓的烟气,“职部获得令人震惊之情报,日人于近日向法兰西安南当局接洽,意欲购买大量稻米、橡胶等物资。” “法方研判日人意欲囤积物资,为将来之战事开启做准备。” “属下亦有此猜测。” “该情报只获端倪,难进一步获悉详情,函请处座调查之,急切,急切。” “——青鸟,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晚。” 周茹将电文稿拿给程千帆看。 “发报吧。”程千帆点了点头。 滴滴滴的电报发报声音响起。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 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如注。 这是民国二十六年,沪上早春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雨。 第255章 雨夜袭杀(求双倍月票订阅) 南京,徐府巷。 戒备森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齐伍惊醒。 “谁?”一边系好风纪扣,齐伍一边问。 “叔叔,上海急电。”房门外传来了毛瞬的声音。 齐伍打开门,接过电报纸,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打开保险柜,拿出密码本。 打开台灯。 很快,电文就被译出来。 齐伍放下派克笔,仔细看了看电文,脸色大变。 “处座呢?”他问。 “桦姐。”毛瞬低声说。 齐伍揉了揉太阳穴,明白了,戴春风一定又去陈桦那里过夜了。 处座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恋女色。 “备车!”齐伍按下响铃,“我要出去一趟。” …… 约莫半小时后,在鸡鸣巷的一处别墅前,一辆小汽车一个急刹车停住。 副驾驶下来一名特工,撑着雨伞,打开车门。 齐伍下车,一把从特工手中接过雨伞,快步上了台阶。 “齐秘书,处座在客厅等您。”别墅的警卫接过雨伞,客客气气说道。 进了客厅,就看到换好衣装的戴春风坐在沙发上等候。 “出了什么事?”戴春风打了个哈欠,问道。 陈桦身着睡衣,带着女佣下楼,奉上茶水。 齐伍目不斜视,客客气气说了声,“打扰了。” 陈桦妩媚的笑了笑,识趣退下。 齐伍看了看四周,戴春风挥了挥手,其他人都退下后,齐伍才拿出电报,“处座,‘青鸟’急电。” 戴春风接过电报,入目一看,困意全无,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日本人向安南当局下了大批订单。”戴春风拿着电文,来回踱步。 “是的,按照‘青鸟’所说,法国人也认为日方在囤积军需,为大战做准备。” “不止。”戴春风摇摇头,“日本人这是向法国人示好,日本人占据了东北、察哈尔、热河,粮食储备暂且是充足的,他们这是给法国人送钱,安抚法国人。” 戴春风停住脚步,“橡胶,他们真正需要的是橡胶。” “处座明鉴。”齐伍点点头。 “安南那边是谁在负责?”戴春风问。 “方志新。”齐伍在来的路上,就做了准备。 “方志新?”戴春风思忖,“这个人我有印象,他是‘青鸟’的同学吧。” “是的,处座。”齐伍点点头。 去年下半年,国民政府在安南河内设立总领事馆,特务处立刻安排刚刚从杭城训练班毕业的方志新进入到河内总领事馆工作,以总领事馆秘书的身份从事情报工作。 “去电河内。”戴春风表情严肃,“令方志新去打听,弄清楚日本人和安南当局的合作内情。” “明白。” “这个方志新在搞什么!”戴春风揉了揉太阳穴,骂道,“‘青鸟’在上海都弄到了如此重要之情报,他那边还是一无所知。” 齐伍站得笔挺,没有接话,他知道这件事实在是怪不得方志新,河内那边人手不足,且身处异域,方志新孤掌难鸣。 但是,没得办法,就怕比较。 ‘青鸟’工作出色,就显得方志新无能了。 “多事之秋啊。”戴春风长叹一声。 …… “三弟,你受苦了。”汪涵看了一眼汪枳,宽慰说道。 “我这次被巡捕抓捕,不是意外。”汪枳冷冷说道。 “什么?”汪涵大惊,“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害怕什么?”汪枳鄙视的看了汪涵一眼,“我推测这是巡捕故意设套,想要讹钱。” “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你是我汪家三少爷的身份,故而设套,要讹钱?”汪涵问,他长舒了一口气,“应该是了,这帮混蛋。” 想到被敲诈了五千法币,还有十五根大黄鱼,汪涵窝火不已。 不过,他继续说道,“这个程千帆巡长,我打听过,此人极为贪财,经过此事,倒也是能和此人搭上线了,却也不全是坏事。” 汪枳点点头,欣赏的看了汪涵一眼,“没错,这条线我们要抓住,不怕他贪财,我们给他就是了。” 汪涵点头,心中却是暗骂,反正花的是我们汪家的钱财,你不心疼。 汪枳似是看破了汪涵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钱财乃身外之物,有大日本帝国做靠山,什么金山银山都比不上。” “是极,是极。”汪涵谄媚的笑着。 “正好,你此番来了上海,我会将你引荐与今村兵太郎阁下。”汪枳一脸得意,“今村兵太郎阁下是岩井英一副总领事的助手。” 说着,他压低声音,“今村兵太郎是帝国关东军副总参谋长兼帝国驻满洲武官今村均将军的侄子。” 汪涵闻言,大喜,“汪家绝不忘武藤君的提携之恩。” ……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司机一个急刹车。 “怎么回事?”汪涵骂道。 “少爷。”司机指了指前面,就看到前面一辆车停在路中间,道路狭窄,正好挡住了前去的道路,有两个身穿雨衣的人正跪在地上修车。 暴雨甚大,视线看不清,若不是站在车边的另外一个人拿着手电筒摇晃,拼命喊,这就撞上去了。 “你们俩下去看看。”汪涵吩咐说。 司机以及副驾驶的手下就要下车,汪枳开口说道,“等一下。” 两人看向这位‘汪家三少爷’。 此时,就看到外面有人喊道,“册那娘,抛锚了,修不好了。” 汪枳这才点点头,“下去看看,小心点。” 车内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停车的时候,跟在他们后面的小汽车悄悄停下。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借着暴雨的掩护,已经悄悄的靠近了他们的车子。 …… 司机和另外一名手下下车。 “怎么回事?别挡着路啊。” “车子坏了,兄弟,多担待。”拿着手电筒的人扯着嗓子喊道。 话音未落。 前面的车子突然打开车灯。 从前面的那辆车的车身后面冒出来几个人。 与此同时,‘砰砰砰’一阵乱枪响起,司机两人立刻被打成了筛子,倒在了雨水中。 “不好。”汪枳立刻意识到这是陷阱。 汪涵完全被吓呆了。 汪枳看了他一眼,骂了句‘废物’,自己就要打开车门,他的目的是冲进驾驶室,开车逃窜。 几乎是与此同时,后排两边的车门猛然被拉开。 第256章 招了与不招!(求双倍月票订阅) 与此同时,‘砰砰砰’一阵乱枪响起,司机两人立刻被打成了筛子,倒在了雨水中。 “不好。”汪枳立刻意识到这是陷阱。 汪涵完全被吓呆了。 汪枳看了他一眼,骂了句‘废物’,自己就要打开车门,他的目的是冲进驾驶室,开车逃窜。 几乎是与此同时,后排两边的车门猛然被拉开。 …… 汪枳弯腰起身,就要打开车门。 突然,车门被拉开了。 他身体前倾的重心无法止住,干脆顺势往前冲,想要将外面来人撞倒在地。 外面正是卢兴戈。 他没有选择拉开车门就往里探头,而是顺势站在门后。 汪枳往车门外冲。 卢兴戈反应极快,几乎是瞬间突然将车门猛然一推。 “啊啊啊!” 汪枳的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半个身子冲出去了,剩下半截被车门正好卡在了车内。 然后,后脖颈挨了一手刀,汪枳眼前一黑,头部栽倒垂下来。 “别动!动就打死你!” 在另外一边车门,被阿胡用枪指着的汪涵吓得浑身哆嗦,双手直摇,“不敢动,不敢动。” “让他闭嘴。”卢兴戈冷声说。 话音未落,阿胡直接一个手刀砍下去,汪涵吓得就躲。 “还敢躲?”阿胡骂了句,一只手揪住汪涵的头发,将其朝外拖,另外一只手将车门拉过来。 咣咣咣! 揪着汪涵的脑袋朝着车门一阵猛捶,后者的身体瘫软下来。 “丢雷老母!”卢兴戈骂道,“别弄死了。” “死不了。”阿胡摸了摸鼻孔,“有气。” 其余特工凑过来。 “手电!” 立刻几个手电筒照过来。 卢兴戈看了一眼被自己放昏的男子,没错,正是汪家老三汪枳,这是情报科事先弄到的照片。 另外一个男子,没有照片来辨认,但是,根据推测,应该就是汪家老大汪涵。 卢兴戈大喜,下命令,“尸体扔在后备箱,撤!” 暴雨、电闪雷鸣,枪声被掩盖了。 不过,卢兴戈比较谨慎,带走尸体,没有死尸,能够最大限度的推迟被巡捕发现的时间。 三辆小汽车在暴雨中一路前行,朝着龙华警备司令部的方向驶去。 …… 龙华。 刑讯室。 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科长宋甫国、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早已经在等候。 此番行动是情报科与行动大队联合。 情报科提供情报,行动大队负责动手。 看到卢兴戈带着人,像是抬着死狗一般,抬着两个被捆绑了手脚的人回来了。 “怎么样?”郑利君问。 “队长,幸不辱命。”卢兴戈汇报说,“那个是汪家老三,另外一个不认识,应该是汪家老大。” “弟兄们还好吧。” “行动很成功,开枪打死对方两人,擒获目标,我方无毛都没掉一根。”卢兴戈说道。 “好,很好。”郑利君高兴的拍了拍卢兴戈的肩膀。 宋甫国也是惊讶的看了这个英武的年轻人一眼,发生了枪战,最重要的是成功的俘获了汪家两兄弟,竟然己方毫发无伤! 他早就听闻行动大队有一个从南京总部调来的组长能力不俗,耳听为虚,此番亲见,果然极为出色。 “带进去。”郑利君看了一眼被抓的汪家兄弟二人,“我亲自审问。” “老郑,分开审讯为妙。”宋甫国提醒说。 “也好。”郑利君看了看昏迷的两人。 “队长,汪家老大是个怂包。”卢兴戈提醒说。 “好,就是他了。”郑利君指了指汪涵。 立刻有手下将汪涵架起来,拖进了刑讯室。 …… 被捆在木架上的汪涵,被一盆冷水泼醒。 眼前发晕,约莫十几秒钟的时间,才渐渐地看清事物。 “汪大少爷。”郑利君大喝一声。 “哦。”汪涵下意识的答应一声。 确认了是汪家大少爷,郑利君满意的点点头,朝着身旁的人努努嘴,“打!” 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汪涵,被沾了盐水的鞭子一顿猛抽,鬼哭狼嚎起来。 渐渐地,哭泣声止住了。 “队长,昏过去了。” “弄醒。”郑利君冷冷说道。 刑讯特工就要拿起水瓢舀盐水,郑利君直接骂道,“妈卖批!烧饼。” 特工就要拿起炭火里的烙铁。 “再烧会,火候不够。”郑利君身旁的卢兴戈突然开口说道。 刑讯特工看向郑利君,看到郑利君点点头,这才守在炭火边上。 “兴戈。”郑利君微笑着,对卢兴戈说,“这都是审红党小毛头的经验,先一顿狠的,该招的就招了。” “没招的呢?”卢兴戈问。 郑利君右手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别看都是十几岁的小毛头,一开始没被吓住,后来怎么用刑都不会招的。” 这边,烙铁烧的通红通红的。 郑利君摆摆手,刑讯人员拿起烙铁,直接用力按在了汪家大少爷的胸膛口。 “啊啊啊!”昏迷中猛然被疼醒的汪涵发出野兽一般的痛苦嚎叫,立刻又痛昏过去了。 一股烤肉的焦臭味弥散开来。 刑讯特工这才用水舀子舀了冷水,直接浇上去。 郑利君上来,一把揪住汪涵的头发,恶狠狠的看着对方,“汪家少爷,招不招?”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汪涵浑身疼的刺骨,嚎啕大哭,“我早就要开口了,你们没给我机会开口。” 郑利君脸色连连变化,一巴掌打过去,“日你仙人板板,你他娘的!狗汉奸比红党差远了。” 有特工使劲憋着笑。 卢兴戈没笑,他冰冷的眼神看着汪涵,对待汉奸,他无比痛恨,要不是为了口供情报,他恨不得现在就一枪打死对方。 “汪枳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本来在一旁围观刑讯,一声不吭的宋甫国起身,突然问道。 “汪枳是假名,真名叫武藤一郎。”汪涵说话的时候疼的直哆嗦。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皆是大喜。 …… 监狱的走廊幽暗且阴森,地板上也是褐色的血迹,这是犯人被带出刑讯室的时候,拖拽在地上的血迹经年留存的。 汪康年脸色阴沉的走来。 他刚才去‘探望’红党葛翠敏。 汪康年允诺,只要葛翠敏愿意交代,就给她安排干净的单人牢房,并且保证谢思明的营养。 他分明看到这个女红党看向他带过去的奶粉的眼光是贪婪的。 但是,葛翠敏却坚决的摇头,断然拒绝出卖组织。 汪康年暴怒,令人拎来了马桶,将自己带来的奶粉袋子撕开,全部倒入马桶,并且用马桶刷子搅拌,吩咐狱监将葛翠敏带回牢房,并且将马桶一并拎过去。 他要让这个女红党看着营养不良、饥饿哭泣的孩子,再看着搅了奶粉的马桶,让这个女人精神上受折磨。 若非两党正在谈判,上边下令要收敛些,他都准备真正对那个小兔崽子动手,以兹威逼葛翠敏交代了。 “来人止步。”有士兵在前方阻拦,看清楚是汪康年后,解释说道,“汪组长,请止步,您可以从三号门通行。” 汪康年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尽管他对于前面发生了什么很好奇,但是,他不会去刻意打听,做这行的,不该你知道的,你知道了,那不是好事。 第二天上午。 程千帆先是开车送白若兰、小宝去学校上班、上课,随后他从学校门口这条路左转,折向中央巡捕房所在的薛华立路的路上,路过一个杂货铺,下车买了一包香烟。 扭头瞥了一眼,看向杂货铺边上的电线杆,就看到被暴雨洗刷的干干净净的电线杆上,有人用粉笔画了个三个三角形,呈品字形。 他皱了皱眉头,心里骂道:愚蠢。 撕开香烟封口,拿出一支烟,点燃,吸了口,程千帆回到车上,启动车子离开。 刚刚到巡捕房捕厅,秦迪就迎上来,“程头。” 秦迪是两月前刚刚入职的新巡捕。 “进我办公室说。”程千帆点点头。 副巡长按理说是没有办公室的,但是,小程巡长有。 “什么事?”程千帆将警帽挂起来,伸了伸懒腰,问道。 “程头,有人在报上骂我们。”秦迪说。 “有人骂我们不是很正常吗?”程千帆摇摇头,拎起热水瓶倒水,心中却是暗暗摇头,这个秦迪竟然让他这个副巡长亲自倒水,没点眼力劲。 “这次不一样。”秦迪说,“那个叫曹宇的记者骂我们为日人张目,是汉奸。” 第257章 有疑点(求双倍月票订阅) “报纸呢,我看看。”程千帆坐在办公椅上,摸出一包烟,扔在桌子上,“想抽自己拿。” 秦迪不抽烟,婉拒了。 他从身上摸出报纸,递给程千帆。 《晶报》。 程千帆瞥了一眼,立刻头疼起来,又是这家报社。 《晶报》不是每日一期,是三日一期,顾名思义‘晶报’。 此外,《晶报》一直不甘于将自己定位于“小报”,反而竭力与大报一争短长。 《晶报》一直宣传其办报宗旨确定为:凡是大报不敢登、不便登、不屑登的,上海《晶报》均可登之。 矛头直指大报,大有开辟一条新的话语脉络、分庭抗礼的意味。 在上海滩,《晶报》有“小报大王”的称号。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晶报》的新闻来源于非正规渠道,不雇用采访记者,也不依靠通讯社,其稿件多出自上海滩的文人骚客之手,除长篇小说外,大多不支付稿酬。 在程千帆看来,这点最厉害,只要你有新闻,有好稿子,有好故事,不要稿费,无论你是要出名,还是要针砭时事,或者是爆料某人,《晶报》都敢刊登。 等于是报社提供了一个平台,谁都可以来发声。 至于是真是假,看官自己品味去。 …… “程头,在第三版。”秦迪指着报纸,提醒说。 “晓得了。”程千帆抽出一支烟,点燃了,将打火机放在桌子上,随手翻到第三页。 入目看,程千帆的表情连连变化。 嘭的一声。 “一派胡言,哗众取宠,搬弄是非,制造矛盾。”程千帆将报纸拍在桌面上,声色俱厉。 这名叫曹宇的笔者,绘声绘色讲述了一个‘故事’。 有喝醉酒的日本人,深夜驾车,撞伤了中国人。 巡捕将肇事者抓捕,伤者送往医院,伤者的同伴也被带到捕厅。 不过,第二天,肇事的日本人便被无罪释放。 在医院的伤者因为无钱治病,被赶出门。 伤者及其朋友四处求告无门,甚是可怜。 曹宇在文中挖苦说,‘天冷了,日本人的刀兵还未至,汉奸已经忙活起来了,此些数典忘祖之辈的行为已经令人感受到了冬日的寒冷,实在是令人齿冷、寒心。 问一句,你们这么跪着为日本人做事情,你们的日本主子一定很欣慰吧。’ 最后,笔者曹宇在故事的后面有一句话,此案与中央巡捕房三巡所经办某案并无关系,请大家切勿对号入座。 程千帆气的不轻,这个叫曹宇的家伙,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 实在是可恨。 …… “程头,你就说,我们有没有放走那个日本肇事者?”秦迪问。 程千帆看了秦迪一眼,他明白了。 感情这个小子的心中,并不是为曹宇‘中伤’巡捕房而不平,而是纠结于报纸上所说的事情之真伪。 “你出去,让吕警官来一趟。” “程头。”秦迪瞪大眼睛,说道。 “出去!”程千帆指着房门,冷声说道。 “帮着日本人,欺负咱们自己人,这算怎么回事?”秦迪站在原地不动,梗着脖子看着程千帆。 “来人。”程千帆气的脸色铁青,将口中的烟卷在烟灰缸摁灭,大声喊道。 “程头,怎么了,怎么了?”大头吕带了两个巡捕进来,一边从兜里掏烟,递给程千帆,并且熟练的摸出自来火点上。 一边冲着两名巡捕使眼色,“没听见程头说了么,将这个混蛋带出去。” 秦迪还要说话,两个巡捕,一个上来捂住他的嘴巴啊,一个在一旁架着,将秦迪带出去了。 …… “目无长官!”程千帆冷哼一声。 “程头,消消气,消消气。”大头吕赔笑说,“侬只小瘪三不晓事,放心吧,交给我来调教。” 说着,他低声说,“程头,这秦迪怎么着也是金副总批了条子(入职)的。” “蠢货,自以为是。”程千帆一根手指指着房门方向,又骂了两句。 终究是听进了大头吕的劝告。 “吕哥,这个小子我交给你了,好好管管。”程千帆冷哼一声,“这样的杠头,早晚惹祸。” “放心吧,程头,交给我了。”大头吕拍着胸脯保证。 “你来的正好。”程千帆将这份《晶报》扔给大头吕,“这件案子我记得是你办的,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头吕接过报纸看,脸色也是变了,连连叫屈,“程头,你知道的,我大头吕办事一向牢靠,这完全是在胡说嘛。” “不要急,我晓得你的。”程千帆点点头,“我相信你,晓得这是报纸上在胡编乱造,晓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才生气的。” 说着,他又骂了句,“那个蠢货,问我是不是帮着日本人欺负中国人,你说说,你说说……” 程千帆气的发抖。 说着,他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愚不可及。” 大头吕熟练的接过空杯子,帮小程巡长的杯子加水。 …… “年轻人嘛,容易被蛊惑,听风就是雨,没有辨识能力。”大头吕宽慰说。 “吕哥,你是三巡的老人,那个臭小子质疑你,你却是为他说话,很不错。”程千帆满意的拍了拍大头吕的肩膀。 “生气是肯定生气的。”大头吕苦笑说,“但是,想了想,不值当的,那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娃娃。” 程千帆点点头,面容一肃,“你与我说一说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纸上倒是没有说错,我们确实是在第二天就放了肇事的日本人。”大头吕说道。 “原因呢?”程千帆表情波澜不惊,点点头,问道。 “马巡长交代过,涉及日本人,总归是要谨慎的。”大头吕说,“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被撞伤的那个人,还有他的朋友,都表示不会追究被撞之事。”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不是马一守的指令,是他在巡捕房有过交代,涉及日本人的案子,要谨慎再谨慎。 “伤者主动表示不追究?”程千帆笑着点点头,“很好嘛,吕哥调解有功。”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大头吕是如何调解的,无非是软硬兼施,明里暗里向受害者施压,对方害怕,自然是选择不追究了。 “这次还真不是,是他们自己主动说不追究的。”大头吕说道,“受伤的那个,也只是皮外伤,说是买了船票,急着赶路。” “很好。”程千帆微笑点点头,随之他冷哼一声,“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要往我们巡捕房身上泼脏水了。” 随后拿起警帽,拍了拍,戴上。 “我去见覃总。”程千帆说道,“那个蠢货,你去管管,告诉他,下不为例。” “明白,交给我了。” …… 三楼。 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将报纸呈给总巡长覃德泰。 并且将自己从大头吕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汇报。 “此事,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覃德泰放下老花镜,问。 “属下以覃总马首是瞻。”程千帆表情认真,态度端正,说道,“覃总您说怎么办,属下立刻去办。” “让你说,你就说。”覃德泰微笑着,“在我面前不必那么拘谨。” 程千帆闻言,站得笔挺的身形稍稍放松。 但是,依然态度恭敬,微笑说,“那属下就姑且说说浅见。” “说吧。”覃德泰点点头。 “《晶报》素以制造噱头、无中生有,极尽夸赞之能事来哗众取宠。”程千帆表情认真,“该报对我巡捕房素来颇多污蔑,极不友好。”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故而,属下认为,对于这种无良媒体,不能再容忍,需要下重手。” “唔。”覃德泰微微颔首,“怎么才算是重手呢?” “查封报社,捉拿造谣中伤我巡捕房之曹宇。”程千帆杀气腾腾说道。 “你啊你。”覃德泰指了指程千帆,“封报馆,抓人,我倒是也想要这么做,但是,难啊。” 他起身,拉开窗帘,雨后的阳光很好。 …… “《晶报》的张某人也是颇有能量的,还有些人,总是说什么媒体自由,公董局也是不会允许我们抓人的。”覃德泰摇摇头,“好了,我会向上边反应,妥善处理此事的。” “属下鲁莽,险些坏事。”程千帆露出惭愧的表情,说道。 “无妨。”覃德泰摆摆手,“年轻人,要是没有那股子气势,反而不好。” “多谢覃总教诲。”程千帆恭敬说道,“那属下先告退?” “去吧。”覃德泰点点头。 程千帆敬礼,转身,就要离开。 “刚才楼下你那边吵吵什么呢?”覃德泰忽问。 “没什么,弟兄们打牌呢,被我骂了一顿。”程千帆眼睛不眨说道,“打扰到覃总了?我下楼再骂他们一顿。” “上班时间打牌,搞什么呢。”覃德泰哼了一声,“下不为例。” “是!”程千帆再度敬礼,离开后,轻轻的将房门带上。 …… 覃德泰看着这一幕,待程千帆离开后,他从抽屉里摸出自己那个黑皮小本子。 打开,翻到某页,找到了程千帆的名字。 在程千帆的名字后面,有标注:无可疑。 覃德泰在‘无可疑’三个字后面划了一条线。 在后面加了新的标注:有为才俊,政治可靠。 《晶报》上面刊载了讽刺、挖苦、抨击巡捕房的文章,此事他事先并不知晓。 但是,看了文章,此文的文风,以及署名曹宇,令他立刻就判断出,此曹宇,便是彼曹宇。 此人是他亲自推荐、打入红党内部的钉子。 程千帆毫不犹豫的表示要动手抓人,封馆,其果断狠辣,比之党务调查处也不差。 此前就得知这名年轻的手下对于红党态度恶劣,甚至可以说是仇恨。 现在,程千帆表现出对于不听话的媒体界的不满和痛恨,并且动辄要痛下杀手。 这令覃德泰更为欣赏。 是的,党务调查处的汪康年只知道曹宇是他在南京的老上司交到他手中的,一枚极为重要之打入红党内部的内线。 但是,汪康年并不知道,曹宇是覃德泰亲自挑选,推荐给南京方面的。 …… 覃德泰对程千帆十分满意,还因为另外一个小事情。 楼下发生的争吵,在程千帆来之前,早有人向覃德泰秘密汇报了。 但是,覃德泰询问之后,程千帆诡称是训斥手下打牌。 这是撒谎。 但是,覃德泰并不生气,反而对这个年轻的副巡长更加欣赏。 另外一边,回到自己办公室的程千帆,表情凝重。 他有一种直觉,此曹宇,有可能便是党内那位曹宇同志,他听彭与鸥提过此人,这是一个文采斐然的同志,极擅长在报端针砭时事、怒而发声。 他在琢磨这件事。 其一,琢磨曹宇这个人,琢磨他此番行为。 其二,大头吕说此案中的伤者主动提出不追究,这也让程千帆有一丝惊讶和好奇。 伤者是皮外伤,说是买了船票,急着赶路,故而不追究。 这看似是没有问题的口供。 但是—— 他从柜子里找到此案的卷宗,仔细阅读。 最后,视线停留在伤者的口供上。 “十五日的船票,离沪回徐州市萧县老家。” 程千帆冷笑一声,如他没有记错的话,十三日沪上台风,所有航船都抛锚,进港避险。 十五日根本没有客轮离沪。 有问题。 …… 程千帆提前下值。 他开了车去接了白若兰以及小宝,一同去菜市场买菜。 遇到有卖兔子的。 小宝哇呜惊呼,嚷嚷着要买兔子。 小宝的请求,程千帆怎么可能拒绝呢。 于是,回家的时候,除了计划内的食材外,又多了两只兔子。 到了家。 猫咪看到家里多了两只兔子,不满的喵呜几声。 “猫咪,你不许欺负兔兔。”小宝一把抱住猫咪,撸着毛,‘警告’说道。 吃罢晚饭,程千帆陪着白若兰、小宝散步。 这一次,他故意带着小宝多走了一些路。 回到家,白若兰给已经打瞌睡的小宝洗漱,送她上床睡觉,担心的看了他一眼。 “我很快回来。”程千帆微笑说。 他知道自己的小计俩被白若兰看穿了,但凡他晚上要出去,都会在散步的时候带着小宝多走路。 小孩子散步时候很开心,蹦蹦跳跳,但是,体力不行,回到家很快就会睡觉。 …… 约莫三刻钟后,程千帆在雅培尔路三十一号与宋甫国见面。 “今天是何人去发出会面信号的?”甫一见面,程千帆就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怎么了?”宋甫国惊讶问。 “昨夜刚刚下过暴雨,电线杆上比狗舔的还要干净。”程千帆没好气说,“突然有那么清晰显眼的记号,如若是有心人看到,肯定会有所怀疑,这个电线杆以后不能用了。” “此前的交通员为国尽忠了。”宋甫国语气低沉,“这次换了一个人,他做事不动脑子,我会批评他的。” 此交通员非彼交通员,只是按照上峰要求,在固定的地点发出‘请求会面’之信号。 交通员并不会知道信号是发给谁的。 也不知道何人何时会看到信号。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立刻问。 “被日本人盯上了,逃无可逃,避免落于敌手,用匕首给了自己心口一下子。”宋甫国的眼眸有些发红。 第258章 齐伍(求双倍月票订阅) “他叫什么名字?”程千帆问。 宋甫国没有回答。 程千帆也知道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程千帆走到窗口,可以看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春日还寒,花草倔强的生存着,准备迎接鲜花烂漫日的来临。 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 这是他的交通员,他不仅仅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甚至没有见过对方。 就这样牺牲了,无声无息的牺牲了,就像是路边的小草,没了就没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 “九一八后,从关外逃难回来的。”宋甫国说,“爹娘老子都死在日本人手里,有两个哥哥,民国二十二年在喜峰口为国捐躯了。” 停顿了一下,宋甫国声音萧索,“全家死绝了。” 程千帆没有说话,咬着牙,他又想到了老廖。 口中的香烟被牙齿用力的咬住,牙齿的咬合力和唾液的结合,烟卷湿润,几欲断掉。 程千帆将半截香烟扔在地上,踩了踩。 拍了拍身上,令烟味散了散,这才走回来。 …… “抓到汪家两位少爷没?”程千帆问。 “抓到了。”宋甫国点点头,“连夜审讯,汪家老大招了。” “看来是大有收获?”程千帆问。 “汪涵招了,他供认自己为日本人做事。”宋甫国说,“你的推断是正确的,汪枳确实是日本人,日本名字叫做武藤一郎。” 根据汪涵的交代,他是在民国二十四年被日本人武藤一郎找上门的。 武藤一郎是汪涵在日留学时候的同学、好友远藤一禾的亲弟弟,两人早就熟识。 日本方面很重视对中国留学生的政治宣传,汪涵受此荼毒,对日本之强大既敬畏又有好感。 武藤一郎的劝说成功了,在得到日本人将来会保证汪家在六安的地位,甚至有机会发展壮大、‘光宗耀祖’之后,汪涵果断投入了日本人的怀抱。 不仅仅如此,他还将自己的弟弟,六安保安团的营长汪瑞也拉下水。 现在,不仅仅整个六安的城防、兵力部署、武器装备早就为日本人掌握。 汪瑞还利用自己的关系,为日本人收集津浦路、淮河沿线的情报。 “该死!”程千帆脸色阴沉,骂道。 他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上课的时候,教官曾经讲解分析过日军侵华的进军特点。 日军向来习惯于沿着重要交通线,譬如说公路,铁路沿线,一路推进。 其中津浦线、沪宁、粤汉、平汉这样的重要交通线,势必成为日军进攻重点。 故而,听闻汪家竟然为日本人搜集津浦线的情报,程千帆震惊更愤怒。 …… “汪枳,确切的说是武藤一郎交代了吗?”程千帆问。 汪涵只能说是武藤一郎的下线,汪涵能够交代的东西有限。 最重要的是武藤一郎。 这个日本人才是关键。 程千帆并不认为武藤一郎的手中只有汪家两兄弟这两个下线。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程千帆推测武藤一郎只能算是这条日特情报线的中层,在武藤一郎的上面很可能还有更高层次的日特。 “你的分析是对的,武藤一郎是关键。”宋甫国说道,“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 “没招?”程千帆讶然问。 “没有。”宋甫国点点头,“郑利君亲自动刑,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武藤一郎只字未曾吐露。”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武藤一郎其人本身就有极为顽强之意志,其二,武藤一郎在守护着某人,所以他不得不咬牙挺住。” 同样是咬牙坚持不招供,但是,两种情况是有着区别的。 “你倾向于哪一种可能性?”宋甫国问。 程千帆在东亚同文学院学习过,对日本人更加了解,且他在特情工作上有着令人惊叹的天赋。 “第二种的可能性较大。”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支烟,不时地拿到鼻前嗅一嗅,“而且,我个人认为,武藤一郎要守住的秘密不是他的上线,很可能是他手中还有一个极为隐秘之下线。” 宋甫国闻言,思索片刻,点点头,“我的看法和你不谋而合。” 说着,他一阵咳嗽。 …… “没事吧,宋科长?” “且死不了。”宋甫国摇摇头,“还有一点,汪涵交代,他们昨晚出门,是武藤一郎要带他去见一个日本人。” “见谁?”程千帆立刻问。 “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助手今村兵太郎。”宋甫国说,“这个人你了解吗?” “听说过,但是,不太了解。”程千帆说道。 事实上,他不仅仅听说过今村兵太郎,而且还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同今村兵太郎有过当面交流。 且今村兵太郎对他十分欣赏。 但是,这些情况程千帆是不能向宋甫国透露的,他不能说自己了解今村兵太郎,因为,宋甫国并不知道‘青鸟’。 而‘水滴’程千帆是没有可能接触到今村兵太郎的。 如果他无意间透露自己了解今村兵太郎,现在来看也许不会有什么。 但是,这种小细节,在某种非常情况下,却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谁是扑克牌?”程千帆问了一个他十分关心的问题。 “汪瑞。”宋甫国说,“汪家老二代号梅花四。” “梅花四。”程千帆点点头,开始琢磨这个代号。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昨晚武藤一郎是打算带汪涵去见今村兵太郎的,两人被特务处所捕获,今村兵太郎没用见到此二人,势必产生怀疑。 “宋科长,此事向南京总部汇报没?”程千帆立刻问,“六安那边也要准备动手了。” “放心,汇报了。”宋甫国说道,“只可惜,总部严令不允许其他人知道‘水滴’之身份,故而……” “无妨。”程千帆摆摆手,表情认真说,“功名利禄非我意,能为组织,为党国做出贡献,我已心满意足了。” “说的好。”宋甫国抚掌说。 …… 南京,徐府巷。 戴春风正在看上海方面发来的电报。 有两份电报。 其中一份来自‘青鸟’,‘青鸟’汇报了配合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宋甫国方面设计汪枳入彀,以及随后诱使汪家大少爷捞人等后续行动。 无夸大,无撒谎,详实平叙。 另外一份电报来自特务处上海区,是特务处上海区站长吴鑫恒、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情报科科长宋甫国,以及书记李秀瑞联名来电,可谓是人人有份,各有功劳。 两份电报来电时间差不多。 齐伍将两份电报一同拿给处座,且,他‘随手’将‘青鸟’的那份电文放在了上海区的电文的上面。 “‘不错’。”戴春风频频点头,“‘青鸟’同宋甫国之间,还是合作颇为默契的。” “宋甫国是‘青鸟’的老领导。”齐伍说道,“我听余平安说过,‘青鸟’对宋甫国一直很尊敬。” “很好。”处座点点头,“年轻有为,不骄不躁,尊敬师长前辈,好滴很。” 随后,戴春风将‘青鸟’的电报放下,拿起上海区的电文。 看着这份由上海区区长、书记、情报科科长,行动大队队长联名的电报,他的表情很认真。 待看到汪涵招供,供述汪枳乃日本特工武藤一郎假扮之事,并且供述其弟弟汪瑞便是代号梅花四的汉奸之时,他的脸上露出振奋之色。 “很好!”戴春风点点头,“吴鑫恒他们做的很好,捕获了梅花四,且抓获日特一名,做得不错。” 蓦然,戴处座放下上海区的电文,又拿起‘青鸟’的电文。 他看着齐伍,指着对方,笑着骂,“你啊你,唯恐我不知道‘青鸟’的功劳,故意把‘青鸟’的电文放在上面。” “属下这点小心思,还是瞒不过处座。”齐伍笑着说道,“‘青鸟’的身份是机密,‘水滴’的存在也仅仅宋甫国那边知道,属下就是觉得,不能让沉下心做事的人吃了亏。” “不能让沉下心做事的人吃亏。”戴春风念了一遍,表情认真的点点头,“说的好啊。” 他自然知道齐伍的小心思,若非‘青鸟’是江山小老乡,齐伍自不会如此提携。 但是,戴春风对于齐伍的这点小心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赞赏。 齐伍没有去勾连吴鑫恒、郑利君这样的特务处‘地方大员’,而是选择照顾小老乡。 前者,这让戴春风对齐伍颇为放心。 后者,则让戴春风很欣赏,提携乡党后辈,这很好,说明齐伍重情。 正如同齐伍说‘余平安言说‘青鸟’对宋甫国这个老领导很尊重’一般,这也让戴处座对‘青鸟’印象更好。 “处座,六安方面?”齐伍问。 “抓人。”戴春风表情阴冷,“我会向校长汇报,你这边同志六安站,看住汪家,命令一下,立刻动手。” “是!” 当日深夜。 六安。 保安团团长组了个牌局,喊了手下几个营长、亲信一起乐呵。 第三营营长汪瑞喝的醉醺醺的,带着一名勤务兵赴约。 刚刚进了院子,勤务兵就被拿下。 汪瑞也被下了枪,捆绑起来。 “团座,这是干什么?汪瑞若有什么得罪之处,您老明说,汪老二自当赔罪,这是干什么?”汪瑞喊道。 “汪瑞,你勾连日本人的事情犯了。”团长手中握着毛瑟手枪,冷着脸说道。 贼他娘的,狗汉奸! 保安团多是驻地当地人,团长也是六安本地人,听闻自己手下营长、本地大户汪家叛国通日,他一开始不相信的,待确认证据确凿后,气的七窍生烟。 此时,恨不得一枪毙了这个王八蛋。 听到团长提及‘勾连’日本人,汪瑞的酒意全无,后背冷汗淋漓,“团座,冤枉啊,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冤枉我汪老二。” “闭嘴!”团长上去就是一脚,将汪瑞踹倒在地,表情狰狞,枪口指着自己的这位营长,“汪老二,出卖六安,出卖家乡父老,你他娘的畜生不如啊!” 与此同时,汪家大院也被荷枪实弹的军警闯入。 汪家乱成一团,鸡飞狗跳。 汪家老太太阻拦搜查,坐在地上撒泼,爬起来抓人,吐了六安站站长一脸唾沫。 “抓起来!”站长一脚将老太婆踹倒在地,骂道,“儿子汉奸,老娘也是老汉奸。” 总部来电显示,汪家老太太对于两个儿子通日之事,完全知情,甚至是纵容,有份参与其中。 …… 公共租界。 汉口路。 《申报》大楼。 方木恒胳膊里夹着公文包,脚步匆匆的出了大楼。 他正准备伸手招黄包车,一个小乞丐朝着他走了过来。 “臭蛋,馒头没吃饱吗?”方木恒微微弯腰,对小乞丐说。 “饱了呢。”臭蛋憨笑着,悄悄地看了看四周,将一个纸条塞进方木恒的手中,“方少爷,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谁让你给的。”方木恒没有看纸条,问。 “不知道,一个戴着帽子的先生。”臭蛋说道。 “去吧。”方木恒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 “晓得的。” 待臭蛋离开后,方木恒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确切的说是震惊之余,兴奋不已。 “黄包车。”方木恒招了招手。 “会昌茶楼。”方木恒说。 “好嘞,您坐稳了。”黄包车夫说道。 约莫半小时的时间,抵达了会昌茶楼。 方木恒要了个雅间,叫了一壶茶。 尽管内心焦急如焚,但是,方木恒只能按照纸条上说的去做。 是的,纸条上为这次会面详细写了细则,一步步的,如何行事都有安排,要求方木恒严格遵守。 喝了一壶茶,甚至还打赏了戏台上二十元法币,方木恒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小时。 急忙找到茅厕放了水,离开会昌茶楼,又叫了个黄包车出发。 这次是到了法国大公园,他在里面逛了二十多分钟后,从檀香山路的侧门离开,叫了辆黄包车。 陶尔斐斯路。 一个民宅内。 方木恒激动的握住一个长衫男子的双手,激动的说道,“阿海!太好了,你没事,见到你太好了!” 第259章 阿海,我是不是很傻?(求双倍月票 阿海看着情绪激动的方木恒,他的内心是既激动又百感交集。 阿海已经知道自己被敌人盯上、险些牺牲的原因。 敌人一直盯着方木恒,以方木恒为诱饵,以兹为线索发现了他。 对待方木恒,阿海不可能没有埋怨。 他不是埋怨方木恒害的他险些被捕、牺牲,而是后怕因为自己的暴露连累到其他同志。 王钧同志是市委的领导,险些因为他暴露导致王钧等同志被捕,实在是太惊险了。 但是,对方木恒,他却也恨不起来。 这是一个饱含热情的爱国青年。 阿海绝不会怀疑方木恒的爱国热情和革命精神。 对于组织上派遣他来说服方木恒去西北,他是举双手赞同的。 方木恒这样的性格,不适合留在上海。 …… 阿海向方木恒讲述了自己被敌人跟踪,最终死里逃生的经过。 当然,涉及到王钧等同志,以及营救他的那位内线同志,他是只字未提。 “真的是死里逃生啊。”方木恒闻言,也是后怕不已,“阿海,你出事后,我找朋友帮忙,到处找你,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阿海看了方木恒一眼,心说幸亏你没找到,不然就完蛋了。 “你怎么会被敌人发现的?”方木恒问,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阿海被敌人发现,但是,和阿海关系密切的他却没事。 阿海看着方木恒,他突然有些心塞。 组织上说他可以向方木恒透露他被捕的原因,阿海现在明白组织上为何会有这样的考虑了。 方木恒太单纯了。 必须让他明白现实形势之残酷。 “木恒。”阿海看着方木恒,缓缓地说,“我暴露,是因为敌人一直监视着你,通过你,他们发现了我。” 方木恒愣了,他想过很多可能,譬如说阿海不够谨慎,以至于暴露了,就是没想过敌人是通过他发现了阿海。 “阿海,你,你的意思是,敌人早就知道我,一直监视着我?”方木恒只是单纯,经验不足,但是,不笨,立刻明白阿海的意思了。 “是的,根据我们的调查,特务早就关注你。”阿海说道,“他们安排人一直盯着你,观察你和谁接触,同谁的关系密切。” “那他们为什么不抓我?”方木恒问。 阿海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 方木恒思索,他的脸色连连变化,“你的意思是,他们拿我当诱饵。” “还记得朱源吗?”阿海问。 “记得。”方木恒说,“他不是死了吗?我听说朱源是汉奸,枉我当初还好心帮忙营救他。” “事实上,朱源被抓进巡捕房,并且被安排和你一起关押,本身就是敌人的一个陷阱。”阿海说。 方木恒惊呆了。 感情自己早就被敌人利用了?! “还有一个消息。”阿海沉声说,“巡捕房的刘波并不是我们的同志,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特务。” 这个消息对方木恒带来的震撼和打击,远比之前两个消息还要来的厉害。 刘波是日本特务? 怎么可能呢? 那个一直教导他,指引他如何开展革命工作的刘波,竟然是日本特务? 看着失魂落魄的方木恒,阿海突然有些担心,担心这些消息会打击到方木恒,令其一蹶不振。 看着阿海既担心又严肃的表情,方木恒呆呆的,他了解阿海,知道阿海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阿海,我,我是不是很傻?”好一会,方木恒才缓过神来,苦笑问。 “不,木恒。”阿海摇摇头,“你的善良,你的爱国热情,令我十分钦佩,只是你的个性单纯,很容易相信人,并且缺乏斗争经验……” “那还是很傻。”方木恒喃喃说道。 …… 阿海拍了拍方木恒的肩膀,“木恒,组织上让我来找你,是想要通知你,组织上准备安排你去西北。” “西北?” “是的,西北,红色中央所在地。”阿海的眼眸散发光芒,“那里没有剥削,没有压迫,那里是中国的希望所在,是伟大的红色土地。” “在西北,你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抗日救国的红色洪流中,发挥出你的优势。”阿海说。 “好,我去。”方木恒用力点头。 阿海惊讶了,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够说服方木恒,毕竟方木恒的家人都在上海。 “我这样的,继续留在上海,你也说了,敌人一直监视着我。”方木恒苦笑说,“我不希望有人再因为我而被连累。” “木恒,我没有责怪你。”阿海说。 “我知道。”方木恒站起来,“你说的对,我的性格不适合留在上海,不仅仅会连累到同志,还可能连累到家人。” 说着,他挤出一丝笑容,“对于西北,我是向往已久的。” “很好,木恒,说起来,我很羡慕你啊,能够去西北。”阿海说,“关于今天的谈话内容,你不能向任何的泄露,包括你的家人。” “我明白。”方木恒点点头。 他的内心是混乱且茫然的,最大的打击来自于刘波的日特身份,自己无比信任,并且坚信对方是一位革命战士的认知,轰然倒塌。 竟然连刘波都是敌人,敌人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他不知道以后在上海还能够相信谁。 “很好,我们会尽快安排你去西北的。”阿海说道。 “阿海。”方木恒说。 “什么?”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荒唐。”方木恒说道,“但是,刘波给我的感觉,我甚至感觉他和你一样,是一位坚定的革命同志。” 阿海皱着眉头,表情严肃,“木恒,你的这种想法很危险,当然,这也正说明敌人的狡猾。” “我明白了。”方木恒有些颓然的点点头。 阿海看着方木恒,更加坚定支持组织上的决定,太单纯了,太容易上当受骗了,必须尽快将方木恒送往西北。 …… 马思南路。 “老师,你好些没?”程千帆关切的问。 修肱燊得了伤寒,请假在家。 程千帆得到消息后,带了白若兰来探望老师。 “我没事。”修肱燊微笑说,“倒是你小子,要不是我生病了,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 “老师责怪的是。”程千帆拿起一杯温水,递给修肱燊。 “是你自己工作忙,怎么还怪起千帆来了。”正在同白若兰拉家常的师母何雪琳说道,“上个月,千帆同若兰来吃晚饭,你自己在外应酬回不来。” 第260章 怀疑(求双倍月票订阅) “我就那么一说,你倒还兴师问罪了。”修肱燊笑着说道。 “若兰,你们结婚也有好几个月了,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何雪琳不再理会丈夫,笑眯眯的问白若兰。 “师母,我们还年轻,没有考虑那么早要孩子。”白若兰羞红了脸说。 “哪里年轻了?我们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雯娜了。”何若兰笑着说,“早点要孩子,我来帮你们带。” 看着害羞的白若兰,何雪琳心中亦是无比疼爱,她又看了一眼程千帆,暗暗赞叹好一对金童玉女。 不过,何雪琳内心深处未尝没有一丝遗憾,一直以来,何雪琳以及修肱燊都极为喜欢程千帆这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 未尝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修雯娜能够和程千帆结合,两家是世交,程千帆的人品相貌都是顶尖的,知根知底,也放心。 只可惜,修雯娜一直在国外不愿回来,这桩姻缘还没有来得及牵线,就已经结束。 …… “老师,你坐着,你要拿什么,我来帮你拿。”程千帆看到修肱燊要起身,连忙说道。 “你去我书房,书柜,第三个抽屉里。”修肱燊说道。 “好的。” 程千帆上楼,进入修肱燊的书房。 他的视线立刻放在了书房的一个保险柜上。 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多机密文件。 不仅仅有法租界的一些文件。 考虑到修肱燊的隐秘身份,甚至可能有国府方面的一些机密文件。 这是一款德国制造的保险柜,程千帆在杭州特训班的时候学习过如何开这种保险柜。 他有把握在几分钟内打开这个保险柜。 不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程千帆的视线从保险柜上离开。 对于老师修肱燊,程千帆始终保持极大的警惕。 他无法确定这个机会是不是老师在试探自己。 …… 径直来到书柜面前,打开第三个抽屉。 里面是一摞法文讲义。 程千帆拿起讲义,推上抽屉,没有丝毫停留,朝着楼梯走去。 “老师,是这一摞法文讲义吗?”他问。 “没错,拿下来吧。”修肱燊在楼下说道。 “好嘞。” …… “复旦公学明天有我一堂课。”修肱燊对程千帆说,“现在我生病了,不能去上课,你帮我把讲义送给一个同事,托他明天带去学校,发给学生。” “你指的是彭与鸥教授吧。”程千帆面色平静,问。 马思南路是中央巡捕房的辖区,且马思南路是富豪、权贵云集的高级住宅区,对于这条街上住着哪些人,作为中央巡捕房副巡长的程千帆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故而,对程千帆知道复旦公学的彭与鸥教授住在马思南路,修肱燊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没错,正是彭教授。”修肱燊点点头,“你现在去他家,帮我将讲义交给他,烦请他帮忙带到学校去。” “老师,你就安心养病就是了,法租界的工作你牵挂着,学校的事情你也牵挂着,累不累啊。”程千帆抱怨说。 看到修肱燊皱眉要批评他,他赶紧举手,“好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说着,拿起讲义,程千帆同白若兰打了声招呼,“若兰,你在这里陪伴师母,我去去就回。” “恩,晓得了。”何若兰含笑点头。 …… 待程千帆出门后,修肱燊拿起一份报纸看。 报纸遮住了他的面颊。 不一会。 修肱燊放下报纸,“我去书房等千帆,他回来了,让他去书房找我。” 何雪琳以及白若兰要过来搀扶。 修肱燊摆摆手,“只是伤寒,又不是大病,我能走。” 上了楼,打开灯,关上房门。 修肱燊没有立刻进入,而是打量自己的书房。 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随后,来到保险柜这里。 修肱燊慢慢地打开保险柜。 保险柜柜门打开的时候,在柜门的下方,一根发丝轻轻飘落。 修肱燊捏起发丝,笑着摇摇头。 他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 不过,结果令他很满意。 事实上,这个保险柜里放的是钱财,文件也有,不过都是一些一般文件,没有什么价值。 机密文件都放在另外一个隐蔽的所在。 …… “你怎么来了?”彭与鸥看着大摇大摆的敲门进来的程千帆,表情严肃的问。 “我的老师修肱燊,托我将这些讲义拿过来,烦请彭教授帮忙带到学校去。”程千帆将讲义放在茶几上,微笑说。 彭与鸥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修肱燊生病请假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邵妈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后择菜,警惕的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程千帆表情严肃,“《晶报》上面刊登了一篇抨击中央巡捕房第三巡是汉奸巡捕的文章,笔者是曹宇,是那位曹宇同志吗?” “竟有此事?”彭与鸥颇为惊讶,“曹宇同志的关系在学工委,不是我直接负责的,我并不太清楚。” 他沉吟片刻,“不过,曹宇同志确实是经常在《晶报》发表文章,所料不差的话,你说的那个曹宇,就是曹宇同志。” “学工委?”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怎么会是学工委?” 学工委主要负责在各大高校中开展活动,发展学生红党。 “据我所知,曹宇同志是在上学期间就积极参加学生活动,积极向组织靠拢。”彭与鸥说道,“故而,曹宇同志加入组织后,组织上安排他负责学工委的一些工作。” “对于曹宇同志,彭书记你了解多少?”程千帆问。 “这是一位革命热情高涨,非常不错的同志。”彭与鸥说道,“据我了解,学工委那边对曹宇同志的评价较高。”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此,彭与鸥此前才考虑将这位身家清白的上海本地人曹宇列为‘火苗’小组的成员。 “上次学工委在火车站的活动被敌人事先侦知,此事查清楚没?”程千帆突然问。 “查清楚了。”彭与鸥点点头,“是敌人安插一个反动学生,佯装支持革命,打入学生内部,得知了那次行动,向敌人告密。” 彭与鸥表情一变,表情严肃的看着程千帆,“你怀疑曹宇同志有问题?” 第261章 王牌特工的脑子(求订阅月票) 看到彭与鸥表情无比严肃。 程千帆沉默稍许。 他明白彭与鸥问出这句话的严重性。 这关系到一个革命同志的清白,他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无端被怀疑,这会严重打击被怀疑同志的革命热情,也是对该名同志的不公正对待。 程千帆在脑海中再度思索,这种怀疑的思绪,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愈发强烈。 事实上,程千帆并没有实际的证据来怀疑这名同志有问题。 他的那些猜测和疑惑,怀疑敌人可以,但是,对自己的同志也那么怀疑,就十分牵强且不合适了。 但是,他就是觉得有问题。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可以理解为他的直觉。 也可以理解为他的固执。 对于程千帆来说,正是这种近乎偏执的直觉,令他无数次化险为夷,捡回一条命。 “有证据吗?”彭与鸥看到程千帆没有说话,继续问道,“‘火苗’同志,你要明白,这关系到我们自己同志的清白,请务必慎重。” “彭书记。”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他在斟酌自己的用词,“也谈不上怀疑自己的同志有问题,我愿意相信自己的同志,但是,具体到这件事本身,我有些疑惑。” 彭与鸥闻言,起身在木地板上来回踱步。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同志,突然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怀疑另外一名同志,他也许不会如此这般谨慎和重视。 但是,这是‘火苗’同志。 经历过前番之事,彭与鸥深入的自我剖析,他提醒自己,在潜伏工作上,年轻的‘火苗’同志才是最专业,最有话语权的。 故而,程千帆表示对曹宇同志有疑惑,他不敢怠慢。 “说说你的想法。”彭与鸥右手微微摆动,语气严肃说道,“提出问题,严肃、认真、客观的调查问题,这本身也是对我们同志的最大爱护和保护,要相信我的同志是经得起调查和考验的。” “我对事不对人。”程千帆说道,“具体到这件事本身,我有几点疑惑,在此,我也要向彭书记询问几个问题,弄清楚了这几点,也许我的疑惑就能够得到解释,或许是误会,再或许是……” 他没说‘再或许是’后面的话,但是,彭与鸥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违反组织纪律和保密原则的问题,我可以回答。”彭与鸥从桌面上拿起香烟,自己划了根自来火点燃了,深吸了一口,“你问吧。” “我们在法租界巡捕房,具体在中央巡捕房,更具体是在我的第三巡,还有没有我们的同志?”程千帆看着彭与鸥,问道。 “‘火苗’同志。”彭与鸥闻言,表情无比严肃,“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无论有或者没有,我都不能给你答案。” 彭与鸥点点头,彭与鸥的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他必须问出这个问题。 “如果巡捕房内部还有我们的同志,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便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程千帆继续说道,“如果巡捕房内部没有我们的同志,那么,对于曹宇同志在《晶报》上面的这篇文章本身,我先说说我的第一个怀疑。” 彭与鸥没有说话,抽了口香烟。 “《晶报》上的那篇文章,讲述的是,日本人醉酒开车撞伤中国路人的事情,此事发生在夜间,在巡捕房的档案中,我没看到有目击证人。” 程千帆被彭与鸥勾起了烟瘾,他从自己的身上摸出香烟盒与打火机,弹出一支香烟,拨动打火机点燃,“这桩交通肇事案,在第二天清晨就结案了,伤者伤势不重,言说着急赶路,放弃追究日本驾驶者的责任,可谓是结案非常迅速。” 他吐了口烟圈,“事实上这样一件小案子,在我的第三巡内部也仅仅只有办理案件的当事巡捕知道,且因为涉及到日本人,避免引起议论,经办巡捕也不会随意谈论,泄露。” 程千帆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弹了弹烟灰,“所以,我疑惑的是,曹宇同志是如何得知这件普通的交通肇事案的。” 彭与鸥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烟灰缸,将烟蒂摁灭。 他仍然没有说话,尽管他内心有些问题要问,但是,他不能问。 他现在深切感觉到和‘火苗’同志这样的王牌潜伏特工交锋的压力了。 因为他一旦开口,‘火苗’同志就有可能从他的话语中做出推算:巡捕房内还有没有红党同志。 “当然,也不排除曹宇同志是从伤者的口中得知这件事的可能性。”程千帆继续说道。 “不过,这又涉及到我第二个问题了。”程千帆问,“彭书记,我们自己的同志有没有汇报过被日本人的车子撞了的事情。” “应该是没有的。”程千帆自问自答。 彭与鸥看了程千帆一眼,心说,这小子说话能活活把人憋死。 “在卷宗内,伤者言说要着急赶路回家乡,故而选择不追究肇事者之责任。”程千帆继续说道。 “他们说买了船票,但是,经过我的调查,那两天因为有台风的关系,所有船舶都进港避险,根本没有船舶出港。” “所以,伤者和他的朋友在撒谎。” “他们放弃追究肇事者的原因,我的分析,极可能是他们本身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或者是我党同志,或许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或许是特务处,或许是水匪、有案子在身的凶徒,也可能是其他军阀在沪上的坐探,甚至可能是为其他国家服务的间谍。” 彭与鸥看着侃侃而谈,表情严峻的程千帆,看着这张英俊年轻的面容,暗自喝彩,深深为我党能够有这样一名优秀的潜伏特工感到高兴和骄傲。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程千帆弹出一支香烟,没有抽,在手中转来转去,“伤者的身份是有问题的,这是肯定的。” “我最大的怀疑就在这里,无论曹宇同志是否是通过接触这两个人来获取这个案子的消息的,都是有问题的!” 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 如果曹宇是通过这两个人获知这些消息的,这能够解释消息来源,也最大限度的削减对曹宇的怀疑,但是,曹宇有没有向党内汇报过这件事,他为什么会接触到那两个人,这又是新的问题。 如果曹宇并不认识这两个人,那么,问题又回到原点,既非巡捕房内部的消息渠道,也非受害者的消息渠道,更不太可能是从日本肇事者那里得知的消息,他是通过何种渠道得到这个非常不起眼的交通肇事案的消息的? “彭书记,我的话讲完了。”程千帆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这正是我对这件事本身的疑惑之处。” 彭与鸥的内心是无比惊叹的,更有对这名年轻内线同志的佩服、暗暗赞叹。 非常非常非常简单的一件事,只不过是报纸上刊登了这么一个抨击巡捕房的文章,按理说骂巡捕房的文章多了去了。 但是,‘火苗’同志从这么一篇‘很普通’的文章中: 竟是理由强大,逻辑清楚的—— 看出这么多的问题?! 第262章 阳光(求订阅月票)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彭与鸥看着年轻的同志,感叹说道,“程千帆同志,你很好的给我上了一课啊。” 程千帆连连摆手。 “你不必自谦。”彭与鸥表情认真,说道,“这样一篇报道,与我来说,只是普通的报道,很难考虑到这些。” 彭与鸥是沪上红党高层领导,他的长处在于管理、领导、组织革命工作,对于潜伏工作,他的方针是谨慎、合理。 正常来说,这已经很好了。 但是,此时此刻,聆听了程千帆对这件事的剖析,他深切感受到王牌特工分析问题的强大。 同时,彭与鸥意识到,我方有程千帆这样的王牌特工,敌人那边亦然,这让他不断警醒自己,对于此后的工作,要更加谨慎、警惕。 而且,彭与鸥不得不承认,程千帆刚才所述,尽管只是推测,但是,有理有据。 他细细思量,也开始认同程千帆的想法: 曹宇同志写这篇文章本身,确实是有问题的。 不是说曹宇同志有问题,不过,最起码这件事本身,是有疑点的。 …… “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彭与鸥点点头,“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安排人去调查的。” “最好是侧面调查。”程千帆说道,“此外,对于曹宇同志抨击巡捕房这件事,不要阻止,就当做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你还是怀疑曹宇同志本身是有问题的?”彭与鸥沉声问。 “在这件事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保留怀疑意见。”程千帆说道。 怀疑一切,几乎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的习惯了。 甚至于可以说,目前沪上红党内部,除了彭与鸥以及邵妈这两个他直接接触的同志,其他人,除非是组织上安排他们接触,他都不会轻易相信。 彭与鸥看了程千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在他的位置上,他既要在组织内部甄别、调查,在没有出结果之前,他也要对每一个同志都保持相信的态度。 但是,‘火苗’同志不一样。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怀疑态度,内线的潜伏同志才能够存活保存。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彭书记,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你等一下。”彭与鸥吩咐吴妈拿了自家做的油果,令程千帆带着。 程千帆在这里停留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带些东西回去,可以作为彭与鸥留他喝茶,两人言谈甚欢的证据。 …… “我回来了。”程千帆回到老师的家中,将油果递给了女佣吴妈。 “怎么还带东西回来了?”师母好奇问。 “彭教授很热情,拉着我喝茶,回来时候,还让带了油果。”程千帆微笑说,“老师呢?” “在书房呢,你去吧。”师母微笑着,说道,“不要妨碍我们女人家说话。” “师母,你这是有了儿媳妇,忘了儿子。”程千帆说道,在何雪琳作势要打人的时候,哈哈笑着上了楼。 “回来了?”修肱燊正在书桌前练字,没有回头,说道。 “恩,第一次和大学教授接触,本以为彭教授会是一个老夫子,没想到是一位颇为健谈、有趣的人。”程千帆走上来,看修肱燊练字。 “彭教授这个人,是大才。”修肱燊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程千帆仔细的观摩,说道,“老师的字更加精进了,拿出去说是李叔同先生亲笔所书,也有人相信。” “倒也没什么,这些教授、文人,总归是会说些出格的话。”修肱燊随口说道,“只要不过线就没事,国家还是需要文人的热血的。” “弘一法师的字,不是那种凌然、高拔的风格,很恬静,安逸,他的字,可静心。”修肱燊放下毛笔,瞥了一眼程千帆,“你没事的时候,也可以练一练。” “是,老师。”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看着程千帆言不由衷的样子,修肱燊气的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啊,年轻气盛,要记得,以静为戒,以戒为师。” “是是是。” …… 四月五日,清明。 程千帆带了白若兰,小宝,来到墓园为父母扫墓。 “爸,妈。”程千帆带着妻子、小宝跪下来。 “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妹妹调皮吗?快长成小姑娘样子了吧。” 程千帆鼻头发酸,母亲苏稚芙牺牲的时候身怀六甲,爸妈生前常说会是一个妹妹,程千帆也时常会做梦,梦到爸爸妈妈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微笑着看着他。 醒来,泪湿枕巾。 不过是一场梦。 “若兰是个好姑娘,儿子现在也成家了,你们可以放心了。” “爸,妈,你们放心,我会代你们好好照顾千帆的。”白若兰跟着程千帆磕头,轻声说。 小宝也赶紧跟着磕头,喊着‘爸爸妈妈’。 这一年的清明,程千帆没有带小宝去乱葬岗拜祭罗慧娟女士。 他现在身份更加隐蔽和重要,万事都需要格外小心。 小宝又长了一岁,不再会哭着闹着找爸爸妈妈。 不过,白若兰告诉他,小宝依然有偷偷画画,画里,一对男女微笑着,手中牵着一个小囡囡。 他偷偷看了那副画,小宝已经忘记竹林同志和罗慧娟女士的相貌了,画中是她想象中的爸爸妈妈的样子。 第二天,沪上媒体热烈报道的头版头条是,国红两党代表共祭黄帝陵。 就在昨日,红党代表林公与国民党政府代表张暨及各界人士共同参加祭黄帝陵典礼。 厮杀了十年的两党,在中华民族最危难的时刻,炎黄子孙再度携手,共祭黄帝陵。 这也是西安事变之后,两党高层首次一起公开露面,向外界释放了强烈的信号。 …… 一个多月后。 暨民国二十六年五月底,沪上媒体报道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为了进一步了解红色军队的情况,国党中央考察团考察陕北。 考察团先后察看了延州、关东、甘肃东部的红色军队驻地,受到了翔舞同志、叶公等红色高级将领的热烈欢迎。 此系民国十六年之后,国党要员第一次以和平的方式进入到红色武装根据地。 随后,国红两党开启庐山会谈。 沪上红党也接到了中央的电报,同沪上国府方面商讨释放在押‘zhengzhi犯’之事。 六月一日。 龙华监狱。 经过沪上红党的不懈努力,五名身体情况极为糟糕之在押‘zhengzhi犯’被同意先行释放。 瘦骨嶙峋的葛翠敏在同志们的搀扶下走出监狱大门,她的手里紧紧的抱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婴儿。 “思明,看到了吗?”葛翠敏指了指晴朗的天空,“那就是太阳。” 这是这个在监狱中出生、在潮湿、阴暗,充满血腥味道的监牢里生长的小小伙子谢思明,生平第一次见到阳光。 第263章 动手(求订阅月票) 延州。 一个略显破旧的窑洞内,点燃了一盏油灯。 不大的窑洞内,热闹非凡。 来自五湖四海的爱国青年们,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 此时此刻,众人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正在慷慨陈词的男子身上。 “wo寇是什么?弹丸小国!” “自汉唐以来,倭国就一直匍匐在我华夏脚下。” “我中华自古以来对此弹丸小国不薄,但是,彼其饿狼,从未怀有感恩之心,对我华夏始终存有觊觎之心。” “是的,就是这个弹丸小国,现在竟妄图蛇吞象,侵占我泱泱古国。” “杀我同胞,占我国土,使我华夏百姓世世代代为其奴隶!” “同志们,我华夏古国,五千年章服之美,炎黄传承,数千年从未断绝!” “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未来更不会!” “泱泱中华,历经风雨,从未倒下!” 方木恒用力挥了挥手臂,“战斗吧,同志们,同胞们,用我们这一代人的鲜血,铸就华夏未来之无限自由、独立!” “泱泱中华,永远不会倒下!” 哗哗哗!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说的好,木恒!”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驱逐日寇!” “还我河山!” 就在此时,传来了敲门声。 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青年学生推门进来,“木恒,有人找。” “大家继续,我去去就回。”方木恒放下演讲稿,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出门而去。 …… 甫一出门,他就看到一位身穿红色军装的、齐耳短发之英姿飒爽、极为漂亮女子站在那里。 方木恒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 “芍药?”他惊疑不定问。 “大哥。”程敏看着方木恒,展颜一笑。 “芍药,真的是你?”方木恒惊呆了,民国二十年的那个深夜,大妹芍药和妹夫熊嘉华消失不见,就此杳无音信。 他后来多方打听,都没有确切的消息。 后来有传闻说两人被国府特务杀死,尸首丢入了黄浦江。 方家全家极为悲痛,都以为两人已然不在人世。 方木恒每每忆及,都是无比伤心。 没想到芍药竟然还活着,他是震惊且喜。 “大哥,是我,我还活着。”程敏眼中含泪。 “太好了,太好了。”方木恒高兴的欢呼,一把抱住了妹妹。 “妹夫呢?他还好吗?”方木恒只看到了妹妹,没有看到妹夫熊嘉华,既高兴,又担心的问。 “嘉华也好好的呢,也在延州。”程敏说。 “好,好,太好了。”方木恒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对了,大哥,我现在名字叫做程敏。”程敏说道。 “程敏?”方木恒愣了下,看了看妹妹,点点头,“好,程叔叔、苏阿姨泉下有知,也当开心。” 停顿了一下,他叹口气,“程叔叔有女如此,当欣慰不已,你不一样,你和程千帆那个卖国求荣的家伙不一样。” “弟弟他怎么了?”程敏眨了眨眼睛,惊讶问。 “也罢,你也该知道,他毕竟是你弟弟。”方木恒点点头。 两人来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程千帆进了法租界巡捕房,当了巡捕。”方木恒说道,“如果他只是当巡捕混一口饭吃,倒也罢了,只是……” 他看了看程敏,表情沉重,“据我所知,程千帆可了不得,贪财好色,更是极度仇视革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心巡捕。” 程敏张了张嘴巴,终究没有说什么。 她此前一直担心做潜伏工作的弟弟的生命安全,现在才意识到,和生命安全比起来,最难受的是,弟弟还要受到这么多的误解的折磨。 弟弟从小热情、开朗、善良,会唱歌,会跳舞,会玩手风琴,会画画,出口成章。 这是她的无比优秀的弟弟啊。 …… 沪上。 霞飞路。 夜色如墨。 程千帆站在二楼的窗边,他一身短打装扮,腰间插了一把马牌撸子,手中正把玩着一枚德制m4手雷。 豪仔手中拎着一把毛瑟手枪,沉默而警觉的站在他的身侧。 从二楼的窗户看向外面,正好可以看到百草药铺。 药铺已经关门打烊。 “动手吧。”程千帆轻声说。 豪仔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用手捂着,连续三次打开、关闭。 百草药铺的门口,两个男子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口,拍打药铺的大门。 “掌柜的,掌柜的,开开门。”姜骡子哭喊着。 “干什么的?”房内传来声音。 “掌柜的,家里人生病了,来抓药,麻烦开开门。” “打烊了,明早来吧。” “掌柜的,行行好,帮帮忙。”姜骡子呜呜咽咽,“我给您跪下了。” 姜老三捏着鼻子哭泣,女腔哭喊,“爹爹,娘亲是不是要死了啊。” “我说你这人听不懂人话吗?生病了去诊所。”里面的人有些不耐烦。 铺子里亮灯了。 姜骡子朝着身旁的姜老四做了个手势,“过来了。” …… “行行好,家里实在是病的不了。”姜骡子继续敲门。 拉开门闩的声音响起。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 一个药铺伙计打着哈欠,骂道,“叫魂呢,说了明早……” 说着,低头看向跪着的姜骡子。 瞬间,姜骡子猛然起身,一头撞进对方的怀里,手中的匕首连续噗噗噗三下。 几乎是与此同时,姜老三从身侧扑上去,一把抱住此人,捂住嘴巴。 药铺伙计嘴巴被捂住,发出呜呜呜的声响,很快就彻底没有了动静。 两人顺势进了店铺,将小伙计的尸体放在地上,随手关上了铺门。 …… “吵什么呢?”一个穿着大裤衩,光着膀子的男子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瞬间瞪大了眼睛。 就要大声呼喊示警。 噗! 姜老三直接冲了上去,直接一匕首插入对方的喉咙,同时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然后他就看到了此人身后一名持枪的男子。 他立刻将尸体往前一推。 啪! 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尸体身上。 “侧恁娘。”姜骡子骂了句,从身上拔出枪,啪啪啪三枪,将此人击毙。 枪声打破了宁静的夜晚。 …… 药铺后院。 黄三被枪声惊醒,迅速从床上起身。 直接从床头柜抽屉摸出一把南部手枪。 “村井君,快走,支那人杀进来了。”一名手下冲进房内,惊慌喊道。 第264章 收网(求订阅月票) 黄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皮箱,一手举枪,一手拎着皮箱,带着这名手下,出了门右拐,直接朝着后门狂奔。 前院传来了一阵枪响,他知道这是手下在给他争取逃亡时间。 蓦然,枪声停了。 黄三脸色大变,耳听得有脚步声追逐而来。 “村井君,你快走,我来阻击。”手下举着手枪说。 “小野君,拜托了。”黄三红了眼睛,低声吼道。 皮箱里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搞到的绝密情报。 因为旅途疲惫,且天色已晚,他就选择在药铺住一晚,本来计划明天上午将情报交上去的。 却是没有想到,中国特工竟然连夜袭来。 这让黄三既恐慌又不解,中国人怎么会发现自己这个秘密据点的? 他自忖己方一直隐蔽的很好,且他这么长时间一直不在上海,怎么刚刚回到上海就被人杀上门了? 黄三甚至怀疑自己身边有了叛徒。 他的手下有两名日本人,另外两人虽然是中国人,但是,早就投效大日本帝国了。 这让他想不通。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只要逃出去,总能够调查清楚的。 最重要的是情报,哪怕所有人都为帝国战死,也要将情报成功送出去。 黄三头拎着皮箱,头也不回的冲向后门。 打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却是脚下被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 皮箱落在了身边。 手枪也摔出去了。 惊慌失措的黄三刚要爬起来,脑门上就被一把枪顶着。 随后,脖颈上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 小道士捡起地上的皮箱和手枪。 掂量了一下手枪,‘南部手枪?’ 小道士扁了扁嘴巴,有些嫌弃。 他朝着姜老四低声说,“带走。” 姜老四闷声不吭,扛起此人,消失在夜色中。 小道士手中握着枪,继续守在门口。 两个人冲了出来,小道士举枪,然后看清楚是姜骡子和姜老三。 “受伤了?”他看了一眼捂着肩膀的姜骡子。 “肩膀咬了一下,没事。”姜骡子咬着牙说道。 “都解决了?” “恩。” “撤!” 后门的巷子头,李浩早已经启动车子,待小道士带人赶回来汇合后,直接一踩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前门,一阵凄厉的哨子声,是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带着巡捕赶来了事发现场。 “走吧。”程千帆将手雷揣进兜里,冲着豪仔点点头。 豪仔将窗户关上。 跟随着组长下楼,从后门出去,进了一个巷子,直接翻越墙头,从另外一个巷子出去,进了另外一处安全屋。 从安全屋的后门再出去,到了河边。 深夜,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 苏州河南岸。 一处普通的院落。 这处院落坐落在周围民宅内,唯一不同的是,距离两侧的民宅的距离稍远一起。 程千帆带着豪仔敲门而入。 “组长。”一个年轻男子迎上来。 青年男子姓吴名顺佳,是南京总部从杭州特训班调来加入‘青鸟’潜伏小组的三名特工之一。 随着国红两党的多次谈判、接触,以及日军频频在华北军事演习,战云密布,国府上下也开始统一思想,全力备战。 上海方面是对日情报战、特工战的最前沿。 处座戴春风对‘青鸟’小组愈发重视,他甚至有一种错觉,‘青鸟’潜伏小组的工作成绩,比之偌大的上海区也丝毫不逊色。 对于程千帆这个小老乡、学弟,戴处座更加欣赏和重视。 故而,戴春风特批从最新一期的杭城特训班抽调了三名学员加入。 以兹充实‘青鸟’小组的力量。 三名学员,两名为内勤,一名外勤。 目前,‘青鸟’小组自组长程千帆以下,有组员十人。 其中就包括了姜骡子弟兄三人。 这数月间,他安排小道士带领三人,以编外人员的身份进行了两次行动。 姜骡子弟兄三人表现不错。 最重要的是,三人身上都沾了日本人的血。 三人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于日本侵略者的痛恨。 如此,三人通过了考察。 正式被接纳进入‘青鸟’小组,在特务处南京总部也建档备案,成为正式特工。 ‘青鸟’小组目前有正式特工十一人,除去程千帆之外,其他十人中,内勤三名,外勤七人。 外勤七人中,一名交通员,六名行动人员。 电台一部。 长短枪二十余支。 子弹充足。 药品充足。 手雷、炸药,若干。 甚至在隐蔽据点里,还有一台迫机炮,炮弹若干。 可谓是兵强马壮。 是为独立于特务处上海区之外的一支精干力量。 …… “都回来没?”程千帆沉声问。 “回来了,姜骡子肩膀上中了一枪。”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步入堂屋。 看到组长进来,姜骡子就要起身。 “怎么样?”程千帆两步上前,示意姜骡子不要动。 “没事,肩膀上挨了一枪,没啥大碍。” 程千帆点点头,喊道,“浩子。” “组长。”李浩从里屋出来。 “你带姜骡子去找常年,好生处理伤口。”程千帆吩咐说。 杨常年是杭州特训班分配来的学员之一,此人的隐藏身份是诊所医生。 “是。” 看着李浩带姜骡子离开,程千帆冷着脸进入里屋。 黄三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程千帆弯腰低身,接过豪仔递过来的手电筒,照了照此人的脸孔。 确认是黄三无疑。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他一直没有对百草药铺动手,就是为了等黄三这条大鱼。 这个日特据点,黄三是关键人物,通过长期的监视发现,在黄三不在的这段时间,百草药铺并无异常,表现的如同一个普通的药铺无异。 这也是最正常的情况。 所谓特工潜伏据点,在常规情况下,完全是正常的生活、工作状态。 只有有任务的时候,才会动起来。 去年黄三离开沪上,一直未归。 而百草药铺也进入到蛰伏阶段。 就在今天傍晚,他收到李浩的汇报,小乞丐皮蛋发现药铺的东家黄三回来了。 程千帆大喜。 他仔细分析,黄三消失了这么久,甫然回来,定然不简单。 这条鱼线放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立刻部署了今夜的这个行动。 “组长,发现了这个。”乔春桃将皮箱递给了程千帆。 乔春桃正是三名杭城特训班的学弟中的另外一个。 “打开。”程千帆沉声说道。 第265章 吴顺佳(求订阅月票) “我来吧。”吴顺佳上前说道。 乔春桃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冲着他点点头,“给顺子。” “当心点。”乔春桃将皮箱放下,对吴顺佳说。 吴顺佳笑了笑。 对于这三名学弟的情况,程千帆甚至比特务处总部还要了解的更加清楚。 他曾经去电老师余平安,询问此三人的情况。 杨常年参加特务处之前本职工作就是兽医,现在的工作是外科医生。 吴顺佳秉性谨慎、心细,各科成绩中,爆破课程为优。 余平安形容吴顺佳:此人对炸药的味道极为敏感,且既心细,又大胆,沉默的身体里隐藏了爆破属性。 乔春桃参加特务处之前,是关外一个戏班子的大青衣,在此一期特训班,是学习、训练最刻苦的学员,擅长刑讯,身手不错,且精通多国外语。 用余平安在回电中的话语:此三人皆为此一期中良好以上学生,尤以乔春桃最佳,足可见处座对你之优待,当感恩于怀。 …… “小心点。”程千帆叮嘱吴顺佳,他对吴顺佳主动站出来的态度赶到满意。 这可不是抢功劳,是有危险的。 “是!”吴顺佳点点头,同时他示意组长等人退后到安全距离。 只见吴顺佳从兜里取出一个自制的类似于听诊器的装置,贴在皮箱上仔细听。 又如同猎犬一般嗅了嗅。 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锁孔。 如是仔细检查一番,对程千帆点点头,“组长,没有定时炸弹,不过,应该有手雷之类的爆炸物。”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吴顺佳用如此方式检查爆炸装置,都是表情各异。 譬如说乔春桃,他是知道的,甚至并没有太多注意吴顺佳在做什么,俊秀的面容,嘴角似笑非笑,视线盯着昏迷在地上的黄三,就像是在盯着一只猎物。 其他人中,有人露出惊奇之色。 也有人不相信。 “这就能知道里面有没有炸弹?”姜老三扁扁嘴,胳膊肘碰了碰乔春桃,“桃子,你信吗?” “不要叫我桃子。”乔春桃人如其名,面若桃花,冷着脸说。 “组长也叫你桃子。”姜老三说道。 “那是组长,你他娘算老几。”乔春桃冷笑不已,阴冷的眼神看向姜老三的下半身,“再喊老子桃子,老子捏爆你卵泡。” “你们两个,闭嘴!”程千帆冷哼一声,骂道。 两人赶紧闭嘴,姜老三捂住嘴巴,他怕忍不住继续碎嘴,乔春桃则是继续盯着黄三看,眼中仿若闪烁光芒。 …… 此时,就看到吴顺佳用自制的带钩子的小镊子勾出一条白线,然后顺势一抖,白线就挂在了钩子上。 手指再无比灵巧的转了个弧线,白线就听话的固定在钩子上。 一只手轻轻的提拉。 与此同时,用牙齿咬住,稳稳地控制镊子。 另外一只手摸进去,小心翼翼的将一枚手榴弹取出来。 手榴弹的拉弦上,赫然同镊子上的白线缠在了一起。 若是刚才非常粗暴的猛然打开皮箱,势必拉响了手榴弹,随后便是弹片横飞的场景。 “还真有手榴弹。”姜老三惊呼出声。 “这家伙这样子搞,也不怕炸了自己?”一直闷声不吭的姜老四问。 “豪仔,去翻翻黄三的身上。”程千帆看了躺在地上的黄三一眼,努努嘴。 “是!” 豪仔去黄三身上摸了摸,摸出了一把同吴顺佳手中非常相似的一把带钩子的镊子,不过,明显可以看得出来黄三身上这把更加精巧。 众人恍然:手雷是黄三自己放的,他自然有办法取出来。 这种陷阱,只对不谨慎和不知道破解办法的特工有用。 遇到吴顺佳这样的专业特工,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 吴顺佳玩的这一手,程千帆也会,甚至更加熟练。 两人师从同一个教官。 程千帆走上前,弯下腰看了看。 他伸出手,吴顺佳将已经割断了白线的手榴弹递给他。 他将手榴弹放进皮箱里的一个凹槽内。 立刻有一个弹簧装置,咔擦一声,将手榴弹固定。 这样可以避免皮箱摔落等情况下,手榴弹滚动之下,扯动白线,拉弦爆炸。 程千帆点点头,尽管他无比仇恨日本侵略者,但是,不得不承认,日本人做事精细,很会在这样的细节上动脑子。 随后,他扭动了一个类似闹钟发条的东西,弹簧立刻开启。 程千帆将手榴弹取出来,站起来,递给了吴顺佳。 “这玩意不错。” “明白。”吴顺佳点点头,他明白组长的意思。 …… 除了这枚手榴弹之外,皮箱里还有一把被包裹在衣物里的匕首,一本证件,还有一些药瓶。 还有就是一个文件袋。 乔春桃走上前,他把皮箱放在桌子上。 拿起药瓶看了看,“组长,应该是治疗胃溃疡的药。” 程千帆点点头。 随后,他拿起那本证件,瞥了一眼,脸色微变,递给程千帆。 确切的说,这是一张通行证。 看着这张盖着江阴驻军大印的通行证,程千帆表情阴沉。 又是和军方有关。 此前破坏的日特案件,牵扯其中诸人,无论是此前沪上保安团的军需官肖振中,还是六安地方保安团营长汪瑞,都是国军军官。 现在这件事则是又同江阴驻军扯上了关系。 此时此刻,程千帆心中有两个猜测。 其一,黄三此人离开沪上这近一年的时间,想方设法成功打入江阴驻军内部,甚至成为了国军军官。 不过,这种可能性较低。 因为此种行为更加冒险,成功率也不高,盖因无法确保进入军队以后,能够获得较为接触到机密情报的职务。 这是不可控的。 还有一种可能,此人在消失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江阴活动,并且通过某种手段,成功拉拢、策反国军军官。 这个可能性是最高的。 一直以来,日特利用各种手段、接近、拉拢国军军官,以兹获取机密军事情报。 程千帆拿起文件袋,仔细摸了摸,又递给吴顺佳。 “组长,我只是对火药的嗅觉灵敏。”吴顺佳一脸尴尬。 程千帆愣了下,哈哈笑起来。 “你的嗅觉灵敏,完全可以再开发一下别的用途。”他笑着说。 随后,他仔细的拆开来看。 第266章 乔春桃(求订阅月票) “混蛋!”程千帆破口大骂。 文件袋里面赫然是吴淞线的国防工事图,整个吴淞线的碉堡、暗垒、哨卡、驻点分布,清晰在目。 如此机密的国防军事文件,竟然出现在日本特工的手中! 程千帆内心的震惊和愤怒可想而知。 再联系到有盖着江阴驻军大印的通行证,只有一个解释: 江阴驻军内部出了问题! 程千帆惊怒交加,后背更是出了细密的冷汗。 若非他一直安排人监视着百草药铺,并且在甫一得知药铺老板黄三归来,就果断下令动手。 那么,完全可以预料,这份吴淞线的国防工事图很快就将出现在日军高层的办公桌上。 可以这么说,一旦战端开启,日军有此工事图,按图索骥,整个吴淞线对于日军来说,几乎失去威胁性。 “带到地下室。”程千帆冷声说,“审!” 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对乔春桃说,“桃子,撬开这位黄老板的嘴巴,我要知道隐藏在江阴驻军内部的那个混蛋是谁!” “交给我了!组长放心,他的骨头再硬,我也能给他一根根敲碎!”乔春桃眼中冒着寒意,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点点头。 “死活不论!”程千帆面沉似水,“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知道结果。” 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消耗,黄三既然获得了如此重要之国防情报,此番突然回到上海,显然就是要向其上级提交情报的。 而日方高层定然知晓此事,可以推算,日本人那边在等待黄三前去汇报。 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个晚上。 过了今晚,日本方面没有等到黄三前往,定然知晓百草药铺出事了。 日本人知道了,势必会通知隐藏在江阴驻军内部的国军叛国军官外逃。 此人是活着的情报,一旦被此人逃脱,落入日本人手中,整个吴淞线的国防工事在日军的眼中几如透明。 不仅仅如此,别忘了,百草药铺响了枪,这是最令程千帆头疼的,这也是此番行动的一个瑕疵。 霞飞路的巡捕已经出动。 最乐观的估计,也是最迟明天早上,日本方面会得知此情况。 这还是建立在日特没有在百草药铺附近建立观测点的情况下。 若是日特也一直有暗线观察百草药铺,那么…… 程千帆摇摇头,希望运气在己方这边吧。 …… 乔春桃带着姜老三下了地下室,立刻审讯黄三。 程千帆没有下审讯室。 他要避免沾染血腥气息。 地下室空气不畅,血腥味道浓厚,此番是紧急审讯,势必更加残忍。 沾染了血腥味,且不说他可能没有时间去洗澡,这种血腥味,即便是洗了澡也很难完全散去。 巡捕房那些同僚,一个个都是人精,鼻子无比灵醒。 他必须小心注意这些细节。 除非确有必要,他不会亲自动手审讯。 此外,还有一个考虑,他会尽量避免和敌人直接撞面,哪怕是已经被抓捕的敌人。 而见过他面貌的敌特,结局只有一个。 小心行得万年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程千帆开始有些急躁。 他在来回踱步。 如若天亮之前无法审问出结果,他也将即刻向南京总部去电。 如此,就只能请南京方面向江阴驻军下令,全面戒严,排查。 只是,如此大动干戈,但是,却未必有用。 整个江阴驻军人数近万,能接触此秘密军机情报之人数凡多,能不能顺利、及时揪出叛国者,实在是难说。 …… 地下室里。 黄三已经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姜老三端了一盆刚刚煮好的辣椒水进来,他看了一眼固定在木架上的黄三。 手脚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脑袋耷拉着,已然再次昏死过去。 乔春桃扫了一眼盆里的辣椒水,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辣椒水,皱了皱眉头。 “盐呢?”乔春桃问。 “这呢,这呢。”姜老三指了指地上的盐坛。 乔春桃弯腰拎起盐坛子,直接倒进去小半坛。 从炭盆里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放进辣椒水盆中。 滋滋滋! 一阵热气冒起来,辣椒的味道更加呛人了。 看着沉默的乔春桃。 看着沉默的乔春桃那冰冷的‘娘们脸’。 看着乔春桃目无表情的用烙铁搅拌辣椒水。 姜老三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现在相信乔春桃说会捏爆他的卵蛋的话,绝对不是只是说说而已了。 …… “要不要来一口。”乔春桃看了姜老三一眼,“味道不错的。” 姜老三直摇头。 乔春桃冷笑一声,拿起水瓢,舀了加了大量盐巴的滚烫的辣椒水,直接朝着木架上的黄三的肚皮上浇了上去。 啊啊啊啊! 一声野兽一般的痛苦嚎叫。 黄三疯了一般的摇头,吼叫,“杀了我,杀了我!” “不不不。”乔春桃微笑着,笑得很灿烂,“黄老板,这才只是开胃菜呢。” 说着,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黄三的头发,“老子说了,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好菜没上呢。” “去,西屋有石灰粉,弄点来。”乔春桃冲着姜老三说道。 “啊,石灰粉?”姜老三一愣。 “对啊,石灰粉。”乔春桃微笑着,盯着黄三的那鲜血淋漓的看,“肚子上,掏出一个小洞,先灌进石灰粉,然后灌进辣椒水。” 说着,他露出回忆的表情,“知道这道菜叫什么吗?” …… 姜老三咽了口唾沫,没敢说话。 黄三则是在嘶吼,“杀了我,杀了我,卑鄙的支那人!” 乔春桃闭上眼,完全不理会两人的反应,蓦然,他睁开眼,俊秀的面容,有种近乎狰狞的诡异之美,“这道菜叫红水丸子,这辣椒水啊,和石灰粉一混合……” “我师父、师娘,师弟师妹,好些人都是吃了这道菜没的。”乔春桃死死地盯着黄三,眼神中写满了悲愤,悲愤中有绝望,绝望中有疯狂,“这位先生,这道菜是你们日本人在沈阳发明的,你们不请自来,请我家人吃了这道菜,我现在盛情款待回馈你,如何?” 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 微笑着,轻柔的声音说道。 “不不不!”黄三看着这疯狂的眼神,他崩溃了。 第267章 黄三招了!(第1更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走到院子里,看着夜空。 耳边有虫鸣声。 远处院落,不知是谁家的公鸡胡乱打鸣,引得一阵鸡叫犬吠。 再远,是黄浦江上的汽笛声。 程千帆的内心是焦躁不安的。 南京总部此前已经通过驻安南河内总领事馆方面确认,日本方面确实向安南当局下达了物资采购订单。 此为研判日本方面开始囤积物资、备战的证据之一。 华北方面,日军气焰十分嚣张。 《字林西报》报道称,平津之日军近来调动颇为频繁,日军纵容士兵‘闲逛’,同国民革命军二十九军之巡逻队时常抵近对峙,战争似随时可能爆发。 从黄三处缴获事关吴淞国防线之特级保密资料。 程千帆不得不怀疑日军有在淞沪再度开启侵略战事之可能。 “组长,天快要亮了。”豪仔说道。 “恩。”程千帆看了看天空,东方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就要天亮了。 就在此时,身上沾染鲜血的乔春桃一脸倦色,表情清冷的走来,手中拿着一摞纸张,走进了,可以看到纸张沾了血,乔春桃的衣袖也沾了血,手上也有血迹,甚至看到有一滴血滴落。 “组长,招了!”乔春桃双手将口供笔录递上,说道。 …… “你说。”程千帆接过审讯笔录,快步走回屋内,边看,边聆听乔春桃的汇报。 “如组长所料,此人确系日本特工,此人化名黄爱华,绰号黄三,真名叫村井一夫,隶属于日本国驻上海武官府情报处。”乔春桃跟上来,说道。 “上海武官府情报处?”程千帆停下脚步,问,这是他第一次和这个特务机关打交道。 “是的,确切的说,村井一夫是为日军海军方面服务的。”乔春桃说,“此人还有一个身份,他是井上公馆的高级特工。” 程千帆点点头,这就对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老莫手里会有井上公馆的令牌。 此人一方面帮助井上公馆发展类似老莫这种汉奸,此外,他还有更加重要的工作,便是在国军内部招揽叛国者。 日本国驻上海武官府情报处,这个部门程千帆没有接触过,但是,听说过。 影佐祯昭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但是,这个日本驻上海武官府情报处却和影佐祯昭没有任何关系。 且武官府情报处内部也是派系林立,有为日本军部服务的,有为海军服务的。 此外,陆军内部的陆航,海军内部的海航也各自有自己的特工参与其中。 陆航和海航之间,还互相看不起,要一较高下。 日本方面的特务机关多如牛毛,工作重心和范围驳杂交叉,且互相不通气,甚至会背后倾轧、捅刀子。 程千帆带着乔春桃进屋子,院中,吴顺佳在滴血的地方泼了一盆水。 …… “你继续说。”程千帆翻页,抬了抬头,说道。 “村井一夫于去年夏天离开沪上,此后一直在江阴活动,他在江阴盘下了一个饭店。”乔春桃,“该饭店距离驻军兵营较近,故而多有我军军官来此就餐。” “村井一夫为人豪爽,对军官颇为热情,好酒好菜招待,且多有优惠,有军官挂账,他也从来不会去催促,以此渠道,他同不少军官关系不错。” “经过缜密考察,村井一夫选择了我江阴驻军司令部的一名年轻参谋为目标,送钱财、甚至送女人,最终成功将这名中尉参谋策反。” “简之翔,江阴保安司令部中尉参谋。”程千帆点了点审讯笔录上的这个名字,阴沉着脸,点点头。 “村井一夫怎么样了?”他问。 “还有一口气。”乔春桃说道。 “埋了吧,处理干净。”程千帆摆摆手,“我离开后,此处只留你和吴顺佳,其他人分散隐蔽。” “属下明白。”乔春桃点点头,看着地面。 此处住宅,平时便是他和吴顺佳的住处,两人以来沪上讨生活的表哥表弟的身份作为掩护。 …… 姜老三和姜老四驾船,沿着河道将程千帆以及豪仔在一个隐蔽的所在放上岸。 两人一船继续行在水面,从一孔桥下过,很快消失不见了。 程千帆与豪仔沿着这条叫做桂花巷的巷子行走百余步,出了巷子,便看到在路边等候的车子。 “姜骡子怎么样?”程千帆上了车,问道。 “子弹取出来了,用了磺胺粉,杨医生说没有大碍,安心静养就可以。”李浩说。 “帆哥,油桶空了。”李浩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我给你钥匙,你自己去取。”程千帆打了个哈欠,说道。 李浩做事很细心,行动的时候,汽车用的套牌。 今天来回跑了几趟,他会及时加油,以免被人从油箱的油量生出什么疑问。 将豪仔在半途放下车,李浩开车载着程千帆来到了金神父路。 将车子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路边,李浩在车内待命和望风,程千帆独自一人敲响了周茹的房门。 “组长。”看着组长面色疲惫的一大早来到,还在打哈欠的周茹立刻惊醒,肯定是出事了。 “开机,向南京发电。”程千帆将已经提前写好的电报稿递给周茹。 “明白。”周茹点点头。 滴滴滴滴。 发报完毕,程千帆打了哈欠,亲自将电报底稿焚烧完毕,“我走了,困死了。” 看着组长没有立刻走,还盯着她看,周茹好奇问,“组长,怎么了?” “你说说你,要是长得漂亮点多好。”程千帆摇摇头,“我这经常偷偷摸摸来你这里,传出什么男女桃色,我倒是不怕,就怕别人说堂堂小程巡长饥不择食。” “组长!”周茹气坏了,圆润的脸孔鼓鼓的,瞪大眼睛。 “哈哈哈。”程千帆哈哈笑着,摆摆手,“走了。” 笑一笑,果然没有那么困了。 …… 乔春桃进了西屋,不一会拎着一个玻璃瓶出来了。 西屋除了有石灰,还有硫酸。 拎着玻璃瓶,乔春桃檀口轻启,美目流转。 “风萧萧惯长征千里战马, 高耸耸峻山岭又无人家……”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师父、师娘、师兄弟、师姐师妹们围着他,拍手叫好。 “桃子,好!” “俺们的桃子不仅仅越长越俊,唱的也越来越好。” “桃子师兄,等我长大了,你娶我好吗?” 桃子师兄弯下腰,看着六七岁的小女娃,摸了摸小脑袋,“好啊,小师妹,你可要快快长大啊。” 往事历历。 清秀的面庞上,已然泪流满面。 他挥了挥手,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自己那死死地拎着玻璃瓶的染血双手和瓶身的血手印是那么的清晰…… 第268章 满门忠烈(第2更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拎着早点,晃晃悠悠的回来。 天刚蒙蒙亮,延德里已经开始忙碌。 马姨婆趁着隔壁的小裁缝没注意,拿了他家两块煤,高兴的嘴都咧开了。 小裁缝鬼鬼祟祟,偷偷用凉水‘换了’隔壁家煤炉上的开水。 “帆哥儿,买早点回来啦。” “帆哥儿真疼媳妇啊。” “帆哥儿,刚煎的咸鱼,要不要来一条。” 街坊们热情的打着招呼。 若是别家的媳妇不做早点,使唤自家男人一大早出去买早点,会被骂败家。 但是,帆哥儿家自然不一样。 帆哥儿现在是巡捕房的副巡长,愿意吃小摊上的早点,这叫‘与民同乐’。 然后,程千帆就看道推着煤炉小车的刘阿大。 刘阿大看着小程巡长手里拎着的粢饭、烧饼、豆腐脑,糖饼,苍老的脸上竟流露出哀怨。 在刘阿大看来,小程巡长买他家的馄饨吃,这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只可惜,最近他家的馄饨失宠了。 “刘阿大,来一碗馄饨。”程千帆笑了笑,“小宝喜欢吃你家的馄饨。” 刘阿大的老眼立刻绽放出骄傲的神采,得意的看着周围的人: 听到没,小程巡长家里的囡囡爱吃我家的馄饨! …… 手里又多了碗馄饨,程千帆进了家门。 白若兰解下围裙,接过早点。 仔细的打量自己的丈夫,没看到有受伤,松了一口气。 “小宝呢?”程千帆亲了白若兰一口,问道。 “赖床呢。”白若兰俏脸微晕,微笑说道。 “小宝,小懒虫,太阳晒屁股咯。”程千帆冲着小卧室喊了一样子。 没有听到动静,进了卧室,就看到小人儿钻进被子里躲着。 “呀,我家小宝呢,被大灰狼抓走了?” “我在这里!”小宝试图掀起被子跳起来,吓哥哥一大跳,却是被子缠住了,直接四仰八叉在床上,样子颇为搞怪。 “起床喽,小懒虫。” “就不起。” “我刚买了早点,有粢饭、烧饼、豆腐脑,还有馄饨。”程千帆板着脸,“起床晚的,小心被吃光了。” 话音未落,小宝已经从床上跳下去,冲出去看了看桌子上的早点,欢呼一声。 …… 南京,徐府巷。 一亮小汽车疾驰而出。 戴春风面色阴沉,手中还拿着‘青鸟’小组发来的电文。 城东,黄浦路,中央军校。 哨兵伸手拦住了小汽车,“证件!” 司机摇下车窗,递上证件。 哨兵仔细检查,又朝车内探头看了看,立刻敬礼,“戴处长。” 随即举手,示意放行。 十余分钟后,戴春风来到一处草坪,就看到委座正在闭目深呼吸,这是刚刚打完太极拳,正在休息。 戴春风不敢打扰,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等候。 “春风来了?”常凯申睁开眼。 “校长。”戴春风恭恭敬敬说道,“上海‘青鸟’发来紧急密电,事关国防军机,属下不敢擅专。” “走吧。”常凯申点点头,立刻有卫士递过来披风,常凯申摆摆手,示意不用。 二十分钟后,中央军校的领袖官邸内传来了一阵咆哮声。 “娘希匹!数典忘祖!可恶!可恶!”常凯申将电文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江阴方面做好安排没?” “学生已经向江阴查吕文下令,提前做好准备,就等委座下令了。” “那还等什么?”常凯申冷冷说,“抓起来!押到南京来!我倒要问问,党国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娘希匹,无耻!可恶!” 简之翔是浙江慈溪人,是委座比较看好的一名年轻军官,据说其家中长辈和委座有旧,这也正是戴春风不敢轻举妄动,不得不来领袖官邸一行的原因。 常凯申极为震怒,被自己所看重的家乡子弟背叛,这令他难以接受。 “校长息怒。”戴春风宽慰说,“不要被简之翔这样的叛国败类气坏了身体,江浙青年还是有很多效忠党国的年轻才俊的。” 常凯申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面前的电文,点点头。 “你说的对。”他点了点电文,“顾之先生是同盟老人,他教导了一个好孙子啊。” “‘青鸟’的父母也是党国烈士,民国十五年牺牲在沪上,校长您还送了挽联。” “我晓得,我晓得的。”常凯申点点头,“满门忠烈啊!” …… 一个小时后。 江阴,卫戍区司令部。 荷枪实弹的宪兵冲入军营,直接将一位正在食堂用餐的年轻中尉逮捕。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简之翔竭力挣扎。 “简之翔,你通敌叛国,证据确凿。” “放屁!”简之翔破口大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服,我要去南京,我要向委座告你们!” “委座手谕,立刻逮捕简之翔、吴冠中,押赴南京,军法审判!” 闻听此言,另外一名军官就要逃窜,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此人便是吴冠中,简之翔的上司,特务处江阴站在极短的时间里查实此人亦同化名黄爱华的村井一夫过从甚密。 事实上,不仅仅是简之翔与吴冠中,此番被宪兵逮捕之驻军军官多达十余名,都是经常在村井一夫的饭店经常用餐之人。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驻地附近的这家饭店也被江苏保安团团团包围。 “弟兄们,上峰业已查明,此地乃是日特巢穴。”带队军官大声喊道,“上峰有令,缉拿日特,但有抵抗,格杀勿论!” “是!” “何关!” “到!” “你带人从正面突入。” “是!”年轻的军官面露杀气,一挥手,“三班的!跟我上!” 一阵枪声响起。 手榴弹的爆炸声惊醒了清晨的江阴。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的捕厅内。 程千帆踩着点点卯,他打了个哈欠。 “程头,要爱惜身体啊。”大头吕见状,笑着说。 “是啊,程头,要爱惜身体啊。”众人附和说道。 “滚蛋。”程千帆笑骂道。 捕厅里立刻是一阵欢乐的笑声。 正在发呆的秦迪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第269章 升职(第3更为催更邀请函加更) “程头,听说了吗?”大头吕说道。 “什么?”程千帆接过大头吕递过来的茶杯,问。 “昨晚霞飞路出了大案子。”大头吕压低声音,“百草药铺出了命案。” “是么?”程千帆摇头笑,“这路大章可真够倒霉的啊。” “可不是嘛。”大头吕点点头,“据说发生了枪战,路大章带人在店门口等了好一会,等枪声彻底停了,才敢带人进去。” …… 霞飞路。 百草药铺门口,铺门大开,巡捕们还在勘察现场。 法租界政治处马莱中尉、查缉班班长席能偕翻译修肱燊、副班长皮特,霞飞区巡捕房总巡长鲍籍安站在药铺内,脸色阴沉。 被诸位大佬围着的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一脸苦涩。 他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此前同马一守竞争霞飞路巡长成功,路大章可谓是春风得意。 没成想,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辖区的霞飞路是大案、要案频出,光是响枪的枪战就七八起。 为此,他没少挨总巡长鲍籍安的训斥。 挨骂是小事,现在的问题是,上峰已经开始质疑他路大章的工作能力了。 “查出什么来了?”鲍籍安脸色阴沉,问道。 “报告鲍总。”路大章赶紧敬了礼,回话,“百草药铺内发现了四具尸体,外间大堂有三具,两人被匕首所杀,一人中枪身亡,此人手中握有短枪,检查了弹匣,此人死前曾开枪反击,预判开了一枪。” “后院有一具尸体,系中枪身亡,此人弹匣打空。” “此四人,两名是药铺伙计,一人是账房先生。” “根据邻居反映,药铺东家黄爱华昨日傍晚回来了,但是,并没有发现黄爱华的尸首。” “所以,结论呢?” “暂时还没有结论。”路大章看了一眼诸位大佬,“初始,属下研判是绑匪绑票,不过,属下勘察后认为绑匪为财绑人的可能性不大。” “你还没有蠢到家。”鲍籍安冷哼一声,转头对几位法籍大佬说,“药铺人员私藏枪械,且发生了枪战,故而这件案子是普通绑票的可能性不大。” 修肱燊将鲍籍安的话翻译出来。 马莱中尉点点头。 席能扭头对修肱燊说了句。 “还有什么发现?”修肱燊问。 “店铺的两名中枪死者所持的枪支,一柄为毛瑟手枪,死在后院的那人,却是手持日式南部手枪。”路大章说。 “报告,后院有发现。”老帽跑来报告。 …… 几人移步后院。 这是药铺东家黄三的卧室。 一个书柜被移开,在书柜后面发现了一个保险柜。 保险柜已经被打开。 里面有法币、英镑、美元以及日币若干。 最重要的是,发现了数枚日式手雷,还有一些文件资料。 修肱燊上前拿起文件,看了几眼,递给席能,“日文资料。” 几位法籍高官的脸色立刻变了。 马莱中尉更是脸色阴沉,嘟囔了一句。 他骂的是,‘该死的日本矮子’。 百草药铺发生枪击案,药铺几乎被灭门,这固然令法国人愤怒,但是,发现药铺东家极可能是日本人,由此推测,该药铺极可能是日本特务机关的据点,这更让法国人生气。 …… 下午。 叮铃铃。 程千帆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千帆,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覃总。” 程千帆很快来到楼上,在覃德泰的办公室门口整理了一下警服,这才上前敲门。 “报告,属下程千帆。” “进来!” 程千帆推门而入,惊讶的发现,不仅仅总巡长覃德泰在,副总巡长金克木也在。 此外,老师修肱燊,以及查缉班班长席能,以及副班长皮特也在。 最令他惊讶的是巡长马一守也在,不过,老马面色发苦。 “霞飞路百草药铺的枪击案你听说了没?”覃德泰直接问。 “属下略有耳闻,只是不知详情。”程千帆说道。 “路大章已经被撤职了。”覃德泰说道。 程千帆立正站好,没有说话,他知道覃总还有下文。 “席能阁下推荐马一守巡长出任霞飞路的巡长。”覃德泰继续说道,“我已经同意了,现在我问你,马一守调走后,你能保证三巡正常运转吗?” 程千帆这才明白马一守为何一脸不情愿。 老马此前确实是同路大章竞争过霞飞路的巡长。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老马能力平庸,最大的爱好是捞钱。 霞飞路的巡长之职,目前可不是好位子,没看路大章都被撤职了么。 且马一守已经是三巡巡长,转任霞飞路的巡长,也只是平调。 相比较目前境况不佳的霞飞路,自然不如在中央巡捕房三巡当一个只管分钱,不用操心的巡长安逸。 …… “报告覃总,属下在这段时间,一直跟随在马巡长身边学习,收获甚多。”程千帆朗声说,“虽自忖距离马巡长还差了很多,但是,弟兄们素来对属下的工作极为支持,属下有信心确保三巡的工作正常运转。” “很好,年轻人就要有这股子气势。”覃德泰欣慰的点点头。 “全赖上峰栽培,马巡长悉心教导,弟兄们支持。”程千帆说道。 “对于三巡副巡长,你有什么推荐?”覃德泰问。 “此当由覃总亲自安排,属下不敢自专。”程千帆立刻说道。 “让你说你就说。”覃德泰没好气说。 “吕虎是三巡老人,素来表现不错。”程千帆思忖片刻,回答说道。 “你下去吧。”覃德泰点点头。 “是!”程千帆敬礼,转身离开。 “程千帆推荐吕虎,老金,你怎么看?”覃德泰问自己的副手金克木。 “大头吕是老人了,向来表现不错,我认为可以。”金克木点点头。 “那就是他了。”覃德泰点点头,“兢兢业业做事的老人,我们也不能亏待了。” 他对这个大头吕有印象,此人也算是他在中央巡捕房的老部下了。 当然,这个大头吕对他这个总巡长素来恭敬,对他也是多有孝敬的。 小程推荐的这个人,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第270章 执拗(第4更盟主【大叔爱旅游】加更 回到三巡捕厅。 程千帆冲着大头吕努努嘴。 大头吕跟着进了办公室,关上门。 “路大章栽了。”程千帆开门见山说,“马头要被调去霞飞路。” “恭喜程头。”大头吕先是错愕,随后面露笑容,拱手道喜。 “副巡长的位子,我向覃总推荐了你。”程千帆淡淡一笑,说道,“吕哥是三巡的老人了,此前对我就诸多照顾,我当副巡长后,吕哥也是鼎力支持我的工作,这些,我一直是记得的。” 说着,他上来拍了拍大头吕的肩膀,“跟着我的人,我是不会亏待的。” 大头吕双眼放光,激动不已,“谢程头的栽培,属下定当竭尽全力,配合好程头的工作。” “唔,马头此前身体不好,我多多少少有些越俎代庖。”程千帆叹口气,“此乃情非得已,竟然还有人说怪话,说我三巡风气不正,我的辛苦谁人知道。” “谁说的?我大头吕找他去。”大头吕情绪激动说道,“程头这段时间劳心劳力,弟兄们跟着程头得了那么多好处,我看那帮人就是嫉妒。” 说着,大头吕面色一正,“巡长,大头吕是粗人,没什么文化,就认准一个道理,做人不能忘本,属下此后定当唯巡长马首是瞻。” “我晓得的,吕哥的为人,我放心。”程千帆欣慰的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覃德泰陪同席能等人来到三巡捕厅,正式宣布新任命。 原中央区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马一守调任霞飞区霞飞巡捕房霞飞路巡长。 三巡原副巡长程千帆,升任三巡巡长。 三巡副巡长一职务,由吕虎接任。 三巡原巡长马一守也发表了调职讲话,感谢了老弟兄们在之前你的工作中的鼎力支持。 不过,马巡长脸色晦暗,一点也没有即将调任霞飞路这个繁华闹市当巡长的喜悦之情。 …… 檀香山路,慧雅书店。 下值后的小程巡长换了一身中山装便装,正在一排书柜前翻翻捡捡。 “朱姐,程巡长又来了。”店员小声对老板娘说。 “知道了,你去倒一杯茶。”老板娘挽了下刘海,微笑说。 这个小程巡长是书店的常客,下值后经常来书店。 一开始朱姐还有些担心,以为小程巡长目的不纯,想要吃拿卡要。 不过,这么长时间来,小程巡长却是循规蹈矩,安安静静的找书、看书。 店里会沏一杯清茶于他,小程巡长会客客气气的道谢。 这也让老板娘松了一口气。 且小程巡长经常来此后,市面上那些惯会勒索店家的地痞无赖也消失了。 店员沏茶送过去,程千帆礼貌道谢,在一个角落,饮茶看书,很安静。 …… “真俊啊。”店员偷偷盯着程千帆看,忍不住感叹。 “小妮子,思春啦。”朱姐敲了敲店员的小脑袋。 “哪有。”店员红了脸,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长相一般,小程巡长这样的英俊男子注定和自己无缘的,看了看老板娘那妩媚的脸,店员眼中一亮,似乎是有了重大发现。 “朱姐,你说,这程巡长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瞎说什么呢。”朱姐愠怒,再度敲了敲她的脑袋。 “朱姐,你听我说哩。”店员鬼鬼祟祟,小声说,“我听人说,这程巡长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你看,他来我们店里,不为财,还能为什么?” “再乱讲。”老板娘佯怒,眼眸瞥了不远处的小程巡长一眼,心中却难免有些波澜。 程千帆拿了一本还珠楼主的新书,看的津津有味。 不一会,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意犹未尽的合起书。 将书本拿在手中,来到柜台前,将一张法币递过去,含笑点头,径直出了店门。 “你看,你看。”店员小声说,“还是这般,都不用找钱的,肯定是……” 朱姐板着脸,“不要乱讲,这话传出去,我们平头老百姓吃罪不起的。” …… 程千帆离开书店,信步走到一个废旧的邮筒边上,点燃一支烟。 看四下没人注意,隐蔽的将左手摸进邮筒,摸出一张纸条,放在掌心,顺势收回来将纸条放进兜里。 过了马路,上了车子。 摸出纸条看。 “经多方查证,曹并无问题。”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从手套箱摸出一些烟叶,用纸条卷了烟叶,点燃了,抽完,‘毁尸灭迹’。 彭与鸥对于他此前的分析还是比较重视的,安排人手从侧面对曹宇同志进行调查。 初期得出的结论是,曹宇自行在《晶报》上发表那篇文章,虽然并未事先向组织上汇报,但是,因曹宇本身就经常在报端发表文章,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太多不妥。 此外,经过侧面了解,曹宇的那篇报道的消息来源是他从茶楼听茶客闲谈得来。 对于这个解释,程千帆觉得很难认同。 他建议组织上对曹宇做进一步的调查,甚至是可以暗中监控。 为此,程千帆和彭与鸥甚至发生了争吵。 彭与鸥认为,既然经过组织调查证明曹宇没有问题,就应该信任自己的同志。 但是,程千帆坚持认为,有必要进一步调查。 两个人的态度并无对错之分,在彭与鸥的立场,己方的同志经过调查没有问题,就不能再揪着不放,这会严重伤害同志感情。 严格来说,程千帆的态度是有些不依不饶了。 不过,最终程千帆说服了彭与鸥,或者说,彭与鸥最终还是选择尊重程千帆这名专业特工的意见,组织上对曹宇做进一步的调查。 现在,历经数月,得出的结论依然是曹宇没有问题。 从理智上来说,程千帆应该相信组织上的结论,毕竟这是经过组织上的严密考察后得出的结论。 但是,他依然难以完全放心。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直觉。 没查出问题,在程千帆看来,只能说明对方隐藏太深,太狡猾了。 当然,程千帆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态度是有问题的,不利于团结。 …… 城隍庙,会昌茶楼。 一个比较安静的单间。 “为何突然约我见面?”汪康年皱着眉头问。 “我怀疑自己暴露了。”曹宇紧张的说。 第271章 对方是高手(第1更求订阅月票) “老彭,我需要一个解释。”周虹苏提高声音,用质问的语气说道。 周虹苏昨天才得知组织上对曹宇同志进行了第二轮的调查,这令他非常生气。 曹宇同志是周虹苏亲自发展进组织的。 彼时负责学工委工作的周虹苏,对于这个叫做曹宇的有些沉默的青年学生印象很深刻。 可以说是周虹苏一步步的引导曹宇走上红色道路。 并且最终在去年亲自介绍曹宇加入组织。 “解释什么?”彭与鸥看着语气激动的周虹苏,反问。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曹宇同志了,是我一路引导他走上红色道路,这是一个平常很沉默,但是,身体里蕴藏了巨大的革命热情的同志。”周虹苏还要继续说话,目光看到彭与鸥的目光,忽然停住了。 这是一双失望和责难的眼睛。 “虹苏同志。”彭与鸥沉声说,“请你冷静一些。” 说着,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组织上既然决定对曹宇同志做出二次调查,自然有组织上的原因和道理。” “虹苏同志。”彭与鸥冷冷地说,“请记住,任何时候,任何细小的麻痹轻敌,都可能付出鲜血和牺牲的代价。”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也愿意相信曹宇同志是忠于红色的。”彭与鸥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必要的调查才是对我们的同志负责,经过考察,证明我们的同志是没有问题的,这才是对同志真正的爱护。” 周虹苏最终是红着脸离开的,被彭与鸥当头棒喝,令他从激动的情绪中走出来,仔细思考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用事,并且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羞愧。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依然还是认为曹宇同志是没有问题的。 而令他感到高兴的是,临别之时,彭与鸥严肃而认真的向他宣布组织认定: 经过二次调查,没有证据表明曹宇同志有问题。 这让周虹苏很欣慰和开心。 他羞愧的是自己对待这件事的不理智态度,这并不妨碍他对于曹宇同志的信心。 …… “我怀疑自己暴露了。”曹宇紧张不已,拉开单间的门,看了看外面,确认安全后,关上门,低声对汪康年说道。 闻听此言,汪康年脸色立刻变了。 曹宇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肩负’着掀翻沪上红党高层乃至是江苏省委高层的重任。 甚至可以说曹宇的身上,寄托着汪康年内心深处的希望,坚持。 “出什么事情了?”汪康年立刻问。 “我怀疑组织上在调查我。”曹宇说,他摇摇头,又改变说法,“不,不是怀疑,是我发觉他们调查我。” “为什么要调查你?”汪康年皱眉,直指问题核心。 看着曹宇惊慌的样子,他忍不住训斥,“冷静,冷静!” 汪康年起身,双手按在曹宇的肩膀上,“你能够自由活动,这本身就说明他们没有真正的怀疑你,或者说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 “冷静!”他拍了拍曹宇的肩膀。 曹宇拿起茶杯,灌了一大杯温茶,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珠,腹内畅快了些,整个人也冷静下来了。 …… “我仔细分析过,可能有两个原因。”曹宇又喝了半杯茶水,头脑也变得清醒。 汪康年双手抱臂,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一个原因,去年年底,学工委组织了一次行动,行动消息外泄,特务处的人抓捕了一批学生。”曹宇说,“组织上怀疑有内奸出卖,故而进行了内部调查。” 他抬头看着汪康年,“你知道的,我负责学工委的一部分工作,故而也在被调查之列。” “不是这个原因。”汪康年思忖片刻,果断摇头,“这件事和你无关,不怕他们调查,且我们一直没有启用你,你从来没有出卖过他们,也不怕调查。” 特务处在火车站逮捕一批学生的事情,汪康年事后也知晓此事,党务调查处南京总部方面还来电训斥,询问为何有学生要闹事之事,上海党务调查处竟然没有丝毫消息,反而被特务处拔了头筹。 南京总部来电训斥这件事对汪康年的影响不大,他是行动股行动组组长,不是情报股的,情报不畅,和他关系不大。 这也正是汪康年能够强行忍住内心渴望,从始至终都没有动用曹宇,没有去抓捕那些‘小鱼小虾’的原因。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不必理会那些小鱼小虾,曹宇的任务只有一个,潜伏下来,争取在红党内部成长、进步,接触到沪上红党高层。 不动用曹宇,自然还有情报股为他们行动人员提供情报,总归不会闲着,不会缺少功劳。 他的目标是要做出惊天动地大事,一举荡清苏沪‘匪患’。 …… “你说的对。”曹宇叹口气,“组织内查出了特务处安排一个学生密探打入学工委内部,造成了泄密事件,不过,虽然这件事查清楚了,但是,我一直担心他们是欲擒故纵,故意麻痹我,所以,我不敢大意,此前一直担心。” “现在,冷静下来思考,因为这件事怀疑到我的可能性极小。”曹宇点点头,“那么,就只剩下另外那个可能了。” “什么可能?”汪康年皱眉问。 “我在几个月前,写了一篇抨击‘汉奸巡捕’的文章。”曹宇说,“文章抨击了法租界的巡捕纵容日本人的行为,批评他们是对日本人畏惧的汉奸心态。” “这样的文章有什么问题?”汪康年惊讶问,骂巡捕,这在上海滩不是什么稀奇事。 然后,他就看到曹宇露出羞愧不安的表情,他的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什么,“你报道的是中央巡捕房第三巡的那起涉及日本人的交通肇事案?” …… “是我一时不察,没注意那么多。”曹宇点点头,羞愧的搓了搓脸。 “糊涂!”汪康年生气训斥,这个交通肇事案,是他在上次同曹宇秘密会晤时候,偶尔提及的。 盖因此时涉及到党务调查处,该交通肇事案的受害人一方的两人,真正身份是党务调查处的外勤行动人员。 两人极为倒霉,夜归时候被日本人开车撞到。 好在伤势没有大碍,且因为两人身份隐秘,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故而选择不追究肇事的日本人,只求速速了结此案。 汪康年极擅长把握人心,他知道曹宇一直都是潜伏在红党内部,实际上并没有经历过党务调查处的专项培养和教育。 故而要时刻‘不经意’提醒曹宇是党国特工的事实。 所以,两人会面的时候,汪康年会和曹宇闲聊,故意吐露一些党务调查处内部的那些‘不是秘密’的故事,以兹为谈资。 这种聊天氛围,会让曹宇在下意识中将自己融入进来,内心深处加强对党务调查处的认可。 这种做法是有必要的,党部就曾经出现过有打入红党内部之党国特工,竟而被红党蛊惑,直接叛逃的案例。 故而,汪康年对曹宇的精神状态和政治动向是极为关注。 …… 汪康年冷着脸,他现在已经可以确认,红党如若真的对曹宇有怀疑,那么,肯定是因为这件事。 原因很简单,这件交通肇事案很隐秘,只有日本肇事司机、巡捕房以及他的两个手下知道。 三方都不会向外泄露这件事。 那么,曹宇竟然得知此案件,还写了一篇文章来抨击巡捕房,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 你的消息来源是什么? “这件事详细经过,你给我讲清楚。”汪康年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晶报》方面接到了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电话,就此事提出抗议,威胁说再有下次就封馆。”曹宇说。 “随后,我就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踪,意识到有人在查我。”曹宇边思考,边说,“我一开始没有将被人跟踪的事情同这篇报道联系在一起。” “后来,我得知有人开始打听那篇报道的事情,我立刻就明白了。”曹宇露出懊悔的表情,“我也没想到红党内部有如此精细狡猾之人,竟然会从这篇普通的报道的消息来源上产生怀疑。” “是我疏忽大意了。”曹宇摇摇头。 “不是你疏忽大意。”汪康年沉声说,“是对方太厉害,对方是个高手。” 停顿了一下,汪康年看着曹宇,“以你的能力,既然意识到问题出在那里,你肯定会做出补救。” “是的。”曹宇点点头,“我假装无意间同旁人提及此事,吐露说是在茶楼听来的消息。” “这样还不够。”汪康年摇摇头,茶楼听来这么隐秘的消息,本身难有说服力。 “自然不够。”曹宇露出略得意表情,“我另有准备。” …… 马思南路。 彭与鸥看着程千帆,他苦笑一声,“程千帆同志,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找我。” 说着,他示意程千帆跟他上楼,进了书房。 彭与鸥从书房的抽屉里拿起一摞文件。 “看看吧,这是关于曹宇同志的第二轮调查报告的过程和细节。”彭与鸥佯装生气,说道,“我就知道你会‘不依不饶’,故而这次调查进行的很仔细。” 第272章 多做多错(第2更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笑了笑,对于彭与鸥做出的生气样子,并没有害怕。 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合作,都非常了解对方。 彭与鸥是对事不对人的领导,并没有那种大家长制的脾气,该严格时候很严格,该放松时候放松,对于他自己不熟悉的领域,他从不讳言表明自己不太懂。 然后会专注的倾听,学习,吸取知识。 可以说是很有个人魅力的领导。 从彭与鸥的手中接过卷宗,程千帆翻开来看。 卷宗记载的很详细。 重点关注了程千帆一直质疑之消息来源问题。 侦查的同志在茶楼暗访,经过多方了解,成功的寻找到讲述这件交通肇事案给曹宇听的男子。 此人名叫霍小禾,他是被车子撞伤之伤者的远房亲戚,故而知晓此事。 侦查的同志没有偏听偏信,又侧面询问了其他人,证实了此人确实是老家在徐州萧县,这一点同那个伤者说要回徐州萧县老家是相符的。 如此,曹宇同志的这篇报道之消息来源得到确认,并无疑点。 …… 程千帆合上卷宗,他皱着眉头,“还有一点,伤者以及他的朋友,这两个人说要坐船离开沪上,这个疑点怎么解释?” “关于这一点,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不过,经过我们的同志多方打听。”彭与鸥说道,“有一名叫做苟大海的人回忆,霍小禾曾经无意间提及过,他送亲戚去火车站,回来的时候,钱包还被扒手摸了。” “所以,我们的推测是,因为飙风的原因,轮渡不可行,他们临时转为乘坐火车离沪。” 彭与鸥解释说道,看着程千帆皱眉思索,童心大发的彭与鸥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笑着说,“怎么样,现在两个问题都有了答案,可以解惑了吧。” 虽然第一次调查出来后,他曾经对于是否进行第二次调查,同程千帆有过微小的争执。 但是,从始至终,在彭与鸥的内心深处,他对于‘火苗’同志此前指出来的疑点,都是极为重视的。 争执是一种原则态度,不代表决定和结果。 他要站在己方被调查同志的立场同程千帆进行讨论。 这也是彭与鸥对自己的提醒,不能先入为主,要客观公正,不能让自己的同志平白蒙冤。 争执的过程,本身正是对此事的再一次分析和探讨。 而争执的结果是他被程千帆说服,同意进行第二次调查。 正如同,他刚才对周虹苏同志提出批评一样,这也是原则态度。 周虹苏在此事的处理上,太过感情用事,他需要及时批评和点醒。 …… 消息来源,以及这件交通肇事案的伤者的口供中水路离沪之疑点,这两件事是程千帆提出来的两大问题。 这两个问题疑点不搞清楚,彭与鸥是睡不着觉的。 现在,经过缜密的调查和分析,两个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故而,彭与鸥的心情不错。 原因很简单,一名同志通过了组织的严密考察,这名同志的对组织的忠诚和纯洁性得以证明,这自然值得高兴。 …… 城隍庙。 会昌茶楼。 伙计进来添了茶水、瓜子、花生。 确认茶楼伙计离开后,两人继续谈话。 “这个霍小禾,以及苟大海,可靠吗?”汪康年问。 “可靠。”曹宇点点头,“两个人的嘴巴严得很,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 汪康年明白了,这俩是职业托,接的就是这种帮人演戏、应付调查的活计。 他赞许的点点头,不禁对曹宇更加欣赏。 即便是汪康年也不得不承认,曹宇的应对是及时且有效的。 当然,如果是放在民国二十年以前,曹宇的这种方法未必有效。 彼时红党在沪上之基层依然有不俗的能量,对于曹宇这种小手段,他们未必会轻易上当。 但是,民国二十年之事,虽然红党在沪上的中央高层逃脱,但是,基层来不及撤逃,遭遇近乎毁灭性打击。 此后,更是面对党务部之年复一年的大搜捕,红党的人员和力量极度缩小,工作能力和全盛时期根本没法相比。 “很好,你处理的很好。”汪康年赞叹说,微笑着,“如此看来,你并没有暴露,只是你自己吓自己。” “我真是恨不得即刻就结束这种潜伏状态。”曹宇大倒苦水,经过汪康年的分析,他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这次极可能是虚惊一场,但是,他是真的害怕了。 “要坚持。”汪康年语重心长说,“在我看来,此件事反而是好事,你通过了红党的秘密调查,他们会更加信任你,有助于你进一步的提升在红党内部的地位和接触重要岗位。” 曹宇闻言,仔细想了想,确实是如此,不禁摇头笑了,“这大概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 “不对,不对。”程千帆摇头,他的面部表情越来越严肃。 “哪里不对?”彭与鸥闻听,他没有责怪程千帆不依不饶,而是心里咯噔一下,表情也变得严肃,立刻问。 他了解‘火苗’的为人,‘火苗’是对事不对人,他的‘执拗’源自他对某件事的理解和判断,不会无的放矢。 程千帆既然有这种态度,肯定是又捕捉到新的疑点了。 尽管这份卷宗以及第二次的调查在彭与鸥看来是有说服力,且合情合理的,但是,他依然不敢大意。 ‘火苗’表现出的令他欣喜的能力,这同时也令彭与鸥对于敌人更加警惕,红党有程千帆这样的王牌特工,敌人那边肯定也有这样能力非凡之人。 如此,彭与鸥提醒自己,不惮以最大之危害性去揣测敌人。 正如同此刻这般,他立刻心生警惕。 无他,‘火苗’是潜伏工作的专家。 在潜伏工作上是有发言权的。 “彭书记,我们第一次调查曹宇之时,有没有进一步查询过消息来源。”停顿一下,程千帆解释说道,我指的是在得知曹宇是在茶楼获得消息来源的情况之后。” 说着,他又拿起卷宗,仔仔细细的再度阅读,揣摩。 “有。”彭与鸥点点头,“负责调查的同志在茶楼也打听过,想要更进一步的理清这件事,但是,很遗憾,没有打听到更进一步的消息结果。” “是了,这便是我为何坚持依然有疑问的原因。”程千帆表情严肃说,“这便是疑点的关键所在了!而且疑点很大!比此前我们分析的那两个疑点还要大!” 彭与鸥脸色一变,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 第一次没有打听出来什么。 那么,为何第二次调查,竟然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证据,甚至连直接证人都一下子出来两个。 “两个证人应对两个疑点。”程千帆冷声说,“曹宇很聪明,他能够敏锐察觉到这件事本身的两大疑点,并且及时做了应对。” 他冷笑一声,继续说,“不过,曹宇忘记一句话了,多做多错,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遮掩,做得越多,反而漏洞越来越多。” 这便是‘竹林’同志牺牲前曾叮嘱他的: 一切合理性都是建立在没有被怀疑之上的,一旦被怀疑了,你无论做多少补救,反而只会愈发加速暴露! “曹宇绝对有问题。”程千帆斩钉截铁说,“要么是叛徒,甚至可能是敌人直接安排打入我内部的特工!” 彭与鸥没有说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他同意‘火苗’的判断: 曹宇肯定有问题! …… “曹宇,你一直在红党内部,没有受到红党的那些歪理邪说的影响吧?”汪康年状若开玩笑的问道,同时主动给曹宇倒了一杯茶水。 “傻子才会信。”曹宇呸的吐了瓜子皮,“那些红党都是脑子有问题的,放着福不去享,可难为死我了。” 此时此刻,法租界,薛华立路,靶子场监狱。 监牢里已经熄灯。 刘波坐在床板上,压低声音说话,“同胞们,同志们,资本家都是吸血鬼,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从来不会低下头看一眼被他们奴役的苦难百姓。” “看吧,早晚有一天,红色浪潮将会席卷全世界。” “那地主呢?”有狱友问。 “地主也是要打倒的!”刘波点点头,“这是肯定的。” 停顿一下,他问周围人,“不过,现在我们国家正在受到小日本的侵略,你们说是地主可恨,还是小日本可恨?” 第273章 刘波老师(盟主【大叔爱旅游】加更 宣传抗日,或者更加直白的说是宣传‘揍小日本’,是最能够在监牢中引起共鸣的话题。 这是刘波总结的经验。 宣传红色,有些人感兴趣,有些人则很反感。 刘波仔细观察、分析、做出统计。 那些本质上不算太坏,以及出身贫寒的囚犯,对红色思想还是比较有兴趣的。 还有些飞来飞去的家伙,见不得光的家伙,类似这样出身的囚犯,则对一切都不屑一顾,这些人的思想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然后,刘波重点宣传抗日,这在监牢内也是能够获得统一认知的话题。 每当提起如何‘揍小日本’的时候,众人那个态度热烈,情绪激昂啊。 有人甚至连打死小日本后,准备抢几个日本娘们都想好了。 …… 刘波曾经询问一名此前被他亲手抓进牢房的家伙,此人横行市面,欺负弱小,最终因为失手打死了人被抓捕、判监。 此人诨名燕巴虎。 燕巴虎会举例子,他拿曾经被他欺负的小寡妇来打比方。 “我能欺负风寡妇,其他人不能欺负,小日本更不行。” 这句话令刘波大为触动。 他在自己的日记本里这样写道: “在监狱里,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 有蒙冤入狱的贫苦人家,有逃税被抓进来的小贩,有因为妻子太漂亮被设计陷害的可怜人。 也有小偷,有抢劫犯,有诈骗犯,有欺负妇孺的恶棍,有所谓的绿林好汉。 这些人出身不同,性格不同,生活环境不同,受教育的程度不同。 有人心底存有一丝底线和善良,有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恶棍…… 现在,我开始习惯用宣传抗日的方式,结合着向大家宣传红色思想。 这种尝试是成功的。 绝大多数人都表达了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便是燕巴虎这样的欺负妇孺之辈,竟也认为只有他才能欺负风寡妇,日本人不能,因为日本人来了后,会欺负风寡妇,所以,他会和日本人拼命。 这令我感到意外,且惊喜,也许大家并没有完全明白民族和国家的概念,但是,我们是中国人,日本人打来了,会奴役我们,中国人要反击,要和日本人拼命,多么朴素的思想啊。” …… 是的,刘波可以写日记,有纸笔、日记本提供与他,他甚至可以在监狱里有香烟可以抽。 毕竟是中央巡捕房的老资格巡捕,靶子场监狱就在薛华立路,刘波此前和这里的狱警就相识,大家对刘波还是比较照顾的。 在监狱里宣传红色,是来自于特高课的指令。 去年,特高课方面曾经派人乔装打扮来探望,向他传达了新任课长三本次郎的指令: 继续以爱国者的身份活动,一个真正的红色革命者在监狱里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刘波就问,可以宣传抗日吗? 来人思忖片刻,点点头:可以。 就这样,原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警官、现靶子场监狱囚犯刘波,成为了监狱中最活跃的‘政治犯’。 他写日记,一开始也是任务要求,是给外人看的。 但是,现在刘波已经习惯写日记了,在自己的笔下,他感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能够获得最大的自由空间,这是独属于自己的享受时刻。 言归正传,面对刘波提出的是地主更可恨,还是小日本最可恨的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 有的说地主最可恨。 有的说小日本最可恨。 最终,刘波统一了回答:地主可恨,小日本也可恨,这两种人,一个是剥削阶级,一个是卑鄙凶残的侵略者,两者相比较,侵略者更加可恨。 “因为,我们和地主、资本家的矛盾是中国人自己内部的矛盾,地主也有为人不错的,资本家也有善良的,但是,侵略者都是坏种,我们和日本侵略者的矛盾,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刘波的话赢得一阵喝彩。 有些是瞎起哄。 但是,也有人在仔细思索。 每当这种时刻,刘波就很欣慰。 而每当这种时刻,他也会时常想起方木恒,木恒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看他了,刘波有些担心,担心这个蠢笨的朋友会被抓捕。 …… 喝彩声过后,话题有些乱了。 众人开始讨论怎么弄死小日本。 一帮绿林好汉和飞来飞去的家伙讨论最热烈: 用枪打死。 用刀子捅死。 闷死。 吊死。 砸死。 还有说骟死的。 面对众人的热烈讨论,刘波已经从最初的内心不舒服,变得习以为常了,他甚至还会参与进来,帮着献计献策。 不过,今天的刘波没有参与讨论,他的脑海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这是《红色宣言》中的话。 现在,刘波每次向狱友宣讲红色思想,每每再来思考这句话,都会有更深刻的感悟。 他想起了自己那贫苦了一辈子的父母,想起了很多和自己家庭一般贫苦的渔民们。 这些贫苦的渔民,辛苦了一辈子,也只是勉强果脯,想要多吃一碗米饭都是奢侈。 若非是他自己争气,考取了军校,算是出人头地,现在一定也是在海边打渔,吃着咸鱼和苦饭团,娶妻生子,自己贫苦一辈子,儿子也可以预料的继续困苦一辈子。 而那些官僚老爷、地主老爷们则可以大鱼大肉,过着奢靡的生活。 以前,刘波的脑海中有两个思想在激烈挣扎。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 这话说真好啊! 另外一个声音在吼着:醒醒,濑户内川,你是濑户内川,不是中国爱国者刘波! 现在,似乎有多了一个声音:濑户内川,加入我们吧,全日本的无产者,联合起来! 刘波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刘老师。”有狱友问,“大雷说日本也有穷人,也有好人,这是真的吗?” 一开始有囚犯喊他刘警官,刘波听了不喜欢,最后因为他经常给大家讲课,大家喊他刘老师,刘波对于这个称呼很喜欢。 “我们要和日本侵略者战斗,但是,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日本也有很多穷人的。”刘波说。 “但是,日本的这些穷人也在不遗余力的支持日本侵略中国,他们已经被绑上了这列侵略战车了!”此时,一个声音在刘波的脑子里咆哮。 …… 彭与鸥与程千帆商量后,决定由程千帆来调查曹宇。 “曹宇发表文章直接抨击中央巡捕房第三巡,你这个副巡长安排人暗中去查他,不会有人有什么怀疑的。”彭与鸥说。 “不是副巡长。”程千帆矜持一笑,“现在是三巡巡长了。” “哎呀呀,原来是升官了,竟不知是程巡长当面,失敬失敬。”彭与鸥拱手,“程巡长,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程千帆哈哈笑了说。 “‘火苗’同志,我有一个想法。”彭与鸥说,“我们对曹宇再次调查的同时,为了麻痹曹宇,有必要对他安排一个看似十分重要、但是,并不会影响到组织安全的工作。” “看似十分重要,又不会影响到组织安全的工作。”程千帆皱眉思考,蓦然他眼中一亮,同时看到彭与鸥含笑看着他。 “彭书记,我们同时说出答案,看看是否英雄所见略同。”程千帆说。 “可以啊。”彭与鸥点点头。 然后,两人同时说出: “刘波!” “靶子场监狱的那位!” 年轻的红色战士和年长的红色战士对视一眼。 “老彭教授,高见!” “小程巡长,你也不错。” 然后两人举起茶杯,碰杯,皆是豪迈大笑。 第274章 重要的余畅同志(第1更求订阅月票) 临别的时候,程千帆拿出两百法币递给彭与鸥。 “这些钱,麻烦彭教授代葛翠敏同志接收,给孩子买点奶粉什么的,大人孩子都多补充营养。”程千帆语气诚恳,说道。 “本来我不该收你的钱的。”彭与鸥接过钞票,说道,“不过,这是你关心同志的心意,我代表葛翠敏同志说一声谢谢了。” 葛翠敏以及小婴儿谢思明的情况都不太好,主要是营养不良。 其他几名被释放的同志,身体情况也比较糟糕。 彭与鸥和组织上已经在竭力出钱出物帮助,不过,彭与鸥这个教授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钱财,其他的同志更是囊中羞涩。 这些情况,程千帆知道,故而他是难得的主动拿出一笔钱与彭与鸥。 主要原因是,两百法币对于小程巡长来说不算什么,这笔钱就当是人情往来花费。 “不过,这钱算我借你的。”彭与鸥继续说。 “随你吧。”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对于他来说,两百法币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彭与鸥坚持组织原则,这也无可厚非。 …… 除非特殊情况,不得索要和接受潜伏特工的钱物,这是组织纪律。 一方面是因为潜伏特工的生活、工作环境和红党其他同志不同,他们要‘享受’,要过‘奢靡’的生活,他们的财物是他们的‘护身符’。 你怎么捞钱,一般没人过问,但是,巨额财产消失,这肯定会引起怀疑。 此外,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极为危险的,容易给潜伏特工带来最直接的安全隐患。 民国二十三年,红党潜伏在上海市公安局的一名科长被敌人抓捕、杀害,便是因为这名潜伏特工从自家家中拿了一条毛毯,送给一名同志御寒。 后来该名同志暴露,敌人从他的藏身之处搜出了这条毛毯,这种毛毯较为昂贵,明显和这名以印刷工人的身份做掩护之红党的生活水准不相符。 党务调查处以毛毯为线索,很快查到了这名公安局内部的潜伏特工身上。 沪上红党在沪上公安局内部如此高级别潜伏特工便是因为这么一条毛毯暴露,被捕,牺牲。 该件事情,用血的代价向所有人诉说潜伏工作的艰险,半点也马虎不得。 组织上随后便有了规定,要求潜伏特工约束自己的革命热情和对同志们的关心之情,非特殊情况,尽可能不要向组织上提供资金,特别是不得提供指向性明显的物品。 组织上也会尽量避免向潜伏特工要求钱物支持。 …… 第二天中午,彭与鸥来到了雅培尔路和霞飞路交叉口的这家书店。 “周老板,我上去约的闷庵先生的七十二讲到了没?”彭与鸥同柜台后面正在盘点记账的书店老板周虹苏打招呼。 “彭教授,你来的真真巧,我正说明天将书给你送过去呢。”周虹苏连忙说道。 “我今日若不来,明日来,你明日恐怕也是这般说。”彭与鸥打趣说道。 周虹苏哈哈笑着,连说‘彭教授莫乱讲’,延引彭与鸥去了后面客厅叙话。 “老彭,你怎么来了?”周虹苏关了门,立刻问。 昨天晚上两人刚刚见过面,彭与鸥却在今天中午突然前来,肯定是有紧急之事,这令周虹苏不得不紧张。 “老周,情况有变。”彭与鸥表情严肃,沉声说,“立刻切断曹宇同组织上的所有联系,所有为曹宇所熟悉的同志,即刻转移。” “老彭,怎么会?昨天不说说曹宇同志通过了组织考察吗?”周虹苏急问。 “周虹苏同志,我是来传达组织决定的,我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解释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决服从组织决定!”彭与鸥严厉说道。 “是,坚决服从组织决定。”周虹苏长叹一口气,搓了搓手,说道。 “不仅仅其他人要切断同曹宇的联系,你也要。”彭与鸥正色说,“你是曹宇的入党介绍人,是他的老上级,他对你最了解,你是最危险的。” “我明白。”周虹苏沉声说,尽管他不愿意相信曹宇有问题,但是,看到彭与鸥如此严肃,他知道组织上肯定是掌握了某些证据,曹宇肯定是有问题的,最起码是有极大之值得怀疑之处。 “为了给其他同志转移的时间,同时为了麻痹曹宇,我们必须先稳住他。”彭与鸥说,“你在今天晚上同他最后见个面,直接告诉他,组织上安排给他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有一定危险性,为了安全起见,暂时切断同他的联系,直至任务完成。” “什么任务?” “营救被关押在法租界监狱的一位重要同志。”彭与鸥说。 “我们有重要的通知被关押在靶子场监狱吗?”周虹苏惊讶问。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彭与鸥说,“这便是现在化名为刘波的余畅同志。” 周虹苏闻言,瞪大了眼睛。 …… “没想到霞飞路出了事情,路大章倒霉了,你会因此而受益。”三本次郎微笑说。 闻听程千帆告知说他已经升任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之职,三本次郎很高兴。 宫崎健太郎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地位越高,对于帝国来说越发有用。 “课长,属下在巡捕房听闻了一些关于霞飞路百草药铺凶杀案的事情。”程千帆问,“现在,法租界方面研判百草药铺是帝国的特工据点,莫非,那个黄老板是我们的人?” “不是我们的人。”三本次郎说。 “那就好。”程千帆松了一口气。 “不过,百草药铺确实是帝国特工据点,黄爱华确实是帝国特工。”三本次郎喝了一口酒,轻轻摇头,“他们是武官府情报处的人。” “要不要我帮忙打听案件进展?”程千帆问。 “不必理会。”三本次郎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武官府情报处自己会处理。” 武官府情报处同特高课是两个特务机关,双方是竞争关系。 三本次郎可没有那么好心,他自然不会同意己方的一名潜伏特工冒着暴露之危险去帮助武官府情报处打听消息。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 当天晚上,周虹苏秘密会见了曹宇,向曹宇‘同志’转达了组织上的新任务安排。 “曹宇同志。”周虹苏握住曹宇的双手,“余畅同志是我党一位十分重要的同志,虽然被抓捕,但是,他的真正身份一直没有暴露,敌人只知道刘波,不知道余畅,你是上海本地人,身家清白,故而安排你来执行这个任务。” “感谢组织信任,我定然竭尽全力去完成这个任务。”曹宇情绪激动,说道。 “要谨慎,不要急,你可以先侧面接触,打听消息,避免被敌人嗅出异常。”周虹苏叮嘱说。 “明白。”曹宇点头,他心中狂喜,恨不得现在就和汪康年会面,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汪康年曾经承诺,只要他立下大功,就允许他结束潜伏工作,光荣归队。 这份艰苦的潜伏工作,他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干下去了。 …… 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中央巡捕房的刑讯室内。 霍小禾被一盆冷水浇醒。 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 他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一棒子打晕的。 现在脑子还没有回过神来。 “帮霍先生清醒清醒。”大头吕冷哼一声。 一名巡捕抡起鞭子,上来就是一顿猛抽,抽的霍小禾鬼哭狼嚎。 抽完鞭子,大头吕过来,一把揪住霍小禾的头发,用力撞在木架上,冷声问,“就踏马是你在造谣中伤老子啊。” 第275章 姜骡子夜袭法租界(第2更求订阅月票 延德里。 “慢点。”程千帆笑眯眯的看着捧着西瓜,吃的满嘴都是西瓜汁的小宝。 小宝放下瓜皮,满足的眯了眼睛。 程千帆也笑眯了眼睛。 “少吃点。”白若兰拿着手绢给她擦拭嘴角,看到小宝还要去拿西瓜,轻轻敲了敲小手,“不能再吃了。” “哥。”小宝看向程千帆,撒娇说。 “你嫂子是怕你吃坏肚子。”程千帆自然清楚白若兰不是不舍得西瓜,这西瓜是从井里捞出来的,凉透了,不能吃多,小孩子吃多了肯定闹肚子。 “哦。”小宝看到最疼自己的哥哥都说不能再吃了,也就彻底熄了念想,蔫蔫的。 白若兰牵着小小姑娘去洗漱,准备休息了。 …… 程千帆收拾了桌子后,来到二楼。 从抽屉里摸出自己的勃朗宁配枪,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枪支拆卸,重新拼装。 思绪却是已经飘远。 算算时间,此时大头吕应该审出结果来了。 安排大头吕来审问霍小禾,这是最合适的。 大头吕是那件案子的经办警官,霍小禾的行为,可以理解为‘造谣中伤’大头吕。 程千帆没有选择留在巡捕房,他是巡长,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这件小事,本来不会有人注意的,一旦他留在捕厅等审问结果,反而会横生枝节。 不过,他将李浩留在捕厅审讯室,美其名曰让李浩长长见识,这是非常合理的理由。 …… 霍小禾还是有几分硬气的。 被抽了十几鞭子,虽然疼的嗷嗷叫,但是,硬是咬牙挺住了。 一口咬定自己正是那件交通肇事案的伤者的亲戚。 自己只是为亲戚打抱不平。 大头吕冷笑不已,正要亲自用刑,不过,刚刚迈出步伐,他停住脚步,看向李浩,“浩子,要不要试试?” “行。”李浩没有客气,点点头。 “浩子,给。”一名巡捕将鞭子递过来。 李浩摇摇头,他没有接鞭子,而是伸手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一把剪刀。 走到霍小禾的面前,直接将霍小禾的小母手指用剪刀卡住,“我只问一遍,招不招?” “你敢!”霍小禾脸色变了,大声喊道,“老子在帮,老子跟着辉五哥的。” 李浩二话没说,握住剪刀的右手用力。 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叫,一枚小拇指掉落。 “按住他!”李浩冲着两名同僚说。 两名巡捕咽了口唾沫,显然是没想到一向对所有人都乐呵呵的李浩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两人死死地按住霍小禾。 就在李浩慢条斯理的,用剪刀卡住霍小禾的另外一只手的小拇指的时候,霍小禾终于崩溃了。 “我说,我说!”霍小禾喊道,“是曹宇,曹宇给我钱,让我那么说的,我根本不是董宇的亲戚,根本不认识他。” 董宇便是被日本人的车子撞的伤者,或者说是他在巡捕房的卷宗上的名字。 …… 十几分钟后,大头吕翻了翻霍小禾的口供。 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除了交代了如何收了曹宇的钱,进而‘造谣中伤’巡捕房之外,其他的事情只字不提。 “浩子,你去给巡长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大头吕主动说。 “吕头,我可不敢打扰帆哥,也就是你,才能随时给帆哥打电话。”李浩坚决摇头,笑着说。 “你小子。”大头吕指了指李浩,拿着口供纸出去,直接一个电话挂到延德里。 叮铃铃。 “你好。” 听得电话那头的女声,大头吕赶紧说道,“太太,我是吕虎,巡长在家吗?” “是吕哥啊,你等等。”白若兰放下话筒,朝着楼上喊道,“千帆,捕厅的电话,吕哥打来的。” “知道了。” 程千帆下了楼,拿起话筒,“我是程千帆,出了什么事?” “巡长,霍小禾招了,是曹宇给他钱,让他造谣的。”大头吕说。 “我当是什么事呢,芝麻大点的小事,你还用得着打电话来汇报。”程千帆批评说道,“不是我说你,吕哥,你现在是三巡的副巡长,也要担起担子,不要什么都向我汇报。” “是。”大头吕立刻说道,然后压低声音,“巡长,这个霍小禾说他是方辉的人。” “我知道了,我会打电话给夏问樵的。”程千帆沉声说,方辉是夏问樵的亲信手下。 …… “那这个霍小禾?”大头吕问。 “现在几点了?”程千帆忽然问。 “二十点一刻。”大头吕说。 “民国二十六年,六月二十一日夜晚,悍匪姜骡子携手下霍小禾潜入法租界,试图发起暴力袭击行为,幸为我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之英勇的第三巡所发现,姜骡子逃窜,霍小禾被当场击毙。”程千帆缓缓地说。 “属下明白了。”大头吕说道,“那个曹宇……” “我会向覃总汇报的,此事涉及报馆,我们最好不要亲自下场。”程千帆说,“不过,此事,我必然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是!” 程千帆放好话筒,面色平静。 霍小禾必须死。 霍小禾的手中虽无直接人命,但是,此人坑蒙拐骗,甚至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有鳏寡老人被骗了棺材本寻死,此人死不足惜。 倒也不算滥杀无辜。 …… 程千帆停了一会,拿起话筒,“给我挂贝当区,虾姑巷,夏问樵府上。” “我是夏问樵,哪位找我?” “夏三哥,我是程千帆。” “程老弟,哈哈哈,怎么近日也不来老哥这里玩耍。”夏问樵爽朗笑着,说道,“还未恭喜老弟荣升巡长呢。” “夏三哥客气了。”程千帆缓缓地说,“小弟这个电话,是特意向夏三哥赔罪的。” “程老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夏问樵问,“三哥我有些不明白。” “有个叫霍小禾的,是方辉的人,他骂我。”程千帆语气平静说。 “他敢!”夏问樵立刻提高声音,气愤无比说,“程老弟莫生气,三哥我必然给你个交代。” “怎敢劳烦三哥。”程千帆轻笑一声,“这个家伙是悍匪姜骡子的同党,已经被我的手下击毙了。” “是吗?”夏问樵语气低沉,“三哥在这里恭喜老弟了,刚刚履任巡长,就立下如此功劳啊。” 两人都是面带笑容,就像是面对面含笑交流一般,又寒暄了两句,这才挂掉电话。 第276章 曹宇夜行(第3更盟主【大叔爱旅游】 挂掉电话,电话两边的二人都是瞬间变脸。 “混账东西!不知好歹!”夏问樵气的拍了桌子。 程千帆也是冷笑不已。 最近,夏问樵看到他的黑市生意越做越大,眼馋了,终于忍不住了,不再满足于抽红,想要插足。 霍小禾的生死,夏问樵压根不会在意,程千帆本可以更加委婉的处理这件事,譬如说是亲自登门解释。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霍小禾的尸体,就是他对夏问樵蠢蠢欲动之野心的回应。 他杀霍小禾是师出有名,也不会太折了夏问樵的面子,反击力道刚好。 这是一个警告。 …… 曹宇心情激动。 但是,他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情绪。 在周虹苏离开之后,他留在家中,哪儿也没有去。 洗漱后,熄了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住宅外的隐蔽处,周虹苏带着一名同志躲在那里。 他本来是打算守候在这里监视的,但是,想到彭与鸥的严令,要求他传达工作任务后必须立刻离开,他只能悻悻地带人离开。 曹宇并不知道周虹苏已经离开了。 但是,他依然无比谨慎。 三个多小时后,已经是晚上二十二点了,曹宇偷偷开了门。 他推着一辆洋车子出来。 洋车子的后座上放着一根木棒。 木棒上楔了一枚长钉。 他先是骑了车子来到一个巷子。 曹宇唤了声‘阿黄’。 一只黄狗就跑来了。 这是一只流浪狗,曹宇经常给这条狗喂食。 曹宇丢了一个馒头在地上。 阿黄立刻摇着尾巴过来,吃的欢腾。 就在此时,曹宇抡起木棒,用带着长钉的那一侧,猛然朝着狗脑袋抡下去。 狗子嗷呜一声。 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没了动静。 这只流浪狗就是他为自己深夜紧急行动之时所准备的‘道具’。 曹宇将木棒扔在了乱草堆中,抱起狗子尸体放在自行车后排座位上。 一身黑衣的曹宇骑着车,载着狗子尸体,行走在夜色中。 …… 麦琪路。 道格私立诊所。 寂静的深夜,响起一阵敲门声。 “汪医生,汪医生,救救我家的阿黄。”一个急切而且悲伤的声音响起。 诊所的灯亮了。 “谁?” “汪医生,是我,曹五,我家阿黄不行了。” 门开了。 曹宇扛着死狗进门。 一名手下接过死狗。 一名手下将洋车子推进来,关门。 汪康年口中说着,‘怎么伤的如此重,还好送来的及时。’ 他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守在门后。 汪康年带着曹宇上了二楼的手术室。 “出什么事情了?”汪康年表情严肃问。 按照规定,只有十万火急之事,曹宇才能来此寻找他。 “我的上级周瑞今天同我进行了秘密会谈。”曹宇说。 周瑞便是周虹苏的化名。 “说了什么?”汪康年来了精神,立刻问。 “周瑞说,组织上会切断与我的一切联系,因为,组织上要安排我去执行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曹宇语气上扬,表情略得意说。 潜伏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的苦头,甚至平日里连多吃一块肉都要小心翼翼,他早就受够了。 此番被安排重要任务,干完这一票,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党务调查处,吃香的喝辣的的,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 “什么任务?”汪康年自然也看出了曹宇的得意之情,也知道他在故意卖关子。 不过,汪康年没有训斥,他现在的心情也是激动的,从曹宇的反应中,他得到了信号: 曹宇被安排了极为重要的工作任务。 “组织上安排我想办法和一名在押的红党重要人员取得联系,并且想办法营救。”曹宇说。 “在押的重要红党?”汪康年先是惊讶,然后露出沉思之色,他第一反应是龙华监狱的‘囚犯’中有党务调查处没有掌握身份之重要红党。 不应该啊。 这些红党都是过了几遍刑的,不太可能有漏网之鱼。 “不是我们的监狱。”曹宇说,“是法租界中央区,薛华立路的靶子场监狱。” “法租界的监狱?”汪康年恍然,如若是法租界的监狱,倒是有可能,那里是法国人的地盘,他们的力量很难深入。 …… “此人是谁?”汪康年问。 “这个人你认识。”曹宇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的警官,就是你们之前抓捕失败,被巡捕房将人截走的那个刘波。” 竟然是刘波? 汪康年惊讶不已。 刘波的红党身份基本上确凿无疑的。 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不过,有一点令汪康年觉得很奇怪,在刘波被捕后,红党方面一直没有采取什么营救措施。 这令汪康年极为不解。 这不合常理。 此前,但凡有红党被租界方面抓捕,红党都会抓紧一切时间营救: 他们要赶在被抓捕之红党被从法租界引渡到国府公厩法庭审判前将人保出去。 或者是花钱疏通,使租界方面能够拒绝国府的引渡审判之请求。 不过,这一次红党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后来,国府方面提出将刘波引渡到国府公厩法庭审判,法租界方面拒绝了国府方面的请求。 汪康年‘恍然大悟’,原来是红党暗中悄然使了力气。 此后,法租界方面审判了刘波,正式判刑刘波入狱,在法租界监狱服刑。 如此,也就断了国府方面试图引渡刘波的念想。 汪康年也只好无奈的放弃。 不过,他依然令人关注刘波,后来反馈的消息是,刘波在监狱内不太老实,依然在宣传红色。 不过,红党方面似乎是接受了刘波在法租界监狱坐牢服刑的结果,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营救行动,甚至没发现红党同刘波进行接触。 如此,汪康年逐渐放松了对刘波的关注。 …… 此时,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关注过刘波了。 他几乎将这名在法租界靶子场监狱服刑的家伙遗忘了。 是了! 这个刘波必然是红党内部极为重要之人士。 红党故意表现出对刘波的不重视,令他麻痹大意,然后过了敏感期后,再想办法营救。 汪康年脑子里这么一分析,聪明如他,立刻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脉络! “有没有搞清楚这个刘波的真实身份?”汪康年看着曹宇,眼神中满含期待的问。 “具体的,我也不好去过多询问。”曹宇说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笑容,“不过,我知道刘波是化名,其真实名字叫余畅。” “余畅?”汪康年闻言脸色都变了,整个人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眼中仿佛散发光芒,质问道,“你说什么?他叫余畅?” 第277章 余畅,‘鱼肠’(第1更求订阅月票) 曹宇注意到汪康年激动的表情。 他愣住了,同时内心深处是一阵狂喜。 从汪康年的表情,他意识到这个余畅比他所此前所猜测的还要更加重要。 “是的。”曹宇用力点头,“周瑞说了,刘波是他的化名,真名叫余畅。” 他问汪康年,“汪组长,这个余畅你知道?是红党中很重要的人物吗?” 知道! 当然知道。 太知道了! 余畅,余畅,鱼肠?鱼肠! 汪康年立刻就从这个名字联想到了那个神秘的‘鱼肠’。 红党特科最神秘的两大王牌特工: 陈州和鱼肠。 这两大漏网之鱼在党务调查处的追缉榜单中高悬榜首,甚至比沪上红党的高层的悬赏级别还要高。 此二人手上沾满了鲜血,那些‘投诚’的原红党,以及国府党务调查处高官被这两人‘杀害’。 可谓是‘恶贯满盈’。 …… 陈州在去年台拉斯脱路的枪击案中出现过,此后便杳无音信。 鱼肠则更加神秘,前年的大搜捕后,此人便消失了。 没想到此刻竟然听到了‘鱼肠’的消息。 汪康年越是琢磨,越是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刘波就是余畅! 余畅便是‘鱼肠’! 他仔细思忖: 刘波是法租界的警官,这是绝佳的隐藏身份。 从巡捕房探查到的消息,刘波的武力不俗,枪法精准,这也符合‘鱼肠’的特点。 去年,丁乃非带队抓捕红党刘波,此人面对众多特工的抓捕,开枪拒捕,一人一枪,竟然坚持到了法租界的巡捕到来,这更是佐证了此人的单兵作战能力之强悍。 这些线索窜连起来,汪康年有绝对把握,刘波正是党务调查处一直在追缉的红党王牌特工‘鱼肠’。 “是的,鱼肠是红党中极为重要人物。”汪康年说道,他沉思片刻,决定有必要向曹宇透露一些信息。 “余畅的代号叫‘鱼肠’,是红党的王牌特工,也是我们一直在追缉的重要案犯之一。”汪康年露出笑容,“老弟,你这个情报太重要了。” …… “汪组长,你我此前约定,可还作数?”曹宇问。 “老弟且放宽心,汪某人向来言出必行。”汪康年明白曹宇的心思,他说道,“这个余畅是一条大鱼,若能将其抓获归案,我自会向上峰为老弟请功,老弟也将功成名就,正式归队。” “需要我怎么做?”曹宇大喜,问道。 汪康年来回踱步,思考。 “首先,你要稳住红党那边。” “他们要求你先从侧面打听刘波的消息,这很好,我们会提供关于刘波的消息与你,你好交差。” “随后,适当的时候,你再去监牢探监,同刘波进行初步的接触。” “不会是真要先把刘波营救出来吧?”曹宇问。 “当然不会。”汪康年意气风发说,“做这些工作,都为了争取时间,我这边会立刻着手向上峰申请,不惜一切代价将刘波引渡过来。” “这很难吧,刘波是已经被法租界判监的犯人。”曹宇说。 “当然不容易,此前我们的引渡申请就被法租界拒绝了。”汪康年点点头,“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鱼肠手里有多条命案,是国府通缉犯,这次法租界没有理由拒绝。” 当然,实际情况并不会如同汪康年所说的那么容易,法租界已经判监的囚犯,还没有被引渡的先例。 不过,鱼肠是国府通缉犯,国府有充足的理由。 只要能够做通法租界相关高层人士的工作,引渡的把握还是比较大的。 最重要的是就是不要走漏风声,给红党营救的机会。 所以,曹宇这边就很关键了,要稳住红党那边。 …… 第二天,沪上媒体就报道了悍匪姜骡子试图在法租界制造暴力袭击,幸而被法租界巡捕及时发现、制止的消息。 “匪首姜骡子受伤逃窜,匪徒霍小禾被巡捕击毙”! 报端纷纷称赞巡捕房之警觉、高效行动。 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大喜,亲自致电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夸奖其麾下第三巡巡捕之英勇果敢行为。 中央巡捕房召开记者会,展示了被击毙的匪徒霍小禾的照片。 以及从霍小禾家中搜出的毛瑟手枪,以及相关爆炸物。 最重要的是,搜出了姜骡子‘遗留’在霍小禾家中的一张手工地图。 该地图正是法租界的高端住宅区马思南路的某处别墅的地形图。 且经过专家鉴定,此地图的字迹和画法同此前在礼查饭店搜出来的图纸一致。 面对整条完整的证据链,即便是最挑剔之人,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盛赞巡捕的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挽救了无辜市民的生命。 …… “真是后生可畏啊。”覃德泰翻了翻自己办公桌上的卷宗,露出笑容。 整件事的内情,覃德泰心知肚明。 自己的手下立下了如此大功,费格逊警监对他夸赞有加。 市民也是一片赞誉。 你好我好大家好,这自然是极好的。 至于事情的真相,这重要吗? 黄浦江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的冤死鬼。 没有这些冤死鬼,江里的鱼吃什么? 最让覃德泰满意的是,程千帆对方寸拿捏的很好。 处理了霍小禾后,程千帆立刻表态,三巡不会再大动干戈,此事到底为止。 对于《晶报》以及那个曹宇,程千帆也表示不会令覃总为难,后续处理一切交给覃总来决定。 …… “这笔钱,是我为你争取,覃总亲自插手,从《晶报》索要的赔偿金。”程千帆将一个信封推在桌上。 大头吕接过信封,捏了捏。 露出感激的神情,“巡长,弄死了霍小禾,已经给属下出气了,这……” “拿着吧,我说了,我的人不能白白受欺负,会给你一个交代。”程千帆扔了一支烟给大头吕,微笑说。 “谢谢巡长。”大头吕这才收起信封,敬了个礼。 “方辉怎么样?还老实吗?”程千帆吐了口烟圈,问。 “一直骂骂咧咧的,不过,挨了一顿鞭子,老实多了。”大头吕说道。 “贱骨头。”程千帆冷哼一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求情都不需要理会。” “是!” “唔,你办事,我放心的。”程千帆摆摆手,“出去吧。” “属下告退。” 第278章 青帮大佬(第2更求订阅月票) 程千帆预料到夏问樵会反击。 却是没想到夏问樵的反击来的这么快。 就在今天清晨,程千帆接到手下汇报,他的一个仓库被夏问樵的手下方辉带人破门而入,货物被一搬而空。 这让程千帆对夏问樵的评价降低。 许是当老大作威作福惯了,有些肆无忌惮。 夏问樵的此次行动在程千帆看来是鲁莽之举。 这位夏三哥看来是认为他小程巡长好欺负啊。 随即,程千帆一声令下,巡捕房包围了方辉的住宅,将方辉以及其多名手下抓捕归案。 罪名是: 事涉悍匪姜骡子一案。 坐在椅子上,小程巡长哼着曲儿。 他桌子上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响着。 他知道,这些都是打电话来询问此事的。 程千帆一直没有理会,最后干脆直接拔掉电话线。 对于夏问樵这种人,在他第一次伸手的时候,就必须直接打疼他的爪子。 …… 夏问樵是青帮在法租界黑市的话事人,背后力量强大,他自然知道。 但是,他程千帆也不是好欺负的,更不是孤家寡人。 他的黑市生意,现在已然是通过各种利益输送,牢牢地捆绑了一大批人。 整个三巡且不说,上到中央区的副总巡长金克木、总巡长覃德泰,翻译修肱燊。 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副班长皮特,以及马莱中尉。 乃至是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绝对亲信、特别助理坦德。 法租界公董局的一位董事。 这些人都在黑市生意中吃了干股,或是得了不少好处。 夏问樵要想要利用青帮的势力来施压,他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且不说官面上的势力,便是青帮内部,程千帆也不是没有跟脚,他背后也站着一位青帮大佬。 这位青帮大字辈的大佬,虽然早已不问世事,但是,资格在那里摆着。 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有这么一位青帮大字辈的大佬坐镇,夏问樵想要利用青帮的势力施压,很难如愿。 …… 临近中午的时候,程千帆将电话线插上。 果然电话铃声立刻响起。 他拿起电话。 “帆哥儿,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张叔。”程千帆立刻恭恭敬敬说道。 “你小子,闹够了吧。”张仁风笑着骂道。 “张叔,小侄先给您道歉,打扰您老的清净了。”程千帆微笑说,“不是小侄要闹,抓缉悍匪,职责所在啊。” “臭小子,给我和打马虎眼。”张仁风板着脸,哼了一声。 “小侄这点把戏,还是瞒不过您老啊。”程千帆恭维说道,“夏三哥这都把筷子伸到小侄的嗓子眼了,小侄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们两个啊,都是我十分看好的年轻人,就不要窝里斗了。”张仁风缓缓说道,“问樵那边,我会打一声招呼的,想来我这张老脸,说话还是有点用的。” “张叔您这话说的,您是我们都十分尊敬的长辈,您发话,谁敢不听?小侄第一个不依!”程千帆拍着胸脯说道,“张叔放心,小侄这就让人放人。” “老头子一个喽。”张仁风说道,“你小子,有空来陪我喝茶。” “是小侄的不是,过几日带着您侄媳妇一起,好好陪陪您老。” “别净说不做,张叔我可是记着了。”张仁风哈哈大笑。 …… 挂掉电话,程千帆想了想,打开办公室的门,“秦迪,去,喊你吕哥过来一趟。” “是。” 不一会的功夫。 “报告。” “进来。” “巡长,您找我?”大头吕问。 “去,把方辉和他的手下放了。”程千帆说。 “是。” “等下,方辉腿断了,不利于行,安排个黄包车。”程千帆说道。 大头吕微微错愕,这方辉只是挨了一鞭子,没有断腿啊。 不过,大头吕立刻反应过来了,赶紧说道,“还是巡长您心善,想的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临近下班的时候,程千帆等到了夏问樵的电话。 “程老弟,你看看,这事情弄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夏三哥,应该是小弟给您说一声抱歉,手下接到举报,说方辉事涉悍匪姜骡子一案,这帮家伙,嫉恶如仇,直接抓了人。”程千帆呵呵笑着,“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此乃情报有误,还望三哥见谅。” “搞清楚了就好。”夏问樵哈哈大笑,“程老弟你那个仓库,地势低洼,这两天暴雨,三哥我担心水患,帮你腾挪了一个大仓库,三哥我够意思吧。” “三哥对我的好,小弟一直记着的。”程千帆微笑说。 寒暄两句,程千帆拨下百叶窗,看外面炙热的大太阳,冷哼一声。 那边,贝当区,虾姑巷,夏问樵宅邸。 夏问樵也是面色无比阴沉。 “三哥,阿辉的左腿断了。” “我知道。”夏问樵面沉似水,“去,请个好大夫,给他接上。” “三哥,就这么算了?” “你告诉阿辉,这件事我记在心里,早晚给他找回场子。”看到手下还站在原地不动,夏问樵直接一脚踹过去,“都他娘的给老子安分点,老子自有计较!” …… 法租界,麦兰区,一处私家小别墅里。 张仁风正闭目养神,黑胶唱片里放着昆区。 “张爷,方辉放出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张仁风微微睁开眼。 “方辉的腿断了。” “知道了。”张仁风耷拉了眼皮,淡淡地说。 “张爷,这程千帆也太不给您面子了。”手下愤愤地说。 “小可,你跟了我几年了?”张仁风抬眼,问。 “快六年了。” “是啊,六年了。”张仁风叹口气,然后猛然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扔在地上,“跟了我六年了,囊求的,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他娘的那点小心思还敢在老子面子显摆?” 小可吓坏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夏问樵是一条吃人的狼。”张仁风冷哼一声,“你以后离他远点。” “是,小可知错了。” “去吧。” 一个中年人从屏风后出来,弯腰收拾打碎的茶杯,“大哥,你这次可是偏袒了程家小子了。” “我为什么不能偏袒他?”张仁风biaji吐了口浓痰。 “人有远近亲疏,帆哥儿向来敬着我,我偏袒他怎么了?”张仁风从座位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中年男子笑了,“也是,程家小子确实不错。” 张仁风祖籍江山,同程文藻有旧。 程千帆做黑市生意,宁愿选择亲自去和夏问樵谈判,也没有来麻烦张仁风。 这是知道张仁风现在不问世事,不想麻烦自家长辈出来张罗。 老人了,面子用一次少一次。 这叫懂事。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还悄悄的直接给了张家一份干股。 言说,这是孝敬自家叔叔的。 先不说这笔钱有多少,这叫孝顺。 和夏问樵闹出矛盾,直接卯上了,却也没有来麻烦张仁风,这是避免张仁风两头为难。 但是,张仁风发话了,程千帆立刻答应下来,给足了面子。 这叫会做人。 至于说打断了方辉一条腿。 年轻人谁还没点火气呢。 …… 龙华警备司令部。 吴山岳的办公室内。 “你确定这个余畅就是‘鱼肠’?”吴山岳沉声问。 直接用真名的谐音来作为代号,吴山岳总觉得不太牢靠。 第279章 曹宇探监(求全订) 吴山岳既高兴又有些担心,担心空欢喜一场。 汪康年难掩兴奋,说道,“股长,属下认为,余畅便是‘鱼肠’,应该不会有错。” “说说你的判断理由。”吴山岳微微点头,说道。 汪康年便说了自己的那番思考、分析。 吴山岳频频点头。 “至于说名字,余畅其人选择代号的时候,应该是选择了和自己名字谐音的‘鱼肠’。”汪康年说,“这看似不合理,但是,并不奇怪。” “因为我们此前一直没有掌握到‘余畅’这个名字。”汪康年说,“很可能,此人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自己的真名,他的真名根本无外人知晓,故而他不必担心‘鱼肠’这个代号会联想到他的身上。”(ps1) 吴山岳颔首。 特工很多都是用的化名,反而是他们的真名几乎没有人知道。 譬如说汪康年,这个名字也是化名,汪康年的真名,在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只有站长以及他这个行动股股长才知道。 “此外,‘鱼肠’这个代号,无论是在红党内部,还是我们这里,也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汪康年说,“如此,除非知情人,大家根本不会将余畅和‘鱼肠’联系在一起。” “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吴山岳高兴的点点头,“是我太过患得患失了。” 说着,他站起来,表情振奋,“我会向上峰即刻汇报,争取尽快将这个刘波引渡过来。” “股长明鉴。”汪康年说道。 待汪康年离开后,吴山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轻哼一声。 自己这个手下啊,是个聪明人,但是,一直在他面前隐藏他的聪明。 不过,许是即将立下大功,有些得意忘形了,今日他稍稍试探,此人便忍不住卖弄了。 聪明人扮愚,必有居心啊。 …… 程千帆带着白若兰以及小宝到修肱燊家中做客。 用罢晚餐,一家三口前往附近的法国大公园散步。 却是‘偶遇’来此散步消食的彭与鸥教授。 白若兰带着小宝,同女佣邵妈去一旁说话。 程千帆同彭教授散步闲谈。 “霍小禾的供述,说明了曹宇买通他人,谎言对抗组织调查的事实。”程千帆说道。 “是啊,这足以证明曹宇是有问题的。”彭与鸥点点头,“现在,下一步要弄清楚的就是曹宇来自哪方,他是加入我党后被敌人收买的,还是敌人安排打入我党内部的。” “诱饵已经放出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程千帆点头说道。 最大之怀疑对象便是党务调查处。 如若党务调查处再度申请将刘波引渡,这便直接锁定了曹宇的身份。 …… 几日后,程千帆通过死信箱的情报得知,曹宇向组织上汇报了关于刘波在监狱内的一些情况。 不过,程千帆通过监狱方面得知,并没有人来探望过刘波。 这说明曹宇有一个情报来源。 这间接佐证了曹宇是背后有某个特务组织存在。 七月一日,程千帆收到特务处南京总部的嘉奖电报。 江阴保安司令部有军官通日一案,经过特务处和军法处的联合督查,证明是一起性质及其恶劣之窝案。 简之翔、吴冠宗等多达十余名军官涉案。 其中,简之翔以及吴冠宗涉案最深,前者更是直接投靠了日本人,其人代号红桃九。 南京总部来电,给‘青鸟’小组记甲等功劳一次,另有八百法币的现金奖励。 此外,电文中表露,委座亲自去徐府巷特务处总部视察,高度评价了特务处最近的工作表现。 …… 七月三日。 程千帆在龙华警备司令部受到了齐伍的秘密接见。 “齐主任,怎敢劳烦你亲自来一趟。”程千帆恭恭敬敬的说道。 “来得,来得。”齐伍很高兴,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千帆,干得不错。” “‘青鸟’小组此番擒获日特,一举挖出江阴所部通日大案,保住了国防线之军事机密,委座很高兴,处座也在委座那里获得高度评价。”齐伍温和笑着。 “干的漂亮,不愧我江山优秀子弟。” “这都是处座栽培、齐主任教导的好。”程千帆谦逊说道。 “不骄不躁,很好。”齐伍满意的点点头,“委座私下里对你也是赞许有加啊。” “忠于领袖,效忠党国,职责所在。”程千帆立刻立正,敬礼。 “处座托我问你,他此番可是拒了你一枚勋章,你可生气?”齐伍笑着,问。 常委员长对程千帆很是欣赏,有意再次颁发勋章,以兹褒奖。 不过,戴处座以年轻人还需戡磨,以免骄纵为由,请常委座收回成命。 “处座的劳苦用心,属下自然知道。”程千帆表情认真,“属下太过年轻,还需要多加磨砺。” “况且。”程千帆提高声音,“属下的功劳,齐主任知,处座明了,这便是最大的褒奖。” “说得好!”齐伍高兴的点点头。 当晚,程千帆设宴,款待齐伍一行。 宴罢,齐伍离沪,返回南京。 就好似特意来沪上一行,就是为了当面夸奖、宽慰他一番。 程千帆对此心知肚明,齐伍前后两番来沪,单独接见他,秘晤。 不管他自己内心是何种心思,在外人看来,他程千帆已经贴上了齐伍的标签了。 …… 七月七日。 薛华立路,靶子场监狱。 刘波警惕的看着来探望自己的这个陌生人。 此人自称是他的表弟,来探望他。 “刘波同志,你受苦了。”曹宇压低声音,表情恳切说道。 “我不认识你。”刘波摇摇头。 “是方木恒同志托我来探望你的。”曹宇说,“他托我问你,还记得去年夏天深夜的那个小巷子吗?” 这是组织上交代给曹宇的,同刘波接头的暗号。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刘波的面部表情变了。 “木恒怎么样了?”刘波问。 “方木恒同志很好。” 曹宇心中大喜,组织上交代,如若刘波询问方木恒的情况,他便回答说很好: 刘波的话语是表明他的身份隐藏的很好的意思,他的回答是同志们一切安好的意思。 如若刘波没有询问方木恒的情况,则说明刘波担心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请求组织上尽快营救他出去。 暗号对上了,曹宇内心狂喜。 “快点,时间到了。”在不远处观察的狱警,不耐烦的走过来,催促说道。 他接到了上峰的通知,刘波是红党要犯,不可容许此人同探监之人有过多接触。 “余畅同志,组织上正在想办法营救你出狱。”曹宇瞥了一眼狱警,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随即,他提高声音,“表哥,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衣物,且放宽心,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着,曹宇起身,将几张钞票塞进狱警手中,言说请狱警多多关照自己的亲戚。 回到监牢,刘波皱眉,他有些懵。 自己这算是被红党接纳、认可了? 怎么可能? 特别是对方最后那一句‘余畅同志’,他更是摸不着头脑。 …… 两个小时后。 曹宇在一个烟杂店买香烟,一张纸条夹杂在钞票中递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纸条出现在汪康年的手中。 “确认无误!” 汪康年大喜,纸条只有四个字,却意义重大: 曹宇通过红党交代的暗号同刘波对上了,如此,便确认了刘波便是余畅。 …… 七月八日。 一身警察制服的程千帆,从延德里步行前往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脑子里正在思索关于昨日曹宇探监刘波之事。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报童的喊声。 “卖报,卖报,华北日军今晨进攻宛平县城,开炮百余发炸毁卢沟桥,我军奋起抵抗!” 第280章 卢沟桥!(求全订)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八日。 农历六月一日。 遥远的北方之宛平县卢沟桥的枪响,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忙于生计的小市民,并不知道,也不关注。 当然,也不是全无关注,邻里间聊天的时候,间或有人提一句北方又要打仗了。 然后便是关心菜价、米面油的价格会不会受到影响。 最早对于卢沟桥的枪炮声音做出反应的是学生。 尽管这才是上午时分,有学生们开始集合,他们高举着刚刚制作好的横幅,高喊着抗日口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驱逐日寇!” “支援二十九军抗战!” 程千帆站在路边,看着游行的学生们高喊着口号,从他的身旁经过。 他面色平静,就好似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蓦然,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唐筱叶。 “这是一个长相俊逸,有着短跑运动员一般矫健之长腿的巡捕,他冲上来就揪住了唐同学,并且大声质问她……” 有参加了这场游行的女学生,后来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如是写到。 …… “你跟着胡闹什么?”程千帆抓住唐筱叶的手臂,质问。 猛然被人抓住,唐筱叶吓了一跳,然后看到是自己的哥哥,刚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挨了一顿训斥。 “抗日救亡,人人有责。”唐筱叶气鼓鼓的,大声说道,“你松手。” “喂喂喂,你做什么?”两名男学生过来了。 “一边去!”程千帆瞪了男学生,松开了唐筱叶的手臂,“赶紧回家去!别跟着胡闹!” “这位警官,我不赞同你的这种说法,我们怎么会是胡闹呢?”唐筱叶身旁的一名女学生义愤填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日寇占领了东北,占领了热河,现在,他们又要对平津动手了,我们如若再不抵抗,将来只能当亡国奴。” “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 “巡捕最重要的就是听洋大人的话吗?”这名女学生呲着牙,呛声说。 程千帆看了她一眼,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齐耳的短发,不算太漂亮,但是,很有朝气,露出小虎牙,本应该很可爱的样子,此时此刻,生气的咬着牙,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只是却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程千帆扭头看了唐筱叶一眼,叹口气,“我知我现在说话你不听,早些回家,有什么事情,报我名字。”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 身后的议论声听不到,大抵不会是什么好话罢。 “筱叶,那人谁啊?”有同学问。 “不认识。”唐筱叶摇头说道,到了嘴边的‘我哥哥’,最后变成了这三个字。 …… 程千帆的内心无比焦躁。 作为特工,特别是打入日特的特工,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加清楚华北开启站端意味着什么。 日军的胃口绝对不会满足于宛平县城。 这极可能是日军图谋平津的战火信号。 只是,这只是他的推断,他需要情报印证。 巡捕房里,巡捕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北方响枪的影响。 爱好打牌的,继续‘偷摸摸’打牌。 工作热情高涨的秦迪抓了一个大街上摸女人屁股的家伙,正好被输了钱的一个巡捕拿来撒气,很是揍了一顿。 程千帆哼着曲儿,面带喜色,来寻找皮特。 “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的吗?”皮特的眉角贴着胶布,打着哈欠问。 这是少尉先生偷偷和阿尔芒的妻子幽会,被这名法国商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皮特回家后向怀孕的妻子琳达解释,是他英勇抓贼,因公负伤。 “你不知道?”程千帆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皮特眉角的胶布,满眼都是喜色,“北方响枪了,战争要开始了。” “我们这段时间囤积了那么多货物,这次要发大财了。” 皮特看着两眼放光的程千帆,摇摇头,“千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难看透你。” “什么意思?”程千帆问。 “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对待朋友很好的人。”皮特说,“但是,在国家大事上面,你的态度令我,恩,令我不舒服。” 说着,他耸耸肩,“现在是你的国家正在遭受侵略,你却在高兴要发财了。” “这个国家给了我什么?”程千帆冷笑反问,“我的爸爸妈妈为这个国家流血、牺牲,我呢,没有了父母,被迫在养育院生活,没人管,没人问。” 说着,他微微踮起脚,右手放在皮特的肩膀上,“我的朋友,看得出来你很为我的国家难过,那么,这次的分红,你少拿些。” “滚蛋!你这个混蛋!那是我的钱,凭什么少拿。”皮特生气说。 “你看,你和我一样。”程千帆抽了一口烟,吐出一道白雾,“都喜欢钱。” “我们不一样。”皮特摇头说道。 “去他娘的不一样。”程千帆将烟蒂扔在地上,马靴的脚尖碾了碾,“我一会出去一下,有人对我们的这批货有兴趣。” 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皮特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将烟卷扔在地上。 “混蛋!” 他的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程千帆偷偷换了。 …… 换了便衣,离开巡捕房。 程千帆叫了一辆黄包车。 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大上海的学生都冒出来了。 他们在街上演讲,喊口号。 散发传单。 “抗日救国!” “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 一名学生一边喊道,一边将传单塞进了他的手中。 程千帆拿起传单看,只见上面写着: “全中国的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 虹口区,上海特高课之机关秘密据点。 程千帆见到了三本次郎。 他一脸兴奋和激动的问,“课长,帝国在华北动手了?” “是的,无耻的支那军队偷偷抓走了一名帝国士兵,帝国河边旅团第一联队在宛平县城被迫进行反击。”三本次郎说道。 “可恶的支那人,他们这是在挑衅大日本帝国!”程千帆义愤填膺,“课长,小小的宛平县城,帝国唾手可得。” “宛平县城?”三本次郎摇摇头,面露骄傲之色,“你见过老虎张开嘴巴,只是为了吃掉一个人的手指的吗?” 第281章 南京统帅部(求全订) 闻听三本次郎所说,程千帆心中凛然。 三本次郎是上海特高科课长,这个位置至关重要。 此前他在三本次郎的‘官邸’练习如何伪造文件的时候,就看到了日本国驻北平领事馆之参事官发来的电文。 上海特高课方面一直同北平方面有电报往来。 故而,程千帆揣测三本次郎对于北方战事是有一定程度之了解的。 这也是他今天特意来找三本次郎汇报工作的原因。 三本次郎刚才那句话,绝不是无的放矢。 以此可以推测,发生在宛平县城的战事只是一个开端,甚至可以判断,此乃日军大举进攻华北的开始。 “太好了。”程千帆的眼中露出激动的神采,“愚蠢卑劣的支那人不配拥有如此富饶的土地,帝国的战车已经开动,全面占领支那指日可待。” 三本次郎欣慰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抛开贪财不说,宫崎健太郎也称得上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帝国青年。 从年轻人的身上,他看到了帝国的朝气。 程千帆突然叹口气。 “为何叹气?”三本次郎立刻问。 “属下只是感叹,北方战事距离我们太过遥远,不知道何时才能打到支那的首都。”程千帆的眼眸闪烁炙热光芒,“占领支那首都,此乃帝国子民千百年来的夙愿!” 三本次郎拍了拍失落的年轻人的肩膀,“快了!很快我们就能看到旭日旗在南京上空飘扬的那一天。” “是!”程千帆表情无比认真,“属下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三本次郎向程千帆下达了两个任务。 一个是关注法租界内部的动向,以兹探查法国政府等西方列强对帝国在北方开启战事的态度。 一个是注意监控法租界内部的反日行动。 程千帆自然是拍着胸脯表示,只要经费足够,一切不是问题。 “贪财的小子啊。”待宫崎健太郎离开后,三本次郎摇摇头。 不过,他也知道,宫崎健太郎在法租界的间谍行动,十分粗暴简单,基本上都是以金钱开路。 这便是宫崎健太郎的行事风格,爱好金钱的人,更懂得如何去利用金钱。 …… 从特高科的秘密据点离开后。 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 繁华热闹的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潮。 他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此番从三本次郎的只言片语中,他捕捉到了两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其一,宛平县城的战事只是开始,日方有扩大战事,全面侵占华北之野心和企图。 其二,他故意提起南京,而三本次郎的态度则流露出一个信息,日方对南京势在必得,甚至是有信心在极短时间内占领南京。 这说明什么? 如果是从华北一路打过来,肯定不可能短期内威胁南京。 这是否意味着,日方在北方开启战事的同时,同时也在考虑在上海方面开战? 距离淞沪战事已经有五年了,日本这是有意开启第二次淞沪战事? 程千帆先去了春风得意楼,喝茶,听了会戏。 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悄悄来到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 周茹还在上班,家中没人。 程千帆亲自起草电文,向南京总部发报。 …… 南京,总统府。 国民政府军事统帅部。 针对卢沟桥事变之紧急军情,统帅部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决定,为了避免华北事态恶化,国土进一步沦丧,要先行筹备,以应付华北爆发全面战事之可能。 统帅部决定,准备将一部分德机械化师调往北方作战,检讨弹药粮秣储备情况和新武器分发情况。 更进一步的决策是,调派军需装备,优先补充韩复榘的部队,安抚韩复榘,稳定山东局势。 会后,常凯申委员长紧急召见戴春风,要求特务处加强在北方的侦查和通讯,切实掌控北方的即时情况。 戴春风面色凝重的离开委座官邸,就看到齐伍在在外等候。 “发生什么事情了?”戴春风问。 齐伍此时应该在徐府巷坐镇,随时联络北平、天津站点,掌握最新的情报。 “处座,‘青鸟’发来绝密电报。”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戴处座脸色微变,结果电报纸,入目看。 “处座钧鉴。” “听闻北方战事消息,职部旋即拜访大萝卜。” “从大萝卜口中,职部耳闻些许言语。” “仔细思量,有如下判断。” “其一,日军有扩大卢沟桥战事,并图谋华北之可能。” “其二,其人言语中表达对快速占领南京之信心,怀疑日军有在南线开启站端之可能。” “只言片语,仅能推测,难以进一步探知。” “职部,青鸟。” 戴春风将电报纸合起来,表情无比凝重。 ‘大萝卜’便是‘青鸟’给三本次郎起的代号,以起到掩人耳目之目的。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见委座。”戴春风沉声说。 “是!” …… “达令,你要注意身体啊。”常夫人将一杯温开水放在书房桌子上,担心的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丈夫。 “日本人不让我好过啊。”常凯申拍了拍夫人的手掌,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 “北平有宋明轩,此人虽桀骜,但是,对付日本人还是有一手的,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常夫人劝慰说。 “你不晓得,我担心的便是宋明轩。”常凯申摇摇头。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走动声音。 “谁在外面?”常夫人问,“不知道先生正在休息吗?” “夫人,戴春风求见委座。”一名侍从官汇报说。 “知道了。”常凯申说道。 “这个戴春风,一会也不让你歇息。”常夫人说道。 “春风去而复返,定然有极为要紧之事。”常凯申起身说道。 …… 一楼客厅。 常凯申下楼,就看到毕恭毕敬的站立等待的戴春风。 “羽秾啊,何事去而复返?”常凯申说道,看到戴春风毕恭毕敬的敬礼,他按手说,“坐吧。” “是!”戴春风虽然答应,依然毕恭毕敬的站立。 “校长,上海‘青鸟’发来急电,事关重大,学生不敢耽搁。”戴春风说道,双手将电文纸递上。 “坐,坐吧。”常凯申接过电文,说道。 “是!”戴春风这才落座,挺直腰杆。 “哼!”常凯申那期电文,仔细看,猛然冷哼一声,“娘希匹的,日本人欺人太甚!” 第282章 不惜一切代价!(求全订求月票) “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拿到卢沟桥事变后,日方对华用兵之方针策略!” 常凯申表情严肃,说道。 说完,径直离开。 回到书房,常凯申犹自板着脸,怒气未消。 “达令,怎么了?”常夫人问。 “日本人要害我。”常凯申的手杖敲着地板,“你晓得吗?他们说要打进南京,弹丸小国,狼子野心!可恨!可恨!” 说着,常凯申坐下来,却是叹口气。 对日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日本是弹丸小国没错,但是,中日之间的国力军力悬殊极大,他的内心是忌惮无比的。 “南京?”常夫人也是脸色一变,“哪里来的情报,属实吗?” “日本人,我是了解的,对我华夏国都,他们早就垂涎三尺。”常凯申说道。 不过,被夫人这么一说,他想起了薛应甑的一问三不知,同时也想起了戴春风拿来的那份电报。 冷哼一声。 “草包,还不如一个年轻后辈!”常校长骂了句。 常凯申按动了响铃。 立刻有侍从官进来听令。 “查一下,江山县的程顾之老先生的忌日是哪一天。”常凯申说道。 须臾,侍从官回来汇报,“报告委座,程顾之先生的忌日是六月初十。” 常凯申思忖片刻,“以我的名义,请江山县党部,祭扫程顾之先生的陵墓,送一个花圈。” “是!” …… 客厅里。 被紧急召唤来的薛应甑看了一眼戴春风,心中暗恨。 他是刚刚抵达的,上来就被委座劈头盖脸质问,有没有搞到日方高层最新之对华战略情报。 薛应甑讷讷不敢言。 然后就是一阵训斥,被连骂了几个‘娘希匹’。 薛应甑凭借经验判断,这必然是戴春风给自己下了套。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被日军图谋国府首都南京之言行激怒的委座,询问戴春风有无更进一步的情报支撑。 戴春风惭愧说,更进一步的情报,同志们还在努力。 同时,话题一转,建议委座可以问一下党务调查处那边,也许他们有更确切的情报。 随即,便有了刚才这一幕。 电风扇呼呼的吹着,但是,薛应甑依然满头大汗。 他觉得自己很委屈,党务调查处一直是对内,主要负责查勘红党的,老头子突然询问他对日方面的情报,这不是难为人嘛。 “羽秾老弟。”薛应甑冷笑着看着戴春风,“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说完,薛应甑径直起身离开。 戴春风也是冷笑一声,施施然离开。 即便是在老头子面前,他也不惮于表露特务处同党务调查处之间的矛盾。 校长难道不知道他那番话是给薛应甑下套吗? 校长当然知道。 但是,他不会介意,反而会借机敲打一下薛应甑。 特务处同党务调查处矛盾之深,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且,国府两大特务组织互相看不顺眼,这也是老头子所希望看到的……吧。 一个小时后,回到徐府巷的特务处总部。 “记录。”戴春风说。 齐伍双手捧着文件夹,拿着笔记录。 “回电‘青鸟’。”戴春风表情严肃,“尽一切可能,获取日方之对华作战战略情报。” “是!” …… 程千帆发完电报,并没有离开。 事关重大,他在等南京总部回电。 终于,回电到了。 看着‘尽一切可能,获取日方之对华作战战略情报’的电文,他的表情无比严肃。 电文中之‘尽一切可能’,也可以换一个说法‘不惜一切代价’! 销毁了电文,程千帆锁好门,离开了金神父路。 两个小时后,西北总部收到了来自沪上‘火苗’的密电。 这份密电,汇报了他对日军动向之猜测。 同时汇报了戴春风向他下达的任务。 同时,请求总部批准他不惜一切代价完成这个任务。 半个小时后,总部回电。 “来电知悉,抗日救国乃我党份之事,万望保重。” …… 西北总部。 ‘农夫’同志表情沉重且严肃。 “回电发出去了?”他问。 “发出去了。”鲁文化点头,说道。 ‘农夫’同志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自己回电同意,这对于‘火苗’来说意味着什么。 想要获得日方的战略情报,这需要冒着极大的危险,甚至可以说是要去闯龙潭虎穴。 这需要‘火苗’同志冒着可能牺牲的危险去完成的任务。 程千帆是他和‘翔舞’同志看着长大的。 记忆中,这是一个非常聪明、开朗、善良、乐观的孩子。 如果在和平年代,这个孩子此时该身处大学校园。 长相英俊,会唱歌,会跳舞,画画好,学业优秀的青年大学生。 想到多么优秀的小伙子,可能面临牺牲之可能,‘农夫’的心中是无比沉重,无比担心的。 但是,他只能忍痛批准。 面临日寇侵略,面对中华民族有史以来最大之危机,这一代人要付出巨大之牺牲。 牺牲——这是时代赋予这代人的责任。 …… 延德里。 程千帆早早的从菜场买了菜回到家。 白若兰不在家,她带着小宝去老师修肱燊家里了。 师母何雪琳非常喜欢小宝,经常邀请白若兰带着小宝去做客。 傍晚时分。 白若兰牵着小宝的手,走在延德里的巷子里,街坊们都热情的和她们打招呼。 看到房门半掩着,嗅到了饭菜的香味。 小宝就推开门,蹦蹦跳跳的进来,“哥哥,我们回来啦。” “我家小宝回来啦。”程千帆一把抱起小宝,举起来,转了个圈,在小囡囡的脸蛋上bianji亲了一口。 放下。 “去,洗手去,准备吃饭了。”说着,下意识的举起手。 白若兰便上来帮他解下围裙,莞尔一笑,“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小程巡长还亲自下厨了呢。” “夫人辛苦了,我自当好好做一顿饭,犒劳一下。”说着,看小宝没有注意这边,亲了亲白若兰的脸蛋。 白若兰轻轻拍打了一下丈夫的肩膀,漂亮的脖颈泛起一丝红晕。 …… 吃罢晚饭。 白若兰挽着程千帆的手。 小宝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 一家三口来到法国大公园散步消食。 “若兰。” “恩。” “过几日便是祖父的忌日,我走不开,你带着小宝回江山祭拜。” “好的呀。”白若兰点点头,丈夫走不开,她这个孙媳妇自然要代替丈夫回家乡扫墓。 “我安排浩子护送你们回去。”程千帆帮白若兰挽了挽刘海,“恩,没有接到我的电报,你们就在老家暂住,先不要回来。” 闻听此言,白若兰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程千帆。 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惊恐。 第283章 夜话(第3更盟主【大叔爱旅游】加更 看到白若兰惊恐的双眸,程千帆心中叹口气,同时亦是无比的疼惜。 他此时的内心是无比痛楚的。 他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每天都是那么的为他担心。 这么多的夜晚,他深夜出去行动,他能够想象到白如兰在家中是多么的担心: 每次他平安归来,能够感受到妻子的如释重负。 她为了避免他担心,将这种担心很好,很仔细的隐藏起来。 …… 白若兰挽住丈夫的手臂,下意识的用力。 她是那么的怕失去他。 她什么都懂。 虽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但是,作为爱人,最亲密的爱人,她能猜测到他的工作性质: 他在为这个家国奔走! 每一次程千帆夜出,她在家中,躺在床上,哄着小宝睡觉,脑海中却在想象自己的丈夫在做什么: 他行走在漆黑如墨之深夜,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奔走。 周遭是如林的敌人,狼一样狡猾、狠毒的敌人。 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有时候会被噩梦惊醒。 梦中的丈夫,一身鲜血,微笑着,挥手向她作别。 痛彻心扉的痛,令她惊醒。 只有当程千帆平安归来,她的心才安稳。 此时此刻,程千帆的话,令她惊恐,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爱人在交代后事。 “乱想什么呢。”程千帆露出阳光的笑容,一根手指轻轻刮了刮若兰的鼻梁,“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去再与你说。” 说着,程千帆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我们要相爱一辈子的啊,我们将来还会有孩子,有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白如兰露出羞涩的笑容,轻轻打了程千帆一下。 程千帆的视线向前,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市民,看着这一张张面孔。 他还看到了公园里有东北流亡学生在演讲,声嘶力竭的控诉日本侵略者的罪恶。 他也看到了小宝停下脚步,双手叉腰,冲着他们喊道,“哥哥,嫂嫂,快些哩。” 程千帆在内心里说道:若兰,我妻,我没有欺骗你,那是我所向往的生活啊。 但是,国家危急,民族危急,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伟大的红色事业,为了这四万万同胞,我当不牺此身。 倘若牺牲,最对不起的,便是你啊。 …… 程千帆一家三口,再度‘偶遇’来此散步的彭与鸥教授和女佣邵妈。 邵妈非常高兴的拉着白如兰以及小宝去一旁游玩、说话。 程千帆与彭与鸥漫步在鹅卵石路上,边走边聊。 “中央为宛平卢沟桥事变的全国通电。”彭与鸥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通电我看到了,街面上有学生在发传单,学工委要叮嘱学生们小心些。” “抗日救国是大势所趋。”彭与鸥说道,“我们要开始学会和国府合作,同时更要学会如何在合作中保护自己。” “需要我做些什么?”程千帆轻声问。 “组织上准备在上海发动广泛的宣传活动,呼吁抗日,向大众普及抗日知识,告诉大家,日本侵略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彭与鸥说。 “明白了,我会盯着巡捕房这边的。”程千帆点点头。 他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同志们的安全。 …… “彭教授。”程千帆轻声说。 “你说。” “从明天开始,我们暂时切断联系。”程千帆说。 彭与鸥表情一变,立刻压低声音,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程千帆微笑说。 “危险吗?”彭与鸥脱口而出,但是,不需要程千帆回答,他自己就反应过来,就知道答案了。 定然是极为危险,不然‘火苗’同志不会说要切断联系。 “是特务处那边的任务?”彭与鸥继续问。 “恩。”程千帆点点头。 “我不同意。”彭与鸥说道,“组织上也不会同意的。” “我向总部去电汇报过。”程千帆看到小宝向他挥手,看到白若兰对自己微笑,他也微笑着挥手回应,“总部批准了。” …… 沉默。 彭与鸥沉默了,他看着微笑的年轻战友,看着他微笑着同家人挥手。 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谈论的是生死话题。 “十日后,我家中的窗台外,我会在猫盆边上放一盆花,这便说明我无恙,可以恢复联系。”程千帆继续说。 “如果没有放这盆花。”程千帆停住说话,他看到小宝跑过来,对他说,“哥哥,小宝口渴。” 程千帆将自己拎着的水壶拧开,递过去。 小宝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拿过去吧,给嫂嫂也喝点。”程千帆将盖塞拧上,挂在了小宝的脖子上,小囡囡觉得很好玩,咯咯笑着跑开了。 “我会安排若兰带小宝回江山老家扫墓,不过,我了解若兰,即便是我没有通知她回来,她也会回来找寻我的。” 程千帆看了眼妻子,眼神温柔,扭过头来,继续说道,“我若不在了,希望组织上能够批准我的妻子,还有小宝去西北总部。”程千帆轻声说,“我的姐姐在延州,有她在,我当放心若兰。” “小宝。”程千帆似是陷入悲伤的回忆,停顿了一下,“小宝是‘竹林’同志和罗慧娟同志的遗孤,我们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孩子。” 彭与鸥震惊了,他见过小宝很多次,但是,却并不知道小宝竟然是‘竹林’同志和罗慧娟同志的遗孤。 疼惜、怜爱的视线投射在那个正在咯咯咯咯笑着的小可爱身上,彭与鸥的眼眸有些潮湿。 他同‘竹林’同志是并肩战斗近十年的战友啊。 …… “我代表组织上同意你的请求。”彭与鸥收拾起情绪,低声说道,“如若你有什么不测,白若兰女士,还有小宝,我会向总部汇报,请求总部的帮助,安排他们去西北。” “谢谢。”程千帆露出笑容,说道,“给组织上添麻烦了。” 彭与鸥看着英俊的年轻人,看着他的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内心里在颤抖。 多好的年轻人啊,多好的同志啊。 “还有李浩,我若不在了,他势必要不顾一切的找寻我,为我报仇,希望组织上能够劝住他,有可能的话,可以发展他。”程千帆说道。 “好,李浩的情况我们是了解的,这是一个本性不错的小伙子。” 程千帆看到白若兰牵着小宝的小手走来,他同彭与鸥握手道别,“天色不早了,再见,彭教授。” “保重。”彭与鸥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 …… 回到家中。 哄小宝入睡后。 白若兰回到主卧室 就看到程千帆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 白若兰就那样看着他。 程千帆放下书本,他看着若兰漂亮、美丽的双眸,他的眼神温柔而充满爱意。 看到程千帆不说话,白若兰躺下来,程千帆就伸出手,她便躺在他的臂弯里。 “有危险吗?”白若兰问。 “一点点。”程千帆搂紧了妻子,脸颊贴着妻子的脸颊,下意识的蹭了蹭妻子的脸蛋,轻声说,“安排你和小宝回江山老家,一方面是确实是要祭祖扫墓,一方面也确实是有所考虑。” “虽然这次的事情危险不大,但是,安全起见,你们不在沪上的话,我做事情更加从容。”程千帆轻笑一声,“即便是逃命的话,也可以说逃就逃,直接去江山找你们。” 停顿一下,程千帆说,“总体而言,事情是可控的,危险不大。” “真的?”白若兰瞪大了漂亮的双眸,看着他。 “真的。”程千帆微笑说,“比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准你当老婆还要真。” 白若兰就羞红了脸。 她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丈夫的怀里,聆听他的心跳。 “千帆。”白若兰突然说。 “怎么了?”程千帆摸着若兰的秀发,问。 “我想要个孩子。”白若兰低低声说。 程千帆的心中叹口气,还是骗不了她。 无尽的内疚和怜惜、爱意涌上心头。 “好啊。”程千帆亲了亲若兰的秀发,“我们生个胖娃娃,一个会生活无比幸福胖娃娃。” 第284章 ‘青鸟’之谋(求全订求月票) 翌日。 上海火车站。 程千帆为白若兰、小宝等人送行。 “这张名片你拿着。”程千帆将一张名片递给李浩,“沿途若有事,可报此人名字。” 此乃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处郑颋方长官的名片。 程千帆向南京总部回电,慷慨言说自己‘当以不畏牺牲之精神,誓死完成任务’。 并且直言相告,自己安排妻子家人回江山家乡扫墓。 戴春风闻讯,激赏不已。 他明白,青鸟这是安置家小,已有‘不成功便成仁’之死志。 同时此回电也有请上峰照料家小之意。 今日午后,便有访客拜访程千帆,并无多言,留下此张名片。 程千帆明白此中意:放心去吧。 李浩收起名片,点点头,“帆哥放心,我定当安全护送嫂子和小宝返乡。” 程千帆点点头,李浩是小乞丐出身,从小吃尽苦头,识得世间险恶,三教九流都有来往,为人机敏。 有他护送,程千帆是放心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浩对他无比忠心。 从沪上去江山,沿途还算安全,不过,白若兰美丽的容貌可能会引来宵小,他不得不防。 …… 列车要发车了。 程千帆同白若兰相拥,告别。 看着妻子担心的眼眸,程千帆微笑着,挥手作别。 “上车吧,代我在祖父墓前说一声,孙儿找了一个好孙媳妇。” 白若兰含泪点头。 程千帆看着列车缓缓驶离,看到白若兰从窗户中探出头,依旧在挥手,痴痴凝望。 他微笑着,一直挥手,直到看不见了,将烟蒂扔在地上,脚尖碾灭。 “走吧,该做事了。”程千帆冲着豪仔说道。 说完,阔步前行。 儿女情长藏心中,壮志慨然何惜身! …… 程千帆今日是告了事假的。 两人驱车来到台拉斯脱路的安全屋。 “打探清楚了吗?”程千帆沉声问。 “恩。”豪仔点点头,“组长列出的那份名单中的人物,属下一直安排人监视,此人更是重点关注。”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来回踱步,思考此计划还有无纰漏。 事情紧急,这个计划可谓是十分仓促,不可能尽善尽美。 但是,好在他向来未雨绸缪,此前的一些布置安排,此时可以用得上。 他交给豪仔的监视名单,都是在去年的‘日中友好研讨会’中见过宫崎健太郎的汉奸,或者是日本人。 其中以坂本长行的幼子坂本良野为重点关注对象。 客观的说,程千帆对坂本良野印象颇佳,这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之日本显贵子弟。 最重要的是,他注意到此人秉性不错,且不谙世事。 简而言之,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 去年夏天的‘日中亲善研讨会’后,坂本良野离开沪上,不过,在今年早春时节,坂本良野再度返回沪上。 并且进入到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工作,成为了今村兵太郎的助手。 南京总部下令他想办法拿到日军最新对华战略机密情报,程千帆仔细思忖,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今村兵太郎身上。 今村兵太郎的关东军副总参谋长今村均的侄子,其自身也是岩井英一的亲信,是有资格接触到此机密文件之人。 或者说,是程千帆所能接触到的日本人中,唯一一个有条件获取情报之目标。 当然,三本次郎也可能掌握此机密情报,但是,程千帆再三考虑,否决了以三本次郎为目标的打算。 三本次郎是日本老牌特工,其人生性多疑,想要从三本次郎那里获得情报,难度堪比登天。 今村兵太郎则不然,此人不是特工,相比较而言,警惕性没有那么高。 此外,今村兵太郎对他颇为欣赏,并无太多警惕设防。 最重要的是,有坂本良野这个‘好友’可以兹利用。 尽管去年一面后,两人再没有见面。 不过,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给他的来信中提及,坂本良野曾经去北平谷口宽之的住所找寻过他。 得知宫崎君并不在北平,坂本良野还颇为失望。 …… 当然,虽然这个计划看似是行之有效的,但是,一切都只是建立在他的推理之中。 也许坂本良野并不如他外表所体现那么无害,反而是心思深沉之人。 也许今村兵太郎其人也是多疑之人。 总之,一切意外都有可能。 故而,程千帆对此此次行动有着清醒的认知,危险性极大,倘若运气不佳,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说说吧。”程千帆沉声说。 “坂本良野的生活极为规律,除了在总领事馆上班之外,多半时间呆在家中,社交很少。” 程千帆点点头,这符合他对于坂本良野的印象认知。 “属下从在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工作的中国杂工处了解到,今村兵太郎对坂本良野是颇为欣赏和重视的,据闻今村兵太郎曾经邀请坂本良野到家中做客。” 程千帆点点头,这点非常关键。 三日后,便是今村兵太郎三十二岁的生日。 他的计划便是利用坂本良野,获得参加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的机会。 虽然,他以谷口宽之的学生的身份,在今村兵太郎生日当天,冒然去拜访,也有一定几率获准进门,但是,实在是太过突兀。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宫崎健太郎假扮的程千帆,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应该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在‘公开’场合出现的。 这本身就容易引起怀疑。 所以,便需要一个理由。 如若是他在合适的时间‘偶遇’坂本良野,适逢其会,以他对坂本良野的了解,此人会邀请他参加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 面对坂本良野的盛情相邀,他不好拒绝。 表面上来看,便有了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了。 …… 去年的‘日中友好研讨会’上,程千帆就注意到今村兵太郎的一个习惯。 此人随身带着一个公文包。 整个研讨会过程中,这个公文包都没有离开过今村兵太郎的视线。 当时有领事馆工作人员拿来一份文件,今村兵太郎阅罢,便随手放进公文包中。 正在今村兵太郎身边聆听众人谈话的他,瞥见公文包内有诸多文件。 其中一份没有摆放整齐的文件,抬头的日期是一周前的。 这说明今村兵太郎有将文件随身携带的习惯。 他揣摩今村兵太郎的性格,此人应该是一位极为仔细、谨慎之人,对重要的事情,更愿意相信自己。 日方最新的战略情报,以今村兵太郎的秉性,势必很小心保存: 没有什么比他那不离身的公文包更让他放心的所在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揣测。 如若他成功进入到今村兵太郎的家中,但是,公文包内却并没有他所需要的那一份,那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陷入沉思,他的表情无比严肃,香烟都被他折断了,犹自未觉。 苦笑着摇摇头,看似不错的计划,仔细思忖,实际上是钢丝绳上跳舞。 …… 三天后。 黄浦路。 程千帆拜访公共租界之黄浦路巡长费力。 去年的礼查饭店之事后,程千帆也曾经拜访过费力,意图缓和关系。 如此,有来有往,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此番,两人亦是言谈甚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程千帆婉拒了费力做东请客,告辞离开。 出门左转,行走约莫百余步,便是礼查饭店。 从豪仔打探来的情报,坂本良野在礼查饭店长期预定了一个房间,中午的时候,会离开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大楼,就近来此午休。 “混蛋,眼睛瞎啦?”程千帆骂道。 这是一个步履匆匆的行人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此人连连道歉。 程千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蛋!” 此时此刻,午休后的坂本良野刚刚走出饭店,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第285章 再相逢(求全订求月票) 坂本良野拍了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 七月的沪上,酷暑难耐。 他贪图凉爽,午休的时候开了风扇,没有盖毛毯。 睡醒后便觉得有些鼻塞,头昏昏的。 然后便听到了礼查饭店门口的争吵。 坂本良野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就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颇为俊逸的青年男子,训斥了似是冲撞了他的男子后,揉了揉胳膊。 宫崎君? 坂本良野看清了此人的面容,非常惊讶。 然后是涌起的喜悦感。 几乎是与此同时,程千帆下意识的扭了扭头,也正好看到了坂本良野。 他露出极为惊讶之表情。 “宫……”就在坂本良野要呼喊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程千帆几步走上来,靠近了坂本良野,表情急切且严肃,“坂本君,不要说话,跟我来。” 说着,他转身就走。 坂本良野惊愕,但是,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赶紧跟着程千帆。 在距离礼查饭店约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咖啡馆。 程千帆径直推门进入,直接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约莫半分钟后,坂本良野也推门而入。 “两份咖啡。”程千帆正在交代侍者,“一份不加糖,这位先生的咖啡多放些糖。” …… 侍者离开后。 “宫崎君,真的没想到还能在上海见到你。”坂本良野高兴的说道。 “我也没想到竟然在沪上和坂本君再度相遇。”程千帆露出高兴的神情,“前番收到老师的信,说你曾去北平找寻我,老师也曾说你将要回国在外务省工作。” “我不想要回国,想要留在中国工作。”坂本良野说,“我喜欢上海这座美丽的城市,所以决定来上海工作。” 此时,侍者将咖啡呈上。 坂本良野喝了口咖啡,高兴的点点头,“没想到上次一别,宫崎君竟然还记得我喜欢喝加糖的咖啡。” “好朋友,是记在心里的。”程千帆微笑说,“坂本君送我京都的美酒,可惜我没在北平,想必被我的老师‘贪污’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笑起来。 尽管接触不多,但是,两人都很欣赏对方,有着良好的友谊基础。 …… “上次一别,已经一年多了。”程千帆举起咖啡杯,“能够再度在沪上相逢,真是太开心了。” “说的没错,为此次相逢干杯。” 两人微笑着,以咖啡代酒,碰杯。 “坂本叔叔呢?他近来身体可好?”程千帆关心的询问坂本长行的情况。 “谢谢宫崎君的关心,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坂本良野叹口气,“只是近来工作繁重,我担心他太过劳累。” “数月前,老师与我的信中说,坂本叔叔已经不再承担教学任务,怎会如此劳累?”程千帆惊讶问。 “帝国担心中国的重要文物毁于战火。”坂本良野说道,“故而,帝国内阁邀请了包括父亲大人在内的一些教授、学者,最近正在研究、整理北平故宫的文物资料。” “原来如此,坂本叔叔实在是太过辛苦了。”程千帆感叹说道。 他的心中是那么的愤怒和憋屈,北平还在国府手中,北平还没有沦陷,日本人竟然已经在打北平故宫之文物的主意了。 此外,从坂本良野这一句无意之言,程千帆也再次佐证了日本有意扩大战事、占领平津之狼子野心。 …… “坂本君是什么时候来上海的?”程千帆用汤匙轻轻搅动咖啡,随口问道。 “来了好几个月了。”坂本良野说道,“我现在在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工作。” “真的吗?”程千帆惊讶问,笑着说,“没想到坂本君竟然也到了总领事馆工作,成为今村先生的同事。” “是啊。”坂本良野闻言,爽朗的笑着说,“宫崎君,你可能想不到,我不仅仅是今村先生的同事,确切的说,我现在正是在今村先生的身边工作,是今村先生的助手。” 程千帆愣了下,摇摇头,说道,“确实是想不到。” 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开了个头,坂本良野就主动将一切和盘托出了。 这甚至打了程千帆一个措手不及,他脑子里准备好的预案和话术,都不得不大幅度删减,重新思考。 “宫崎君刚才是在执行任务吧,所以不能与我相认。”聊了好一会了,坂本良野终于想起两人刚才相遇之时的情况,问道。 “算是吧。”程千帆苦笑一声,他从兜里摸出香烟盒,就要抽出香烟,却是又将香烟放回兜里。 “没事,我虽然极少抽烟,但是,不介意的。”坂本良野笑着说道。 “你有点伤风了,闻到烟味不好。”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你怎么知道的?”坂本良野惊讶问。 “细节。”程千帆指了指坂本良野的鼻子,“你的鼻腔不通气,所以,说话有些嘶哑。” “果然厉害。”坂本良野高兴的说道。 …… “能够在上海再次遇到坂本君,实在是太开心了。”程千帆感叹说道,“真是奇妙啊,一年多前,我们在上海认识。” “然后便挥手作别,一年后,再度相逢,竟然又是在上海。”程千帆长吁一口气,微笑说道,“我没有记错的话,坂本君去年也是第一次见到今村先生的吧,没想到现在竟然在今村先生身边工作了。” “人生真是奇妙啊。”他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今村先生对你也是很欣赏的,曾对我提起过宫崎君。”坂本良野不忍心朋友伤感,宽慰说道。 程千帆内心又是一愣,他这个话题目的是朝着今村兵太郎的身上引,他甚至打算冒险主动提出来对今村兵太郎的尊敬,渴望有机会当面聆听教诲。 但是,坂本良野的配合程度频频打乱他的节奏。 程千帆立刻‘却之不恭’。 “真的吗?”程千帆高兴的说,“没想到今村先生还记得我。” 他的脑子里快速思索,正要继续说话。 却是看到坂本良野抬起手腕看表。 程千帆内心焦急,竭力表现的表情平静,问道,“坂本君有事情?” “我要去总领事馆上班了。”坂本良野微笑说,“快要迟到了。” “太遗憾了,我们刚刚——”程千帆露出遗憾和焦急交杂的表情,说到。 “今天是今村先生的生日,如果宫崎君能够出现,想必今村先生一定非常惊喜。”坂本良野打断了他的话,说到。 程千帆眨了眨眼睛,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露出惊讶的表情,“今天是今村先生的生日?” “是的,真是太巧了。”坂本良野高兴的说,“宫崎君,失陪了,我要去上班了,这是我在礼查饭店的房间钥匙,你在那里等我下班,我们一起给今村先生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着,坂本良野转身就走开了。 宫崎君一定不太愿意自己带他去见今村副官。 坂本良野在心里说。 他害怕宫崎健太郎会拒绝,他了解自己的这位好友,是一个颇为敏感且内向的朋友,不喜欢接受别人的施舍和帮助。 所以,他决定丢下钥匙就走。 此时。 低头看咖啡桌上的房间钥匙,抬头看坂本良野离开的背影,程千帆的表情是有些呆呆的。 这个结果比他所能想象的任何结果都要好十倍,但是,他莫名有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 很没有成就感。 不过,此事、此种感觉: 真好! 第286章 今村兵太郎(求全订求月票) 程千帆从钱包里摸出一张法币放在咖啡台,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离开了咖啡馆。 这个公文包,同今村兵太郎的公文包一模一样。 他有好几个公文包,一个同皮特的公文包一样,一个是婚后白若兰送给他的,一个同影佐英一的公文包一样,一个同三本次郎的公文包一样,另外一个便是这一款。 几个公文包他会轮换使用,只为给众人留下印象。 且,如果有需要,他的公文包数量还会进一步壮大。 他拿着这款公文包出现在今村兵太郎的家中,即便是后来被调查,也没有漏洞。 程千帆一直坚信一个原则,任何事情的暴露,都是因为细微之处的疏忽,所以,他格外重视细节,做事讲究未雨绸缪。 离开咖啡馆,程千帆手里把玩着坂本良野给他的那把钥匙,忍不住皱眉。 他不能去坂本良野的房间等候。 礼查饭店就在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旁边不远,礼查饭店的人显然是知道坂本良野之身份的。 他可以和坂本良野在咖啡馆这样的场合聊天,毕竟小程巡长交游广阔,三教九流、各国人士皆谈得来,认识总领事馆的日本人,并不奇怪。 但是,他若是拿着坂本良野给的钥匙、进入到坂本良野在礼查饭店的房间,这性质便不一样了。 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势必会引起关注和怀疑。 程千帆摇摇头,即使是面对诸多生性狡诈之人,他都能应对自如,反而面对这么一个性情天然的坂本良野,他有时却会感觉措手不及。 …… 程千帆直接来到礼查饭店,叫人开了个房间,在坂本良野的房间对门。 随后,他用房间的电话,打了个电话。 “是我。”程千帆的电话是打给在巡捕房当值的豪仔的,“你去找大头吕,让他给我搞一套古董茶具来,我急用,送人的。” “弄到手后,送来礼查饭店213房间。” 电话那头,豪仔点点头,“是,巡长。” 挂掉电话,豪仔拿出一支烟,思索。 电话是按照原定计划打来的,组长安排他去弄礼物,这也是一个暗号,说明计划顺利,组长获得进入今村兵太郎之生日宴会的许可。 只是,按照原定计划,组长会在汉口路的一个茶馆等他送礼物过去。 现在突然将地点改变为礼查饭店,这是一个意外变化。 不过,组长没有说出计划中止的暗号,说明一切应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豪仔找到了大头吕,说了巡长的要求。 大头吕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指定弄来一套让巡长满意的古董茶具。 …… 躺在床上,程千帆闭目养神。 事实上,他是有进入到坂本良野的房间之冲动的,坂本良野是今村兵太郎的助手,他的休息室也许会有有价值的情报。 但是,他不能因小失大。 此行的直接目标是今村兵太郎。 …… 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大楼。 二楼。 今村兵太郎的办公室。 “你说你刚才碰到了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惊讶问。 “是的,先生,我在礼查饭店门口偶遇了宫崎君。”今村兵太郎说。 回到总领事馆,坂本良野仔细想了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毕竟这是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他刚才是越俎代庖,代替主人向客人发出邀请。 所以,他考虑一番后,觉得还是要先向今村兵太郎汇报一下。 “没想到宫崎君竟然来了上海。”今村兵太郎微笑说,“你们是志趣相投的好友,一年多未见,此番重逢,难怪良野今天心情不错。” “你们聊了什么?”今村兵太郎饶有兴趣问,“宫崎君现在可好?” 坂本良野心中大喜,看来今村阁下对宫崎君也是素来挂念。 他便讲述了两人见面的过程。 心情愉快的坂本良野甚至还说漏嘴,提及自己为了避免宫崎健太郎尴尬,直接将钥匙丢给宫崎健太郎,自己则迅速离开的趣事。 坂本良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谈及此事的时候,今村兵太郎的眼眸中的警惕之意淡了,眼神也温和下来。 “先生,未经您的同意,我擅自邀请宫崎君参加您的生日宴会,希望您不要见怪。”坂本良野说。 “无妨,我此前不知宫崎君竟然在上海,不然,早就有意见他一面。”今村兵太郎微笑点头,“宫崎君与你一样,也是我很欣赏的青年才俊,此番能够再见他,我很开心。” “太好了,我就知道先生会开心见到宫崎君的。”坂本良野开心说道。 …… 待坂本良野离开之后,今村兵太郎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 特高课名义上是受到帝国驻沪上总领事馆领导的,岩井英一一直在试图加深在特高课的影响和掌控,而今村兵太郎便是岩井英一安排之深入上海特高课的触角。 故而,特高课的一些机密,他是知晓的。 其中就包括宫崎健太郎假扮中国人程千帆,打入法租界巡捕房之事。 对于坂本良野见到宫崎健太郎之事,他第一反应是宫崎健太郎行事不密。 不过,听了坂本良野的介绍,确认了这是一起‘偶然遇到’事件。 此后,听闻坂本良野邀请宫崎健太郎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今村兵太郎再次产生怀疑。 他不是怀疑宫崎健太郎对帝国不衷心。 而是怀疑宫崎想要通过坂本良野接近他,向他靠拢。 客观来说,今村兵太郎对宫崎健太郎是颇为欣赏的,但是,他不希望自己希望的人有太过功利性的举动。 特别是这是一名帝国潜伏特工。 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并不应该过多的抛头露面,尽管他的生日宴会都是日方内部人士,不虞担心会泄密,但是,这是潜伏特工应该尽量遵守之原则问题。 是的,今村兵太郎欣赏宫崎健太郎,也有意招揽之,但是,他希望是他的招揽意图传递出去后,对方再靠过来,而不是违反特工原则、自我行动。 他不喜欢这种太过钻营之人。 不过,听闻是坂本良野主动邀请,甚至是不等宫崎健太郎拒绝,就直接将钥匙放下,直接离开了。 今村兵太郎放下了怀疑,同时也是哭笑不得,也便是只有坂本良野这样单纯之人才能够做出这种举动了。 …… 今村兵太郎思忖片刻,按下了响铃。 立刻有人进来。 “有件事,你去调查一下。”今村兵太郎吩咐说。 他相信坂本良野的话,但是,事情的原委,他依然要去调查一下。 譬如说,‘程千帆’为何会出现在礼查饭店附近。 譬如说,在坂本良野离开后,‘程千帆’做了些什么。 无关乎怀疑,既然此番要见到宫崎健太郎,他有了和这个年轻人多多亲近,看情况,如果可能的话,顺势表达招揽之意。 这主要是因为,岩井英一阁下一直想要打造一个专属于他的特务机关,今村兵太郎正在负责这件事,现在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 安排人去调查,他只是习惯性的想要多了解一下自己所欣赏的这个年轻人。 观其言行,识其能力、品性。 下一章会比较晚,大家不要等了,可以明天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lt;&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287章 生日宴会(求全订求月票) 约莫半小时后,内藤回来了。 他向今村兵太郎汇报了自己打探得来的信息。 “程千帆同黄浦路的费力巡长是好友,两人平素便多有来往。”内藤说道, “程千帆今日来拜访费力,离开黄浦路捕房后,经过礼查饭店门口,正好被坂本君看到。” “是坂本良野先向程千帆打招呼的?”今村兵太郎问。 “是的。”今村兵太郎说道,“有人目睹,程千帆很惊讶,及时制止了坂本良野喊他。”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这同坂本良野所讲述的细节一致。 “坂本君离开后,程千帆在礼查饭店开了个房间,是坂本君的房间的对门。”内藤继续说。 “他曾经用房间里的电话,打出过一个电话。” “打给哪里的?” “电话是打给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内藤说,“电话的内容暂未可知。”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 没有直接去坂本良野的房间等候,说明做事情谨慎,没有忘记自己是潜伏特工。 打电话回巡捕房,应该是交代安排‘公事’,是为‘公私分明’。 整体而言,今村兵太郎还是比较满意的。 …… 白小虾在目睹程千帆入住饭店之后,便以自己肚子不太舒服,而二楼距离厕所最近为理由,成功和一位同事到了二楼。 他便一直在二楼走廊入口处等候。 此时看到豪仔拎着一个木制的盒子,从走廊上来,不着痕迹的上去询问,“这位先生,您找谁?” “我找213房间的先生,这是他要的东西。”豪仔说道。 “请这边跟我来。”白小虾礼貌的说道,随即压低声音,“没有异常。”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 “谁啊?”程千帆不耐烦询问。 “先生,外面有位先生找您。”侍者白小虾在门外说道。 程千帆打开房门,打了个哈欠,看到是豪仔,点点头说道,“东西带来了?” 豪仔将木盒递过去。 程千帆双手接过木盒,放在地上,打开来扫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神情,“做得不错,去吧。” “是!” 在豪仔离开后,程千帆冲着白小虾说道,“对门这位先生回来了,告诉他我找他有事情。” “晓得嘞。”白小虾微笑点头。 …… 程千帆关上了房门。 他将木盒放在桌子上,再检查一番,确认里面的瓷器没有碰坏。 随后拉起一把椅子,从自己的左侧兜里摸出香烟夹盒,打开来,拿了左边数第一支烟,点燃,细细的吸了一口。 脑子里将今天的行动细节再次过了一遍。 此时,走廊里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 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 程千帆看了一眼香烟夹盒,眼神中写满了坚定的神色。 香烟夹盒的第一层香烟没有问题。 第二层只有一支烟,这支香烟是他特别处理过的,在溶于水后的氰化钾药液中浸泡过。 这是他为自己所准备的。 如若事败,他不会给敌人活捉自己的机会。 …… 坂本良野走到自己的214房间门口,就要敲门,就听到侍者对他说,“这位先生,对门的先生说有事情找您。” 坂本良野惊讶的看了白小虾一眼,“对门的先生?” 就在此时,程千帆打开房门。 他没有给坂本良野喊出‘宫崎君’的机会,“先生,你要的货我带来了。” 说着,就随手一拉,将坂本良野拉进了房间。 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宫崎君……” “坂本君,小点声。”程千帆不得不捂住了坂本良野的嘴巴,“我现在的身份比较隐秘,不能让外人知道我是帝国子民。” “明白没?”他继续说,“明白就点点头,我就松开手。” 坂本良野瞪大眼睛,点点头。 程千帆这才松开手。 “宫……”坂本良野大口呼吸,看着自己的朋友,“为何早不交代与我?” “你也没有给我时间说啊。”程千帆苦笑说。 “啊,实在是抱歉。”坂本良野愣了下,不好意思的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坂本良野高兴的说。 程千帆走上前,拎起桌子上的木盒,转头看向坂本良野,他的表情是复杂的,既有一丝期待和兴奋,还有困惑、些许无奈、一丝自卑,一丝感激,目光杂糅。 “坂本君,多谢了。”程千帆轻声说。 坂本良野微微一笑,“我们是好朋友啊。” …… 虹口区。 “这便是今村先生的家了。”坂本良野停下车,指着前面二十多米远的一处白色小楼别墅说道。 路旁停了车,他们的车子不好再朝里开。 程千帆点点头。 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这套别墅内部的情况、包括房间格局结构。 他自然是没有去过今村兵太郎的家中的,不过,虹口区的这一排小白楼别墅都是统一建造,家中的格局都是一样的。 为了这次行动,程千帆曾经潜入过靠外的一处空关的别墅,‘现场考察’过别墅的格局、构造。 和自己的行动计划相互印证,再进一步的完善。 坂本良野从车子后备箱拿了一个礼盒。 程千帆一只手拎着木盒,一只手拿着公文包。 两人低声言笑,朝着此间主人家走去。 “坂本先生,您来了。”一名中年男子微微鞠躬,礼貌的说道。 “今村叔叔回到家没?”坂本良野问。 “刚刚回来。” 坂本良野点点头,指了指程千帆,“这是我的朋友,今村叔叔知道的。” “这位是今村小五郎先生。”坂本良野介绍说。 “是宫崎君么?”今村小五郎微笑着,“果然是丰神俊秀,名不虚传。” “先生过奖了。”程千帆微微鞠躬,说道。 “请进吧。” …… 两人拎着礼物,穿过院子,来到了一楼客厅。 步入客厅,就看到今村兵太郎一身和服,正在同两名已经抵达的客人说话。 “今村叔叔。”坂本良野打了声招呼。 “良野来了。”今村兵太郎微笑着走过来,转头看向程千帆,露出高兴的神情,“宫崎君,好久不见。” “宫崎祝阁下生辰良安。”程千帆将公文包随手放在地上,双手毕恭毕敬的将木盒奉上。 今村兵太郎没有说什么托辞的话,摆摆手,一名佣人上前来,捧着木盒离开了。 “里面是什么?”今村兵太郎笑着问。 “一套清乾隆时期的茶具。”程千帆闻言,露出兴奋的神情,说道。 “宫崎君有心了。”今村兵太郎温和笑着,点头。 今村兵太郎确实是对两个年轻人颇为喜欢,陪同两人说了会话,不过,宾客渐渐多了起来,他不得不去忙着接待。 就在此时,院落里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程千帆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却是脸色一变。 第288章 潜入(求全订求月票) 坂本良野注意到程千帆的脸色变化。 “宫崎君,怎么了?”坂本良野问。 “外面进来的那个人,是一个对帝国比较亲善的中国人。”程千帆说道,“他认识我。” 看了坂本良野一眼,他补充说道,“此人只知道我的中国人身份。” 坂本良野明白了,“如果被外人知道你是帝国子民,会给你带来危险?”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我去找个角落避一下。” 他四下看了看,一楼的客厅里并没有可供躲藏之处。 “我带你去楼上的客房,你且先在那里休息,暂且避开。”坂本良野说。 “不妥吧。”程千帆说道,同时表情略焦急的看向院子里,眼看着外面那位就要进客厅了。 “没事的,那个客房我曾经用过,就是给客人用的。”坂本良野说。 程千帆一边跟着坂本良野上楼,嘴上却说道,“最好还是请示一下今村先生,你与今村先生关系密切,自然可以,我却……” “我一会同今村叔叔说,放心吧,没事。”坂本良野说道。 来到二楼,他从自己的兜里摸出钥匙,打开门,“宫崎君,你且休息一会,我要下去帮忙了。” “给你添麻烦了。”程千帆客气的说。 “你我是朋友,且我冒昧邀请你来此,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坂本良野说道。 将程千帆带到二楼的一个客房,稍作安顿,叮嘱他先休息一会,甚至还主动帮他拉上了窗帘,坂本良野便下楼离开。 他是今村兵太郎的子侄辈,今村兵太郎的儿子目前还在日本国内,所以,作为子侄辈的坂本良野今天有义务帮忙迎来送往,也是比较忙碌的。 …… 事情比程千帆所料想的还要顺利。 刚才在院子里出现的柳明非,实则是他故意设套引来的。 此人是铁杆汉奸,一门心思为日本人效命。 且其人极为擅长钻营,对待他所能接触到的日本人,都是极力巴结。 这么说吧,但凡日方重要人士有婚丧嫁娶寿诞,柳明非只要能攀得上关系,便绝对不会缺席,必然备厚礼前来。 程千帆安排人无意间令柳明非知晓了今村兵太郎今日过生日。 文友社这个亲日文学社团,背后便有着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影子,确切的说今村兵太郎对文友社有指导、管辖之职权。 主子过生日,柳明非既然得知,必定前来。 当然,程千帆不会将全部希望‘押宝’在柳明非身上。 ‘文友社’的另外两名亲日文人陈赟、以及刘乃禺那边,也会得知这个消息,此二人也是费尽心思钻营之辈,没有意外的话,也会来向日本主子贺寿。 三个人,三把保险,程千帆所需要的就是三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来此。 他便可以其人认识自己,需要‘暂避’为理由,获得到二楼客房躲避的机会: 一楼无处躲避,这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此前担心两点,一是此三人都没有出现,或者来的较晚,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来采取行动了。 一个便是今村兵太郎不同意他上二楼休息,甚至于直接来一句‘既如此,宫崎君先行离开,我们改日再叙’,那便是属无可奈何了。 现在,柳明非如愿到来。 坂本良野更是以‘半个主人’的身份,直接越过了今村兵太郎,将他引入二楼客房。 两个最关键,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迎刃而解。 这便是程千帆第一次遇到坂本良野,便刻意交好,成为好朋友的原因。 他彼时自然不知道今日能用上,但是,程千帆素来秉持着未雨绸缪,提前先浇水才能吃果子的原则。 …… 待坂本良野离开后,程千帆出了门,听楼下动静。 好一阵热闹。 他立刻关上客房的房门,拿着自己的公文包,径直走向左侧的一个房间。 如果今村兵太郎没有对别墅进行特别改造的话,那间房子便是书房。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根细细的铁丝,只用了十几秒钟便打开了房门。 从公文包内摸出一个小型手电筒。 用掌心盖住手电筒,确保灯光被压制,不会引起外面注意。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正是今村兵太郎的书房。 手电筒照过去,就看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公文包。 程千帆心中振奋,他没有时间留在书房慢慢寻找公文包内的文件。 他先是检查了今村兵太郎的公文包是‘正常’的,没有设置记号。 便拿起公文包。 随后,便将自己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公文包放在椅子上。 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停住脚步。 随之走回来,将公文包摆放的位置稍稍靠里一些,这才是刚才公文包放置的位置。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有人进入到书房,如果不是特意来拿公文包的,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公文包没有人动过,便不会拿起公文包查看。 这能够给他争取宝贵的时间。 …… 随后,程千帆拿着今村兵太郎的公文包,退出了书房,用钥匙开了客房的门,将房门反锁。 他没有立刻打开今村兵太郎的公文包,而是仔细的看了看外观,确认有无特殊的记号。 外观并无异常。 程千帆小心仔细的在铁丝头上挽了个非常小的钩子,将铁丝伸进公文包的锁孔内,手腕抖动了两下。 就听见咔嚓一声。 公文包的锁被打开了。 他没有迫不及待的打开公文包,而是小心翼翼的慢慢掀起。 就看到了一根不长的黑线。 程千帆看了看,找到了线头固定之处,非常小心谨慎的将紧紧系在锁孔的黑线解开。 这根黑线很细,并不长。 下边是系在锁孔上,上边是用一块不大的胶布黏着的。 胶布贴在公文包内部是贴的紧的,但是,黏贴黑线的效果一般,并不牢靠的。 如若他刚才没有注意到这条黑线,直接将公文包打开,在打开的瞬间,黑线上边的线头必然从胶布脱落,落下来。 人的视线在那一刻会下意识放在公文包内的那一摞文件上,除非非常仔细,可以关注其他细节,才会注意到那瞬间飘落的黑线。 所以,这是一个预警装置,当公文包放在视线之外的时候,今村兵太郎可以凭借这条黑线来判断自己的公文包有没有被人动过。 第289章 闯入(求全订求月票) 程千帆的后背隐隐有冷汗冒出。 若非他素来格外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随后,他仔细的检查还有无记号,最重要的是记清楚此时此刻这些文件的摆放顺序和放置的细节。 譬如说,他便看到其中有一份文件的最后一页纸的位置,包裹了另外一份文件。 不管这是今村兵太郎故意设置的记号,还是将文件放进公文包的时候无意之举,对于程千帆来说,他都不敢大意,毕竟牢记这些细节,如实还原。 确认将所有的细节和可能形成记号之处牢记之后,程千帆开始翻越这些文件资料。 他先粗略翻看,总计是六份文件。 总计几十页。 他的内心是激动、兴奋的。 有的文件来自外务省之重要文件。 有的是沪上特高课的机密文件。 还有……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目标。 这是日本国外务大臣广田弘毅致沪上总领事馆岩井英一副总领事的电函: 大臣致上海第523号电。 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双目在文件上扫过,力图将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在心中。 很快,将这份文件记在心中后。 程千帆的目标放在了其他五份文件上面。 他如饥似渴的‘阅读’,努力吸收这些情报。 对于情报员来说,获得这样的机会,阅读此些绝对机密文件,这简直世间最大、最不可拒绝之诱惑! …… 一楼的客厅。 “仲才兄,来的好早啊。”陈赟端着高脚酒杯,凑到了柳明非的身边,一边摸出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说。 “若甫老弟,你是知道我滴,做任何事情,都最怕迟到了。”柳明非微笑说。 “仲才兄的时间观念令人敬佩。”陈赟举杯,两个人碰了下酒杯,他继续说道,“不过,仲才兄毕竟身体不太好,还是要爱惜身体啊,来得早,不如看好时间,正好赶巧。” 两个人面带笑容,谈笑风生,宛若之交好友。 实则含沙射影。 陈赟是刚刚才赶到的,险些迟到,他话里话外指责柳明非吃独食,没有通知他,若非他从别的渠道无意间得知今村兵太郎过生日宴之事,便险些错过了。 这也让陈赟对柳明非很愤怒,送礼这种事情,要么是都不送,要么是一起,你柳明非颠颠的来拍今村阁下的马屁,我陈赟若是没来: 也许今村阁下不会记得你柳明非来了,却是一定记得我陈赟没来! 柳明非则回应说,‘哥哥我做什么都比你快一步!’。 陈赟则继续反击:老哥你比我年长,身体不如我,来得早不如赶得巧。 两人微笑着,碰杯。 此时,两人四下里看了看,颇为惊讶: 刘乃禺竟然没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笑容,再次碰杯,低声交流。 刘乃禺这个竞争(争宠)对手没有来,两个人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 就在此时,管家今村小五郎走过来。 “今村先生。” “先生好。” 柳明非以及陈赟都是忙不迭的鞠躬问好。 “家主令我告知二位,他对于两位的造访、道贺非常高兴。”今村小五郎微笑说,“只不过,今日有多名帝国军人来拜会,两位留在此地颇多不便,天色已晚,不如二位早归,还望二位海涵。” “先生说的对,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柳明非赶紧说道。 “能够来今村阁下府上,感受一下今村阁下之生日喜气,已然不虚此行。”陈赟激动的说道,“心愿已了,就不打扰了。” 柳明非看了陈赟一眼,他感受到了真切的威胁。 “家主还说了,改日必当亲自宴请二位,为日中友好共商大计。”今村小五郎微微鞠躬,说道。 两人闻言大喜,便如同吃了蜜蜂屎一般,连忙说‘愿为中日亲善鞠躬尽瘁’。 陈赟还多说了一句‘死而后已’。 这句话令今村小五郎很高兴,拍了拍陈赟的肩膀。 柳明非大恨,好贼子,枉我当年对你颇多照应! …… 今村兵太郎正在与一名身穿日军军装之青年男子交谈。 今村小五郎过来汇报说,柳明非以及陈赟已经离开了。 “你去二楼,请宫崎君下来吧。”今村兵太郎说道。 就在十分钟前,坂本良野告知他,因为柳明非来了,此人认识宫崎健太郎所假扮之中国身份,所以,他安排宫崎健太郎去楼上那间客人房休息、暂时避开。 今村兵太郎闻言,倒也并无异议,也没有生气。 柳明非的到来,他也是始料未及。 宫崎健太郎假扮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巡长程千帆。 而柳明非的‘文友社’在金神父路,此地正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辖区。 故而柳明非自然是认识程千帆的。 虽然柳明非是亲日人士,不过,宫崎健太郎的潜伏身份是特高课之机密,这种秘密只有特高课的高层以及其他相关高层才知晓,一个小丑一般的支那人,是没有资格知道这样的秘密的。 所以,宫崎健太郎及时躲避,是对的。 今村兵太郎对宫崎健太郎的谨慎和反应及时还是颇为赞赏的。 “今村叔叔,我去吧。”坂本良野立刻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吧。”今村小五郎微笑说,“两名支那人不请自来,害的宫崎君不得不躲起来,这是我们招待不周。” …… 两人上了楼,来到程千帆所休息之客人房。 “宫崎君。”坂本良野敲门。 没有人应答。 坂本良野再敲门。 “宫崎君。” 还是没有人应答。 今村小五郎脸色一变,眉头一皱。 “你让开!”今村小五郎后退了两步,就要撞门。 就在此时,咔擦一声,房门开了。 程千帆睡眼惺忪,看到门外的两人,脸色一红,连忙道歉,”抱歉,抱歉,实在是失礼了,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竟然睡得深沉,实在是惭愧。” 坂本良野松了一口气,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虚惊一场,我还以为宫崎君出了什么事情呢。” “莫非是我此次买的熏香有问题,以至于宫崎君竟然昏睡至此?”今村小五郎说着,直接挤开了程千帆,进入房间。 程千帆内心猛然一震: 因为,房间内根本没有点什么熏香! 第290章 今村的另一面(求全订求月票) 今村小五郎进了客人房。 他本人是小眼睛,此时眯着双眼四处打量,双眼如同绿豆,几乎看不见。 客人房的陈设以简洁为主。 一桌,一椅,一床,一衣柜。 还有一个小型的茶几,茶几上有茶具。 书桌上的台灯开着,一份报纸散乱的放在桌子上。 床上小毛毯散乱。 椅子上放着公文包。 衣柜敞开着,有衣架掉落,应该是刚才宫崎健太郎着急取了衣装穿上的时候掉落的。 目光所至,各处一览无余,并无异常。 “怎么没有点燃熏香?”今村小五郎皱了皱眉头,他带着歉意的笑容对程千帆说道,“家中的熏香是上等的,可以助眠,却不会令人昏睡。” 说着,他摇摇头,“是我的疏忽,没有提前点燃熏香。” 程千帆自然连忙摆手说无妨。 坂本良野提醒说,“宫崎君,我们赶紧下去吧。” 程千帆随手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向今村小五郎微微鞠躬,“实在是打扰了。” 随后便跟随坂本良野下了楼。 …… “宫崎君,我代今村管家向你致歉。”坂本良野说,“他无心针对你,只是太过敏感了。” 程千帆惊讶的看着坂本良野,他没想到坂本良野竟然看出来了。 莫非坂本良野此前一直在伪装? “我此前第一次在今村叔叔家留宿,小五郎管家对我也曾格外警惕。”坂本良野微笑说,“他便是这样的性格,对任何外人第一次出现都很警惕。”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说道,“小五郎管家对今村先生忠心耿耿,令人赞叹,我可以理解。” 直至此时此刻,程千帆真正放下心来。 就在刚才,坂本良野以及今村小五郎敲门的时候,他的头皮都是发麻的。 是后怕。 他刚才再次进入到今村兵太郎的书房,将今村兵太郎的公文包原样放回去,将自己的公文包取回来。 回到客人房不到半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立刻将衣柜打开,故意掉落一个衣架。 假作是自己刚刚睡醒,穿上外套的时候不小心弄乱了衣柜。 同时,衣柜直接敞开,也能够令来人下意识的放松,不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程千帆一直坚信一个原则,只要有下意识的第一丝怀疑,人就会顺着这个怀疑继续去查探,届时,没有问题也可能查出问题。 所以,给对方一个无有可疑,一切都尽收眼底的视觉印象,很重要。 这次真是险之又险。 甚至可以说,坂本良野以及今村小五郎但凡走快一点,便有可能将他堵在了书房之内。 ‘适可而止!’ ‘将贪念和欲望压制住!’ 这是他此番能够幸运避开危机的原因。 将‘大臣致上海第523号电’的文件记在心中后。 程千帆开始如饥似渴的翻越其他文件。 不过,就在他刚刚再次阅读、并且记住一份文件,准备继续翻越其他文件的时候。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强行制止了继续阅读的欲望。 随后,便是毫不犹豫的将文件按照原来的位置归位,将公文包的黑线预警设施归位。 然后立刻进入到书房,将公文包换了回来。 如此,才堪堪躲过一劫。 倘若他当时被那些文件资料所诱惑,再耽搁半分钟,今天便是他的牺牲之日。 …… 一楼大厅里。 程千帆跟随着坂本良野找了个座位坐下。 此时,大厅里已经被装扮成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客人们正襟危坐。 程千帆暗暗观察。 今天来参加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的有二十多人,其中十余名或是西装革履,或是身着和服的人,推测可能是今村兵太郎在总领事馆的同僚。 还有十余人是身着日军军装的军官。 暂时无法判断是总领事馆武官处的军官,还是驻沪日军军官。 此时,请来的帝国艺伎正在跳着扇子舞。 程千帆露出惊喜之情,聚精会神的欣赏舞蹈。 明明是听着像是丧曲的乐曲,看着脸上扑的粉在夜间可以吓哭孩子的艺伎表演。 程千帆却不得不发自内心的做出迷醉的表情。 一曲歌舞罢。 程千帆轻轻鼓掌,他的眼中甚至闪烁了一滴泪花。 “坂本君,让你见笑了。”程千帆擦拭了眼角,“好久没有欣赏到帝国的歌舞了。” 在礼貌的掌声中,今村兵太郎‘登台’致词。 他微微鞠躬致意。 然后便以外交官的出色口才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 今村兵太郎感谢了诸位宾客的到来。 最后,他慷慨陈词,“自满洲事变以来,这已经是我在中国过的第五个生日了。” “儿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 “不瞒诸君,我想念我的妈妈了。” “我的妈妈也已经五年没有见到我了。” 现场有人在揉眼睛,甚至有人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但是,我将所有的精力,将对妈妈的爱,奉献给了最伟大的祖国母亲,奉献给了帝国!”今村兵太郎擦拭了眼角,猛然提高声音。 “每一年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扪心自问,这一年自己是否足够努力,是否可以骄傲的说自己是对帝国有用之人?” 停顿一下,今村兵太郎说,“现在,我可以骄傲的说,我在过去的一年中,对帝国兢兢业业,我对得起妈妈的教诲!” 现场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程千帆一边激动的鼓掌,他的内心里却是在琢磨,今村兵太郎的这次生日宴会,有些古怪。 与其说是生日宴会,但是,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某个组织的集会。 “在中国北方,帝国华北驻屯军已经向北平张开了獠牙,为了今日之盛事,帝国等待了太久了。”今村兵太郎说道。 他指着一名军官,“北条君。” 北条站起来,表情无比亢奋,慷慨出声: “一旦军舰大炮稍微充实,就可以开拓虾夷,晓之琉球,使之会同朝觐,责难朝鲜,使之纳币进贡,割南满之地,收台湾,吕宋,占领整个中国,君临印度。” 不少与会人员跟着高声疾呼。 程千帆也是表情严肃中带着激动,似乎是受到了感染,跟着喊起来。 这是前清咸丰五年,日本明治维新精神领袖吉田松阴曾经说过的话。 在这幅由吉田松阴构建的“蓝图”中,是想要将周边小国列岛先收入日本版图,然后鲸吞蚕食之下,将中国作为“根据地”然后不断从亚洲的中心向外辐射,不断扩张日本的版图。 后来的田中奏折,便是在此基础上发展扩大的。 “现在,琉球是我们的了。”今村兵太郎大声说道。 “台湾,是我们的了!” “朝鲜,是我们的了。” “满洲,是我们的了!” 今村兵太郎每说一句话,现场就爆发出疯狂的欢呼声。 在程千帆的眼中,那个以儒雅形象示人的今村兵太郎,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民间邪教领袖。 …… 二楼。 今村小五郎在程千帆离开之后,再度检查了客人房,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的脑子里猛然想起了‘宫崎健太郎’的公文包。 这个公文包同今村兵太郎的公文包一模一样。 今村小五郎心中一动,立刻朝着书房走过去。 第291章 岩井公馆(求全订求月票) 今村小五郎没有立刻打开书房的门。 他检查了一下锁孔,并没有发现被撬的痕迹。(ps1) 用钥匙打开门。 拉开灯。 放眼看去,书房并没有什么异样。 今村兵太郎的公文包放在椅子上,公文包是他亲自放在这里的,摆放的位置也没有动过的迹象。 一切正常。 今村小五郎松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怀疑宫崎健太郎,他怀疑任何外人。 这是一种习惯。 就在此时,今村小五郎闻到了一股怪味。 他眉头一皱,嗅了嗅,脸色阴沉下来,嘴巴里骂了句。 是猫尿! 地上有猫尿! 今村小五郎烦躁不已,他生性厌恶猫儿。 近来夜猫颇多,令他觉得不胜其扰。 纱窗上有一个破洞,猫儿经常翻越进来。 今村小五郎走过去看,果然,刚刚补好的纱窗又破了。 他强忍着恶心,找来抹布和拖把,将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 …… 一楼,今村兵太郎的演讲终于结束,在众人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今村兵太郎举起酒杯。 “诸位,现在我提议,为天皇陛下,为帝国之武运长久,为诸君的健康,干杯!”今村兵太郎说道。 “干杯!” 众人早已经饥肠辘辘,一起欢呼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诸位,招待不周,请慢用。” 今村兵太郎端着酒杯,四下走动,和每一个来宾亲切交谈。 程千帆暗中观察。 不一会,今村兵太郎来到程千帆和坂本良野的身边。 程千帆连忙举起酒杯,祝贺今村兵太郎生辰快乐。 “宫崎君,陪我走走。”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 …… 两人离开一楼客厅,来到堂外的院子里。 “宫崎君对吉田松阴前辈了解多少?”今村兵太郎问。 “今急修武备,舰粗具、炮略足,则宜开垦虾夷,封建诸侯,乘间夺取堪察加、鄂霍次克。谕琉球,朝觐会同,比内诸侯。责朝鲜纳质奉贡如古盛时。北割满洲之地,南收台湾、吕宋诸岛,渐示进取之势,然后爱民养士,慎守边围,则可谓善保国矣。”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朗声说道。 今村兵太郎非常惊讶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这是吉田松阴在在狱中所写《幽囚录》中的原话。 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然能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 “宫崎素来内向,朋友不多,喜好读书。”程千帆轻声说,“十余岁的时候,第一次阅读了吉田前辈的《幽囚录》,震人发聩,这是幼年时间的我,第一次真正的睁开眼睛看世界,明白了帝国的出路在何方。” 今村兵太郎闻言,大喜。 他本意只是试探招揽宫崎健太郎,却是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也是吉田松阴的信徒。 这种思想上的共鸣,令他大为满意。 “只可惜,吉田前辈英年早逝,恨不能一睹前辈尊荣。”程千帆感叹说道。 《幽囚录》是吉田松阴在狱中所作。 之所以被捕入狱,原因很简单:尊王、攘夷、倒幕。 尊王就是希望能恢复日本天皇在古代的那种权力,一言九鼎,不再受幕府架空。 攘夷就是打跑美英法荷侵略者。 倒幕则是把跟英美侵略者签订了一系列条约,软弱无能的德川幕府干掉。 幕府闻讯后,把吉田松阴等人抓了起来,掀起安政大狱,一次抓捕杀了很多人。 这是德川幕府两百多年历史上所未有过的。 被捕后的吉田松阴承认了刺杀计划,最终被判死刑。 吉田松阴被杀之后,他那些学生以及朋友,后来幕末及明治维新时期的风云人们——伊藤博文,久坂玄瑞、木户孝允、高杉晋作等都写诗纪念。 说此人是日本jun国扩张主义思想之始,也不为过。 …… “吉田前辈若泉下有知,有这么多年轻才俊秉持他的思想的指引,为帝国披荆斩棘,当可欣慰。”今村兵太郎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说道。 “宫崎愿为帝国效死,实现吉田前辈之夙愿,以毕生精力为帝国之宏伟事业奋斗。”程千帆眼中仿佛绽放光芒,激动的说。 “说的好!”今村兵太郎抚掌赞叹,“宫崎君,中国有一句话,叫做志同道合,你能够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啊。” 说着,他看了看程千帆,“岩井阁下有意筹建一个由他亲自指挥的情治机关,宫崎君是我欣赏之青年俊彦,我有意邀请宫崎君加入‘岩井公馆’,宫崎君意下如何?” “宫崎遇今村先生,如遇引路明灯,愿为先生效力。”程千帆立刻慨然说,他踟蹰片刻,说道,“只是,我现今在特高课效力,职务调动的事情,只能请今村先生出面了。” “不不不,你仍然留在特高课,也依然继续以程千帆的身份潜伏。”今村兵太郎盯着程千帆的眼睛,“但是,本质上你是为岩井阁下效力的,明白吗?”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很好。”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点点头,“走吧,我为你介绍一下其他的青年才俊。” “是!” …… 今村兵太郎引领着程千帆,为他介绍。 程千帆注意到,今村兵太郎并没有向他介绍全部来宾,只是有选择的介绍了四人。 内藤小翼,今村兵太郎的助理。 北条英寿,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 小野顺二,帝国海军陆战队大尉。 斋藤一雄,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二等秘书。 此四人是今村兵太郎的这个小组织的核心人物。 在程千帆的刻意交好,以及今村兵太郎的牵线搭桥下,程千帆很快和几人言谈甚欢。 酒足饭饱之后,来宾纷纷告辞。 程千帆也同坂本良野一起告辞离开,坂本良野乍遇好友,情绪高昂,要与程千帆到住处继续把酒言欢。 待程千帆离开后,今村兵太郎带着斋藤一雄上了二楼书房。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今村兵太郎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只是看了一眼黑线完好,没有发现异常,便直接打开。 他从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斋藤一雄,“帝国已经决意在华北增兵,上海方面也要做好用兵之准备,我们的目标是搜集虹口机场以及中国军队驻沪保安力量之军事情报。” “岩井英一阁下有意以此为契机,组件属于我们自己的特务机关,此机关意欲命名为‘岩井公馆’。” “太好了,这正是我等一直所期待的。”斋藤一雄高兴的说道。 “是啊,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时候了。”今村兵太郎笑着说,他话题一转,“对于宫崎健太郎这个人,你怎么看?” “很聪明,知情知趣。”斋藤一雄点点头,“如果不是先生说他是假扮了程千帆,我真以为他是程千帆本人。” “你认识程千帆?”今村兵太郎惊讶问。 “倒也谈不上多么熟悉,我在东亚同文学院比程千帆高两级,在校园里见过他两次,当然,程千帆也是见过我的。” 笑了笑,斋藤一雄说道,“当然,宫崎君不认识我,他还以为我们两人是初次见面呢。” “我看过影佐英一的报告,他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两人跟踪了程千帆良久,熟悉了程千帆的亲友,不过,他在同文学院的旧识,早已各奔东西,自然无从识得。”今村兵太郎说道。 斋藤一雄点点头,原来如此。 第292章 处座大喜(求全订求月票) 坂本良野的住处也在虹口区,距离今村兵太郎所处的别墅区隔了两条街。 两人路过卤菜店,买了些卤菜,盐炒花生。 将下酒菜放在桌子上。 坂本良野从酒柜里摸出两瓶清酒。 “还是回到自己的家里舒服。”坂本良野和程千帆碰杯,喝了一口酒,朝着沙发上一躺,感叹说道。 “坂本君似乎并不太喜欢刚才的气氛。”程千帆喝了一口酒,说道。 “你知道的,我的兴趣爱好是文学,我不是军人,对那些也不太感兴趣。”坂本良野说道。 看到程千帆眉头一皱,就要说话,坂本良野赶忙说道,“好了,宫崎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对帝国的战争策略没有意见。”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没有无数帝国勇士的拼搏,我也不可能在上海活的这么潇洒。” “现在,我只想做个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说道,“他们,太狂热了……”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帝国国力强盛,这是大和民族屹立于寰宇之千年难得之机会,也是时代赋予我辈的责任。” “我知道,我当然懂得。”坂本良野叹口气,“我就是觉得帝国上上下下太狂热了,中国太大了,我们应该徐徐图之。” 程千帆松了一口气,“你有这种想法,倒也没有什么,这是速胜论和缓缓图之的两种观点,只是,这种话不要再对外人说。” 坂本良野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外人。” 程千帆主动换了话题,这个话题太敏感。 两人聊起文学,聊起风花雪月,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眼看着天色已晚,程千帆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坂本君,我现在是以中国身份活动的,你切记,如若在外面见到我,要假装没有看到。”程千帆叮嘱说。 “好,我记住了。”坂本良野点点头。 …… 延德里。 程千帆从黄包车内下来,摸出一张两元的法币。 “不用找零了。” 黄包车夫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回到家中。 看着清冷的房间,程千帆竟然有些不适应。 他有些想念白若兰和小宝了。 有妻子和小宝在家里,便有了烟火气,他紧绷的神经也能够得以缓解。 上了二楼的书房,程千帆立刻取出纸笔,将自己记下的情报快速誊默出来。 首先便是最重要的那份情报,暨日本国外务大臣广田弘毅致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电函: 大臣致上海第523号电。 然后便是总领事馆的一份内部文件,该文件是总领事馆的要求统计在沪上之日侨人员的通告。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铅笔。 时间仓促,他只翻阅、记住了此两份文件。 还有四份文件,他没有来得及看,心中大为遗憾。 当然,也幸亏他忍住‘贪念’,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自己誊默无误,他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行动,看似无风无浪,实则是凶险至极。 …… 程千帆开始收拾首尾。 他从自己的公文包内摸出一个小瓶子,拔掉木塞。 用清水冲洗了好几遍,最后又倒了酒水,再次冲洗,才去掉了小瓶子里的猫尿味道。 看了一眼趴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的猫咪,程千帆露出一抹笑容,小东西,今天你也立功了呢。 今村兵太郎有洁癖。 管家今村小五郎不喜欢猫。 有人曾经看到过今村小五郎打死了一只野猫,扔出家门。 他第二次潜入书房,换出自己的公文包的时候,故意将猫尿倒在了地上。 并且戳破了纱窗。 就是造成野猫偷偷进入书房,还撒了尿的假象。 目的只有一个,无论是今村兵太郎或者是今村小五郎进屋之后,首先会被猫尿所吸引。 如此,他们的注意力便可能转移,不会太关注公文包。 且以今村兵太郎的洁癖性情,势必要叫人打扫地面。 如此,他在房内出现过的痕迹,譬如说可能留下的足印等痕迹,便会被清扫掉。 程千帆躺在床上,抱起猫咪。 猫咪在他的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呼呼大睡。 斋藤一雄的出现,也是一个意外情况。 此人是他在东亚同文学院的学长,两人不太熟悉,但是,见过几面。 但是,宫崎健太郎是没有见过此人的。 幸而他反应及时,做出一副两人从未谋面的表现,否则的话,这便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程千帆假扮宫崎健太郎。 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事方式,他必须时刻警惕。 …… 一个小时后。 程千帆乔装打扮后,从二楼翻窗出去。 深夜,街道上冷冷清清。 一路小心谨慎,来到了金神父路。 轻轻敲响房门。 周茹隐约听见敲门声,她没有开灯,而是拿着手电筒照亮,蹑手蹑脚来到门后。 “谁?” “是我,你康表哥。”程千帆低声说。 这是约定的暗号。 周茹打开房门,程千帆闪身进来。 他径直进入卧室,拉好了窗帘,这才打开灯。 “啊呀。”一身睡衣的周茹害羞的叫了声。 “你叫什么。”程千帆看都没看她,嘴上没好气说,“姿色平平,没得兴趣。” 周茹气坏了,哼了一声,取了自己的外套披上,自去客厅望风去了。 程千帆从衣柜里取出电台,戴上耳机,准备发报。 滴滴滴。 电波在空中传输,翻越大山、江河,直抵南京。 …… 南京,徐府巷。 很快,一份电文被呈送给齐伍。 “主任,上海急电。”毛瞬敲门进来。 齐伍披着外套,打了个哈欠,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他取出密码本,开始译电。 很快,电文被译出。 齐伍拿起电报稿,入目一看,激动的两眼放光。 “好小子!”齐伍击节赞叹。 他随手按下了响铃。 “备车!” 齐伍穿好衣装,系好风纪扣,将电文放进自己的公文包,昂首而出。 数名特工紧紧跟随。 很快,两辆小汽车驶出徐府巷,消失在夜色中。 鸡鸣巷。 戴春风已经接到电话,换好衣装在客厅等候。 “处座,成了!‘青鸟’急电!”齐伍进门后,先是示意其他人退下,然后才高兴说道。 戴春风昨晚同陈桦缠绵多次,刚刚入睡便被唤醒,此时还有些不甚清醒。 他先是一愣,然后明白齐伍所言的‘成了’是何事,大喜,立刻起身,接过了齐伍递过来的电文。 第293章 我有‘青鸟’,可抵万兵!(第3更求 程千帆的这份电文很长,戴春风站立,捧着电文仔细阅读良久。 “处座钧鉴。” “职部以必死之决心,潜入敌巢,成功捕获日外务大臣广田致沪上岩井英电,获悉日军参谋本部对华用兵计划,如下。” “其一,动员十五个师团。” “其二,发动军需动员准备量之半数。”(ps1) “其三,作战地区以中国黄河以北为主,根据战局变化,可包括上海方面。” “其四,作战期限为半年。” “特别军费为五十五亿日元。” “以上乃日本内阁七月十日会议决议之战略计划。” “十一日,日本内阁再次开会,初步军力调动决议如下。” “其一,以关东军独立混成第一、第十旅团以及朝鲜仆从军第十军团火速增援中国驻屯军。” “其二,从日本国内抽调三个师团,及十八个飞行中队迅速调派华北。” “其三,拟任命日本教育总监部部长香川真司中将接替中国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中将。” “另,职部捕获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致驻沪日本侨民之秘密通告,日本方面正在逐步统计驻沪之侨民数量、武力军备等情况,疑似为沪上战事做战备动员。” “另,岩井英一拟筹建直属于其之特务机关,其名为‘岩井公馆’,属下已经获邀请以秘密身份加入此特务机关,特向处座报备告知。” “另,属下侦知日本方面已招揽日人专家、教授研究统计故宫文物资料,研判日本方面意欲洗劫我中华之故宫瑰宝!” “另,宋科长甫国调离,‘水滴’的任务已经完成,安全起见,职部考虑切断同上海区之联系,正式独立行动,望处座审批核准。” “此次行动,我部无一伤亡,小组多名人员参与行动,众人配合默契、表现卓著,职部特为请功,名单如下……” “以上,急急急,青鸟!” …… 阅罢,戴春风双手拿着这长达数页之电文。 饶是经历了那么多风浪之戴春风,此时,他的内心竟也被震惊的情绪萦绕。 竟然真的给‘青鸟’做成了这件大事! 捕获日军对华用兵之战略情报,这是老头子亲自下达的命令。 无论是他戴春风的特务处,还是薛应甑之党务调查处都在极尽全力活动。 特务处这边,戴春风不仅仅向上海‘青鸟’传达了不惜一切代价去查探情报的命令。 类似的命令同时向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北平站、南京站、广州站、天津站等各处重要站点都下达了这个命令。 迄今为止,其余各处都没有取得太多进展,更多的是向总部诉苦,言说此任务之巨大困难。 上海区情报科方面,新任科长邹序元以刚刚接手情报科为由,来电尽是讲述困难。 却是没想到独立潜伏小组之‘青鸟’,接到命令后,慷慨听命,以赴死之决心,一不诉苦,二不索要经费、人员,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这么完成了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之任务。 “好极了!好极了!!好极了!!!”戴春风挥舞着电文,激动的说,“我有‘青鸟’,可抵万兵!” 戴处座激动的几乎失态,这份情报,太及时,太细致了。 这简直宛若直接从日本军部的办公桌上取来的机密文件! …… “备车,我要即刻去见校长。”戴春风高声喊道。 “处座,这已经是深夜了。”齐伍说道。 “军情紧急,顾不得了。”戴春风说道。 闻听他要紧急离开,陈桦急忙下楼,给戴春风拿了中山装外套。 戴春风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扼要的说了两句,挂掉电话。 “齐伍,你即刻回徐府巷,回电青鸟。”戴春风说道。 齐伍立刻从公文包中取出文件夹,纸笔,等候聆听。 戴春风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青鸟’,来电知悉,你部精诚团结、以无畏牺牲之精神,捕获敌方绝密情报,此功之巨,前所未有,更闻你等皆安然无恙,吾心更慰。” “你成功打入‘岩井公馆’,我心甚喜,甚好!” “同意你之意见,正式封存‘水滴’之代号。” “允你部与上海区全面切割,自成独立潜伏小组,直属于我之指挥!” “请功名单知悉,我很高兴,皆为忠勇爱党爱国之同志,我自当不吝嘉奖!” “望再接再厉,再立新功。” “戴春风。” 齐伍刷刷刷写完,将电文稿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仔细阅读,将文件夹合上,递还给齐伍,点点头,“回去后,即刻发报吧。” “是!” 随后,齐伍护送戴春风出门,看着处座在两辆小汽车护送下疾驰而去。 他也摆摆手,弯腰上车,“回徐府巷!” “是!” …… 坐在车子里,拉上了车帘,齐伍在思考。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青鸟’此番立下了滔天大功! 原因很直接,甚至可以说,最重要的不仅仅是这份情报是多么的重要。 而是这是老头子向特务处以及党务调查处同时下达的紧急任务。 此番,‘青鸟’的这则电报,足以令戴春风和特务处在常凯申面前大大的出一回风头。 甚至于,只谈这件事,说‘青鸟’以一个潜伏小组之一己之力压了党务调查处那近万蠢货也不为过。 此外,此情报,乃是绝密国防情报,日本军方的战略部署、初步军力调配,已然为国府所掌握。 此番料敌先机,对于华北抗敌之大计太重要、太关键了。 特务处一向和军方关系糟糕。 这次搞到如此重要之情报,军方也不得不对特务处刮目相看,承情不已。 也正是因为此,戴春风才会在情绪激动之下,说出了‘我有青鸟,可抵万兵’的话。 齐伍敏锐的感觉到,经此一役,‘青鸟’以及‘青鸟’小组在处座的心中的地位将会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这也是戴春风毫不犹豫的同意封存‘水滴’代号,果断同意‘青鸟’同特务处上海区全面切割之请求的原因。 最起码,此时此刻,在戴春风的心中,‘青鸟’的地位是要高于整个特务处上海区的。 对于程千帆这个小老乡,他一直很照顾,刻意栽培。 程千帆资历浅,这点很关键,因为,资历浅,意味着即便是能力足够强,或会再立功勋,但是,也绝不可能威胁到齐伍在特务处之地位。 况且,齐伍对程千帆更有乡党之情,有栽培之恩。 故而,对于‘青鸟’受宠之局面,齐伍是乐于见到的。 …… 南京,城东,黄浦路。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看到三辆小汽车开过来,两辆小汽车停在门口不远处,一亮小汽车径直驶来,负责警戒之哨兵立刻警惕起来。 “证件。”一名宪兵立刻向前。 “是我。”戴春风摇下后排车窗,将证件递过去,“我要见校长,已经打过电话了。” “戴处座,请稍等,我要打电话确认一下。”宪兵立刻敬礼,不过,他并没有因为看到戴春风本人而放松警惕,而是拿过证件仔细检查一番后,接着说道。 “请吧。”戴春风微笑说。 约莫一分钟后,宪兵跑回来,敬礼,将证件递还给戴春风,“戴处座,你可以进去了。” “辛苦了。”戴春风点点头,摇上车窗。 憩庐,领袖官邸。 小轿车缓缓停下,坐在副驾驶之特工急忙下车,从车后绕过来,打开后排靠左侧车门。 戴春风下车,整理了一下衣装,随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公文包,阔步向前。 侍从室之一名军官早已经在台阶前等候。 “学长,您来了。”军官敬礼,说道,“校长已经起来了,正在等您。” 第294章 校长的好学生(求全订求月票) 憩庐。 侍从官引领着戴春风入内,远远的就看到了王之鹤。 “学长好。”戴春风连忙打招呼。 “羽秾啊,大半夜的,委员长昨日刚从庐山回来,这才将将入睡,你便来打扰。”王之鹤没好气说道。 “军情紧急,还望学长见谅。”戴春风陪着笑,轻声说。 “好啦,你去吧,委员长在等着你呢。”王之鹤不耐烦的摆摆手。 “那我去了。”戴春风微笑点点头,走开后,他的脸色变得阴沉,旋即恢复了平静。 王之鹤岂能不知道他深夜来拜见老头子是有军机要事? 这家伙就是故意站在这里,在他面前摆谱,顺便敲打他。 …… 对于王之鹤,戴春风内心一直有根刺。 当年戴春风落魄,去徐州北伐司令部投奔常凯申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常凯申其人。 没得办法,他便每天饿着肚子、穿了军装,自动跑去司令部站岗,名为‘保护校长’。 常凯申每天经过,却一直没有注意到戴春风。 后来才发现卫兵多了一个人,引起一阵慌乱,如此,才知道是戴春风每天自动来站岗。 常凯申很高兴。 王之鹤却很生气。 卫兵多了一个人,他竟然没有发现,这是失察。 常凯申离开后,王之鹤上去就质问戴春风,“谁派你来站岗的?” “我是校长的学生,我自愿来的。” “你他娘的也配!”王之鹤大怒,踹了戴春风好几脚,把他打跑了。 随后几天,戴春风继续来自动站岗,但是,依然是每次都是被王之鹤给揍跑了。 直到戴春风被时任常凯申司令部情报联络组之副官胡静安要了去搞情报工作,才算摆脱了王之鹤的‘欺负’。 即便是戴春风现在权柄日盛,王之鹤每次遇见他还是会故意摆谱,甚至会故意讽刺挖苦。 在戴春风的保险柜内,关于王之鹤的材料,足足上千页。 都是王之鹤的黑料。 譬如说,王之鹤经常会嘲笑委座和夫人之间‘打铃、打铃’的叫法,说老母鸡才会打鸣。 常夫人对此很不满,一直嫌弃这个侍卫长‘土里土气’。 譬如说,西安事变后,王之鹤再度执掌侍从室,他上任后便批评此前一度接替他的钱达俊做事不行,在西安没有保护好委座。 “我在的时候,从来不会出事,我一离开,就出那么大的事情。” 很快,钱达俊被人秘密告知了这件事,同王之鹤关系也有些疏远了。 不过,这些还不够,还不足以动得了王之鹤。 侧恁娘。 戴春风内心里暗暗发狠,他在等待机会,早晚报仇。 …… “好滴很!好滴很!”常凯申双手拿着‘青鸟’来电之电文,高兴的连连说道。 能够捕获日本内阁以及军部之如此重要战略情报,常凯申喜出望外。 “什么叫做国之干城,这样的便是国之干城!”校长高兴的拍着学生的肩膀,“你做事,我素来是很放心滴!” “这是学生份内之事。”戴春风恭恭敬敬说道。 “我知道,你是我滴好学生,我很满意。”常凯申坐在沙发上,示意戴春风落座,“程千帆也是我滴好学生,你们一个学长,一个学弟,这是黄埔精神的传承,好滴很!” 受到领袖夸奖的戴春风心情愉快,同时内心颇为惊讶,常凯申言语中夸奖程千帆也是他的好学生,这句话非同小可。 要知道,老头子向来只承认黄埔学生是天子门生。 程千帆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第十期,且是肄业生。 现在能够赢得这样的夸奖,在黄埔学生之外,几近罕见。 便凭这一句话,以后程千帆觐见委座,也可以称呼一声‘校长’了。 …… “对于‘青鸟’所汇报之情报,你怎么看?”常凯申问。 “从日军兵力调动和战略规划来看,日军确实已经做出了全面侵华之战争决定。”戴春风起身说。 “对滴。”常凯申微微颔首,“日本人,灭我中华之心久矣。” “此外,日本总领事馆方面向沪上日侨做秘密动员,学生怀疑这是日军很可能在上海动手的前兆。”戴春风继续说道,“此外,还有一点。” “你继续说。”常凯申欣慰的按了按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青鸟’汇报说日本方面组织专家、教授研究整理北平故宫文物资料。”戴春风说,“我的分析是,他们的目标是南京故宫。” “说说你的理由。”常凯申沉声问。 “‘青鸟’并不知道北京故宫的文物大部已经转移到南京,所以他会认为日本方面的目标是北平故宫。”戴春风说。 “但是,日本人是知道这件事的。” 戴春风继续说道,“所以,这些所谓的日本专家、教授,他们的目标是南京故宫,如此,这也可以佐证日本方面意图在上海发动战事,目标直指南京。” “你的分析是有道理滴。”常凯申沉吟片刻,“天亮以后,我要回庐山,你这边安排一下工作,随同我前往庐山。” “是,校长。” …… “还有事么?”常凯申看到戴春风欲言又止。 “校长,‘青鸟’潜伏小组履立功勋,此番更是立下如此大功。”戴春风表情认真说,“校长,您看?” “羽秾。”常凯申笑了,“我记得前番我要褒奖程千帆,还是你劝阻与我呢。” “校长。”戴春风解释说道,“此前我认为程千帆年龄太轻,资历不足,故而打算磨砺一番,但是,谁能想到,他竟这么快又立功,且是如此大功劳。” 说着,他苦笑摇头,“校长,实不相瞒,学生现在的感觉是一言难尽啊,既高兴,有哭笑不得,学生竟然不得不为手下人功劳太大、如何嘉奖而苦恼。” 说话的时候,戴春风的脸上那一抹得意之情,却是并没有刻意遮掩。 常凯申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开怀大笑,指着戴春风,“羽秾啊。” “校长,学生在。” “你抽个时间拟定一个奖励方案,报给我。”常凯申说道。 “是!” …… 金神父路。 程千帆收到了来自南京徐府巷总部的电报。 看到处座同意封存‘水滴’之代号。 同意‘青鸟’独立潜伏小组同特务处上海区全面切割。 他非常高兴。 特别是后者,这也让程千帆松了一口气。 就在一周前,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科长宋甫国突然调离,另有任用。 这个调令来的非常匆忙,宋甫国甚至没有来得及同程千帆在离别前会晤一面。 宋甫国调离后,由邹序元接任上海区情报科科长。 程千帆随即便有了和上海区全面切割之想法。 他信任宋甫国,主要是因为宋甫国是他的老领导,且其人可靠,两人合作还算是相当愉快的。 但是,客观的说,宋甫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程千帆的心中始终认为这是一个安全隐患。 故而,现在宋甫国调离,程千帆果断决定和上海区全面切割。 在他看来,上海区机构庞大,鱼龙混杂,有着不小的安全隐患。 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妙。 此番立下如此大功劳,他趁机提出这个请求。 结果也如他所料,意识到‘青鸟’小组之重大作用的处座,这一次没有拒绝这个请求。 如此,程千帆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第295章 庐山(求全订求月票) 戴春风离开后,常凯申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手中拿着电文,看了又看,发了好一会呆,终于长长叹了口气。 “来人。” 鞠一桥进来了。 常凯申拄着文明棍,说了几个名字。 是夜,憩庐客厅的灯光彻夜长明。 天亮了。 就在戴春风陪同常凯申从南京飞往庐山的时候,国民政府军政部秘密调防部署。 上海方面,增拨国军第2师补充旅一个团秘密进驻上海市区战略要点,重点防御虹口机场。 华北方面,国民革命军第95师北上填防。 另外,常凯申亲自致电北平宋明轩,向二十九军承诺,如果需要子弹和军实,中央将源源补充。 宋明轩回电:来电知悉,平津无恙。 登上从南京去庐山的飞机前,常凯申收到宋明轩之回电,大骂‘娘希匹’。 他觉得自己很冤枉。 此番,他是真的没有考虑图谋宋明轩的地盘和势力,或者说,对宋明轩动手,此时已经不是首要之务。 时间往前回溯五个小时。 在西北总部。 ‘农夫’同志亲自译出‘火苗’同志发来的绝密电文后,大吃一惊。 他的表情无比严肃,手持电文,敲开了一处窑洞的房门。 很快,他离开窑洞,向此时尚在庐山的‘翔舞’同志去电。 很快,更多人聚集在这处窑洞。 这处窑洞里的人同样是彻夜未眠。 日寇全面侵华,中华民族最危难的时刻,来到了! …… 程千帆也是彻夜未眠。 在金神父路向南京徐府巷发报之后。 他又来到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即刻向西北总部发报。 随后,等到了凌晨三点,才收到总部回电: 感谢秘密战线同志在艰苦、危险环境中的付出和努力,请‘火苗’同志注意安全,多保重。 另,经首长提议,‘农夫’同志向负责情报工作的‘翔舞’同志汇报后,形成决议,拟为‘火苗’同志记特功一次。 收到这份电文,程千帆无比激动。 他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 最终,才咬咬牙,将电文点燃在了灶台里。 趁着天色还没有亮,程千帆从台斯德朗路返回延德里的家中。 他的情绪是那么的亢奋,竟而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于是,程千帆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中央巡捕房,交代副巡长大头吕几句话,言说自己嗓子不舒服,今天就不去巡捕房了。 他现在是巡长,除非连续‘旷工’,如果只是当天有事去不了,一般是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假的。 就在他准备在家里补觉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是程巡长吗?”一个嘶哑的声音。 “是我。” “我是苏州的万志山啊,程巡长。” “万老板,这么早找我,有事?莫非我的货到了。” “程巡长,你要的货到了,我安排人放在三号仓库了。” “多谢。” 挂掉电话,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 他移开书柜,拿开地砖,从木盒中取出一把毛瑟手枪。 又多拿了一个弹匣。 随后,放下房梁悬挂的竹楼,从里面取出一枚德制m24手雷。 有取了一把匕首放在身上。 最后,吃了刘阿大家的馄饨,程千帆这才离开家门。 “帆哥,救我。”半大小子阿毛跑来求救,他的老子在后面追。 程千帆顺手就要放倒,却是没有抓住。 “帆哥,我可没有那么傻了。”阿毛高兴的叫到。 话音未落,半大小子就被程千帆一个饿虎扑羊按倒在地。 阿毛的老子上来,拎着鸡毛掸子就要抽。 程千帆一松手,阿毛撒腿就跑。 一个跑,一个追。 于是,延德里的早晨便有了熟悉的欢乐气息。 程千帆来到巷子口,直接开了车离开。 …… 庐山。 常凯申独爱庐山。 其对庐山的钟爱,似乎超过了他对全国所有名山的情结。 几乎每年都偕同夫人以及国府军政要员必到庐山避暑办公。 民国二十一年,国民政府行政院政务处何廉负责,筹办行政院暑期迁移牯岭办公。 如是,庐山就成为合法“夏都”,成为国民政府除了南京之外的第二个政治中心。 常公馆。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行驶到公馆门前停下。 常大公子亲自出来迎接。 ‘翔舞’同志与其低声交流,在熊嘉华的陪同下,昂首进入公馆。 两人似乎言谈甚欢,‘翔舞’同志发出爽朗的笑声。 常凯申身穿深灰色长衫,两眼炯炯有神,已经在等候了。 两人握手,寒暄过后。 常凯申拿出一份文件,“翔舞老弟,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最新的情报,这是我党的优秀同志,不畏牺牲,潜入敌巢,才搞来滴日军最新情报。” 他停顿了一下,敲了敲文明棍,“日本人狼子野心啊,欺人太甚啊。” ‘翔舞’同志接过文件,入目看,露出惊讶无比的表情,然后是愤怒,最后是严肃的表情。 “你们的这位同志,很了不起啊,如此机密情报都能搞到手,请代我向他表达敬意。”‘翔舞’同志说道,“这份情报足以证明,日本侵略者全面侵华的战车已经启动,国红两党自当携手抗战,兄弟齐心,共御外敌!” …… 贝当区。 这是郊外的一处较大的院落。 程千帆开车,沿途绕了路,换了两副车牌,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来到此处,将车子开进了院子里。 “组长。”姜骡子带着姜老三出来迎接。 “人在哪里?”程千帆表情焦急,立刻问道。 “杨医生在治疗。”姜骡子说道,“说是问题不大。” “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千帆沉声问,“我再三严令,这两天你们不要有任何行动,一个个都给我老实点。” “组长,这事情不怪乔春桃。”姜老三说道,“他要是不出手,那个女孩就被日本人糟蹋了。” 程千帆看了姜老三一眼,“这么说,你也有份。” “那当然了,要不是我,乔春桃一个人对付十几个小日本,那里还会有命。”姜老三有些得意的说道。 “我是不是还要嘉奖你一番?”程千帆冷笑问。 程千帆进了房内。 “怎么样?”他问杨常年。 “且死不了。”乔春桃说道。 “我没问你。”程千帆冷冷说道,不过,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脸色苍白,但是,能说话,精神还不错。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失血过多。”杨常年说道。 “你们都出去。”程千帆沉声说。 几人二话没说,立刻退出去,并且关上了房门。 “说吧,怎么回事?”程千帆问,“你不是冲动的人。” 乔春桃绝对不是会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冲动出手之人,这个人身上背负了血海深仇,他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那个女孩是日本人。”乔春桃咬牙切齿说,“我认得她,她是一个侏儒,故意和日本浪人演戏骗中国人上当。” 第296章 步步惊心(求全订求月票) “具体说一说,不要漏过任何细节!”程千帆沉声说。 事情是昨天傍晚发生的。 乔春桃与姜老三两人在从虹口区的一个隐蔽监控点返回的途中,路遇几名日本浪人调戏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姜老三忍耐不住,冲上去制止。 乔春桃无奈也只能上去帮忙。 “属下一开始便有所怀疑。”乔春桃说道,“这个女孩虽然状若紧张,不停呼叫,但是,她的演技不过关。” 乔春桃冷笑一声,“女孩的眼眸中并没有那种真正的害怕表情。” 他冲上去,不是为了解救女孩,目的是将已经和日本浪人厮打在一起的姜老三救出来。 厮杀中,乔春桃的后背被匕首刺中。 “那个女孩在我们厮杀的时候趁势‘逃走’了。”乔春桃阴沉着脸,“姜老三这个蠢货,现在还在为自己救了小女孩而沾沾自喜呢。” “你说你认得这个女孩?”程千帆问。 “确切的说,属下认出了女孩手腕上的一个纹身。”乔春桃说道,“属下在沈阳见过类似纹身,那是一个男性日本侏儒。” …… 程千帆摸出烟盒,又放了回去。 看到乔春桃眼巴巴的样子,没好气的将烟盒扔过去,“少抽点。” “你怎么看这件事?”程千帆问。 乔春桃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属下一开始判断是日本人故意演戏,诱骗国人出手,他们则乘机猎杀有血性之国人。” “现在呢,有了新的看法?”程千帆走上前,看了看乔春桃的伤口。 “说不好。”乔春桃皱着眉头,“日本人凶残狡猾,很难猜测。” 程千帆陷入思考,从表面上看,这可能是凶残的日本浪人故意设陷阱,猎杀有血性、敢于反抗日本暴行的国人。 但是,他素来习惯深层次思考问题,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那几个日本浪人有没有伤亡?”程千帆思忖片刻,问。 “没有。”乔春桃摇摇头,“属下察觉到不对劲,不敢恋战,带了姜老三迅速撤离了。” 说到这里,他陷入了思考。 “是不是觉得那几个日本人非同一般。”程千帆问。 “确实如此。”乔春桃点点头,“属下和日本浪人交过手,这些人的路数不像是寻常的日本浪人,更像是军伍出身。” “对,没错,他们三个人一组,攻守有序。”乔春桃又思索片刻,继续说道。 “确定吗?”程千帆表情严肃,问道。 “确定。”乔春桃点点头。 “事发地点距离最近的日本军营有多远?”程千帆猛然问。 “约有五华里。”乔春桃说道,他的表情也是变得严肃,“组长怀疑他们是日军士兵假扮?” “很有可能。”程千帆沉声说,他看了乔春桃一眼,“你的反应很及时。” …… 程千帆仔细琢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和怀疑。 这件事,极可能是日本方面使出的小计俩: 故意吸引中国人动手。 若非乔春桃应变及时,带了姜老三及时撤离,他们结局只有一个—— 两人被日本人杀死,然后冠以中国军人的身份。 甚至会将乔春桃以及姜老三两人的尸首,一个穿上日本军服,一个穿上中国军装。 随后,日本方面便可以大肆炒作,甚至以兹为上海方面日军挑起事端之借口。 至于为何日军没有穿军装。 程千帆的猜测是,穿军装太明显,且更加有威慑力。 敢于对日本浪人动手之人,不一定敢对日军军人动手。 至于为什么选择普通中国人下手,这是因为事态紧张,上海保安团早就严令,禁止士兵出军营,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士兵受到日本方面挑衅,擦枪走火。 不过,这些只是猜测,还需要进一步印证。 …… 随后,程千帆召集姜骡子、姜老三以及杨常年进来。 他向众人讲述了自己的猜测。 这引来众人对日本人之阴险狡诈的一阵声讨大骂。 “都给老子闭嘴。”程千帆拍了桌子。 “姜老三,行事冲动,关两天禁闭。”程千帆面色铁青说道。 姜老三张了张嘴巴,但是,看着组长凌厉的眼神,缩了缩脖子,终究没敢开口。 “姜骡子,你做事谨慎,去虹口区打探一下。”程千帆说道,“重点打听一下,昨天那个时间段,有没有日本士兵进出军营。” “是!” “还有,通知下去,密切关注一个侏儒女人,此人手腕处有这样一个纹身。” 说着,他将自己按照乔春桃所讲述样式之纹身手绘出来,拿给众人看。 “姜骡子,你来一下。” 姜骡子跟着程千帆来到院子中。 “这件事,姜老三见不得同胞被日本人欺侮,有热血,这点很好。”程千帆对姜骡子说道。 “但是!”他声色俱厉,“做事冲动,这是特工工作之大忌。” “属下明白。”姜骡子郑重点头,“组长放心,您的良苦用心我理解,我会和他谈话,好好教导他的。” “希望如此。”程千帆点点头,他拍了拍姜骡子的肩膀,表情严肃,“再有下次,家法从事!” …… 程千帆驾车离开。 对于此事,他的心中还有一个不解之处。 日本人也可以随便抓几个中国人,谎称受到中国军人的袭击,如此行事,岂不是更加稳妥? 总之,这件事有太多疑点。 程千帆思索昨日前往今村兵太郎家中赴宴一事,又思索今日之事。 他心中一动,直接驱车来到虹口区。 将车子停在一处酒店外面。 自己步行来到上海特高课的秘密据点,‘拜见’三本次郎。 “课长,属下是来请罪的。”程千帆低眉顺眼说道。 “噢,你做什么什么事?还要请罪。”三本次郎正在练功房练习刀法,将军刀放在桌子上,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汗水,挥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属下昨日在公共租界偶遇了一位旧友。”程千帆说道,“对方并不知道我的中国身份。” 程千帆讲述了自己‘被迫’参加了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之事。 三本次郎随手拿起榻榻米上的一份文件,翻了翻。 “你的身份是隐秘的,事发突然,此番应对也是正确的,我可以谅解。”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文件,“我知今村君与你有旧,很是欣赏你,他是知道你的身份的,你参加他的生日宴会,这也没什么。” 说着,他微笑着看着程千帆,“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用不着‘请罪’。” 他坐在榻榻米上,拿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抬头,凝视着程千帆,“宫崎君,我一会还有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阴沉的目光,心中一震,露出恭敬的神情,说道,“还有一件事,属下今天特为此事而来。” 第297章 夜晤(求全订求月票) “什么事情?”三本次郎淡淡问。 “昨日在今村先生家中,属下从今村先生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程千帆说。 “噢?什么消息?”三本次郎眯着眼睛,问。 “岩井英一阁下有意组建一个新的特务机关。”程千帆说道,他看着三本次郎一眼,放低声音,“今村先生言语中似有意招揽属下加入此机关。” 他在暗中观察三本次郎的面部表情。 “那你是怎么回答今村君的?”三本次郎嘴角咧了咧,问道。 程千帆从三本次郎的反应立刻断定: 其一,对于岩井英一要组建新的特务机关之事,三本次郎以及上海特高课方面是已然知晓的。 其二,昨日今村兵太郎家中的宾客中,极可能有三本次郎的人,换而言之,今村兵太郎找他私下里谈话之事,三本次郎是知晓的。 这符合程千帆的预判,而次预判便是刚才程千帆果断决定向三本次郎主动‘坦诚’讲述这件事的原因。 ……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含糊过去了。”程千帆露出惊慌、惭愧的表情,赶紧解释说道,“宫崎是特高课的人,自然不会答应,不过,宫崎惭愧,我也没敢直接拒绝。” 听闻程千帆如此说,三本次郎阴冷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同他所掌握到的情况基本一致。 岩井英一要组建只属于他的特务机关,这件事早已经引起了影佐英一以及三本次郎的警惕。 昨日出席今村兵太郎生日宴会的宾客中,有一人是特高课的隐蔽特工,这是岩井英一以及今村兵太郎都没有掌握的高级特工,其目的就是监视总领事馆中的帝国异己分子。 此人向三本次郎详细的汇报了昨日之事,其中提及一件事: 一个叫做宫崎健太郎的帝国子民在坂本家的少爷的带领下,也参加了宴会,今村兵太郎对其似乎很欣赏和重视,两人有过单独交谈。 三本次郎暴怒。 如果宫崎健太郎今天没有来找他汇报情况,他不介意给宫崎安排一个为天皇尽忠的机会。 “岩井英一阁下为帝国鞠躬尽瘁,有意承担更多的工作,这是好事。”三本次郎说,“所以,你做得不对,你为何要拒绝今村君的邀请呢?” 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他的表情是疑惑的,疑惑中带着思考,思考后似乎是眼中一亮,有所领悟。 “笨蛋!”三本次郎直接骂道,“你和今村君关系不错,以后要主动要今村君靠拢,加入其中。” “课长的意思是……”程千帆轻声说,“令我打入其内部?” “不不不,都是为帝国服务的,怎么能这么说。”三本次郎摇摇头,“我们要加深对于友邻机关的了解。” “是!”程千帆露出恍然的表情,“宫崎明白了。” …… 离开上海特高课之秘密据点,程千帆一路步行、特意绕了路,才来到自己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 他直接启动车子,一路驾驶车辆,来到了麦尼尼路的一处茶楼。 上了二楼,要了个雅间,吩咐不要有人来打扰。 一壶茶,一碟瓜子,一碟绿豆糕。 手里拿着绿豆糕,坐在窗台前,看楼下人来人往。 他陷入沉思。 本来他还想要侧面向三本次郎探听有关于日本浪人之事的,不过,见到三本次郎的第一眼,甫一嗅到不对劲的气息,他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 此时此刻,他在思量自己刚才在三本次郎面前的应对。 反复思量,程千帆自忖应该是没有漏洞的,是合适的。 他可以承认同今村兵太郎有过接触、谈话。 也可以汇报说今村兵太郎对他有招揽之意。 但是,绝对不能说自己一口答应了今村兵太郎的招揽。 也不能说自己直接拒绝。 ‘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是最合适的回答。 这个回答反而最容易让三本次郎相信。 此外,自己今天主动向三本次郎汇报这件事,能够最大程度上增强三本次郎对自己的信任。 程千帆舔了舔手上的绿豆渣,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能够在同三本次郎这样的高手过招,而且是被对方‘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再度过关,他是颇为自得的。 不过,随即,他摇摇头。 如若今天不是他突然想到昨日去今村兵太郎那里,这件事瞒不过三本次郎,故而来汇报。 仅此一点,他就会被三本次郎视为背叛。 被三本次郎这样的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盯上了,哪怕他有日本人身份,也不是绝对保护符。 昨日闯入敌巢,九死一生,盗取机密情报,今日同三本次郎对弈。 步步惊心。 他拿起茶杯,遥遥举杯: 程千帆同志,为你又多活了一天。 干杯。 他对自己说。 …… 虹口区。 天潼路菜场。 这是一处两层的日式楼房。 山崎修一恭恭敬敬的将一张纸条递给井上彦。 井上彦中等身材,狭长阴沉的脸孔,少言寡语。 此时的他,一身和服,脚上踏着木屐,正在练习剑道。 “你说吧。”井上彦面无表情说道。 “桔子回信,说疑似发现了监控公馆之中国特工。” “恩。” 井上彦看了山崎修一一眼,将竹剑递给一名手下,再一伸手,拿起温温的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珠以及双手。 “具体说说。” “桔子带人故技重施,假扮中国女孩被欺负,诱骗中国人出手相救。”山崎修一说,“他们遇到了两个中国人,其中一个很冲动,直接上来救人。” “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也上来了,双方发生了厮杀,此人中了一刀,带着另外一人逃窜了,桔子判断这两人正是我们要找的中国特工。” “理由呢?”井上彦喝了一口热茶,舒服的叹口气,说道。 “后来那名中国人,上来并非为了营救桔子,据桔子所说,此人应该是敏锐的发现了什么,目的是带着另外那名中国人迅速摆脱厮杀,成功撤离。”山崎修一说。 井上彦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找到这两个人!抓住他们!” 一周前,井上公馆方面无意间发现己方似乎被人监视了。 但是,对方十分狡猾,一直没有能够捕捉到对方的蛛丝马迹。 最终,公馆方面另辟蹊径,以此种方式来查探。 如若吸引普通中国人出手,那便杀了,也算是为帝国除掉潜在的反日人员。 而这种十分警惕,能够发现这是一个陷阱,并且具备一定的武力值的中国人,正是他们要查找的符合查探特征的中国特工。 …… 当晚,华灯初上之时。 虹口区。 坂本良野的住所。 程千帆拎着酒菜来拜访。 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房门关上,程千帆进了屋子,朝着一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男子毕恭毕敬的鞠躬,“今村先生。” 男子放下报纸,正是今村兵太郎。 今村兵太郎以及程千帆都是看向坂本良野。 坂本良野摸了摸鼻子,他拎起程千帆带来的酒菜,指了指小卧室,“我去吃酒。” “宫崎君,你通过坂本君约我来此,发生什么事情了。”今村兵太郎问。 “三本课长命我伺机加入岩井公馆。”程千帆轻声说。 第298章 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求全订 向今村兵太郎‘坦诚以待’,这是程千帆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首尾两端’、‘左右逢源’是大忌。 在‘岩井公馆’以及上海特高课之间,他必须选择一个‘效忠’。 他决意选择‘岩井公馆’。 选择‘岩井公馆’的原因,主要是出于以下几点考虑: 岩井英一是日方高官,其地位犹在影佐祯昭之上,此其一。 无论是岩井英一还是今村兵太郎都并非专业特工出身,‘岩井公馆’目前是草创阶段,他此时投效,能够获得信任和重用,有利于接触到更高级别的情报和内幕,此其二。 上海特高课方面,‘人才济济’,宫崎健太郎并非专业特工,在特高课,他的身份只是一个潜伏特工,仅此而已,他不可能接触到更高级别的情报,此其三。 此外,程千帆对三本次郎以及影佐祯昭颇为忌惮,这样的老牌特工,出于谨慎和安全的考虑,他最好保持必要的安全距离,对于潜伏特工而言,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人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牺牲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是为,不畏牺牲,也绝不轻言牺牲。 另外,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是日本著名的学术派人物,虽然不是日本方面高官,但是,此人同岩井英一等日本高官关系颇佳,程千帆选择‘岩井公馆’,这是天然选择,比较合理,此其五。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在今村兵太郎这边,他有一个天然盟友和可以兹利用的伙伴坂本良野,通过坂本良野,程千帆能够以较为安全的方式获得情报,此其六。 宫崎健太郎同今村兵太郎的理念相近,两人都是吉田松阴的‘信徒’,这点令今村兵太郎对他更加欣赏,此其七。 此外,他在同三本次郎会面之后,第二天便向今村兵太郎坦诚,这个时间节点也很关键。 他相信,今村兵太郎能够感受到他的衷心。 事实正如他所料。 …… 听到程千帆说出这句话,今村兵太郎脸色微变。 “噢?”今村兵太郎说道,“看来昨日宫崎君离开后,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啊,你且说来听听。” “是。”程千帆面不改色,缓缓讲述。 他没有回避自己向三本次郎汇报工作之事。 在程千帆的描述中,他去见三本次郎,目的很直接,就是汇报昨日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出现在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之事。 这件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相信今村兵太郎可以理解。 毕竟他名义上还是上海特高课的潜伏特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是机密,以这个身份‘公开’亮相,他理应向三本次郎汇报,更何况,他去今村兵太郎家中之事,是瞒不住的。 “宫崎请今村先生谅解。”程千帆言辞恳切,“宫崎现身先生的宴会,按照规定,必须向三本课长汇报。” “你的做法是对的,我可以理解。”今村兵太郎点点头,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这说明宫崎健太郎是一个守规则的人,对此,今村兵太郎是欣赏的。 …… “不过,令宫崎困惑的是,三本课长对昨日之事似乎非常了解,也知晓先生昨日同我私下交谈之事。”程千帆露出严肃的表情。 今村兵太郎闻言,表情一变。 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昨日的宾客中有三本次郎的人。 今村兵太郎心中暗恨,既有对特高课在他的身边安插人手的不满,也有被自己信任之人出卖的愤恨。 “三本课长言语中提及了岩井阁下准备组建‘岩井公馆’之事。”程千帆继续说,“他知道先生对宫崎青眼有加,希望宫崎同先生多多亲近,趁机加入‘岩井公馆’。” 今村兵太郎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这么说,三本君应该知晓我邀请你加入‘岩井公馆’之事了?” “是的。”程千帆面不改色,“我的回答是,我没有答应先生的邀请,也不敢拒绝。” 听到这个回答,今村兵太郎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宫崎健太郎的这个回答的最正确的。 或者说,这个回答令他满意,也倾向于相信。 如果宫崎健太郎对他说:他回答三本次郎的是‘没有答应’、‘或者是‘答应’这两种确切回答,这都会令今村兵太郎不快。 前者,说明宫崎健太郎不够聪明。 后者,他就不得不怀疑宫崎健太郎首尾两端,那边取信三本次郎,这边又来向他卖乖。 …… “宫崎君,你的坦诚,我很欣赏,也非常高兴。”今村兵太郎微笑说,“不过,我很好奇,在三本君已然知晓此事的情况下,宫崎君为何会选择我,而不是三本君?” 程千帆沉默了,他想了想,开口说道,“实话实说,宫崎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更应该说是出于内心的驱使。”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想了想,继续说道,“或者说,是因为先生。”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激动、略狂热的表情,“宫崎出身一般,一直颠沛流离,只有在先生这里,宫崎感受到了如同谷口老师一般对我的关怀和器重。” 他深深鞠躬,“宫崎自幼深受吉田前辈的影响,矢志为帝国贡献此身,却一直惶然,在先生这里,宫崎仿佛找到了根,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今村兵太郎看着程千帆,他本以为程千帆会说在‘岩井公馆’会有更好发展,会说自己对他一向欣赏,前途远大。 但是,程千帆却说‘不知道’。 这令他内心惊讶。 而随后程千帆说是‘内心的选择’,是因为他。 这让他内心颇为舒服,今村兵太郎相信宫崎健太郎是发自内心的话,这也正是他颇为自傲之处。 …… 对待年轻才俊,今村兵太郎的态度一向很好,温和对待,关怀有加。 这也是他拉拢年轻人的惯用手法,且屡试不爽。 宫崎健太郎不是第一个因为这个原因而追随他的。 故而,他相信宫崎健太郎所言是发自内心的。 而宫崎健太郎随后这这番话,更是令他动容。(ps1) 这个年轻人是吉田松阴前辈的信徒,从宫崎健太郎随口便朗诵出吉田松阴的‘幽囚录’,可见一斑。 自己待人以诚,宫崎君感恩与此。 更有思想的共鸣。 他现在明白,也愿意相信宫崎健太郎为何说是下意识的、内心的选择了。 如此,今村兵太郎内心是颇为自得,且极为欢喜的。 “宫崎君,你很好,我很满意。”今村兵太郎起身,微笑着,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帝国昭昭,照耀寰宇,此生许国,你我共勉!” “帝国昭昭,照耀寰宇!”程千帆神情激动,念到。 今村兵太郎高兴的点头笑,“既然三本君令你伺机加入‘岩井公馆’,那么,此后你便光明正大的来寻我。” “是!”程千帆恭敬点头,“宫崎明白。” 两人相视一笑。 ……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十七日,农历六月初十。 程千帆祖父程顾之的忌日。 江山县。 白若兰以孙媳妇的身份祭拜祖父。 江山县党部要员参加祭拜。 国军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敬献花圈。 县党部主任王文凯致祭词,高度评价了程顾之老先生为驱逐鞑虏、推翻满清所做出的的贡献。 同日。 庐山。 在国民政府内主和派强烈反对下,常凯申仍坚持邀请包括红党代表在内的军事、政治、党派、文化、教育、科技等社会各方面代表开谈话会,并且在庐山图书馆发表了《对于日本的一贯方针和立场》的讲话。 常凯申操着浓重的宁波官话说: “北平若可变成沈阳,南京又何尝不可变成北平!所以卢沟桥事变的推演,是关系中国国家整个的问题…… 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 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 我们知道全国应战以后之局势,就只有牺牲到底,无丝毫侥幸求免之理。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所以政府必特别谨慎,以临此大事,全国国民亦必须严肃沉着,准备自卫,在此安危绝续之交,唯赖举国一致,服从纪律,严守秩序”。 话音一落,掌声雷鸣。 常凯申此番讲话,一扫‘卢沟桥事变’以来全国上上下下的阴霾,一表全国坚持抗战之决心! 自此,坚决抗战,成为中华民族的统一最强音! 该谈话主旨是向全体国民表明,国民政府抗战决心;同时向宋明轩等地方势力及国民政府内主和派喊话,要他们团结抗战。 最后,却也给日本政府留下了“和谈”的台阶。 国民政府随即划下了四条和战的底线,暨给予日本的最后通牒: (一)任何解决,不得侵害中国主权与领土之完整; (二)冀察行政组织,不容任何不合法之改变; (三)中央政府所派地方官吏,如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等,不能任人要求撤换; (四)第二十九军现在所驻地区,不能受任何约束。 谈话后国民党内部以及民众团体态度激昂,多主张开战,但军政部与外交部等具体工作部门则主张慎重。 国民政府随后便等待各方的反响,尤其是日本方面。 …… 两日后。 日本驻华武官喜多诚一来见军政部部长何英溱、参谋总长程乾等,责问:中国陆军北上,空军动员之举,是挑战日本! 何英溱则正告喜多:国军都是国军,无所谓中央军与其他军,二十九军亦是国军;国军的移动纯粹出于自卫,日方增兵若撤退,中国才能进一步考虑。 喜多诚一离开时,带有恐吓意味地说:如果中国认为要等日军撤退,国军才撤退,局势势必恶化,将来无法收拾,望中国审慎注意。 同日,国民政府秘密向华北调兵。 庐山谈话后,北平宋明轩却仍然以妥协退让,换取苟安,保住地盘;采取了一系列削弱战备措施。 宋明轩一再致电南京,要求国府中央撤出进入河北的部队。 对此,常凯申给予了严厉的批评。 反观日军,则全面加紧军事部署。 十九日,日军第20师团(甲种)近万人在师团长川岸文三郎的率领下,由朝鲜龙山抵达天津,并以一部集结于唐山、山海关。 翌日,关东军独立混成第11旅团主力抵达高丽营。 至此,日军第一批增援部队全部抵达预定地点,对北平形成包围态势。 ‘青鸟’所捕获之事关日军战略部署之绝密情报,一一得到验证。 军政部对特务处的情报工作大为震惊,且赞赏。 心情激动的戴春风密电上海,对‘青鸟’独立潜伏小组大家赞赏,言称必不吝嘉奖。 …… 三日后,北平宋明轩向日方提交和谈三条。 宋明轩所提议的三条是:二十九军向日军道歉;中国不驻军于卢沟桥城郭及龙王庙;彻底取缔抗日团体。 同日,程千帆拜访今村兵太郎。 两人谈及华北战事,今村兵太郎言语中颇为振奋,言称日军已做好一击必胜之准备。 程千帆连夜向西北总部以及庐山戴处座处去电,发出日军已准备全面战争之示警。 深夜。 常凯申再次致电宋明轩,怒斥其消极备战之行为。 西北总部也去电北平方面,言辞恳切、提醒宋明轩要小心日军全面侵华。 宋明轩并未理会,言说同日方的和谈仍正常,同时仍然坚持要求中央军撤离河北。 两日后,日军露出獠牙。 宋明轩才如梦方醒,发现自己中了日军的圈套;意识到“大战势不能免”,只能全力抵抗,但为时太晚。 两日后,日军作战部署全部完成,遂撕毁了事变以来中日双方签订的一切协议;对平津发起总攻。 …… 七月二十九日。 白若兰、小宝、李浩从江山老家祭祖归,程千帆在上海火车站接人。 “辛苦贤妻了。”程千帆同白若兰拥抱,在她的耳边说。 白若兰轻轻打了程千帆一下,上了车。 正要开动车子离开之时。 有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喊道。 “卖报!卖报!” “二十九军佟麟阁将军、赵登禹将军殉国!” “日军进驻北平,平津沦陷!” 程千帆摆摆手,李浩下车去买了报纸。 程千帆坐在车子里,拉上车帘,双手颤抖的捧着报纸。 心如刀绞。 泪如雨下。 …… 翌日。 程千帆带领‘青鸟’独立潜伏小组全体成员,秘密抵达龙华警备司令部。 “处座。”程千帆见到戴春风的时候,大为惊讶,他本以为是齐伍前来,没想到竟然是戴春风亲至,立刻恭恭敬敬的敬礼。 其余众人也是震惊不已,慌忙跟着敬礼。 戴春风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千帆,干得不错,辛苦了。” 程千帆双目含泪,“为处座,为领袖尽忠,职责所在!” “很好,很好。”戴春风欣慰点头,一摆手,“换装吧。” “是!” 程千帆等人快速换装。 看着一身笔挺的国军军装的程千帆,戴春风满意的点点头,“英姿勃发,国之干城!很好!” “效忠领袖,忠于处座!”程千帆带领众人,敬礼说道。 “‘青鸟’小组。”戴春风沉声道。 “属下在。”众人立正、敬礼。 “委座钧令!” 啪的一声,众人站得笔挺。 第299章 晋升、授勋、扩编(求全订求月票) 戴春风满意的看了看众人一眼,念到。 “兹有国军上尉、特务处上海‘青鸟”潜伏小组组长程千帆,屡立战功,更有此番不畏牺牲、深入虎穴,捕获日军之绝密战略情报,与国有大功,特予卓升,授少校衔,颁发三等宝鼎勋章。” “‘青鸟’潜伏小组组员钟国豪,精诚报国,履历功勋,特授少尉衔,颁发八等云麾勋章,奖励三百法币。” “‘青鸟’小组组员白小虾,授九等云麾勋章,奖励三百法币。” “‘青鸟’小组组员李浩,授九等云麾勋章,奖励三百法币。” “‘青鸟’小组组员、国军周茹少尉,授九等云麾勋章,奖励三百法币。” “‘青鸟’小组组员、国军吴顺佳少尉、乔春桃少尉、杨常年少尉,忠诚卫国,奖励三百法币。” “‘青鸟’小组组员姜大山、姜三群、姜小宁、卓云兢兢报国,奖励两百法币。” “希程少校千帆及麾下组员,再接再厉,精诚合作,以无畏、英勇、忠诚之精神报效党国。” “此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 “忠于领袖,效忠党国,尽忠处座。”程千帆带领众人敬礼,朗声说道。 “很好。”戴春风高兴的点点头,他亲自为程千帆摘下上尉军衔,佩少校衔、三等宝鼎勋章,整理好绶带。 随后,更是继续为钟国豪、白小虾以及周茹佩戴八等、九等云麾勋章,整理绶带。 最后是为其余众人亲自发送奖金,更兼勉励几句。 随后,众人拱卫着戴春风,一起合影留念。(ps1) 完成这一切后,程千帆一声令下,众人换下军装,换回常装。 李浩以及豪仔带领众人秘密散去。 独留下程千帆与戴春风秘密交谈。 …… “千帆,此番校长对你等不吝嘉奖,对你更是青眼有加,破格提拔啊。”戴春风说道。 “多谢处座美言,校长垂爱。”程千帆感激涕零,说道。 如果严格按照国民政府军政部之铨叙授衔方案,程千帆至少还需要等两年才有资格晋铨叙少校衔。 现如今,以二十二岁的年龄,铨叙少校,这不仅仅在特务处,即便是放眼国军内部,也是凤毛麟角。 要知道,即便是特务处戴春风处座,现在也仅仅只是铨叙上校衔而已。(ps2) 这么说吧,特务处之北平、天津、上海区如此重要站点之站长、区长,此时,也只是铨叙中校军衔。 “坐坐坐,在我面前,不需要拘束。”戴春风微笑说。 “是!”程千帆听命,不过,只是坐了半边椅子、笔挺端坐。 “华北战事已开,平津沦陷。”戴春风沉声说,“统帅部研判,日军极可能在上海开辟第二战场,第二次淞沪会战极可能爆发。” 他看着程千帆,“兵马未动,情报先行,我已下令上海区全力查探日军之重要军事、经济据点之情报,你的潜伏小组也是任务艰巨啊。” …… “千帆及所部,定当不畏牺牲,效忠处座、尽忠报国。”程千帆立刻起身,大声说道。 “很好,很好。”戴春风点点头,“你的能力,我向来是极为信重的。” 他摆摆手,示意程千帆坐下,继续说道,“你已成功打入日本人的两大情报机关,我很欣慰,对你部的要求也更高。” 戴春风起身来到墙壁前,拉开了纺帘。 这是一副上海区域军事地图。 戴春风拿着指挥杆,指着地图,“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日军在上海的根据地之公大纱厂军械库、公大纱厂、上海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以及汇山码头,此些所在,一旦上海战事爆发,将成为我军、特别是我国防空军重点打击目标。” “你部的任务是,不惜代价弄清这些据点的详细情报,尽一切可能为空军轰炸提供地面导引。”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上海区方面,我已下令,也会尽力查探这些地方,但是,切记,你与他们是独立的,各司其职,不能发生横向联系。” “属下明白。”程千帆点点头,他盯着地图,皱了皱眉头。 “属下自当不惜己身,竭尽全力完成任务。”程千帆沉吟片刻,“不过……” “不过什么?”戴春风看了他一眼,问道。 “‘青鸟’潜伏小组算上属下,也只有十二人,属下所虑便是时间紧迫,任务颇巨,人手不足。”程千帆坦然说道。 “唔。”戴春风点点头,“你说的这些问题,我是知晓的。” 他露出笑容,“我已下令,从杭城特训班最新一批学员中,抽调五人归入你的手下。” “太好了。”程千帆大喜,“处座厚爱,属下感激不尽。” …… 程千帆的感激不是装出来的,杭城特训班的学员都是精英,据他所知,这些学员还没有毕业,便都被特务处各站点盯上,甚至提前‘瓜分’完毕。 戴春风大手一挥,调来五名学员,这殊为不易,甚至会引起各路诸侯的不满,这也足以说明戴春风对‘青鸟’潜伏小组的重视。 “我看了你部组员的档案,姜骡子三兄弟、道士卓云,以及你的小兄弟李浩,这些人虽然不是正式特工出身,但是,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 戴春风放下指挥棒,说道,“日寇全面侵华之战事已开,未来之斗争形势必然越来越严峻,我们要吸引更多有志报国青年加入,关于这一点,你之前做得不错,后面也要再接再厉。”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这是允许他继续招兵买马的意思。 “当然,组员扩大,‘青鸟’潜伏小组的编制过小,已经无法适应新的斗争形势,故而——”戴春风表情严肃,沉声说,“程千帆听令——” “属下在。”程千帆立正。 “即日起,‘青鸟’潜伏小组预升格为特务处之‘青鸟’潜伏直属科,直属科科长程千帆少校,你部直接听命与我。” “是!”程千帆表情严肃,流露出一丝振奋惊喜之情,朗声说道。 “你部具体架构,你自行决定,不日电告与我核准。”戴春风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说道。 “是!”程千帆立正敬礼,“属下谢处座栽培!” “你是我看好的同乡后辈,是我的学弟。”戴春风微笑说,“不要令我失望。” “属下自当竭诚效忠处座,忠于领袖,报效党国!”程千帆朗声说道。 “很好!”戴春风高兴的说,“很有精神,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 298、299两章修改了一下,大家刷新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lt;&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300章 处座厚礼(求全订求月票) 戴春风对‘青鸟’领导的上海特别情报组非常重视,晋衔和授勋都是军政部颁发的奖励。 而特务处这边则另有奖励。 奖励很直接,组长‘青鸟’奖励1000元法币。 其他组员分别奖励两百法币到四百法币不等。 除此之外,戴春风为刚刚‘扩编’的上海特情组带来了八千法币的特别经费,作为极有可能爆发的第二次淞沪会战之情报支持经费。 此外—— “一旦日军在上海开辟第二战场,势必爆发惨烈大战。”戴春风表情无比凝重,“党国上下当以不畏牺牲之精神,殊死抵抗日寇侵略。” “但是,长远来看,上海实难坚守。”他示意程千帆坐下来,甚至还从包里拿出一条烟,扔给程千帆,“抽吧,我知道你小子是烟鬼。” 程千帆笑着接了香烟,说道,“谢处座。” 不过,却并没有拆开。 “所以,从现在开始,便要未雨绸缪,为上海可能沦陷后的艰苦卓绝斗争做准备了。”戴春风继续说道。 “是。”程千帆立刻表态,“处座高瞻远瞩,属下即刻开始尽力囤积药品、汽油、枪弹、炸药等物资。”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属下在黑市上有些路子,可以囤积解决一部分,但是,料想此后斗争环境会极为残酷,形势严峻,对管制物品的盘查也会越来越严格,枪支弹药的价格势必会大幅上涨,想要满足长期备战之需求,恐怕有些困难。” …… 实际上,程千帆早已经提前做准备了,不过,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一方面,作为属下,自然要让上司表现的高瞻远瞩。 你什么都做在上司前面了?上司该怎么想? 另外,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都准备好了啊,很好啊,那就这样了。 “处座,您不能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程千帆满怀期待的看着戴春风,叫苦说。 “你小子,就知道你会开口要东要西。”戴春风笑骂道,“我带来的八千法币的经费是什么?” 程千帆不理这茬,依然是眼巴巴的看着戴春风。 “拿着。”戴春风没好气的从公文包内拿出一张纸,扔过去。 …… 这是一份物品清单: 德国造毛瑟自动手枪三十支。 手枪弹两千发。 中正式步枪十条。 莫辛纳甘步枪五条。 步枪弹总计三千发。 德制m24手雷五十枚。 国军造手榴弹一百枚。 炸药五箱。 另有捷克 zb26 轻机枪三挺,弹药三箱。 备用电台一部,电台电池、零配件若干。 程千帆拿着清单仔细看。 戴春风看着这个年轻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喜,再到喜悦,最后是兴奋的要欢呼出来。 “谢谢处座,太好了!”程千帆欢呼道。 “没出息。”戴春风笑骂道,“就这点东西就高兴成这样子。” …… 程千帆正色,放下清单,立正,恭敬无比的向戴春风敬礼,“处座厚爱,千帆知道此些枪支弹药来之不易,实乃处座之偏爱,千帆不会讲什么大话,处座待我殊厚,千帆唯有以死报国,效忠处座,为领袖,为党国尽忠!” 看着庄严敬礼、神情激动的程千帆,戴春风也是露出激动神色,回了个军礼,随后,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很好!从未令我失望,我很欣慰,我相信未来亦是如此,我对你有信心!” “江山学弟,宁死不会令学长失望。”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戴春风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似是被感动了,重重的点点头。 “这批枪支弹药,我已经和郑颋方说好了,从驻沪保安团的枪械库调配与你。”戴春风说道。 第一次淞沪抗战结束后,日方强令中国军队不得驻扎上海。 国府方面遂以驻沪上保安团的名义驻军。 名为保安团,实乃国军精锐之师。 其武器弹药更是储备充足。 程千帆并不知道,关于这批枪支弹药,还有一个小故事。 戴春风来此之前,特别找到常凯申,请求从驻沪保安团调派一批枪支弹药出来。 常凯申很不高兴,以为戴春风要插手军方。 不过,听闻戴春风说是调派一批枪支弹药于程千帆所部,常凯申却是思忖片刻,点头同意了,允许调派,安排随后的军需补充中即刻为驻沪保安团补充。 甚至,老头子还特别在清单上加拨了两挺捷克式轻机枪。 “你小子可是知道,委座很看重你。”临别之事,戴春风突然说,“这三挺捷克式轻机枪有两挺便是校长加拨与你的。” “学长为我等江山后辈做了好榜样,校长才会对我这个小年轻青睐有加。”程千帆微笑说,“千帆定当精忠报国,不负处座、领袖厚爱。” 戴春风欣慰的点点头,越看这小子越是喜欢。 “处座,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亲耳聆听您的教诲。”程千帆动情说,“处座,保重!” “保重。”戴春风同程千帆握手。 两人依依惜别,程千帆竟然红了眼睛,令戴春风感慨不已。 在这个年轻的学弟、下属、小老乡的身上,他感觉到了对方对他的敬重和崇拜。 多么优秀的小伙子。 多么真挚的情感。 …… 离开龙华警备司令部,程千帆找到了一直在等候他的豪仔以及李浩。 他将盖了龙华警备司令部司令长官大印的物资清单和批条递给李浩。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将这些物资运出来。”程千帆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十支毛瑟手枪,五条中正式步枪和二十支德制m24手雷,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以及一箱子弹,一箱炸药存放在三号据点,手枪弹五百发,步枪弹五百发。” “剩下的存放在六号据点,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要绝对保密。”他表情严肃说道。 “是!” “明白!” 两人说道。 “组长,有一个情况需要向你汇报。”豪仔说道。 “什么情况?”程千帆将戴春风送的那条香烟拆开,拿出两包烟扔给两人,“尝尝,专门给将官抽的。” 两人喜滋滋的接过香烟。 “姜骡子向我反馈了一个情况。”豪仔继续说道,“虹口区有人在打听乔春桃和姜老三。” “什么人打听的?”程千帆表情立刻严肃。 “据说是一个小女孩,说是要寻找救命恩人。”豪仔说道。 “自以为是的日本杂碎!”程千帆冷冷说道,眼神冰冷。 第301章 捋清线索(求全订求月票) 车子在汉口路的一个比较隐蔽的巷子口停下。 程千帆下车。 进了巷子,在巷子中部,他掏出钥匙打开了一处宅子的门,穿过院子,从后门出,到了另外一条街道。 街道的尽头,有一个简易的车棚,车棚里停了一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 “程巡长。”一个瘸腿的老头点头哈腰。 程千帆递过去一张两元法币,说了句,“少喝点酒。” “没得办法,老头子就好这一口。”瘸腿老头笑着说。 程千帆打开车门,钥匙打火,启动车子。 准备离开前,他摇下车窗,打开手套箱,摸出一包三炮台,扔给瘸腿老头,“省着点抽。” 瘸腿老头千恩万谢中,程千帆开车离开。 街道上熙熙攘攘。 遥远的北方,北平、天津的陷落,似乎并没有给这座远东最大的都市带来太直观的冲击和影响。 程千帆一路驾车,在穿过了几条街,在一处树荫下的路边,他停下来。 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烟草的气息,从鼻腔、气管进入,在肺部流转,同时刺激大脑,令疲惫的他头脑清醒。 他在思考豪仔所说之事。 …… ‘自以为是’的日本人啊。 他再次用了这个词。 即便是乔春桃没有通过手腕的纹身确认这个‘小女孩’是日本侏儒,程千帆也可以判断这个小女孩是有问题的。 一个险些被日本浪人侮辱的小女孩,不赶紧逃离,竟然在事发地点附近再次出现,还冠以寻找‘救命恩人’的名头。 程千帆的感觉是,有时候日本人很狡猾,极度阴险,但是,有些时候,他们又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他们以为他们考虑的很完美,实际上是愚蠢至极,把别人当傻子。 程千帆现在在琢磨的是,这个日本女侏儒为什么要找寻找乔春桃和姜老三。 这种行为不符合程千帆此前对于这件事的分析。 此前他同乔春桃对此事的分析,无论是日本浪人故意设计陷阱诱杀抗日同胞,还是日本军方试图利用陷阱制造摩擦,这两种行为都有一个特点: 随机性! 他们是不会在意上钩者是何人的。 基于这种判断,即便是乔春桃和姜老三成功逃离了,日本方面事实上并不会太在意。 相反,他们不仅不会继续寻找、追杀,还会刻意按下这件事,避免传播出去,以免影响到他们继续‘钓鱼’。 所以,听闻‘小女孩’非常没有隐藏,竟然在寻找‘救命恩人’,程千帆是非常惊讶的。 这是非常反常的情况。 日本人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 程千帆将烟蒂扔出窗外,抽出一支烟,没有点燃,而是在手中把玩。 目前的情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最可能的解释便是,他此前的两种推断都是错误的。 日本人的举动,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直接的‘寻人’目的,或者可以说正是冲着乔春桃以及姜老三来的。 一开始他们就是在钓乔春桃和姜老三这两条鱼。 有了这个猜测,程千帆的思路立刻打开了。 乔春桃受伤之前,他和姜老三的任务是秘密监视井上公馆。 此前的那些猜测、信息便如同乱糟糟的线团。 现在,他的脑海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有了主线,一拎,便将这些散落的线团串在了一起: 此名日本女侏儒以及那些日本浪人,他们的真正身份极可能是井上公馆的日特。 他们发现了公馆被监视,但是,一直没有办法锁定监视者,故而采取这种方式来‘钓鱼’。 如此,一切都理顺了。 尽管只是猜测,但是,程千帆心中有七成的把握。 …… 戴了帽子、稍作遮掩的程千帆蹚水来到杨常年的诊所门口,就看到杨常年在用脸盆往外掏水。 下午时分,上海突降暴雨。 虽然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降雨量不小。 “遭了水了?”程千帆进了诊所,也不在意凳子湿漉漉的,坐下来,给杨常年递了一支烟。 “这块地是洼地,癞蛤蟆撒泡尿都能遭灾。”杨常年接过组长递过来的香烟,点燃了,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桃子的伤势,还需要多久能痊愈?”程千帆问。 “最起码还需要一个月。”杨常年说。 “你晚上去找姜骡子,告诉他,安排姜老三和姜老四去乔春桃那里,告诉桃子他们,没有我的命令,最近不得外出,同时加强警戒。”程千帆说道。 “组长,出什么事情了?”杨常年立刻问。 “乔春桃和姜老三被盯上了,那个日本女侏儒在找他们。”程千帆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到门外有孩子坐在木盆里划船玩。 他将烟蒂扔在水中,继续说道,“我估计应该是井上公馆发现被监视,采取了反击措施,那个日本女侏儒和日本浪人之事,本身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陷阱。” “所以,最近一切要小心。” “是!” “杨医生,你开的这药,一次几片?”程千帆起身问。 “一天两次,一次两片。”杨常年会意,用小白纸包好,“这位先生,拿好了,别沾了水。” 药片是健胃消食片,属于家常用药。 “晓得了。”程千帆出了门,似是颇为小心的又拿起白纸包好的药片看了眼,这才塞进了兜里,蹚水离开。 除非是类似此前乔春桃受伤这样的突然情况,程千帆现在已经在尽力避免过多的和其余手下频繁接触。 有需要传达的命令,他会通过李浩、豪仔亦或是杨常年来传达。 李浩和豪仔自不必说,是他的亲信。 选择杨常年则是因为他是医生,而且是一个医术还算小有名气的医生。 这个职业很好,任何人来这里,都不会引起太多怀疑。 同样的,医生的身份,也使得杨常年的行动比较自由,他可以以上门行医的名义外出。 …… 檀香山路。 程千帆来到慧雅书店门口,假作抽烟,隐蔽的将情报放在电线杆旁边废弃邮箱内。 国府方面在今天白天上午,已经正式向法租界当局提出引渡刘波之请求。 第302章 刘波?濑户内川?(求全订求月票) 很显然,国府方面决心很大,并且私下里做了公关,程千帆得到的消息是,租界当局已经同意破例同意引渡刘波之请求,剩下的就是在走程序了。 从整件事来看,国府方面负责这件事之人非常狡猾。 他们是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私下里也完成了公关工作,就差最后完成引渡这一步了,消息才外泄。 由此可见,国府方面对于刘波就是余畅,余畅便是‘鱼肠’之事深信不疑,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打红党一个措手不及,不给红党阻止引渡的时间和机会。 事实上,他们的行动和计划从表面上来看,是卓有成效的。 若非这件事本身就是彭与鸥与程千帆设计的一个陷阱,国府方面的小动作,也基本上都在程千帆的注视下。 否则的话,如若刘波真是我党同志,真的可能被国府方面打一个措手不及、引渡过去。 由此,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曹宇是国府特工之身份。 且考虑到特务处上海区目前的工作重心在日本人身上,基本上可以判断曹宇的背后是党务调查处。 程千帆在死信箱所传递的最新情报中,向彭与鸥以及组织上通报了此事之最新进展,并且建议组织上果断对曹宇采取制裁措施,同时即刻撤离和曹宇有联系之相关同志。 因为,一旦国府方面成功引渡刘波,纸是包不住火的,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局。 随之,他们也会意识到曹宇的身份已经被红党识破,那么,国府方面会果断出手: 对曹宇所掌握之我党同志采取措施。 …… 上海特高课。 荒木正在向三本次郎汇报情况。 “课长,支那政府已经正式向法租界方面提出引渡濑户君的请求。”荒木说道。 “你去探监见了濑户内川,他怎么说?”三本次郎问,这件事太诡异了,饶是以三本次郎之狡猾老辣,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波当然不是红党,他是大日本帝国在中国之潜伏特工。 特高课选择袖手旁观,任凭法租界将刘波逮捕、判刑,一直都没有出手相救。 其目的有两个: 其一,吸引红党。 这个吸引指的是红党关注到刘波这么一位爱国志士,会来接洽,发展他。 其二,是将刘波塑造为著名的抗日志士,届时刘波可以以这样的身份打入上海抗日团体,甚至成为抗日组织的领导人之一。 现在,红党被吸引来了。 一名红党去看望刘波。 令三本次郎想不通的是,对方不是来发展刘波的,反而直接称呼濑户君为‘刘波同志’。 这是令人费解的。 …… 红党弄错了? 这种可能性极低。 尽管红党的武力值和威胁度在三本次郎的眼中不值得一提,但是,他不得不承认红党内部组织极为严密。 基本上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级之错误。 故而,三本次郎自己先否了这种可能性。 既然不可能是搞错了,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三本次郎想不透,所以,他想要听听濑户内川这个当事人都这件事的看法。 “濑户君认为有两种可能。”荒木说道。 “哪两种可能?”三本次郎问。 “其一,这个曹宇不是红党,或者说是国府方面打入红党内部的特工,不过,他的身份暴露了,他落入了红党的陷阱,这件事本身是红党试探曹宇之陷阱,而濑户君只不过是被红党利用而已。” “第二种可能,曹宇是红党,他收到了红党组织发给他的指令,要他营救某人,但是,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这个指令在传递过程中出现了错误,最终导致曹宇将濑户君误认为是要营救之人。” 荒木说道,“不过,濑户君也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极低,他倾向于认为是第一种可能。” “濑户君表示,红党是最清楚他不是红党的,但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方面似乎不这么认为,他们一直都坚定认为濑户君是红党,而这种情况,正好被红党用来作为对其组织内部成员的调查之用。”荒木说道。 …… 三本次郎倾听完荒木转述自濑户内川的话,他陷入沉思。 “濑户君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三本次郎赞叹说,“不愧是帝国精心挑选的潜伏精英。”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荒木君,从这件事你看到了什么?” “国党方面和中国红党方面,虽然表面上开始合作,但是,从根本上他们是不可能真正达成和解的。”荒木说道。 “是啊,这是帝国乐于见到的局面。”三本次郎点点头。 他开始琢磨怎么利用这件事。 不过,这件事的内情,目前他们还只是来源于猜测。 “荒木君,你亲自带人,将曹宇抓来。”三本次郎吩咐说。 “是!” 要解开谜团,没有比抓捕行动更加直接的了。 这件事本身极可能是国党同红党内斗之延续,三本次郎无论是如何去操作,都是获利的一方,或者说都不会伤害到帝国,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行事。 将曹宇控制在手中,不仅仅可以揭开谜团,且大有文章可作。 譬如说,安排曹宇以国党身份亮相,向中国公众揭露‘国党私下里加速逮捕、处决红党之行动,国红合作是欺骗’,以此来动摇中国人之团结抗战决心。 此外,了解事情真相也是有必要的,一旦此事威胁到濑户内川的安全,特高课则只能出手营救这名潜伏特工了。 …… 薛华立路,靶子场监狱。 刘波嘴巴有些干。 他的红色理论结合杀敌抗战之讲座越来越受欢迎,他今天便是向狱友们讲述了两个多小时,讲的口干舌燥。 身体疲惫的刘波躺在草席上,思维却是异常的活跃。 今日,他同来探监的荒木播磨会面。 刘波讲述了自称是红党之曹宇多次来探监之事。 讲述了自己的疑惑以及猜测,请荒木播磨向三本次郎课长汇报,尽快做出关于他的处境问题之最新决定。 不过,在讲述中,刘波没有提及第一次探监之时曹宇在离开之前,突然称呼他‘余畅同志’之事。 当时,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刘波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曹宇后来两次来探监,并没有再提及‘余畅’这个名字。 这更加令刘波困惑。 他有两个猜测,一个是曹宇第一次是口误,后面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没有再提。 另外一个,便是‘余畅’这个名字非常重要,极有可能是这名被他所怀疑是打入红党内部之国党特工曹宇在寻找‘余畅’,此前故意提及‘余畅’,是在试探自己。 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按理说,刘波应该将这个细节告知荒木播磨,但是,鬼使神差的,在荒木播磨来探监的时候,他‘忘记’汇报这个细节了。 这是一瞬间的念头,当时,他便这样‘忘记’了汇报这件事。 待荒木播磨离开后,刘波却又无比懊恼,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忘记’这件事,自己的行为非常可恶,是对帝国的背叛。 他的内心非常难过和懊悔。 然后,在给狱友们上课的时候,刘波脑海中又浮现出这件事,他又莫名有些欣慰,竟然有一种自己保护了一位自己的同志之自豪感觉。 刘波感觉自己要疯掉了。 第303章 曹宇事件(求全订求月票) 两天后。 荒木播磨向三本次郎汇报秘密抓捕曹宇之事的进展。 “什么?人不见了?”三本次郎问。 “是的。”荒木播磨说,“曹宇已经两天没有去上班了,也不在家中。” 三本次郎想了想,无奈的摆摆手,“上班的地方和家里,继续监视这两个地方,一旦出现,伺机下手。” 虽然日本方面在上海经营已久,势力不小,但是,上海毕竟不是日占区,他们暂时还无法做到如使臂使、为所欲为。 “是。” …… 麦兰区。 这是一处略有些破旧的房子。 曹宇一脸萎靡,外面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他就吓得不轻。 前天晚上,组织上有两名同志来到他的家中。 “曹宇同志,请跟我们一起,迅速转移。” “出什么事情了?”曹宇惊讶问。 “学工委出现了叛徒,你现在已经暴露了,必须立刻转移。” 听到这话的时候,内心有鬼的曹宇吓了一跳,他几乎下意识以为对方是说他是叛徒。 然后才明白过来,是学工委出了‘其他’的叛徒,现在通知他紧急转移。 曹宇是不想转移的。 他已经帮助党务调查处锁定了‘鱼肠’这条大鱼,‘干完这一票’,他就可以归队,享受荣华富贵了。 但是,他没得选择。 转移是组织决定,个人必须服从。 除非他反抗。 但是,如此便提前暴露了他是国党特工之事。 最重要的是,曹宇认出来带领他转移的一位同志是周虹苏身边的交通员,此人是浙东红党武装出身,身手不俗。 他打不过。 就这样,曹宇跟着两人离开家。 并且在中途被突然打晕过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 在醒来的那一刻,曹宇就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为了确认这一点,他喊道,“同志们,怎么回事?” “狗特务,再喊一声,打死你。”外面传来严厉的呵斥声。 然后,曹宇就听话的闭嘴了。 已经被关押了快要两天了,除了饭点的时候,给他塞进来两个烧饼,一碗水,其他时间,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这让曹宇更加害怕。 想到红党对待叛徒的狠辣手段,他越想越怕,情绪几乎要崩溃了,又不敢大声喊话,害怕引起看守的愤怒,他趴在地上,对着门外,低声喊道: “我不是叛徒,我是党务调查处的人,我是打入你们内部的,我不是叛徒。” “我是国府的人,现在是国红合作,你们不能杀我。” …… 事实上,对于如何处置曹宇,红党内部的争议极大。 曹宇的上级、周虹苏同志坚决要求组织上枪毙曹宇,对待叛徒绝不留情。 不过,有的同志表示反对,认为现在是国红合作谈判期间,不能轻易杀人,否则可能会影响国红谈判。 这位同志的观点引起了很多同志的批评,周虹苏非常气愤,甚至直接批评自己的这位老战友是you倾投降主义,是要背叛革命。 王钧提出来另外一个观点,他主张辩证的看待这件事: 如果曹宇是我党内叛徒,那么,必须制裁; 如果曹宇是敌人是打入我党内部的,本身便是国党特务,那么,这件事就需要慎重。 “王钧同志考虑的比较周到。”彭与鸥说道。 “两个月前,通过谈判,国党方面释放了我们多名同志。”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确实证明曹宇本身是国党特务,我们确实是不能杀他。” “杀了曹宇,可能会激怒敌人,同时也会对仍然被敌人关押的同志带来安全隐患,敌人可能会以此为借口,恼羞成怒对我们的同志痛下杀手,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防。” 彭与鸥讲述了自己的看法。 …… 众人经过讨论,最终选择接受彭与鸥与王钧提出的方案。 当然,之所以同意这个方案,还有一点,那就是曹宇并没有对组织上造成过多的伤害。 是的,虽然曹宇的本意是‘干一票大的’,目标直指沪上红党最高层领导,其用心更为歹毒,但是,客观来说却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此人竟然没有对红党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一年多的时间,曹宇竟然可能并没有对我党造成什么损失,这确实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所以,弄清楚曹宇到底是先加入红党,然后背叛革命,还是以国党特务的身份打入我党内部。 很快,看守曹宇的同志向组织上汇报: 曹宇主动交代,他是国党打入我党内部的特工。 闻讯后,周虹苏亲自赶到看守点,对曹宇进行盘问。 此人是何时加入国党的。 以何种方式接近我党,并且最终成功打入我党内部的。 曹宇向国党特务提供过哪些情报? 审讯结束,周虹苏是既愤怒,又震惊,又庆幸。 愤怒的是,曹宇正是利用他对其的欣赏,向组织靠拢,并且最终打入我党内部的。 震惊的是,曹宇打入我党内部后,竟然真的没有向党务调查处传递任何情报。 对方的上线是党务调查处行动股三组组长汪康年,此人给曹宇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捕获沪上红党高层信息,其他的,为了安全起见,一概不需要汇报。 这也令周虹苏庆幸不已,要是他发展入党的曹宇已经给我党造成侵害,造成同志们的牺牲和伤害,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将内疚一辈子。 …… 事情搞清楚了。 沪上红党高层再次开会,讨论如何处理国党间谍曹宇事件。 彭与鸥提出了一个建议令大家讨论。 他的建议是: 虽然曹宇口口声声说没有向汪康年提供过他所知晓的同志的情况,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 而当下,国红谈判正在进行,接近完成。 总部已经下令,在国党统治区的我党,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主动安排一部分同志,公开表露身份,以红党党员的身份公开参加到抗日救国中。 这也是全国统一抗战局面下,新的工作形势和要求。 所以,彭与鸥的提议是,包括周虹苏同志在内,这些为曹宇所知晓的同志,主动暴露,以红党党员的身份公开活动。 “我同意!”周虹苏第一个举手赞同。 他不想要离开上海。 如果按照原计划,安全起见,他是需要调离上海的。 “我不同意。”有同志表示反对,“如何能够保证国党不会对主动暴露的我党同志下手?” 第304章 娘希匹(求全订求月票) 彭与鸥的意见引起了众人的激烈讨论,甚至可以说是争吵。 问题的核心就是,虽然现在开始国红第二次合作,但是,绝大多数人对国党并不信任。 即便是周虹苏,他表示同意,不是因为他信任国党,而是因为他不惧牺牲。 绝大多数同志反对彭与鸥的提议,他们向彭与鸥提出疑问: 倘若真如此行事,那么,如何确保国党方面不会出尔反尔,不会对主动暴露身份、公开活动的我党同志痛下杀手? “反正,我是不相信常光头的,这个人出尔反尔的事情做得还少了?我们怎么能够相信国党反动派的保证?”一名领导同志说道。 最终,彭与鸥考虑再三,将这件事向西北总部汇报,请示总部的意见。 …… “在我看来,在新形势下,如何更好的开展革命工作,投入到全面抗战的洪流中,如何适应同国党的合作,又如何确保同志们的安全,这件事很有参考价值。”——彭与鸥在电文中讲述了自己对此事的考虑。 西北总部收到了上海方面的来电,对于彭与鸥讲述的这件事非常重视。 总部认可彭与鸥对于这件事的分析和判断,这件事本身对于在国统区的我党同志,乃至是全党同志,在全民族统一战线形势下,如何转变思想,如何同国党开展抗日救国合作,很有参考价值。 最终,总部的意见是,同意彭与鸥对此事的解决方案: 以上海方面这件事为试点,推动我党部分党员公开活动。 同时,总部将这件事向正在同国党方面进行谈判的‘翔舞’同志进行了通报。 请‘翔舞’同志亲自向常凯申‘汇报’,来处理这件事。 …… 于是,第二天。 “好滴,好滴。”常凯申非常高兴,“就是要这样子的嘛,诚意是相互的,这很好,很好。” 他闻听红党方面为了表示诚意,打算在上海试点,主动安排一批红党党员公开身份,以兹表达对国红合作的信心和诚意。 常凯申对此大加赞赏,当即表态会绝对保证这些公开身份的红党党员的安全。 ‘翔舞’同志随即表示,他愿意相信常凯申委员长的保证,同时对两党精诚合作、携手抗日的未来很有信心。 两人言谈甚欢。 临别之时,‘翔舞’同志表示,红党方面的诚意还有: 会即刻通知上海方面无条件释放曹宇。 释放曹宇? 这很好啊。 常凯申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一愣,曹宇? 曹宇是谁? …… 待‘翔舞’同志离开后,常凯申立刻按铃叫人。 “曹宇,上海的‘曹宇’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国府领袖一声令下,上海那边一阵忙碌。 直至此时此刻,汪康年才得知曹宇暴露,并且被红党抓捕了。 很快,关于曹宇事件的文件资料被呈送领袖官邸。 就这样,一心想要立下大功后归队受奖、开始享受生活的曹宇,以他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姿态,出现在最高领袖的视线内。 “娘希匹!”常凯申将文件直接扔在地上,气的破口大骂,口中更是‘娘希匹’不断。 打入红党内部一年多了,却寸功未立,当然,出于想要长期隐蔽、‘目标直指沪上红党核心’的安排,这也可以理解。 但是,最重要的是,此人最终被红党发现,被人抓了现行。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最重要的。 这令常凯申很生气,觉得丢了面子。 王之鹤听说了这件事,发牢骚说,“薛应甑的人,就是眼高手低,只想干一票大的,结果什么都没捞到,还丢人现眼。” 这句话很快传到了戴春风的耳中,戴处座立刻在小本本上又添了一笔。 而且,很快便有传闻出来:王侍卫长说了,薛应甑的人比戴春风的人还差,戴春风的人是酒囊饭袋,薛应甑的人则是蠢若母猪。 …… 龙华。 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的办公室。 吴山岳暴跳如雷。 “愚蠢!光想着去偷别人家里的宝贝,自己家里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处座的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问我曹宇是怎么回事!”吴山岳指着汪康年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他娘的就像个傻瓜,只能告诉处座,给我点时间,我去查查。” 吴山岳说话的时候,拍了拍自己的脸孔,“老子的脸,这次是彻底丢尽了!” 吴山岳无比愤怒,他愤怒的不仅仅是曹宇事件本身,事实上,打入红党内部的特工被红党发现,这虽然很尴尬,但是,倒不是最丢人的。 别的且不说,能够成功安排人打入红党内部一年多时间才被红党发现,这本身就是极为成功的好不好。 他愤怒的是,他时至今日才知道曹宇的真实身份! 事实上,也就是此番因为引渡刘波之事,汪康年才正式向吴山岳汇报了有曹宇这么一位成功打入红党内部的特工。 并且,汪康年在汇报这件事的时候,用言语暗示,使得吴山岳下意识认为曹宇是最近才打入红党内部的。 直到现在,真相大白,吴山岳从薛应甑的来电训斥中才得知,曹宇竟然是党务调查处内部一位大佬早就发展的特工,这位大佬离开沪上去南京履职后,曹宇被交到了汪康年的手中。 当然,按照党务调查处总部这位大佬的说法,他是将曹宇交给汪康年,但是,不是交给汪康年本人的,是交给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至于说汪康年为什么没有将曹宇之事告知你吴山岳,那便是你们上海区自己的问题了。 吴山岳自然对这种说辞嗤之以鼻,但是,别的且不说,事实就是: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曹宇便一直掌握在汪康年一个人手中。 而作为汪康年的顶头上司的吴山岳,完全被蒙在鼓里。 作为下属,手中掌握重要情报人员却一直瞒着上峰,这本身便是不对! 这才是吴山岳最无法容忍的。 手下人捅了娄子,这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从上峰那边才得知自己手下人捅了篓子,而且自己像是傻瓜一般被瞒了好久! 特别是,汪康年在因为要引渡‘鱼肠’的原因,不得不对他说出有曹宇这个潜伏特工的时候,还‘自作聪明’的故意言语误导,使得吴山岳下意识认为曹宇是汪康年最近才成功安排打入红党内部之人。 这让吴山岳在感觉自己被手下长期欺瞒之后,又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 此外,薛应甑在电话里骂了吴山岳一个狗血淋头,最后撂下一句‘恨铁不成钢’的话,“你怎么带队伍的!蠢货!” 这更是令吴山岳如遭雷击! 第305章 上海特情组(求全订求月票) 杨树浦,一处二层民宅的阁楼。 程千帆拿起望远镜。 入眼可见的一大片的日式、西洋结合的建筑群。 这是公大纱厂的‘公大工房’。 他观察的目标是一栋三层假四层建筑。 坡屋面设有老虎窗。 外立面的干粘鹅卵石清晰可见。 可以看见有日军军官进进出出。 这是日军海军陆战队设在公大纱厂的临时司令部。 整个公大纱厂区域都是我国防空军未来之打击目标。 日军在此重兵部署,此外,还特别设有一个大型的军械库。 “情况摸清楚了吗?”程千帆问。 “我们的人只能在外围摸排。”豪仔喝了口水,说道,“整个公大纱厂的外围都已经戒严,有日军和日本特工巡逻,无法靠近。” 豪仔手中掌握了一支由东北流亡学生和上海本地爱国青年组成的外围行动组。 戴春风允许上海特情组扩编。 故而,程千帆一声令下,将这个外围组正式纳入,编为上海特情组情报二组,依然是交给豪仔来领导。 …… 程千帆将一张纸条递给豪仔,“你今天下午去汉口路这个地方,见一下你的副组长,这是接头暗号。” 豪仔接过纸条,哭丧着脸,总共三句话,他有八个字不认识。 程千帆骂了句,将纸条的内容说了一遍。 豪仔仔细记住,又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掏出自来火,将纸条点燃了。 “记住了?”程千帆问。 “记住了。”豪仔嘿嘿笑。 程千帆摇摇头,让这小子学识字,简直如同要他命,但是,令人惊讶的是,这小子记忆力绝佳。 “日本方面为了提振日侨和亲日分子的士气,安排了一部分记者明天进入公大纱厂访问。”程千帆缓缓地说,“赵义也在其中,这是难得的机会,你叮嘱他小心行事。” “重点是日军军械库的情况,特别是军械库的防空能力要摸清楚。” “是!” …… 赵义是戴春风新调派给上海特情组的五名组员之一,此人精通日语,现在的身份是亲日报纸《东亚日报》的记者。 事实上,这五个人都已经以各种掩护身份来到上海一段时间了。 此五人本来是预备调派给上海区的,是戴春风临时决定将五人分配给程千帆的特情组。 迄今为止,程千帆只看过几人的档案,但是,并没有和几人见面。 安全起见,他暂时也不打算和几人见面,而是准备将几人分配到豪仔、李浩以及乔春桃等人的手下。 他决定以李浩、豪仔等人为核心来领导其他组员,尽可能的减少和手下见面,能不见面尽量不见面。 譬如说,赵义目前刚刚被分配的职务便是特情组情报二组的副组长,担任豪仔的副手,因为时间关系,这两人此前还没有来得及见过面。 得知日本方面准备安排日本记者和亲日记者访问公大纱厂,程千帆便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坂本良野将赵义的名字加了进去。 “赵义的身份要绝对保密,除了你我,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程千帆表情严肃叮嘱说。 “属下明白。” …… 悄悄的离开监视点。 程千帆直接驱车前往金神父路。 他要向南京总部发报,报请处座戴春风核准上海特情组的具体架构。 戴春风在离开上海前,已经将即将调派到他麾下的五名新组员的档案资料副本交给他。 程千帆当着戴春风的面,将五人的档案资料仔细阅读、记住,随后便将档案副本烧掉了。 周希亮,前清光绪三十四年生人,江苏启东人,文采不俗,擅长模仿笔迹,在上海生活多年,现在的身份是洋泾浜一个学校的国文老师。 华之泉,福建闽侯人,熟悉各式车辆驾驶,有一手修车的手艺,目前的掩护身份是公共租界一个修车行的修车师傅。 刘育初,南京人,军伍出身,枪法精准,一把长枪有百步穿杨之能力,水性好,目前在青帮厮混。 赵义,青岛人,精通日语,现在的隐藏身份是《东亚日报》的记者。 应怀珍,女性,本职工作是法租界一个洋行的会计,通晓日文和法文。 程千帆由衷的感谢戴春风,这五个人都是精英,足可见戴春风对他以及上海特情组的重视。 “处座钧鉴。” “职部现将上海特情组架构汇报如下。” “上海特情组下辖交通组,情报组,行动组,内勤,电报组,爆破组。” “交通组组长李浩,副组长华之泉。” “情报组一组组长乔春桃,副组长周希亮。” “情报一组组长钟国豪,副组长赵义。” “爆破组组长吴顺佳。” “行动组一组组长程千帆(兼任),副组长姜大山。” “行动二组组长卓云,副组长刘育初。” “爆破组组长吴顺佳,” “内勤(总务)应怀珍。” “电报组组长周茹。” “联络员杨常年。” 事实上,李浩不仅仅是负责交通组,他手中还有由小乞丐组成的一个隐蔽情报组,不过,程千帆并没有上报此事。 因为小乞丐们暂时不是正式组员,故而这并不是正式的情报组。 此外,程千帆考虑要在表面上淡化李浩在特情组的重要性,李浩是他最信任之人,也是他手中的王牌。 …… 龙华。 吴山岳发了一通火,情绪缓和下来。 他看了一眼一脸愧疚、忐忑的汪康年,心中冷笑,但是,面上挤出笑容。 “康年,我知你行事谨慎,但是,有些情况,还是要和我知会一声的啊。”吴山岳叹口气。 “股长,是属下的错,属下愚不可及,辜负了股长的信任。”汪康年做出惭愧不安样子,赶紧说道。 “你啊你。”吴山岳拍了拍汪康年的肩膀,“都是为党国效力,你这个人我是知道的,是难得的做事情的人。” 说着,他长长叹口气,“你也不要怪我责骂与你,这件事弄得我很被动,你晓得不?” 他不待汪康年解释,喝了口水,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如何补救,曹宇已经暴露,落在了红党手中,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鱼肠’,只要把‘鱼肠’弄到手,便可将功补过,你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 “曹宇暴露,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曹宇是何时暴露的,他的暴露和‘鱼肠’有无关系?这个‘鱼肠’的身份是否存疑?”吴山岳沉声问。 第306章 各有谋算(求全订求月票) “股长,依属下之见,这正说明刘波便是真正的‘鱼肠’。”汪康年想了想,小心翼翼说道,“属下揣测,正是因为我们向法租界提出引渡刘波,这才引起了红党的警觉,最终怀疑到曹宇的身上。” 说着,汪康年拿出一张纸。 纸上写了几个时间。 “从时间上判断,曹宇失联、被红党抓捕,是在红党得知刘波即将被引渡之后。”他指着纸上用箭头标注的几个时间节点说道。 “我们正式向法租界提出引渡刘波,这是今天上午九点三刻的事情。” “以红党对‘鱼肠’的看重,他们最快能够在一个小时内得知这个消息,也就是说,十点三刻的时候,红党便知道这件事了。” “我派人打听了一下,曹宇今天白天在上班,一切正常。”汪康年说道,“根据邻居的反应,曹宇是下班回到家后没多久,和两个朋友一起离开的。” “从红党在上午得知我们申请引渡刘波的消息,到他们前往曹宇家中行动,这中间的半天时间,便是他们调查分析此事的时间,很显然,他们将这件事同曹宇联系起来,对曹宇产生了怀疑,然后便动手了。” 看着分析的头头是道的汪康年,吴山岳面上有了笑容,内心对此人的警惕之心和厌恶之心更盛。 …… “有道理。”吴山岳微笑颔首,“既然刘波能确定是‘鱼肠’,那么,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将此人控制在手中。” “引渡刘波之事,交给你全权负责。”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汪康年一眼,“这次就不要令我失望了。” “属下明白,定当竭诚办好这件事,将功赎罪。”汪康年赶紧表态。 “很好!”吴山岳点点头,“我们都是为党国效力,些许小事,说开了就没事,只要你办成这件事,我当亲自为你请功。” “股长宽宏厚爱,康年感激不尽。”汪康年感激涕零说。 “红党已经表示会释放曹宇,你好生安抚一下,毕竟是为党国受了惊吓和委屈。”吴山岳说道,“另外,好生问清楚,他身份暴露的具体细节。” “是!” 待汪康年告辞离开后。 吴山岳冷笑不已,嘴巴里骂了句,“养不熟的白眼狼!” 离开龙华警备司令部,汪康年上了车子,点燃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他不后悔向吴山岳隐瞒曹宇之事。 他只是没想到南京的那位前辈竟然抛弃了他。 当时是那位前辈大佬叮嘱他不要将曹宇之事告知吴山岳的,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他没想到的是,出了事情,南京那位便将他像是抹布一样无情扔掉。 这令汪康年内心难以接受。 …… 曹宇感觉自己要死了。 他的双眼被蒙住。 嘴巴被堵住。 双手被绳索绑缚。 双脚也被绳索绑缚。 然后便感觉自己被装进了麻袋。 耳中还听到有人说了句‘黄浦江的鱼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令他无比恐惧,他竭力挣扎,被人狠狠地踹了几脚后,才老实下来。 他不想死之前还遭罪。 他认命了,心里想的是,自己昨天去菜场买鱼的时候,应该多买几条鱼,吃够本,先为自己报仇。 ‘我他娘的不是猪!’ 曹宇感觉装着自己的麻袋,应该是被人用杆子一前一后抬着,这让他想起农夫运猪猡进城的景象。 就这样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感觉自己的双脚落了地。 然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被堵住了嘴巴的曹宇发不出声,只能呜呜呜闷响。 令他疑惑的是,这些人揍了自己一顿后,似乎就离开了: 他听到了脚步离开的声音。 不仅仅如此,曹宇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麻袋解开了,自己的双手也解开了。 这是要放过自己? 顾不得思考那么多,曹宇摘下蒙眼布,又拿掉口中的破布,呸呸呸了两口。 整个身体蝉蛹一般涌动着,爬出了麻袋,然后再解开了绑缚双脚的绳索。 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可以听到巷子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还能看到有人远远走来。 确认了自己被释放,曹宇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真的以为自己这次要没命了。 顾不得走过来的行人之异样的眼神,曹宇跑出巷子,直接叫了辆黄包车往家赶。 他渴望家的温暖。 …… “先生,前面淹水了,车子不好进。”黄包车夫说。 曹宇看了一眼可以没过脚脖子的积水,心中的悲伤情绪再也不可遏制。 自己为了党国,住在这样的近乎贫民窟的地方,下雨天进水,大风天漏风,多买半斤猪肉吃也要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 自己真是太惨了。 黄包车夫奇怪的看了此人一眼,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哭起来了。 车夫不愿多事,唯恐碰到讹人的,好在对方晓得付钱,他赶紧接过车资,逃一般离开了。 “荒木君,曹宇回来了。”一名日特手中啃着烧饼,走到窝在墙角假装用脸盆舀水的荒木播磨身边,低声说。 “准备行动。”荒木播磨将脸盆放下,点点头。 曹宇掏出钥匙,哆嗦的手开了好几次才打开家门。 进了门,就要反身关上门,就看到两个人直接冲进来,其中一人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同时将房门关上。 “曹宇?”另外一人冷冷问。 曹宇下意识的点头,又赶紧摇头。 来人皱了皱眉头,拿起手中的照片看了看。 “带走!” 然后,曹宇只觉得脖颈挨了一下,两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程千帆收到了南京的回电。 戴春风对他所汇报、请示之上海特情组的架构给出批复: 完全同意。 这也让程千帆松了一口气。 对于特情组的组织架构,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中关于行动一组的安排,是他最担心会被戴春风驳回之处。 他担心的是自己任命姜骡子为副组长会被驳回,毕竟姜骡子的资历比较浅。 好在戴春风履行了承诺,尊重了他的意见。 程千帆选择兼任行动一组的组长,并非是他热衷于亲自参与行动,而是因为这有助于戴春风认可姜骡子的副组长任命。 除非确切有必要,程千帆会尽量避免直接参与行动。 这个行动一组,他打算重点培养姜骡子兄弟几人。 姜氏三兄弟出身贫寒,有过主动反抗渔霸的行为,这是贫苦百姓的朴素反抗意识,在程千帆看来,三人的身上是有‘闹革命’的影子的。 姜氏三兄弟身手不俗、胸有正气,被他招揽之前,宁愿去袭击日军以洗刷冤屈,也不愿意为恶,他对此也很欣赏。 最重要的是,三人不属于特务处特训班出身,受特务处的政治思想影响很小,严格意义上来说,三人现在效忠的不是特务处,是他程千帆。 他打算将行动一组培养为自己的核心和嫡系行动力量。 只效忠于他的行动一组。 严格来说,卓云为组长的行动二组对他的忠心也不容怀疑,不过,因为副组长是特训班毕业的刘育初,他对此人不了解,就不得不有所警惕。 在程千帆的安排和想法中,发展姜骡子等人加入红党是决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的: 发展自己的同事、下属,这是潜伏工作之大忌。 确切的说,是他这样的王牌特工之大忌! ‘火苗’绝对不会发展自己身边之人加入红党。 他必须确保自己身边之人都是‘清白’的! 他要的只是行动一组的绝对忠心,仅此而已。 …… 特高课。 刑讯室。 曹宇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被绑在木架上面,不远处放着一个炭炉,炉子里的火很旺。 目光再往前,就看到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阴测测的打量着自己。 此人身边有两个满脸横肉之人,也正冷冷的打量自己。 矮壮中年男子身穿日军军装。 另两人也身穿日军军装。 曹宇整个人都傻掉了: 自己不是刚刚被红党放了吗? 怎么? 这是又落在日本人手里了? 三本次郎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冲着荒木播磨挥挥手。 荒木播磨二话没说,从火炉中拿出烧的通红、散发着热浪的烙铁,直接走过去。 “我说,我什么都——啊啊啊!”曹宇发出惨叫声,昏死过去。 荒木播磨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按在了曹宇身上的烙铁,有些手足无措: “课长,这不怪我,我从来没有见过招供如此快的支那人。”荒木播磨急忙为自己辩解,他的耳朵刚才确实是听到了曹宇喊的什么,但是,手中的动作习惯性的向前,来不及了。 第307章 部署行动(求全订求月票) 一轮月牙悬在高空,一团团的乌云,时不时的游荡过来,遮住月光,又游走了,露出月牙尖尖,天空和大地有些朦胧。 赵义手里拎着酒瓶子,走路有些踉跄。 今天有同事家里办满月酒,他刚刚聚餐回来。 进了家门,反手上了门闩,赵义醉眼惺忪的眼眸恢复清明。 他有些心焦,按照原定计划,最近这两天是组织上安排人来与他接头的时间,他一直在等待。 打了盆冷水,洗了把脸。 正要准备安歇,房门被轻轻敲响。 赵义一个激灵,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匕首,轻轻走到门后,“谁?” “赵先生,我是下洼里的郑老三啊。” 赵义心中一动,“下洼里?我不认识什么郑老三。” “是张老三,你听错了。” “门口有槐树的张家老三?” “不是槐树,是杨柳。” 吱呀一声,赵义立刻将房门打开,就看到一个带着草帽,一身农夫装扮的男子站在外面。 …… 关上房门。 豪仔从身上摸出半张两元法币。 赵义也从身上摸出另外半张,对在一起。 至此才完成了全部的接头流程,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自我介绍一下,特务处上海特情组情报二组组长钟国豪。”豪仔说道。 “原来是钟组长。”赵义立刻敬礼。 “赵义听令。”豪仔回礼后,表情严肃说道。 “属下在。” “兹任命赵义为上海特情组情报二组副组长,此令,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豪仔沉声说。 肖勉是程千帆为自己起的化名,除了上海特情组的第一批重要组员外,后续组员只会知道组长叫肖勉。 而从今以后,包括豪仔等人在内,也只会用‘肖先生’来代称组长。 “赵义领命。 “肖先生吩咐,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专线联络人,除了我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要相信。”豪仔说。 “明白。” “我不能在此久呆。”豪仔接过赵义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赵副组长,肖先生有任务下达于你。” “请组长吩咐。” “相信你已经接到了报社的通知,明天去公大纱厂访问。” “确有此事。”赵义点点头。 “你的任务是利用这次机会,探查公大纱厂内部的情况,以公大纱厂之日军司令部以及军械库为重点。”豪仔沉声说,“特别是军械库的情况,要尽一切可能摸清楚。” “明白了。”赵义激动的点头,今天他得知自己被选中明日去公大纱厂参观访问,还有些纳闷,按理说这种‘好事’轮不到他,现在明白了,这背后有特务处的推动。 想不到组织上竟然能够影响到日本方面所拟定的参观名单,这令他既惊讶又振奋。 …… “肖先生说了,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切不可冒险。” “赵义感谢组长关心,定会小心从事。” “我不能经常来你的家中,这是下次的见面地点和时间安排,我会来取情报。”豪仔摸出一个字条递给赵义,提醒说道,“看完记住,立刻销毁。” 赵义接过字条,仔细看了看,又默记一番,摸出洋火,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记住了。” 两人有攀谈一会,交代了预警安排: 以窗口的晾衣杆为标记,如果晾衣杆上晾晒衣物中有一个白色的背心,则说明是安全的。 如果晾衣杆上没有白色背心,则是示警,不可接近。 待豪仔离开后,赵义心情无比激动。 虽然只是第一次和组织上接头,但是,他已经对于肖先生以及上海特情组之行事谨慎佩服不已。 观特情组行事,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而这也让赵义对于这个新团队很满意。 …… 李浩来程千帆家中蹭饭。 晚饭过后,白若兰带着小宝出去遛食散步,程千帆则带着李浩到二楼密谈。 “打探清楚了吗?”程千帆问。 “搞清楚了。”李浩在白纸上画了个草图,“樱桃弄十九号,这是一个空关的房子,瘌痢头注意到这房子有人偷偷住进去。” “他便带了两个小乞儿在这附近乞讨,在今天傍晚发现了一个小女孩。”李浩说,“‘女孩’手腕上的纹身和目标一致。” “很好。”程千帆高兴的点点头。 虽然他已经安排了乔春桃以及姜老三暂时躲避,不要露面。 但是,以这个女侏儒为首的这些日本特务见过乔春桃和姜老三的样子,却始终是一个大隐患。 他决定安排一次行动,将这一伙日本特务一网打尽,彻底消除隐患。 “具体说一下樱桃弄的情况。”程千帆说道。 “樱桃弄不大,只有二十户人家,十九号在弄堂最里面,隔壁的二十号家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孩子。” “十九号是靠河的,后门有一个台阶,下了台阶便是一条河,我打听了,河不大,但是,比较深,不可泅渡。” “这个房子是两层建筑,一楼是堂屋,厨房,还有一个杂物间,二楼是主卧,还有两个客卧。”豪仔继续说道。 “行啊,浩子,打探的很清楚。”程千帆赞许说道。 “都是帆哥教得好,十九号这家一直在招租,我安排人以租房子为由,从别处打听到的。”李浩说道。 “你通知小道士,让他明天中午去老地方等我。”程千帆说。 他打算安排行动卓云的行动二组来完成这次任务,卓云身手不俗,最适合这种潜入暗杀行动。 此外,此次行动也是对行动二组副组长刘育初的能力考验,此人枪法精准,如果行动能力也在上乘,则可堪重用。 “是!”李浩点点头,说道。 “小道士见过刘育初了?”程千帆问。 “是的。” “他对刘育初有何评价?” “小道士说,刘育初手上有功夫,至于枪法如何,以后才能知道。” 程千帆点点头。 在档案记录中,刘育初最大的强项是枪法精准,不过,他的近身格斗也在中等水准。 …… 特高课。 昏死过去的曹宇被一盆冷水浇醒。 疼的哇哇叫。 然后被荒木播磨两鞭子抽的不敢再叫。 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问什么说什么。 确切的说,曹宇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情况托盘而出。 三本次郎很是惊讶,没想到此人不仅仅是国府党务调查处的特工,竟然还是国府方面打入红党内部的潜伏特工。 此人交代了自己在党务调查处的直属上司,麦琪路道格诊所的医生汪康年。 汪康年,国府党务调查处行动股第三组组长。 按照曹宇所说,汪康年是党务调查处老牌特工。 曹宇还交代了红党上海学工委的多名党员,其中引起三本次郎注意的是曹宇在红党的老上级周虹苏。 直觉告诉他,这个周虹苏在红党内部地位不低。 不过,最让三本次郎震惊不解的是,曹宇交代刘波竟然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 “你是说,刘波是红党,还是红党王牌特工?”三本次郎冷声问。 “是的,这个刘波,是红党特科的王牌特工,国府这边一直在缉拿他。”曹宇赶紧回答。 “揍他。”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不老实。” 精品了,感恩所有朋友 向大家报喜,精品徽章咱们终于拿到了。 这不仅仅是作者的荣誉,也是属于所有读者大大的荣誉。 熟悉作者的都知道,我此前一直在体育类写书,写了十来年了。 这次是第一次换类别,而且是冷门中的冷门的谍战类。 可以说,从发书的第一章开始,就战战兢兢。 换类别,等于是从头来过,特别是对于我这种离开了十几年的熟悉类别的作者来说。 完全可以用夜不能寐来形容,每一个章节,每一个情节,都恨不得来回琢磨十几遍,生怕写的不好。 中间也有过迷茫。 是大家,是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陪伴我度过了这一段时间。 本书命运多舛,一直在等三江,开书三个多月,最终因为种种原因,还是没有等到,3月14号开书,6月18号上架。 上架的时候,才一万收藏。 上架那天,整个人是无比忐忑的。 最终首订一千二,我可以说是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多么出色的成绩,但是,对于换类别的我来说,这个成绩是合格的。 在随后的日子里,我更加感受到了大家的支持和厚爱。 而编辑老大也很给力,后续给了很好的推荐。 从一万收藏上架,首订一千二,到现在接近三万收藏,精品。 是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才有了今天。 感谢所有一路支持的朋友,感谢编辑辣条大大的帮助。 精品不是终点,我会继续努力,用心构思情节,感恩所有朋友的支持。 谍战类的情节,构思比较费脑子,唯恐出现逻辑错误,码字速度一直是短板,还望大家理解,我会尽可能的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多更新。 感谢今天凌晨【月离梢】大佬的盟主厚赏。 感谢【777雾风777】100起点币、【木子小刀】100起点币的打赏。 感谢所有订阅、投票,打赏的读者大大。 现在我将加更欠债汇报一下,还欠了: 【大叔爱旅游】盟主加更2章; 【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风】盟主加更6章; 【【月离梢】】盟主加更6章; 【苏梅岛风】掌门加更2章; 【777雾风777】护法加更1章; 【王小二是谁】护法加更1章; 保底还欠了2章。 总计是20章欠债。 如果有统计疏漏的,还望大家及时指正,我会在本子上加上。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所有订阅、投票、打赏,感谢一路支持的朋友。 再次求订阅,作者要吃饭,要养家糊口,订阅是作者的收入来源。 我会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多更新,感恩所有大大的支持。 大家的支持,我很感动,作者作者,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取得进一步的成功。 这也意味着作品质量是有保证的,对得起大家的支持。 拜谢。 第308章 有证据(求全订求月票) 回到道格诊所,汪康年的心情依然无法平复。 他选择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来舒缓情绪。 很快,一位洋行太太家的狗子完成了它狗生中的一次巨大转变。 看着托盘里圆不溜丢的物事,完成了一个小手术的汪康年整个人的心情平和了许多。 随即,他便打电话同法租界那边一位熟人,询问刘波引渡之事的进展。 对方请他放心,法租界已经同意引渡刘波,这件事本身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只不过,一切也走程序。”此人说道,“老兄,法国人做事情拖拖拉拉和咱们中国人有一拼,你懂得啦。” “魏科长,你这边帮忙催一催,法国人懂什么,做事情的还不是老哥你。”汪康年恭维说。 “放心,放心。”魏科长打着哈哈说道。 该死的法国官僚作风! 还有这个贪婪无比的混账! 挂掉电话,汪康年愤怒的骂了句。 他站在窗台,抽了一支烟。 “来人。”汪康年喊了一嗓子。 “组长。”守在门外的白胖立刻推门进来。 “备车,我要出去一趟。”汪康年说道。 “是!” 车子在夜色中行使。 汪康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警惕的打量周遭情况的白胖,满意的点点头。 汪康年随意的和白胖聊了两句,询问白胖家里几口人,生活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 白胖看到组长对自己这么关心,激动的语无伦次。 连忙说自己家里没有困难,拜党国所赐,一切安好。 汪康年对白胖的反应很满意,闭目养神。 坐在副驾驶的白胖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他是深知组长的‘笑面虎’秉性的。 他的搭档小欧便是前车之鉴: 一个月前,组长热情的询问小欧家里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困难。 小欧自然大倒苦水,言说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 组长闻言,便微笑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奖金丰厚,津贴也很高,需要小欧这样的党国精英去完成。 就这样,小欧被安排以进步青年学生的身份,混入学生队伍中,踏上了前往红党西北总部的旅途…… “组长,到了,您看看是这地方吗?”白胖指着一个房子问道。 汪康年摇下车窗,探头看了看,确认是曹宇的住处。 “你随我下车。”汪康年指了指白胖,又指了指司机,“你留在车上,保持警惕。” …… 荒木播磨是三本次郎从杭城带过来的绝对亲信。 服从三本次郎的命令,是刻在了荒木播磨骨子里的信念。 三本次郎话音刚落,荒木播磨就狞笑着拿着烙铁朝着曹宇的肩膀上烙去。 曹宇疼的惨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随后,荒木播磨朝着曹宇的脸上泼了一盆冷水,热气和焦糊味立刻弥漫整个审讯室。 曹宇醒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整个人已经极度虚弱。 荒木播磨一把揪住了曹宇的头发,狰狞的吼道,“现在,老实回答,再撒谎,杀了你!” 曹宇整个人目光呆滞,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不敢!不敢!!不敢!!!” “你刚才说,巡捕房曾经的那个巡捕刘波是红党重要特工‘鱼肠’?”三本次郎缓缓地问。 “是的,刘波真名叫余畅,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代号‘鱼肠’。” “鱼肠?鱼肠?”三本次郎有些晕。 “名字叫余畅,多余的余,畅快的畅。”曹宇大口喘粗气,“代号是鱼肠,鱼肠剑的鱼肠。” 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看了曹宇一眼,“我还是有些怀疑,怎么办?” 荒木播磨一听,直接就抡起鞭子一顿猛抽。 啊啊啊! 曹宇惨叫连连。 …… 三本次郎摆摆手,荒木播磨停手。 三本次郎盯着曹宇的眼睛,问道,“刘波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你确定?” “不是,我撒谎了,不是,刘波不是‘鱼肠’。”曹宇赶紧喊道。 “这个人很狡猾,揍他。”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荒木播磨狞笑一声,从炭炉子中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不怀好意的看着曹宇,似乎在寻找这次从哪里下手。 曹宇竭力挣扎,嗷呜一声嚎哭起来,嗷嗷的哭,“我说什么都交代,你们没等我说话,就打我,我交代了,你们打我,我说是,你们打我,我说不是,你们还是要打我,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要我怎么说?” 说着,他嗷嗷嗷的哭的凄惨。 他受不了了,情绪近乎崩溃。 …… 三本次郎同荒木播磨就目前的情况进行言语交流。 两人是用日语交流的。 “荒木,你认为这个人说的是真话吗?”三本次郎问。 “我不相信他。”荒木播磨说。 “理由呢?”三本次郎问道。 “以我的经验,很容易招供的,还有口供前后不一,涉嫌改口供的,都是最狡猾的对手。”荒木播磨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三本次郎闻言,没有说什么,他阴冷的目光盯着不远处已经伤痕累累的曹宇。 看到三本次郎阴狠的目光,曹宇吓得一个哆嗦。 三本次郎轻蔑的笑了笑。 他倾向于相信这个支那人说的是真话。 三本次郎此前曾经在满铁调查部工作过,有着丰富的审讯支那抵抗分子的经验。 曹宇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是一个真正的软蛋。 这种懦弱的表现,装是装不出来的。 此外,三本次郎有和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交手的经验,相比较特务处的人,党务调查处的人确实是骨头很软。 曹宇的表现,符合他对党务调查处特工的印象。 …… 当然,这只是三本次郎的判断,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也绝对不会被自己的判断所蒙蔽。 是真是假,以调查结果为准。 不过,现在他打算暂时以相信曹宇所言是真话来考量。 当然,他相信曹宇所言为真,并不是说相信曹宇所说的情报是真的,而是相信曹宇的这种说真话的态度。 具体到这件事上,曹宇说刘波是红党特科之王牌特工。 他暂时相信曹宇这话是真的,意即曹宇没有撒谎,但是,这只是曹宇所掌握的情况,或者说是别人愿意让曹宇知道的情况。 但是,这不代表情报是真的。 此前,濑户内川曾经分析过曹宇去探监、同其接触之事: 濑户内川分析说,极可能曹宇被红党怀疑了,故意安排曹宇来探望他,并且以假情报来试探。 “是你的上级周虹苏告诉你,刘波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三本次郎问。 “没有。”曹宇说道,然后他就看到三本次郎不善的眼神,赶紧解释,“周虹苏只是告诉我刘波真名叫余畅。” “余畅就是红党代号为‘鱼肠’的特工,这是汪康年的分析判断。”曹宇急忙说道。 三本次郎陷入思考,他很快就将线索捋清楚了: 红党怀疑了曹宇,故意设陷阱。 红党故意说刘波的真名叫余畅。 他们知道这个名字会引起党务调查处的警觉,国府方面会立刻将余畅同‘鱼肠’联系起来。 如此,刘波被误认为是红党王牌特工,党务调查处则会向法租界方面提出引渡之请求。 刘波是在监狱服刑的囚犯,法租界从来没有被判刑的囚犯被引渡给国府的先例,所以,这种反常举动反馈到红党那边,红党立刻判断是曹宇泄露了刘波的‘真实身份’。 如此,便坐实了刘波是国府特工的事实。 三本次郎心中已经有七八分确定事实情况正如他所揣测这般。 同时他也对濑户内川的能力表示欣赏,这位还关押在法租界靶子场监狱的下属,早就分析研判了这种可能性。 看到三本次郎还在沉思状,曹宇吓坏了,他唯恐这个日本军官不相信自己,大声说,“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三本次郎问。 “刘波承认了自己是‘鱼肠’!”曹宇大声喊道。 第309章 怀疑(第3更盟主【大叔爱旅游】加更 “荒木,你确认濑户内川没有向你提及这件事?”三本次郎表情严肃问。 荒木播磨仔细又回忆了一番,摇摇头,“确实是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濑户君并没有提到曹宇称呼他为‘余畅同志’这件事。” 三本次郎表情变得凝重。 曹宇言说有证据可以证明刘波承认自身便是‘鱼肠’。 这令三本次郎很惊讶,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党务调查处的特工蠢到家了: 曹宇所谓的证据,极可能是红党安排好的,事到如今,此人竟然还犹不自知。 不过,三本次郎还是耐着性子听了曹宇的口供。 曹宇所说的证据其一: 他同刘波对上了暗语。 不过,三本次郎详细询问了所谓的暗语,看似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实际上设计这个暗语之人极为狡猾,因为刘波无论如何回答,都能对的上。 狡猾的红党利用的便是党务调查处下意识认定、或者是倾向于希望认定刘波便是‘鱼肠’之心理,设置了此种暗语。 且这个暗语不是为了确认刘波是不是‘鱼肠’,暗语本身是安排曹宇这个‘红党’同‘鱼肠’接头,以兹互相取得信任之用的。 这本身便是已经有了确认刘波是‘鱼肠’的前置条件。 局中人因为这连环套一般的心理暗示,很难不上当。 但是,三本次郎是局外人,濑户内川是帝国潜伏特工,不是红党,正因为知道‘刘波’不可能是红党,所以,三本次郎不会被迷惑。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所谓的‘暗语’是有问题的。 旁观者清,三本次郎看的透彻,他也不得不承认设置这个‘陷阱’的红党极擅长琢磨对手的心理,并且以兹设套。 所以,曹宇言说刘波承认自身是‘鱼肠’,给出的此一证据是不成立的。 …… 问题就出现在曹宇所供述的第二个证据。 曹宇言说自己在第一次探监、临别之时亲口称呼刘波为‘余畅同志’。 刘波当时对于这个称呼并没有较为明确的回应。 这看似没有问题。 但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因为荒木播磨此后去法租界靶子场监狱探监濑户内川。 濑户内川主动汇报、讲述了有红党曹宇来探望自己,并且言说会加紧营救他出去之事。 但是,濑户内川并没有提及曹宇第一次探监之时称呼他‘余畅’同志之事。 这就有问题了。 三本次郎仔细思考,他直接用烧的通红的烙铁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便去了大半支香烟。 脑子里的思路逐渐清晰。 …… 三本次郎认为这件事有三种可能: 其一,濑户内川忘记了这件‘小事’,因为曹宇也交代他只是在第一次探监、临别之时低声称呼刘波为‘余畅同志’,此后便没有再提及这个名字。 所以,有一种可能是濑户内川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故而在荒木播磨探监之时,濑户内川忘记了这个小细节。 不过,三本次郎觉得这种情况之可能性较小,以他对濑户内川的了解,特别是濑户内川所表现出来的分析能力,濑户不像是会忽略这种看似不重要,实则蕴含重要信息的事情的。 还有一种可能,那边是濑户内川没有忘记这个细节,但是,出于某种未知的缘由,他没有向荒木播磨主动汇报这件事,他隐瞒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就耐人寻味了。 濑户内川为何要隐瞒? 无论是从哪一种角度来分析,濑户内川作为帝国之潜伏特工,都没有隐瞒此事之理由。 除非—— 濑户内川对帝国不忠?! ……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曹宇撒谎了,他并没有称呼过刘波‘余畅同志’! 曹宇只是为了取信他们,为了不再受刑,故意这么说的。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伤痕累累,一脸惊恐的曹宇。 “我要知道他有没有说实话。”三本次郎对荒木播磨说。 “是!”荒木播磨鞠躬点头。 荒木播磨确认曹宇有没有说谎的手段非常简单粗暴: 沾了盐水的皮鞭一顿猛抽。 “是真的!” “不敢撒谎!” “我很老实的!” 惨叫连连中,曹宇大小便失禁,昏死过去。 被冷水泼醒后,荒木播磨连续询问同一个问题,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课长,这个支那人不像是在撒谎。”荒木播磨汇报说。 三本次郎面色无比阴沉,他宁愿曹宇撒谎了。 因为一旦证实曹宇没有撒谎,反之则可以佐证濑户内川撒谎了。 濑户内川为何撒谎? 为何隐瞒? 对于特务机关来说,撒谎和隐瞒是大忌,是绝对不能容许的,甚至可以视为不忠和背叛! 三本次郎的脸色一变,眼神闪烁: 濑户内川真的背叛了帝国? 他真的……竟然真的如同曹宇所说,此人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 …… 三本次郎脸色阴沉不定,他的思绪飞速在脑海中盘旋。 红党知道刘波不是红党,所以故意设下陷阱,利用刘波这个‘假的红党要犯’来试探曹宇——这个分析,最早来自于濑户内川。 曾经,三本次郎对于这个分析很是赞赏,进而对濑户内川的能力也很是欣赏。 但是,现在出现了新情况: 假如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他现在的身份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 那么,这件事本身极可能并不是红党在试探曹宇,而是红党确实是安排曹宇来参与营救‘鱼肠’。 而红党并不知道曹宇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打入红党内部的特工,这最终导致‘鱼肠’这样一位极为重要之红党王牌特工的身份外泄。 国府方面大喜,他们秘密公关,终于说服法租界方面同意引渡刘波。 也正因为此,红党方面得知‘鱼肠’身份泄露,第一时间怀疑到了曹宇身上,逮捕、审讯了曹宇,最终确认曹宇的真实身份是党务调查处的潜伏特工。 三本次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如果按照这个分析推理—— 似乎是最符合常理和接近事实之可能的: 红党并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狡猾。 更没有一个所谓擅长分析对手心理、算无遗策之红党高手。 真实情况便是如同他刚才所分析,愚蠢的红党被党务调查处打入内部而不自知。 直至获悉‘鱼肠’身份外泄,即将被引渡,红党这才如梦初醒,发现了曹宇这个潜伏特工。 “混蛋!”三本次郎气的咬牙切齿。 如果在他的手中出现了一个背叛帝国之高级潜伏特工,此人甚至成为了红党之王牌特工。 可想而知,此人定然长期出卖帝国利益。 这件事是上海特高课之莫大耻辱! 也必然是他三本次郎履历上的一大污点! …… “荒木君,你去找宫崎君。”三本次郎离开审讯室,将荒木播磨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面色阴沉的吩咐说。 虽然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之后半年,刘波便被逮捕入狱。 但是,相对而言,宫崎健太郎是上海特高课最了解刘波之人了。 他需要从宫崎健太郎这里再深入了解情况。 “现在?”荒木播磨问。 “明天中午,在他午休的时候。”三本次郎想了想说道,尽管他内心焦躁,却并没有乱了分寸。 现在是晚上,宫崎健太郎家中有中国妻子和孩子(ps1),冒然去找宫崎健太郎的话,容易给宫崎健太郎带来安全隐患。 第310章 转移搬迁(求全订求月票) 曹宇家门口。 汪康年表情有些凝重。 敲门敲了好一会了,一直没有回应。 “组长,会不会人没有放回来?”白胖问。 汪康年没有回答,他低下头,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着看。 曹宇应该已经被红党释放了,红党在‘践行诺言’这方面还是比较值得信任的。 他们说释放了曹宇,那便是释放了,极不可能撒谎。 曹宇目前不在家,那么,考虑有两种可能。 其一便是曹宇被释放后没有回家。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曹宇如果不在家,肯定会去道格诊所联系他,但是,曹宇没有去道格诊所联系他,那么,只有回家这一种可能。 但是,现在曹宇不在家。 这不对劲。 汪康年皱着眉头,他在仔细查看,突然,眼中一亮,他在房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了几个脚印。 …… 汪康年对曹宇的身高、鞋码等基本特征记得很牢,他大概比划了一下,便断定这几个脚印不是曹宇的。 这几个脚印引起了汪康年的兴趣。 沪上此前遭遇暴雨,门口的台阶被雨水冲刷,原有的脚印早就没了。 雨是今天下午停的。 如此,这便说明台阶上这几个不属于曹宇的脚印是下午以后才出现的。 汪康年弯下身子,用手电筒仔细照着看,他终于看到了被遮盖的脚印,看大小,很像是曹宇的脚印。 “把门弄开。”汪康年用手电筒照了照房门,立刻下命令说道。 “是。”白胖从身上摸出一根铁丝,弄了约莫一分钟才打开房门。 “手艺差了点。”汪康年看了白胖一眼,“别动。” 他制止了就要进门的白胖,示意他后退。 汪康年拿着手电筒照向房门内,就看到在刚进门里的地方有几个杂乱的脚印。 因为外面有积水,包括现在的汪康年等人在内的所有访客以及曹宇本人,脚上必然是湿漉漉的。 所以,汪康年可以看见较为清晰的脚印。 脚印只集中在门后,并没有向里面延伸。 …… 汪康年的脑海中开始有画面: 曹宇被释放后,确实是回家了。 疲惫的曹宇掏出钥匙开门。 就在他刚刚进家门的时候,有早就埋伏的不速之客闯入,在门口便控制住的曹宇,将其带走了。 “册那娘!”汪康年骂道。 他第一反应便是红党撒了谎,他们假作是放了曹宇,然后又偷偷的将人绑了去。 就连一向言出必践的红党都玩幺蛾子了! 这是什么世道! 这令汪康年非常愤怒。 汪康年带了白胖进入房内。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 煤炉是熄灭的。 热水瓶是空的。 一切都如他所料,曹宇没有进屋便被再度抓走了。 “回去。”汪康年冷冷说道,嘴角隐隐有一丝笑容。 红党出尔反尔,玩又放又抓的技俩,欺人太甚。 …… 马思南路。 彭与鸥的家中。 “老冯,你不要再说了,这是组织决定。”彭与鸥打算了冯之迁要说的话,“随同同济大学一起迁移,这是组织上的安排,你必须遵守。” 华北战事糜烂,平津陷落,日军大举进逼察哈尔。 上海这边也是战云密布。 沪上的各大高校已经在准备搬迁事宜。 其中国立同济大学是动作较快的,该校已经决定即刻举校搬迁,初步目的地是浙江金华。 事实上,这也是教育部的建议,教育部呼吁各大高校搬迁、远离战火: 这些大学教授、大学生,校产、研究资料、文献,都是国家和民族的大宝贝! 教育部也已经发布通告,言说抗战时期不能回原校读书的学生可办借读证,凭证明到别的学校读书。 冯之迁作为国立同济大学数学教授,自然也在随校搬迁之列。 他向彭与鸥表示,愿意留在上海继续潜伏。 彭与鸥并不同意。 冯之迁是数学家,是密码大师,这样的精尖人才在党内非常罕见。 冯之迁的重要性不在于隐蔽下来潜伏。 …… “老冯,你脑子里的东西,都是瑰宝,你能够安全,能够安心工作、做研究,这本身就是对革命、对抗战之巨大贡献。”彭与鸥说道。 “再说了,你也要考虑一下豆仔。”彭与鸥劝说道,“第二次淞沪大战随时可能打响,上海将会变成惨烈的战场,豆仔还小,还有三妮,她们母子俩留在上海太危险了,跟随你迁移正好可以避开战火。” 听到彭与鸥提起豆仔,冯之迁终于长叹一口气,“我服从组织决定。” 他和三妮现在是假扮夫妻,他也认了豆仔当儿子。 按照同济大学的规定,教职员工的家属是可以一起搬迁的。 他不怕牺牲,但是,不能不考虑三妮和豆仔。 三妮是烈士遗孀。 豆仔是烈士的后代。 孟强在杭城用自己的生命向同志们示警,最终英雄牺牲的事迹,冯之迁是知晓的。 他要保护好烈士的后代,保护好豆仔。 “这是接头暗号,你看看,记住了就销毁。”彭与鸥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冯之迁。 冯之迁只是扫了一眼,便摸出洋火点燃了。 彭与鸥没有问有没有记住,因为根本没有必要问。 …… “暗号是两个,如果有人以第一个暗号来联系你,这便是普通的联系,只是来和你建立联系,以备不时之需,并不会有任务下达。” “如果是第二个暗号,则意味着组织上有任务下达,需要你即刻投入工作,你的新代号也将即刻启用,代号是‘水手’。”彭与鸥说道。 “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水手’。”冯之迁点点头,他对这个代号表示满意,既有寓意,也能够迷惑敌人,敌人即便是得知这个代号,下意识会向海洋类工作之相关方向查探。 他看了彭与鸥一眼,“老彭,你不转移吗?” “暂时不需要。”彭与鸥说道,“不过也快了,复旦大学也已经在制定撤离方案了。”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三巡巡长办公室内。 “这个方案不行。”程千帆摇摇头,对大头吕说道。 时局紧张,法租界方面要求各个巡捕房之下辖各巡制定巡逻、盘查方案,竭尽全力稳固法租界的秩序。 第311章 紧急电话(求全订求月票) !go 程千帆不满意自己手中的这份方案,不是方案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太好了。 在该方案中,非常细致的制定了巡逻方案。 按照该方案,整个三巡的辖区被分割成很多小块,巡捕需要各司其职,严格按照分块化进行严密的盘查和巡逻。 每一个巡捕的任务都细化,精确到每一刻钟需要做什么。 即便是程千帆这个巡长,也被‘安排’任务,可以说按照这个方案,程千帆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围着巡捕房转悠,盯着手下。 在程千帆眼中这就是一个非常理想化,但是,严重脱离实际的方案。 “这方案你做的?”程千帆冷冷的看了大头吕一眼。 “不是我。”大头吕赶紧说道,“咱老吕可不想被人打黑枪。” “看来你还没有蠢到家。”程千帆冷哼一声。 这样的方案,先不说程千帆会不会批准,要是传出去这方案是大头吕提交的,大头吕立刻变回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严密巡逻、查探,几近于军管,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便是包括青帮在内的地下势力。 此外,国党特工、日本特工,乃至是我党地下党员的活动也都会大受影响。 即便是众巡捕,也会叫苦不迭。 …… “吕哥,你又偷懒了?”程千帆没好气说。 “巡长,你安排我抓人,我二话没说。”大头吕苦着脸说,“弄这些文件,我实在是来不了,所以我找了秦迪来弄,我也没想到这小子弄出来这么个东西。” “我就知道是那小子。”程千帆皱了皱眉头,“好了,方案我自己弄。” 他看了大头吕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给你机会,让你露露脸,你倒好。” “巡长,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块料。”大头吕谄媚笑道,“大头吕就跟在你后面,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咱在行。” “你啊你。”程千帆露出笑容,指了指大头吕。 说着,他打开档案柜,报出一厚摞档案,“把这些拿给秦迪,一个月的时间,我需要看到这些案宗的详细分析报告。” 他决定给秦迪找点事情做,这个小子做事情太认真,且一根筋,特别是秦迪那廉价的正义感,在巡捕房会坏事。 “高!”大头吕满脸堆笑,竖起大拇指。 …… 看着大头吕抱着一大摞卷宗档案离开,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这大头吕也不是老实人,他知道这份方案不合适,会惹怒自己,但是,故意拿来。 原因很简单,秦迪在巡捕房不合群,大头吕也很头大,但是,秦迪是副总巡长金克木的人,大头吕不敢动他。 所以,使了个小计俩,用程千帆的手来小小惩治一番。 对于这样的小计俩,程千帆心知肚明,但是并不反感。 他也早就想要惩戒秦迪了,这正是一个由头。 而精明的大头吕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才敢用这招的。 两人只不过心照不宣而已。 …… 随后,程千帆施施然的冲了咖啡,看了会报纸,自己又做了一份方案,上楼找到了金克木。 “很好,这份方案不错,就按照这个来施行吧。”金克木放下方案,满意的点点头。 程千帆的方案很简单,巡捕的巡逻安排基本上如常,新颖之处是在重要路口、显眼位置,安排人悬挂一些安民横幅、告示。 如此,便可营造出用心做事的姿态。 “这都是按照金头的指示来做,属下不敢居功。”程千帆微笑说,“此外,这份方案也有秦迪的功劳,属下借鉴了一二。” “哦?秦迪那小子最近怎么样?”金克木扔了一支香烟过来,问道。 “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好苗子,特别是文字功底不俗,这不,属下给他安排了一个工作。”程千帆微笑说,“您是不知道,属下看着那么多的档案,也是头疼,现在好了。” “你小子,少偷懒。”金克木笑着骂道。 待程千帆离开后,金克木拿起方案在手里掂了掂。 又拿起另外一份方案,仔细看了看,眉头一皱,气的拍了桌子。 他有些头疼。 何关离开后,他安排秦迪进三巡,这孩子看着很灵醒的,没想到做事这么执拗。 金克木明白,这是程千帆给他留了面子,不好多说,隐晦的点了点。 至于说,程千帆对秦迪的小小惩戒……金克木摇摇头,烂泥扶不上墙,他自然也没有了生气的理由。 …… 邻近中午的时候,程千帆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你好,是程巡长吗?” “我是,哪位找我?” “程巡长,我是老黄啊,听说您手里新来了一批货,黄某很感兴趣。” “原来是黄老板,我那批货刚到,你就知道了。” “咱是吃这碗饭的,自然要多关注一些,中午老地方,还望程巡长赏脸。” “好吧,那咱们中午老地方见面聊。”程千帆放下电话,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电话是荒木播磨打来的,是约他紧急见面的意思。 特高课极少会紧急联系他,一般是程千帆觉得有必要的时候,自己秘密去特高课汇报工作。 这令程千帆警觉,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荒木播磨竟然会突然联系他。 程千帆脱下警服,换上便衣,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李浩,来一下。” “巡长,您找我?”李浩进门,随后关上了房门。 “我中午有事情出去一下。”程千帆说道,“之前答应了你嫂子给她买条头糕,现在走不开,你去一趟。” “是!”李浩点点头。 他明白帆哥的意思,中午有突发情况,不能和卓云见面,需要他去和小道士紧急联系,说明情况。 “中新旅社,下午四点,我若没有按时到,小道士便即刻撤离。”程千帆看了看外面,低声说。 “明白!”李浩点点头。 …… 约莫一个小时后,程千帆来到了特高课在麦琪路的一个隐蔽据点。 他摘下墨镜,假装擦拭墨镜,隐蔽扫了扫四周的情况。 确认没有人跟踪,上前敲响大门。 荒木播磨掀起门孔,看清楚来人,打开房门,程千帆闪身而入。 “出了什么事?”程千帆低声问,“这么紧急召我过来。” “宫崎君,课长在里面等你。”荒木播磨说。 程千帆心中一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三本次郎竟然亲自来了。!over 第312章 特工的瞬间思维(求全订求月票) 三本次郎作为上海特高课的高层,离开日本人势力盘踞的虹口区,来到法租界,这实际上是非常冒险的举动。 作为日本人在上海方面的重要特务机关之头目,他的人头早就在特务处那里挂了号的。 三本次郎自身显然也知晓这一点。 故而极为谨慎。 荒木播磨打电话联系程千帆的时候,对于课长三本次郎来此之事是只字未提。 若是早知道三本次郎来麦琪路,程千帆面对这个能够安排人手干掉三本次郎之极难得的机会很难不动心。 第二次淞沪会战已成必然之势。 在如此背景之下,上海特高课头目死去,特高课的运转势必会受到影响,进而会影响到日军的情报系统的运转。 当然,这只是一个瞬间的念头,他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即便是知道三本次郎的行踪,想要在法租界除掉此人,也是难度极大。 在院子里有四名守卫,此刻正在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这些日本特工伪装的很好,他们穿着黑色衬衫,胸襟敞开,帽子歪戴着,口叼香烟,活脱脱一副上海滩流氓相。 当然,只是神似,实际上没有上海滩流氓骨子里的那股‘精气神’。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瞥了一眼,便看到在某个角落里露出黑色的衣角。 很显然,院子里其他的隐蔽角落,还安排了其他守卫。 这也符合他对这个三本次郎日本老牌特工的印象: 残忍、狡猾又不乏谨慎。 …… 进了门,程千帆便看到了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一身长袍马褂,戴着眼镜,正在饮茶,手里还盘转着两粒弹子,一副江湖大佬做派。 “课长,您穿这一身,啧,真是扮什么像什么。”程千帆笑着竖起大拇指,恭维说道。 三本次郎面色阴沉,没有功夫听宫崎健太郎拍马屁,冷冷说道,“宫崎君,我有些事情问你。” “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程千帆丝毫没有尴尬之觉,他立刻面容一肃,恭敬说道,“课长请问。” “你同刘波一起共事了多长时间?”三本次郎问。 “大约半年的时间。”程千帆回答说道,“课长为何突然问起刘波?” 他疑惑的看着三本次郎,此时此刻,他看似正常的面容下是警惕和后怕,他刚才险些说出‘接近两年的时间’。 两年的时间,是程千帆和刘波一起共事的时间,宫崎健太郎只和刘波共事不足半年时间。 有时候,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便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处处危机,如履薄冰! 一言生。 一言死。 这便是潜伏特工的人生! …… “说说你对刘波的印象和看法。”三本次郎没有回答程千帆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忆了一下,这才开口。 “刘波是巡捕房三巡的老资格警官,办事能力不俗。” “此人在巡捕房内部人缘极好,和三教九流也都多有涉猎。”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波犯事入监后,虽然同僚们表面上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实际上,大家暗地里还是对他和他的家人颇为关照的。 而且,据说他在监牢里的处境还算不错,因为刘波很会做人,有些狱警也都曾经承情与他。” “你平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政治态度?”三本次郎问。 “政治态度?”程千帆露出惊讶无比的表情,他看着三本次郎,放低声音,问道,“课长,濑户君是帝国特工,是我们自己人啊。” “先回答我的问题。”三本次郎说。 “刘波的政治态度。”程千帆沉吟,他做出思考状。 事实上,他的脑海中也确实是在飞速的思考。 到底是何种原因,三本次郎竟然会询问刘波的政治态度。 以上海特高课课长之身份问出这个问题,这绝对不是随随便便之询问。 三本次郎怀疑刘波? 他为什么怀疑刘波? 刘波的身份是日本潜伏特工,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能够让三本次郎问出这样敏感的问题,定然说明三本次郎对刘波产生了某种怀疑! 刘波是因为被程千帆设计,进而被党务调查处误会是红党,对其抓捕不果。 刘波落入法租界政治处手中。 最终被法租界收监判刑。 在这个过程中,刘波确实是有涉红言行。 但是,这一切都是上海特高课的安排。 虽然安排这一切的影佐英一已经死去,但是,上海特高课肯定有档案记录,这都是可以查证的。 所以,三本次郎是应该知晓这个情况的。 如此情况下,三本次郎却依然对刘波的政治倾向产生了怀疑。 这就耐人寻味了。 刘波的身份,唯一可能被引起怀疑,不,确切的说是被人误会和产生联想的,便是程千帆以及彭与鸥设计,给他安上的红党王牌特工‘鱼肠’的身份! 三本次郎怀疑刘波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 极有可能! 程千帆迅速捕捉到了关键点。 刘波被设计为红党王牌特工‘鱼肠’,这件事只有红党这边极少数人,暨彭与鸥、‘火苗’以及另外一名程千帆所不知道名字的领导同志知晓。 红党这边是不可能泄露这个消息的。 那便是国府那边出问题了: 曹宇,以及曹宇的上级。 曹宇的上级出问题的可能性较小。 最可能出问题的便是曹宇! 曹宇落入日本人手里了? 程千帆立刻有了这个判断。 他有些惊讶,此前确认曹宇是国府特工之后,程千帆在死信箱向彭与鸥传信,要求组织上立即对曹宇采取措施。 正常来说,曹宇现在应该被沪上党组织所控制。(ps1)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曹宇可能落入上海特高课手中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曹宇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千帆自然不可能对曹宇这样的人有丝毫的同情。 而且,很显然,曹宇‘交代出’了刘波是红党王牌特工这样的‘高度机密’,由此可以判断,曹宇叛国投日了! 曹宇能够供述出‘鱼肠’。 那么,可想而知,他也会交代出他所知道的其他红党。 程千帆心中一紧。 要出事了。 优美的文字,要描述一个人的思维想法,需要一长段,但是,实际上这只是一个王牌特工脑海中瞬间之事: 分析、思考,得出判断,转瞬之间而已。 “依属下和刘波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程千帆开口说道。 第313章 宫崎的回答(第3更求全订求月票) “刘波确实是有涉红言论,也正是因为此原因,他才引起了国府党务调查处的注意。” “此外,刘波同巡捕何关关系密切,何关此人极度敌视帝国。”程千帆说道。 “你的意思是,濑户内川有问题?”三本次郎沉声问。 “课长,是刘波有问题,不是濑户内川有问题。”程千帆表情认真说,“濑户君那么做,是执行影佐英一少佐的安排,所以,是支那人刘波有问题,但是,这并不代表濑户君有问题。”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宫崎健太郎所言,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巡捕刘波的行为,和帝国潜伏特工濑户内川的行为,是有区别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令三本次郎烦躁,他无法从刘波平时的表现来判断这个人是否有问题。 …… “你认为濑户内川有没有可能背叛帝国?”三本次郎不再遮掩,直接问,“他有没有可能在内心里认可了刘波的身份,认可了自己是支那人的身份,并且加入中国红党?” “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程千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然后赶紧回答说,“我不知道。” 看着三本次郎阴沉的面容,他赶紧补充说,“属下要假扮程千帆,而这个刘波同程千帆的关系不错,属于比较了解程千帆之人。” “影佐英一少佐那个时候并没有告诉我刘波是自己人,所以,属下那段时间都是尽量远离刘波,以免被刘波从蛛丝马迹的细节产生怀疑。” “因为这些原因,属下真的对刘波不太了解。” 程千帆给三本次郎添了茶水,说道,“属下不知道课长为何会怀疑濑户君,属下能做的便是实话实说,有什么说什么,知道便是知道,不了解便是不了解。” 说着,他表情无比严肃,“濑户君为了帝国,潜伏支那十三年,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背叛帝国之人,也不能让忠于帝国的勇士蒙受冤枉。” “课长,要知道濑户君现在还在为帝国坐牢呢。”他提醒三本次郎说道。 …… 三本次郎看了程千帆一眼,眼神中有惊讶,也有欣赏。 “宫崎君,你说的有道理。”他微微颔首,“你这一番话,足见赤诚之心。” “这是手下作为一名为帝国默默奉献之潜伏特工的良知。”程千帆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怕吃苦,不怕牺牲,就怕被误解。” 这话令三本次郎动容,他起身,表情无比认真的,微微鞠躬,“宫崎君,辛苦了!” 程千帆赶紧鞠躬还礼。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问三本次郎,“课长,我能问一下,您为何会突然怀疑濑户君的忠诚吗?” 看到三本次郎看过来,他赶紧讪笑一声,“如果涉及机密……” “也没有什么不能是说的。”三本次郎摇摇头,“听闻支那国府方面要引渡濑户君,我们便抓捕了一名以红党身份去探监濑户君的支那人。” “红党竟然和刘波联系?”程千帆脸色一变,眼神踟蹰,似乎是对于自己刚才为濑户内川的‘仗义执言’有些疑惑和后悔了。 “这个支那人叫曹宇,他是红党,实际上是国府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三本次郎注意到程千帆的表情变化,说道。 他讲述了整件事的过程。 甚至包括刘波向濑户内川汇报了曹宇探监的过程,以及曹宇被特高课抓捕之后对于这件事的交代都较为详细的讲述了一番。 程千帆心中暗恨,果然如此,曹宇叛国投日了! …… “所以,课长目前最大的疑惑便是,刘波为何没有向荒木君提及曹宇曾经称呼他‘余畅同志’之事,而这也是令课长怀疑刘波便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的原因。”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确是如此。”三本次郎手中把玩着弹子,竟然颇为有模有样。 这个细节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他在心里暗暗记下。 “你认为刘波是红党特工‘鱼肠’的可能性有多大?”三本次郎问。 “我不知道,这件事太突然了,我毫无头绪。”程千帆摇摇头,“我实在是不相信会有帝国特工做出这种背叛帝国之骇人听闻的事情。”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背叛不能用可能性多大来衡量,要么是背叛,要么是忠诚!” 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的这句话,他很欣赏。 …… 二十分钟后。 程千帆离开了麦琪路。 “黄包车。” 他叫了辆黄包车。 上了车。 拉上遮阳棚。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 随后,他一只手夹着烟,揉了揉太阳穴。 这属于突发事件,他要仔细在脑海中过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说错话,没有在细节上出纰漏。 曹宇被特高课抓捕,此人已经叛国。 虽然三本次郎只是提及曹宇交代了‘刘波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之事。 但是,程千帆推测,此人定然是将他所能知道的所有情况都交代了。 这包括曹宇所了解的红党这边的情况。 党务调查处那边的情况,曹宇定然也是交代了的。 三本次郎言语中无意间谈到了曹宇叛变之迅速,笑着说,倘若支那人都是曹宇这种人,帝国一个月就可以征服整个支那。 虽然三本次郎嘲讽的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但是,程千帆内心也是极不舒服,曹宇这种人,实在是国人之耻。 曹宇叛国之事,他必须即刻告知彭与鸥,向组织上发出示警: 曹宇所知道的党内同志,必须转移。 三本次郎因为刘波的‘汇报’同曹宇的口供有一个细节对不上,就怀疑刘波是红党特工‘鱼肠’,这也是令程千帆所想不到的。 同时,这也令程千帆更加警惕。 刘波是日本特工濑户内川,同宫崎健太郎一样都是日本特工,其资格更是比宫崎健太郎还要老,但是,一个细节对不上,三本次郎便怀疑了濑户内川! 这给程千帆提了醒: 宫崎健太郎的这个日本身份,只是能够确保在正常情况下他不会无端被怀疑。 但是,一旦他自己出现了细节上的纰漏,同样会引起三本次郎的怀疑。 譬如说,此前三本次郎询问他同刘波共事多久了,他若是回答的是‘快两年了’,这便是一个足以令他被怀疑,甚至是最终导致他暴露的细节纰漏。 …… 三本次郎询问他刘波是否可能是红党。 程千帆内心是有‘落井下石’,坐实刘波是‘鱼肠’的渴望的。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刘波不是‘鱼肠’,这是事实。 这件事是经不起调查的。 三本次郎紧急召见他,询问此事,是因为三本次郎急需要在短时间内获得答案。 事实上,只要花费一定的时间,这件事是能够查清楚的。 ‘鱼肠’是红党王牌特工,有过多次出手的案例。 特高课只需要探查‘鱼肠’行动的时候的具体时间和地点,然后和刘波当时身处何处、在做什么作比较,两相印证,自然一辨可知。 当然,查清楚这些,是需要时间的。 但是,毕竟是能够查清楚的,如若他在三本次郎面前故意‘陷害’濑户内川,此后一旦查明濑户内川是冤枉的。 三本次郎必然会对他今日的言行和动机产生怀疑。 也许这个疑点不大,也不致命,程千帆完全可以搪塞过去。 但是,疑点就是疑点,一旦产生,在以后的日子里只会越来越大。 所以,程千帆选择实话实说,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实话实说: 宫崎健太郎那段时间确实是在刻意远离刘波,对刘波不了解。 对于他来说,这个‘不了解情况,没有发言权’的回答也是最合适的, 是的,这是宫崎最合适、最符合现实情况的回答。 这比他直接给出‘他相信濑户内川绝对不可能背叛帝国’的回答还要更加自然、合理。 就在此时,程千帆眼角的余光瞥过,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令他微微皱眉,陷入思考。 第314章 公大纱厂(求全订求月票) 程千帆离开之后,三本次郎陷入了思索。 从内心来说,他也并不愿意相信濑户内川会背叛帝国。 岂有不愿意做高傲的大和子民,而去做卑劣的支那人的道理。 虽然,刘波身上有浓厚的红色味道。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因为在履新上海特高课课长之职后,他也曾安排荒木播磨去探监刘波,交代刘波继续以红色人员的身份隐藏自己。 刘波问荒木播磨,可否在监狱中以宣传红色作掩护。 荒木播磨向他汇报了这件事,三本次郎对此是批准了的。 所以,从这些表面特征来观察,很难确定刘波是否有问题。 他将希望放在宫崎健太郎身上,毕竟宫崎是目前上海特高课最了解刘波之人。 不过,宫崎健太郎说他对刘波不了解。 三本次郎认可了宫崎的理由。 当时的宫崎刚刚开始假扮程千帆,对于同程千帆关系不错的刘波是敬而远之,以至于两人后来的关系也淡了一些。 宫崎的理由,站得住脚,可见并非是推诿和回避这个敏感问题。 “荒木。”三本次郎说道,他手中转着弹子,“红党特工‘鱼肠’此前在上海有多次行动记录,交给你一个任务,搞清楚这些行动的细节,特别是时间和地点,要十分精确。” “明白了。”荒木播磨点点头,他明白课长的意思,搞清楚‘鱼肠’的行动记录,再清楚彼时刘波的踪迹,两相印证,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三本次郎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宫崎健太郎的那句话: 背叛不能用可能性多大来衡量,要么是背叛,要么是忠诚。 是啊,要么是忠诚,要么是背叛! 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也不禁多了几分欣赏,只有对帝国无比忠心之人,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 程千帆皱着眉头,他有些疑惑。 刚才他似乎看到了卢兴戈。 不过,只是人影一闪而过,他没有看到正脸,只看到了侧脸和背影。 且他同卢兴戈两年未见了,只是这么瞥了一眼,实在是难以确认。 想到卢兴戈此前来信,斥责他对日本之较友善态度,奉劝他不要当汉奸,否则的话必然亲手除掉他。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这便是卢兴戈,那个嫉恶如仇、忠心爱国,发誓要用鲜血和生命守住这个国家的卢老大啊。 他又想起了三弟沈怀明。 处座戴春风向上海特情组下达了侦查日军军事目标、以兹为我空军引导之用的命令。 很显然,不日即可能爆发之第二次淞沪抗战中,我中国空军必然再度参战。 不知道怀明所部会不会参与此次战役。 对于这个弟弟,他是既担心又骄傲。 这是早已表露出以死报国之志向的三弟啊! …… 麦琪路一直向南,到了尽头,一个巷子左拐,再行走数十步。 有一个酒楼。 卢兴戈一身中山装,英姿勃发,推门而入。 “云阁,哈哈哈,我来晚了,实在是抱歉。”卢兴戈满脸笑容,连连致歉。 “是我来早了。”盛云阁剑眉星目,非常英俊,笑着说道,上来直接和卢兴戈来了个拥抱。 他与卢兴戈两年前在南京便相识。 当时,两人一个是中央航空军校第六期甲班轰炸班的学生。 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国军少尉。(ps1) 都是热血青年,大好男儿,甚是投契,很快便成为了好友。 两人把酒言欢,心情都很不错。 “家里怎么样?”卢兴戈问道,“虎头那小子长高了吧。” “都很好。”盛云阁提起儿子,满眼都是笑意,“那小子,皮猴子一个,你是不知道,你嫂子写信与我,有大半是说虎头多么调皮的。” “哈哈哈,男孩子调皮好。”卢兴戈哈哈大笑,“调皮,有种,长大了胆子大,不吃亏。” 约莫十几分钟后,盛云阁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兴戈,我该走了。”年轻的中国空军少尉微笑着,笑容中带着歉意,“我们一年未见,本该好好聚聚,我此番来沪上,也是有因公出差,时间紧,必须归队。” “我理解。”卢兴戈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作为特务处上海区行动大队二组组长,对于当前局势自是有着比常人更加深入之了解的。 “再见了,兴戈老弟。”盛云阁爽朗的笑着,张开双臂,同卢兴戈拥抱,“抗战胜利,你我兄弟,当痛饮庆功酒!” “是的,抗战胜利!”卢兴戈高兴的说道,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云阁兄,一定要保重!” “能杀死我的小鬼子还没有出生呢。”盛云阁笑着,行了个西式军礼,随后拉开包间的门,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 卢兴戈看着好友的背影,一路目送。 他并不知道,盛云阁的身上有在上午刚刚写好的请战书。 尽管上海战事未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第二次淞沪抗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盛云阁特意隐瞒了已有妻儿的身份,写了请战书,因为如果在报名表上承认有妻儿,就可能领不到第一批之作战任务。 从上海出差返回安徽广德空军驻地,盛云阁便会将请战书递交上去,他怕递交晚了,名额没了! …… 坂本良野非常高兴,他本以为这会是一次枯燥、乏味的工作旅途,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有趣的朋友。 他作为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今天的工作任务便是带领这些本国驻华侨民,以及亲日的中国人来公大纱厂区域访问。 向这些本国侨民和亲日中国人展示大日本帝国士兵的精神面貌,展示武力强大,鼓舞和提振侨民以及亲日中国人的信心。 对于这样的工作安排,坂本良野是不热衷的,他觉得无趣。 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了‘参观团’中的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 此人是一个中国人,整个人情绪高涨,一路上大谈中日友好,很是引人注目。 当然,引起他注意的是,此人竟然文学素养不俗,言谈中很是引用了一些日本文人著作中的句子,其中就包括坂本良野的父亲坂本长行著作中的语句、段落。 这让坂本良野非常高兴。 他主动和这个中国人说话。 很显然,总领事馆的工作人员的主动搭话,令这个中国人受宠若惊,非常兴奋。 这个人甚至还得意的向其余的中国人昂起头,骄傲的炫耀,引来一阵羡慕乃至是妒忌的目光。 就这样,坂本良野和自己的新中国朋友言谈甚欢,同其他人一起,在公大纱厂区域四处参观起来。 第315章 工具人坂本良野(求全订求月票) 坂本良野一开始的心情是不错的。 他和自己的中国新朋友言谈甚欢。 不过,很快两个人的谈话便没有那么愉快了。 当然,这个‘不愉快’指的是坂本良野这边,这个名字叫赵义的中国记者一直用一种十分友好、亲热的态度对待他。 不过,坂本良野很快就注意到,这个赵义来来回回只会谈论那些内容,其中特别是不厌其烦的恭维坂本长行。 虽然坂本良野为自己的父亲坂本长行自豪,但是,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吹捧,听多了确实是有些难以忍受。 坂本良野明白了,这个中国记者定然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今天的参观团由他来带队,故而提前做好了功课,说这些言论来讨好自己。 这令坂本良野对于此人的观感下降不少。 “赵君,我需要维护团队的纪律,你请自便吧。”坂本良野淡淡微笑,说道。 “您去忙,不用理会我。”赵义赶紧恭恭敬敬的鞠躬说道。 …… 为了今天的参观,他提前做了功课。 赵义拎着好烟好茶去拜访了报社的总编,向总编取经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更好的亲近日本人。 最终,他从总编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日本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职员坂本良野将会参观团的领队。 此外,总编看在礼物的份上,还特别透露了坂本良野是日本著名文人坂本长行家中幼子,建议他才从此人身上下手讨好。 这是一个文化人,总编如此点评坂本良野。 赵义立刻请教,从总编这里临阵磨枪、学习了了解了关于日本文化届的知识,特别是关于坂本长行的一些文学作品。 他的目的很直接,故意表现的高调,然后吸引坂本良野的注意力,最好是能搭上话。 这样能够营造出他与这位日本总领事馆工作人员关系密切的假象。 如此,他在观察公大纱厂军管区域之情况的时候,可以更加从容,不至于引起日本士兵的关注乃至是怀疑。 他的计划是较为成功的。 因为两人一直用日语交流,并且表现的关系密切,以至于附近的日军守卫都将赵义误会为是日本同胞。 故而,赵义在暗中观察、捕获情报的时候,并没有日军守卫刻意关注他。 且似乎是因为坂本良野这个使领馆工作人员的引领,他甚至假装同坂本良野聊天太过入神,以至于无意间靠近了守卫森严的军械库的警戒线附近,也只是受到守卫的呵斥和劝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 感觉到坂本良野对自己的疏远,赵义是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的是,能看的地方,该看的地方,都看了,坂本良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也担心继续和此人待在一起会露出马脚,还是及时分开为妙。 失落的是,通过刚才的交流,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日本职员性格很好,对中国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敌视,两人言谈甚欢: 倘若他自己掌握的知识和文学素养更高一些的话,完全可以同此人建立初步的友谊。 如果能够在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内部建立这种友谊关系,这对于他以后的潜伏工作肯定是多有裨益的。 可惜了这样的好机会。 …… 程千帆并不知道赵义竟然会想到提前找报社总编取经如何进一步取悦日本人,然后接受总编的建议: 接近坂本良野,来讨好日本人。 当然,实际上,赵义是利用坂本良野来打掩护。 如果程千帆知道这件事的话,对于赵义善于动脑子的行为,他会比较欣赏,但是,对于他的在这件事上的行为,他却是绝对不赞同的。(ps1) 此时此刻,程千帆绕了两次路,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后,终于在距离四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赶到了汉口路曲江里九十号的中新旅社。 程千帆递了两角硬币给黄包车夫。 下了车,他站在中新旅社的门口,随意的扫了一眼门脸,内心中却是沉痛不已。 前年的大搜捕,特科叛徒陈香君带领上海市公安局、党务调查处行动队以及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巡捕大队,便是在中新旅社的33室逮捕了特科八大行动高手中的三位——欧志光、张玉山、袁友方! 然后,连夜出发,扑向陈香君提供位于北成路载德里第二个地点,抓捕了张德新和另外一位女同志,并且在之后又蹲守逮捕了来此接头的董纪全。 仅仅五天后,这五名特科王牌特工便被押赴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 再半个月后,陈香君指认了外出的‘竹林同志’,‘竹林’同志被捕,遭受敌人十余天的严刑拷打折磨、依然坚贞不屈,最终在南京雨花台壮烈牺牲。 至此,红党特科红队包括‘竹林’同志在内的八大行动高手,六人牺牲,只余‘陈州’与‘鱼肠’。 距离这段历史已经有两年时间了。 两年了啊。 程千帆内心感慨不已。 他不由得想起了组织上交给他的寻找‘鱼肠’的任务。 距离他接受这个任务,已经一年多了,但是,‘鱼肠’依然杳无音信。 程千帆甚至怀疑鱼肠在大搜捕中已经牺牲了,只是直至牺牲都没有暴露自己的代号。 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 驱赶了脑子里的想法,程千帆表情严肃,扶了扶墨镜,阔步走入旅社。 “36室的唐先生,约好了的。”程千帆朝着旅社职员摆摆手,扔了一枚硬币过去,然后在对方忙着接硬币、顾不上看他的面目的时候,他已经直接上了楼梯。 …… 程千帆敲门。 “唐先生,你在吗?还没到四点,老弟我可没迟到。” 这句话本身便是只有卓云明白的暗号。 “你要是再不来,我可真要退房走了。”卓云打开门,熟络的将程千帆迎进门,用余光警觉的观察了走廊里的情况后,立刻关上了门。 “肖先生。”卓云恭敬说道。 “说说吧。”程千帆点点头。 “是,肖先生。”卓云点点头,继续说道,“行动计划是这样的……” 第316章 曹宇去哪了?(求全订求月票) “樱桃弄十九号隔壁是年迈的老嬷嬷和一个孩童,我会安排一个弟兄盯着这里,如果需要,可以在关键时刻控制住两人。” “如有必要,可以打晕。”程千帆点点头,表情淡然,“尽量不要伤害老人和孩子的性命,当然,如果迫不得已,你们自己看着办。” “是!”卓云看了组长一眼,点点头,就要继续介绍行动计划。 “去现场考察了没?”程千帆打断了卓云的话,直接问。 “去了,肖先生您一直交代我们,但凡行动,必须先勘察现场,眼见为实。”卓云立刻说道,“我带了刘副组长一起,在樱桃弄十九号的前前后后、暗中侦查了一番。” “有没有遇到此行目标,没有引起敌人注意吧?”程千帆问。 “没有遇到他们,我们安排人监视,确认那个日本女侏儒和其他人一起都离开后,我们才过去的。”卓云说道。 “继续说。”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计划是这样的,我带领三个人从前门摸进去,xxx带两个人在后门,携带短枪,在船上守候,避免敌人从后门逃脱,同时也可以接应我们从水路离开。”卓云用花生在桌子上摆放、模拟了进攻方案。(ps1) 程千帆盯着桌子上的花生看,他在脑海中浮现樱桃弄十九号这处宅子的草图构造,模拟按照卓云的计划来开展行动的情况。 “刘育初你是怎么安排的?”程千帆突然问。 “樱桃弄十五号的住户昨天去苏州了,我打听到他们要回去半个月,所以,我的计划是安排刘副组长潜入十五号。”卓云说道。 “十五号的二楼,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制高点,刘副组长枪法精准,用一支步枪不仅仅可以远距离支援我们的行动,还可以控制住街面,阻击巡捕,以为断后。” “夜晚行动,今天是阴天,刘育初在十五号二楼如何区分你们和日本人?”程千帆问。 卓云愣了下,他一直在琢磨行动计划,对于这个细节却是疏忽了。 “胳膊上系白毛巾。”程千帆沉声说。 他没有责怪小道士,这是卓云第一次独立制定行动计划,难免有某些细节性的地方考虑不周。 但是,恰恰正是这些细节所在,是成功完成任务和安全撤离之关键。 这也正是他今天要同卓云见面,详细询问行动计划的原因。 计划由卓云来制定,他来验收、补缺补差,或者说是亲自给卓云授课。 相信经过多次尝试,积累经验,卓云便可独当一面了。 “是!是属下考虑不周。”卓云一脸惭愧,说道。 “还有,前门进攻人手略少,从后门调一个人道前门。”程千帆说。 “这样的话,后门就两个人,是不是略显单薄?”卓云不解问。 “我允许你从仓库取一挺捷克式轻机枪,放在后门,既可以堵住敌人逃窜,也能增强撤离时候的自保能力。” “明白!”卓云高兴说道。 “后门的弟兄会使用轻机枪吗?”程千帆问。 “会,xxx会,我向您汇报过他的情况,他以前干过东北军的副班长。” “断后的刘育初从十五号如何撤离?”程千帆点点头,继续问。 “不需要下楼再走后门,从二楼直接下绳子,绳子已经准备好了。”卓云说,“我也问了刘副组长,他的身手不错,没问题。” 说着,他眼含期待的看着程千帆,“组长,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按照修改后的这个方案来行动。” “叫我肖先生。”程千帆表情严肃的看了小道士一眼,他已经下达命令,所有人都此后都必须称呼他为‘肖先生’,哪怕是单独面对他的时候,也必须尊重,只有平时注意,才能够下意识形成习惯,不至于出现意外‘口误’情况。 “是,肖先生。”卓云立刻说。 “你考虑过如果出现意外,被敌人缠住该当如何?”程千帆问。 “从水路迅速撤离,我们有提前安排的小船,敌人没有,趁着夜色,我们可以迅速撤离。” “这是结果,但是,如何摆脱敌人的纠缠,成功上船?”程千帆问。 卓云皱眉思索。 “加强火力!”卓云说,“对敌人形成火力压制!” “没错,这是最直接和简单的方法,也是最实用的!”程千帆点点头,“你们这次行动,你和刘育初每人再携带两枚手雷,以备不时之需。” “明白!” “轻机枪和步枪,在使用后,必须放回仓库。”程千帆提醒说。 “是!”小道士高兴的点头,他明白,肖先生这是同意他制定的计划了。 尽管计划有一些细节上的纰漏,肖先生指出来并且进行了修改,但是,计划的框架是他制定的,这是卓云第一次单独制定计划,对于他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第一步。 “一切以安全为重。”程千帆表情认真,拍了拍卓云的肩膀,“任务完不成,还有下次,安全第一,情况不妙,及时撤离,不可恋战!” “是!”卓云感动的点点头。 他同豪仔聊过,也大致了解特务处其他站点的上峰领导是如何行事的,其中不乏一些为了功劳丝毫不顾及手下人性命的长官。 豪仔边说,对于他们这些手下人来说,能够遇到程千帆这般行事谨慎、且关心手下的长官,可谓是烧了高香求来的福分。 是的,有这样的长官,这是他们这些当手下的福分。 他们都是热血男儿,如果面临绝地,自然勇于牺牲,但是,不怕死不等于甘心为冷血长官卖命。 几分钟后。 旅社的职员正在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就看到此前上去的那个访客下来了。 程千帆戴着墨镜,一边走路,一边低头,从烟盒里摸出两支烟。 抬头的时候,直接扔了一支烟给职员。 在职员赶紧去接香烟的时候,他将另外一支烟叼在嘴巴里,脚步加快,迅速离开旅社,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 霞飞路和雅培尔路路口的奋发书店。 内间的隐蔽房间。 “无耻!这是无耻的污蔑!”周虹苏非常愤怒说道。 彭与鸥今天突然紧急来到书店,告知他: 国府方面说没有见到曹宇,质疑红党方面没有释放曹宇,要求红党立刻释放曹宇,并且就此事给出合理的解释。 “彭书记,这就是国党的诡计,他们就擅长使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周虹苏生气的说,“要我说,弄不好是他们认为曹宇没有什么用处了,私下里弄死了曹宇,然后再嫁祸我们。” 彭与鸥表情一变,他不得不承认,以国党的不折手段之行事风格,还真说不好呢。 “我当然相信我们自己的同志,我们红党人顶天立地,说一不二。”彭与鸥沉声说,“不过,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一口咬定我们没有释放曹宇,说除非有证据证明我们释放了曹宇。” “证据,哪里有证据?”周虹苏气坏了,“难道我们放了人,还要拉着曹宇的手,一起拍个照合影?” 第317章 ‘农夫’同志(求全订求月票) “周老板,侬行行好,那本书的下册一定给我留着。”彭与鸥站在奋发书店门口,再三叮嘱书店老板周虹苏。 “一定,一定。”周虹苏拱拱手,微笑说,“怎么着也不能让您看了上册,一直念着下册,那不是人做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彭与鸥叹口气,“你是不知道,那种看了一半就看不到后续的痛苦。” “周老板,记着啊。” 复旦公学国文系教授先生摇摇头,上了一辆黄包车,还没有忘记再探出头叮嘱书店老板一声。 彭与鸥下午没有课。 径直回了家。 邵妈不在家。 这个时候应该去檀香山路慧雅书店的死信箱取情报去了。 按照约定,每天早晚去取一次情报。 也许有情报,也许没有情报。 但是,邵妈必须每天两次雷打不动去查看。 如此能够确保在非冒险见面的情况下,情报的时效性。 彭与鸥上楼,来到自己的书房,从柜子里取出一盒珍藏的茶叶。 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茶叶罐子,最终还是笑了笑,念叨了一句自己真是个‘抠门鬼’,然后将茶叶罐子放进提包内。 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着一条没有拆封的香烟,还有一条已经拆封,只剩下五包香烟。 他直接将那一条没有拆封的香烟也放进提包。 拎着提包便下了楼。 正好看到邵妈回到家了。 “邵妈,我晚上出去一下,不在家吃饭了。”彭与鸥说道。 “彭先生,情报。”邵妈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彭与鸥。 彭与鸥表情一肃,接过纸条。 “曹宇甫一释放,即被特高课抓捕,旋即叛国,全盘招供,建议曹宇所知晓之党内同志、爱国友人,须即刻撤离沪上,急!” 看完纸条上的字,彭与鸥恍然。 曹宇失踪之事,竟然不是国府方面在倒打一耙,原来是被日本人抓走了。 现在搞清楚了,对于国府方面也便有了交代。 红党人没做亏心事,但是,被对方一直咬着不放,始终是个麻烦事。 ‘火苗’的紧急情报,简直如同及时雨,化解了彭与鸥的困惑和焦虑。 …… 彭与鸥拎着路上买的猪头肉、糟毛豆、一瓶高粱酒,提包里装着茶叶和一条烟,来到了福煦路多福里二十一号。 这是一幢坐北朝南两楼两底有厢房砖木结构的新式石库门住宅。 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脚步声传来,有人在里面轻声问,“谁?” “宜兴的大表哥。” “这位先生,您弄错了吧,我家先生在宜兴没有亲戚。” “错不了,你家先生是泰州的,我以前也是泰州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彭与鸥进门,同刚才说话的年轻同志点点头,径直上楼。 楼上的书房,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正在伏案写作,听到声音,嗅了嗅鼻子,“小欧阳,我就是嘴馋,念叨一下一个月没见肉了,你还真买猪头肉了啊,我们的津贴可是不够了啊。” 彭与鸥笑而不语,将东西放在椅子上,直接拧开了酒瓶。 他还特意用手扇了扇。 “酒?”中年男子嗅了嗅鼻子,脸色一变,几乎是要跳起来,训斥说道,“我说小欧阳,有酒有肉,这日子真的不过了?下顿喝西北风啊!”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微笑着看着他的彭与鸥。 “哎呦呦!老彭!”中年男子先是一愣,直接走过来,右腿被椅子撞了下,也顾不上了,上来直接和彭与鸥拥抱。 而后,两人看了看对方。 “彭与鸥同志,你廋了不少啊!” “‘农夫’同志,你也黑了不少。” 两人哈哈大笑,再次拥抱! “我怎么闻到了香烟味道?”‘农夫’同志嗅了嗅鼻子。 “你啊你,难怪常光头气的骂,说你的鼻子比狗还要灵!”彭与鸥笑着说。 他从提包里刚摸出那条香烟,就被‘农夫’同志一把拿过去,赶紧撕开包装,拿出一包烟,拆封,拿出一支烟放进嘴巴,摸出洋火,划了一根火柴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看着彭与鸥看他的眼神,‘农夫’哈哈一笑,“断粮两天了!” 说着,他吐了口烟圈,舒坦的眯着眼,“也就你老彭富裕,直接拿来一条烟,在西北,教员手里都没有这么阔气。” “我可没有这么阔气。”彭与鸥说道,“这是‘火苗’同志接济我的。” 看着‘农夫’的表情变得严肃,彭与鸥笑着解释说,“你也别用那眼神看我,组织纪律我当然知道,老彭我一没有从‘火苗’同志手里拿钱,二没有要东西,当然,总共就得了两条香烟,是‘火苗’同志知道我断粮了,赊给我的,我已经还了一条烟的烟钱了。” ‘农夫’同志拿起香烟,看了看包装,确认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金黄牌香烟,这才点点头。 不是他不近人情,生活条件好的同志们送两条香烟,这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放在‘火苗’同志的身上,这就不是小事。 任何来自‘火苗’同志那里的物品,出现在彭与鸥的手中,都要格外警惕,必须避免有指向性和不应该出现在彭与鸥手中的物品出现。 “那个小家伙现在怎么样?”‘农夫’同志问。 “嚯,说起那小子。”彭与鸥吃了一小块猪头肉,“威风着呢。” 他抿了一口酒,“在上海滩,特别是在法租界,说起小程巡长,无人不知。” 说着,他指了指‘农夫’同志,“便是你老农,要是在法租界遇到麻烦了,报一声小程巡长的名字,都会给你三分面子。” ‘农夫’同志闻言,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长叹一声,“苦了这孩子了。” 彭与鸥也是默然,他自然也非常清楚程千帆身处的环境是多么复杂和残酷,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压力是多么大,甚至可以说,‘火苗’便是睡觉也要睁着眼睛的! 两人抽着烟,一盘猪头肉,一叠糟毛豆,喝着酒。 喝着,聊着。 聊着,喝着。 抽烟的手都在颤抖,两眼通红。 两人聊天中出现的很多名字,那么多熟悉的名字,都已经不在了……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 虹口区属于英美公共租界,不过,不少人已经开始习惯称呼虹口区为日租界了。 前清同治二年,英美租界合并,成立了所谓的公共租界。 光绪二十五年,公共租界又进一步扩大地盘。 这一阶段,日本势力其实也在急骤膨胀。 他们从甲午战争前后就有觊觎中国领土的野心,一直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在中国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并在中国的其他城市有了自己的租界,自然不可能不对上海动心,他们也想要在上海建立真正的租界。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能够在上海获得官方承认的租界许可。 这当然这不是前清王朝敢于拒绝日本的威逼,原因是光绪二十五年英美公共租界扩张时,清政府与列强有过约定:上海除了早已既成事实的法租界外,今后各国均加入公共租界,不再设专有租界。 这自然是老牌的帝国主义为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限制后来者抢“蛋糕”而采取的一种对策。 以英国为首的老牌帝国主义反对日本在上海设日租界。 日本人自知自己此时的力量还不足于与老牌的帝国主义分庭抗礼,只能强忍下来。 既然公共租界大家有份,日本便转而在公共租界内(虹口)建立自己势力圈的图谋。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的时候,在沪日本人大约只有八百余人。 到了现在,整个公共租界的日本人接近八万人。 日本人不仅在虹口开店设厂,办学校、医院、建剧场、神社、组织日本人俱乐部,而且造营房,辟军用操场,驻扎军队,建立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甚至任意设岗放哨、武装巡逻。 可以这么说,一旦第二次淞沪会战爆发,虹口区便日军放在上海的腹地的一枚足以致命的钉子! 狄思威路。 一辆黑色的尼桑小汽车停在路边。 后排座位上,程千帆安静的坐着,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把韦伯莱斯考托转轮手枪。 他的腿上,安静的放着一挺芝加哥打字机。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特制的小提琴盒。 如果遇到盘查,这款芝加哥打字机转瞬间便可以拆卸放进小提琴盒。 “车牌换了没?”程千帆问。 “换了,出门的时候就换了。”驾驶座的李浩说道。 “油加满了?”程千帆又问。 “加满了。”李浩说,他扭头,苦笑着对程千帆说,“帆哥,我不是新手了。” 他可是看到,帆哥上车前,就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看了车牌,还检查了油箱、轮胎的。 现在又来特别问一遍。 “我希望你能够如同新手一样谨慎,每一次行动前都在脑子里将所有细节过一遍。”程千帆表情严肃说,“浩子,记住我说的话。” “明白了。”李浩点点头。 程千帆轻轻掀起车帘,看向外面。 这里是虹口区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有着‘东洋街’之称。 整条街,随处可见日本商店,有日式料理店、生鱼店、点心店、木屐店、绸缎店、和服店……五光十色,东洋情调浓郁。 程千帆的表情阴沉,‘东洋街’这个名字,令他感到愤怒和巨大的耻辱感。 正如他,法租界的贝当区、霞飞区、台拉斯脱路、辣斐德路等等这些名字一般,这是帝国主义强加在中国人身上的耻辱,不,确切的说,是帝国主义烙在中国的土地上、中国人身上的耻辱印记! 他和他的战友们,抛头颅、洒热血,投身红色浪潮,便是要将这些耻辱的印记一洗而空,建立属于人民的国家,再也没有这些代表了耻辱的外国名字,更没有如同狄思威路的‘东洋街’这种所谓的日本风情街! “帆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小道士,我们在狄思威路为他断后。”李浩问。 “敌人很强大,我们必须迅速成长,成长的过程中,流血和牺牲是不可避免的。”程千帆说道,“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快速成长!” 说着,程千帆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距离卓云那边的行动开始还差一刻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此行的目标‘青田洋装’的情况。 这是一家日本洋装店,店主青田一夫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日本人,洋装店的手艺相当不错,颇有名气。 青田一夫对任何人都非常有礼貌。 对于从门口经过的中国乞丐,他都会十分和气,主动送上一碗米饭。 文友社的社长柳明非就曾经写了一篇文章:灵魂都在闪光的青田一夫先生,以兹来歌颂日本人的善良,为日本人摇旗呐喊。 青田一夫的妻子,青田太太同样非常善良,会将家里旧衣服送给贫穷的中国邻居,会将家中剩饭菜主动送给小乞儿,瘌痢头便曾经吃过他们家的剩饭团。 即便是非常仇恨日本人的中国人,提起青田一夫的夫妻俩,和他们的这家洋装店,都会竖起大拇指。 约莫过了十分钟。 “走吧,往前开五百米。”程千帆说道。 李浩启动车子,往前开了五百米左右,再次停在路边。 程千帆微微掀起车帘,便看到了‘青田洋装’的招牌,可以看到店门口,西装革履的青田一夫,手中拿着皮尺,他美丽的妻子给他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男主人微笑着和妻子说着话,然后将皮尺放下,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 此时,一名顾客从店内走出来,青田一夫赶紧放下手中的纸笔,热情的鞠躬相送。 程千帆心中冷笑,他的眼眸闪过一丝残忍。 恐怕没有人知道,便是这个人人称赞的日本店主。 青田一夫,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 这个人的身份,程千帆在半年前便从三本次郎那里无意间知道了,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一直没有动青田一夫。 今天,在靠近狄思威路的樱桃弄,卓云带领行动二组展开行动。 青田一夫和他的洋装店,此时便是程千帆手中的道具,如果有需要,他将果断毁掉这个道具。 第318章 樱桃弄深夜潜杀(求全订求月票) 樱桃弄的后门是一条河。 寂静的深夜,乌云在夜空中悬挂,遮蔽了月光。 一条乌篷船悄悄的靠岸。 刘育初身上背着一杆长枪,斜挎着一捆绳子,嘴巴里咬着一把匕首,同另外一名组员一起,悄无声息的上岸。 两人趴在岸边,观察了一会,确认没有引起周围住户的注意,猫腰小跑,来到了樱桃弄十五号的后门。 同伴弯腰,刘育初后退了一段距离,斜向助跑,一个纵身,踩着同伴的背上,一个借力,灵巧的爬上了院墙,朝着里面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朝着下边的同伴做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悄悄的回到乌篷船上。 刘育初跳下院墙。 一只手握着匕首,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型手电筒,咬在口中,来到一楼门前,用一根铁丝捣鼓了两下,打开房门,潜入。 他在一楼二楼再度检查了一番,确认这家人没有临时归家,最后来到阁楼,打开窗户。 将绳子用活扣绑在窗户内侧,用力拉扯了一番,确认牢固。 反锁了阁楼的门,并且将木床轻轻推过去,堵在了门后。 这才将中正式步枪放下,枪口朝外,警惕的注视着窗外, 与此同时,在樱桃弄二十号,一名队员也翻墙而入,撬开了房门,悄悄潜入,确认房间里的老太婆和孩子和孩子已经入睡,便悄悄退出来,将房门虚掩,躲在门侧,警惕的关注着房内祖孙俩的动静。 …… 而在隔壁的樱桃弄十九号。 小道士轻轻助跑,灵巧如猴子一般攀上了院墙,仔细观察了院内的情况,等待几分钟后,才轻轻跳下,打开了院门。 四名队员手握毛瑟手枪,蹑手蹑脚的进来。 卓云示意一名队员持枪躲在门后左侧的水缸后面,防止敌人从正门突围,他则带着其余三人,轻手轻脚的摸向了一楼。 出现了意外情况,这家一楼的门不是暗锁,是从里面用门闩锁死的。 卓云从身上摸出匕首,从门缝隙轻轻插入,微微转了一个角度,轻轻的撬动门闩。 …… 此时此刻,屋内。 一名守夜的日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刻警觉的看向房门。 从身上拔出南部十四式手枪,关闭保险,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后查看。 就看到一个匕首在轻轻的撬门闩。 门外。 卓云猛然表情严肃,他听觉极其灵敏,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打听清楚了?这家没人?”卓云突然压低声音问手下。 一名手下反应极快,立刻低声说,“老大,踩过点了,确认了好几遍,这家人不在上海。” “哈哈,好,干完这一票,大哥我明天带你们去猫儿巷乐呵。”卓云嘿笑一声。 “原来是溜门撬锁的小毛贼!”房内,日本特工小野心中冷笑,露出残忍的笑容。 他轻轻后退,靠近墙壁,一只手握紧王八盒子,一只手拉扯住灯线。 门外,卓云朝着三名手下打着手势。 三人点点头。 又约莫半分钟的功夫,门闩被移开。 随之,房门猛然被推开。 两个队员直接冲进去,立刻朝着门后两侧散开。 几乎是与此同时,小野拉动灯线,一楼瞬间灯火通明。 在扯动灯线的时候,提前闭上眼睛的小野,瞬间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两名手持毛瑟手枪的男子。 他脸色一变,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溜门撬锁的毛贼,举枪就要射击。 他的身侧,猛然一个人扑上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匕首对着喉咙猛刺三下。 这是卓云,他躲在一名队员的身后进来,顺势一个打滚,在小野闭眼开灯的瞬间,已经迅速冲到了他的身边。 顺手将此人手中的南部手枪拿掉,放在腰间,卓云将此人的身体轻轻放下。 …… 此时,楼梯上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几人握着毛瑟手枪立刻猛冲,刚冲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日特拎着驳壳枪下来。 啪! 三人抬手同时开枪,此人身中多枪,惨叫一声倒地。 “快!” 三人端着枪,直接冲上楼梯。 啪啪啪。 连续几枪再度击杀了一名冲出来的日特,到了楼梯的尽头,就要上楼,楼梯正对着的房间门打开,对方连续射击。 一名队员闷哼一声,中枪倒地。 卓云发了狠,这个时候必须速战速决。 他直接摸出一枚手雷,拉开保险栓,顺着地板直接用力一甩,手雷滚入对面房间。 一阵惊恐的怪叫声响起的同时,轰隆一声。 两人冲入房间,烟雾缭绕中,来不及分辨,朝着惨叫发出的地方,一阵连续射击。 烟雾散去,两人仔细检查死尸,地上四散躺着四个人,血肉横飞。 二话没说,两人分工明确,不管对方死没死,都在脑门上补了一枪。 “确认人数。”卓云低声说。 “楼下一人,走廊两人,房间四人,还差一个。”队员说。 那个日本女侏儒! 卓云立刻做出判断,少了的那个,便是此行的重点目标,那个日本女侏儒! 卓云脸色一变,“搜!” …… 就在此时,一楼传来连续的枪响。 两人脸色一变,立刻冲向楼梯。 就看到留在一楼的队员和留在院子里的队员持枪冲了上来。 其中一名队员肩膀上中枪。 “怎么回事?”卓云立刻问。 “那个侏儒,他偷偷跑下楼,想要跑。” “干掉了?” “干掉了。” 卓云立刻下楼,来到楼下,就看到一个穿着裙子的身材矮小之人躺在地上,腹部中了多枪,几乎是被打成了马蜂窝。(ps1) “我躲在楼梯下,看到这个侏儒跑下来,先开枪打中了他肩膀,没想到这小子是硬茬子,拼死反抗,我们前后夹击才干掉他,还挨了他一枪。” “男的?”卓云一愣,这个穿着女孩子裙子的侏儒,竟然不是女的,是男的。 只是长相秀气,乍一看会误以为是女孩子。 “搜!快点!五分钟后撤退!” 没有受伤的三人立刻在楼下楼上到处搜查起来。 两分钟后,正在书房搜查的卓云便听到啪的一声枪响。 他清楚,这是有‘日租界’的警察过来了,刘育初正在阻击敌人。 “找到了!”一名队员喊道。 卓云冲出去,看到对方高兴的拎着一个木箱。 “带上所有弟兄,撤!” 一名队员搀扶着受伤的同伴,另外一人扛着牺牲的弟兄,还要一人手中用网兜装着‘缴获’的七把短枪、弹匣,几个匕首。 几人迅速下楼,直接从后门闯出去,奔向岸边等候的乌篷船。 正好看到负责监视隔壁二十号住处的队员,拎着枪,飞速的从后门冲出来汇合。 …… 樱桃弄,弄堂口。 “为什么不冲过去?”一名日本宪兵班长馆谷,带着几名士兵冲过来,冲着红头阿三巡捕骂道。 这些红头阿三巡捕是巡逻警力,第一时间赶到的。 不过,在一名红头阿三被突如其来的一枪击毙倒地后,其余的红头阿三如同鹌鹑一样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带队的红头阿三警官班加罗尔撅着屁股后退,确认没有危险后,靠着墙角起身,看了一眼馆谷,气的骂道,“眼睛瞎啦?没看到对方火力强大!” 馆谷气坏了,这些红头阿三明明是亡了国的印度人,却一个个以自己是大英帝国子民自居,平素看日本人都是抬着下巴的,他早就看这些红头阿三不满了。 “混蛋,对方就一个人一条枪,这叫火力强大?”馆谷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混蛋,就知道你们靠不住!” “你们行,你们上啊!这是你们日本人的事情,你们日本人自己解决。”班加罗尔眼珠子一转,朝着自己手下喊道,“我们撤!” 其余的红头阿三闻言,如蒙大赦,连死去的同伴的尸体也顾不上,掉头就跑。 第319章 我们,没有请你们来!(月底求月票 时间往前回溯十分钟。 一身短打装扮,右边脸上有两根毛,一副帮派打手打扮的李浩晃晃悠悠的回到车钱,打开车门,上车。 “帆哥。”他将用牛皮纸包裹的臭豆腐递给程千帆。 “要不要尝一尝?”程千帆用竹签插了一块臭豆腐,问李浩。 “我不吃了,受不了。”李浩摆摆手,说道。 小乞丐出身的李浩,饿肚子的时候,有一口吃的就谢天谢地了,自然什么都吃。 不过,现在日子好了,李浩自然有选择口味的能力和自由了,程千帆不会说他,相反只会开心。 不过—— “吃!”程千帆将竹签递过去。 “欸。”李浩答应一声。 虽然受不了这味道,但是,帆哥让他吃,李浩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他立刻一口咬住,大口的吃着。 “帆哥,我记得你以前不吃臭豆腐的,你说闻不惯这味。”李浩咽下臭豆腐,朝着掌心哈了一口气,自己闻了闻,笑着问道。 “恩,以前不吃的。”程千帆大口的咀嚼臭豆腐,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臭豆腐的油汁沾到络腮胡子上。 …… 他现在是以肖勉——肖先生的身份出没,在南京总部的绝密档案柜内,有一则属于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肖先生的‘假档案’: 肖勉,湖南长沙府醴陵县人,前清光绪二十六年生人,行伍出身,特务处长沙站高级秘密特工,国军少校军衔,特务处高层余平安的好友,民国二十六年六月抵沪,出任特务处上海特别情报组组长。 这是程千帆同余平安以及戴春风连续密电商议后,为自己设定的背景资料。 现在,整个特务处高层,也只有戴春风、齐伍以及余平安知道肖勉的这份档案,并且被列为特级绝密。 “浩子,是什么身份,便做什么事情。”程千帆从兜里摸出一张手绢擦拭了嘴巴,还非常仔细的擦拭了络腮胡子,摸了摸,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我虽然大口吃臭豆腐,看似不拘小节。”程千帆指了指手中的手绢,脚下的小提琴盒,“但是,吃完臭豆腐,我很注意卫生,衣服整洁,胡须也干干净净,我吃东西的时候,没有一滴油落在小提琴盒上。” 他看着李浩,“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浩重点点点头,“要扮演一个人,就要全身心的投入,无论是饮食习惯,还是生活习惯,乃至是一些细节,都要符合这个人的形象和习惯。” “算是开了两分窍。”程千帆点点头。 浩子说的是‘扮演’,程千帆从来不去扮演,当他身处某个角色的时候,他便是那个人: 他的人生中,从来都不是演戏,没有重拍的机会,生或者死,便是这么简单直接。 …… 很快,距离狄思威路不远的樱桃弄,传来了一声枪响。 然后是数声枪响。 旋即,是一声爆炸声传来。 熙熙攘攘的狄思威路在枪声响起的时候开始有轻微骚动,不过,人群并没有慌乱,很快,爆炸声响起,人群开始有了骚乱,偶尔有尖叫声响起。 不过,因为不是发生在本条街,骚乱属于可控范围内。 程千帆很安静,芝加哥打字机放在他的腿上,他轻轻抚摸,就像是抚摸家中的猫咪。 远处的枪声,爆炸声。 入他耳中。 似是令他迷醉。 李浩坐在驾驶座,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一只手放在钥匙上,只要程千帆一声令下,他随时可以打火。 “启动车子。”程千帆突然开口说。 “恩。”李浩启动车子,听着发动机正常运转的声音,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左手下意识握在方向盘上,右手轻轻敲击方向盘,他的右手向下一伸,便可握住已经关闭保险的毛瑟手枪。 …… 程千帆轻轻撩起车帘,看街面上有些混乱的人群,有些人在急忙赶路,赶紧回家。 有些胆大的人,则谈着脑袋看向樱桃弄的方向,指指点点的,有人的脸上是担心,有人的脸上是兴奋,有人无动于衷。 啪! 程千帆表情一肃。 他听出来这是中正式步枪开枪的声音。 这是刘育初开枪了。 这说明有公共租界的巡捕或者是日本警察、宪兵过去了,这是刘育初在阻击敌人。 程千帆在等候,如果中正式步枪随后连续开枪,说明刘育初阻敌的压力很大,那么便是他需要他出手策应了。 不过,中正式步枪只响了一枪,便没有响枪了。 程千帆在思忖。 刘育初那里已经失守的可能性极小,此人是神枪手,且身上携带手雷,又是远距离阻敌,敌人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便突破阻击线,干掉刘育初。 这是敌人被震慑住了,局面僵持。 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而且很快判断出这是公共租界的巡捕,且最可能的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红头阿三巡捕被刘育初的第一枪吓住了,不敢动弹。 居然是红头阿三赶在了日本警察、宪兵的前面?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这是好事。 三分钟后。 中正式步枪的枪声连续响起。 同时有南部十四式手枪的枪声。 蓦然,程千帆表情一变,他听到了日军三八式步枪反击的枪声。 “干活了!”程千帆冷声说。 他直接下车,撑起一把黑伞,枪带斜跨,一只手放在芝加哥打字机的扳机上。 黑色的雨伞,遮住了这挺杀人机器。 也遮住了来访者的面容。 “先生,对不起,我们要打烊了。”美丽的青田太太看到撑着黑伞阔步走来的顾客,微微鞠躬,说道。 “太太,你好。”程千帆微笑着,“青田先生呢?” 美丽的日本女人扭头看向店里,“青田君。” 成衣铺里已经没有顾客了,青田一夫正在看账本,他听到妻子喊他,下意识走过来。 “青田先生。”程千帆礼貌的微笑,“沙扬娜拉!” 雨伞落下,姗姗来迟的顾客双手端着芝加哥打字机,手指扣动扳机。 一梭子子弹倾泻而出,直接将青田一夫的腹部达成了马蜂窝。 青田太太整个人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被打死在地的丈夫,猛然发出疯狂的尖叫声,然后是淅淅沥沥的声音和一股尿sao味。 程千帆看了一眼惊恐的女人,枪口转过来,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 在女人倒下的同时,他捡起地上的雨伞,转身,快步走向车子。 走到一半,从身上摸出一枚德制m4手雷,微微转身,拔掉保险栓,直接扔进了青田洋装店。 他自己则迅速的收伞,拉开车门,进了车。 “走!” 李浩立刻启动车子,轰鸣一身冲出去。 轰隆一声! 巨大的爆炸声中。 程千帆探出车窗,芝加哥打字机冲着空中就是一梭子: 哒哒哒! 整条‘东洋街’到处都是尖叫声,哭声,喊声。 坐回到座位上,程千帆安静的给芝加哥打字机换弹。 车窗外,是爆炸引燃的房屋。 是日语的哭喊声,是尖叫声,还有警笛声。 沉默的人,沉默的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抽了一口,呼出一道烟气,他的的嘴中叼着烟,咬着牙,轻轻说: 我们,没有请你们来。 第320章 江口归来(求全订求月票) 馆谷脸色阴沉。 “混蛋!” 对方之阻击人员是一名神枪手。 馆谷带了四名日本宪兵过来,此时,已经只剩下他和一名士兵了。 另外两名士兵,一名头部中弹,已经为帝国捐躯了。 另外一人趴在前面不远处,正在呻吟。 这名士兵身中多枪,却都不是要害,这显然不是对方枪法不精,对方是故意造成己方士兵致残却不杀死。 只要馆谷和另外一名士兵要匍匐推进,对方便会在伤兵的非要害部位打一枪。 眼见得己方伤兵的惨状,馆谷内心悲愤不已。 抓住这个支那神枪手,他一定要亲手活劈了对方!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馆谷身边兵力不足,他不敢妄动。 只能看着自己手下的伤兵在痛苦的呻吟。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急促的枪声。 然后是爆炸声。 是狄思威路! 馆谷脸色大变。 相比较敌人目前所在的樱桃弄,狄思威路显然更加重要,那里有大量的侨民店铺、日本俱乐部,平素更是有总领事馆工作人员、帝国驻军家属逛街、小聚。 “你守在这里。”馆谷吩咐唯一的手下,“我去调兵。” 说完,馆谷没有丝毫犹豫,匍匐后退一段距离后,爬起来,端着南部手枪,口中含着哨子,一路猛吹。 凄厉的哨音响起,馆谷飞快的朝着狄思威路跑过去。 刚刚出了樱桃弄,来到狄思威路,就看到一亮尼桑小汽车快速驶来。 馆谷大喜。 他认得这车子的车牌,这是总领事馆武官处的内部车牌。 馆谷拼命挥舞手臂,朝着车子大声喊。 然后他就看到了车窗摇下一半,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哒哒哒! 一梭子子弹打来,直接将馆谷打成了马蜂窝。 车子没有停留,疾驰而过。 …… 车子一路飞驰,开了十几华里,在一个僻静处停下来。 李浩下车,就要更换车牌。 “车子不能留了。”程千帆拎着小提琴盒下来,芝加哥打字机已经拆卸,放在了小提琴盒内。 两人仔细检查了车厢,确认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给敌人。 程千帆打开后备箱,拎出一个提包。 从提包里拿出一个闹钟,和一个小型炸药包。 很快,一个定时炸弹做好了,将时间设置在一小时后,抹上万能胶,直接贴在了车底盘下面。 想了想,程千帆又摸出匕首,直接在四个轮胎上都来了一下子。 “撤!” 两人从草层深处抬出两辆洋车子,骑着洋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虹口区日本宪兵临时代办处的日本大尉上户带着一队宪兵赶到了狄思威路。 入目可见是混乱的人群。 人们争相奔逃,哭喊声、尖叫声,到处乱成一团。 一辆救火车正停在马路边,救火员端着水枪,对着失火的建筑喷水。 “出事的是青田洋装店。” “店主青田一夫被一名凶徒开枪击杀,青田太太也遇害了。” 一个年轻人跑过来,向上户大尉出示了证件,汇报说。 上户接过证件,看了看,露出惊讶的神情。 “江口中尉,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上户问。 “我刚从家乡探亲回来,还没有正式归队报道,正好和妻子一起在附近逛街。” “请继续说。”上户说道。 “我询问了附近的侨胞,对方驾驶一辆黑色的尼桑小汽车,这辆小汽车曾经长时间停在路边。”江口英也说道,“隔壁的樱桃弄先发生了枪战,随后这辆小汽车中下来一个人,径直前往青田洋装店行凶。” “枪手杀害了青田一夫夫妇后,又投掷了手雷,并且向夜空射击,制造了民众的混乱后,趁乱开车逃窜的过程中,枪手又击杀了一名帝国宪兵。” 江口英也一脸悲伤,“等到我赶来的时候,对方正开车逃窜,对方手持美制冲锋枪,火力强大,我身无寸铁,没有能够及时阻止对方逃窜,是我的责任!” “这不是你的责任。”上户摇摇头,看向对方的眼神带着欣赏,“江口中尉,你能够临危不乱,及时整理了这些情报,已经做得很好了,请不要内疚。” “看着帝国公民遭此灾难,我心中不安。”江口英也语气低沉,神情失落。 …… “我需要在这里维持秩序,查探情况。”上户从一名宪兵的手中接过一把南部手枪,将证件和手枪递过去,“江口英也中尉,现在临时征调你,你带一个小队前往樱桃弄查看情况。” “江口英也接受您的征调。”江口英也接过南部手枪,收好证件,敬了个礼,“请容许我和妻子说一声。” “去吧。”上户大尉点点头。 江口英也又敬了个礼,这才跑向不远处的一家日料店,一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正焦急的看着店外。 “江口君,你没事吧?”女子担心的抱住丈夫,问道。 “雪奈子,我没事,我现在被征调,要去樱桃弄调查,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江口英也亲了亲妻子的秀发,说道。 “江口君,一定要小心。”雪奈子担心的说。 “恩。”江口英也找到了日料店的东家,亮出自己的证件,请店主照顾自己的妻子。 得知面前这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是帝国军人,店铺主人非常尊敬,恭敬的鞠躬,“请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您的妻子的。” “拜托了。” …… 江口英也带着一个小队的宪兵,一路奔跑,来到了樱桃弄。 就看到不远处一名帝国宪兵匍匐趴在地上,在这名士兵的前面,有一个红头阿三的尸体,还有两名帝国士兵趴在地上,一名应该已经死亡,另外一人还在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我是江口英也中尉,现在这里由我接管了,报告你的姓名,军衔,现在是什么情况?”江口英也趴在地上,大声喊道。 “江口中尉,我是宪兵队的高桥浩下士,对方有一名神枪手,我们有一名士兵被对方射杀,凌本君被对方射伤。”高桥浩说道,“对方很狡猾,故意不射杀凌本君。” “你去,和高桥君一起,佯装要突破防线。”江口英也指了指身旁的一名宪兵。 第321章 免除后患(求全订求月票) 听到临时长官江口英也的命令,虽然明知道有危险,但是,宪兵‘嗨’了一声,二话没说,手握三八式步枪,匍匐前进, 待靠近高桥浩后,两人一左一右,继续匍匐前进。 两人一直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做出战术躲避动作。 不过,并没有响枪。 江口英也立刻喊道,“先将凌本君救回来。” “是!” 两人小心翼翼的接近伤兵,拖着凌本慢慢退回来。 整个过程依然没有响枪。 “高桥浩,你在这里等候医务兵。”江口英也判断对方已经撤离,浑身顿时充满了勇气和力量,他勇敢的高呼,“诸君,跟我上!” …… 勇敢的江口英也,一马当先,带领士兵们撞开了樱桃弄十五号的院门。 立刻对整个院落进行搜索。 “中尉,这个房间被堵住了。” “撞开!”江口英也沉声说。 几名日本宪兵撞开了阁楼的门。 日军士兵并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先扔了一枚手雷进去。 轰隆一声爆炸。 没有听见惨叫声。 江口英也随之带领日军士兵冲进了房间。 爆炸过后,阁楼内一片狼藉,一个人都没有。 江口英也来到窗台,拿起系在窗台的绳索,愤怒的骂了句‘混蛋!’ “去爆发枪战的十九号!” “是!” …… 上户大尉带领一队士兵来到樱桃弄十九号。 就看到自己的士兵们正在抬尸体。 “江口中尉,汇报一下情况。”上户脸色阴沉,说道。 “敌人应该是分兵两路,一路人马重点袭击这一处,在此处总计发现了八具尸首,一人在一楼门口不远处被匕首捅杀,四人被手雷杀伤后,又被补枪,两人在楼梯处中枪身亡,还有一人。”江口君英也指了指躺在一楼地板上的男侏儒,“此人身中多枪,应该和敌人爆发了枪战。” “在另外一处的樱桃弄十五号,是敌人安排的另一路人马,此人是神枪手,使用步枪居高临下阻击了我方援军和印度巡捕,射杀一名帝国士兵,杀伤一人。” 说到这里,江口英也靠近上户大尉,压低声音,“此地遇害的八人,如果我判断无误的话,是帝国特工人员。” “我曾经在这个特务机关工作过,所以能认出来。”江口英也脸色悲愤,低声说道。 上户大惊,他刚才便有疑问: 这些‘遇难者’除了那个侏儒之外,其他都是身强体壮之辈,不像是普通侨民。 此时得知遇害的都是帝国特工,证实了自己的疑惑,同时更是震怒不已。 看着这些为帝国‘捐躯’的特工死尸,上户表情狰狞,愤怒的吼了一声。 就在此时,有宪兵过来报告,“大尉,我们发现了敌人逃逸后丢弃的汽车。” 上户咬了咬牙,对江口英也说道,“江口中尉,请你继续留守此地,保护现场。” “是!” 看着上户怒气冲冲的带着一队士兵离开,江口英也内心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真的担心自己会被指派跟随,江口英也现在已经判断出这一定是国府特务处的袭击行动,他对国府特务处有发自内心的忌惮。 相比较继续去别处查探,还是呆在这里安全。 …… 上户大尉带着士兵,来到了‘凶徒’抛车逃逸之处。 他站在距离汽车几米远的地方,阴沉着脸,四处打量。 这是一处较为偏僻的郊外。 杂草丛生。 上户无奈的打消了寻找目击者的打算。 “有什么发现?”上户走上前,问道。 “长官,敌人很谨慎,车辆四个轮胎被刺破,我们做了初步搜查,对方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一名宪兵上来汇报。 上户冷着脸,用戴着洁白的手套的右手摸了摸车子,入手是灰尘。 他拍了拍手。 来到油箱的一侧,拧开油箱盖。 折断了一根树枝伸进去,拿出来看了看。 油箱是半满的。 他的眉头紧锁,小汽车无论是对于日本方面还是中国方面,都是极为宝贵的战略物资,即便是汽油,也属于紧缺物资,对方却能做到毫不犹豫的弃车逃窜。 对方的领导者是非常果断,谨慎之人。 此外,也说明对方装备精良,最重要的是资金充沛。 有钱,有人,火力强大,行事谨慎,下手狠辣。 这是他对这一伙敌人的初步印象。 真是令人头疼的对手啊。 就在这个时候,上户大尉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什么声音?”上户看了看车子前排和后排,又看了看后备箱,都没有发现。 蓦然,他表情一变。 “定时炸弹。”上户转身就要跑,同时大声喊,“散开。”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 车子底盘下的定时炸弹爆炸了。 …… 苏州河南岸,一处隐蔽的院落。 吴顺佳现在已经不住在此处,他在贝当区照顾和保护乔春桃。 程千帆深夜来此和小道士会面。 “弟兄们没事吧。”程千帆直接问。 听到组长上来没有先询问行动战果,而是先是关心兄弟们的安全,卓云心中感动,他表情凝重汇报说,“一个弟兄殉国,一名弟兄受伤,已经安排送去诊所了。” 卓云口中的诊所,不是杨常年的诊所。 杨常年是程千帆指派的联络员,身份极为重要,不便为普通队员医治。 故而,特情组寻找了在南市寻找了一个可靠的诊所为普通队员医治,诊所的医生是特情组的外围人员,身家清白,且上海目前不是沦陷区,安全暂时无虞。 “伤的重不重?”程千帆问。 “肩膀中枪,问题不大。”卓云说,“只可惜了牺牲的那个兄弟,老裴在苏北老家还有老娘妻儿。” “是啊,可惜了。”程千帆叹口气,“我们这些人付出牺牲,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妻儿老母和无数同胞不沦为亡国奴吗?” 他拍了拍卓云的肩膀,“牺牲的兄弟,受伤的兄弟,我会向上峰为其请功的,上峰自有抚恤、褒奖。”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钱包,拿出三百法币,“给老裴的家人,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我们不能让兄弟们流血牺牲,家人却无依无靠。”(ps1) “我代这位兄弟谢谢肖先生。”豪仔接过钱,悲声说道。 三百法币不是小数目,更何况这是组长私下里个人出的抚恤,这非常难得了。 ……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兄弟。”程千帆沉声说,“说说行动过程,详细一些。” “是!”卓云点点头,从发起行动开始讲述,程千帆会时不时的打断,询问一些细节。 “非常好,我们能够以极少的伤亡代价,除掉了此八人组成的日特,行动是非常成功的。”程千帆高兴的点点头,“这一伙日特非常狡猾,就如同隐藏在一侧,随时可能跳出来咬我们一口的毒蛇,能够除掉他们,免除了后患,做的好。” 有一点他倒是没想到,那个女侏儒竟然是男的,不过仔细想一想,却也正常,日本特务机关内部,女特工本来便极少。 在日本国,男尊女卑,女特工大多是从事色you,行动人员很少,日军军队中更是极少会有女军官。 “肖先生,我们在樱桃弄十九号的据点发现了这个。”卓云将木箱拎起来,放在桌子上。 “打开来看过没?”程千帆问。 “没有,属下不敢擅自查看。”卓云立刻说道。 程千帆露出一抹笑容,满意的点点头,弯腰低头,端详起这个木箱。 第322章 名单(求全订求保底月票) 程千帆从兜里摸出一个听诊器,放在木箱上。 仔细的听了听,确认里面没有定时炸弹。 这次袭击行动是突发性的,日特仓促抵抗之下,他们在木箱内放置定时爆炸装置的可能性极低。 不过,许是因为他自己使用了定时爆炸,所以有些敏感。 万事小心点没错。 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箱,并没有用发现有设置手雷暗线之类的。 木箱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物,还有一沓现钞,以法币为主,有一千多法币,还有一些日元和英镑。 程千帆数了数,大致相当于两千法币。 程千帆数出八百法币,递给卓云,“给弟兄们分一分。” “谢谢肖先生。” …… 除了换洗衣物和钱财之外,还有两把南部手枪,一些子弹。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他拿起这些衣物,挨个翻兜。 果然有发现。 在一个长袍马褂的内兜里,他发现了一个小本子。 打开来看,程千帆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是日特这段时间的行踪记录。 确切的说,是他们的调查记录、反馈。 本子上有十个人名。 基本上都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华人警官以及帮派头目。 程千帆仔细翻看。 他首先看到了金克木的名字。 金克木:此人态度恶劣,拒绝合作。 程千帆没有觉得意外,金克木是老派巡捕,行事粗暴,吃拿卡要、走私物资、勒索商户等等的事情是有的,但是,这种事太常见了,可以说,小节有亏,大节犹在。 金克木的大外甥何栾,牺牲在第一次淞沪抗战,小外甥何关现在也参加了国军。 说金克木同日本人有血仇也不为过。 袁开洲:拒绝会面。 探长程海涛:态度积极,愿意为帝国效力。 程千帆冷哼一声,对于程海涛的媚日态度,他并不感到意外。 程海涛的妻子是法租界粪大王阿桂姐的寄女,阿桂姐是青帮大亨黄金荣的姘妇,于是,程海涛便成为了黄金荣的过房女婿。 此人在法租界一向横行霸道,作恶多端,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 此人向日本人献媚,愿意投靠,并不稀奇。 …… 除了中央区的这三名高级警官、探长外,他还看到了贝当区和霞飞区的名单。 贝当区副总巡长上官云的记录是:此人对帝国友好,有合作意向。 霞飞区原霞飞路巡长路大章:此人被免职后借酒消愁,态度暧昧,可以争取。 程千帆冷笑一声,败类! 令他惊讶的是,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程千帆:此人对帝国素来态度良好,可以考虑正面接触。 程千帆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摇摇头。 公共租界方面,程千帆的朋友费力的名字赫然在列。 费力:闭门谢客,不过,通过中间人进行了接触,判断此人态度暧昧。 汉口路的巡长牛犇:态度恶劣,不识抬举! 最后是两名青帮头目的名字。 赵逸才:闭门谢客,回赠了礼物,可以争取。 夏问樵:拒绝合作,不识抬举。 赵逸才是公共租界的青帮头目,程千帆判断此人这是在观望。 夏问樵的态度令他惊讶且高兴,虽然他和夏问樵之间因为黑市交易有了龌龊,但是,此人在大义上值得敬佩。 程千帆收起小本子,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虽然本子所记录的情况还有待核实,但是,通过本子上的记录,他对于该些人物的对日态度有了一个初步的把握,这对于日后开展工作有较强的参考价值。 …… “南部手枪都放进仓库,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使用这些日式装备。”程千帆对卓云说。 “是!”卓云点点头,“您不说,也没人愿意用这些南部手枪。” 南部手枪穿透力不足,特别是容易卡弹,特情组现在武器装备充足,队员们还真的看不上这些日式装备。 “这些衣服,我走后,拿出去焚烧了。”程千帆吩咐说。 “明白。” “行动二组暂时进入到沉寂阶段,所有人隐蔽待命。”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是,我会看住弟兄们的。” “刘育初的表现如何?” “非常出色,枪法确实精准,身手也不俗。”卓云夸赞说。 “叮嘱刘副组长,这段时间尽量避免抛头露面,不要靠近虹口区。” “明白。” …… 福熙路,多福里二十一号。 彭与鸥向‘农夫’同志汇报了‘曹宇事件’的进展。 “你的意思是,国府方面质疑我们没有放人,向我们要人。” “是的。”彭与鸥点点头,“不过,我今天刚刚接到‘火苗’汇报的情报,已经证实曹宇为日本人所抓捕,并且已经叛变。” “必须立刻通知我们的相关同志撤离。” “我已经安排邵妈去送信了,相关同志,以及一些爱国朋友,我们会尽快安排人员撤离。” “恩,不能耽搁,也不能报以侥幸心理。”‘农夫’同志点点头,“第二次淞沪抗战随时可能爆发,上海不是久守之地,我们的同志必须做好在上海沦陷后的困难情况下的工作准备。” “我准备召开市委会议,就上海沦陷后的工作安排,做出计划和应急准备。” “关于曹宇被日本特高课抓捕的情况,你准备如何处理?”‘农夫’同志问。 “在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彭与鸥皱了皱眉头,“本来我是打算通过相关渠道向国府方面通报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担心这会泄露我们的情报来源,这极有可能对‘火苗’同志带来安全威胁。” “呦,老彭你现在地下斗争经验很丰富啊,有了一颗特工的脑子。”‘农夫’同志打趣说。 “特工工作不是我的专长,也正是因为和‘火苗’同志共事这段时间,我深切的感受到了特工潜伏工作的艰难,考虑问题更加全面。”彭与鸥笑着说。 “你说的对,我们的潜伏特工太不容易了。”‘农夫’同志严肃的点点头,“你的考虑是对的,如果我们向国府方面通报曹宇在日本人手里,对方势必会知晓我们在日本人那里也有情报来源。” 说着,‘农夫’同志冷笑一声,“国府那边就像是筛子一般,这个消息极可能被日本人知晓,会对‘火苗’的安全造成极大威胁。” 第323章 三本次郎的疑惑(求全订求月票) 彭与鸥点点头,曹宇被特高课抓捕,是极为隐秘之事,日本人内部也知之有限。 一旦日本人知道这件事泄露,作为知情人之一的程千帆,是有可能被怀疑上的。 还有一点,‘农夫’同志没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不得不以最大之恶意去揣测,国府方面有人会故意向日本人透露这个情报。 借日本人的刀杀人的手段,红党不会去用,也不屑使用,但是,国府方面,他们不得不防。 “曹宇之事,我会向总部汇报,由总部同他们交涉,我们确实是放了人,这是事实,我们问心无愧,至于说曹宇被日本人抓捕之事,我们会根据具体情况,酌情考虑。”‘农夫’同志说道,“我们必须首先确保我们的潜伏人员的安全。” 彭与鸥点点头,这也正是他向‘农夫’同志汇报曹宇事件的原因,由总部去交涉最好不过了。 …… 虹口区。 天潼路菜场附近。 井上公馆。 井上彦一脸阴沉。 “馆主,我去现场看过了,确认是桔子小组出事了,全组八名勇士,包括桔子在内,全部遇害。”山崎修一表情沉重汇报说道。 他去了现场,看着八名特工的死尸,其状凄惨,令人悲愤。 “现场有什么线索?” “对方清理了现场,没有留下太多有价值的线索。”山崎修一摇摇头,“也没有找到记录本,推测应该是对对方搜走了。” “混蛋!”井上彦愤怒至极,直接掀翻了桌子。 这还不够,井上彦拔出日本刀,对着桌子一阵劈砍。 “馆主,我在现场碰到了江口君。”山崎修一等井上彦发泄过后,这才继续说道。 “江口英也?他回上海了?”井上彦冷着脸问。 “是的,江口君是前几天刚回来的,他请我向您问好,说不日来拜见您。” 井上彦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回来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来拜访他这个老上级,井上彦心中不快。 江口英也在去年影佐英一遇害之案中受伤,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后,便归国探亲。 后来井上公馆接到军部函件,江口英也受到军部的青睐,正式脱离井上公馆,被调派到军部工作。 …… “江口君现在被调回上海工作。”山崎修一说道,“他现在是帝国军部参谋本部派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的三等武官。” 山崎修一言语中有一丝羡慕,脱离特务机关,而且是从井上公馆这样的非‘正规编制’的特务机关,一跃成为帝国武官处的武官,江口英也可以说是极为好运,官运亨通。 “唔,江口君是我向来欣赏的年轻人,他能够有现在的成就,也是我井上公馆的荣耀。”井上彦放下日本刀,露出一抹笑容,“过几天,安排一下,我去见一见江口君。” “明白。”山崎修一鞠躬,点头。 想当年井上公馆的那个小特工,现在已然发达了,便是井上馆主也要客客气气对待了。 “备车,我要去见影佐阁下。”井上彦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立刻向影佐祯昭汇报。 “是!” …… 上海特高课。 “课长,狄思威路和樱桃弄的情况基本查清楚了。”荒木播磨正在向三本次郎汇报。 “先是樱桃弄的方向发生了激烈枪战,初步判断是井上公馆的一个潜伏小组被袭击,小组成员悉数遇难。” “救援的印度巡捕和我方宪兵为对方神枪手阻击,有帝国士兵遇难,我方援助受阻。” “也就在这个时候,狄思威路那边有枪手袭击了青田洋装店,青田君和他的太太遇难,对方使用了美制芝加哥打字机扫射,火力强大,并且使用了手雷,引爆了店铺,制造了现场的混乱后驾车逃逸。” “在逃逸途中,宪兵队的馆谷君遇害,此外,宪兵队的上户大尉搜查对方抛弃的车辆之时,中了对方的埋伏,被对方在车子地盘所设置的定时炸弹伤害。” “上户大尉怎么样了?” “上户大尉送往陆军医院抢救,没有救回来,此外,还有三名帝国士兵玉碎,多人受伤。” “初步判断是定时炸弹爆炸后,引爆了油箱产生了二次爆炸,所以死伤有些惨重。” “混蛋!该死的支那人!”三本次郎咬牙切齿,用力捶打了桌面。 “行凶者的身份查清楚没有?” “暂时没有,不过,基本上可以推断是国府特务处的特工所为。”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双手交叉,关节嘎嘣作响,他是倾向于认可荒木的推测的,能够有能力展开如此大的行动的,有三个怀疑对象: 红党,不过,红党式微,这些小蝼蚁没有这种行动能力。 国府党务调查处倒是有这个能力,但是,不是三本看不起党务调查处,他们没有这个胆量。 那么,最大之可能便是国府特务处这个老对手了。 就在此时,一名特高课的特工进来,在三本次郎的身边耳语两句。 三本次郎表情变得无比狰狞,甚至比他得知己方特工被杀还要愤怒。 “课长,怎么了?”荒木播磨小心翼翼问。 三本次郎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井上彦那个老家伙,刚刚去拜见了影佐祯昭,却没有直接来找他这个直属上级,这令三本次郎感觉受到了蔑视和羞辱。 尽管他已经履新一年了,但是,井上彦的眼里依然只有影佐祯昭,没有他。 这个老不死的! 三本次郎在心里骂道。 不过,井上彦背景深厚,和黑龙会的高层关系密切,且受到陆军参谋本部的器重,更有影佐祯昭的暗中支持,三本次郎也没有办法发落此人,只能忍耐。 …… 他按下心中怒火,开始思考青田一夫被杀之事。 “青田君的身份十分隐秘,支那特工是如何得知的?”三本次郎绿豆大的眼珠子转动,缓缓地说。 “是啊。”荒木播磨点点头,“青田君身份隐秘,且他的公开身份一向风评很好,很多支那人都对他印象很好,按理说,支那特工即使是展开行动,也不会对青田君下手。” 三本次郎阴沉着脸,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他的脑子里在回忆,有哪些人知道青田一夫的身份。 第324章 ‘暗语’交锋(求全订求月票) 发生在法租界虹口区狄思威路以及樱桃弄的‘暴力袭击’案,震惊了大上海。 翌日,上海滩的报馆媒体对此大肆报道。 “公共租界发生不明人士袭击事件,狄思威路之青田洋装店及樱桃弄一处民宅遇袭,死伤惨重。 袭击枪手甚至与租界巡捕及日本宪兵对射,造成巡捕和宪兵伤亡。 事发之后,狄思威路已经戒严,日方强烈谴责此针对平民之袭击事件,已向国府方面提出严正交涉。 目前并无组织宣称对此事件负责。“ 程千帆放下报纸,打了个哈欠。 他在思考昨日之行动有无纰漏。 综合分析了卓云的汇报,在脑海中反复复盘昨日之行动,确认并无错漏之处,满意的点点头。 井上公馆的这个日特小组,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小组不除,他心中难安。 现在,心结已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 公共租界的暴力袭击事件,也影响到了法租界。 总巡长覃德泰召开中央巡捕房高层会议,通告了法租界公董局的最新文件精神。 “值此时局动荡之际,魑魅魍魉横行,我巡捕房有义务确保中央区辖区市民之生命财产安全,所以——”覃德泰扫了一眼几位巡长副巡长。 “诸位弟兄要多辛苦,加强巡逻,发现不法分子,即刻逮捕。” “覃总说的好。”程千帆立刻站出来,“我谨代表第三巡在此表态,保境安民,我等责无旁贷,定当竭诚做好份内之事!” 其余几个巡长看了程千帆一眼,又被这小子抢了先。 其余众人也赶紧纷纷表态,定会保证辖区安全,不让覃总忧心。 “很好,很好嘛。”覃德泰高兴的点点头,“我对你们是很有信心的。” 他扫了一眼众人,“其他人都先散了,程千帆留下。” …… 覃德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看了一眼小程巡长,“千帆,你知道我为何独独留下你吗?” “属下辖区涵盖金神父路、檀香山路和马思南路等处,是中央区重要人士居所,安全问题至关重要。”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属下年轻,难免考虑不周,还请覃总多多指点。” “你啊你,门槛精。”覃德泰笑着说道,“确实如你所料,你的辖区的那些人啊,都是有身份地位之人,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出乱子。” “属下向您保证,会加强巡逻,部署周密,所部必当兢兢做事,辖区内绝不会响枪。”程千帆立刻表态说道。 “很好,我最欣赏的便是年轻人的这股气势。”覃德泰满意的点点头,他低头看了看文件,“还有一件事,国府方面正式向租界申请引渡刘波,当局已经批准了。” 程千帆愣了下,小声问,“覃总,刘波已经被革职判监,他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吧?” “糊涂,刘波是我巡捕房出身,他虽然犯了错,但是,总归是我们巡捕房出身。”覃德泰训斥说道,“我知你与刘波关系素来不错……” “覃总,属下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刘波竟然是红党啊。”程千帆赶紧叫屈。 “你喊什么,我又不是说你和他有什么。”覃德泰骂道,从书桌内摸出一张信封,“这笔钱,你拿去,去看看刘波的妻儿,刘波虽然做错了事情,总归对我巡捕房是有贡献的,他妻儿也是无辜的,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啊。” “覃总菩萨心肠,那刘波若然知晓,定当感激涕零。”程千帆一脸真诚说道。 “去吧。”覃德泰摆摆手,“你带刘波的妻儿去监狱探望他一面,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是!” …… 离开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站在窗台边上,他点燃一支烟,脑子里在思考覃德泰此举的用意。 因为刘波涉红之事,覃德泰去年是吃了挂落的。 此后的一年时间里,刘波的名字在中央巡捕房更是成为了禁忌。 覃德泰突然向他提及刘波要被国府引渡之事,还好心的给了‘安家费’,并且允许他待刘波妻儿去探监。 事出反常。 覃德泰吩咐同刘波关系不错的他来做这件事,安抚下属妻儿,并无不对。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对劲。 虽然曹宇失踪了,但是,党务调查处那边对刘波便是‘鱼肠’的身份之判断,应该不会有变。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国府方面非但没有中止引渡请求,反而加大了力度,督促法租界当局加快了引渡程序。 给刘波妻儿安家费,安排会面。 这是好事。 表面上来看,这件事也是善举,覃德泰对刘波这么一位犯下大错的属下都如此照顾,巡捕房同僚自然感同身受,对覃德泰称赞不已。 而对刘波而言,妻儿有了这笔钱,基本生活得到暂时的保障,也是好事,其人对覃德泰自然会感激不尽。 是的,从表面来看,这件事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问题是出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这就耐人寻味了。 …… 覃德泰有把柄在刘波手上,故而担心刘波被引渡之后吐露实情? 不可能! 以覃德泰的狠辣和手腕,若是刘波真的捏着他的把柄,覃德泰早就安排人在监狱里弄死刘波了。 弄死一个在押犯,覃德泰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那么…… 程千帆冥思苦想。 蓦然,他想到了一个关键之处。 他的老师修肱燊是国府方面的人,且如他所料不差的话,老师的背后应该是特务处。 法租界很多华人高层都有多方背景。 覃德泰是哪方面的人? 程千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假如,假如覃德泰是党务调查处的人,那么,一切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给安家费于刘波妻儿,安排探监。 表面上是覃德泰体恤下属,菩萨心肠。 但是,在假如覃德泰是代表党务调查处行事,这等于是告知刘波,确切的说是告知‘鱼肠’—— 你的妻儿在我们掌控中。 既然能给安家费,也能动手害人! 这是警告。 程千帆进一步推测,也许在监狱中的刘波已经受到了威胁妻儿的警告了。 这次安排他带着刘波妻儿去探监,只不过是现身说法。 此种深意,别人不知道,刘波自然懂得。 这是党务调查处和刘波之间的‘暗语’交锋。 第325章 监狱中的刘波(求全订求月票) 刘波的家在法租界中央区金神父路。 这是一处寻常的石库门民居。 阿彩是刘波的妻子。 她是苏北盱眙人。 早年跟着父母来到上海讨生活,父亲是裁缝,父母去世后,独自经营着一个家庭小裁缝铺。 女孩经常受到流氓瘪三的骚扰,巡捕刘波出手惩治了瘪三。 也赢得了女孩的芳心。 两人就这样,结婚,生子,刘波买下了阿彩租住的房子,一个是巡捕房警官,一个继续经营小裁缝铺子,一家三口过上了还算富足、开心的小日子。 阿彩很满足。 …… “嫂子。”程千帆拎着一网兜水果,来到门口,说道。 正在缝补衣服的阿彩抬头,看到程千帆,脸色发冷,哼了一声,直接起身来到门口,就要关门。 “欸欸欸,嫂子。”程千帆连忙阻止,他推门进去。 阿彩嫂子对他有怨气,他能理解,刘波出事前对他多有照顾,可刘波出事后,程千帆便再也没有登门。 这在阿彩的眼中,免不了是不知感恩的白眼狼的印象。 “程大巡长来做什么?”阿彩冷冷问,苏北姑娘的泼辣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知道嫂子埋怨我。”程千帆放在水果,苦笑说,“我也是有苦衷的,兄长出了那样的事情,别说是我了,巡捕房上上下下谁敢沾染?” “白眼狼。”阿彩咬牙切齿说。 程千帆无奈,和这女人说不清楚,女人有她自己对这件事的认知,他又不能说,你男人是日本特务。 从表面来说,他程千帆确实是白眼狼。 从身上摸出信封,放在缝纫台上,“不管怎么说,兄长都是巡捕房的人,这是覃总巡长的一点点心意。” 说着他又从钱包里摸出两百法币,也放在缝纫台上,“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 阿彩看了一眼程千帆,又看了一眼信封和那两百法币,又看了一眼程千帆,眼神挣扎。 终于,阿彩叹了口气,将信封和那两百法币收起来,也不说话,就那样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 “国府方面向法租界提出引渡兄长,法租界已经同意了。”程千帆说道。 听到这句话,阿彩的眼眸露出惊恐的神情,自家男人是红党,国府对红党的态度便是她这个小妇人也知道的。 引渡到国府后,刘波必死无疑。 本来在法租界监狱服刑,女人还有盼头,但是现在…… 女人的情绪崩溃了,开始抹眼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早晚有这一天。” 哭着,女人突然一下子跪在程千帆面前,“帆哥儿,嫂子刚才态度不好,你别介意。”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我不起来。”阿彩抬起头,看着程千帆,“嫂子不求你救人,帆哥儿,看在我家刘波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带我娘俩去看看他,求求你了。” 她此前带着儿子去监狱探监,不过,监狱方面说刘波是重犯,不允许探监。 “嫂子,你起来。”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女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就要磕头。 “欸欸欸,我答应还不成吗?”程千帆赶紧说道。 说起来,阿彩母子也是苦命人,只可惜摊上了一个日特丈夫。 具体到刘波身上,巡捕刘波本人倒是可以称得上一个还算不错的巡捕,吃拿卡要是巡捕的常态,不算作恶,刘波做事有分寸,从无欺侮寻常市民的行为。 日特刘波是长期潜伏特工,暗中向特高课提供情报是肯定的,不过,此人手中应该没有沾中国人的血。 但是,日特就是日特。 故而,程千帆对阿彩母子虽有同情之心,却很难真正释怀。 听到程千帆答应了,阿彩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嫂子快些收拾一下吧,我带你们去探监。”程千帆四下看了看,“辉仔呢?” “在屋里睡觉,我去喊他。”女人慌不迭的跑进去。 …… 薛华立路,靶子场监狱。 程千帆交代了一名狱警带着阿彩母子去探监,他便在办公室同狱警聊天。 刘波现在的身份是红党重犯,程千帆必须避嫌,不能与此人有任何接触。 小程巡长出手很大方,直接扔了一条烟。 监狱方面得了好处,也知道小程巡长现在很有牌面,自然是刻意巴结。 过了好一会,阿彩抹着眼泪,带着儿子出来了。 “帆哥儿,我家刘波要见你。”阿彩说道。 “见面就不必了。”程千帆摇摇头,“嫂子且放心,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在引渡之前,兄长在里面会好酒好肉,过的舒坦。” “监狱里哪里称得上舒坦。”阿彩摇摇头。 她倒也没有继续骂程千帆不去见刘波是白眼狼,对方能答应带她母子来见刘波最后一面,并且私下里掏钱安排刘波在监狱里吃住好一些,这已经是做得不错了。 女人心如死灰,得知丈夫要被引渡到国府,命不久矣,对于程千帆此前的那些怨念,不是完全放下了,是没心思去计较了。 程千帆叫了一辆黄包车,提前付了车资,目送阿彩母子离去。 他摇摇头,自己随后也叫了辆黄包车离开。 ……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办公室。 覃德泰正在接电话。 “程巡长带了刘波的妻儿来探监,已经离开了。” “刘波同妻子说了什么?”覃德泰问。 “没说什么,就说要女人好生带好孩子。” “没说要女人改嫁之类的话?”覃德泰疑惑问。 “没有。” 覃德泰皱着眉头,按理来说,刘波被引渡到国府,免不了吃枪子的,按照红党的脾性,多半会劝说妻子改嫁,不要耽误了一辈子。 刘波竟然没有提这茬,这是为何? 覃德泰在思忖,有两种可能: 其一,刘波已经有悔过之心,意欲向国府投诚,故而知道自己不会死。 其二,此人不会投诚,但是,也有信心自己不会死。 第一种可能性不大,红党大多是硬骨头,大名鼎鼎的的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投诚的可能性更是极小。 那么便是第二种了。 刘波为何笃定自己不会死? 红党要劫狱,不,是劫囚车?! 覃德泰立刻做出了判断,他心中一凛,这是个新情况,要尽快知会上海党务调查处方面。 他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在盘算着可以利用刘波为诱饵,吸引红党上钩、围而歼之的计划了。 国府方面引渡刘波的理由,不是因为刘波是红党,而是以刘波是多起凶案的凶手的名义,这是刑事案件,不是政治犯引渡,红党方面也没有办法。 虽然现在是国红合作,但是,如是红党自己不守规矩劫囚车,那就怪不得国府方面痛下杀手了。 …… “覃总,还有其他问题吗?”电话那头的狱警问。 “程千帆呢,他同刘波见面没?”覃德泰问。 “没有,程巡长一直在办公室等着,后来刘波的妻子说刘波要见他,他也没去,不过,程巡长倒是给了一些钱,说让刘波在里面吃住好一些。” “好了,没事了,就这样吧。” 覃德泰放下电话,满意的点点头。 不去见刘波,是因为要避嫌,免得惹得一身骚。 私下花钱请狱警照顾刘波,是全了同僚之情。 头脑清楚,做事有分寸,不错。 …… 监狱里。 刘波表情阴沉,他明白对方安排自己的妻儿来探监的用意。 他此前已经收到了国府党务调查处的暗中警告(诱惑): 投诚国府,是生路,也是唯一的出路。 老实点,想想自己的家人,不要有小动作,譬如说在监狱里自杀之类的。 现在,安排妻儿来探监,便是更进一步的现身警告。 刘波既愤怒,又非常不解。 为何国府方面一口咬定了他便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误会)。 但是,他想不通问题出现在哪里。 因为小程巡长的交代和使了钱财的原因,本来在监狱里便没有受到什么苛待的刘波,现在,他的监狱生活有了进一步的改善。 当天中午的午餐,竟然有两个鸡腿,还有一瓶黄酒。 不仅仅如此,狱警还满足了刘波一直要求而不得之看报的请求。 将鸡腿分给了狱友一根,啃着鸡腿,喝着小酒的刘波随手拿起《申报》,如饥似渴的阅读,他太渴望了解外界的情况了。 然后他便看到了《申报》报道的狄思威路青田洋装店遭遇凶徒袭击,青田一夫夫妇‘遇难’的消息。 什么? 刘波愣住了。 青田一夫是他的好友,两人不仅仅是特高课的潜伏特工,更是同乡! 第326章 半路拦截(求全订求月票) 南京,徐府巷。 办公室的门窗紧闭,猩红色的窗帘拉上,电风扇呼呼呼的吹着。 戴春风满头大汗,表情阴沉。 “‘青鸟’来电没?”戴春风问。 “还没。”齐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取了一杯冰水递给戴春风。 “这小子搞什么呢。”戴春风不满说道。 “许是有事情耽搁了,或者是电台出了问题。”齐伍为小同乡解释说,“‘青鸟’不是不懂事的人,定然会第一时间汇报的。” 戴春风哼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是着急了,即便是有电台,也无法做到即时汇报。 不过,理解归理解,事情唯结果论,今日日本大使向国府提出严正交涉,言说国府特工人员在沪上袭击日本无辜侨民,造成侨民大量死伤,要求国府方面给出合理的解释。 ‘若无法令帝国满意,帝国自会亲自来讨个说法’。 这是日本国驻华大使川越趾高气扬的原话。 老头子无比悲愤,又不能对日本人发火,只能把戴春风以及薛应甑叫过来一顿痛骂,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自然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去电上海特情组,询问情况。”戴春风沉声说,不是他戴春风看不起薛应甑,党务调查处没有这份能耐,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特务处的行动,且最有可能是程千帆这小子在上海搞出了大动作。 “是!” …… 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 戴着墨镜的英俊男子,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 穿着漂亮的旗袍、扭动腰肢,展现风情的女人。 挥汗如雨讨生活的贫苦人。 这些人,形形色色,便构成了整个大上海的风貌。 他贪婪着看着这一切。 当战火重燃,这一切注定将会烟消云散,鲜血和呐喊、惨叫,即将席卷这座远东最大的城市。 “先生,到了。” 程千帆掀起墨镜片,下车,扫了一眼四周,掏出一元法币,“不用找了。” 说着,放下墨镜片,没有理会车夫的千恩万谢,站在咖啡馆门口,假装整理西装,看了一眼咖啡馆的门侧有一个用粉笔涂的不起眼的三角形,这才阔步进入。 这是豪仔留下的暗记,说明一切安全,情报已经取回,他已经在咖啡馆等待。 如果没有这个记号,则说明赵义那边出了情况,或者是豪仔被人跟踪,总之意味着有问题。 咖啡馆里的客人并不少,时局动荡,并没有影响这些小布尔乔亚享受生活。 他扫了一眼,便在一个角落的位子看到了豪仔。 …… “头儿。”看到程千帆过来了,豪仔赶紧起身。 “事情办妥了。”程千帆摘下墨镜,点点头,落座。 “成了,我一出面,便搞定了。”豪仔嘿嘿笑,“我是头儿您的人,出现在那里,便代表了头儿您,他们敢不给面子?” 程千帆得意的笑了声。 “头儿,这些黑不溜丢的玩意真难喝。”豪仔小声说道。 “粗鄙。”程千帆笑着骂了句,压低声音问,“见到赵义了?” “恩,这是赵义画的公大纱厂的重要军事设施的草图,还有他写的报告。”豪仔将一个文件袋递给程千帆,提高声音说,“这是那边给头儿的一点点心意。” 程千帆捏了捏文件袋,满意的点点头。 “说说细节。”程千帆低声说。 这是他要求豪仔询问赵义的,必须将侦查过程细节讲述一遍,他需要仔细梳理,看看有无纰漏。 “是。”豪仔点点头,轻声讲述起来。 …… 程千帆面无表情的聆听,心中在暗暗评价赵义此次行动。 这是一个善于动脑子的情报人员。 这是他首先的评价。 能够想到事先托关系打听情况,这点做得不错。 不过,闻听赵义借机靠近坂本良野,程千帆眉头皱了皱。 待听闻赵义词穷,被坂本良野嫌弃后,竟而再没有继续巴结、纠缠坂本良野,他哼了一声。 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 这是他对赵义的评价。 赵义想到打听日本人喜好,接近日本人,想法是好的,但是,过程粗暴,漏洞百出。 如若是他来做这件事,他会确保自己掌握更多的资料,确认自己足以应付和坂本良野的交流,才会行动。 赵义的准备工作做了,但是,远远不够,以为凭借一点点小聪明便可以应付,这是自视甚高,轻视敌人。 此外,此人对坂本良野的秉性并不了解,简单的道听途说便往坂本良野的身上靠,是为不智。 坂本良野意识到对方水平一般,一个劲的巴结,以坂本良野的秉性,自然不喜。 而赵义只是将坂本良野当做暂时可兹利用之人,利用完了,便不再理会。 这更是大错特错。 既然已经扮演了阿谀逢迎之人,即便是被坂本良野所嫌弃,此后也应该再看准时机凑过去巴结一番,虽然这会让坂本良野更加不喜,但是,却可以坐实了他是阿谀奉承之人的特质。 如此,才不会令坂本良野起疑心。 否则,前番曲意逢迎、巴结,后来却主动撤开,没有再纠缠,前后秉性不一致,这便是一个疑点。 也就是坂本良野不是特工,只是一个理想化的日本文艺青年,才不会起疑心。 要是换做别的有经验和警惕的日本人,赵义现在也许已经在特高课的审讯室了。 日本人对中国人天然不信任,哪怕对方是亲日分子,只要有一丝丝的怀疑,便会直接索拿审问。 此外,如若程千帆得知赵义会选择坂本良野为目标来利用,他会直接反对的。 坂本良野是他选中的长期利用对象,绝对不允许赵义冒冒失失的接近。 …… 程千帆列出的一二三、三条,分析了赵义在此番行动中的错处。 豪仔惊讶不已,在他想来,赵义能够想到利用日本人作掩护来探查情报,做得非常不错了,却是没想到在组长眼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错处。 组长不愧是组长。 “还有一点,此次探查情报,赵义实际上并不需要找日本人打掩护,作为情报人员,将自己隐藏在众人中,默默观察,实则是最稳妥的方法。”程千帆表情阴沉的说。 豪仔想了想,点点头,组长说的没错,安安稳稳,小心做事确实是情报人员最稳妥的办法。 太高调了,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最近这段时间,你暂时切断和赵义的联系。”程千帆果断说,“注意观察赵义那边的动静,确认没有问题后,半个月后再与他联系,将我的这番话转告与他,警告他,以后必须严格听从我的安排,再有擅自行事之举动,家法从事!” “是!” 程千帆没有再说话,恬适的享受咖啡。 过了一会,他起身,拿起文件袋放进自己的提包里,拍了拍豪仔的肩膀,“我先回去了,干得不错。” 他赶时间,必须立刻回家,仔细研究赵义的汇报材料和公大纱厂的军事草图,随后便需要立刻向南京总部发报,汇报此次对公大纱厂的侦查情报以及昨日之行动综述。 …… 出了凯伦咖啡馆。 程千帆叫了辆黄包车。 “延德里。”他上了黄包车,说道。 “好嘞,您坐好。” 坐在黄包车上,程千帆还在考虑赵义的事情,从他内心来说,以此次赵义之行动来考量,他并不满意,对此人的评价也偏低。 或者说,他不喜欢赵义擅作主张的行为。 他此前已经让豪仔叮嘱过赵义,要小心从事,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要小心、低调,很显然,赵义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或者是明白了,但是,没有听从。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令他非常不满。 距离延德里还有两条街的路程,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奥斯汀轿车停在路边,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子站在车边,隐晦的看过来,悄悄的打了个手势。 程千帆心头一惊。 那是荒木播磨,他在这里守候他。 “停车。” “先生,延德里还没到呢。”车夫停下来,说道。 “就在这里吧。”程千帆摸出两枚两角的镍币,递给车夫。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手里的提包重若千钧。 脑子里立刻有两个考虑: 假装将提包遗忘在黄包车上? 他第一时间便否决了,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车夫没有当即发现,但是,很快车夫便会发现,如若车夫打开提包,发现里面的文件和军事草图,他的身份便暴露了。 或者是车夫当场发现客人遗忘了提包,自然会喊住他,将提包交还给他,那么,他遗忘了提包的行为,便会被荒木播磨看在眼中。 荒木播磨是专业特工,势必会起疑心: 随身提包会遗忘? 所以,程千帆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选择,也是必须做的唯一选择: 他随意的拎着提包,朝着荒木播磨的小汽车走过去。 “程巡长,我们老板有事情请您过去商谈。”荒木播磨拉开车门,恭恭敬敬说。 “什么事情,还劳烦黄老弟亲自来接。” “程巡长到了便知道了。”荒木播磨微笑着,说道,自己也上了后排座位,紧挨着程千帆坐下。 “开车。”荒木播磨冲着司机命令道。 车子一直没有熄火,司机直接开车,飞快的离开。 程千帆瞥了一眼,看到荒木播磨的右手一直贴在身前,这是随时准备掏枪的姿态。 他的心猛然一沉。 第327章 细节控(求全订求月票) 程千帆打开提包,手伸进去,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在暗中观察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示。 程千帆便从提包内摸出一包香烟和打火机,状若随意的将提包合上,习惯而自然的按上暗锁,将提包放在远离荒木播磨的一侧,不再去看自己的提包。 他右手拿着香烟盒,在左手掌心轻轻磕了三下,便弹出三支香烟。 香烟弹出的长度呈递减数列排列。 荒木播磨又看了程千帆一眼,很惊讶他竟然会这一手。 程千帆将香烟盒稍稍朝着荒木播磨这边递过去,这个距离他把握的非常有分寸,既做出了散烟的动作,又使得香烟盒距离自己这边更近。 荒木播磨的身体下意识的向他的这一侧微微倾斜,拿走一支香烟。 紧跟着,程千帆拨动打火机。 将火苗,凑到荒木播磨的身前。 荒木播磨再度弯腰,身体凑过来。 整个过程中,程千帆带着亲近的笑容看着荒木播磨,他将打火机收回来,自己用嘴巴叼了一根烟,点燃,然后吹灭打火机,满足的吸了一口。 然后他看了看前面开车的司机,想了想,没有给司机散烟,将香烟盒随手丢在了提包上。 …… 从包里取香烟和打火机开始,到散烟给荒木播磨,再到点烟,这是一整个的试探过程。 他向提包里伸手拿东西,如果此时荒木播磨做出排斥反应,甚至准备动手,这说明他暴露了,必须殊死一搏!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散烟的时候,荒木播磨如果不接,这说明情况较为严重;如果荒木播磨接,但是,身体有下意识的向远离的方向的趋势,则说明情况不太好。 特别是用打火机点烟的时候,荒木播磨的反应是最重要的信号。 如果荒木播磨对他有强烈的敌意和杀心,他不会将脑袋凑过来的。 对于特工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动作,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拱手让出’,程千帆可以瞬间卡住荒木播磨的脖子,将其击杀。 哪怕在荒木播磨的眼中,‘宫崎健太郎’的武力值不如他,但是,这只是相对而言,‘宫崎健太郎’还是有一定的杀伤力的,谨慎的特工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虽然不知道三本次郎突然‘半路拦截’召见是何事,但是,通过这个小试探,确定情况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糟糕。 当然,也可能荒木播磨也不知道三本次郎为何召见他,故而不会有态度上之最真实回应。 故而,程千帆知道自己依然不能大意。 不过,总归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因为,如果三本次郎怀疑他的日本人身份,绝对会告知荒木播磨小心防范的。 …… “课长为何安排你们在大街上接我,这会令我很被动。”程千帆吐了口烟圈,随口抱怨说道。 “放心吧,程巡长,我的身份外人并不知晓,这辆车子也是挂着法租界一家洋行的牌子。”荒木播磨深深吸一口烟,皮笑肉不笑说道。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介意。 荒木播磨的这种态度属于正常,他知道荒木一直不太看得上他这个非专业特工。 这属于鄙视,不是敌视。 虹口区,上海特高课的秘密据点。 下车的时候,程千帆随手将剩下的大半包香烟丢给了司机。 刚才他没有散烟给开车的司机。 本来有些生气的小池双手接过香烟,脸色立刻好看多了,朝着程千帆微微鞠躬,“多谢。” 待程千帆离开后,小池烟瘾犯了,想要抽一根烟来抽,就看到里面有一张烟票: 凭此券可换金黄香烟一条。 上面盖着玖玖商贸公司的大印。 小池大喜。 这是玖玖商贸公司的烟券,玖玖是法租界最近这一年窜起速度最快的贸易公司,背景神秘且强大,最重要的是货源充足,据说没有这家贸易公司搞不来的物资。 这家公司还别出心裁的在内部印制了一些烟券、酒水券、糖果券、香水券、红酒券等等。 然后,这些券被玖玖商贸公司作为礼物送给身份不俗的客人、朋友。 凭券便可直接找玖玖商贸换东西。 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券本身的货物值多少钱,这些券是身份的认可,普通市民有钱也买不到。 小池只是特高课的普通特工,而且他是身份是司机,很少有出外勤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了捞油水的机会,可以说他除了固定的薪饷,并没有多少钱。 这张烟券对于小池来说,无论是一条香烟本身的价值,还是烟券代表的地位象征,都令他满意。 …… “课长,您找我?”程千帆拎着提包,进入到房内,就看到身着日军军装的三本次郎正端坐在办公桌后面。 “昨天发生在狄思威路和樱桃弄的袭击事件,你听说了吗?”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阴沉着脸问。 “听说了。”程千帆点点头,表情愤怒,“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支那人肆意杀害我国侨民,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挑衅,我们必须坚决予以还击!” “对于青田洋装店的青田一夫,你了解吗?”三本次郎问,阴鸷的眼眸盯着他。 “青田一夫?”程千帆露出思考的神情,“没有见过,不过,我听说过青田君,他的洋装店颇有名气,只是,这个人……” 他绝对不能表现出对三本次郎的真实身份有所了解。 程千帆是无意间得知青田一夫的身份的。 确切的说,他甚至没有看到过青田一夫的正脸。 这是他有一次来特高课拜访三本次郎,在离开的时候,在走廊里正好看到一个男子与他擦肩而过,随后此人便直接进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 程千帆嗅到了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焦味。 还有较为浓烈的烟草味道。 他的心中立刻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一名刚刚在刑讯室审问‘犯人’的刑讯人员。 审讯时候有血腥味很正常,焦味是烙铁和人的身体发生接触后散发的味道。 烟草味是在通风不畅的刑讯室大量抽烟,附着在身上的。 这三种味道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的身份便显而易见了。 此外,此人的袖口发黑,这是血渍干涸后的颜色。 而且,程千帆判断出此人不是普通的刑讯人员。 能够直接去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当面汇报的刑讯人员,其身份定然不凡,程千帆推测对方是刑讯方面的头目,或者是刑讯专家。 当时离开特高课后,程千帆画了一张此人的侧面像。 他吩咐豪仔暗中监视特高课。 豪仔发现了几名从特高课出来,侧面相貌同组长所画的画像相似之人。 分别请程千帆暗中‘鉴定’,最终锁定了青田洋装店的店主青田一夫。 这件事只是一次意外偶遇,两人也并没有真正照面。 故而,程千帆有极大的把握可以确定,三本次郎应该不会怀疑他知晓青田一夫的身份。 …… “怎么?”三本次郎追问。 “属下听闻,青田一夫对支那人非常友好,我无法理解,他为何对愚蠢、肮脏、愚昧的支那人如此亲近。”程千帆皱着眉头,“就是这些愚蠢、不知道感恩的支那人杀害了青田一夫,真是令人既愤怒又觉得可惜,甚至可以说是莫大的讽刺。” 三本次郎闻言,看了程千帆一眼,对他的言论不予置评,却是突然换了话题问道,“你今天去监狱探望刘波?” 电脑彻底坏了,苦逼无奈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lt;&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328章 ?震惊的程千帆(求订阅求票票) 三本次郎甫一开口,程千帆立刻便明白为何荒木播磨能够准确把握到他的行踪,并且成功在中途‘拦截’他。 荒木播磨已经知道他去了靶子场监狱,随后便在他从靶子场监狱回延德里的路上堵他。 他在思考,特高课方面是否知道他在离开靶子场监狱之后的动向: 荒木播磨是直接判断他会从监狱回家,故而径直在中途等候他;还是说荒木播磨知道他离开靶子场监狱后,曾经和一名属下在凯伦咖啡馆会过面。 程千帆私下里同手下见面,这本身自然没有什么疑点,他担心的是豪仔会进入到荒木播磨的视线。 还有一个问题,特高课为何会得知他去了靶子场监狱。 是特高课方面一直在暗中监视刘波、或者说是在暗中监视靶子场监狱。 还是说日本人实则私下里对小程巡长比较关注,暗中窥视。 “是的,课长。”程千帆点点头,“覃德泰给了我一个信封,立面有一笔钱,令我交给刘波的妻儿,并且允许带她们去监狱探监。” 三本次郎绿豆大的眼珠子死死地盯住程千帆,立刻问,“你说的是,覃德泰交给你一笔钱,这笔钱是给刘波妻儿的。” “是的,说是听闻刘波妻儿生活不如意,给的安家费。”程千帆说到。 “多少钱?”三本次郎立刻追问。 “五百法币。”程千帆脱口而出,“另外,我个人也给拿了两百法币。” “你打开信封看了?里面确实是五百法币?”三本次郎立刻追问。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 三本次郎闻言,他是既高兴又遗憾。 高兴的是,三本次郎成长了,正常来说,宫崎健太郎确实是不应该去偷看信封,万一覃德泰在信封上做记号,那就不妙了。 当然,从内心来说,三本次郎却又希望宫崎健太郎偷看,特别对此时内心充满了疑惑何问号的三本次郎来说,覃德泰给刘波妻儿的信封,也许能够提供有些佐证和信息。 “根本不需要看,我只要伸手一摸。”程千帆微笑说道,“就那么请请一捏,我便知道里面是钞票,而且是五百法币。” 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千帆,想要骂人,却最终只是摇摇头。 差点忘记了,宫崎这个家伙无比贪婪,对金钱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锐。 “宫崎君,覃德泰突然给刘波妻儿这笔安家费,以你来看,这其中是否有些问题?”三本次郎幽幽地问。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思考。 蓦然,他脸上表情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本来我没有考虑太多,但是,课长这么一提醒,再一琢磨,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程千帆露出赞叹的表情看着三本次郎。 “刘波是去年便被收监判刑,那个时候覃德泰毫无表示,甚至可以说他对于有着‘红党’罪名的刘波是厌恶、且极力避嫌的。”程千帆停顿一下,做出一边思考一边回答的姿态。 “现在,覃德泰突然对刘波的情况又关心起来,特别是这笔迟到了近一年的安家费,着实古怪。”他露出被点拨后猛然顿悟的样子,敬佩的看着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无奈的看着程千帆。 宫崎健太郎虽然不是专业特工出身,但是,人很聪明,是个有为才俊。 只是,这个家伙许是受到了巡捕房的环境氛围的影响,会下意识的说些拍马屁的话。 这很不好。 “想要抽烟就说。”三本次郎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直接扔给了程千帆,露出一抹笑容,“不错,我的话对你还是有所启发的。” “都是课长循循指导的好。”程千帆接过香烟,放进兜里。 “宫崎君,你对覃德泰怎么看?”三本次郎翻了翻手边的一份文件,抬头问道。 “覃德泰是老派巡捕出身,其人能够从三等华捕爬到法租界最重要的中央区总巡长,这本身便足以说明这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物。”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这个老家伙,很有手段,狡猾、也够狠,此外……” “我的意思是,覃德泰的政治倾向。”三本次郎打断了程千帆的话,站起来,将手中的文件合上,问道,“或者说,他是哪方面的人?” “很难说,这个人和国府方面关系不错。”程千帆想了想,说道,“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此人对待红党看似态度恶劣,可是在私下里,此人对红党态度表现出有所保留的友善。” 说着,程千帆自己也是摇摇头,露出思索之情,“课长,属下看不透这个人,覃德泰有可能是国府的人,也有可能是脚踏两只船之人,甚至可能是法租界当局、国府、红党三方面都下注之人。” “为何你认为覃德泰只是下注红党,而没有判断覃德泰是红党?”三本次郎我呢。 “覃德泰有三房姨太太。”程千帆摇摇头,“红党不好色,不玩女人。” 三本次郎点点头,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确实是进步不小,分析和考虑问题更佳全面了,不枉我对你一直很看重。” “都是课长您教导的好。”程千帆赶紧鞠躬,恭恭敬敬说到。 “哈哈哈。”三本次郎哈哈笑道,似乎很高兴,绕出办公桌,走过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程千帆低下身子,很自然的动作,令三本次郎可以拍的更加舒服一些。 “你看看这些资料。”三本次郎扭过身子,拿过自己办公桌上的一摞资料,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资料,细细的阅读,揣摩。 “覃德泰竟然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程千帆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三本次郎。 “覃德泰的身份是曹宇供述的,已经从其他渠道证实了口供的真实性。”三本次郎说到,“曹宇实则是覃德泰亲自发展的特工,这件事只有曹宇本人和党务调查处南京方面的两个高层知道。” 程千帆露出无比惊讶的表情,他苦笑着摇摇头,“我猜测到覃德泰有可能是国府方面的人,但是,没想到他的真正身份竟然……真的令我非常惊讶。” “是啊,我们也没有想到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竟然会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在上海的二号人物。”三本次郎也是感慨说道,不过,他的这种感慨,更像是一种炫耀。 掌握了国府方面党务调查处的二号人物人身份,这绝对是极为有价值的情报,堪称大功一件。 最理想的情况,拎着覃德泰这条线一抖,甚至有可能将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一网打尽。 三本次郎暗暗自得,程千帆自然是奉上一记较为应景的马屁。 “课长不愧是课长。”程千帆竖起大拇指。 不是他的马屁拍的粗暴,是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马屁比较适合三本次郎。 当上峰表现出自得,那股子得意劲儿就如同酸菜缸里的老酸菜在咕嘟咕嘟冒水了,这个时候,必须大火开炖,不然配合不到位。 …… “那尼!”程千帆惊呼出声。 三本次郎给他的是两份文件。 一份是关于覃德泰的,确切的说是曹宇的口供中和覃德泰相关之资料。 另外一份竟然是关于公共租界虹口区狄思威路的青田洋装店的老板青田一夫的: 这是青田一夫的档案。 当然,这肯定不是完整档案资料,这是三本次郎认为可以给程千帆看的资料。 “青田一夫竟然是帝国特工?”程千帆的表情无比的惊讶,甚至是比他刚才得之覃德泰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还要来的惊讶。 看着程千帆惊讶无比的表情,三本次郎的表情阴郁。 不是生程千帆的气,而是为青田一夫的‘遇害’而愤怒和惋惜。 就连宫崎健太郎这样的擅长和各色人物搞关系、在上海滩颇有人脉和能量的人,都想不到青田一夫是日本特工,可想而知青田一夫的隐蔽身份是多么的成功。 “是的,青田君是帝国优秀特工。”三本次郎叹息说。 程千帆露出震惊、悲伤交杂的神情,“真是想不到,我刚才还在为青田君对待支那人太友好了而误解他。” 他停顿了一下,眼眸中有敬佩之情,“谁能想到,在支那人眼中如此亲善的青田君,竟然是一名审讯专家。” 程千帆拿起档案资料又看了一眼,看到文件上贴着的照片,摇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从档案资料来看,以及我说了结的上海市民对青田君的印象何态度来看,他隐藏的非常好。” 他看着三本次郎,“课长,很奇怪啊,隐藏的这么好的青田君,怎么会暴露身份的,狄思威路的案子我看了报纸上的介绍,凶徒是直接冲着青田君去的,目的性非常明确。” “是啊。”三本次郎点点头,“隐藏如此之好的青田一夫,怎么会暴露的?” 说着,三本次郎猛然问程千帆,“你今天去探监刘波,说了什么?” “课长,是我带刘波的妻儿去探监。”程千帆有些不解的看向三本次郎,不明白他为和换话题如此跳跃,不过,还是继续解释说道,“我没有进去探监,在办公室等她们。” “为什么没有进去?”三本次郎问。 “避嫌,无论是被认为是红党的刘波,还是濑户君的真实身份,我都要尽量远离。”程千帆说道。 他想了想,露出思索表情,开口说道,“不过,刘波通过他的妻子告诉我,他想要见我。” “你去见了?”三本次郎问。 “没有,我留了一笔钱,叮嘱狱警对他照顾的好一些。”程千帆说道,“支那人程千帆之前和刘波关系不错,所以,虽然是避嫌,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你的处理方式是正确的。”三本次郎说道,“不过,如果你今天去见了刘波,反而更好一些。” 程千帆有些不解,不明白三本次郎这话是什么意思。 “课长,您是担心濑户君真的会被国府成功引渡?”程千帆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宫崎君,你认为青田一夫的身份是如何泄露的?”三本次郎不答反问。 “很难去探查。”程千帆摇摇头,“青田君隐藏的好,这反而使得我们想要探查他暴露的原因变得更加困难,因为他是那么的小心,所以,出问题的肯定是微不可查的细节上,这就比较难办了。” 程千帆右手捉住下巴,思考状,“只有最了解青田君的人,才能够知道他的一些细节,所以,我有一个想法,找一个熟悉青田君的人,来帮助我们分析和查探这件事。” “濑户内川怎么样?”三本次郎面色平静问,“濑户君是关东神奈川人,和青田君是同乡。” “濑户内川和青田一夫是同乡?”程千帆十分惊讶。 “是的,两人一个是横滨人,一个是镰仓人,濑户内川祖辈都是渔民,青田一夫的父亲是裁缝。”三本次郎说到。 “可是,濑户君已经被关押在靶子场监狱有快一年了。”程千帆摇摇头,“濑户君不一定很了解现在的青田君,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安排合适的人选去探监,询问濑户君。” “刘波确实是可能不太知道青田一夫遇害前的情况,但是——”三本次郎冷笑说,“泄密者是不需要知道这些的。” “泄密者?”程千帆怔怔地看着三本次郎,“课长,您怀疑是濑户君泄露了青田君的身份?” 程千帆直摇头,“这不可能,没有理由,刘波没有理由这么做,没有足够强大的理由和利益,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程千帆的内心是无比震惊和惊讶的,这次不是装出来的震惊了。 三本次郎竟然怀疑是刘波,不,确切的说是三本次郎怀疑濑户内川是泄密者,泄露了青田一夫的日特身份。 这着实震惊了程千帆: 他的面部表情是那么的震惊。 他的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然后,程千帆立刻改口不提濑户内川,他果断为刘波仗义执言、辩解。 换电脑了,不用担心更新和质量 旧电脑没得办法了。 咬咬牙,无奈买了一个新电脑。 对于作者而言,最重要的是旧电脑里的文件、资料、细纲,情节分析等。 暂时的情况是想要找回来比较难,硬盘有问题。 只能尽力去捞回文件,能找回多少是多少了。 修理电脑的那边说搞不定,要带走,请人帮忙试试,说要好几天。 我没有同意,硬盘怎好被拿走。 只能再想办法,等他说的那个人回来后,我再带着硬盘过去。 没有云端备份的习惯,这次是吃了大亏了。 心痛的无法呼吸。 资料的找回是最重要的,丢失资料的痛苦,我就不再说了,难受。 说件‘因祸得福’的事情—— 这件事的后遗症在某些方面很奇妙,打个比方,对于刘波的未来,我之前是有五个考虑,现在,细纲没了,我只能重新捋一捋,变成六个发展方向,然后每个方向的分枝数又多了几条…… 这…… 大家不用担心,这件事的直接结果就是作者会非常辛苦。 但是,本书的质量不会下降,甚至因为要大量的重复找资料的过程,更进一步熟悉情节,重新捋一捋细纲,竟有着神奇的效果。 一句话,书是作者写出来的,不是电脑子在码字,我只会做的更好。 第329章 上中下三策(求订阅求票票) “课长,我还是无法想象刘波竟然会出卖帝国。”程千帆说道,“帝国国力强大,全面占领支那只是早晚的事情,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刘波竟然会甘愿接受支那人的身份。” 尽管程千帆在为濑户内川辩解,认为刘波不可能背叛大日本帝国。 但是,内心已经有了怀疑的三本次郎并不认可他的话。 “宫崎君,实际上你内心也倾向于认可我的怀疑了。”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你只是无法接受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罢了。” 宫崎健太郎下意识的不再称呼濑户内川,而是称呼其人为‘刘波’,这便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体现。 程千帆闻言,张了张嘴吧,却也最终并没有再解释什么。 “也许,从你的话里,我已经有了答案。”三本次郎脸色阴沉,“长期的潜伏生涯,濑户内川已经下意识的接受了自己便是刘波的事实,他在心理上倾向于认可自己是支那人了。” 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表情有些茫然,他苦笑一声,“课长,从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有可能,只是,这毕竟只是您的猜测,也许这一切都是误会呢。” “不是误会!”三本次郎右手一挥,哼了一声,来回踱步的三本次郎瞪着绿豆大的眼眸,表情阴狠。 …… “我们现在来整理一下整件事。”三本次郎说道。 “长期的潜伏生涯,刘波在心理上开始认可自己是支那人,表面上他是按照任务去假扮红党,实际上他早就暗中加入了红党。” “‘鱼肠’!刘波的真正身份是红党特工王牌特工‘鱼肠’。”三本次郎坐回到办公桌后面,右手食指敲击桌面,“也正是因为影佐英一安排他假扮红党,故而他的种种表现就有了一个合理的遮掩。” “然后,因为曹宇这名国府潜伏特工的原因,刘波的真实身份暴露,他被国府党务调查处盯上了。” “刘波知道自己被国府引渡之后必死无疑,所以,他叛变了,叛变了红党,向支那政府投诚了。”三本次郎越说越亢奋。 “不够。”程千帆摇摇头,“以我对红党的了解,他们中很多人都是顽固分子,不回轻易屈服的,更何况‘鱼肠’是红党中的重要特工。” 他停顿了一下,思索状,“除非,有比死亡更加令‘鱼肠’恐惧和无法接受的情况。” “妻儿!”三本次郎点头,“没错,国府党务调查处用‘鱼肠’的妻子和孩子来威胁,‘鱼肠’不怕死,但是,他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妻儿。” 三本次郎一拍桌子,“事实应该是这样子了,刘波因为妻儿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最终向支那政府投诚,并且递交了投名状。” “课长的意思是,青田一夫便是刘波递交给支那国府的投名状?”程千帆小声问。 “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三本次郎斜眼看了程千帆一眼。 “问题是,刘波是‘鱼肠’,‘鱼肠’是红党,他的投名状难道不应该是红党方面的情报吗?”程千帆闻到。 “这恰恰说明了刘波是铁了心跟着红党走!”三本次郎怒气冲冲说道。 …… “课长,我有点明白了。”程千帆思忖,说道,“您的意思是,刘波不愿意出卖红党,所以,他宁愿出卖帝国,用青田一夫的命来讨好支那政府。” 三本次郎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君,你终于想明白了。” “不是宫崎太笨,是刘波太狡猾了。”程千帆露出羞赧的表情,眼眸中同时带了几分敬佩之意,“我没有课长这么强的分析能力,被表象所迷惑。” 看着程千帆一幅恍然大悟中带着敬佩的眼神看着自己,三本次郎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他示意程千帆不要站着了,坐着说话。 程千帆假意坐了坐,随后说话的时候又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课长,我非常认可您的猜测和判断,但是,问题是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际上的证据。” 三本次郎点点头,宫崎说的对,这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 特高课怀疑中国人,是不需要证据的,有疑点,抓来审问便是了。 不过,对于帝国特工的叛国行为,却并不能仅仅只是凭借怀疑便动手。 当然,这并非绝对的,如若三本次郎坚持认为濑户内川已经叛国,他完全可以直接下令调查和审讯。 不过,这是下下之策。 要定性一名日本特工叛国,需要提交报告,需要提供详实的证据。 通过审讯得来的证据,容易引起非议。 如若最终坐实了濑户内川叛国,那还好,若是起了波澜,三本次郎也会受到影响。 …… “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此事?”三本次郎问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课长这是在考究自己。 仔细思忖之后,程千帆开口说道,“首先,我们要阻止国府方面引渡刘波,不能让他逃脱。” “还有呢?”三本次郎问。 “靶子场监狱再法租界,我可以通过关系对刘波进行监控,查找刘波通敌叛国的证据。” 三本次郎欣慰的点点头,“宫崎君,你这个方法还是不错的。” 不过,三本次郎话题一转,露出一抹得意之情,“支那人在评价行事方法的时候,有上策、中策和下策之分,你认为你的这个办法是哪一种?” 程千帆露出一抹微微自得又不好意思的笑容,“属下觉得,应该是中策吧。” “哈哈哈。”三本次郎哈哈大笑,“中策?恩,勉勉强强算得上了。” 下策自然是直接动手除掉刘波,或者是将刘波从监狱里弄出来、加以审讯。 “课长,属下愚钝,只能想到这中策。”程千帆恭维说道,“课长定然更加全面的考量,请课长解惑。” “你去监狱探监,你亲自去见刘波。”三本次郎说道,“你告诉刘波,既然国府方面坚持认为他便是‘鱼肠’,我们经过缜密考虑,允许他假扮红党‘鱼肠’,并且不会阻止国府对他的引渡请求,命令他以‘鱼肠’的身份向国府投诚。” “啊!”程千帆惊呆了。 课长,您这是要逼死濑户君啊! 第330章 三本次郎的重大发现(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的惊讶表情,看在三本次郎的眼中,自然被理解为对方被自己的高深策略所震惊。 “课长,您这个办法堪称绝妙,属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如此高深的策略。”程千帆一脸敬佩。 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刘波会同意这个安排吗?”程千帆问道,“他不会不会察觉到我们怀疑他了。” “他会同意这个安排,他若是不同意,便说明他心里有鬼。”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我们的初步目标是掌握刘波背叛帝国的证据。” 程千帆作思考状。 三本次郎的计划非常直接而粗暴,却也是最合适的,不管刘波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怀疑,他拒绝特高课的安排,这便是罪证之一: 特工拒绝命令,其性质非常严重,几等同于叛国。 如若刘波听从安排,三本次郎则可以放长线钓大鱼。 嗯? 程千帆突然想到,也许三本次郎的这句话可以有更深层次的解读。 不管濑户内川是否真正‘背叛帝国’,只要濑户内川听从安排以‘鱼肠’的身份打入国府党务调查处内部,那么—— 如果需要的话,三本次郎随时可以为濑户内川打上‘背叛帝国’的标签和罪名。 一句话,三本次郎承认濑户内川的‘新潜伏’行动是他的命令,那么濑户内川便是帝国忠诚的潜伏特工,如若三本次郎翻脸不承认这件事,那么,濑户内川便是叛国者。 一切尽在三本次郎掌握之中。 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崇敬的点点头,“属下明白了,课长高瞻远瞩,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 三本次郎走回到书桌后面,从书柜里拿出一份文件。 “当然,刘波是不会表现出他实际上正是真正的‘鱼肠’、已经背叛过帝国的内情,自然也便没有关于红党的情报可以提供给支那国府方面,所以,我们要给‘鱼肠’提供这方面的情报。”三本次郎将文件递给程千帆。 “这是我们所掌握的红党之情报?”程千帆接过文件,并没有打开来看,而是先问道。 “这是曹宇的口供。”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了然,点点头,不过,他随后便将文件放回到三本次郎的书桌上。 “为什么不看?”三本次郎惊讶问。 “课长,国府方面对于任何涉及到红党的人和事都格外警惕,属下此前便竭力避免和红党刘波接触,故而我考虑再三,自己并不是去探监刘波,施行这次计划的合适人选。”程千帆坦诚说道。 三本次郎闻言,看着宫崎健太郎,露出欣赏的神色,点点头,“宫崎君,很好,谨慎是特工最好的保护色!” 听到夸奖的程千帆露出高兴的神情。 “都是课长教导的好。”他说道。 三本次郎哈哈大笑,这个宫崎,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年轻人啊,每次和宫崎健太郎谈工作,他都感觉身心愉快。 …… 离开特高课,程千帆步行走了两条巷子,这才叫了辆黄包车。 他将自己的身体扔在黄包车上。 疲惫。 他很疲惫。 同三本次郎这样的老牌日特头目交锋,他必须每一秒钟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必须在第一时间给出最合适的应对。 每次踏入特高课的门槛,他便在内心深处不断告知自己,自己便是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的宫崎健太郎! 现在,离开了特高课,他撕下了身上的宫崎健太郎外衣,成为了红党王牌特工‘火苗’,这才是他真正唯一身份。 就在刚才,从三本次郎的口中得知那份文件是关于红党之情报。 程千帆的内心的无比震惊且担心的。 但是,他的面部表情、言语,却必须表现的不那么热衷。 彼时,程千帆内心深处已经将警铃拉响,保持高度戒备。 如果这份情报真的无比重要,他必须拿到手,也就是接受三本次郎吩咐的此次行动安排。 但是,这并不符合宫崎健太郎近来尽量避嫌、远离刘波的常规表现。 同时,程千帆的提包里就放着日军公大纱厂的军事情报,如若他打开提包,将这份文件放进去,万一三本次郎突然很好奇的问一句,‘里面是什么文件’,也许,他能做的就是做一个选择题: 是先动手干掉三本次郎,再自杀殉国。 还是直接先了结自己。 他身上的秘密,掌握的绝密情报太多了,绝对不能让自己活着落入敌人手里。 不是他对自己能不能撑过严刑拷打有无信心。 正是他对自己有信心,相信自己不会背叛革命,落入敌人手中,早晚是死,不如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好在三本次郎随后便说出那是曹宇的口供,这令程千帆松了口气。 曹宇的口供,对于红党来说已经并非至关重要的了,红党只要将曹宇可能了结和接触过的同志都撤离,便是最安全的举措。 所以,他随即果断向三本次郎说明情况,表明自己不是去探监刘波的合适人选,并且表现出对那份红党情报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 这也许会令三本次郎对自己的信任更胜一层。 …… 特高课。 程千帆离开后,三本次郎站在一面墙面前思考,墙壁上悬挂着江浙沪的军事地图。 不过,他想的不是军事问题,依然是和濑户内川有关。 青田一夫被杀之事,令影佐祯昭非常生气。 影佐祯昭将三本次郎叫过去,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青田一夫是影佐祯昭布下的旗子,他质问三本次郎,为和青田一夫在他的手上安全无虞,到了三本次郎手中就出了问题。 影佐祯昭的发难,令三本次郎内心极度不满。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濑户内川。 或者说是怀疑到了濑户内川的身上: 如若濑户内川是背叛帝国,泄露情报之人,那么,一切疑点便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最重要的是,如若濑户内川便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那么—— 青田一夫被杀,是濑户内川叛国出卖所致; 濑户内川是‘鱼肠’; ‘鱼肠’是红党王牌特工——情报显示至少在五年前,‘鱼肠’这个代号就出现了; 这也意味着濑户内川至少已经叛国五年了。 五年前的时候,濑户内川是谁人负责的? 影佐祯昭: 从昭和三年开始,影佐祯昭便开始在上海总领事馆工作,那个时候,濑户内川便开始受到影佐祯昭的领导的。 后来,濑户内川更是被影佐祯昭分配到影佐英一的手中,直属于影佐英一领导。 如此,青田一夫被杀的最根本的责任在谁? 三本次郎露出一抹笑容。 蓦然,三本次郎表情凝重,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能够调派到上海,出任上海特高课高层领导,直接原因便是影佐祯昭培养的‘接班人’影佐英一被害。 此时,三本次郎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影佐英一被杀之事,这背后和濑户内川有没有关系? 三本次郎被自己的想法吸引。 第331章 星夜传讯(求订阅求票票) “课长,您找我?”荒木播磨进来,向三本次郎敬礼。 “你是在什么地方接到宫崎健太郎的?”三本次郎问道。 “在距离延德里还有大约三华里的地方。”荒木播磨说到,“宫崎君离开靶子场监狱后,在金神父路的凯伦咖啡馆同他的手下秘密见面,随后离开凯伦咖啡馆回家的途中被我中途截下。” “秘密会面?”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 “也谈不上秘密会面。”荒木播磨说到,“情报员打听了一下,应该是程千帆手中有一批货物出了问题,他的那名手下代表他去交涉,对方服了软,赔了一笔钱给程千帆。” 这就对了,三本次郎点点头,宫崎健太郎是个聪明人,他很欣赏,不过,这家伙对金钱的兴趣似乎比特工工作还要更加在意。 三本次郎便知道,程千帆的黑市生意做得很大,在偌大的法租界黑市交易市场都算是出货量极大的。 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三本次郎点点头。 他刚才确实是在试探程千帆,不是因为怀疑什么,而是习惯使然。 试探的结果令他还算满意。 宫崎健太郎对于红党的情报明显没有丝毫兴趣。 当然,与其说这家伙很谨慎,不如说是因为红党都是苦哈哈,涉及到红党的事情多半没有什么油水,这家伙自然没有什么兴趣。 宫崎这个家伙,很有眼力劲,也很聪明,就是太迷恋金钱了。 当然,这在三本次郎眼中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有弱点的手下,更加容易掌控。 “这份口供你再看看。”三本次郎说到,“随后你便乔庄去探监刘波,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是!” …… 延德里。 程千帆仔细阅读了赵义亲笔书写的行动报告。 点燃一支香烟,程千帆一只手撸猫,脑子里复盘了赵义整个的行动过程。 猫咪舒服的哼了哼。 程千帆拿起铅笔,左手握笔,在一张白纸上标注了赵义整个行动过程中重点关注的地点。 又仔细研究了赵义手绘的公大纱厂军事草图。 程千帆在白纸上又重新手绘了一张军事草图,进行了标注。 随后,他直接将赵义的行动报告在火盆里点燃。 从书桌中拿出一张信封,将自己手绘的做了详细标记的草图,以及赵义的原始草图放进去。 封口、做好识别标记之后,程千帆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信封,这是一张寻常的信封,本身并没有可供探查的指向性。 …… “千帆,吃晚饭了。”白若兰在楼下喊道。 “来了!”程千帆答应一声,将信封放进兜里,下楼便看到小宝嘴巴里鼓鼓囊囊的,瞥了一眼,看到烧好的鸡翅膀少了一只,轻轻敲打了小囡囡的小脑袋,宠溺的说了句,“小馋猫。” “帆哥。”李浩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浩子来了。”程千帆点点头,微不可查的朝着李浩使了个眼色。 程千帆去洗手的时候,李浩凑过来,迅速而隐蔽的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信封,放进兜里。 晚餐很丰盛,白若兰烧了四个菜: 红烧鸡翅、炒小青菜、清蒸鲈鱼、丸子汤。 还有李浩带来的三道下酒菜:卤猪耳朵、糟毛豆、白切羊肉。 小宝高兴的哇呜一声,吃得满嘴流油。 “帆哥,嫂子,我吃饱了。”李浩放下碗筷。 “怎么不再吃点?”白若兰就要给李浩添饭。 “别管他,这小子晚上还要值夜,少不了还要吃喝。”程千帆笑着说。 李浩笑着抹了抹嘴巴,同帆哥以及嫂子打了声招呼,又宠溺的摸了摸小宝的脑袋,低声和小囡囡说了句什么,小宝立刻眉开眼笑的点点头。 “我去送送浩子哥。”小宝忙不迭的说道。 程千帆和白若兰忍住笑,假装没有看到其中猫腻。 不一会,小宝送人回来,程千帆看了一眼地上,“糖果掉了。” 小宝吓了一跳,低头四下看,‘没有啊’,抬头就看到哥哥和嫂子脸上的笑容,知道事情败露,嘿嘿嘿笑起来。 …… 杨常年背着药箱归家,随意的同邻居们打着招呼。 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杨常年猛然神情一变,在门板的一个隐蔽的角落,出现了一个用粉笔画的圆环,圆环内圈的圆并不完整。 这是通知他去死信箱取情报的记号,且代表情报紧急。 不一会的功夫,杨常年拎着醋壶出来,前往住所附近的杂货铺打醋。 沿途经过一颗老槐树,他警惕的瞥了眼四周,迅速从树洞里摸出一把钥匙。 随后,他悄悄来到巷子深处的一个邮筒前,用钥匙打开邮筒,快速翻检,迅速找到那个做了标记的信封,锁好邮筒,悄然离开。 半个小时后,邻居们便听到杨医生诊所内的电话铃声响起。 然后便看到杨医生背着药箱急匆匆的出门。 …… 法国大公园。 人潮如织。 吃罢晚饭来此遛弯消食的人很多。 大人们轻声交流,发表着对时局的担心。 小孩子们则无忧无虑的跑来跑去,一阵欢声笑语。 白若兰同邵妈聊着天,不时地看向正在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玩耍的小宝。 是的,程千帆一家正巧又和彭与鸥教授一家在大公园偶遇了。 程千帆在不远处和彭教授言谈甚欢。 “太惊险了。”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 听闻程千帆介绍了今日刚刚拿到军事情报,便被荒木播磨半路拦截带到特高课的事情,彭与鸥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这样的意外情况,根本无法避免的。”程千帆感慨一句,笑了笑,“好在此行收获满满。” “你汇报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彭与鸥点点头,“覃德泰其人暗中表现的对我党多有同情,没想到此人竟然是隐藏如此深的特务头目。” 得知覃德泰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彭与鸥大惊。 概因覃德泰太会伪装了,这人一直私下里表现的对红党态度破位暧昧,甚至还暗中叮嘱巡捕房改善被抓捕之红党的狱中待遇。 组织上一些同志被假象所迷惑,甚或将其评价为我党可以争取的朋友。 却是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在上海方面的二号特务头子。 而曹宇这个打入到我党内部的国府特工,竟是覃德泰一手安排的。 可想而知,此人是多么的狡猾、阴险。 其触角几乎已经成功深入到我党内部了。 若非程千帆从日本特高课那里得知了此人的身份,长此下去,这将是上海红党的一个极大隐患。 只是这一个绝密情报,‘火苗’同志便又立了大功。 …… “三本次郎高度怀疑刘波便是‘鱼肠’,认为刘波已经背叛了日本,他认为是刘波出卖了青田一夫,或者说,三本次郎内心是倾向于将此事坐实的。”程千帆微笑说。 “你的分析是对的,青田一夫这样的高级隐藏特工的损失,日本人内部自然要调查原因,必须有人担责。”彭与鸥点点头,“三本次郎要推卸责任,刘波便是这个替罪羊。”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递了一支烟给彭与鸥,帮其点上,“我也是回去之后又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察到这件事背后没有那么简单。” “说来听听。”彭与鸥来了兴趣。 对于日本人内部的情况,‘火苗’显然比他更加有发言权。 第332章 波仔(求订阅求票票) “实际上这牵扯到了上海那家糕点铺内部家产的争夺。”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双掌缓缓向上,轻声说道。 他同彭与鸥选择以晚饭后在法国大公园遛弯消食的方式不定期碰面。 或者确切的说,彭与鸥几乎是每天都会来此遛弯,程千帆则是根据需要不定期出现。 法国大公园是附近的市民晚饭后散步的所在,这种方式相遇、攀谈: 彭与鸥是修肱燊的大学同事,程千帆此前因为帮修肱燊送讲义到彭家,因此结实了彭与鸥,一二而去两人成为朋友——朋友见面,一起散步、攀谈,这并不会引人注目。 不过,两人都非常谨慎,为了更加合理,两人商讨了一个办法: 彭与鸥身体不太好,以向有武术功底的程千帆讨教养生拳法为由进行沟通,进而成为忘年交。 这样便更加合理了。 此外,因为是在户外,两人都很谨慎,约定了一些‘代称’,譬如说糕点铺,指的就是特高课。 …… “是这样子吗?”彭与鸥双掌摆了个姿势。 “不对,不要这么严肃,身体放松。”程千帆走上前,帮助彭与鸥纠正姿势,“糕点铺的嫡子阿英(影佐英一)死后,远房亲戚老三(三本次郎)通过田老爷(川田家族)的运作,得以调来上海糕点铺当掌柜的,对此,阿英的叔叔昭老爷(影佐祯昭)是不满意的。” “昭老爷是大拿,他手里掌控江苏、浙江、上海三地的糕点铺工作,此三地之中,上海是重中之重,同时上海也是昭老爷苦心经营多年的大本营。” “而老三这边,他自然不愿意昭老爷成为上海糕点铺的太上皇,从来到上海开始,就一直试图减弱昭老爷在糕点铺的影响力,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战一直没有停歇。” “就在月初,昭老爷被族里(日本国内)任命为内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驻全国的大掌柜,权柄日盛,传闻昭老爷试图将老三从上海糕点铺驱离,亲自掌控家族在上海最大的糕点铺(日本特务机关)。”程千帆一只脚蹬在一颗槐树上,作压腿动作,说道。 “这些情况你是如何得之的?”彭与鸥惊讶问。 虽然程千帆潜伏在日本上海特高课内部,但是,他并非一直在特高课的据点工作的特工,想要打听到日本上海高层的这些机密绝非易事。 “春先生(今村兵太郎)告诉我的。”程千帆微笑说,“我可是即将成立的盐城糕点铺(‘岩井公馆’)从老三的糕点铺挖来的大伙计(潜伏在特高课的秘密特工),春先生对我很重视,每次见面都会给我上课。” 彭与鸥看着程千帆,没忍住,乐出声来,指着程千帆,“郭老爷(国府)对你进行特别培训,老三被你的马屁拍的团团转,留过洋的春先生(日本外交官)也给你上课,你小子可以啊。” 程千帆笑而不语。 …… “青先生是老上海人(青田一夫在上海潜伏多年),这个人极可能是昭老爷安排的暗子,现在,青先生出了意外,昭老爷必然会向老三发出责难。”程千帆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了汗水,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彭与鸥做了个双臂伸展的动作,“如果波仔被认为早就和姓余的勾结(刘波被‘确认’为鱼肠),那么,波仔背叛家族的时间线便会大大提前,那个时候的波仔还是昭老爷的手下,昭老爷应该对此事负责。” “没错,正是如此。”程千帆点点头,“如此,波仔害了青先生,追溯缘由,根子却是在昭老爷的身上的,而后来才到上海的老三则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不仅如此。”彭与鸥拧开水壶,喝了一口水,“昭老爷受到问责,这也会削弱昭老爷对上海糕点铺的掌控力,老三则可以趁机加强他在糕点铺的控制。” 说着,彭与鸥摇摇头,“没想到日子过得不错的这个大家族,也会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 程千帆看了彭教授一眼,被他的这句‘日子过得不错的大家族’逗乐了。 …… “老曹(曹宇)的朋友都离开了没?”程千帆问。 “有些已经离开了,有些还需要处理一些首尾,后续会离开。”彭与鸥说道,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确实是有些不成熟的考虑。”程千帆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靠近,压低声音说道,“老三拿出的那份来自老曹的口供,我没有看,所以,理论上老三不会怀疑我。” “你是想要趁机插一杠子,坐实波仔的身份?”彭与鸥闻弦歌知雅意,立刻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不愧是彭教授。”程千帆微笑着,竖起大拇指,“我们是否可以安排一位老曹所知道的朋友,去看望波仔……” 彭与鸥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心说,这小子真是一个鬼机灵。 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安排一个极可能在曹宇供述的名单中的同志去探监刘波,重要的不是同刘波谈论了什么,而是这个探监行为本身。 随后,这名同志,以及其他那些为曹宇所知道、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同志,在探监之后迅速完成撤离。 如此,几乎是直接坐实了刘波便是红党‘鱼肠’之身份: 刘波便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 “可以,我们等你的消息,等黄先生(荒木播磨)去见了波仔后,我立刻安排这件事。”彭与鸥点点头,说道。 “一定要叮嘱朋友们注意安全。”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我会注意的。” 程千帆点点头,两人不再谈话,他像模像样的指点彭与鸥打了一套拳,这才告辞离开。 看着程千帆‘一家三口’说笑着离开的背影,彭与鸥在内心里深深叹口气,别看程千帆只是轻描淡写的描述了他今日的事情,实际上‘火苗’同志堪称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秘密战线上的同志,太不容易了。 回到延德里的家中,程千帆讲了童话故事,哄了小宝睡着后,和妻子交代一声,悄悄地从二楼的窗户爬出去。 他要前往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向南京总部发报,想必戴处座那边一直在等候特情组的电报。 第333章 匣内人(求订阅求票票) 南京,徐府巷。 处座戴春风办公室。 齐伍步履匆匆,拿着电文夹进来。 他环视了一眼。 戴春风摆摆手,其余众人立刻识趣的退出。 “处座,上海特情组‘青鸟’来电。” “啷个臭小子,终于拍电报过来了。”戴春风抱怨了一句,一把接过电文,入目看。 “南京,戴处座钧鉴。” “上海特情组于昨日在公共租界展开行动。” “行动一,特情组行动二组卓云、刘育初所部突袭日特‘井上公馆’之位于樱桃弄据点,全歼其‘桔子’小组含‘桔子’在内一行八人,期间负责阻击任务之刘育初,击毙阿三巡捕一名,日本宪兵一人,击伤两名日本宪兵。” “缴获‘桔子’小组重要情报一份,系日方接触上海滩重要人物之纪录,名单、详情如下……” “行动二,特情组组长肖勉携交通组组长李浩,击毙日本特高课高级刑讯特工青田一夫夫妻二人,青田此人以青田洋装店作掩护,以亲善之表象迷惑我百姓,隐藏至深。” “特情组组长肖勉带队撤离途中,击毙日本宪兵班长馆谷。” “后,设置定时爆破装置于所丢弃车辆之底盘下,成功造成包括日本宪兵大尉上户在内之三名日军死亡,伤多人之战绩。” “故,此番之连续行动共击毙、炸死日方特工人员、宪兵十三人,杀伤多人,取得辉煌战果,特向南京总部、戴春风处座报功。” “另,我部已经取得公大纱厂之日军军事设施重要情报,已安排联络员杨常年携带情报前往南京,请总部联络、接洽。” “另,日军已经在重整公大纱厂之高尔夫球场,判日方有意以此高尔夫球场建造临时机场之用意,特此告知。” “另,我部组员裴伟在行动中壮烈殉国,组员丁苗英勇负伤,特请总部嘉奖、抚恤。” “以上,职部特务处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发报‘青鸟’。” …… “好好好!”戴春风手中扬着电文,高兴的连声说道。 上海特情组一次行动便全歼了日特一支潜伏小组,总计杀死十三名日本宪特,这绝对称得上是一次极为成功之大行动了。 最重要的是,上海特情组已经搞到了日本公大纱厂的日军军事设施之情报,这才是最让戴春风所满意的。 上海战云弥漫,第二次淞沪抗战随时打响,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军事情报更加重要的了。 军方一直对特务机关敬而远之,上海特情组能够搞到如此重要之军事情报,这不仅仅能让戴春风在军方大佬那里挣得面子,最重要的是,老头子定然会很高兴,对他戴春风和特务处的办事能力更加认可。 “处座,日本大使川越那边……”齐伍提醒说道。 日本驻华大使川越因为发生在公共租界之袭击事件向国府发难,直接威胁常凯申委员长,这令常委员长倍感羞辱且愤怒,却又很无奈,转头将戴春风和薛应甑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这份电报,老头子那里也便有了交代了。”戴春风倨傲说道。 特务处的工作便是对日本人下手,杀了几个日军宪特,这是功勋,不是错处。 老头子受了川越的气,看了这份电文,心里指不定得多解气呢。 至于说川越的威胁,戴春风更是没有当一回事,卢沟桥事变之后,双方已经再无转圜之余地,日本人狼子野心、已然张开血盆大口,北方战事弥漫,南方也随时将打响,最起码戴春风便深知军事委员会已经决意主动开展淞沪战场,减轻北方战事之压力。 所以,川越的威胁,现在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老头子也不会因为特务处的行动而责难。 此外,这是发生在特工战线的争斗,双方杀来杀去,日本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也不好拿到桌面上来说,威胁两句算个屁。 当然,若是上海保安团杀了驻沪之日军,这性质自然不同。 …… “关于裴伟的抚恤和丁苗的嘉奖之事,你酌情拟定个方案,还有,安排可靠人选,接应杨常年。”戴春风说道,“我这便去见校长。” “是,不过,处座,这还有一份电文。”齐伍苦笑一声说道。 “还有?”戴春风惊讶的看了齐伍一眼,接过电文,扫了一眼,气的破口大骂,“这个贪财好色的小混蛋!” 这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请求总部予以报销的清单。 清单上列的清清楚楚,皆是此次行动的损耗,其中包括弹药若干、受伤组员的医疗费,最重要的是,程千帆这小子竟然堂而皇之的将那个爆炸了的汽车也列入其中,要求总部予以报销小汽车的费用。 “处座,这个,如何回复?”齐伍也是忍俊不禁,问道。 “我没钱。”戴春风气的一甩手,拿起电文便朝着门口走去,一只脚跨出去了,却又停了下来,气呼呼说道,“减半!” “明白了。” 待戴春风离开后,齐伍看了一眼电文上的报销价格,笑着摇摇头。 程千帆开价一万法币,戴春风还价到五千法币。 实际上,一辆小汽车新车的价格,也就是在四五千法币。 程千帆这个鬼机灵,故意报价一万法币,戴处座岂能看不出其中猫腻,但是,戴春风假装没有看出来,直接气呼呼的说减半。 这也是为了堵其他各路诸侯的嘴巴,你看,我对上海特情组很苛刻了,只给他们报销一半。 这是常规报销待遇,一视同仁呢。 要钱的和给钱的,双方都极有默契。 这要是其他人,敢把四五千的损耗报价一万,真以为处座的枪里没有子弹? 这小子,现在已然是处座的匣内人了。 …… 翌日。 程千帆在巡捕房处理了一宗帮派分子讨债逼死人的案子后,直接开车离开。 已经成功的打入今村兵太郎的小圈子的宫崎健太郎,今日做东请客。 客人有: ‘帝国’海军陆战队大尉小野顺二; 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二等秘书,斋藤一雄; 还有坂本良野,坂本是做陪客的。 请客的地点在虹口区的一个位置较为隐蔽的日料店。 “斋藤君呢?”程千帆和先行赶到的坂本良野正聊着天,看到小野顺二独自一人来到惊讶问。 此前,先行来到的坂本良野说斋藤一雄开车去接小野顺二,现在小野来了,斋藤却没见人影。 “斋藤君临时有事情,来不了了,他请我向宫崎君说一声抱歉。”小野顺二一身日军军装,留着八字胡,将手中拎着的两瓶清酒放下,说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程千帆摇头说。 三人落座,边吃喝,边聊着。 酒至酣处,小野顺二朝着程千帆挤挤眼,“宫崎君一会没什么事情吧。” 程千帆摇摇头,起身给小野顺二倒了一杯酒,“小野君有事请说,你我何须客气,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帮忙。” “哈哈哈。”小野顺二哈哈大笑,“宫崎君误会了,我是打算邀请你一会去海军俱乐部玩耍。” “海军俱乐部?”程千帆露出惊讶神情,然后表情一喜,“早就听说海军俱乐部是个好所在,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小野顺二挤眉弄眼,露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神情。 程千帆哈哈大笑,朝着小野顺二竖起大拇指。 第334章 海军俱乐部(求订阅求票票) 虹口日本海军俱乐部是供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军人休闲娱乐的场所。 在这里,那些远离日本本土和父母妻儿的侵略者,享受着花天酒地的生活,用酒精和女色摆脱精神上和生理上的空虚。 小野顺二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载着程千帆和坂本良野来到海军俱乐部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程千帆看了坂本良野一眼,坂本本不愿来,是程千帆带着小野顺二起哄,硬拉着坂本良野来的。 他的目的很直接,有坂本良野这个勉强还算‘正人君子’的日本朋友同行,有些令他为难的事情,便有理由拒绝了。 在程千帆眼中,坂本良野本身便是极好的掩护工具。 海军俱乐部虽然是‘娱乐场所’,但是,门禁森严。 外来人员想要混入,根本不可能。 一身军装的小野顺二大尉出示了军官证,坂本良野也出示了总领事馆的工作证件,有两人作保,小野伸二这个现役海军陆战队军官签字之后,岗哨才同意程千帆随行进入。 进入之后,随处可见放浪形骸的海军陆战队士兵,这些人喝的醉醺醺的,搂着身穿和服的女人,有些急色之辈,在大庭广众之下便上下其手,其他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还围着起哄,发出一阵阵野兽一般的肆意怪叫声。 …… “这些大多数都是朝鲜女人,还有一些是来自满洲和关东州的女人。”小野顺二带着两人找了个吧台坐下,指着那些穿着和服、曲意逢迎的女人说道。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好奇的四处打量。 内心深处却是倍感愤怒和耻辱,满洲便是中国东北,所谓关东州,指的便是我国辽东半岛的大连、旅顺、金州、貔子窝、普兰。 无论是朝鲜,还是满洲、关东州,都是日占区。 家园沦陷,沦陷区的女人被迫穿上和服,变成了被日军肆意玩弄的玩物。 “朴金姬呢,叫她们姐妹俩过来。”小野顺二是海军俱乐部的常客,直接拉住了一个朝鲜女人,上下其手后,拍了拍女人的屁股说道。 朝鲜女人咯咯笑着,朝着小野顺二抛了个媚眼,转身去喊人了。 “朴金姬和朴银姬是双胞胎姐妹,是这里最受欢迎的朝鲜女人。”小野顺二朝着程千帆和坂本良野得意说道。 “双胞胎?”程千帆闻言大喜,露出暧昧的神情。 小野顺二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不一会,刚才的朝鲜女人惊慌的跑回来,“大尉先生,金姬和银姬在陪客人,现在没有时间。” 小野顺二大怒,如若是平时,他便忍了,因为他也知晓这对朝鲜双胞胎姐妹是海军俱乐部最‘忙碌’的女人,但是,今天他是带着朋友来的,如此被拒绝,实在是令他感觉丢了面子。 再一看,看到这个朝鲜女人的脸上挨了一巴掌,本来就喝的半醉的小野顺二怒了,直接起身,晃晃悠悠的说,“带路,我倒要看看,谁敢和我抢女人。” “使不得,使不得。”程千帆赶紧起来劝说,“也许金姬和银姬在陪同重要客人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听了这话,小野顺二更加生气。 上去给了朝鲜女人一脚,“带路。” 被一脚踹翻在地的朝鲜女人爬起来,哭哭啼啼的在前边带路。 …… “我们跟上去看看吧,别闹出乱子。”程千帆对坂本良野说。 “我早就说了,不要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坂本良野嘟囔着说,却也只能无奈跟上去。 三人跟随朝鲜女人来到一个吧桌前,就看到几个人日本军人,一人搂着一个女人,正在喝酒调笑。 程千帆一眼便认出来金姬和银姬,无他,两个长相一模一样、身材娇小的女人正依偎在两个日本军人的怀里,丝毫不介意日本军人在她们身上上下其手,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大山勇夫!”小野顺二看到和自己争女人的是比自己军衔低的中尉大山勇夫,更加愤怒,上去直接将金姬从大山勇夫的身上拉开,刷的抽了大山勇夫一巴掌。 其余几名日军士兵见状大怒,起身就要动手,不过,一抬头看见是大尉小野顺二,立刻立正敬礼。 “大山君,让出金姬、银姬,滚蛋。”小野顺二嘴巴里喷着酒气,训斥说到。 在小野顺二看来,自己发话了,大山勇夫等人必然立刻乖乖滚蛋,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大山勇夫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抬起头,面带凶狠和不忿的看着自己。 反了天了! 小野顺二就要上去再抽大山勇夫两巴掌,他的手被人拉住了。 “小野君,不过是两个朝鲜女人而已,何必动怒。”一名日军中尉军衔的男子走过来,拉住了小野顺二的手。 令程千帆惊讶的是,小野顺二似乎对于这位军衔比自己低的日军军官的态度大不一样,只见他哼了一声,放下了举起的手。 “好了,没事了,诸君继续享乐。”这名日军中尉拍拍手,冲着围过来看热闹的日军和女人们说道。 众人看到没有乐子看了,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随后,程千帆惊讶的看到,这名日军中尉非常庄重的朝着大山勇夫等人鞠躬,“大山君,请继续。” …… 小野顺二带着程千帆和坂本良野,在这名日军中尉的陪同下,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釜贺君,我给你面子,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没法和我的朋友交代。”小野顺二冷冷说道。 “这两位是?”釜贺一夫看了一眼程千帆和坂本良野,警惕的问。 “这位是釜贺一夫中尉。” “这位是总领事馆今村兵太郎先生的助手坂本良野先生,坂本君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坂本长行前辈。” “原来是坂本家的少爷。”釜贺一夫急忙和坂本良野握手见礼。 “这位是宫崎健太郎,宫崎君的身份很隐秘。” 釜贺一夫点点头,明白小野顺二的意思了,也非常热情的和程千帆握手,“宫崎君辛苦了。” “都是为帝国效命。”程千帆微笑说。 他对这名叫做釜贺一夫的日军中尉起了兴趣。 第335章 虹口行动(求订阅求票票) 釜贺一夫个子不高,眯眯眼,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几人互相见礼,相互认识之后。 釜贺一夫招了招手,叫来了几个女人作陪。 程千帆选了一个叫做玲子的‘关东州’女子。 被他选中,总比被日本人选中要好一些,他有分寸,虽然这无助于改变这个可怜女人在海军俱乐部的处境。 轻车熟路的搂着女人,程千帆还在小野顺二的起哄下,和玲子喝了一杯交杯酒。 酒至酣处,几人也便熟络起来。 釜贺一夫摆摆手,几个女人赶紧知趣的离开。 …… “小野君不要介怀了。”釜贺一夫低声说,“大山君和斋藤君明天有重要行动,他们极可能要为帝国做出牺牲,便让他们享受这最后的快活时光吧。” 小野顺二面色一变,“釜贺君,你指的是虹口那件事?” “是啊。”釜贺一夫扭头看了一眼正放浪形骸的搂着金姬跳舞的大山勇夫,“司令官阁下特别批准,允许他们今天尽兴而归。” “原来如此。”小野顺二点点头,说着径直端起酒杯离席。 程千帆看到小野顺二找到大山勇夫,郑重其事的敬了一杯酒,两人还搂着脖子嚎了几嗓子。 归来的时候,小野顺二表情带着悲伤。 程千帆也是表情严肃,举起杯子,“虽然我不知道大山君要去做什么,但是,我能够感受到勇士的勇敢和悲壮之情,我提议,为英勇的帝国军人干杯!” “为英勇的帝国军人干杯。” 三人表情严肃的举杯,程千帆咳嗽一声,被刚才的朝鲜女人逗弄的羞红了脸的坂本良野这才反应过来,一起举杯。 对于程千帆的这个举动,釜贺一夫非常赞赏,再加上程千帆刻意交好,两人言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小野顺二也醒了酒,很快带着程千帆和坂本良野告辞离开。 “宫崎君,你我一见如故,只可惜近来事情很多,恐招待不周,以后你可以来海军司令部寻我。”釜贺一夫同宫崎健太郎握手告别。 “届时一定来叨扰。”程千帆哈哈大笑,“釜贺君若有事寻我,可通过小野君联系到我,我的工作性质较为隐秘,还望釜贺君理解。” “多保重。” 两人依依惜别。 出了海军俱乐部,小野顺二露出惭愧的表情,“本打算请两位好好享乐一番,却是因为意外情况搅了兴致。” 程千帆连忙说没什么,已经招待的很好了。 “不过,宫崎君今天认识了釜贺君,也算是一个收获吧。”小野顺二轻声说。 “莫非釜贺君大有来头?”程千帆露出惊讶之情,问。 “釜贺君是我在陆军士官学校的校友,此人目前在司令部电讯室工作,虽然军衔不高,但是,事关机密工作。”小野顺二靠过来,压低声音说,“釜贺君是破译电码的高手,深受司令官阁下的欣赏和器重。” “明白了。”程千帆深深点头,朝着小野顺二感激一笑。 …… 离开海军俱乐部,和小野顺二以及坂本良野作别,程千帆叫了一辆黄包车,转了几条街。 来到汉口路,他打了个电话。 约莫半个小时后,李浩开着小汽车来接他。 程千帆上了后排座位,拉上了车帘,打开一个木箱,取出电台。 这是上海特情处的备用电台,由程千帆单独掌握。 遇到突发情况,他可以随时向南京总部去电。 此外,程千帆考虑金神父路的电台,此后专供以上海特情组肖勉的名义使用。 ‘青鸟’个人的电文,都用此备用电台发报。 如此可以制造‘青鸟’同‘上海特情组肖勉’是两个人之假象,更加安全。 李浩开车来到一个僻静处,下车假装抽烟,警惕的看着四周。 程千帆则开启电台,戴上耳机,立即发报。 …… 南京,领袖官邸外。 戴春风刚刚参加完会议,就看到了在车子边上等候自己的齐伍。 “处座,‘青鸟’急电。” 戴春风接过电文,上了车子,拿起电文仔细阅读。 ‘青鸟’此番来电,汇报了三件事。 其一,‘矮冬瓜’三本次郎怀疑被以红党名义关押在法租界靶子场监狱的日特濑户内川(刘波)背叛了日本。 “曾潜伏于红党内部的国府党务调查处秘密特工曹宇为特高课所秘捕,曹宇供述刘波的真实身份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 又因青田一夫被杀之事,矮冬瓜先生怀疑青田之身份是刘波泄密,研判‘鱼肠’已经同党务调查处合作。” 戴春风挑了挑眉头,‘曹宇事件’他略有耳闻,据说薛应甑那边同红党还在打官司,要求红党放人,没想到这个曹宇竟然早已经落入日本人的手中了。 ‘青鸟’汇报说三本次郎高度怀疑刘波是红党‘鱼肠’,这个消息也让戴春风颇为感兴趣。 一个日本特工,竟然被红党蛊惑,成为红党王牌特工? 而这名红党王牌特工竟然又投靠了党务调查处? 戴春风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简直离谱。 不过,现实中比这还要离谱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件事他暗暗记在心中。 当然,青田一夫之案,戴春风知道是程千帆所为,此事自然和刘波关系不大,不过,日本人怀疑刘波投诚党务调查处,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其二,曹宇被日本人捕获后,即刻叛变,供述了党务调查处的多项机密,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属下不敢多问,偶然从三本口中得知,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的真实身份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属下甚为震惊,特告知处座,请处座斟酌处理。” 戴春风表情一变,覃德泰竟然是薛应甑的人,而且还是上海方面的二把手,这个情报是他都没有掌握的。 最关键的是,这个覃德泰在私下里也曾经向特务处示好,他的宝库里便有覃德泰送的礼物。 对于法租界的一位总巡长的投靠,戴春风是颇为满意的。 他甚至已经考虑接纳覃德泰,并且在特务处上海区为其安排重要岗位。 现在来看,很显然这是薛应甑的手法,故意安排覃德泰想要打入特务处内部。 戴春风冷哼一声,心中对覃德泰顿生恶感。 此人可恶至极。 戴处座生平最恨有人对其两面三刀。 …… “其三,属下今日受日本海军陆战队大尉小野顺二之邀请去海军俱乐部一行,结识了日本海军司令部电讯室中尉釜贺一夫,此人无意间透露,日军中尉大山勇夫等人似有意于近日在虹口展开秘密行动,详情未知。” 戴春风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这个程千帆,端地是有能耐,竟然混进了日本海军俱乐部,还和日本海军司令部的电讯人员搭上了关系,确实是做得不错。 对于‘青鸟’所汇报的日军海军陆战队打算在虹口搞事情之事,戴春风很重视。 但是,‘青鸟’在电文中也只是得之只言片语,这就比较难办了。 “掉头,回领袖官邸。”戴春风沉声说。 虽然这个情报不尽详细,但是,特务处能够提前侦知日本人打算在虹口搞事情,这本身便是特务处情报工作做的好的表现。 情报移交给军事委员会,也算得上是提前示警了。 戴处座再度看了一眼手中的电文,神情得意: 我有‘青鸟’在手,此次又可压薛应甑一头了。 美哉。 …… “处座,按照‘青鸟’来电,日本人已经掌握了党务调查处重要机密,特别是覃德泰此人已经暴露于日本人,此事该如何处理,是否要知会薛应甑一声?”齐伍问道。 “依你之见呢?”戴春风淡淡得说。 “曹宇的口供,是高度机密,如若外泄,三本次郎必然会有所怀疑。”齐伍低声说,说完他便立刻闭嘴。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嗯’了一声,便闭目养神。 到了领袖官邸,戴春风睁开眼睛,临下车前,将电文递给齐伍,淡淡说道,“销毁,另造一册存档。” “明白。”齐伍点点头。 对于处座的决定,他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刚才故意问出那句话,看似幼稚,实际上是用他的口来提问,自己来回答,给处座提出建议。 有些事,戴春风可以做,但是,需要一个理由,齐伍便是主动给出理由。 深夜,特务处南京总部的秘密档案柜里新添了一份归档密电,电文中只字未提关于党务调查处的情报。 第336章 见‘农夫’(求订阅求票票) “好滴很,好滴很。”常凯申听了戴春风的汇报,高兴的点点头,“羽秾,你们最近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不错。” 说着,常凯申走上前,甚至还拍了怕戴春风的肩膀。 “校长谬赞。”戴春风站得笔挺,谦虚说道,“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得工作,特务处上下无时无刻不以效忠领袖,忠于党国为使命,发扬不怕牺牲之精神,共赴国难!” “说滴好啊。”常凯申欣慰不已,“我的学生、我们的同志若是都如你这般,我也可以少操些心了。” 说着,他坐在椅子上,指了指侧面的椅子,示意戴春风落座。 戴处座坐了半边椅子,腰杆挺直,目不斜视。 “我已经通知上海方面,小心应对。”常凯申说道,“只可惜,情报比较模糊,很难针对性部署。” “是属下失职。”戴春风立刻起身,一脸惭愧说道。 “坐坐坐。”常凯申右手抬起,作轻轻下压动作。 “是!” …… “我没有责怪你,情报工作的艰难,我是晓得滴,你们做的很好。”常凯申微笑说道,“上午你们向军事委员会提供了日本人公大纱厂的军事情报,周柏柔便亲自向你道谢,说明大家对你们工作的认还是颇为认可和赞赏滴。” “谢校长的夸奖,我代表在一线奋战的同志们感谢委座的认可。”戴春风立刻起立,毕恭毕敬的敬礼。 “坐坐坐。”常凯申微微颔首,“公大纱厂的情报是程千帆那个小家伙搞来的吧。” “是的,是上海特别情报组肖勉带队立下的功劳。”戴春风点点头,“肖勉也是程千帆的化名。” “也是一个会搞事情的小家伙,前两天上海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倒是杀的爽快了,害的川越那个王八羔子来气我。”常凯申说道。 戴春风看了委座一眼,看到常凯申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容,这话也是带着调侃的味道,知道老头子没有生气,心中也是一喜,看来程千帆在老头子这里竟然也已经挂了号了,堪称简在帝心。 他决定加一把火。 “校长,日本人要在虹口搞事情的这个情报,正是‘青鸟’搞到的,他知道军情紧急,马不蹄停的发报汇报。”戴春风微笑说道。 “噢?”常凯申惊讶出声,点点头,“很好,很好。” 他想了想,突然问道,“怎么一会是肖勉,一会是‘青鸟’的?” “‘肖勉’是程千帆在上海特情组的化名,他以肖勉的身份担任特情组组长,我们为肖勉特别制造了一份假档案。”戴春风解释说,“‘青鸟’则是程千帆以情报员身份的代号,特情组的工作和‘青鸟’的工作,是分开汇报的,也能够给敌人制造出这是两个人的假象。” 看到老头子今天难得队情报工作这么感兴趣,戴春风自然很好的把握住机会,详细介绍。 其目的是令常凯申认识到情报工作的不容易和艰难,也好为特务处争取更多的支持力度。 …… “很谨慎,很好,就是要这样子。”常凯申点点头。 他看到戴春风欲言又止,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就说。” “程千帆使用两个名字,不仅仅是出于安全考虑。”戴春风解释说道,“即使是一个身份暴露了,殉国了,敌人也至多只以为消灭了一个对手。” “程千帆说了,即便是殉国,另外一个代号还存在,他便是变成鬼,也要让敌人疑神疑鬼,不得安生。”戴春风语气沉重说。 “程千帆这么说的?”常凯申动容了,问道。 “是的,校长,上次属下去上海,学弟亲口对属下说的。”戴春风点点头,看着常凯申,敬礼,“不仅仅是程千帆,特务处全体同志,在加入之时便都抱着以死殉国、报效领袖和党国之无畏精神。” “好!好!好!”常凯申起身,拍了拍戴春风的肩膀,“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都是好同志,我很高兴,我很高兴。” 常凯申谈兴颇浓,和戴春风又谈了一会。 戴春风注意到常凯申有些疲态,赶紧知趣的告辞离开。 离开领袖官邸,上了小汽车,戴春风的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如此卖力在常凯申面前为程千帆美言,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他有意将程千帆竖立为特务处的典型,以兹来讨老头子的欢心。 程千帆是浙江人,同时也是老头子认可的学生,再加上程顾之老先生的余荫,老头子天然对程千帆有亲近感和较好之印象。 戴春风极力夸赞程千帆,既可以表现出特务处人才辈出,也可以在常凯申面前表现出不吝提拔后辈的好印象。 具体到程千帆身上,年龄小、资历不足,也毋需担心程千帆爬的太快威胁到他的地位。 且本身程千帆是江山县小老乡,学弟,戴春风自然愿意培养这么一个没有什么威胁的年轻后辈。 …… 福熙路,多福里二十一号。 乔装打扮成一个略有些驼背的中年人的程千帆,压了压草帽的帽檐,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他已经来到此地十来分钟了,此前一直躲在角落暗处观察,确认没有可疑之人跟踪和窥视。 因为事情耽搁,他今天很晚才前往檀香山路的死信箱取情报。 情报条上用只有他和彭与鸥才知晓的暗语写就。 翻译出来便是一个地址和两条接头暗号。 程千帆轻轻敲门。 很快,门内传来脚步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谁?” “泰州来的骆先生是住这吗?” “你弄错了,我们家先生姓罗,罗成的罗。” “没错,我是淮安的老范,来找罗三爷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个年轻人警惕的打量着程千帆。 程千帆低声说了句,“范思贤。” 年轻人这才轻轻点头。 程千帆闪身而入,房门被迅速而轻轻的关上。 “罗三爷呢?” “在楼上,你上去吧,我在下面守着。” “有劳。”程千帆粗着嗓音说道,点点头, 小欧阳看了一眼这个中年男人的背影,看到此人驼着背,小心翼翼的上了楼梯,也是惊讶不已,‘农夫’同志今天下来看了好几回了,显然对今天来接头的同志非常重视,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有些驼背的农民打扮的中年大叔。 木梯子明显有些年头了,依稀可以看见有腐朽的痕迹,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来到二楼,看到一个房间亮着灯,程千帆敲了敲房门。 “罗三爷,范思贤应约来拜访。”程千帆说道。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 程千帆推开门进去,转身缓缓地关上门。 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伏案写作。 “罗三爷?”他轻声说。 中年男子起身,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程千帆愣住了,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对方。 “怎么,小帆,不认识我了?”‘农夫’同志微笑着,说道。 程千帆一把拿掉草帽,眼镜红了,直接扑了上去,“李叔叔。” 就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第337章 刘波的思想改变(求订阅求票票) “好孩子,好孩子,莫哭,莫哭。”‘农夫’同志抱住程千帆,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他昂起头,却也是红了眼睛。 他同程千帆的父母程文藻同志和苏稚芙同志是好友。 当是党内的一些秘密会议,便是在程文藻的家中召开的。 可以说,‘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是看着程千帆从小长大的。 程文藻同志和苏稚芙同志牺牲后,‘翔舞’同志托他秘密照料了程千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安全考虑,也是他亲自安排将程千帆送到养育院的。 在某种意义上,程千帆这个烈士遗孤,在‘翔舞’同志以及他的心中便如同自己的亲侄儿一般。 程千帆见到他,也便如见到了亲人。 “看到李叔叔,便想起了爸爸妈妈。”程千帆擦拭了眼角,不好意思说道,“让李叔叔见笑了。” “好孩子。”‘农夫’同志的目光温暖,“你的爸爸妈妈看到你能够有现在的成就,也当欣慰。” “对了,你等一下。”‘农夫’同志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掉了漆的木箱子,翻找出一个包裹的很好的布包,拿出一件毛衣,“这是你的姐姐程敏同志亲手为你织的毛衣。” 程千帆双手接过毛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露出开心的笑容,“正合身。” …… 即便是多年未见,两人依然没有太多温情叙旧的时间。 很快,程千帆收拾起激动的心情,表情严肃的向‘农夫’同志汇报近期的工作。 “对于这个刘波,你怎么看?”‘农夫’同志问道。 “我和彭与鸥同志进行过商讨,打算用计坐实刘波便是‘鱼肠’,最好是能够利用三本次郎除掉他。”程千帆回答说道。 “这个刘波在监狱中的表现如何?”‘农夫’同志思索片刻,继续问。 程千帆露出古怪的神情,想了想才说道,“我在监狱里有眼线,他们汇报说,刘波在监狱里竟然还不忘记表演,他竟会每天都坚持向狱友宣传红色思想和抗日精神。” “噢?”‘农夫’同志饶有兴趣问,“反响如何?” “反响不错。”程千帆表情更加古怪了,说道,“据说已经有不少忠实的听众,监狱方面汇报说,有些‘犯人’似有赤化的迹象。” 说着,他摇摇头,“若非是知道刘波是日本人,我都几乎以为刘波真的受到我们的思想的熏陶,成为了一名亲近红色的爱国人士了。” “为什么刘波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红色战士呢?”‘农夫’同志看着程千帆,缓缓地说。 “啊?”程千帆瞪大了眼睛看着‘农夫’同志。 …… “说说刘波这个人,平素有无恶迹?”‘农夫’同志又问。 “刘波这个人,客观的说,在巡捕中算是品性不错的了,也并无恶迹。”程千帆思忖片刻,实事求是说道。 “那么,他的手上有没有沾染我们中国人的鲜血?”‘农夫’同志又问。 “刘波是情报人员,一直潜伏在巡捕房,没有参与过日特的行动。”程千帆说道,“日本方面安排他在巡捕房潜伏,其直接目标是法租界,确切的说是法国人的情报,所以,以此推算,刘波的手上应该没有沾染国人的鲜血。” 说着,程千帆看着‘农夫’同志,他有点猜到‘农夫’同志的意思了。 ‘农夫’同志看到有些明白过来的程千帆,微笑说道,“我们在日本那边的同志帮忙查到了刘波,也就是这个‘濑户内川’的一些资料。” “这个濑户内川出身日本神奈川的一个贫穷的渔民家庭,从小吃了不少苦,后来考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然后,这个人就好似平空消失了一般。”‘农夫’同志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叔叔。”程千帆思忖,说道,“你是说,刘波长期潜伏在中国,在这里娶妻生子,心理上已经潜移默化的接受了中国人的身份,而且因为出身贫寒,在接触到红色思想后,便受到了红色思想的影响,真的开始亲近红色了?” 说着,他下意识的摇摇头,“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农夫’同志沉声说,“我们党的思想,是为劳苦大众做主,是要推翻一切剥削阶级,真正的为人民百姓谋福利。” 他表情无比认真,“‘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句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刘波出身日本贫苦家庭,祖祖辈辈受到渔霸、地主的压迫,又亲身感受到日军帝国主义对善良的中国人的侵略和杀戮,在接触了红色思想后,思想上受到触动,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全世界的无产者,爱好和平的人士,在思想上、灵魂上,是能够产生共鸣的。”‘农夫’同志饱含深意的看着程千帆,“‘火苗’同志,你虽然年轻,也是一个老党员了,我们党是真真正正为劳苦大众的幸福而奋斗的政党,这点你应该有深刻的理解。” …… “‘农夫’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对于你说的这个情况,也有一定的理解了。”程千帆点点头,“只是想到一个日本潜伏特工,竟然通过自行学习、接触红色思想,有可能成为一名红色战士,一时之间需要消化一下。” 在心中,程千帆不禁感慨,不愧是‘农夫’同志,竟然能够得出刘波可能在思想上已经发生转变的判断,这点是他、甚至是彭与鸥同志都没有注意到的。 “哈哈哈。”‘农夫’同志开怀大笑,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这就是红色思想的伟大之处,全世界的无产者,只要接触了这个伟大的思想,都能够引起灵魂上的共鸣。”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程千帆点点头,“从目前情况来看,刘波确实是极可能受到了红色思想的影响,他的思想正在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甚至于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是的。”‘农夫’同志点点头,“刘波毕竟受到日本****的影响,他的脑子里现在可能是两种思维在冲击,我们确实是不能将他简单的视为我们的朋友,但是,将来是有这种可能的,对不对?” “所以,刘波是可以争取的,我们要将他从日本****的恶魔中拯救出来。”程千帆点点头,“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原来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施行?” 第338章 ‘鱼肠’去哪了(求订阅求票票) ‘农夫’同志没有立刻回答,他来回踱步,思考片刻,问道,“有没有可能在将刘波发展成我们的同志的情况下,帮助他成功解除三本次郎对他的怀疑。” “您的意思是,让刘波也成为我党打入特高课的秘密特工?”程千帆问。 “恩。”‘农夫’同志点点头,“不过,这只是我的设想,需要征询你的意见,毕竟你是最了解目前的情况的。” “很难。”程千帆仔细思考后,摇摇头,“三本次郎坚持认定刘波已经背叛了日本,不仅仅是因为曹宇的口供,也不仅仅因我们刻意制造的怀疑线索,更因为如果证实了刘波背叛了日本,这对于他争夺特高课的权利有利。” 程千帆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三本次郎同影佐祯昭争夺上海特高课的权利斗争的情况。 “原来如此。”‘农夫’同志点点头,牵扯到日本人内部的权力斗争,不管刘波是不是背叛了日本,三本次郎必然已经是下定决心要‘牺牲’刘波来搞事情。 思忖片刻,‘农夫’同志果断说道,“既然如此,计划照旧。” “坐实刘波是‘鱼肠’,可以令刘波对特高课彻底绝望,也能够令他感受到日本特务机关的冷血无情,这有助于我们感化刘波。”‘农夫’同志说道。 “此外,这也可以令真正的‘鱼肠’同志暂时摆脱危险。”程千帆补充说道。 “没错。”‘农夫’同志赞许的点点头,“不过,要注意了,一旦日本人判定刘波背叛了他们,要对他下手,我们要保护好他,争取真正将他发展为我们的同志。” “能够将一名受到日本菌国主义影响的潜伏特工发展成红色,在目前的形势下意义重大。”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我们在对日战争中分化日军,动摇其军心,有极强的参考价值。” …… “是,我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他思忖片刻,“我有一个建议。” “说说。” “条件成熟的话,我们可以出手救出刘波,但是,刘波不适合留在上海。”程千帆说道,“这个人对我太熟悉了,如若他真的成为我们的同志,反而会对我的潜伏不利。” “刘波知道你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的事情吗?”‘农夫’同志问道。 “应该不知道,当是我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自己的时候,影佐英一只是安排刘波关注我的动向。”程千帆说道。 “影佐英一这个人非常谨慎,就如同他当时没有告知我刘波是日本潜伏特工一般,他也不会告知刘波我的‘真实身份’。”程千帆继续说道,“不过,刘波是知道影佐英一曾想要杀死程千帆的,后来影佐英一却突然放弃了这个打算,以刘波的聪明,如果他成为我们的人,他至少能够得出我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的判断。” “我同意你的建议。”‘农夫’同志点点头,“如若能够成功发展刘波,关于他后续的安排,我会慎重考虑的。” ‘火苗’同志作为我党打入巡捕房、国府特务处、日本特高课、‘岩井公馆’的王牌特工,他的安全自然是首要考量。 …… “对于日本方面打算在虹口展开的行动,你有没有一些猜测?”‘农夫’同志问。 “目标太多,保安团的军营、虹口机场、乃至是普通的哨所,都有可能,难以确定。”程千帆说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日本人会以国军为目标。” ‘农夫’同志点点头,日本方面的行动,极可能是类似于卢沟桥事变,制造和中国军队的冲突,以此挑起事端。 “时局紧张,第二次淞沪抗战随时可能爆发。”‘农夫’同志表情严肃,“这一次和第一次的形势大不一样,日本侵略者已经开启了全面侵华的脚步,上海并非久守之地,你要做好在上海沦陷情况下的斗争准备。” “我明白。”程千帆沉重的点点头,“我已经提前在做准备了,囤积了物资、武器弹药,为长期潜伏斗争做准备。” “有‘鱼肠’同志的消息吗?”‘农夫’同志问道。 程千帆摇摇头,“我和‘鱼肠’同志此前都是单独行动的,没有见过面,组织上的联络暗号在前年的大搜捕后也已经自动失效,故而一直没有联系到人。” ‘农夫’同志点点头,叹了口气。 前年的大搜捕,对上海特科造成了毁灭性的损失,很多同志牺牲,还有一些同志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 “我过两天便要去南京了。”‘农夫’同志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长相酷似其父的程千帆,令他想起了自己的战友程文藻同志,这令他有些感伤,“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再见,小帆,斗争环境会越来越艰难,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会的。”程千帆知道,离别的时刻到了,他起身。 两个人拥抱作别,“李叔叔,您也多保重。” 看着程千帆重新戴上草帽,扮做驼背中年人,慢慢地走下楼梯离开。 ‘农夫’同志的挥手作别的手臂一直没有放下。 不一会,小欧阳上来了。 “怎么回事?”‘农夫’同志看着小欧阳手里的一沓钞票。 “刚才的范同志突然塞到我的手里的。”小欧阳委屈的眼中带着一丝欣喜,“我也不敢喊,不敢出去追。” “这个老家伙。”‘农夫’同志笑着骂了句,看了一眼小欧阳,“收起来吧。” 他明白,程千帆怕他不收,故而没有当面掏钱,而是采取这样的‘突然袭击’的方式。 …… 程千帆的内心是极为激动的。 能够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农夫’同志,这是一个惊喜,令他心中雀跃。 他警惕的行走在上海滩的夜色中,绕了几条街,来到一处房子前,掏出钥匙,打开门。 程千帆有条不紊的卸妆、换装。 又等待了约莫一个小时后,他才锁门离开,骑了一辆洋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小时后,福熙路,多福里二十一号。 一个拎着药箱,戴着口罩的男子警惕的打量了四周后,来到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第339章 ‘鱼肠’来了(第2更求订阅求票票) “是谁?”在一楼睡觉、执行保卫工作的小欧阳被惊醒,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把韦伯莱斯考托左轮手枪,走到门后,小声问。 “劳烦通报一下,谭某人来拜访‘天痴’先生。”男子的嗓音沙哑,说道。 “这里没有什么‘天痴’先生,你找错地方了。”小欧阳说道。 “鄙姓谭,谭飞宇,字盛燕,是一位医生,专注行医八年有余,乃是你家先生的故友。” 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咳嗽了好几声。 “我在门口等候片刻,你上去通报一声,你家先生自然明白。”男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门后是沉默,约莫过了半分钟,传来了小欧阳的声音,“你等着,我去问问我家先生。” 小欧阳就要向二楼走去,想了想,拉起自己的板床,顶在了门后,这才拎着枪,上了楼。 …… 上了二楼,来到‘农夫’同志的卧室门口。 “先生,先生。”小欧阳轻轻敲门。 “什么事?”‘农夫’同志刚刚入睡没多久,猛然被惊醒了,立刻起身,拉开床头灯,直接从枕头下取出一把斯密斯惠生转轮手枪,走到门后,问道。 “先生,外面来了个人,说是什么姓谭的医生来拜访‘天痴’先生。” 吱呀一声,‘农夫’同志直接拉开房门。 “你再说一遍。”他看着小欧阳,表情非常严肃,“将这个人的话,一字不错的说一遍。” “有人敲门,我问是谁,那人说他姓谭,来找‘天痴’先生。” “我说这里没有天痴先生。” “他说,‘鄙姓谭,谭飞宇,字盛燕,是一位医生,专注行医八年有余,乃是你家先生的故友’。” ‘农夫’同志的眼眸中有惊喜,也有凝重。 ‘天痴’是他早年在沪上曾经使用过的代号,这个代号只用过极短的时间,早已经不用了,便是党内重要同志知道的也不多。 对方能够说出这个代号,说明是党内同志,且极有可能很早就加入我党的老同志。 并且因为‘天痴’这个代号只在上海使用过,所以,来人可能是在上海工作、或者是曾经在上海工作过的同志。 而且必须是曾经在上海接触过他的同志才知晓这个‘代号’。 只是,目前上海红党方面,只有彭与鸥知道他在此地,老彭是不可能将这个地址告诉其他人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彭与鸥也不知道他曾经短期内使用过‘天痴’这个代号。 ‘农夫’同志立刻有了猜测: 此人可能是一位失联的同志,或者是,此人目前并不在上海当地党组织所掌握的范畴之内。 只是,如若是这般,此人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他皱眉思考。 …… 姓谭。 谭飞宇。 字盛燕! 专注行医八年有余! ‘农夫’同志皱眉思索,他猛然眼中一亮,想起一件事。 民国十八年,红色特科有过一次锄奸行动。 红党在上海的总部内部出了一个叛徒,此人名叫魏胜燕。 此人是红党总部内勤采购员,这是一个看似不起眼,实则非常重要的岗位。 此人见过红党总部很多高层。 中央特科奉命锄奸。 这次锄奸行动由‘翔舞’直接下命令。 情报科的‘旺庸’同志建议不要使用‘黎明’的特科红队成员,而是使用他手中的‘潜伏者’执行这个任务。 所谓“潜伏者”,就是长期潜伏在隐蔽战线的特工人员。 这类特情人员由于已在敌方隐藏多年,只有经‘翔舞’同志亲自同意,才能正式启用。 这名‘两面人’同志代号‘飞鱼’。 ‘旺庸’同志拍着胸脯夸奖说,‘飞鱼’同志身手了得,不比红队‘黎明’同志的那些高手逊色。 ‘翔舞’同志经过慎重考虑,同意了‘旺庸’同志的建议。 …… 魏胜燕有极其严重的胃溃疡,此人不相信中医,只看西医。 ‘飞鱼’打探到这个消息,便乔装假扮一个颇有名气的谭姓西医上门医治,戴着口罩的‘飞鱼’假作诊疗,突然出手,一人一枪,开了五枪,枪枪毙命,干掉了包括叛徒魏胜燕在内的五名敌特后,从容全身而退。 整个行动过程不到一分钟。 ‘翔舞’同志得知了行动经过后,亲自会见了‘飞鱼’同志,夸奖说,此次行动就如同鱼肠剑一般锋利,杀出了红色特科的威名! 当时正好来‘翔舞’同志的住处参加秘密会议的‘农夫’同志也参与了这次会见,抚掌说,“这个名字好,比‘飞鱼’好,不如以后就用‘鱼肠’这个代号。” ‘旺庸’同志就指着‘农夫’同志,笑着说,“这是‘天痴’同志,他随便说说的,不用理他。” ‘飞鱼’却是点点头说,表示很喜欢,以后自己就用‘鱼肠’这个代号了。 如是,‘飞鱼’改代号为‘鱼肠’。 不过,此后的两年多时间里,‘鱼肠’并没有继续执行任务,他依然隶属于情报科,继续潜伏,并没有被调派到红队。 直到民国二十年特科红队‘黎明’叛变,导致特科遭遇重大损失。 后来,‘竹林’同志受命重整红队,将身手高强的情报科特工‘鱼肠’调派到红队,真正发挥了‘鱼肠’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行动能力。 至此,特科红队八大高手齐聚,其中尤以‘鱼肠’和‘陈州’最强,也最神秘。 即使是在国府的档案中,‘鱼肠’的第一次出手是民国二十一年刺杀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副股长王德勤(红党叛徒)。 但是,只有包括‘翔舞’、‘旺庸’、‘农夫’等极少数参与了改名过程的同志才知道,‘鱼肠’的第一次行动是民国十八年铲出叛徒魏胜燕。 …… 姓谭,意指假扮谭姓医生。 名为谭飞宇,意指曾经的代号‘飞鱼’。 字盛燕,意指当年铲除叛徒魏胜燕之事。 特别指出来行医八年有余,指的是‘鱼肠’这个代号实际上使用了八年了,这是除了‘翔舞’、‘旺庸’以及‘天痴’之外,只有‘鱼肠’本身知道的秘密。 ‘鱼肠’‘找上门’了? 来者是‘鱼肠’! ‘农夫’同志立刻得出判断。 他是见过‘鱼肠’一面的,见面便知道此人是否是‘鱼肠’了。 “你去请这位谭医生进来,注意,高度警戒。”‘农夫’同志吩咐说道。 “是!”小欧阳表情严肃说道。 第340章 ‘鱼肠’(第3更盟主【大叔爱旅游】 “这位先生,我家先生有请。”小欧阳移开了自己用来顶门的床铺,打开门。 他保持高度警惕,手中的左轮手枪之枪口对着此人,表情严肃说道。 这位戴着口罩的谭医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左轮手枪,口罩遮住了面部,看不出此人的面部表情。 “这位先生,这个箱子还是放在我这里保管为好。”小欧阳的枪口点了点来人手中的药箱。 “也好。”来人点点头,随意的将药箱递过去,“有劳了。” 小欧阳关门上闩,端着手枪,押解犯人一般跟在此人身后上楼。 二楼楼梯口,‘农夫’同志双目炯炯的看着来人。 来人明显情绪有些激动,抬起右手。 “别动!”小欧阳紧张的举起枪。 “无妨。”‘农夫’同志摆摆手,示意说道。 小欧阳没有听命放下枪,依然坚决举起枪,高度戒备。 来人轻笑一声,丝毫不介意枪口对准自己,摘下了口罩。 …… “‘天痴’同志,别来无恙。” ‘农夫’同志盯着此人看,看到了口罩拿掉后的面容,眼神中绽放激动的神采,上来两步。 “谭飞宇同志,好久不见。” 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欧阳,下楼去守着吧,这是我们自己的同志。”‘农夫’同志吩咐说道。 “是!” 待‘农夫’同志和这位谭医生同志进了房间,关上门之后,小欧阳想了想,还是拎着枪,在门口守候。 刚才‘农夫’同志是想了好一会才知道来者是谁,且这个同志是不请自来的,他必须小心谨慎。 ‘农夫’同志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 “‘鱼肠’同志!” “‘农夫’同志!’” 房间里,两人的双手再度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鱼肠’表情激动,“‘农夫’同志,我终于联系到组织了!” “坐坐坐。”‘农夫’同志示意‘鱼肠’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看到‘鱼肠’毫不犹豫的喝下了杯中水,‘农夫’同志的脸上露出笑容。 ‘鱼肠’和组织上失联多年,尽管他愿意相信这位同志依然对党忠诚,但是,不得不防。 这是一种不着痕迹的试探,‘鱼肠’表现的非常坦然,说明他对组织上没有戒心。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农夫’同志问道。 ‘鱼肠’同志也是表情严肃,他知道,自己和组织上失联多年,现在开始,‘农夫’同志和自己的谈话,也意味着是正式代表组织上对他进行甄别谈话了。 …… “‘农夫’同志今天是不是去了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鱼肠’问道。 “是的。”‘农夫’同志点点头,他立刻明白了,“你在那里?” “是的,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是‘竹林’同志牺牲前居住的地方。”‘鱼肠’点点头,“这两年,每逢清明以及‘竹林’同志的生忌、死忌,我都会去那里暗中蹲守。” “和组织上彻底失去了联系,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这个笨办法。”‘鱼肠’感慨说道,“我相信组织上不会忘记‘竹林’同志,总部若有同志来沪上,有可能会来这里看一看的。” “组织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为红色事业,为民族解放和民族独立而牺牲的同志们。”‘农夫’同志闻言,表情无比认真的说道。 “我一直坚信!”‘鱼肠’点点头,继续说道,“当然,我也知道,这种方法是大海捞针,斗争形势严峻,即使是有同志来上海,出于安全考虑,极可能是没有机会去台拉斯脱路看一看的。”‘鱼肠’同志说道,“但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途。” “两年过去了,一直没有能够等到人,不过,去年年底,我党同国党反动派和谈,尽管我无法理解,但是,我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我们的同志有可能能够公开活动,这让我重新燃起了回到组织的信心。”‘鱼肠’说道。 …… 听到‘鱼肠’说无法理解国红合作,‘农夫’同志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即使是在红色武装内部,也有很多的红色战士无法理解。 我党同国党反动派之间,十年的血海深仇,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但是,放不下也要放下: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日本人是要灭我中华,要将我中国亡国灭种的! 建立全民族统一抗日战线,这是关系到民族存亡的头等大事,也是我党目前的坚决方针!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鱼肠’同志我表情悲伤,“反动派杀害了教员的妹妹、妻子和弟弟,他的心里得多难受啊,但是,他都能以大局为重,非常了不起,我能明白党的决定,也知道日本人现在是头号大敌,就是心里不舒服。” 气氛有些沉重。 ‘农夫’同志没有说什么劝说的话,中央特科前后遭遇数次重大损失,直至两年前几乎全军覆没。 ‘鱼肠’是特科成立第二年就加入特科的老同志,八年特科生涯,他那么多的战友牺牲了,他的内心之悲伤、痛苦可想而知。 便是他自己,也时常会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心如刀绞。 ‘农夫’同志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两个人闷闷的抽烟。 气氛压抑。 好一会,‘农夫’同志开口说道,“所以,今天你又去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暗中监视,碰巧看到了我?”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竹林’同志的生忌。 确切的说,这不是‘朱林’同志的生日,是他加入红党的日子,‘竹林’同志生前高兴的说,加入红党这一天,是他新生的日子,自己以后有两个生日,一个是母亲生他的日子,一个是党接纳他的日子。 ‘农夫’同志曾经听‘翔舞’同志提起过这件事,也便记住了这个特殊的日子。 他想起特科那些牺牲的同志,心中难受,便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带了小欧阳去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门口看了看,以寄托哀思。 却是没想到,‘鱼肠’同志便在那处暗中蹲守。 正巧看到了他。 也正因为此,‘鱼肠’同志才得以联系上他。 第341章 鱼肠的身份(第4更【我吹不到你吹过 客观的说,‘鱼肠’同志这种守株待兔的办法,完全是属于被逼无奈之下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是真正的‘守株待兔’,成功率极低,运气好,便如同今日这般、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他;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要等五年、十年,甚至就这么一直等不到,一直无法回归组织,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而且,‘鱼肠’同志此番也幸亏是遇到了‘农夫’同志: ‘农夫’同志见过‘鱼肠’同志一面,甚至于‘鱼肠’这个代号也是‘农夫’半开玩笑帮忙改的。 ‘翔舞’同志、‘旺庸’同志以及他,他们三个是知道‘飞鱼’改名为‘鱼肠’这件事的唯三见证人,更是目前仅存的见过‘鱼肠’真实面目的原特科领导。 换做是其他人去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凭吊‘竹林’,‘鱼肠’即便是认出来人是我党重要同志,如同今晚这般主动联系,也是没用的。 ‘鱼肠’同志很难拿出双方之间有默契和能够被认可的证据,以兹证明他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 反倒是鬼鬼祟祟的跟踪行为,容易引起怀疑,甚至会被认为是敌特。 …… ‘农夫’同志在思考。 从表面来看,他便前往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竹林’同志旧居这么一回,便被‘鱼肠’同志发现,且跟踪找到了此处,这似乎是太过巧合了。 不过,倘若‘鱼肠’同志本身没有问题,对党忠诚,没有任何谎言,正如‘鱼肠’同志所说的,他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每逢清明或者是‘竹林’同志的生忌、死忌都会在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暗中蹲守。 那么,此次他通过这种蹲守的方式找寻上门,便没有巧合之说,这是无数次失望之后,依然坚定寻找组织之信念开出的希望之花、结出的希望之果。 不过,关于‘鱼肠’所说的两年多一直坚持在重要日子暗中蹲守在‘台拉斯脱路’之事,‘农夫’同志自然会暗中安排上海当地党组织的同志们调查。 这种谎言是经不起调查的。 通过查询‘鱼肠’在这些特定时间的去向,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总能以兹佐证事实或者是戳破谎言。 事实上,失联的同志想要重新回到红色组织,非常困难,其中最常为同志们所使用的便是这种以某个固定地址为标志,等待组织上来寻找。 或者是如同‘鱼肠’这般,等待他认识的、可以证明他的身份的同志在某个固定地址出现。(ps1) …… ‘鱼肠’平复了心情,闷闷的抽了口烟,冲着‘农夫’同志摇头苦笑,“让你见笑了。” ‘农夫’同志摇摇头,伸出手,再度握手,“辛苦了。” 他完全能够理解‘鱼肠’同志为和如此失态,和组织上失联两年多,身处无比复杂的环境中,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 见到他,等于找到了组织,这是重压之下的一种情绪宣泄。 特别是对于‘鱼肠’同志这种老特科同志来说,和国党之间是最直接而残酷的血腥斗争,他对于国红再次合作情感上难以接受是正常的,但是,他相信‘鱼肠’这样的老同志能够严格遵守党的决定。 这是一个久经考验的老党员的觉悟! …… “‘农夫’同志,我请求向组织上汇报情况。”‘鱼肠’说道。 “请说。”‘农夫’同志点点头。 “苏民权,前清光绪二十六年生人,浙江金华人。” “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五日入党。” “民国十七年加入中央特科,情报科,代号‘飞鱼’,受‘旺庸’同志直接领导。” “民国十八年,第一次独立行动,成功处决叛徒魏胜燕,接受‘天痴’同志建议,代号改为‘鱼肠’。” “民国xx年……” “民国二十一年调入红队,第一次以‘鱼肠’为代号展开行动,成功处决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副股长、叛徒王德勤。” “民国二十二年,奉命铲除叛徒丁毅。” “民国二十四年,击毙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王英华。” ‘农夫’同志点点头,这些都是他所了解的情况。 中央特科红队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包括‘陈州’和‘鱼肠’在内的八大王牌行动高手连连出击,在上海滩连续行动,铲除叛徒,一时间整个上海滩风声鹤唳,叛徒惶惶不可终日,更是连续击毙了马其武以及王英华此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前后两位领导者。 这也是中央特科红队最后的辉煌。 随后便是特科成员陈香君被捕后叛变,导致包括‘竹林’同志在内的六位红队王牌特工被捕、英勇就义。 最终,整个红队三十余名同志壮烈牺牲。 特科遭遇毁灭性损失。 整个上海特科红队只有数人幸免,八大王牌行动特工,只余‘陈州’、‘鱼肠’二人。 也正是此次给特科造成毁灭性损失的大搜捕后,‘陈州’失联了大半年。 ‘鱼肠’则失联了两年,这两年的时间才是需要交代清楚的。 …… “两年前的大搜捕后,你和组织上失联。”‘农夫’同志给‘鱼肠’递了一支烟,说道,“‘鱼肠’同志,请如实、详尽的汇报这段时期的情况,不隐瞒,不回避,永远忠于红色。” “明白,‘鱼肠’定当如实、详尽向组织上汇报失联期间的情况,绝无隐瞒和欺骗之举,永远忠于红色,永远忠于人民!”‘鱼肠’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停顿了片刻,‘鱼肠’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汇报情况。 “‘竹林’同志被捕后,我通过关系打听到‘竹林’同志要被押往南京雨花台,一度曾经计划劫囚车。”‘鱼肠’说道。 “劫囚车?”‘农夫’放下笔,抬头问道。 他在笔记本上的记录都是用暗语写的,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够明白记录的是什么,不虞泄密。 “是的,不过,我当时单枪匹马,想要找个帮手,打听到被捕的同志中似乎没有‘陈州’同志在内,故而我试图联系过‘陈州’,只是我们两个从未见过面,都是单独行动,故而没有联系到‘陈州’。” “后来,我决定单独行动,半路劫囚车,却是没想到敌人早就偷偷通过水路将‘竹林’同志押往南京了。”‘鱼肠’用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孔。 ‘农夫’同志沉默了,他看过‘陈州’同志的汇报材料,在‘竹林’同志被押往南京前,‘陈州’曾经也动过劫狱的想法,他寻找‘鱼肠’未果,面对敌人的重兵看守,他孤军一人,最终只能遗憾放弃。 “苏民权同志,请继续。”‘农夫’同志说道。 “苏民权这个名字,是我在广州参加革命后改的名字。”‘鱼肠’抽了口烟,烟雾缭绕,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他摁灭了烟蒂,“这个名字很长时间没用了,后来我又有了好几个名字。” 他的眼神有些痛苦,有追忆,对于潜伏特工来说,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了一段过往,代表了血雨腥风。 “还是叫我现在的名字吧。”‘鱼肠’抬起头,面容平静,“‘农夫’同志,我向组织上汇报一下我现在的工作(隐藏)身份和职务。” “苏民权同志,你请说。”‘农夫’同志点点头。 大封推感言 大封推了! 这不仅仅是作者的荣誉,也是属于所有读者大大的荣誉。 真诚的感谢所有支持作者,支持本书的朋友。 这本书是作者转型之作。 开书前,找了好多资料,去了很多家博物馆实地寻访,搜集史料。 拜读了不少史料、先辈回忆录。 深入了解那个时代的背景。 什么是谍战文,我的个人理解是——细节。 特工是没有读档的,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失误,都足以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所以,每一章的细节、情节,我都会反复思考。 举个最新章节的例子,关于‘鱼肠’的真实身份,我列出了可以潜在成为‘鱼肠’的六个人物,每个人物又有至少三到四个分支线、最多的甚至五个分支可以发展。 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向大伙儿表明一个态度: 是大家的鼎力支持,才有了本书目前的成绩。 作为作者,我也将更加认真,更加细致的构思情节,争取本书能够越写越好。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作者,支持本书的大大们。 感谢作者的责编辣条大大的给力支持。 感谢运营官百里小姐姐一直以来的辛苦工作。 感谢本章说助理【妖怪来了233】、【消失的碎片】的辛苦工作。 特别还要感谢书友【沈肆】帮忙检查错别字,谢谢你,我的朋友。 现在我将加更欠债汇报一下,还欠了: 【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风】盟主加更5章; 【【月离梢】】盟主加更6章; 【苏梅岛风】掌门加更2章; 【777雾风777】护法加更1章; 【王小二是谁】护法加更1章; 【书友20181102233629710】护法加更1章; 保底还欠了5章。 总计是21章欠债。 如果有统计疏漏的,还望大家及时指正,我会在本子上加上。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所有订阅、投票、打赏,感谢一路支持的朋友。 求订阅,码字不容易,谍战文更加不容易,还请大家正版支持。 拜谢。 第342章 ‘鱼肠’和‘陈州’(求订阅求票票 “小宝呢?”程千帆接过搪瓷杯,喝了几口,顿时觉得暑热散了不少。 这是白若兰从学校一位祖籍广州的女老师那里学得的凉茶手艺。 酷暑天,喝一杯凉茶,整个人神清气爽,舒服的哩。 “睡了呢。”白若兰递过来毛巾。 程千帆接过毛巾,同妻子笑了笑,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谢谢夫人。” 白若兰就轻轻打了他一下下。 知道白若兰害羞,他将毛巾递过去,手里捧着搪瓷缸,“我去看看小宝。” 拧开床头灯,因为有灯罩,所以光线并不算刺眼。 程千帆就那样的坐在床边,看着睡熟了、憨态可掬的小囡囡。 他的眼眸中满是宠溺和疼爱。 “小宝,你可知道,今天是你爸爸的生忌。”程千帆在心里说。 小床上,小囡囡翻了个身。 盖着小肚子的毛毯落下。 程千帆捡起毛毯,帮小宝盖好小肚肚,就听见小囡囡嘴巴里似是在说梦话。 他靠近了听。 “爸爸,妈妈……”小宝喃喃呓语。 程千帆鼻头一酸,泪水险些忍不住,随手关上了床头灯,他站起来,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沉默良久。 …… “我现在的名字叫黄长林,是一名医生。”‘鱼肠’面容平静,从兜里摸出一张工作证递过去,“这是我的工作证件。” ‘农夫’同志接过了证件,拿起来看了看,这是法租界公董局为巡捕房派发的关房证件。 “中央区巡捕房,医疗官黄长林,法巡医字第012号。” 证件上还有照片。 照片里的黄长林身穿巡警制服,不过,制服外面套了一件白大褂。 照片上还盖了中央区巡捕房的大印。 ‘农夫’同志心中一动,程千帆也在中央区巡捕房,程千帆是一九三五年八月份加入巡捕房的。 那么,‘鱼肠’同志呢? 他看向证件内页下角,果然有一个日期,一九三五年一月。 …… “黄长林同志,你是民国二十四年一月份便进入到巡捕房当医生了?”‘农夫’同志问道。 “确切的说是民国二十三年年底,证件是民国二十四年一月份才下来的。”‘鱼肠’同志说道。 他继续解释说道,“在此之前,我在金神父路路开了一个小医馆作为掩护,因为我同中央区总巡长覃德泰是乡党且沾亲带故,故而中央区的警员有些头疼脑热的,也多会去我的医馆看病。” “后来,‘竹林’同志命我利用同覃德泰的这个关系,打入法租界,于是,我便按照‘竹林’同志的安排,假装染上了赌瘾,很快便输掉了小医馆,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了覃德泰,最终通过他的关系进入到中央区巡捕房,在巡捕房内开了个医疗室。”‘鱼肠’说道。 一切都明白了。 ‘农夫’同志在内心里暗暗点头。 一般而言,组织上几乎绝少会安排两名顶尖特工在一个单位潜伏。 但是,‘竹林’同志反其道而行之,先是安排‘鱼肠’利用覃德泰的乡党、亲戚关系,进了中央巡捕房当医疗官。 过了大半年后,又安排程千帆利用世叔修肱燊的关系进入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当巡捕。 且无论是‘鱼肠’还是‘陈州’,两名潜伏特工互相都不知道对方。 但是,因为有‘竹林’同志居中指挥调度,反而能够在隐蔽的情况下发挥‘互为犄角’的作用。 只可惜,后来‘竹林’同志被捕、牺牲,‘鱼肠’和‘陈州’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也无法建立联系。 不过,也正式因为‘竹林’同志一直坚持‘鱼肠’和‘陈州’独立行动的准则,再加上两人的隐藏身份做的好,使得两人没有在两年前的大搜捕中暴露身份,得以成功保存了下来。 …… “‘鱼肠’同志,请继续。”‘农夫’同志从抽屉里摸出一盒没有拆封的香烟,拆开了,自己取了一根烟在嘴中,将烟盒递给‘鱼肠’。 ‘鱼肠’接过香烟,扫了一眼香烟盒,那处一支烟,叼在口中,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 ‘农夫’同志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没有说什么。 他拿出的香烟是他自己出门买的香烟,不是彭与鸥拿来的、来自程千帆处的香烟。 因为他基本可以确定程千帆的香烟没有‘有问题’,因为程千帆本身便是极为谨慎的性格。 那一条香烟确实是市面上比较常见的上海金黄牌香烟,看似不会有什么指向性,但是,面对同样来自于中央巡捕房的‘鱼肠’,‘农夫’同志依然不敢大意。 永远不要自以为是,当你认为有可能有问题,便不要去尝试。 这是特工的几个准则之一:不要心存侥幸。 …… “‘竹林’同志牺牲、特科遭受重大损失后,我同组织上失联。”‘鱼肠’闷闷的抽烟,不时地咳嗽两声,说道。 “在这两年时间里,我基本上处于静默状态。”‘鱼肠’说道。 ‘农夫’同志点点头,这才是正常的,失联的同志,特别是这种秘密战线上的同志,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要做,保持静默,等待组织上来唤醒。 ‘火苗’同志实在是特例中的特例,无法用常理来衡量和形容。 要知道,程敏同志当初将‘火苗’同志汇报的情况拍电报给西北总部后,不仅仅他和‘翔舞’同志很震惊,便是教员同志也听说了这件事,甚至还赞叹了一句: 这个小同志了不得呦。 …… “在巡捕房众人的眼中,医疗室的老黄就是一个酒鬼,经常喝的烂醉如泥,有时候我消失的无影无踪,大家也便以为我又找地方偷偷喝酒去了,这也是我能够在需要的时候离开巡捕房,去台拉斯脱路暗中监视的原因。”‘鱼肠’解释说道。 ‘农夫’同志点点头,‘鱼肠’的保护色就是酒鬼,这也符合一个因为赌博输掉了小医馆之后自暴自弃的中年男人的实际情况。 “‘鱼肠’同志,你说的这些情况,组织上会认真缜密的调查,组织上也愿意相信每一个红色党员对党的忠诚。”‘农夫’同志说道。 “‘鱼肠’愿意接受组织调查,也相信组织能够调查清楚,能够接纳我,认可我对党和人民的忠诚。”‘鱼肠’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农夫’同志,“还有一些情况,我认为有必要向组织上汇报。” “‘鱼肠’同志,请说。”‘农夫’同志点点头。 “我知道‘陈州’同志还活着,我有他的线索。”‘鱼肠’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喜悦。 第343章 虹口事件(求订阅求票票) !go ‘鱼肠’同志讲述了两件事。 其一,巡捕房巡捕莫守礼‘意外死亡’之事。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给此事的定性是,老莫思念他舅舅老缪过度,自缢而去,这也是官方说法。 巡捕房的巡捕私下里议论这件事,因为现场发现了‘汉奸的下场’的字条,大家普遍认为这是国府特务处锄奸队的手笔。 只有‘醉醺醺’的老黄确认这是自己在特科的战友‘陈州’所为。 尽管两人从未谋面,但是,对于双方的行事风格、手法非常了解。 特别是在细节上。 两人前后相隔多年在特科受训,虽然不是同一个老师教导的,但是,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师出同门。 …… “这是去年三月份时候的事情,也是我在前年的大搜捕后,第一次得到了还有特科的同志幸存的确切线索。”老黄摁灭了烟蒂,语气低沉说道。 “一个多月后,台拉斯脱路发生大规模枪战,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抓捕我们的同志。”‘鱼肠’说道。 ‘农夫’同志点点头,这件事他知道,‘火苗’同志汇报过,当时党务调查处的特务跟踪阿海同志,找到了上海市委委员王钧同志的住处,双方发生了枪战,王钧等同志被敌人包围。 是程千帆‘神兵天降’,以一己之力解救了被包围的同志,并且自己也全身而退。 “我和霞飞区巡捕房的路大章巡长是朋友,他请我去查验尸体。”‘鱼肠’说道,“我第一时间就判定,是‘陈州’。” 说着,‘鱼肠’笑了笑,“‘陈州’捕杀对方的时候,喜欢直接冲着气管下手,并且习惯在最后在喉管上横向切拉一下。” 说着,‘鱼肠’站起来,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他用手掌比作匕首,在喉管处横向一个切拉,自己还作出了一个捂着喉咙、发不出声音的姿态。 然后,他看了一眼‘农夫’同志,笑了笑,坐下来,淡淡说道,“就是这样。” ‘农夫’同志表情平静,眼眸中有一丝担忧,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 “我了解‘陈州’,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在法租界连续出手,说明他对自己的安全很有信心,或者说,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是他熟悉的环境,所以,我推测‘陈州’就隐藏在法租界,且根据台拉斯脱路的解救行动来看,‘陈州’已经和组织上已经取得了联系。”‘鱼肠’说道。 ‘农夫’同志看了‘鱼肠’一眼,他明白‘鱼肠’说这两件事的意思: 他推测到‘陈州’已经回归了组织。 他也知道‘陈州’就在法租界。 这是他自己的发现,最重要的是他对这两件事的分析结果并没有任何外传,他守住了这个秘密,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鱼肠’一直忠于红色的佐证。 ‘农夫’同志将笔记本递给‘鱼肠’,“‘鱼肠’同志,请你过目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便会以这份汇报进行调查。” ‘鱼肠’接过笔记本,低头看,傻眼了。 笔记本上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就好似毫无章法的一个个汉字。 “怪我。”‘农夫’同志笑了笑,拿过笔记本,直接读了一段,竟然同‘鱼肠’同志刚才所汇报的内容只字不差。 ‘鱼肠’惊讶的看了‘农夫’同志一眼,竖起大拇指,敬佩不已。 ‘农夫’同志哈哈大笑,“同你们一线的同志不能比,你们是冒着生死之大危机在工作,我只需要动动脑子就好。” …… ‘鱼肠’离开了。 ‘农夫’同志坐在书桌前,他点燃一支烟,闷闷的抽。 对于‘鱼肠’同志汇报的内容,以及给出的通过暗中蹲守台拉斯脱路三十一号‘竹林’同志的旧居找到了此处的解释。 ‘农夫’同志是倾向于相信和认可的。 当然,接回失联同志,必须要经过严格而仔细的调查,这是必须的程序。 只有经过了缜密的调查之后,才能够正式接回‘鱼肠’,这种调查,其本身也是对‘鱼肠’同志的负责。 ‘鱼肠’同志是常凯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的第三天在上海入党的,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说明这位同志对红色事业的信心,对红色无比忠心。 ‘农夫’同志判断‘鱼肠’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他现在担心的是‘鱼肠’同志的身体。 他能够感觉到‘鱼肠’同志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此外,长期假装‘醉酒’以兹隐藏,‘鱼肠’同志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也不太好。 这样的同志,是大浪淘金留下的,是党的宝贵财富,绝对不容有失。 …… 英美公共租界,虹口。 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军营。 这是一支大约四千人左右的日军部队。 这支日军部队驻扎在上海的依据是一九三二年的《淞沪停战协定》。 不过,事实上,这支日军部队在民国十四年就借口保护日侨进驻上海了,现在是民国二十六年,他们已经在上海呆了十二年。 士兵们还在熟睡。 日本海军陆战队大山勇夫中尉便已经起床了。 他来到兵营走廊里,借着走廊的灯光,在一张明信片上面写字。 上面写着‘告诉家人,我是为帝国尽忠去了’。 随后,他将明信片塞进了自己的日记本中间。 一个小时后,冲凉房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大山勇夫洗了冷水澡。 他召集了刚刚起床的中队谈话,说“今天就是战死了,心里也很纯净,对故乡也没有任何遗念”。 最后,这名日军海军陆战队中尉向手下士兵鞠了一躬,“请诸君以后多多杀死支那人,算上我那份!” …… 十一个小时后。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今天是值班巡长。 他买了下酒菜,来到三楼政治处办公室找皮特喝酒。 程千帆看到皮特眼角的淤青,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 “噢,见鬼,你做什么?” “你妻子打的?”程千帆问。 “当然不是。”皮特断然否认,“是安妮的丈夫,那个家伙怀疑安妮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你之前不是说,安妮的丈夫不理会你和安妮鬼混吗?” “是的。”皮特摇摇头,“但是,他不想帮别人养儿子,可是,问题是,安妮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的。”皮特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喝的半醉的皮特拿起话筒。 程千帆用手捏起一块颇为肥美的猪头肉,放进嘴巴里,吃得喷香,这才注意到挂掉电话的皮特表情愣愣的。 “怎么了?”程千帆关心的问。 “日本军人强行进入虹桥机场,同中国守军发生冲突,双方交火,有人员伤亡。”皮特看了程千帆一眼,“我的朋友,战争要爆发了,你的祖国麻烦了。” 程千帆愣住了,去捏猪头肉的手停在了那里,怔怔地看着皮特。 然后,他猛然一声欢呼,“皮特,上帝作证,要打仗了,我们更要发财了。” 说着,程千帆直接朝着酒杯里倒酒,双手举起酒杯。 一只酒杯递给皮特。 自己拿着一只。 他主动和皮特的酒杯碰杯,“我的朋友,我们为战争,为花花绿绿的钞票,为黄金,干杯吧!” …… 看着癫狂的程千帆,皮特表情有些冷淡,“是你的祖国正在遭受侵略,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我知道。”程千帆仰起脖子,喝了一口红酒。 “如果日本人占领了中国,你们就是亡国奴了。”皮特继续说。 “我知道。”程千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一声,“关我屁事!” 他直接拎着红酒瓶子,仰着脖子喝酒,一口气去掉小半瓶,抹了抹嘴巴,“我只认钱,有了钱,世界之大,我哪里去不得!” “你这个混蛋!”皮特气坏了,这个家伙太混蛋了,连他这个法国人都看不下去了,他直接一拳打过来。 两个人厮打在一起。 有巡捕过来劝架。 “滚蛋!” “没你们的事!” 两人一起吼道。 见此状,其余众人赶紧躲得远远的,反正这俩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甚至传说小程巡长和皮特少尉一起大战白俄女人,现在喝高了打一架算个屁。 程千帆‘体弱’,打不过人高马大的皮特,被皮特骑在身下用拳头捶。 挨揍的程千帆被皮特死死的按住,动弹不得,他竭力挣扎,发出咬牙切齿的吼声,“草你姥姥!”!over 第344章 贪生怕死的宫崎(求订阅求票票) 虹口区,今村兵太郎的宅邸。 程千帆向引路的今村小五郎道谢。 看到今村兵太郎正在伏案写作,他没有打扰,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等待。 约莫几分钟后,今村兵太郎放下钢笔,抬头看了一眼,“宫崎君,你的脸怎么了?” “听闻虹口之事,宫崎既为大山君的悲壮之举感伤,又无比振奋,知道帝国终于要对上海动手了。”程千帆摸了摸鼻青脸肿的脸颊,说道,“有些失态,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借着酒意和政治处的皮特打了一架,发泄内心的狂喜之情。” 今村兵太郎闻言,看了看宫崎健太郎的脸颊,如此英俊的年轻人,现在实在是有碍观瞻,他也觉得有趣,哈哈大笑,“难为你了。” 说着,他示意程千帆落座,“大山勇夫之事,你昨天便知道了?” “昨晚内藤君带着我和坂本君去了海军俱乐部,从海军司令部电讯室的釜贺一夫中尉那里有所耳闻,不过,当是只是推测大山勇夫有为帝国献身的打算,具体情况未知。”程千帆解释说道。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揉了揉太阳穴,表情严肃说道,“虹口之事本身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他随手将一份文件递给程千帆,“你看看这个。” “是!” …… 程千帆接过文件,仔细阅读。 此文件赫然是大山勇夫与手下士兵斋藤要藏此次行动的纪要。 “看出什么来了?”今村兵太郎问。 “从文件所见,大山君确实是抱着必死之心去虹口的。”程千帆说道。 驻扎在虹口的日军海军陆战队的军人,此前即便是外出侦查,一般般情况都会穿便服,乔装出去。 不过,今天大山勇夫却是着军服,佩长剑,只和驾驶员两个人出去视察。 虹桥机场为中国军队的高度戒备地点,对此,日本方面是心知肚明的,身着日军军装的大山勇夫出现在虹口机场,势必会被虹口机场的中国军队阻拦,双方必然会发生冲突。 所以,大山勇夫是去送死的。 …… “大山君没有携带武器?”程千帆惊呼出声,他看到文件中明确记录,大山勇夫和斋藤要藏都没有携带枪支。 “可是,我得知的消息是,双方发生交火。” 今村兵太郎露出一抹笑容,“宫崎君,现在你明白了吧。” 程千帆皱眉思索。 今村兵太郎没有打扰年轻人的思考。 “我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传闻说发生了交火,是中国方面伪造了事实,中国方面事实上是有意主动在上海方面开辟第二战场的,他们也需要一个开战的导火索,所以,即便是没有携带武器的大山君,也必然会被击杀。” 今村兵太郎欣赏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不愧是他欣赏的年轻人。 “我有一点想不通。”程千帆说道。 “说来听听。”今村兵太郎说道。 “为何不允许大山君携带武器?允许他像是一个真正的勇士那样战死!”程千帆疑惑不解问。 今村兵太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示意程千帆自己再想想。 约莫一分钟后,程千帆抬起头,眼神中露出一抹恍然之色,“宫崎明白了。” 他露出愤怒的表情,“狂妄自大的中国人。” 随后,声音放低,“海军陆战队方面竟如此自信?”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他绕过办公桌,走过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不错,能够这么快就想明白其中乾坤。” 说着,他走到墙壁面前,拉开猩红色的围帘,露出一面军事地图。 …… “中国政府方面,秘密调集军队,目前虹口方面至少聚集了几万军队,他们试图先发制人,趁着帝国军队还没有来得及集结之前,先吃掉帝国的四千驻军。”今村兵太郎指着地图说道。 “所以,虹口事件,实际上是中国方面主动开枪,然后他们制造舆论说是帝国军人袭击他们,以此为借口对海军陆战队动手。”程千帆接着说道。 “海军方面知道中国人要做什么,所以故意安排大山君去虹口,并且没有携带武器。”程千帆继续说道,“他们知道中国人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动手,同时,没有携带武器、身无寸铁的大山君被中国军队杀害,也可以成为我方指责中国方面的理由。” 一句话,中国方面想要开辟第二战场,抓住战机,先行吃掉在上海的四千名海军陆战队驻军,其目的是取得上海战事的初步胜利,稳住防线。 而实际上,日本方面还没有做好在上海开辟第二战场的准备,但是,海军陆战队方面却是狂妄自大,认为四千人能够扛得住中国军队的进攻,故意去制造事端,造成战争爆发的既定事实,趁势扩大上海战事。 派遣大山勇夫在虹口故意制造摩擦,这件事本身便是海军陆战队单方面的行动,极有可能日本参谋本部对此都还蒙在鼓里。 “海军这帮家伙,他们坐不住了。”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 华北方面,日本陆军所向披靡,海军方面眼馋,也想要在中国战场有所作为,故而选择在上海方面搞出了动作。 …… “我还以为帝国已经做好了在上海动手的准备了。”程千帆摇摇头,“所以,我连夜赶来,看看有什么能够为帝国战事效劳的,没想到却是海军方面的单方面行动。” “你能够第一时间来见我,我很高兴。”今村兵太郎露出笑容,“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帝国青年才俊的朝气和忠勇之心。” 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虽然战争爆发的比预料的要早,但是,事已至此,上海战场已成必然之局面,你来得正好,确实是有些事情要吩咐你。” “阁下,需要我做些什么?”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武官处的江口中尉组建了一个特别行动队,肩负着为帝国军队带路的职责。”今村兵太郎说道,“你对上海很熟悉,你的任务就是和江口君合作,甄别行动路线有无错处。” “宫崎自当竭诚全力完成任务。”程千帆大声表态,然后,蓦然声音降低,“请问阁下,我需要上战场吗?” 看着一幅心虚忐忑模样的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也是气乐了。 这个宫崎健太郎,非常聪明,做事情也仔细,但是,这家伙却又极为贪财好色,贪生怕死。 “不是宫崎贪生怕死。”程千帆叫屈说,“我是半路出家成为特工的,我只是担心自己专业能力不足,会误事。” “好了,你不要解释了。”今村兵太郎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个家伙,“对于你,我还是了解的。” 不过,他也承认宫崎这家伙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家伙不是专业特工出身,军事素养差劲,上了战场,十有八九会丢了命。 宫崎健太郎是他打入特高课的棋子,还有大用。 …… “不需要你去上战场,你和江口君接洽,帮忙勘察一下行动路线即可。”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程千帆立刻一幅慷慨激昂的样子,“宫崎愿为帝国尽忠。” 今村兵太郎看了一眼这个家伙,嫌弃的摇摇头。 然后,就看到程千帆从兜里摸出一张支票,不着痕迹的放在了办公桌上面。 “阁下,没有别的事情,宫崎就告退了。” “去吧。”今村兵太郎摆摆手。 待程千帆离开后,今村兵太郎拿起支票,看了看数目,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这是他在程千帆的黑市生意中占得干股的分成。 宫崎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财,更是缺了些勇气。 罢了,人无完人,总体而言,这家伙还是不错的。 第345章 泄密案 “不需要你去上战场,你和江口君接洽,帮忙勘察一下行动路线即可。”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程千帆立刻一幅慷慨激昂的样子,“宫崎愿为帝国尽忠。” 今村兵太郎看了一眼这个家伙,嫌弃的摇摇头。 然后,就看到程千帆从兜里摸出一张支票,不着痕迹的放在了办公桌上面。 “阁下,没有别的事情,宫崎就告退了。” “去吧。”今村兵太郎摆摆手。 待程千帆离开后,今村兵太郎拿起支票,看了看数目,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这是他在程千帆的黑市生意中占得干股的分成。 宫崎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贪财,更是缺了些勇气。 罢了,人无完人,总体而言,这家伙还是不错的。 …… 昔日‘繁华’的虹口区,已经不再灯火通明。 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已经向驻沪侨民发布安全告知书,提醒日本侨民注意安全,晚上尽量不要外出。 程千帆没有叫黄包车,一身西装革履、戴着礼帽,口中叼着一支烟,信步走在昏暗的街道中。 身后传来了快速奔跑的声音,还有胶皮轮胎和地面发生颠簸的咣当声。 他默默估算身后跟随者于自己的距离。 走过一个路灯。 又往前走了约莫二十米左右。 程千帆‘呸’了一口,作势要将嘴巴里的烟蒂吐掉,却是险些落在了西装上,他急忙用手拍落。 也就是这个瞬间,眼角余光瞥清除了: 落后他大约二十多步的黄包车,正好来到路灯下,使得他能够观察清楚。 黄包车夫拉车的手臂在用力,说明黄包车内是有人的。 黄包车夫的肩膀上搭着毛巾。 头上戴了草帽,看不清脸庞。 一切看似正常。 程千帆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巷子的一个分叉口。 他伸手摸向怀里,假作是去掏香烟盒,实际上却是摸向怀里的勃朗宁左轮手枪: 黄包车夫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有问题。 毛巾不是新毛巾,是旧的。 但是,很干净。 拉车跑了一天的黄包车夫,毛巾上早就泛黄发黑,散发着咸臭味道。 程千帆走到岔路口,直接顺势右拐,进了石棉弄。 他同时加快脚步,跑了几步。 然后轻手轻脚的退回来,躲在暗处。 听得身后的黄包车夫也立刻加快速度跟上来。 就在黄包车夫拉着车跟着转弯过来的时候,躲在暗处的程千帆直接暴起,一拳将黄包车夫打晕在地。 拔出勃朗宁转轮,指着座位上的男人,“别动,动就打死你。” 黄包车上的乘客吓了一跳,然后抬起头,看这程千帆,苦笑出声,“程巡长,是我,茶行的老齐啊。” “齐老板!怎会是你?”程千帆惊讶务必的收起枪。 竟然是齐伍。 然后他赶紧去查看被他一拳打晕的黄包车夫,此人赫然是盛叔玉。 他有些惊讶。 如果是别人被他一拳打晕,自然无需惊讶。 不过,盛叔玉身手了得,竟然没有抗住自己一拳? 这家伙莫不是银枪蜡头? 看着昏迷的盛叔玉,程千帆表情惭愧,轻声呼喊,内心里乐开了花。 这家伙上次欠了他两千法币逃跑,害的他只能厚着脸皮向处座要钱,现在遭了报应了吧。 …… “若非我运气不好,怎会晕倒?”盛叔玉一脸愤怒说道。 也是他运气不好,刚才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被人偷袭,下意识的躲避,虽然脑袋上依然挨了一拳,但是,卸下了大半的力道。 倒霉的是,他躲避的时候,一闪身,脑门撞在了墙壁上,直接撞晕过去。 这个巷子是一线天,宽度狭小。 “是是是,还因为我偷袭在先,没有事先言语一声。”程千帆拱手道歉。 盛叔玉黑着脸,不说话了,他倒是没脸指责程千帆偷袭。 ‘齐伍’咳嗽了一声。 “齐主任。”程千帆立刻立正敬礼,“您怎么突然来上海了?也没有提前拍个电报,属下也好接应一下。” “又不是没来过上海,还要你接应。”齐伍微笑说。 “现在形势紧张,安全第一。”程千帆露出担心的样子,“上海滩最近确实是比较乱,您艺高人胆大,不怕,我怕。” “好了好了,我下回注意。”齐伍看到程千帆还要继续说,无奈的摆摆手,指着程千帆,“多大点事,婆婆妈妈的。” 一旁的盛叔玉嘴角咧了咧,无声冷笑。 “齐主任,您突然来上海,可是有任务吩咐予我。”程千帆问道。 “确有任务。”齐伍看了一眼盛叔玉,“叔玉。” 盛叔玉去门口警惕的听了听,确认没有人在左近,走回来点点头。 “是处座亲自下达的任务,事关机密,特命我亲自来上海见你一面。”齐伍表情严肃说道。 “请主任示下。”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齐伍便小声讲述起来。 四天前。 南京领袖官邸,最高军事委员会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常凯申委员长,汪填海,何应钦等人悉数出席。 针对目前全国抗战之局面。 最高军事委员会提出了‘制胜先机’的战略。 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上,确定了在八月上旬集中优势兵力率先围歼上海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和海军舰艇,开辟淞沪战线的战略目标。 齐伍回避了此绝密战略计划,介绍了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另外一项绝密计划。 此计划是,由国府海军在最狭窄的江阴要塞江面,对长江立即施行封锁。 此计划的目标是,一方面可以阻止日本海军方面沿江而上进攻南京,一方面可以将日本舰艇困在长江,使得上海方面的日本舰艇孤立无援。 同时,中国海军可以伺机围困、歼灭江面上的日军舰艇、商船。 会议后,常凯申委员长立即签署军令,要求加强江阴要塞岸上火力,破坏江阴江面上的航标,并且布置沉船堵塞江路,密集布设水雷,封锁整个江阴航道。 “这个计划很好啊,不愧是校长,直接就摁住了日本海军的七寸。”程千帆点头赞叹。 “计划是好。”齐伍表情阴沉,“可惜,泄密了,日本人早提前跑了。” 第346章 都在演戏(求订阅求票票) “确切的说,是最迟第二天,日本人那边便知晓了。”齐伍表情阴沉说道,“甚至于,最糟糕的情况便是,在五号深夜日本人便知晓了。” “时间……”程千帆沉吟说到。 齐伍赞赏的点点头。 没错,正是时间! 日本收到情报,也需要时间来调度、安排。 这是一个命令自上而下的传达过程。 日本军舰最早在六号凌晨便开始起锚,朝着江阴要塞的方向出发,由此推断,确实是极有可能五号深夜情报便泄露了。 “六号,七号,此两天时间,共有三十多艘日军军舰,大型商船冲出江阴要塞。”齐伍冷着脸,说道,“委座极为震怒,下令彻查泄密案。” 他没有告诉程千帆,当得知江阴要塞沉船阻敌的计划失败后,常凯申何止是暴跳如雷,简直是气的要杀人。 老头子将南京宪兵司令顾正伦、特务处戴春风、党务调查处薛应甑三个人叫到领袖官邸骂了个狗血淋头,令他们限期破案,揪出内奸。 …… 程千帆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主任,要不是亲耳听你所说,我真的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可是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军事会议,是国民政府最高等级之机密的国防会议。 与会人员除了‘领袖’常凯申之外,其他人也无一不是国府高层大佬。 如此最高等级的军事会议做出的绝密军事计划,几乎是转手就到了日本人的办公桌上,简直就离谱至极,无法想象。 “主任您亲自来上海召见我,定然有极为重要任务交给我,但有驱使,千帆绝无二话。”程千帆郑重说道。 事关重大,南京总部甚至等不及固定发报,派遣齐伍连夜赶赴上海找到他,定然有极为绝密之任务交给他。 …… “对于这件泄密案,处座非常重视,查清楚此案之案情,揪出内奸,已然是特务处目前的头等大事。”齐伍说道,“南京那边已经在调查了,处座的意思是南京那边查泄密源头,上海这边从情报的尽头来查。” 说着,齐伍面容一肃,“我且考一考你,你来分析一下案情。” 说着,齐伍还颇有深意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注意到齐伍的眼神,心中一动。 他没有立刻回答,思忖片刻之后,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说道。 “很难查。”程千帆首先说道。 盛叔玉瞥了程千帆一眼,心说这小子怎将他的口头禅偷偷学去了。 盛叔玉为人桀骜不逊,非常自傲,认为自己是特务处数得着的聪明人。 他的口头禅就是‘这件事很难’。 当众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后,盛叔玉便开始巴拉巴拉的讲述自己的分析。 等他讲完了,众人恍然: 这混蛋说的是,这件事对于大家来说很难,对于他盛叔玉了来说是易如反掌。 齐伍笑着看了盛叔玉一眼,然后点点头,示意程千帆继续说。 他了解程千帆,这是一个非常机灵、晓事的年轻人,没有盛叔玉身上的那种乖张桀骜的臭毛病。 …… “作战计划几乎是转瞬立刻泄露,说明情报最可能的便是刚刚出了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会议室,就发生了泄露。”程千帆说道。 齐伍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之所以得出这个猜测,是因为泄密速度如此之快,基本上排除了下级单位泄密的可能。”程千帆停顿片刻,整理思路,继续说道,“国府下级单位收到最高层的战术命令,是有一个时间过程的,按照正常的命令传达速度,以及时间上来判断,这份情报传达到相关单位的手中的时候,日本人的舰艇已经开足马力逃跑了。” 齐伍深以为然,‘青鸟’头脑清醒,条理清晰,该分析同他以及戴春风的分析不谋而合。 程千帆看了齐伍一眼,声音放低,“如此,最大的疑点便在最高军事委员会列席会议的人员身上了。” 齐伍看似面色平静。 “这没法查。”程千帆这才小心翼翼说道。 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与会人员,是汪填海、何英臻这样的国府要员。 身份最低的也是行政院、尤其是国防部的各大部委长官。 故而他会说,这根本就没法查。 或者说,以特务处的能量,即便是这些大佬有问题,也不敢去碰。 …… “你的脑子里想什么呢?”齐伍这才瞪了程千帆一眼,“乱七八糟的。” “主任,我只是就事论事。”程千帆叫屈说道。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齐伍摇摇头,说道,“高层要员是不会出问题的。” “汪主席一向对日态度暧昧……”程千帆瞥了一眼盛叔玉,压低声音说。 盛叔玉皱了皱眉头,这小子这是什么意思,把他当外人了?还是怀疑自己会去找汪填海告密? “慎言!”齐伍则是严肃的瞪了程千帆一眼。 “这不是在主任您面前嘛,换了别人,我也不敢说啊。”程千帆急忙说道。 齐伍看了他一眼,尽管表情依然严肃,不过,心中却是极为熨帖。 “汪主席的政治委员会主席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许对日本人的政治态度和委座有分歧,与日本内阁上层关系良好,但是,汪主席其人是值得敬佩的,而且,以汪主席的性格……”齐伍缓缓说道,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总之,汪主席是可有信赖的。”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了。 对于汪填海,他还是多有耳闻的,此人或许是对于自己一直被常凯申压制颇多不满,故而一直没有放弃暗戳戳搞事情。 但是,此人做事优柔寡断,现阶段是没有这个魄力直接通日的。 齐伍担心这小子又口出惊人之语,压了压手,示意程千帆先听他说。 “不要胡思乱想了,国府要员皆是党国股肱,是不可能出问题的。”说着,他指了指程千帆,“脑子拎不清。” …… 程千帆嘿嘿笑了笑。 他假装不好意思,却是从齐伍的眼眸中读出了欣赏之意。 两人刚才是极有默契的对答。 通过这种方式,程千帆从齐伍的口中得知,包括汪填海在内的高层是没有问题的。 为何要如此? 因为,无论汪填海、何英臻等人有无问题,这话都不能主动从齐伍的口中说出来。 因为,齐伍代表了戴春风,进而代表了特务处的态度。 齐伍说汪填海没有问题,或者是有问题,这都代表了一个事实: 特务处确实是慎重探讨、甚至是调查过汪填海或者是其他人。 暗中调查党国要员,这是极为严重的‘违规行为’。 齐伍压根就不能主动提这茬。 但是,程千帆可以,他只是一个年轻的特工,就事论事提出问题,这很合理。 然后,齐伍自然是立刻呵斥,通过语言的艺术告诉程千帆:那些大佬涉案可能性极小。 齐伍让程千帆分析案情,并且递上一个眼神,程千帆随后便来了一句‘很难查’。 此时,齐伍同程千帆之间已经迅速成功建立了默契。 …… 盛叔玉是聪明人。 他立刻意识到齐伍同程千帆这一唱一和是在做什么了。 这令盛叔玉内心颇为生气。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呢? 信不过谁呢? 屋子里就仨人,你们俩在那里打哑谜,云里雾里的,这是防着谁呢? 有什么不能往开了说的? 盛叔玉很生气。 他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说话还要小心翼翼,下意识就认为是齐伍和程千帆不信任他。 “我去门口抽根烟。”盛叔玉瓮声瓮气说道。 程千帆看这气呼呼走开的盛叔玉,作出不解的表情,这家伙没来由突然生什么气? 他看向齐伍,眼神问齐主任,‘这盛叔玉突然抽什么风。’ …… 齐伍心中了然。 这便是程千帆同盛叔玉的性格差异。 盛叔玉有大才,能力不俗,但是,过于桀骜,有些时候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譬如说,如若是盛叔玉分析案情,他极可能直接说——汪填海那个人,媚日,看似嫌疑最大,但是,他汪填海没有那个胆子直接和日本人勾结,所以,可以排除。 而程千帆和齐伍则都是谨慎之人,即便是身边是‘自己人’盛叔玉,两人也绝不会有任何疏忽。 “不用理会他。”齐伍笑了笑。 他自然是明白盛叔玉为何突然生气的。 因为,本身这便是齐伍故意而为之,盛叔玉背后是余平安。 齐伍故意表现得疏远盛叔玉,也是要同余平安保持距离。 这是做给戴处座看的。 齐伍自然知道这是处座的试探: 连续多次他外出公干,戴春风都安排盛叔玉跟随,这不仅仅因为盛叔玉个人能力强,更因为这是一个考察。 他故意如此行事,相信以盛叔玉的脾性,回南京之后,必然会将今天之事向戴春风告状。 戴处座自然便知晓此事,以处座的聪明,自然知道齐伍是故意为之,这必然会令戴处座满意: 戴春风要的就是齐伍的这个表态! 尽管过程很粗暴,但是,简单粗暴最实用。 此外,齐伍看这程千帆,越看这个年轻人,越是欣赏。 刚才两人完全是没有提前交流,但是,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这默契就来了。 齐伍非常高兴,能够找到和自己一个频道交流的年轻人,这感觉很好。 当然,这种默契带来的舒服感觉,只限于对方是年轻人。 无他,年轻人资历浅,对他没有威胁。 …… 走到一旁抽烟的盛叔玉表情阴沉,内心里则是松了一口气。 齐伍为了避嫌,不愿意和余平安有牵扯。 余平安这边也是这般想法。 “难怪姐夫说齐伍是个人精,不需要我暗示什么,齐伍就会处理好。”盛叔玉想起姐夫余平安交代他的话,瞥了一眼齐伍那边。 余平安交代盛叔玉的原话是:你什么都不要做,齐伍知道该怎么做。 这边,程千帆思忖说道,“所以,我们的查探目标在参加会议之要员的随从身上。” 说着,程千帆不解的看向齐伍,那些要员的随从都在南京,查缉内奸这件事,主战场在南京,和远在上海的他关系不大,那么,齐伍连夜赶来上海找他,却是为何? 还有,齐伍说上海是情报的尽头。 程千帆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是,他假作不知。 “主任,既然如此,属下有些不明白,我在上海这边能做什么?”程千帆疑惑问道。 “本来你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的。”齐伍微笑说,“不过,你不是刚刚结实了新朋友嘛。” “釜贺一夫!”程千帆‘立刻’明白了,说出了一个名字。 “没错。”齐伍看到程千帆立刻反应过来,欣慰的点点头,“釜贺一夫是上海日军海军司令部电讯室的电码专家,处座推测,从南京泄露的情报,不管是经过何种渠道传递出去的,最终都会电呈上海海军司令部。” “此外,有情报可以佐证,在五号深夜,上海海军司令部电讯室的灯光一直亮着。”齐伍继续说道。 “明白了。”程千帆思忖片刻,点点头。 “说说你的想法。”齐伍继续考究问道。 “首先,我要确定釜贺一夫是否是电报的经手人。”程千帆边思考边说,“从海军陆战队中尉小野顺二处,我得到的信息是,釜贺一夫深受日本海军司令长官的器重,如此判断,釜贺一夫是电报经手人的可能性极大。” 齐伍递给程千帆一支烟,赞许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 程千帆接过香烟,没有点燃,而是在指尖转着,“此情报如此重要,日本海军方面势必要通宵达旦的忙碌,跟踪日军舰艇撤离之进展。” “倘若釜贺一夫确系日军海军司令部电讯科重要人物,他必然一刻不得脱身。”程千帆将烟卷放进嘴巴,“我只需要侧面打听即可,假若釜贺一夫在六号、七号此两日一直在忙碌,则基本可以确定釜贺一夫便是和南京方面电联的直接经手人。” “确定了釜贺一夫是我们的目标,我再想办法接近对方,暗中查探此事。”程千帆说完,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看着齐伍。 “非常好!”齐伍抚掌赞叹,“这也正是处座安排我连夜过江来寻你的原因。” 齐伍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南京那边是源头,上海这边是归处,两处一起发力,争取以最快速度揪出隐藏在党国深处这个危害极大的内奸。” 程千帆想了想,说道,“主任,属下自然竭尽全力去完成任务,不过……” 他沉吟片刻,“属下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347章 拐弯抹角(求订阅求票票) 中华话术博大精深。 ‘有句话当讲不当讲’,便是最好的例子。 ‘当讲不当讲’此言,一般来说,多半会讲些不中听的话,又担心对方闻言不愉,故而便会来这么一句。 意即为自己要讲的话打一个埋伏,因为对方通常心里不愉快,不想听,碍于面子也会说一句‘但说无妨’。 如此,即便是此话难听,那也是你让我说的哦。 然则,程千帆说出这话,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齐伍自忖算是了解程千帆,这个年轻人是一个鬼机灵,自然不会说令上峰难堪、不好回应的话。 多半是一些会引起争议(不合时宜),但是,却又不会令齐伍难做的话。 同时,他也颇为好奇程千帆会说些什么。 …… “但说无妨。”齐伍微笑说道。 “主任,属下心忧党国,也常常思忖上海战事之未来,请恕属下言语无状。”程千帆说道。 “你是我极为欣赏的晚辈,此处也无他人,且说来听听,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齐伍点点头,说道。 不远处,盛叔玉表情略古怪,朝着这边瞥了一眼。 “那属下姑且妄言。”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上海战事若开,前期我方确有极大可能赢得先机,然则,日人调兵遣将,战力全开。” “且江阴要塞之谋功亏一篑,日本方面船坚炮利,可沿江发挥炮火之利,对我军威胁巨大,中日双方国力悬殊,上海非久守之地,早晚必然沦陷。” 看着表情凝重的程千帆,齐伍亦是表情阴沉,想要开口指责程千帆的悲观主义,却也知道此子所言非虚。 事实上,国府高层对于上海战事之结局是有心理准备的,正如程千帆所说,上海非久守之地,沦陷是必然。 国府决定主动发动淞沪抗战,其目的只有一个,在日本方面还没有完全做好开辟第二战场的情况下,先发制人,将日军提前拖入淞沪战场,将日军打算由北向南攻击武汉地区的有利进攻路线,改变为由东向西的不利进攻路线。 倘若日军一直坚持沿着平汉路由北向南的路线,而南方则在广州登陆,由南向北,则可会师武汉。 如此,日军将完成最完美之进军战略,将中国‘东西隔绝’、‘南北分段’,同时更是切断了国府向西部腹地撤离的路线,逐步蚕食中国。 齐伍作为特务处高层,可以接触和了解到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一些战略机密,对此自然知晓一二。 同时在淞沪进行一场大会战,也是向全国民众表达抗战之决心。 当然,老头子心中未尝没有用一场大战役向列强战事坚决抗战的立场,博取国际社会的支持和同情的想法。 …… “你到底要说什么?”齐伍瞪了程千帆一眼,没好气说道,“这要是在军中,你小子这就是动摇军心,要军法从事。” “主任,您别急。”程千帆陪着笑脸说道,“属下和上海特情组一直在为上海沦陷后坚持隐蔽斗争做准备。”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处座和主任对属下器重有加,属下自然竭诚效力,唯恐有负主任和处座的期许,属下百般思虑……” 他看了齐伍一眼,嘿笑一声,“上海沦陷后,我部军资、后勤之补给,势必愈发困难,故而只能抓住最后机会,囤积枪械、电台、药品,然则,战事将起,那些黑心的家伙一个个鼻子比狗都要灵敏,以我部之经费来计算,堪堪足够满足此前之三成采购。” 齐伍此时哪里还不明白,合着这小子说了这一大段话,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其实就是: 伸手要钱! …… “你小子还敢伸手要钱,你扪心自问,处座对你部还不够照顾?”齐伍气乐了。 他指着程千帆的鼻子骂道,“此前处座来沪,已然从龙华方面划拨了一批枪支弹药与你,你小子竟还不知足。” 程千帆立刻叫屈说道,“那哪儿够,一次行动就要消耗不小,我部未来补给困难,此时不多加囤积,到时候有钱都没有地方买。” 他看了齐伍一眼,赶紧补了句,“再说了,手上也没钱啊。” “这我不管。”齐伍怒气冲冲说道,“要钱?你拍电报给处座,问处座要去。” 另外一边,盛叔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也没想到程千帆这家伙一幅心忧党国的话语之后,最后竟是拐弯抹角的诉苦,要钱。 “主任,我找处座,处座肯定骂我。”程千帆委委屈屈说。 “合着我就好欺负,我就不骂你了?”齐伍气的骂道。 程千帆一把拉住齐伍的胳膊,“主任,这不是属下仗着您对属下的几分厚爱,才敢向你开口嘛。” “你小子还赖上我了?”齐伍哭笑不得,不着痕迹的将程千帆悄悄递过来的一张支票顺手放进兜里。 程千帆则嘿嘿笑着,不再说话。 …… “你小子。”齐伍无奈的摇摇头,指着程千帆的鼻子,“你自己拍电报给处座哭穷去,我给你敲敲边鼓,至于说处座会不会理会你,就看你的运气了。” “谢谢主任。”程千帆立刻面容一肃,敬了个礼。 “先别谢我。”齐伍沉声说,“此番泄密案,你小子必须抓紧时间,争取早日揪出此獠。” “是。”程千帆郑重点头,“不过,主任,属下认为,想要从上海这边揪出这个内奸,很难,主战场还是南京那边。” 釜贺一夫毕竟只是电讯人员,并非内奸的直属上线,想要通过日军海军司令部这边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并非易事。 齐伍点点头,“能够有所收获最好,最不济,你的任务是交好釜贺一夫,以为后计。” 事实上,戴春风并非不知道想要从日军海军司令部下手揪出南京方面的内奸的难度极大。 但是,老头子逼得紧,戴春风也急了,只能双管齐下,南京那边自然是主战场,但是,上海这边万一有所收获呢? 也正是因为‘青鸟’履历功勋,这让戴春风对‘青鸟’有了一种近乎玄妙的信任,对上海这边报以一定的希望。 “属下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第348章 齐伍其人(求订阅求票票) 齐伍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我不能久呆,一会还有事情。” 他看着程千帆,沉声说道,“有件事情,说与你知晓。” 说着,齐伍扭头看了一眼盛叔玉,说了句,“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齐主任,我耳朵灵。”盛叔玉嘿笑一声,习惯性说了怪话。 齐伍就骂了句,‘也没有什么瞒着你的’,然后便不再理会此人,他压低声音说道,“郑卫龙向处座询问了‘水滴’的情况,申请重新启用‘水滴’,并且将‘水滴’划归上海站。” 程千帆微微皱眉,郑卫龙是特务处上海站新站长,接替了前任站长吴鑫恒的位子,吴鑫恒调派香港站出任站长。 此外,同程千帆合作愉快的宋富国也调离,邹序元出任上海站情报科科长一职。 不过,程千帆此前已经报请戴春风,正式封存了‘水滴’的代号,并且切断了同上海站的一切联系。 却是没想到郑卫龙这边又打起了‘水滴’的主意。 他小声问,“主任,处座怎么说?” “处座自然是回绝了。”齐伍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微微偏头,待程千帆帮他点上,轻轻吸了一口,吐出细细的烟气,“不过,郑卫龙能力不凡,此人深得处座的信任。” “你是处座爱将,又独领一部,处座自然不会将你部划归上海站,不过,若是郑卫龙多次讨要,处座许会考虑安排你部与上海站合作。”齐伍继续说道。 程千帆猛吸了一口香烟,“主任,若是你来统领上海站,属下二话不说,定当以你马首是瞻。” 他停顿一下,抬头看着齐伍,表情认真,说道,“我信不过其他人,只信你。” “以后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再讲。”齐伍佯怒、瞪了他一眼,随后,又微笑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也理解,你且宽心,总部有我在,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会帮你说话。” 说着,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无论是处座还是我,都很器重你,你这边做得越好,我那边越有底气帮你说话。” “属下明白,谢谢主任教诲。”程千帆点点头。 齐伍的意思是,上海特情组的工作越是出色,戴春风自然越来越看重,不会允许有威胁上海特情组的安全的事情发生,更不会允许上海特情组再同上海站发生任何横向联系。 “主任,您怎会知道我在虹口区的?”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直接便问道。 “你忘了你曾向处座提过你现在有了一个‘好为人师’的金老师?”齐伍笑道。 “原来如此。”程千帆恍然,他朝着齐伍竖起大拇指,“主任明鉴。” 所谓的金老师,便是今村兵太郎。 程千帆曾经向戴春风汇报过相关情况: 今村兵太郎对宫崎健太郎很是欣赏,会主动向宫崎分析、讲解时局,程千帆发现了今村兵太郎这个‘好为人师’的特点,自然更加主动,旦有大事发生,便会主动去拜访今村兵太郎,汇报一下近期工作,今村兵太郎每每都会主动就时局变化考究一下程千帆。 尽管只是针对时局变化的分析,但是,从日本高等外交官今村口中讲述的这番话,本身便有极高的情报价值,其中的只言片语甚至可能包含日军高层的战略构思、设想。 ‘今村小课堂’,已经成为程千帆开阔视野、谋取情报的一个重要来源。 齐伍来沪后在巡捕房和延德里的住处寻找程千帆未果,以齐伍之智谋,联想到今日刚刚发生‘虹桥机场之大山勇夫事件’,便猜到了程千帆的去处,故而提前在虹口区附近等候。 从此间之事,足可看出齐伍之能力不凡。 …… 齐伍坐上黄包车。 盛叔玉同程千帆点头示意,拉着黄包车离开了。 夜色深深。 程千帆潜回在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的安全屋。 很快拟好了电文,程千帆戴上耳机,向西北总部发报。 电文内容主要是两个方面。 其一便是关于‘虹桥机场’事件的汇报,重点简述了他从今村兵太郎处得知的‘内情’,以及今村兵太郎对于此事的分析研判。 其二便是向总部汇报他此前同齐伍会面之事,告知发生在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泄密案件,请总部务必小心谨慎。 此小心谨慎,指的是总部有重要军情、计划向南京常委员长处呈送的时候,要加倍小心,避免国府方面发生泄密事件,给我党方面造成重大损失。 发报完毕,藏好电台,处理了底稿、再三检查确认没有疏漏之处。 程千帆回到延德里的家中。 白若兰一直在等候,看到他安全回来,这才上床休息。 程千帆则来到二楼的书房,站在窗口,手中夹着香烟,就这么沉默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贪财,是他在戴春风那里打造的保护色。 虹桥机场事件后,战争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上海特情组此后的补给势必困难,他若是不趁机开口要钱,恐怕戴处座都会觉得奇怪呢。 况且,时局必然恶化,特务处各处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南京总部的经费必然越来越紧张,此时不早些要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再者,他不贪财,齐主任怎么有机会拿抽红? 他给齐伍的那张三千法币的支票,有一千便是齐伍帮助上海特情组争取经费的抽红,另外两千是程千帆自掏腰包,给齐主任的孝敬。 想到今日会面的一些细节,程千帆也是冷笑一声。 他同齐伍之间非常默契演了一出戏,盛叔玉那边何尝不是在演戏。 此外,齐伍提及上海站郑卫龙询问‘水滴’之事,估计实情并没有齐伍说的那么严重,许是郑卫龙只是提了那么一嘴。 但是,这并不妨碍齐伍向他通气,制造紧张气氛,然后再拍着胸脯表示一切有他。 这自然是齐主任收买人心的小手段。 不过,程千帆却是嗅出了隐含味道: 余平安曾经私下里向他提及过,齐伍同郑卫龙素有罅隙,看来余平安所言非虚。 当然,这本身也可能是齐伍故意向戴春风表现出同郑卫龙这位地方诸侯不和,其后之事,不过假戏真做,真戏假做,真真假假罢了。 程千帆细细琢磨,竟是发现了颇为值得寻味的地方: 余平安、郑卫龙都是戴处座非常信重的重要属下,齐伍却表现的同这些人要么是稍许疏远、要么是仅仅维持工作关系,并无深交。 除了这些人之外的其他人,齐伍却惯会笑脸相迎,这些人被处座批评的时候,也是齐伍出来帮忙求情。 故而,在特务处内部,齐主任的人缘是非常不错的,有些人办砸了事情,害怕被戴处座训斥、处分,都会提前找到齐主任,请他在适时的时候出现,帮忙劝说、求情。 齐伍多半会慨然应允。 当然,那些惹怒了戴春风,甚至引得戴春风心生恨意之人,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请他帮忙,齐伍都不会理会,是半点笑脸欠奉。 第349章 上海站(求订阅求票票) 总部高层的勾心斗角距离自己还比较遥远,程千帆不想、目前也不够资格参与其中。 且齐伍对其颇为欣赏、诸多提携,余平安与他也有师徒情分,戴处座对他同样颇为器重。 上面有人,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沉下心做好手头的工作。 程千帆仔细思忖齐伍交代的最高军事委员会的泄密案。 饶是此时,程千帆依然是震惊且愤怒的。 不说那些国府大佬,其余的得以列席会议的随员们,也都是各方大佬的亲信,称得上是国府精英,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无法想象,其中竟然有人勾结日本人,行叛国背祖之事。 如何旁听侧击、打听釜贺一夫的行踪,程千帆需要好生谋划一番。 …… 上海发往南京的火车上。 躺在一等包厢的床铺上,齐伍表情阴沉。 在离开沪上之前,他代表戴春风同上海站站长郑卫龙进行了会晤,向上海站传达了戴春风的指示。 第二次淞沪抗战即将打响,常委员长对于这场战役寄托了很多期许。 戴春风自然格外重视,指示上海站方面要积极行动、支援国军抗战,好好表现一番。 郑卫龙拍着胸脯表示,上海站上下已经做好杀身成仁、报效党国的准备。 郑卫龙是特务处早期‘十人团’之一,深受戴春风器重,此外,齐伍与郑卫龙是黄埔四期同学,两人表面关系还是不错的,齐伍与其言谈甚欢。 不过,转过头来,齐伍就沉了脸。 郑卫龙大话连篇,看似慷慨激昂,但是,所言并无细致计划,只说上海站有他在,定然让日特闻声丧胆之类的话。 这令齐伍内心颇为不爽。 郑卫龙自然绝非无能之辈,其对上海站未来之工作自有安排,只是很显然,郑卫龙不打算对他齐伍推心置腹,只是说一些套话敷衍。 原因很简单,两人都是戴春风爱将,在特务内部却有着直接竞争关系。 最重要的是,周伟龙以是复兴社特务处‘十人团’创始成员自居,自觉比齐伍资历要老,地位在齐伍之上。 如此,也坚定了他阻止郑卫龙试图‘染指’水滴的决心。 有了程千帆,郑卫龙自然是如虎添翼,这是齐伍所不愿意看到的。 故而,对于程千帆出于安全考虑,不愿意同上海站发生横向联系的想法,齐伍是乐于见到的。 此外,想到某事,齐伍冷哼一声。 他随手从兜里摸出那张支票,扫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三千法币,他明白其中有两千法币是程千帆私下里的孝敬。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倒也没有被他太放在眼中。 他满意的是程千帆的态度。 他确实是欣赏程千帆这个小老乡,故而多加提携。 但是,他看好归看好,你程千帆不能不懂事。 这张支票的作用,是亲近之意。 …… 法租界迈尔西爱路277号,此处是特务处上海站的秘密据点。 郑卫龙站在二楼窗口,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表情阴沉不定。 今日齐伍以特务处‘钦差大臣’的身份来上海站‘视察’,郑卫龙内心是极为不爽的。 作为‘十人团’成员,郑卫龙自有其野心,戴处座自然是特务处第一人,他郑卫龙不才,唯愿居于处座之下而已。 此外,上海战事即将爆发,郑卫龙也知晓上海非久守之地,对于上海沦陷后的隐蔽斗争,他自然要早做考虑,忧心良多。 …… 敲门声响起。 “进来。”郑卫龙沉声说道。 “站长,我回来了。”一个人满头大汗进来,拿起桌子上的搪瓷水杯,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 此人是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助理阮志远,郑卫龙的绝对亲信。 “人送走了?”郑卫龙问道。 “送走了,我亲自送上火车的。”阮志远点点头。 “让你查的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郑卫龙问道。 “跟丢了。”阮志远阴着脸说道。 “跟丢了?”郑卫龙皱了皱眉头,问道。 齐伍来上海后,便联系了上海站,要求上海站提供一辆黄包车。 郑卫龙立刻判断齐伍来沪上,除了向上海站传达南京总部的命令之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最有可能的是要秘密会见某人。 他立刻想到了那个神秘的‘水滴’。 对于这个秘密的‘水滴’,郑卫龙早就垂涎三尺,虽然戴春风拒绝了他要求将‘水滴’重新启用、并且调派、归属其手下的建议,但是,郑卫龙并未死心。 故而,郑卫龙私下里安排人手密切监视黄包车的去向。 …… “我们派出去的人被打昏,扔在了垃圾桶旁边。”阮志远脸色难堪说道。 “蠢货。”郑卫龙脸色阴沉骂了句,他想起齐伍此前同自己谈笑风生,丝毫没有被人跟踪后恼羞成怒的样子,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郑卫龙只觉得脊背发凉,特务处上上下下都说齐伍为人和气、待人亲厚,郑卫龙却是知道自己这位同学是一个‘笑面虎’,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看来自己此后要小心点这位老同学了,郑卫龙心中暗自一凛。 “站长,属下有一事不解。”阮志远说道。 “说。” “为何不安排卢兴戈跟踪,此人是行动队的高手,擅长跟踪之事。”阮志远问道。 “这个人,我信不过。”郑卫龙摇摇头。 卢兴戈是去年便从南京总部调派到上海站的,比他履任上海站站长的时间还要早一些,此人身手不凡,是行动队数得着的行动干将。 不过,郑卫龙一直对卢兴戈持保留态度,此人性格刚烈,对戴春风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传闻齐伍对此人颇为欣赏,正是齐伍向戴春风推荐此人来上海站的。 如若安排此人跟踪齐伍,郑卫龙甚至还要担心此人向齐伍卖了他。 “这件事暂且到此为止。”郑卫龙沉吟片刻,冷声说道,“不要向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明白。” 郑卫龙摆摆手,待阮志远离开后,他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他要想一个籍口,以兹向戴春风解释一二。 郑卫龙几乎可以确信,齐伍返回南京之后,定然会就此事向戴春风进谗言。 第350章 监舍 “这件事暂且到此为止。”郑卫龙沉吟片刻,冷声说道,“不要向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明白。” 郑卫龙摆摆手,待阮志远离开后,他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他要想一个籍口,以兹向戴春风解释一二。 郑卫龙几乎可以确信,齐伍返回南京之后,定然会就此事向戴春风进谗言。 翌日,虹桥机场事件发酵。 日本方面指责中国守军蓄意挑衅,枪杀日军士兵。 日本方面控制的媒体,更是连篇累牍的报道此事。 程千帆一身巡警制服,坐在椅子上,双脚架在桌面上,擦得铮亮的马靴抖啊抖。 右手边放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一个大茶壶,茶壶里是白若兰煮的凉茶。 倒了一杯凉茶在茶杯里,喝一口凉茶,看几眼报纸,端地是惬意。 “蠢!笨!”程千帆放下报纸,忍不住骂了句。 虹桥事件发生后,上海警备司令部方面对此事的善后处理,在‘专业人士’程千帆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愚蠢至极。 上海警备司令部方面对此事的善后举措就是: 从监狱里提出了一个死囚,直接给穿上国军保安团的军装,将其枪毙,放在了大山勇夫的车辆前,制造大山勇夫先开枪袭击,并且最终打死国军士兵的假现场。 然而,精明的日本人在考察现场的时候,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立刻指出此人不是国军士兵。日本人甚至直接列出一二三: 其一,死尸身上有捆绑痕迹。 其二,死尸是被驳壳枪打死的,日军不用这种枪械。 其三,死尸指甲很长,蓬头垢面。 故而,此人不是国军士兵,是死囚。 如此,‘掌握’了国军造假的证据,亲日媒体便大肆报道,指责国军蓄意挑衅,制造事端。 不仅仅如此,日本媒体还挖苦说,中国征服简直愚蠢的离谱,连造假都不会。 程千帆哼了一声,造假自然是日本人最拿手:九一八事变、华北事变、卢沟桥事变等等,无一不是日本方面故意制造事端,转而嫁祸中国方面,其恶罪罄竹难书。 …… 靶子场监狱。 “民国二十六年,暨公元一九三七年八月十日,农历七月初五。” 写到这里,刘波站起来,来到监舍口,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劳烦问一下,今天天气如何?” “老刘,又写日记呐。”一名狱警拎着警棍走过来。 “恩,写习惯了,再说了,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啊。”刘波苦笑说道。 他将铅笔咬在口中,走到牢门边上,“有烟没?” 狱警从身上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中,然后将剩下的小半盒烟递给刘波,压低声音说道,“打听到了,b6监舍确实是新押来了一个姓钱的杂货铺老板。” “人怎么样?”刘波问。 “受了刑,只是喊冤枉。”狱警说道。 “知道了。”刘波吸了一口烟,“帮忙照顾一下,都是苦命的中国人。” “晓得。”狱警点点头,看了刘波一眼,“老刘,以前我听信宣传,真的以为红党是打打杀杀的暴徒,从你身上我认识到红党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刘波抬起头,他看着狱警王懿鸣眼中的尊敬,心中竟然真的有一种莫名的激荡情绪。 王懿鸣拎着警棍走了两步,停下脚步,“今天是晴天。” “谢了。”刘波摆摆手,坐下来,在日记本这页的扉页添上:大晴天。 “剥削阶级对于无产者、乃至是手工业者、小商贩的剥削和压迫是无处不在的,他们就如同是依附在人民血管口的蝾螈……”刘波继续写道。 “钱姓杂货铺老板,姑且称其为老钱。” “前两日,听狱友提及过此人,此人是杂货铺小老板,被人陷害,进的货物中夹杂了鸦片,因为没有鸦片执照却私藏鸦片,老钱被抓进了监狱。” “老钱之所以遭受如此无妄之灾,据说是有人看上了他的店铺。” 中午的时候,刘波给同监舍的狱友讲故事。 他讲的是戚继光抗倭的故事。 狱友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叫好。 便是几名狱警竟然也在牢房外弄了个小桌子,拍黄瓜、炒花生,两瓶黄酒,一边吃酒,一边听着刘波的故事佐酒。 听得高兴处,众人齐声高呼,“打死小日本。” …… 翌日,晌午时分,荒木播磨到靶子场监狱探监刘波。 西装革履的荒木播磨是以公共租界一家洋行的小股东、同时也是刘波的朋友黄老板的身份来探监的。 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一沓钞票,看守眉开眼笑。 离开自然是不能离开的,探监的时候,必须有看守在探监室。 不过,他可以折中一下,走开的远一些,不打扰此二人说话。 “什么?令我承认自己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刘波露出震惊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道,“为什么?” 他看了看看守的方向,阴沉着脸问,“我承认自己是‘鱼肠’,被国府引渡过去后,我必死无疑。” 刘波有些生气,他此前就向特高课高层提出过请求,要求特高课想办法将他营救出去,最起码也要阻止国府提出的‘荒唐’的引渡请求,也不知道国府方面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一口烟定他这么一位日本潜伏特工是洪当王牌特工。 不过,对于他的请求,三本次郎课长一直推诿,说需要从长计议。 现在突然告诉他,要他承认自己便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 这就是三本次郎的从长计议的结果? 刘波无法接受。 “你不要着急,听我说完。”荒木播磨看了刘波一眼,他心中冷笑,面上戴着真诚表情劝慰说道,“这是三老爷的一个计划。” 中日双方会谈。 日方代表暨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更是‘自觉’占理,态度极为强硬,蛮横地提出包括中方撤退上海保安部队,撤除所有防御工事等无理要求。 国府方面代表自然是严词拒绝。 双方不欢而散。 尽管双方约好两日后再见面磋商。 但是,双方都知道,战争无法避免,唯一不确定的是战争何时爆发。 第351章 总部下达任务(求订阅求票票) 夜,华灯初上。 秦迪吃罢晚饭,拎了个布书包,书包里放了几本杂志。 “妈,我去韩林家玩会。”秦迪站在门口喊了声。 厨房里正在洗碗的母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探出头,“早些回来。” “知道了。”秦迪答应一声。 约莫半小时后,秦迪来到爱多亚路的繁花公寓。 106号房间。 秦迪敲了敲门。 “谁?”里面有人问道。 “是我,我带了你要的知非先生的杂文选集。”秦迪说道。 …… 门开了。 俞折柳打开门,警惕的看了看外面,低声说,“快进来。” “余大哥,今天下班晚了,看到你留下的记号,就赶紧过来了。”秦迪说着,看到俞折柳凝重的表情,心中一紧,“出什么事情了?” “小迪,今天是我们在上海最后一次碰头。”俞折柳说道,他看着这位自己亲自发展的同志,“接到组织上的通知,明天我便要离开上海。” 秦迪看着俞折柳,有些不舍,还有一些慌张,俞折柳是他的入党介绍人,也正是俞折柳一步步引导他投身红色洪流中的。 对于秦迪来说,俞折柳就像是大哥哥,也如同引导他走上革命道路的老师。 一直以来,有俞折柳在身边教导,他莫名感到安心。 骤然听闻俞折柳要离开上海,秦迪有些不知所措。 …… “明天就要走?太突然了。”秦迪说。 “事情紧急。”俞折柳点点头,他给秦迪倒了一杯水,“小迪,你很有正义感,是一位好同志,你的革命热情高涨,我很高兴。”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了语言,继续说道,“唯一令我担心的是,你的斗争经验不足。” “临别之时,我有几句话,你用心听,用心记住。” “第一,你在巡捕房工作,这是一个很好的掩护身份,不过,巡捕房鱼龙混杂,你更应该小心。” “你很有正义感,这是好事,也容易坏事,在巡捕房,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要三思。” “还有就是,你要主动融入巡捕房的集体,不要不合群,我听你提及过,巡长程千帆不喜欢你,你要想一想,为什么他不喜欢你。” “我看不惯这个人,贪财好色,一个黑了心的人。”秦迪说道。 …… “小迪,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你可以看不惯程千帆,但是,你不能和他对着干,不仅仅如此,你反而要琢磨如何迎合程千帆,记住了,革命工作需要做出牺牲,对你而言,注意自己的性格脾气,做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这便是你要付出的牺牲。” “我知道了。”秦迪说道,看着俞折柳注视的眼神,他认真说道,“我会努力去做好的。” “第二件事,不要向任何人表露你的政治倾向,哪怕你觉察到你周围的人有亲近红色的迹象,此时,你不仅仅不可以向对方表露你的政治倾向,相反,你要远离此人。” “第三,日军侵略上海的步伐加快,上海战事极可能在近日爆发,学工委会在近期开展一系列的抗战宣传和支援前线活动,你在参加的时候,不要表现出你红党党员的身份。” 俞折柳语重心长的说,“我党现在的宗旨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日,所以,你可以以爱国青年的身份参与,同时要记得远离组织活动的我党同志。” “总之一句话,参加抗日活动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有表露你的政治倾向的言行。” “第四,我离开上海后,组织上会安排人与你接头,接头暗号是知非杂文第六期第三页第五段话,你要牢记。” “我记住了。”秦迪重重地点头。 …… 俞折柳起身,伸出手,“小迪,时间不早了,我们就此作别,你多保重。” “余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秦迪伸出手。 俞折柳爽朗一笑,说,“当抗战胜利的那一天,当人民当家作主,当中国人民昂首挺胸的站起来的那一天,倘若我们都还活着,我们共醉一场!” “余大哥,说好了,我们都活着,活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秦迪激动的说道。 “说好了!”两双手重重地握在一起。 秦迪拿起布书包,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开。 “你出门时候怎么和家中说的?”俞折柳突然问道。 “我和家里说去朋友韩林那里,我一会回去会路过韩林家,进去坐一会。”秦迪说道。 俞折柳点点头,“算你小子反应快。”说着,他想了想,叮嘱说道,“下次可以换一个别的借口,这种需要人证的理由,尽量少用,你可以说出来散步之类的。” “我明白了。”秦迪点点头。 …… 此时此刻,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 程千帆摘下耳机。 他刚刚收到西北总部的回电。 总部指示他配合好南京特务处的要求,争取早日揪出隐藏在国府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内奸。 同时,总部再三提醒他,在同釜贺一夫接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此外,总部向他下达了一个工作任务。 七个月前,国府当局集中6个师、2个旅和地方武装共43个团、十万余人的兵力“清剿”浙南地区的红色武装和地方红色游击队。 不足千人的红色武装,被迫化整为零,与敌周旋。 浙南红色游击队一位领导在反围剿中负伤,组织上已经秘密安排这位首长来上海医治。 程千帆的任务就是协助上海地方党组织暗中保护好这位老同志。 程千帆收好电台,将电文焚烧,仔细检查了一番。 从书桌下面的暗盒中取出一盒磺胺,又对着镜子乔装打扮后,这才离开安全屋。 …… 出了台斯德朗路,转了两条街,借用了一家旅馆的电话,拨通了彭与鸥教授家中的电话,待电话响了三声后挂掉。 又等了一分钟后,他再度拨通。 “你好,请问是苗老板家里吗?你们要的那批货……” “打错了,这里不姓苗。”电话那头的邵妈说道。 “打错了?”程千帆低头拿出一张纸条,看到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最后一位已经被汗水浸透,看不真切,他苦笑一声,“对不住。” 说着,他挂掉电话,看着手中的纸条发呆,摇摇头问了问旅馆老板,“麻烦问一下,哪里可以查电话号码?” “这个要去电报厅问一下。”旅馆老板说道,这种事他遇到不是一两件了。 “谢了。”程千帆付了电话费,焦急万分的走开了。 第352章 汉斯诊所(求订阅求票票) 法国大公园。 穿着半新不旧的长跑大褂的程千帆手里拿着烧饼,大口的啃着,许是噎着了,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 右拳捶打了两下前胸,终于咽下去了。 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过了一会儿,他踅摸来踅摸去,看中了僻静处的一颗梧桐树,走过去,迅速将磺胺粉盒子塞进树洞,然后移动了两步,便假作要解开裤腰带解手。 “啊呀。” 梧桐树旁边不远处的一对年轻情侣看到这一幕,女孩子啊呀喊了一声。 “咛个小瘪三,说你呢,滚。”小开模样的男的看到女伴受惊,上来指着程千帆的鼻子一通骂。 “要你管!” 程千帆丝毫不理会,自顾自继续解开裤带放水。 “咛个瘪三,找打啊。”小开男子上来要动手。 “咋还动手打人呢?”程千帆一口北方口音,慌忙系上裤腰带,躲开对方挥来的拳头。 听得程千帆是外地人口音,小开男子更加来劲了,直接抽出自己的皮带,冲着程千帆就抽过来。 …… 程千帆手忙脚乱的躲来躲去,好几次都险些被对方抽中。 “打他!臭流氓!” “哎呀,差了一点。” 一旁的女子在一旁为男伴加油,频频为男伴差点就抽到这个流氓而惊呼遗憾。 此时此刻,程千帆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远远走过来的邵妈。 他不再躲避。 一把抓住了小开男子的皮带,用力一拉,将男人拽倒在地。 这还不算,程千帆直接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坨狗屎,直接朝着旁边‘擂鼓助威’的女子扔过去。 射术精准,直接扔在了女子的头上。 路灯较为昏暗,女子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伸手抹了一把,又闻了闻,然后便是一声凄惨的尖叫和哭声,“呀,狗屎!韩林!韩林!呜呜呜呜呜!” 程千帆似乎‘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一击即中,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嘟囔了句,“这么准?” 一抬头就看到了愤怒的韩林。 转身就跑。 后者在后面拼命的追。 …… 邵妈假作去上茅厕,靠近了当作死信箱的那颗梧桐树,就看到有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男子风一般的从她的身旁跑过,后面是一个挥舞着皮带骂骂咧咧追赶的男子。 在两人身后,是一个哭哭啼啼、一只手捂着脸跑的女孩子。 邵妈没有认出乔装打扮的程千帆的背影: 这个人跑步的时候身体习惯性的前倾的厉害,看似随时要往前跌倒的样子。 看到这三个人离开了,邵妈松了一口气。 此三人刚才都在死信箱附近,要是不走的话,她想要取情报(东西),还是比较麻烦的。 程千帆对这一带地形非常熟悉,七绕八绕便将追赶者甩开了。 他找到河边洗了手,找了个僻静角落,翻了巷墙,又绕了绕,从法国大公园的南门出去,叫了辆黄包车。 坐在黄包车上,程千帆摇摇头,在内心里对刚才被他捉弄的这对男女说了声抱歉。 按理说他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东西放进树洞里就该离开的。 这也是通过死信箱紧急传递物品的一个准则。 不过,有这两个人在那里腻腻歪歪的,邵妈想要假作上茅厕经过、顺利取走东西会比较困难,毕竟邵妈没有他这么敏捷的身手: 上完茅厕,经过梧桐树的时候,快速取走东西就可以了,如果多逗留,容易引起怀疑。 程千帆只能出此下策,将此二人引开。 这件事着实是意外情况: 这颗梧桐树能够被他选中成为一颗革命的梧桐树,这是有原因的,梧桐树边上没多远便是茅厕,法国大公园的茅厕设计是有问题的,这边正好是一个夹角的出风口,茅厕的味道全朝着梧桐树这里飘过来。 只要是正常人,没有人会在这里长时间逗留的,谁能想到这对男女竟然在这个有味道的地方幽会。 …… 汉斯诊所。 彭与鸥两根手指头夹着一支烟,香烟已经熄灭,他犹自未觉。 汉斯放下手中的这页纸,皱了皱眉头,“就没有更加详细的病历资料吗?” “这已经是最详细的资料了。”彭与鸥表情凝重说道,“我们这位同志还在来上海的路上,他们的电台一直联系不上,无法得知最新、最确切的消息。” 他看着汉斯,表情急切,“汉斯同志,就以情报上的描述,有把握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汉斯摇摇头,“病人的病情资料有限,我需要见到病人,特别是拍了x光之后,我才能告诉你答案。” 说着,他指了指手中的纸张,“腹部中弹,只是经过简单的诊治,此外,这位同志的背部也有贯穿伤,你确认我们的这个同志能够支撑到抵达上海。” 他摇摇头,“恕我直言,这种情况,长途跋涉,还要穿越国府军队的封锁线,营养也很难跟得上,我很担心她无法坚持抵达上海。” …… “能!一定能!”彭与鸥咬着牙,说道,“他的命很硬!十几万国民党反动派围追堵截、在浙南反复围剿,抓了他三四年都没有抓到他,没有吃,没有穿,饿急了吃草根、树皮,渴了喝泉水,雪水,泥水,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前后数次负伤,无数次身处险境,他都没有倒下,革命没有胜利,他不会倒下的。” “真是不可思议。”汉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赞叹着摇摇头,“我要向他们致敬!” “需要提前做哪些准备工作?”彭与鸥问道。 “磺胺粉!这个必须先准备好,我这里已经没有磺胺粉了。”汉斯说道。 彭与鸥皱了皱眉头,露出发愁的样子,最后咬咬牙,“这个我来想办法。” 有‘火苗’在,磺胺粉对于目前的上海红党来说不是问题,这是彭与鸥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 随着时局越来越紧张,被誉为‘神药’的磺胺粉愈发受到重视,各方面的人马都在囤积这种药,现在黑市上几乎是有多少磺胺都会被一抢而空,甚至可以用有价无市来形容。 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表现出能够较为容易搞到磺胺粉,这便可能是一个破绽。 上海滩黑市上现在掌握磺胺粉的黑市商人就那么几家,其中尤以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小程巡长为最,彭与鸥必须尽量抹掉一切可能被联想到程千帆身上的线索和疑点。 …… “还有什么?”彭与鸥问。 “还有一点,我现在还不确定。”汉斯指了指诊所里的x光机说道,“我这台x光机有些过时了,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能使用最新式的x光机来给这位同志做检查,当然,这需要等这位同志抵达上海后,根据他的实际情况再做决定。” “法租界哪里有最新式的x光机?”彭与鸥立刻问。 尽管按照汉斯所说,也许用现在这台x光机也可以,但是,他必须作出最充足的准备。 “台拉斯脱路的巡捕房警察医院。”汉斯说道,“他们两个月前刚刚买了一台最新式的德国造的x光机。” “好。”彭与鸥点点头,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中。 第353章 ‘飞鱼’同志(求订阅求票票) 离开汉斯诊所。 彭与鸥站在马路边上,点燃一支香烟。 抽了一口。 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距离。 就看到一个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凑过来。 “先生,坐车咩?” 彭与鸥点点头,上了黄包车。 “先生,去哪里?”黄包车夫问道。 “亚尔培路。”彭与鸥说道。 “晓得了,您坐稳了。”黄包车夫拉着车子小跑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先生,我观察过了,没有人跟踪。” 彭与鸥‘嗯’了一声,低声问,“有消息没?” “那边依然没有消息,火车站、码头都有同志盯着呢。”黄包车夫说道。 彭与鸥点点头,表情凝重。 按照预定计划,护送苗先生来沪上的杭城地下党同志们应该在今天傍晚抵达沪上。 现在,人还没有到,他担心途中出了岔子。 尽管国红双方和谈,国府暂时停止对西北红党用兵,但是,国府反动派对南方红色武装的围剿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凶狠、猖狂。 夜风习习,彭与鸥的偏头痛最近又犯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脑中在思索事情。 黄包车绕进了一个巷子,停在了奋发书店的侧门。 黄包车夫拉着空车在一个僻静处休息,同时兼做警戒。 …… 彭与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上前敲门。 两长三短。 “谁?”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走到门后问。 “涂老六,南市的。” 侧门轻轻打开,周虹苏看到彭与鸥,松了口气。 彭与鸥直接进入。 周虹苏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缩回头去,迅速关上侧门。 “怎么来晚了半小时?我一直担心别出了什么事。”进了屋内,周虹苏关切询问。 “有事情耽搁了。”彭与鸥扫了一眼,看到窗户都被被子、毯子遮挡,没有开灯,只是点了一盏油灯。 “说说计划安排。”彭与鸥找了个凳子坐下,“时间比较晚了,我不能多呆。” “明天上午,俞折柳同志会去靶子场监狱探监刘波,下午,我们会安排俞折柳同志和其他同期撤离的五名同志乘坐火车离开。”周虹苏说道。 “按照计划,先去南京,然后在徐州修整、汇合了徐州的同志之后,再去北平。” …… 俞折柳探监刘波,坐实对方是红党特工‘鱼肠’之事,只是此次转移计划的一部分。 包括俞折柳在内的五名为曹宇所知晓的同志被安排转移,他们汇合徐州的同志,总计八人,将组成北上抗日的小分队,远赴北平,支持北平党组织在沦陷区坚决开展敌后抗日斗争。 “平津已经是沦陷区,一定要做好同志们的安全工作。”彭与鸥叮嘱说道。 上一次江苏省委、上海市委以及浙江省委安排同志北上抗日,是支援东北抗联。 只可惜,因为叛徒温长健的出卖,多名同志在哈尔滨被捕,经受满铁调查部的严刑拷打、坚贞不屈,最终英勇牺牲。 烈士的鲜血,染红了东北的黑土地。 牺牲的同志中,包括彭与鸥的独子冯嘉樟同志。 “北平的同志会做好接应工作的。”周虹苏说道。 他给彭与鸥倒了一杯水,继续说道,“俞折柳同志北上之后,学工委暂定由左孝民同志接手。” “孝民同志虽然年轻,但是,比较机敏,有一定的地下斗争工作经验,由他接手学工委的工作,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彭与鸥点点头。 …… “还有一件事,俞折柳同志的下限秦迪同志,这名同志的潜伏身份非常好,你看看是继续交给学工委,还是转由市委直接领导?”周虹苏问道。 周虹苏一说,彭与鸥就知道他说的这名同志是何人。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巡捕秦迪同志。 事实上,中央巡捕房‘多出’秦迪这名我党潜伏人员,完全是意外情况。 俞折柳介绍秦迪入党,是需要经过彭与鸥批准的。 秦迪是去年入党,当时这名年轻人刚刚高中毕业,还没有参加工作。 入党后没有多久,秦迪的家人托金克木的关西安排他进了巡捕房吃‘洋皇粮’。 秦迪的组织关系在学工委。 学工委的领导同志对于秦迪能够进入巡捕房工作自然是非常高兴。 对此,彭与鸥只能表示认可,更没有理由阻止。 ‘火苗’的身份是高度机密,整个上海,只有他以及邵妈知道程千帆的身份,他若是表示出阻止一名同志打入巡捕房的态度,并不合理,反而会引起其他同志的某种猜测。 …… 只是…… 彭与鸥有些头大。 他此前刚刚同‘农夫’同志见过面,意外得知特科王牌特工‘鱼肠’同志竟然也一直潜伏在中央巡捕房。 现在,中央巡捕房有‘火苗’和‘鱼肠’两大王牌特工潜伏,还有一个年轻的新同志。 彭与鸥的感觉就是,中央巡捕房就像是一个酒缸,我党不断的向里面兑水,简直要把中央巡捕房发展为红党的据点了。 但是,从安全角度来说,这是不合适的。 “秦迪的组织关系,也暂时安排左孝民同志接手。”彭与鸥沉声说道。 他迅速做出决定。 秦迪的组织关系此后依然属于学工委,并且绝对不能同‘火苗’同志、亦或是‘鱼肠’同志发生任何横向联系。 “好吧。”周虹苏点点头,因为曹宇的原因,他也是要转移的。 如若不然,他是想要将秦迪要过来的。 …… “老周,大连的环境更加复杂,斗争形势更加严峻,你要多加小心。”彭与鸥语气深沉。 周虹苏的去向是大连,日本人对大连的控制比东北更加强大,周虹苏在大连的工作环境殊为险恶。 “放心,我有心理准备的。”周虹苏爽朗一笑。 彭与鸥注视着自己的战友,他能够读懂周虹苏这句话蕴含的坚决和刚强。 “老周,保重。”彭与鸥同自己的战友重重的握手。 周虹苏紧紧的握住彭与鸥的双手,“保重!” 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再见,甚或是再也无法相见。 …… 福熙路,多福里二十一号。 ‘农夫’同志热情的同一名中年男子握手,“‘飞鱼’同志,早就听说你,终于见面了。” 中央特科情报科前任‘飞鱼’苏民权同志改用了‘鱼肠’的代号后,旺庸同志安排另外一名潜伏特工使用了‘飞鱼’这个代号。 历经多年风雨,‘飞鱼’同志一直成功潜伏,他也是中央特科情报科在前年的大搜捕后、目前可以联系到之‘仅存’的两名情报科潜伏特工之一。 另外一名幸存的情报科潜伏特工则是‘火苗’。 “‘农夫’同志,一直以来都只见过你的照片,现在终于见到真人了。”‘飞鱼’同志打趣说道。 “照片?” “国府的通缉令啊。”‘飞鱼’同志笑着说道。 “也是。”‘农夫’同志点点头,“估摸着,我的通缉令在你的办公桌上也多次出现过呢。” “那可不。”‘飞鱼’点点头,“五千大洋,看的心痒痒啊。”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路大章同志,你见过彭与鸥同志了?”‘农夫’同志请‘飞鱼’坐下,问道。 第354章 红色功臣(求订阅求票票) “是的,‘农夫’同志,我已经同彭与鸥同志碰过头了。”路大章说着,露出欣喜的笑容,“我做梦都没想到老黄竟然是我们的同志,而且是大名鼎鼎的‘鱼肠’同志。” ‘农夫’同志笑了笑,要是路大章知道‘鱼肠’是第一个使用‘飞鱼’代号的同志,肯定会更加惊讶,不过,他没有向路大章提及此事。 ‘鱼肠’曾经使用过‘飞鱼’代号,看似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实际上这件事本身就蕴含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若非情报工作极为机密,‘飞鱼’也会是大名鼎鼎的。”‘农夫’同志说道。 “我还是宁愿没有名气。”路大章微笑说。 对于情报战线的隐蔽特工,一旦他的代号声名赫赫,也基本上意味着无限危机正在靠近。 正如同‘陈州’在国府党务调查处这边‘威名赫赫’,但是,党务调查处这边却对‘火苗’这个代号几乎一无所知一个道理。 …… “我看了彭与鸥同志提交的汇报,对于这份核查报告,我是初步认可的,不过,出于对革命工作的谨慎,以及对我们的同志认真负责的态度,还需要亲自同你进行沟通和最终的确认。”‘农夫’从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递过去。 “我明白。”路大章表情认真的点点头,“一次性搞清楚了,也是对‘鱼肠’同志的保护。” 对于‘鱼肠’同志的调查工作已经结束,路大章作为一直组织关系清晰、从未失联的同志,同时又熟悉黄长林,较为了解黄长林的情况。 路大章的证词,对于甄别、核查黄长林同志是否有问题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失联的这段时间,黄长林交代的去向是有迹可查的,确实是一直都在中央巡捕房当医疗官,路大章虽然是在霞飞区巡捕房工作,但是,他同黄长林很熟悉,能够证明失联后的黄长林没有‘神秘’消失过。 实际上这也是‘鱼肠’的幸事,失联期间能够为他提供证明的人员,竟然是党内潜伏特工,而路大章从未失联过。 如此,路大章的证词就非常可信了。 还有一些失联的同志,就没有‘鱼肠’这么幸运了,他们在失联期间的情况,因为其本身要东躲西藏、躲避敌人的搜捕的原因,最麻烦的是,有部分同志有些时间段是完全空白的,几乎很难找到有力的证人,以至于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出于原则性的安全考虑,组织上很难对这些同志给予足够的新任和接纳。 …… ‘农夫’同志拿出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是他按照彭与鸥提交的报告,重新用密码誊写记录,报告的原件他已经焚毁。 ‘农夫’同志没有完全按照汇报材料上的内容进行询问,他会穿插的询问一些其他的问题,以兹佐证。 “谢谢你,路大章同志。”‘农夫’同志合起笔记本,点点头说道,“你提供的这些情况非常重要,足以证明我们的一位重要同志的清白。” “老黄这是通过组织上的审核了?可以回归组织了?”路大章惊喜的问。 再同彭与鸥会面,就‘鱼肠’的情况进行过沟通之后,他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老黄竟然是自己的同志,担心的是老黄能否通过组织上的核查。 不是他对‘鱼肠’没有信心,而是因为他很清楚组织之审查过程之严格,但凡有一丝疑点,都意味着这位同志想要回归组织的难度大为增加。 “除非有发现新的情况,以目前我们所掌握到情况来看,‘鱼肠’同志在失联期间的是不存在任何问题的,‘鱼肠’同志始终忠于党,忠于人民,是一位久经考验、值得信赖革命战士!我个人愿意对这次核查负责。”‘农夫’同志表情严肃说道,“‘鱼肠’同志的情况,我会向‘翔舞’同志汇报,相信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反馈。” 无论是现在的‘鱼肠’,还是之前的‘火苗’,都是中央特科的王牌特工,曾经都是直属于‘翔舞’同志直接领导的。 他们的审查,是需要经过‘翔舞’同志签字审批的。 此外,‘旺庸’同志作为‘鱼肠’同志的老领导,也一直在关注这件事。 当初‘火苗’同志的审查过程,更是堪称‘轰动’。 西北总部对此的回电不仅仅有‘农夫’、‘旺庸’、‘翔舞’同志的签名,实际上在底档还多了一个签名。 当时教员得知此事,对‘火苗’同志的出色表现赞叹不已,直接说了句,‘我相信这个小同志,火苗,这个代号好,这就是我们红色事业的‘火苗’啊’,甚至还坚持亲自在电报底档上签名背书。 当然,‘农夫’同志刚才的话,等于是提前认可了‘鱼肠’同志对党的忠诚,特别是他表示愿意以个人名义对这次审查结果负责。 以‘农夫’同志的行事之谨慎,他能够说出这番话,足以说明他对于审查过程和结果都是极为有信心和认可的。 但是,无论如何,说出这句话,这本身就需要大魄力。 “谢谢,‘农夫’同志,谢谢。”路大章握住‘农夫’同志的双手,“我先代表‘鱼肠’同志向您和组织上表示感谢,感谢您和组织上的信任!” 他能够想象老黄得知这个消息会是多么的激动。 “是我应该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默默付出,是你们在无比险恶的环境下,不惧牺牲、默默忍耐,铸起了红色事业的第一道保卫线!”‘农夫’同志表情无比郑重,说道。 负责特工工作的‘农夫’同志最了解潜伏特工的不容易: 身处群敌环伺的环境,就如同走钢丝,一句话说错,一个表情不到位,都可能引起怀疑,遭遇险境,不仅仅如此,他们甚至还要遭受非议和误解,身体上、精神上遭受巨大的压力。 有的潜伏战线的同志,直至牺牲后,依然要背负骂名,也许只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这些被误解的烈士才能真正获得正名! 这些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红色事业的潜伏特工,都是非常了不起的红色功臣! 第355章 江口别动队 ‘鱼肠’同志的审查程序‘完成‘,房间里少了几分严肃的气氛。 “‘飞鱼’同志,我此前便听‘旺庸’同志提起过你,此番更是多次听彭与鸥同志提及你,他可是不吝夸奖啊。”‘农夫’同志微笑说道。 前年的大搜捕,上海红党遭遇重大损失。 在此后更加艰难的斗争形势下,上海红党数次与危机擦肩而过。 其中‘飞鱼’同志以及‘火苗’同志居功至伟。 程千帆通过老廖传递关键情报。 去年的年初,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计划秘密逮捕红党市委重要领导罗延年同志,是程千帆及时获悉情报,安排老廖紧急将‘火苗’的情报传递出来,收到十万火急之示警的彭与鸥立刻通知罗延年同志紧急撤离。 罗延年同志刚刚撤离不到半小时,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暗探就包围了他的住处。 而‘飞鱼’同志同样亦是履历功勋。 霞飞路可谓是整个法租界最重要的几条繁忙大道。 红党的不少秘密会议都是在霞飞路进行,这里人潮如织,方便隐藏;此外,霞飞路四通八达。 此外,最重要的是路大章是霞飞路的巡捕: 民国十七年的时候,路大章是法租界霞飞区的普通巡捕;到了民国二十三年,路大章用了六年的时间‘爬到’霞飞区巡捕房二巡副巡长的位子上。 民国二十五年初,霞飞区二巡巡长任弛在协助国府党务调查处缉拿红党的时候,被不知名武装人员突然偷袭、击伤,抢救无效、‘因公殉职’。 霞飞区副总巡长上官梧强烈推荐自己的长期牌友路大章接任三巡巡长,如此,路大章便‘顺理成章’的挤掉了中央区巡捕房三巡副巡长马一守,成为了霞飞区巡捕房二巡的巡长。 多年来,路大章利用自己在霞飞路的工作权利,多次暗中保护党内同志,及时传递情报,避开了敌人的搜捕。 特别是在去年上半年,程千帆去杭城特务处特训班受训期间,国府党务调查处联合法租界霞飞区巡捕房对上海红党进行了一次紧急搜捕,正是路大章的及时示警,确保了彭与鸥以及上海市委提前躲进了安全屋,避开了敌人的搜捕。 事实上,这也正是红党为何如此重视在法租界以及公共租界安排潜伏特工的原因。 租界拥有‘治外法权’,国府特务部门即使是发现了红党的踪迹,也没有权利直接公开抓捕,只能先知会租界当局,由租界巡捕负责抓捕事宜。 当然,国府党务调查处也有过避开租界当局,暗中行动的‘恶劣例子’。 但是,不管怎么样,租界的特殊性确实是能够为红党的活动提供一定的安全保证。 故而,无论是中央特科的‘翔舞’同志、‘旺庸’同志、以及‘农夫’同志、‘竹林’同志等等,还是上海地下党组织、江苏省委等,都非常重视在上海租界特别是在巡捕房的地下潜伏工作。 当然,不仅仅是红党,如果将各个巡捕房比作是大大小小的酒缸;日本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美国人、苏俄人,红色国际、大大小小军阀的暗子坐探,乃至是一些帮派组织都想方设法向这些酒缸里兑水。 毫不夸张的说,无论是法租界的六大巡捕房,还是公共租界的各个巡捕房,现在已然是大量掺水后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味道的鸡尾酒了。 …… “我能够当上霞飞路巡长,要感谢‘鱼肠’同志。”路大章开玩笑说道,“后来丢了霞飞路巡长的位子,是因为国府特务处在百草药铺的行动,看吧,还是咱们自己的同志最贴心。” “虽然国民党反动派背叛革命,罪恶深重,不过,他们对日本人的这次行动,还是值得称道的。”路大章客观评价了国府特务处的‘百草药铺’行动。 他是前两天同彭与鸥同志会面以后,才知道霞飞路前前任巡长任弛中枪不治,乃是‘鱼肠’同志的手笔。 当时,‘鱼肠’同志得知霞飞区巡捕房围捕红党‘漏网之鱼’,暗中出手相助,帮助该名红党成功逃脱。 事实上,也正是这件事,对于确认‘鱼肠’同志对党的忠诚,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你要感谢的是你的打麻将技术出神入化。”‘农夫’同志打趣说道。 路大章同霞飞区巡捕房副总巡长上官梧的长期牌友: 路大章总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上官梧赢得舒心。 路大章闻言,哈哈一笑。 ‘农夫’同志也在笑。 笑容是一样的,内心所想各不同。 以‘农夫’同志之无比丰富特工生涯和经历,心中竟是也觉得颇为神奇: ‘鱼肠’黄长林干掉了霞飞区巡捕房二巡巡长任弛,路大章活得补缺的机会,最终成功履升巡长之职。 ‘陈州’暨‘火苗’暨程千帆带领国府特务处铲除了‘百草药铺’的日特,制造了一起‘凶案’,这也直接导致了路大章被免职—— 而此前竞争霞飞路巡长之职失败的马一守上演迟到的‘翻盘’,而马一守一走,程千帆顺理成章履升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三巡巡长之职。 这一环扣一环,过程如此曲折,他竟然有一种‘鱼肠’、‘飞鱼’、‘火苗’三人联合演了一出大戏,最终成就了‘陈州’的感觉。 嗯? ‘农夫’同志突然心中一动…… …… 回马思南路的路上,彭与鸥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彭与鸥等同志的转移、离开,虽然他们将会充实北平红党以及大连红党的力量,但是,从根本上来说,这对于上海红党来说是不小的损失。 特别是周虹苏,这是一位久经考验的同志,负责上海红党在法租界的情报工作,他的离开,等于是彭与鸥失去了得力助手。 此外,对于年轻的俞折柳,彭与鸥非常欣赏,这是一名有着火热的革命热情、坚定的革命信仰,工作出色、严守原则,又不乏机智、急智的年轻同志。 俞折柳的被迫撤离,同样令彭与鸥非常舍不得。 这一切都是因为曹宇。 对于这名国府特务、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彭与鸥深恨之。 “彭书记,‘火苗’发出了紧急联络暗号。” 他甫一到家,邵妈就汇报了最新情况,“我去了大公园的死信箱,将东西取回来了。” 邵妈将包裹交给彭与鸥,便避嫌走开了。 彭与鸥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那一盒磺胺粉,大喜。 他刚才还想着要联系程千帆,请他帮忙解决磺胺的事情,没想到‘火苗’同志已经都准备好了。 又看了看钞票,彭与鸥数了数,总数是三百法币,他笑着摇摇头。 看来西北总部已经联系了‘火苗’同志。 这笔钱以及这盒磺胺粉,都是程千帆为‘苗先生’准备的。 “这小子,有心了。” 彭与鸥欣慰的点点头,他现在手头拮据,此前还在发愁哪里借点钱为‘苗先生’补充营养,‘火苗’无比细心,显然也将此事考虑在前了。 …… 翌日。 凌晨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 雨过天晴,天边一道彩虹。 延德里的清晨忙碌而又充满烟火气息。 “帆哥,我来找小宝玩。”半大小子大呼小叫的跑过来喊道。 “小宝上学去了。”程千帆摸了摸阿毛的脑袋,笑着说道。 “哦。”阿毛失望的走开了。 程千帆笑了笑,这小子,确实是有侦查和演戏天赋。 阿毛的父亲前段时间做活的时候摔断了腿,程千帆便‘与时俱进’,同阿毛修改了‘示警’暗号。 阿毛若是直接说肯定句‘我来找小宝玩’,便说明一切正常。 延德里的街坊们见不到傻里傻气的阿毛大呼小叫的喊着‘帆哥,救我’,却是觉得少了点乐趣。 …… “帆哥。”李浩早早的开车在巷子口等候。 “都安排好了?”程千帆问道。 “安排好了。”李浩点点头,“豪仔带了一路人已经提前去监视。” “白小虾在礼查饭店也做好了准备。” “应大姐也已经入住礼查饭店,随时可以策应。” “另外,按照帆哥你的安排,华之泉作为后备梯队使用,我纷纷他准备了一辆车,随时待命。”李浩说道,“华副组长对此次任务并不了解太多,他接到了我的命令便是在需要的情况下,跟踪对方车辆。” 华之泉是李浩的副手,认识李浩,却并不知道谁才是‘肖先生’。 应大姐是上海特情组的总务应怀珍。 程千帆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大脑在快速思考,思忖此次行动之安排有无纰漏。 今天他将同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处的江口中尉会面。 对于江口的这支日军特别行动队,程千帆保持高度警惕,直觉告诉他,必须想方设法打掉这支别动队,否则的话,有这么一支熟悉上海道路情况的别动队引路,日军就如同多了双眼睛,对中国军队的威胁巨大。 故而,针对今日同江口的会面,程千帆格外重视。 他希望能够成功捕获江口的这支别动队的踪迹,进而寻机歼灭之。 …… “桃子呢,他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程千帆问。 “赵班主对于乔春桃还是很满意的,他已经成功混进了赵家班。”李浩说道。 乔春桃此前在一个印刷厂打工。 对于从缴获的‘桔子’小组的那份名单的人物,程千帆安排组员搜集情报,经过综合分析研判,程千帆注意到上海公共租界青帮头目赵逸才目前同日本人走的最近。 一旦上海沦陷,此人将极可能是第一批投日分子。 不,甚至不必等到上海沦陷,一旦日军在上海战事中占得上方,赵逸才便极可能投入日本人的怀抱,成为日本人手中的恶犬,转身咬向国人。 这种在上海地方有着不俗的帮派势力、且对于上海滩知根知底的汉奸,对于上海的抗日力量来说,危害巨大。 程千帆便安排伤愈的乔春桃设法打入赵家班。 他做事情向来是未雨绸缪。 乔春桃是戏班子出身,功底不俗,这个隐藏身份对于他而言正合适。 赵家班的背后有赵逸才的影子,此人是出名的戏痴。 …… 礼查饭店。 程千帆在服务生白小虾的殷勤引路下,上了二楼。 一名身着旗袍、风姿绰约的女士站在走廊里抽烟。 女人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烟卷,轻轻吸了一口,优雅的移开手指,檀口微张,吐出一缕烟气。 看到英俊不凡、西装革履的程千帆走过来,她眼中一亮。 …… 薛华立路,靶子场监狱。 刘波有些烦躁的放下报纸。 以往这个时候,每每有最新的报纸送进来,他都会如饥似渴的阅读。 这是刘波了解外面的世界、知晓外界的动向之唯一信息渠道。 刘波会向狱友们读报纸。 还会就报纸上的一些时文故事、时局动态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不过,今天的刘波明显有些情绪反常。 “老刘,后面怎么了?”一个狱友喊道。 “是啊,后面怎么样了?那个资本家的小姐有没有嫁给那个穷瘪三?” “老刘,你说说看,阿金和那个漂亮小姐的孩子是叫阿毛好听,还是叫黑仔好听?” “老刘,阿金有了钱,要娶几个姨太太?”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眼神中散发出希望的光芒。 这是今天的一则时文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资本家的小姐同穷小子阿金的爱情故事。 枯燥的监狱生活之下,能够听到这样的爱情故事,这些犯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有些家伙完全代入了自己,甚至就连和资本家的小姐生几个孩子,孩子是男是女,以及要不要再娶几房姨太太都已经在热烈讨论了。 “没有。”刘波表情有些烦躁,“资本家的小姐只是玩弄穷小子的感情,她无情的将穷小子踹开,还把她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交给穷小子养,转身又去玩弄别的穷小子了。” 正在热烈讨论的众犯人闻言,都愣住了,现场一片死寂! 第356章 俞折柳探监(求订阅求票票) 巡捕房的监狱里,犯人形形色色。 有失手伤人的地痞瘪三。 由欺行霸市的瘪三。 抢劫犯、诈骗犯、欺侮女子的混蛋、拍花子的恶人。 甚至不乏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当然,能够在监狱里活着的江洋大盗都是花钱买命的,没钱、或者是舍财不舍命的早都见阎王爷去了。 还有专门收钱替人坐监的专业监狱户。 不过,监狱里更多的是那些因为种种原因入狱的普通人。 由一时冲动打伤了人,家里又没钱摆平看,只能吃牢饭的。 有曾经风生水起,家产败光后身陷囹吾的家伙。 有被人陷害入狱、家产被夺的倒霉蛋。 有因为妻子、女儿、姐姐、妹妹太漂亮,被陷害入狱的可怜鬼。 不管这些人此前有钱没钱、是否风光,此时此刻,在监狱里都有着共同的身份:穷鬼犯人! 除了刘波这样的‘政治犯’,其余的犯人,哪怕是手上有人命案,只要是手里有钱疏通,都有机会脱罪,最不济也可以保外就医。 或者是自己改名换姓出去高乐,花钱请个人来监狱里替自己坐牢,至多是需要在报社记者来监狱采访、或是租界高层来监狱视察之时,回来做做样子即可。 所以,留在监狱里乖乖坐牢的,或者更加直白的说是‘居住’在这种‘团体’监舍的,基本上都和‘穷’字有牵扯。 …… 穷犯人们对这个故事是有期许和诉求的: 人才两得! 既能够抱得美人归,又能够赚得岳家的家产,绝对算得上是世间是最美好的事情。 只可惜,刘波冷冰冰的话,直接戳破了这些人对故事‘美好’结局的幻想和期待。 片刻的寂静后,是一阵嘈杂。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大小姐要这么欺负人?” “老刘,你就不能说点我们喜欢听的吗?” “册恁娘,老刘,你就不能让老子有个好念想。” 有人嚷嚷骂道。 “都给老子闭嘴。”刘波烦躁的喊了句,他指了指闹得正欢腾的燕巴虎,“燕巴虎,你信不信我打声招呼,你小子就得去磨豆腐。” 燕巴虎赶紧满脸堆笑,“刘大哥,我什么都没说。” 他现在是在缝纫机组,相比较去推磨盘磨豆腐,现在的工作显然更加轻松一些。 …… “阿旺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吧?”刘波手指头一指。 缩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形瘦小男子缩了缩脖子,低下头。 众人发出一声哄笑,还有人指着阿旺,嘴巴里骂着‘傻子’、‘蠢蛋’之类的话。 形形色色的犯人中,还有打肿脸充胖子,‘偷’了老板家里的金银首饰讨好女孩子的傻小子。 阿旺便是这个傻小子。 女孩说只是借来首饰看看而已,他当然知道这个‘借’是什么意思,但是,依然便去拿了。 然后,老板立刻知道了这件事,阿旺锒铛入狱,并且认了偷窃罪,没有供出女子。 “你们都骂阿旺傻,没错,阿旺是傻,他傻不是因为他去偷首饰,而是因为他竟然真的以为偷来的首饰可以讨得这个女子欢心。” 他冲着阿旺看了一眼,“听好了,阿旺,你被抓进来,实际上就是你老板和那个女人联手设计的陷阱而已。” 听了刘老师此言,阿旺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吼道,“老刘,不许你这么说燕妮。” “这名女子和你老板有染,经常在库房私会,你一直待在库房看守,半分不敢懈怠,反而打扰了你老板的好事。”刘波冷笑一声,“醒醒吧,阿旺,那个女人一定是案发前没几天突然向你示好的吧。” 他不再理会如遭雷击的可怜阿旺,看着众人: “为什么故事里的穷小子阿金会被资本家的小姐如此羞辱、玩弄? 为什么憨厚老实的阿旺却被资本家老板陷害、抓进监狱? 因为他们有钱,他们觉得自己是上等人,他们觉得有钱便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掌握穷人的命运。 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所以,归根结底是剥削阶级对无产者的肆意压迫。” 有人躲在人堆里,“老刘,我觉得被资本家的小姐玩玩也没什么啊,咱爷们又不吃亏。” 刘波眼尖,瞥到是燕巴虎在起哄。 监狱里一阵哄堂大笑。 “对啊。” “我也这么觉得。” 刘波气的摇头,他已经懒得骂人了,这帮混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起哄不足为奇,不起哄反而才奇怪呢。 他扫了一眼那几个一直专心听讲的狱友,暗自点头。 讲了这么一大通话,发泄了心中的怒火,又被燕巴虎这么一起哄打岔,心中的愤懑之情得到了稍许缓解。 对于三本次郎命令他以红党王牌特工‘鱼肠’的身份投诚、打入国府党务调查处的安排,刘波的内心是极为排斥的。 …… 他这一生: 出身于贫穷的渔民家庭,从小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不少苦。 军校毕业后便被安排来中国潜伏,以中国人刘波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娶了中国妻子,生了孩子,他几乎都已经以为自己就是一个中国人了。 相比较那个更多是贫穷、严厉的军事培训、特工训练之记忆的濑户内川,刘波别扭的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对自己的中国人身份更加认可,工作、生活、妻儿家庭、朋友…… 长期潜伏特工之平静的中国生活,尽管会因为身份认知产生一定的困扰。 但是,总体而言,刘波对于自己的生活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 然后,在某个夜晚,他同何关喝酒聊天,遇到了方木恒。 一切都改变了。 主动学习红色思想、以红色人士自居,甚至是被国府方面怀疑是红党;从党务调查处的抓捕中死里逃生,被法租界判监入狱。 按照特高课的要求,继续在监狱中宣传红色思想。 突然又被国府党务调查处认作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坚决要将他引渡过去。 现在,三本次郎更是命令他以红党特工‘鱼肠’的身份向国府党务调查处投诚,以红党叛徒的身份打入其内部。 刘波现在的感觉是非常别扭的,他甚至在某个时刻会产生认知错误: 濑户内川,日特刘波,巡捕刘波,刘、何、方自发抗日小组的智囊,假扮红党,红党‘鱼肠’,即将打入党务调查处的红党叛徒。 最重要的是,刘波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对红色思想的恐惧。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扮着扮着,深入学习,竟然在内心深处对红色思想越来越有感触,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认同。 这种越来越强烈的认同感,同他内心里的菌国主义影响发生激烈交火,令他备受折磨。 他甚至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对自己是日本人的身份有了一丝厌恶和羞愧感—— 为日本侵略中国的行为感到羞愧和厌恶。 而具体到现在的情况,刘波更是有一种直觉和担心。 直觉告诉他,三本次郎安排他假扮向国府党务调查处投诚的红党王牌特工‘鱼肠’,这件事本身并不正常,颇为耐人寻味。 对于红党王牌特工‘鱼肠’,刘波并不熟悉,不过,对于此人的之‘凶名’却也略有耳闻。 ‘鱼肠’是行动人员,不是情报人员。 更可以说是被国府方面围剿后的‘漏网之鱼’,此人知晓红党太多的有价值情报点可能性极低。 在刘波看来,国府党务调查处引渡‘鱼肠’之后,直接将‘鱼肠’干掉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招揽此人。 这是在国府方面挂了号的‘凶徒’,相信即使是在国府党务调查处内部,对此类人也当是喊杀声一片。 所以,基于这个分析,刘波不认为三本次郎安排自己以‘鱼肠’的身份投诚国府方面是一个可行性较强之计划: 最大之可能是导致帝国潜伏特工濑户内川遇害。 制定出这样的计划的人,要么是愚蠢,要么是另有目的。 虽然对于三本次郎不甚了解,但是,能够出任上海特高课课长,自然说明了三本次郎的能力。 三本次郎显然不是愚蠢之辈。 那么,便是另有目的了。 刘波仔细琢磨,尽管暂时还没有搞清楚三本次郎为何要制定如此‘漏洞百出’的计划,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三本次郎对他心存恶意。 “刘波,有人探监。”狱警王懿鸣敲了敲牢房的栏杆,喊道。 刘波有些惊讶。 昨天荒木播磨刚刚来探监,今天特高课方面应该不会再安排人过来。 自己的妻儿? 不是。 刘波立刻得出结论,王懿鸣同他的关系不错,如果是自家妻儿来探监,王懿鸣自然会直接告知。 如此看来,是一个陌生人来探监。 最有可能的便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又派人来警告、威胁他。 有了这个推测,刘波心中警惕心大增。 到了探监室,刘波便看到了一个长相清秀、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 俞折柳看了一眼来人。 他按耐下内心的激动情绪,平静的眼眸下,是敬佩。 俞折柳接到组织上安排的任务便是,以远房亲戚的身份来靶子场鉴于探望我党同志。 组织上已经搞定了探监许可,他此行的目的便是向这位身陷监狱的同志传达情报。 因为俞折柳今天便会转移离开上海,所以,安排他来探监、传话,是比较合适的。 “余畅同志,组织上对你在狱中同敌人顽强斗争,传播红色的行为表示赞赏。”俞折柳压低声音说道。 刘波看了俞折柳一眼,他的表情是疑惑的,对于俞折柳的身份,刘波有两个猜测。 其一,对方确实是红党。 其二,对方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假扮红党来诱骗他上钩的。 刘波倾向于是后者。 他自忖自己同红党无冤无仇,最重要的是,红党根本不可能关注到他,更不可能对他的特工身份有所了解,所以,他和真正的红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红党不可能故意做局陷害他。 更何况,他自己一直以亲近红党行为表现,红党对他应该是报以极大的善意的。 故而,刘波推测对方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安排的假红党。 “我不想见你们,你走吧。”刘波说道。 俞折柳心中一动,他想起组织上交代他要说的第二句话,立刻明白刘波的意思了,这令俞折柳心中更是无比敬佩。 “放心,我们的人都已经转移了。”俞折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看守,小声说。 “我警告你们,你们敢对她们下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刘波闻听此言,表情无比愤怒,拍着桌子,指着俞折柳的鼻子破口大骂。 看着愤怒的刘波,俞折柳假装生气,内心深处却是悲愤不已。 他的理解便是,余畅同志得知其他同志已经脱险,心中终于放心了,同时经验丰富的余畅同志立刻假装愤怒,赶他走,其意实则是令他赶紧离开,小心特务监视。 看着俞折柳愤怒离开,刘波的眼神中写满担心,他担心党务调查处对自己的妻儿下手。 想到这里,刘波心中更是大恨,他在昨日请求荒木播磨对自己的妻儿提供保护,但是,荒木播磨拒绝了。 其理由是,不能打草惊蛇。 并且宽慰刘波说,你都要投诚了,国府方面自然不会再对你的妻儿下手。 这也令刘波对三本次郎以及特高课非常不满,且荒木播磨对他的妻儿之安全全然不理会行为,也令刘波捕捉到了一个信号: 三本次郎意欲对他不利! 回到监舍,刘波凝思苦想,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某个关键信息,此关键信息便极可能是三本次郎为何要如此对待他这位帝国忠心潜伏特工的原因。 …… 这边,狱警王懿鸣与同僚换班。 他换了一身寻常的装扮,骑着洋车子来到了金神父路的双龙坊公寓。 306号房间。 王懿鸣轻轻敲了敲房门。 “谁?” “我,王懿鸣。” 门开了,立面的人探头看了王懿鸣一眼,立刻闪开,示意王懿鸣进去,他自己则从房间里出来,假作在走廊里抽烟。 “组长。”王懿鸣毕恭毕敬的对王康年说道。 第357章 ‘肖先生’的命令 “懿鸣来了啊。”汪康年放下手中的报纸,按了按手,“坐吧,在我面前不要拘束。” “是。”王懿鸣坐在椅子上,从身上摸出一包金黄香烟,取出一支香烟,恭敬的递给汪康年。 汪康年接过香烟,手中把玩着,婉拒了王懿鸣要给他点火。 王懿鸣‘没有在意’,自己又取了一支烟,叼在口中,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 看到王懿鸣这个动作,汪康年平静的眼眸多了一丝‘暖意’。 “懿鸣,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最近这段时间的汇报有些浮于表面啊。”汪康年随手拿起桌几上一份文件袋。 “七月三日,无事。” “七月八日,日本人进攻卢沟桥,犯人也有点狂躁不安。” “七月十一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八月三日,刘波等关注对象一切如旧,没有异常。”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冷冷看着王懿鸣,“懿鸣,你也是有经验的特工了,你认为这样的流水账,能够体现出何种价值?” “组长,是我……”王懿鸣正要解释。 “当然,你现在是你们小队三组的副组长了,也算是高升了嘛,工作自然更加忙碌。”汪康年不容王懿鸣解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他,“再忙,本职工作还是最重要的,不知道我们的老朋友刘波先生最近又交了什么样的新朋友?” “组长,不是属下懈怠,实在是刘波每天就是那样子。”王懿鸣赶紧解释,“他是老资格巡捕出身,在监舍本来就受到照顾,不要干什么重活,每天就是写写日记,在监狱里神神道道的宣传赤色言论,给凡人们讲讲故事。” “要说见过谁,就是那个姓黄的老板昨天又来见过他,不过,这个人我之前汇报过了,组长您安排人查过,不是说这个人没有什么问题的么?”王懿鸣小心翼翼问道。 “今天呢,刘波都和这个人说了什么?”汪康年淡淡地问。 王懿鸣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监狱这边刚刚有人探监刘波,组长这边就知道了。 很显然,在靶子场监狱中,组长不仅仅安排了他这么一个潜伏特工。 王懿鸣的内心是挣扎的: 今天刘波和那个来探监的年轻人的对话,他虽然听得不是那么真切,但是,还是隐约听到一些的,在加上猜测,他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探监的年轻人是红党,刘波同此人说的那几句话,极可能是完成了信息传递。 和刘波的接触,是王懿鸣第一次同红党的接触,从这名红党重要特工的身上,他渐渐地明白这些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刘波给犯人们讲述的故事、讲道理,乃至是结合小故事、时局新闻来讲解、宣传红色言论、抗日思想,对此,一开始王懿鸣是冷眼旁观的,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刘波的话语所吸引,甚至是下意识的有了认同感。 一开始,王懿鸣对自己的这种心理上的变化是恐惧的。 他不想再听。 但是,每次都控制不住的想要听‘刘波老师’的课。 就这样,潜移默化之下,王懿鸣这名国府党务调查处潜伏特工竟然真的对红色有了较为客观的认知,或者说是有了一丝共情之心。 最重要的是,从刘波的身上,王懿鸣深切的感受到了红党人的特殊魅力。 身居监牢,甚至随时可能被引渡,被杀害。 刘波却无所畏惧,坦然面对这一切。 他依旧会每天给狱友上课、讲故事,讲道理,还会教这些家伙识字。 会关心蒙冤入狱的狱友,搭上自己的人情帮这些人。 这个人的眼中只有红色事业,只有他口中的劳苦大众,只有对剥削阶级、对他口中的‘反动派政府’之不屈的斗争之志。 这个人甚至无惧死亡和牺牲。 “我愿意将自己的身体、生命、灵魂都献给伟大的红色事业,我愿意为全中国、全世界的无产者的解放,奋斗终生,若如此,当死而无憾!” 王懿鸣曾经‘不经意’间看到过刘波的日记,看到了这句话。 尽管不能够完全明白这句话,但是,王懿鸣只感觉头皮发麻,对这个红党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在内心里,王懿鸣甚至开始下意识的隐瞒了一些事情,没有如实向汪康年汇报。 譬如说,刘波在监狱中已经暗中发展了好几名红色积极分子。 譬如说,今日有红党来探监刘波,双方进行了暗语交流,王懿鸣便是打算有所隐瞒的。 只是没想到汪康年竟然已经得知了有人探监刘波之事。 王懿鸣的脑子里快速开动,他想要在尽可能的保护刘波的情况下,将这件事‘解释清楚’。 是的,他目前并不关心来探望刘波的那个红党的安全,或者说是顾不上。 王懿鸣想要保护刘波,他担心刘波的行为激怒了自己的上峰,提前引来杀身之祸。 ‘他愿意为他口中所谓的劳苦大众牺牲自己’,那么‘我便救他一救’。 这便是王懿鸣的想法,很朴素的源于对红党刘波的个人魅力的敬佩之情。 “报告组长。”王懿鸣尽量面不改色,回答说道,“确实是有一个年轻人来探监刘波,这个人说是刘波的远房亲戚,不过,两人总共就说了两三句话,然后刘波突然发火,说不想见这个人。” “两人不欢而散,那人便离开了。”王懿鸣想了想说道,“据我猜测,应该是刘波此前的仇家,得知刘波落难,故而来羞辱他。” “刘波的仇家?来羞辱他?”汪康年沉吟着,问道。 “极有可能。”王懿鸣点点头,“两个人的会面,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刘波对此人态度并不好。”王懿鸣说道。 “倒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汪康年看着自己的手下,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懿鸣,你是我亲自发展进入党务调查处的,我一阵很欣赏你,亲自教导你成为一名合格的特工。” 说着,他的笑容收敛,“你他娘的都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现在反过来在我面前撒谎蒙骗,你是以为你自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是以为我蠢?” “抓起来!”汪康年低吼一声,两名早就随时候命的特工直接进来,按住了王懿鸣,同时立刻关闭房门。 “组长,我冤枉啊,您是不是对属下有什么误解?”王懿鸣挣扎,问道。 “嘴巴堵起来,我现在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汪康年表情阴冷,命令手下将王懿鸣的嘴巴堵起来。 他用力捶打了桌面,表情阴狠,自己欣赏的手下,竟然被红党刘波给策反了? 这种情况令汪康年无法接受,同时视之为巨大耻辱! 刘波,不,确切的说是‘鱼肠’,你欺人太甚! …… 应怀珍回到自己的房间,光彩四溢、妩媚多情的眼眸变得凝重。 她刚才故意接近程千帆,向其展示自己的妩媚多情。 以她对这名‘贪财好色’小程巡长的了解,此人定然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但是,结果令她惊讶。 她明确感受到自己成功的吸引了程千帆的注意,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欲望,确切的说是一种要将自己一口吞下的占有欲。 但是,这种情况下的程千帆却成功的压制了这股欲望,委婉的拒绝了自己。 尽管程千帆主动要了她的名片,以图后续,但是—— 应怀珍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好色的小程巡长竟然能够忍住,这足以说明此人今天有极为重要之事。 “‘肖先生’的情报是准确的,这个程千帆果然有问题。”应怀珍对自己那位神秘的顶头上司、上海特情组的组长肖先生的能力暗暗称赞。 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先生’亲自向她下达了行动任务。 应怀珍并没有见到‘肖先生’其人,任务是通过死信箱传递的。 按照隐蔽情报上的要求,她今天打扮的漂亮妩媚,要求尽显女人之妩媚。 提前来到来礼查饭店,假装偶遇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巡长程千帆。 尽可能的向此人示好,拉近关系。 简而言之,这个任务的目的便是‘肖先生’命令她来此地,想方设法勾引贪财好色的小程巡长。 第358章 江口(求订阅求票票) ‘肖先生’给应怀珍的初步任务是结识程千帆。 以她的女人魅力勾引这位小程巡长,至少也要建立良好的印象,为此后能够将其拿下奠定良好的基础。 更进一步的任务,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搞清楚程千帆出现在礼查饭店的原因,此人同何人见面,所谈何事。 只可惜,小程巡长虽然确实是被钓起了欲念,却并没有最终上钩。 应怀珍对这名以‘能力不俗’、‘在法租界非常吃得开’著称,同时‘贪财好色’的小程巡长起了更强的兴趣。 “混蛋!”她摸了摸自己的臀部,咬着银牙牙骂了句,这个贪财好色的混蛋,刚才假作无意碰了碰她的臀部。 尽管看似是无意,但是,应怀珍知道对方是有意的。 或者说,她坚持认为程千帆是有意的。 她对于自己的姿色和魅力一直有着极强的信心。(ps1) …… 礼查饭店,211房间。 程千帆正在看报纸,房门被轻轻敲响。 他轻轻走到门后,“谁?” “先生,是我。”门外的白小虾说道。 程千帆打开门。 “先生,这位江先生来找您,他说自己同您约好了的。”白小虾说道。 “是金老板介绍来的江英杰先生?”程千帆微笑着,问道。 他的内心却犹如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村兵太郎所说的日本军部参谋本部派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江口中尉,竟然是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不是井上公馆的特工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为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的三等武官? 去年的‘情殇’计划,他同宋甫国设局,利用江口英也除掉了影佐英一。 该行动能够成功吸引影佐英一入彀的原因便是,影佐英一对‘英勇忠诚’的帝国特工江口英也颇为欣赏,想要将江口英也从井上公馆调入上海特高课。 然后,影佐英一被杀死,江口英也重伤。 此事之后,江口英也的情况程千帆便不甚清楚,此人的联系权掌握在特务处上海站情报科手中。 而程千帆出于安全考虑,此后也并没有打听过此人的消息。 没想到一年后再相见,原来的井上公馆特工江口英也竟然成为了日本领事馆武官处之江口中尉。 程千帆立刻得出推测,特务处上海站方面同江口英也之间肯定是出了某种问题。 …… “程巡长,久仰大名,鄙人是大日本帝国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江口英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江口英也微微鞠躬,微笑说道。 “江口君,久仰大名。”程千帆微笑着,鞠躬回礼。 今村兵太郎并没有告知江口英也他的真实身份,故而在江口英也眼中,他的身份是投靠日本人的‘汉奸’。 “今村先生对程巡长赞不绝口,夸赞程君是心向帝国的友人,此次之事,便要麻烦程巡长了。”江口英也微笑说。 “能够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是程千帆的荣幸。”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不知需要程某人做些什么?” “听闻公共租界的费力巡长是程君的好友?”江口英也问。 “费巡长确实是同程某关系不错,不知江口君……”程千帆看着江口英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帝国同费力巡长有过多次接触,想要说服费巡长为帝国效力,只是费巡长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希望程君能够同费巡长多多交心,说服费巡长。”江口英也表情严肃说道。 “这个……”程千帆微微颔首,“我倒是可以试试。” 他沉吟片刻,“费力此人极为小心,我需要知道,你们要让费力做什么,才好同他言说。” …… 江口英也从公文包取出一份地图,地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做了标记。 “这里。”江口英也指了指用红色圆框圈起来的地点。 “商务印刷馆?”程千帆不解问道,“这地方不是已经毁掉了吗?” 一二八事变后,第一次淞沪抗战甫一开始,从停泊在吴淞口的航母上起飞日机对商务印书馆和东方图书馆进行了轰炸。 日军连续投下了六枚炸弹,商务印刷馆着弹爆炸,继而起火。 一座当时世界领先的,极具现代化的厂房和设备的先进的印刷业机构,被日寇彻底毁灭了。 同时在马路对面的东方图书馆也一起被焚毁,馆内藏有的数百万卷书籍资料,包括“涵芬楼“所藏10多万册宋版、元版的珍贵古籍图书和清乾隆年间缮写的四库全书,先被炸毁焚烧,后被日军劫掠。 日军之所以要炸毁商务印书馆,时任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的盐泽幸一讲的很明白:“烧毁闸北几条街,一年半年就可恢复。只有把商务印书馆这个中国最重要的文化机关焚毁了,它则永远不能恢复。” 日本从幕府时代走向明治维新,并且最终强盛起来。 而明治时代的一个根本维新点就是发展现代教育,提高国民知识,培养现代化人才。 故而,日本人深知科学文化对于一个民族之崛起的重要性。 而商务印书馆的海量传统文化书籍,进步科技文化,被日本方面视为比军事力量更大的威胁,甫一开战便摧毁。 程千帆故意露出惊讶不解的表情,不明白日本方面为何对于商务印刷馆的废墟如此看重。 “是的,商务印刷馆已经成为废墟,但是,这些废墟是钢筋水泥结构,是天然的工事,此处必然成为两国军队争夺的焦点。”江口英也沉声说,“所以,我部的任务便是,提前安排人手抢占此地,固守待援。” ‘程千帆值得信任,可以对其透漏一二,使其明白此事之重要性,方便其游说费力。’这是今村兵太郎对江口英也叮嘱的话。 尽管他不明白今村兵太郎为何对一个中国人如此信任,但是,江口英也只能照办。 …… 程千帆盯着地图看,有一点江口英也没有说,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肄学生程千帆却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关节。 日军若是占据此地,依托商务印书馆的废墟作为工事,等于是在闸北直接楔入了一颗钉子,直接将闸北的中国军队中间截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程千帆心中凛然,日本人的战术眼光果然毒辣,一下子就锁定了此关键位置。 第359章 贪婪的费力(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瞬间也想明白了日本人为何对费力如此关注,想方设法要招揽此人。 商务印刷馆所在的闸北区是华界,但是,闸北区的南部有一块飞地却属于英美公共租界。 如果日本方面事先在公共租界嵌入华界的这块飞地隐藏精锐兵力,届时上海战端一开,日军这支精锐部队完全可以从闸北南部直接切入,近乎如入无人之境,从中国军队背后突然杀入,迅速抢占商务印刷馆。 这就等于是在中国军队防区腹心地带扎下了一颗钉子,在关键时刻足以影响闸北战局。 而闸北区南部的公共租界飞地,正是费力现在的辖区。 只有买通了费力,确切的说是此人答应效忠日本人,日军才有机会且放心的在闸北南部完成隐藏兵力的部署。 …… 闸北南部公共租界原来的巡长是冷浩然,此人素来对日本人态度较为强硬。 数月前被冷浩然突然被调职,高升为黄浦路的巡长。 而费力则‘突遭横祸’,很突然的被调派到闸北租界。 为此,费力闷闷不乐,同程千帆吃酒的时候还在抱怨,说自己不知道得罪了谁,突然被调离油水丰厚的黄浦路,被发配去了闸北那个乡下地方。 程千帆当时并没有多想,不过,他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极可能是日本人在背后动手脚‘阴了’费力。 日本人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 苦心积虑将对日本态度暧昧的费力弄到闸北飞地,其目的就是为了今日之谋。 恐怕费力做梦都想不到背后阴了他一手的竟然会是自己有意示好的日本人。 …… “江口君,即便是商务印刷馆如此重要,但是,这同费力有什么关系?”程千帆皱着眉头,不解问道。 “其中缘由,程君就不需要了解太多了,此事事关帝国重要军务,知道太多对程君并不合适。”江口英也看了程千帆一眼,提醒说道。 “明白,明白。”程千帆哈哈一笑,“多谢江口君提醒。” “对于帝国而言,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迅速说服费力。”江口英也起身,再度鞠躬,“程君,此事,就拜托你了。” “想要说服费力,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程千帆赶紧起身鞠躬回礼,随后,他来回踱步,看了江口英也一眼,略踟蹰。 江口英也看着程千帆。 程千帆轻轻咳嗽一声,“只要皇军的诚意足够,再凭借程某的三寸不烂之舌,程某有信心说服费力为大日本帝国效力。” 江口英也微微皱眉。 程千帆嘿笑一声,搓了搓手指。 江口英也脸色微变,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 …… “程君,我明白,明白,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江口英也点点头,“需要多少?” “五十根大黄鱼。”程千帆脱口而出。 “程君,我是军人,不太喜欢有人同我开玩笑。”江口英也沉声说。 “不不不,江口君,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也没有什么幽默感。”程千帆微笑摇头,“特别是对钱财之事,我素来十分认真。” 江口英也表情阴沉下来,“程君,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虽然今村兵太郎事先提醒过程千帆此人贪财,但是,江口英也也没有想到,此人明知道事关帝国之重要军事行动,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 这家伙真就不怕有钱没命花? “江口君,你弄错了,不是我狮子大开口,是费力。”程千帆微笑。 江口英也有些愤怒,此人不仅仅贪婪无比,竟然还睁眼说瞎话。 就在此时,程千帆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江口英也微微错愕。 此时他想起了今村兵太郎特别叮嘱他的一句话。 ‘程千帆此人极为贪财,无论他的要求多么过分,你都可以酌情答应下来,一切以军事要务为先。’ 江口英也不禁感叹今村兵太郎的情报准确,对程千帆此人的贪婪本性看的透彻。 不过,他还是没有明白过来程千帆那个眼色是何意。 …… “程巡长莫不是在消遣我?”江口英也冷哼一声。 “江口君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道来。”程千帆面对江口英也阴沉的脸色,丝毫不惧,微笑说。 “不是我贪婪,是我了解费力,如若是慢慢游说费力,也许二十根大黄鱼就可以说服他,但是,若要迅速搞定费力,必须用钱,用大笔钱砸,如此才能迅速搞定此人。”他的表情真诚无比。 “程君,我承认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是,恕我直言,你开出的这个数目,并不友好,我无法答应。”江口英也摇摇头。 “江口君,不是我开出的数目,是费力巡长开出的数目。”程千帆说道,若有深意的朝着江口英也笑了笑, 江口英也铁青着脸,他认为程千帆这个中国人在故意嘲弄自己,明明是你开的价码,却一直说是费力,如此欲盖弥彰…… 只是,程千帆的这个笑容似乎是在向他暗示什么。 这是第二次了。 蓦然,江口英也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今村兵太郎说的那句话,心中暗自揣摩。 ‘一切以军事要务为先’? 不是! ‘无论他的要求多么过分,都可以酌情答应’! 就是这句话。 江口英也觉得自己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 “这样吧,我代表费力巡长退一步。”程千帆说道,“四十五根大黄鱼。” 说着,他身体凑过来,压低声音,“有五根是江口君的辛苦费。” 说完,程千帆将身体收回去,拿起烟盒,弹出一支烟,慢条斯理的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身体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叹口气。 江口英也表情连连变化,盯着程千帆看。 程千帆微笑回应,他拿起烟盒,取出一支烟,递给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又看了他一眼。 程千帆又笑笑。 江口英也看着面带真诚笑容与自己对视的程千帆—— 他明白了。 一切都想明白了。 …… 江口英也无声的接过香烟,拿在手中把玩,没有抽。 好一会。 “程君,你太贪心了。”江口英也打量了程千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不,是费力巡长太贪心了。”程千帆摇摇头。 江口英也冷笑看着他。 程千帆微笑回应。 “不够!”江口英也突然说道。 程千帆脸上的笑容收敛,他看着江口英也。 几乎是与此同时,江口英也捏着烟卷的手指发力,直接将烟卷碾断。 程千帆皱眉说道,“六根!不能再多了,江口君。” “五十根大黄鱼,我要十根!”江口英也几乎是咬着牙齿,从齿缝发出低吼。 两人同时开口。 然后都猛然抬头,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 第360章 剥离(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咳嗽一下,干笑一声,摇摇头,“江口君,十根太多了,八根。” 江口英也同样摇摇头,“十根!”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江口君,你令我很为难啊。” “费力巡长很贪心,他要五十五根。”江口英也表情平静,淡淡说道。 程千帆盯着江口英也看了看,长叹一口气,“是啊,费力太贪婪了。” 两人相视一笑。 江口英也随手收起地图,放进公文包,说道,“这件事就拜托程君了,事关帝国军事要务,我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放心,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诚意到了,一切好说。”程千帆微笑说。 “四十五根大黄鱼,两个小时后会有人送到这个房间。”江口英也说道。 “确切的说是五十五跟根大黄鱼。”程千帆缓缓地说,“事关钱财,最好由江口君亲自经手。” 江口英也微微错愕,然后露出了然神情,冲着程千帆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现在相信程君果然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 “程某一直信奉一个道理,朋友是慢慢处出来的。”程千帆意面带微笑,表情真诚。 江口英也哈哈大笑,“很好,程君,有大日本帝国作为我们的后盾,你可以放心去做事。” …… “这位女士,真的没有。”白小虾苦笑说道,“我到处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您说的耗子。”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一只小耗子钻进了床底下。”应怀珍花容失色,怯怯的说。 就在此时,她看到对门的房门开了,程千帆面带微笑,同一个访客握手告别。 “你再找找。”应怀珍惊慌说道,顺势来到门口观察。 “应女士,发生什么事情了?”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站在门口张望,微笑说,“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江口英也下意识看过来,惊讶于这个女人的妩媚漂亮,微微颔首,迅速离开。 “今天真是倒霉日子。”应怀珍白了程千帆一眼,“先是被一个小贼占了便宜,又在房间里发现了耗子。” 程千帆假装没有听见应怀珍言语中的嘲讽,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耗子,找到没?藏哪里了?” 说着,他的眼眸扫向应怀珍的鼓鼓囊囊的胸脯,双手比划着,惊呼出声,“竟是这么大的耗子?” 应怀珍感受到男人的肆意目光,羞怒的瞪了他一眼。 …… “应女士,我又检查过了,没有你说的耗子。”白小虾苦着脸说道。 “我不管,我现在不敢住了,我要换个房间。”应怀珍说道。 “应女士,实在是抱歉,客房都已经满了。”白小虾解释说道。 “你去吧。”程千帆冲着白小虾摆摆手,径直进了对门房间,转身冲着应怀珍微微一笑,“应女士,如若相信程某抓耗子的能力,我们一起来抓耗子。” 应怀珍作出羞恼的样子,脑子里迅速思考对策: ‘肖先生’提供的情报显示,程千帆此人虽然好色,尤其喜欢良家妇女,而且喜欢玩暧昧,据闻此人垂涎一名妩媚的书店老板娘,却一直没有吃进嘴里,‘搞得那个女老板娘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应怀珍明白,这个好色的家伙享受的是追逐良家美妇的过程。 “哼!”应怀珍冷哼一声,“不用了。” 说着,应怀珍气呼呼的进门,关上房门,故意用外面之人堪堪能听到的声量骂了句,“流氓!” 程千帆听得女人的骂声,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摸了摸下巴,嘿笑一声,返身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他的面部表情变得平静,自己轻笑一声,摇摇头。 …… 以肖先生的名义命令应怀珍接近、勾引自己。 程千帆的目的便是将自己与上海特情组剥离。 第二次淞沪会战即将爆发,上海沦陷是必然,他在为沦陷后之残酷的抗日形势做准备。 此外,针对江口英也的别动队的行动,将以上海特情组的名义进行,安全起见,程千帆本身也要同此次行动割离。 随后,程千帆便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再给应怀珍接近自己的机会。 约莫两个小时后,江口英也提着一个皮箱过来了。 “五十五根大黄鱼,程君请清点一下。” 对待钱财,程千帆的态度极为认真,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取出十根大黄鱼推在了桌子上。 江口英也也不客气,直接将十根大黄鱼放进自己的公文包。 此人倒也干脆,冲着程千帆点点头,便直接告辞离开。 程千帆又等待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才拎着皮箱出门。 “程巡长,生意兴隆啊。”应怀珍斜倚在走廊边柱上,叼着烟,轻轻划了一根火柴,点火,轻轻吸了一口,吐着鲜艳口红的唇,吐了口烟圈。 “女人最好不要抽烟。”程千帆直接一把拿掉应怀珍手中的香烟,看了一眼烟卷上口红印,笑了笑,直接叼在了自己的嘴中,径直拎着皮箱离开。 “老娘抽烟,关你屁事!”应怀珍羞红了脸,跺脚说。 “我不喜欢。” 走廊里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混蛋!”应怀珍骂了句。 程千帆哈哈大笑,笑声远去。 …… 礼查饭店对面的马路边上,程千帆拎着皮箱上车。 “跟上了?”他问。 “两个小时前,江口离开饭店,是去了日本总领事馆。”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距离此处不远,两个小时的时间,算上汇报的时间,准备大黄鱼的时间,以及来回时间,差不多。 “江口刚刚离开,上了一辆尼桑小汽车,豪仔一辆车,华之泉一辆车,交替跟踪,还有假扮黄包车夫的弟兄也跟上去了。”李浩说道。 “叮嘱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我的命令。” “是!” 车子行驶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程千帆拎着皮箱下车。 他伸手招了辆黄包车,返回延德里的家中。 白若兰和小宝还在学校,家里无人。 他拎着皮箱上了二楼,找出两个礼盒,分别取出些大黄鱼放进礼盒,随便塞了点糕点进去,包好礼盒 一份是给‘贪婪’的费力的,一份是给今村兵太郎准备的。 “费老哥,忙着呐?”程千帆下楼,拨通了费力办公室的电话。 第361章 龙华警备司令部(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听得电话那头的嘈杂声,似是有人在哭喊。 “囊球!”费力笑骂道,“程老弟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这情况,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着,他捂住话筒,对着手下骂道,“让那小子别号丧了,烦死老子了。” “费老哥,恭喜发财啊。”程千帆笑着说。 “怎么?程老弟有什么好事关照老哥我?”费力闻弦知雅意,立刻问道。 “春风得意楼,今晚老弟做东,见面说。”程千帆说道。 “我就知道,有好事你程老弟一定会想着哥哥我的。”费力高兴说道。 …… 傍晚时分,今村兵太郎回到家中。 “今天宫崎健太郎来了。”今村小五郎接过今村兵太郎的文明棍,仔细的放好,说道,“宫崎君送了一份糕点,说请您品尝。” “噢。”今村兵太郎露出一丝笑容。 来到楼上书房,今村兵太郎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包装精美的礼盒,他打开来看,取出几块糕点,就看到一排整齐的大黄鱼在灯光下泛着惑人的光芒。 今村兵太郎数了数,十五根。 他满意的点点头。 不仅仅是对这份礼物满意,更因为这种默契。 他什么都没有说,宫崎健太郎便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有这样贴心的下属,端地是舒心。 …… 龙华警备司令部,戒备森严,军官、士兵忙忙碌碌,空气中似乎也多了几分肃杀之色。 长官办公室。 张文柏表情凝重,盯着墙壁上的军事地图陷入沉思。 “各部是否已经抵达预订地点,再确认一遍。”张文柏沉声说。 “是!”身边的众参谋纷纷拿起电话机一顿猛摇。 “喂喂喂,接八十七师师部!” “喂喂喂,是八十八师吗?” 就在此时,一名参谋走进作战室,在张文柏的耳边耳语一番。 “胡闹!”张文柏大怒,高声喊道,“闻铁军!” “到!”一名上尉军官跑过来,敬礼。 “你带上一排人,跟着杜参谋,务必把人救出来。” “是!” 参谋杜文忠刚刚密报与他,党务调查处将关押在龙华监狱的一批‘无名氏’集中起来,为了避免这些人‘落入日本人’手中,决定连夜集中处决。 所谓的‘无名氏’,是党务调查处秘密逮捕的红党人士,这些人被长期关押审讯,并没有在官方记录在案。 红党方面多次要国府要人,国府方面一直不承认这些人在他们手里。 张文柏叹息一声,在他内心深处,两党已然再次携手,共同面对中华民族共同的敌人——日寇。 既如此,当放下旧怨,携手抗敌。 双方当摒弃前嫌,这些红党完全可以在抗日大业上发挥作用。 …… 按下此事引来的不快,张文柏将全部精力放在即将爆发的上海战事上。 对中国来说,无论是经济意义还是政治军事意义,上海的地位都十分重要。 上海是常委员长赖以起家的江浙财阀的基地,也是中国的经济中心和财税重心,上海在军事上来讲,还是南京的屏障。 上海一旦失守将直接威胁国民党政府对全国的统治。 第一次淞沪会战后,张文柏仔细研究、总结此次会战的经验和教训。 不仅仅第一次淞沪会战,还有‘九一八事变’、‘卢沟桥事变’等等,张文柏针对此些‘事变’得出的结论是,中国军队要么是”敌人打我,我不还手”,要么是”敌人打我,我才还手”。 如此,每次都让敌人占了先机。 所以这次一定要改变作战方针,争取主动出击。 具体到此次上海战事,张文柏的用兵战略是,战事一开,迅速以优势兵力出敌不意,一举全歼上海之敌,并要使以后日军登陆和增援失去凭借。 为实现这一战略构想,张文柏下令在凇沪外围各要点密筑工事,构成坚固的主阵地带和后方阵地带,并加速了铁路、公路和江防交通、通讯设施的调整和建设. 其目的只有一个,加速中国军队集结上海的速度,以优势兵力对日军行雷霆之击! 按照既定计划,中国军队将于明日拂晓对虹口、杨树浦两翼日军据点发动突然攻击,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以一个扫荡态势,一举消灭日军在上海的驻军暨日军海军陆战队,实现中国军队对上海的实际占领,为后续长期会战打好坚实的基础。 …… “混蛋!”吴山岳怒气冲冲喊道,“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我要去见张司令!” 就在刚才,一对国军士兵将他们包围,将司机从车上拉了下来,直接将关押着众多红党的卡车开走了,而试图反抗的党务调查处行动人员则被缴械。 “吴股长,我等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见谅。”杜文忠摆摆手,示意士兵将吴山岳放开。 “我要去见张司令。”吴山岳阴狠的眼眸盯着面前的上尉,咬牙说道。 “您请便。”杜文忠冷冷说道。 吴山岳冷哼一声,带着手下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杜文忠看着吴山岳的背影,脸色阴沉,直接上了一辆吉普车,“回司令部。” …… 半个小时后。 “司令,吴山岳在外面求见。”抢在吴山岳之前返回司令部的杜文忠走过来汇报说道。 正在沙盘前皱眉思索的张文柏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皱了皱眉头,“请他进来吧。” “张司令,你的人荷枪实弹劫走了我手下一批待处决之罪大恶极要犯,这件事您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吴山岳进来后,脸色阴沉,直接兴师问罪。 “放肆!”杜文忠冷哼一声,“张司令当面,吴股长还请放尊重些。” 张文柏摆摆手,看了愤怒的吴山岳一眼,语气平静,问道,“你说那些人是罪大恶极的要犯?” “当然,这些都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我方正准备……” 张文柏摇摇头,直接从办公桌上翻找出一份电文,“看看吧,人家都把官司打到委座那里了!” …… 吴山岳接过电报,扫了一眼,表情连连变化。 这份电文是红党‘翔舞’发给张文柏的,电文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单,直言不讳的指出这些红党党员目前正被关押在龙华监狱。 电文中同时措辞严厉的指出,上海党务调查处方面将对这些红党党员秘密动手,要求国府方面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第362章 日本人托我给你带话(【我吹不到你 “委座的办公桌上也有一份同样的电报。”张文柏冷冷说道,“吴股长,你想要做什么,人家早有预料!” 他冷冷的打量了吴山岳一眼,“吴股长,此事委座已然知晓,你要打官司,还请自便。” “张司令,吴某岂敢。”吴山岳赶紧赔笑说道,“刚才是我鲁莽无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送客。”张文柏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再理会此人。 “吴股长,请吧。”杜文忠走过来,右手一伸,冷着脸说道。 “那吴某就不打扰司令了。”吴山岳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 “司令,这个吴山岳,我倒是听说过。”副官给张文柏倒了一杯水,又从药箱里取出药丸递给他。 张文柏是抱病来到上海前线的,距离第一次淞沪抗战已经五年半了,他枕戈待旦,无时无刻不想着一雪前耻,此为国耻。 “噢?有什么说法?”张文柏喝了一口水,一扬脖子将药丸送喉。 “吴山岳有一个绰号,八张脸。”副官笑着说,“是说此人极擅做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八张脸’? 张文柏轻笑一声,倒是贴切。 他张文柏是淞沪警备司令,铨叙中将衔,吴山岳竟然敢来此大喊大叫,言语中竟有兴师问罪之意。 并非此人不知尊卑,愚蠢犯上。 这人是在演戏。 离开司令部的吴山岳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南京方面,薛应甑紧急下达处决此十五名‘无名氏’的命令,现在,人被张文柏的人救走了,他没法向薛应甑交代。 上峰不会去考虑他吴山岳这小胳膊细腿能不能扛住张文柏,只会追究责任。 故而他只能硬着头皮同张文柏闹这么一场。 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希望薛应甑看在他胆敢顶撞张文柏的份上,不会惩处与他。 也幸亏对方是张文柏,此人极有涵养,脾气好,要是换做是旁人,吴山岳还真不敢如此‘以下犯上’。 吴山岳眉头紧锁,‘曹宇事件’令他在薛应甑那里留下了极为恶劣的印象,这直接导致他失宠,也正是因为此原因,他才不得不步步小心。 想到此事,吴山岳对于汪康年的恨意便再度泛上心头。 …… “司令,今日之事,是否考虑欠妥?”一名身穿军装,佩少将衔中年男子走过来,低声问道。 “此事,常委员长知晓,无妨。”张文柏说道。 他的兜里有还一份电报。 “文柏兄,国红两党乃兄弟,兄弟当同心协力共御外辱……试问文柏兄,可能坐视此不忍言之事?” 电文言辞恳切,他岂能不动容。 当然,要搭救那些人,最重要的是南京那位对此事的态度。 就在今日,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会议决定,撤销国防会议及国防委员会,成立国防最高会议。 随即,国防最高会议及党政联席会议决定:以军事委员会为抗战最高统帅部,以常凯申为陆海空军三军大元帅。 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红党在南京的代表,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支持常凯申就任陆海军三军大元帅。 常凯申对此很是欣慰。 然而,红党代表旋即向常凯申递交了‘翔舞’同志的那份电报。 刚刚承了红党的情分,常委员长不能不还这个人情。 如此情况下,常委员长也是哑巴吃黄连,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放人。 当然,这件事有一个时间差,如果上海党务调查处这边能够提前下手,常委员长自然‘无能为力’。 便是张文柏对此也只能坐视。 而事实上,上海党务调查处确实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准备先下手为强。 不过…… …… 张文柏看了一眼自己的参谋杜文忠。 若非此人及时报讯,张文柏也会被党务调查处那些人蒙在鼓里。 恐将救人不及。 他想了想,取出因为忙碌而未写完的书信,提笔写道。 “当前正是国家民族危急存亡之秋,文柏身为军人,理应亲赴疆场,荷戈奋战,保卫我神圣领土。 但求马革裹尸,不愿忍辱偷生。 如不幸牺牲,望能以热血头颅唤起全民抗战,前赴后继,坚持战斗,抗击强权,卫我国土!” 待墨迹干了后,张文柏仔细的将信纸放入信封,写上‘夫人亲启’,用浆糊封口。 “杜参谋,我有一封书信,你现在出发,送到南京,交于夫人。”张文柏对杜文忠说道。 “是,司令!” “多保重。”张文柏拍了拍杜文忠的肩膀,蓦然说道。 杜文忠闻言,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张文柏。 张文柏微笑着,“下次见到‘翔舞’兄,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佯怒,“不讲究啊。” 杜文忠心中苦笑,面色恢复平静,“司令,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去吧,路上小心。”张文柏摇头笑了笑。 …… 春风得意楼。 程千帆示意茶博士退下,起身到雅间门口,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确认没有人偷听,这才施施然回到座位上坐下。 “程老弟,到底是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费力忙不迭问。 嘘。 程千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微笑着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礼盒,放在桌子上,解开系带,掀开盖子,取出了糕点,随后将盒子推到了费力的面前。 “费老哥且看。” 嘶! 费力看着礼盒里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大黄鱼,眼睛都直了。 他数了数,整整十五根大黄鱼。 费力深呼吸一口气,满脸堆笑的看着程千帆,“程老弟,这是何意?” “这是一位好朋友托我带给费老哥的。”程千帆说话间拿起金灿灿的大黄鱼。 灯光下的金条仿若散发金色光芒,这光芒犹如深渊,程千帆此时的样子就好像是要一头扎进这深渊。 费力则是心中腹诽,他读懂了程千帆的表情涵义,这小子在暗示,事情成了,他的辛苦费不能少。 …… “程老弟,到底是何事,是什么人托你带话,你就别卖关子了。”费力说道。 程千帆左右手各拿起一根金条,轻轻敲击一下。 “这声音,布林布林的,真好听。”舒服的叹口气,程千帆将大黄鱼放下,抬头看着费力,“日本人托我给费老哥带几句话。” 第363章 苗先生(求订阅求票票) “嗬,程老弟,你要这么说,这大黄鱼虽好,我可是不敢沾手了。”费力手里把玩着一根金条,慢条斯理说道。 看着程千帆,费力心中思忖。 早就听闻这程千帆素来同日本人亲近,看这架势,这小子早就暗中投靠日本人了。 “费老哥,上海目前的局势,你我都看在眼中。”程千帆不慌不忙说道,“日本人对上海是势在必得,你觉得国军守得住吗?” “守不住。”费力摇摇头,“不过,老哥我端的是英国人美国人的饭碗,他日本人再能耐,也不敢惹英国人美国人。” 说着,他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程老弟,跟着日本人做事,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 “这倒也是。”程千帆叹口气,“你说说这是什么世道,咱不就是想捞点钱,过的舒坦点嘛,糟心。” 说着,他将金条往回扒拉,“是我考虑不周,本以为给老哥你指了条明路,却险些害了老哥,这件事就当我没有提过。” 说着,他给费力满上茶水,“不提这个了,喝茶,喝茶。” …… 费力有些傻眼。 他也就是装一装,等着程千帆再劝说两句,他也就借坡下驴,没想到这小子不按套路出牌。 “欸欸欸,程老弟。”费力急忙说道,“日本人要我做什么,你且说说,老弟你一番好意,我不能不领情啊。” “这就对了。”程千帆嘿然一笑,“这年头,谁给的好处多,我们就端谁的饭碗,再说了,这大上海早晚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我兄弟早些上船,也是为日后早做打算不是?” 费力沉默不语,好一会,喝了口茶水,指着程千帆,“程老弟,你不地道啊。” “这话又从何说起?”程千帆问道。 “故意的吧,故意的吧,老弟你早就攀上了日本人的高枝了吧,也不早些和老哥我通通气。”费力假装生气,说道。 他现在有些后悔,此前日本人拉拢自己的时候,不够果断。 以至于被程千帆这个家伙走在了前面,现在在日本人那里,这小子肯定你自己更受重视。 “老弟我这不是给费老哥去探探路嘛。”程千帆哈哈大笑,“这不,有好处我立刻就想到老哥你了。” “说吧,日本人要我做什么?”费力问道。 “我只是负责带话,费老哥你收了这些大黄鱼,应了下来,我给那边回个信,日本人那边自然会来找你具体面谈。”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程老弟,你多多少少给老哥我透露一二。”费力焦急问道。 他倒不是担心被日本人害了,日本人既然找他,说明他是有利用价值的。 他想的是,先了解一二,好做准备,为日本人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现在已经落后程千帆一步了,怎么着也要在日本人那里好好表现一番。 …… “这……”程千帆作沉吟状,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眼睛不着痕迹的瞄了金灿灿的大黄鱼一眼。 这个混蛋! 费力一咬牙,码出五根大黄鱼,直接推到了程千帆的面前。 “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程千帆连连摆手,嘴角含笑,眼睛瞄了一眼面前的大黄鱼,有又扫了一眼对面。 囊球的。 费力心中暗骂,又推了两根大黄鱼过去。 “你我兄弟,我得了好处,也不能让老弟你空着手啊。”费力笑着说。 “这……”程千帆咬了咬牙,一脸真诚,“嗐,按理说我不能说,但是,谁叫你我兄弟关系这么好呢。” “商务印书馆!”程千帆压低声音,“老弟我只知道日本人在打这地方的主意,具体要老哥你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商务印书馆? 那地方现在是一片废墟,日本人打商务印刷馆的主意做什么? 蓦然,费力心中一动,有了一丝猜测。 心中有事,再得知日本方面今晚便会来找自己商谈后,费力更加坐不住了,便早早的告辞离开。 程千帆看着桌面上的七根大黄鱼,随意的拿在手中把玩,脸色越来越阴沉。 …… 洋泾浜外滩。 一艘小客轮靠岸。 风尘仆仆的旅客下船上岸。 一名身穿长袍大褂的中年男子,被一个年轻女子搀扶着,“阿爸,慢点。” 在两人的身侧,有两名男子神情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苗先生’身负重伤,但是,码头人多眼杂,为了避免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必须强撑着走下船。 这需要极为强大之毅力。 “黄包车!”年轻女子伸手招了辆黄包车。 中年男子坐上黄包车,放下车棚,整个人摊在了座位上,脸上是豆大的汗珠,并且很快陷入了昏迷中。 “全友旅馆。”年轻女子说道。 …… 约莫一个小时后,几个人抵达旅馆,安顿下来。 “柴同志,政委怎么样了?”警卫员小霍焦急问。 “情况很不好,政委一直昏迷,我们必须尽快联系到上海党组织。”柴雪表情凝重说道。 她看向另外一名同志,“刘大年同志,电台好了没?” “电池被子弹打穿,又进了水。”刘大年摇摇头,“除非搞到电池。” “我出去找组织。”小霍急的跳脚,说道。 “胡闹,你去哪找?”刘大年沉声说,“小霍,冷静。” 挨了训斥的小霍蹲下来,抱着脑袋,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红小鬼出身的小霍,父母都在反围剿的时候牺牲了,是政委将他带大的。 对于他来说,政委不仅仅是首长,更是他的亲人。 “不能慌。”柴雪冷静说道,“我们联系不到上海党组织,但是,我们的住处是同组织上提前约定的,他们一定也在找我们,肯定会来旅馆查看,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等。” 说着,柴雪打了盆水,洗了把脸,“我出去搞点酒精,先帮政委降温,不能这么一直烧着。” “注意安全。”刘大年叮嘱说。 “放心,我国小在上海上的,会说上海话。”柴雪又走上前,摸了摸昏迷的‘苗先生’的额头,皱了皱眉头,“一个小时后我要还没有回来,你们立刻转移。” 就在她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整理下思路,欠一章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lt;&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364章 八月十二日,夜(求订阅求票票) 突然的敲门声,令屋内三人紧张起来。 柴雪同刘大年以及小霍使了个眼色。 两人从随身的包裹中摸出毛瑟手枪,脚步轻轻,分列房门后之两侧。 “谁啊?”柴雪走到门后,轻声问道。 “小姐,我是来送热水瓶的。” “放在门口吧。”柴雪朝着刘大年点点头,外面此人的声音她有印象,正是旅馆的小伙计。 “好的。”小伙计答应一声,然后便听到暖水瓶放在地上的声响。 然后是脚步轻轻离开的声音。 柴雪就要开门。 小霍却是突然朝着两人做了个手势:外面的人并没有离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压低了嗓音的声音,“是滁州来的潘老板吗?” 屋内三人脸色顿时变了,皆是露出欣喜的表情。 刘大年朝着小霍使了个眼色,小霍轻手轻脚的走开,直接拎着枪,藏在了床底下。 这边,柴雪耳朵贴在门后,对着门缝回答说道,“是南翔的薄老板吗?” “小姐,我们家老爷姓柏,柏树的柏,柏永才。”门外回话说道。 暗号对上了! 柴雪朝着刘大年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柴雪轻轻拉开房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名四五十岁,高高瘦瘦的中年女子。 她惊讶不已,刚才不是男的声音吗? “你就是小雪吧,不认识叔叔了?”熊嘉尚微笑说道,一口的男声。 “柏叔叔,快请进。”柴雪惊讶的看了女子一眼,立刻反应过来,让开身,请对方进屋,旋即关上房门。 …… 熊嘉尚看了一眼柴雪以及刘大年。 将两人的情况同电报中的描述进行了比照,随之向刘大年伸出手,“刘大年同志吧,我是红党上海市委熊嘉尚,家里老房子还好吧?” “熊部长你好。”刘大年闻听此言,高兴的同熊嘉尚握手,“以前常听房(靖桦)书记提起过您,说您是一位巾帼须眉。” 此时此刻,刘大年终于是放下心了,刚才熊嘉尚故意提及老房子,指的就是杭州红党领导人房靖桦同志。 熊嘉尚此前同房靖桦搭过班子,‘老房子’是熊嘉尚对房靖桦的形容之语,房靖桦有极为严重的胃溃疡,此外因为曾经被敌人逮捕,经受了严刑拷打,有严重的身体隐患,熊嘉尚离开杭城的时候,很关心房靖桦的身体,说你这座老房子要多保重,要撑住啊。 后来有一次,房靖桦胃病犯了,呕血,他自嘲说,自己这座老房子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老房子’的寓意,这是只有杭城红党内部以及熊嘉尚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苗先生怎么样了?”熊嘉尚立刻问道。 刘大年看向柴雪,柴雪是医生,最有发言权。 “苗先生一路上完全靠着意志力在支撑,在码头上岸后,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昏迷过去了。”柴雪带着熊嘉尚来到床边,给她查看苗先生的情况,“苗先生现在是高烧昏迷,情况很危险。” 熊嘉尚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苗先生’的额头,烫的吓人。 “不能等了。”熊嘉尚表情严肃说道,“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带苗先生去看医生。” “我同意。”刘大年立刻说道,“不过,我们刚刚开了客房,现在就退房,会不会引起怀疑?” “管不了那么多了。”熊嘉尚一挥手,“立刻转移。” “是!”刘大年敬了个礼,熊嘉尚曾经是杭城红党领导,更曾经是浙赣边区游击队政委,虽然刘大年此前没有见过熊嘉尚,但是,正儿八经算起来,熊嘉尚算是刘大年的双重‘老领导’。 就在此时,小霍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熊嘉尚吓了一跳。 “这是苗先生的警卫员小霍。”刘大年赶紧介绍说道。 熊嘉尚点点头,看了小霍一眼,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即面色恢复正常。 刘大年背着苗先生,刚刚出门,就看到房门外站着一名壮汉。 “我来背吧。”此人说道。 “我自己来吧。”刘大年赶紧说道,尽管证实了熊嘉尚的身份,确认是上海红党方面的人,但是,刘大年依然极为警惕,只有自己亲自背着苗先生才最放心。 柴雪看了熊嘉尚一眼,她听出来了,熊嘉尚刚才就是模仿这个壮汉的口音说话的。 几人退了房间,旅馆东家扣了一部分房钱。 小霍心疼的看了旅馆东家好几眼,出了旅馆忍不住骂了句,‘黑心的资本家’。 “小霍,闭嘴。”刘大年表情严厉说道。 小霍看了看刘大年一眼,张了张嘴吧,“是,是我马虎了。”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说刚才这句话。 刘大年将‘苗先生’放在黄包车上,壮汉笑了笑,从车把上拿起毛巾,随手擦了擦车把手,然后将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拉起了黄包车。 刘大年也笑了笑,原来这名身体强壮的同志是一个黄包车夫。 …… 南翔。 张文柏从吉普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办公室。 沿途的卫兵不断的抬手敬礼。 进了司令部,他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汗水。 出于一线作战、指挥需要,张文柏连夜将作战室从龙华迁移到了南翔。 “统帅部回电没有?”他问。 “报告司令,还没有。” 张文柏皱了皱眉头,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去电南京统帅部,再问!” “是!” 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定于明天拂晓对虹口、杨树浦两翼日军据点发动突然攻击,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最完美的态势就是,能够以兹形成一个扫荡态势,一举消灭日军海军陆战队,控制整个上海华界。 整个作战计划已经制定,并且报请统帅部批准了,同时下达到各部队。 只是,兹事体大,在最终发动战事之前,按照统帅部的要求,还需要最后报请他们批准。 确切的说,最后开火的命令,还需要常凯申委员长亲自下达。 约莫半个小时后,电讯室机要科长手中拿着电文,快步跑来。 “司令。” 张文柏一把接过电文,看清楚电文,整个人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统帅部的电令:不得进攻! “司令,怎么办?各部都已经接到命令了,拂晓就动手。”一名少将军官表情凝重,压低声音说道,“先下手为强,错过了,就要被动挨打啊。” “回电南京。”张文柏表情阴沉,”我军业已展开,攻击准备也已完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求按照既定计划进攻!” “是!” 三刻钟后。 南京回电,依然是只有四个字:不得进攻! 张文柏大怒,命令再度去电南京。 很快,南京第三次回电,‘不得进攻’。 不过,许是感受到了张文柏的怒火,此番回电对于为何不允许按照计划进攻日军之事进行了稍许解释。 法租界、英美公共租界,以及其他各国驻扎沪上之外交使团害怕上海大战爆发,危害到他们的利益和人身安全。 故而,众外交使团建议南京政府将上海改为不设防城市 暨自由口岸。 该建议是昨日发出的。 今天上午,该建议被传递到外交部。 各驻华使团的这个建议,令国府内部的的主和派大喜。 他们找到一向‘倾向和平’的薛志昌,诉诸‘和平谈判’之请求。 薛志昌面见常凯申,请求慎重考虑武力解决之手段。 薛志昌对常凯申说:“对日如能容忍,总以努力容忍为是。盖大战一开,无论有无第三国加入,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但其后日本系工业国,容易恢复,我则反是,实有分崩不可收拾之危险。“ 常凯申说,已经忍了好久了。 薛志昌说,“勿忘忍是一件很难挨的事“。 常凯申说,“我再考虑考虑吧。” 然后,常凯申却反而给薛志昌上了一课坚决抗日的小讲座。 薛志昌听了常委员长的演讲,知道这是委婉拒绝他提出的暂时隐忍的建议了。 看到薛志昌劝说无效,不少人便又去找汪填海。 汪填海看到这么多人来找自己,大喜,认为这是自己的政治方针受到普遍拥护的好迹象,立刻专门找到常凯申委员长,力主同日方和谈。 对待汪填海,常凯申客客气气的,但是,一句话就令汪填海怒了。 常委员长说的是,“军事上的事情,你不懂。” 汪填海大怒。 他决定绕开常凯申,独自同各国使团接触,若是成功避免战争,这也将是他汪氏取代常凯申,重新崛起的契机。 于是,汪填海直接找到外交部长王崇浩,“在能容忍的情势下,总向和平途径为上计“。 随后众多国府要员、名流找到常凯申,请求尽最大之努力求和平。 事实上,因为中日两国国力、军力相差悬殊,因此,在国民政府内外,都有一部分人积极主和,或者设法推迟大战时间。 在国民政府内部,以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薛志昌为代表。他认为,中日空军力量之比尚不足一比三,抗战准备至少尚须六个月。 七月份的时候,薛志昌就曾经致函军政部部长何英臻,主张“和平仍须努力求之“。 薛志昌甚至还特别致电杨西山,“请为和平运动“。 在知识阶层中,胡志、姜孟岭等都主张“忍痛求和“,认为“与其战败而求和,不如于大战发生前为之“。 为此,胡志两次面见常凯申。 上月月底,他向常凯申提出,“外交路线不可断“。 一周前,胡志再度面见他常凯申,他向常委员长建议,放弃东三省,承认“满洲国“,以此解决中日两国间的一切“悬案“,换取东亚长期和平。 就在今日下午,胡志再度面见常凯申,要求常凯申在大战之前作一次最大的和平努力。 他在面交蒋介石的书面建议中提出: 近卫内阁是不赞同现在就全面侵华的,所以,是一切都是可以谈的,机会不可失。 此外,胡志指出来日本财政有基本困难,日本内阁也不想打仗。 第三点是,中央军是维护国家稳定的基础,一旦开战,中央军很快消耗殆尽,国民政府失去军事基础,国家可能解体,如此更加没有可能抵抗日本了。 所以,要忍,要和谈,可以失去一些地盘和利益,避免打仗。 无论是薛志昌还是王崇浩,或者是胡志,他们提出的和谈方略,都没有影响到常凯申。 真正令常凯申动心的还是各国使团提出的设立上海为不设防城市的建议。 常凯申也许不一定认可这个建议,但是,各国使馆的介入,令他看到了国联介入中日战争的希望,这也是国民政府一直以来最大的期待。 于是乎,就在不到十个小时后即将对日本军队发起雷霆一击的时候,南京统帅部对上海前线军队紧急按下了暂停键。 张文柏看着手中的电文,一脸悲愤,最终长长叹息。 “命令各部,严阵以待,不可懈怠。”张文柏下令说道。 “是!” …… 陶尔斐斯路。 这是程千帆为上海特情组安排的秘密据点之一。 程千帆乔装打扮,以‘肖先生’的身份和形象出现在这里: 留着胡子,戴着帽子的中年男子形象。 “汇报一下各部的情况。”程千帆沉声说道。 “此人同程千帆二度会面后,没有去别的地方,依然是去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豪仔回答说道。 “弄清楚此人的身份了?”程千帆问道。 “此人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江口英也中尉。”豪仔回答说道。 第一次来到陶尔斐斯路这个据点,‘面见’肖先生的应怀珍颇为震惊: 特情组的其他同僚确实是能力不凡啊,仅仅数个小时,便查清楚了同程千帆会面之日本人的身份。 相比较而言,她这边却是有些拉跨了。 想到今天竟然被程千帆那个混蛋占了些便宜,自己却并没有收集到更多的情报,应怀珍冷着脸,恨得牙痒痒。 “应总务,你今日同程千帆有过直接接触,谈谈你对此事的看法?”程千帆看向应怀珍,问道。 第365章 江口疑点(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此人如同传闻一般,比较好色。”应怀珍说道。 豪仔咳嗽了一声,程千帆冷冷看过去,豪仔手指夹着香烟,讪笑一声,“呛到了。” “唔,我们不怕他没有弱点,有弱点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程千帆点点头,微笑说道,“不过,看起来这位小程巡长并没有那么急色啊。” “是的,此人虽然好色,不过,并非那么简单,很明显,他同日本人秘密会面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谈。”应怀珍说道,“关键时刻,程千帆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程千帆私下里已经投靠了日本人。”程千帆沉吟说道,“这个人在法租界能量不小,相应的,可能造成的危害就越大。” 他看着应怀珍,露出一抹笑意,“这个人对你是有猎艳之兴趣的,你要利用这一点,与程千帆多多亲近,这个人利用好了,能够收到奇效。” “是。”应怀珍点点头,她目视前方,皱了皱眉头,“不过……” “不过什么?”程千帆问道。 “肖先生也说了,此人在法租界颇有能量,这样的人当了汉奸,危害极大,我们为何不早早除掉此人?”应怀珍提出自己的疑问。 …… 程千帆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应怀珍竟然已经有了除掉小程巡长的心思。 “除掉此人很容易。”程千帆看了应怀珍一眼,“不过,目前而言,此人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此人不是专业特工,通过他,我们可以捕捉到日本人的一些动向。” 说着,他表情严肃盯着应怀珍,“没有我的命令,你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 “是!”应怀珍点点头,“属下明白。”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应怀珍一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真的担心应怀珍会私下行动,擅自对自己下手,譬如说偷偷下毒之类的。 要是自己一个不察,被自己的手下弄死了…… 程千帆暗暗提醒自己,此后同应怀珍虚与委蛇的时候,一定要加倍小心。 …… 应怀珍告辞离开之后,豪仔终于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笑个屁。”程千帆骂道。 “肖先生,我看您同应总务接触的时候,一定要加倍小心。”豪仔忍着笑,提醒说道。 程千帆苦笑摇摇头,扔了一支烟给豪仔,表情严肃问道,“费力那里一定要盯紧了。” “是!”豪仔肃然说道。 今天他带队跟踪江口英也,此人很谨慎,并没有联络其手下的别动队。 不过,既然日本人想要通过费力将这支队伍隐藏在闸北,那么,盯着费力,势必能够有所收获。 “这个江口英也是怎么回事?”豪仔提出自己的疑问。 在杭城的时候,豪仔便参与了抓捕远藤博小组。 跟随程千帆来到上海后,豪仔又参与了利用江口英也除掉影佐英一的行动。 对于江口英也的情况,豪仔是非常清楚的。 …… “江口同上海站之间肯定出了问题。”程千帆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查一下江口英也现在的情况。” 他稍微停顿了片刻,说道,“重点查一下江口现在的家庭情况。” “您是说惠子?”豪仔立刻问道。 “啪、啪、啪——”程千帆鼓掌,满意的看了豪仔一眼,赞道,“好小子,反应很快嘛。” “都是肖先生您教导的好。”豪仔嘿嘿一笑,说道。 “马屁精。”程千帆笑骂道。 豪仔被骂,高兴的嘿嘿傻乐。 “夜深了,你也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大上海要乱起来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加倍小心。” “属下明白。”豪仔恭敬的点点头,告辞离开。 …… 豪仔离开之后,程千帆一个人皱眉思索。 江口英也突然以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的身份出现,这引起了程千帆的好奇和警惕。 他有两个猜测。 其一,江口英也依然同特务处上海站方面有联系,暗中继续为特务处做事情。 如果是这种情况,自然不需要过多担心。 他担心的是另外一种情况: 江口英也已经成功的‘洗白’,获得了日本方面的高度信任。 也就是说,江口英也身上的那些‘把柄’,已经对此人无法造成伤害,此人已经脱离了上海站的掌控。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事情就比较复杂了。 且以他的直觉,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大。 程千帆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向南京总部发报,汇报此事,同时询问上海站方面同江口英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他离开陶尔斐斯路的这个据点,不一会的功夫,来到了隔壁的一条巷子。 程千帆在这条巷子租了一个不大的房子,用来存放备用电台。 关门上闩。 上来二楼,挪开衣柜,从墙壁的暗格里取出电台。 戴上耳机,誊写了电报稿,检查一番后,开始向南京总部发报。 南京,徐府巷。 收到‘青鸟’密电的齐伍敲开了处座办公室房门。 “处座,‘青鸟’来电。” 戴春风面色有些憔悴,拿起毛巾擦拭了脸颊,随手接过电文,仔细阅读,眉头紧锁。 “这个江口英也的情况,你清楚吗?”戴春风问道。 “吴鑫恒以及宋甫国离开上海后,将江口英也的关系转交给郑站长了。”齐伍摇摇头说道,“后续对于此人的使用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这个郑卫龙!”戴春风皱着眉头,“去电郑卫龙,询问江口英也的情况。” “是!”齐伍点点头,就要离开。 “你前番去上海,同郑卫龙闹了些误会?”戴春风微笑,问道。 “没什么,郑站长担心我的安危,安排人暗中保护,事先没有沟通好,险些引起误会。”齐伍说道,露出惊讶之色,“处座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你去吧。”戴春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说道。 “是!” …… 齐伍离开后,戴春风坐在椅子上,面上露出一抹笑容。 郑卫龙此前特别来电解释了这件事,他的解释就如同齐伍所说,他安排人暗中保护齐伍,引发了齐伍的误会,担心齐伍心中不满,请处座帮忙说和。 “小心思!”戴春风低声骂了句。 第366章 八.一三(求订阅求票票) 事情的原委,戴春风自然是一清二楚: 郑卫龙置他的训斥于不顾,私下安排人跟踪齐伍,想要找到‘雨滴’。 却是被警惕的盛叔玉发现,将跟踪之人打了一顿。 郑卫龙此人做贼心虚,担心齐伍回南京后告状,故而发电狡辩。 “蠢货。”戴春风摇摇头。 郑卫龙压根没想到,齐伍根本就没有提及这件事,更没有告状。 戴春风复又拿起电文,对于程千帆所提及的江口英也掌握的这支日军特别行动队,他很有兴趣。 …… 汉斯诊所。 彭与鸥表情无比凝重。 汉斯摘下口罩,拿起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情况怎么样?”彭与鸥急忙问。 “给病人用了磺胺粉,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明天就能退烧。”汉斯说道,“不过,刚才用x光机检查了一下,腹部有些阴影看不清。”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病人需要尽快动手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建议使用最新式的x光机再检查一遍。” “x光机的事情,我来安排。”彭与鸥表情凝重,点点头。 “要尽快,最好明天就检查,手术不能拖了。” “我知道。”彭与鸥点点头。 …… 彭与鸥来到外间,就看到护送‘苗先生’来上海的三名同志以及熊嘉尚同志在一脸焦急的等待。 “情况如何?”熊嘉尚立刻问道。 “用了药,应该很快退烧了。”彭与鸥说道,“明天要再做一次检查就可以做手术了,检查的事情我来安排。” “好。”熊嘉尚点点头,她扭头看了柴雪等人一眼,“你们三个先随我离开,留在这里人多眼杂,反而会引起关注。”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政委。”小霍坚决摇头。 “这是命令。”熊嘉尚沉着脸说道,“你们是生面孔,容易引起怀疑,苗先生的安全我们来负责。” “可是……”小霍梗着脖子说。 “这样吧,我留下来吧,我是护士,可以帮上忙。”柴雪说道。 熊嘉尚看向彭与鸥。 “我会上海话,外人不会引起怀疑。”柴雪补充说道。 “可以。”彭与鸥思忖片刻,点点头,“对外就说你是诊所新招来的护士。” “熊部长,我们的电台电池坏了,能帮我们搞一个电池吗?”刘大年急忙说道,“杭州那边,还有队伍上都在等消息呢,他们一定急坏了。” “你们先随同嘉尚同志去安顿下来,电池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彭与鸥说道。 “是!”刘大年点点头,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小霍,跟随着熊嘉尚离开了诊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彭与鸥又在诊所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仔细的询问了汉斯医生还有哪些需要准备的,随后才离开。 出了诊所,彭与鸥走过马路,来到斜对面的一个烟杂店,轻轻敲了敲房门三下。 停顿了三秒钟,又连续敲了两下。 房门立刻开了,彭与鸥闪身而入。 “彭书记。”康二牛收起手中的韦伯莱斯考托转轮手枪。 “有情况没?”彭与鸥沉声问。 “一切正常。”康二牛撩起窗帘,指了指外面说道。 从这个小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汉斯诊所周边的情况。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一定要保证苗先生的安全。” “明白。”康二牛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捕厅。 程千帆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只脚翘在桌面上,无聊的翻着报纸。 叮铃铃。 他随手拿起电话,“哪位?” “程巡长吗?我是彭与鸥啊。” “彭教授,上午好,你找我有事?”程千帆表情微变,彭与鸥竟然直接打电话到巡捕房,这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我早上打电话到你家里,一直打不通。”彭与鸥说道,“程巡长你前些日子不是提过您太太要来学校旁听嘛,我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 “多谢,多谢,有劳了。”程千帆微笑说,“早上是延德里的电话线出了问题,我已经叫人去维修了。” “这个听课证,你看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你来学校拿一下?”彭与鸥说道。 “我自己去拿吧。”程千帆笑着说道,“正好我也可以当面向彭教授你致谢。” “程巡长你太客气了,那就说好了,我在学校恭候。”彭与鸥说道。 挂掉电话,程千帆表情凝重。 假托说要帮白若兰办理大学的旁听证,这是紧急联络暗号。 说明彭与鸥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他面谈。 …… “吕虎。”程千帆收起报纸,脱下警服,换了便装,朝着门外喊道。 “巡长,有事?”大头吕进来问。 “我去复旦公学一趟,捕厅这边你盯着。”程千帆将勃朗宁配枪随手放进公文包内,说道。 “明白。”大头吕点点头,随手帮程千帆拎起公文包。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 “哪里炸了?”程千帆吓了一跳,大声问。 话音未落,更大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便是捕厅的地面都在颤抖。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有警员慌里慌张的冲进来,“日本军舰向闸北开炮了!” “侧恁娘!”程千帆脸色一变,骂了句,随即冲着其他正在发愣的警员喊道,“都愣着做什么啊,集合,集合,所有人集合。” “集合,集合。”大头吕也赶紧喊道。 打仗了,市面上势必乱起来了,巡捕房有的忙了。 按照惯例,上头很快就会下令所有警员荷枪实弹上街巡逻,弹压那些想要趁乱闹事的瘪三宵小。 …… “所有人注意了,所有人注意了。”就在此时,中央巡捕房顶楼的大喇叭响起来,“所有警员立刻返回各自捕厅,集合待命!” “所有警员立刻返回各自捕厅,集合待命!” “各巡巡长立刻来三楼会议室开会,巡长立刻来三楼会议室开会!” “妈卖批的!”程千帆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办公室,换了警服,从公文包取出配枪,装进枪套里,大步流星的朝着楼上走去。 他的心中烦躁不安,牵挂着彭与鸥那边,但是,此时此刻,他是无法脱身离开巡捕房的,只能见机行事。 ‘狗日的小鬼子!’程千帆在心里骂道。 第367章 热血!(求订阅求票票) “诸位,时局动荡,我只有一个要求,中央区不能乱!”覃德泰双手扶在桌面上,扫视了一眼众巡长。 他指了指会议室悬挂的‘保境安民’的牌匾,“值此动荡之时,中央区的市民都在看着我们,租界工部局也在看着我们。” “对于想要趁乱打劫,搞事情的人,我不管他是谁的人,先抓起来再说。” 程千帆表情严肃,端坐于座位上,手中的派克笔不时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坐在他身旁的梁遇春瞥了一眼,看到程千帆竟然将覃德泰的讲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心中骂了句‘马屁精’。 “好了,事情我都已经交代下去了,你们放手去做,有事情我顶着。”覃德泰沉声说,“不过,谁的辖区要是出了纰漏,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扫了一眼众人,覃德泰摆摆手,“散会,程千帆留下。” 其余众人神情各异,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程千帆,纷纷离开。 …… “刚才我看你一言不发,你小子不是一向鬼主意最多的嘛。”覃德泰丢了一支烟过去。 程千帆连忙接住,微笑说,“覃总您明见万里,考虑的面面俱到,我只要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美滋滋抽了一口,“属下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兵,您指哪我打哪。” “臭小子。”覃德泰随手拿起程千帆的笔记本,翻开来看,就看到工工整整的写满了几页纸,都是自己刚才的讲话,有些句子还画上了横线,以兹标记,他将笔记本合上,笑着骂了句,“你啊,偷懒!” 程千帆笑了笑,跟随在覃德泰的身边,聆听训示。 “你的辖区名流云集,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覃德泰边走边说,“当然,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您老一切都吩咐的井井有条。”程千帆随手帮忙推开门,微笑说,“属下要是这样还做不好,那不是找骂吗?” “臭小子,我何曾骂过你?”覃德泰哈哈大笑,停下脚步,突然问,“怎么,刚才有事要出去?” “恩,若兰想要去大学旁听,我托人办了大学的旁听证,刚才正要去复旦公学拿旁听证。”程千帆殷勤的伸手抬起门帘,说道。 “呦,这是好事,多读点书是好的,我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覃德泰点点头,“你去吧。” “等忙完了再说吧,日本人这一开炮,市面上肯定不安分,我一会集合弟兄们开会,将覃总您的指示传达下去,安妥妥当了,我才放心。”程千帆恭敬说道,“再说了,打仗了,也不清楚复旦公学什么情况,我抽个时间去看看再说。” 覃德泰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小程巡长的肩膀,“你去忙你的吧。” “是!”程千帆恭恭敬敬的敬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 …… 约莫半小时后。 覃德泰接到手下汇报,言说程千帆召集手下开会,传达了他的指示精神,重新制定、分配了巡逻方案,又叮嘱副巡长吕虎坐镇指挥,这才换了便衣离开。 他满意的点点头。 闸北的枪炮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法租界的熙熙攘攘。 穿着旗袍、摇曳多姿的女子撑着小伞行走;衣着光鲜的小开嘴巴里叼着烟,开着边三轮,边轮上放着鲜花,招摇过市。 程千帆掀起车帘,看窗外的人和景。 步履匆匆的是寻常市民,他们冲向了百货商店、菜场,战争对于他们有着最直接的生计影响。 “帆哥,费力有动静了。”开着车的李浩说道。 “噢?”程千帆挑了挑眉。 “昨天晚上,江口英也带了一个人连夜去见了费力。”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继续说道,“今天一大早,费力去了川洪浜。” “川洪浜?”程千帆点点头,那里原是上海县和宝山县的界浜,清末民初被填没,河之南为界路,河之北为新民路,填没以后统称为界路,亦是英美公共租界与华界的分界处。 “盯紧费力。”程千帆吩咐说道,“查一下川洪浜附近的旅馆。” 程千帆判断日本人不会选择民居作为据点,民居人多眼杂,不利于隐藏,反倒是旅社因为人来人往,不会引人注目。 以旅社作为据点,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巡捕的盘查,但是,只要搞定了费力,则没有这个担忧。 在研判出江口英也的意图后,程千帆便倾向于日本人会选择旅社作为隐蔽据点。 “明白。”李浩点点头。 …… 复旦公学在法租界西部的海格路,这里是法租界和英美租界的边界。 复旦公学原址在吴淞镇上,辛亥革命后,民国临时政府批准将前清公产李鸿章祠堂拨付复旦公学使用。 “帆哥,前面走不了了。”李浩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人群,说道。 程千帆摇下车窗看了一眼,是复旦公学的学生们在集会,学生们举着抗日横幅,喊着抗日口号,正在向沿途的市民发放抗日传单。 “我走过去就行了。”程千帆推门下车,“你开车回去,不必等我了。” “是。” “抗日救国!”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甫一下车,走了没有几步路,程千帆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火热的洪流。 年轻的学子,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高喊着口号。 有一个学生脖颈上挂着一个募捐箱,呼吁市民为抗战捐款。 他已经被捐款的市民围的水泄不通,声嘶力竭的喊着,“抗战到死!不死不休!” 一名乞丐端着自己的讨饭碗,手里捏着两张毛票,拼命的挤进去,将印了乌黑的手指印的毛票放进了捐款箱。 程千帆感觉自己的内心被激荡的情绪感染着。 中国不会亡! 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学生挤过来,将一张传单塞进了他的手中,“先生,抗战救国,人人有责,我们在为抗日将士捐款,请您慷慨解囊。” 程千帆没有理会,他沉默的攥住传单,挤开人群,没入人流之中。 “欸!你这人——”女学生看着消失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 “好了,小曼,不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一名男学生宽慰说道,“这种人是血是冷的!” 第368章 铁三角的设想(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满头大汗,终于来到了复旦公学的大门口。 门卫正要上来询问,程千帆随手扬了扬手里的抗日传单,便被放行进入。 在前往教师宿舍楼的路上,他便看到了正在同几名学生交谈的彭与鸥。 两人对视了一眼。 “好了,同学们,我有客来访,你们去忙你们的吧。”彭与鸥对学生们说道。 “彭教授,抱歉,巡捕房有事情,来晚了。”程千帆致歉说道。 “没事,反正现在也要停课了,我也没什么要忙的。”彭与鸥爽朗一笑,“请吧,程巡长。” 两人一路同行,随意的聊着可以聊的话题,进了宿舍房间,彭与鸥立刻关上门。 “彭教授,出什么事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苗先生已经于昨晚抵达上海。”彭与鸥压低声音说道。 “太好了!”程千帆高兴说道,他也一直牵挂着这件事,“苗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容乐观。”彭与鸥表情凝重说道,“一直高烧昏迷,还要感谢你送来的磺胺粉,今天上午已经退烧了,不过……” “不过什么?”程千帆问道。 “诊所的x光机比较老旧,我们现在需要最新式的x光机给苗先生再做一次检查,然后才能动手术。”彭与鸥说道。 “最新式的x光机?”程千帆微微皱眉,“交给我了,我来想办法。” “这也正是我今天紧急找你来的原因。”彭与鸥点点头,“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有最新式的x光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安排苗先生进入警察医院做检查。” “很急吗?”程千帆立刻问。 “最好今天就做检查,苗先生身体情况很糟糕,拖不得了。”彭与鸥说道。 他本来是打算通过‘鱼肠’同志安排苗先生进入警察医院做检查的,不过,‘鱼肠’只是一个普通的巡捕房医生,人脉远不及程千帆,想要做成这件事,并非易事,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 …… 程千帆皱眉思索,想要安排人进警察医院做检查,对于他来说,本身并不是难事。 若是‘身家清白’的普通人,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问题是,‘苗先生’的身份极为敏感,必须找到合适的理由。 他不能用打招呼的方式去操作,这也是对他自己的保护。 “很难办吗?”彭与鸥看到程千帆皱着的眉头,关切询问。 “正常情况下,我打个招呼就可以。”程千帆沉声说,“但是,苗先生的身份……” 彭与鸥理解的点点头,明面上‘火苗’绝对不能和此事有任何的私人牵扯。 程千帆来回踱步,缓缓地说,“最合理的途径是,当事人向巡捕房报案,譬如说发生了车祸,需要检查身体,巡捕房的医生则开出检查申请单,我是有权利直接批准的,然后立刻安排人去警察医院做检查。” 说着,他摸出烟盒,自己拿了一支烟,将烟盒推给彭与鸥,“现在的问题是,这名巡捕房的医生必须可靠。” 程千帆解释说道,“只要买通了巡捕房的医生,我们便可以撇开巡捕房的医生,假作安排他来做检查,实际上安排我们自己诊所的医生参与进来。” “然后,我们再准备一份正常的检查结果存档,便可以蒙混过关,没有我的手令,没有人会去查这些底档的。” …… “所以,最重要的是需要一名巡捕房的医生配合,并且统一口径。”彭与鸥问道。 “是的,最好是中央区巡捕房的医生,如此,我对接起来才是最合适的,可以避免引起怀疑。”程千帆点点头,将烟蒂扔在地上,抬脚碾灭。 “中央区巡捕房的医生老黄,这个人如果能够买通的话,与我而言,是最合适的人选。”程千帆继续说道,“只是兹事体大,很难确保老黄那里不出问题。” 彭与鸥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若是如此,那便没事了。” “恩?”程千帆惊讶的看着彭与鸥。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惊喜问道,“莫不是,老黄是我们的同志?” 彭与鸥露出笑容,点点头,“确实,老黄是我们的同志!” “太好了!”程千帆震惊且喜,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中央区巡捕房竟然还有自己的同志。 而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名同志竟然是医疗室那个醉鬼老黄。 这个老黄,端地是厉害,隐藏的如此之深,别说是巡捕房其他同僚了,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老黄另有身份。 …… “说起来,老黄与你也是老熟人了。”彭与鸥微笑说。 ‘农夫’同志离开沪上之前,与他进行过一次谈话。 对于‘鱼肠’同志的使用,‘农夫’同志是有深思熟虑的。 无论是‘火苗’,还是‘鱼肠’,亦或是‘飞鱼’同志,此前都是单打独斗,虽然这可以最大限度的确保他们的自身安全。 但是,一旦有极为恶劣之突发情况,单打独斗的隐患便会暴露:没有同伴支援! ‘竹林’同志被捕之后,‘鱼肠’和‘陈州’都曾经想要联系到对方,一起设法营救‘竹林’同志,然而两人之间没有联系渠道,最终无法形成合力。 此前,彭与鸥提议成立的‘火苗’小组,因为组员年轻、缺乏经验,反而会‘拖累’‘火苗’。 但是,‘鱼肠’和‘飞鱼’不一样! ‘农夫’同志决定以‘鱼肠’同志、‘火苗’同志、以及‘飞鱼’同志,此三人单独组成一个潜伏在法租界的‘铁三角’,暨成立三人党小组。 这三名同志都是久经考验、对党无比忠诚、值得信任的同志。 相信以此三名同志的能力,结合起来一定能够发挥出更强的作用。 ‘火苗’同志文武双全,‘鱼肠’同志是行动高手,‘飞鱼’同志潜伏斗争经验极为丰富,在法租界的人脉很深,可以居中为两人打掩护。 …… “老熟人?”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彭与鸥正色说道,“老黄的真实身份是我党中央特科红队的‘鱼肠’同志。” 什么? 组织上找到‘鱼肠’了? 而且,‘鱼肠’竟是中央区巡捕房的那个醉鬼医生老黄? 他看着彭与鸥。 彭与鸥点点头。 是的! 老黄就是他此前一直在寻找的红队战友‘鱼肠’同志! 程千帆惊呆了。 第369章 鱼肠和飞鱼(求双倍月票) 得知巡捕房医疗室的醉鬼医生老黄便是战友‘鱼肠’,程千帆的心情无比之好。 他的内心是无比愉悦的。 一度,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孤魂野鬼。 尽管去年便同组织上取得联系,回归组织。 但是,前年的大搜捕后,同志们牺牲的牺牲,失联的失联。 程千帆的内心是孤独的,特科那么多的同志啊,就剩下他自己了啊。 就剩下他自己了啊! 他将孤独和泪水深埋心底。 此时此刻,得知了‘鱼肠’的消息,确认他真的还活着,程千帆内心的激动情绪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程千帆摸出打火机点烟。 彭与鸥看着年轻的、久经考验的老同志手指微微颤抖,深深的吸了一口,却是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看到程千帆激动的样子,彭与鸥无比动容,他能够理解程千帆的这种激动情绪。 当年‘四一二’之后,他辗转得知一些同志潜伏下来、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也是如此激动。 这是最真挚的革命友谊、战友情! 同时他的内心中还有一丝长辈对晚辈的疼惜,‘火苗’同志素来是那么的冷静、谨慎,这是戴着面具在敌人面前跳舞的潜伏者啊,也就只有在他这里,在他面前,情绪上才能够有所释放。 离开这个房间,程千帆将重新带上面具,投入到残酷而危机四伏的潜伏工作中去。 …… 残酷的斗争形势下,两人没有过多的时间‘浪费’在‘个人感情’上。 程千帆与彭与鸥就如何安排‘苗先生’进入到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检查,进行了缜密的讨论。 彭与鸥告知程千帆,‘农夫’同志已经批评‘鱼肠’同火苗搭线,故而他准备是在此次行动中就安排‘鱼肠’与程千帆‘相识’。 程千帆仔细思忖后,反对这个提议。 他建议将自己同‘鱼肠’同志搭线的时间推后。 “我无法确定老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情绪是否会有波动。”程千帆说道,“此次行动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容易引起怀疑的蛛丝马迹。” “也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彭与鸥看了程千帆一眼。 无论是他此前打算安排两人搭上线,还是程千帆的反对意见,他们两人的选择都没有错,只是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彭与鸥考虑的是,老黄与程千帆接上头之后,两人便是可以彼此信任的战友,更加有利于行动。 程千帆的反对理由很直接:他不信任‘鱼肠’。 不是不信任‘鱼肠’对党的忠诚,甚至也不是不信任‘鱼肠’的专业能力。 更加确切的说,是‘火苗’只相信他自己! 如若是别的同志有这种思想,彭与鸥一定会提出严厉的批评。 但是,面对‘火苗’的这种‘错误’思想,彭与鸥选择了沉默,或者更确切的说是默许。 彭与鸥相信,如果确有必要,‘火苗’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拯救同志。 ‘火苗’的这种思想,并非自私。 只有这样的‘火苗’,才能够活到现在! “还有一件事,护送‘苗先生’来上海的同志的电台电池坏了,需要你帮忙搞一块电池。”彭与鸥说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程千帆沉声说。 作为法租界数得着的黑市商人,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 “老黄,老黄。”巡街归来的秦迪擦着额头的汗水,敲了敲医疗室的窗户喊道。 “敲什么敲?”老黄打开窗户,没好气说道,说话间打了个酒嗝。 “热死了,来点仁丹。”秦迪说道。 “拿着。”老黄看了他一眼,随后在里面翻了翻,好一会才从窗口递过来一个纸包,摆摆手,“别打扰我睡觉。” 待秦迪离开之后,老黄醉眼惺忪的眼眸变得严肃。 秦迪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有黑色的污渍。 这是没有洗掉的油墨。 因为油墨的质量糟糕,依然残存着一丝臭味。 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不过了。 只有我党的印刷品和传单才会大量使用这种劣质油墨。 原因很直接:没钱。 正直善良的秦迪在巡捕房有些异类,老黄早就暗中关注这个年轻人了。 他现在有很大的把握可以确定,秦迪是我党同志。 不过,在‘鱼肠’的眼中,秦迪实在是太过稚嫩,缺乏地下工作的经验。 这也就是现在国红第二次合作,国府方面虽然私下里依然没有停止对红党的追捕,但是,明面上总归是有所收敛,没有以往的那种严密、残酷的大搜捕。 不然的话,老黄断定秦迪绝对躲不过大搜捕的。 “这个老黄!”巡捕房捕厅里,秦迪打开纸包,拿仁丹吃,却发现仁丹已经受潮,手指沾染后黏糊糊的,指甲缝里也沾染上了。 秦迪只能无奈的去洗手,心中却是对老黄腹诽不已。 …… “老黄!” 路大章左手拎着油纸包,右手拎了一瓶酒,用脚踢了踢医疗室的门。 “哎呦,路巡长。”老黄打开门,眼珠子锁定路大章手里的酒瓶子,“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快请进!” 说着,直接一把接过酒瓶。 “你前些日子给我家小子开的那副药,果然有用。”路大章是大嗓门,进了门,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一眼,说道,“这不,我那家里婆让我拿点东西来看看你。” 说话间,路大章脚后跟一磕,将房门关上。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老黄搓了搓手,却是就要拧开酒瓶子。 “别介。”路大章指着油纸包,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正宗的绍兴老郝家花雕,得配着万振兴的猪头肉,那叫一个舒坦。” 老黄的表情一变,讪笑一声放下酒瓶,搓了搓手,看着路大章,“绍兴大东门的老郝家?” “不是,是小五门的老郝家。”路大章沉声说,“他家的花雕最正宗。” 两人就那么看着对方。 老黄又搓了搓手,张了张嘴巴,又搓了搓脸,“我只喝郝老六亲自酿的。” “我这是郝老蔫酿的,他家的鱼肠饭是一绝。”路大章回道。 “中央特科,红队,‘鱼肠’。”老黄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看着面前的路大章,一字一句说道。 “中央特科,情报科,‘飞鱼’!”路大章咧嘴笑,笑中带泪。 老黄瞪大了眼睛。 “‘鱼肠’同志!” “‘飞鱼’同志!” 两双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第370章 土肥圆(求双倍月票求订阅) 皮特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程千帆正拿着一根牙签逗弄笼子里的鸽子。 自己这位朋友专注的眼神盯着他养的鸽子,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你在想什么?”皮特突然问。 “这只鸽子个头不小,特别是屁股颇为肥美,烤了吃一定很美味。”程千帆随口回答说道。 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他一扭头就看到皮特愤怒的脸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千帆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指着笼子里的鸽子说道,“不就是说要吃你这只鸽子嘛,多大点事。” “这不是肉鸽!不是肉鸽!”皮特生气说道,“这是安特卫普鸽,是最好的信鸽之一!” “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都一样。”程千帆朝着鸽子吹了声口哨,“日本人那边什么情况?事态危急的话,我要考虑将我们的货物转移到安全地带。” “你就知道惦记你的货物。”皮特没好气说道。 “错,是我们的货物。”程千帆昂着下巴,纠正说道。 “给你。”皮特从公文包内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程千帆,“你自己看吧,战争爆发了。” 这是上海市政府方面向法租界以及英美公共租界发来的通告函件: “晨九时十五分,日军舰重炮向我闸北轰击,炮弹落入居民区,无辜平民死伤无数。 及后,日海军陆战队一小队,由天通庵及横浜路方面,越过凇沪路冲入宝山路,向我驻守宝兴路附近之保安队射击。 我军为自卫计,予以抗击。 双方激战约二十分钟,敌始退走。” 程千帆心如刀绞,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舰炮炮弹落入居民区会是何等的惨状。 嘴角咧了咧,程千帆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嘟囔着说,“看来,我们在码头剩余的那些货物,要尽快转移。” “你看着办吧。”皮特摆摆手,“我要午睡了,别打扰我。” 他开完会,又溜出去同坦德尔太太幽会,现在很是疲惫。 “小心有一天死在女人肚皮上。”程千帆嘿笑一声,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记得催促一下马赛那边赶紧装船发货。” “知道了。”皮特不耐烦的摆摆手,听得程千帆的马靴踏地声音远去,嘟囔了一句,“说我?你的名声也不比我好多少。” …… 遥远的北平。 王府井大街附近的锡拉胡同,有一个外表并不起眼但实际上是个高墙深院的宅第。 土肥原贤二站在门口,有些失神。 耳边响起的蝉鸣声,令他回过神来。 “师团长阁下。”一名随行佐官低声说。 “知道吗?这里以前叫‘坂西公馆’。”土肥原贤二指着门头说道。 在这里,板西利八郎和土肥原贤二曾一起探讨对华政策。 坂西利八郎曾经考究自己看好接班人土肥原贤二,询问他对于占领中国有何设想。 土肥原当时阐述说,欲侵占中国,必须要取循序渐进之策,为此不可以将华北作为夺取中国的首要之地,因为华北为中国政治中心,如首取华北,必遭东北及中国腹地两面夹击,故而应首取满蒙。 为此,土肥原认为,应扶植东北的张作霖,打击直系军阀吴佩孚。 土肥原贤二嘴角浮起一抹自得的笑容,他脑海中回忆起自己说出此番言论后,坂西利八郎抚掌喝彩之情。 坂西对土肥原的分析很赞同,因而决定将土肥原推荐给张作霖,希望土肥原能在张作霖身边发挥重大作用。 然而,张作霖身边的日本顾问町野武马却对土肥原心存芥蒂,因为土肥原属于参谋本部,而日本陆军一向不把日本内阁放在眼里,内阁也对日本陆军多方戒备,双方成见极深,故而丁武野马的极力反对,坂西利八郎的推荐受阻。 也正式因为这个原因,土肥原贤二在几年后暨一九二八年才来到张作霖身边当顾问。 对此,土肥原贤二曾公开痛骂丁武野马,言说若非丁武野马的阻拦,帝国至少会提前几年占领‘满洲’,而彼时中国政府内部还没有统一,帝国占领中国的难度将会减轻很多。 “师团长阁下。”一名日军大尉快步走来,“上海急电。” 土肥原贤二接过电文,肥胖、硕大的脑袋微微低下,垂目去看。 电文说,日军军舰在黄浦江上炮击上海闸北,同时海军陆战队进攻宝兴路,淞沪战事爆发。 阅罢,土肥原贤二表情无悲无喜,将电报纸随手交给身旁的中佐。 “他们没有听师团长的劝告,果然还是动手了。”中佐扫了一眼,叹口气说道。 “这件事怪不得他们。”土肥原贤二摇摇头。 他很清楚,虽然这是日军先开炮,但是,实际上是中国军队一直在准备动手,上海驻军方面更多的是被迫先下手为强。 “可惜了,常凯申这次没有上当。”土肥原贤二摇摇头。 卢沟桥事变之后,日军的战略是最少要拿下平津这两个历史名城,若是中国方面真的不肯退让,那么日军决定要在河北中部,以大会战方式歼灭中国主力军团,完成切割中国华北的战略意图。 此时,日军并未打算上海,在长江三角洲的中国军政经济财税重心,开辟第二战场。 以土肥原贤二、石原莞尔为首的一部分日军将领认为,日本应该切割蚕食中国,若同时在上海开战,将会牵连日本与国际强权的重大经贸利益,容易在国际上被孤立。 此外,土肥原贤二也很担心苏联的动作,若在上海开战,日军兵力向华东分散,苏俄可能会进犯‘满洲’。 土肥原贤二去函陆军参谋本部,断定中国不敢全方位反击日本侵略,中国军队最多只能在华北对日军的进攻,进行局部有限的抵抗。 根据过去的经验,中国面对日军侵略,防守不住,又遭到损兵折将之后,中国只有默认日军控制的战局。 便如同九一八事变之后的东北、长城之战之后的热河,都是帝国制造事端,中国军队守不住,只能默许帝国占领。 故而,当得知南京政府竟‘丧心病狂’的打算在上海先动手,开辟第二战场。 土肥原贤二大惊,他立刻发动日本方面控制的媚日文人、政客,鼓吹中日友好,同时释放‘和平信号’,想要拖延南京方面在上海动手的决心。 不过,最终结果不如人意,常凯申此次似乎是坚定了决心要在上海大打一场。 无奈之下,为了避免被中国军队先动手、陷入被动局面,帝国在上海之驻军只能抢先动手了。 “青木君,回电上海。”土肥原贤二边走边说,“电告田小姐,好好活着。” 青木纯一惊讶的看了土肥原贤二一眼,点点头,“是!” …… 路大章向老黄传达了组织上的行动命令和计划。 听闻此次行动,竟然有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的参与,老黄极为惊讶。 “程千帆也是我们的同志?”他问道。 “不是。”路大章摇摇头,“组织上花费十根大黄鱼买通了。” 第371章 丝丝入扣(求双倍月票) “十根大黄鱼?”老黄倒酒,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巴,又捋了一把胡子上的酒水,点点头,“唔,差不多是这个行情。” “程千帆虽然贪财,不过,他的风评不错,拿钱办事。”路大章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唆了一口,直接用手捻起一块肥美的猪头肉,丢进嘴巴,说道,“对于他这种人,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 “不能大意。”老黄三杯酒下肚后,脸色涨红,摇摇头说,浑浊的眼眸散发冷静的光,“程千帆这个人,我看不透。” “怎么?这个人有问题?”路大章捉了一只花生米放进嘴巴,嚼了嚼,‘啊呸’一声,苦的。 “程千帆的背后肯定有人。”老黄嘿笑一声,说道,“就是我暂时弄不清楚他是哪一方的。” 说着他用指甲挠挠头,弹了弹大块的头皮屑,“这年头,能在巡捕房活得滋润的,就没一个简单的。” …… “组织上交代说,必须确保‘苗先生’顺利完成x光检查,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安全。”路大章连续喝了几口酒,才将嘴巴里霉花生的苦味压下去。 “程千帆的政治立场一向反动,虽然他贪财,但是,若是被他知道‘苗先生’的身份,必然翻脸抓人。”老黄说道。 “苗先生的身份……”路大章沉吟着,看着老黄。 “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老黄摇摇头。 “我也没打算告诉你啊,组织纪律你知道的。”路大章摇摇头,低声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看报纸。”老黄放下筷子,直接用是手捻出一块猪头肉,又小心的将两粒花生米放在中间,用肉片包裹着盐炒花生米,放进嘴巴,满口生香,舒服的眯了眼睛。 “现在虽然是国红二次合作,但是,反动派依然不承认我党在浙赣皖闽的红色武装,需要隐蔽来上海看病的,最大可能来自这些地方。 从距离上来说,闽赣太远了,皖南的同志,去南京更加方便,那么,最大之可能便是我浙南游击队的同志。”老黄嘴巴里嚼着花生米,说话有些咬字不清,“报纸上前段时间有国府十万大军浙南剿匪的战报……” 路大章就那么看着老黄,这个老酒鬼模样的同志,仅仅只是从报纸上的战报,结合他自己的分析,竟然已经猜到了‘苗先生’的身份。 “别那样看着我。”老黄嘴角笑了笑,看起来更像是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我先是‘飞鱼’,后来才是‘鱼肠’,情报工作我不比你差。” 路大章咧着嘴,压着笑意,点头。 …… “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路大章说道,“程千帆虽然收钱做事的风评不错,但是,我们不得不防。” “这就对了。”老黄抿了一口酒,捏起一块猪头肉,裹着花生米吃得满嘴流油,又喝了一口酒,漱口一般在嘴巴里咕噜咕噜,最后咕咚咽进肚子里,说道,“我会暗中盯着,若是程千帆有什么异动,我负责处理掉。” “行。”路大章点点头,“如果确有必要,可以除掉程千帆,不过,最好不要到那一步。” 贪财的程千帆,倘若不多事,留着的话,对于红党而言,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我会把握的。”老黄点点头,他又朝着酒杯里倒了酒,却是没有喝,而是直接将酒杯里的酒水浇在了身上。 路大章看着他。 “再喝就真的醉了,会误事。”老黄拍了拍身上,令酒气更彻底的渗入衣裳,说道。 …… 三巡的捕厅还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般空荡荡。 叮铃铃。 捕厅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被大头吕安排下来值班的秦迪几个大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 “中央区巡捕房,我是秦迪。”秦迪说道,“巡长在的,鲁四哥你稍等。” 秦迪放下话筒,来到巡长办公室门口,敲门喊道,“巡长,鲁玖翻的电话。” “是我。”程千帆走出来,拿起话筒,说道。 秦迪正拿着剪刀剪指甲,他之前因为手上沾了黏糊糊的仁丹,去洗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指甲里有油墨,他怎么洗都不能完全洗掉,故而选择直接用剪刀剪掉指甲。 洗个手都能发现指甲上的隐患,秦迪对于自己的机智还是颇为自得的。 就在此时。 “抓起来!我管他是谁的人,抓起来!” 秦迪就听见巡长抬着下巴骂道: “鲁玖翻,你给我听好了,抓人!你手里的枪是干什么吃的,有人闹事,你他娘的不会开枪啊!” 程千帆骂骂咧咧的放下话筒,一扭头就看到了秦迪。 “秦迪,你去金神父路。”程千帆沉着脸,“有人当街打砸,你小子不是一直嚷嚷着要为民做主吗?你去,盯着鲁玖翻将人带回来!” “是!”秦迪高兴的敬礼,带了配枪,兴冲冲的就要离开,却是终于想起来自己的工作,“巡长,我走了,谁值班?” “我不是人啊?”程千帆骂道,“快去!” 秦迪赶紧离开,还能听到巡长在那里骂‘蠢货’、‘怂货’之类的话,看来是被鲁玖翻气的不轻。 …… 手下都派出去了。 程千帆干脆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捕厅的电话机旁边,守着电话机坐镇指挥。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一会是捕厅的电话响起,一会是他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程千帆忙着接电话,两头跑。 整个捕厅响彻着小程巡长下达命令、亦或是骂人的声音。 叮铃铃。 “开枪了?”程千帆沉声问。 “死了没?”他又问。 “没死?”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一声枪响,然后程千帆便听到大头吕的汇报,“报告巡长,属下击毙一名当街抢劫商铺、并且试图拒捕之暴徒。” “很好。”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我打电话给刘法医来验尸。” 按照法租界巡捕房最新之办案程序,发生枪击案件,暴徒被击毙,需要法医来到现场勘察、有了初步结论之后,才能够将尸体运走。 而刘法医,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目前唯一的x光医生,本来还有一名x光医生,不过,这人前两天回无锡老家奔丧去了。 第372章 雁过拔毛(求双倍月票) 程千帆给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挂了个电话,通知法医刘明远出金神父路的枪击案现场。 台拉斯脱路。 一辆半旧的带棚皮卡车从警察医院驶出。 “是刘明远吗?”在警察医院大门对面的茶摊喝茶的一对中年夫妻瞥了一眼,男子低声问女人。 女人点点头。 几分钟后。 薛华立路斜中央巡捕房附近的一个杂货铺,杂货铺的电话铃声响起。 “喂,找谁?”杂货铺老板拿起话筒问道。 “菎山的阿水?”杂货铺老板捂着话筒,喊了一嗓子,“哪个是阿水,菎山的阿水?” 没人应。 “哪个是阿水?”杂货铺老板又问了遍。 “好像上午有个叫阿水的在这里打过电话。”有人想起来了,说道。 “人不在!说了不在,去哪了?我哪里晓得。”说着杂货铺老板挂掉了电话。 杂货铺旁边,一个歇脚的捏糖人手艺人将担子扛起来,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地方不好,没有小孩子,换个地界的话,寻别处卖东西去了。 …… 中央巡捕房的大门口,老黄倒背着手,打着酒嗝,盯着斜对面的早点铺子门口那条黄狗看。 “老黄,你可别犯浑。”门哨看了老黄一眼,看无人注意自己,压低声音提醒说道,“那家早点铺子和赵探长是亲戚,他家的狗可动不得。” “谁说我要吃狗了?”老黄骂道。 “你先擦擦口水吧。”门哨没好气说道。 “糖人!何仙姑、蓝采和、武大郎、张果老、铁拐李……糖人嘞!”就在此时,一个捏糖人的挑着担子从门口吆喝着走过。 听得捏糖人吆喝的第三个人名是武大郎,老黄朝着地上啊呸吐了口口水,“我警告你,小麦子,乱讲话没肉吃。” 说着,留恋的看了一眼早点铺的黄狗,朝着巡捕房三巡捕厅走去。 …… 程千帆打了个哈欠,他摸了摸身上,从兜里掏出烟盒,里面只有一支烟了。 将烟盒直接扔在地上,烟卷叼在嘴巴里,摸出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然后去了自己办公室,又摸出一包没拆封的香烟,放在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老黄进来了。 “程巡长,关少爷留下的那些炖料呢?”老黄打了个酒嗝,问道。 “老黄,我听说你在打对面那家早点铺的黄狗的主意,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啊,那家铺子有赵探长的关系。”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嘿笑一声说道。 他的内心颇为不平静,天天看到老黄这个醉鬼,却从来不觉得这总是醉醺醺的老家伙竟是那么亲切。 “谁说的?”老黄急了,“老黄我医者父母心,便是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更别说吃狗肉了。” 说着,不理会程千帆,“我自己找。” 就在这个时候,捕厅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拿起电话,听得电话那头的声音,他眉毛一挑,捂着话筒,对老黄说道,“大料都被秦迪收起来了,在秦迪那里。” 说着,又拿起听筒,“你说什么?” “好了,我知道了,我安排人过去一趟。” …… “侧恁娘。”程千帆挂掉电话,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捕厅,骂了句,这个时候,他的视线停在了正在翻找东西的老黄身上。 “老黄。”程千帆微笑着,从身上拿出那包没拆封的香烟,熟练的拆封。 “别,我今天头疼,要回医疗室休息。”老黄猜到自己要被拉壮丁,赶紧提前堵住程千帆的嘴巴。 “老黄,你看,整个捕厅就剩下我自己了,我得在这里坐镇,你看,要不,你辛苦一趟?”说着,他将香烟塞进进老黄的手里。 “那好吧,我就跑一趟吧。”老黄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烟,假作无奈的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对对方的演技都表示认可。 程千帆说了处警地点,老黄记在心中,就要离开。 程千帆一抬眼,无意间看到政治处的赵枢理探长在捕厅外面抽烟。 他心中一动,立刻问老黄,“老黄,中午喝了几杯酒?” 老黄转过身,有些生气的看着程千帆,“三小杯。” 程千帆隐蔽的竖起一根手指。 老黄看着程千帆,露出心疼的样子,在程千帆的注视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点头。 …… 约莫半小时后。 程千帆接到了老黄的电话。 老黄汇报说,现场有一位伤者已经被汉斯诊所的汉斯医生诊治了,不过,汉斯诊所的x光机坏掉了,他申请带当事人去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拍x光。 “行吧,我给警察医院那边打个电话”程千帆点点头,对着话筒说道,“检查申请单,还有检查结果,回来补给我。” 挂掉电话,程千帆长舒了一口气,至此,此次行动,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警察医院的刘明远不在,按照程序,也便由老黄来拍x光。 此事,也可以看做是当事人从汉斯诊所转到警察医院做检查的,所以,专业医生汉斯医生可以跟着。 如此,除非运气恨糟糕、有意外情况,‘苗先生’可以顺利完成检查。 此外,令程千帆惊讶的是,彭与鸥口中的医生同志竟然是汉斯诊所的汉斯医生。 这个德国医生在法租界颇有名气,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甚至都有些来往,没想到汉斯竟然会是红色战友。 …… 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 有程千帆提前打电话知会,警察医院方面对于老黄带领当事人来做检查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老黄婉拒了其他医生的帮忙。 汉斯医生在x光室为经过了‘化妆’打扮、满脸是血的伤者‘苗先生’做检查。 老黄在外面同另外一名当事人‘闲聊’。 为了安全起见和保密需要,彭与鸥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出马、假扮这件案子的另外一名当事人,跟随来到警察医院。 这也是无奈之举,‘鱼肠’的身份是高度机密。 并且考虑到未来即将成立的法租界三人党小组,特别是关系到‘火苗’同志的安全,只能是彭与鸥乔装打扮之后、以洋行商人莫先生的假身份亲自上阵。 彭与鸥是上海红党内部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知道‘火苗’、‘鱼肠’和‘飞鱼’的身份之人。 “莫先生,你怎么开车的?把人撞成这个样子。”老黄问道。 “喝了点酒,这可真是……”彭与鸥压了压帽檐,说道。 “我需要一根小黄鱼。”老黄压低声音说道。 “要金条做什么?”彭与鸥惊讶问。 “程千帆那个雁过拔毛的家伙,他问我收了多少好处,我说三根小黄鱼,他要抽一根小黄鱼。”‘鱼肠’头疼不已,苦笑说道。 第373章 残忍的小程巡长(求双倍月票) “这个程千帆。”彭与鸥一愣,随即骂了句,“雁过拔毛,够缺德的啊。” 他想象了一下,如若自己不知道程千帆的身份,那么在自己的眼中,这就是彻头彻尾一个贪财好色的反动巡捕啊。 这小子真会演戏,彭与鸥在心里说。 “我手头上多是法币,只有两根小黄鱼,现在还差一根。”老黄瞄了一眼不远处走过的护士,说道。 彭与鸥露出为难的神情。 “来不及的话,我便将我手头的那根小黄鱼拿给程千帆。”老黄说,“不过,组织上需要尽快给我补上这根小黄鱼。” 长期的抽烟喝酒,老黄有着较为严重的静脉曲张,他蹲下来揉了揉小腿。 “不是我不舍得。”老黄一边揉腿,一边说道,“我告诉程千帆我收了三根小黄鱼,我的手里就必须有三根小黄鱼。” 彭与鸥点点头,他明白‘鱼肠’的意思。 如果程千帆是敌特,那么,老黄手里如若没有这三根小黄鱼,这便是足以令老黄暴露的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 …… “小黄鱼的事,组织上来解决。”彭与鸥咬了咬牙,“最迟明天上午,我安排人送来。” “好。”老黄点点头。 “对于程千帆,你怎么看?”彭与鸥问道。 “聪明人。”老黄说。 程千帆收了钱,只做应该做的事情,对于是何人来警察医院做检查,他压根没有去关注。 这是最安全和聪明的做法。 即便是后来因为此事惹出麻烦,程千帆也可以最大化的撇清关系,毕竟收钱办事这在巡捕房太普遍了,只要不是知情者,什么都好说。 老黄一开始还担心程千帆会对此事表现出一定的好奇心和关注,毕竟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肯定是有不可告人之处的。 他担心素来表现的较为反动的小程巡长会横生枝节。 并且老黄都做好了必要情况下,下手除掉程千帆的准备了。 现在看来,对于程千帆来说,他觉得赚钱最重要。 …… x光室的门打开了。 汉斯医生同诊所‘临时’护士柴雪一起推着病患出来。 “情况怎么样?”彭与鸥立刻问。 “检查清楚了。”汉斯高兴的说道,“我的坚持是对的,通过最新式的x光机,腹部的阴影搞清楚了,回到诊所便可以立刻动手术。” “太好了。”彭与鸥振奋不已,“我们现在立刻撤离,以免夜长梦多。” “等一下。”老黄突然开口说道。 彭与鸥心中一紧,疑惑的看向老黄。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老黄的视线停在躺在推车床上的‘苗先生’身上,扭头问汉斯医生,“手术成功的把握大吗?” 汉斯医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彭与鸥。 彭与鸥表情严肃的看着老黄,蓦然,他的表情微变,又看了一眼躺在推车床上的‘苗先生’,最后,朝着汉斯医生点点头。 “我会竭尽所能,剩下的就看他的生存意志。”汉斯说道,“不过,我坚信,对于这位红军同志来说,革命意志是他最不缺乏的!” 老黄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后续的检查报告我来填写,你们快走吧。” …… 待彭与鸥等人离开后,老黄进入到x光室,他仔细检查了一番。 从医疗垃圾桶内,他翻出了汉斯医生用过的医疗手套。 德国人的手部骨架比较大,汉斯医生用的是大号的医疗手套。 老黄从兜里摸出路大章用来包裹猪头肉的牛皮纸,将汉斯的手套用牛皮纸包裹好,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又摘下自己的医疗手套,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内。 做完这一切,他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留下什么漏洞。 随后,老黄从身上摸出检查报告单,在结论一栏写上:盆骨有轻微骨折,自行修养即可,别无大碍,x光片由患者自行带走,已付医资。 拿着‘新鲜出炉’的检查报告单,老黄找到了警察医院的值班医生盖了章。 返回薛华立路的途中,老黄中途上了茅厕,看四下无人,将汉斯的医疗手套点燃了,扔进了粪坑。 最后,又用一块石头扔进去,将‘残骸’淹没,彻底的毁尸灭迹,这才放心离开。 回巡捕房去向程千帆交差之前,老黄先回了一趟家中,取了一根小黄鱼。 …… “程巡长,这是检查申请单还有检查报告,你过目。”老黄语气略不善,说道。 程千帆接过检查申请单和检查报告,入手一沉,捏了捏夹在中间的小黄鱼,脸上露出笑容,“辛苦了,老黄。” 说着,打开抽屉,摸出印章和印泥的过程中,已经熟练而不着痕迹的将小黄鱼放进了抽屉里。 先是在申请报告上签上‘同意’二字,这个不需要盖章,这份申请报告随后便由老黄补交给警察医院那边。 然后在检查报告上签字,盖章。 程千帆随手将签署同意的检查申请报告递给老黄,“麻烦老黄你有时间跑一趟台拉斯脱路。” “晓得了。”被抽了一根小黄鱼的老黄瓮声瓮气说道,拿起检查申请报告单,随手折起来放进兜里,晃晃悠悠离开了。 程千帆看着老黄的背影,冷笑一声,嘴巴里嘟囔了一句,“算你识相。” 说着,哼着小曲儿,将检查结果报告归档,收进了档案保险柜里。 …… 傍晚时分,三巡的捕厅里开始热闹起来。 外出巡逻的巡捕陆陆续续归队。 半天的功夫,抓了八人。 三个想要趁乱打劫的小瘪三。 两个闯空门的瘪三。 还有两个趁着响枪混乱,想要偷小孩的人贩子。 “关起来,收拾收拾。”程千帆指着三个趁乱打劫的小瘪三说道。 “是。”有警员立刻押着三人离开,小程巡长的意思是,先打一顿再说。 “这俩。”程千帆打了个哈欠,没好气说道,“饿两天。” “是。” “对了,这两天的饭钱……”程千帆虚手一指,“犯人绝食不吃饭,浪费粮食,翻十倍。” 两个闯空门的毛贼闻言,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看个屁!”巡捕上去就一人一耳刮子,押着人走开了。 …… 程千帆喝了口茶水,将茶杯放下,起身走到两个人贩子面前。 他伸了伸右手。 大头吕立刻递上鞭子。 程千帆一人一脚,将两个人贩子踹翻在地,“绑起来。” 挥舞着皮鞭,对着绑在柱子上的两个人贩子一顿猛抽,抽的两人哭爹喊娘。 “不弄死就行。”程千帆扔掉皮鞭,阴着脸说道。 “是!” 众巡捕赶紧立正敬礼,这俩小子被抓住之后,大家就知道肯定落不了好,许是因为小时后在养育院待过的原因,巡长对人贩子深恶痛绝。 事实上,自从程千帆上任三巡巡长之后,在三巡的辖区,甚至是整个中央区,人贩子的活动都消停了很多。 拍花子这帮人,都知道一旦落入中央区三巡巡长程千帆的手里,那是比死还惨。 …… “这个是怎么回事?”程千帆指了指最后八人中剩下的这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嘴巴被破布堵住了,一脸愤怒的看着问话的程千帆。 大头吕将一个证件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来看,是持志大学的学生证。 “郜晓蘩,化学系。” 程千帆合上学生证,走到一遍,低声训斥大头吕,“怎么把持志大学的学生抓来做什么?” “这小子嘴巴欠抽,骂人。”大头吕说道。 “骂人也不能抓啊。”程千帆脸色不愉,说道,“这帮学生最难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抓了一个,册那娘就好比是捅了猴子窝。” 看着大头吕欲言又止的样子,程千帆眉头一挑,低声问,“他骂什么?” “他骂……”大头吕不敢说。 程千帆看向秦迪,“拿掉。” 话音未落,秦迪便直接拿掉了郜晓蘩嘴巴里的破抹布。 …… 大学生郜晓蘩呸呸呸连连吐了口水,然后指着程千帆骂道,“程千帆,你这个大银贼,我警告你,离我姐姐远点。” “堵上,侧恁娘,堵上!”程千帆气急败坏的骂道,看到秦迪手忙脚乱就是堵不上郜晓蘩的嘴巴,他走上去,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抽在秦迪脸上,“滚!” 然后照着郜晓蘩的肚子就是一拳,对方脸色苍白,嗓子里喔喔喔出不了声,然后嘴巴再次被堵上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是因为程千帆揍这个学生,是因为巡长抽了秦迪一个大耳刮子。 “故意的是吧,故意的是吧,想看我笑话。”程千帆上去一把揪住秦迪的衣领,“从进入巡捕房第一天,你小子就一直暗戳戳搞事情。” “这是巡捕房,不是善堂,收起你那可怜的同情心。”程千帆上去还要继续揍人,被手下们赶紧拉住了。 “滚蛋,能干就干,不能干早点脱了了这身衣服。”程千帆指着秦迪的鼻子骂道。 挨了一顿揍骂的秦迪此时才反应过来,就要冲上来和程千帆打架,大头吕一个眼色,两名巡捕捂住秦迪的嘴巴,一左一右将他拉出了捕厅。 …… 程千帆抖了抖肩膀,转过头来,冷冷的盯着这名持志大学的大学生看。 被堵住嘴巴的郜晓蘩尽管内心害怕,却依然梗着脖子瞪着他。 “有点意思啊。”程千帆嘿笑一声,指着郜晓蘩,问周围人,“他姐姐是谁?” “骊女士。”大头吕小声说。 程千帆露出了然的表情,内心里却是觉得头大不已,骊女士便是文萃书店的老板娘。 文萃书店旁边的邮筒是他与彭与鸥之间保持联系的死信箱之一。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程千帆需要一个经常去文萃书店的理由。 这个理由是现成的:程千帆选择此地作为死信箱,便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文萃书店的老板娘骊云是法租界小有名气的俏佳人。 性好渔色的小程巡长看上了俏娇娘,经常来此地,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 “一个姓郜,一个姓骊,哪门子的姐弟?”程千帆看了一眼被捆绑堵嘴的大学生。 “可能是表姐弟吧。”有巡捕说了句,大头吕瞪了此人一眼。 “骊云是你表姐?”程千帆问。 郜晓蘩怒视他。 “不说?”程千帆脸色一寒,坐在椅子上,歪了歪头,“把那俩瘪三弄一个过来。” 众人知道巡长说的是哪两个,立刻随机选了一个人贩子带过来。 程千帆右手一抬,大头吕将一把匕首递过来。 噗! 程千帆一匕首捅进了人贩子的小腿上,后者发出凄惨的嚎叫。 “按住了。”小程巡长冷声说道。 拔出匕首,他阴沉着脸看向郜晓蘩,“回答我。” “嗷嗷嗷。”郜晓蘩急的满头大汗,眼皮下翻示意。 “还不说?”程千帆冷笑,握着匕首走过来。 郜晓蘩吓坏了,竭力挣扎。 “他嘴上——”一个巡捕喊道。 不过,他的嘴巴立刻被身旁的同僚捂住了: 就他娘的你能耐? 那么大的破布堵住嘴巴,巡长又不瞎,能看不见。 看着冷笑着,握着匕首向自己靠近的程千帆,郜晓蘩吓坏了,他丝毫不怀疑这人会一匕首捅在他的身上。 淅淅沥沥的雨滴。 一股骚气传来。 “尿了。”有巡捕兴奋的说道。 “没劲。”程千帆将匕首递给大头吕,摆摆手,“先关起来。” “关起来,快,带走。”巡捕秦志阳喊道,“那个谁,喊人过来拖拖地面,还有那边,血拉忽忽的。” …… “巡长,这小子?”大头吕跟着进了巡长办公室,关上门,小心翼翼问道。 “假的。”程千帆阴沉着脸,“骊云是本地人。” 大头吕秒懂,小程巡长看上的女人,自然要调查个底儿掉,骊云是本地人,更加好查,什么情况都摸透了。 “巡长,您估计会是哪方面的人?”大头吕问道。 “说不好。”程千帆摇摇头,沉着脸。 “要不要用刑?”大头吕问。 “先饿他两天再说。”程千帆摇摇头,“去隔壁监狱借一个禁闭室,关进去,没我的命令不要放出来。” “是!” 大头吕出去后,程千帆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国庆快乐,求双倍月票,感谢大家! 今天是国庆节,祝贺伟大祖国七十二岁生日安康。 祝大家国庆快乐。 然后,必须是感谢,九月份最终月票数是4376票,排名第128名,这也是本书的一个新台阶。 真的很感动。 感谢所有支持本书,支持作者的朋友,谢谢大家。 孩子妈妈抢到了《长津湖》的票,今天白天出门,带孩子看电影,在国庆这一天,看红色电影,接受爱国主义教育。 今天的更新会在晚上。 十月第一天,向大家求双倍月票了,拜谢。 大家国庆快乐,祝愿伟大祖国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第374章 王牌特工的瞬间应变(求双倍月票) 民国二十六年西历八月十三日的下午,这是一个不寻常的下午。 闸北的枪炮声暂时停歇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开始了。 中央巡捕房这边,刚刚帮助上海党组织完成了为‘苗先生’做x光检查的行动,程千帆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遇到了令他感觉费解,亦或是是颇为耐人寻味的事情。 两个人,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和这个自称是骊云弟弟的郜晓蘩有关。 骊云以前的名字叫骊朱。 骊朱确实是曾经有一个叫郜晓蘩的远房表弟。 程千帆也是‘偶然间’暗中知道这件事的。 那是他此前初入巡捕房,被安排在户政科课帮忙的时候,他私下里偷偷查阅了法租界之大量户籍档案。 其中,檀香山路骊家的户籍档案,在民国三十四年年初的时候,从苏州吴江迁来了一个叫郜晓蘩的人,此人的身份是骊朱的远房表弟。 然后,一个月后,法租界要整理、统计户籍档案,程千帆再度看到檀香山路骊家的户籍档案的时候,这家的户籍中已经没有了郜晓蘩这个人。 而骊朱也改名为骊云。 程千帆并没有太在意,以他的推测,这件事最大之可能是户政科的其他同僚收了钱,帮助‘见不得光的朋友’洗身份: 简而言之,那些飞来飞去的朋友想要安家落户,亦或是为自己的子侄辈弄一个清白身份,可以私下里花钱买通户政科的巡捕。 …… 户政科悄悄的将这些人挂靠在清白人家的户籍上—— 若是这些见不得光的朋友和被挂靠的人家有交情,亦或是提前花钱买通,则最好不过。 不过,更多的情况是,这些被挂靠户籍的人家压根不清楚自己家的户口添了丁口。 这是临时挂靠,就这么挂个一年半载后,户政科在悄悄的将某人从这个户口中转出去,等于是另立门户,如此经过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过一水,这个人便有了正当身份了。 有时候,为了安全性和隐蔽性,有些江湖朋友甚至会花大价钱、分阶段找不同的户政科巡捕,为自己的身份过几道手、甚至是十几道手,弄到最后,最安全的情况是—— 此人不仅仅是身份清白了,就连户政科的巡捕也理不清此人的身份源头。 这是户政科巡捕私下里最大的油水所在,事实上,程千帆在户政科工作的时候,经过他的手,通过类似的操作,也成功为不少党内同志获得了正当身份。 故而,程千帆也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暗暗将这件小事记在了心中。 …… 现在去查看檀香山路骊家的户籍,是没有郜晓蘩这个人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件事是程千帆私下里知晓的。 所以,合理角度来说,他是不知道骊云有这么一个叫郜晓蘩的远房表弟的。 故而,他会对大头吕说,‘假的’。 这点很重要! 至于说骊朱为何改名为骊云,原因是户政科的巡捕喝醉了,重新登记户籍的时候,写错名字了。 骊家也没有太在于这个,如此,平素里家人还是称呼这个俏佳人骊朱,在正式户档中,她的名字叫骊云。 …… 今天,这个自称是持志大学大学生的郜晓蘩,为自己的表姐骊云出头,当街‘诽谤攻击’辱骂小程巡长,使得小程巡长名誉受损。 这其中有两个疑点。 其一,这个郜晓蘩出现的太过突兀。 依据程千帆的了解,郜晓蘩极可能只是挂靠在骊家,这个所谓的‘表弟’身份根本不存在。 如此,最大之可能是有人搞到了法租界的户籍档案资料,查到了骊云有这么一个表弟。 然后便安排了这么一个人假扮郜晓蘩,故意以这种方式来接近他。 这般来看,程千帆推测,此人以及其背后的势力搞到的是民国三十四年三月份以后,民国三十四年八月份之前这个时间段的户籍档案。 户政科是当年三月份为骊家做了户籍改动,增添了郜晓蘩这个人的。 八月份的时候,已经将这个人从骊家的户籍中移走。 这是一个调查方向。 当然,也不排除骊云确实是有郜晓蘩这么一个表弟的情况,尽管这种可能性极低。 不过,这便是第二个疑点了。 假若骊云真的有这么一个表弟,此人对骊云最熟悉和习惯的称呼应该是骊朱。 故而程千帆故意设套,他对人贩子痛下杀手,刻意制造残忍恐怖的气氛向郜晓蘩施压。 与此同时,他口中只提骊云这个名字。 在郜晓蘩要撑不住的情况下,他命人突然拿掉此人口中的抹布,此人脱口而出的是‘我是云姐的表弟’。 这便是漏洞所在了。 越是紧张恐惧的情况下,人在脱口而出的情况下,越是会对提及的人物冠以自己最习惯的称呼。 这种情况下,如若郜晓蘩真的是骊云的表弟,他反而应该脱口而出‘朱姐姐’或者是‘骊朱’,而不是只存在于档案中的骊云这个名字。 …… 几乎是在大头吕递过来学生装,程千帆在郜晓蘩这个名字的瞬间,他表面上骂大头吕乱来,实际上心中已经瞬间最高戒备,并且迅速开动脑筋有了计划,预设好了陷阱,以兹对此人进行试探和甄别。 甚至于此前突然对秦迪发怒,打了秦迪一巴掌,并且刻意引起冲突,这都是为了营造紧张、躁动的气氛,将整个局面掌握在自己手中。 现在,程千帆可以得出自己的判断和结论: 其一,骊朱并没有郜晓蘩这个表弟,曾经出现过的郜晓蘩这个名字,可以确定仅仅只是挂靠。 其二,这个持志大学的郜晓蘩是假的,和原先那个挂靠的郜晓蘩应该并没有关系,这只是一个临时身份。 其三,可以从民国三十四年三月到民国三十四年八月,此五个月的时间里,能够接触到户政科的户籍档案之人群中去查探。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郜晓蘩或者是他背后之人,意欲何为? 所有人都以为骊朱是程千帆相中的猎物,两人弄不好已经暗中勾勾搭搭的了。 如此,按照正常从分析,程千帆只要见到骊朱,两相印证,他便可以从骊朱口中知道郜晓蘩这个不存在的表弟是有问题的。 这样的话,程千帆可以得出的结论是,此人目的是要打一个时间差,对方有信心在他见到骊朱之前,完成此行之任务。 那么,这个所谓的郜晓蘩,他此行之使命: 会是什么任务呢? 第375章 秦迪(求双倍月票) 程千帆百思不得其解,暂时摸不清楚郜晓蘩以及其背后之人的意图。 故而,他安排大头吕悄悄将人关在监狱禁闭室,封锁消息。 背后之人十有八九会坐不住,主动跳出来的。 无他,经验和直觉告诉他,郜晓蘩和他背后的人不像是经验丰富、心思缜密的老手。 只说一点,这些人搞到了民国三十四年的户籍册,竟然真的对档案记录信以为真,都没有去实地打探一下书店老板娘的最新情况,这就比较离谱。 程千帆想到了一个成语:纸上谈兵! 为何不立即在巡捕房审讯郜晓蘩? 程千帆身上秘密太多了,不合适。 他不知道此人的背景,更不知道此人嘴巴里会吐出什么样的口供。 保险起见,先关起来,以不变应万变。 …… 暂时将郜晓蘩之事放在一边,程千帆在为秦迪的事情头疼。 他刚才故意抽秦迪大耳刮子,训斥、轰走了秦迪,除了在郜晓蘩面前制造紧张的气氛,还有一个非常关键因素。 秦迪不适合留在巡捕房工作了。 因为组织纪律原因,程千帆并没有向彭与鸥求证,但是,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秦迪就是我党同志! 秦迪平素就表现的颇为正直、善良。 尽管秦迪似乎也在刻意去隐藏,但是,在程千帆的眼中,这就是一个精力旺盛的爱国小青年。 彼时,他就暗中关注秦迪。 经过一段时间的关注,程千帆推测秦迪至少是我党外围活跃分子。 而后,经过一些细节上的佐证,程千帆基本上可以确定秦迪是我党同志。 令程千帆下定决心将秦迪‘驱逐’出巡捕房,是因为今日之事。 鲁玖翻来电话找小程巡长,秦迪来办公室喊了程千帆。 程千帆来到捕厅接电话的时候,就瞥到秦迪在拿剪刀剪指甲。 这引起了他的关注。 一个男青年在单位剪指甲,虽然不能说是非常反常,但是,总归是不太符合秦迪的性格脾性。 当然,真正引起程千帆关注的是,他注意到秦迪只是修剪了两个指甲,然后便将剪刀放回原处。 随后,程千帆按照原定计划故意命令秦迪去接应鲁玖翻,在秦迪敬礼离开的时候看,程千帆便注意到秦迪其他手指的指甲不短不长。 这就是有问题的。 指甲不短不长,可以修剪也可以不修剪,但是,如若是修剪,没有只修剪两个指甲的道理。 在秦迪离开后,程千帆便从垃圾桶里泛出了秦迪剪掉的那两个手指甲。 指甲上有一些黑印。 拿起来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臭油墨的味道。 这是我党印刷报纸、传单最惯用的油墨。 甚至于,这味道程千帆比较熟悉,他怀疑上海红党此番印刷品使用的是他此前在黑市上放出的过期废墨。 随后,程千帆在办公室写字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墨汁,他将纸张和墨汁瓶子扔进了垃圾篓,然后拿着垃圾篓倒进了捕厅的大垃圾桶,又很不爽的喊了杂役将大垃圾桶的垃圾抬出去倒掉。 随后,程千帆又检查了一下秦迪挂在墙壁上的便装,果然看到衣服的袖口沾染了墨迹,不大的一小块,不仔细看不会注意。 之后,程千帆故意冲着秦迪发火,打骂,就是为了制造秦迪换了便服离开的机会。 此外,他已经做出决定,将秦迪驱逐出巡捕房,发火打骂秦迪,也有这部分的考虑。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特别是此次之‘油墨’事件,在程千帆的眼中,秦迪的地下工作经验堪忧。 特别是秦迪处警回到巡捕房,看到捕厅的垃圾桶空了,竟然毫不在意。 这样的秦迪,在程千帆的眼中完全无所遁形。 巡捕房是什么地方,一个个都是人精。 程千帆甚至怀疑一些警员对秦迪已经有所怀疑了,但是,因为秦迪是副总巡长金克木的人,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必要得罪金克木。 更别说,总巡长覃德泰是多么狡猾的老狐狸,一想到覃德泰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想到这么一个人要是发现了秦迪的身份,再顺藤摸瓜,程千帆就不寒而栗。 便是程千帆,他面对覃德泰的时候,都是万分警觉,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不明白上海党组织是怎么考虑的,竟然安排秦迪打入中央区巡捕房,若非他一直在暗中照应,秦迪早就‘落入’覃德泰的视线中了: 之前程千帆故意刁难秦迪,安排他从事整理档案的工作,就是为了避免秦迪和同僚过多的接触,那些巡捕,一个个奸猾似鬼,秦迪这点道行,经不起这些人的‘火眼金睛’的。 程千帆决定今天同彭与鸥会面的时候,正式就秦迪之事进行交谈。 秦迪留在中央巡捕房三巡,不仅仅是秦迪自身有危险,程千帆也担心会‘连累’到他。 …… 下班了。 程千帆安排了夜间的值班巡逻任务。 交代了副巡长大头吕坐镇捕厅指挥。 又宣布自掏腰包订了聚贤楼的酒席,晚上送来犒劳众人。 在巡捕们的欢呼声中,小程巡长开着自己的车返回了延德里的家中。 “帆哥儿,阿是闸北打枪了?” “不得了了啊,打仗了哎呦呦。” “程巡长,日本人会打进租界吗?” 程千帆被街坊们围住,大家看到他下班回来,就像是看到了主心骨。 小程巡长现在是法租界中央区颇有能量之人,便是延德里的街坊对他的态度也发生着变化,大家出去与人聊天的时候,也会说一句‘帆哥儿是阿拉看着长大的。’ 别人会问‘帆哥儿是谁?’ 答曰:中央区巡捕房的小程巡长。 然后便会赢来众人‘噢嚯’的惊叹,乃至是恭维声。 程千帆安抚了老街坊们。 “不用怕,日本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这里是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地盘。” “法兰西,晓得伐?欧罗巴第一强国!” “日本人再凶,在法国人的面前,也是要矮一头的。” 众人纷纷点头,放心了。 欧罗巴在那里,他们不知道,但是,帆哥儿说日本人不敢惹法国人,他们便安心了。 白若兰和小宝还没有回到家。 程千帆正琢磨着自己下厨弄几个菜,就听到了白如兰和小宝的声音。 确切的说是白若兰在训斥小宝。 “怎么了?”程千帆看了一眼委屈巴拉的小宝,笑着问白若兰。 “你自己问她。”白若兰指着小宝说。 “小宝。”程千帆看着小宝。 “哥,我饿了。”小宝可怜兮兮说。 程千帆就刮了刮小宝的鼻梁,“去,吃块条酥,我们边吃边谈。” “等着吧,囡囡长大了,有的你头疼的。”白若兰摇头笑说,自己也麻利的洗手,系好围裙,准备做晚餐。 事情很简单。 小宝带领几个女娃娃,把一个男孩子打了。 “为什么要打小明?”程千帆问。 小明就是挨打的小男孩。 “他骂铃铛,”小宝愤愤不平说。 “怎么骂的?”程千帆看着小宝气鼓鼓的样子,忍着笑,问道。 “他说铃铛是巴狗。”小宝说,然后好奇问,“哥哥,巴狗是什么狗?” “你学一下小明怎么骂人的?”程千帆微笑,问道。 “八狗!”小宝模仿小明的口吻说。 程千帆的脸色微变。 “小宝,这是骂人的话,很不好。”程千帆看着小宝,认真说道,“这件事也不要再和别人说,记住了没。” “噢。” …… “给。”程千帆取出复旦公学的旁听证递给白若兰。 “呀,办好了?”白若兰接过旁听证,看了一眼,欣喜出声。 “恩,我上午去找彭教授拿的。”程千帆说道,“不过,日本人进攻闸北了,现在局势混乱,也不知道复旦现在还是否开课,安全起见,你等我消息。” “行,我听你的。”白若兰抿嘴一笑,说道。 吃罢晚饭,程千帆带着白若兰和小宝来到法国公园散步。 远远的看到彭与鸥在邵妈的陪伴下散步,小宝就飞快的喊着‘邵奶奶’,跑了过去。 邵妈见到小宝,也很欣喜,直接将小家伙抱起来。 “彭教授,旁听证的事情,谢谢您了。”白若兰向彭与鸥鞠躬致谢。 “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彭与鸥微笑说道。 白若兰与邵妈带着小宝去一旁散步去了。 程千帆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竹篮递给彭与鸥,“彭教授,旁听证的事情谢谢了,这是家里做的点心,你带回去尝尝。” “程巡长,你太客气了。”彭与鸥连忙摆手,不过,最终还是盛情难却,接过了盖了盖子的竹篮。 两人边走边谈。 “两块电池在下面。”程千帆低声说道。 “好。”彭与鸥高兴的点点头,电台电池这玩意,属于严格管制军需品,也只有‘火苗’能搞到。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险些没忍住笑意。 “怎么了?”程千帆问。 “小黄鱼呢?”彭与鸥微笑说,“你问老黄要的小黄鱼,组织上可拿不出金条,还得着落在你身上。” “老黄已经将那一根小黄鱼给我了。”程千帆说道。 “老黄给了你一根小黄鱼,他自己手头只有一根小黄鱼了,他的意思是,组织上要给他补上一根。”彭与鸥说。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啊。”程千帆立刻明白老黄为什么要这么做,赞叹说道。 他指了指彭与鸥的口袋,“彭教授,你摸摸看。” 彭与鸥伸手去摸,摸到了三根小黄鱼,他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时候放我兜里的?我说我这个兜里怎么有点沉呢。” “刚才将竹篮递给你的时候。”程千帆笑着说。 “三根?”彭与鸥低声问。 “老黄说他被三根小黄鱼买通,那么,他必须收到三根小黄鱼。”程千帆正色说道。 正如出于安全考虑,必须保证手头上有不菲的钱财,程千帆从来没有拿出大笔钱财接济上海党组织一般,老黄赚了外快,这笔外快就必须到手,不然,这就是一个隐患。 “好。”彭与鸥点点头,“三根小黄鱼,我会如数交到老黄手中。” …… “彭教授,我的那个手下,秦迪是我们的人吧?”程千帆看了看四周,他指导彭与鸥将一只脚蹬在石凳上压腿,压低声音问道。 “程巡长。”彭与鸥脸色微变,说道。 他第一反应是‘火苗’同秦迪搭上线了。 “我明白组织纪律。”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不是他告诉我的,我不可能未经组织同意,同任何人接触。” “是我自己观察判断得出的结论。”程千帆的面部表情是阴沉的,说话甚至是带着几分怒气,“谁作出的决定,安排这么一位毫无地下工作经验的年亲同志进入巡捕房。” 程千帆三言两语讲述了他对秦迪的暗中观察,以及今天的‘油墨事件’。 “我的意见是,秦迪立刻离开巡捕房。”程千帆正色说道,“我今天打骂了秦迪,这正好可以是一个离开的借口。” 彭与鸥表情凝重,他知道秦迪是一个年轻的同志,地下工作经验不足,但是,却也没想到秦迪竟然早就为程千帆所怀疑,并且很快就根据蛛丝马迹锁定了秦迪的身份。 “秦迪的表现很糟糕吗?”彭与鸥低声问。 “如果是在别的比较单纯化的单位,可能还好一些,但是,那是巡捕房。”程千帆的表情依然是严肃的,“在整个法租界,没有比巡捕房更加复杂的环境了。” “好的。”彭与鸥点点头,表情肃然,“我会慎重考虑你说的情况,并且向组织上反馈,组织上也会认真考虑的。” 两人谈完正事,又聊了两句,交换了一下健身心得,便分开了。 程千帆带着白若兰和小宝返回延德里的家中。 这边,彭与鸥将竹篮交给邵妈拎着,两人回到家中。 彭与鸥将三根小黄鱼以及电台电池,用自己的公文包装好,夜色中出了家门。 彭与鸥叫了一辆黄包车,绕了两个巷子下车,随后穿越一个巷子,上了一辆车。 “彭教授。”戴了帽子遮掩面容,坐在驾驶座的是路大章,他与彭与鸥打招呼。 车辆启动,行驶在夜色中。 “我傍晚的时候,已经拿了三根小黄鱼交给老黄了。”路大章说。 “怎么可以由你个人拿出这笔钱。”彭与鸥立刻表示反对。 “我手头比老黄宽裕多了,拿出三根小黄鱼不会有什么影响。”路大章微笑说,“多了的话,安全起见,我也不能拿出来。” “老黄不一样,他平时就是烂醉,手里没有几个钱,不给他补上这三根小黄鱼,这就是一个隐患。”他继续说道。 彭与鸥是非常开心的,不仅仅因为无论是‘火苗’还是路大章,在需要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拿出金条,更因为,无论是‘火苗’,还是‘鱼肠’,亦或是‘飞鱼’,在老黄的三根金条这件事上都表现出顶级潜伏特工的经验和谨慎。 彭与鸥从公文包取出三根金条,递向前面的驾驶座,微笑着,“你帮组织上垫付的三根小黄鱼,现在补上。” 路大章下意识的接过金条,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着一脸‘豪气’的彭与鸥,他的内心也是惊讶不已: 组织上什么时候这么阔绰、豪气了? 这‘报销’速度,够快的啊。 “那我就收下了。”路大章没有客气,直接收下了这三根小黄鱼,家里的钱财,妻子知道的很清楚,如若真的少了三根小黄鱼,免不了要解释一番的。 “还有一件事。”路大章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鱼肠’同志同我讲述了一个情况,中央区巡捕房三巡的巡捕秦迪,他是不是我们的同志?” “为什么问这个?”彭与鸥微微错愕,表情严肃问。 “‘鱼肠’同志从秦迪的身上发现了蛛丝马迹,他判断。” 第376章 八月十四日(求双倍月票) 见到了老黄,彭与鸥就直截了当的问了这个问题。 “秦迪并不笨,也不傻,只是缺乏地下工作经验。”老黄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在别的工作场所,他的表现虽然不能说优秀,最起码勉强合格。”(ps1) “问题是,这里是巡捕房,没有一个善与之辈,当然,秦迪是一个例外。”老黄说道,“这就需要我们的潜伏同志非常机灵。” 彭与鸥看了老黄一眼,他听出来了,老黄瞧不上秦迪。 “‘鱼肠’同志,你是如何确认秦迪的身份的?”彭与鸥表情严肃问道。 老黄便告知彭与鸥,他暗中关注秦迪一段时间了,此前便基本上确认秦迪是我党同志,今天注意到秦迪指甲缝里的油墨,便暗中用融化的仁丹帮助秦迪消除隐患。 彭与鸥深深地看了‘鱼肠’一眼。 只是指甲缝里的一点点油墨,多么细微的一件事,却先后引起了‘鱼肠’和‘火苗’两位同志的注意。 先是‘鱼肠’用仁丹暗中帮助秦迪消除隐患。 然后,因为秦迪的剪指甲的细微‘反常之处’,‘火苗’也注意到了秦迪,暗中出手再度帮其消除隐患。 彭与鸥竟有些无话可说的感觉。 现在,彭与鸥承认秦迪在巡捕房潜伏是不合适的。 不过,在他看来,不是秦迪表现太糟糕,而是因为‘鱼肠’和‘火苗’太厉害了。 在两名王牌特工的眼中,秦迪这样的小年轻自然是漏洞百出了。 …… “彭书记,我再度重申一下我的个人意见。”老黄说道,“我认为组织上安排秦迪这么一位缺乏地下工作经验的年轻同志潜伏在危机四伏的巡捕房,这本身就是极为不合适的。” “我也说说我的看法吧。”路大章说道,“老黄能够看出来秦迪‘有问题’,当然,这是因为老黄有极为丰富的地下斗争工作经验,巡捕房内,有老黄这种水准的巡捕不多。 其他人也许会认为秦迪表现的太过公正,或者说是太幼稚,不一定会怀疑他是红党。 或者说是有所怀疑,但是,碍于金克木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打算深究。” “但是——”路大章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以我的了解,中央区巡捕房有几个人是极为狡猾、危险的。 譬如说总巡长覃德泰、探长赵枢理,以及翻译修肱燊等等。 这些人平素和秦迪的接触极少,对于秦迪来说,这是万幸,不过,以秦迪所表现出来的水平,一旦引起这些人的注意,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还有程千帆。”老黄掐灭烟蒂,说道,“这小子我看不透,我怀疑程千帆早就注意到秦迪了,只不过,这个眼里只有钱的小子,碍于金克木的面子,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路大章皱了皱眉头,“虽然我和程千帆接触不多,但是,一个年轻巡捕,能够这么快爬到巡长的位子上,这不是光有后台就可以的,肯定要有些本事。” …… 彭与鸥表情凝重,“同志们,我明白你们的担心,也代表组织上了解了你们对此事的态度和建议,关于秦迪同志的下一步工作安排,我会慎重考虑你们的意见的。” 说着,他从兜里冒出烟盒,自己拿了一根,示意两个人自己拿烟抽。 路大章给老黄拿了一支烟,自己也拿了一支烟,摸出洋火,给两人点火后,自己也点燃了香烟,轻轻抽了一口。 “秦迪同志并非组织上安排打入巡捕房内部的,在申请入党考察期间,他的家人走了金克木的关系,安排他进了巡捕房。”彭与鸥解释说道。 他本可以不必解释的,不过,彭玉佩思忖之后,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两句。 他不想给这两名老同志留下组织上行事不谨慎,不重视潜伏同志之安全的误解。 老黄与路大章闻言,脸色好看了许多。 这就对了。 事情捋清楚了,秦迪是家人安排进入巡捕房吃洋皇粮的。 然后,入党考察期的巡捕秦迪正式加入了我党。 所以,秦迪不是组织上安排打入巡捕房潜伏的。 他是‘顺势’潜伏在巡捕房。 当然,组织上对于秦迪的巡捕身份应该是比较看重的,这可以理解。 不过,很显然,秦迪在巡捕房的潜伏工作做得不合格,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不仅仅是秦迪没有地下工作经验,而是因为秦迪实际上并不适合当巡捕! …… “程千帆一直都不太喜欢秦迪,今天程千帆借题发挥,耍脾气、打骂了秦迪,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组织上可以命令秦迪以此为借口辞职,这是不会引起秦迪家人太多怀疑的理由。”老黄说道。 “这个机会要把握住,程千帆为人圆滑,也许过两天他看在金克木的面子上,又会安抚秦迪,做一个挽留的姿态。” “我会认真考虑的。”彭与鸥点点头。 关于组织上为何没有及早安排秦迪从巡捕房辞职,涉及到组织纪律,彭与鸥还有一点没有说: 上个月,上海红党做了秘密调查统计,目前整个大上海,能够联系上、确认没有问题的、在组织的党员只有三十七人。 此三十七人,就包括了‘鱼肠’这样的失联后、经过组织考察后刚刚回归的老同志,以及一部分秦迪这样的新近发展的年轻党员。 从‘四一二反革命事变’到今天,整整十年了,大上海血雨腥风,那么多同志的鲜血染红了沪上大地。 …… 路大章驾车,载着彭与鸥离开了。 日军进攻闸北,战事爆发,法租界加强了夜间巡逻。 没有路大章驾车相送,彭与鸥根本无法顺利在夜间出行。 彭与鸥斜躺在后排座位上,身上淋了酒水,脸上盖了帽子,假作喝醉。 沿途有巡捕岗哨盘查,路大章干脆半开车窗,探出脑袋。 路巡长尽管被停职了,但是,作为法租界霞飞区的老资格巡长,且有霞飞区巡捕房副总巡长上官梧作为靠山,起复是早晚的事情,故而,巡夜的巡捕对于路大章都很客气。 有的只是探头朝里瞄了一眼,有的干脆直接敬礼放行,检查都没有检查。 这边,老黄也熄了灯,一只手拎着铝饭盒,另外一只手拎着大半瓶花雕酒,哼着小曲儿,步行约莫半小时,来到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 他是医疗室医生,要值夜。 今天的值夜,对于老黄来说,不同以往。 他的任务是暗中保护在汉斯诊所的‘苗先生’。 汉斯诊所在中央区巡捕房辖区。 老黄的医疗室就在岗哨室靠内不远处,如果中央区巡捕房夜里有行动,老黄能够第一时间知晓,并且及时找机会示警,乃至是出手相救。 …… “有情况没?”康二牛洗了把脸,脚步轻轻走到窗口问。 “一切正常。”担任警戒的同志说道。 “你去睡吧,我来替你。”康二牛说。 “队长,我没事。” “去,这是命令。” “是。” 康二牛微微掀起沾了灰尘和油脂的窗帘,透过小窗盯着斜对面的汉斯诊所看。 夜色入墨,一切正常。 汉斯医生在晚上的时候刚刚为‘苗先生’进行了手术,这几天是最关键时期,只要安然度过这几天,‘苗先生’脱离危险、苏醒之后,上海地下党组织才能稍稍松一口气。 目前这种情况下,一旦有意外情况,昏迷的‘苗先生’根本无法安全转移。 …… “康二牛?” 程千帆放下了望远镜,露出深思之色。 光线不足,他无法看清楚对面房子窗口那张脸,只能凭借印象去猜测: 康二牛是沪上红党行动队队长,保卫‘苗先生’的任务,康二牛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程千帆回到延德里的家中,待小宝睡熟后,他又在家里歇息了两个小时,便悄悄从二楼翻窗离开。 按照西北总部的电令,他的任务是暗中保护前来上海治疗伤病的‘苗先生’。 就在上午同彭与鸥街头,得知汉斯诊所是我党的秘密诊所,程千帆随后便作了安排。 距离汉斯诊所隔了三个店面是‘天涯照相馆’,这是一个小照相馆,没有员工,整个照相馆便只有东家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天涯照相馆的东家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一个老太太,被讹诈五十块现大洋。 照相馆东家自然不依,大声向巡街的巡捕喊话,投诉老太太碰瓷。 然后,照相馆东家就被抓起来了。 罪名是蓄意伤人。 有那么一些看不过去的市民要伸张正义,然后便被告知,‘看到没,那个家伙是巡捕房三巡的,小程巡长的手下。’ 市民大惊:那个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的小程巡长? 就是他。 然后,所有的质疑和聒噪声没有了,倒霉的‘天涯照相馆’的东家就这么被抓起来了。 ‘蓄意伤人’的照相馆东家被抓,程千帆便得以鸠占鹊巢,以照相馆作为临时‘据点’,暗中警戒、保护‘苗先生’。 …… 迈尔西爱路,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悄悄的停在马路边。 戴着帽子遮住面容的彭与鸥下了车,来到文化制衣馆的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待屋内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彭与鸥放下东西,转身离开,上了小汽车,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制衣馆的小伙计杨新打开门,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四下无人。 他迅速的拿起门口地上的东西,关上房门。 打着手电筒来到后院,推开房门。 房内的白炽灯开着,窗户都被毯子、被子蒙住,遮住灯光。 熊嘉尚接过杨新递过来的盒子,打开来便看到了两块电池。 “电池!”刘大年惊喜的拿起电池,宝贝的不得了。 “杨新,小霍,外面警戒。”熊嘉尚雷厉风行,说道。 “是!” 两人立刻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一个在院落后门警戒,一个在通往前面店铺的走廊警戒。 “怎么样?”熊嘉尚询问道。 “等一下。”刘大年换好电池,开机,盯着信号灯看,“太好了,可以了!” 熊嘉尚也是高兴的点点头,她自觉地拉开距离,走到了一旁,留给刘大年发电报的私密空间。 滴滴滴。 电波在漆黑的夜空传播,跨越江河。 杭城。 “有信号了没?”杭城红党领导房靖桦表情严肃,再度询问。 “还没有。”电报员摇摇头,“房书记,你不要太担心了,我估计是电台出了问题。” “怎么能不担心啊。”房靖桦摇摇头。 “有信号了!”电报员突然惊喜低呼,“有信号了!” 滴滴滴。 很快,电报员记录下电文,交给了房靖桦。 房靖桦立刻拿着电文进入里间,锁好门,假装在屋内翻找,随便拿了一本书。 却是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封皮内却不是笔记本,而是一本小说,对着小说开始转译电文。 “‘苗先生’已安全抵达上海,在少老板处安顿。” 房靖桦大喜,他知道,少老板实则指的是尚老板,也就是自己曾经的班子搭档熊嘉尚同志。 ‘苗先生’安全抵达上海,看似是汇报说抵达上海,实则内涵玄机。 安全抵达的意思除了是字面意思是上的安全抵达之外,还指的是已经完成了手术。 如若是安全到达,则是真正的字面意思安全抵达上海,其他的并未提及。 …… 天涯照相馆。 程千帆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在昨日的二十二点左右,台风过境带来的大风大雨终于落下。 现在是凌晨两点,窗户外面暴雨如注,漆黑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清。 安徽,广德,国民政府空军广德基地。 “集合,紧急集合。” 凄厉的哨音响起。 盛云阁迅速穿戴完毕,随同战友们来到礼堂集结。 “云阁,怎么回事?”一名袍泽肩膀碰了碰盛云阁,低声问,“不是天亮才发动攻击吗?” “不清楚。”盛云阁摇摇头。 “襟声。”第五大队24中队副队长梁红云低声说。 盛云阁以及严海文对视了一眼,赶紧闭嘴。 梁红云看了看窗外的风雨,他有预感,突然提前集合的原因和这大风大雨有关系。 第377章 空战(求双倍月票) 梁红云判断提前集结与恶劣的天气有关,果不其然。 随后,广德空军基地司令登台宣布了航委会的最新命令: “等不及全部准备完毕,各部立刻集结,准备向上海敌舰及敌租界根据地实施轰炸”。 促使中国空军决定提前、甚至可以说是略显仓促的发动攻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昨日上海方面台风过境带来的大雨影响。 航委会预计,受到恶劣天气影响,全体部队很难按预定计划在8月14日黄昏之前实现集结。 此外,更为让人忧心的是,经过空中侦察,“敌舰昨晚在吴淞口附近,向我市府炮击。其大部兵舰约十余艘,仍麋集崇明岛东方海面。” “此外,根据国府特务处提供的情报,在公大纱厂附近,日军以原高尔夫球场构筑的临时机场即将建成,不能再等了,一旦公大纱厂临时机场建造好,将为日空军提供根据地。” 第一次淞沪会战的时候,日军大口径舰炮轰击国军阵地,飞机协同地面部队攻击吴淞炮台,给中国将领留下深刻印象。 因此,空军必须先干掉日军军舰,同时还不能让日军飞机找到落脚的地方,这是中国空军在此次淞沪抗战的艰巨任务! 故而,面对恶劣天气会影响到集结速度,以及公大纱厂临时机场即将建成等等诸多因素,中国空军却必须在还没有做好全部作战准备的情况下,不得不提前发动攻击。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四日,凌晨两点十五分。 一道闪电击中对面一条街的高压线,火花四溅。 盯着窗口往外看的程千帆沉默的看着火树银花的这一幕。 也就在此时此刻,广德空军基地的钱斯·沃特o3u2侦察机、霍克2战斗机、诺斯罗普2ec轻型轰炸机等机型,按照既定计划,分批次从广德起飞,直入狂风暴雨之中,将经由菎山,奔赴上海! …… 程千帆是凌晨四点多离开‘天涯照相馆’,来到薛华立路的中央区巡捕房的。 风尘仆仆的小程巡长将值夜班的巡捕赶回家休息。 又点了自己的亲信手下豪仔留下继续值夜。 他自己则进到休息室蒙头大睡。 过了约莫半小时,‘睡不着’的小程巡长出来放水。 就看到豪仔买了生煎、小笼包,正在捕厅办公桌上大快朵颐。 “筷子。”程千帆直接坐下来,拿了双筷子吃了起来。 “查清楚没有?”程千帆问。 他知道刚才豪仔出去买早点,实则也是趁机取情报。 “没有。”豪仔吃了口生煎,低声说,“我们盯着费力,昨天没有后续动作,没有看到他和江口接触,不过……” “不过什么?”程千帆夹起一只生煎,盯着看,然后揪出了一根头发,嘴巴里骂了句,直接将生煎‘扔’给了豪仔,“你吃吧。” 豪仔立刻下意识的用余光向外瞥了一眼,果然有情况。 他看到一个人影从捕厅外面台阶下的走廊拐角走过去,“是赵探长,政治处昨天安排他值班。” “唔,继续说,不过什么。”程千帆没有再吃生煎,捏起一只小笼包,牙齿轻轻嗦出一条小缝,轻轻吮吸汁液,然后才将肉馅吃下,最后将已经嗦成两瓣的包子皮囫囵吞下。 “不过,昨天费力带了手下,以清除暴徒隐患的名义,检查了川洪浜的几家旅社。”豪仔说道。 “哪几家?”程千帆立刻来了兴趣。 …… “鸿运旅馆、大民旅社、利民旅社。”豪仔说着说着,拿出自己的记事本,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好运旅社、温家旅馆,还有白云旅社。” 程千帆拿过来看了一眼,脑子里回忆刚才豪仔说的点名,同豪仔的记事本上的名字对照。 鸿运旅馆,是一只公鸡,后面有个实心的点。 大民旅社,是?似乎是一碗饭?后面是个小圆圈。 利民旅社,是一把镰刀和一碗饭,后面是一个小圆圈。 程千帆有些明白了,实心的点是旅馆,空心的圆圈是旅社。 公鸡代表鸿运当头。 “这碗饭是什么?”程千帆问。 “大民。”豪仔回答。 “镰刀和一碗饭呢?” “利民。” 我他娘的当然知道是大民和利民,问题是你是怎么将这些‘画作’联系到这些名字的? 蓦然,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明白了。 他瞥了豪仔一眼,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 “费力检查旅馆,实际上是按照日本人的要求,在为日本人筛选合适的旅馆。”程千帆摸出手绢,擦拭了嘴巴,“说明日本人已经在行动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盯紧费力。” “是。” “可以换个思路,盯紧旅馆,看看哪一家会突然大量买菜做饭。” “明白了。” “江口英也的家庭情况查的怎么样了?”程千帆问道。 “我安排赵义去查的,目前还没有消息反馈回来。”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我去睡个回笼觉,你盯着点。” “是。” …… 上午七点。 轰隆!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哪里又炸了?”程千帆穿着白衬衣,披着外套从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冲出来喊道。 “看起来像是虹口方向。”豪仔说道。 虹口? 程千帆心中一动,中国军队向日军发起进攻了? 程千帆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是中国空军第35中队的钱斯·沃特o3u2侦察机空袭了公大纱厂的日本军械库。 一个多小时后,就在众巡捕陆陆续续的来到巡捕房上班的时候,中国空军对虹口日军据点的轰炸正式拉开了帷幕。 中国空军的21架诺斯罗普2ec轻型轰炸机开始对公大纱厂以及日军军舰进行第二波空袭。 整个巡捕房也是闹哄哄的,众巡捕时不时的跑到捕厅大楼的顶楼,向虹口方向以及黄浦江面方向张望。 程千帆没有上天台,他在二楼的走廊里抽烟。 他想起了自己的三弟,莫名有些担心,不知道沈怀明有没有参与此次军事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皮特一身笔挺的法国陆军制服,快步从楼上下来。 “要不要去观摩空战?”皮特扬了扬手中的一个证件。 程千帆没有回答,直接将烟蒂朝着地上一扔,快步跟上。 …… “这是什么证件?”程千帆问。 开车的皮特没理他,程千帆自己拿过来看。 “这是你自己写的吧,自己盖的章?”程千帆认出来这是皮特的字迹,问。 这张所谓的法租界特派军事观察员的证件,被程千帆一眼看穿。 “没错啊。”皮特点点头,一脸骄傲,“但是,有用。” 确实是有用。 法租界自不必多说,即便是在公共租界,这张所谓的特别军事观察员的证件也是畅通无阻。 程千帆对此并无怀疑,因为盖的章不仅仅有法租界政治处的大印,最离谱的是,竟然还有英美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大印。 “怎么会有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大印?”程千帆问道。 他扭头看向路边,不少市民正在蜂拥赶往虹口的方向,很显然,这些也都是想要去‘围观’空战的。 不过,公共租界的巡捕已经开始出动维持秩序,有安南巡捕挥舞着警棍殴打中国人。 程千帆乘坐的吉普车从旁边开过去,他冷冷的打量着这一幕,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我的同胞被安南人这般殴打,我会一枪打爆他的头。”皮特冷笑一声说道。 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不是你多么厉害,是你的祖国足够强大。” “不不不。”皮特摇摇头,“即使是最卑微弱小的国度,都有坚强不屈、内心无比强大的人民!” 程千帆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先生,前面不允许通行。”一名公共租界的华籍警官拦住了皮特的车子。 “我有通行证。”皮特将证件递过去。 华籍警官检查了证件,客客气气的递还,“皮特少尉,前方是交战区,为了您的安全,您不能向前了。” 说着,他指了指左侧的一幢高层建筑,“也许那边有您的朋友。” 程千帆扭头去看,他认出来那是沙逊大厦。 …… 沙逊大厦的天台。 皮特同几名英国人、美国人拥抱、握手。 程千帆敏锐注意到皮特同一名脸上有小雀斑的英国女孩拥抱礼的时候,两人腻腻歪歪的,他便断定这对男女必有奸情: 正是这名露丝小姐出面迎接,他们才得以来到沙逊大厦顶楼天台的。 这些英国人、美国人对于程千帆这名中国巡警态度较为冷淡,甚至有人毫不掩饰的露出鄙薄的神情。 当然,也有人对小程巡长表现出应有的待客礼仪。 不过,程千帆敏锐的察觉,这并非意味着这些人对他这个华籍警官有同等尊重之意,更确切的说,这是这些英国人所谓的绅士礼仪。 真正对程千帆态度不错的是一个叫做杰尔逊的美国小伙子。 他惊叹于程千帆那一口流利的英语,两人言谈甚欢。 丰盛的美食,红酒。 雨后的天空依然有些灰蒙蒙的。 程千帆同这些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以及其他一些西装革履的中国人一起,聊着天,享受美食、红酒。 时不时的拿起望远镜,观看中日两国空军的厮杀。 并且对此品头论足。 程千帆面带微笑,同杰尔逊碰杯,不时地点评,或者是附和两句。 此时此刻,实则他的内心被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情绪包围着。 我的祖国啊! 他的内心里发出愤怒的吼声! 祖国被日寇侵略,我空中健儿同日军浴血蓝天。 这些,这一切,竟成为了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葡萄牙人、荷兰人享受美食、美酒的助兴谈资和‘现场电影’。 程千帆双手架起望远镜。 透过一层灰蒙蒙的薄雾,隐约可见一队国军轰炸机正在轰炸江面上的日军战舰。 许是因因目视投弹,加之云低能见度不佳的原因,并没有炸中敌舰,可以远远地看到日军战舰向长江口外逃逸。 …… 狗男女! 程千帆瞥到皮特偷偷摸摸的和那名露丝小姐离开了天台。 显然,这对男女跑去幽会了。 程千帆随后也便直接和杰尔逊打了声招呼便告辞离开。 在这个天台上每多待一分钟,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面带微笑,心如愤怒岩浆! 离开沙逊大厦后,程千帆直接将皮特的车子开走了,他有车钥匙。 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刚才他似乎看到了卢兴戈。 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围观空战的市民太多了,他也无法确定。 …… 卢兴戈看着开着军用吉普车远去的程千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大哥,刚才那人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一名组员低声说,“此人在法租界颇有能耐,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传闻此人素来对日本人比较亲近。”组员小声说,“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暂时不必。”卢兴戈摇摇头,现在特务处上海站最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配合国军在正面战场作战。 至于说对亲日分子、汉奸采取行动,目前还不是最当务之急。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三巡捕厅里乱糟糟的。 大头吕带人抓了一伙专门打砸汽车窗户,盗取汽车内财物的家伙。 程千帆刚刚回到办公室,大头吕就兴奋的来汇报战果。 “在哪抓住的?”程千帆也很高兴。 这帮家伙胆大包天,竟然在前几日砸了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座驾,上面下了严令,一定要抓住这伙蟊贼。 “赵主教路。”大头吕大声说。 “干的漂亮!”程千帆击节赞叹。 房门关上了。 大头吕压低声音,“夏问樵说了,这件事是他们失手了,现在给巡长您一个交代。” “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程千帆骂了句。 砸车党活动猖獗,三巡小程巡长、一巡巡长梁遇春、二巡巡长袁开洲等人都挨了覃德泰的训斥。 此前因为黑市交易而产生了龌龊的小程巡长和青帮头目夏问樵,此时却又暂时‘摒弃前嫌’,再度合作。 夏问樵出人,安排几名手下砸车,连续砸几天后,小程巡长负责抓人交差、领赏。 作为交换条件,程千帆会暗中示意手下严查目前正在和夏问樵上演‘青帮内斗’之赵逸才的货仓。 没成想,夏问樵的几个手下做事出了纰漏,第一单生意就搞错了,竟然砸了警务总监费格逊的车子。 若非夏问樵指天骂地发誓是手下人搞错情报了,程千帆都以为这厮是因为旧怨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谁惹出的祸,谁来擦屁股。 夏问樵只能哑巴吃黄连,交出这几个笨蛋手下给小程巡长交差立功。 虽然从结果来看,程千帆占了大便宜,这比双方约定的功劳还要大。 但是,反而是夏问樵心不甘情不愿的欠了程千帆一个人情。 …… 大头吕刚刚离开,豪仔就笑嘻嘻的进来,直接摸巡长桌子上的香烟。 “你小子又不是买不起烟,别这幅丢人样子。”程千帆没好气骂道。 “巡长的烟不一样。”豪仔嘿笑一声,“组长,找到江口的特别行动队了。” 第378章 长空碧血 程千帆泡了一杯咖啡。 面带一丝倦容。 昨晚他几乎没有休息,只有清晨五点多来到补防,补了不到两小时的‘回笼觉’。 “哪一家?”他问豪仔。 “同福旅社。”豪仔说道。 程千帆疲惫的眼眸仿若散发光芒,表情也变得凝重。 “有意思啊。”程千帆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点点头。 此前,豪仔说费力带队视察了闸北租借的多家旅馆,其中包括‘鸿运旅馆、大民旅社、利民旅社、好运旅社、温家旅馆,还有白云旅社’。 但是,现在最新的情报显示,日本人的别动队并不在那些旅馆,而是一个新的名字: 同福旅社。 没想到这位肥头大耳的费老兄却是在暗度陈仓。 程千帆推测,费力同日本人第一次会谈的时候,应该就确定了这个同福旅社作为日本人的隐藏据点了。 以费力对辖区的熟悉,他心中早就有了合适的选择,后续的带队检查,更多的是出于遮掩和迷惑的目的。 “锁定同福旅社的原因是什么?”程千帆端起咖啡杯,直接将大半杯咖啡一饮而尽,没有放糖的黑咖啡入口苦极,他的眉毛皱起。 “组长明鉴。”豪仔敬佩说道,“得到你的提醒后,我们重点关注川洪浜区域旅馆的采买情况,发现这家平时生意比较一般的同福旅社,突然采购了大批大米、蔬菜还有咸肉。” “外围的弟兄从旅社的小伙计那里套来了话,昨天夜里,旅社来了二十多个住客,都是男人。”豪仔停顿一下,想了想,“人数应该在二十三人到二十五人之间,具体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二十多个大男人,旅社的伙计没有觉得奇怪?”程千帆问道。 “小伙计也觉得不对劲,不过,东家对他们说,这些都是国军,藏在旅社准备打鬼子的。”豪仔说道。 程千帆低声骂了句‘狡猾’。 豪仔以为程千帆是骂日本人狡猾,却不知道组长骂的是费力狡猾。 这些手段,在程千帆看来,极可能是费力的首尾。 “盯死了同福旅社。”程千帆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声说道,“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和隐蔽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明白!”豪仔肃然点头。 豪仔出去后,程千帆揉了揉眉心。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般,费力这样的地头蛇一旦铁了心当汉奸,危害性极大。 江口的特别行动队有二十多人,此些人员应该都是日军精锐。 二十多人,几乎相当于日军半个小队编制。 在正面战场上,日军一个小队几可以吃掉国军一个连,甚至可以同国军一个营硬扛。 那么,这支由日军精锐士兵组成的半个小队,在战局焦灼的情况下,突然从中国军队的腹地偷袭杀出,其所能够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将极为惊人,甚至有能力改变局部战局。 必须消灭这支‘威胁巨大’之日军特别别动队。 不过,程千帆对于自己领导的上海特情组的情况很清楚,考虑到江口别动队之强悍战斗力,如若是由特情组来动手,最可能的结果是特情组死伤惨重,行动失败。 程千帆决定将情报和自己的考虑上报徐府巷特务处总部,请处座戴春风决断。 …… “号外,号外,中日军队激战,国军黄旅长梅兴殉国!” 下午,李浩驾车送小程巡长下班回家。 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闭眼休息。 此时,报童的叫卖声传来。 “停车。”程千帆睁开眼睛,“浩子,去买一份报纸。” “好的,帆哥。” 李浩停稳车,下车买了报纸回来。 “国军八十八师二六四旅旅长黄梅兴指挥部队围攻据守持志大学之日军,持志大学内的日军在强大的攻势面前,开始边打边向上海法学院逃窜。 后,黄旅长亲率部下进攻冲锋至八字桥,不幸中弹,壮烈殉国,黄旅长梅兴千古!” 程千帆合上报纸,久久不语。 此时此刻,虹口。 中日两国空军正在殊死厮杀。 幽会完毕的皮特和露丝回到了沙逊大厦的天台。 其他的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打趣着两人,抽着雪茄,喝着红酒,指着天空端的厮杀品头论足。 “中国空军比上午聪明。”一个英国人点评说道。 中国空军的诺斯罗普2ec轻轰炸机再次对公大纱厂等重点目标实施轰炸。 似乎是吸取了上午的教训,中国空军这次配备了瞬发引信炸弹,命中目标后会立即爆炸,战果比上午的延迟引信炸弹要好一些。 “那架中国轰炸机要完蛋了。”一个法国人双手架着望远镜,兴奋的喊道。 …… 这是中国空军的一架诺斯罗普2ec轻轰炸机,机身上有907编号。 这架轰炸机刚刚完成投弹,正准备继续对地射击,此时已经被一架日军中岛95式水上侦察机盯上了。 负责护航的中国空军霍克战斗机还需要完成袭击任务,此时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敌机。 日机居高临下,向中国轰炸机发起突袭。 子弹瞬间穿过907号机的风挡玻璃。 “云阁,我中弹了。”驾驶战机的祝鸿鑫手臂中弹,向战机机枪手盛云阁汇报情况,“射击,你继续射击,我准备返航,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咱俩的造化了。” 祝鸿鑫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战友的回答,却听不真切。 此时,日机得手后迅速爬升。 一架国军霍克3战斗机赶到,开火将日机彻底驱离。 祝鸿鑫强忍枪伤,挣扎着把飞机迫降在虹桥机场。 打开机盖,祝鸿鑫挣扎着往外爬,地面袍泽赶紧将他架出来。 “云阁。”祝鸿鑫大声喊着,返航途中他这才意识到一直没有听到盛云阁的声音,心中一直担心。 “云阁。” 就在此时,祝鸿鑫听到了其他人的悲呼声。 他挣扎着靠近去看: 盛云阁已经牺牲。 他的双手还紧紧地握着机枪。 祝鸿鑫红了眼睛,嗷嗷喊盛云阁的名字。 不幸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 国军一架战机中弹后,强行返航途中在常州附近坠毁,战斗机飞行员李传梦殉国,这是一位只有二十三岁的湖南醴陵小伙子。 第379章 ‘蝙蝠’(求订阅求票票) 在医院里接受救治的祝鸿鑫得知了另外一个噩耗。 就在他的战机遇袭前一个小时,第五大队二十四中队副队长梁红云驾驶霍克3战斗机完成轰炸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和兵营的任务,返航途中遭遇七架日军九五式水上侦察机偷袭。 梁红云中弹,壮烈殉国。 他来自山西栖霞,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小伙子。 就在程千帆回到延德里的家中的时候,从台北起飞的日军鹿屋航空队十八驾战机抵达,分两路空袭广德机场和杭州笕桥机场。 杭城。 中国空军第四大队大队长高梓航率机二十七架在笕桥机场上空与日军航空队激战。 弹雨如幕。 爆炸声此起彼伏。 夕阳西下,新开路,若是往常时刻,别墅已经提前亮灯: 主任何欢有一句在党务调查处杭州区内部颇为著名的话——太阳落山以后,国家的光明需要由我们来守护! 不过,此时此刻,别墅内却是罕见的没有亮灯。 依然是一身中山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何欢正了正胸口佩戴的国父徽章,站在窗口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从新开路是看不到笕桥机场的空战的,不过,剧烈的爆炸声制造的动静,这里依然能感受到。 “主任,‘蝙蝠’发出的紧急情报。”一名亲信手下进来,将一盒洋火递给何欢。 何欢推开洋火盒,拨开洋火,找到了一枚裹着洋火卷起来的纸条。 他没有立刻打开来看,而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下。 手下离开房间,何欢又将房门反锁,这才卷开纸条看。 只一眼,何欢表情大变。 他将纸条折好,缩在左手掌心,直接拉开了房门,直接上了三楼,来到一个房间外。 “区长在里面吗?”何欢问卫士。 “嚯嚯嚯,舒坦。”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叫声。 何关见惯不怪,轻轻摇头,敲了敲房门,“区长,是我。” “何欢啊,进来,进来。”区长郑三元在里面说道。 “要不,属下稍后再进来。”何欢说道。 “妈了个巴子。”郑三元突然骂道,“快点进来。” 何欢低头轻声问卫士,“三姨太在里面吗?” 卫士摇摇头。 何欢有些奇怪,不是三姨太在里面给郑三元捏脚,那这胖子为何发出如此暧昧之声音。 推门而入,何欢便看到郑三元正拿着一根痒痒挠挠背。 “何欢啊,快点,我这儿够不到。”郑三元将象牙痒痒挠递给何欢。 “对,就是那里,嚯嚯嚯。” “没错,用点力。” 房门外,卫士捂住嘴巴,实在是憋得难受。 何欢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离谱,直接将痒痒挠扔在了地毯上。 “欸,我说,那是象牙的,老弟你轻点。”郑三元瞪了一眼。 “‘蝙蝠’发来绝密情报。”何欢正色说道,“有罗涛的消息了。” 郑三元的面部立刻变了,接过何欢递过来的纸条,双手展开,定睛看: 匪首罗涛重伤,杭城红党秘密护送其离杭求医,据可靠情报罗涛已经抵达上海。 “侧恁娘!”郑三元骂了句。 国军十万大军围剿浙南红党武装,此前一直有传闻说红党匪首之一的罗涛中弹受伤,具体伤势不明。 受伤了,肯定要治疗。 深山里的‘红匪’缺医少药,肯定是无法动手术的。 要给罗涛治疗,最大之可能便是秘密来杭城。 党务调查处杭城区一直盯着杭城的大小医院,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希求一举擒拿罗涛。 却是没想到罗涛没有来杭州,红党反而舍近求远去了上海,这令郑三元极为失望和恼火。 “杭州红党对此事保密级别很高,‘蝙蝠’也只是刚刚才得知罗涛被秘密护送前往上海的消息。”何欢为自己手下头号特工辩解说道。 “我晓得。”郑三元摆摆手,“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条大鱼从嘴边溜走,心塞啊。” 说着,他嘴巴里又骂了句‘册那娘’,“将情报上报南京总部,请总部转给上海那边。” “是!” 待何欢离开后,郑三元心中依然无法释怀,痛苦的抓了抓肥脸,“便宜覃德泰那个家伙了。” …… 汉斯诊所。 ‘苗先生’还在昏迷。 柴雪拿起体温计,放在灯光下仔细观察,看到没有发烧,她长舒了一口气。 外间,熊嘉尚正在同刘大年谈话,以了解自己离开之后,浙杭红党以及红色队伍的情况。 中央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中央决定实施战略转移。 红军主力于民国二十三年十月开始长征。 主力离开后,奉命留守各革命根据地的红军部队,在南方八省内坚持着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 去年年底,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为了共同抵抗日本的侵略,我党和国民党初步和解。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在第二次国共合作谈判中,红党代表向国民党提出统一整编南方各地区的红军和游击队,开赴华中抗战的要求。 南方游击区是南方革命运动的战略支点,国府本来就视南方红色游击队为眼中钉,一直企图拔掉这些支点。 迫于抗日战争形势的发展,只能答应谈判。 不过,国府方面屡屡提出极为苛刻的要求,实际上却施行着“北和南剿”的两面政策。 双方谈判异常艰难,甚至一度陷入僵局。 特别是在上个月,闽粤边特委代理书记和红军游击队负责人贺明同志在与国民党谈判后,按照国府的要求,率部近千人到福建漳浦县城集中。 不料却被国民党军队包围,除少数人突围外,贺明被捕,游击队死伤惨重,大部被解除武装。 此事引起了红党方面强烈抗议。 也使得南方八省的红色游击队对国府的和谈诚意报以最大之怀疑。 熊嘉尚曾经在浙南游击区工作过,自然也非常关心红色游击区现在的情况。 “同志们不相信国民党反动派。”刘大年愤怒说道,“一边说国红合作联手抗日,一边派了十万大军围剿我们。” …… 南京,徐府巷。 接到了‘肖先生’的密电后,齐伍立刻向戴春风汇报。 “半个小队的日军,难啃啊。”戴春风手中拿着电报纸,问道。 “是的。”齐伍说道,“程千帆也明白这一点,他特别汇报说,这支别动队的日军应该都是日军精锐士兵和优秀特工组成的,其战斗力比之一般的日军还要强悍。” 他停顿了一下,帮戴处座的茶杯里续水,然后才继续说道,“不是属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程千帆的上海特情组即便是全搭进去,也很难吃掉江口别动队。” 戴春风点点头,齐伍所说,他自然知晓,只是面对除掉日军精锐小股武装的诱惑,多多少少有些心不甘。 一直以来,戴春风都渴望建立、掌握一支类似于德国dang卫军的强悍军事武装。 故而,戴春风是希望自己手下的特工能够在正面战场也做出出色的成绩的,如若能够凭借特务处自己的力量消灭了这么一股威胁极大的日军精锐武装,这势必能够令戴春风在常凯申面前大有面子,对于实现这个目标,更多了几分底气和资本。 不过,戴春风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此诱惑,这是一个非常理智之人。 “备车,我要去见校长。”戴春风说道。 他最终还是决定将情报提供给上海驻军,由国军来负责歼灭此股精锐力量。 不过,戴春风没有选择直接将情报转送给上海张文柏、亦或是淞沪警备司令杨湖处。 这件事怎么着也要先在老头子那里提一提才好。 自家的功劳,不能被抹杀。 …… 深夜。 程千帆再度来到‘天涯照相馆’,暗中保护‘苗先生’的安危。 法租界的深夜一片安静、祥和。 虹口方向,时不时的还会传来几声枪炮声。 自昨日战事爆发以来,中日双方交战规模不断扩大。 中国空军出击轰炸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汇山码头、公大纱厂以及海面舰,均命中起火,敌旗舰“出云号”受创,双方空战,互有损伤。 战事扩大,令租界列强颇为紧张。 就在今日下班前,程千帆得到消息,英、美、法三国驻沪当局宣布将会成立租界防御委员台,并从香港、西贡调兵来沪。 与此同时,国府方面宣布淞沪警备司令杨湖奉令兼任上海戒严司令,上海华界全面戒严。 今晚的月色不错。 程千帆拿了一把椅子放在窗户侧边,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皎洁的月光。 就在此时,有灯光远远地直射而来,是汽车灯光。 程千帆立刻警惕起来,他起身,侧身在窗口,拉过窗帘稍作遮挡,暗中观察。 灯光近了。 程千帆下意识的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凌晨一点零八分。 蓦然,程千帆表情微变,眼眸死死地盯着从楼下大马路开过去的这辆小汽车。 他拿起望远镜,盯着远去的小汽车看,大约五秒钟后,在一处光线不错的路灯的照射下,他确认了小汽车的车牌。 这是总巡长覃德泰的座驾! …… 对于覃德泰,程千帆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特别是得知覃德泰的真实身份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之后,程千帆内心深处将此人的危险级别提高到最高。 而在接受了总部直接下达的暗中保护来沪治疗的‘苗先生’之任务后,程千帆更是对覃德泰的动向格外注意。 如若敌人获知了‘苗先生’来沪的消息,以‘苗先生’的级别,势必惊动国府沪上高层,特别是国府党务调查处势必会有大动作。 故而,覃德泰的座驾在深夜突然外出活动,程千帆不能不有所怀疑。 他不确定覃德泰是否在车内,但是,这辆车半夜外出,这本身就值得警惕。 程千帆有心想要跟踪这辆车,看看对方意往何方。 不过,对于他来说,保护‘苗先生’的安全是目前第一要务,程千帆分身乏术,只能无奈作罢。 然后他的思维开始发散,程千帆想到的是,应该尽快和‘鱼肠’搭上线: 如若有‘鱼肠’作为搭档,那么,两人便可以分工合作,一个在这里继续警戒、保护,另外一个可以摸上去,一探究竟。 …… 辣斐坊。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的花园别墅。 小汽车在别墅门口停下。 司机下了车,打开后排座位车门。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拎着一个药箱下来。 “穆医生,这么晚了还得劳烦你一趟。”覃太太在女佣、管家的陪同下上来迎接说道。 “夫人您客气了。”穆医生微笑说,“覃总巡现在怎么样?” “吃了你上次给开的药,好些了,不过,保险起见,还得麻烦穆医生你再检查一下。”覃太太说道。 “也好。”穆医生点点头。 穆医生拎着药箱进门,在覃太太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覃德泰穿了一身宽松的睡袍,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到穆医生进来了,他的视线和夫人有一个交叉,覃太太便转身离开,并且随手关上了房门。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覃德泰沉声问。 两个小时前,他家中的电话有规律的响了三次。 这是约定的有紧急情况的暗号。 随后,覃德泰便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派出司机去接他的私人医生穆医生。 穆医生的真实身份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科副科长,也是覃德泰的特别‘交通员’。 覃德泰身份敏感,出于安全和隐蔽需要,上下传达命令都是通过他的私人医生来实现: 有覃德泰护着,穆医生没有人敢动。 而穆医生没事,覃德泰更加不会有事。 “区座,这是两个小时前收到南京总部转来的电报。”穆医生毕恭毕敬的将电文呈上,“是薛先生亲自转来的。” 闻听是党务调查处大佬薛应甑亲自转来的电文,覃德泰表情一凝,接过电报纸。 入目一看,覃德泰先是大惊,然后是振奋。 竟然是党务调查处杭州区那边通过总部转来的情报,浙南红fei头目罗涛在围剿中为国军所伤,现在此人已经秘密抵达沪上医治! 第380章 疑窦(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有心想要跟踪这辆车,看看对方意往何方。 不过,对于他来说,保护‘苗先生’的安全是目前第一要务,程千帆分身乏术,只能无奈作罢。 然后他的思维开始发散,程千帆脑子里此时所想的是,应该尽快和‘鱼肠’搭上线: 如若有‘鱼肠’作为搭档,那么,两人便可以分工合作,一个在这里继续警戒、保护,另外一个可以摸上去,一探究竟。 …… 辣斐坊。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的花园别墅。 小汽车在别墅门口停下。 司机下了车,打开后排座位车门。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拎着一个药箱下来。 “穆医生,这么晚了还得劳烦你一趟。”覃太太在女佣、管家的陪同下上来迎接说道。 “夫人您客气了。”穆医生微笑说,“覃总巡现在怎么样?” “吃了你上次给开的药,好些了,不过,保险起见,还得麻烦穆医生你再检查一下。”覃太太说道。 “也好。”穆医生点点头。 穆医生拎着药箱进门,在覃太太的引领下上了二楼。 覃德泰穿了一身宽松的睡袍,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看到穆医生进来了,他的视线和夫人有一个交叉,覃太太便转身离开,并且随手关上了房门。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覃德泰沉声问。 一个小时前,他家中的电话有规律的响了三次。 这是约定的有紧急情况的暗号。 随后,覃德泰便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派出司机去接他的私人医生穆医生。 穆医生的真实身份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科副科长,也是覃德泰的特别‘交通员’。 覃德泰身份敏感,出于安全和隐蔽需要,上下传达命令都是通过他的私人医生来实现: 有覃德泰护着,穆医生没有人敢动。 而穆医生没事,覃德泰更加不会有事。 “区座,这是一个小时前收到南京总部转来的电报。”穆医生毕恭毕敬的将电文呈上,“是薛先生亲自转来的。” 闻听是党务调查处大佬薛应甑亲自转来的电文,覃德泰表情一凝,接过电报纸。 入目一看,覃德泰先是大惊,然后是振奋。 竟然是党务调查处杭州区那边通过总部转来的情报,浙南红fei头目罗涛在围剿中为国军所伤,现在此人已经秘密抵达沪上医治! …… 罗涛! 对于这个名字,覃德泰如雷贯耳。 此人是浙南红匪重要将领,是国府方面欲除之而后快的重要‘匪首’之一。 在包括覃德泰在内的国府人士眼中,罗涛是红党中冥顽不灵分子的代表。 国军屡屡围剿罗涛所部而不得,遂派兵逮捕了他的双亲、兄弟、妻子和子女作为人质,并写信‘劝说’罗涛迷途知返、弃暗投明。 令人气愤的是,罗涛此人冥顽不灵,竟然无视国府的苦心劝说,见信后愤怒地把信撕碎,挥笔答复:“只有铁骨铮铮的红党党员,没有屈膝投降的布尔什维克。” 此人之顽固,可见一斑。 也因为此事,国军这边枪毙了罗涛的父母兄弟,将其一子一女抛入湖中淹死,其妻子也被折磨死去。 如此,国府方面也彻底熄了招降此人之心,这种人,必须肉体毁灭。 如若罗涛是在浙南的山区里东躲西藏,覃德泰对罗涛是没有办法的,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但是,现在,罗涛身负重伤来上海治疗,等于是‘虎落平阳’、送上门来了。 要知道,这个罗涛可是在委座那里都挂了号的浙南红匪将领。 “有没有更加具体的情报?”覃德泰从座位上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问道。 “情报是杭州方面的郑三元向薛先生汇报的。”穆医生说道,“总部已经命令杭州的何欢明日来沪,此人可能掌握更进一步的情况。” 何欢? 覃德泰思忖片刻,想起此人是谁了: 党务调查处杭州区的政治主任。 传闻此人颇有些能耐。 现在何欢还在来上海的路上,覃德泰却并不打算等何欢来沪上之后再行动,自己这边必须先动起来。 “传我的命令,即日起加强对上海各大医院、诊所的查勘。”覃德泰沉声说,“特别是有资格进行大型手术的私人诊所。” 覃德泰判断,出于安全考虑,上海红党方面不太可能安排罗涛去大医院治疗,最可能的是找有一定的手术能力的私人诊所。 “重点是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覃德泰补充说道。 上海华界控制在国府手中,党务调查处的坐探、特务处的眼线、警备司令部、宪兵司令部都有暗探密布全市,上海红党不可能冒险安排罗涛在华界治疗。 最大之可能便是选择在租界。 “是!”穆医生点点头。 …… 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 麦琪路。 道格私立诊所。 罗涛! 刚刚接到了上峰之‘盘查、捕拿罗涛’命令,汪康年整个人神情振奋。 对于这名红党悍将,他也是‘如雷贯耳’。 汪康年知道,对于自己来说,这是一个机会。 ‘曹宇’事件之后,汪康年在上海区行动股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吴山岳看似不计前嫌,但是,私下里对他处处打压。 汪康年知道,自己在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确切的说在上海区行动股的前途堪忧。 他必须另寻出路。 罗涛是在委座那里挂了号的,如若能够亲自带队捕获红党‘悍匪’罗涛,此可谓是直达天听的泼天大功。 有此功劳傍身,汪康年可以申请荣升调离上海区,即便是不离开上海区,他在上海区的职务也会提升,并且自身也是在薛先生、乃至是委座那里露了脸的,将无惧吴山岳的打压。 思量及此,汪康年心情激荡,决心要竭尽全力把握住这次机会。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来到走廊里抽烟,上午的阳光透过枝丫,在走廊的墙壁上投下斑斑点点。 总巡长覃德泰的座驾在昨日深夜外出,这件事似乎并无异常,也许覃德泰家中有急事,也许是覃总巡长安排车子送客人,也许…… 程千帆不相信‘也许’。 这件事若是没有被他看到也便罢了,既然被他深夜目睹,他的心中始终带着问号,报以警惕之心。 保障‘苗先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再多的谨慎也不为过。 二楼的拐角的房间是休息室,确切的说是覃德泰家里的司机郝晓伟的专用休息室: 这是覃总巡长的司机的福利。 郝晓伟喜欢占小便宜。 且此人喜吃咸鸭蛋。 程千帆安排李浩‘踩点’在巡捕房对面的一家早点铺吃早点,这家早点铺子也是郝晓伟时常光顾的。 一切如他所料,郝晓伟前来吃早点的时候,同小程巡长的亲信手下李浩相遇。 李浩是个爽利人,直接说请郝老哥。 郝晓伟推让三番后,盛情难却。 就在此前,李浩已经悄悄向程千帆汇报,许是因为李浩情况的缘故,郝晓伟今天吃的格外开心,饭量是平时的一倍: 不仅仅生煎多吃了半斤。 平时只舍得吃一枚高邮咸鸭蛋。 今天更是吃了三枚咸鸭蛋。 按照程千帆的要求,李浩请郝晓伟吃早餐,闲聊中以奉承讨好为主,绝对不可以出言试探、打听相关情况。 郝晓伟此人虽然爱占小便宜,但是,其人的嘴巴还是比较紧的,且对覃德泰很忠心。 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郝晓伟打着哈欠,拎着热水瓶出来了。 程千帆假作是没有看见此人,他从兜里摸出一盒烟,弹出一支,点燃了,舒坦的吸了一口。 郝晓伟一眼便瞥见了小程巡长。 他知道自家主子覃德泰非常欣赏这个年轻的巡长。 郝晓伟有着一个朴素的逻辑: 亲近覃德泰喜欢的人,远离覃总巡长厌恶之辈。 更何况,郝晓伟一眼就瞥到了程千帆随手放在窗台的那包哈德门。 “程巡长,抽烟呐。”郝晓伟放下热水瓶,笑着打招呼。 “是老郝啊。”程千帆正抽着烟看着街面人来人往,听到有人同自己打招呼,扭头就看到了郝晓伟,也便笑着说道,“来一根?” 说着,直接将烟盒扔了过去。 郝晓伟赶紧接住,捏出一支烟,放进嘴巴里,自己摸出洋火点燃,随后低头看了一眼烟盒,慢腾腾的将烟盒递还与程千帆。 “拿着抽吧。”程千帆浑然不在意的摆摆手。 郝晓伟连连道谢,他刚才看得清楚,这包烟就只抽了两支,自己等于是平白得了一包好烟。 刚得了小程巡长的好烟,郝晓伟也不好立刻离开,两个人就聊了起来。 看着郝晓伟打了个哈欠,程千帆笑着打趣说,“老郝你悠着点,身体别搞垮了。” 这话可是戳到郝晓伟的伤疤了,他前后两次结婚,两个妻子都是结婚后没多久便生了重病去世。 本来已经够倒霉的了,后来还传出来他老郝克妻。 如此,即便是他现在‘贵为’覃总巡长的亲信司机,也没有良家女子愿意嫁给他。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良家女子愿意嫁,郝晓伟便花钱娶了个舞女。 没成想,没俩月,这个新娘子也出了意外去世。 很快,有传闻说老郝的那玩意邪门,碰了的女子都会倒大霉。 如此这般,便是连半掩门的都不敢接郝晓伟的生意了。 所以,程千帆这话简直是直接戳在老郝血淋淋的伤口上啊。 “程巡长你——”老郝羞愤交加。 程千帆看着愤怒的老郝,觉得莫名其妙。 看着程千帆的表情,老郝明白了,这位显然并不知道他身上的事情,也是,这件事本身便是隐秘之事,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几年前还有人碎嘴,随着他愈发受到覃德泰的新任,嚼舌头的人更少了。 小程巡长是两年多前来到巡捕房的,大概率并不知道情况。 “老郝我要是有程巡长你一半长相,也就不会现在还没有家里婆了。”郝晓伟赶紧说道,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原因的。 他生怕程千帆又提及‘女人’这件伤心事,赶紧说道,“昨天夜里,覃总身体不舒服,这不,我忙着去请穆医生,来回好一顿折腾,忙活大半夜。” “覃总没事吧?”程千帆立刻关切询问。 “没啥事,老毛病了。”郝晓伟说道,“穆医生医术高超,每次一来,覃总很快就好了。” “没事就好。”程千帆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会,随后,他看了郝晓伟一眼。 郝晓伟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老郝你条件挺好的啊,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 话没说完,郝晓伟就借口要去打水,落荒而逃。 他不是怕程千帆介绍女人给他,而是怕程千帆经过进一步的了解得知了他的隐疾,他怕丢人。 …… 回到办公室,程千帆在琢磨刚才从郝晓伟的口中得知的信息。 按照郝晓伟所说,是覃德泰身体不适,故而安排司机郝晓伟驾车,去将自己的私人医生穆医生请来看病。 覃德泰有私人医生,身体不舒服,请医生上门来看。 这看似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程千帆注意到一个细节: 按照郝晓伟无意间透露的信息,覃德泰的身体似乎是有‘老毛病’,每次犯病,都会请这位穆医生过来。 而这位穆医生医术高超,可谓是药到病除。 不,确切的说是‘人到病除’: 穆医生一来,覃总巡长就没事了。 这个细节引起了程千帆的兴趣。 一般而言,如若覃德泰的身体真的有老毛病,说明是慢性病,这种病状,需要服药治疗、控制。 如此的话,实则并非一定需要医生每次都来,只要家中备有常备药,及时服用即可。 当然,也不排除医生是有专业的治疗手法,譬如说是针灸和按摩,在病情发作的时候,需要亲自上手治疗之可能。 但是,从郝晓伟的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程千帆猜测这位穆医生应该是一位西医。 第381章 金光闪闪(求订阅求票票) “公共租界闸北巡长费力!”彭与鸥说道,“我听闻你和此人相交莫逆。” “场面上的交情罢了。”程千帆摇摇头,他和费力的交情,看似相交莫逆,实则尔虞我诈,如若他有朝一日落难,费力绝对是最先跳出来踩一脚的其中一个。 最重要的是,从彭与鸥的口中得知是费力在从中作梗,程千帆也证实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心: 据他所知,无论是法租界还是英美公共租界,都并没有限制华界的工厂暂时撤离至租界区域,很显然,这是费力的个人行为。 费力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在江口别动队之事上同日本人合作,他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彻底投靠日本人,主动为日本人献计献策,堪称是铁杆汉奸了。 事实上,对于现在已经同江口英也、甚至可以说是同今村兵太郎搭上线的费力,程千帆明面上对付此人的手段有限。 对于这种情况,程千帆此前早有预料,也并不太担心,因他本来就是打算在歼灭江口别动队的同时,顺带着也将费力解决掉。 只是,现在彭与鸥所说的这个紧急情况,完全是计划之外。 现在对费力动手,显然会打草惊蛇。 不对费力下手的话,此人现在一门心思为日本人做事情,这批机器和物资就会被卡在费力的辖区。 “我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帮助这批机器和物资撤离上海。”彭与鸥表情凝重说道,“现在,每一件机器,每一个技术工人,都代表了我们对日抗战的一丝丝元气!” 目前,中国工业发展不但十分落后,而且布局十分不合理,主要集中在沿海各城市,内陆的一些省份几乎没有现代化工厂。 就在今年年初,国民政府实业部的统计,全国已登记工厂共3849家,集中在沿海地区的竟超过了3300家,其中上海占了1279家。 工业如此集中于沿海地区,一旦遭遇战争破坏,将会给中国的工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正如彭与鸥所说,这些现代化的工厂和工人,就是民族的血液,是抗战的元气! “我明白。”程千帆摸出烟盒,给彭与鸥递了一根,自己随后弹了一支烟,塞进嘴巴,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手指夹着烟,揉了揉太阳穴。 他明白组织上交代的这件任务的重要性和特殊性。 作为特务处上海特情组组长,程千帆掌握的情况比彭与鸥还要清楚。 事实上,在淞沪抗战爆发前,上海的部分工厂、学校已经提前搬迁了。 现在,战事爆发,大量中国军队,从广西,从湖南,从四川,从全国还没有沦陷的各地,如同一股洪流,正在向上海急行军。 特务处内部有一份情报是关于川军要出川抗日的: 7月6日暨卢沟桥事变前一天,川军整军会议在重庆行营礼堂开幕。 四川的这些军阀们吵成一团,既互相打嘴仗,又跟南京派来的代表何英臻讨价还价,不欢而散。 第二天,卢沟桥事变爆发了。 翌日,继续开会。 大大小小的军阀依然在打嘴仗,摆龙门阵,就是不入正题。 就在此时,何英臻向众人紧急通报了“七七事变”的消息。 “形势急转直下!正在参加整军会议的将领们本来是‘各怀鬼胎’,这时就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油锅里,炸开了。 众川军将领纷纷怒吼: ‘我愿率所部,参加对日作战!’ ‘今日整编,明日出川抗倭,绝无二话!’ ‘川军愿在省主席刘祥之统率下,同心协力共御外侮’!” …… 全国各地的军队正如同一股洪流,星夜驰远大上海。 而另一股洪流也在并行滚动,从上海、东南沿海,一路向西,政府官员、大学教授、学生,民族资本家、技术工人,乃至是苦力,寻常百姓,众人扶老携幼,从江边、海边走向大山,从富饶的江南奔赴华中,乃至是偏远的大西南。 在特务处总部传达到上海特情组的秘密文件中,也有要求特情组酌情帮助企业主撤离上海的讲述。 是言语讲述,并非命令。 按照戴春风的指示,上海特情组是最高级别的潜伏组之一,他们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任何有可能暴露的行为都是不允许的。 程千帆很谨慎,他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很隐蔽的为撤离人员给予了一些帮助。 一周前,去码头的货仓‘检查’货物的时候,程千帆便看到了令他无比震撼、动容的一幕。 在苏州河上,在黄浦江上,大大小小的帆木船、小火轮,黑压压一片,如同蚂蚁一般,在拼命的运送物资和人员。 在远端,可以看到日军军舰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这一切,只要一发炮弹过来,就是船毁人亡! 事实上,日军抢在国府前面制造了‘虹桥机场’事件,提前发动战争,也有此中原因,他们要阻止中国的工业、教育产业向腹地大迁移。 上海《申报》报道了此事,并且发表了评论: “为了延续民族的血脉,我们不分老幼、不分男女、甚至是不分信仰、不分党派,走上了迁移之路。 我们知道,这条路将会无比艰苦。 可能是崎岖的山路。 亦或是布满荆棘的小道。 甚至是需要我们冒着炸弹落下的危机,攀爬高山,穿越沼泽,跨越浩瀚的江河。 哪怕是没有路,我们也要走出一条路! 向西,向西,向西! 中国不会亡!” ……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程千帆思忖良久,说道。 “什么办法?”彭与鸥立刻问。 “拿钱开路。”程千帆说道。 “试过了。”彭与鸥摇摇头,“卫志荣给费力送了二十根大黄鱼,费力没收。” 卫志荣就是达新钢铁厂的老板。 “少了。”程千帆皱了皱眉头,“卫志荣一向做事大气,怎到了这种生死存亡之时反倒是……” “卫志荣手里的钱都用来买设备和材料了。”彭与鸥说道,“他预判工厂迁移出去后的种种困难,一直在做准备。” “我手头上倒是有些钱……”程千帆沉吟说道。 “绝对不可以。”彭与鸥断然拒绝,若是小钱,譬如说几根金条之类的,他也就点头了,但是,看目前这情况,上百根大黄鱼都不一定能满足费力的胃口,这么大一笔钱的开支,极可能会对‘火苗’的潜伏带来巨大的隐患。 ‘农夫’同志此前离开上海之前,特别同彭与鸥进行了密谈,重点提及了对‘火苗’的保护。 其中就特别强调一点:无论是何种原因,或者组织上无论多么困难,都不要想着从‘火苗’那里筹措资金! …… “资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吧。”彭与鸥说道,“组织上还有一些经费,此外,卫老板也一直在向朋友筹措资金,希望可以买通费力。” “资金反而不是最大的问题。”程千帆摇摇头,皱眉说道,“我仔细琢磨,我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现在的问题是,费力已经铁了心投靠日本人。” 彭与鸥看着表情严肃的程千帆,明白他的担心是什么,“你是说即便是拿出了大笔钱财,费力可能也不会动心,因为其断定日本人会占领上海,他要给自己找一个新主子,所以他现在唯一之目的是讨好日本人。” “确实是有可能。”程千帆想了想,“以我对费力的了解,他最可能的是收了钱,却不放行。” 两人都是愁眉、苦苦思索。 这便是汉奸带来的巨大的危害性体现了。 费力,公共租界的一个巡长,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样一个人投靠了日本人,便立刻制造出巨大的危害。 原因很简单,费力的辖区太重要了,卡在交通咽喉要道上。 程千帆不得不佩服日本人行事算计之狠辣,早早的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运作对亲日派的费力到闸北租界出任巡长。 恩? 程千帆心中一动。 他脑海中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 手中拿着一支刚才点燃的香烟转啊转,蓦然,他的表情一喜。 “可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彭与鸥立刻问道。 “有了。”程千帆随手将烟卷翻转过来,颇为潇洒的弹了弹烟灰,反手便将烟卷放进嘴中,“一百根大黄鱼!” “刚才不是分析说费力此人……”彭与鸥皱眉说,说着说着,他看着微笑着的程千帆,有点明白了。 “没错,一百根大黄鱼。”程千帆微笑点头,“是贿赂我的。” “你是说上面那层来运作,向费力施压?”彭与鸥看到程千帆点头,他高兴的拍打程千帆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的。” “先别高兴,一百根大黄鱼,有问题没?”程千帆问道。 “问题不大。”彭与鸥盘算一番,点头说道。 卫志荣的手里肯定还留有一笔钱,此外,以卫志荣的人脉,从别处也能借到钱。 所以,钱并不是根本问题。 此时,他也意识到了卫志荣此前为何只是拿了二十根金条,这是试探费力,费力的坚决态度令卫志荣绝望了,卫老板明白费力是铁了心投靠日本人,给再多钱也没用。 “我有点奇怪,卫志荣在费力这里碰了壁,为何没有想过从费力的更上层想办法?”程千帆惊讶问道。 按理说,卫志荣这样的大老板,这一套应该比较熟练的。 “我想起来了,有传闻说卫志荣同公共租界工部局的一个董事有过节。”彭与鸥说道,同时也意识到了程千帆刚才的计划可能会受到此事的影响。 彭与鸥看着程千帆,他的眼眸中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怎么样?会不会有影响?”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确实是有点麻烦。” 不待彭与鸥说话,他继续说道,“得加钱。” 彭与鸥抬头看着年轻的‘火苗’同志。 小程巡长微笑着,“一百二十根大黄鱼。” 他含笑点头,“些许过节,二十根大黄鱼差不多可以弥补了。” …… 马思南路,这是一处漂亮的花园别墅。 夜已深,院子里的一只狗趴在地上。 蓦然,这只狗的耳朵动了动,机警的爬起来。 汪汪汪。 随着脚步越来越近。 狗吠声响起来。 “闭嘴,皮耶。”程千帆用法语骂了句。 狗的鼻子嗅了嗅,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又重新趴下去。 别墅客厅的灯亮了,皮特打着哈欠出来,一边打开院门,一边抱怨,“这么晚了,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 “手下人来汇报,情况不太妙,日本人的炮弹很凶,货仓的货物明天必须转移。”程千帆边走边说。 “转移到哪里?”听到自家货物危急,皮特睡意全无,问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巡捕房的三号仓库。”程千帆急了,“你拍着胸脯说一切交给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记了?” “啊,没忘记,没忘记。”皮特打着哈哈,将程千帆带进客厅,关上了门。 琳达站在楼梯口,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确认程千帆确有急事来找丈夫,也便放了心,和程千帆打了声招呼便上楼了。 女佣端上热茶,皮特摆摆手,对方识趣的离开。 两人端着茶杯,挤进了楼下的书房。 “说吧,什么事情?” 程千帆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手中拎着的皮箱放在桌子上,摸出钥匙开锁,掀开皮箱盖子。 又轻轻的揭开一层绸缎布。 灯光下,金光闪闪的一排排金条! 无论是皮特,还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程千帆,此时此刻,眼眸仿佛在那金黄色的深渊中溺水,再也移不开。 “一百一十根大黄鱼。”程千帆轻声说。 皮特没有说话,他拿起两根金条,一手一个,轻轻敲击,布灵布灵的脆响,令人沉醉。 “说吧,你要弄死谁?”皮特放下金条,瞥了一眼程千帆,问道。 “我要弄死……”程千帆到嘴边的话卡住了,他瞪大眼睛看向皮特,“什么叫我要弄死谁,我说了要弄死谁了吗?” “还有,我即便是要弄死谁,还要找你?”程千帆冷笑,说道。 第382章 清清白白(求订阅求票票) “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得意忘形,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皮特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 当然了,他也知道程千帆并非吹牛,以小程巡长现在的能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某个人,完全可以做到。 明面上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天下,但是,在私下里,巡捕房的巡长、探长,青帮的帮派大佬,这些人暗中‘维持着’上海滩的地下秩序。 不过,程千帆这种得意的态度,令皮特感觉不太舒服,忍不住讽刺了一两句。 程千帆笑了笑,倒也没有反驳什么。 他‘骨子里’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随着日军进攻上海,宫崎健太郎难免会有膨胀,也许宫崎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只是一个中间人。”程千帆说着话,慢条斯理的从皮箱里慢慢码出十五根金条,“一百二十根大黄鱼,我拿最少的那份,十五根。” “说吧,什么事?”皮特扫了一眼皮箱里的金条,摸了摸鼻子,问道。 “闸北的达新钢铁厂准备将工厂设备和人员迁出上海。”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根金条,缓缓说道,“他们被堵在了闸北租借的关卡,对方的要求是在十二个小时内过关。” “闸北租界?”皮特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千帆,“费力的地盘,费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不出面?” “我估摸着,这背后有日本人的指使。”程千帆压低声音,“你知道的,我素来和日本人关系还算不错。” 皮特明白了,程千帆这家伙既想要捞这一笔中间费,又担心会得罪日本人,所以便隐藏在背后,暗地里来请他出面。 …… “我无能为力。”皮特摇摇头,“我同费力不熟悉。” “不需要你去联系费力。”程千帆说道,“我们的目标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凯奇子爵,只要他发话,一切不是问题。” 英美公共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史密斯回华盛顿述职了,现在公共租界巡捕房由大卫.凯奇领导,此人是工部局董事,现在兼领公共租界巡捕房的副警务总监之职。 “我和凯奇子爵不熟。”皮特面色平静,淡淡说道。 “是的,我知道你们不熟。”程千帆别有深意的看了皮特一眼,“不过,我听说大卫.凯奇子爵非常疼爱他的女儿露丝.凯奇小姐。” 他昨日陪同皮特在沙逊大厦的天台‘欣赏’空战,发现皮特和露丝这对狗男女偷偷去幽会。 程千帆离开沙逊大厦的时候,便‘随口’问了问大厦工作人员,很容易就打听到了那位露丝小姐的身份: 英美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大英帝国子爵大卫.凯奇的小女儿,这个人还有一个身份是公共租界巡捕房副警务总监。 “我和露丝是普通朋友,我们很清白的。”皮特正色说道。 “我当然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程千帆露出一副‘我信你’的表情,点点头,指了指金灿灿的大黄鱼,“我打听过行情,五十根金条足以说服这位凯奇子爵。” 皮特看了一眼皮箱里剩下的一百零五根大黄鱼,心中暗自盘算。 再除去给露丝老爹的五十根金条,还剩下五十五根金条。 再分给露丝十根,还有四十五根金条。 可行。 …… “好,这活我接了。”皮特点点头,“虽然我和露丝只是普通朋友,但是,我相信以我和露丝的友谊,她会乐于帮忙的。” “爽快。”程千帆竖起大拇指,露出一抹笑容,“对了,达新钢铁厂的老板卫志荣同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弗洛德先生有些小矛盾,不过,问题不大,三十根大黄鱼应该就可以令弗洛德先生满意。” “你为何刚才不说这件事?”皮特愤怒质问。 给弗洛德董事三十根大黄鱼,如此的话,他皮特到手的金条就只剩下十五根。 自己忙里忙外的,拿到手的竟然和程千帆这个只是牵线搭桥、动动嘴皮子的家伙一样多! 这令皮特心中颇为不爽。 “你看我做什么?”程千帆皱眉问,“我的朋友,做人不要太贪心啊,除去给凯奇子爵以及弗洛德先生的,你还能到手二十五根大黄鱼,几乎是我的两倍了。” “我还要给露丝十根金条。”皮特表情严肃说。 “你不能为了讨好你的女人,便想着从我的手里抢走我的辛苦钱!”程千帆一脸愤慨。 两人发生了短时间的‘激烈’争吵。 最终,程千帆妥协了,他极为勉强的同意让出一根金条,他拿十四根金条的中间费,皮特拿十六根金条。 …… 告辞离开的时候,程千帆朝着皮特伸出右手。 皮特和程千帆握手。 程千帆表情古怪,再度伸出右手。 “什么?” “三号仓库的钥匙,给我啊。”程千帆没好气说道。 “钥匙不在我这里,我明天帮你搞到钥匙。”皮特说道,催促程千帆赶紧走。 他担心吵醒了妻子琳达,届时琳达看到一皮箱金条,那就不妙了。 他倒不是想要瞒着琳达藏私房钱,只是这笔交易涉及到露丝,他担心妻子误会自己和露丝的‘清白’关系。 “记住了,明天上午之前必须打通关系,令关卡放行。”程千帆叮嘱说,“我答应了那边十二点前办成这件事的。” 他小程巡长向来是拿钱办事,有口皆碑,可不能坏了口碑。 “放心吧。”皮特赶紧答应说道。 …… 离开皮特的家中,程千帆驾车离开。 皮特家在马思南路。 距离彭与鸥的家只相隔两百米不到。 彭与鸥站在二楼窗边,窗帘拉起来了,他轻轻撩起一道缝隙,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外面看。 在他的脚边是一个痰盂,一个马桶。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垃圾箱安安静静的待在路边。 一道车灯直射而来。 程千帆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拿着烟盒,轻轻抖了一下,一支香烟弹出,他低头咬住烟卷。 轻踩刹车,正好停在了垃圾箱旁边。 随手将空的香烟盒扔进了垃圾箱。 然后又不紧不慢的拨动打火机,点燃了嘴中叼着的香烟,这才开动车子,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大上海的夜色中。 在二楼窗帘后面隐蔽注视着这一切的彭与鸥大喜,刚才‘火苗’的扔掉烟盒,点燃香烟,这便是一切顺利的信号。 如若程千帆直接开车离开,没有停留,则说明形势糟糕,皮特并不愿意沾染此事。 如若只是扔了烟盒,并没有点燃香烟,则说明还有待进一步的商谈、争取的可能性。 第383章 有问题(求订阅求票票) 夜深人静。 程千帆坐在窗口,左手捏着一根线,线的另外一头绑在窗帘上,他轻轻扯动这根线,窗帘便微微拉开一个小口子,方便他观察汉斯诊所的动静。 他的烟瘾犯了,却并没有抽烟,右手翻花一般把玩着一支香烟。 这几日在‘天涯照相馆’暗中保护‘苗先生’期间,有烟瘾的程千帆处于严格戒烟状态。 因为他仔细检查了天涯照相馆,发现照相馆的东家并没有抽烟的嗜好,整个房子都没有烟气。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瞥到汉斯诊所的灯泡灭掉,然后又亮了…… 他心中开始默默计数,七六五四三二一! 七秒钟后,灭灯。 旋即又亮了。 程千帆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这是‘苗先生’已经苏醒、手术成功的信号。 与此同时,在汉斯诊所斜对面的安全屋内,康二牛以及另外一名担任警戒保卫工作的同志也收到了信号,两人都很振奋。 此前‘苗先生’一直昏迷,不能移动,这是他们的警卫保卫工作最大的隐患所在,现在,‘苗先生’苏醒,手术成功,这个最大的安全隐患没有了,即便是有突发情况,他们也有了更大的转圜余地。 康二牛并不知道,诊所内发出的这个讯号,不仅仅是再向他们传达,实则是另有乾坤。 只有彭与鸥知道程千帆在这家照相馆暗中守护,其他人都不知晓,包括刚才发出安全信号的柴雪在内。 …… 大约两个小时后,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差不多该撤离了。 ‘苗先生’已经苏醒,程千帆此后不会再在这家照相馆暗中守卫。 一般的情况,康二牛带领的警戒同志完全可以应付。 而如此中央巡捕房确有缉拿行动,他这个三巡巡长定然知晓,只需要拖延一二,及时示警,便足以确保‘苗先生’的安全。 此前需要他亲自暗中守护,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苗先生’没有苏醒,无法转移移动。 此外,还有一个小情况,那边是‘天涯照相馆’的东家昌苼有人花钱‘保释’。 昌苼的亲戚,自称是他表哥的男子花费了八十块现大洋,申请‘保释’昌苼。 除了能够从这八十块现大洋分钱之外,昌苼的表哥很懂规矩,私下里托人向小程巡长送了三根小黄鱼。 向来是拿钱办事、名声颇佳的程千帆,很是高兴,答应第二天放人,暨今天天亮、上班之后放人。 …… 程千帆手中拿着手电筒,仔仔细细的将照相馆又检查了一遍。 依然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程千帆笑了笑,这就有意思了。 他之所以突然觉得照相馆有问题,便是因为有人来赎昌苼。 程千帆选择对天涯照相馆‘下手’,自然是做过缜密的调查的。 照相馆东家昌苼是一个人经营此店,此人为人老实本分,也并无亲朋来往。 即便是被巡捕捉拿,短期内也不虞担心会被人找上门。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个昌苼只是被关押了三天,便有一个所谓的表哥找到巡捕房来捞人。 尽管这位表哥表示自己是刚刚回到上海,得知表弟‘犯了事’,赶紧来巡捕房赎人。 这未免太过巧合。 在特工这里,从来不相信所谓巧合。 故而程千帆暗暗对这家照相馆起了疑心。 为了避免‘误伤友军’,他没有通知巡捕房查探,自己先来摸摸底。 这一番检查,比第一次‘入住’之前更加细心。 别说是枪支弹药、电台、不该有的文件、杂志之类的东西,便是巡捕搜查之下,那些模棱两可的可罚可不罚的违规之处,也是半点没有发现。 按理说这足以说明照相馆没有问题。 但是,在程千帆的眼中,这恰恰说明照相馆是有问题的。 巡捕勒索商家、吃拿卡要,其中的经验、窍门是经过时间长河的考验的,一般的店家根本躲不过去。 这家小小的照相馆竟然完美的避开了巡捕所能够找茬的问题,这本身就不对劲。 这家照相馆,就此进入到小程巡长的视线之内。 …… 准备撤离之前,程千帆关闭窗户,窗外的风吹进来。 程千帆心中一动。 很快,他迅速动作起来。 经过他的一番折腾,照相馆就宛若是遭了贼。 房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被一扫而空。 最后,他又人为降低了自己的开锁水平,用较为粗暴的方式打开了各个房间的门锁。 完成这一切后,程千帆用床单包裹了‘赃物’,悄悄离开了照相馆,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 “吕哥,早啊。”李浩手中捧着牛皮纸包裹的生煎,边走边吃进了捕厅。 大头吕捏了一只生煎,放进嘴巴里。 他吃过早饭了,并不饿。 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和巡长的亲信李浩的亲近之意。 “巡长还没起来?”李浩低声问。 “没呢。”大头吕说道。 国军和日本人打起来后,整个法租界都全面戒备,巡长程千帆更是以身作则,已经连续几天在天没亮的时候便来到巡捕房坐镇。 小程巡长的理论是,黎明之前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他不亲自来巡捕房盯着,不放心。 当然,程千帆所谓的亲自盯着,就是来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睡觉。 但是,人家是巡长,能够有这么一个姿态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谁也不会指责什么,只会朝着小程巡长竖起大拇指。 “我去看看。”李浩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铝饭盒,微笑着说。 他给程千帆带了早点。 “帆哥,起来没?”李浩轻轻敲了敲巡长办公室的门。 没有回应。 他又加大力气敲了敲。 “囊球的!咛个小赤佬?”里面传来骂声。 “巡长,我,李浩。” 过了有约莫半分钟,里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程千帆穿着白衬衫,披着警服,一脸疲惫,打着哈欠开了门。 “你就不能让我睡个舒服的回笼觉。”程千帆骂道。 “不早了。”李浩随手关了门,将铝饭盒放在桌子上,“生煎、糍粑,热乎着呢。” “干巴巴的,烧心。”程千帆看了一眼,抱怨说道,“一会去马路对面给我弄一碗馄饨。” “好嘞。”李浩说着,勤快的如同小蜜蜂一般,进进出出,帮助程千帆打了刷牙水和洗脸水。 程千帆刷了牙,洗脸的时候故意制造出声响。 “三奶奶巷有些东西,你这一两天去弄出来,找个熟手过一手,然后再脱手。”程千帆低声说。 “是。” “注意盯着,看有什么人打听这批东西。” “明白。” “天涯照相馆有些不对劲,你盯着点。” “需要我安排组里的人吗?” “瘌痢头他们。”程千帆说道。 李浩点点头,明白了。 “吕启祥那里有什么进展?”程千帆拿起毛巾用力拧了拧,低声问道。 吕启祥是吕晓明的爸爸,吕晓明便是小宝的同班同学,那个用‘八狗’骂人的小学生。 “乔春桃安排周希亮带人盯着,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周希亮不用上课?”程千帆问。 周希亮是情报一组副组长,现在的正当身份是洋泾浜的一个学校的国文老师。 “打仗了,周希亮所在学校虽然还没有停课,但是人心惶惶,已经有老师学生请假了。”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拿起梳子,从抽屉里又摸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梳头。 好一会之后,坐下吃了两口早点,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吕副巡长,来一下。” 第384章 少尉何关(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交代大头吕坐镇捕厅,同时安排李浩留下听吕副巡长的调派,自己点了刚刚来上班的豪仔离开了。 天阴沉沉的。 靶子场监狱左边有一条河,过了河,是中央巡捕房的一排仓库。 程千帆从皮特那里要来了钥匙,还有批文。 几辆货车停在仓库门口,力工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卸货。 看到小程巡长来了,苦力们贫穷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干活更加卖力气了。 一名三等华捕带了一名挑担过来。 “都听好了,我们巡长说了,好好干活,每人多赏五毛钱和三斤大饼!”华捕扯着嗓子喊道。 听了这话的苦力们叫了一声好,有上了年纪的老苦力,甚至还跪下来朝着小程巡长磕了个头。 年轻的巡长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还不时地摆摆手,似乎很享受这些苦力感激的目光和言语。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力工脚下一滑,若非旁边的人拉了一把,险些将箱子摔在地上。 “搞什么?”豪仔挥舞着警棍,上去就要揍。 “欸欸欸,住手。”程千帆皱着眉头,制止了豪仔,“不要动手,不文明。” 险些挨了警棍的力工,忙不迭的鞠躬道歉。 程千帆面带笑容,摆摆手,意思是没什么。 不过,有一个力工去搬运货物的时候,却是无意间听到小程巡长倒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低声训斥手下,“怕个屁,摔坏了货,拿他女儿抵债,真他娘的歹竹出好笋,这老小子竟然有那么漂亮的女儿。” 这个杀千刀的! 力工随后将听到的话告诉了中年力工,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内心里对贪财好色的小程巡长咒骂不已。 …… 中央巡捕房,三巡的捕厅门口。 “吕巡长,多谢,多谢。”一名身穿青布大褂的男子抱拳,一脸感激的说道。 他的身旁是一个胡子拉碴、沉默不语的青年男子,此人正是刚刚获释的天涯照相馆的东家昌苼。 “出去以后,老实做事,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大头吕捏了捏此人刚刚悄悄递过来的一叠钞票,心中有了数,将烟蒂扔在地上,抬起马靴踩了踩,说道。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管教我表弟。”青布大褂男子忙不迭说道,说着还瞪了一眼昌苼。 “知道了。”昌苼低声说道,没有抬头,似乎是吓得不轻。 “去吧。”大头吕摆摆手。 看着这对表兄弟离开,他眯了眯眼睛。 在二楼的走廊里,正在抽烟的李浩也是冷冷打量着这一幕。 在巡捕房大门斜对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几个年轻男女一直盯着巡捕房大门看。 看到昌苼和青布大褂男子出来,其中一名女子低声对同伴说了句什么。 “这么说,此人是被程千帆的人构陷抓起来的?” “是的,程千帆此人贪财好色,构陷商家、吃拿卡要无恶不作。”女子冷笑一声,“这一笔,估计捞了不少,不然不会这么快放人。” “好了,别管别人的事情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听赤木君的消息。”另外一名年轻男子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赤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我暗中打听过了,巡捕房说没有抓过持志大学的大学生。”为首的青年男子说道。 就在此时,出来一队巡捕巡街,带队的警官朝着这边瞥了一眼。 “撤!”为首的青年男子低声说道。 …… 法租界一片‘安宁祥和’。 此时此刻,在上海华界以及虹口,战斗正无比激烈。 爱国女学的校园内。 房屋在燃烧。 倒下的槐树、杨树在燃烧。 还有逃难的学生丢下的书箱、书籍、讲义到处散落,无声的燃烧着。 到处是断壁残垣。 整个校园已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日军一支小队依托校园图书馆的废墟作为工事,阻击国军的进攻。 一个班的中国士兵冒着敌人的炮火和如同雨点般的弹雨,正在进行第八次冲锋。 图书馆正对面的街道狭窄,这给进攻一方制造了困难,敌人火力全开,便可以直接封锁正面。 眼见一个又一个的同袍战友倒在了九二式重机枪的火力点下,国军八十七师的这名少校营长红了眼睛,就要冲出掩体、带人作敢死冲击,便被身旁的士兵一把抱住。 “营长,我上!”士兵咬着牙,拿起炸药包,就冲出了掩体。 刚刚冲出不足十米,就被重机枪打成了马蜂窝。 “水瓢。”少校营长悲愤吼道。 …… 就在此时,一队身穿黑色军服的士兵从后方浓烟中猫着腰跑过来。 “营长,江苏省保安团弟兄来了。”一个排长猫腰跑过来,趴下来汇报说道。 “报告。”一名保安团的中尉军官就要敬礼。 国军少校营长脸色一变,直接扑上来,就要将此人扑倒在地,不过,已经晚了。 一发子弹飞来,直接将这名少尉的脑瓜子打烂,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趴下,趴下。”国军排长拼命嘶吼,“都他娘的趴好,小日本的枪法准!” “连长!”一个保安团少尉军官看着脑袋被打烂的中尉,拼命的喊着。 “死逑了。”国军少校营长拍了拍年轻少尉的肩膀,“上面派你们来的任务你们应该清楚,一会你们从另外一条路……” 国军少校营长的话音未落,就看到这名保安团少尉红了眼,完全不顾生死地翻身跃出了掩体。 …… “三排长!!” “阿关!!!” 一片惊呼声中。 冲出去的少尉完全暴露在日军的射程内。 只见子弹横飞。 嗖的一声,一枚迫击炮弹落下。 轰隆一声。 所有人都以为这名少尉已经牺牲。 却是没想到,透过烟雾就看到此人,矮身,猫腰,弧线奔跑中突然举起手中的步枪。 “砰!” 重机枪嘶吼的声音停下了。 “冲啊!”国军少校营长没有丝毫犹豫,冲出了掩体,带头冲锋。 哒哒哒! 重机枪扫射的声音再度响起。 几名国军士兵直接被弹幕撕碎了身体。 啪! 趴在地上的保安团少尉突然起身,半蹲,举枪,啪! 机枪又哑火了。 九二式重机枪的哑火,直接导致日军防守火力不足,也就是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国军冲入了图书馆的废墟掩体,双方发生了惨烈的白刃战。 最终,人数处于劣势的日军撤退,放弃了爱国女学阵地。 …… “好样的,三排长。” “阿关,干得漂亮。” 保安团的官兵围着少尉,高兴的喊叫。 “你他姥姥的。”国军少校营长走过来,直接一脚将保安团少尉踹翻在地。 “干什么?” “凭什么打人!” 保安团的士兵骚动起来。 少尉从地上爬起来,做了个手势,制止了袍泽的骚动,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立正敬礼,“属下不尊号令,自当受罚!” “既然知道是不尊号令,为何还要冲出去?”国家少校营长问道。 “忍不了!”保安团少尉咬着牙,红了眼睛吼道。 国军少校冷冷的看了保安团少尉一眼,看到对方站得笔挺,面不改色,眼眸多了一丝温暖,“你的姓名,番号!” “江苏省保安团一营三排排长何关奉命带队前来,请长官训示!” …… 麦琪路,道格私人诊所。 “查到什么线索枚?”汪康年嘶哑着嗓子问丁乃非。 他将所部手下全部派出去查找‘红匪’罗涛的踪迹。 同时,党务调查处行动股其他小组、以及情报科,也都悉数将人撒了出去。 不仅仅如此,上峰也暗中知会了青帮,请求帮会势力帮助搜人。 已经半天时间过去了,暂时没有什么进展,这令汪康年有些急躁。 “没有。”丁乃非摇摇头,他直接用茶缸子接了自来水喝,抹了一把嘴,说道,“组长,就只是一个名字,连个照片都没有,弟兄们很难查啊。” “罗涛是来上海治疗伤势的。”汪康年说道,“根据杭城那边的情报,罗涛受伤极为严重,只有大医院以及能够动大型手术的高级私人诊所才能够治疗。” 他摸出烟盒,自己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将烟盒扔给了丁乃非,继续说道,“法租界总共就那么几家大医院,你带人先将这些医院过一遍。” “那些私立诊所呢?”丁乃非问。 “我亲自带人去摸一摸。”汪康年弹了弹烟灰,眼神闪烁。 以他的推测,上海红党最可能安排罗涛去私人诊所治疗,无他,私人诊所隐蔽性更强。 “还有一件事。”丁乃非说道。 “说。”汪康年沉声说。 “王懿鸣受刑不过,死了。”丁乃非说。 “吃里扒外的东西。”汪康年冷哼一声,“他有没有交代出什么?” “没有。”丁乃非说道,“还是翻来覆去那些话,他不承认自己是红党,也不承认自己同情红党,只说自己是冤枉的。” 汪康年眼眸一凝,他此前推断王懿鸣是被‘鱼肠’影响,或者说是被‘鱼肠’刘波策反,确切的说是王懿鸣是受到了刘波的歪理邪说的蛊惑,以至于背叛了三民主义,背叛了党国。 但是,听丁乃非汇报说王懿鸣竟然在遭受严刑拷打之后,依然坚不吐露,只说自己是冤枉的。 这令汪康年有了一丝怀疑,他怀疑王懿鸣不仅仅是受到刘波蛊惑这么简单,王懿鸣很可能本身便是红党: 暨,王懿鸣是红党安排打入党务调查处的潜伏特工。 若非如此,很难解释王懿鸣为和能够扛住这般严刑拷打。 党务调查处之刑讯的恐怖,汪康年深知,他本身便是用刑高手,死在他手里的红党至少有几十个。 有些人不是红党,遭受严刑拷打后,都会忙不迭的承认自己是红党,只求速死。 这般一直扛着什么都不说的,是真正的红党的几率极大。 …… 两辆黄包车停在了天涯照相馆的门口。 “你怎么样?”青布大褂男子搀扶着昌苼下车。 “还好。”昌苼苦笑一声,“那帮家伙倒是没有对我用刑,就是吃不饱,睡不好,虚弱。” 来到门口,昌苼从身上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蓦然,他的表情微变。 “怎么了?”青布大褂男子低声问。 “门被撬过。”昌苼脸色阴沉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表情凝重。 进了屋子,就看到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两人一个冲向了暗房,一个冲向了二楼的卧室。 几分钟后。 昌苼从二楼卧室下来。 青布大褂男子一脸铁青的从暗房出来。 “所有照片、底片都没了。”青布大褂男子咬着牙说道,“不仅仅那些,便是显影液,还有那些镊子、暗盒、夹子也都被搜刮的干干净净。” “楼上也被翻得底朝天。”昌苼说道,“不过,对方只是摸走了钱财,我的那些书本杂志、小说、日记本都还在。” “你估计是什么人干的?”青布大褂男子问道。 “应该是闯空门的。”昌苼拾掇起一个椅子,疲惫的坐下,边思考边说道,“我被巡捕抓了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那些闯空门的自然也知道照相馆没有人,所以便被他们盯上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那些照片和底片。”青布大褂男子说道。 “如果只是照片和底片被搜刮走了,那便说明我们暴露了。”昌苼表情凝重,说道,“对方却是连显影液、镊子、暗盒等等东西都摸走了,这反而令我安心不少。” 他看着青布大褂男子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这估计是一帮穷极了的瘪三,他们也不懂,只是觉得照相馆的东西都是高级的,但凡他们没有见过的,不懂的,都顺走。” 闻听此言,青布大褂男子松了一口气,“如若真的同你所说这般,那便还好。” 他看着青布大褂男子疑惑的表情,继续说道,“这估计是一帮穷极了的瘪三,他们也不懂,只是觉得照相馆的东西都是高级的,但凡他们没有见过的,不懂的,都顺走。” 闻听此言,青布大褂男子松了一口气,“如若真的同你所说这般,那便还好。” 第385章 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求订阅求票票 听闻昌苼说不能报巡捕房。 青布大褂男子提出质疑,“我明白你的担心,我们最好尽量避免和巡捕接触,但是,发生了闯空门案件,不报警岂不是会引起怀疑。” “所以我刚才立刻反锁了门。”昌苼苦笑一声,“现在我们反而还要期待这伙蟊贼不被巡捕抓住。” 说着,他看向对方,“阿震哥,幸亏你回上海了,不然我不知道还会被关多久,小岳他们还好吧。” 林震没有回答,他从身上摸出一盒烟,取了一支烟,拿在手中,连续划了两根火柴都没有点燃。 看着林震颤抖的手,昌苼的表情变了。 “出了什么事?”他问。 “小岳、阿金还有小卫,他们三个都牺牲了。”林震双目含泪,咬牙说。 “什么?”昌苼猛然起身,却是因为低血糖,身体摇晃了两下,险些晕倒。 “两个月前,埔里日军警察所连夜出动,抓捕小岳他们,小岳打伤一名日警,他自己也被日本人杀害,阿金和小卫被日本人抓住,折磨了好几天,几乎不成人形才被杀害。”林震嘶哑着嗓子说道。 骤闻噩耗,昌苼面色惨白,痛苦至极,用力一拳砸在墙壁上,随后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小岳他们都是好样的,死了也可以堂堂正正去见祖宗!”林震长长叹息一声,“将来宝岛回归,他们的事迹会流芳百世,全中国人都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华北都要没了,上海眼看着也要沦陷。”昌苼喃喃说道,“宝岛还有回归的那一天吗?” 两人的双眼对视,沉默良久。 然后,都笑了,笑中带着三分惨然、三分迷茫、三分坚定,还有一分怆然。 日本人占领宝岛四十多年了,他们的父辈便高举抗日大旗,无数父辈英勇牺牲,到了他们这一代,依然前赴后继,流血牺牲。 也许看不到光明,看不到宝岛解放、回归祖国的那一天,但是,除非牺牲,他们的斗争不会停歇。 如果他们这一代人放弃了抵抗,选择当亡国奴,他们的后代将世世代代当亡国奴,宝岛将永无回归祖国的那一天! 唯死而已! …… 中午时分,程千帆回到巡捕房,溜溜达达来到政治处找皮特喝酒。 “费力已经放行了,达新钢铁厂的人员和设备通过关卡了。”皮特和程千帆碰杯,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小程巡长向来拿钱办事,事关名声。 事实上,这件事的关键在于皮特愿不愿意帮忙去疏通。 只要皮特点头,这件事就基本上不会出问题。 皮特的枕头风一吹,露丝小姐的父亲出面发话,费力绝对不敢不听令。 程千帆了解费力,这个胖子虽然一门心思要抱住日本人的大腿,但是,他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在公共租界的权利和地位的。 费力是聪明人,他很清楚日本人看中的是他哪一点。 如果他没了公共租界巡长的职务,日本人绝对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所以,英美公共租界高层发话,他不敢不听。 “我在考虑将琳达和孩子送回马赛。”皮特说。 “你担心日本人占领上海后会对租界用兵,进入租界?”程千帆问道。 “不不不,这一点我丝毫不担心。”皮特摇摇头,表情骄傲说道,“日本人不敢挑衅强大的法兰西。” “那你担心什么?”程千帆惊讶问。 “听听这轰炸声音,还有枪炮声。”皮特指了指窗外,在华界和虹口,此时此刻显然激战正酣。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只是有些感触,在这样的环境中,令人压抑,女人和孩子应该远离战争的喧嚣,全世界都没有比强大的法兰西更加安全的地方了,所以,我准备安排琳达和孩子回马赛。” “你也回去?”程千帆立刻问。 他是不希望皮特回法国的,有皮特这个前法军少尉、现任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在,以两人之间已经建立的紧密利益关系,程千帆在法租界,在巡捕房都能够受益良多。 “不不不,我不回去。”皮特摇摇头,“我的事业在上海。” 程千帆疑惑的眼神瞥了皮特一眼,他严重怀疑皮特要将妻子、孩子送回法国,是因为琳达母子的存在,妨碍这家伙拈花惹草了。 “程巡长,你的电话。”一名巡捕跑来,敲门说道。 “晓得了。”程千帆拿起警帽,拍了拍,然后将警帽扣在了脑袋上,和皮特打了声招呼离开。 “巡长,您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响,我就进来接了,是一位黄老板打来的,我对他说,三分钟后再打来。”鲁玖翻说道。 “晓得了。”程千帆点点头,“你去吧。” 鲁玖翻识趣的离开,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随手拉过转椅坐下,双脚翘在桌面上,手中拿了一支铅笔转啊转的。 他的脑中在快速思考。 荒木播磨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 中国军队和日军正激烈厮杀,上海特高课的注意力也大多放在战事之上。 此前程千帆还询问三本次郎,他愿意为帝国战争服务,有没有任务交代与他,三本令他老老实实在巡捕房当差,隐蔽待命。 程千帆甚至从三本次郎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嫌弃。 很显然,三本看不上他的军事素养。 一分十一秒后。 叮铃铃。 桌面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拿起话筒,声音平静说道。 “程巡长,我是老黄。”荒木播磨说道。 “黄老哥,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发财发财。” “前番多谢程老弟缓一手,老哥感激不尽,老弟中午来我这边,我做东,这边已经安排好了,顺便把上个月的那笔货款与老弟结了。”荒木播磨说道。 “不急,不急。”程千帆爽朗一笑,他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听得荒木播磨继续盛情相邀,便点点头,“那千帆便叨扰了。” 挂掉电话,程千帆陷入沉思。 现在就是中午了,荒木播磨说中午请他吃饭,意思就是现在就要见他。 到底是何事,竟然如此紧急。 …… 汉斯诊所。 彭与鸥与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依然很虚弱的‘苗先生’握手,“老苗,我早就说了,革命没成功,你不会有事的。” 罗涛曾经用过苗卫国的化名。 “这次多亏了你和组织上其他同志。”‘苗先生’微笑说,“我欠上海的同志一条命,将来一定多干掉几个反动派。” 彭与鸥听到‘苗先生’的话,笑了笑没说什么。 国府方面采取北和南剿的战略,十万大军围剿浙南红色游击武装,‘苗先生’全家更是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可谓是仇深似海。 现在的问题不是南方红色武装不愿意和谈,而是国府方面想要在抓紧时间先灭掉南方游击队,然后便可以对全国公众说,‘南方没有红色武装了,自然无需和谈’。 且国府方面上个月假借和谈名义将闽粤边近千名游击队员骗下山,然后在县城‘瓮中捉鳖’、重兵围剿之事,可谓是阴险、恶劣至极。 “战场形势如何?”‘苗先生’表情凝重问道,“你同我说说,这一醒来就满耳朵都是枪炮声。” …… 虹口那边已经打成一片,三本带领上海特高课已经秘密撤离,人员分散在各个秘密据点。 自来火行东街。 这是其中一个临时据点。 程千帆来到此地同三本会面。 房子外面的拐角,一个乞丐模样的男子缩在角落。 乞丐的视线同程千帆对视,然后拿起碗里的烧饼,喊了一嗓子,“谢大老爷赏!” 程千帆这边轻轻敲了敲门。 门立刻就开了。 “课长在里面等你。”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四周,粗略估算了一下,只是他发现的就至少有五名守卫。 “课长。”程千帆进屋,毕恭毕敬的向三本次郎行礼,“您这么着急召见我,出了什么事情?” “你看看这个。”三本次郎将一份电文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电文,入目看…… ps:非常感谢【流言止于智】1500起点币、【太阳尼麻麻】100起点币的打赏。 第386章 归宗(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双手接过电文,入目看。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份电文是宝岛南投县警察局发来上海方面的‘协查通报’。 电文中说,盖有南投县林姓匪徒疑似逃窜至上海,请帝国上海方面有关部门帮助缉拿。 “课长。”程千帆放下电文,不解问道,“捉拿乡间匪徒,这种事并非我们特高课的工作吧。” 他的语气中是带着几分鄙夷和满不在乎的。 三本次郎看了他一眼,他明白宫崎健太郎这种态度的原因,这就好比是一个派出所向宪兵队报告说,请宪兵队协助捉拿一名偷鸡贼一般荒唐。 “蠢货。”三本次郎呵斥说,“如若是寻常的匪徒,宝岛那边会如此重视?” 程千帆眨了眨眼睛,“莫非这个协查通报另有乾坤?” 看到三本次郎点头,程千帆露出冤枉的表情: 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还有内情。 …… “课长,这个林姓匪徒,到底是何人?”程千帆问道。 “帝国占领宝岛之后,岛内曾经有三大匪徒,此事你可知道?”三本次郎问道。 “课长指的是虎、狮、猫三逆民头领?”程千帆想了想,问道。 “没错,正是此三人。”三本次郎点点头。 “莫非这个林姓匪徒和当年的林少猫有关?”程千帆心中一动,问道。 宝岛自古以来便是华夏领土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三国时期孙权派卫温、诸葛直率领舰队一万余人,发现了宝岛,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 此后,宝岛便成为华夏神圣领土的一部分: 南宋澎湖属福建路。 元、明在澎湖设巡检司。 明末,郑成功收复宝岛。 前清康熙二十三年,置宝岛府,属福建省。 前清光绪十一年设宝岛省,刘铭传任宝岛首任巡抚。 在台任职期间,刘铭传进行了编练新军,修建铁路等一系列洋务改革;开煤矿,创办电讯,发展航运,促进贸易,发展教育,促进了宝岛近代工商业和防务的进步。 甲午战败,清廷割台,刘铭传悲愤而死。 凶耗传到宝岛,全岛既悲且愤。 “愿人人战死而失台,决不愿拱手而让台”的誓言中,宝岛开始了反抗日军占领之可歌可泣的斗争史。 前清光绪二十一年,日军从基隆之东澳底登陆。 英勇的宝岛人民为保卫祖国领土,用劣势装备抗击日本侵略军近五个月,打死打伤日军三万两千人。 日本最精锐部队侵台主力军近卫师团被歼灭近半,师团长中将能久亲王、旅团长少将山根信成先后重伤毙命。 不过,由于敌我力量悬殊,义军孤立无援,弹尽粮绝,死伤严重,保台抗日终告失败。 经部将劝说,抗日领袖丘逢甲和刘永福不得不先后挥泪内渡。 在丘逢甲和刘永福退回大陆后,宝岛的抗日斗争进入到‘抗日三猛’时期: 柯铁虎、简大狮、林少猫三位抗日领袖,时称抗日三猛,日方蔑称三人为宝岛三大匪首。 …… 光绪二十四年,日军利用怀柔政策,利用汉奸诱降柯铁虎,身患重病的柯铁虎在日军的包围下,为了保全手下,被迫和日军签订平等和议,两年后,重病交加的柯铁虎忧愤而亡。 又两年后,日军驱使乡绅劝降柯铁虎旧部,三十八支义军、总计接近六千人下山和谈,被出尔反尔的日军包围,全数扑杀。 柯铁虎余部至此全部被杀害。 同年,林少猫所领导的另外一支抗日义军也遭日军毒手。 林少猫所部神出鬼没,四处袭击日军,被宝岛‘总督’儿玉源太郎视为心腹大患。 是年,林少猫为母亲祝寿,其老乡、汉奸苏云影(苏zhen昌的祖父)、苏云梯(苏zhen昌的叔祖父)向日军出卖林少猫所部地址,并且亲自带路。 日军杀入林少猫所部抗日根据地,林少猫家族、部下数百人无一人投降,全部殉国。 在此之前,抗日三猛中的另外一位简大狮也已经牺牲。 光绪二十一年,宝岛割让给日本,日军占领宝岛,简大狮在淡水起义,艰苦领导抗日三年。日军进山围剿,简大狮在宝岛无法立足,潜回福建漳州。 日寇胁迫清政府,要求捕拿简大狮。 清政府乖乖听命,派兵捕拿简大狮。 简大狮自知必死,说,请清政府将他杀死在漳州,他不愿意死在被日本人占领的宝岛。 清政府不予理睬,将简大狮交给日本人,日方将简大狮百般折磨后,当众杀害。 简大狮遇害后,举国震惊,万民愤怒。 清末武进士钱振鍠悲愤赋诗:“痛绝英雄沥血时,海潮山拥泣蛟螭﹔他年国史传忠义,莫忘台湾简大狮。“ 上海《申报》曾评论:“台湾义民简大狮为中国争气,为全台争气,此中国最有志气之人。“ 虎、狮、猫都已经死去了三十多年了,但是,浩气长存,在宝岛依然为不甘心当亡国奴的民众所铭记,有抗日义军依旧以抗日三猛的余部自称。 …… ‘协查通报’中表述匪徒乃是姓林,三本又特意提及宝岛当年三大‘匪首’,程千帆立刻想到了林少猫。 “此人姓林名震,自称是林少猫的侄孙。”三本次郎说道。 “不应该啊。”程千帆疑惑说道,“我听闻当年帝国军队攻占林少猫所部据点,为了斩草除根,便是襁褓中的婴孩,孕妇腹中胎儿都不曾放过,可谓是鸡犬不留,怎会有漏网之鱼?” “林震自称其父母正巧不在林匪窝点,故而躲过了帝国的惩处,那对男女后来生了他。”三本次郎说道,“此人颇具蛊惑能力,擅长煽动暴民。”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程千帆。 这是一份机密档案,去年三月,南投县发生‘暴民’袭击日军警察所事件,有两名日警玉碎,多人受伤。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南投宪警机关先后捕杀了三十余人。 最近一次是数月前,经‘投诚人员’指认,捕拿四人。 此四人中,一人被当场捕杀,两人随后严刑拷打、坚不吐露,最终被杀。 另一人受刑不过招供,供述称其‘匪首’林震目前正躲藏在上海。 “目前,宝岛方面对外宣称此次行动只捕拿三人,并未提及另外那人,所以,林震同其党羽并不知道他们的藏匿之地暴露之事。”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怀疑这个林震躲藏在法租界?”程千帆思忖片刻,问道。 “法租界、公共租界,乃至是华界,都有可能。”三本次郎说道,“你的任务是在法租界暗中查缉此人,一定要将林震及其党羽悉数捉拿。” “是!”程千帆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随后问道,“课长,属下现在还不知道匪徒林震所部,他们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中华宝岛归宗社。”三本次郎说道。 “混蛋!”程千帆愤怒,咬牙切齿,“宝岛是大日本帝国的,他们要归宗,归哪里?中国都将被大日本帝国占领了!” “所以,对待这些冥顽不灵的反抗人员,只有将他们肉体毁灭,一切便都安静了。”三本次郎说道。 “是,课长明鉴。”程千帆竖起大拇指,然后,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皱了皱眉头,“有没有关于林震与其党羽的更进一步的情报?” “没有。”三本次郎摇摇头,“那名交代出林震下落的人员,并没有见过林震,不过,此人交代出另外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程千帆大喜,问道。 “此人说,郑清水的同犯盛爱华目前也躲藏在上海,林震与此人相交莫逆。”三本次郎说道。 “郑清水?”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课长,此人是谁?有些耳熟,却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基隆爆炸事件。”三本次郎提醒说道。 “原来是他。”程千帆露出惊讶表情,“此人竟然还有同党逃脱?” 三年前,宝岛爱国青年郑清水只身潜入日本基隆警察署,炸毁部分建筑物,炸伤两名日本人,即为“基隆爆炸事件”。 “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郑清水的同党同林震所部已经合流。”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这些人对帝国极端仇视,是宝岛安全稳定的隐患,必须将他们全部捕拿、剿灭!” “是!”程千帆赶紧两脚并立,毕恭毕敬,低头应是。 …… 离开自来火行东街,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他陷入了沉思。 ‘中华宝岛归宗社’! 这个名字令他心中无比触动。 宝岛陷入敌手已经四十多年了! 归宗! 这是如同林震等宝岛爱国志士矢志奋斗的毕生夙愿! 华界和虹口的枪炮声就在耳边,程千帆抬眼深呼吸一口气。 宝岛的遭遇,便是目前包括宝岛在内的所有中国人最大之警示。 ‘中华宝岛归宗社’,林震等人希望宝岛有朝一日回归祖国怀抱。 包括程千帆他自己在内的无数爱国志士,现在他们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正在做的工作,就是为了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程千帆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被迫暗下里为抵抗组织起名叫做念宗! 他想起了彭与鸥曾经说过,包括国立复旦公学的很多大学里,都在暗中印刷历史书,并且珍而重之的保护起来。 大家带着悲壮、决绝之心在抵抗: 担心亡国灭种! …… 华界的枪炮声,并没有过多的影响到租界的喧嚣和热闹。 台拉斯脱路,安全屋。 程千帆站在窗边,停着楼下小贩的叫卖声,姨婆的骂街声,还有家里婆当街指着丈夫的鼻子咒骂,羞愤的丈夫捂着脸躲进了屋子。 真好。 他在心里说。 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马上下午十五点一刻。 这是同南京总部约定的接发报时间。 程千帆来到里间卧室,关上门,反锁。 坐在桌子后面,打开电台,戴上耳机。 桌子上放了一把上了膛的毛瑟手枪,还有两枚德制手雷。 滴滴滴。 片刻之后。 程千帆摘下耳机,迅速的译出电文。 来电讲述了两件事。 其一,戴春风发来电令,命令上海特情组将江口特别行动队的情报转给上海警备司令部,由上海警备司令部安排军警负责清缴江口别动队。 电报中发来了同上海警备司令部的联系方式。 为了安全起见,戴春风特别交代‘肖先生’不必亲自与对方会面,安排一手下即可。 第二件事,戴春风回复了程千帆此前向总部问询之有关江口英也之事。 特务处上海站就此事的答复是,去年‘情殇行动’刺杀影佐英一,江口英也重伤。 随后,此人被日方送回国疗伤,就此失去了联系。 近来得知江口英也返回沪上,上海站方面正在准备再次同江口英也接触: 为了安全起见,目前还未采取接触行动。 程千帆拿着电文,尽管上海站对此事的解释看似能说得通。 江口重伤,返回日本,就此和江口失联,那么,失联后的江口是什么情况,上海站也不知道,也不敢冒然接触。 乍一看,还是比较合理的。 但是,程千帆立刻便判断,这里面有问题。 因为至始至终,上海站的答复都没有涉及到一个人:惠子! 在‘情殇行动’中,尽管惠子并未真正‘露面’,但是,此女在此次行动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情殇’行动结束,程千帆一番操作,收了惠子的‘中国丈夫’家族的钱财,假作是在看守所安排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了惠子。 不过,私下里他暗中‘释放’了惠子,将惠子交给了特务处上海站,以此女来控制、要挟江口英也。 而特务处上海站的这份答复中,竟然只字未提有着如此重要作用的惠子,其中必有古怪。 程千帆当下便想着回电南京总部,向戴春风汇报此事。 不过,就在他草拟电文、准备发送的时候,他放下了手中的铅笔,毫不犹豫的将电报稿直接点燃放进了火盆中。 他都能够想到的事情,戴春风岂能不知? 第387章 大行动(求订阅求票票) 法租界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秘密据点。 上海站站长郑卫龙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阮志远大气不敢喘,额头泛出细密的汗珠。 “那件事我帮你瞒下去了。”郑卫龙冷哼一声。 “谢谢站长,谢谢站长。”阮志远忙不迭说道,“属下这条命以后就是站长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啊你。”郑卫龙抬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助理,“下不为例。” “是!属下不敢!”阮志远敬了个礼,说道。 “下去吧。”郑卫龙摆摆手。 “站长,那属下告退了。” 出了办公室的门,阮志远从身上摸出手帕擦拭额头的汗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阮志远离开两分钟后,一名特工轻轻推门进来,轻声向郑卫龙汇报了阮志远出了房门后的表情、姿态、表现。 郑卫龙满意的点点头。 阮志远是上海站的站长助理,是他的亲信。 阮志远闯的篓子,他这个当老大的不得不保。 若非他向戴春风求情,阮志远的大好头颅此刻早就不在脑袋上了。 此外,坏事变好事,经此之事,阮志远将不仅仅是他的亲信,更不啻于是他手中的一条最听话的好狗,对于他掌控上海站将起到关键作用。 离开了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阮志远压低帽檐,敲了敲停在了马路边的一辆小汽车。 正在打瞌睡的司机猛然惊醒,赶紧下车开门,关切询问,“远哥,没事吧。” “放血求生啊。”上了车,阮志远表情阴沉,冷笑出声。 一开始,他找到郑卫龙,请郑卫龙救他一命,郑卫龙态度极为暧昧。 为了恳求郑卫龙出面求情作保,他咬牙拿出了整整两百根大黄鱼,这几乎是阮志远来到上海这一年多时间来积攒的小半家财。 阮志远怀疑郑卫龙对自己的家底极为了解,一百根大黄鱼,足以令他极为肉疼,却又属于能拿得出的。 他甚至怀疑这正是郑卫龙放纵他疯狂敛财的一个原因: 杀猪过年! “姓郑的,老子记住了。”阮志远内心里暗暗发狠。 …… 翌日。 程千帆接到了南京总部的紧急电报,盛叔玉从南京来沪,要与他见面。 程千帆在约定的地点秘密会见盛叔玉。 打开门却看到了屋内的正在喝茶的戴春风。 “处座!”程千帆惊呼出声。 看到惊讶的程千帆,戴春风也是忍不住笑了。 特务处处座戴春风突然秘密抵达沪上。 在见到程千帆之前,戴春风先是秘密接见了上海站站长郑卫龙等上海站高层以及宪兵司令部的特务处军官,研究、部署了任务。 在离开上海之前,戴春风以盛叔玉的名义将程千帆引来,秘密召见了程千帆。 此番来沪,戴春风亲自抽调了南京总部的特务处特工增援上海方面。 并且征召了宪兵司令部政训处处长郑颋方,指示其以京沪司令部联络参谋名义,居中指挥。 此外,戴春风又委派国营招商局护航总队长于姚力带领四百名队员,组成巡查大队,受京沪警备司令部指挥,组成一百个小组,担任侦搜日谍,防空监视以及保护电话线、桥梁安全的重要任务。 同时,该部还有一个极为重要任务便是为驰援上海的国军各部担任向导。 这些任务和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暂时无关。 戴春风给上海站的任务首要任务是抢运物资! 抢运物资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将国民政府存放在浦东的仓库的武器、汽油等军用物质抢运到沪西,接济前线军队。 另外一个任务是伺机将日寇存放在三井、三菱、住友等商社的‘商用仓库’的军用物资偷偷运出来,支援国军,如若实在是运不走,便就地予以破坏。 至于程千帆的上海特情组方面,戴春风并没有安排抢运物资的任务,原因很直接,上海特情组的实力比上海站要弱小,此外,安全起见,戴春风也有意避免上海特情组和上海站有联合行动。 戴春风给上海特情组的任务是,在法租界以及公共租界建立‘汉奸’以及‘疑似汉奸’的档案。 一旦上海沦陷,上海滩便要做好大规模的‘铲除汉奸’之准备。 “届时,日军新占上海,立足未稳,本地汉奸的作用将会至关重要。”戴春风对程千帆说,“目前形势严峻,未来形势甚至会更加险峻,在东北,在华北,一部分数典忘祖之辈看到当汉奸很威风,便争抢着当汉奸,前车之鉴,对于汉奸,我们必须做好迎头痛击的准备。” “属下明白。”程千帆表情严峻,点头说道,“我部当缜密工作,建立该档案,一旦总部一声令下,当以雷霆之势铲出奸邪,威慑宵小。” 对于程千帆的回答和表态,戴春风非常满意,“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戴春风在护卫的保护下,当夜秘密离沪,留下了盛叔玉在沪上。 盛叔玉将暂时以特别助理的身份进入到上海站,参与物资抢运和破坏工作。 …… 法租界,东区。 江边的一处酒楼。 二楼。 程千帆站在窗边,凝目远眺。 江对岸不时的响起轰的一声爆炸声,然后是激烈的枪声。 战事爆发已经满一周,中国军队没有能够实现快速歼灭日军海军陆战队之战略意图。 尽管目前来看中国军队依然占有一定的战场主动权,但是,日军的援军已经有一部抵达,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主动权必然将会逐渐向日军手中倾斜。 “望远镜。”程千帆沉声说。 吴顺佳将望远镜递过来。 黑漆漆的江面之上,伴随着轰隆的巨响,不时地有猛然的亮光。 这是日军舰炮在向华界开炮。 目前,整个黄浦江面,包括吴淞、浏河一带,日军舰艇已经聚集多达五十余艘。 计驱逐舰二十五艘,大巡洋舰五艘,航空母舰两艘,以及大小炮舰等。 日军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刻意隐瞒,甚至公开炫耀其海军力量,以‘激励军心’、炫耀武力,究其原因,中国军队孱弱的海军力量目前几乎消耗殆尽。 一阵舰炮齐射,华界燃起大火。 程千帆痛苦的闭上眼睛,尽管相隔甚远听不到,但是,他能够想象得到华界那边的惨状: 日军舰炮此番齐射,目标不是军事区,是华界密集的居民区! …… 木质楼梯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程千帆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面带倦意,但是,眼眸闪烁着寒冷之意的乔春桃,又看了一眼江对面的火光冲天。 “这是国家的耻辱,是民族的耻辱。”他咬着牙,声音低沉,“从前清的甲午战败,到民国十七年的济南惨案,民国十九年的‘九一八事变’,到卢沟桥的炮声,到今天的上海,桃子,你告诉我,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是什么?” “站着死。”乔春桃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口说道。 回答完毕,乔春桃便闭嘴,安静的站在组长的身侧,看着江对面的火光,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程千帆扭头,他打量了一番安静的乔春桃,又扭头看了一眼江面上的日军舰艇开炮的火光,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你很好。”程千帆点点头,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说道:“坐。” 乔春桃二话没说,当即走过去坐下,不过,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的看着程千帆。 程千帆看着自己极为欣赏的爱将,心中也是感叹,乔春桃今年也才二十一岁,依稀能够看到一丝青涩,但是,就是这个长相清秀如女子的年轻手下,活得是那么的辛苦,乔春桃只为了一个信念而活:报仇!血海深仇! “情报交给郑长官了?”程千帆问道。 “是。”乔春桃感冒了,声音有一些嘶哑,“郑长官令我转达他对肖先生的问候。” 按照戴春风的指令,上海特情组此前继续监视江口别动队。 现在,准备对江口别动队动手了,他命令上海特情组将有关江口特别行动队的最新情报转交给上海宪兵司令部政训处长郑颋方,由郑颋方带领军宪负责剿灭江口别动队。 程千帆安排乔春桃同郑颋方秘密接触,传送情报。 乔春桃申请随同宪兵团一起参与剿灭江口别动队之行动,程千帆不允,并且严厉批评了乔春桃。 “你还在怨我没有批准你的行动请求?”程千帆问道。 乔春桃垂着头,低声道:“春桃不敢。” 不敢? 程千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又问道:“杀了几个日本人?” 听到这话,乔春桃抬起头,同程千帆对视,面对组长冷冷的眼神,他的视线移开,又低下头,“拜见郑长官的时候,被包围的日军试图突围……” 他稍微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我没有用自己的配枪,用了一把中正式步枪,开了五枪,打死两个。” 解释完毕,乔春桃闭上嘴巴,一幅等候处置的安静态度。 “还不错,帮我杀了一个。”程千帆点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说着程千帆起身,盯着乔春桃看,“你知道吗?如若你能忍住没有出手,我会更加欣赏你,同时也难免有些失望。” 程千帆的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赞道:“好小子!” “下不为例!”他拍了拍乔春桃的肩膀,“再有违抗我之命令之事,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我会亲手毙了你!” 乔春桃抬起头,说道,“是!” …… “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程千帆面色平静,语气平静,盯着乔春桃的眼睛看,“一个两个日本人的性命,在我们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我知你心存死志,我亦然。” 他深深地看着乔春桃,“我们都不怕死,比死亡更不容易的是活着,活着去战斗——你是我的兄弟,记住了,要听大哥的话。” 坐在他对面的乔春桃,平静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眸,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眸瞬间亮了,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本来坐的板板正正的乔春桃,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看着程千帆,低声说,“属下听命。” “叫大哥。”程千帆微笑说。 “属下不敢。”乔春桃表情有些僵硬,说道,然后闭口。 “你啊你。”程千帆指了指乔春桃。 …… 这个时候,杨常年进来了。 他状若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开口说道,“肖先生,查清楚了。” “说。”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站在窗边,看江对岸华界的火光,面色平静说道。 “根据我们的暗中跟踪、观察,判断上海站方面的目标是三井商社在浦东的货仓。”杨常年说道,“上海站的弟兄们已经多次踩点。” “能确定他们的动手时间吗?”程千帆问道。 “应该是明天。”杨常年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盛教官今天亲自去查探了现场。” 程千帆点点头,这是盛叔玉的特点,在行动前一天,盛叔玉会亲自去现场考察一番。 这是好习惯,当然,此种较为固定的行为规则,在程千帆看来是有着致命的安全隐患的。 程千帆起身,他命令吴顺佳关上窗户,从公文包取出一片地图,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 上海站的目标是三井仓库。 日本人的这些货仓,其余的比较重量级的便是三菱、住友以及铃木的货仓。 地图上已经标记了这些货仓的确切地点。 程千帆用手掌丈量了一番,又暗中合计一番后,思索片刻,“传令下去,重点探查住友403货仓的情况。” “我要知道日本人的警戒力量部署。” “还有一点,通知赵义,可以行动了,明天中午前,将三菱701货仓货单搞到手。”程千帆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是!”杨常年点点头说道。 程千帆双目凝视,又盯着地图看了一会,蓦然,轻咦一声。 第388章 缜密(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起身,他命令吴顺佳关上窗户,从公文包取出一片地图,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 上海站的目标是三井仓库。 日本人的这些货仓,除了三井之外,其余的比较重量级的便是三菱、住友以及铃木的货仓。 程千帆在地图上已经标记了这些货仓的确切地点。 他用手掌丈量了一番,又暗中合计一番后,思索片刻,“传令下去,重点探查住友403货仓的情况。” “我要知道日本人的警戒力量部署。” “还有一点,通知赵义,可以行动了,明天中午前,将三菱701货仓货单搞到手。”程千帆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是!”杨常年点点头说道。 程千帆双目凝视,又盯着地图看了一会,蓦然,轻咦一声。 程千帆的视线越过一号区域日本住友商社之403货仓,最终停留在了三号区域901货仓。 这是日本三菱商社的货仓。 根据程千帆了解到的情况,三菱货仓里面的物资,和住友货仓的储量不相上下。 之所以程千帆一开始选择以住友货仓作为目标,是因为一号区域距离法租界麦兰区比较远,更加靠近华界。 按照程千帆的要求,姜骡子等人此前已经暗中召集了一批船夫以及码头苦力,一旦打开住友的货仓,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搬空货仓,即便是来不及运走,也可以就近将这批物资转手交给中国军队。 不过,程千帆现在对二号区域三菱货仓更加感兴趣。 此前他没有选择三菱货仓,原因很直接,二号区域距离法租界麦兰区非常近: 目前法租界全面戒备,盘查严密,想要在麦兰巡捕房的眼皮子底下策划大规模行动,殊为不易。 不过,现在吸引程千帆的注意力和兴趣的是,三菱的901货仓的旁边是903货仓。 这个903货仓属于法兰西柏芬洋行。 对于903货仓的情况,程千帆非常熟悉。 目前这个货舱内有大批医用绷带、医用酒精、吗啡、止痛药等医疗用品和药品。 此外,还有一批汽油、柴油,汽车轮胎,机油,汽车零配件等汽车相关物资。 此外,还有一部分是法军安南军团的军服、水壶、饭盒等相关军需物资。 这批军需物资本来该运往安南,装备安南军团的。 不过,马赛的马迭尔先生等人大笔一挥,这批军需物资便出现在了航运损失的名单中。 是的,巴芬洋行的这个货仓里面的物资都是程千帆的货物。 确切的说,巴芬洋行是马赛那边以马迭尔先生为首的法军军需部门的一帮‘军队倒卖官僚’成立的公司。 程千帆和皮特的商行向巴芬洋行下订单,巴芬洋行从马赛发货。 二号区域903货仓的里的货物虽然目前还属于巴芬洋行,但是,实际上也可以说是属于程千帆和皮特的。 皮特和马迭尔虽然是婿翁关系,不过,巴芬洋行的背后有多名法国军需部门的官员,为了避嫌,巴芬洋行同皮特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在上海成立了一个由五名法国人组成的办事处,全权负责巴芬洋行的商业行为。 目前,这批货物程千帆和皮特的商社已经完成了五成的前期款项支付,从所有权来说,这批货物几乎等同于就是他们的。 只是因为战争爆发,这批货物暂时依然存放在巴芬洋行的货仓,从合约上来说,物资的所有权依然属于巴芬洋行。 手指夹着香烟,程千帆陷入沉思。 他安静的抽了一口烟,烟气经过肺腔的过滤,从鼻孔缓缓呼出。 一个大胆的想法和计划,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形成。 程千帆从烟盒弹出了一支烟,自己对火点上,叼在嘴中,将烟蒂摁灭。 他做出了决定。 就在此时—— “三菱货仓的情况我比较了解。”一直沉默的乔春桃,突然开口说道。 “哦?”程千帆挑了挑眉。 乔春桃指着地图,说道:“组长你安排我们调查这几个货仓,我当时特别留意了三菱的货仓。” “说说原因。”程千帆看了乔春桃一眼,说道。 能够引起乔春桃的兴趣,说明三菱的货仓必然有特别之处。 “三菱货仓的隔壁是一家法国洋行的货仓。”乔春桃说道,“三菱货仓戒备森严,不过,这家法国洋行的货仓的守卫力量就相对非常松懈了。” “所以呢?”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问道。 “我观察到每一个货仓都有一个侧门,从法国人的货仓的侧门出去,就是三菱货仓的侧门。”乔春桃说道,“日本人重点警戒货仓正门,侧门因为比较深入,他们反而不会注意。” “直接说吧,你是怎么想的?”程千帆摸出打火机,点燃了被风吹熄的香烟。 “我们可以通过法国洋行的货仓,出其不意的拿下日本人的货仓。”乔春桃说道。 “哈哈哈。”程千帆听到这话,点点头,笑道,“不错,有想法,日本人确实是想不到我们从侧门进攻。” “不仅仅是日本人想不到,法国人也想不到。”乔春桃的眼眸仿若在发光,说道,“这些外国人都不是好东西,现在战争爆发,一片混乱。” 他的呼吸略显急促,语速也越来越快,道:“日本人的物资,我们抢了,法国人的仓库,我们也可以顺手一起……” 程千帆听到乔春桃说这些,表情略古怪的看着乔春桃。 是的,乔春桃的想法同他刚才作出的决定是一样的,而乔春桃对货仓的观察和行动理由分析也同他所谋算的一般无二。 不过,从乔春桃的嘴巴里听到这家伙想要抢自己的物资,程千帆的感觉难免有些古里古怪。 当然,从客观角度,对于乔春桃能够想到从巴芬洋行的货仓入手,甚至是胆大包天的连法国人的货仓都要抢,程千帆内心是惊喜的,秉持着欣赏的态度。 他的重要下属中: 豪仔做事机灵; 李浩很谨慎,且同三教九流都有接触,最重要的是对他最忠心; 小道士轻身功夫一流,是行动高手; 姜骡子粗中有细; 吴顺佳是玩炸药的高手; 周希亮擅长模仿笔迹; 华之泉擅长车辆驾驶和修理; 刘育初是神枪手; 赵义擅长日语; 杨常年是医生; 这些人都各有特色。 但是,最令程千帆欣赏和器重的是乔春桃。 桃子是审讯高手,同时精通外语。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最欣赏的是乔春桃的冷静头脑。 无论是此前及时识破桔子小组的诡计,还是打入‘赵家班’后的表现,以及这次想到以法国洋行的仓库作为突破口,乔春桃的表现都令程千帆极为满意。 此外,乔春桃的身上没有对于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的那种敬畏之心,若是其他的下属,极少会想到,也不敢对法国人的仓库动手。 但是,乔春桃就敢想敢做。 在程千帆看来,乔春桃琢磨如何拿下三菱货仓,然后便盯上了巴芬洋行的货仓,他只管结果,至于说过程中涉及到法国人,他根本不在乎。 如果说为了杀死一个日本人,需要一个法国人垫背,程千帆相信乔春桃会毫不犹豫的一枪一个。 …… “组长,属下浅薄之言……”乔春桃看到组长不说话,沉默片刻,说道。 “喝口茶。”程千帆拎起茶壶,亲自给乔春桃倒了一杯茶,说道,“润润口。” 乔春桃欠身接过程千帆递来的茶杯,看了一眼他,然后才说道:“谢谢组长!” “你观察的很仔细,想法也很大胆。”程千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着乔春桃,微笑说道,“半天的时间,明天中午之前,摸清楚901和903货仓的最新情况,能做到吗?” “能!”乔春桃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说道,“属下安排了弟兄暗中盯着三菱货仓,那边有什么变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我需要最确切的情报。”程千帆微微摇头。 “是,属下明白。”乔春桃说道。 “取消原先的计划,最新确认一下,我们的目标是三菱的901货仓,还有法国商行的903货仓。”程千帆看着吴顺佳、杨常年和乔春桃说道。 “是。” “明白。” “属下明白。” “就按照你的计划办,法国人的,日本人的,我们全都抢。”程千帆看着乔春桃缓缓地说到。 “是!” “我命令。”程千帆沉声说道。 三人立刻立正敬礼。 随后,杨常年作为机要联络,正要用纸笔记录,程千帆摇摇头,“用脑子记。” “是!”杨常年放下纸笔。 “乔春桃为此次行动的组长,姜骡子为副组长。”程千帆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桃子带领弟兄负责清除行动,姜骡子的人马负责搬运物资。” 他看着乔春桃,“行动方案你自己来定,需要投入多少人员,弹药几何,需要几分钟可以肃清敌人,如若面临敌人反扑亦或是突发情况,能为搬运的同僚争取多少时间,如何撤退,能够保证几条撤退方案的可行性,这些都要考虑清楚。” “属下明白。”乔春桃眼眸深沉,舔了一下嘴唇,声音低哑说道。 “你负责联系姜骡子。”程千帆指了指杨常年,“搬运的弟兄必须提前潜伏到位,并且确保突发情况下具备一定的突围能力。” 停顿了一下,程千帆看了吴顺佳一眼,指了指地图,说道,“这里,这里,这里,一旦响枪,此三处是麦兰巡捕房前往码头的必经之路,我需要你能够拦住他们半小时。” 吴顺佳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地图,又拿起铅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最后在自己写的一个地名上画了个圈。 “组长,我需要充足的炸药。”吴顺佳说。 “给你。” “还需要一个熟悉这附近的小路的弟兄。” 程千帆看向乔春桃,乔春桃负责打探货仓情况,手底下的人最熟悉地形。 乔春桃点点头。 “桃子给你安排人。”程千帆说道。 “还需要一个枪法不俗的弟兄。”吴顺佳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我来安排。”程千帆思忖片刻,点头说道,“还有问题吗?” “没了。”吴顺佳说道。 “行动计划明天报请我审查,一切以我的最新命令为准。”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 “属下明白。” “各自散去吧。”程千帆说道,“一切小心。” “是!” “明白!” “是!” …… 三人分散离开后,程千帆也立刻撤离。 他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直接绕到了二楼的另外一侧,进入了一个包间。 打开包间的窗户,下面放着一个梯子。 下了梯子,沿着一条小路步行约百余步,进入一个巷子。 几声猫叫后。 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影。 “先生。”豪仔低声说,同时轻轻摇摇头,意思是没有人跟踪。 程千帆没有说话,继续前行。 出了巷子,拐进一个弄堂,两人步行至中断,在一个房屋面前停住脚步,豪仔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谁?”里面传来压低的声音。 “夏小白。”豪仔低声说。 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白小虾的脸。 两人穿院而过,直接进了堂屋。 “组长。” “组长。” 李浩、小道士还有姜骡子立刻起身。 “都坐吧。”程千帆压了压手。 “是!” 程千帆来到墙壁前,盯着墙壁上的地图看。 这是用图钉钉在墙上的。 “姜骡子。”程千帆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 “属下在。” “目标确定了,901三菱货仓。”程千帆说道,“还有法国巴芬洋行的903货仓。” “从法国人的货仓开始下手,然后通过侧门拿下日本人的货仓。”他停顿了一下说道,“突击任务由乔春桃带领弟兄们负责,你的任务是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做好物资的搬运以及后续的物资藏匿工作。” “属下明白。” “另外。”程千帆看了一眼卓云,“你通知刘育初,他的任务是配合吴顺佳在此地阻击增援的巡捕一个小时。” “明白。”小道士点点头。 “浩子。”程千帆说道。 “属下在。” “你的任务很简单,也最关键。”他表情严肃说道,“盯紧苏稚康。” 苏稚康是麦兰巡捕房的巡长,亦是同程千帆关系不错的朋友。 第389章 情报反馈 “一旦苏稚康有异常动向,立刻发信号。”程千帆说道。 “是。” 程千帆看向卓云,“看到浩子的信号,你立刻带人动起来,名单上的人员,一个不留。” “明白。”卓云点点头。 程千帆又看向李浩,“华之泉那边做好准备没?” “卡车检查过了,车况良好,汽油加满了。”李浩说道。 “很好。”程千帆点点头,“两把捷克式轻机枪,多准备手雷,另外,安排两个弟兄,一个负责扔手雷,一个专人给他填弹。” 华之泉车技出色,索志杰是东北军出身,轻机枪打得好。 这是紧急撤离的预备方案。 …… 李浩开车送程千帆归家。 “帆哥,903货仓不是我们自己的货仓吗?”李浩问。 巴芬洋行和帆哥的商行的关系,李浩自然是清楚的。 “浩子,假如你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有人抢了我们的货,我们该怎么做?”程千帆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条斯理的反问。 “弄死他们。”李浩咬牙切齿说道。 “这不就对了。”程千帆抚掌笑说。 自己抢自己的货仓。 程千帆不会有任何损失,巴芬洋行那边不敢不赔偿他。 同时凭借巴芬洋行货仓的侧门突袭日本人的货仓。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如此。 实际上呢? 程千帆目前的势力范围主要在法租界中央区,他一直想要将自己的地下势力进一步扩张,其中重中之重便是染指麦兰区。 原因? 麦兰区以及东区同老县城接壤,又同其余华界隔河相望,是同华界互通的关卡要地。 一旦上海沦陷,华界成为被日本人占领的沦陷区,那么,麦兰区和东区的重要作用将会更加凸显。 这其中,麦兰区同上海老县城接壤,与华界隔河相望,又同霞飞区以及东区相连接,同时又与英美公共租界相连。 此外,码头二号区域在麦兰区。 一旦上海沦陷,租界同外界之最重要联系渠道便是水运。 这点尤为重要。 故而,在程千帆的眼中,麦兰区在未来愈发严峻的斗争形势下太重要了。 他的货物在麦兰区码头被抢。 无论是程千帆还是皮特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将成为小程巡长的势力渗入麦兰区的籍口。 此为一石三鸟之第三计。 另,还有一时四鸟之第四计…… …… “路上开车小心点。”程千帆下了车,叮嘱李浩说道。 “帆哥,要不要我送你到家门口?”李浩问道。 “不用了,两步路的事情。”程千帆说道。 他站在路边,点燃了一支香烟,看着李浩开车离开,深吸一口烟,却是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程千帆的家在延德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来三姑弄。 从来三姑弄再往前走几十步便拐入了延德里。 现在的时间是万赏九点一刻,各家基本上都已经熄灯了,一片安静。 程千帆信步走在来三姑弄。 他看似随意的瞥了一眼前面十几步的来三姑弄十一号。 这是一个靠着垃圾站点的房子,夏天散发着难闻的臭味,路过的市民都恨不得完全堵住口鼻。 上海打仗了,房主冯阿三带着家里婆去南京了,房子暂时空关。 经过这所房子门口,程千帆警觉的看了一眼四周,拿起房门铜锁摸了摸,他皱起了眉头。 直接一扭,铜锁便开了,程千帆摇摇头,掌心出现一根铁丝,捣鼓了两下,才将铜锁锁好。 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走了二十多步,拐入了延德里,敲开了自家的房门。 就在此时,隔壁邻居家亮灯了。 “怎么又喝这么多酒?”白若兰轻声埋怨。 “应酬嘛。”程千帆打了个哈欠,说道。 房门迅速被关闭。 程千帆朝着妻子挤挤眼,意思是夸奖她的反应。 “小宝好点没?”程千帆轻声问。 小宝感冒了。 “退烧了。”白若兰给丈夫倒了一杯凉白开,“吃晚饭的时候,囡囡还念叨说你好几天没有回家吃饭了。” “明天尽量,尽量。”程千帆喝了小半杯水,微笑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指了指二楼自己的书房,“我还要出去一下。” “小心点。”白若兰轻声说,尽量不让程千帆看到自己眼眸中的担忧。 “晓得了。”程千帆微笑说。 看着丈夫上楼梯,为了不吵醒小宝,脚步轻轻的,很快,她便听到了书房门轻轻打开和关闭的声音。 白若兰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她收起桌子上的茶杯,想了想又从储柜里摸出一个小酒壶,拎着酒桶灌满黄酒,又准备了一叠盐炒花生,轻轻上了二楼书房。 程千帆已经不在书房。 猫咪趴在程千帆的床铺上,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一眼女主人,似是打了个哈欠,又趴着继续睡觉。 白若兰抿嘴一笑,将酒壶和花生放在了书桌上。 随手关门离开。 丈夫身上并没有酒味,她刚才情急之下说了程千帆喝酒,这个漏洞要补齐。 …… 程千帆从二楼窗户翻出去。 身形灵巧的几个翻越,轻轻落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几分钟后。 来到了来三姑弄十一号的后门,程千帆一个助跑,轻巧的翻上了二楼。 他没有立刻动弹,而是等了半分钟后,才猫腰来到二楼,轻轻敲了窗户。 窗帘拉开。 彭与鸥与程千帆隔着窗户对视了一眼。 窗户打开。 程千帆翻窗进户。 彭与鸥收起手中拎着的那把韦伯莱斯考托转轮手枪。 两个人没有开灯,就这样摸黑交谈。 “目标确定为麦兰码头三菱商社的903仓库。”程千帆说道。 他简明扼要的介绍了行动计划。 “从巴芬洋行的仓库进入,然后出其不意的拿下三菱的货仓。” “巴芬洋行不就是皮特的岳父的洋行吗?”彭与鸥惊讶问。 听到程千帆竟然安排抢劫自己的货仓,彭与鸥非常震惊。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这正是我要说的。” “巴芬洋行的货舱里,有药品、大量的医用卫生棉、纱布、绷带、绑带,医用酒精,此外,还有两个安南步兵营的军装、军靴、毛毯、压缩饼干、罐头、军用水壶等等装备。” 程千帆的口中每每说出一件东西,彭与鸥的眼眸便愈发‘亮’了。 “还有一部分是红酒和香烟。”程千帆继续说道。 “按照我的吩咐,我的手下会将物资尽量转移、藏匿,当然,其中一部分药品和医疗物资,会就近运到对岸,支援国军。”程千帆说道。 “药品等物资可以想办法运走一部分,安南步兵营的军需装备,国军用不上。”程千帆说道,“这个可以趁乱运走。” 在姜骡子找的苦力和运输渔民中,彭与鸥会安排自己人渗入其中,可以趁乱运走一部分物资: 因为此次行动之宗旨,实际上并不是抢走多少物资为己方所用,因为事情紧急,势必会有相当部分的物资因为来不及运输而被焚烧和破坏。 所以,没有人能查清楚有哪些物资被运走,哪些被焚烧,这正是我方人员‘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太好了。”彭与鸥高兴的握住程千帆的双手,“‘火苗’同志,我代表队伍上的同志谢谢你。” 他这两天同‘苗先生’多有接触。 ‘苗先生’讲述了浙南游击区的同志们在何等艰苦的条件下坚决、勇敢的同敌人战斗。 彭与鸥也深深地为浙南游击区的同志们的艰苦卓绝震惊和感动着。 敌人以营连为单位,组成“清剿”队,每天清晨出发进山“抄剿”,傍晚返回驻地。 敌人会运用“听响声,看烟火,跟脚印”等办法搜寻游击队,并派出便衣侦探,伪装红色队伍,或到山林中伏击游击队,或到村庄中骚扰群众,破坏红色游击队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 此外,最重要的是,敌人实行经济封锁,断绝红色游击队的物资来源。 限制群众购买粮、油、盐等日用食品。 对有些物品,如布匹、胶鞋、电池等严加控制,不准群众往山里运送。一经发现即以“通匪”、“济匪”论罪全家处决。 为了配合军事“清剿”,国民政府专门颁布了《剿匪区内各县编查保甲户口条例》。 规定‘剿匪前线’各县圩镇村庄,一律按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五保为一联保的形式编组保甲,实行联保连坐法。 即发现一户“通匪”,十家株连,满门抄斩,一保“通匪”,五保连坐。 并将保甲内18岁至45岁的男子编成“铲红义勇队”,严密监视和控制群众的行动。 由于国民党军长期的军事“清剿”和严密的经济封锁,红色游击队的生活异常艰苦,特别是民国二十四年后,进入了最艰苦的阶段。 游击队在深山里搭竹棚、杉皮棚和茅草棚居住。 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平均五六个人才只有一条破毯子,大家轮流使用。 国民政府实行移民并村之后,游击队粮食断绝,只好以野果、野菜、竹笋充饥。 游击队员们风餐露宿,昼伏夜行,几乎过着野人般的生活。 在如此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人民群众依然冒险暗中支援红色队伍。 群众把自己的口粮、食盐等日用物资埋起来,作好记号,留给亲人游击队。 群众把大米、食盐、情搜放在竹杠中,趁上山砍柴之机把它留给红色游击队,自己则换上新砍的竹杠挑柴下山。 不过,国军后来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曾经下达命令,看见百姓深入可疑区域砍柴,‘但有怀疑,可不经请示,以通匪名义射杀’。 红色游击队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严寒天气不敢生火做饭,生吃麦糠,树皮,喝污水,军装破破烂烂,无法御寒,普通的伤风感冒,就可能导致将士们的牺牲。 红色指战员、战士没有鞋子穿,赤脚走路,敌人故意在红色游击队出没区域抛洒用粪水浸泡的钉子,战士们的脚底板被这些钉子刺穿,为了避免暴露,却只能忍着疼,一声不吭,一步一个血脚印,咬牙前行,一些战士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无声无息的牺牲了。 这三个安南步兵营的军需装备,在彭与鸥眼中,这就是无数战士的宝贵生命! “这些物资和装备,特别是军装,必须处理好,避免敌人按图索骥……”程千帆说道。 彭与鸥打断了程千帆的话,“放心吧,处理这些,游击队的同志有经验。” …… “关于你前番汇报的‘中华宝岛归宗社’,组织上进行了调查。”彭与鸥说道。 “查出什么线索没?”程千帆立刻问道。 前几天,程千帆通过死信箱向彭与鸥汇报了‘中华宝岛归宗社’的情况,请求组织上进行相关调查,争取能够联络上这些爱国志士。 “你汇报的林震,我们没有查到关于此人的消息。”彭与鸥说道,“不过,你提及的在基隆牺牲的郑清水的战友那个人,有了一点点线索。” 彭与鸥讲述了他所掌握的一些情况。 国红第一次合作期间,广东中山大学等宝岛籍学生组建“广东宝岛革命青年团”,发表《告中国同胞书》。 呼吁:“台湾乃中国之台湾,民族乃中国之民族,土地乃中国之土地地。”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该团部分成员返回宝岛,参加我党所领导的抗日活动。 “民国二十二年,我党封葙奇同志在宝岛被日军抓捕、牺牲,封同志是我上海党组织派往宝岛组织抗日斗争行动的,包括郑清水在内的宝岛抗日志士,有不少人都受到封同志的爱国思想影响。” “你提及的这位目前隐藏在上海的郑清水的战友,组织上初步有一个猜测。”彭与鸥说道。 “封同志和他的妻子同时被捕,为日寇杀害,当时有消息传出来,封同志的妻弟幸免逃脱,后来这个人便没有了消息。”彭与鸥说道,“结合你提供的情报,这个人很可能便是你说的那个人。” 第390章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求订阅求票票) 上海党组织给出的情报资料有限。 不过,封葙奇同志的妻弟,确实是一个调查思路和方向。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暗中查勘的。”程千帆点点头,说道,“彭书记,我正式申请同‘鱼肠’同志取得直接联系。” “你不主动提出来,我也要提这件事的。”彭与鸥从身上摸出一个烧饼,咬了一口,说道,“关于你同‘鱼肠’同志搭线之事,组织上早有考虑。” 程千帆看着啃冷烧饼的彭与鸥,内心中有些心疼。 不是他忘记了给彭与鸥带好吃的,而是因为来三姑弄有一个礼佛的女居士,此人每天早上都会在家门口喂养猫狗。 久而久之,这些猫狗大半夜便提前在女居士的家门口等着了。 有些养猫猫狗狗的阿公、姨婆,精明的勒,每天会早早的偷放自家猫狗来此地吃食,省了自家的‘口粮’。 大晚上的,如若身上带着肉、菜,极易引起这些夜里出没的狗子、猫儿的骚动。 …… 此前设计为‘苗先生’在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进行x光检查的时候,彭与鸥就曾经考虑过令‘火苗’和‘鱼肠’接线。 不过,当时程千帆出于谨慎考虑建议推迟接头。 彭与鸥那个时候稍作考虑后也便应允,‘火苗’认为何时是接头的好时机,便由他来做决定。 程千帆从兜里摸出一张比较新的十元法币,递给彭与鸥。 两人便商量了程千帆同老黄的接头暗号和‘信物’。 “还有一件事,除了‘鱼肠’,还有一位‘飞鱼’同志,这名同志也是隐藏在法租界的我党潜伏人员。”彭与鸥突然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眉毛一挑,这是高兴的体现。 “根据‘农夫’同志的指示,组织上综合考虑后作出决定,成立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由‘鱼肠’同志、‘火苗’同志、‘飞鱼’同志组成三人党小组。”彭与鸥表现严肃说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大喜。 太好了。 长期孤军奋战,程千帆的内心是孤独的。 不过,习惯了单线工作,出于安全考虑,程千帆又本能的排斥有同伴。 不是他不渴望有战友,而是因为程千帆深知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复杂,他对于自己的战友的要求标准非常苛刻。 此前的‘火苗’小组便是例子,党务调查处的潜伏特务曹宇竟然被安排进了‘火苗’小组,这件事令程千帆和彭与鸥都非常后怕,彭与鸥因为此事还向西北总部作出了检讨。 不过,对于彭与鸥刚刚提及的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程千帆的态度却有不同。 老黄是‘鱼肠’,‘鱼肠’的非凡能力,便是程千帆也是颇为赞叹,这是一名赢得了程千帆认可的王牌特工。 此外,‘鱼肠’是他在特科的‘老’战友,程千帆内心中愿意给予‘鱼肠’不同于其他同志的更多信任。 参考‘鱼肠’,程千帆对于代号‘飞鱼’的这位同志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彭与鸥有了上次‘火苗’小组的经验教训,此次成立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势必会更加谨慎。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程千帆无比尊敬和信任‘农夫’同志。 “‘飞鱼’同志与你也是老战友了。”彭与鸥轻声说。 程千帆心中一动,“是情报科还是红队?” “中央特科情报科。”彭与鸥满意于程千帆的机敏反应,说道,“另外,组织上决定以你来担任特别党小组的组长。” 说完,彭与鸥看着程千帆。 “组织上征询过老黄的意见没有?”程千帆问道。 “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也是‘农夫’同志的建议。”彭与鸥问,“怎么?有压力。” 程千帆摇摇头,倒也不是有压力。 他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他是第一次听到‘飞鱼’同志的代号,对于这名同志不了解,不予置评。 不过,‘鱼肠’同志参加革命的时间比他早,斗争经验丰富,能力不俗,他本以为组织上会安排老黄为党小组组长的。 “我服从组织决定。”程千帆正色说到。 “这就对了,就是要有这股子朝气!”彭与鸥微笑说,“想知道‘农夫’同志怎么说的吗?” “想!”程千帆振奋说。 “‘农夫’同志说,‘当年寻淮洲同志二十一岁当红军军团长,千帆同志二十一岁当党小组组长,差得远呢,要加油。’”彭与鸥模仿‘农夫’同志的口吻说道。 “我定当以寻淮洲同志为榜样,严格要求自己,永远忠于党,忠于人民!”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说得好。”彭与鸥高兴的说道,“永远忠于党,忠于人民,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和全人类的解放奋斗终生!” “‘鱼肠’同志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程千帆说道,“彭书记,请你介绍一下‘飞鱼’同志的情况。” 他是党小组组长,自然有资格和权利了解小组成员的情况。 “哈哈,你见到了‘飞鱼’同志,可要请他吃饭,向他赔罪呢。”彭与鸥笑着说道,“‘飞鱼’同志好好的巡长职务,被你弄没了。” 程千帆惊呆了。 听了彭与鸥的话,他的脑海中立刻蹦出来一个人的名字。 路大章! 法租界霞飞区霞飞路巡长路大章! 路大章竟然是‘飞鱼’! 路大章是我们的同志! “路大章就是‘飞鱼’同志?”程千帆惊呼出声。 “是的,‘飞鱼’便是路大章同志的代号。”彭与鸥说道,“有一个情况,你可能并不知晓。” “‘飞鱼’是‘鱼肠’同志曾经用的代号,后来老黄使用了‘鱼肠’这个代号,‘飞鱼’的代号没有封存,而是由路大章同志继续使用。” 程千帆这才了解了‘鱼肠’和‘飞鱼’这两个代号之间的关系。 这种情况是相对比较罕见的,一般而言,一个代号匹配一个同志,该名同志牺牲或者调离,新同志即便是接替他的工作,也不会继续使用原先的代号。 当然,最让程千帆震惊的是路大章竟然是‘飞鱼’。 自己、老黄、路大章,组织上在法租界巡捕房竟然安排了三名潜伏特工。 自己和老黄在法租界中央区。 路大章在法租界霞飞区。 两个巡长,一个医疗官,要么是‘位高权重’,要么是极为关键的位置。 这还没有算即将被程千帆‘赶出’巡捕房的秦迪。 而无论是‘火苗’,还是‘鱼肠’,亦或是‘飞鱼’,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中央特科成员! 程千帆甚至有一种,法租界已经成为特科在上海的重要据点的感觉。 很显然,‘竹林’同志非常重视在法租界的布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竹林’同志的身影,身材瘦削、伤痕累累的‘竹林’同志正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仿佛在说话: ‘火苗’同志,革命成功了吗? 程千帆同彭与鸥约定,由彭与鸥负责通知‘鱼肠’和‘飞鱼’同志,三人将于两日后秘密会面,召开第一次‘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会议。 …… “彭书记,我有一个提议。”程千帆郑重其事说道。 “什么提议,你说说看。”彭与鸥问道。 “刘波在三天后便会被引渡给国府方面。”程千帆说道,“党务调查处那边坚信刘波便是‘鱼肠’,三本这边也是刻意要将刘波锁死在红党‘鱼肠’这个身份上。” 停顿了一下,程千帆说道,“为了坐实‘刘波’便是‘鱼肠’,同时也是对真正的‘鱼肠’老黄同志的保护,我建议给老黄重新安排一个代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彭与鸥说道,“现在只有一个‘鱼肠’,那便是刘波。” “没错。”程千帆说道。 “我没有意见。”彭与鸥思忖片刻,点点头,“关于老黄同志的新代号,你们自行讨论决定,报请组织上批准。” “可以。”程千帆点点头。 “‘农夫’同志离开沪上之前,曾经同我特别讨论过刘波的事情。”彭与鸥说道,“三天后,刘波就要被引渡给国府,一定要尽可能的搞清楚党务调查处那边对‘鱼肠’的态度,若是有危险,要最大可能确保刘波的生命安全。” “我已经有预案了。”程千帆说道。 彭与鸥点点头,‘火苗’虽然年轻,但是做事考虑非常周到、缜密。 “外面的门锁是谁撬开的?”离开之前,程千帆问彭与鸥。 “怎么了?”彭与鸥没有回的啊,而是问道。 “手艺不精。”程千帆摇摇头,内行人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把锁被撬过了。 彭与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门锁是他撬开的,随后他打开门进来,邵妈在外面重新锁上离开。 他还特意问了邵妈,锁没坏吧,邵妈检查一番也没有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程千帆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他暗暗记在心中,以后尽量避免这种街头方式,是他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老彭没有这种溜门撬锁的本事,反而会弄巧成拙。 这把锁肯定是坏了,这户人家必然知晓门锁被撬开,家里招了贼。 程千帆先从二楼窗户翻出去,来到了前门,‘开锁’开门,放了彭与鸥出去。 等彭与鸥离开后,他从外面将门锁再次‘锁上’。 随后,再度从二楼窗户进入。 将这户人家翻得到处乱糟糟的,只找到了十几块现大洋。 这也很正常,上海滩闯空门的蟊贼多如牛毛,很多市民但凡需要暂时离家,空关的房子里决然不会存放多少钱财的。 将十几块现大洋揣进兜里,程千帆从二楼翻出,灵巧如同猫儿一般,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第二天。 这是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三日。 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的第十一天。 李浩驾车送程千帆上班。 程千帆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假寐。 突然一个急刹车。 程千帆猛然睁开眼,右手下意识的摸向枪套。 “咛个小赤佬。”李浩从车窗探出头,骂道。 这是一个报童突然从马路边冲出来,要不是李浩素来警觉、反应快提前刹车,这个小报童必然被撞到。 被骂了的小报童吓坏了,他知道能开小汽车的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去去去。”李浩挥挥手。 小报童松了一口气,惊恐的脸孔舒展开来,高兴的朝着小汽车鞠了个躬。 然后来到马路边,扯着嗓门喊道。 “卖报,卖报!空军健儿碧血蓝天,万民同悲!” “卖报,卖报!同年入校,同年毕业,同年牺牲,二十余岁好男儿舍身殉国,空军烈士千古!” “要不要我下车去买一份?”李浩低声问。 “走吧。”程千帆摆摆手。 李浩从后视镜看到帆哥情绪有些低落,也不敢再说什么,继续驾车前行。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三巡捕厅。 “巡长好!” “巡长!” “头儿早!” 程千帆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沿途的手下纷纷起立向他问好。 他微微点头,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报纸。 这是一份《中央日报》。 …… 卢兴戈也在看报纸。 《中央日报》开辟了淞沪抗战前线之专栏。 据说这是常委员长的文胆先生的建议,委员长慨然应允。 同此前不同,今日的专栏重点报道了空军烈士的故事。 “……挣扎着把飞机迫降在虹桥机场,跑上来救援的人们发现,盛云阁已经牺牲,双手还紧紧地握着机枪——盛云阁(原型:任云阁烈士),河北雄县人,二十四岁殉国。” “我飞行员严海文在执行轰炸任务时被日军击落。 跳伞后,他被日军包围了。 在开枪击毙几名冲上来的日军后,他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严海文(原型:阎海文烈士),辽宁北镇人,二十一岁殉国。” “我904号飞机突发故障,渐渐掉队。 飞行员申崇海、陈惜存本可跳伞逃生,但是毅然驾机撞向敌舰——申崇海(原型:沈崇海烈士),南京人,二十六岁殉国。陈惜纯(原型,陈锡纯烈士),长沙人,二十一岁殉国。” “降落杭州的时候,座机上的弹孔竟有56个,李文山伤势严重,送医不治,壮烈牺牲,在李文山的座舱里,4个血写的大字赫然在目——“还我河山”!——李文山(原型:李文韶烈士),吉林宾县,二十四岁殉国。” 卢兴戈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报纸,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红红的: 云阁! 我的兄弟! 他的内心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第391章 三人坦诚相见(求订阅求票票) “谁放的报纸?”程千帆从里面拉开办公室的门,表情阴沉问。 众人面面相觑。 小程巡长冷哼一声,阴沉的眼眸盯着一名警员。 “报告巡长,是,是秦迪。”被‘点名’的鲁玖翻心中发苦,无奈回答说道。 “把秦迪给我叫过来!”程千帆语气不善说道。 “巡长,秦迪不做了。” “他今天是来收拾东西的,已经走了。” 前几天,被巡长打骂了一顿的秦迪来到巡捕房闹事,说要巡长给他一个说法,不然就不干了。 小程巡长哪里会惯着,上去冲着秦迪就是俩大嘴巴子。 并且还直接在开除公文上签字,扔在秦迪的脚边,“不想干了,就直接签字滚蛋。”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秦迪哪里还能在巡捕房呆的下去,这不今天就来结清薪水,拿了个人物品离开了。 程千帆黑着脸,用上海话骂了句,大概意思是算你小子溜得快。 随即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众巡捕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秦迪这小子离开前又做了什么,不就是在门把手上掖了一张报纸嘛,莫非另有乾坤?竟然将巡长气成这样子! 有耳朵灵敏的警员还能听到,巡长在办公室里犹自骂骂咧咧: 蠢货! 昏了头的瘪三! …… 小程巡长心情不好,有警员进办公室汇报工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巡捕们便都有些战战兢兢。 众人不敢抱怨小程巡长,肚子里对惹事情的秦迪平添了几分埋怨。 “怎么了?”副巡长大头吕巡街归来,看到捕厅的气氛有些冷清,问道。 “秦迪不做了,不知道那小子做了什么,惹得巡长生气,大家都跟着吃了挂落。”巡捕侯平亮捂着腮帮子说道。 “小猴子,你脸怎么了,巡长收拾你小子了?”大头吕笑着问。 “牙疼。”侯平亮苦着脸说道。 众人大笑。 大头吕也哈哈笑着,走上前,敲了敲巡长办公室的门。 “谁?” “巡长,我,大头吕。” “进来吧。” …… “巡长,秦迪那小子就是个杠头,你犯不着和这种傻小子一般见识。”大头吕笑着给小程巡长递烟,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再说了,那小子已经滚蛋了,眼不见为净。” “要不是看在金副总巡的面子上,我能饶得了他。”程千帆冷哼一声,说着他揉了揉太阳穴,皱了皱眉头。 “要不要来点胡辣汤,暖暖胃。”大头吕问。 巡长的身上还有酒味,也不知道昨天在哪里高乐,看这架势喝的不少。 “来一碗吧。”程千帆点点头。 昨晚他悄悄回到家中,就看到了书房桌子上的黄酒和盐炒花生,心中不禁又暖又心疼。 他什么都没有和白若兰说过,但是,白若兰似乎正在默默的适应如何做好一个特工妻子。 这令程千帆心中感动,又心疼爱人。 “小猴子,去,弄一碗胡辣汤,热乎的。”大头吕推开门,吩咐道。 “好嘞。”刚才还捂着嘴巴说牙疼的侯平亮高兴的应了声,忙不迭的去忙罗。 …… “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程千帆问道。 “还是按照您的吩咐,独自一个人关押。”大头吕说道,“不过,怕那小子再关禁闭会疯掉,现在每天提出来单独放风半小时。” 说着,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要不要开始审讯?” “有人来打听什么吗?”程千帆问道。 “有,前些日子有一个女学生样子的来打听郜晓蘩,按照巡长你的吩咐,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人。”大头吕说道。 “跟上去没?” “没敢跟太紧,怕打草惊蛇,不过,属下派人暗中查过,有人认出来她,这个女的确实是持志大学的学生,叫崔晓芬。” “用刑吧。”程千帆冷哼一声,“不是红党,就是激进分子。” “明白。” “悠着点,别搞出伤残。”程千帆摁灭了烟蒂,露出失望、无奈又有些烦躁的表情,“现在不比从前了,这帮见不得光的人,都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在街上了。” “属下明白。”大头吕点点头。 有了巡长这句话,他也松了一口气。 不仅仅是因为国红合作,红党可以半公开活动了,还因为这些大学生向来不好惹,弄不好就好似捅了马蜂窝。 他之前还担心程千帆会下令他往死里审。 听巡长这口气,依然对红党深恶痛绝,只是迫于形势,难以下死手而已。 …… 喝了碗热乎乎的胡辣汤,整个人胃里舒服多了。 程千帆吩咐手下没事不要打扰他。 他在办公室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李浩。”程千帆套上警服外套,拉开门,喊了一嗓子。 “巡长。”李浩正在同小猴子等人推牌九,闻言赶紧将牌九递给身旁的人,跑过来。 “备车。”程千帆活动了一下肩膀,“玉春溪,这浑身腰酸腿疼的。” “好嘞。”李浩也赶紧套上警服外套,戴上警帽,出去准备车子。 “巡长,你这是肾虚。”一个巡捕喊道。 “侧恁娘。”程千帆骂道,“老子不知道多么龙精虎猛呢。” 说着,小程巡长踹了这混蛋一脚,戴上警帽,出了捕厅。 …… 玉春溪是距离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最近的高端浴堂。 李浩驾车停在了玉春溪的门口。 “你去吧,盯死了苏稚康。”程千帆吩咐说,“通知下去,看情况,可以对他下手,尽量击伤,不要害他性命。” 下了车,程千帆停住脚步,扭头说了句,面色平静说道,“确有必要的话,可以击毙。” “明白。”李浩点点头。 看到小程巡长的座驾停在门口,服务生早早的便去通知了经理。 “程巡长,您来了,快请,快请。”经理满面春风的迎接,延引小程巡长入内。 “特甲七号。”程千帆点了自己常使用的特别间。 经理的笑脸浮现出一抹不自然。 “怎么了?”程千帆的脸冷了下来。 “程巡长,真不凑巧,特甲七号有人,要不……”经理小心翼翼说道。 “嗯?”程千帆冷哼一声。 …… 经理满头大汗,急得够呛,他自然明白小程巡长为何不满,越是小程巡长这样的‘大人物’,越是忌讳这个,习惯了用某个汤池,便一直用某个,绝不会乱用其他的汤池,以免失了运道。 小程巡长这还是好的,只是来的时候指定某个汤池,其他时间不会去理会该汤池如何使用。 有的大佬看中的汤池,即便是他们不用的时候,也决然不会同意别人使用。 当然,还有一些人不介意,特别是普通汤池,甚至一些老浴客认为,夜晚的汤水,经过一天的洗泡,已经吸足了男性的精气,此时入浴,可以令身体亏虚的人吸补元气。 这便是“吃面要吃头汤面,淴浴要淴末汤浴”。 “谁在用?”程千帆问。 “路巡长还有他一个朋友。”经理低声说。 “路大章?” “是的。” “囊球的,这个倒霉蛋。”程千帆骂了句。 经理心中了然,小程巡长果然生气了,去年路大章被免去了霞飞路的巡长,这在不少人看来是走霉运,犯忌讳的。 “程巡长,莫急,莫急。”经理赶紧劝说,“我听说路巡长要高升了,现在气运好着嘞。” “当真?”程千帆问。 “真真的。”经理凑上来,一幅神神秘秘的样子,“据说是走了上官副总巡的路子,要进霞飞捕房查缉班了。” “我就说嘛,老路这人大气运,早晚起来。”程千帆闻言,爽朗一笑,说话间进了更衣室,看到经理还要跟着进来,瞪了眼,“你忙你的吧,我一会同老路叙叙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程千帆脸色一板,“滚蛋!” 经理作出为难表情,又被程千帆骂了句,这才灰溜溜离开。 出了更衣室,经理的脸上露出笑容,这是小程巡长硬要去蹭路巡长的气运的,他拦了,没拦住,怪不了他了。 …… 浴室师傅个个都是面带笑容、眼尖手快的服务高手。 经理刚走。 木拖板、上好的茶水、热毛巾如变戏法般地闪现在小程巡长的眼前。 脱下的衣裤,浴工师傅动作神速,整理有序,轻轻一叉,稳稳地勾在高高的衣架上。 大上海的高档浴所的服务向来为人所称道。 包括玉春溪在内,不少‘会所’都是受到了大世界的影响和熏陶。 《申城》报端曾经登出大世界游乐场老板黄楚九的大幅广告,说是要征求一位终年常带笑容的人。 人们见报后纷纷猜测黄老板要为大世界物色一位演员,一时市民蜂拥而去应征。 最后有一位据说能二十四小时笑口常开的胖子入选,薪水很高,被安排到黄楚九开的温泉浴室当一位和蔼可亲的招待员。 不仅仅是‘大人物’喜欢泡澡,市井小民对于浴室泡澡更是喜爱异常。 通常混堂大池最里边有个分隔小池称头池、焦池,池水最烫,泡足颇佳,上有木栅防人滑入。 一些患有脚气病者喜欢在此烫脚底板,舒适无比,感觉妙不可言。 浴客在大池里浸泡过瘾擦背去垢后,在外间面盆、莲蓬头处冲洗干净走出浴间气爽快畅,接住迎面抛来的数块热毛巾擦干身体,裹着浴巾往榻上一靠,浑身酥软。 如是便朦朦胧胧进入梦乡,舒坦得嘞,便是皇帝也不换。 上海滩有句话叫做: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 指的便是本地一些闲人早上登茶楼吃茶,茶水灌满肚子,成了皮包水。 晚上泡在浴池里逍遥自在,人间烦恼全洗尽,又成了水包皮。 …… 看着小程巡长将配枪毫不在乎的放在更衣柜,服务员赶紧用一把小锁锁上,并且站在更衣柜边上,生怕出了差错。 “你怕什么?”程千帆倨傲一笑,“放心,没人敢动它。” “就是,就是。”旁边的浴工师傅赶紧笑着说道。 虽然偷儿很多,这些头儿惯会乘人多手杂时,盗窃高档衣物,所以混堂洗浴失衣是常事。 但是,越是偷儿,越是眼睛亮堂,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现在法租界谁不知道小程巡长的厉害,偷小程巡长的配枪,这是着急喂黄浦江的鱼? …… 特甲七,暨特别甲字第七号汤池。 路大章和老黄正躺泡在汤池里,雾气熏熏,两人的身旁放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托盘上放着香烟,烟灰缸,打火机。 还有一个怀表。 路大章没有抽烟。 老黄抽着烟。 两人正在闲聊。 很放松的神情。 路大章随手拿起怀表,看了看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火苗’同志该来了。 想到即将同神秘的‘火苗’同志见面,两人平静的面容下,是火一般激动的情绪。 “‘火苗’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亚于你。”老黄对路大章说道。 “而且,我应该认识,最起码是见过这个人。”路大章点点头说道。 他先用了特甲七的汤池,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够有办法进这个汤池,这便透露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为了避免引起外人的怀疑,路大章此前并没有刻意去打听有哪些人专用特甲七的汤池。 以他的地位,既然这个汤池没有人占用,他想用便用了,不必忌讳太多,言多必失。 …… 就在这个时候,汤池的木门被推开。 踏踏踏。 这是木托板踏地走来的声音。 “路老哥,没想到你也看中了这个汤池,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啊。”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哈哈,程某来得晚,老哥若是不自卑,你我兄弟便赤诚相见。” 听到这个声音,老黄和路大章脸色大变,两人对视了一眼。 “是程千帆?”路大章低声问。 “是他。”老黄点头示意。 两人皆是露出思索表情,然后同时摇头。 他们首先思索程千帆是‘火苗’之可能。 不过,下意识的,两人第一反应便排除了程千帆是来接头的‘火苗’同志之可能: 程千帆此人贪财好色,更是极度仇视红色,并且传闻说此人对日本人向来亲近,说句直接的话,在老黄和路大章眼中,将来这家伙十之八九会成为数典忘祖的汉奸败类。 “遭了。”路大章皱了皱眉头。 现在最可能的是,程千帆平素便是用惯了这个特甲七汤池,没想到这家伙今天突然来泡汤池,闯入了他们同‘火苗’同志的接头现场。 没有给两人太多思考的时间,就看到程千帆光着身子,手中拎着一个小皮包,晃晃悠悠的进来了。 “路巡长,好久不见。”程千帆微笑着,同路大章说道,又看了一眼老黄,眉毛一挑,“呦,老黄,你也在啊。” 路大章瞥了一眼程千帆的裆部,笑骂道,“老子自卑?囊球的!口径大就一定了不起啊?这玩意看的是战斗力。” 第392章 誓言(【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风】盟 老黄双手抱了抱拳,算是打了招呼,便自顾自继续泡澡。 “程老弟,占了你的汤池,莫怪,莫怪。”路大章哈哈大笑说道。 “路老哥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程千帆高兴说道,“老哥你泡过这汤池,这汤池可就不一样了。” “怎么?”路大章问。 “开了光嘞。”程千帆夸张说道。 路大章哈哈大笑,摆手道,程老弟说笑了,咱老路这根老黄瓜,和老弟你一比,啥都不是。 程千帆哈哈笑着入了汤池,踩着大理石池底行了十来步,距离路大章以及老黄约莫三四米的距离,这才舒服的躺泡下。 “舒坦啊。”小程巡长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声。 路大章同老黄隐蔽的用眼色交流。 两人都有些焦急,别看程千帆年轻,但是此人极为阴险狡猾。 若是‘火苗’同志冒然进来,可能会引起程千帆的注意和怀疑。 …… 老黄看向木质托盘里的烟灰缸,准备执行预案计划: 他会假作无意将烟灰缸碰落入汤池。 玉春溪打出去的招牌是最好的汤池,这可是特别汤池,落了烟灰,自是不会再给贵宾使用,是要放水洗刷的。 如此,特甲七汤池便会暂时停用,并且在门口挂出该汤池今日不开放的牌子,‘火苗’同志收到信号,便不会再进来。 就在此时,程千帆起身,走过来,抢先拿起烟灰缸,放在自己身旁的托盘上,从小皮包内摸出一盒万宝路,捉出两支烟,扔向了老黄和路大章。 老黄嘿笑一声接住。 路大章也是接住烟,却是没有抽,而是随手放在托盘上,摇摇头说道,“嗓子犯了。” …… 老黄直接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美滋滋抽了一口,熏熏的雾气中,他瞥了一眼路大章: ‘飞鱼’同志说出了接头暗号来试探程千帆! 老黄躺泡在汤池里,嘴巴里叼着烟,一只手看似放在大理石台阶边上,在边沿下不引人瞩目的角落,放着一条毛巾,毛巾下面是一把手术刀。 如果需要的话,老黄能在瞬间探手捉德手术刀,一个暴起将小程巡长解决掉。 “听得出来。”程千帆点点头,说着拍拍手,喊了一嗓子,“人来。” 小程巡长一声招呼,立刻有小伙计便过来。 “路巡长嗓子不舒服,来点清淡去火的。”程千帆吩咐说道。 “程巡长,您还是老样子?”小伙计问道。 “唔。”程千帆微微颔首,“还有,给这位先生来一壶黄酒,几碟下酒菜。” 他指了指老黄。 “晓得嘞。” 很快,一通忙,几个小伙计端来各样小吃;冰镇的砀山酥梨切片,喝一口爽透了的冰镇酸梅汤,甚至还有切成片儿水灵灵的青萝卜,这是给路大章准备的。 还有话梅、炒瓜子、果脯、切好的冷盘西瓜,沈大成的条头糕,一瓶红酒开了瓶,放在醒酒器,两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冒着冷气的冰啤酒,这是小程巡长的。 还有一壶黄酒,几碟小菜,有盐炒花生、拍黄瓜、猪头肉、清炒萝卜须,响油鳝段,这是老黄的。 吃的喝的,有甜,有咸,有脆有软,这种活法,简直是小市民做梦都不敢想的。 路大章面带淡淡微笑,他老路自不是土包子,这种享受,他老路也见识过。 老黄则一直盯着那一壶酒,恨不得现在就摸过来喝个痛快的架势。 不过,在两人的内心中,都在高度警惕,他们在等待: 等待程千帆是否会按照约定的暗号,给出正确的回应信号。 …… 两个小伙计退下去了。 还有一个小伙计没有离开。 路大章随手拿起酸梅汤,喝了一口,冷眼旁观。 这个小伙计从身上的褡裢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盒子。 打开来,取出一支雪茄。 小心而熟练的切了后,将雪茄放在单独的木质托盘内。 “老黄,雪茄,要不要来一支?法兰西,进口货,我在这里的存货。”程千帆扫了一眼已经拎着酒壶喝酒的老黄,问道。 “抽不惯。”老黄直接摇头。 “乡巴佬。”程千帆指着老黄,笑骂说道,从小皮包摸出一张法币,递给小伙计,却是一不小心法币掉落在汤池。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也不去捡。 小伙计更不敢主动去捡起。 程千帆摆摆手,“去吧,不要有人来打扰。” 他看了小伙计那失落的样子,笑骂道,“没出息,程某人什么时候小气过,告诉经理,挂十元小费与你。” 小伙计闻言大喜,说着喜气、恭维的话忙不迭的退下。 …… 这边,路大章和老黄微不可查的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眸中的震惊表情一闪而过。 ‘火苗’同志会见机行事拿出钞票。 这是约定的信号。 程千帆竟然可能是‘火苗’同志?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人依然不太敢相信。 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步确认信息。 路大章随手捞起飘过来的法币,拿起来看,“嘿,新的嘞。” 说着,冲着程千帆竖起大拇指,“十元的小费,程老弟大气。” 此时,他的眼眸凝视,扫了一眼法币的编号。 路大章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 “没得办法,法币不如以往值钱了。”程千帆摇摇头说道,“以前我都给五元法币的。” “打仗喽,法币不经用了。”他一幅‘给老哥你说一个秘密’的表情,对路大章说道,“路老哥要是信得过老弟,家里的法币,尽快换成美元、英镑,日元、法郎也行,当然,最好是金条。” “程老弟对法币这么没有信心?”路大章问道。 就在此时此刻,他手里的法币竟然断成两截。 程千帆见状,哈哈笑着,“差点丢了丑,这张法币被我家囡囡调皮,用两张法币各取一半粘在一起的,这要是给出去了,老弟我的脸面就没了。” 这边,老黄放下酒壶,抹了抹嘴巴,捞起各两半法币。 放在台面边上摊好。 仔细的看了一眼。 随即慢条斯理的打开怀表,从怀表内盖摸出叠好的一张十元法币。 …… “真是巧了,老黄我前几天被人坑了,收到两半拼接的法币。”说着,他将这张法币递给程千帆,“程巡长,你看看。” 程千帆没有接,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470325?” “没错,470325!”老黄表情凝重,重重点点头。 路大章猛然从汤池坐起来。 程千帆的钞票,一半的编号是470003,一半是470025。 老黄手里的钞票,虽然他口中说是两张法币拼接的,实际上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完整法币,‘拼接’的不是法币本身,而是编号。 他递给‘火苗’钞票,‘火苗’不会先去接,而是直接说出钞票编号。 这是三重接头信号。 程千帆随手拿起浴巾,裹在腰间。 起身到汤池边上。 路大章、老黄,亦如是。 程千帆拿起红酒,朝着两个杯子里倒满。 又拿起了酸梅汁,倒进另外一个杯子里。 他和老黄拿红酒杯。 路大章拿起酸梅杯,他说了嗓子不适,不能抽烟喝酒,这个酒杯便必须不能有酒味。 “中央特科,情报科,‘火苗’,上线‘竹林’。” “中央特科,情报科,‘飞鱼’,上线‘竹林’。” “中央特科,红队,‘鱼肠’,上线‘竹林’。” 三人皆是双目含泪,举起酒杯。 为‘竹林’同志,为无数牺牲的同志,为那些争取民族解放和人民革命胜利而英勇就义的战友。 为他们三个依然活着,依然坚守革命信仰! 碰杯。 “牺牲个人,努力革命!”——老黄浑浊的眼眸泛红,一字一句说道。 “阶级斗争,服从组织!”路大章咬着牙,颤抖的声音说道。 “严守秘密,永不叛党!”程千帆的脸颊有泪珠滴落,说道。 三人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第393章 坦诚相待(上)求订阅求票票 革命同志之间的亲切感情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更且三人都是中央特科的特工。 上线都是‘竹林’同志。 虽素未谋面。 但这是最亲密的战友啊。 在确认了程千帆便是‘火苗’之后,在路大章同老黄的眼中,这个贪财好色、极度仇视红色的家伙,便是那么的顺眼。 入党誓词便是三人的革命誓言! …… “程巡长,你隐藏的够深的。”老黄自顾自点燃一支烟,舒坦的吸了一口,却是呛出了眼泪。 “彼此彼此。”程千帆下了汤池,趴在池边,微笑说,“若非大表哥亲口对我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个老醉猫竟是老朋友。” 两人对视了一眼,程千帆喷了口雪茄烟气,偷偷擦拭了眼角的老黄吐了一口烟气,烟气和雾气混合,遮住了眼角的悲伤,只余下笑容。 路大章在一旁看着,他能够理解程千帆和老黄现在的情绪。 两个人在同一个单位,每天相见,甚至多次一起目睹过我党同志被捕、被用刑乃至是牺牲,很多时候只能无力的独自忍耐悲伤,这种感觉他路大章也有。 对于隐蔽战线的特工来说,复杂而残酷的隐蔽环境永远不是最令他们最感折磨的存在。 不时地听闻战友被捕、牺牲的消息,甚至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捕、受刑、牺牲,自己却只能够冷血旁观,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足以令人抓狂。 三人有着共同的上线‘竹林’,大搜捕的时候,几乎每天睁开眼睛就是听到熟悉的名字被捕、牺牲的消息。 三人能够成功隐藏、保存至今,甚至可以说是中央特科在上海仅有的不多之幸存力量之一,这既是对他们出色工作的肯定。 同时,在另外一个层面来说,他们三个人心中的悲伤和痛苦,三人有着最贴切的共情。 ……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三名久经考验的红色特工来宣泄情绪。 “我宣布,上海红党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第一次会议,正式召开。”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路大章和老黄皆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程千帆说道,他看着老黄,“老黄,我同大表哥商量过,组织上决定为你更换代号,具体使用什么新代号,你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 老黄微微错愕,他捕捉到了组长‘火苗’同志话语中的关键词,是‘更换’,而不是封存‘鱼肠’这个代号。 “我服从组织决定。”老黄说道,“如果不违反组织纪律的话,我想问一下原因。” 刘波之事,对老黄和路大章毋需隐瞒,且此事的后续操作或许也需要两人的配合。 程千帆便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他同彭与鸥设计,将日本潜伏特工刘波一步步‘构陷’为红党中央特科‘鱼肠’之事。 老黄是震惊的。 他此时才知道,在党务调查处那边,‘鱼肠’的身份业已‘查明’,红党刘波便是‘鱼肠’,此人已经落网,并且即将成功从法租界引渡到国府。 …… “刘波被抓,被认定为红党,方木恒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老黄说道。 “日本人是准备将刘波作为替罪羊,即便三本心中可能也怀疑刘波是有被构陷的可能的。”路大章说道。 两人皆是一针见血的点出了此事的关键环节。 路大章眉毛一挑,看向程千帆,高兴说道,“我们在日本人内部有自己人?” 老黄则是直接问,“你暗中‘投靠’了日本特高课?” 整件事中,方木恒以及何关两人,特别是方木恒的存在,是造成国府党务调查处盯上以及误会刘波是红党的根源。 但是,日本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我党能够如此清楚的捕捉到日本特务机关高层对刘波的态度,这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程千帆暗自赞叹,他对‘鱼肠’以及‘飞鱼’两位老战友的反应非常满意。 只是瞬间,两人便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点。 特别是老黄,更是直接判断此事同他有关联。 “确实,我还有一个隐藏身份。”程千帆喝了一口红酒,慢条斯理说道。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说‘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另外一个身份是上海特高课特工宫崎健太郎’,不过,程千帆立刻否了,他担心自己话音未落便被路大章和老黄联手干掉了。 特工都是神经高度警惕的。 这种事绝对不能卖关子。(ps1) …… “有一个日本间谍宫崎健太郎,此人是我在东亚同文学院的同学今井太的同乡好友,宫崎同我长得极为相似。”程千帆简明扼要说道,“此中过程和细节便不累述了,简而言之,我杀了宫崎,并且假扮这个日本人,成为日本人上海特高课的一员。” 路大章以及老黄对视了一眼。 对于二人来说,程千帆这个风评颇为恶劣、素来仇视红色的家伙是‘火苗’同志,本身便足以令他们震惊了,现在又听闻程千帆还有一个日本人身份,两人现在已经不是震惊,是觉得匪夷所思。 一个中国人,假扮日本人,还打入了日本特务机关。 怎么可能? 匪夷所思的极致便是‘不相信’。 老黄的右手不着痕迹的搭在毛巾上,若是需要,他反手就可以捉住手术刀刺过去。 路大章双手随意的放进汤池内。 他同老黄刚才对视一眼,便有了默契,他泼水干扰,老黄暴起刺杀。 …… 程千帆冷眼旁观,将两人的隐蔽反应看在心中,心中既为两人的警觉赞叹,又有些哭笑不得。 “‘鱼肠’同志,组织上对你的考察,‘飞鱼’同志提供了关键证据,‘农夫’同志当场表态相信你是一个好同志。”程千帆说道。 路大章和老黄看着程千帆,两人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无比确信‘火苗’同志没有问题。 ‘刘波’被党务调查处埋伏,后被巡捕房逮捕、判刑,乃至又被国府方面提出引渡,这都是此前很早发生的事情,最近的也是在他们同农夫同志见面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间差足以确保‘火苗’确实是早早的以日本人的身份行事。 而组织上对‘鱼肠’的审查,是绝对机密,其内情,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以及‘农夫’同志和西北总部才知晓。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泄密的。 此足以说明程千帆的可靠。 第394章 坦诚相待(中)求订阅求票票 “我假扮日本人加入上海特高课的事情,向组织汇报过,经过组织审查,予以认可。”程千帆直截了当说道,他微笑着,“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对于目前的情况是有心理准备的,第一次会面,势必要将这些情况讲清楚,路大章和老黄两人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这些惊人的信息。 “没有。”老黄淡淡的说。 “这不怪我们。”路大章喝了一口酸梅汁,舒坦的叹口气,笑着说道,“换做我是你,你是我,你估计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程千帆苦笑一声,路大章说的没错。 无论是路大章还是老黄,两人心中此时不约而同的想法便是,这件事要向组织上进行汇报,以兹甄别。 从情理和逻辑上,他们倾向于认可程千帆,也倾向于相信他所言非虚。 但是,遇到有可能危害到组织安全之重要情况,向组织上汇报,以兹甄别,这是严格遵守组织程序和组织纪律,都是血与火的经验教训。 …… 程千帆扫了一眼两人,“老黄,你的手可以从毛巾移开了吧。” 老黄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左手朝着年轻的党小组组长竖起大拇指,右手却始终没有离开毛巾。 程千帆没有再说什么。 他本质上同老黄是一路人: 高度警惕,极度缺乏安全感。 “日本人没有怀疑什么?”路大章饶有兴趣的问。 中国人杀死日本特工,再假扮之,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种事情成功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宫崎初次来上海,上海这边的日本特务机关并没有见过他,我先杀死宫崎,然后以宫崎的身份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又以这个身份,假装杀死了程千帆,最后假扮程千帆。” 程千帆如同绕口令一般,一口气说完,随手去拿起一支雪茄,掌心一翻,薄薄的刀片出现在掌心,他慢条斯理的切雪茄,微笑说道,“现在,大家清楚了吧。” 老黄瞥了一眼,看着程千帆用刀片切雪茄,眼神微变,淡淡哼了一声。 …… 程千帆同彭与鸥就此事进行过磋商,彭与鸥也传达了此前‘农夫’同志的指示。 ‘农夫’同志特别强调,为了避免误会,程千帆的几个身份,需要同‘鱼肠’以及‘飞鱼’通气。 对此,程千帆本身是有一定的抗拒的。 长期以来的独立潜伏,令他缺乏安全感,骨子里只相信自己。 这几个身份是他的底牌,底牌尽出,他会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农夫’同志似乎对于‘火苗’的这种反应早有预料,彭与鸥传达了‘农夫’同志的话。 原话是两句: 其一,路大章和老黄是值得信任的同志,作为党小组组长,要绝对信任自己的战友,三人都是能力非凡之辈,三人之间只有坦诚相待,相互间绝对信任,才能够凝聚、发挥最大之力量。 其二,你若不提前知会路、黄二人,小心被两人误伤。 现在看来,程千帆承认‘农夫’同志高瞻远瞩,考虑的更加全面,他今日若是没有将这些情况同路大章、老黄进行沟通,很可能出现这么一种情况: 路大章或者老黄发现了他同日本人暗中接头之事,引起误会,有可能在误判情况下,果断锄奸、对他下手。 …… 程千帆这番话可谓是极绕,一般人十之八九要捋一捋,才能搞清楚。 但是—— “真程千帆杀真宫崎,假宫崎假杀真程千帆,晓得了。”路大章点点头说道。 “日本人以为你是真宫崎,假程千帆,唔,不错。”老黄啧啧赞叹。 程千帆露出欣慰的笑容,同类人说话就是舒服。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宫崎健太郎受到了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助手今村兵太郎的欣赏。”程千帆拿起筷子,捉了一片猪头肉,老黄赶紧将盘子挪远离一些。 “这么说,你不仅是上海特高课的人,还是今村兵太郎的人?”路大章立刻问道。 “确切的说,在日本人那边还有一个身份,你还是岩井英一的人。”老黄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捏了猪头肉吃。 “确实。”程千帆点点头,同‘鱼肠’同志以及‘飞鱼’同志说话,他有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感。 …… “是的,在日本人那边,宫崎这个身份,不仅仅是特高课的特工,同时还是岩井公馆的特工。”他给举起酒杯同两人碰杯。 已经‘接受’了程千帆还有一个日本特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的情况下,两人对于程千帆竟然还有一个日特身份虽然难免惊讶,但是,终究是没有此前那般难以接受。 “岩井公馆?”路大章表情严肃问。 “岩井英一一手创建的日本特务机关,目前正在筹备中,我的推断是,一旦日军占领上海,岩井公馆便会伺机推上台面。”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岩井一直渴望有一个他自己掌握的特务机关。” “日本人内部也会争权夺势。”路大章言简意赅,点头说道,“这倒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 “一旦上海陷落,日本人将成为我们的主要对手,知己知彼,所以,关于岩井公馆以及上海特高课那边的情况,下次我会仔细的同你们分析。”程千帆说道。 路大章和老黄都是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上海极难守住,两人表情愈发凝重。 “关于新的代号,老黄你个人的意见是?”程千帆问。 “钢琴。”老黄弹了弹烟灰,捏了一粒花生米,缓缓说道。 “钢琴?”程千帆惊讶的看了老黄一眼,然后不得不承认这个代号相当不错,谁又能够想到落魄的酒鬼医生会和钢琴联系在一起呢,“这个代号不错,那就确定是钢琴了?” 老黄点点头。 路大章看了老黄一眼,若有所思。 三人随后就如何引导以及营救中央特科红队王牌特工‘鱼肠’暨刘波同志之事进行了探讨。 “刘波的事情,我来吧,这个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且我是医生,同监狱那边联系密切。”老黄嗦了嗦手指头的油水,说道,“巡捕房的这些老人,我比你了解的要透彻。 “闲着没事就会喜欢琢磨人,不过,刘波确实是隐藏够深的。”老黄继续说道,“他被抓,我当时真的以为是我们的同志被捕了。” “以前我行动的时候,有几次形势比较严峻,安全起见,我便根据具体情况,暗中选择了巡捕房的几个巡捕的时间来打掩护,其中就有刘波。”他看着程千帆,说道。 第395章 坦诚相待(下)【我吹不到你吹过的 程千帆惊愕的看了老黄一眼,他在想,三本次郎怀疑刘波背叛了日本,判定其便是红党王牌特工鱼肠,也许不全是因为要推诿责任,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着痕迹的引导。 而是因为有着某种他此前所不知道的原因产生的怀疑。 按照老黄所说,那么,日本特高课调查‘鱼肠’的行动时间,必然发现有同刘波的时间轨迹相重合的。, 看着老黄那张平静、胡子拉碴的脸,他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我也没想到。”老黄摇摇头,淡淡说道,“该着他刘波了,对了,他日本名字叫什么来着?” “濑户内川。”程千帆说道。 “什么破名字。”老黄说道。 “行,监狱那边的情况交给你了,我这边也会继续关注的。”程千帆点点头,“今天党小组的会议,还有一件非常迫切的事情要讨论。” “什么事情?”路大章问。 “有行动?”老黄的眼眸瞬间亮了。 “确实是有行动。”程千帆点点头,“不过,不是我党主导的行动,是国府特务处的行动。” …… “国民党反动派的行动?”老黄脸色阴沉下来。 “针对日本人的?”路大章问道。 “特务处上海特情组今天晚上有一个针对日本人的行动。”程千帆说道。 “特情组?”路大章皱了皱眉头,“没有听说过。” 与老黄有一段时间的失联不同,路大章同党组织一直保持联系,故而消息比较灵通。 但是,国府特务处上海特情组这个名字,非常陌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没错,特务处在上海有一个非常隐蔽的潜伏组,这个潜伏组是独立于特务处上海站之外的。”程千帆说道。 “上海特别情报组,这是直属于特务处南京总部,由戴春风亲自掌握的特情组,便是上海站的站长郑卫龙都不知道这个特情组的存在。”他从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燃。 “戴春风直接领导,郑卫龙都不知道?”路大章露出异样的表情看着程千帆,若有所思,问道,“我们有同志在这个神秘的上海特情组?”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我们确实是有同志打入了上海特情组。” …… 闻听程千帆此言,路大章和老黄都是露出了振奋和惊喜的神情。 国民党反动派特务头子戴春风亲自掌握的特别潜伏组,竟然有我们的同志打入其中,这种惊喜不亚于得知程千帆以日本人的身份成功打入日特组织。 “这个打入上海特情组的同志,你们应该也听说过。”程千帆说道。 “特科的老伙计?”老黄问。 “我们的老熟人?”路大章问。 “是的。”程千帆微笑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中央特科红队的‘陈州’同志。” “竟然是‘陈州’同志!”路大章惊呼出声。 “陈州?”老黄捏着猪头肉的手仿佛僵住了,眼眸死死地盯着程千帆。 “是的,是特科红队的‘陈州’,他成功打入国府特务处,并且深受戴春风的器重。”程千帆喝了口红酒,缓缓说道,“事实上,特务处上海特情组便是他一手创建的,他的身份是特务处上海特情组组长。” …… 路大章和老黄惊的说不出话来。 ‘陈州’同志竟然打入特务处,甚至一手建立了戴春风无比器重的特务处上海特情组! 饶是两人今天经历了颇多震惊,这个消息依然给两人带来极大之震撼。 特别是老黄,此时胸膛起伏不定,急促的呼吸,咬着牙,眼眸里有疯狂,有懊悔,有悲伤,有遗憾。 “另外,还有一件事。”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自我介绍一下。” “中央特科情报科‘火苗’,我。”他指了指自己。 “中央特科红队‘陈州’,也是我。”他又指了指自己。 …… 路大章震惊莫名,‘火苗’这个代号,因为是中央特科情报科的高度机密,他此前并不知道。 但是,特科红队的‘陈州’是大名鼎鼎的行动高手,‘陈州’的代号他早就如雷贯耳。 ‘火苗’和‘陈州’竟然是同一个人。 他看着年轻的程千帆: 中央特科情报科‘火苗’; 中央特科红队‘陈州’;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小程巡长; 日本特高课的特工; 日本岩井公馆的特工; 国府特务处上海特情组组长。 他仿佛看到一件件衣服就这么变戏法一般套在程千帆身上: 最里面忠诚的我党同志,然后一件件加衣服,令他眼花缭乱,饶是他是久经考验的老党员,情报战线的王牌特工,依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 程千帆是‘火苗’! 程千帆是‘陈州’! 老黄就那么怔怔地盯着程千帆。 蓦然,这名坚强的红色战士,我党的王牌特工颓然的坐在汤池里。 ‘鱼肠’就那么看着‘陈州’,然后双手掩面。 用力搓了搓脸。 “‘陈州’,‘陈州’,‘陈州’!” 他喃喃说道。 “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一直找,一直找。”‘鱼肠’张大嘴巴,深呼吸,喉结耸动,他没有流泪,似乎泪水就这样被咽进肚子里。 “当年,我想要联系你,一起去营救‘竹林’同志。” “我找啊找,急得要命,就是找不到你。” 程千帆愣住了,‘鱼肠’曾经同他有一样的想法,打算去劫囚车救‘竹林’同志之事,他并不知情,知道这件事的‘农夫’同志怕引起他的悲伤回忆、徒增遗憾,也并没有告知他。 …… 乍闻此事,程千帆就那么惊愕的看着老黄,他张了张嘴巴,“我,我当时也到处找你,想着一起去救‘竹林’同志。” 两人就这般看着对方。 好一会。 程千帆围着浴巾,沉默的倒了一杯红酒,轻轻饮。 老黄手中攥着酒壶,攥得紧紧的,却没有倒酒喝。 路大章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的鼻头发酸,别过头去,擤了擤鼻涕。 ‘鱼肠’和‘陈州’(‘火苗’)都并不知道,他是最后一名见过‘竹林’同志的特科同志。 ‘竹林’被押赴南京雨花台。 路大章当时正好去南京公干。 正好遇到国府军卡绑缚‘竹林’同志游街示众。 他永远记得,那个瘦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战友、领导,竭力挺直脊梁,沿途高呼口号: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人民革命万岁!” “红色万岁!” “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 敌人手忙脚乱的堵住了‘竹林’同志的嘴巴…… 路大章此后一直坚定的觉得‘竹林’同志在军卡上看到他了,因为‘竹林’同志高呼‘人民革命万岁’的时候,看向这边,突然笑了。 满脸血污的脸上,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第396章 识字(求订阅求票票) 中午时分。 法租界白赛仲路二十一号,伯特利医院白赛仲路分院。 何欢身着一身病号服,坐在病房区外面的长椅上看报纸。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花坛,微风吹拂,花儿随风轻轻摇动。 远处的枪炮声依稀传来,何欢皱了皱眉头,轻轻叹息一声,国事维艰! 忽然,他感觉到脖颈后面传来了热乎乎的气息。 何欢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毛头孩子也被他吓了一跳,怯怯的后腿了半步。 “小家伙,你识字吗?”何欢问道。 半大小子摇摇头,随之又点点头。 何欢笑了,“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我识字。”毛头孩子挺起胸膛,骄傲的说道。 “识字啊,我不信。”何欢摇摇头。 …… 此时此刻,病房走廊里,戴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汪康年站在窗边,透过打开的百叶窗,正看向这边。 “何主任就一点也不急?还有闲心逗孩子。”丁乃非压低声音说了句。 距离党务调查处上海站方面接到命令、开始秘密查缉浙南红色将领罗涛,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了。 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党务调查处上海站的行动股、情报部门,还有外围力量,几乎将法租界、公共租界的大医院、重要的私人诊所排查了八成,都依然没有能够捕捉到罗涛的踪迹。 汪康年急的嘴角都起了燎泡。 而这位杭州站的政治处何主任,却一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按照他自己的步骤来行事。 上海站这边的同僚,很多人都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何欢徒有虚名。 汪康年则不这么看。 “闭嘴。”汪康年瞪了丁乃非一眼,轻声说,他摇了摇头,“你不懂。” 对于这位党务调查处杭城站的政治处主任,汪康年早有耳闻,这位极有能力,据说颇受薛应甑先生的欣赏。 他看不透这个何主任。 最重要的是,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阴险,狡猾。 …… “真的不错,还有呢,还认识那些字?”何欢笑着,频频点头夸奖。 “这个字,念‘反’。”毛头小子指着报纸上‘反对军事扩大化’的反字说道。 “真的嘞,还有呢。” “这个字,念‘动’。”毛头孩子指了指‘动辄’的动字。 “厉害了。”何欢点点头,“还有认识的没?” “还有这个。”毛头小子连连得到夸奖,兴奋不已,指着报纸说道,“这个字读‘派’。” 这是派遣增援力量的‘派’字。 “真是了不起!”何欢的笑容很灿烂,竖起大拇指,“还有吗?” 毛头孩子摇摇头,他就认识那几个字而已。 “拿着吧。”何欢从病号服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糖,放在小男孩手中,“偷偷藏起来,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下回没得吃了。” 毛头孩子眼睛放光,猛点头,拿了水果糖就跑开了。 …… “走吧,我们过去。”汪康年看到这里,眼眸中露出一抹思考之色,冲着丁乃非说道。 “何先生,我刚刚给你办好了出院手续。”汪康年走到近前,放下手中的水果篮,说道。 “出了什么事?”何欢皱眉问道,按照原计划,他还要再待一天,明天再出院,他在医院里发现了一些涉红线索。 “外面这两天可能会有动荡。”汪康年说道,“不太安全。” “特务处和日本人又要干起来了?”何欢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何主任的火眼金睛。”汪康年微笑说。 何欢笑着摆摆手,表示这很好猜测。 党务调查处、红党、特务处,三方力量。 党务调查处只有捕杀红党的时候有大动静,从汪康年的表情来看,很显然没有查到罗涛的线索,那么,能够引起比较大的动荡的,目前也就是特务处那帮人和日本人之间的厮杀了。 “我们在特务处的内线传来的消息语焉不详,只知道上海站这两天有较大行动,具体不详。”汪康年说道,他假作搀扶‘病号’何欢起身,低声问,“何主任,刚才那个孩子有问题?” “孩子没问题,大人有问题。”何欢欣赏的神色看了汪康年一眼,示意自己可以走,不用人搀扶,“乙组六号病房,男的姓周,盯紧了。” 说着,他走了两步,摇摇头,“可怜啊,歪理邪说害人,这么小的孩子要没有爹娘了。” 刚才那个毛头孩子说识字,何欢以水果糖诱惑,让他在报纸上找出认识的字,连起来便是: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 老黄‘喝醉’了。 路大章打电话叫了司机,同喝醉的老黄一起离开了。 程千帆换了浴袍,来到雅间,叫了个颇为娇小、俏丽的女子进来唱昆曲。 小程巡长不时地跟着唱两句,调子还是那个调子,只是这唱词实在是颇为‘靡靡’。 女子羞红了脸,水汪汪的眼眸,时不时的瞥在小程巡长那张英俊脸上。 此时,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人。 这人身着青布大褂,手里拎着修脚箱子,目不斜视,心中却是敬佩不已。 小红是玉春溪叫得上字号的曲伶,且颇为自爱,很多有钱的小开追逐而不得,也就是小程巡长,每次都能把小红撩拨的春心荡漾,那一汪春水,眼见得要溢出来了。 “程巡长,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小红姑娘那是望眼欲穿啊。” “是吗?”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看向小红,“公务繁忙,令姑娘独守空房,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小红嗔了一眼,羞红了脸,朝着程千帆呲了呲牙,随后便继续咿呀咿呀唱曲儿。 “开始吧。”程千帆朝着修脚师傅说道,准备听着昆区,享受“一个又痒又痛的过程”。 …… 舒服享受的小程巡长,脑海中正在快速思考,今日同‘鱼肠’、‘飞鱼’会面,召开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第一次会议,最主要的是坦诚相待,情报、情况互通有无,是一个互相熟悉、培养默契的过程。 上海特情组在今晚的行动,他同路大章以及老黄进行了沟通和探讨,两人也给予了一些建议,以供他作为参考。 此次行动并不需要路大章和老黄过多的介入,目的在于令两人慢慢熟悉和习惯他的多层身份,与此事便是他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的身份和行事风格。 他在等,距离与乔春桃约定的会面时间还有三刻钟。 半小时后他会离开,前往会面地点。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程千帆猛然起身,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勃朗宁配枪。 “巡长,巡长。” 是手下侯平亮的声音。 “我在这里。”程千帆沉声说。 小猴子快步走来,掀开门帘,朝着程千帆敬了个礼,“巡长,出事了,覃总令所有巡长速回捕厅。” 第397章 恶名昭昭小程巡长(求订阅求票票)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系好风纪扣,穿上马靴,戴上警帽,整理了一下枪带,随口问道。 “日本人轰炸了租界。”侯平亮说道。 “炸了哪里?”程千帆径直朝着门口走,沿途的服务员都停下来鞠躬行礼。 “英美租界落了两发炸弹。”侯平亮上前一步帮助小程巡长推开门,“据说死了不少人。” “日本人胆子够大的啊。”程千帆嘟囔了一句。 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大头吕看到小程巡长出来,赶紧下车,亲自将车门打开。 程千帆点点头,上了后排座位。 大头吕上了副驾驶。 侯平亮以及另外一名巡捕,在小汽车的两侧踏板上,各自站立,手持警棍,以兹为警戒之用。 “叭叭。”司机按了两声喇叭,车子快速行驶。 沿途可见惊慌失色、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四散奔跑的人群。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他明白,这便是为何覃德泰会召集所有巡长回捕厅开会的原因。 尽管被扔了炸弹的是英美租界,不是法租界,但是,这是一个极为恶劣的先例。 这也打破了市民对于日本人不敢对租界动手的心里屏障。 一旦租界与华界没有什么两样,日本人依然敢于肆无忌惮的扔炸弹,这对于租界市民的心理影响极大。 不少人会再度陷入被战火支配的绝望和恐惧。 这种情况下,市面上必然会乱起来。 …… “吕哥,说说具体情况。”程千帆对大头吕说道。 “是。”大头吕立刻汇报情况。 大约在半个小时前,日本轰炸机先是扔了一枚炸弹在公共租界中断的教堂路,直接命中美国海军的一个建筑,炸弹直接从三楼楼顶一路击穿向下,落入底层。 “美国人运气不错,炸弹竟然没有爆炸。”大头吕说道。 紧跟着,日军一枚炸弹落入了南京路,直接击穿先施百货的三层阳台,立刻爆炸。 当时先施百货以及先施游乐园内人头攒动,很多带了孩子逛街游玩的市民聚集于此。 永安百货与先施百货、游乐园及邻近各商店伤亡惨重。 “据说死伤差不多有一千人。”大头吕表情凝重说道,“市民死伤大片,此外,最重要的是,管理红绿灯和指挥交通的巡捕死伤十几人,洋人也死伤几十个,英国人和美国人很生气。” 是的,英美公共租界对于这次轰炸惨案极为愤怒,最重要的原因是巡捕以及洋人出现重大伤亡,特别是后者。 经过一个烟杂店,程千帆透过车窗,瞥了一眼烟杂店门口的电线杆子,很快视线移开。 程千帆回到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召开紧急会议。 首先是工部局的紧急通告,法租界当局激励谴责日军轰炸英美公共租界的恶劣行径,宣布法租界同公共租界‘共进退’,督促日本方面严惩肇事者,给出合理的解释。 随后,覃德泰宣读了警务总监费格逊的命令。 法租界各巡捕房加强巡逻,但有宵小作乱,乱世用重点,允许巡捕直接开枪击毙。 事实上,市面上已经乱起来了,有蟊贼、瘪三造谣说日本人要轰炸霞飞路,故意制造混乱,趁机洗劫商店。 霞飞路巡捕房马一守所巡应变不及时,一开始竟然被暴乱分子偷袭,造成两名巡捕死伤,虽然后来巡捕开枪弹压,打死暴乱分子五名,抓捕三人,但是,霞飞路有数家店铺都已经是一片狼藉,陷于火海之中。 若非消防局来得快,霞飞路几陷于大火之中。 …… 散会后,覃德泰留下程千帆说话。 “你的师傅马一守表现很糟糕,极可能被撤职。”覃德泰说道。 “定下来了吗?”程千帆忧心忡忡说道,“如若有转圜,还请覃总帮忙疏通一二,千帆和师傅感激不尽。” “费格逊警监很生气。”覃德泰摇摇头。 公共租界那边出了轰炸惨案,霞飞路这边立刻有暴徒制造混乱,这令法租界警务总监费格逊极为不满,对于没有能够第一时间控制事态的霞飞路巡长马一守的能力产生了极大怀疑。 程千帆沉默不语。 覃德泰看了他一眼,对于程千帆愿意尝试拉马一守一把,他还是比较满意的,重情重义的手下,没人会不喜欢。 “这件事没有转圜余地了。”覃德泰说道,“若非路大章及时出现,带领巡捕开枪射杀了两名暴徒,控制住了场面,事情不堪设想。” “路大章?”程千帆惊愕的看了覃总巡长一眼,竟然是路大章? “想不到吧。”覃德泰也是苦笑摇头。 “前番路大章办事不力被免职,师傅得了霞飞路巡长的位子,这一回,路大章弄不好要踩着师傅杀回来了。”程千帆叹口气,实则他内心惊呆了。 “你去见一见马一守,陪他喝两盅,对他说,他是我手下出去的,他的事情我会记得心里的,有机会自会想着他。”覃德泰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说道。 “覃总拳拳关爱,千帆代师傅谢过。”程千帆露出感动之色,敬礼说道。 程千帆离开总巡长办公室,没有立刻下楼离开。 而是直接去了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皮特少尉的办公室,找皮特少尉要了车钥匙,借了他那辆雪铁龙。 …… 马一守有两套房子,一套在中央区金神父路,一套在麦兰区麦琪路。 从中央区调任法租界霞飞区霞飞路巡长后,马一守便住在了麦琪路的家中,因为麦琪路距离霞飞区比较近一些。 乔春桃要了一壶茶,坐在茶摊上,吃着瓜子,听着一个瞎子拉二胡。 阿炳师傅名扬上海滩后,仿佛一夜之间,上海滩出来很多戴着墨镜、拉二胡的瞎子。 乔春桃在等。 他刚才到了约定地点并没有见到程千帆,便直接来了此地等候。 这是组长事先交代好的预案。 如若在烟杂店门口的电线杆子上看到突然出现的紧急信号,则行动立刻终止,所有队员进入到蛰伏状态。 如若没有看到紧急信号,他只需要来到这里等候,等待二次接头即可。 …… 一辆法国雪铁龙小汽车开过来了。 乔春桃抬眼看过去,这是中央区巡捕房政治处皮特少尉的车子,他认得这个车牌。 一个老头准备过马路,却是害怕,有些犹豫。 过马路到一半,站在了那里。 这辆车子的司机第一反应稍慢,险些撞到老头。 随后,车子继续往前开了几十步,车门打开,小程巡长拎着马鞭下来,鞭梢指着老头一通破口大骂,“咛个老乌龟,找死啊。” 老头本来就怕,又挨了骂,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一个青布大褂的男子见状,呵斥小程巡长欺侮老者的恶劣行为,然后直接就挨了一鞭子。 男子气急,指着小程巡长的鼻子就要继续斥责。 众围观市民赶紧劝说,有人还一把捂住此人的嘴巴,还有人言请小程巡长大人大量,不要和这混人一般见识。 小程巡长冷笑一声,鞭梢戳了戳男子的眼镜,眼镜掉在地上,他直接上去,一脚踩在了镜片上,马靴还用力碾了碾,随后才阔步离开。 第398章 ‘她’是桃子(求订阅求票票) “你凭什么打人?”青布大褂男子愤怒不已,指着程千帆的鼻子,“你是巡捕,非但不保境安民,还欺老弱。” 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众围观市民见状,赶紧劝说。 这个说,‘程巡长消消气,别和这人一般见识’。 那个说,‘误会,都是误会,程巡长也是看到翟老串横穿马路,险些撞到人,骂他是为他好。’ 小程巡长很欣慰的点点头,市民们还是很懂他的。 青布大褂男子一脸悲愤,还要开口说话,被及时赶到的朋友死死地捂住嘴巴。 “程巡长,我这个朋友脑子不太好,您别和他一般见识。”朋友连忙赔笑说道。 青布大褂男子被捂住嘴巴,只能将愤怒体现在眼睛上,怒目圆瞪。 小程巡长冷笑一声,走上前,鞭梢戳了戳男子鼻梁上的眼镜,眼镜掉在地上。 他直接上去,一脚踩在了镜片上,脚上马靴还用力碾了碾,随后才阔步离开。 青布大褂男子竭力挣脱了朋友的双手,就要扯着嗓子继续骂。 “昆明兄,冷静,冷静,不要开口。”朋友急的满头大汗,捂住他的嘴巴,看到男子还在极力挣扎,似要不惜一切。 他知道昆明兄的脾性,气头上是劝不住的,突然灵光一现,低声吼道,“你喊吧,你若是不怕害了小玉就喊吧。” 小玉是男子的妹妹。 男子扭头看着朋友。 朋友咬牙切齿,低声说,“昆明兄,你刚才没听到大家喊他什么?那是小程巡长。” 男子闻言脸色连连变化,终究悲愤不已,叹口气。 小程巡长贪财好色之名,法租界中央区近乎众人皆知。 一旦自己被这恶名昭昭的程千帆抓了,以妹妹小玉的姿色,后果不堪设想。 …… 小汽车的速度不快不慢。 程千帆一只手扶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夹着香烟,伸出窗外弹了弹。 “可以起来了。”程千帆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 本来空无一人的后排座位,一个人做起来,正是乔春桃。 “组长,”乔春桃说道。 “有没有人看到你上车?”程千帆问道。 “应该没有,大家都被你那边的情况吸引过去了。”乔春桃摇摇头,看着驾驶座的组长,苦笑一声说道,“即便是被人看到,至多是小程巡长又多了一件桃色新闻。” 程千帆微微一笑。 乔春桃现在的装扮是一身小西装,带着鸭舌帽,墨镜。 俊俏的桃子,乍一看,就像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公子。 此前,乔春桃用手帕擦拭桌椅等种种做派,也在向周围的人传递和加深众人对于‘这是一个女公子’的判断和印象。 …… 程千帆驾车。 乔春桃坐在后排座位,认真仔细汇报行动计划安排。 基本安排同程千帆前日所述大体一致。 不过,细节上有了变化。 这主要是受到了日军轰炸机轰炸英美公共租界产生的连锁影响。 法租界这边,巡捕房会加强市面上的巡逻,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特情组的行动。 譬如说,按照原先的计划,吴顺佳需要带人阻击麦兰巡捕房的增援一个小时。 现在在乔春桃的新计划中,却增加到了一个半小时。 “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们可以将一部分物资隐藏在法租界,但是,兄弟们中午便注意到,麦兰巡捕房加强对于街面上的盘查,这种情况下,很难将物资安全运输、藏在法租界。”乔春桃说道。 “所以,多出来的这半小时,便是为运输人员争取的?”程千帆问道。 “不是。”乔春桃摇摇头,“我计算了时间,即使是多出半小时,也不可能将多余物资运过河,这半小时是用来焚烧物资的。” 程千帆鼻孔呼出烟气,脸上也露出笑容。 不贪图那些瓶瓶罐罐。 杀伐果断。 乔春桃确实是不错。 “传令吴顺佳,阻敌增援一个半小时。”程千帆说道,“告诉他,会有人支援他的。” “是。” “另外,你派人通知姜骡子,拿着我事先给他的手令,去招商局调四艘驳船,增强运力。”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说道。 “组长,驳船的目标太明显了,日本人一定会炮击的。”乔春桃提出质疑。 按照计划,此次抢运物资,用的是帆船,趁着夜色,能运多少是多少,实在是运不了的,便就地焚烧。 帆船最大的问题是,运力有限。 不过,帆船目标较小,日本人现在的舰炮,目标主要是岸上,以及机动驳船之类的,对于帆船,他们暂时的兴趣不大。 当然,这不是日本人发善心了,是因为上海战事关注度极大,各国使领馆、观察员、各国记者盯着,日本人在杀戮平民之事上非常难得的暂时收敛了一些。 不过,今日日军轰炸租界,此事在程千帆看来,未尝不是日本人的试探,一旦英国人、美国人示弱,日本人便可以再度肆无忌惮。 …… “告诉招商局那边,驳船悬挂英国旗帜,或者是美国旗帜。”程千帆说道。 乔春桃先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明白了。 “组长,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日本人刚刚轰炸了租界,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敢继续触怒英国人美国人,所以,我们悬挂英美旗帜,可以迷惑住日本人,他们不敢轻易开炮。” “是这个道理,不过,总归是冒险的法子。”程千帆点点头说道,“最糟糕的情况,便是日本人不管不顾开炮。” 他仔细琢磨了,还是认为日本人在一时无法确定驳船的国籍的情况下,悍然开炮、变本加厉触怒英美人可能性并不大。 虽然是冒险,但是,值得赌一把! 国难当头,现在哪有安全无虞的行动。 “我们可以雇佣一些英国人,美国人在驳船上。”乔春桃说道,“这样可以进一步迷惑日本人。” “好小子,这个主意不错。”程千帆高兴说道,桃子果然是个机灵鬼,这点他都暂时没有想到呢。 “英国人,美国人雇不到的话,就找些白俄,反正大晚上,日本人也无法判断。”程千帆说道。 “明白。”乔春桃点点头,他已经想好了怎么‘雇’洋人了。 程千帆补充说道,“一定要注意保密,通知下去,由招商局的人接触这些洋人,我们的弟兄注意隐藏好。” “属下明白。”乔春桃眼眸清冷,说道。 第399章 师母(求订阅求票票) “组长,我在前面那个巷子口下车。”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看了一眼前面,那是巧鱼儿弄,是个较为安静的巷子,不过,绕出巧鱼儿弄,便是四通八达的大马路。 看来,乔春桃很自信,对于大街小巷都摸得比较透彻了。 “不错。”程千帆赞许说道。 “是组长教导有方。”乔春桃面色平静说。 程千帆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心中轻笑,这个乔春桃,拍马屁也是这幅面孔,这个马屁是没有太多诚意的。 “仓库的铁锁十分粗大,怎么打开?”他问乔春桃。 货仓的看守并不住在仓库内,他们也没有仓库的钥匙,这是为了防止看守监守自盗。 “我安排人带了大力绞钳。”乔春桃说道,他对此也是有所准备的。 “不一定管用。”程千帆摇摇头,“我命令姜骡子找了懂行的人。” “明白。”乔春桃点点头,尽管他对于自己安排人带的绞钳还是有信心的,但是,有备无患,组长另有安排,终究是好事。 他从来不会觉得多做两手准备是麻烦事。 车子缓缓停在巧鱼儿弄,英姿飒爽的‘桃子姑娘’下了车,还‘含情脉脉’的弯腰看了看车窗内,同小程巡长挥手作别。 …… 麦琪路,马一守的家中。 程千帆赶到的时候,马家的女仆兰妈正端着刚炒好的小炒肉送到西厢房。 马一守的妻子抱着儿子马君天,陪着丈夫吃酒。 她同马一守碰杯,一扬脖子,咕咚。 马一守见状,嘟囔了句,“你这是趁机偷我好酒。” 说着,用筷子沾了酒,送到一直蠢蠢欲动的儿子马君天的嘴巴前。 马君天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吐出来,竟伸手要去拿饭桌上的酒盅。 老马立刻高兴了,指着儿子,“好小子,比他老子我小时候厉害。” 女人便骄傲的昂着脖子,意思是是她肚子的功劳。 …… 马一守的妻子与马一守是娃娃亲。 两家是通家之好。 女人是姑苏人,后来家里遭了灾,父母被穹窿山的一伙土匪害了。 马一守的父母二话没说,便将女孩接到自家,等到儿子十七岁了,便令两人完婚。 前面生了俩闺女,马君天是老马老来得子,是老马家的独苗心尖尖。 马妻不像是姑苏人,性格倒像是其祖籍湖南老家的女子,泼辣,大气,却也十分勤劳贤惠,将家里里里外外操持的很好,有着当家女子的做派。 在家里,老马是听妻子的。 老马丢了官,回到家怏怏不乐。 妻子直接白了他一眼,说,谢天谢地,躲过一劫,且丢了要命的差事,这要吃酒庆祝。 马一守大怒,说败家女人挖苦他。 妻子直接扭住老马的耳朵,分列出一二三四四条,累述老马丢官的好处。 总结起来一句话:世道越来越乱,你本便没有能力当巡长,要是恋栈不去,早晚遭灾,这次丢了官,简直是好极了。 马一守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同老妻碰杯的时候,酒杯不着痕迹的低了一分。 …… 所以,程千帆来到马家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副景象。 老马一家五口,除了在学校的两个女娃娃不在家,夫、妻、子三人围在餐桌前,吃酒,谈笑,好不乐哉,哪有半分被撤职的愁怨景象。 “师傅,我这马不停蹄的赶来,想着说些宽慰的话。”程千帆毫不客气的坐下来,笑着说道,“却是忘了,有师母在,根本毋需我多言。” “是师傅我乐观,看得开。”马一守说道,“反倒是你师母,哭哭啼啼的,不就是丢了个巡长嘛,值当的吗?” 马妻嘴角有笑意,看了丈夫一眼,同小程巡长打了声招呼,抱着儿子离开。 随后,女佣兰妈又送了一壶酒,添了两道下酒菜,拿了一幅酒盅碗筷过来。 “覃总令我来看看你,说以后有(起复)机会的话,定会想着你。”程千帆夹了一片小炒肉,又辣又爽,“师母的这道小炒肉,绝了。” “类似巡长这种一把椅的位子,我仔细考虑了,还是算了。”马一守说道,他看到程千帆要说话,摆摆手,“千帆,你听我说。” “我自己的能力,我自己清楚。”马一守说道,“而且,巡长责任重大,出事了,第一个找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说道,“今天,一发子弹贴着我发梢就过去了,要不是祖宗保佑,就吃了花生米了。” …… “那师傅你的意思是,跑跑门路,有机会的话,去后勤部门?”程千帆问道。 马一守惯贪财,后勤部门是肥差,即便是不上下其手,只是摸一摸过手的‘肥肉’,都能攥一把油水。 “你觉得我应该去哪个部门?”马一守直接用手捏住螺蛳,用力一吸,直接嗦出螺肉。 “这个就看师傅你是怎么想的了?”程千帆笑着说。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马一守看着自己的‘徒弟’,“你认为我在哪个位置上对你有所帮助,我便去哪里吧。” 程千帆给马一守的酒盅斟酒,又给自己的酒盅满上。 “师傅,没必要,没必要……”程千帆说道。 “有必要。”马一守摇摇头,“你小程是晓事、念旧的人,愿意喊我一声师傅,我很高兴。” “实际上我没有教过你太多东西,惭愧。”老马轻轻嗦了一口酒,放下酒盅说道,“当师傅的时候,我做得还不够好,以后我能帮你做点什么,便做点什么。” 说着,老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嗐,这张老脸还是拉不下来……以后,便承蒙千帆你多多照顾了。” 程千帆直接端起酒盅,同马一守碰杯,“你永远是我师傅。” 滋。 老马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舒服的叹口气,“你是个好孩子。” 程千帆没说话,起身给马一守倒酒。 “师傅,我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了。”程千帆说道。 “去吧,你忙你的吧。”马一守摆摆手。 程千帆走到院门口,看到正在玩耍的马君天,他一把抱起‘小师弟’。 马君天从领子里摸出自己的长命锁,说道,“帆哥,姆妈说这是你送我的,保我长命百岁。” 第400章 白俄(求订阅求票票) “当然,有帆哥在,你小子指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程千帆哈哈笑着说道。 用力揉了揉‘小师弟’的头发,程千帆将其放下,同师傅、师娘打了声招呼,告辞离开。 上了自己的车,启动车子,并不急着开车离开。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思索片刻,笑着摇摇头。 马一守是小事精明,大事不会犯下大错,却难免有些时候会犯糊涂的那种人,今天这些话,不像是这位马师傅能够说出来的。 “师傅能娶到师娘,是老马家前世修来的福分啊。”程千帆在心里赞叹说道。 …… “你们老马家能够有我这样的儿媳妇,是八辈子冒青烟了。”马师娘在院子里指着老马说道。 老马扁扁嘴,嗦了一口酒,没说话。 “可是按照我说的同千帆说的?”师娘问。 老马沉默,微微点头。 在程千帆来之前,这女人便同他说,程千帆早晚必来探望,且极可能会带来覃德泰那个笑面虎问候的话。 这女人就交代他该怎么说话。 甚至还由她来提问,强迫他提前实战演练了一番。 “我总觉得……”老马终于开口说道。 “觉得什么?”马妻骂道,“你自己没那个本事……当然,咱也不稀罕那卖命的本事,我就希望在这乱世道安安稳稳的过活,一家人没病没灾的。” “老马,你可别犯浑啊。” “你手里没了权,这世道,咱不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这就得找一个靠谱的靠山,虽然千帆是你徒弟,但是,你也清楚……” “我明白,我明白。”老马烦躁的摇摇头,说道,他又指了指儿子,“是你让君天说那些话的?” “是我,怎了?”马妻质问,“老子给人卖命,可不就是为了保住家里小的。” 老马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儿子,出奇的没有反驳,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滋的一口下肚。 他知道,妻子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那番话在某种意义上同样可以理解为效忠表态。 …… 亨利路,五十八里弄。 “人都在这里了?” 乔春桃扫了一眼挨着墙角站成一排的白俄,淡淡的问。 被他问话的是一个带着礼帽的白俄老头。 老头嘴巴里叼着烟斗,猛抽了口,发现烟斗灭了,悻悻地将烟斗在墙壁上磕了磕,用半生不熟的上海话回答。 乔春桃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是,时间仓促,只有这些人。 乔春桃朝着姜老三点点头。 “六十法币一个人,雇一晚上。”姜老三手里攥着一厚摞法币,“有言在先,可能会没有危险,明天就能回家,也可能会倒霉死毬。” 白俄们闻言,脸色怪异,有人在沉默思考,有人同身旁的同伴低声交流。 有人嚷嚷着说价格太低了,要求加价。 但是,并没有人离开。 这些都是饥寒交迫的白俄。 一晚上挣六十法币,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ps1) 虽然要被苏曼罗科夫那个老东西抽走二十四法币,但是,省吃俭用的话,三十六法币这笔钱足以让他们过上小半个月不饿肚子的生活了。 乔春桃冷冷的打量着众人,他在观察这些白俄的反应。 那些嚷嚷着要加钱的白俄,他不会用。 这些人多是体格强健的壮汉,身体素质好,又贪心不足,会是安全隐患。 上海滩有很多白俄。 十几年前,随着忠于沙皇的白俄临时政府的失败,数以万计的白俄开始逃离海参崴进入中国。 其中有相当数量的白俄来到上海这个远东大都会。 刚来上海的白俄,大多一贫如洗,他们既不会英语,也不会上海话。 为了生存,这些人中的贵族、高级知识分子会以教芭蕾、开咖啡馆、开餐厅等为主要营生手段。 这些落魄的白俄同租界内其他富有的洋人形成鲜明的对照。 一开始,中国人因为对洋人天然的畏惧,还有人被坑蒙拐骗的白俄瞒骗过。 后来,整个上海滩都知道这些白俄和那些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不一样,原因很直接: 夜总会里,几乎是一夜之间来了好多白俄舞女。 甚至半掩门也有了白俄女人。 一时间,颇有些中国男人喊着‘为国争光’的口号,慷慨解囊,甚至一度行成恶性竞价,扰乱市场。 …… 乔春桃最终选中了九名白俄。 有三人是一家三口。 四人是两队兄妹。 还有两人是一对母子。 苏曼罗科夫看了一眼这个戴着墨镜,头上一顶遮阳帽,风衣领子竖起来的买家。 随后他冲着其他没有被选中的同胞喊道,所有人要忘记今天这件事,不允许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若有人大嘴巴,他苏曼罗科夫大爷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扔进黄浦江喂鱼。 乔春桃是弄了一辆卡车过来的,直接将九名白俄拉上车离开。 姜老三带了四个人,在后车押送。 “苏曼罗科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此前一直躲在暗处观察,没有露面的杨常年皱眉说道。 “很少会有人愿意要雇佣一家人。”乔春桃说道。 杨常年点点头,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一般是江湖帮派以及商旅会来雇佣白俄,多是雇佣身强体壮之辈,以充作打手或者保镖。 也有雇佣女人或者男童女童的,这自然是另有目的。 此前也有人雇佣一家子,然后扣住妇孺,威胁青壮男子去做一些冒险的工作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后来受到了包括苏曼罗科夫这样的黑市‘人贩子’,以及类似白俄帮派‘上海俄侨自治协会’的抵制。 因为这种行径会闹的人心惶惶,很多白俄家庭不敢出来找活做了,影响到白俄黑帮和人贩子的抽红利益。 所以,一般而言,雇佣一家人的情况,现在‘黑市’中很罕见。 “要不要干掉苏曼罗科夫?”开车的刘育初问道。 “不用。”乔春桃摇摇头,苏曼罗科夫是聪明人,他看出来异常,随后叮嘱其他的白俄守口如瓶,既是示好,同时也未尝不是警告: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也别打我的主意。 “这些白俄的遭遇,我们要引以为戒。”杨常年说道,“这就是亡国奴的下场。” “他们可没有亡国,只是被赶出来了。”刘育初说道。 乔春桃沉默良久,说了句: 我们的很多同胞,活的还不如他们。 …… 自来火行东街。 三本次郎亲自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冈田君,别来无恙。” “三本君,此前一别,你我约定要在大日本帝国的上海相聚,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冈田俊彦微笑说道。 两人握手,进入书房。 外间院子里立刻高度戒备。 “冈田君,何事还需要劳烦你亲自从杭州来上海一趟?”三本次郎问道。 “‘戒尺’传出来一个绝密情报,相信三本君会很感兴趣。”冈田俊彦微笑着,缓缓说道。 第401章 百变刘波(求订阅求票票) 闻听是‘戒尺’传递出的重要情报,三本次郎立刻神情一震。 ‘戒尺’是杭州日特潜伏在杭州力行社的高级特工,保密级别极高,轻易不会动用。 此前,川田永吉小组被杭州雄镇楼本部捕获,川田永吉被抓,冈田俊彦便一度考虑唤醒‘戒尺’去查探此事。 能够让‘戒尺’主动送出的情报,其重要性质可想而知。 “根据‘戒尺’所打探到的情报,在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之外,另外有一个直属于力行社戴春风的特别潜伏小组。”冈田俊彦说道,“力行社内部,其高层称呼其为上海特别情报组。” “上海特情组?” “是的,上海特情组的组长姓肖,或者可能不是这个姓氏,不过,其在特务处内部的代号是‘肖先生’。” “肖先生,上海特情组。”三本次郎来回踱步,“这个情报是新发现,此前我们并没有掌握到这个情报小组的存在。” 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冈田俊彦,“不过,区区一个情报小组,恐怕并不需要冈田君亲自来上海吧。” 冈田俊彦笑而不语。 …… 三本次郎仔细思忖,露出凝重的表情,“既然是直属于戴春风的,想必这个上海特情组有其特别之处。” “确实如此。”冈田俊彦点点头,“‘戒尺’接触到了一份机密文件,文件显示,‘中国事变’后没几天,中国高层就获得了帝国对华用兵之高度机密计划。” “这不可能。”三本次郎冷声说,他明白这个情报信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帝国内部,有中国人的特工,这个特工不一定在高层,但是,一定在能够接触到军部高度机密的单位潜伏。 “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这确实是真的。”冈田俊彦沉声说。 “情报显示,这份文件是从上海方面传递到南京的。”他看着三本次郎,“三本君,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三本次郎表情严肃点点头,这意味着在上海日方内部,有对方的潜伏特工,且此人能够接触到军部的机密情报。 “正常情况下,这份情报极可能是力行社上海站方面提供给南京的。”三本次郎说道,“不过,按照‘戒尺’的情报,上海特情组深受戴春风重视,那么,这份情报出自上海特情组的可能性更大。” “正是如此。”冈田俊彦点点头,“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力行社上海站本站所为。” “不,我现在高度怀疑,这一切都是这个此前并不被我方所掌握的上海特情组所为。”三本次郎表情阴沉说道。 上海特高课的主要对手是力行社上海站,对于上海站这个老对手,三本次郎还是比较了解的。 搞一搞刺杀、破坏,这是上海站比较擅长的,不是他小看上海站的郑卫龙,此人搞情报的水平有限。 …… “还有一个情况。”冈田俊彦说道,“‘戒尺’在情报中提供了一个猜测,他判断狄思威路的暗杀行动,也是上海特情组的这位肖先生指挥的。” “纳尼?”三本次郎脸色一变。 冈田俊彦表情一沉,“三本君,看来,青田一夫被杀之事,另有内情。” 三本次郎沉吟片刻,看着冈田俊彦阴冷的眼神,最终选择将自己的‘猜测’如实告知。 “你怀疑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是他泄露了青田一夫的情况。”冈田俊彦问道。 “种种迹象,令我不得不怀疑濑户内川。”三本次郎说道,“甚至于此前影佐英一被杀之事,我也怀疑同濑户内川有关。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你是说濑户内川到第为哪一方势力服务?”冈田俊彦立刻问道。 “是的,按照情报显示,濑户内川可能早就加入了中国红党,高度怀疑其身份便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但是,无论是影佐英一被杀之事,还是狄思威路的刺杀行动,却又都是国府特工所为。” 冈田俊彦点点头,如果正如三本次郎所说,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的话,那么,此事最大的困惑便在于此。 众所周知,红党同国民政府是敌对关系,最起码在中国事变之前一直如此,哪怕是张扬事变之后,国民政府也一直没有完全放弃剿红的政策。 ……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冈田俊彦提出自己的猜测,“濑户内川,确切的说,我们应该称之为刘波,刘波确实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但是,刘波受到红党的指派,暗中又加入了国府力行社特务处?” 三本次郎闻言,表情连连变化,他来回踱步,蓦然,停下脚步看着冈田俊彦,“极有可能,如此便一切都说的通了。” “刘波以‘鱼肠’的身份暗中从事红党特科的暴力行动,同时,他又以力行社特务处特工的身份,从事对帝国的敌对行动。”三本次郎表情狰狞,“可恶!” 三本次郎心中恨极,没想到濑户内川背叛帝国的行为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恶劣。 “不仅仅如此。”冈田俊彦摇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一直很惊讶,上海特情组以何种手段能够在帝国内部安插了特工,看来,此事同濑户内川脱不了关系。” “你的意思是,濑户内川不仅仅自己背叛了帝国,还在帝国内部蛊惑、拉拢了其他人背叛帝国,而此人正是力行社上海特情组那位潜伏在帝国内部的特工。”三本次郎咬牙切齿说道。 “唯有此,这一切才能够解释的通透。”冈田俊彦沉声说。 得知了濑户内川之事,此前一直困扰他的一些疑惑,似乎一下子便迎刃而解,很多看似没有关联的线索,现在一下子串起来了。 …… “濑户内川现在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想办法将其从法租界监狱弄出来。”冈田俊彦说道,“我要亲自审讯他。” “濑户内川现在还在法租界靶子场监狱,不过,国府党务调查处方面一直在申请引渡‘鱼肠’。”三本次郎说道,“为了甄别濑户内川是否确实是‘鱼肠’,我暗中默许和推动,放任法租界方面通过了国府的引渡请求。” 说到这里,三本次郎脸色剧变:自己可能上当了! “愚蠢!”冈田俊彦也是脸色一变,气极骂道,“三本君,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可能是国府的阴谋,他们假借引渡‘鱼肠’,实际上是借此机会将刘波营救出去。” “我此前只研判刘波是红党‘鱼肠’。”三本次郎脸色十分难堪,“现在看来,有两个可能,其一便是,刘波的‘鱼肠’身份,国府并不知晓,他们后来得知刘波是‘鱼肠’,党务调查处确实是要引渡‘鱼肠’受审。” “另外一个可能便是,刘波向国府坦诚了他‘鱼肠’的身份,他真正的身份力行社的特工,力行社没有放弃这个王牌特工,故意假作引渡,将其营救出去。”三本次郎说道。 冈田俊彦没有说话,他现在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越是思考,他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不,三本君,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蓦然,冈田俊彦冷冷说道,“刘波本来就是力行社的高级特工,是力行社安排他打入红党内部,成为了红党特科的‘鱼肠’!” 第402章 曹宇与刘波(求订阅求票票) “这不可能。”三本次郎摇摇头。 “昭和七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是这名红党特工第一次以‘鱼肠’为代号展开行动,他在法租界宁波路成功处决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副股长、红党叛徒王德勤。” “昭和八年,‘鱼肠’在郑家木桥路刺杀红党除叛徒丁毅成功。” “昭和十年,红党特科特工‘鱼肠’在麋鹿路埋伏,两枪击毙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王英华。” 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记忆力绝佳,对于特高课所能查证的‘鱼肠’相关资料随口道来。 “被‘鱼肠’所刺杀之人,皆是对红党造成重大危害的叛徒,此外,还包括国府党务调查处的二号人物王英华。”三本次郎摇摇头,“冈田君,你的这个猜测很难令人信服。” “三本君,你陷入了一个误区。”冈田俊彦说道,“无论是王德勤还是丁毅,这两个人都是红党叛徒,他们被国府党务调查处捕获后,将红党秘密托盘而出,给红党造成了巨大损失。” 说着,冈田俊彦嘴角一扬,“三本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三本次郎脸色微变,他略一思索,沉声说,“说明无论是王德勤还是丁毅,这两个人的价值都已经被榨干,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错,用两个在国府那边没有利用价值,却在红党那边被恨之入骨的叛徒的性命来帮助‘鱼肠’在红党内部立功受奖,岂不美哉?”冈田俊彦微笑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必须承认冈田俊彦所说有理。 “王英华,王英华。”三本次郎口中念叨着这名被‘鱼肠’刺杀的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名字,此人是唯一一个被‘鱼肠’所刺杀的非红党叛徒之人士。 三本次郎按下了响铃,立刻有一名特高科特工进来,此人正是荒木播磨。 “要王英华的详细资料。”三本次郎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请稍等。” 冈田俊彦微微侧目,据他所知,此地是上海特高课的临时据点而已,并非特高课的常备办公区,难道特高课将档案库也搬到附近了? …… 荒木播磨离开了宅院,同外面巷子里警戒的特工眼神交流,确认没有意外情况。 随后他走到隔壁的住户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荒木播磨闪身而入。 “提审犯人。”荒木播磨沉声说。 一名日特点点头,带着荒木播磨来到了地下室。 曹宇躺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也顾不上去理会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命似乎是保住了。 此前日本人是每隔几天就审讯他一次。 不管他说什么,日本人都是先揍他一顿,然后才选择相信。 后来,似乎是佐证了他交代的情况属实,对于他的配合态度表示满意,日本人对他的态度有所好转,虽然依然被关押,但是,不用受刑挨揍了,伙食上也有了改善。 不过,看到荒木播磨,曹宇的小肚子就抽抽,他怕极了这个凶残的日本人。 “我需要知道王英华的情况,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荒木播磨说道。 …… “王英华?”曹宇有些茫然。 啪! 荒木播磨一鞭子就抽过来了。 “别打了,我想想,啊!别打了,我想……”曹宇一边躲避皮鞭,一边嗷嗷叫,“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荒木播磨没有停手,又抽了两鞭子,这才停手。 审讯这个支那人,他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先抽一顿鞭子,就什么都会交代了。 曹宇心中那个悲愤啊,他不是存心要隐瞒什么,确实是一下子没想起来王英华是谁。 “王英华是党务调查处前任副区长,此人后来被‘鱼肠’。”曹宇说道,“应该说是被刘波给刺杀了。”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知道。”荒木播磨直接舀了一水瓢盐水,泼在了曹宇的身上,“我需要知道事关此人的不为人知的情报。” 曹宇嗷嗷惨叫,嘴唇哆哆嗦嗦,“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加入党务调查处的时候,这个人已经被红党特科杀死了。” “对于王英华的死,党务调查处内部有没有什么异样的猜测声音?”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荒木播磨赶紧立正敬礼,是冈田俊彦和三本次郎下来了。 “异样的猜测?”曹宇看了一眼这名身穿中山装的男子,又疼又怕,身体下意识的哆嗦。 以荒木播磨的态度,此人定然是日本人中的高级官员。 冈田俊彦点点头,微笑着,“不用怕,曹桑,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投靠大日本皇军的,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说真话,以后不会有人再揍你了,相反,你会成为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帝国对待朋友,向来是很友善的。” 曹宇下意识的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瞪了曹宇一眼。 三本次郎开口说道,“以后不会再打你了。” 曹宇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甚至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他知道三本,此人是荒木播磨的直属上司,此人发话,他相信。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些传闻。”曹宇作出思考状,然后小心翼翼说道。 “说吧,说错了也不怪你。”冈田俊彦说道。 “党务调查处内部有人聊起过王英华。”曹宇说道。 “说了什么?”冈田俊彦露出笑容,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了证据。 “说是内部曾经怀疑王英华是被戴春风派人干掉的,只是冒用了红党特工‘鱼肠’的名字,嫁祸给了红党特科。”曹宇说道。 “为什么会有这种怀疑?”三本次郎沉声问道,事实上,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不过,他需要确认一下。 “据说,我只是听说……”曹宇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几个日本人,咽了口唾沫。 “说吧,不揍你。”冈田俊彦语气柔和。 “好像是和女人有关,王英华要和戴春风抢女人。”曹宇小声说。 战战兢兢的说话,是真的,他怕坏了,不过,拖拖拉拉说话,却是曹宇故意的。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快速思索如何编造一个答案‘交差’。 …… 是的,正是交差。 长期的受刑、挨揍惊艳,曹宇已经总结出规律了,有些情况下,日本人不是想要听他口中说什么真相,而是日本人怀疑了一些事情,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佐证,这种情况下,他早早的‘配合’,便能够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当然,给出何种答案,这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 必须要经得起日本人的琢磨和甄别,毕竟日本人不是傻子。 这种情况下,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或者是很难证明其真假的回答就是最合适的。 具体到这件事。 曹宇压根对王英华那个死毬的家伙不了解,他甚至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死于红党特科的刺杀的前任副区长的名字而已。 但是,看日本人的架势,他不说出个结果,肯定要继续受皮肉之苦的。 故而,曹宇心中就开始琢磨如何编造答案,蒙混过关。 冈田俊彦询问他党务调查处内部对于王英华的死亡有没有别的怀疑,他立刻有了想法。 众所周知,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特务处有仇,王英华的死,有可能和力行社有关,这似乎是有一定合理性的。 但是,曹宇知道,以王英华的级别,力行社与党务调查处的关系再恶劣,也不足以是动手的理由。 然后,他便灵机一动,加了桃色线索在里面。 男男女女那点事,争风吃醋,这种事没事都能传播的有鼻子有眼,更何况,戴春风性好渔色,因为女人之事,男人怒而出手,这个理由非常合理,最关键是这种事是无法去印证真假的。 冈田俊彦同三本次郎对视了一眼,两人暗暗点头。 这就对上线索了。 国府力行社特务处同党务调查处的仇怨颇深,再加上戴春风和王英华争风吃醋。 两人在一旁小声分析,能够令戴春风如此果决,或者说是恼羞成怒、痛下杀手的原因,最大之可能是戴春风的女人被王英华睡了。 这种是是男人无法容忍的,特别是对于手握特务大权的戴春风来说,这更是逆鳞。 “小道消息传闻,是王英华睡了戴春风的女人陈桦。”曹宇看到两名日特高官在一旁用日语嘀嘀咕咕,还不时的看向他,他心中害怕,咬咬牙,又补充了证据。 “陈桦?”冈田俊彦看向三本次郎,“这个女人的名字有些熟悉。” “是特务处的一名较为重要的高层之一。”三本次郎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也收到情报,这个女人可能是戴春风的秘密情人之一。” 曹宇提供的这个‘证据’,彻底锁死了冈田俊彦关于刘波的‘真实身份’的证据链! 看着荒木播磨随同两名日特高官转身离开,那名他此前并没有见过的日特高官甚至还吩咐日特看守给他治疗鞭伤,改善伙食和‘居住环境’,曹宇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先生,我不想当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曹宇眼看着几人即将上台阶离开,喊道。 刷! 三人停住脚步,扭过头。 荒木播磨表情愤怒且阴沉。 三本次郎饶有兴趣的看过来。 冈田俊彦微笑着,平静的说出阴冷的话,“不是帝国的朋友,那么便只有去死了。” “狗!不不不,猎犬!”曹宇喊道,“我愿意做大日本帝国的忠实猎犬。” 冈田俊彦哈哈大笑,盯着曹宇看,他摇摇头,“猎犬?你不配,不过,当一个会咬人的中国土狗倒也不错。” “我愿意,我愿意。”曹宇兴奋的喊道。 “那么,曹桑,我便拭目以待了。”冈田俊彦微笑点头,转身离开。 “你对这个人支那人有兴趣?”离开‘地牢’,三本次郎问道。 “三本君,不要小看这种支那人,他们咬起中国人自己人来,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还要凶猛。”冈田俊彦微笑说。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认可冈田俊彦的观点,曹宇这种人,能依靠的只有帝国,为了取悦帝国,他必须非常凶残的撕咬那些胆敢反抗帝国的中国人。 …… 回到书房。 “尽管战事还远谈不上胜利,但是,我们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冈田俊彦对三本次郎说道。 “是的。”三本次郎点点头,“中国军队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取得陆上战果,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 就在昨天,日本上海派遣军司令松井石根率第三、第十一师团到达上海东南的马鞍群岛。 今日拂晓,日军第十一师团在三十余艘军舰密集炮火的掩护下,于长江南岸川沙口强行登陆,成功占领川沙镇。 第三师团则在吴淞铁路码头登陆成功,进攻上海北部的吴淞、宝山等地。 至此,日军援兵的到来,基本上宣告了中国军队的战略意图的失败,而随着日军的援兵会进一步抵达,帝国攻占上海,已经是必然之势。 “三本君,帝国占领上海之日可期,你必须从现在便开始考虑战后之事了。”冈田俊彦说道。 “冈田君所言极是,事实上,我已经在为战后工作开始做准备了。”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战场上的事情,特高课能起到的帮助有限,战后的大上海,特高课同中国特务机关,尤其是同老对手力行社特务处的厮杀将会空前激烈。 还有上海特情组,这个新出现的情报机构,已经引起了三本次郎的高度重视。 上海特情组,肖先生! “如此看来,事情的真相愈发接近于冈田君的判断。”三本次郎沉声说,“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他认同了刘波这个身份,此人先是加入了力行社特务处,然后又打入了红党中央特科,力行社甚至不惜牺牲掉红党的叛徒,来稳固刘波在红党内部的地位。” “上海不可久守,刘波之于力行社特务处非常重要。”冈田俊彦接话说道,“一旦上海被帝国占领,刘波……” 默然,他看向了三本次郎。 两人的眼眸闪烁,他们都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日本占领上海,按理说力行社不应该担心刘波的安危,因为刘波还有着日本人濑户内川的身份,他不会有任何安全危险的。 那么,为何国府方面坚持要引渡刘波,将其从监狱中营救出去。 “青田一夫!” “狄思威路刺杀行动!” 三本次郎和冈田俊彦同时说道。 青田一夫是濑户内川的同乡,两人之间极为熟悉,必然是青田一夫发现了濑户内川有背叛帝国的嫌疑,这促使力行社特务处不得不果断对青田一夫下手。 而英明的三本次郎课长,从竟然凭借蛛丝马迹就怀疑到了濑户内川有问题,然后秘密逮捕了曹宇,从曹宇口中得知了濑户内川竟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 此外,因为青田一夫的死,令三本次郎对刘波有了进一步的怀疑。 这些怀疑,刘波不可能不感知到,他知道一旦帝国占领了上海,特高课必然会调查他,而这也正是国府方面匆忙提出引渡的原因,他们要抢先下手、营救刘波。 一切的推测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形成,刘波这名隐藏极深的帝国叛徒的真实身份,终于在上海特高课三本次郎课长以及帝国驻杭城领事馆武官处冈田俊彦武官的抽丝剥茧下,再也无处藏身: 彻底暴露行藏! 第403章 募捐(求订阅求票票) 冈田俊彦拜别了三本次郎,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以他的智商,自然能看出来三本次郎此前锁定刘波背叛帝国,是有一定的私心的: 刘波便是三本君为青田一夫被杀之案,以及井上公馆桔子小组全军覆没之事找出来的承担责任之人(替罪羊)。 对此,冈田俊彦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虽然三本次郎所作所为有推诿责任之嫌疑,但是,刘波身上是有疑点的,这是关键,说明三本次郎不是无端污蔑下属。 令冈田俊彦有些失望的是,三本次郎竟然对于上海特情组的情况一无所知,他本来还计划着从三本次郎这里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呢。 他知道自己对三本这个老友有些过于苛求了,毕竟他也是通过‘戒尺’的情报才得知上海特情组的存在的。 但是,三本次郎在上海特高课课长的位子上,在其位担其责,三本没有及时发现上海特情组的存在就是失职。 当然,三本次郎提供的关于刘波的情况,却是一个意外收获,冈田俊彦感觉自己捕捉到了这个隐藏在大上海的国府特务处特别情报小组的影踪。 就在此时,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冈田俊彦问。 “先生,有支那学生拦路。”司机说道。 “愚蠢,忘记我告诉你怎么说话了?”冈田俊彦表情一寒,压低声音说道。 “先生,有爱国学生在前面拦路募捐。”司机立刻说道。 “同学们,为何拦住道路啊。”冈田俊彦脑袋探出车窗,微笑问。 “先生你好,我们是行知中学募捐队,为了中华民族的存续,为了抗日救国,请捐些款吧。”唐筱叶和一个小虎牙女同学一个手中拿着小旗子,一个双手抱着募捐箱,表情严肃说道。 “先生,抗日救国,人人,人人有责。”在两人的旁边,一个小囡囡手中举着一面小旗,脆生生说道。 是杨细妹,她的身上穿着小学制服,上面印着‘爱华小学’的校名,小姑娘的表情是那么的庄严,那么的认真。 冈田俊彦看着少女和女童,脸上露出笑容,他打开车门,下车,来到杨细妹的身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女娃娃,你知道什么叫抗日救国吗?” “知道。”杨喜梅尽管有些怯怯的,还是点点头。 “那你告诉伯伯,什么是抗日救国?”冈田俊彦语气温柔,说道。 杨细妹扭头看向唐筱叶,姐姐给她送上鼓励的眼神。 “就是,就是要赶走,赶走日本人,日本人是坏蛋,抢我们的吃得,还要,还要杀死我们。”杨细妹点着小脑袋,说道。 “说的真好。”冈田俊彦满意的点点头,他站起来,看着正在围过来的学生们,高兴的说道,“很好,同学们,看到你们,看到你们的热情,我的热血也仿佛在燃烧,你们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中国不会亡!” 同学们兴奋不已,他们在这个衣着光鲜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真诚的鼓励和认同感。 “鄙人不才,愿意给抗日救国出一份力!”说着,冈田俊彦从兜里摸出钱包,拿出一沓钱,本来还打算数一数的,最后,直接将所有钞票拿在手中,将钱包收起来,两只手,恭恭敬敬的将那一沓钞票放进了募捐箱。 同学们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一沓钞票,至少几百法币,这比得上他们小半天的募捐数目了。 “谢谢先生,谢谢您。”学生们纷纷喊道。 冈田俊彦鞠躬回应,“是我应该谢谢你们。” 学生们让开道路,车子驶离之后,冈田俊彦从窗口收回脑袋,车窗摇上来,遮住了外面的视线,他的表情阴沉下来。 “哲也,你看到了什么?”冈田俊彦问司机。 “他们不惧怕大日本帝国。”哲也说道。 “是的,这些无知的年轻人,他们没有对帝国的敬畏和臣服之心。”冈田俊彦点点头,说道,“这只是我们看到的,在我们还没有看到的地方,肯定有许许多多类似的对帝国充满仇视之人。” “都是一些没有见识过战场和死人,没有经历过恐惧的无知青年。”哲也说道,“先生,帝国的子弹和刺刀会让他们安分下来的。” 冈田俊彦哈哈大笑,“哲也啊,哲也,不过,你说的也没错。” 想了想,他对哲也说道,“哲也,我想你有必要抽个时间去你的母校看看,帮我物色一些足以胜任假扮中国人的年轻帝国子民。” “是。”哲也点点头,按了下喇叭,提醒前面一个横穿马路的路人,“真希望帝国早些占领上海,这要是在满洲,我就直接撞过去了。” 冈田俊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笑容中的眼眸逐渐阴冷下来。 …… 程千帆的车子也被拦住了。 “谁敢拦我的车?”小程巡长摇下车窗,探出脑袋。 “先生,我们是……”齐晓曼抱着募捐箱,与同学们走上前,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就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是他? 他记得这个人,此前她和同学们在学校附近散发抗日传单,呼吁大家为抗日捐款,市民们都踊跃捐款,就连乞丐都将讨来的铜板捐出来了,大家都非常振奋和感动,只有这个人,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极为深刻,这个人的血是冷的。 程千帆也认出了女学生,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让开。” 拦在车子前面的七八名男男女女的学生不为所动。 程千帆按了按喇叭。 有同学气愤至极,就要冲上去拍打车窗。 “住手!”齐晓曼喊道,“别忘了秦迪怎么和我们说的,不能用暴力,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只是……” 她说不下去了,齐晓曼觉得所有人都能够被她们的爱国热情感化,车子里的这个冷血男子不可能。 不过,有了他发话,这些复旦公学的学生们没有散开,也没有后退,他们就那样举着募捐箱,愤怒的眼神看着前方。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一个学生起头,学生们齐声低唱起来。 唱着,唱着,有的学生嚎啕大哭。 “晦气!”程千帆骂了句,一只手伸出车窗,手里夹着几张法币,“拿着,拿着,快点把路让开。” 他本来想要骂‘好狗不挡路’的,又怕演的太过分了,引起学生众怒,那就麻烦了。 学生们将道路让开,程千帆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摸出烟盒,捏出一支香烟,放在口中,拿起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他不敢唱出声,在内心中嘶吼。 他又想起了老廖,想起了老廖一家人。 在他的身后,学生中发生一阵骚乱,这是有学生晕倒了,这些大学生,饿着肚子,将生活费省下来,全部捐出去了。 …… 这是临街的一处房子。 程千帆从豪仔的手中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 将望远镜放在一旁,拿过身旁的这把莫辛纳甘步枪,端起来,枪口瞄准,他在找感觉。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程千帆冲着豪仔点点头,“去吧。” “是!” 此次‘抢运’物资,贪财的‘青鸟’又岂能没有自己的小算盘。 第404章 夜幕下的黄浦江(求订阅求票票) 夕阳西下,天色将黑未墨之时。 姜骡子看了看天空,从怀里摸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 “李师傅,可以了吗?”姜骡子问道。 再度检查了一番驳船的情况,李师傅点点头,“没问题。” 其余三艘驳船上也分别传出行船信号:一切正常。 “行动。”姜骡子沉声说道。 随着他一声令下,南市这边的码头上立刻动起来。 姜骡子亲自带领自己的兄弟姜老四以及手下十余人,南市守军之国军士兵四十人,码头苦力数百人,分乘坐从招商局借来的四艘驳船,开始行动。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还是开始行动,是因为黄浦江上有日本军舰巡逻,入夜便会以探照灯向四周照射,一旦发现异动,便会开炮射击。 选择夜色将黑的时间节点,人的视线受到影响,视物受到影响,却又勉强能够看到。 拿长枪的国军士兵以及众苦力工人隐藏在船舱。 每一艘驳船分配了两到三名白俄,白俄会时不时的到小甲板上走一圈。 驳船上悬挂的是大英帝国的旗帜。 从远处观察,这便是一艘如假包换的英国驳船。 …… “江面发现驳船。”一艘日军舰艇的士兵很快便注意到了江面上的驳船,立刻向军官报告。 一名海军少佐立刻来到甲板上,拿起望远镜看过去。 天色已晚,看不太清。 “炮口瞄准,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是!” 如果这几艘驳船看到炮口瞄准,立刻试图逃跑,那么,必然是中国人的船舶,开炮就是了。 虽然夜色上来了,但是,驳船上的英国米字旗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海军少佐有些犹豫,帝国今天‘误炸’了公共租界的百货公司,据说炸死了不少人,引起了英国人和美国人的抗议,上峰紧急向各军舰下达了命令,严令禁止向英美等西方列强船舶开炮,避免进一步激怒英国人、美国人。 少佐有些犹豫,内心里有着强烈的渴望,驱使他对这艘驳船开炮。 经验告诉他,这极可能只是一艘挂着英国米字旗的中国驳船而已。 “阿廖沙,快点出来。”招商局的李师傅脸色一变,急忙喊道,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和日本军舰躲迷藏,已经较为熟悉日军军舰的行为。 看到日舰的炮口调转过来,知道对方起了疑心。 阿廖沙拉着自己的妹妹从船舱出来,两人已经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装。 来到甲板上,冲着远处的日本军舰,兄妹两人大喊大叫。 “要愤怒,不是害怕。是惊恐中带着愤怒。”一名上海特情组的特工趴在地上,低声提醒。 “英国人?”日海军少佐看到了驳船甲板的动静,命令士兵打起探照灯,便看到了害怕的跳脚、依然勉强维持着所谓的大英帝国子民的骄傲和愤怒的一对年轻男女。 探照灯向紧随其后的三艘驳船打过去,果然也看到了愤怒抗议的英国人。 “打出旗语,大日本帝国海军例行巡逻,不必惊慌,祝他们航行顺利。”少佐吩咐说道。 “是!” “他们在说,这是日本海军在巡逻,没有攻击意图,允许通行,祝航程顺利。”李师傅在姜骡子的身边低声说话,翻译对方打出的旗语。 姜骡子闻言,立刻从身上摸出几张纸,翻了翻,快速找到了一页纸,说道,“回复他们。” “怎么说?”李师傅问道。 “就说表示感谢,英日同盟万岁。” “好。” 看到四艘英国驳船先后打出的旗语,日舰海军少佐冷笑一声,“放他们走。” 英日同盟? 早晚有一天,大日本帝国的海军会击败英国舰队,登陆英吉利半岛! 四艘驳船继续航行,待最终脱离日本军舰之后,包括姜骡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一艘驳船上的白俄‘演员’,甚至直接吓尿了,他们上了船才知道一晚上六十法币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挣的。 …… 几乎是与此同时,乔春桃带领的行动人员,也展开了行动。 距离法国巴芬洋行的九零三货仓大约数十步,乔春桃放下望远镜,眼眸清冷。 “睡着了?” 洋行的看守都是中国人,法国人不信任中国人,不允许看守进入货仓休息,所以,看守在货仓门口搭了简陋的窝棚,此时,窝棚里没有人员走动之动静,隐隐还有打鼾声传来。 “跟我上!”乔春桃低声说道,亲自带领手下轻手轻脚的从四面包抄向窝棚。 没有任何的悬念,六名货仓看守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悉数被捆绑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可是法兰西洋大人的货仓!”一名看守竭力挣扎,压低声音吼道。 乔春桃冷笑一声,此人等到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看守都被蒙上了眼睛之后,才出声,并且是故意压低声音,显然害怕大声喊引起误会,平白枉死。 这是打算好好表现一番,在法兰西洋大人那里卖个好,倒是个聪明人。 不过,也只是小聪明。 乔春桃直接使了个眼色,立刻有手下上来,一个手劈将此人打晕过去。 这些只是普通的看守,没有审讯价值。 且此人颇有小聪明,这种人要格外注意,要避免在此中人身上出现细节上的问题。 乔春桃扫了一眼,挑选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看守,带到一边,审问了两句。 而之所以选中此人,是因为这名看守的怀里藏着一个烧饼,乔春桃判断这是此人省下吃食留给自家孩子的,这种人心有牵挂,不敢撒谎。 确实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也正如乔春桃所判断的,此人家中又一双儿女,妻子久病无医死去,全靠他一个人照料儿女,每天省下自己的口粮给孩子,一双三四岁的儿女才勉强苟活。 乔春桃看了此人一眼,被蒙住双眼的看守惊恐不安。 乔春桃冰冷的眼眸,一抹温柔几乎是一闪而过,然后她毫不犹豫的直接一个手刀将此人打晕。 几名特工在六名看守身上搜了一番,果然没有发现钥匙。 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看着粗大的铁锁,乔春桃命令手下用大力绞钳绞,试图绞断,不过,粗大的铁锁显然不是绞钳能够绞断的。 “你来。”乔春桃指了指一个戴着毡帽的中年男子。 “欸欸。”中年男子赶紧上来。 这是组长命令姜骡子提前找来的‘懂行’的人。 只见此人带着自己的几名徒弟,开始忙活起来。 首先用湿毛巾裹住铁锁。 然后开始用钢锯锯。 乔春桃暗暗点头,用湿毛巾裹住铁锁,是为了避免发出声音。 几人轮流上手,大约锯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铁锁锯开了。 随着沉闷的声音,厚重的仓门被打开了。 乔春桃命令一半人马隐藏在外面警戒,带领另外一半人马进了货仓。 众人用手电筒一照,看着满满当当的货物,都是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 另外一边,上海站的行动也已经展开。 盛叔玉以及上海站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指挥人员,干掉了三友商行的看守,却是面对厚重的铁锁呆住了。 多了一把锁。 本来是一把铁锁的,不知道何时日本人竟然又焊了一个锁孔,加了一把锁。 只能两人一把钢锯,开始锯起来。 问题是,他们没有想到有两把锁,湿毛巾竟然没有带够。 盛叔玉脸色铁青,郑利君也是脸色难堪。 整个上海站围绕此次行动,可谓是全力以赴、准备充足,最后出现的‘失误’竟然是: 少带了几条毛巾! “脱衣服!”卢兴戈在一旁也是冷着脸,沉声说道,他自己一马当先脱掉外衣。 “快快快,脱衣服!” 几名特工也赶紧脱下外衣,用水打湿,暂且当湿毛巾用。 距离三友商行的403货仓约有两华里的地方,程千帆双手架起望远镜,隐约看到这一幕,心中骂了句‘蠢货’。 尽管距离远,听不到钢锯锯铁锁的声音,但是,程千帆知道,湿衣物消声的效果,比毛巾要差了些。 必然会有刺耳的声音传出去的。 就在此时,码头那边传来了动静。 国英招商局护航队四分队队长于大川带领十几名国军士兵,数百名码头工人乘坐三艘驳船,冒着被日军炮火轰击的危险,终于赶到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待仓库门被打开。 一时之间,现场有点乱糟糟的。 没有人注意到,在码头那里,夜色中悄无声息的多了一艘小火轮。 第405章 枪声夜(求订阅求票票) “组长,来了一队巡捕。”负责警戒的阿胡跑过来,向卢兴戈汇报。 “去看看。”卢兴戈带了几名特工离开。 两分钟后,卢兴戈返回,向郑利君汇报情况。 “巡捕,多少人?” “二十左右,看样子是红头阿三。”卢兴戈说道,“应该是被锯锁的声音引来的。”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两把铁锁都被钢锯锯开了。 “兴戈,你带人挡住红头阿三,务必为弟兄们搬运物资争取足够的时间。” “是。”卢兴戈敬了个礼,带领手下迎了上去。 “曹排长,枪声一响,巡捕房肯定会派人来增援,按照预定计划行动吧。”郑利君找到随队的国运排长,说道。 “郑队长放心,除非我部全员战死,敌人不会突破我们的防线。”曹排长表情坚定说道,他带队出发前,就接到了上峰的命令,所部人马便是此次行动的敢死队。 艾哈迈达巴德带领自己的手下,东倒西歪行进。 这帮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听到手下汇报说日本人三友商行的仓库有异响,他本来是不打算过来的,不过,想到日本人私下里给的好处,最重要的是,艾哈迈达巴德想到日本人送给自己的那个朝鲜女人,犹豫再三,还是带队来看看。 接近仓库,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艾哈迈达巴德心中一阵打鼓,看来这伙来偷盗仓库的蟊贼人数不少啊。 不过,他看了看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手下,胆气壮了不少。 在公共租界,敢于袭击巡捕的暴徒不是没有,但是,敢于袭击一伙全副武装的巡捕的暴徒,还从未出现过。 “伙计们,赚钱的机会来了。”艾哈迈达巴德朝着手下喊道,“抓住这伙小偷,日本人那边重重有赏。” 这话引起了一帮手下的欢呼。 就在此时,枪声大作。 艾哈迈达巴德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经被撂倒了七八人,幸存的手下惊慌失措,聪明的趴在地上,还有没头苍蝇一般到处跑,惊恐的喊叫。 “敌袭!” “妈妈呀。” “快跑。” “趴下,趴下。”艾哈迈达巴德惊慌喊道。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枪声响起,惊慌奔跑的手下又有几人被枪杀。 “还击!还击!” 幸存的红头阿三惊慌失措的还击,枪声稀稀拉拉,毫无准星可言。 与此同时,有的巡捕手忙脚乱的吹起口中的哨子,有些凄厉的哨音响起。 …… 随着连续的枪声、哨音响起,码头附近的灯光亮起。 程千帆双手架起望远镜,看向距离码头三华里以外的一个巡捕哨所,看到哨所灯光大亮,有巡捕正在集结。 他摇摇头。 上海站的应对是错误的。 红头阿三外强中干,一个个怕死的要命,刚才完全没有必要开枪,只要放红头阿三进入到包围圈,然后直接持枪围上去,再喊话,他有八成的把握,这些红头阿三会乖乖缴械投降。 鉴于白日里日军轰炸先施百货,以及市面上出现的混乱,公共租界这边也加强了巡逻戒备。 东区码头发生激烈枪战,立刻引爆了整个东区巡捕房的激烈反应。 很快,就听见卡车的声响,大批巡捕迅速赶来,同上海站阻击人员以及国军士兵发生了激烈交火。 程千帆观察了一会,巡捕毕竟只是地方治安力量,无论是枪法还是战斗意志都和特工以及国军士兵无法相提并论,他们被压制在火力线,动弹不得。 不过,程千帆没有松口气,相反,他的眉头紧锁。 他听到了军卡驶来的声音,望远镜看过去,在军卡的后面出现了铁甲车队。 同巡捕房的所谓用军卡充作‘铁甲车队’不同,这是真正的铁甲车队。 两辆轻型坦克发出轰鸣声。 坦克以及军卡里的武装人员,不是巡捕,是租界的准军事武装万国商团,这支在前清剿灭太平天国时期诞生的万国商团,是租界真正的军事力量。 轰! 行进中的坦克停下来,直接一炮轰过去。 打偏了。 炮弹飞过守军阵地,落入身后的空地,飞溅的弹片造成守军以及码头工人的伤亡,引发一阵混乱。 就在此时,在道路两旁的民宅,几扇窗户打开,有人员向下扔手榴弹,引起一阵爆炸,不过,并没有能够真正对坦克造成威胁,反而引来猛烈的枪击,不断有人中弹从二楼落下。 关键时刻,有中弹者抱着炸药包,直接扑下来。 轰! 轰! 连续几声爆炸后,万国商团的坦克被炸毁。 程千帆咬了咬牙,他知道,这是上海站的敢死队。 受到爆炸的波及,万国商团的步兵阵营也出现了伤亡,租界军方的进攻势头受到了遏制。 …… “快快快!” 盛叔玉以及郑利君大声催促工人们快速搬运物资。 “物资太多了,根本搬不完。”有领头的工友喊道。 “能搬多少是多少,搬不完炸掉。” “重点是药品、医疗用品、汽油还有粮食、布匹。”盛叔玉大声喊道。 慌乱中,有工人打翻了货柜,哗啦啦散落一地的枪支弹药。 盛叔玉以及郑利君对视一眼,两人快速跑过去查看。 盛叔玉拿起一把长枪,郑利君拿起一把轻机枪。 两人骂了句,将枪支扔在地上。 长短枪是日军三八式步枪和南部手枪,轻机枪是日军大正十年轻机枪。 全都是日械装备。 “不要理会这些武器,只搬运物资。”盛叔玉喊道。 不是看不上日械装备,是完全用不上。 国军有自己的武器装备,最重要的是弹药不匹配,这些日械装备就是鸡肋,而且笨重占地方,这些不需要搬运,临走时炸了就是。 两人离开仓库,前往阻击阵地查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阻击万国商团的进攻,为搬运物资争取时间。 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豪仔带领一伙人也趁乱混进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其他物资,正是这些日械装备。 “郑队长有令,这些武器交给我们。”豪仔喊道。 不过,他很快发现,根本不需要喊,人太多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快,快搬。”豪仔大喜,喊道。 这些日械装备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程千帆从坂本良野那里得知,有一批日械装备被偷偷运到了三友商行的仓库,他早就在打这批日械装备的主意了。 他预判上海站以及国军对这批日械装备兴趣不大,但是,他有兴趣。 上海沦陷几乎是必然,敌后抗战用得着这批日械装备,事实上,在程千帆看来,未来的敌后抗战,在缺乏后勤保障的情况下,日械装备是必然的趋势。 …… “啪!” 在手榴弹的爆炸声音掩护下,程千帆一枪撂倒了万国商团的一名神枪手。 随后,他迅速将枪口从窗户抽回。 这已经是被他射杀的第三名万国商团神枪手了。 程千帆很狡猾,他每次都是在国军士兵扔出去的手榴弹的掩护下开枪。 而神枪手频频被射杀,这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万国商团的进攻,最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出是哪里开枪,开始疑神疑鬼。 甚至有万国商团的士兵开始下意识的防备身旁不远处的华捕。 他们怀疑是有巡捕暗中放黑枪。 …… 与此同时,在麦兰区码头,姜骡子带领的驳船运输队伍也抵达码头,开始搬运巴芬洋行的物资。 乔春桃带领的行动队也从内部用钢锯锯开了巴芬洋行仓库的侧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三菱商行的仓库。 “啪!” 一声枪响。 这是一名重伤的日本看守,在临死前成功开枪示警。 乔春桃脸色铁青,命令手下用匕首对尸体挨个补刀。 同时,中年男子戴着自己的徒弟,抓紧时间用钢锯锯三菱仓库的铁锁。 而随着这一声枪响,麦兰区也开始动荡起来。 刚刚回到家的麦琪路巡长苏稚康,正坐在客厅喝茶休息,客厅的电话响了。 “巡长,出事了,码头响枪了。” “派几名弟兄去看看。”苏稚康沉声说。 “已经派去了。”电话里说道,就在此时,电话那头的巡捕喊道,“不得了了,巡长,派出去的弟兄可能出事了,枪声不断。” 事实上,不用手下汇报,苏稚康也已经听到了四下响起的枪声。 “命令在家的弟兄迅速集合,我立刻赶过去。”苏稚康沉声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小心中了埋伏。” “是!” 苏稚康快速穿上警服,检查了配枪,就要出门。 “稚康!”妻子带着孩子们以及佣人担心的看着他。 “不会有事的。”苏稚康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关紧大门,不要外出。” 说着,他快步从壁橱摸出一把转轮手枪递给妻子,“不要怕,有人闯进来就开枪。” 妻子双手握紧手枪,哆哆嗦嗦的点头。 “爸,放心,交给我了。”大儿子非但不害怕,还频频看向母亲手中的转轮手枪。 “你是家里的老大,保护好你母亲和弟弟妹妹。”苏稚康哈哈大笑,直接从妻子的手中将手枪拿过来,递给儿子。 大儿子双手接过转轮手枪,用力点头。 “记住了,不许出去,你的任务是在家里保护亲人。”苏稚康再三叮嘱。 “明白。” …… 苏稚康上了早就发动的车子,命令司机开车。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暗中监视苏稚康的李浩从身上摸出一个烟花筒,点燃。 嘭! 烟花在空中绽放。 苏稚康看了一眼身后空中绽放的烟花,脸色一变。 “开快点。” “是!” 刚刚出了巷子,正在减速转弯的时候,路两边突然闪出几人,二话没说,冲着开过来的车子一阵齐射。 司机吓坏了,猛打方向盘,车子直接撞在了路边的树上。 枪手一轮齐射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苏稚康挣扎着从车上爬出去。 用力拍了拍脑袋,他的头部撞在前排座椅靠背上,流血了。 “老胡。”苏稚康喊道。 “巡长,我在。” 听到司机还活着,苏稚康松了一口气。 他打开驾驶座车门,将司机拉出来。 打开手电筒看了看。 汽车轮胎被打爆了。 苏稚康沉吟不语,他立刻得出判断,自己家早就被对方监视了,刚才的烟花便是对方通知同伙动手的信号。 不过,这些人倒是留了余地,没有直接冲人开枪,只打了轮胎。 而且对方选择在路口转弯的地方开枪,除了因为路口转弯要减速,方便开枪瞄准,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车速不快,出了车祸也不会致命。 对方对自己没有必杀之恶意,只是为了阻止自己尽快去巡捕房,苏稚康立刻得出结论。 这也让他松了口气,对方既然对他本人都没有必杀之心,那么对他的家人自然也不会下手。 对于对方的身份,他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特务处上海站! 戴春风密令上海站抢运物资之事,苏稚康是有所耳闻的,想到是码头先响枪,如此一联想,苏稚康立刻有了判断。 苏稚康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呻吟。 “巡长,你受伤了!”司机看到苏稚康面部都是鲜血,想要来搀扶,自己却是哎哟一声,他的腿受伤了。 “侧恁娘,头好晕。”苏稚康坐在地上,拍打自己的脸颊,弄得满手都是鲜血。 司机也慌了,“巡长,我去喊人。” “别动,你的腿不想要了?”苏稚康骂道。 司机既感动又慌张,急的团团转。 “开枪。” “什么?” “开枪,我身上的枪。”苏稚康骂道,“开枪喊人。” “对对对。” 司机凑过来,哆哆嗦嗦的从苏稚康的身上摸出配枪,对着天空就是啪啪啪的几枪。 事实上,不用他们开枪示警,刚才的一轮齐射,早已经引起了附近巡街的巡捕的注意,本来是接到通知迅速回巡捕房集结的一队巡捕,立刻飞跑赶来。 这附近是巡长苏稚康的住所,听见这边响枪,巡捕不敢怠慢。 一队巡捕跑来,远远就看到一辆小汽车撞在了树上。 “是巡长的车。”一声惊呼。 “巡长。” “苏头儿。” “巡长在这里。”司机拼命喊道。 巡捕跑过来,就看到苏稚康满脸是血,坐在地上,都是吓了一跳。 “巡长,你怎么样?” “车子刚开出来,就被人伏击,巡长受伤了,快点送医院。”司机喊道。 “扶我起来。”苏稚康挣扎说。 两名巡捕赶紧上来架起苏稚康。 “送老胡去医院,他腿受伤了。”苏稚康吩咐说。 “巡长,那你呢?” “去巡捕房。”苏稚康咬牙说道。 “巡长,要不先送你去医院吧。”带队的巡捕急忙说道。 “去巡捕房。”苏稚康额头汗珠落下,似是忍着巨大的疼痛,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面孔狰狞。 “巡长——” “服从命令!”苏稚康低声吼道,“弟兄们在码头遇到伏击,我必须去看看。” 众巡捕肃然,两名巡捕送司机老胡去医院,两名架着苏稚康,众人向麦琪路巡捕房的方向前进,不过,因为有伤员,前进速度很慢。 行至一半,两名架着苏稚康的巡捕突然意识到巡长没有声音了。 “巡长。” 众巡捕急忙上来查看,却发现苏稚康已经昏过去了。 “洪大哥。”众巡捕慌忙看向领队的警官老洪。 老洪看着晕过去的巡长,又听了听,码头方向枪声激烈。 他立刻表情严肃说道,“快,我们送巡长去医院。” 所有巡捕心中皆是舒了一口气,精神抖擞,架着昏迷的苏稚康,朝着医院方向前进。 第406章 英勇的麦兰巡捕(求订阅求票票) 丁字路。 路如其名。 刘育初带了两名特情组特工,三个人,两把短枪,一把长枪,竟牢牢地卡住了路口。 一队第一时间赶到的巡捕,此时此刻竟被牢牢地压制。 “阿杰,你带人上。”带队的警官趴在地上,冲着一名手下喊道。 没有回应。 “阿杰,你他娘的耳朵聋啦!”警官喊道。 阿杰纹丝不动,他可不傻,刚才三名同僚冲上去,对方啪啪啪三枪,枪枪击中要害,三位同僚当场殉职。 老子他娘的当巡捕是为了耍威风、捞好处的,不是送死的。 警官看到阿杰装聋,气坏了,又看向其他手下,其余人一个个都装死,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你们这帮混——”警官气急,起身就要去踹人,却是忘记了正在交战,只听见啪的一声,一枚子弹直接打爆了警官的脑袋。 看到带队警官倒下,包括阿杰在内的所有人既害怕,又长舒了一口气。 头儿被射杀,巡捕房那边的增援一直没有赶到,大家可以‘理直气壮’的趴在这里装死了。 …… “副组长,有些不对劲。”一名队员对刘育初说道。 根据事先的判断,双方交战好一会了,麦兰巡捕房的增援早就应该抵达了,现在却迟迟未至。 “不用管那么多。”刘育初给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填弹,沉声说,“这个路口是通往码头的唯一通道,只要我们卡在这里,对方便无法通过。” 队员点点头,没错,副组长说得对。 在道路两侧隐蔽的吴顺佳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心中大喜。 虽然不知道麦兰巡捕房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这个变化是有利于他们的。 他看了一眼手中虚握的拉弦。 他带人在道路中央预先埋设了炸药,只要一拉弦,便会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不过,敌人援军未至,自然暂时毋需动用炸药。 “放轻松。”吴顺佳对身旁的两个手下说道。 码头,第三道防线,这是真正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名国军排长带着所部士兵用仓库里的一些木箱构筑了简易阵地,正在严阵以待。 排长放下望远镜,用袖口仔细擦拭。 这是乔春桃做主从仓库物资中拿给他的,讲明了是送给他。 这可把这个国军排长美坏了。 这是高级军官的最新式高倍望远镜,国军中只有团一级的军官才有,便是营长手里的望远镜都比不上。 此时此刻,麦兰巡捕房内一片混乱,众巡捕已经集结,不过,巡长苏稚康一直未至,因为苏稚康此前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众人只能干等着。 …… “快快快!”姜骡子扯着嗓子喊话,催促工人们快些搬运物资。 倪二虎带着手下的工人,拼了老命的来回搬运物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接到组织上的命令,令他组织一批工人帮助国军抢运物资,倪二虎的内心是排斥的。 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内心简直是欢腾猛跳。 这么多的物资,只要从指甲缝里抠一些,就足以令我党的红色武装高兴的犹如过年了。 麦兰巡捕房。 总巡长绍尔敏带着亲信怒气冲冲的冲进来,看着乱糟糟的捕厅,绍尔敏将马鞭朝着桌子上一抽,所有人看到总巡长到来,赶紧列队站好,不敢发出声音。 “闫小飞,你们巡长呢?”绍尔敏怒问。 “报告绍总,属下已经打电话给巡长家里了,巡长说他马上就到,命令弟兄们等待他的命令!”一名警官赶紧敬礼说道。 “多久了?”绍尔敏喝问。 “一个,一个小时前。” “混账。”绍尔敏怒极,从苏稚康的家中到这里,开车的话十分钟不到便到了,这都一个小时了却还没到。 就在此时,捕厅的电话响了。 闫小飞没有立刻去接电话,而是看向绍尔敏。 “去接!”绍尔敏沉声说。 “是!” “什么?好!我知道了!”闫小飞表情连连变化,挂了电话。 “又怎么了?”绍尔敏阴着脸问道。 “报告绍总,是洪大柱从伯特利医院打来的电话。”闫小飞赶忙汇报说道,“苏巡长从家里来巡捕房的途中遭遇多么枪手伏击,巡长和司机老胡受伤,被路过的弟兄送医院了。” …… “伤的怎么样?”绍尔敏面色一沉,立刻问道。 他此前生气是以为苏稚康玩忽职守,现在听闻这名得力手下被伏击受伤,这怒气自然也便散了一半。 “枪手突然冲出来开枪,车子撞树上了,巡长本来要坚持来捕厅,不过,他头部受伤严重,来捕厅的途中昏迷,司机老胡腿被压断了。” 闻听此言,绍尔敏点点头,随即是勃然大怒。 他依然得出判断,这伙暴徒此次的行动是早有预谋,对苏稚康的伏击本就在他们计划内的一环。 “老潘,你带所有弟兄,增援码头。”绍尔敏沉声说,“我去医院看看苏稚康。” 麦兰巡捕房副总巡长潘舒凡点点头,“绍总放心,交给我了。” 他走近绍尔敏,低声问,“绍总,要不要向商团那边请求支援。” “电话我来打,你先带人过去。”绍尔敏想了想,说道。 “是。” 待潘舒凡带领巡捕离开后,绍尔敏揉了揉太阳穴,来到自己办公室,一个电话打到了万国商团驻地。 “什么?没有援军?人去哪了?”绍尔敏眉头一皱,高声问。 “好了,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绍尔敏面沉似水,“麻烦大了。” “绍总,怎么了?”身旁的亲信徐有光立刻问道。 “东区那边也打起来了,万国商团的装甲都被炸了。”绍尔敏沉声说。 “怎么可能?什么人干的?”徐有光张大了嘴巴。 “说是日本人。”绍尔敏说道,眼神中却露出狐疑眼色。 据说是有敢死队员抱着炸药包炸了万国商团的坦克,对方的死士被炸得四分五裂,从衣着上来看,那些人穿着日本浪人的服装。 侧他娘的,日本人抢自己商行的仓库? 还袭击巡捕和万国商团? 这事情听着怎么那么玄乎。 …… 法租界,东区。 战斗已经进入到白热化。 面对万国商团的进攻,上海站的特工以及国军伤亡很大,最后,国军从仓库里拉来了日军的几门迫击炮,对着对面一阵猛烈轰炸,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而此时此刻,三友商行的仓库的物资,已经被搬运了大半,只剩下少量日械装备。 “炮弹全部打出去!” “快快快!” 连续十几发炮弹打出去,炸得万国商团和东区巡捕房巡捕‘阵地’一阵鬼哭狼嚎。 在烟雾的遮蔽下,上海站特工和国军士兵带上部分阵亡的弟兄的尸体,将被杀死的三友商行的日本看守之尸体换上国军军装,噗噗噗补了几枪,扔在阵地前,随即快速登上驳船逃离。 “他们跑了!” “快追!” 万国商团的军官高声喊道。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整个仓库也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化为乌有。 巨大的爆炸气浪,直接将一部分刚发起冲锋的万国商团士兵掀飞。 因为怕死而冲在最后面的巡捕,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吓得扭头就跑。 程千帆在国军齐射迫击炮弹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的下楼,从侧门出去,从小巷子快速奔跑几十步,翻越墙头,来到另外一个巷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麦兰区,码头。 麦兰巡捕房副总巡长潘舒凡带领巡捕,小心翼翼的前进。 枪声已经停了,四周一片寂静。 远远的看过去,前面趴了一地的巡捕,一动不动。 “潘总,弟兄们不会都死了吧。”闫小飞战战兢兢问。 潘舒凡也是头皮发麻,他也有这个怀疑。 就在此时,只听见东区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 所有人都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 在赶来的途中,众巡捕都已经得知法租界东区那边也发生了大规模枪战,心中已经在打鼓。 有巡捕暗下里交流,甚至怀疑是不是日本人在码头登陆,要进攻法租界了。 不过多数人觉得日本人不敢,法兰西是欧洲第一强国,日本人不敢惹。 …… “潘总,情况有些不太妙啊。”闫小飞小声说道。 “小闫,你带几个弟兄上去看看。”潘舒凡低声说。 “是,是。”闫小飞哭丧着脸答应着,随手指了指几个手下,猫着腰,端着枪,慢腾腾的往前挪动。 就在此时,寂静深夜,传来了滋滋滋的声响。 闫小飞闻声看过去。 就看到地上有一根绳子,正滋滋滋的冒着火花。 “炸药!”闫小飞惊恐吼道。 “跑啊!” “炸药!” 众巡捕仿若炸了锅,拼命的四散逃窜。 特别是刚才被增援的同僚误以为是尸体的那些巡捕,犹如诈尸一半,腾地爬起来,撒开脚丫子,跑的那叫一个飞快。 “救我!救我!”闫小飞双腿犹如灌了铅,站在原地,拼命吼道。 啪,一声枪响。 逃跑中有巡捕的枪走火了。 子弹打在了闫小飞的脚边,飞溅起一块泥巴,闫小飞犹如被打了强心针,飞一般的撒开脚丫子逃命。 轰! 先是一声爆炸! 轰! 紧跟着又是一声巨响。 一阵硝烟过后,到处都是惨叫声,道路两边的房子也倒塌了,整个现场犹如人间地狱。 …… 啪,一声枪响,子弹击中吴顺佳隐藏之处不远处。 吴顺佳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就看到刘育初带人正在撤退。 本次行动的前线指挥乔春桃冲着这边哇哩哇啦的喊着什么。 吴顺佳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听不清。 不过,乔春桃的手势他看明白了。 “撤!”吴顺佳吐了口泥巴,朝着两名手下说道,看到两人一脸茫然,他指了指身后,转身就走。 两个正处于耳鸣状态的特情组特工赶紧爬起来,猫着腰跟随着吴顺佳撤退。 众人跑到码头,拼命的冲向驳船。 却是看到乔春桃没有撤离,正指挥手下搬运尸体。 他有些奇怪,有神枪手刘育初阻击,还有他的炸药,己方有人员伤亡? 示意两名手下快上船,他朝着乔春桃跑过去。 近前一看,吓了一跳,这是七八具身穿日军军服的尸体。 “你把看守换上日军军服了?”吴顺佳低声问道。 “……***……”乔春桃哇哩哇啦大声说道。 吴顺佳还是听不清楚,不过,他感觉这家伙说的不是中国话,倒像是日语。 “撤。”乔春桃拿起脚边的一把三八式步枪,拿起来,用力砸了一下,再扔在地上,然后一摆手,示意手下立刻撤退。 吴顺佳顾不上继续询问,赶紧跟着撤离。 四艘驳船很快借着夜色消失在茫茫江面上。 …… 伯特利医院。 “情况怎么样?”绍尔敏问在病房外值守的洪大柱。 “报告绍总,巡长刚才醒了一会,脑袋疼得厉害,医生给打了针,又昏过去了。”洪大柱赶紧立正敬礼。 绍尔敏眉头一皱,推开门,看到正‘昏迷’的苏稚康。 听闻巡捕房总巡长绍尔敏亲至,医院的副院长带着医生赶紧过来迎接。 “苏巡长怎么样了?”绍尔敏同副院长握手,问道。 “苏先生头部受到剧烈撞击,有外伤,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副院长说道,“你也知道,人体的头部非常重要且复杂,他发生了剧烈的呕吐,我们现在无法确定是否伤到了脑子。” 绍尔敏点点头,他虽然不懂医,但是,也知道脑袋剧烈撞击的严重性。 就在此时,绍尔敏看到自己的亲信徐有光一路小跑过来,他心中一沉。 徐有光直接来到他身边,捂着自己的嘴巴耳语。 绍尔敏脸色一变,“雷副院长,苏巡长的伤势,就拜托了,绍某还有要事,有任何需要,你且开口。” “医者父母心,绍总放心。” 绍尔敏同副院长握手,转身离开,徐有光则摸出绍尔敏的名片,双手奉上。 随后,转身去追赶绍尔敏。 …… “什么情况?”绍尔敏脸色阴沉问。 “对方在道路上预先埋设了炸药,我方死伤惨重。”徐有光说道。 “具体伤亡情况。” “暂时未知。”徐有光表情沉重,“不过,刚才有报告说,码头方向还在响枪,应该是潘副总巡带领弟兄们在浴血奋战。” “去码头!”绍尔敏眉头紧锁,上了车,沉声说道。 麦兰区码头。 “杀!” “冲啊!” 勇敢的巡捕们,在英勇果敢的副总巡长潘舒凡的带领下,正在冲着四周空地胡乱放枪。 潘舒凡肩膀被弹片划伤,脸色铁青,不,确切的说是凶狠。 他双手握住勃朗宁配枪,对着地上的日军尸体嘭嘭嘭开枪。 “愣着做什么?”潘舒凡面容狰狞的看着手下。 众巡捕立刻举枪,啪啪啪啪啪啪,七八具日军尸体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闫小飞!”潘舒凡摸了摸手上的肩膀,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立刻满脸也是血迹,他随后沉声说。 “属下在。”闫小飞一瘸一拐过来,此人极为命大,是最后一个躲开的,却因为跑得快直接摔了个狗啃泥,正好滚到了路边一个墙角,除了脚崴了,反倒是没有其他伤势。 “你带人去向绍总汇报,我部与暴徒激战半小时,多名警员英勇殉职、重伤,但是,所有弟兄擦干眼泪,胸怀悲愤之心,浴血奋战,成功击溃当面之敌,击毙暴徒八人,其余暴徒仓皇登船逃窜,我部缺乏船只,难以追击,甚是遗憾。” “是!”闫小飞庄重的敬礼。 他看向潘舒凡的眼睛都是发光的,难怪对方能当副总巡长,自己却连个副巡长都不是。 第407章 麦兰码头(求订阅求票票) 闫小飞带人离开后,潘舒凡扫了一眼众手下。 “我刚才说的话都记住了?” “记住了!”众巡捕齐声说。 潘舒凡急忙双手下压,“都他娘的小点声。” “我潘舒凡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家着想。”他压低声音吼道,“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活着的,不考虑自己,也要为殉职的弟兄,为他们的家人考虑。” “要是没有个交代,大家受处罚不说,死去弟兄的孤儿寡母怎么办?” 没人说话,众人都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死状凄惨的同僚的尸体。 不管潘舒凡出于什么考虑,但是,他的话是对的。 必须有战果,不然的话,这些死伤弟兄的抚恤金、养伤都是问题,一场惨败之下,很难说租界当局如何善后,此外,要是没有战果,这些活着的巡捕的日子也不好过。 阿杰躲在人丛中,悄悄的靠近一个日军死尸。 他蹲下来,拉起一具死尸,掰开死尸的嘴巴,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去。 整个身体斜着压上去,咬牙切齿,拼命的按压死尸的嘴巴。 …… 绍尔敏乘坐的车子,正在前往码头的路上。 就听见码头发现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徐有光一个急刹车。 “绍总,码头太危险了,我下车先去查看一番。”徐有光说道。 “开车。” “绍总。”徐有光急了。 “我叫你开车。”绍尔敏沉声说。 “是!”徐有光无奈,继续开车前进,不过,车速放的非常慢,同时他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绍尔敏皱着眉头,刚才的枪声,他只听见勒贝尔m1886步枪的声音,没有听到还击的枪响。 勒贝尔m1886步枪是法国军队制式步枪,上世纪末便列装法国陆军,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便是法军制式步枪,一直到现在依然还是,这款枪不仅仅装备法国本土军队,在法国各殖民地、租界也是大量使用,其中便包括法租界。 “绍总!”闫小飞带了几名巡捕,远远看到一辆小汽车缓缓驶来,靠近了,认出是总巡长的座驾,赶紧招手呼喊。 “绍总,是闫小飞。”徐有光说道。 “停车!”绍尔敏急忙说。 …… 车子停稳,绍尔敏从车窗探出头,“码头方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报告绍总,属下奉潘副总巡命令,特来汇报情况。” “说!” “暴徒提前埋藏了炸药,弟兄们死伤惨重,不过,在潘副总巡的带领下,弟兄们……”停顿了一下,闫小飞想了想潘舒凡交代的话语,继续说道,“与暴徒激战半小时,多名警员英勇殉职、重伤,但是,所有弟兄擦干眼泪,胸怀悲愤之心,浴血奋战,成功击溃当面之敌,击毙暴徒八人,其余暴徒仓皇登船逃窜,我部缺乏船只,难以追击,甚是遗憾。” 说完,闫小飞站在一旁,聆听训示,他内心惊叹不已,自己竟然一字不落的将潘副总巡的话说出来了,真是厉害。 绍尔敏深深地看了这名下属一眼,后面那段话,一听便是潘舒凡那个家伙口述的战报。 对于潘舒凡所说的‘胸怀悲愤之心’、‘浴血奋战’,他是秉持保留态度的。 自己的手下是一帮什么货色,他自是清楚。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潘舒凡说击毙了八名暴徒,这点是做不得假的。 既然是击毙,肯定要有尸体。 潘舒凡不敢撒这个谎。 绍尔敏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有战果便好。 绍尔敏直接下车,吩咐徐有光,“我步行前往即可,你立刻去统消防队来救火。” “是!” “另外,打电话给伯特利医院,让医院安排救护车来救人。” “明白。” …… “日本人?”绍尔敏看着被打成马蜂窝一般的日军尸体,皱着眉头。 “属下也不敢确定,但是,此些暴徒确实是身穿日军军服。”潘舒凡的脑袋上缠着纱布,哑着嗓子说道,说着,他一抬手,一名巡捕递过来一把长枪。 “这是对方遗留的枪支,已经被破坏。” 绍尔敏接过长枪,看了看,眉头皱的更紧了,“三八式步枪?” 他仔细查看,不是新枪,是经常使用的枪支,不过,保养的很好。 他蹲下来,仔细检查了尸体的双手,有厚厚的老茧,扳机指,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些人是职业军人。 难道真的是日本人干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尸体身上犹如马蜂窝的枪口。 “弟兄们死伤惨重,一时激愤。”潘舒凡压低声音说道。 绍尔敏面沉似水,看了潘舒凡一眼,又扫了一眼众巡捕。 一名‘鬼鬼祟祟’的巡捕被总巡长的视线锁定。 …… “你,出来!”绍尔敏指着这名手下说道。 阿杰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走出来,将右手放在身后。 “手上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阿杰低着头说道。 绍尔敏直接大步走上前,一把捉住此人的右手,就看到右手两根手指血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绍尔敏沉声问。 嗷的一声。 阿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起来,站起来,回答!”绍尔敏冷着脸,吼道。 “报,报告总巡长。”阿杰一脸悲愤,“属下,属下和一个日本人肉搏,被他咬伤了,那个日本人太凶残了,属下,属下慌乱中用,用勃朗宁,干掉他了,属下,属下第一次杀人,害,害怕。” 绍尔敏仔细查看阿杰的手指,果然有深深的压印。 “哪个是你杀死的那个暴徒?”绍尔敏沉声问。 “那,那个。” 顺着阿杰的指向,绍尔敏大步走过去,看到一个被打的烂乎乎的日军尸体,尸体旁边有一把勃朗宁配枪。 “这是你的配枪?” “不,不是,是余警官的,他被暴徒打死了,属下就拿了余警官的配枪,发誓要用,用他的枪为他报仇!”阿杰咬牙切齿说道。 “苏稚康所巡第三小队队长余汉忠,他们是最先赶到此地,第一个与敌激战的队伍,余汉忠在激战中殉职了。”潘舒凡语气悲切说道,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阿杰,这小子什么时候时候搞得这一出,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悍不畏死,有情有义!”绍尔敏眼眸发红,拍了拍阿杰的肩膀,“好样的,叫什么名字?” “曾,曾杰!”阿杰颤抖着说道,然后走过去捡起那把勃朗宁,双手紧紧捂住,蹲下来,嚎啕大哭,“余头,你,你就这么走了,我该怎么和嫂子、侄儿侄女说啊。” 第408章 谁干的?!(求订阅求票票) 延德里。 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 白若兰从楼上卧室下来,拿起话筒。 “你好,哪位?” “金副总巡,你好,你好,千帆晚上喝了点酒,睡着呢。” “好的,我这就叫醒他,让他赶去捕厅。” 挂掉电话,白若兰朝着楼上喊道,“千帆,金副总巡长的电话,让你即刻去捕厅。” “你听见没啊?”白若兰噔噔噔上楼梯,“快点,醒醒,巡捕房来电话了。” 李浩恭恭敬敬的站在楼梯口,嘴巴里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已经在楼梯口警惕‘站岗’几个小时了。 按照程千帆的安排,是李浩要在他的卧室演戏,李浩是打死不愿意。 程千帆是他大哥,白若兰是他嫂子,尽管按照安排,白若兰会同小宝在次卧睡在一起,李浩单独呆在主卧室,李浩也是坚决不从,最终白若兰把猫咪放在主卧室‘镇宅’。 李浩知道,帆哥派他待在这里,不仅仅是任务善后安排,更因为帆哥最信得过他,帆哥那边的行动有一定的危险性,他要在这里保护嫂子和小宝,以防不测。 “嫂子,我去了。”李浩低声说。 “你喝了酒,路上开车小心点。”白如兰提高声音说道。 …… 李浩穿着一身巡捕制服,帽檐压低。 小汽车就停在家门口,打开门,李浩直接上了车,启动车子,缓缓离开延德里。 约莫十几分钟后,在一个巷子口,确切的说是靠近李浩家的巷子,车速放缓。 一个人影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快速上车。 “帆哥,你怎么样?”李浩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已经在来途中紧急换上警服的程千帆说话间从后排座位脚边拧开一瓶酒,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 抹了抹嘴巴,又用剩下半瓶酒浸透一条毛巾。 用力的用毛巾擦拭双手。 这是在用酒精的味道遮掩、清洗手上的味道。 他今天开了枪,手指上会残存有淡淡的火药味。 程千帆打开车窗,将双手放在窗口,从这里到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他手上的酒精味道会挥发的差不多,同时,火药味也会最大限度的祛除,除非嗅觉灵敏的人刻意拿着他的右手放在鼻尖嗅闻,没人会对他有所怀疑。 此外,‘晚上在家’喝多了的小程巡长身上还有酒味,这是最外层的一道防线,众人基本上只会闻到他身上的宿醉味。 …… 今夜的法租界,便连空气中似乎也弥散着紧张、肃杀的气息。 小程巡长的小汽车,在来到中央巡捕房大门口的时候,便看到荷枪实弹的巡捕正严阵以待。 程千帆从窗户探出头,皱着眉头,打了个酒隔儿,喝问,“什么情况?” “包括程巡长,是覃总的命令,严查一切进出车辆。”一名警官赶紧小跑着过来。 “查吧。”程千帆闻言,点点头。 “程巡长说笑了,您请。”警官讪笑。 李浩按了按喇叭,车子缓缓驶进去。 小程巡长从车窗探出头,喊了一嗓子,“赵四。” “到。”刚才的警官赶紧跑过来。 一条未开封的香烟从车窗抛出来,赵四赶紧双手接住。 “弟兄们辛苦了,分一分。” “谢谢程巡长。” “谢程巡长。” 看着小程巡长的车子开进去,众巡捕纷纷喊道。 …… “怎么回事?一身酒味。”覃德泰在大楼台阶上看到程千帆,嗅了嗅鼻子,皱眉,摆手,“去,洗把脸再来见我。” “是!” 程千帆忙不迭转身下了台阶,来到一排水龙头前面,噗嗤噗嗤洗了把脸。 李浩立刻从兜里摸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来。 程千帆胡乱的擦拭脸颊,跑回来。 “你小子,比我还讲究。”覃德泰说道。 覃德泰早就听说了,程千帆的司机是他以前救过的一个小乞丐,此人知恩图报,做事机灵,跟着程千帆,把这小子伺候的不要太舒服。 程千帆嘿嘿笑了笑。 “一路上可还太平?”覃德泰问。 “若兰叫醒我,我开车离家,拐了个弯带上李浩,然后从金神父路那个方向过来的。”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一路上还算平静,不过,沿途有几个赌场、酒吧附近乱糟糟的,罗宋阿大甚至不得不拿枪出来威慑。” 这些“罗宋阿大”,大多是沙皇俄国时代的退役军人,其中不乏没落的白俄贵族军官。 “罗宋阿大”以身材高、力气大著称,常被赌场、酒吧老板雇佣为警卫,常常坐在大门的高凳子上,用以对付那些因酒醉而闹事的烂水兵、烂赌鬼们。 “东区和麦兰区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覃德泰问道。 “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此前喝多了,没有太在意,还以为是国军和日军在激战,来的路上,是李浩告诉我,东区和麦兰区打起来了。” “你个门槛精。”覃德泰笑骂道,他知道程千帆来的路上拐个弯去接李浩的原因,李浩这个司机便是程千帆的眼睛,据说这小子和三教九流都有来往,消息灵通。 程千帆此前喝醉了,需要在抵达巡捕房之前了解发生什么大事情的方式,以免一问三不知,最好最快的方式就是问自己的这个亲信。 当然,覃德泰最满意的是程千帆什么都没有瞒他。 …… “你如何看东区和麦兰区的激战?”覃德泰带着程千帆进门,边走边说。 “太突然了。”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摸不着头脑。” “是啊,太突然了。”覃德泰点点头,“我刚才接到费格逊总监的电话,费格逊总监对于东区和麦兰区发生暴徒袭击之事非常愤怒,费格逊阁下陪同工部局的董事们已经赶往东区视察了。” “东区的情况很严重?”程千帆立刻问。 覃德泰赞许的看了身旁的年轻下属一眼,“是的,东区那边情况最严重,万国商团参战了,铁甲车队都出动了,不过,据说万国商团以及东区巡捕房死伤颇为严重。” “麦兰区那边呢?”程千帆快步上前,帮助覃德泰推开走廊的一道防蝇虫的门帘,问道。 “麦兰区那边,万国商团暂时没有兵力抽调过去,只能靠巡捕,据说麦兰巡捕房损失不小。”覃德泰停住脚步,扭头说道,“听闻你同麦兰捕房的苏稚康关系向来不错。” “是的,属下同稚康兄颇为投契。”程千帆点点头。 “苏稚康受伤了。”覃德泰说道。 “什么?稚康兄受伤了?”程千帆又惊又怒,“伤的严重吗?谁干的?” 第409章 伯特利医院(求订阅求票票) “覃总。” “覃总。” 各巡的巡长陆陆续续来到会议室,同覃德泰打招呼的时候,看了一眼程千帆: 覃总对这小子的态度令人羡慕。 覃德泰微微颔首,回应众人,扭头对程千帆说道,“据说伤的比较重,麦兰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日本人动的手。” 说话间,覃德泰的表情带着深思。 “日本人?”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没道理啊。” “是啊,没道理啊。”覃德泰点点头,“进去吧,开会了。” “是!” 这个紧急临时会议由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主持召开,政治处翻译修肱燊随后也赶来,作为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的代表列席。 覃德泰向众人通报了法租界麦兰区以及东区遭遇暴徒袭击的事件。 “诸位,正如我一直所担心的,乱起来了啊。”覃德泰双手压在主席台桌面上,“麦兰区和东区的同僚在此次袭击中死伤惨重,现场惨不忍睹。” “所有人起立!” 刷的一声,所有巡长、副巡长起立。 “我提议,为麦兰区和东区在此次袭击中殉职的弟兄默哀一分钟。” 所有人摘下警帽,放在桌子上,低头默哀。 “今日发生在麦兰区和东区之惨事,明日未尝不可能发生在我中央区。”覃德泰表情严肃,“故而,经报请费格逊总监批准,我决定——” 所有人看向覃德泰。 “从即刻起,法租界中央区施行为期七十二小时的戒严。” “所有交通要道,增设警卫力量。” “严密盘查各关卡过往行人。” “各巡抽调精干力量,对赌场、酒吧、地下烟馆、妓院进行严密排查。” 众巡长本来表情严肃聆听,听到最后这句话,皆是露出一抹笑容。 搜查好啊。 他们最喜欢搜查不法之徒了。 “我有言在先,谁的辖区里出了问题,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覃德泰冷冷说道。 “是!”众人齐声说道。 大家都明白覃总的意思了,重要的是不要出事,至于说顺手捞钱,他不会理会。 当然,各个巡长心中明白,覃总这里总归要有一份孝敬奉上的。 “散会。” 众巡长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离开。 程千帆故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耽搁了一会,找到了覃德泰。 “覃总,我布置完所部的盘查、警卫后,想抽个时间去医院探望一下稚康兄。”程千帆小声说道。 “可以,不过,先说好了,不能因私废公,先把手上的工作安排好。” “是!”程千帆敬了个礼,“覃总,您知道在哪家医院吗?” “应该是伯特利医院。”覃德泰说道,说着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老修应该在等你呢。” “覃总,那我过去了。” “去吧。” 程千帆来到走廊,就看到修肱燊在抽烟。 “老师。”程千帆走过去。 “唔。”修肱燊点点头,“陪我走走。” “是!” …… “你师娘这些天总念叨你,有时间带若兰去吃饭。”修肱燊说道。 “是,是千帆的不对,这些天事情比较多,没有去看望您和师娘。”程千帆微笑说。 “工作归工作,生活上的事情也不能耽搁。” “啊?” “啊什么,你小子别装糊涂。”修肱燊瞪了程千帆一眼,“你们老程家就你一根独苗。” “是,是,是。”程千帆赶紧赔笑,说道,“明年指定让您和师娘抱上侄孙。” “你一会要去看望苏稚康?”修肱燊突然问。 “是的,侄儿是有这个打算。”程千帆说道,“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竟然对稚康兄下此狠手。” 修肱燊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你和苏稚康关系不错,我很高兴。” 说着,他抽了口烟,才发现已经熄灭了,顺手丢掉。 程千帆赶紧从兜里摸出烟盒,给修肱燊递烟,又摸出打火机点燃。 …… 修肱燊深深吸了一口,看了看夜空,“苏稚康与我也算得上是忘年交,你小子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苏稚康还抱过你呢。” “是吗?”程千帆惊讶不已,挠挠头,“可能我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了。” “余姚那边,你这两年回去过没?”修肱燊突然问。 “没有,自从外公外婆几年前去世后,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了。”程千帆说道。 母亲苏稚芙的娘家在浙江余姚,苏家也是书香门第,不过人丁单薄,在母亲牺牲,外公外婆去世后,余姚苏家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你去忙你的吧。”修肱燊说道。 “老师,那我过去了。” 修肱燊摆摆手。 看着程千帆转身离开的背影,修肱燊深深地呼出一口烟气。 程千帆行走在走廊上,沿途遇到的巡捕都微笑同他打招呼,小程巡长微笑着回应。 他的心中犹如惊涛骇浪。 老师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余姚苏家,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蓦然,程千帆脚步一顿。 苏稚芙,苏稚康。 他此前初次结实苏稚康的时候,还曾经同苏稚康开玩笑说,“‘稚康兄’的名字同家母的名字极为相似,若不是知道‘稚康兄’是南京人,我都以为‘稚康兄’同家母那边有些亲戚呢”。 苏稚康当时便哈哈大笑,说天下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也许两家祖上真的有些渊源呢。 程千帆哈哈大笑,当时只是闲谈,他也没有在意,因为他印象中外公只有母亲这一个独生女。 但是,现在听修肱燊这看似随口所说,程千帆却不得不深思。 莫不是苏稚康真的同余姚苏家有些关联? 回到三巡捕厅,程千帆召集全队训话,部署任务。 “金神父路。” “檀香山路。” “马思南路。” “这三个路口,设立六个卡口。”程千帆看了看众人“吕副巡长,你负责两个小队,金神父路交给你了。” “是。” “鲁玖翻,侯平亮,你二人分别负责一个小队,在檀香山路两头设卡。” “是。” “明白。” “我亲自带两个小队,在马思南路设卡。”程千帆看着李浩,“李浩,交给你了,有事情立刻向我汇报。” “明白。” “另,明日上午九时开始,对三巡辖区的赌档、酒吧、地下烟馆、妓院进行搜查,由吕副巡长统筹带队,各小队队长划片,各司其职,务必做到不留死点,清除隐患。” “明白!”众人高声答应,神情一震。 程千帆冷冷打量众人,“旦有阻碍执法者,悉数捕拿,若有徇私枉纵者,严惩不贷。” “是!” “好了,都散去吧,吕副巡长过来一下。” 进了办公室,程千帆坐在躺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自己摸了一根,将烟盒扔给大头吕。 大头吕连忙接住,先是给小程巡长点烟,然后自己才嘿嘿笑着将烟盒揣进兜里。 “金神父路的四季财赌档,上个月的孝敬怎么少了两成?”程千帆中指轻轻敲打桌面,说道。 “伍老板说最近时局动荡,生意不太好。” “笑话,时局动荡和他一个开赌档的有个屁的关系。”程千帆冷笑。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大头吕阴着脸,点点头。 “有些人犯蠢,蠢是病,得治。”程千帆冷笑一声,“那个谁……” “霍孝民。”大头吕连忙说道,四季财赌档的伍韩林搭上四巡巡长梁遇春的小舅子霍孝民的关系,自以为有了靠山,便少给了两成孝敬。 真是蠢货。 “唔。”程千帆点点头。 “属下明白。” …… “巡长,那个郜晓蘩招了。”大头吕说道。 “怎么说?”程千帆眉毛一挑,问道。 “此人果然不叫郜晓蘩,真名叫赤木君。”大头吕说道。 “日本人?”程千帆眉头一皱。 “也不能说是日本人。”大头吕烟瘾犯了,摸出烟盒,给小程巡长续烟,自己才摸出一根烟点上,继续说道,“公共租界的三才螺丝厂,巡长应该听说过吧。” “取了日本舞女的那个赤国富?”程千帆神情一震,来了兴趣。 大头吕心中嘿笑,就知道巡长会有兴趣,这个赤国富是姑苏望族出身,在公共租界办了个螺丝厂,此人最出名的是,年轻时候放着家里给介绍的千金小姐不要,娶了个日本舞女,差点将自家老子给气死,当时也是名动上海滩。 当然,坊间最感兴趣的是,说这个日本舞女极为妖娆,特别是在床第间颇有些能耐,把赤国富迷得三魂五道的。 “是的,这个赤木,便是赤老板家的那个日本太太所出。”大头吕说道。 “啧啧,娶了个日本女人,还给儿子娶了个日本名字。”程千帆摇摇头,问道,“他们为何冒充郜晓蘩?” “据这个赤木君交代,他们是一伙人,都是富商子弟,平时无所事事,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了户政科的户籍资料,得知了有郜晓蘩这么一个人,又知道骊女士同巡长是朋友,就想着打着郜晓蘩的名义,来讹巡长您一笔钱。”大头吕说道。 “讹钱?”程千帆冷笑,“这么荒唐的借口,吕哥,你信吗?” “属下也觉得蹊跷。”大头吕皱眉,“不过,这赤木君一口咬定是这般。” “用刑了?” “用了。”大头吕点点头,“不过,得知他是赤国富的儿子,后续的大刑暂时没上。” “唔。”程千帆点点头,“先关着。” 说着他冷笑一声,“本来嘛,他赤国富在公共租界,我也打不着他的主意,这不,送上门了,啧啧。” “赤木君供出了那一伙其他男女的名单,巡长您过目。”大头吕从身上摸出一份口供递过来。 程千帆接过来,扫了一眼,嘴角一扬,顺手将口供放进抽屉里,“其他人先不要管,那个赤木先关着,等他老子的电话。” “属下明白。” 大头吕点点头,心中也不禁为那帮公子小姐的家里默哀,得罪了小程巡长,他们的家里少不得都要放点血了。 …… 程千帆开车前往法租界麦兰区伯特利,一路上都在思索。 直觉告诉他,那个赤木君所说的那一伙富家公子小姐的组织没有那么简单。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这伙人是从哪里看到户政科民国二十四年的户籍资料的。 他之所以没有让巡捕房继续对赤木君用刑,不仅仅是考虑到这伙富家公子小姐背后的背景,最重要的是不想打草惊蛇。 有些事情,巡捕房并不好介入太深。 否则的话,查出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他的身份会很难做。 只是扣押一个赤木君,剑指赤国富,以小程巡长贪财的性格,这很合理。 …… 整个麦兰区全面戒严。 程千帆一路上经过多处卡点。 不过,大名鼎鼎的小程巡长,在法租界的巡捕房是无人不识,自然是一路放行。 程千帆停好车,打听了苏稚康的病房,便朝着病房区走去。 乙组二号病房。 程千帆从右侧走廊上去,远远地便看到一名女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嫂子。”程千帆急忙上去打招呼。 这位是苏稚康的妻子,苏稚康在法租界有两套房子,一处在安福里三号,一处在麦琪路。 去年苏太太带着孩子们回南京老家了,苏稚康便一个人住在安福里三号。 “千帆,你来了。”苏太太看到程千帆,就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抹着眼泪,“你兄长他,他遭了歹人的毒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程千帆宽慰说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稚康兄报仇。” 说着,他搀扶着苏太太坐下,“稚康兄怎么样了?” “医生说伤到脑子了,一个小时前醒了,说脑袋疼的厉害,医生给打了针,又昏睡过去了。” 程千帆起身,来到病房门口,掀开白色的帘布,看到躺在病床上昏睡的苏稚康,眼眸中满是担忧和愤怒。 “嫂子放心,稚康兄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程千帆宽慰说道。 “希望吧。”苏太太抹着眼泪说道。 “侄子侄女们呢?” “在家里,外面太乱了,我没敢让他们跟着出来。”苏太太说道。 “嫂子,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程千帆看着疲倦的女人,轻声说道。 “不用,不用,千帆你去忙你的吧,我守着就行了。”苏太太赶紧说道。 程千帆好说歹说,苏太太执意要守在病房外。 “我不在这里看着,我心里不踏实。” 程千帆拗不过,喊来护士,要了条毛毯给苏太太,叮嘱说苏稚康清醒了一定要通知他,这才告辞离开。 他没有从来的楼梯走开,信步穿越走廊,从另外一侧的楼梯离开。 走到乙组六号病房外,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偷偷躲在墙角,手里拿着报纸,正煞有介事的拿着看。 “小家伙,你识字吗?”程千帆笑着问。 “我当然识字。”小男孩抬头看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笑了笑,就要走开,便听到小男孩问道,“你身上有糖吗?” 程千帆停下脚步,“有啊。” 说着,他蹲下来,笑了笑,“怎么,想吃糖?” “我给你读报纸上的字,换你的糖吃,好不好?” “谁告诉你,读报可以换糖吃的?”程千帆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问道。 第410章 卑鄙无耻(【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风 “上次一个伯伯,我认出报纸上的字,他就给我糖果了。”小男孩说道,说着兴奋的指着报纸,“叔叔你看,我真的识字的。” 小男孩骄傲的指着一个字说道,“这个念‘打’。” 小男孩翻了翻报纸,“这个念‘倒’。” “这个念,啊,不对。” 又翻了翻报纸,“这个念‘国’。” 程千帆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内心犹如惊涛骇浪,他站起来,从身上摸出钱包,扔下一枚一毛镍币,略不耐烦说道,“臭小子,自己拿去买糖吃。” 说着,他不再理会小男孩,径直朝着楼梯走去。 “混蛋!”程千帆在心中骂道。 尽管小男孩只年念出三个字,但是,程千帆几乎可以确定,小男孩后面会依次念出‘民’、‘党’、‘反’、‘动’、‘派’,连起来就是‘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很显然,这个男孩的父亲或者母亲,必然是我党同志! 他内心极为愤怒。 他愤怒的是敌人的卑鄙无耻、狡猾和不折手段! 程千帆几乎可以断定,小男孩口中的那个骗他识字换糖果的伯伯不怀好意,因为但凡有点善心的人,知道小男孩念的是什么,都会叮嘱男孩一定不要再和任何人念出那些字。 而很显然,那个人并没有那么做,要不然男孩也不会一直对识字换糖果念念不忘了。 程千帆现在高度怀疑,那个人极可能是国府特务。 换而言之,小男孩的家人此时此刻极可能已经被国府特务盯上了。 同时,程千帆也对男孩父母的行为不满意,作为一个地下工作者,怎么能够教导孩子认识如此敏感的字眼! …… 回到汽车内,程千帆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开车离开。 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尽管他是偶遇这个男孩,他不敢保证这次‘偶遇’会不会被敌人盯上,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一路驾车,离开麦兰区,程千帆没有回延德里的家中,而是顺路去了距离中央巡捕房更近的马思南路。 老师修肱燊的家门口。 程千帆停好车,上前敲门。 “千帆少爷。”女佣吴妈披着外套打开门,看到是程千帆,急忙请他进来。 “肱燊,你回来了?”师母何雪琳在楼上问道。 “太太,是千帆少爷来了。” 何雪琳闻声,披上外套下楼,“千帆来了啊。” “师母。”程千帆鞠躬一礼,“刚从麦兰区回来,想着这边离捕房近一些,懒得回延德里了,就来借宿,没想到打扰师母休息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打扰,师母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来了,师母不知道多开心呢。”何雪琳高兴说道,“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呢,吴妈每天都会打扫的。” “多谢师母。”程千帆笑着说。 “饿不饿,我让吴妈给你弄点夜宵。”何雪琳问道。 “不用了,我洗漱一番就睡觉。”程千帆‘撒娇’说道,“累坏了。” “吴妈,给少爷烧点热水洗漱。”何雪琳连忙吩咐说道。 “是,太太。” “师母,您也去休息吧。”程千帆说道,“到了这里,我便是回家了,外人才客客气气,我自己来就是了。” “这话师母爱听,我去休息了,有事情你吩咐吴妈便是了。”何雪琳打了个哈欠,笑着说。 “晓得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 程千帆洗漱完毕,躺在客房的席梦思床上,闭上眼睛。 他现在身心疲惫,却睡不着。 心里有着太多的担心和牵挂。 姜骡子以及乔春桃运送物资,能否安全顺利?是否会受到日军舰艇的拦截乃至是炮击? 老师修肱燊今日对他说的那番话,似是意有所指,其中涵义是否如同他所猜测那般? 麦兰码头的袭击案件,经过他的完善,乔春桃的计划应该是十分缜密了,但是,世界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行动和计划,更何况涉及到几百人的行动,是否会给敌人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这也是程千帆选择去法租界东区码头支援,在上海站的行动中‘浑水摸鱼’的一个原因,麦兰区的行动人多眼杂,他要绝对避免露面。 除了这些,伯特利医院之事,更是令程千帆焦急万分。 他不知道医院病房区乙组六号病房里住的是谁,但是,极大概率是自己的同志。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即刻通知病房里的同志转移,最迅捷的方式便是通过小男孩暗中传话。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 他怀疑病房有特务监视。 哪怕是没有特务监视,程千帆也不能在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示警! 他的特工身份,他的生命,属于红色事业,属于党,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他是‘火苗’,对于他来说,没有组织上的同意,哪怕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被逮捕、杀害,他都不能有任何异样表现,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要亲自用刑、开枪。 他是毫不犹豫的离开医院的,哪怕是脑海中瞬间闪过‘在医院病区暗中查探一番,确认有无特务监视’的想法,他自己立刻否决了。 倘若真如他所料,有特务暗中监视,他今天同小男孩有过接触,这本身便是一个疑点了。 不过,他是来探望苏稚康的,在走廊偶遇小男孩,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但是,倘若他没有立刻离开意愿,或者是离开之后折返回来,一旦被暗中监视的特务看到,这便意味着他必然会被重点怀疑。 对于潜伏者来说,只要被怀疑,基本上意味着身份暴露和生命的终结。 他不能冒险。 他不怕死,怕暴露。 程千帆思索良久,终于,心中叹口气,沉沉入睡。 …… 早上醒来,程千帆搓了搓脸,快速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做了一个梦,伯特利医院的那个小男孩随同自己的父母一起牺牲,可怜的小人儿倒在了血泊中…… 临死前,小小的身份在血水中艰难爬行,他想要爬到父母亲的尸体旁,终于,安静不动了。 尽管已经醒来,这个画面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令这个年轻的王牌特工微笑的面容下,内心备受折磨。 第411章 爹、娘(第4更【我吹不到你吹过的晚 程千帆吃罢早餐,他没有着急离开,陪着师母聊了会天。 他暗暗估算着时间,在彭与鸥可能要出门的时间节点,同师母何雪琳道别。 开着小汽车,程千帆缓缓行驶在马思南路。 远远地,他看到了咯吱窝夹着书本讲义的彭与鸥教授。 “彭教授,早上好。”程千帆轻轻按了下喇叭。 “程巡长?早上好啊。”彭与鸥看到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是?” “昨天在老师家里歇息的。”程千帆停住车,“彭教授,这是去哪里?复旦公学没停课?” “停课了,我去金神父路有些事情。”彭与鸥说道。 “金神父路?正好我要去巡捕房,彭教授且上车,我带你一程。”程千帆说道。 “这?”彭与鸥有些犹豫。 “上车吧,顺路的事情。”程千帆笑着说道。 “那便叨扰了。”彭与鸥盛情难却,开门上了车。 …… “我们是否有同志在伯特利医院住院治疗?”程千帆一边开车,一边随手给彭与鸥递了一支烟,低声说。 “出了什么事情?”彭与鸥大惊,问道。 确实是有同志在伯特利医院治疗,此人正是周虹苏同志。 本该转移离开上海,经彭城同苏北的同志们汇合后前往大连的周虹苏,胃溃疡犯了,呕血,组织上秘密安排周虹苏在伯特利医院治疗。 这在上海市委高层都是绝密信息,‘火苗’怎么知道的? ‘火苗’绝不会无缘无故问及此事,必然是出事了。 “这名同志是不是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是男孩子。”程千帆说道,“右脸颊下有一个小痦子。” 彭与鸥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果然是周虹苏同志,他有一个儿子,情况同‘火苗’,描述的一般无二。 “是,我们确实是有一名非常重要的同志在伯特利医院住院治疗,他有一个儿子,右脸颊下有一颗痦子。”事到如今,彭与鸥也只能据实相告,他看着程千帆,急切问,“出了什么事?有人被捕了?” …… 西狄思威路。 空气中散发着焦臭味,到处是各种死状的尸体,到处是断壁残垣。 何关抠了抠脸上的血痂,痛的他脸部肌肉抽搐。 他的目的达到了,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老鱼头,来支烟。”何关一伸手,说道。 没有人回答。 何关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他扭头看了看身旁不远处,老鱼头躺在那里,半边脑袋没了。 “大哥,额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小子,还活着啊。”何关扭头,看着面前这张稚嫩的脸,接过了暗红色的香烟,这是被血水浸泡后,又被火烤干的。 随手将红色的香烟在身旁不远处燃烧的废墟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小钉子,打完这仗,我请你吃春风得意楼的蟹黄包。”何关拍了拍小钉子的脑壳。 “额现在就想吃额娘亲做得臊子面。”小钉子笑着说,说话间,哆嗦了一下,牙齿咯咯响。 他的一只手臂没了,被机枪直接打烂,犹如一块没有生命的木头一般断掉,落在地上。 大家都说‘小钉子你好命大,这都没死。’ 小钉子说,‘是额娘在念佛,保佑额’! 小钉子不是江苏省保安团的兵,按照这小子得意洋洋的说,‘额是正规军’! 他是八十七师第二六一旅的兵,全连活着的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三人,被分配来支援保安团。 现在,另外两个也都没了。 全营活着的,只剩下他了。 …… “鬼子上来啦!” 随着一声嘶力竭的嘶吼,便听见坦克的轰鸣声传来,大地都在颤抖。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保安团团副毛志鹏吼道。 “杀鬼子喽!”何关吐掉嘴巴里的红色烟蒂,吼道。 “杀鬼子喽!” “杀鬼子喽!” “大哥。”小钉子喊道。 “干啥?”何关没有回头,说道。 小钉子拿什么东西戳了戳他。 何关扭头去看,就看到小钉子手里拿着的是用红绳串的一枚狼牙,“作甚?” 说着,何关自己呸呸呸,“身边有你这个陕西冷娃,老子说话都是满嘴陕西味了。” 小钉子嘿嘿笑,“哥,这是额娘亲从小给额戴上,护身符,灵得很。” “你娘给你的护身符,你给我做什么?”何关没好气说。 “哥,你是给你,是你帮我拿着。”小钉子咧嘴笑,断臂的疼痛令他一直打冷颤,“打完仗,哥你帮我把这个带给额娘亲。” “干啥?” “额不能给娘亲养老送终了,她看到这个,就能想起额,有个念想。” “要给你自己去给。”何关将脑袋扭到一边,“这个忙,我帮不上。” …… 他明白小钉子为何这么做。 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可以看到跟随在坦克后面的日本士兵刺刀上挑着的膏药旗。 保安团团副毛志鹏扯着嗓子,红着眼睛吼道,“还能动的重伤员,跟老子上啊!” 说着,这名青浦的汉子,抱着手榴弹冲出了战壕。 “冲啊!” “娘啊,孩儿不孝!” “姆妈,儿走啦!” “爹、娘!儿子不孝啊!” 二十几名缺胳膊、断腿、浑身是伤的伤员,或跑,或冲,或是一瘸一拐,双手抱着手榴弹,单手抱住,牙齿咬着拉弦,嗷嗷叫的冲了出去。 何关就那么的看着。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的双手将手中的中正式步枪握的死死地! 他就这么看着。 看着小钉子牙齿咬着手榴弹的拉弦,一只胳膊揽着手榴弹,冲了出去。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团副的身体犹如破布一般,被日军机枪直接撕碎。 看到众人不断的倒下,根本冲不到坦克面前。 小钉子个子小,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敌人没有第一时间瞄准他,竟然让他接近了坦克。 但是,他再也无法继续前进了。 他看到小钉子腿部中弹,身体前倾,直接倒在了坦克前进的路线前面两米。 他看到小钉子牙齿猛一扯拉弦,发出一声嘶吼—— “哥,额家在榆林赵家……” 然后是巨大的爆炸声。 坦克歇窝了,日军士兵端着长枪开始冲刺。 “上刺刀!”何关面孔狰狞,直接端着步枪冲了出去,“杀鬼子!” “冲啊!” “杀啊!” “杀鬼子喽!” “爹、娘,孩儿不孝!” “娘啊,娘啊,孩儿走啦!” “杀——” 一百万字了,4更完毕,求双倍月票 刚看到,已经一百万字了。 心中感慨万千。 这本书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 一路跟随的读者大大,真诚感谢你们的一路支持。 从发书,到上架,三个多月的时间,倒v上架,上架时候一万收藏。 首订一千二。 到精品。 到现在的四千多均订。 不容易,也正因为不容易,才更知道诸位大大的支持是多么的给力,多么的宝贵! 我心中感恩,这是所有大大的一路支持。 拜谢。 本书的卷面刚刚展开,按照大纲,还有很多内容要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继续写出大家满意的故事。 4更。 终于有勇气开单章求点票了。 双倍月票开始了,向大家求双倍月票支持。 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收藏,拜谢。 第412章 八办(求订阅求票票) 程千帆向彭与鸥讲述了午夜时分在伯特利医院发生的事情。 “依据我的判断,我们的这位同志已经暴露了,特务应该在监视着病房。”程千帆表情严肃,“出于安全考虑,我没有停留,也不便进行探查,但是,直觉告诉我,有人在暗中窥伺。” 程千帆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也是他没有继续听小男孩‘念报纸’,而是假作被男孩打扰的略有些不耐烦的丢下一枚镍币,径直离开的原因。 直觉是非常玄妙的感觉,程千帆没有看到监视着,但是,特工的经验和对危险的直觉告诉他: 必须立刻离开! 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没有去看彭与鸥,继续说道,“我无法确定昨天同那个孩子的偶遇会不会引起特务的注意。” 彭与鸥很惊讶,且无奈,他没有想到周虹苏暴露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孩子。 同时,愤怒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敌人太卑劣狡猾了。 “我的建议是,立刻通知周虹苏同志撤离。”程千帆说道,“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不然我可能会进入到敌人的关注视线。”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你昨天刚刚同那孩子接触过,今天他便撤离,很难确保敌人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彭玉佩沉声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首先,即便是这位同志即刻撤离,但是,鉴于敌人已经对其采取严密监视,很难确保能够安全离开。 此外,正如他所说的,不管这位同志能否安全撤离,只要是他作出撤离的姿态,敌人必然警觉,进而会产生怀疑和猜测:为何被监视着突然撤离? 而同小男孩接触过的程千帆,几乎必然会进入到敌人的视线。 哪怕这次接触对于他来说只是偶遇,敌人很难查到什么,但是,这必然会对他之后的工作带来极为不利之影响和巨大的隐患。 革命潜伏生涯中,会有许许多多的意外和突然的危机,有些时候,意外和危机缘由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譬如说这次,程千帆去医院探望苏稚康,在走廊偶遇一个小男孩,非常平常的一件小事,无意间发现了党内同志被敌人监视之事,同时也可能会为自己的潜伏生涯带来安全隐患。 程千帆汇报了事情经过,阐述了个人建议以及安全隐患。 然后便是彭与鸥和组织上就此事考虑,并且最终作出决定。 也许彭与鸥会最终决定通知该名同志撤离,并且安排同志们准备帮助其脱险,甚至是安排‘火苗’暗中策应。 或者是,彭与鸥需要尽量想一个万全之策,在不影响‘火苗’的潜伏安全的情况下,营救这名同志。 甚或是,鉴于敌人已经牢牢地锁定这名同志,最终只能无奈放弃营救。 第一种情况,说明这名同志非常重要,重要到不得不动用‘火苗’,甚至是不惜可能给‘火苗’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乃至是牺牲。 第三种情况,同样残酷,鉴于营救这名同志难度极大,且考虑到‘火苗’的重要性,不得不选择以保护‘火苗’为重。 这种选择题,是非常残酷的。 没有人会埋怨:牺牲的,坦然面对;活着的,背负更多一名牺牲战友的嘱托! 无论组织上作出何种决定,程千帆都无条件同意和支持。 …… 彭与鸥皱眉思考。 他与程千帆之间今天不宜再次见面。 他最好在下车之前作出决定。 他希望能够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但是,谈何容易啊! 街面上的出现了不少扶老携幼、面色忧愁的市民,这些都是从华界进入到法租界的逃难市民。 自从八月十三日,中国军队同日本侵略者在八字桥爆发激战,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这一幕便开始出现,现在随着日军援兵逐渐抵达淞沪战场,进入到租界逃难的市民越来越多。 蓦然,彭与鸥表情一变。 八字桥。 第八路军! 尽管尚未向外公开,但是,彭与鸥得知的消息是,在一周前的八月十八日,常凯申已经亲自发布命令,将红党主力红色武装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老总代珍同志为八路军总指挥、石穿同志为副总指挥。 随后的八月十九日,宜伟同志以八路军驻京代表身份在南京负责组设八路军驻京办事处。 办事处所在地原为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的公馆。 西北总部就此事电告上海红党,要求上海红党为组设八路军上海办事处做准备。 彭与鸥脸上露出笑容,他摇摇头,自己有些时候还是下意识用以往的思维来考虑问题,目前国红两党合作抗日的新形势下,自己要掌握和熟练运用更加灵活的斗争方针。 “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实际上这位可能已经暴露的同志并不需要撤离。”彭与鸥说道,他心情放松了许多,拿起程千帆放在手套箱内的香烟,自顾自的点燃了一支。 “国红合作?”程千帆看向彭玉佩,闻弦知雅意,他立刻明白了彭与鸥此言之意。 “是的,具体我来操作,你不需要过问此事,以免引起敌人的关注。”彭与鸥说道。 关于成立上海八办的事情,现在还处于绝对机密阶段: 他知道‘火苗’有同总部直接电联的权限,并且一直保持联系,不过,他并不知道‘火苗’是否知晓此事,不管如何,没有得到总部允许,这件事不能从他的口中泄露出去。 此外,正如他所说,程千帆不过问此事,便是对他自己最大的保护。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彭与鸥的意思。 …… 在金神父路的路口,程千帆将车子停在一个成衣铺子门口。 “程巡长,有劳。”彭与鸥下车,同程千帆挥手作别,“再会。” “再会。”程千帆点头,挥手,启动车子,朝着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捕厅开去。 也就在此时,丁乃非打着饱嗝来到伯特利医院。 “昨天夜里,有什么动静没?”丁乃非问自己的手下。 第413章 白胖和小欧(求双倍月票) 角落里。 被副组长丁乃非询问,特务白启雄心中一颤,不过,面色还是保持了平静。 “昨天晚上出了一件事,麦兰巡捕房的苏稚康巡长遇袭,夜里被送来医院救治。”白启雄说道。 “苏稚康?”丁乃非顺着手下的手指指向看过来,“乙字病房一号?” “是的。”白启雄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女人便是苏稚康的太太,据说苏稚康现在还在昏迷。” “侧恁娘,我让你盯着六号病房,你不会光顾着看热闹了吧。”丁乃非骂道。 “天地良心。”白启雄诅咒发誓,“组长,我可是一晚上上下眼皮都没碰一下。” “好了,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我还是了解你白胖的,你做事,比小欧靠谱。”丁乃非说道。 听到丁乃非提起‘小欧’,白胖在内心里叹口气,小欧被派去红党西北总部驻地潜伏,那可是龙潭虎穴,弄不好这个时候小欧的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 “有人接触过目标没?”丁乃非问。 “没有,那位周先生还不能下床,他的太太在病房里照顾,偶尔出来打水,也就是小孩子会跑出来玩。”说道这里,白胖停顿了一下。 “怎么?”丁乃非立刻问。 “昨天有人在走廊里和那孩子说过话。”白胖说道。 “侧恁娘,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丁乃非很生气,压低声音训斥说道。 “不是我忘记了,是这只是一件小事。”白胖辩解说,“那人只是经过走廊,两人说了句话,好像是孩子伸出手要钱,那人扔下一毛钱镍币给孩子。” “小事!这他娘的是小事?”丁乃非恨铁不成钢骂道,红党很狡猾,大人不方面出面,很可能会通过孩子传递情报,任何接触过六号病房一家三口的人都要列入关注和怀疑对象。 丁乃非表情阴沉,他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一个穿着病人服的特工在走廊窗口那里点点头。 “你,跟我走,向组长汇报。”丁乃非看了白胖一眼。 白胖不吭声,慢慢跟着。 …… 距离伯特利医院约莫三条街的一个石库门民居。 “你确定那个人没有同孩子说话?”汪康年沉声问白胖。 “属下确定。”白胖斩钉截铁说道。 事实上,当时他的搭档肚子疼拉稀,暂时离开,他一个人盯着,有点犯困,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反正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有个人扔了硬币给男孩。 至于说男孩伸出手要钱,都是他自己想象、补充的。 别看汪康年对待下属态度温和,但是,白胖非常清楚犯下如此严重错误的手下在汪康年手里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他可不敢说自己打瞌睡了。 “这个人长什么样?下次见面能认出来吗?”汪康年问道。 “这人组长你认识啊。”白胖说道。 “我认识?是谁?”汪康年立刻问道。 “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啊。”白胖眨了眨眼睛,说道。 乙字病房区一号病房和六号病房隔得比较远,最重要的是,他是躲在十号病房这边的一个角落暗中监视的。 一开始他并没有太过关注麦兰补防巡长苏稚康的一号病房那边的情况。 后来就犯瞌睡了,等到猛然惊醒,看到那人扔了一枚镍币给男孩,他立刻提高警觉。 当时虽然是晚上,病房走廊的灯光很暗,但是,他还是认出来那是大名鼎鼎的中央巡捕房小程巡长。 白胖是个精细人,他唯恐自己犯瞌睡错过了重要情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尽力弥补。 随后便暗中去打听,得知小程巡长是来探望麦兰巡捕房的苏稚康巡长的。 这个结果也令白胖放心了,小程巡长同苏稚康关系好,这是在党务调查处记录在案的。 …… “程千帆?他去伯特利医院做什么?”汪康年先是微微错愕,然后点点头,“去看望受伤的苏稚康的?” “组长明鉴,确实是如此。”白胖说道,“昨天夜里,程千帆来到医院的时候,苏稚康还昏迷着,他便在病房外同苏太太聊了一会,宽慰一番。” 汪康年点点头,这倒是合情合理,此前程千帆出现在红党老廖被杀的现场附近,被小四拍了照,汪康年当时对程千帆有过怀疑,后来经过调查,程千帆出现在霞飞路是为了买苏稚康喜欢吃的万氏猪蹄和一些下酒菜,有了比较合理的解释,由此也便知晓了此人同苏稚康的关系不错。 不过,正因为程千帆洗清嫌疑的证据链太过清晰,汪康年反而难以真正认可,而最终令他不再怀疑程千帆的原因则是弃暗投明的红党庄则之证词,以及程千帆本人所表现出来的素来仇视红党之政治态度。 对于被调查过、并且洗清嫌疑之人再次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汪康年自然是格外重视的。 他又询问了白胖几个问题,确认程千帆同六号病房的男孩的接触属于意外偶遇,也基本上认可了程千帆的‘清白’。 “等一下,你再回忆一下,程千帆同苏太太道别,是没有犹豫,直接朝着六号病房这边的楼梯走来的?”汪康年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所在,急忙问道。 “是啊,程千帆同苏太太道别,就朝着东边走廊这边走,从东边楼梯下楼的。”白胖说道。 “不对,不对,他为什么不从西边的楼梯离开。”汪康年摇摇头,“这里头有问题。” 程千帆是从距离一号病房最近的西边的楼梯上来的,走的时候为何舍近求远,放着同一号病房挨着的西边楼梯不走,反而要穿越走廊,最东边的楼梯离开? 此人是为了同六号病房的红党接头? 汪康年立刻有了一个猜测和判断! 尽管此前他对于程千帆有过调查,认为此人没有任何问题,甚或是对此人仇视红色的颇为认可、欣赏。 但是,一旦这个人在他眼中有了任何新的疑点,一切便不一样了。 此前的没有问题,只不过是此人隐藏极深! 汪康年有些振奋,双目冒光,他不会因为一个被他认为没有问题、被他欣赏之人露出马脚——故而为自己的看走眼而愤怒,若是能够抓住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红党特工,他只会更加有成就感! 就在此时。 “组长,我知道程千帆为何没有从西边楼梯离开。”白胖看了看汪康年,露出尴尬的表情,说道。 “什么原因?”汪康年问道。 “阿胜闹肚子,他跑到西边楼梯口外面的树底下拉稀。”白胖说道,“那边味道太冲了。” 汪康年就那么盯着白胖看,他那刚刚振奋起来的情绪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你是说,西边太臭了,程千帆嫌味冲,这才走东边的门离开。” “是啊。”白胖点点头,“阿胜拉屎臭,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故意跑西边去拉。” 汪康年脸色连连变化,从振奋到失落,这样的落差令他很难受。 就在此时,小四进来了,他看了眼房内众人。 “都下去吧。”汪康年颓然挥挥手。 众人离开。 “丁副组长留下。”汪康年说道。 丁乃非神情一震,抬头挺胸,留了下来。 “‘蚂蚱’从延州发出的情报。”小四递过来一页电文,“情报是经由西安站传递过来的。” ‘蚂蚱’就是小欧。 这是他送出来的第一份情报。 汪康年,乃至是丁乃非,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小子竟然还活着? “应该是‘蚂蚱’口述,西安站的同僚转发的。”小四说道,“可以确认‘蚂蚱’还活着,是他本人。” 汪康年看了他一眼。 “言语口吻符合‘蚂蚱’的特点。”小四说道。 汪康年接过电文,入目看,第一句话: 组长,你猜猜我在延州碰到了谁? 第414章 方木恒(求双倍月票) 小欧看着正端着大黑碗,蹲在墙角,呲溜呲溜喝小米粥的方木恒。 他实在是无法将这个穿着青布大褂,肩膀上却打着一个褡裢,熟练的蹲在墙角喝粥的男人,同上海滩那个方家大公子身份联系起来。 唯一令方木恒同其他人有区别的是,方公子哪怕是穿着破旧,但是,很干净。 小欧是半个月前遇到方木恒的。 他本身是以信仰红色的爱国青年的身份来到延州的,小学肄学的小欧被分配到镇上的学堂教书。 他每天的任务便是到各个村子里宣传、劝说农户将孩子送到学堂读书。 五六岁的孩子在农家已经抵得上半个劳力了,故而,农户大多不舍得让孩子去学堂读书: 少了半个劳力,据说小娃娃读书后饭量还会变大,这太不划算了。 小欧是个机灵鬼。 他将自己发下的‘薪水’,一小袋正好十斤小米借给了一户农家,然后还粮食的时候,非得说借给对方十二斤小米。 还拉着对方看他写的条子,指着上面的数目说,是十二斤没错。 平白多出来两斤小米,农户岂能认账。 但是,手印是他按的,上面确实是写着借了十二斤小米,无法‘抵赖’。 就在这个时候,小欧直接撕了借据,说自己确实是只借出去十斤小米,他是故意写成十二斤的。 就在众人震惊不已的时候,小欧走上前,以此事劝说农户同意家里的小儿子来学堂读书。 “娃娃识几个字,最起码会写会算,不会被人骗。” “往大了说,娃娃识字了,将来也能当个教书先生,或者在镇上谋一碗公饭。”小欧指了指自己,“就像是我这样的。” 深有感触的甘二牛,三天后将小儿子送到学堂,交给了小欧老师。 就这样,小欧一战成名,陆陆续续的有农户将孩子送来学堂。 方圆二三十里都知道镇上来了一个极有本事的学堂先生。 …… 而小欧也和甘二牛家里成为了朋友。 他也正是在甘二牛家里见到方木恒的。 这是苏维埃政府朝镇上疏散了一些伤兵,交给老乡家里照料。 小欧听说甘二牛家里也分了一个伤兵,便想着趁机接触一下。 然后,他便看到了身穿打着补丁的红色军装,站在窑洞门口,一只胳膊打着石膏绷带,一只手端着一本书,正看得入神的方木恒。 “方少爷?”小欧惊呼出声。 “你是?”方木恒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人。 小欧便高兴的说,他是从上海来延州的爱国青年,他一个叔叔在《申报》报馆附近卖桂花糕,他有一次去找叔叔,见过去买桂花糕的方木恒少爷。 正所谓他乡遇故知,更何况得知对方是追逐红色思想的爱国青年,方木恒很开心。 两人一见如故。 小欧关切的询问方木恒是如何负伤的。 方木恒是手臂中弹,贯穿伤,不算太严重,养着就是了。 延州附近并不算安生,有国民政府的地方保安团,还有地主民团,有些村庄还有反动、迷信武装‘哥老会’。 特别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暗中成立了‘铲红义勇军’,纠结的附近的土匪,经常袭击苏维埃政府公职人员。 他们不敢袭击红色队伍,但是,对于工作队、宣传队频频出击。 方木恒的抗日宣传小分队便是遇到了土匪的袭击。 一名抗日宣传员遇难。 包括方木恒在内的多名同志受伤。 小欧便义愤填膺的怒斥国府党务调查处特务的无耻,表示愿意向红色靠拢,愿意跟随方木恒宣传抗日的决心。 方木恒很高兴,表扬了小欧老师的爱国热情和抗日决心。 十几天后,确认方木恒没有怀疑自己,小欧便找个机会将那份情报便发出去了。 …… 看着手中的电文,汪康年咬了咬牙,小欧要是在他面前,他早就一脚踹出去了。 这混蛋被派去了延州,这么久没有消息,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最让人想不到的,这小子口述电文竟然也改不了卖关子的习惯! “组长,是我要求‘蚂蚱’用这种口吻发送情报的。”小四说道。 汪康年看了看他。 他明白小四的意思,此种方式,可以确认情报来源是否是小欧本人。 竟然是方木恒! 汪康年露出惊讶的表情。 方木恒突然从上海消失,这个他自以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鱼饵消失了。 汪康年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派手下去寻找和打探,却始终没有方木恒的消息。 方家方面传出的消息是方木恒去国外了。 没想到此人竟然在延州,并且还加入了红色武装。 “延州抗日宣传大队第九分队分队长。”汪康年看了一眼电文。 这是方木恒现在的工作和工作职务。 按照小欧汇报的情报,方木恒现在工作很出色,在抗日宣传大队中也是颇受重用,据说很多老百姓、特别是军人和学生都很喜欢听方队长的演讲。 汪康年惊讶不已。 这个笨蛋到了红党西北总部,竟然如鱼得水? 此外,小欧的这份情报重点是表功的,他表示自己不仅仅赢得了当地百姓和红党地方政府的认可,最重要的是,已经取得了方木恒的信任,有机会混入方木恒的抗日宣传大队。 ‘该抗日宣传队伍,颇受一些红党高层领导重视!’ 这句话,看在汪康年眼中,简直犹如一针强心剂,令他振奋莫名。 如若小欧所言属实,那么—— 汪康年呼吸急促! 自己果然是慧眼识人,安排小欧打入红党西北总部延州驻地,而代号‘蚂蚱’的小欧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 汪康年心中有了莫大的信心和野望! 小欧,不,确切的说是‘蚂蚱’,将成为他手中最重要的王牌! …… 延州。 方木恒同一名三十多岁、身穿红色具状的男子并肩而行。 “木恒同志,你提供的情报非常有价值。”西北保卫局侦查部的侦查员郑致苫同志表情严肃说道。 “有消息反馈回来了?”方木恒问道。 “没错,保卫局这边走访了同欧小山一通来延州的其他人,发现了奇怪之处,大家对此人都不熟悉,在出发之前,都并不认识欧小山。”郑致苫说道。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都是为了追求民族解放和红色事业,很多人相互间大多不认识,这并不奇怪。”方木恒思忖说道,“但是,竟然所有人都不认识他,这就很奇怪了。” “正是如此。”郑致苫点点头,“这个欧小山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而来到延州之后,大家都分散开来,更加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了。” 说着,郑致苫好奇的问方木恒,“木恒同志,一开始你是从哪里感觉到此人不对劲的。” “糕点。”方木恒说道,“他说过的一句话不对,在上海《申报》馆附近卖桂花糕的一直都是一个中年女子,只是有一段时间中年女子生病了,便由她的哥哥来卖。” “而这段时间正好是我和一位同志被敌人盯上的那段时间。”方木恒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水,“所以,我当时便怀疑此人可能是特务。” “木恒同志,你真厉害。”郑致苫朝着方木恒竖起大拇指。 方木恒内心里苦笑一声: 那是你没有见到过我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敌人玩弄与股掌之中的那种狼狈和绝望! 自己只是对于那段经历极度刻骨铭心罢了! “有机会我请致苫同志你吃桂花糕。”方木恒微笑说,“我三个妹妹,最小的那个,特别喜欢吃桂花糕。” 第415章 出离愤怒的小程巡长(求双倍月票)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大门口,警卫用力拉绳子,将门杆拉起来,冲着小程巡长讨好的笑着。 “程巡长,皮特少尉在找你呢。” “晓得了。”程千帆随手拿起身旁的半包烟,扔了出去,“下次给包没拆封的。” “这就蛮好,蛮好。”警卫一把接住,笑着说道。 程千帆将车子停好,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警服,戴上警帽。 先是去三巡捕厅转了一圈。 大部分人都还在外面执勤设卡,少数留在捕厅的巡捕也是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睡觉。 “巡长。”一名巡捕看到巡长来了,赶忙敬礼。 “嘘。”程千帆示意对方不要大声,他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下属,取出钱包,取了三十元法币,“去,买些早点,我请大家的。” “谢谢巡长。” 程千帆点点头,拎着自己的公文包,离开捕厅,上了楼梯朝着政治处查缉班的办公室走去。 …… 邦邦。 程千帆敲了敲门。 “别来玩(烦)我!”办公室里传来了皮特少尉的咆哮声。 “谁惹尊敬的皮特少尉生气了?”程千帆扯着嗓子说道。 然后便听见咔的一声,皮特打开了房门。 “你被琳达赶出家门?在外面过夜的?”程千帆看着眼睛布满血丝,一脸憔悴的皮特,吓了一大跳,急忙问道。 “你去哪里了?我凌晨打电话你家里,你不在。”皮特关上门,质问。 “我去伯特利医院看望苏稚康了啊,然后没有回家,在老师家里歇息的。”程千帆将警帽放在皮特的办公桌上,皱眉说,“怎么了?一幅兴师问罪的态度,这一大早的到处找我。” “我们的货被抢了。”皮特说道。 “什么?”刚才还漫不经心的小程巡长脸色变了,差点跳起来,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对啊,我来的时候路过巡捕房仓库,不像是出事的样子啊。” “不是我们的货,不对,是我们的货物,不过,不是已经在我们手里的,是另外那批货,是还没有交付给我们的,在码头的仓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皮特着急的时候,便会中国话和法语混合说。 “你是说巴芬洋行的仓库被抢了?”程千帆问。 皮特舒了一口气,用力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小程巡长整个人跳起来了。 “巴芬的仓库被抢了?我们的货物被抢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们的货!”程千帆面孔涨红,近乎出离愤怒,蓦然,他看着皮特,“洋行的仓库,是在麦兰码头的901仓库?” “是的,就是那个仓库。”皮特说道。 “侧恁娘!”程千帆咬着牙,骂了句。 “你不知道码头那边被抢的仓库里有巴芬的901仓库?”皮特抓了抓头发,问道。 “我知道个屁!”程千帆脸色阴沉,“我只听说码头仓库那边被暴徒袭击,那里那么多仓库,英国人的,法国人的,美国人的,还有荷兰人、德国人,还有日本人的。谁的挨抢都有可能,万万没想到有人敢抢我们的!” 皮特点点头,他刚听到巴芬的仓库被抢了,第一反应也和程千帆此时的反映差不多。 不是他和程千帆狂妄自大。 在法租界,惹怒了程千帆与他的组合,可远比招惹了其他的商人要严重的多。 甚至于可以说,日本人势力强大,眼看着要占领上海,但是,有些人也许宁愿招惹日本商社,也不一定敢于招惹小程巡长。 在法租界,背后有多方面势力勾连的小程巡长,远比一些表现所体现出来的要难惹。 …… “我去麦兰码头看看去。”程千帆拿起警帽,就要走。 “我和你一起去。”皮特也着急,“我在院子里等你。” 程千帆点点头,他径直找到了覃德泰,言说此事。 “什么?”覃德泰大惊,“被抢的是你的货物?” 他知道麦兰码头被抢的有巴芬洋行的仓库,以及日本方面三菱商社的仓库。 也大略清除巴芬洋行和程千帆的玖玖商号之间的关系,不过,却是没想到巴芬洋行仓库里被抢的是他和程千帆的货物。 是的,覃德泰在玖玖商号可是有干股的。 “是我们向巴芬洋行购买的物资,已经付了定金,暂时还没有交付而已。”程千帆虽然表情着急,还是尽量仔仔细细解释说道,“当然,客观的说,这批货物还没有交付给我们,所有权属于巴芬洋行,损失的是他们,他们需要将定金返还给我们,损失则由巴芬洋行自己承担。” “但是,实际上损失最大的还是玖玖商号。”覃德泰立刻指出来。 “是的,覃总明鉴。”心情不好的程千帆依然下意识且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现在什么最值钱,是物资最值钱,而且我们向巴芬洋行下的单子,是半年以前的价格,这批物资从马赛发来上海的途中,价格每一天都在上涨,对于玖玖商号而言,这批物资只要转手卖出去,我们至少能比预计赚得翻一番。” 程千帆咬了咬牙,好似死了爹娘一般,“你是知道的,我师娘在玖玖商号有入股,这一次她至少要损失一千美元的分红。” “太猖狂了!这伙暴徒太无法无天了!”覃德泰气愤不已,“我会亲自致电绍尔敏,请他务必缉拿暴徒,为商户挽回损失。” “属下准备去麦兰码头看看。”程千帆说道,“属下在市面上还是有些眼线的,我倒要看看这次谁这般不要命了,敢和中央区巡捕房作对!” “我在这里可以表态,任何同巡捕房作对的暴徒势力,都将面临中央区巡捕房的雷霆之怒!”覃德泰正色说到。 程千帆没有说错,此一伙暴徒抢了巴芬洋行的仓库,直接导致玖玖商号的巨大损失。 这实际上便是同中央巡捕房作对! 从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副班长皮特、总巡长覃德泰、政治处翻译修肱燊,副总巡长金克木,到三巡的诸多巡捕,所有人都有份从这份‘正当生意’拿好处的。 程千帆向下属们讲了这件事。 立刻群情汹汹。 这等于是动了大家的钱袋子啊。 巡捕房三巡巡警请战之意愿空前强烈。 程千帆点了六名警员,全副武装。 他和皮特以及两名警员一辆车,剩下的四名警员开着他的小汽车,杀气腾腾的前往麦兰码头。 “我这人向来脾气很好的,对的伐。”小程巡长坐在车子里,问两名手下。 两人忙不迭点头。 “世道这么乱,巡捕也是人,也要赚钱养家。”小程巡长摇摇头,“我想尽办法张罗着,给兄弟们搞一份清清白白的生意,不容易啊。” 两人赶紧说,巡长辛苦了,大伙都知道,都对你感恩着呢。 “为什么有些人非得逼老实人发火呢。”程千帆叹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小程巡长怒了,这是真的生气了。 小程巡长贪财好色,其中贪财更甚于好色,动小程巡长的钱,这比睡了他的女人还要严重! 当然,两名警员也感同身受,他们也蒙受了损失。 此次事件,说整个中央区巡捕房三巡是同仇敌忾也丝毫不为过! 致大大们的感谢信,求保底月票,更新安排 感谢。 首先是感谢。 零点了,刚才看了下,上个月月票是10492票! 我们最终跨过一万月票大关,上个月月票排名也成功杀入前一百名,位列第80名。 真的非常激动。 这是本书迄今为止最好的成绩。 感谢。 感恩。 感谢所有读者大大们的给力支持,感谢每一个订阅、打赏、投票的朋友。 是大家的给力支持,作者和这本书在十月份结出了事先所未能预料的丰硕成果。 感谢,感恩,言语真挚,更需要的是行动。 十一月来到了,来点干货: 每天保底两章(或者是一章四千字以上的大章),在保底的基础上,平均每天还一章欠债。 另,说一下目前的欠债情况: 包括13章保底欠更在内,基础欠债是45章。 此外,白银大盟的加更是60章。 如此,总计105章。 还,还,还,还行(行啥啊,拼吧,十一月再不拼命还债,这眼瞅着就过年了)。 熟悉的朋友都知道,作者拥有‘每次说爆发,作者便会被事务缠身’的‘特殊体质’: 不是随后身体不舒服,便是有事情耽搁,甚至是电脑直接坏了,所有资料完蛋,不得不买新电脑。 此中种种非抗力因素,实在是非言语能够形容,可谓是闻者凄凄,看者落泪:好惨一作者。 不过,十月份,咱们的月票破万,此乃极大之好兆头,鸿运加身,诸邪避易,最重要的是,我没说爆发,两章(或者一大章)保底,一章加更,这算什么?这肯定不算爆发嘛。 所以,十一月奥利给,一定能顺顺利利,让大家看书满意。 最后,求十一月的月票。 做个小游戏:每五百月票加更一章,不记在欠更小本本上,达成后的第二天兑现。 第416章 小程巡长很生气(求月票订阅求票票 麦兰码头一带已经全面戒严。 沿途戒备森严,关卡林立。 一开始,程千帆多次将自己的脑袋从车窗探出来,俊脸为主,辅以喊话,以兹为通行证。 后来,他干脆让皮特停车。 他自己去了后面那辆车。 安排一名警员开车,他坐在后排座位。 另外两名警员站在小汽车的边板上,一身巡捕制服,单手握枪,杀气腾腾。 这辆车从后面到了前面开路。 皮特的车里,少尉先生坚持自己开车,他不习惯方向盘被外人掌控,这会令他颇为不舒服。 一名警员坐在副驾驶,另外两人同样站在小汽车外边板上,枪出套,表情肃杀。 远远看见这两辆杀气腾腾而来的小汽车,沿途的关卡很快便陆陆续续收到了消息: 中央区小程巡长的仓库被抢了,这不,带着人兴师问罪来了! …… 法租界工部局董事居伊看着面前这个被吓坏的中国男人,摆摆手,示意巡捕将此人带下去。 “下一位。”居伊说道。 “居伊先生,巴芬洋行的901仓库总共有五名看守,你都已经问过了。”绍尔敏语气淡淡说道。 这位工部局的董事先生对他的汇报似乎秉持怀疑态度,坚持要亲自再来盘问一番。 “绍总,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居伊说道。 “巴芬的看守说对方说的是中国话,不过,奇怪的是,巴芬这边的五名看守都活着,并且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是三菱商社的日本看守都消失了。”绍尔敏说道。 “结合我们刚才查验的暴徒尸首,以及同暴徒发生过激战的巡捕的证词,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暴徒极有可能是日本人,他们故意在被蒙住眼睛的巴芬洋行看守面前说中国话,是为了混淆视听。” 居伊先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要求绍尔敏尽快将调查结果形成文件汇报上去,便带着警卫离开了。 “绍总,法国人态度有些暧昧啊。”徐有光说道,“他们是怕事情和日本人扯上关系,不好处理?” 绍尔敏摇摇头。 法国人自诩是欧洲第一强国,自然是不怵日本人的。 不过,鉴于上海目前的局势,法国人也并不愿意和日本人关系闹得太僵。 在绍尔敏看来,法租界工部局这边的意图很明显: 法国人故意要表现出公正的态度,在结果出来之前,法国人不愿意过多涉入,一切以调查为准绳。 调查结果说是日本人干的,那么便是日本人干的。 说白了,是要巡捕房顶在前面。 就在此时,巡捕洪大柱跑过来,“绍总,中央巡捕房政治处的皮特少尉,以及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绍尔敏皱眉问,这里是麦兰巡捕房的地盘,中央区的人来做什么。 “据说巴芬洋行的背后是皮特少尉以及程千帆。”徐有光在一旁说道。 绍尔敏冷笑一声,“回巡捕房。” 小程巡长虽然声名鹊起,但是,还并不被绍尔敏放在眼里,不过,皮特是政治处的人,来头不小。 很显然,对方这是兴师问罪来的。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暂时避开。 …… “那是麦兰巡捕房绍总的车子。”一名手下对程千帆说道。 “老狐狸。”程千帆哼了一声。 “他是什么意思?”皮特不解,问道。 “绍总是聪明人。”程千帆说道,“不与我们照面,也不会阻止我们跨区查探。” 站在绍尔敏的立场,如果同他们见面,除了安抚之外,必然需要拦截他们的私自查勘行动,毕竟这是麦兰区。 但是,毫无疑问,这会得罪皮特这个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 既然如此,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程千帆所料不差的话,绍尔敏回到麦兰巡捕房,第一件事是给覃德泰打电话询问此事,这才是身份对等的对话,于公于私,这为绍总的分寸拿捏的非常到位。 看着已经被搬空了的901仓库,程千帆脸色阴沉。 不仅仅仓库被搬空了,对方临撤走前,还泼了汽油,放了火,整个仓库惨不忍睹。 “巡长,麦兰巡捕房的人来了。”一名手下说道。 “程巡长,久仰大名,在下是麦兰巡捕房洪大柱。”洪大柱一路小跑过来,敬礼,微笑说道。 “稚康兄的手下?”程千帆没有立刻同对方握手,看了对方一眼。 “正式,苏巡长手下第一分队长洪大柱。” 程千帆这才点点头,同对方握手,“这位是政治处查缉班的皮特少尉。” “少尉先生,洪大柱向您致敬。”洪大柱毕恭毕敬的敬礼。 皮特阴着脸,勉强回礼。 “说说吧,你们查到什么了?”程千帆扔了一支烟给洪大柱,自己也弹了一支烟,叼在嘴上,问道。 洪大柱殷勤的帮小程巡长点烟,“若是别人问起,洪某自然是不能说,不过,弟兄们都知道程巡长您和我们苏巡长是至交好友,对程巡长您,洪某自然是知无不言。” “说说吧。” “是。” …… “你是说,是日本人袭击了码头,抢走了仓库物资?”程千帆听了洪大柱的汇报,脸色连连变化,沉声问。 “弟兄们和对方发生了激战,其中一位弟兄甚至和对方发生了肉搏,从对方遗留的尸体来看,目前能得出的结论便是如此。”洪大柱说道。 “肉搏战?”程千帆斜了一眼,显然不太相信。 巡捕的战斗力他是清楚的,如若对方真的是日军,这些巡捕竟然能杀到近前,同对方殊死肉搏,他对此秉持怀疑态度。 “程巡长,你不要小看人,我们麦兰巡捕房也是有好汉子的。”洪大柱一幅受到莫大委屈的样子。 愤愤不平的洪大柱便讲述了巡捕曾杰为了给殉职的小队长余汉忠报仇,同一名暴徒惨烈肉搏,右手都被对方咬的血肉模糊,最终成功用余汉忠的配枪击毙对方的英勇事迹。 “想不到竟有如此忠勇之士。”程千帆大惊,他看得出来洪大柱没有说谎,这种‘众目睽睽’发生的事情,是做不得假的。 “我等护送苏巡长前往医院,竟因此错过了此番激战,没有能够亲眼目睹此壮烈之举,都是遗憾不已。”洪大柱慨然说道。 “是我的错。”程千帆微微颔首,正色说道,“我不应该质疑麦兰区同僚的英勇。” 他心中也在嘀咕,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乔春桃这小子怎么安排的,竟然会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情况。 莫不是真的买通了一个日本人,甘愿来送死,还和巡捕发生肉搏? 他想不通。 …… “这么说,基本可以确定是日本人干的?”皮特问道。 “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是如此。”洪大柱说道,“皮特少尉如若有疑问的话,可以去询问我们巡捕房的潘副总巡长,当时很多弟兄同日本人发生激战,我方死伤不小,都可以证明。” “皮特少尉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程千帆说道,“只是觉得一时难以理解,日本人疯了不成,竟然袭击码头,抢劫物资。” “这就要去问日本人了!”洪大柱一脸愤怒,麦兰巡捕房死伤惨重,他的堂弟也受了伤,对于日本人自然是深恨之。 “你刚才说,三菱商社的日本看守都消失了?”程千帆问道。 “是的,日本人自己的仓库也被搬空了,而且,他们的看守也不见了。” “带我们去三菱的仓库看看。” “这边请。” …… 三菱商社的903仓库。 程千帆和皮特对视一眼。 三菱的仓库也被搬空了,不过,很干净,并没有被破坏。 在一个角落里,皮特从几块废木箱下面旁边,弯腰捡起了一个破烟盒,递给程千帆看。 “鹏翼。”程千帆看了一眼,皱眉说道。 这是日本香烟品牌鹏翼,十只装的硬盒烟。 香烟盒子上是日本战机在天空中飞翔,似乎在展示着日本的实力。 “巡长,问过话了,那几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一名手下过来,悄声说道。 程千帆暗中安排手下去找巴芬洋行的看守问话,不过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离开仓库,程千帆同洪大柱握手道别。 “巴芬洋行这次损失惨重啊。”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说道。 皮特立刻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了,他有些生气,“我的朋友,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我也没说什么啊。”程千帆扔了烟蒂,“你告诉他们,这次的损失,玖玖商号和巴芬洋行愿意共同承担。” “这不像你。”皮特盯着程千帆看。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虽然爱财,但是,也是讲究人。”程千帆说道,“定金的利息就不要了,也不要他们赔偿,我要物资!” 皮特气急,指了指程千帆。 “你要是觉得过分的话,反正定金里也有你的一份,你可以不要了。”程千帆说道。 “我的钱,我凭什么不要。”皮特立刻叫起来。 程千帆就冷笑。 “巴芬洋行是巴芬洋行,玖玖商号是玖玖商号,虽然巴芬洋行是琳达父亲的产业,但是,我向来公私分明。”皮特正色说到。 程千帆继续冷笑。 “你认为真的是日本人干的吗?”皮特闷声问。 “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虽然种种迹象表明是日本人做得,但是,很难说,不过,看起来麦兰巡捕房这边是一口咬定日本人了。” 说着,他咬咬牙,“我不管是谁做的,这次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皮特点点头,不管是哪一方做得,都必须给出一个交代,他和程千帆的黑市生意,越做越大,不知道多少人暗中窥伺,发生这种事,如果不能以雷霆之势展示肌肉,那些早就蠢蠢欲动之人,极可能会忍不住出手抢夺市场。 “小河。”程千帆沉声说。 “巡长,属下在。” “让所有弟兄动起来,就是把法租界翻个底朝天,也要查出来是谁干的。” “明白!” …… 发生在法租界麦兰区以及东区的激烈交火,在上海滩引起了极大震荡和反响。 法租界工部局发布公告,强烈谴责此暴力抢劫行为。 工部局方面向日本方面以及国府方面分别提出强烈抗议,要求两方交出凶手。 是的,麦兰巡捕房以及东区巡捕房的初步调查报告出炉: 麦兰区码头的袭击者,初步判断是日军所为。 东区码头的袭击者,有迹象表明是国军所为。 不过,无论是日本方面还是国府方面都立刻反驳,否认此事同他们有关。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派员前往麦兰巡捕房,辨认了尸体,给出的答复是,尸体确实是‘大日本帝国军人’,但是,他们不是死在麦兰码头,是‘牺牲’在同中国军队的战场上,故而,日本总领事馆坚决认为这是国军方面所为,意图污蔑大日本帝国。 而国民政府上海市派员前往法租界东区调查,得出了类似的结论:这些穿着国军军服的尸体,绝对不是国家士兵,并且有市民认出来,这些尸体是日本三友商社的日本看守,很显然,这是日本人的嫁祸之举。 法租界的回应相当直接,一口咬定麦兰区是日本人所为,东区是国军所为,要求两方赔偿法租界的相关损失。 …… 法租界麦兰区和东区发生的大事,看似和中央区无关,却又有关。 仅仅半天的功夫,中央区的各大赌档、酒吧,地下烟馆、妓院被巡捕房扫荡一空。 特别是中央区巡捕房三巡的辖区,巡捕犹如扑向猎物的野狼,张开血盆大口,搅的整个三巡辖区鸡飞狗跳。 “程千帆,你什么意思?” 中央区二巡巡长梁遇春冲进三巡巡长程千帆的办公室,拍桌子咆哮。 “梁兄,你问我什么意思?我倒是还要问你呢。”程千帆阴着脸,“你来我办公室,拍我的桌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程千帆,你别装糊涂,你的人抓了霍孝民,立刻放人。”梁遇春怒声说道,刚才他的二姨太哭哭啼啼找来,说她的弟弟霍孝民被巡捕房抓了。 梁遇春稍加打听,便知道是三巡所为,立刻来兴师问罪。 “霍孝民,这名字有点耳熟啊。”程千帆扭头问大头吕,“吕副巡长,这人是怎么回事?” “报告巡长,属下奉命搜查四季财赌档,有暴徒暴力抗法,其中为首之人便是这霍孝民。”大头吕敬了个礼,说道。 “暴徒啊。”程千帆冷笑,看着梁遇春,“梁巡长,你也听到了,是暴徒啊,按照覃总的训令,暴徒抗法,我们甚至有权当场击毙。” 说着,他瞪了大头吕一眼,“为什么不开枪?” “此人口出狂言,说——” “说了什么?”程千帆冷冷问。 “他说,他是二巡梁巡长的小舅子,我们要是敢动他,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是梁巡长的小舅子啊。”程千帆看着梁遇春,“梁兄,早说嘛,没有动粗吧。”后面这话是冲着大头吕说的。 “暴徒反抗,稍稍惩戒一番。” “糊涂。”程千帆冷喝一声,“还不快去请医生,这腿断了可不是小事。” “是!” 梁遇春气坏了,他刚才派手下去打听了,自己小舅子只是挨了两巴掌,压根没有断腿,程千帆这混蛋是话里有话,这是在威胁他啊。 “程千帆,你别太过分了。”梁遇春用力拍打桌子,“要是孝民有什么三长两短……” “梁兄,莫急,莫急!”程千帆微笑着,手里拿着打火机点烟。 梁遇春脸色稍稍缓和。 就在此时,只见程千帆将香烟点着后,吸了一口,“这不是还没有什么三长两短嘛!” “程千帆,侧恁娘,你——” 程千帆微笑着的脸突然变了,将香烟扔在梁遇春脸上,紧跟着上去就是一脚,将梁遇春踹翻在地。 “老子今天心情很不好,谁他娘的都别来惹我!”程千帆上去,又是一脚,“传令下去,四季财赌档涉嫌窝藏悍匪姜骡子,所有人,悉数捕拿归案!” 小程巡长面容狰狞,“若有匪徒拒捕,就地处决!” “另,暴徒霍孝民,乃姜骡子同党,严加审讯!”说着,程千帆微微弯腰,看着躺在地上的梁遇春,“梁兄,可满意?” “程千帆,你敢!”梁遇春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揪住程千帆的衣领。 程千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揪住的衣领,微笑着看着梁遇春。 饶是向来以跋扈、阴险著称的梁遇春,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笑容,竟也是心里发毛,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不仅仅事关自己小舅子的安全,更因为面子! “程千帆,我警告你,立刻放了霍孝民,还有,立刻停止骚扰良善商户四季财赌档,否则的话,别怪我翻脸。” “梁兄,我们现在还没有翻脸吗?”程千帆一把攥住,拿开梁遇春的右手,他自己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梁遇春的脸,冷冷说道,“我说了,我很生气!” 说着,阴沉的脸看着大头吕,“吕副巡长,捉拿悍匪姜骡子同党,行动!” 第417章 何关归来(【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办公室。 “覃总,要不要派人去制止。”赵枢理问道。 “打起来了?”覃德泰随口问道。 赵枢理走到门口,招了招手,一名巡捕赶紧跑过来。 半分钟后,赵枢理返回。 “一个骂人,另一个踹了一脚还击。”赵枢理说道,“梁遇春二巡的人来了,和程千帆的三巡对峙。” “那没事了。”覃德泰用小镊子轻轻夹起一小块丝绸布,送进鼻烟壶内,轻轻擦拭。 忙完这一切,他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满意的点点头,抬头看到赵枢理,“去吧,让那俩混蛋安分点。” “是!” “知道怎么说吧?” 赵枢理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覃德泰手中把玩的鼻烟壶,点点头,“知道。” …… 很快,赵枢理来到三巡的捕厅,向正怒气冲冲对峙之两队人马宣布了总巡长覃德泰的训令。 “二巡巡长梁遇春、三巡巡长程千帆,此二人酒后无状、互殴!” 梁遇春猛然看向赵枢理:互殴? 程千帆也看向赵枢理,又看了一眼梁遇春,嘴角一抹冷笑:互殴? 赵枢理对两人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本该重罚,念二人系初犯,罚薪一个月,再有下次,两罪重罚!” 说完,赵枢理朝着两人微笑,“两位,酒量不行,就不要喝那么多嘛,喝多误事,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程千帆拍了拍脑门,皱了皱眉头,冲着侯平亮喊道,“小猴子,去,给我买一碗胡辣汤来。” 大头吕秒懂,喊道,“快去,胡辣汤喝了暖胃,解酒。” “晓得了。”侯平亮赶紧跑出去。 “赵探长,千帆身体不适,且去休息了,见谅。”程千帆朝着赵枢理抱了抱拳。 赵枢理深深地看了小程巡长一眼,微笑,点头。 …… “程千帆,你给我——”梁遇春指着小程巡长的后背,就要说话,却是被赵枢理直接搂住脖子,“老梁,你这酒量也不行啊,走走走,你怎么来了三巡这边,办公室都能走错。” 客观的说,梁遇春在喊出那一嗓子的时候,内心是极为害怕的。 万一赵枢理没有及时劝阻,他真的担心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被程千帆揍一顿。 但是,不喊这一嗓子,自己的面子可就全没了。 好在素来做事靠谱的赵探长没有令他失望。 回到二巡捕厅,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梁遇春满腹委屈,抱怨覃总处事不公。 “明明是程千帆那小瘪三打我,覃总怎滴说我们是互殴!”梁遇春愤愤说道。 “梁兄,你这可是错怪覃总的一番好意了。”赵枢理正色说道,“互殴,你们两个处分一样,程千帆殴打你,他处分重一些,你觉得哪个合适?” 梁遇春看着赵枢理,愤懑不已,最终重重的叹口气。 “程千帆这个瘪三,现在上蹿下跳的,不把我们这些前辈放眼里。”梁遇春气愤的说。 “老梁,你且消消气,多大点事情。”赵枢理拍了拍梁遇春的肩膀,“我那边还有事,走了。” 待赵枢理离开后,梁遇春气的摔了杯子,他不傻,赵枢理说的好听,却改变不了覃德泰偏袒程千帆的事实。 赵枢理离开三巡捕厅,上了楼梯,冷哼一声: 程千帆是没有把你梁遇春放在眼里,对我赵枢理还是态度颇为恭敬的,想拉老子下水,这个老东西! 梁遇春当年也是巡捕房的一号人物,做事狠辣,手腕也颇有一套,不过,现在嘛,被利益迷了眼,一个看不清形势的老蠢货罢了。 十几分钟后,三巡捕厅传来消息,对于覃总巡长的训责,三巡巡长程千帆很受触动,他当众表示,喝酒误事,他要引以为戒,发誓要戒酒一个月! 同时,小程巡长表示,将自己接下来这个月省下的饮酒钱拿出来,给巡捕房值夜的下属每人发一包香烟。 “聪明!”赵枢理笑了笑,随后便将两边的反应向覃德泰进行了汇报。 “蠢货!”覃德泰骂了句,停顿了一下,又骂了句,“门槛精!” …… 在隔壁不远处的副总巡长金克木的办公室里,听到下属汇报,笑了笑,没说什么。 “金总巡,你怎么就确定程巡长和梁巡长打不起来呢?”下属拎起茶壶,给金克木添茶倒水。 “自己琢磨去。”金克木骂道,“你比秦迪那小子悟性还差。” 待手下离开后,金克木喝了一口茶水,哼唱起来,“三娘子嘤嘤说,老爷你不行了(liao),成全奴奴和张生吧。” 为什么打不起来? 金克木唱了一会,又喝了一口茶水,舒服的呵了一声。 当年,梁遇春在法租界绰号‘煞春’! 刚才他得知梁遇春被程千帆一脚踹翻,竟然只敢扭住程千帆的衣领,便知道这俩打不起来。 不是程千帆和梁遇春打不起来,是梁遇春和程千帆打不起来。 …… 哧溜,哧溜。 小程巡长慢条斯理的用搪瓷勺喝着胡辣汤。 三巡捕厅有些空。 大头吕不在捕厅。 不仅仅吕副巡长不在,还有十几名本该中午轮休的巡捕也不见了。 两刻钟后,金神父路,四季财赌档人哭鬼嚎,乱作一团,赌档的伍老板哆哆嗦嗦拎着小木箱递给大头吕。 大头吕一脚将其踹翻。 大黄鱼、小黄鱼散落一地。 吕副巡长的马靴踩在大黄鱼上,拿出一张纸,念道: 经查,四季财赌档勾结巨匪姜骡子,袭击租界,劫绑人票,掳掠幼童,其赌档更兼坑蒙拐骗,荼害市民,无数无辜市民家产被骗,妻离子散,无恶不作。 中央区巡捕房三巡,多次接到市民举告,现证据确凿,根据法租界紧急治安条例之第二十六条,第三十九条,及第四十三条第五款,予以抓捕! 说着,他摸出配枪,对着伍老板的小腿就是一枪,大声吼道: 有暴徒开枪拒捕! 抓人! 封门! 此时此刻,小程巡长在办公室内放下了电话,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后便笑了。 四季财赌档是块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现在是六家分肉吃,小程巡长能吃到两成,满足。 …… 招商局的一艘客船上,挤满了要前往法租界逃难的市民。 乔春桃带着弟兄们扮作保镖,‘护卫’着三名西装革履洋人,上了另外一艘船。 码头上的逃难市民只能一脸艳羡的看着,那艘船还有很多空座,但是,洋人包下的船,不会允许中国人上传的。 更何况,还有那些保镖,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观察着四周,但凡有接近的市民,保镖便扬了扬手中的短枪,大声呵斥。 很快,这艘洋人包下的客船先开船了。 呜呜的汽笛声中,一股黑烟直冲云霄。 “保持警戒。” “阿廖沙,你带着你妹妹,每隔半小时左右出去甲板上露个面。”乔春桃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年轻的白俄,“他们两个若是有任何异动,立刻报告。” “明白!”年轻的白俄兴奋的说道。 安排几名手下盯着这三名白俄,乔春桃进了船舱。 除了前面两排座位,以及后面三排座位之外,其他座位都被拆掉。 地板上铺着篷布。 篷布上躺着三名国军重伤员。 边上放着三副担架。 “怎么样?”乔春桃问。 “有一个看着不行了。”杨常年指着一名伤兵说道,又指了指另外两个,“这两个,也难。” 乔春桃看了一眼,那名被杨常年宣布不行了的伤兵,安静的躺在篷布上,全身缠着绷带,鲜血渗透绷带以后,再干涸,绷带是深红色、和褐色的。 年轻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重伤员,手中死死地攥着什么,看不真切,只看到露出一段绳子在拳心外,绳子是深红色的。 第418章 济民医院(求订阅求月票) 法租界。 麦兰区。 济民医院。 此乃上海滩富商薛之间开设的一家私人医院。 薛之间,祖籍梅州,早年投身军伍,后因与国民党左派邓泽生相交莫逆,被怀疑参与谋划反常大业,一度上了常凯申委员长的必除名单,后邓泽生被捕杀,心灰意冷的薛之间宣布脱离军政两界,一门心思做生意,又经孙夫人和冯基善求情,这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济民医院在法租界颇有名气,医院有数个门诊窗口特别面向穷人开放,只收取廉价药费,不收诊费,可谓是活人无数。 黄小兰面带倦容,用手帕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她现在的身份是济民医院的实习护士。 此前,日军轰炸先施百货,大批市民受伤,其中一部分转到济民医院救治,医务人员几乎是连轴转工作,疲惫不堪。 就在此时,副院长龙天福推门进来,点了几个护士的名字,“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黄小兰也被点名。 她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赶紧跟上。 黄小兰注意到,副院长又喊了多名医生汇合,他没有带大家前往诊疗区,而是直接朝着医院后排。 那里有两间瓦房,是医院最早的手术室,后来医院条件升级,这几间瓦房便暂时空置,不过,手术台一直有安排员工养护,以备不时之需。 一名穿着医生服,戴着口罩的男子已经在等候。 此人同龙副院长握手,“拜托了!” “我尽力!” 进了房子,便看到两个手术台上躺着两名被绷带包裹的病人。 绷带上暗红色、褐色的血迹是那么的刺眼。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身上隐隐可以看到的军装。 包括黄小兰在内的众人都是惊讶不已的看向副院长。 …… “诸位,你们也看到了,我也不瞒大家了,这两位是从华界转移过来的国军重伤员。”龙副院长沉声说。 “大家不是整天说抗日救国嘛,抗日不是喊喊口号!” “我们的军人在前线与日本侵略者殊死厮杀,现在,他们重伤倒下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去救治他们!” 他环视众人,“租界严禁国军进入,救治国军伤兵,是有风险的,我不强求大家,如果有心理负担的,可以离开,我可以理解,不过,大家都是中国人,还望能够做到绝对保密。” “我的双手是握着手术刀的,不能亲自去战场和侵略者拼命,平生憾事,罗真感谢副院长给我这个机会,能为抗日出一份力。”一名医生慨然说,大步上前。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们!” 众医生、护士大步走到手术台前,二话没说,检查伤员情况,商讨方案,准备手术。 龙天放口罩后面的脸颊上,有了一丝笑容,大家没有让他失望。 …… 黄小兰同一名护士以及一名医生负责左侧的这名伤员。 她小心翼翼的去除绷带。 绷带已经同伤口黏连在一起,她强忍恐惧,细心的用剪刀轻轻剥离。 这名国军重伤员的伤势很严重,出了肩膀上有一处贯穿枪伤外,最恐怖的是,全身上下有十几处伤口。 均是刀刺伤! “白刃战!”医生罗真惊呼出声,看向伤员的眼神充满了敬重。 …… 黄小兰很细心,很专注。 这个国军伤兵的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遮住了大半张面孔,且脸上有污血和硝烟尘土,看不清面容。 她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擦拭伤口。 伤员很安静,只有部分伤口发生神经下意识抽动反应。 清理到了手腕部位。 她试图掰开伤员那紧紧攥着的右手,却怎么也掰不动。 “找个东西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旁边的护士轻声说道。 年轻的护士,刚刚开始绽放的花朵,憧憬爱情,她的脑海中已经在想象,这名国军伤员手中紧紧握住的一定是和他与恋人的定情信物吧。 黄小兰没有说话,她总觉得这个国军伤兵有一种熟悉感。 不会的! 年轻的姑娘在心底猛摇头。 “血型?” “ab型。” “血浆准备好没?” “确认。” “小黄,剥离头部绷带,检查伤口。”罗真吩咐说。 杨常年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济民医院的外科医生比他专业,暂时不需要上手帮忙。 这名叫做罗真的医生引起了他的关注,此人之外科手法相当精湛,相当冷静,专业。 他由衷的希望罗真等人能够救活这名国军重伤员。 三名重伤员,途中有一人没有坚持下来,殉国。 反倒是他一早就判定很难坚持到岸的这名重伤员活着抵达医院,不过,也只是勉强还有一口气。 这名重伤员给他的感觉就是,他的心中有一股信念,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或者什么什么心愿未了,或者是还有事情要去做,竟然硬生生的支撑着没有咽气。 这令杨常年也不禁心生敬佩。 …… 黄小兰小心翼翼的剥离头部的绷带。 同时用沾了酒精的药棉清洗暴露出来的伤口。 头部有两个伤口,一处是撞击伤,最严重的是有一块头皮被削开,血肉模糊的,好在伤口不深,不然只是这一处伤口,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随着绷带被一点点剥离。 伤员的脸孔逐渐显露。 蓦然,小姑娘呆住了。 看着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看着那紧闭的双眸,小姑娘心底那张年轻的面孔浮现,与面前这张面孔重叠。 黄小兰捂住嘴巴,惊呼出声,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小黄,做什么?”龙副院长训斥说。 然后他便看到哭泣的小护士趴在手术台,双手抚摸伤员的脸颊,轻轻的抚摸,轻声呼唤,“何关,何关,你醒醒啊,我是黄小兰。” 什么都明白了。 龙副院长叹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小护士的手,“要坚强,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罗医生,尽量挽救他的生命。” 黄小兰用力点头,擦拭了脸上的泪水,拧开酒精瓶,冲洗了自己的双手,冲着关切看来的护士同事以及医生们点点头,“我可以!” 另外一边的手术台,也在争分夺秒的进行手术。 “需要输血。” “血库里没有了。” “抽我的!” “抽我的。” 手术进行了数个小时。 疲惫的医生在护士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休息。 “怎么样?”杨常年急忙上前询问。 “能做的我们已经都做了,两人都伤势极为严重。”罗真说,“能不能活下来……” 医生叹口气,摇摇头。 这么严重的伤势,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堪称奇迹了,他们现在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最重要的是伤口感染的危险,以他们的伤势,本来便是九死一生,倘若一旦烧起来,这便是十死无生。”罗真说道。 “听说有一种叫磺胺的药品,堪称外伤神药,如果能用上这种药物,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能提高一些,只可惜,这种药我们医院没有。”有医生补充说道。 别说是他们济民医院了,便是法租界的洋人医院,磺胺都是稀缺药物,特别是战争爆发后,这种药简直是价比黄金,最重要的是有价无市。 磺胺? 杨常年咬了咬牙,他早就想到磺胺了,这款药极为稀缺,但是,上海特情组有药。 他此前一直不吭声,是因为拿不定主意。 不是他不舍得,而是因为磺胺极为稀缺,如若他搞来这款药,极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两名国军伤员死去,他又很难做到如此铁石心肠。 他刚才就期盼济民医院有这款药,尽管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不过,万一有奇迹呢。 只是,很显然,济民医院没有磺胺。 杨常年心中天人交战。 …… 黄小兰站在手术台边上,看着昏迷不醒的何关,看那满身的伤口。 小姑娘痴痴傻傻的。 她从身上摸出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页信纸。 信纸上就一句话,字很丑:黄同学,我去扛枪揍小日本了,将来若能活着回来,你还未嫁人,我娶你。 每一个字,她都在心底牢牢记住。 泪水落下,打湿了她珍而重之保护的信纸。 尽管只是实习医生,但是,黄小兰这段时间也帮忙做了好些手术,她知道,安静躺在手术台上的这个人,这个说要活着回来娶她的男人,除非奇迹出现,很难活下来。 小姑娘看一眼信纸,看一眼昏迷的何关。 鸿雁犹在,你也归来,却是这么一副场景。 其他几名护士基本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过来安慰黄小兰,却是看到了信纸上的字迹。 有护士眼圈一红,扭转脑袋,捂着嘴巴哭泣。 …… “龙副院长,我去搞磺胺。”杨常年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看着龙天福。 “你能搞来磺胺?太好了!”龙副院长大喜。 “我只能说尽力!”杨常年沉声说,磺胺肯定有,只是,这件事他自己不敢做主,他必须要请示‘肖先生’。 “拜托了!”龙副院长紧紧的握住杨常年的手,“这些都是好男儿,流血牺牲,我们要救他们啊!” “先生,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何关!”一旁的黄小兰听到这话,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就要下跪。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杨常年拉起黄小兰,看了一眼昏迷的重伤员,“救他们,本是我应该的。” 黄小兰手中死死地攥着信纸,深深一鞠躬。 “谢谢,谢谢。” “何关是你的?”离开前,杨常年问道。 “我是他未婚妻!”黄小兰抹掉眼角的泪珠,微笑着,骄傲说道。 杨常年愣了下,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三巡对金神父路四季财赌档的抓捕行动,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说是没有波澜,也不对。 二巡巡长梁遇春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就要集合手下来找程千帆的麻烦。 却是被覃德泰一个电话打过来,一阵声色俱厉的训斥之后,梁遇春气的差点掀翻了自己的办公桌。 就在众人以为当年的法租界凶名赫赫的‘煞春’要发狂、作出反击的时候,二巡传来消息,巡长梁遇春胸口闷,身体不适,告了假,去医院检查身体去了。 如此,颇让一些人失望。 很快,始作俑者小程巡长也离开了巡捕房,据传,小程巡长说了,这段时间忙的底朝天,冷落了太太,今晚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好好陪陪太太。 …… 菜市场。 程千帆正在买鱼。 他挑选了三条鲈鱼,用草绳子串起来拎着。 又买了一斤五花肉,一些蔬菜。 回到车钱,便看到李浩拎着糕点已经在等候。 “帆哥,杨常年发出信号,要求紧急见面。”李浩说道。 “弟兄们都没事吧?”程千帆问。 “都已经安全返回,除了有一名弟兄被流弹击中受伤,一名弟兄落水遇难之外,其他人都没事。”李浩说道。 “杨常年在哪里?” “信号上说在三号接头点。” 程千帆点点头。 半小时后,李浩开着车,停在了霞飞路万氏猪蹄的对面的一根电线杆边上。 李浩下车去买猪蹄,程千帆则下车,在路边抽烟。 杨常年手上拿着报纸,遮住了脸孔,靠在电线杆上看报纸。 …… “什么事,这么紧急。”程千帆低声说。 “我们返程的时候,带了三个国军重伤员回来,一人在路上死亡,另外两人在济民医院救治,两人情况很糟糕,现在急需要磺胺。”杨常年低声说。 “糊涂!”程千帆低声呵斥,“我怎么交代的?不要节外生枝!谁允许你们带着伤员回来的?” “先生,我们本来也不答应的。”杨常年随手给报纸翻页,继续说,“那边的一个长官都给我们跪下了,要我们救救伤员,你是没看见,太惨了,一个团,活下来的就是那三个。” 程千帆沉默,他是没有亲见,但是,却可以想象前线战事之惨烈。 磺胺,他有。 但是,到底要不要拿出来,他要斟酌再三。 不是他心狠冷血。 他和杨常年所处的位置不同,他要为整个上海特情组的安全负责任。 特高课那边,三本次郎此前就提醒过他,要他关注黑市上的枪支、电子器材、药品交易,最好是能够摸清楚黑市上的这些‘管制’物资的数量和规模,以及那些黑市商人的具体情况。 很显然,日本人已经为占领上海之后的‘统治’行为开始做准备了。 这种情况下,程千帆不得不提早设防,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很可能便会为日后的暴露留下隐患。 “先生,救救他们两个吧。”杨常年低声恳求,“你没在现场,你是没看见,那个何关全身都是白刃战的伤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还有那个护士,她是何关的未婚妻……” 何关? 程千帆叼着香烟的牙齿猛然咬紧。 “何关?”他问,“那个护士叫什么名字?” “姓黄,叫黄小兰,济民医院的护士,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杨常年尽管不明白程千帆为何问这些,还是立刻回答。 第419章 黄小兰(求订阅求月票) 果然是何关! 程千帆的心沉了下来。 可能会有重名叫何关的,但是,济民医院的护士黄小兰、何关,这两个名字联系到了一起,这足以证明这个国军重伤员的身份。 何关投军离开前,托他暗中照看黄小兰。 好兄弟托付,程千帆自然会关照,对于黄小兰进了济民医院当护士的事情,他是知晓的。 手指夹着的香烟快要燃烧殆尽,烟蒂烫手了。 程千帆随后扔掉烟蒂,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济民医院人多眼杂,他既要拿出磺胺救人,又要尽可能的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磺胺不同于其他药品,非常引人瞩目。 而掌握着法租界最大数量的磺胺货源的他,自然受到很多人暗中窥伺。 他可以私下里动用磺胺,但是,这种知情人较多、比较‘公开’的行为,就需要格外小心谨慎了。 “你立刻返回济民医院,找到黄小兰,让黄小兰去找何关的舅舅,他能搞到磺胺。”程千帆快速说道。 “先生,这个何关?”杨常年问。 “何关是我的朋友,以前是我的同僚,他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金克木的外甥。”程千帆说道。 杨常年恍然。 “记住了,就说你打听到黑市上可能有磺胺,让黄小兰去找金克木。”程千帆叮嘱说,“你要装作不知道何关的身份,诱导黄小兰去找何关的家人。” “明白了。”杨常年点点头。 “知道怎么诱导黄小兰吗?”程千帆看了一眼拎着酱猪蹄走过来的李浩,问。 “知道。”杨常年报纸翻页的时候,瞥了一眼组长,表情略古怪。 “嗯?”小程巡长挑了挑眉毛。 “都说三巡巡长程千帆贪财好色。”杨常年低头看报纸,报纸后面,嘴角一咧,说道。 “滚。”程千帆骂道。 “好嘞。” 程千帆扔掉烟蒂,上车。 李浩拎着酱猪蹄回到驾驶座,将油纸包好的酱猪蹄递给程千帆,小程巡长拎着,闻了闻,赞叹说,“就是馋这一口,香!” 说着,冲着李浩摆摆手,“回延德里。” 不一会,李浩拎着酱猪蹄回来。 “回延德里。”程千帆说道。 “是,帆哥。”李浩什么都没有问,专心开车。 程千帆的内心是焦急和担心的,从杨常年的话语中,他能够想象到何关现在的情况是多么的糟糕。 江苏省保安团被调派加入淞沪战场的消息是军事机密,他此前并不知晓。 想到这些日子来,自己的好友就在华界与日寇殊死拼杀,甚至是进入到惨烈的白刃战,全团只有两人幸免,悉数殉国,程千帆内心有一股悲壮的情绪萦绕。 同时亦有一股强烈的自豪感。 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不愧是那个爱国、热血的何关! 这边,杨常年等小程巡长的车子离开后,又继续看了一会报纸。 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踅摸一番,朝着不远处的巷子跑过去。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杨常年手中的报纸不见了,一脸舒坦的表情。 “黄包车。”他伸手拦了辆黄包车。 “济民医院。”他上了黄包车,说道。 …… “尹医生回来了。”一名陪同着黄小兰一起,一直盯着门口看的护士惊喜的说道。 杨常年此次用的是化名,众人只知道他姓尹。 众人满怀期待的看着。 看到杨常年空手而回,众人眼眸中的亮光变得暗淡,有人双手掩面。 黄小兰明亮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犹如死灰一般。 龙副院长深深地叹口气。 “虽然没有搞到磺胺,但是,我打听到了磺胺的消息了。”杨常年看了一眼众人,说道。 众人心中的希望之光再次亮起。 “我打听到黑市上有磺胺,不过,价格昂贵。”杨常年说道。 “我有钱,我回去拿钱,不够的话,我去借钱!”黄小兰立刻说道。 “我捐出这个月的薪水。”罗真说道。 其余的医生和护士也纷纷表态,愿意筹钱救人。 “钱的问题,我们可以一同来来想办法。”龙副院长立刻说道,“老朽虽是寻常之家,却也能拿出一些钱财。”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杨常年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口罩,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有钱也不一定能搞到药品。” “尹医生,你说吧,需要怎么才能够搞到磺胺。”龙副院长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安静,沉声问。 “中央巡捕房三巡的巡长程千帆,这个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他控制着法租界最大的黑市药品交易,只有他手里能够确定有磺胺。”杨常年说道,“找到他,就能搞到磺胺,问题是,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和巡捕房的人接触的危险性极大。” 众人默然,确实是如此,租界方面严禁收治国军伤员,若是被巡捕房知道济民医院收治国军伤员,不仅仅是医院会有麻烦,法租界当局会直接将伤员‘驱逐出境’,甚至不排除他们将伤兵交给日本方面。 “程千帆这个人我知道,此人在法租界颇有能量。”龙副院长皱眉,“此人贪财好色,风评恶劣,最重要的是,传闻此人同日本人颇为亲近。” 闻听此言,众人更是绝望,这样的人,是不会冒着得罪日本人的危险,同意出卖药品用来救治国军伤员的。 …… “尹医生,我想单独和你说件事。”黄小兰突然说道。 杨常年看了黄小兰一眼,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一个聪慧的小姑娘: 他刚才还在担心黄小兰会急切之下说出何关的身份背景,人多嘴杂,暴露了何关的身份,很可能给何关的家人带来麻烦和安全隐患。 手术室外面。 “黄姑娘,有什么你可以说了。”杨常年说道。 “我有办法接触到程千帆,从他手里买到磺胺。”黄小兰说道。 “当真?”杨常年大喜,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皱了皱眉头,“黄姑娘,这个程千帆贪财好色,你不会是……” “不,不是。”黄小兰连连摆手,她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何关的家人在巡捕房有一定的关系。” 杨常年是真的惊讶了,刚才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此时此刻,表现的异常冷静,说话也是颇为谨慎。 “若是如此,倒是可以一试。”杨常年沉吟说到,“黄姑娘,你即刻去找寻何关的家人,请他们帮忙搞药品,记住了,兹事体大,只能对何关的家人提及,其他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半点消息。” “我明白轻重。”黄小兰点头说道。 杨常年从兜里摸出钱包,将所有的法币都拿出来递给黄小兰。 “尹医生,我不能要你的钱。”黄小兰连连摆手。 “拿着吧。”杨常年说道,“除了何关,还有另外一名伤员急需磺胺。” 黄小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何关的家人肯定会愿意救何关,但是,她和何关的家人不熟悉,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多掏一份钱救另外那个伤员。 “尹医生,你放心,我即便是自己借钱,求情,也会搞来两份药品的。”黄小兰表情认真,说道。 何关要救! 另外那个伤员,也要救。 即便今天的伤员中没有何关,她知道目前这个情况,也会愿意想办法帮忙的。 他们都是抵抗侵略者的英雄! 待黄小兰离开后,杨常年脸色一变,他忘记提醒黄小兰了,万万不可直接去巡捕房找金克木,要先去找何关的母亲。 …… 檀香山路,何关的家中。 何太太正在擦拭家中的全家福照片,这是她和丈夫以及两个儿子的合影留念。 “老爷,栾儿,你们父子俩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阿关啊。”何太太抚摸着相框说道。 她这段时间总是眼皮跳,这令她心中发慌。 何先生十几年前便病逝,大儿子何栾是国军军官,第一次淞沪抗战的时候在庙行死战、殉国。 叮铃铃。 门铃被按响。 “景妈妈,去看看谁来了。”何太太珍而重之的将相框收好,起身说道。 “晓得了,太太。”景妈妈在楼下客厅答应着。 “谁啊?”景妈妈说话间打开门,就看到满头大汗,小脸通红,大口喘气的黄小兰。 “黄姑娘,是你。”景妈妈惊讶不已。 她自然是认得黄小兰的,关少爷喜欢上了这个住在附近的黄同学。 在关少爷投军离开沪上后,太太曾经带着她暗中去看过(考察)这个小姑娘。 挺好的一个小姑娘,模样不错,当时,不能说是太漂亮,但是,很养眼,样貌可爱,一看就是令婆婆喜欢的那种乖儿媳妇。 令她惊讶的原因是,这是黄小兰第一次登门造访。 “景妈妈,是谁来了?”何太太问道。 “太太,是小兰姑娘。”景妈妈说道。 “欸呦。” 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椅子被撞倒了的声音,何太太下楼,从楼梯上走下来,满脸都是笑容,“是黄同学来了呦,进来,快进来。” “太太好。”黄小兰微微鞠躬,这才进了门。 “景妈妈,给黄同学倒水,拿点糕点过来。”何太太喜滋滋,吩咐说道。 对于这个黄同学,她是真心喜欢,儿子不省心,但是,看小姑娘的眼光是真准,端地是合她的心意。 …… “太太,我能单独和您说会话吗?”黄小兰说道。 何太太愣了下,很快露出笑容,“可以,可以,走,咱娘俩上楼说话。” 说着,上来牵住了小姑娘的手。 这边,景妈妈沏好茶水,摆上糕点,就听见楼上传来了一声惊呼声,然后是一阵呼唤声。 “太太,太太,出什么事情了?”景妈妈赶紧喊道。 楼上。 “太太,太太。”黄小兰搀扶着险些急火攻心晕过去的何太太。 “这可怎么办?”何太太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抹眼泪。 “太太,您要冷静。”黄小兰擦拭了自己眼中的泪水,强迫自己镇定,“现在您不能慌,更不能让外人看出什么。” “噢噢噢,姑娘,我听你的,你说,你说。”何太太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不迭说道。 “太太,您现在立刻给金总打电话,通知他回来。”黄小兰说道。 “对对对。”何太太猛点头。 “太太,我现在扶您下楼,一定要冷静。”黄小兰搀扶着何太太,一边用手帕擦拭何太太的泪水,说道。 “好孩子,好孩子。”何太太看了黄小兰一眼,双手紧紧攥住黄小兰的手。 这个儿媳妇,她认定了。 要是阿关能闯过这道鬼门关,她说啥都要给两人张罗婚事。 “太太,您就说您身体不舒服,让金总立刻过来。”黄小兰想了想,说道。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 金克木戴着老花镜,正在翻看文件。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挂掉电话,金克木嘴巴里嘟囔了两句。 “小柯,我出去一下,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到檀香山路找我。”金克木吩咐说道。 “晓得了。”小柯点点头,“金总,何阿姨没什么吧。” 自从何关投军后,何关的娘亲便身体不太好,落下了心痛的毛病,金副总巡对此很是头疼。 其实大家都明白,何太太这是想儿子闹得。 儿子回来了,何太太的病也便好了大半了。 很快,中央巡捕房捕厅的人就看到金副总巡长急匆匆的下了楼。 …… 一辆小汽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何家的门口。 金克木按响门铃,就看到景妈妈准备出门。 “太太身体不舒服,让我去药房抓副药。”景妈妈赶紧给金克木行礼,说道。 “去吧,快些回来。”金克木点点头。 进了客厅,金克木就看到了自家妹子坐在沙发上发呆,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正陪着她说话。 这小姑娘他认识,是何关那兔崽子相中的那个叫黄小兰的姑娘。 “阿木,你可回来了。”何太太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看到自家弟弟,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起身,一把拉住了金克木,“你可要救救你外甥啊。” 第420章 夫妻(求订阅求票票) 何太太哭哭啼啼的。 金克木没来之前,黄小兰是她的主心骨。 弟弟金副总巡长来了,便是她最大的主心骨。 看到何太太哭泣着,也说不清楚,黄小兰扶着她坐好,“太太,我来说吧。” 何太太用手帕擦拭了眼泪,点点头。 金克木暗暗称奇。 大姐虽然脾气很好,但是,能够这么听小姑娘的话,却也着实令他惊讶。 时间紧迫,黄小兰简明而又扼要的说了事情。 金克木大惊,他没想到自家外甥的保安团竟然加入了淞沪战场,并且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厮杀,现在更是重伤垂危。 “阿关现在到底怎么样?姑娘,你给我一句准话。”金克木说道。 黄小兰看向何太太,何太太正紧张的看着她。 “已经动完手术。”黄小兰说道,“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了,只有磺胺能救命。” “磺胺。”金克木点点头。 程千帆的黑市生意,他也有份干股,自然比较清楚那小子的情况。 别人手中可能没有磺胺,作为法租界有数的黑市大户,程千帆那里自然有磺胺库存。 “我这就去搞磺胺。”金克木说道。 “金总。”黄小兰看着金克木,鼓足勇气说道,“小兰有一个请求,还望金总……” “你说。”金克木看了黄小兰一眼,沉声说道。 “医院收治了两名重伤员除了阿关,还有他的一个袍泽,金总能不能弄来两份磺胺……若是,若是我们只救了阿关,我怕阿关好了后会埋怨。”黄小兰说道,这是她想出来的劝说金克木的理由,以何关的性格,她说的这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的。 金克木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 这小姑娘说的没错,以阿关的性格,若是只救他一人,定然会责怪。 小姑娘倒是极为了解阿关。 黄小兰见金克木没有回应,她咬咬牙,从身上拿出钞票,红着脸递给金克木,“钱不够,我会补上的。” “收起来!”金克木看了一眼钞票,沉声说道。 黄小兰有些手足无措。 “你在这里陪着阿关他妈妈,我去搞磺胺。”金克木拿起自己随身的公文包,拍了拍,“还有,不要金总金总的,多见外,你以后也随阿关叫我舅舅。” 黄小兰啊的一声,涨红了脸,最终还是小声叫了声,“舅,舅舅。” 金克木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小姑娘,很不错,阿关这个杠头,眼光不错。 想到何关目前的情况,金克木心中焦急,脚步加快。 …… 延德里。 “慢点吃。”白若兰用筷子轻轻敲打小宝的脑袋。 小宝抬起头,看着嫂子,又看了看已经吃饱了,准备出门的哥哥,急的直挤眼睛。 “好了,你慢点吃,我去送送浩哥儿,一会就回来。”程千帆用手帕擦拭了小囡囡嘴角的油渍,微笑说道。 程千帆与李浩行走在巷子里,边走边说话。 沿途的街坊们,不断的和他打招呼。 “帆哥儿,新炸的果子,尝尝。”马姨婆热情招呼,说话间,碗里的仅剩两个果子,捏起一个塞进嘴巴里,指着剩下的那枚果子,说道。 “不了,吃饱了。”程千帆微笑说。 来到巷子口,程千帆给李浩扔了一支烟。 “杨常年他们从华界救回来两名国军重伤员,其中有一个是何关。”程千帆说道。 “啊。”李浩震惊无比,“是关少爷?伤势严重吗?” “不容乐观。”程千帆说道,“我估计金克木会来找我要磺胺粉,交给你一个任务。” “帆哥,你说。” “何关家那边,你注意盯着,看看有没有陌生人在附近出现。” “明白。” …… 白若兰像个猫儿,钻进程千帆的怀中。 两人难得有这样甜蜜的温存时光。 “小宝又和同班的小明打架了。”白若兰轻声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程千帆愣了下,脑子里却是想着小明的父母,他安排人一直盯着呢,不过,对方日常表现并无异常。 白若兰看到丈夫走神,掰住他的肩膀,轻轻哼了一声。 程千帆歉意的笑了笑,低头亲了亲妻子的脸蛋。 “上回去马思南路,师母拉着我,一直问我话呢。”白若兰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程千帆,小声说。 她能猜到丈夫在做多么伟大的工作,也知道他的顾虑。 程千帆看着亲自小心翼翼说话的样子,心疼的紧。 结了婚,要孩子。 这是夫妻间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作为妻子,白若兰又怎么可能不期望着生儿育女。 她一直默默支持他,体谅他。 程千帆恍然,难怪若兰最近去马思南路的次数少了,这是被师母催娃怕了。 程千帆此前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是源自内心的担心。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自己随时有被捕牺牲的危险,一旦他出事,家人定然也无法幸免。 不过,师母老是催促生孩子,这也给他提了个醒,两人结婚快一年了,一直没有孩子,他倒是没什么,白若兰的压力一定很大。 而且,小夫妻一直不要孩子,这似乎也不正常。 “师母也是闲的无聊。”程千帆揽住妻子的身子,“到时候把孩子交给她带,烦死她。” “瞎说什么。”白若兰打了程千帆一下,猛然愣住了,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丈夫。 “那,这孩子还要不要?”程千帆挤挤眼。 白若兰用力的点头,满眼都是喜悦,然后又害羞的打了程千帆一下。 程千帆看着妻子喜悦的眼眸,心中的愧疚感更盛。 他决定要孩子,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出于排除众人的怀疑、隐患的考虑,并没有过多的从若兰的感受去考虑。 程千帆搂住妻子,内心深处不停的说: 对不起。 谁让我们生活在这个苦难的年代。 白若兰心思细腻,感受到丈夫的心理波动,在他耳边轻声说,“孩子,还要不要了?” …… 金副总巡长敲响程千帆的家门,就看到小程巡长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开门。 “金头,您怎么了来了,快请,快请。”程千帆惊讶无比,连忙说道。 “千帆,实在是打扰了。”金克木看这架势,哪还不知道打扰人家小夫妻了。 “金头你这是说的哪里话。”程千帆露出尴尬的笑容,说道。 “千帆,你去换了衣裳,我此番来找你是有要事请求。”金克木说道。 “啊,金头稍等,我去换衣服。”程千帆讶然看了一眼急躁的金克木,点点头,立刻回楼上。 “是谁啊?”楼上传来了白若兰的声音。 “你先睡吧。”程千帆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要是一个人害怕,就去小宝那屋子。” “晓得了,你早点回来。” 然后是小夫妻亲昵低声说话的动静。 …… 程千帆换了一身警服,边系风纪扣,边下楼。 拍了拍警帽,戴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金头,让您久等了。” 说着,又冲着楼上喊了句,“若兰,记得下来锁门。” “晓得了。” 随手带上门,程千帆出门上了金克木的小汽车驾驶座,他不能让金克木当司机。 “金头,是巡捕房出了什么事吗?”程千帆看了一眼,车子没有熄火,他直接开始倒车,随口问道。 身体不舒服,今天只有一章,各位大大见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xxbiquge.net&quo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xxbiquge.net&lt;&gt;" target="_blank">https://xxbiquge.net&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421章 红党刘波(求订阅求月票) 延德里的巷子狭窄,还有一些街坊将杂物堆在家门口,倒车并不容易。 “巡捕房没事。”金克木坐在后排座位,身体靠在座椅上,嘴巴咬着香烟,似乎是被香烟呛到了,连连咳嗽,打开车窗,将烟蒂扔出去。 “那是?”程千帆看着倒车镜,随口问道。 “千帆,你手里还有磺胺吧。”金克木问道。 “要是别人问,不一定有。”程千帆熟练的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倒了出去,笑着说道,“金头您开口,没有也得给您变出来。” “给我弄两盒,现在要用。”金克木说道。 “行。”程千帆没有丝毫犹豫,点头说道。 “你也不问问我要来做什么?”金克木摸出一支烟,没有点燃,在手中把玩,随口问道。 “不问。”程千帆摇摇头,微笑说。 金克木哈哈大笑,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小子,不枉我平素对你不薄。” 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不问便不知道,问了,徒增烦恼。 程千帆就嘿嘿笑。 “我也不瞒你,太湖上有朋友找到我,推脱不过。”金克木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此事你知道就好。” “明白。” 程千帆心中暗赞,所谓太湖上的朋友,指的便是太湖上那些飞来飞去的朋友,金克木这个借口很妙。 大约一刻钟后,程千帆将车子停在了一个电报厅边上,“金头,我去打一个电话,安排人将药品送过来。” “行,去吧。”金克木点点头。 看着程千帆在电报厅打电话的身影,金克木暗自点头,小程是机灵人,所谓太湖上的朋友,小程想来是不会相信的,但是,两个人都需要这么一个借口。 须臾,程千帆走回来,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将车牌卸下,手里拿着车牌上了车。 “我安排李浩送药过来。”程千帆自己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点燃,顺便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到。” “好。”金克木长舒了一口气,大姐两个儿子,一个沙场殉国,倘若何关再殉国,他无法想象大姐还能不能活下去。 一刻钟后,李浩骑着洋车子来了,停在电报厅那里,四处踅摸。 “我过去。”程千帆探出头,喊了一嗓子,下了车,迎上去。 金克木点点头,小程做事靠谱。 这是避免李浩认出他。 很快,程千帆取了药,李浩骑着洋车子离开。 他先是从车内拿出车牌,重新安上。 程千帆并没有上车,而是将药品从车窗递进去,“金头,若兰一个人在家里我不太放心,我就不陪您过去了。” “行,你去吧。”金克木点点头,“千帆,金头欠你一个人情。” “金头,瞧您说的。”程千帆摆摆手,与金克木作别。 “这小子。”金克木嘿了一声,堂堂小程巡长,在法租界威名赫赫,他的家中谁敢去冒犯,这小子这是在避嫌。 …… 夜色沉沉。 金副总巡长驾车,一路驰骋。 他没有回檀香山路。 而是直接前往麦兰区。 尽管前途设卡,不过,金副总巡长的车牌就是通行证。 距离济民医院还有一道街,车子停在了路边。 一个瘦小的身形从旮旯角探出头,看了看,随后便跑过来。 “金总。”黄小兰来到车边。 金克木探出头,“叫什么?” “舅舅。”黄小兰羞涩说道。 “这是两盒磺胺,足够两个人的分量。”金克木将药片递过来,黄小兰赶紧接住。 “舅舅,那我去了。”黄小兰说道。 “去吧。”金克木摆摆手。 看着小姑娘将药片揣在兜里,飞奔而去的背影,金克木露出一丝笑容。 旋即,又叹口气。 他也想要去看看外甥的情况,但是,以他的身份,万不能出现在那里。 随后,金克木调转车头,朝着同在麦兰区的伯特利医院疾驰而去。 他要去探望苏稚康,如此,他驾车来麦兰区之事便有了籍口。 ……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家。 他往回走了百余步,便看到李浩在一个巷子里等候。 “帆哥。”李浩说道。 程千帆接过洋车子,冲着李浩点点头,“回去吧。” “恩。”李浩点点头,转身离开。 待李浩离开后,他继续朝着延德里的方向又骑了一会,随即转入一个巷子,再拐出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骑过去。 台斯德朗路二十六号。 程千帆摸出钥匙开门,推车子进去,停好车子,转身关门上闩。 今天是他同西北总部约定的电报联系时间。 半小时后,晚十点一刻。 程千帆打开电台,戴上耳机。 滴滴滴滴。 很快,一份电报便从遥远的西北总部发来。 程千帆放下耳机,关上电台,放进巷子里摆放整齐,将电台隐藏、收好,这才回到书桌边,将电文译出来。 看着这份电文,程千帆露出古怪神色。 他没想到,竟然在同总部的电文来往中看到了方木恒的名字。 总部电令:抗日宣传大队的方木恒同志发现了一名疑似敌特踪迹,鉴于抗日宣传大队时常会受到总部领导接见,此事非同寻常,特令‘火苗’同志对这名上海籍的欧小山进行甄别。 电文中语焉不详,程千帆也不清楚方木恒是如何发现敌特踪迹的。 他很是惊讶,这还是他所了解和认知的那个方木恒吗? 总部真是一个神奇的大熔炉啊! 程千帆感叹不已。 事关总部领导安危,程千帆不敢怠慢。 此事他准备交给路大章同志去执行。 路大章目前‘赋闲在家’,此人在法租界人脉深厚,且地下工作经验丰富,办事可靠。 此时,程千帆真切感受到了有了路大章以及老黄这样的经验丰富的王牌特工的加入,他做起事情来,更加游刃有余。 …… 第二天,程千帆来到巡捕房。 捂着嘴巴的小程巡长敲开了医疗室的门。 “程巡长,你这是怎么了?”老黄开门,将小程巡长迎了进去,随手掩上门。 “牙疼。”程千帆捂着嘴巴,说道,“老黄,给我弄点止疼药。” “等着。”老黄在药柜里翻找着。 程千帆低声说,“总部来电,有一个任务,你去见路大章,安排他去执行。” “什么任务。”老黄低声问。 “总部发现了一名疑似敌特,要求我们进行甄别。”程千帆说道,他将yige纸条递给老黄,“目标的情况写在纸上了,看完后,即刻销毁。” 老黄接过纸条,放进兜里,点点头,说道,“找到了,一天两次,一次两片,要忌酒。” “你老黄也来调侃我是不是,我现在哪敢喝酒。”程千帆嚷嚷道,接过包好的药片,出了医疗室。 程千帆离开后,老黄展开纸条,仔细阅读,记牢。 然后慢条斯理的摸出烟叶,卷了烟叶,自制烟卷,点燃了,塞进嘴巴里,呸呸呸两声,骂了句。 嘟囔着这次买的烟叶质量不好。 …… 南京。 黄浦路。 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戒备森严。 最高军事委员会在中央军校会议室召开最高级别会议。 与会者包括国军革命军军事委员长常凯申以及冯桓章、何英臻、柏崇信等几位军政大员。 还有委员长侍从室第二处主任陈文胆、行政院机要秘书黄俊等数人。 商议了军政大事后,常凯申说道,“为了保证此次会议之决意以及战略之落实,我准备明天去上海。” 陈文胆等人立刻劝说,言说行程危险,请委员长三思。 “日军空袭势头愈发猖獗,委员长不可冒险。”柏崇信也劝说道。 常凯申坚持前往。 “既如此。”柏崇信思考片刻,提出建议,“英吉利驻华大使许阁森爵士明天从南京去上海接见英侨领袖,并且准备会见日本驻华大使川越茂等日本外交高层,委员长可以搭乘许阁森爵士的汽车同行。” 众人闻言,皆点头。 “英国是中立国,许阁森的车子上有英国国旗,日本不敢对许阁森的车子轰炸。” 常凯申也是颔首,表示这个方案可以。 …… 薛华立路,法租界靶子场监狱。 一辆囚车停靠在监狱外等候。 在数名狱警的押解下,刘波手戴手铐,双脚脚镣,被押送出来。 一名上海地方法庭的工作人员代表国民政府在引渡文件上签字。 吴山岳盯着刘波看。 此人一脸淡然,毫无畏惧,倒是同他印象中的那些冥顽不灵的红党一般无二。 狱警将刘波的手铐和脚镣解开,取走。 这边国府方面立刻有特工为其重新戴上手铐、脚镣。 “刘波先生,久仰大名。”吴山岳伸出手。 刘波看了看手中的手铐,又看了一眼吴山岳,冷哼一声,无视了吴山岳伸过来的手。 吴山岳也不觉得尴尬,微笑着收回手,朝着手下点头,“请‘鱼肠’先生上车。” 两名特工就要上来按住刘波的肩膀,将他押上车。 刘波直接一个横靠,将一名特工撞倒在地。 其余特工就要上来强行制服刘波。 “我自己会走。”刘波冷声说。 靶子场监狱邻近街口。 来来往往的市民好奇的看着这一幕,指指点点。 “这是刘波警官?” “什么警官,他是红党。” “不是判刑了吗?这是要押去哪里?” “不是国红合作了吗?” 看着周围不远处围观的市民,看着凶神恶煞的国府特务。 刘波艰难的挪动脚步,脚镣在地面上拖拉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毫无征兆,刘波突然高歌。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堵住他嘴巴!” “快快快!”吴山岳气急败坏喊道。 众特工涌上来,抱脚的,按脑袋的,一时间竟然无法制住刘波,一名特工还被刘波咬了一口。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终于,刘波的嘴巴被堵住,几乎是被抬着进了囚车。 现场,围观的人群中出现了骚动。 国红合作之前,这种场面大家经常见到。 国红合作之后,这种场景就很少见了,没想到今儿个竟又见到了。 这是国红谈判谈崩了吗? …… 在一个角落,小程巡长带着李浩和准备上街巡逻的一队巡捕,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刘波真是铁杆红党啊!” “这是要被枪毙了吗?” “真是有种啊!” 程千帆内心犹如惊雷响起,波澜起伏。 ‘农夫’同志此前说刘波可能已经受到红色思想的影响,属于可以团结和争取的对象。 他对此一直持有保留态度,不过,此时此刻,亲眼目睹此情此景,程千帆可谓是震惊莫名: 这刘波,莫不是,真的染红了? 然后,程千帆发现自己竟然担心起来: 这样的刘波,不会被党务调查处直接‘杀害’吧…… …… 自来火行东街。 冈田俊彦和三本次郎也正在谈论刘波。 三本次郎一度打算插手刘波引渡之事,阻止国府方面将刘波弄过去。 不过,此事已经成定局,法租界方面已经批复了国府方面对刘波的引渡请求,且今日就是引渡之日,根本无法阻止引渡之事了。 对此,冈田俊彦给出的建议是:静观其变。 “一个隐藏在帝国内部的硕鼠,是有极大之威胁的。” “但是,既然我们都已经研判濑户内川已经叛国,那么此人对帝国的危险性就能够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 冈田俊彦的态度是,既然事情仓促,无法阻止刘波被引渡,那便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不过,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三本次郎说道。 “噢?”冈田俊彦微笑说,“三本君有何高见?” “国民政府引渡红党重要特工‘鱼肠’,意欲加害此人。”三本次郎冷笑一声,“爱好和平的人士应该站出来,谴责南京国民政府假装和红党和谈,私下里依然没有放弃剿红政策的阴险本质。” 第422章 研判(求订阅求月票) 吴山岳站在囚车的窗口。 “刘波先生,你这种不合作态度,令我很为难啊。”吴山岳阴冷的眼神看着刘波,说道。 刘波看了吴山岳一眼,“阁下是?” “鄙人姓吴,你可以叫我吴先生。”吴山岳说道。 “国党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刘波缓缓地说到,点点头,“久仰大名。” 吴山岳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只是说了一个姓,对方竟然立刻点出了他的职务和姓名,这令吴山岳不寒而栗 红党竞对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如此了如指掌? 此一瞬间,吴山岳作出了一个决定。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鱼肠’是不能留的,审讯一番,能挖出更多的情报,最好不过,若对方冥顽不灵,那便结果了对方,也算是为被‘鱼肠’所‘杀害’的党国‘志士’报了仇。 国府方面要引渡‘鱼肠’,此事有些时日了,红党方面自然也早就知晓,可想而知,所有能和‘鱼肠’扯上关系的红党必然早就转移和切断联系了。 ‘鱼肠’威名赫赫,一度令上海党务调查处风声鹤唳: 在吴山岳之前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副股长王德勤,以及吴山岳的直属领导暨前任上海区副区长王英华,都是‘牺牲’在红党‘鱼肠’之手。 这么说吧,引渡‘鱼肠’,目的非常简单,处决这名红党特科红队王牌特工,为被‘鱼肠’刺杀的上海区党务调查处要员报仇,为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洗刷耻辱。 不过,现在看来,鱼肠对党务调查处了解的十分透彻,吴山岳开始有些疑神疑鬼,他甚至怀疑党务调查处内部有红党之潜伏特工,这个怀疑令他如鲠在喉。 刘波先不能杀,要尽可能的从他的嘴巴里扣出这些秘密。 …… “押走。”吴山岳深深地看了刘波一眼,挥了挥手。 立刻有特工上来关门,从外面锁上车门,与此同时,车内也将车门反锁。 囚车在党务调查处特工的押送下,快速驶离薛华立路。 吴山岳则上了一辆小汽车离开。 大约五分钟后,小汽车拐了个弯,停在了一个巷子偏僻处。 又是十余分钟后,一名穿着半旧西装的男子缓步进入巷子,来到车边。 “股长。” “有发现异常没?”吴山岳沉声问。 “暂未发现可疑人士。” “你嘴巴里什么味?这么冲。”吴山岳皱了皱眉头。 “水煎包,韭菜馅的。”半旧西装男子嘿笑说。 “去吧。”吴山岳略捏了捏鼻子,摆摆手。 来人点点头,压了压翻毛的礼帽,迅速离开。 “开车吧。”吴山岳对司机说道。 “是。” 车子从巷子里开出来,很快就融入了繁华的金神父路。 “红党真的如此绝情,把‘功勋卓著’的‘鱼肠’当作弃子了?”吴山岳陷入了沉思。 党务调查处向法租界申请引渡刘波,是以引渡刑事犯的名义,而不是以红党分子的名义。 刘波,代号‘鱼肠’,红党特科红队王牌特工,先后以‘暴力手段’‘杀害’包括上海公安局副局长兼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王英华等人,‘证据确凿’。 事实上,国府向法租界提出引渡的是‘杀人凶手’刘波,而非红党‘鱼肠’。 这是一桩‘不含政治色彩’的‘普通’刑事引渡案。 故而,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并不担心此事会影响到‘国红谈判’,也毋需担心会引起舆论嘈杂。 最重要的是,在整个引渡过程中,红党方面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出手阻拦,或者是是制造舆论障碍。 这也令吴山岳极为自得,因为提出以刑事犯罪的名义引渡刘波,排除政治层面的干扰,这正是他的主张。 整个引渡程序合乎法规,刑事犯罪证据‘确凿’,也符合国民政府刑事法律。 …… 现在看来,他的这个主张和决定是极为有效的,红党面对该刑事犯罪引渡请求,即便是想要营救刘波,也无从下手。 不过,吴山岳一直不相信红党会真的彻底放弃‘鱼肠’,故而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早就提前安排人暗中窥伺,希望能发现红党人员的踪迹,只可惜,红党似乎无比冷血绝情,将‘鱼肠’视为弃子。 “不是一直宣传所为的阶级同志,革命战友的嘛,该抛弃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啊。”吴山岳啧啧出声。 “股长,刘波在监狱门口唱了那首歌,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坐在副驾驶的一名中年特工问道。 “无妨。”吴山岳摆摆手,“放出消息,有杀人凶犯假冒红党,意欲假借此身份逃脱罪责,并且嫁祸与红党,以兹破坏国红两党的合作,我方强烈谴责。” 从红党对‘鱼肠’的铁石心肠,吴山岳判断,红党方面不会对此行为予以驳斥。 所为舆情汹汹,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只要红党不站出来抨击,闹不起来的。 ‘红党刘波’案一度很轰动,很多市民都知道刘波是红党,但是,这不重要,刘波是不是红党,不是市民和一些媒体说是就是的。 这个消息传出去,红党‘哑巴吃黄连’,只能沉默。 党务调查处都说了刘波不是红党,而红党又一直沉默,那么,刘波便不是红党嘛。 吴山岳冷笑一声。 “是!”中年特工点点头。 …… 时间往前回溯一刻钟。 薛华立路。 靶子场鉴于斜对面,一个苏北胡辣汤的摊子。 昌苼以及表哥林震在吃早餐。 两人目睹了刚才的一幕。 看到那名囚犯被押到囚车上带走。 林震开口要说话,昌苼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林震表情微变,专心吃早餐。 几分钟后,两人吃完早点,付了钱,同摊主打了声招呼离开。 待两人离开后,那名穿着半旧西装的男子来买了两斤一斤水煎包。 “刚才那两位,瞅着有些面熟啊,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此人对摊主说道。 “啊,你说昌老板啊,他是天涯照相馆的,就在这边不远处。” “难怪了,有些面善。”半旧西装男子微笑点头,接过油纸包裹的水煎包,捏起一只,吃得津津有味。 …… 这边,二人回到天涯照相馆。 “有情况?”林震问。 “刚才有人在现场盯着。”昌苼点点头,“此人一直在暗中观察附近的人群,当时距离我们左侧约莫三十余步的地方,那个戴礼帽的男人。” “是那个穿着半旧西装的男的?”林震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能看出来是哪方面的人吗?”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国府?红党?青帮?巡捕暗探?还是日本人?” “看不出来。”昌苼摇摇头,“都有可能。” “我们最近要小心点,别被日本人盯上了。”林震表情严肃说道,“日本人一旦占领了上海,我们的活动必须更加谨慎。” …… 靶子场监狱门口。 在刘波被国府方面的囚车押走后,程千帆命令鲁玖翻带巡捕去巡街,又吩咐李浩去给他买几条烟,自己则施施然敲开了监狱办公室的门。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李浩小跑着回来了。 正在接受监狱看守恭维和吹捧的小程巡长从李浩手中接过香烟,将整整三条没有拆封的金黄香烟直接扔在了办公桌上。 “给兄弟们分分,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程千帆扔下这句话,同看守们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监狱看守看着小程巡长离开的背影,有些许唏嘘。 刘波出事后,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其中也包括程千帆。 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小程巡长暗中使钱、给大家打了招呼,让那刘波日子好过一些。 现在,刘波被国府方面拉走了,十之八九要挨了枪子,此间事了,小程巡长也没有过河拆桥,还不忘记给大家散烟,做事讲究。 程千帆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中,手中转动着打火机,却是并没有拨动引火。 他随后,用力的甩了甩打火机,与此同时,趁机观察了四周情况,这才拨动打火机,点燃了口中的香烟。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问道。 刚才他便注意到一个穿着半旧西装的男子在现场附近形迹可疑。 别的围观者都在议论纷纷,此人的眼睛却只顾着看四周的人,这立刻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 不能说此人不谨慎,只能说一些行为落在有心人眼中,变容易暴露。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就是奇葩,喜欢东张西望。 不过,作为特工,时刻要保持警惕。 而真正令程千帆判断此人有问题的是,此人在昌苼和其表哥离开早点摊之后,便上去买水煎包打听情况。 程千帆当时有两个怀疑: 其一,此人是冲着昌苼和他那位表哥来的。 其二:此人同昌苼以及那位表哥是一伙的。 此外,此人抬手付钱给水煎包摊主的时候,手腕上显露出了金表。 着同此人一身半旧的西装,头上的礼帽也翻毛了的情况显然不相符。 故而,程千帆判断此人有问题,极有可能是特务: 复兴社特务处?党务调查处的特工?日本方面?青帮?亦或是巡捕房的暗探? 程千帆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不是红党。 原因是—— “帆哥,那人抽大烟。”李浩说道。 “确定?”程千帆问。 “没错,味道错不了。”李浩说道。 “这个人的样子你见过,暗中查一下。”程千帆吩咐说,“找烟馆的人打听一下,注意保密。” “行,我一会回巡捕房就去打听一下这个人。”李浩说道。 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恍然,自己也是没忍住,摇头笑了笑。 中央巡捕房的烟馆、赌坊在这次大搜查中损失惨重,特别是他的三巡,更是下手稳准狠,现在巡捕房里就关押着一些烟馆的人呢。 …… 回到巡捕房办公室,程千帆泡了杯茶,坐在躺椅上,一只脚翘在桌子上,翻阅着最新的《申报》。 《申报》大篇幅报道了昨日之战事。 公共租界内百老汇路、西狄思威路、斐伦路间,中日双方发生激战。 国军一度冲过四卡子桥,向东街进击。 汇山码头方面,国军曾一度将怡和路东西大板码头占领。 不过,因为日军援军已经抵达,双方多次厮杀后,国军最终基本上都被迫撤出新占阵地。 此外,日军援军已经在吴淞口登陆,并且建立了滩涂阵地。 而面对日军的猛烈反扑,国军死伤惨重,被迫撤出杨树浦,沿租界路口固守。 程千帆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国军没有能把握住开战初期的绝对兵力优势机会,将驻沪日军消灭、赶入黄浦江喂鱼。 现在,日军援军已至,攻守易地,轮到日军主攻,国军防守了。 …… 放下报纸,程千帆在琢磨天涯照相馆的昌苼以及其表哥。 巡捕房并没有接到天涯照相馆来报案。 此外,李浩一直关注着黑市的情况,天涯照相馆的那些‘赃物’,大部分投入黑市,并没有引来关注和打听。 如此,程千帆得出两个分析结论。 天涯照相馆,昌苼以及其表哥,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说此二人是哪一方阵营,暂未可知。 天涯照相馆和黑市上并无联系,或者说,这一伙势力同上海滩本地帮派势力并没有过多牵扯。 如此,程千帆进一步思忖。 这说明天涯照相馆背后的势力是外来户。 或者说在上海本地并无什么根基。 外来户? 他沉思着。 就在程千帆喝着茶,翘着腿,抽着烟、思索的时候,他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了。 “啷个瘪三……”程千帆破口大骂,就看到了气愤不已、满脸通红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皮特。 “这是怎么了,谁是,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惹政治处的皮特少尉!”程千帆假作发怒状,打趣皮特说,“是坦德尔太太,还是皮埃尔小姐?或者是……” “你闭嘴。”皮特没心情和这家伙打闹,生气说道,“出事了。” “怎么了?”程千帆这才意识到不妙,面容一肃,问道。 皮特从身上摸出一份文件,是法文的。 程千帆入目一看: 日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宣布封锁中国沿海口岸,自山海关起,至汕头止。 第423章 共御外辱(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看到文件上的文字,脸色大变。 “消息确切?”他抱着一丝幻想问皮特。 问完这话,他自己都是摇摇头,这份文件的抬头是法租界公董局,法文书写,这是公董局内部的机密文件,也就是皮特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查缉班的副班长,能够及时搞到这份文件。 “日本方面向法租界发来照会。”皮特说道,“相信很快从报纸上就能够看到这个消息了。” 皮特看着程千帆,“我的朋友,你的祖国陷入大麻烦了,日本人这是要全面封锁中国和外界的物资联系,而且他们的海军力量足以做到这一点。” “我不关心这些。”程千帆有些烦躁的摆摆手,他点燃一支香烟,来回踱步,并且用力的关上了房门。 捕厅的巡捕门都吓了一跳,立刻达成共识: 巡长心情很不好,这个还是不要去触霉头。 “现在我关心的事,这他娘的还怎么做生意?”程千帆深吸一口烟,烟气从肺部游走,最后从嘴巴里呼出来。 蓦然,小程巡长露出一抹惊喜和振奋之色,他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看着皮特,“不对啊,我们担心什么,我们的远洋货轮隶属于法兰西,悬挂的是法兰西共和国国旗。” 程千帆的心情从谷底回到尖峰,“受到这个政策影响的是中国航运,我们不用担心,反而会引起获利,他们的货物少了,我们的货物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吃下更多的市场份额,伙计,我们要感谢日本海军,我们能赚更多钱了。” 说着,他看着皮特,“日本人不敢对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的轮船动手的吧?” 皮特摸了摸鼻子,“包括巴芬洋行在内,很多洋行接到了日本方面的告知,会尽量确保各国轮船之人员安全。” “那货物呢?”程千帆问。 皮特耸耸肩。 “不知道是谁,整天介将强大的法兰西挂在嘴边。”程千帆烦躁的抽了一口烟,讽刺挖苦说道。 皮特立刻涨红了脸,想要反驳两句,最后只能说了句‘日本人估计也只是说说而已,不敢对法兰西轮船有什么过分举动’ 程千帆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皮特心里很不舒服,从个人情绪上来说,对于日本方面的照会,他很不爽,也不相信日本人真的敢于对法国轮船动手,但是,从理智上来说,他又不得不承认,日本人在亚洲,特别是在远东、中国沿海是有这样的军事实力的。 两人商量了好一会,也只能被动的预防,如若运气不好,将来有货船真的被日本海军扣押,真的是办法不多,只能通过法租界同日本方面交涉。 “我讨厌战争。”皮特说道。 “战争让你赚到钱了。”程千帆说道。 …… “想什么呢?”郑利君扔了一支烟给卢兴戈。 上海站此次抢运物资的行动进行的非常成功。 处座亲自来电表扬,并且要为上海站向委座请功,这也让包括郑利君在内的上海站高层喜笑颜开。 作为上海站的行动队长的郑利君,非常欣赏卢兴戈。 卢兴戈身手不俗,枪法精准,是绝对的行动高手。 “队长,听说日军已经在吴淞口登陆了?”卢兴戈问道。 “确实。”郑利君点点头,随后他拍了拍卢兴戈的肩膀,“老弟,一旦上海沦陷,我们的苦日子要来了,要有心理准备。” “不就是杀日本人嘛。”卢兴戈笑着说道。 “好样的。”郑利君哈哈大笑,将一包烟扔给了卢兴戈,转身离开。 待郑利君离开后,卢兴戈再度陷入沉思。 上海站在法租界东区的这次抢运物资行动中,同法租界‘万国商团’发生了激烈战斗。 也许别人没有注意到,不过,卢兴戈在激烈的战斗中依然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 在暗中有一个枪法精准之人,前后四次开枪,每次开枪都精准命中‘万国商团’的火力手。 此人相当狡猾,每次都是在手雷爆炸声和激烈枪声响起的时候突然开枪。 若非卢兴戈一直高度机敏、警觉,很难注意到这个细节。 卢兴戈随后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琢磨此人可能的身份背景。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此人是友非敌。 他暂时没有将自己的这个发现告知郑利君。 他要先向南京总部告知、询问此事后,再做定夺。 万一此人是南京方面暗中安排的呢? …… 中午时分,程千帆正在办公室午休,便听见巡捕房外面的街道上发出阵阵欢呼声。 “出什么事情了?”小程巡长披着衣服开门问。 “巡长,我出去看看。”侯平亮殷勤说道。 “快去。”程千帆挥挥手。 不一会,侯平亮跑着回来,手里抱着一摞报纸,嘴巴里喊着,“红党,红党!” “哪里有红党!”小程巡长转身进了办公室,旋即端着勃朗宁配枪出来,声色俱厉问道。 “不是,不是。”侯平亮赶紧说道,“巡长,是报纸,报纸上上红党武装接受国军政府改编了,红党也成了国军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小程巡长收了枪,拿着报纸回了办公室。 这一天的《申报》甚至特别开设了增刊。 程千帆第一眼就看到了红党公开发布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 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 二、全国军事的总动员:动员全国陆海空军,实行全国抗战。 三、全国人民的总动员:全中国人民动员起来,武装起来,参加抗战,实行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知识出知识。 …… 程千帆表情平静,甚至还不时地扁扁嘴,摇摇头,嗤笑一声。 但是,他内心深处是雀跃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 胸膛火热! 心中为这十大纲领叫好,呐喊! 除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之外,报纸上也正式公开证实了红色武装接受国民政府改编的消息。 红党中央发布了改红色武装为八路军的命令: “南京已经开始对日抗战,国红两党合作初步成功。为着实现红党中央给国民党三中全会红色武装改名之保证,推动这一抗战成为全民族的抗日革命战争,我们宣布红色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着将: 前总指挥部改为第八路总指挥部,以代珍同志为总指挥,石穿同志为副总指挥,宜伟同志为参谋长……” 代珍同志和石穿同志发表就职通电,向全国人民承诺:八路军将“效命疆场,誓驱日寇,收复失地,为中国之独立自由幸福而奋斗到底”。 好! 两位首长说得好! 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拿起办公桌上的烟盒,点燃一支香烟,他强行压抑自己的兴奋情绪。 能够在上海的报纸上公开报道这些消息,显然是得到了国民政府的允许的,说明国红两党的合作谈判初步成功,红色武装改编为第八路军,两党军事力量至此初步达成了第二次合作,全面抗日统一战线初步形成! 也难怪街面上的市民发出欢呼声。 此报道一出,等于是基本上宣告结束了国红两党长达十年的内战,两党握手言和,共御外辱! 第424章 下不为例(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放下报纸,来到窗边,手指轻轻压了压百叶窗,便看到一个转身离去的身影。 赵枢理。 他微微皱眉。 赵枢理是覃德泰的亲信,法租界中央区便衣探长。 对于此人,程千帆有些看不透。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赵枢理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这是没有任何证据的直觉。 对于特工而言,这种直觉往往比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证据还令他们警惕。 程千帆干脆直接将百叶窗拉起来,他点燃一支香烟,欣赏窗外的‘景色’。 总巡长覃德泰今天身体不适没有来上班。 这引起了程千帆的兴趣。 他又想起此前那天晚上,他在天涯照相馆看到覃总巡长的座驾深夜外出之事。 覃德泰的司机郝晓伟说是覃德泰夜间身体不适,去请覃德泰的私人医生穆医生。 这件事程千帆一直记在心里,他断定此事必有蹊跷。 按照惯例,每年的八月下旬,巡捕房会安排进行一次体检,程千帆心中开始有了一个计划雏形。 辣斐坊。 覃德泰的别墅。 一辆黄包车停在别墅门口,私人医生穆医生拎着药箱快步登门。 “穆医生请上楼,老覃在楼上小憩,等你给他检查身体。”覃太太说道。 “晓得了,太太且宽心,只是例行的身体检查而已。”穆医生说道。 “好好,检查仔细些。”覃太太说道。 穆医生拎着药箱上了二楼。 “穆医生来了啊。”上面传来了覃德泰的声音,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区座。”穆医生打开药箱,从夹层中取出一份文件,毕恭毕敬的递给覃德泰,“这是从南京转来的机密文件,是红党刚刚提交的,他们准备在上海成立所谓第八路军办事处的红党人员名单。” 覃德泰表情凝重,接过文件仔细看。 红党上海八办的领导人是著名的红党头目潘宜兴。 在潘宜兴之下,还有多名红党。 覃德泰注意到,这些人多半都是已经以公开身份开始活动的红党。 不过,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虹苏。 此人此前并未公开活动,应该一直从事红党地下工作,这是第一次公开红党身份。 周虹苏之所以引起他的兴趣和关注,是因为—— 覃德泰从书房保险柜中取出一份秘密文件,这是党务调查处行动股三组组长汪康年秘密向他提交的一份文件。 文件所述,杭州党务调查处政治主任何欢在伯特利医院发现了疑似红党,汪康年安排手下对此人进行了监控,医院的住院资料显示,此人姓名正是周虹苏。 如他所料不差的话,红党上海八办名单中的这个周虹苏,正是伯特利医院的这个住院病人。 如此,汪康年等人所监控的这个红党,便没有太大价值了。 覃德泰摇摇头,这运气也太差劲了,好不容易暗中捕获了一名重要红党的踪迹,此人竟然已经公开身份了。 不过,旋即,他陷入了思索。 红党在此时将周虹苏的身份公开,看似没什么可疑之处,但是,未免太过巧合。 覃德泰有两个猜测,一个是确实是只是巧合,红党早就有意安排这个周虹苏公开活动。 另一个可能性则是,红党方面发现周虹苏被监控,无奈之下,只能安排周虹苏公开身份活动。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就值得查探了。 “传我命令于汪康年,仔细查一查这个周虹苏,特别是在我们监控期间,有没有可疑之处,重点查一下有没有可疑之人与其接触。”覃德泰纷纷说道。 “属下明白。” “红党‘匪首’罗涛的踪迹,有没有什么进展?”覃德泰问道。 “暂无进展。”穆医生回答说道,“我方多方查探,始终没有罗涛的踪迹,属下怀疑对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已经逃离上海了?” “可能性不大。”覃德泰摇摇头,“罗涛重伤,不便转移,必须在上海进行手术。” “若是如此,从时间是推算,罗涛应该已经完成手术了,现在应该躲藏在某处进行养伤。”穆医生说道,“这就比较难于查找了。” 覃德泰点点头,若是罗涛还没有进行手术,那么,盯着各大医院和私人诊所,或有所获,但是,已经完成手术了,那么,可以养伤的地方多了去了,想要在偌大的上海滩搜寻到此人踪迹,不亚于大海捞针。 “尽人事,听天命吧。”覃德泰摇摇头,国府方面同红党留在南方八个省份之所谓红色游击区红色武装的改编谈判正在进行,一旦双方达成谈判,届时这个罗涛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军将领,再难抓捕。 …… 黄浦路。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附近的一处民宅。 程千帆在此同今村兵太郎秘密会面。 “前几日发生在法租界的抢劫仓库案件,你这边有什么线索没?”今村兵太郎问道。 “不是帝国动的手?”程千帆惊讶问。 “不是。”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他询问了包括帝国军方在内的多个部门,都说不是他们干的。 程千帆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今村兵太郎问道。 “不是帝国动的手,我心里还舒服些。”程千帆苦笑说,“巴芬洋行的仓库里,实际上都是我的货。” 今村兵太郎惊讶不已,没想到被抢劫的仓库竟然有宫崎健太郎的在内。 “损失大吗?”今村兵太郎关切询问,严格说起来,宫崎君的黑市生意,他也有‘参股’的,宫崎君每个月的孝敬可是按时送达的。 “仓库被搬空了,耗子进去都得饿死。”程千帆苦笑说,“好在只是付了一部分定金,损失最大的是巴芬洋行。” “法租界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今村兵太郎点点头,问道。 “法租界还是坚持认为东区是国军干的,麦兰区是帝国所为。”程千帆摇摇头,“依我看来,法租界并没有真的想要查出结果,咬定是日中两方所为,他们才好索要赔偿。”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帝国方面就此事的分析和程千帆所说相仿,法租界方面只在乎赔偿金,好给商户一个交代。 “先生,我听说帝国宣布封锁支那沿海?”程千帆问道。 “确有此事。”今村兵太郎点点头。 总领事馆方面也收到帝国海军军方的函件,对此事知之更详。 帝国海军驻上海的长谷川清中将之第3舰队,将封锁了中国连云港以南的黄海、东海、南海,直至广西省东兴县北仑河口的沿海海区。 驻青岛的吉田善吾中将之第2舰队,则封锁了连云港以北直至山海关的海面。 此举将致使中国沿海地区的直接对外贸易与交通运输,大部被迫中断,最大限度的阻断国民政府的物资外援。 “先生,帝国此举,将极大限度的打击国民政府的外援渠道,我是极为赞同的。”程千帆叹口气,小心翼翼说道,“不过,我们从法国运来的物资,可能会受到影响。” “宫崎君,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大日本帝国特工,不要脑子里总想着你的生意。”今村兵太郎训斥说道。 “是,是宫崎浅薄了。”程千帆道歉,咬了咬牙,说道,“不过是一批货物损失一百来根大黄鱼的事情,我应该以帝国为重。” 今村兵太郎沉默了,一百多根大黄鱼,其中就有他十来根大黄鱼啊。 程千帆作出一幅心痛不已的样子。 “你的眼睛里只有钱,这很不好。”今村兵太郎板着脸,训斥说道,看了程千帆一眼,今村兵太郎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若是你的货轮被查扣,你来找我,我届时帮你疏通一番。” “啊。”程千帆惊喜不已,“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下不为例。”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 “是,属下明白。” 第425章 确认:刘波的真实身份(求订阅求月 黄浦路15号。 礼查饭店三楼的一个房间。 冈田俊彦看到程千帆从斜对面的一处房子里出来,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三本君,你就没有想过,宫崎健太郎有可能已经被今村兵太郎收买了吗?”冈田俊彦问道。 “这并不重要。”三本次郎摇摇头,“我只关注一点,宫崎健太郎会不会对我说实话。” 冈田俊彦深以为然,点点头。 “给我说说宫崎健太郎吧。”冈田俊彦说道,“想不到杭州一别,这位宫崎君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宫崎健太郎的眼里只有金钱。”三本次郎说道。 冈田俊彦表情凝重,金钱是好东西,没有人会不喜欢,但是,一个特工的眼中若是只有金钱,那么,此人的忠诚度则需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不过,宫崎君对帝国的忠诚毋庸置疑。”三本次郎说道,“我交给给宫崎健太郎的几次任务,他都完成的很好。” 冈田俊彦面部表情缓和。 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先生,程巡长来了。”荒木播磨推开房门,汇报说道。 “请他进来。”三本次郎说道。 在斜对面的房子里,今村兵太郎瞥了一眼礼查饭店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宫崎君刚刚已经向他汇报过,三本次郎此时此刻正在礼查饭店。 此时此刻,他正在思忖宫崎健太郎向他汇报的一件事。 三本次郎坚持认为帝国潜伏特工濑户内川背叛了帝国,并且默许濑户内川从法租界靶子场监狱引渡给国府方面, 三本次郎怀疑濑户内川背叛帝国最直接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国党党务调查处特工曹宇的供词,一个是青田一夫被杀之案。 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两个理由看似都很充分,但是,并无实质性的证据。 当然了,对于特工行为来说,有时候也确实是不需要确凿的证据,有疑点便足以。 只是…… 借刀杀人么? 今村兵太郎陷入沉思。 直觉告诉他,三本次郎如此坚决的要坐实濑户内川背叛帝国之事,最大之可能是因为青田一夫被杀之事,很显然,濑户内川是绝佳的担责之人。 濑户内川是影佐祯昭的人。 濑户内川背叛帝国,影佐祯昭自然要担负责任。 看来,三本次郎和影佐祯昭的矛盾很深啊,今村兵太郎露出一丝微笑。 …… 程千帆进门。 随手关上房门。 “课长。”他毕恭毕敬的向三本次郎敬礼,随之便看到了一个人站在窗边,背对着他。 待此人转过身来,程千帆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鞠躬行礼,“冈田先生。” “宫崎君,好久不见。”冈田俊彦微微颔首。 “今村君与你说了什么?”三本次郎直接问。 “今村先生向属下询问了发生在法租界的抢劫仓库案件。”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今村兵太郎供职于总领事馆,法租界此案影响巨大,领事馆负责和法租界交涉,今村兵太郎为此事头疼,因此询问程千帆,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们还谈了什么?” “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了。”程千帆表情中的犹豫一闪而过。 “嗯?”三本次郎微微皱眉。 “还有就是。”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课长你也知道,属下做了点小生意,现在帝国宣布封锁支那沿海,属下请今村先生帮忙,帮忙照顾一下属下的货船。” “混蛋!”三本次郎骂道,“帝国上下都在为实现征服支那之目标竭诚工作,你却只想着你的生意。” “属下知错了。”程千帆赶紧说道。 “宫崎君的玖玖商号做得很大啊,我在杭城也多有耳闻。”冈田俊彦突然开口说道。 “就是点小生意,没想到竟然传到了冈田先生的耳中。”程千帆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立刻闭嘴。 “宫崎君,你不要忘记了你的本职工作。”三本次郎沉声说。 “效忠帝国,旭日旗插在支那紫金山上,属下愿意为此牺牲一切,包括属下的生命。”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很好。”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 “宫崎君生意上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和三本君汇报一下嘛。”冈田俊彦突然说道,又看了一眼三本次郎,“宫崎君和法国人一起做生意,这也是为了工作需要,三本君就不要对他太多苛责了。” “是属下的错。”程千帆赶紧说道,“三本君经常训导与我,也是为了我好。” 三本次郎点点头,“你知道便好。” 说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当然,如果是工作需要,有困难可以开口。” “是。”程千帆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说道。 …… “濑户内川今日被引渡给国民政府了,你对此怎么看?”三本次郎问道。 “靶子场监狱就在中央巡捕房不远处,刘波今日被引渡之时候,属下正好带队巡逻经过。”说着,程千帆露出古怪之色。 “发生了什么特别之事?” “刘波被国府方面押走之时,高唱红色之《国际歌》,引得市民围观。”程千帆说道,“属下当时听闻,真的是惊呆了,没想到濑户君竟然,竟然……” 三本次郎脸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 冈田俊彦却是再度开口,相信询问了刘波被引渡之时的情况。 “宫崎君,你现在还认为濑户君是忠于帝国的吗?”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属下也不知道。”程千帆叹口气,似乎是无法接受濑户内川背叛日本的事实。 “你下去吧。”三本次郎摆摆手,“宝岛匪徒林震之事,迟迟没有进展,务必抓紧查勘。” “是,属下明白。”程千帆向三本次郎以及冈田俊彦分别行礼,毕恭毕敬的退下。 出了门,程千帆同荒木播磨道别,在走廊拐角处遇到了三本次郎的司机小池,两人又聊了一会,小程巡长不着痕迹的将一张玖玖商号的商券递给小池,后者会意,悄悄收下。 …… “三本君,你觉得宫崎健太郎刚才所言,有无隐瞒?”冈田俊彦问。 三本次郎知道冈田俊彦问的是什么,冈田这家伙怀疑一切,还是认为宫崎健太郎投靠了今村兵太郎。 “应该没有。”三本次郎摇摇头,他了解宫崎健太郎,在这家伙的心中,金钱和他的生意是极重要的,在他的威压之下,这家伙连请托今村兵太郎帮忙照顾生意之事都说出来了,想必没有什么隐瞒之处。 对于掌控宫崎健太郎这个贪财好色、贪生怕死的家伙,三本次郎自觉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看来,你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刘波果然是国府的人,他加入红党,成为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鱼肠’,也是受到国府力行社特务处的安排。”冈田俊彦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冷笑一声,“只可惜,刘波事到如今还在演戏,却是演过头了。” 他们此前便得知了刘波高唱《国际歌》之事,此时又从目睹者宫崎健太郎的口中了解了更多详情,更加坚定了他们的判断。 是的,在冈田俊彦和三本次郎看来,刘波此举是在演戏,继续伪装其红党身份,此举是为了麻痹和迷惑红党,实际上却是受到国府力行社的暗中指挥。 国府方面大张旗鼓的引渡刘波,刘波公开场合高歌《国际歌》,本身就是在演戏。 只可惜,演过头了! 竟然能够说动力行社的老对头党务调查处配合着演戏。 如此看来,刘波在力行社的地位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高,为了保护这个‘鱼肠’的身份,力行社方面真的是大费苦心。 第426章 自白书(求订阅求月票) “组织上已经向国民政府提交了驻上海八办的名单,伯特利医院的那位同志的名字也在里面。”彭与鸥喝了口茶水,说道。 程千帆惊讶的看了彭与鸥一眼,没想到彭与鸥竟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几近完美的解决了危机,他心中暗暗点头,赞叹不已。 国立复旦大学正在为秋季开学做准备,轰隆而过的日军飞机,倾泻在校园里的炸弹,江湾镇周围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打散了复旦师生对新学期的憧憬。 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复旦大学可能将向学生们发出校史上首个‘取消开学’的通知。 复旦大学副校长南轩先生在学校内部会议上表示,‘怀着“本校传统的爱国精神,绝不许我们在敌人铁蹄下开学“的信念,’学校要为上海可能沦陷做准备: 学校要开始整理、从日机的轰炸下抢救重要档案、文史资料、重要仪器,做好撤离上海的准备。 其中,包括复旦大学,以及已经部分提前撤离上海的同济大学等等高校的历史教授们也接到了任务: 编写、保护历史教材,告诉子孙们我们是炎黄子孙,是中国人,避免亡国灭种! 鉴于复旦大学目前的情况,出于安全考虑,白若兰也不能在新学期来学校旁听。 程千帆借口来为白若兰领取课本和讲义,顺理成章的和彭与鸥会面。 …… 针对伯特利医院之事,程千帆同彭与鸥进行了严肃的讨论: 如何避免我党同志因为孩子们无意间的举动而暴露。 讨论的话题有些可笑。 孩子的天性是纯真的,孩子们何其无辜。 但是,现实却是无比残酷的。 类似的事件此前也曾经发生过。 最著名的莫过于任培国同志当年在公共租界被捕之事。 当时,任培国同志前往靠近杨树浦工厂区一幢石库门的二层楼房,参加秘密会议。 不过,此住所已被公共租界巡捕房侦知。 在任培国尚未到来之时,巡捕房巡捕已逮捕了三名提前赶到的与会同志,巡捕行动迅速,以至于同志们没有来得及发出示警讯号。 任培国来到会议地点后,见门上并没有显现出事的信号,以为一切正常,便信步登上台阶,敲响了房门。 门刚打开一半,警觉的任培国立刻发觉情况异常,转身即欲离去,但为时已晚,多名巡捕冲出来,双手按扣住他。 一个便衣巡捕逼迫住守该机关一位女士,说出任培国的身份和姓名。 这名女士是郭亮烈士的遗孀李灿英同志。 抱着牺牲之决心的李灿英坚决表示“不认识来人”。 任培国也立刻解释说走错房门了。 但恰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李灿英有个三四岁的儿子,名叫郭志成,是李女士和郭亮烈士的儿子。 任培国非常疼爱这名烈士子女,经常从自己微薄的生活费中省钱出来给孩子买糖果,补充营养,故而孩子与他很亲近。 雨雾中,三岁的小志成辨认出了自己的“任叔叔”后,便一下子扑了过去,亲热地依偎在任培国身上…… 如此,任培国被捕。 不过,他始终没有暴露真正的身份,再遭受了三十多天的严刑拷打,依然不承认自己是红党。 而当时正领导特科的翔舞同志亲自指挥,设法托关系、又请律师、打官司,将任培国同志营救了出来。 程千帆和彭与鸥讨论一番,依然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类似事件。 革命同志也有爱情,也要结婚生子。 说句最直接也最残酷的话,没有了孩子们,同志们牺牲了,谁来继续革命! 而且,在地下潜伏工作中,有了家庭,有孩子们的存在,本身便是很好的掩护。 所以,这种情况是无法完全避免的,只能更加谨慎小心一些。 不过,彭与鸥接受了程千帆的建议: 潜伏人员,禁止在平素生活中向孩子们提及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事情,譬如说,具体到此事,不能教导孩子们认识‘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之类的标语性质文字,具体到以后,考虑到上海可能沦陷之情况,便是不能教导孩子们认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之类的标语性文字。 可以教导孩子识字,但是,不能针对性的教导标语性文字。 这看似是一件小事,但是,无论是程千帆还是彭与鸥都是格外重视。 …… 程千帆向彭与鸥汇报了刘波被引渡之事,特别提及了刘波在被押上囚车之时高歌《国际歌》的场景。 “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程千帆摸出烟盒,他看了一眼窗外走过的同学们,没有给彭与鸥递烟,而是自己抽出一支烟,然后随手将烟盒放在桌面上,请彭与鸥自己拿。 “我几乎下意识的认为刘波是自己人了。”程千帆摇摇头。 “说说你对此事,以及对于刘波的看法。”彭与鸥摸过烟盒,抽出一支烟,随手将一份讲义递给程千帆,指了指里面的内容,然后点燃一支烟,看着程千帆在讲义上抄注。 “程巡长,字很漂亮啊。”彭与鸥略提高声音说道。 这不是恭维,以他的个性,也不适合说出恭维的话,程千帆的钢笔字确实是非常漂亮,笔锋有力,游走间可见银沟! 程千帆微笑不语,从小祖父、父母就监督他习字,父母牺牲后,‘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去看望他,都曾经指导过他习字。 “依我之见。”他思忖片刻,“首先,刘波确实是在监狱里宣传红色思想,根据我的了解,刘波对于红色的理解非常深刻,甚至于比我们的一些同志的理解还要深刻,当然,这并不能说明刘波有强于我们同志的革命觉悟和意志。” “但是,这确实是可以证明,刘波是有可能受到红色思想的影响的。”彭与鸥说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在‘农夫’同志指出这一种情况之前,我是决然难以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也不会朝着这方面联想,但是,现在来看,确有可能。” “不过,具体到刘波今日高歌《国际歌》之事,我并不认为刘波已经完全自我转变为红色战士了,而是认为他是在传递信号。”程千帆说道。 “信号?”彭与鸥问道。 “是的,信号。”程千帆说道,“刘波是一个聪明人,他出身贫苦人家,但是,有文化,做事聪明,也并不缺乏做事手腕,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看不出来三本对他的猜疑。” “特别是青田一夫被杀之事,刘波通过报纸是知晓此事的,也正是此事之后,三本次郎对待刘波的态度开始转变。”程千帆说道,“我怀疑刘波已经猜到了三本次郎打算拿他当替罪羊的企图,甚至是感受到了三本对他的杀心。” 说着,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微笑说,“日本人要杀他,党务调查处拿他当‘鱼肠’,早晚也要杀他,刘波思来想去,反而是被误会的‘鱼肠’这个身份,可能能救他一命。” “故而,刘波在公开场合‘表露’自己的红党身份,想要引起舆论关注,甚至是吸引我党真正出手,救他一命。”彭与鸥说道,对于程千帆的分析,他是倾向于相信这种可能性的。 “不过,还不够。”彭与鸥摇摇头,“党务调查处杀人不眨眼,刘波随时可能被杀,他应该有别的法子暂时保命,等待后续被‘救援’的可能性。” “据我所知,荒木播磨应该将曹宇所知晓的我党的一些情报,以及党务调查处的一些机密情况告诉了刘波,此举是为了后来污蔑刘波早就背叛日本所计划好的,无论是国红两党,刘波都跑不了,但是——”程千帆说道。 “但是,刘波却可以利用这些情报来蒙骗党务调查处。”彭与鸥眼中一亮,说道,“按照我们的分析,刘波知道,只有‘鱼肠’这个红色的身份是一线生机,所以,他不会去‘泄露’我党情报,反而会以自己对党务调查处的了解来迷惑敌人,让对方误以为他的身份比预想的要高级,为自己赢得活命之机。” “是的,彭教授明鉴万里。”程千帆露出笑容,不声不响的拍了个马屁。 刘波被认定是‘鱼肠’,他不承认自己是‘鱼肠’,只会死的更快。 同样,一个选择‘背叛’红党的‘鱼肠’,也不可能活下来,相反,他‘交代’的越多,死得越快。 国府方面不可能留着刘波的性命。 只有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刘波同志,并且是级别越高的红色刘波,才可能暂且活命。 所以,无论是从思想上之红色转变来说,还是从活下去的希望来说,刘波从内到外,极可能现在都是红色的了。 “你小子,少来这套。”彭与鸥低声,微笑说。 看到程千帆,他总是会想起自己在东北抗联牺牲的儿子冯嘉樟,故而对于程千帆,不仅仅是革命友谊,是战友,还有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喜欢。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彭与鸥问道。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考虑。”程千帆说道。 “说吧。”彭与鸥弹了弹烟灰,微笑说。 “‘鱼肠’同志被抓,潘宜兴同志是否可以考虑向国府方面提出交涉,要求他们释放‘鱼肠’同志。”程千帆说道。 “国民政府方面是以刑事罪的理由引渡刘波的,我怀疑他们下一步甚至不回承认刘波是红党,不承认刘波是政治犯。”彭与鸥说道。 红党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承认过刘波的红党身份。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为了保护被捕的同志,只要被捕的同志的身份没有暴露,或者是没有承认红党身份,我党在公开层面大多是不会承认此人红党身份的。 这也是党务调查处方面一直没有怀疑自己弄错了的原因。 “是不是红党,不是他们说了算的。”程千帆点点头说道,“我们主动公开‘鱼肠’的身份,那刘波就是可以公开获得的红党了嘛。”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是这篇讲义最需要透彻理解的地方。”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你的这个想法很有建设性,我会慎重考虑,我个人意见是可以向宜兴同志提一提这个想法的。” …… 程千帆同彭与鸥道别。 临走之时,彭与鸥对他说,“恐怕以后我们很难公开接触了。” 程千帆很惊讶,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清。 彭与鸥表情略古怪:小程巡长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的名声日盛,彭教授一生清誉,耻与为伍。 小程巡长闻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彭与鸥虽然是戏言,但是,确实是指出了两人公开接触的一个可能的隐患所在。 以两人的性格、风评,以后确实是不能太多公开接触。 “有人说什么了?”程千帆立刻警觉。 小程巡长虽然威名远播,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不多,学生们更是大多不认识他,所以,他和彭与鸥的接触,目前来说,还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历史系的一位教授与我提及过,说你小程巡长贪财好色、鱼肉乡里,劝我不要和你有来往。”彭与鸥说道。 他看着程千帆,“这位老友将你与程海涛、梁遇春等人并列为法租界六大害。” 自己竟然有幸位列法租界‘六大害’! 这算是对自己的工作的褒奖吗…… 程千帆闻言,苦笑一声。 再这么发展下去,他都怀疑会不会有义士对他这位法租界一大害下手,为民除害了。 临别之时,两人似乎是发生了口角。 学生们看到彭教授气愤的指着一个相貌极为帅气的年轻人的鼻子说着什么。 男子一脸桀骜,似乎是要挥拳打向彭教授。 就在学生们要冲过去帮忙的时候,好在此事及时收手,指了指彭教授,拎着用绳子捆扎、拎着讲义和课本离开。 “要不是为了若兰,这些东西给我我都不会要。”小程巡长恨声说。 “若兰侄女,多好的女孩子,可惜嫁错人了。”彭教授说。 两人不欢而散。 想到自己竟然和彭与鸥同志,竟然如此郑重其事的商讨如何营救一个日本人,乃至是远在南京的‘农夫’同志也都在关注此事,程千帆也是觉得奇妙。 公共租界,国党党务调查处的一个秘密据点的临时牢房里,刘波坐在砖头搭的凳子上,用力甩了甩钢笔,在一张白纸上划拉了两下,喊道,“没墨水了。” 一名看守殷勤的递来一个墨水瓶。 “刘先生,早就备好了。” 半小时后,吴山岳捧起‘鱼肠’的自白书,入目看,却是气的火冒三丈,只见抬头写着: 我的自白书: 一个布尔什维克的自白书! 布尔什维克的号角势必吹响全中国—— 日寇必败,国党必败,中国红色革命必胜之我见! “关起来,今天不给他饭吃!”吴山岳气急败坏的撕烂了‘告白文章’,吼道。 听着远处的脚步声,刘波捡起了被撕烂的文章,仔细想想的拼凑,仔细抹平。 这些文章,发越写越兴奋,愈发坚信自己所写,终究会实现。 良久,刘波苦笑一声,自己是一个日本人,竟然自我学习,成为了一名坚定信仰红色的战士,他自己都觉得很奇妙。 但是,刘波不后悔。 他无比坚信,红色思想,是属于全人类,是指引全世界被压迫人民斗争的真理! 刘波看了看牢房的顶部,他陷入沉思,不知道那些素未相识的红色‘战友’,是否收到自己的信号,能够来搭救自己这名主动走上红色道路的战士。 他不是怕死。 他只是觉得自己认识革命真理太晚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 第427章 委员长的愤怒(求订阅求月票) “打听清楚了?”路大章丢了一支烟给对方。 男子双手接过香烟,闻了闻,露出讨好的笑容,将香烟夹在了耳朵后面。 “打听清楚了,苟姨婆就一个女儿,嫁到茅山去了,他哥哥是一个老鳏夫,老婆早死,没有儿子,听说和巷子头的骆寡妇勾勾搭搭。”男子说道。 “干得不错。”路大章点点头,“这件事……” “路巡长且放心,谁不知道我成老二嘴巴最严实了。”成老二嘿笑一声,不是他嘴巴严实,是他知道嘴巴什么时候该严实。 “走了。”路大章摆摆手,走了两步,从兜里摸出剩下的半包烟,扔了出去,“你小子最近老实点,巡捕房严查,小心挨了枪子。” “那不能,我老实着呢。”成老二接过半包烟,喜滋滋说道。 路大章晃晃悠悠,上了一个茶楼,喝茶,听戏,约莫半个钟头后,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施施然下楼,按照约好的时间,去同老黄接头。 “查清楚了,卖桂花糕的女人只有一个女儿,嫁到了茅山,他哥哥是一个鳏夫,没有子女。”路大章表情严肃说道。 “如此,基本可以确定,那个所谓的欧小山在撒谎。”路大章说道,“此外,按照描述,此人同党务调查处一个叫小欧的小特务极为相似,且此人已经消失不见有段时间了。” “好。”老黄起身拍了拍屁股,“我这就向组织上汇报。” …… 法租界的戒严令还没有取消,程千帆吃罢晚饭,再度返回中央巡捕房,查看手下们执勤的情况。 训斥了偷偷推牌九的两个手下,又四处转悠了一圈,小程巡长离开巡捕房之前,顺路去了医疗室。 “老黄,你上次给我开的牙疼的药,再来点。”程千帆敲门,大声说道,“老黄,老黄。” 没有回应。 “这个老黄,又不知道躲哪里喝酒去了。”程千帆嘟囔着。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露出了老黄那张醉醺醺的脸。 “干啥?”老黄打了个酒嗝。 “干啥,那要,牙疼药。”程千帆没好气说道,信步进了房间,“老黄,你这喝法,早晚死在酒瓶子上。” “等着,我去拿药。”老黄晃晃悠悠,打开药柜,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止疼药,拧开药瓶,倒出十几颗,包好,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随手放进兜里,捂着鼻子出来,老黄的屋子里都是酒味,痰盂里似乎还有呕吐物,这味道别提了。 老黄用两层纸包药的。 回到车上,程千帆拿掉外面那层纸看。 “此兄妹二人,妹妹只有一女,远嫁茅山,哥哥无子女,党务调查处有一特工,名唤小欧,目前消失不见。” 果然,程千帆暗暗点头。 他从手套箱摸出浆糊,揩了一点,将纸张黏在了一支香烟上,点燃了,叼在口中,将情报毁尸灭迹。 当夜,‘火苗’发电西北总部: 《申报》外桂花糕摊主,女子只一女,远嫁,男子无子女,党务调查处特务曾有特务小欧,现消失不见,同欧小山高度一致。 …… 第二天. 西北。 延州。 郑致苫与方木恒秘密会面。 “已经确认了,欧小山是国党党务调查处特务。”郑致苫表情严肃说道,“木恒同志,你立功了,我代表西北保卫局向你表示感谢。” “都是革命同志,应该的。”方木恒嘴里咬着一根草梗,说道,“我建议组织上立刻将欧小山抓捕,抗日宣传大队性质特殊,这个人留着是极大的隐患。” “敌人既然已经暴露,我们是不会给他作恶的机会的。”郑致苫说道,“组织上决定放长线钓大鱼,目的是通过欧小山,挖出潜伏在西北的敌特。” 说着,他看着方木恒,“木恒同志,我们需要你的配合,稳住欧小山。” “我没有与敌人斗争的惊艳,担心误事。”方木恒沉吟片刻说道,“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欧小山必须立刻抓捕。” “好吧,我会将你的意见向组织上汇报的。”郑致苫点点头。 待方木恒离开后。 郑致苫回到保卫局。 “怎么样?木恒同志怎么说?”保卫局的一位领导问道。 “报告主任,木恒同志担心经验不足,会引起欧小山的怀疑,此外,他表示抗日宣传大队性质特质,同首长们多有接触,故而他坚持认为必须立刻逮捕欧小山。” 主任思忖片刻,点点头,“欧小山呢?” “已经秘密抓起来了!” “立刻审讯。” “是!” 郑致苫离开后,主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方木恒,革命意志坚定,对待敌人极为痛恨,可以排除嫌疑,是值得相信的好同志。 事关总部首长,他不敢大意。 …… 一辆小汽车正行驶在沪宁公路上。 黑色小汽车的车顶上覆盖着一面醒目的大英帝国国旗。 英国驻华大使许阁森爵士坐在汽车内,他移动了一下身体,扭了扭屁股。 从南京到上海的这条公路,已经算得上是中国境内最好的公路了,但是,公路历经日本军机多次轰炸、破坏,已经有些坑坑洼洼,这一路行来,实在是疲惫不堪。 昨日接到国民政府的秘密通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意欲搭乘他的座驾秘密前往上海,许阁森犹豫再三,最终答应。 不过,他的心中终究是有些忐忑的,中国是中立国,若是被日本方面得知此行为,势必会引来日本方面的强烈不满和抗议。 想到日本,许阁森也是有些头疼。 大英帝国扶持日本崛起,这曾经被认为是英国外交政策的一个妙招。 甲午战争,日本击败了清朝,遏制了晚晴政府的崛起希望,而日俄战争,更是直接帮助英国实现了在远东遏制沙皇俄国的战略意图。 不过,时日今日,日本这个棋子的野心极度膨胀,已经完全脱离了大英帝国的掌控。 许阁森摇摇头。 今日他出发前,国府方面告知他,常凯申委员长临时有要务,就不搭乘他的便车了。 许阁森对于这个消息是雀跃的,这也省得大英帝国难做了。 接近嘉定路的时候,路面更是坑坑洼洼,车辆颠簸,缓缓行驶。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了声音。 许阁森掀开车帘,就看到两驾日机耀武扬威、轰鸣而来。 许阁森皱了皱眉头,日本人太猖狂了。 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想。 日本人虽然骄横残暴,但是,决然不敢得罪大英帝国,是不敢袭击他的座驾的。 然后,他就看到日本军机一个俯冲,一顿扫射呼啸而下。 “敌袭!”许阁森惊呆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日本人怎么敢的? 他们难道看不到车顶的大英帝国国旗? 车辆急忙加速逃窜。 “呜——” 日本军机开始投弹。 闪躲的车辆被一枚炸弹击中,轰隆一声,车辆开始燃烧起来。 并没有结束。 日本军机又接连投下了两枚炸弹,空中盘旋观察,确认击中目标后,才晃了晃翅膀,迅速离开。 …… 公共租界。 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正在筹备。 公共租界工部局的高层、英国商人、侨民代表也是光鲜亮丽,齐聚一堂。 这是欢迎英国驻华大使许阁森的宴会。 法国作为英国在欧洲的盟国,法租界也有公董局高层代表参加。 高大英俊的皮特少尉作为法租界政治处的代表,此时此刻,正在和一位美丽的小姐说话,不知道少尉先生说了什么,逗弄的露丝小姐花枝乱颤。 “狗男女。”程千帆扁扁嘴,心里骂了句。 他是跟着皮特来蹭吃蹭喝的。 当然,主要目的是趁机结实公共租界的一些人,拓展人脉。 “程巡长,我上次和你提过的生意,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杰尔逊端着红酒杯过来,和小程巡长碰杯,自己喝了一口,问道。 “杰尔逊先生。”程千帆苦笑一声,“你的那些货物,即便是我,也很难卖出去。” 上次在沙逊大厦同这个美国人认识后,此人便找上门,向他推销商品。 国人,特别是小布尔乔亚崇拜西洋货物,美国货按理说是不愁卖的。 不过,这个杰尔逊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运来了大批避孕产品来上海滩销售。 结果可想而知,除了一些愿意尝尝鲜的小开们,这批避孕产品根本就卖不出去。 杰尔逊闻言,也是皱眉,他现在当然知晓这东西在中国没有什么市场,但是,他的资金都被压在这批货物上,只能想尽办法脱手之后,再寻求别的买卖。 程千帆看着愁眉不展的杰尔逊,心中盘算着。 火候差不多了。 已经凉了这个花旗鬼佬一段时间了。 他暗中打听了,这个杰尔逊只是一个普通的美国商人,不过,杰尔逊的叔叔在美国经营药品、医疗器材,这是为程千帆所看重的。 虽然他现在和法国人合作愉快,不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未雨绸缪、拓宽货源渠道总归是好事。 “这样吧,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你推销出去。”程千帆沉吟片刻,“不过,价格可能会很低。” “没关系,没关系,价格都是可以谈的。”杰尔逊高兴说道,他现在已经不想着回本了,只求及时止损。 就在此时,一名公共租界的工作人员踉踉跄跄冲进来。 此人在英国驻上海总领事的耳边低语一番,总领事先生脸色大变,急忙退场。 很快,有公董局的人宣布,欢迎宴会取消。 现场一片哗然。 众人纷纷不解。 很快,消息传开了,大英帝国驻华大使许阁森爵士在来上海的途中遭遇了日本军机轰炸,人已经送进医院了,据说伤势极为严重,生死未卜。 整个宴会场炸开了。 众多名流、宾客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上帝啊,日本人怎么敢的?”杰尔逊惊呼出声。 是的,日本人怎么敢的! 程千帆也是震惊莫名,在心里说道,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日本人疯了吗?这个时候袭击赢过驻华大使!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众人纷纷退场。 程千帆也趁机离场。 尽管他并不清楚这件事的内情,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立刻向南京总部汇报。 虽然南京那边可能已经通过其他渠道了解此事了,但是,他该汇报的还是要及时汇报的。 …… 金神父路。 程千帆用钥匙打开周茹住处的房门。 将房门反锁。 迅速取出发报机,向南京发报。 滴滴滴。 南京,徐府巷。 长期开着的一台电报机红灯闪烁,很快,收到电文后的机要员将电报呈送齐伍。 齐伍看到是‘青鸟’来电,不敢怠慢,拿着电报敲开了戴春风办公室的房门。 “处座,上海‘青鸟’急电。”齐伍说道。 戴春风接过电文,打开保险柜,取出密码本,快速译出电文。 “英国驻华大使许阁森来沪途中,遭遇日军机轰炸,车毁,人员重伤,正在全力抢救。” 戴春风大惊。 就在此时,上海站的秘电也到了,同样是汇报此事。 戴春风暗暗点头,不愧是他所器重的‘青鸟’,竟能快上海站一步,堂堂上海站近千人,生生地被程千帆压了一头。 戴春风在思索此事可能带来的重大影响。 日本人袭击英国驻华大使,对于国府而言,这是好事。 如若因为此事,英国人和日本人交恶,这对于艰苦抗战的国府来说是福音。 就在此时,戴春风脸色大变。 “备车,去领袖官邸。”戴春风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 他立刻想起来,按照既定计划,委座今日应该搭乘许阁森的车子前往上海前线的。 幸亏委员长今日临时有事,取消了此番既定行程,不然的话…… 戴春风额头直冒冷汗。 …… 领袖官邸。 常凯申拿着戴春风呈送的密电,面色阴沉,手都在发抖。 嘭! 委员长反手扣住电文,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娘希匹!”委座出离愤怒,破口大骂,“日本人这不是冲着许阁森去的,这是冲着我常某人来滴!” “日本人要杀我!”常凯申盯着戴春风说,“日本人要害我!” “日本人怎么知道我要搭乘许阁森的车子!”他怒气冲冲的质问戴春风。 戴春风额头冒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委员长。 他知道来了会挨骂,但是,他必须第一时间赶来汇报。 “羽秾该死。”戴春风毕恭毕敬说道,“是羽秾办事不力,一直没有查到奸细。” 停顿了一下,观察了委员长的表情,戴春风小声说,“也许,薛主任那边查到了什么……” 闻听此言,常凯申更怒,薛应甑? 戴春风这边接到了许阁森的车子被轰炸的消息,薛应甑那边却迟迟没有来汇报,还不如戴春风呢。 “薛应甑呢。”常凯申怒气冲冲喊道,“去,去,去把薛应甑给我叫过来。”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薛应甑几乎是小跑着赶来,然后,迎接他的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无能!” “蠢材!” “草包!”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薛应甑被骂的不敢抬头,眼角余光看着站着笔挺,陪着他挨骂的戴春风,尽管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薛应甑敢断定,定然是戴春风这个小人在委座表面进谗言! 戴春风毕恭毕敬,一言不发,乖乖陪着挨骂,心中却是满足的叹口气,现在—— 舒坦了。 第428章 ‘青鸟’之谋(求订阅求月票) 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的戴春风和薛应甑,被委员长下令‘限期破案’,‘赶出’了领袖官邸。 “戴春风,一定是你在委座面前进谗言,故意坑我!”薛应甑压低声音,怒视戴春风。 “我还说是你连累我了呢。”戴春风拍了拍中山装,毫不客气的回应。 两人就那么互相瞪着,随后齐声哼了一声,转身想向而行。 上了车,戴春风看到薛应甑的座驾嗖的一声从他的车子边上开走,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力行社特务处专职对付日本人,党务调查处的目标是红党,按理说是各司其职,薛应甑挨了这么一顿狠批,许是觉得冤枉。 不过,戴春风不认为自己坑了薛应甑。 两个机构各司其职不假,但是,调查最高军事委员会内部的奸细,这是老头子向双方下的命令。 最重要的是,老头子险些遇险,领袖安危是第一位的,这种情况下,你薛应甑敢说这不关你事? “开车,回徐府巷。”戴春风沉声说。 疲惫的戴处座揉了揉太阳穴。 虽然薛应甑帮他分担了老头子的怒火,但是,作为专职对日斗争的特务机关,调查日本奸细乃特务处责无旁贷之事,不揪出这个隐藏在最高军事委员会内部的奸细,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徐府巷。 “‘青鸟’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戴春风问齐伍。 “‘青鸟’此前汇报过,上海战事爆发,他暂时无法接触到釜贺。”齐伍说道。 戴春风皱着眉头,心中烦躁。 不过,他也知道并不能责怪程千帆,内奸在南京这边,程千帆那边只能是侧面调查,即便是程千帆能接触到釜贺,想要从那边查到蛛丝马迹,也是极为困难。 且,程千帆能够第一时间汇报许阁森被日本军机轰炸之事,令他抢在薛应甑之前向委员长汇报,这本身便是一大功劳。 不然的话,今天就是他戴春风被薛应甑坑了。 此事,最终还是着力于南京这边。 “老头子很生气。”戴春风表情肃然,说道,“许阁森之事,实在是太过凶险,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了。” 他看着齐伍,“此内奸不除,是夜不能寐啊。” 领袖官邸。 常凯申委员长召集军政要员开紧急会议。 “许阁森之事,是否能够促使英国人和日本交恶?国联是否会介入?”委员长问道,眼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 北平。 俞折柳咯吱窝夹着一个公文包,他的目标是巷子口左拐的一个理发店。 这是一个不大的理发店,店主老乔是他的上线,今天是接头的日子。 出了巷子口,俞折柳刚刚向左侧转身,就看到了背着三八式步枪的日本士兵在理发店里翻箱倒柜。 理发店的大门上遍布弹孔。 一个日本兵从店内拖出来血肉模糊的老乔。 随着一名日本军曹一声唿哨,一只军犬扑向老乔,凶残的撕咬。 老乔满地打滚,疼得嚎叫。 又是一声呼哨,军犬被牵住,狰狞的牙齿上挂着人肉条。 军曹当啷一声拔出指挥刀,抵在了老乔的脖子上。 老乔抬起头,咧嘴笑着。 他看到了远处的俞折柳,迅速将视线收回来。 老乔大声呼喊着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红党万岁!人民万岁! 一名戴眼镜的翻译官将老乔的话翻译给日军军曹听。 军曹很愤怒,盯着老乔看,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置这名红党抗日分子。 蓦然,老乔身体竭力往前一扑,军刀直接穿透了他的脖颈,地上泼下了一摊血水。 俞折柳表现的如同一名吓坏的路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转身,迅速离开。 在他的身后,日军军曹发泄一般,军刀接二连三的刺在老乔的尸体上…… …… 如果说程千帆对于刘波的红色成分还有一两分保留的话,彭与鸥内心则已经确定这名曾经的日本特工、巡捕房警官对红色无比信仰。 他此前收到情报,党务调查处内部秘密处死了一名特工。 此人是靶子场监狱的看守。 据说是因为长期聆听刘波的红色宣传,受到刘波的‘熏陶’,思想上有巨大转变,心向红色。 此事被党务调查处发现,最终被审讯并且杀害。 彭与鸥初闻此事,震惊不已。 刘波竟然在监狱中影响,间接发展了一名亲近红色的爱国青年,此事用‘震撼’来形容也不为过。 此外,靶子场监狱里的同志也反应,有多名‘犯人’受到刘波的红色言论影响颇深。 用那名同志的话说,这些人几乎是稍加引导、培养,便足以成为优秀的红色战士! 这些情况,彭与鸥并没有同程千帆说,事涉组织上在靶子场监狱以及党务调查处内部的潜伏特工,他必须小心谨慎。 不是他不信任‘火苗’,是组织纪律不允许。 他是上海红党的高层领导,他的身份可以知晓更多的情况,‘火苗’的身份不允许,且知道太多,对于‘火苗’而言反而是安全隐患。 彭与鸥秘密来到汉口路的一个地点同王钧同志会面。 王钧同志向他汇报了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 我党秘密党员,江苏省保安团团副毛志鹏同志,前几日在西狄思威路同日军的一场战斗中,壮烈殉国。 彭与鸥沉默了,他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沉沉吸了一口。 他记得毛志鹏,一个很豪爽的徐州汉子,对党无比忠诚的老党员。 “志鹏同志的家里?”彭与鸥问。 “还有一个六十多的老母亲在徐州老家,妻子带着两个孩子本来在南京,志鹏同志加入淞沪战场后,他的妻子戴着孩子回徐州老家照顾婆婆了。” …… 程千帆回到巡捕房转了一圈,提早下班。 随后他立刻赶往上海特高课在西自来火行街的秘密据点,向三本次郎汇报此事。 他本以为三本次郎知道内情,想要设法打探一二。 不过,三本次郎似乎对此也并不知情,三本也是刚刚得知许阁森之事。 “海航的那帮家伙疯了吗?”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 “英国人那边对此事作何反应?”三本次郎问。 “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非常愤怒,急匆匆退场,公共租界的高层陪同他去了医院。”程千帆说道。 “此事你密切关注,有任何消息,即刻来汇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是!” 就在此时,荒木播磨急匆匆敲门而入。 “课长。”荒木播磨将一张纸递给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接过来,入目一看,脸色大变,然后点点头,“原来如此。” 三本次郎摇摇头,“可惜了。” 说着,看了程千帆一眼,摆摆手。 程千帆面色平静,鞠躬行礼,退下。 直觉告诉他,荒木播磨汇报的情报,定然同许阁森被日本军机轰炸之事有关,只可惜,事关机密,三本次郎并没有向他透漏的意思。 不过,程千帆另有盘算。 他离开特高课,转悠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又去见了今村兵太郎。 …… “你是说,你向三本次郎汇报了那件事,随后荒木便向他汇报了情况?”今村兵太郎问道。 “是的,荒木君拿了一张纸呈送给三本课长,三本课长说了句‘原来如此’,又说了句‘可惜了’。”程千帆说道。 “是啊,可惜了。”今村兵太郎闻言,也是叹口气。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程千帆,“此事是帝国机密,不过,却也不必瞒你。” 程千帆脸色微变,小心翼翼说道,“先生,事关机密,属下不知道最好。” 今村兵太郎看着他小心翼翼、唯恐沾染机密之事的样子,哈哈大笑,“不必如此,此事已经发生,你又是我信重之人,知道也无妨。” 他看着程千帆,“你可知道帝国为和要冒着招惹英国人的风险,轰炸许阁森的汽车?” 程千帆直摇头。 “帝国得到确切情报,国民政府常凯申今日要搭乘许阁森的车子来上海。”今村兵太郎说道。 “原来如此,若是能炸死常凯申。”程千帆露出欣喜表情,不过,他瞬间明白了,“常凯申没在车上?” “常凯申临时改变计划,没有搭乘这辆车。”今村兵太郎遗憾的摇头,“可惜了。” “太可惜了。”程千帆点头,说道。 他的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常凯申的行程堪称国府内部特级机密,竟然被日本方面提前知晓,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想起戴春风此前提及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最高等级会议的内容,也很快为日本方面知晓,立刻断定,此事极可能也是那位隐藏在国府内部的那名内奸所为。 “此事你怎么看?”今村兵太郎问道。 “错失此次机会,实在是太可惜了。”程千帆说道,他看着今村兵太郎的表情,立刻明白今村兵太郎所问的不是这件事,“先生是说三本课长……”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三本君的消息很灵通嘛。” 程千帆讶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村兵太郎看着一脸茫然的宫崎健太郎,自己也是笑着摇摇头,此事涉及帝国最高机密,宫崎君确实是难以理解其中关节。 “江口英也今天来见我,对你是赞不绝口啊。”今村兵太郎转换话题说道。 “江口君谬赞了,都是为帝国效命,属下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程千帆微笑说,他心中想的是,国军方面怎么还没对江口的别动队动手? “说得好啊,分内之事!”今村兵太郎赞许说道,“帝国就需要像是宫崎君这样的人才。” 程千帆得了夸奖,乐的咧嘴笑,赶紧说这都是今村先生教导的好。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他对宫崎健太郎实在是越来越满意了。 忠心,机灵,恩,关键是还很懂事。 …… 回到延德里的家中。 吃罢晚饭。 程千帆陪伴妻子入睡。 有他在身边,白若兰睡得格外香甜。 程千帆则满脑子都在想事情。 他轻轻下床,来到书房,点燃一支烟,仔细回忆、思索。 今村兵太郎询问他三本次郎的情况,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却令程千帆非常感兴趣。 今村兵太郎关心的是什么。 今村是惊讶于荒木播磨如此迅速的便得到了相关机密情报。 从今村兵太郎的言语和表情来看,他对此是惊讶和保持警惕的。 如此,程千帆将这些细节掰碎了,细细思量。 首先,从三本次郎之前的反应来看,此事不是特高课机关所为,故而三本次郎作为上海特高课课长,依然事先并不知晓。 不过,三本次郎很快便收到了确切情报,很显然,三本次郎有另外的情报来源,不,确切的说是三本次郎从别的渠道得知了内情。 那么,这个渠道来源是? 程千帆猛然想起,此前三本次郎对他进行特训的时候,拿出的那些文件。 其中有日本国驻北平领事馆参赞森岛发给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影佐祯昭的电文,他还将这份电文默记下来,向南京总部汇报过。 如此,是否可以推算,特高课一直同外务省方面的一些人保持者密切的情报沟通? 北平方面? 程千帆摇摇头。 森岛同影佐祯昭关系密切,三本次郎与影佐祯昭的关系僵硬,森岛即便是知会上海方面,也不会联系三本,而是直接告知影佐祯昭。 此外,从今村兵太郎的反应来看,今村对于此事是提前知晓的,最起码,今村兵太郎比三本次郎要提早知道。 进一步说,今村兵太郎不认为三本次郎应该这么快的知晓此事内情。 而今村兵太郎的担心,则是因为今村怀疑三本有一个消息灵敏的渠道,而这个渠道属于今村兵太郎的相关部门,故而今村兵太郎才会如此敏感。 这也可以佐证他的猜测,此次事件是同日本国驻华外交部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外交部门! 程千帆认为自己找到了关键节点。 不是北平方面。 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上海方面以及南京方面。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 日本驻南京大使馆? 程千帆继续思忖。 他倾向于排除上海方面是最直接的策划者的可能性。 因为昨日他刚刚同今村兵太郎会面,今村还在询问他法租界袭击事件。 如若真有如此重大行动,今村断没有‘闲心’与他会面。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揣测,也许今村兵太郎,或者说是他背后的岩井英一是这次会面之后才收到南京内奸发来的情报呢? 不过,总体而言,程千帆倾向于是日本国驻南京的大使馆的可能性更大。 有一点是他极为确定的,此事幕后主谋,应该和日本驻华外交部门有直接关系。 程千帆再度思忖,越想越是倾向于认可自己的猜测。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内部有这么一个内奸,危害太大了。 此事事关重大,程千帆不敢怠慢。 他决定连夜向南京总部发报。 程千帆将睡着的猫咪弄醒。 猫咪看了他一眼,跟随着程千帆,熟练的翻出窗户。 程千帆仔细的关好窗户。 留下猫咪在窗外‘值班’。 他自己则悄无声息的在楼顶行走,几个翻腾之后,跳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第429章 锁定内奸(求订阅求月票) 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 程千帆发报完毕,收起耳机、电台,妥善放置。 他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在此地下榻。 南京。 瞻园路。 南京宪兵司令部。 虽然已经是深夜,宪兵司令顾正伦的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电风扇呼呼作响。 薛应甑最近有些‘操劳过度’,怕冷,走过去将电风扇关掉。 要是平常,戴春风难免要挖苦薛应甑两句,八月底的南京,冷个屁。 不过,戴春风现在也没有了心情。 许是因为想到自己险些被日本人害了性命,委员长越想越气,傍晚时分又将他以及薛应甑叫过去。 在领袖官邸,两人见到了提前抵达的顾正伦。 三个人被老头子指着鼻子一通骂,骂完之后,委员长直接将三人撵走了,限令他们一个月内查出内奸,否则军法从事。 三人离开领袖官邸的时候,就听到王之鹤在走廊里故意‘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有些人就是蠢猪! 下属无能,险些害了主公。 三人脸色极为难堪,灰溜溜‘逃走’。 不过,包括顾正伦在内,三人难免在心中又记了王之鹤一笔。 …… “羽秾老弟,克俊老弟。”顾正伦看了一眼二人,“委座险些遇险,真是令人触目惊心啊,此番即便委座没有训斥我等,我等也当惭愧不安。” 说着,他甚至亲自给戴春风以及薛应甑添了茶水。 两人赶紧起身。 “坐坐坐。”顾正伦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兄弟三人是当同心协力,揪出内奸。” 说着,他叹口气,“若是再发生类似事件,即便是委座不怪罪,我等也无面目苟活于世。” 戴春风和薛应甑对视一眼,顾正伦是宪兵司令,查缉内奸,虽然也属于宪兵司令部的分内之事,但是,说到责任,戴春风和薛应甑他们两个特务头子的责任更大。 顾正伦这老家伙这番话,是真的有感而发,还是意有所指,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不过,顾正伦说要‘同心协力、揪出内奸’,他们赞同。 老头子很惜命,特别是‘西安事变’之后,老头子对于自身安全更是高度敏感,再闹这么一出的话,等待他们的是将会是老头子的雷霆之怒了。 …… “此前,封锁江阴的军事计划刚刚下达沿江防线的驻军,日本方面已经迅速撤离,从时间上来看,日本人得知消息甚至在我沿江驻军接到命令之前。”戴春风说道。 “此外,今日白天,委座幸免于难,从时间上来看,二十五号制定行程,日军今日便目的性极强的袭击许阁森的座驾,此次委座的行程之机密程度,比之前的江阴军事命令更甚,知晓面更加狭窄,实际上这是有利于我等查勘的。” 顾正伦赞许的点点头,看向薛应甑。 薛应甑心中暗骂不已,戴春风说的都是废话,问题是废话都被狡猾的戴春风说了,他只能从细节上去分析。 “昨日与会人员有汪填海、何英臻、柏崇信、陈文胆等寥寥数人。”薛应甑说道。 “何英臻不可能,他虽然有些许亲日,但是,我不认为他会投靠日本人。” “柏崇信也不可能,虽然桂系同委员长有些旧怨,桂系军队中此前也与日本军方有些来往,但是,抗战是大局,柏崇信此人现在对日态度颇为强硬的,他不可能勾结日本人。” 说着,薛应甑看向戴春风。 “汪填海也不可能,虽然他同委座有矛盾,也颇多不满,并且同日本内阁上层人物相熟,但是,目前来看,汪填海没有和日本人勾结的迹象。”戴春风说道。 委员长对汪填海素来保持警惕,特务处专司有一支力量暗中监视汪填海。 “至于说文胆先生,他对委座忠心耿耿,更是不可能出卖委座和国家。”戴春风说道。 顾正伦面色阴沉,是啊,与会者都是党国要员,这些人投日的可能性极小,这件事难查之处就是这里了。 “黄浚呢?对于此人你们怎么看?”顾正伦突然问道,“此人是行政院的秘书,又是委员长的秘书,两次会议,都是此人作的记录,他也是知情者。” “黄浚此人做事谨慎,颇有大才,此人作为汪填海的亲信,却又同时对委座也是颇为忠心,并且极为本分,只做自己的事情,从不多说一句话。”薛应甑说道,“所以,委座也是极为欣赏此人。” 薛应甑虽然没有直接说黄浚没问题,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此人能够同时得到委座和汪填海的青睐,前途可期,断没有投靠日本人的可能。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进来。”顾正伦说道。 一名宪兵少校进来,向顾正伦敬礼,“司令,力行社的齐伍秘书来了。” 戴春风微微皱眉,“齐伍来寻我,定有要事,我去去就来。” 顾正伦点点头,“羽秾自便。” 戴春风出了房间,便看到在走廊里等候的齐伍。 “处座。”齐伍走过来,在戴春风耳边轻声说,“‘青鸟’急电。” “出去说。”戴春风点点头。 他没有选择宪兵司令部的其他房间,而是直接出了宪兵司令部的大楼,来到楼下,上了自己的小汽车。 …… 齐伍从公文包内取出电文,双手递给戴春风。 这篇电文比平时的要长。 程千帆用尽量简练的语句汇报了他同三本次郎以及今村兵太郎会面之事,并且简明扼要的讲述了自己的分析。 戴春风眼眸中闪烁惊奇之色,最后化作欣赏。 以他的能力,自然看得出来程千帆分析的有理有据,颇有道理。 特别是程千帆能够从三本次郎以及今村兵太郎对待此事的态度,以及只言片语中便得出如此分析,堪称精妙,更是令他赞赏。 先不说最终的结果是否如同程千帆所猜判,此种分析情报的能力,就令戴春风十分欣赏。 况且,在戴春风看来,程千帆的分析极有说服力。 他现在内心也倾向于认可程千帆的分析。 日本驻南京外交机构? 戴春风暗暗点头,基于‘青鸟’的分析,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分析和判断。 “看来,我们都小瞧了我们这个小老乡了。”戴春风神情愉悦,说道,“这小子,很不错。” “‘青鸟’经常说,处座给江山人做了好榜样,他不能给江山人丢人。”齐伍微笑说。 戴春风闻言,眉飞色舞,齐伍这话他爱听。 到了他这个级别,除了紧跟委员长的步伐,巩固权力,以及压薛应甑一头之外,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培养小同乡。 此外,他对齐伍的态度也很满意,不嫉贤妒能,照顾小同乡,这很好。 想到薛应甑刚刚对黄浚的评价,戴春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电文归档,绝对保密。”戴春风说道。 “明白。”齐伍点点头。 看着处座下车离去,齐伍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上海那个小子,你可是又欠了齐某人一个人情呢。 …… 回到顾正伦的办公室。 两人都看向他。 戴春风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点头回应。 ‘青鸟’的身份是特务处高度机密,任何有可能暴露‘青鸟’身份的小细节,他都很注意。 更何况,这里还有薛应甑这个家伙在。 看到戴春风没有说什么,两人也不在意,以戴春风的工作性质,涉及太多机密,不能与人言说。 “羽秾,刚才克俊说了他对黄浚的看法,你的意见呢?”顾正伦问。 事实上,顾正伦对于黄浚是有所怀疑的,原因很直接,既然包括何英臻以及汪填海等党国要员没有问题,那么,与会人员中便只有黄浚的疑点最大了。 只是此人素来会做人,黄浚身份特殊,深得汪填海和常凯申的信任,他不会轻易得罪。 “汪、何、陈、柏等人可以先排除,如此,黄浚的疑点最大,且据我说知,此人的身份还是有颇为值得揣摩之处的。”戴春风沉声说。 “喔?”顾正伦表情一肃。 “有些思绪,还需要印证。”戴春风点点头,“此人的履历有些问题。” “要黄浚档案。”顾正伦立刻按下响铃,沉声说道。 不一会,一名军官拿来了黄浚的档案。 三人立刻凑上来看。 …… 黄浚,字秋岳,福建福州人。 早年在日本早稻田大学留学。 归国后,长期在北洋政府任职。 此人交游广阔,同前清遗老遗少、北洋大小军阀,以及日本方面都多有来往。 北洋政府垮台后,此人入国民政府行政院任职。 放下档案卷宗。 三人对视了一眼。 日本留学经历,同日本人有来往,这本不是什么问题。 国民政府高层很多人都有日本留学经历,汪填海、何英臻等人亦如是,汪填海更是同日本内阁高层一些人私交莫逆。 但是,在这种时刻,在其他人的疑点不大的情况下,黄浚的这个履历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便是此前认为黄浚没有问题的薛应甑也不说话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日本国驻南京总领事馆的须磨弥吉郎也是早稻田大学毕业,此人同黄浚是同学。”戴春风说道。 “要日本总领事馆须磨弥吉郎档案。要快!”顾正伦表情振奋,按下响铃,说道。 …… 很快,须磨弥吉郎的档案被取来。 果不其然,须磨弥吉郎的履历上赫然显示,此人是早稻田大学毕业,并且同黄浚是同期。 “看来,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黄浚了。”顾正伦面带喜色,说道。 他看着戴春风,“羽秾,若能证实黄浚便是我们要寻找的内奸,你当为头功。” “铲除内奸,本是分内之事。”戴春风摇摇头,“委座将此事交给我们三人,我等同心协力,必要铲除此獠!” “好,锁定黄浚,争取尽快打开突破口。”顾正伦振奋说道。 “传令下去,对黄浚二十四小时监视。” 虽然已经确定了黄浚是嫌疑人,但是,毕竟只是三人之揣测,并无实际证据。 要拿下黄浚这样的备受委座和汪填海青睐之重要人士,必须要有切实的证据,不然的话,被此人反咬一口,那就不妙了。(ps1) 从宪兵司令部返回住处的车中,戴春风心情不错。 锁定黄浚,倘能够证实此人奸细身份,自然是大功一件,老头子会很高兴。 此外,此事他占据主动,压了薛应甑一头,老头子对特务处自然会高看一眼,这才是最重要的。 ………… 凌晨五点多。 程千帆起床。 他仔细打扫了住所。 台斯德朗路三十六号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安全屋,为了避免房屋有长期无人居住的痕迹,他间或会乔装打扮拎着菜蔬、米面露个面。 所以,房子里的生活物资是不缺的。 程千帆生火,淘米,煮了稀粥。 又吃了一个苹果,将苹果核扔在厨房。 粥煮好后,他用保温饭盒装好,拎着饭盒,一身要出去上工的寻常打扮,锁好房门出去。 途中经过一个巷子,程千帆开门进了一个房子,卸下伪装,换上自己的备用警服。 归家途中又买了早点,施施然回了延德里。 “帆哥儿,起这么早啊。” “帆哥儿,出去买早点啦?” 清晨的延德里,已经开始了属于她的热闹。 街坊们纷纷和程千帆打招呼。 到了家门口,门果然已经开了。 程千帆推门而入,就看到了在厨房假作忙碌的白若兰。 看着程千帆拎着早点回来,白若兰轻轻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下来了。 “糍粑买了没?”白若兰提高声音说道。 “买了,买了,不就是上回忘了嘛,还老是提起这茬。”程千帆微笑说。 “你出门的时候,我忘记提醒了,就怕你又忘记。”白若兰接过早点,看了看,展露笑容,冲着楼上喊道,“小宝,起床了,哥哥买了你喜欢吃的糍粑。” …… 伯特利医院。 黄小兰一直守在何关的病床边。 疲惫不堪的小姑娘,趴在病床边,刚刚睡了一小会,感觉到病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下。 她立刻惊醒。 急忙起身去看。 第430章 色厉内荏(求订阅求月票) 何关醒了。 何关又昏迷了。 尽管何关只是醒了一下下,但是,黄小兰几乎喜极而泣。 医生说了,只要能醒过来一次,便意味着何关有活下来的机会。 一名护士过来替班。 黄小兰急匆匆的离开,她想着熬些米汤给何关。 “米汤喝干净。”程千帆用筷子敲了敲小宝的脑袋。 小宝看着剩下的小半碗米汤,皱了皱眉头。 她不是浪费粮食,而是吃撑了,小囡囡吃了两块糍粑,一个半肉馒头。 小宝最终还是端起碗,咕咚咕咚喝完,抹了抹嘴巴,又打了个饱嗝儿。 程千帆哈哈大笑。 小宝也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好了,哥哥去上班了,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听嫂子的话。”程千帆扎好武装带,将枪套跨好,“最重要的是,不要打架。” “我不打架。”小宝立刻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打小明。” 程千帆笑着摇摇头,不再理会,小孩子嘛,打架是正常的。 顺其自然就好。 如果他交代小宝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反而会令小明的家长警觉。 “课本和讲义放哪了?”正在厨房收拾东西的白若兰,看到程千帆要出门,赶紧探出头问道。 “在我书房。”程千帆说道,“重点我都标记了,有哪些不懂的,我下班回来问我。” “晓得了。”白若兰葱白一样的手臂抬起来,试图挽起刘海,手上沾了水,有些别别扭扭的,程千帆取了梳子过来。 轻轻的将散乱的刘海梳整齐,程千帆将梳子把咬在嘴巴里,为白若兰扎好头发,戴上蝴蝶结。 “弄好了,我上班去了。”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帮程千帆整理了制服衣角,美眸余光瞥了瞥,看到小宝正在专心玩一个竹蜻蜓,踮起脚尖,轻轻亲吻了程千帆的额头,“路上小心点。” …… 程千帆的内心叹口气。 尽管他不想要将白若兰牵扯进自己的危险工作中,但是,作为他的妻子,白若兰却是不可避免的要涉入他的工作。 若兰很机敏。 她总是用自己的聪明机警,不着痕迹的默默帮助他。 收拾了碗筷,白若兰用毛巾擦拭双手,将围裙挂好,来到楼上书房。 找到课本和讲义,她随意翻了翻,美丽的琼鼻可爱的皱了皱,然后仔细的取出一个书本和一份讲义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白若兰没有正式上过学堂,从小是跟随养育院的修女学习的,这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学习能力不俗,不过,大学的课程,对于她来说终究还是有些过于深奥。 白若兰暗暗盘算着,一定要抓紧时间学习,保证学习进度。 在外人看来,要求进同济大学旁听,是白若兰个人‘主动’请求。 虽然现在因为战事关系,只能自学,但是,也正因为此,渴望学习知识、提高自己的程太太,更不能放松自己,要有学习效果。 白若兰没有受过训练,甚至于丈夫也没有向他主动透漏过什么。 她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去做,她知道,尽量帮助程千帆去完善言行,这很重要。 程千帆不知道白若兰正为如何自学、提升自己而发愁,他现在也是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程千帆皱眉,“计划、准备了这么久,而且还是以优势兵力突然袭击,竟然还能让对方逃走一部分?” 李浩向他汇报了一个消息。 一直暗中监视川洪浜那边的小道士清晨时分传来情报,国军对江口别动队发动了围剿。 尽管是突然袭击,而且是兵力占优,但是,江口别动队的战力以及顽强作战意志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面对国军优势兵力的****口别动队经过了初期的慌乱后,很快稳住了阵脚。 最后,这支小股精锐队伍虽然遭遇重创,但是,还是成功逃脱了一部分。 “小道士说,日本兵的枪法非常精准,这是他们能够突围的关键。”李浩说。 程千帆表情凝重,他也认可卓云的判断。 日军的枪法很准,在战场上甚至有‘三枪日军’的说法,这是国军方面总结出来的规律: 意思是,日本士兵的枪法很准,国军士兵若是在同一位置连开三枪,却不知道换位,基本上这名国军士兵就会没命了。 这是普通日军士兵的枪法,而江口别动队是日军从日军前线士兵中抽调的精锐,其枪法之精准以及战斗力之强悍,可想而知。 “江口英也呢?”程千帆问道。 “江口没有出现,事实上,最近这些天,江口一直没有出现,根据小道士的暗中观察,这支别动队的真正军事领导者,并非江口。”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江口英也之于这支别动队,更像是负责总务工作,为这支精锐力量取得汉奸支持,寻找藏身之所,提供物资储备支持,同时尽量帮助他们完成隐蔽。 当这一切都做好之后,江口英也便果断脱离了和别动队的联系,以避免因为此后的交火激战导致他暴露,亦或是陷入其中。 “我安排调查江口的家人,查的怎么样了?”程千帆问道。 “江口很警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他似乎格外重视对家人的保护。”李浩说道,“目前为止,我们只是侧面打听到江口从日本回到上海的时候是和妻子一起回来的,关于这个女人的进一步情况,暂时没有取得更多的进展。” 程千帆陷入沉思,时局动荡,战火燃烧,江口英也担心家人的安全,小心谨慎并不奇怪。 但是,他安排人调查江口英也及其家人的情况,是在淞沪战事爆发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以江口英也之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三等武官的身份,虹口更是日侨聚集地,他实际上并不需要过多担心妻子的安全的。 江口英也如此谨慎的行为,引起了程千帆的兴趣。 惠子! 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惠子,这对于程千帆解开一些谜团很关键。 “安排可靠的弟兄……”程千帆本来是计划令可靠的手下拿着惠子的照片,暗中去找见过江口妻子的人辨认的,不过,这种方法有风险。 李浩通过后视镜看帆哥,看到他闭上嘴巴没有继续说。 知道帆哥在思考此事,他没有开口说话去打扰帆哥的思路。 “想办法去告知那个钱仲南的家人,当时消失不见的露丝女士回上海了,有人看到她傍上了日本人,并且发誓要夺回家产。”程千帆脑筋转得快,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微笑说道。 钱仲南是惠子以‘露丝女士’这个身份活动时候的死鬼丈夫。 后来程千帆同宋甫国制定了‘情殇计划’、除掉影佐英一的时候,便利用了钱仲南的亲戚‘告发’惠子谋害亲夫,得以将惠子抓进了巡捕房看守所,掌控在手中,以兹来控制江口英也。 再之后,影佐死,惠子失踪,钱仲南的亲戚上下打点之后,得以成功拥有了钱仲南的家产。 现在,得知‘露丝’回来了,最紧张、也是最渴望搞清楚情况的莫过于钱仲南的这帮子亲戚了。 “明白了。”李浩点点头,心中不禁为帆哥喝彩,帆哥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鬼点子真多。 “多过几道弯,不要被人查到特情组这边。”程千帆说道。 “交给我了。”李浩说道,这种事,他最拿手了。 …… 日本人的军机轰炸了英国驻华大使许阁森的座驾,导致许阁森重伤,这件事不出所料成为了报纸上争相报道之事。 《字林西报》的头条是大英帝国向日本国提出严重抗议。 巡捕房里,巡捕们也都在兴高采烈的议论这件事。 这个说英国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个说,英国人要和日本人翻脸了。 还有人言之凿凿说,英国大兵要来上海滩,和国军一起打日本人。 当然,也有人认为英国人也不一定敢和日本人翻脸,弄不好这件事会不了了之。 两种观点发生了争执。 “这可是大英帝国,英国人怎么可能怕日本人?”有巡捕说道。 “英国人现在不行了,现在洋人的老大是法兰西。”有巡捕反驳说道,这话引起了一片哗然,虽然大家是端着法国人饭碗的,但是却也知道洋人的老大不是法兰西,而是英吉利。 看到众人不相信,此巡捕立刻补充说道,“这话可是皮特少尉说的。” 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脸上带着笑容,右手扒拉着百叶窗,瞄看着捕厅里这帮家伙。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来。”程千帆沉声说道。 大头吕进来,他是向程千帆汇报今天的巡逻安排的。 程千帆接过执勤表,扫了一眼,签字。 将执勤表扔给大头吕,小程巡长坐在椅子上,弹了弹烟灰,皱眉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浑身不得劲,就好像有人欠我钱不还似的。” “巡长您说笑了,上海滩谁敢欠您钱不还啊。”大头吕笑着恭维说。 “过了,过了。”程千帆笑着,指了指大头吕,“我也只是在法租界有点点薄面。” 不过,笑着,笑着,程千帆脸上笑容收敛,一拍桌子: 还真的有人‘欠他钱’! “赤国富那边还没有动静?”程千帆冷着脸问。 大头吕看到巡长脸色阴沉下来,也赶紧收敛笑容,再闻听程千帆如此询问,立刻明白巡长为何生气了。 “没有。”大头吕摇摇头,“也没听说赤国富派人来打听什么。” “赤木君在我们手里的消息放出去了?”程千帆问。 “放出去了,就说赤木君犯事了,被巡捕房羁押。”大头吕赶紧说道,“按理说,这消息应该传到赤国富耳朵里了。” “没道理啊。”程千帆皱眉,摇摇头,赤国富就赤木君这一根独苗,老家伙不可能不管不顾的。 “也许……”大头吕欲言又止。 “说。”程千帆骂道。 “我听人说,赤国富那玩意不大行,那个日本女人会不会和别的男人生的赤木君……”大头吕挤眉弄眼,低声说。 “嗐!”程千帆昨夜秘密出去发报,没有休息好,本来是有些犯困的,一听这个,困意全无,“道听途说,不得准。” 大头吕讪笑着,“是,是,是。” “不过,我们也要贴近民众,聆听民意。”小程巡长表情认真,随之点燃一支烟,烟灰缸拿到近前,翘着二郎腿,说道,“很多时候,这些看似是流言蜚语的事情,其中往往蕴含了蛛丝马迹。” “巡长高见。”大头吕竖起大拇指。 “快快道来。”小程巡长正色说道。 …… 中央区巡捕房三巡的捕厅,一如既往的热闹。 小程巡长在中午的时候,拎着鞭子狠狠地抽了酗酒闹事的一个三光码子一顿。 很快,一个消息在市井之间传播: 正在戒酒期的小程巡长见不得酒鬼闹事。 许阁森被日本军机轰炸之事,继续发酵。 美国人表态,美政府不会不放弃远东利益。 同时,美国总统罗斯福发出中日停战和谈的呼吁。 随后,大英帝国首相、外相、枢密大臣会议,决定维护在华利益,并欢迎美总统的停战呼吁。 一些人在欢呼,他们看到了以英美为首的国联介入中日战事,进行调停的希望。 就连国民政府内部也有了这种乐观的情绪。 常凯申委员长召集国府要员开会,分析英美态度对于中日战事的影响。 外交部门认为此是利好消息,认为国联极大可能会介入,调停,日本人虽然狂妄,但是,对于国联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 不过,军方普遍认为,英国人不敢对日本人怎么着,不能对英美和国联又过多指望。 委员长犹豫不决。 陈文胆见状,有些生气,他说了一句话: 即便是是寄希望于列强调停,更需要我们在战场上占据主动权,否则的话,列强凭什么倾向我方? 听闻此言,常凯申终于表示认同,点点头。 …… “英国人色厉内荏。”今村兵太郎冷笑一声,说道。 程千帆按照三本次郎的吩咐,正大光明的来拜访今村兵太郎。 今村兵太郎似乎心情不错,好为人师的今村给程千帆上课、讲解分析了目前的局势。 “常凯申没有在许阁森的车子里,此番是误炸。”今村兵太郎说道,“不过,却也给了我们一个试探英国人的实力、态度和反应的机会。” “从目前来看,英国人尽管很看重在华利益,但是,他们不敢在远东打仗,他们惧怕强大的大日本帝国。”今村兵太郎说道,“无论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他们是不会为了中国战事流血的,顶多是摇旗呐喊一番罢了。” 程千帆深以为然,距离许阁森被日本军机轰炸之事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英国方面的抗议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并无任何实际行动。 “狂妄自大的英国人,实际上心里很害怕战争。”程千帆说道。 今村兵太郎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总结的很精妙啊,看来他时常给宫崎君讲课,宫崎君颇有进步。 就在此时,一名秘书进来,在今村兵太郎的耳边耳语两句。 今村兵太郎挥挥手,秘书退下。 “宫崎君,你抓了赤国富的儿子?”今村兵太郎问道。 第431章 贪婪的费力有问题(求订阅求月票)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的脑海中快速开动,斟酌该如何回答最合适。 说着,他看了今村兵太郎一眼,“我怀疑赤国富之子赤木君勾结不法之徒,意图不轨,故而将其羁押。” 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宫崎这个家伙,什么‘勾结不法之徒、意图不轨’,不用说,此乃宫崎给赤木君罗织的罪名。 宫崎健太郎抓了赤木君,其目的是想要捞钱,目标实在赤国富的身上。 “放了吧。”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属下回到巡捕房就通知放人。”程千帆点头说道。 看到宫崎健太郎没有问原因,直接应允,今村兵太郎对宫崎的态度很满意,想着宫崎也是自己信重的亲信,今村也要考虑宫崎的情绪,便随口解释了一句,“赤国富是帝国正在争取的合作对象。” “原来如此。”程千帆恍然,“我并不知晓此事,却是抓了赤木君,险些误了先生的大事,改日必当当面向赤国富道歉。” “不必。”今村兵太郎摆摆手,“帝国即将占领上海,赤国富区区一个中国商人而已。” 今村兵太郎本来想说赤国富充其量是帝国的一只狗而已,不过,良好的‘教养’令他无法说出口。 “明白。”程千帆挺直腰杆,脸上流露出自豪表情,点点头。 …… “江口的别动队前几日遭遇了中国军队的围剿,死伤惨重。”今村兵太郎突然说道。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程千帆无比震惊,“江口君怎么样?” “江口英也没事,他当时没有和别动队在一起。”今村兵太郎起身,踱步。 “中国军队以优势兵力突袭,打了我方一个措手不及。”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继续说道,“若非别动队员均是帝国精锐士兵组成,甚至于会全军覆没。” “你怎么看这件事?”他问程千帆。 “先生说的是中国军队突然偷袭,并且呈围剿态势?”程千帆思忖片刻,问道。 “正是如此。” “暴露了!”程千帆皱眉思索,蓦然,脸色一变,“江口君的别动队必然已经暴露了,中国军队事先便得知了他们的确切位置,甚或已然经过了缜密的战前侦查,制定了详细的作战部署。” 程千帆停顿了一下,“中国人本以为能够以雷霆之势歼灭别动队,却是低估了我方战力,他们的突然袭击,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方强悍的作战能力,也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宫崎健太郎的分析同武官处的分析相似,诸君共同的观点是,此系隐蔽不力导致所部暴露,最终导致了此事件发生。 “宫崎君,你认为导致别动队暴露的原因是什么?”今村兵太郎问道。 …… “费力!”程千帆脱口而出。 看着今村兵太郎凝重眼神看过来,他立刻补充说道,“定然是费力办事不力,出了纰漏,导致别动队的藏身之所被中国侦查力量发现。” 停顿了一下,宫崎健太郎才说出了他‘真正’的理由:知情者中,只有费力是中国人。 今村兵太郎闻言思忖,宫崎健太郎脱口而出‘费力’。他刚才还以为宫崎掌握了费力泄密、背叛帝国的证据呢,却是没想到这只是宫崎健太郎的推测,而此种推断的原因很直接: 费力是中国人。 今村兵太郎仔细思索,尽管宫崎健太郎的理由看似‘荒诞’,并无任何实际证据,但是,在他心中,已经倾向于认可这个猜判。 别动队此番潜伏前后过程中,宫崎君只是帮助江口牵头认识了费力,对于此后的情况并不知晓。 当然,宫崎君是对帝国忠心耿耿的特工,这本身便足以洗脱任何嫌疑。 如此,知晓别动队的身份和隐藏地点的,除了别动队所部之外,就只有费力了。 日本人内部不可能出问题。 那么只有中国人费力最可疑了。 “宫崎君,费力是你的朋友,你却能够摒弃私人友谊,第一时间怀疑费力。”今村兵太郎欣慰点头,“你很警觉,很不错。” “虽然费力是我的朋友,但是,他是中国人。”程千帆露出倨傲之情,“对于投靠帝国的中国人,我们是欢迎的,但是,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很好,就应该是这个态度。”今村兵太郎赞许说道。 “还有一点,费力太贪婪了。”程千帆表情严肃,“过于贪婪之人,不足信,他能够因为金钱被帝国收买,同样可以因为金钱出卖帝国。” “有道理。”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你对费力很熟悉,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调查。” “是!”程千帆鞠躬行礼。 …… 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落雨了。 车夫停下来,拉开、撑起油篷布。 街面上行人匆匆。 空气中似乎有弥漫着血腥气味。 程千帆探出手,雨滴落入他的掌心。 这是上海南站死难者的哭泣声。 几日前,日机突然疯狂轰炸上海南火车站。 上海原有南北两个车站,第二次淞沪战事爆发后,北站处于战区,交通完全断绝,南站就成了陆路交通的唯一出口。 当时上海及其附近的难民蜂拥而至,争相出逃、南站拥挤不堪。 第一批四架日机首先向南站投弹,炸死难民500多人。 不一会,又有八架日机飞抵南站上空投弹,炸死200多人。 车站天桥、月台、铁轨被炸得稀烂,地上满是焦黑残缺的尸体。 月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很多尸体上还压着铅皮和木板,死难者多是妇女儿童,惨不忍睹。 广场上很多被炸死的妇女紧抱着无头缺肢的孩子。 日机投掷的燃烧弹使车站及站外郑家桥等处也燃起大火,一时间烟雾弥蔓,哭声四起,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上海南站远离交火地区,根本没有军事设施,日军对南站的轰炸,完全是有计划对上海平民的野蛮屠杀。 程千帆感觉自己的精神濒临崩溃,昨日见到三本次郎,三本高兴的谈及此事,称此乃帝国对支那民众的威慑,能够削弱上海市民的抵抗意志。 程千帆也是一脸得意,大声高呼要杀死更多的支那人,要用炸弹和尸体令上海市民崩溃。 今日见到今村兵太郎的时候,因为沪上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此事,抨击大日本帝国,故而今村也提及此事。 今村是一个伪善的人,他甚至叹息一声,言说此乃帝国军机误炸,相信真正爱好和平、致力于日中友好的中国人会原谅的。 程千帆则表示,都是中国军队的错,若是中国军队放下武器,平民自然不会受到伤害。 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这番话,今村兵太郎大为赞赏,称赞‘宫崎君有一颗真正仁慈之心’。 …… 点燃一支烟,程千帆将其他的情绪从自己的内心、脑海中驱赶。 他在思忖刚才同今村兵太郎的谈话。 今村令他放了赤木君。 程千帆立刻暗中试探,他表示为了帝国,他愿意暂时委屈自己,向赤国富这个中国商人道歉。 不过,从今村兵太郎对赤国富的态度可见,今村显然并没有将赤国富放在眼中,其对赤国富态度堪称冷淡。 这是相互矛盾的。 如此来分析,这便是有问题的了。 第432章 ‘肖先生’(求订阅求月票) 以程千帆对今村兵太郎的了解,今村是一个看似清廉,实则贪婪之人。 或者,更加客观的说,今村兵太郎是一位‘公私分明’之人。 于公,这是一位深受日本菌国主义影响的优秀外交官,能力不俗。 于私,今村兵太郎对钱财的欲望虽然很隐蔽,但是,此欲望是非常朴实且认真的。 在程千帆故意用言语暗示之下,今村兵太郎不可能不知道程千帆抓了赤木君,是为了从赤国富那里索取钱财。 以今村的贪婪,即便是要求程千帆放了赤木君,也定然会暗示程千帆可以向赤国富索取一些钱财。 也许赤国富已经暗中给了今村钱财,但是,这并不冲突,小程巡长捞的钱财,今村可以再入账一笔的。 一个中国商人而已,帝国从他身上扒些钱财以兹为孝敬,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想必赤国富是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 今村兵太郎直接说放人,其他的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单纯看待此事,似乎赤国富在今村心中很重要,但是,联系到后面今村言语中对赤国富的态度,这又是矛盾的。 此外,赤国富知道自己儿子被巡捕房抓捕,一直没有来巡捕房‘洽谈’放人条件,竟是直接找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外交人员出面,这本身就有违常理。 程千帆从烟盒取出一支烟,用烟蒂对火。 随手将烟蒂扔出去。 赤国富一家,成功的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赤国富这种亲近日本人的商人,有很多,以后会更多,并不足以引起‘肖先生’的浓厚兴趣。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赤国富的日本妻子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直觉告诉他,今村兵太郎所受之请托,不是来自赤国富,而是这个神秘的日本女人。 之所以说‘神秘’,是因为赤国富的这个日本太太,几乎很少公开露面,坊间对于这个女人传闻甚多,其中不乏床笫之间的桃色新闻,但是,多为谣传,并无真凭实据,而真正见过这个日本女人的更是少之又少。 甚至于,程千帆隐隐有一个猜测,赤国富家中真正做主的,也许不是这位赤国富先生,而是这个日本太太。 …… 南京,领袖官邸。 王之鹤在走廊里同钱达俊抽烟、聊天。 “一定是有日本奸细潜伏在政府高层内部,这些混蛋暗中通风报信,不然不会这么巧。”王之鹤愤愤不平说道。 前几日,委员长从南京秘密出发,经苏州,抵达菎山前线,召见了前线将领,鼓舞军队士气。 返程的时候,有日本轰炸机突然飞临苏州火车站,若非隐蔽得力,常凯申命令换了另外一辆专列,堪堪躲过了日本军机的查勘。 若是炸弹落下,后果不堪设想。 此外,火车站灯火管制不良,日本军机飞来的时候,灯光忽明忽亮,看起来就像是给空中的日军轰炸机发信号一般。 这也令王之鹤非常愤怒,他坚持认为火车站通敌。 不过,后来查明,火车站员工没有问题,是灯泡的质量有问题,却是揪出了以次充好、偷挖国家公产的硕鼠。 对于日本轰炸机突然飞临苏州火车站之事,王之鹤坚定认为,这并非偶然事件,定然是日本人提前侦知委座前往上海前线,故而派出轰炸机。 或许是因为无法确定委座何时抵达苏州火车站,日本人怕打扫惊蛇,故而没有投弹。 “委座的行程是高度机密,却三番两次泄密,真是令人不寒而栗。”钱达俊说道。 “汉奸最可恨。”王之鹤骂道,“由于前几年政府放任不抗日,汉奸越来越多,有些王八蛋就是贱骨头,看到当汉奸威风,就争着卖国当汉奸,现在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听闻王之鹤拿此前国府对日态度说三道四,钱达俊没说话,心说也就是你王之鹤,其他要是说这样的话,早就被委座踢出侍从室,乃至是法办了。 “不行,我要去找委员长说说,戴春风、薛应甑无能,指望不上,必须加强侍从室的保卫工作。”王之鹤将烟蒂扔在地上,皮鞋用力踩了踩,转身离开。 钱达俊看着王之鹤的背影摇摇头,前几天,王之鹤便告了薛应甑和戴春风的状,害的此二人被委座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也就是王之鹤是委座身边的老人,深得委座信任,换做是其他人同时得罪了薛应甑和戴春风,恐怕睡觉都不会安稳。 …… “有动静没?”顾正伦沉声问。 “目标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动作。” 反馈来的消息令顾正伦焦躁万分,戴春风以及薛应甑也是眉头紧锁。 南京宪兵司令部宪兵机关、戴春风的特务处,薛应甑的党务调查处,三方合力对黄浚实施了二十四小时监视。 五天过去了。 黄浚依然没有任何异常行为。 “这么说,委座四天前在苏州火车站遇到日军轰炸机之事,只是巧合?”戴春风沉吟说道。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薛应甑摇摇头,“如果不是巧合,而黄浚这边始终没有异常,这是否说明我们的判断错误,黄浚没有问题?” 戴春风看了薛应甑一眼,没有说什么。 直觉告诉他,黄浚就是那个内奸。 现在看来,对方比他所预料的还要狡猾,黄浚一定有一个目前还没有被发现之极为隐秘的情报传递渠道。 “继续监视,旦有懈怠纵敌者,军法从事。”顾正伦下命令说道,“我就不信这家伙不出洞!” 他是认同戴春风的判断的,内奸最可能的就是黄浚! …… 法租界。 日本人四天前对上海南站的野蛮轰炸,造成近千平民死伤。 此事影响极为恶劣。 且不说官面上的交涉,上海市民对此最直接的反应是: 害怕! 以‘肖先生’身份装扮的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看沿途的‘风景’: 街面上行人非常稀少,沿途也是灯光稀疏。 街面上疯传日本人在夜间看到灯光就会扔炸弹,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有市民下班晚了,甚至不敢生火做饭。 鉴于此,法租界当局这两天不断的辟谣,言说法兰西是欧洲第一强国,日本人不敢得罪法兰西,更不敢进攻法租界,请法租界的市民不要恐慌。 “先生,五福里到了。” 程千帆唔了一声,点点头,下车,付了车资,拎着一个木箱子下车,直接进了巷子。 约莫五分钟后,他从巷子里返回,直接拐向了另外一个弄堂,七绕八绕之后,来到了一个陶尔斐斯路的秘密据点。 程千帆仔细观察,没有看到示警讯号,他按照约定的暗号敲响房门。 门开了,豪仔看到‘肖先生’按时抵达,松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了一眼,程千帆闪身而入。 应怀珍已经提前抵达,看到豪仔陪着‘肖先生’进来,赶紧起身迎接。 程千帆很谨慎,他准备了三个隐蔽据点,譬如说陶尔斐斯路这个据点,此前只有豪仔、应怀珍知道。 另外一个隐蔽据点,则只有李浩、姜骡子、小道士等人知道。 还有一个据点,只有乔春桃、杨常年、吴顺佳等人知道。 此举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被敌人一锅端。 “应总务,我命令你接近程千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进展如何?”程千帆看着应怀珍,问道。 第433章 假公济私(求订阅求月票) 听到‘肖先生’问起这个,应怀珍心中便有些恼火。 她这段时间一直试图接近程千帆,无奈何此人一直不上钩。 她又不能表现的太主动,以免引起对方的警觉和怀疑。 “不应该啊。”程千帆摇摇头,扫了应怀珍一眼,“以你的姿色,程千帆不可能不上钩。” “我这边打听到的消息是,程千帆最近和玉春溪的一个唱昆曲女子勾搭上了。”应怀珍说道,漂亮的脸蛋写满了鄙夷。 “程千帆这个人,同日本人亲近,在法租界也很有势力,同时还经营着地下黑市。”程千帆看着应怀珍,“这个人利用好了,是极有价值的,你要加把劲。” 弹了弹烟灰,程千帆继续说道,“以程千帆好色之本性,不可能对你没有兴趣。” “‘肖先生’的意思是,我需要更加主动一些?”应怀珍问道。 “不不不,以程千帆现在的地位,主动想要爬上他的床的女人多得是。”程千帆摇摇头,“你要勾着他,又不能让他轻易得手,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思量一下。” “是!”应怀珍点点头。 “说一说费力目前的情况。”程千帆看向豪仔。 “闸北租界爆发了战事,费力怕死,这些天都尽力避免去闸北租界。”豪仔说道。 “从江口别动队之事来看,费力此人是铁了心投靠日本,这种掌握了一定的权利的铁杆汉奸危害性极大。”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你的任务是掌握费力的行踪,为将来制裁此人做好准备。”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肖先生’,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汇报。”应怀珍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问道。 “我怀疑我现在供职的洋行,私下里和苏俄人有接触?”应怀珍说道。 “苏俄人?”程千帆惊讶问道。 “洋行的一个经理,私下里和苏俄驻上海总领事馆有接触。”应怀珍说道。 “洋行经理?这个人的情况你说一说。” “这个人叫阮成敏,安徽芜湖人。” “此人是红党?”程千帆面色阴沉,问道。 “不确定。”应怀珍摇摇头,“不过,我怀疑此人是苏俄那边的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国府和苏俄人现在正在合作,此事你不必理会。”程千帆思忖片刻,“此事我会向总部汇报的。” “明白。”应怀珍点点头。 …… 离开陶尔斐斯路,程千帆叫了辆黄包车,离开此地。 他在思敏巷下车,又绕了一圈后。 重新叫了辆黄包车,前往台斯德朗路。 应怀珍提供的情报令他警惕。 他第一反应是阮成敏是红色国际的人。 他没有选择向彭与鸥汇报此事,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应怀珍刚刚汇报发现此人同苏俄有接触,上海红党方面便得知此事,实在是太过巧合。 此外,红党本地党组织和红色国际是两条线。 程千帆决定向西北总部汇报此事,由总部来处理这件事,敌人无法判断总部的信息来源,如此也能最大化的撇开他与此事的关系。 令他惊讶的是,此事刚刚发报汇报过去,总部很快便回电: 言说此事交由总部处理,叮嘱他切勿再关注此事。 …… 南京。 八办。 “‘农夫’同志,总部来电。” ‘农夫’同志接过电文,入目看,皱起眉头。 “太不小心了。”‘农夫’同志将电文折起来,披上外套,来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 “‘翔舞’同志休息了没有?”‘农夫’同志问道。 “‘翔舞’同志刚刚睡着。”熊嘉华轻声说道,‘翔舞’同志刚刚来到南京,这几天都在通宵达旦的工作,身体很疲惫。 “是‘农夫’同志吗?请他进来。”里面传来了‘翔舞’同志的声音。 ‘农夫’同志推门进来,看到‘翔舞’同志披着外套正在办公桌前审阅资料。 看着‘翔舞’同志疲惫的面容,‘农夫’同志‘责怪’说道,“嘉华同志说你休息了,你这……” “嘘。”‘翔舞’同志微笑说,“别让嘉华同志知道,不然又要唠叨了。” “总部来电。”‘农夫’同志将电文递给‘翔舞’同志。 ‘农夫’同志接过电文,拿起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后,放下电文,“这件事你怎么看?” “阮成敏同志已经暴露,而且以目前的时局来看,我建议,程敏同志可以以公开身份活动。”‘农夫’同志说道。 “可以。”‘翔舞’同志点点头。 “另外,苏俄的外交机关,向来是国民政府特务机关重点关注对象,我认为阮成敏同志可能早就暴露了,对方只是一直没有动他而已。”‘农夫’同志说道。 “我赞同你的分析。”‘翔舞’同志点点头,“请总部发电叮嘱‘火苗’同志,涉及到苏俄、红色国际之类似事件,等同此次办理,由总部来处理,切记不可有任何接触行为。” “总部已经叮嘱‘火苗’了,我会要求总部再去电叮嘱。”‘农夫’同志表情严肃说道。(ps1) …… 第二天,程千帆来到金神父路。 周茹今天歇班。 敲开门,看着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周茹,小程巡长嫌弃的指了指周茹的眼角,“眼屎。” 周茹慢条斯理的抠了抠眼角,打了个哈欠。 “你这不行啊,我不怕你看做是女人,你自己不能自暴自弃啊。”程千帆笑着说。 周茹懒得理会这个促狭的上司,从小程巡长的手中接过纸条。 “立刻向南京总部发电。”程千帆说道。 “是。” …… 南京,徐府巷。 齐伍微笑着将上海来电递给戴春风,“处座,‘肖先生’来电。” 戴春风接过电文阅读。 “程千帆年纪不大,做事却很谨慎。”齐伍微笑说道。 戴春风点点头。 事关上海特情组,程千帆便交给周茹发电,是以‘肖先生’的名义发电。 而其他机密情报,则是由程千帆亲自发电,是为‘青鸟’来电。 如此,在上海特情组内部,基本上抹去了‘青鸟’的痕迹。 “这个阮成敏,最近有没有动静?”戴春风放下电文,问道。 事实上,阮成敏早就进入到特务处的视线内。 特务处有监视外国使领馆的职责,此人同苏俄驻上海总领事馆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便进入到了特务处的视线。 只是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其目的是放长线钓大鱼。 “没有,此人除了同苏俄总领事馆的二等秘书马苏洛尼科夫接除外,并没有接触其他人。”齐伍说道。 戴春风摇摇头。 此人行事太不谨慎,竟然被上海特情组那边也发现了端倪,目前看来,价值不大。 “继续监视。”戴春风说道,国府方面同苏俄目前处于合作蜜月期,暂时不好采取什么动作。 “处座,这是应怀珍发来的密电。”齐伍从公文包中摸出另外一份电文,双手递给戴春风。 “从应怀珍的密电来看,程千帆的政治觉悟很高,是十分可靠的。”齐伍说道。 “唔。”戴春风看着电文,满意的点点头。 据应怀珍来电所述,‘肖先生’闻知此事,首先询问阮成敏是否是红党,态度极为严肃,似对红党有不共戴天之仇恨的态度,待听闻此人是红党的可能性不大后,面色才缓和下来。 “另外,应怀珍汇报说,‘肖先生’对于她一直没有拿下程千帆很不满意,命令她加紧对程千帆的美色攻势。”齐伍忍着笑,说道。 “这个混蛋,他这是假公济私。”戴春风哼了一声。 “处座,此事我倒要说一句公道话了。”齐伍微笑说道,“虽然看似假公济私,不过,此举也可以令程千帆本人同特情组剥离,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公是公,私是私。”戴春风骂了句,“要说这小子没有垂涎应怀珍的美色,你信吗?” 齐伍忍俊不禁,这小子是个机灵鬼,明明是假公济私的事情,偏偏还有模有样,即便是处座也只能骂两句。 不过,女人嘛,食色性也,此乃小节。 只要这小子不误事,处座不会太在意。 …… 檀香山路。 穆医生登门,给覃德泰检查身体。 “区座,这是伯特利周虹苏一案的调查报告。”穆医生从医药箱取出一份文件递给覃德泰。 “程千帆?”覃德泰看了文件,露出思索之色。 “是的,汪康年汇报,法租界枪战那天晚上,程千帆去了伯特利医院,据说此人是去看望麦兰捕房的苏稚康的。”穆医生说道,“汪康年的手下汇报说,程千帆离开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周虹苏的孩子,男孩向程千帆要钱,程千帆扔了一枚镍币,双方并没有说话。” “程千帆去伯特利医院看望苏稚康,这件事我知道。”覃德泰点点头,“怎么,你们认为程千帆有问题?” “从调查报告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穆医生说道,“不过,您知道的,汪康年曾经怀疑过程千帆。” “这件事我知道。”覃德泰说道,去年春天的时候,汪康年就调查过程千帆,经过调查,消除了对程千帆的怀疑。 “杭州的何关何主任对程千帆依然有一些怀疑。”穆医生说道,“汪康年出于慎重考虑,同意了何主任的建议,提出对程千帆再做调查。” 覃德泰摇摇头,“程千帆此人,贪财好色,行事狠辣,并且亲自抓捕过红党,这种人是不可能是红党的。” “那属下通知汪康年,不必……” “他们既然要查,就让他们查一查。”覃德泰摇摇头,尽管他心中不认为程千帆有问题,但是,出于谨慎考虑,查一查总归不会错。 “是!” “昌盛洋行的那个阮成敏,有动静没?”覃德泰问道。 “此人前几日同苏俄总领事馆的二等秘书马苏洛尼科夫秘密见面,此后再无异常。”穆医生汇报说道。 “继续监视。” “是!” “有红党罗涛的消息没?” “还没有。” 覃德泰皱了皱眉头,这个红党罗涛,就如同一滴水汇入了大海,自从进入到上海滩后便失去了踪迹。 “区座,还有一件事。” “说。” “红党驻上海八办向我方发函,要求释放红党刘波。”穆医生汇报说道。 “刘波?”覃德泰皱眉,自从这个代号‘鱼肠’的红党重要特工被法租界抓捕,乃至是被国府申请引渡期间,红党一直毫无反应,他都下意识认为红党放弃此人了,没想到这边刚刚将刘波从法租界监狱引渡出去,红党就有动作了。 “此事你怎么看?”覃德泰问道。 “属下,属下认为,我们可能……”穆医生小心翼翼的看了覃德泰一眼。 “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不好说的。”覃德泰烦躁,说道,“你是否也觉得我们上了红党的当了?” “恐怕,确有可能。”穆医生说道。 “册恁姆妈。”覃德泰骂了句,他现在也倾向于这个可能性: 丁乃非带队抓捕刘波失败,刘波被巡捕房抓捕、判监,红党没有办法将刘波从法租界监狱解救出去,干脆就一直沉默,给党务调查处以‘红党放弃刘波’的错觉。 现在,刘波被引渡到国府,红党立刻等来了机会,开始出声要求国府放人。 侧恁娘的,红党端地是狡猾。 “区座,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穆医生问。 “先拖着。”覃德泰沉声说,“抓紧时间审讯刘波,尽快从他的口中挖出情报。”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要注意手段,别弄死了。” 喝了一口水,覃德泰烦躁的放下茶杯,国红合作,党务调查处又是公开引渡了刘波,想要以‘查无此人’为借口都不成,这个刘波早晚还是要交给红党的,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撬开刘波的嘴巴。 红党‘鱼肠’,这可是一条大鱼,这家伙肚子里肯定有不少红党机密。 …… 翌日。 延德里的清晨充满了热闹的市井气息。 “帆哥儿,去上班啊。” “帆哥儿,了不得了,我家的煤球不知道被哪个老东西偷走了两块。”马姨婆拦住程千帆,向小程巡长报案。 程千帆拎起赵老头炉子上的水壶,给马姨婆的盆里倒了小半盆热水。 赵老头急的干瞪眼,看着马姨婆得意洋洋的端着洗脸盆走开了。 “两块煤球,能烧一壶水。”程千帆低声对老赵头说。 老赵头闷闷的点头,他还是觉得自己亏了,进了自家煤球炉的煤球,那就是自家的了啊。 巷子口,程千帆就看到半大小子阿毛跑来。 “帆哥,小宝上学去没?”阿毛问道。 “还没呢。”程千帆摸了摸阿毛的脑袋,“去吧,小宝在家里呢。” 在阿毛跑开后,程千帆表情严肃。 这是他和半大小子之间最新的预警设置: 如若阿毛跑来直接说找小宝玩耍,则说明没事。 如若阿毛是问小宝有没有去上学,则说明外面有情况。 程千帆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了。 隐蔽的将枪套解开,保险关闭,确保自己可以随时拔枪射击,施施然朝着外面走去。 第434章 我有‘青鸟’(求订阅求月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延德里巷子口的拐角有人搭建了一个小窝棚,用来给小乞丐作为容身之所。 有些市民觉得有碍瞻观,想要拆除。 善良的白若兰看小乞丐可怜,说了两句,众人立刻交口称赞程太太好心肠,这个窝棚便就此保存下来。 程千帆从巷子里出来,径直走向自己停在马路边的车子,余光却是瞥了一眼窝棚处。 倘若经验丰富的特工要监视延德里,窝棚处是最好的观察点。 阿毛每天起得早,在巷子外玩耍,会重点盯着窝棚处的动静。 果不其然,小乞丐都已经‘离家’出去上工了。 一个身着有些破旧的短打装扮的男子占据了此处,此人嘴巴里叼着草根,手里拿着破旧的铝饭盒,躲在窝棚处,看似随意的打量着四周。 程千帆得出判断,此人的目的在于监视,并无暴力袭击的计划。 他直接上了车,启动车子,径直离开。 从后视镜观察,程千帆注意到路边有一个男子上了黄包车,一路跟随。 会是什么人在跟踪监视自己? 巡捕房的暗探? 党务调查处? 日本人? 红党? 亦或是特务处上海站的人? 程千帆一路思忖。 从延德里到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很近,程千帆踩了几脚油门就到了。 进了捕厅。 小程巡长询问了手下有无情况,得了‘天下太平’的回答后,打开办公室的门,泡了一杯茶。 轻轻拨下百叶窗,程千帆看到跟踪者下了黄包车,在巡捕房大门对面的茶摊喝茶。 他从抽屉里取出望远镜,再仔细观察。 此人一身西装,手腕上戴着腕表,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的。 “来个人。”程千帆略一琢磨,他打开门,冲着捕厅喊了一嗓子。 “巡长。”侯平亮立刻跑过来。 “看到那个人没?”程千帆拨下百叶窗,指了指茶摊处的跟踪者。 “看到了。”侯平亮点点头。 “知道怎么做了吧。”程千帆说道。 “知道,属下这就去喊吴姨婆。” “聪明。”程千帆拍了拍侯平亮的肩膀,“去吧。” …… 程千帆站在场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外面的情况。 不一会的功夫。 一个老太太挎着菜篮子来到茶摊。 汤国利喝了一口茶,biaji一口,吐出茶沫子。 他的视线盯着中央巡捕房的大门,组长命令他二十四小时跟踪程千帆。 汤国利绝对这纯粹是多此一举,程千帆是什么人,贪财好色、心狠手辣,这样的人会是红党? 他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老太太,没有理会。 就在这个时候,老太太哎呦一声,直接倒在了他的身边。 他下意识的就要起身推开老太太,就看到老太太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哎呦呦,了不得了,撞死人喽。” 汤国利立刻明白了,这是碰到碰瓷的了。 “老人家,你可要凭良心说话,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汤国利耐着性子说道,说着,他朝着周围的人喊道,“大家做个见证啊,是这老人家自己撞过来的。” 然后,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周围人竟没有一个‘仗义执言’的,反而纷纷四散退开,有人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回事?”侯平亮拎着警棍,带着两个巡捕过来了。 “警官,这老太太碰瓷?”汤国利赶紧喊道。 “是这么一回事吗?”侯平亮将警棍在手里颠了颠,环视一眼,问道。 没人回答。 侯平亮有些尴尬,吴姨婆最近出手有些频繁,看来是早就露了底了。 “我看到了,是这个人伸腿绊倒了这个老人家。”一个三光码子喊道。 侯平亮朝着此人点点头,露出欣赏之色。 事情的发展一开始并没有出乎围观者的预料,巡警‘秉公执法’,出言说和,要男子拿出一笔钱赔偿老人家。 汤国利自然不肯。 侯平亮大怒,以蓄意伤人的名义就要逮捕此人。 汤国利见状,只能无奈的同意赔钱。 看着此人竟然接受了五十法币的勒索,围观群众颇为震惊。 侯平亮也有些惊讶,一般而言,对方决然不会愿意掏出这么多钱的,然后他便顺势可以将此人抓走,进了巡捕房,此人便可任由他们炮制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此人识相拿钱,倒也省事,反正捞钱的目的达到了。 “去吧,下次注意点。”侯平亮将五十法币塞进吴姨婆手里,又冲着这个被巡长选中的倒霉蛋摆摆手。 汤国利陪笑着,麻溜离开。 看着巡捕以及老太婆离开,众人纷纷摇头、议论纷纷。 “这个人也太倒霉了,喝杯茶都能遭此横祸。”有人说道。 “这人是不是傻,真掏钱了。” “这是聪明人,进了巡捕房,就不是五十法币能解决的事情了。” …… 回到捕厅的侯平亮,来向小程巡长复命。 “巡长。”侯平亮将四十五元法币放在巡长办公桌上,另外五元钱,分与吴姨婆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钱,“去买两条烟,一条留给你们分了。” “好嘞。”侯平亮高兴的答应一声,拿了钱去买烟去了。 不是红党。 程千帆得出判断。 法租界暗探的可能性也不大。 法租界的暗探对于此种勾当也是门儿清,吴姨婆这种人,在探目那边不是秘密,若是暗探,不会上这个当。 那么,就只剩下党务调查处、日本人以及特务处上海站之可能。 他素来表现的较为亲日。 故相对而言,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上海站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 “蠢货。”汪康年骂道。 汤国利耷拉着脸,低头挨骂。 任务搞砸了,露了相,他不能再在巡捕房门口监视程千帆了,只能回来复命。 不仅仅如此,那五十元法币可是他自己的钱啊。 谁他娘的能想到,巡捕房门口也有人碰瓷。 不对,这肯定是那老东西和巡捕勾结,设陷害人。 “滚蛋!”汪康年骂道。 汤国利张了张嘴巴,终究没敢开口,就要离开,就听见组长喊道,“草包一个,去,找小四报下账。” “谢谢组长,谢谢组长。”汤国利赶紧向组长道谢。 “康年兄,依你之见,是巧合?还是我们的人暴露了?”何欢皱了皱眉头,问道。 “巧合的可能性居多,这种事在上海滩太寻常了,这帮巡捕……”说着,他摇摇头。 “这位弟兄不适合继续跟踪了,要换人。”何欢点点头,是巧合便好。 此后,连续几天,汪康年派遣跟踪程千帆的人屡屡出事,先后有三名老太太碰瓷,总计讹诈了他们一百多法币,搞得行动组的特工叫苦不迭。 “侧恁娘,这是被老太太碰瓷团伙盯上了!”丁乃非气的破口大骂,他今天乔装打扮,亲自出马跟踪程千帆,也被老太太讹了肆拾元法币。 汪康年与何欢也是皱着眉头,很显然,两人现在基本上倾向于认为己方的跟踪已经暴露,这是程千帆这个混蛋故意折腾他们呢。 不过,出去打探消息的白胖回来汇报: 中央巡捕房三巡的巡捕蔫儿坏,培训了一帮老太太,专门找生面孔碰瓷讹诈。 “弟兄们都是生面孔,而且都穿的衣帽整齐。”白胖说。 汪康年一听这话,明白了。 因为程千帆的身份不同,经常出入高档场所,出于跟踪需要,他派出去跟踪程千帆的人,都是西装革履,打扮成有钱人的样子。 谁成想,竟因为此反而被那些巡捕盯上,等于是给他们送钱!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的跟踪已然被程千帆发现的可能性,但是…… “事已至此,即便是程千帆此前没有警觉,现在也应该有所警惕了。”何欢说道。 汪康年点点头,巡捕房附近接连几天出现生面孔,程千帆不傻就肯定能意识到不对劲。 “撤销对程千帆的跟踪。”汪康年果断下令,“专司监视延德里。” …… 时间已经来到九月上旬。 淞沪战事也进入到了新的阶段。 数日前,日军之精锐部队久留米第十二师团之福冈第十二旅团;善通寺第十一师团之往岛第二十二旅团;广岛笫五师团之山口第二十一旅团;名古屋第三师团之静冈第二十九旅团;金泽第九师团之敦贺第十八旅团;熊本第六师团之鹿儿岛第三十六旅团.共计三个师团之众,抵哒上海。 日军援军到后,开始总攻,自浏河起,经罗店、宝山,狮子林、炮台湾、吴淞、折入蕴藻浜、张华浜,江湾、北四川路底联成一线,实施全线攻击。 国军被迫由攻转守。 此外,日军海军援军也已经抵达。 在黄浦江、长江口,日军航空母舰以及数十余艘舰艇一字排开,向着上海市区肆意开炮,国军死伤惨重,平民亦死难甚多。 这一天,一直在延德里的窝棚去假扮乞丐监视的特工,‘终于’被附近的乞丐发现了‘鸠占鹊巢’之事,此人被十几名小乞丐围着打,狼狈逃窜。 汪康年闻讯,暴跳如雷。 同日。 英国人、日本人还在就许阁森被日本军机轰炸之事唇枪舌战。 国人在一旁看热闹。 不过,大家也看清楚了一个事实,英国人只是在那里吆喝,并不敢真的和日本人闹翻。 南京。 根据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的指示,国民政府在陆军中央军官学校举办‘总理纪念周’活动。 对此次活动,王之鹤是不支持的。 他的理由很直接,内奸还没拔除,有安全隐患。 此外,日军飞机轰炸日盛,这个时候搞这种活动,实在是太危险。 “日本人飞机太厉害了,这个时候还搞什么阅兵?”王之鹤找到钱达俊抱怨。 “不是阅兵,是全民动员,鼓舞士气。”钱达俊说道。 “哪里还要动员呦,一说抗日,全国早就动员起来了。” 不过,牢骚归牢骚,王之鹤不敢怠慢,命令侍从室全面戒备,并且找到了他素来不太看得上的戴春风和薛应甑,要求特务部门加强保卫工作,同时,顾正伦的宪兵也开始在陆军军官学校严密布防。 这一天的中央军校,全体师生早早地在操场列队集合,国民政府党政军各路大员云集。 校门口的黄浦路上小轿车云集,浩浩荡荡。 军、警、宪、特全体出动,从中山东路到黄浦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面戒严。 常凯申在夫人的陪同下,整理军装,又看了看陈文胆为兹拟好的演讲稿,准备登台训令。 就在此时,一辆小轿车突然开到军校门口。 “证件。”宪兵立刻上前盘问。 “行政院的车子,没看到通行令嘛,不用查了吧。”车子里,一个人嘟囔了一句。 “例行检查。”宪兵寸步不让。 一直保持警惕的总值日官惠吉带人围过来。 司机立刻启东车子,一个转弯,猛踩油门,冲进了校园。 惠吉大惊,抓起电话发布广播:我是总值日官惠吉,全体注意,有可疑人员驾车闯入校园,正在全力抓捕,任何人不得擅离,校长请推迟进入会场。 …… 一时之间,现场一片哗然。 几分钟后,广播响起:可疑人员驾车逃离,会议继续。 经此之事,此次‘总理纪念周’活动虽然最终举行,但是,已然令常凯申委员长大怒。 “娘希匹的,这么多人,竟然抓不到几名可疑分子。”委座将王之鹤、顾正伦、戴春风、薛应甑叫到领袖官邸,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顾正伦、戴春风、薛应甑三人对视了一眼,这才上前汇报,言说已经查明此伙可疑人员所驾驶的车辆,正是行政院秘书黄浚之座驾。 “黄浚?”常凯申惊讶问。 “是的,校长。”戴春风出列说道,“事实上,我们此前便已经怀疑黄浚,一直对此人进行监视。” “查到什么了?”常凯申问。 “除了今日黄浚座驾之事,并无其他动静。”顾正伦说道。 “为何不早些汇报与我?”常凯申生气问。 “因为事涉党国要员……”薛应甑说道,黄浚是行政院秘书,此乃简任级机要秘书,同中央各部部长同级,称得上是党国要员。 “不要和我说这些,任何人涉及通日,严惩不贷。”常凯申怒气冲冲说道。 三人对视一眼,他们等的就是常凯申这句话。 常凯申余怒未消,又将几人骂了一通,摆摆手,令几人退下。 王之鹤在走廊里拦住三人,责问三人既然已经有怀疑对象,为何不事先告知他,与三人大吵一架后,愤怒离开。 常凯申面色阴沉,坐在沙发上喝水,生闷气。 此时,有侍从室警卫汇报,戴春风求见。 “你不去抓奸细,又回来做什么?”常凯申劈头盖脸就是训斥。 戴春风不说话,任凭常凯申骂了一通,毕恭毕敬站好。 “说吧,什么事?”发了一通火后,常凯申问。 “委座,事实上在一周前特务处便怀疑黄浚通敌,此后,我方一直对黄浚采取监视状态。”戴春风说道。 “刚才不是汇报过了吗?”常凯申皱眉,问。 “回校长的话,其中有些内情,学生认为有必要单独向您汇报。”戴春风说道。 “恩?”常凯申疑惑的看向戴春风。 戴春风从身上摸出一份电文,双手递给常凯申,“这是程千帆一周前发来的密电,通过此密电,我方加以剖析,得以锁定黄浚。” “竟有此事?”常凯申诧异不已,他不明白此事为何此事竟同程千帆那个年轻人扯上了关系,接过电文细细看。 戴春风站得笔挺,心中却是舒了一口气,好在他有‘青鸟’,其他人都在挨骂,他还有一个杀手锏来讨老头子欢心。 老头子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学生有进步,有成就,如果这个学生还是浙江老乡,更是会欣喜不已。 第435章 好学生(求订阅求月票) 常凯申放下电文,脸色温和下来,并且兴致颇高,命戴春风陪着散步,边走边谈,详细询问了一番。 “日本方面驻华外交机关的主要负责人的资料都在学生的脑子里。”戴春风落后委员长一步,说道,“学生立刻便想到了日方驻南京总领事馆的须磨弥吉郎,此人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巧合的是,学生记得黄浚也是早稻田大学毕业。” 常凯申微微颔首。 “学生向顾司令和薛克俊提及此事,我们一致断定黄浚有重大嫌疑,开始对其进行严密监控。”戴春风说道。 “这个黄秋岳,有愧我的信任。”常凯申哼了一声,说着,常凯申提气文明棍,指了指戴春风,脸上露出笑容,“这个程千帆,英雄出少年,很好。” 说着,他又点点头,“你教导有方,应对敏捷,也很好。” 戴春风表情恭敬,“我们都是您的学生,都是校长教导有方。” 闻听此言,常凯申情绪更佳,“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 离开领袖官邸,坐在小汽车上,戴春风长吁了一口气,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若能获得切实证据,坐实黄浚内奸身份,此次特务处当居首功。 最重要的是,离开的时候,老头子兴致不错,仔细询问了特务处的工作,勉励有加,这令戴春风内心振奋。 戴春风越琢磨,对远在上海的程千帆愈发满意。 有能力,做事谨慎,对党国,对领袖忠诚,最重要的是,程千帆一直对他忠心耿耿。 当然,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青鸟’很年轻,资历浅。 提携这么一位小同乡,既能够在老头子面前赢得赞许,也不虞有尾大不掉之势。 若是上海站的郑卫龙立了如此大功,戴春风决然不会亲自向委座为郑卫龙请功,更不会再三为其美言。 戴春风越想越满意,觉得‘青鸟’真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得力下属。 …… 华界和虹口区的炮火依旧,法租界的市民从最初的惊恐,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或者,用‘麻木’来形容更加确切。 人总要活着,日子总要过下去。 对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最大的影响是,大量躲避战火的难民涌入,租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臃肿不堪。 九月中旬,程千帆从今村兵太郎处侦知,日军高级将领在日沪领署召集临时会议,商讨总攻我军阵地策略。 他即刻将此重要情报向南京总部和西北总部汇报。 随后,面对日军的猛烈进攻,国军放弃第一道防线。 日军攻占杨树浦,开始在杨树浦执行海关事务。 九月十六日,天气很好。 《申报》报道国府代表出席国联大会,首席代表顾维钧就日本侵华事件向国联递交申诉书。 国联接收了申诉书,言说会另择期开会商讨此事。 …… “商讨个屁。”费力拿着牙签剔牙,吐出肉屑,“明摆着的事情,国联也拿日本人没办法。” 程千帆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水,“你费老哥现在有日本人做靠山,又吃着英国人的皇粮,两条腿走路,自然舒坦。” “哈哈哈。”费力爽朗一笑,“你老弟也不差啊。” “不过……”程千帆放下茶杯,收敛笑容,慢条斯理说,“费老哥,罢了。” 说着,他摇摇头。 “别啊,程老弟,你这话说一半,憋死个人。”费力说道。 “我也只是听得只言片语,入得费老哥你耳,外面……”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 “程老弟放心,老哥我定然守口如瓶。”费力正色说道。 “前些日子,因为一桩公案涉及日本人,我去拜访了总领事馆的今村先生,无意间听得一些闲言碎语。”程千帆停顿了一下,“日本人似乎对费老哥你不太满意啊。” 狗屁的公案,费力心中暗骂,他心中笃定程千帆在他之前便和日本人勾搭上了,这必然是去向日本主子汇报工作去了。 “程老弟,此言何解?” 任凭费力如何询问,程千帆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费力心中暗骂。 他怀疑程千帆在诓骗他,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事涉日本人,这家伙不敢空口白话。 “程老弟,老哥我一直把你当兄弟,你这番做派,老哥我可要伤心了。”费力叹口气,食指轻轻敲了敲三下桌面。 “费老哥这话说的。”程千帆立刻展露笑颜,“罢了,罢了,我且说,老哥且听,事涉日本人,万不可外传。” 我传个屁! 满大街嚷嚷去? 费力心中暗骂,当汉奸很光宗耀祖? “老弟我与总领事馆的二等秘书宫崎一夫相熟,因为事情牵扯费老哥,我便私下里向宫崎一夫打听了一番。”程千帆说着,停顿了一下。 费力愣了下,心说你继续说啊。 然后,他明白了。 砰砰。 费力又敲了桌面两下。 “宫崎一夫语焉不详,不过,大概情况却也可见端倪。”程千帆说道,“似乎是日本人在某个机密行动中吃了亏,他们怀疑有人泄密,而这个泄密者则是……” 费力立刻明白了。 江口别动队在川洪浜被国军突袭,死伤惨重之事,他自然是知晓的。 费力心中一直牵挂着这件事,他就生怕日本人恼羞成怒会迁怒于他。 不过,费力也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他都已经尽力在帮日本人做事了,是日本人自己被国军围杀,与他无关。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 “程老弟,老哥我冤枉啊,老哥我对日本人那是掏心掏肺啊,他们怎么竟然还怀疑到我头上了。”费力叫屈不迭。 “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对宫崎一夫说的,我说费力巡长素来对日本友好,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日本朋友的事情。”程千帆点点头。 “多谢老弟仗义执言。”费力作感激状,急忙问,“日本人怎么说?” “宫崎一夫不相信。”程千帆略作停顿,“不过——” 费力立刻敲了桌子两下。 “不过,因我再三为费老哥说话,宫崎一夫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程千帆继续说道,“他表示,主要是今村先生对费老哥有怀疑。” 第436章 忠心耿耿的宫崎(求订阅求月票) &lt;!--go--&gt; 费力大急。 从江口英也那里他此前已然得知今村兵太郎在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地位,更是知道今村此人在日本军政两届的背景深厚。 观目前之上海战局,日本人占领上海几乎是必然之态势,届时上海滩就是日本人的天下。 如若今村对他产生了怀疑,说不定何时他就要挨了日本人的枪子。 他自诩对日本人算是忠心耿耿,这岂不是比窦娥还要冤枉。 “老哥我冤枉啊,今村这个老鬼子怎么黑白不分呢。”费力骂道。 “费老哥慎言。”程千帆面色一沉,声色俱厉,“今村先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贵宾,老哥你失言了。” 费力被程千帆阴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是老哥我口下无德。” 同时,费力心中骂道,程千帆这个混蛋,看来是要当铁杆汉奸了,这里又没有其他人,骂两句日本人,简直比好比骂了他爹一样生气。 费力心中暗骂程千帆是铁杆汉奸,同时又觉得,自己要向程千帆学习。 …… “费老哥莫急。”程千帆劝慰说道,“我观日本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这个宫崎一夫我较为了解,此人对我等对日友好人员素来态度不错,他答应为费老哥说清,只要事情说清楚了,诚意到了,日本人应该能解除对费老哥的误会的。” “是,是,是,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费力点头说道,看到程千帆微笑着看着他,他自然明白这家伙的意思。 “程老弟,依你之见,这个诚意当几许?”费力问道。 “这个可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事关费老哥你之身家前程,老弟我可做不得主,这要看老哥你的诚意。” 费力心中暗骂,咬了咬牙,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十根大黄鱼。” 程千帆起身便要离去。 费力连忙走过来拉住程千帆,“程老弟,老弟,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费老哥对自己的身家前程不爱惜,老弟我还能说什么。”程千帆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 看着犹豫的费力,程千帆一跺脚,“费老哥,我的费老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 你管那些布灵布灵的大黄鱼叫身外之物? …… 费力犹豫不决。 看到程千帆摇头要走,他终于一咬牙,一跺脚,“五十根大黄鱼,老弟,老哥现在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程千帆盯着费力看,表情有些犹豫,终于,他叹口气,“你我兄弟一场,你如今有难,兄弟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咬了咬牙,程千帆说道,“这样,我掏出十五根大黄鱼,老哥你也再拿出十五根大黄鱼,凑成八十根,钱财乃身外之物,重要的是老哥你的身家前程。” 费力看着程千帆,露出感动之情,双手抱拳,“老弟情义,费力记着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我在这里等费老哥。”程千帆说道。 “正当如此。”费力再度抱拳,急匆匆离去。 约莫半小时后,费力巡长拎着一个桃红色的木箱回来了。 “老弟你数一数,六十五根大黄鱼。”费力开锁,打开箱子,肉疼不已,将脑袋别过去,不忍看。 程千帆没有动。 费力心中暗骂,从公文包摸出一个布兜,朝着桌面上倒出来,是七根小黄鱼。 “费老哥,这是何意?”程千帆讶然。 “老弟此前为了老哥我的事情,在日本人那边多方打听,定然有所付出,老哥岂能让程老弟自掏腰包。”费力说道,看到程千帆还要推辞,一瞪眼,“拿住,不然就是看不起老哥我。” “哎呀呀。”程千帆摇摇头,“这真是,既如此,老弟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看着程千帆迅速将小黄鱼装进布兜,放进公文包,费力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险些没忍住心中怒火。 …… 随后,程千帆这才开始‘办正事’。 他仔细数了数木箱里的大黄鱼: 只见他将大黄鱼重新码放好,盖上箱子,上锁,拎起箱子。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见宫崎一夫,老哥且放宽心,此事定当办得妥妥当当。”程千帆正色说道。 “程老弟,拜托了。”费力双手抱拳,目光却时不时的瞥向那木箱子。 待程千帆走了后,费力犹如丢了魂一般坐在椅子上。 “狗日的日本人,囊球的程千帆。”费力骂道。 他敢肯定,程千帆这混蛋绝对不会自己再掏出十五根大黄鱼,这混蛋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逼他再拿出十五根大黄鱼! 费力几乎可以断定,这六十五根大黄鱼,程千帆这个挨千刀的至少要昧了十五根! 造孽啊! 费力用力拍了拍额头,想着投靠日本人吃香的喝辣的,这日本人都还没有占领上海呢,自己这边就破了一大笔家财! …… 程千帆开着小汽车,朝着黄浦路的方向前行。 中途却是折返,从另外一条路返回了延德里的家中。 白若兰带着小宝去师母何雪琳那里串门去了。 程千帆开门上楼,进了书房。 开锁,打开木箱,他先是取出了二十根大黄鱼。 想了想,他又取出了二十根大黄鱼。 ‘宫崎一夫’二十根大黄鱼,他这个中间人二十根大黄鱼,这很合理。 看着木箱里剩下的二十五根大黄鱼,程千帆琢磨了一番,又取出了五根大黄鱼,随后又从公文包的布兜里拿出五根小黄鱼放到木箱里。 最后,将装着剩下的两根小黄鱼的布兜放回公文包,又将这四十五根大黄鱼锁进了自家的保险柜。 程千帆拎着装着二十根大黄鱼,五根小黄鱼的木箱,下楼,锁门,开车,朝着今村兵太郎的宅邸疾驰。 …… “这是?”今村兵太郎看着桌面上的木箱,问道。 打开的木箱里,二十根大黄鱼,五根小黄鱼,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散发出迷人的金黄色。 “属下今日见了费力,旁听侧击一番……得知帝国怀疑他泄密,费力吓坏了。”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此人端地是狡猾,他拿了这些金条,请我为其说情。” 今村兵太郎又看了眼金条。 程千帆亦是偷偷扫了一眼,话语停顿了一下。 “属下是大日本帝国特工,对帝国忠心耿耿,岂能受此等卑劣的中国人的贿赂,特来向先生汇报此事。”他一脸愤慨,继续说道。&lt;!--over--&gt; 第437章 英雄(求订阅求月票)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今村兵太郎的视线从金条移开,问道。 “不知,他应该是怀疑我很早就投靠大日本帝国,并且在先生这里比较受到重视,故而,费力拿了这些钱财,请我在先生面前为他疏通。”程千帆说道。 停顿一下,程千帆继续汇报情况,“费力说,这五根小黄鱼是给属下的辛苦费,大黄鱼是给他孝敬先生您的。” 今村兵太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随手拿起两根大黄鱼,敲了敲,贵金属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不过,今村兵太郎哼了一声,将金条扔在桌子上,“都说这费力极为贪婪,对钱财看得很重,果不其然。” 程千帆先是露出不解表情,随后若有所思,最后是恍然大悟。 “明白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是,属下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属下只是做了一年的巡长,算是颇有家产,这费力是公共租界老资格巡长……” 说着,他摇摇头,“如此看来,此人把金钱看得极重,且不说先生素来廉洁,谨以此事来看,如此情况下,此人竟还是舍命不舍财。” “宫崎君,你认为江口别动队之事是费力泄密的可能性有多大?”今村兵太郎问。 “说不好。”程千帆摇摇头,“以费力之精明,不可能看不出帝国占领上海乃至是占领整个中国是指日可待,料想他应该是识时务之人,不会背叛帝国,不过,此人极为贪婪,被金钱收买的可能性同样极大。” “是啊!”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对于中国人,我们既要用,又要防着。” “那么,这个费力……”程千帆小心翼翼问。 “先留着他,这个人暂时还有用。”今村兵太郎思忖说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明白。”程千帆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箱子里、桌上的金条,“属下知道先生向来清廉,看不上这些俗物,不过,江口别动队死伤惨重,这笔钱,就当是费力给帝国勇士掏出的抚恤金吧。” 今村兵太郎皱了皱眉头,终于长叹一口气,“也罢,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便为了帝国勇士,破例一回。” “先生之风骨,宫崎素来敬佩。”程千帆恭敬说道。 …… 离开之时,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有些踟蹰。 今村兵太郎哈哈一笑,指了指箱子里的五根小黄鱼,“既然是费力给予你的辛苦费,拿着吧。” “谢先生。”程千帆毫不掩饰自己对钱财的喜爱,喜滋滋的五根小黄鱼拿起来,揣进了兜里。 “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今村兵太郎看向程千帆,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宫崎令先生失望了。”程千帆鞠躬行礼。 “好了,我是了解你的。”今村兵太郎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是我极为看好的年轻人,要修身,要有高尚的情操,不要总是想着这些阿堵物,须时刻谨记,你是大日本帝国特工!” “先生教诲,宫崎时刻铭记,愿以生命守护帝国荣光!”程千帆双眸仿若闪烁光芒,高声喊道。 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点点头,“去吧,费力那边,你且先安抚住,令其专心为帝国效力。” “是!” 待程千帆离开后,今村兵太郎的脸上露出笑容,他对宫崎健太郎很了解,这个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贪财。 这小子,刚才故意点出这五根小黄鱼是费力给予他的辛苦费。 不过,宫崎虽然贪财,在他看来,这并没什么,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对他是否坦白,忠诚。 宫崎健太郎对他素来衷心,一直没有令他失望。 扫了一眼箱子里和桌面上那黄灿灿的金条,今村兵太郎脸上的笑容更盛: 帝国的勇士,自有帝国来抚恤,自己也不好坏了规矩啊,不然,岂不是乱套了。 今村兵太郎心安理得的将金条放进自己的保险柜,又恋恋不舍的把玩了一番,才锁好保险柜。 也罢,就让那费力多活几个月吧。 …… 离开今村兵太郎的府邸,程千帆驾车返回,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先去了李浩的住处,向李浩传达了一个命令,随后才返回了延德里的家中。 第二天,程千帆打电话到费力家中。 “费老哥,恭喜啊。”程千帆笑着说道。 “程老弟,可是事情成了?”费力惊喜问道。 “宫崎一夫感受到了费老哥的诚意,认为此系误会,向今村兵太郎先生为老哥很是美言一番,今村先生夸奖老哥很是认可老哥对他们日本人的诚意。”程千帆爽朗笑说,“费老哥,恭喜啊,雨过天晴。” 闻听此言,费力大喜,言说改日必将做东请客。 两人又寒暄一番,这才挂了电话。 也就在这一天上午,上海特情组情报二组和行动二组收到了来自‘肖先生’的命令,择机制裁投靠日本人之汉奸费力。 豪仔领导的情报二组负责收集情报。 卓云领导的行动二组负责行动制裁。 …… 法租界,麦兰区。 一处石库门民居。 何太太进来的时候,瞧见黄小兰正在用汤勺给何关喂鸡汤,脸上露出笑容。 何关在一周前苏醒,又在伯特利医院住了五天院,出于安全和保密需要,前天离开意愿,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养伤。 眼瞅着儿子死里逃生,身体慢慢好转,何太太的心情好转,看着这一对年轻人,已然在盘算着等儿子彻底康复后,就给两人完婚。 她现在对黄小兰是一百个满意。 “阿姨。”看到何太太进来,黄小兰有些害羞,连忙起身。 “这孩子。”何太太看着黄小兰疲惫的面容,心疼说道,“辛苦你了。” “应该的。”黄小兰说道。 “对对对,应该的。”何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我再去盛一碗鸡汤。”姑娘家毕竟是姑娘家,黄小兰拿着小碗跑开了。 “妈,你就别捉弄小兰了,她都害羞了。”何关说道。 “这哪里是捉弄。”何太太嘟囔了一句,想起自家弟弟交代的正事,说道,“阿关,我和你舅舅商议了,等你伤好了,你就回巡捕房上班。” 此前何关去投军,金克木考虑到时局因素,并没有声张,现在看来,他的谨慎是对的。 目前的战局来看,日本人占领上海的可能性极大,何关回到巡捕房上班,也是对何关自身安全的最大保护。 “妈,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回部队。”何关皱了皱眉头。 “不行。”何太太听了,态度坚决的摇头,“这回妈不能听你的。” 看到何关还要坚持,何太太眼睛一酸,泪珠子落下,“儿啊,你都是险些死过一次的人了,你知道你受伤这段时间妈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妈整夜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想起你哥哥,当年你哥去参军,妈就该拦着的。” “我哥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何关说道。 “是,你哥哥是英雄,你也是。”何太太泪眼婆娑看着倔强的儿子,“儿啊,可妈妈不想当英雄的妈妈啊。” 第438章 关河(求订阅求月票) 何关想要批评妈妈太狭隘,太自私,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但是,看着哭泣的妈妈,他的话到了嗓子眼愣是说不出来了。 黄小兰端着盛了鸡汤的碗,站在厨房门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小姑娘有些手足无措,她知道,从大义上来说,何关是对的,她应该支持,但是,脑海中浮现何关满身伤痕、伤势垂危的样子,却又是那么的担心,那么的舍不得。 看着哭泣的母亲,何关有些手足无措,抬头便又看到黄小兰担心的眼眸,或者看他看过来,挤出一丝笑容。 “老爷啊,我活着就是受罪,还不如去找你们爷俩,省得被这个杠头气死。”何太太哭哭啼啼。 “好了好了,妈,我听你的,不回部队了。”何关不耐烦说道。 “真的?”何太太立刻抹了抹眼泪,问道。 “真的。”何关没好气说。 这边,黄小兰闻言,也是舒了一口气,端着鸡汤过来,递给了何太太。 喂了儿子喝汤,何太太心情愉快的离开了。 “阿关,你真的不回部队了?”黄小兰小声问。 “不回了。”何关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叹口气说道。 整个江苏省保安团,两千余名官兵,几近七成官兵阵亡,剩下的人人挂彩,其中的大部伤兵也很难活下来,他能够被安排过江治疗,可以说是极为幸运的。 部队没了,他想回暂时也回不去了。 “小兰,有件事请你帮忙。”何关表情严肃看着黄小兰。 “什么事,你说。”黄小兰问道。 “我有一个关系极好的战友殉国了,他托我照顾他的家人。”何关说道,“我只知道他的家人在上海,不知道具体地址,你去报馆买一个寻人广告。” “行,阿关你说,我记下来。”黄小兰点点头,去寻了纸笔回来。 “表弟关河寻上海南市王皮窝布匹商人甄世民,南京一别,甚是想念,弟无恙,切盼兄长来晤!”何关看着黄小兰书写,纠正说道,“关河,河水的河,甄世民,李世民的市民,红楼梦甄宝玉的甄,对对对。” 黄小兰写完,惊讶的看着何关,“怎不是何关,是关河?” “我那个殉国的战友就叫关河。”何关说道,“我若是说何关,别人也不知道我是谁啊。” “何关,关河,这么巧?”黄小兰嘟囔说。 “可不就是巧了。”何关傻笑说道,“要不然,我们俩怎能成好朋友,这都是缘分。” “好的。我晓得了,下午便去找报馆。”黄小兰说。 “记得去《申报馆》,这个甄世民喜欢看《申报》。”何关说道,看到黄小兰惊讶的表情,他忙说,“是关河告诉我的。” “晓得了。”黄小兰点点头,心中却是难免还有疑惑,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她的心中隐隐有猜测,这个甄世民可能是阿关的长官,看来阿关还是要回部队。 想及此,黄小兰心中既骄傲又有些难过。 …… 两日后。 檀香山路。 打扮成教书先生模样的王钧,胳肢窝夹着一摞书本,警惕的观察了四周后,敲开了彭与鸥的家门。 邵妈开门,看到王钧。 两人点头致意,王钧快速进门,邵妈警惕的看了眼外面,关上房门。 彭与鸥正在吃早餐,看到王钧来了,脸色一变。 “出什么事情了?”彭与鸥问。 今天不是接头的日子,王钧突然来访,他心中难免有些担心。 “彭书记。”王钧坐下来,从夹着的书本中取出一张报纸递给彭与鸥,“我在报纸上看到有南京方面的同志发出的接头信号。” 说着,他将一则寻人广告指给彭与鸥看。 “这是组织上同南京毛志鹏同志约定的接头暗号。”彭与鸥神情一震,不过,随之他又摇摇头,“不对,不对。” 寻人广告上是‘表弟关河寻上海南市王皮窝布匹商人甄世民,南京一别,甚是想念,弟无恙,切盼兄长来晤’。 组织上同毛志鹏同志约定的暗号是表弟彭志。 毛志鹏同志本来的组织关系在上海,后来组织关系转去了南京,这个接头信号是很早以前的。 此外,毛志鹏同志现在的身份是江苏省保安团副团长,且他们已经得知了确切消息,毛志鹏同志已经在对日作战中壮烈牺牲了。 “我的分析是,这个关河是毛志鹏同志秘密发展的同志,毛志鹏同志牺牲前将联系暗号告知了这名关河同志。”王钧分析说。 “此外,考虑到毛志鹏同志是在淞沪前线牺牲的,我的推测是,这名关河同志也应该是保安团的军官或者士兵。” “应是如此了。”彭玉佩沉吟片刻,“根据此前的情报,江苏省保安团在淞沪前线死伤惨重,大部阵亡,其余将士被打散,所以,这名关河同志,应该也是被打散了,现在流落在上海,故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寻找组织。” 停顿了一下,彭与鸥谨慎说道,“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特务得知了这个接头暗号,故意设下的陷阱。” “那,依彭书记之见?”王钧问。 “暂时不着急回应。”彭与鸥沉声说,“我会亲自联系南京方面,确认这名关河同志的真伪。” “好。”王钧点点头,彭与鸥的这个决定是极为稳妥的,他没有意见。 …… 法租界,贝当区。 一处茶楼。 “处座?”程千帆发出一声惊呼。 他收到南京总部的电报,有南京总部来沪重要人士与他秘密见面。 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来此接头,在茶楼包间的门口看到了负责望风警戒的盛叔玉。 程千帆同盛叔玉点头致意,他心中推测,里面极可能是齐伍亲临。 不过,推门进来就看到了正在喝茶的戴春风。 “来了,坐。”戴春风含笑点头。 程千帆应了声,却是没有坐下,而是毕恭毕敬的站好,急切问道,“处座,上海局势恶化,险象环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怎么?上海滩是我华夏国土,我来不得。”戴春风沉声说。 “处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程千帆急忙说道。 “哈哈哈。”戴春风笑道,“好了,我知你担心我的安危,这法租界可是你小程巡长的地盘,有你在,我的安全没问题。” “誓死保卫处座。”程千帆两脚一顿,敬了个军礼。 戴春风赞许的点点头,压了压手,“做吧。” “是!”程千帆这才坐下,不过,只是坐了半个屁股,上半身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正襟危坐。 第439章 内奸落网(求订阅求月票) “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戴春风微笑说。 “处座,可是查缉内奸之事有了进展?”程千帆面露惊喜之色,立刻问道。 “不错。”戴春风点点头,“业已查明行政院机要秘书黄浚便是隐藏在党国内部之通日间谍,目前黄浚父子父子以及相关叛国人员已被抓捕归案。” “太好了。”程千帆极为高兴,咬牙切齿说道,“数典忘祖,背叛党国之徒,该杀。” “说起来,黄浚案能够告破,其中也有你的功劳。”戴春风夸赞说道,提及程千帆发给南京的那份密电。 “属下也只是略尽微薄之力。”程千帆正色说到,“全赖处座明鉴万里,才得以精准锁定内奸,将此伙间谍一举拿获。” “是你的功劳,便是你的。”戴春风满意的点点头,“我已在校长面前亲自为你请功,校长对你也是赞许有加。” “效忠处座,忠于领袖,是属下应尽之本分。”程千帆立刻起身,慷慨激昂说道。 “坐坐坐。”戴春风压了压手。 …… 戴春风简要的讲述了破坏黄浚一案的过程。 “竟然是通过礼帽来传递情报,日本人端地是狡猾。”程千帆感叹说道,随之露出崇敬之色,“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处座您的法眼。” 戴春风闻言,心情愉快,微微颔首,“根据我方调查,黄浚受到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总领事须磨弥吉郎的影响,对日态度暧昧,后又受到打入汤山温泉馆之日本大本营女特工廖雅泉的色诱,其父子自此甘心投靠日本人。”(ps1) “廖雅泉?”程千帆问。 “此女原名南造云子,是日本大本营培养之女特工。”戴春风表情严肃说道,“此外,此女之父南造次郎是老牌日本间谍,长期在上海潜伏。” “南造次郎?”程千帆问道,“处座,可有此人更详细之情报?” 戴春风摇摇头,“此人行踪极为隐秘,目前我方掌握的情报可谓是自相矛盾,有情报显示此人已经病逝,又有情报显示此人依然隐藏在上海,故而,交给你一个任务——” “属下聆听处座训令。”程千帆立刻起身,毕恭毕敬站好。 “想办法查清楚南造次郎的确切情况,此人若是已经去世,也便作罢,若是还活着,定要将此老狗给我揪出来!”戴春风杀气腾腾说道。 “是!”程千帆敬礼,“属下定当排除万难,完成此任务!”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戴春风颔首,“坐坐坐,不必拘谨。” “是。”程千帆正襟危坐。 …… “还有一件事,此事也是我此番来上海之重要原因。”戴春风继续说道,“接委座训令——” 程千帆立刻啪的一声起身,立正站好。 “委座命令,组建苏浙行动委员会……”戴春风沉声说道。 程千帆惊讶不已,按照戴春风所讲述,委员长委派杜庸生、戴春风、杨湖、钱新志、刘志禄、张笑林等十四名委员,组建苏浙行动委员会。 任命戴春风、杜庸生、刘志禄为常务委员,戴处座更是兼任书记长。 此外,戴春风所言,最重要的是委员长限令戴、杜二人必在一个月之内,组建万人游击武装——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配合正规军作战,牵制日军,肃清奸谍。 …… “张笑林?”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处座,此人……” 据他所知,张笑林此人这段时间频频发表颓废言论,与日本人走的比较近。 “这没什么。”戴春风摆摆手,“张笑林在上海滩势力不小,且此人毕竟还没有真的投靠日本人嘛。” 实情他不便多说,将张笑林列为苏浙行动委员会委员,实则是杜庸生的提议,杜庸生担心张笑林真的投日,想着拉此人一把。 杜庸生亲自向戴春风游说,并且诚意颇足,且杜庸生和委座关系密切,戴春风也便顺水推舟认可此事。 “处座,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问道,戴春风对他提及此事,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成立苏浙委员会别动队,是当务之急,我已下令上海站方面全力配合此事。”戴春风沉声道,“上海特情组方面,也当积极响应。” “属下愿亲率行动人员加入别动队,以死报国!”程千帆立刻说道。 “好!”戴春风拍案而起,“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 他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的工作任务是隐蔽战线,不是去战场上厮杀。” …… 戴春风很清楚程千帆的重要价值,打入日方两大特务机关内部的程千帆,其重要性毋庸置疑,可谓是他手中情报战线的杀手锏,岂能轻易消耗在战场上。 “你从特情组抽调一组行动人员,同时可以招揽一些爱国志士,一同加入到别动队中。”戴春风说道。 “处座……”程千帆表情急切。 “此事毋需再提。”戴春风沉着脸说道,“你须谨记,你的价值在于情报战线,不是去战场上杀几个日本人。” “是。”程千帆无奈应下,他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处座,属下可以不去前线,但是,我部之别动队员,可否依然由属下秘密领导。” “混蛋。”戴春风骂道,“你个杠头,死脑筋。” “处座息怒,且听属下说完。”程千帆说道。 “你说。”戴春风瞪了程千帆一眼。 “特情组的行动组,都是属下亲自选拔的,已经形成一套比较成熟的作战方式,且,包括卓云、姜骡子等人,也均是我之心腹。”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 “混账话。”戴春风骂道,“你的人,别人还指挥不动了?你以为就你有本事?” “处座,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程千帆急忙解释说道,“属下是考虑到这些弟兄与我相识,万一……” 戴春风又瞪了程千帆一眼,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这些人认识他,万一战场被俘虏,落入日本人手中,有可能危害到程千帆的隐藏身份。 第440章 糕点(求订阅求月票) “你的考虑确有一些道理。”戴春风点点头,“此事,我再斟酌一二,不过,你先将加入别动队的行动人员名单提交与我。” “是!谢处座体谅。”程千帆高兴说道。 “去吧,专心做事,不要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戴春风笑骂道。 “哪有,属下冤枉啊。”程千帆叫屈,被戴春风瞪了一眼,“你小子,色胆包天”。 程千帆立刻面容一肃,赶紧立正敬礼,“处座,属下这便去了。” “去吧。”戴春风摆摆手。 他看着程千帆开门,离开之前同盛叔玉嘀嘀咕咕说了什么,随后才离开。 戴春风摇摇头,并没有出言询问盛叔玉。 这个时候,程千帆却又推门回来了。 后面跟着同样不解的盛叔玉,后者以为出了什么变故,一脸警觉。 “还有事?”戴春风惊讶问。 “处座,还有一件事,属下思来想去,还是需要向您汇报一下。”程千帆说道。 “何事?”戴春风先是挥了挥手,示意盛叔玉退下,这才问道。 “处座,属下前些日子发现有人跟踪监视。”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竟有此事?”戴春风大惊,立刻问道,“你认为对方是哪方面的?” 程千帆是他手下极为重要之王牌特工,戴春风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开始我判断对方是红党,要知道,我曾经亲手抓过红党,他们必然早就将我视为所谓的‘阶级敌人’。”程千帆说道,“不过,我安排巡捕房的手下进行了一番试探,却基本上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程千帆详细讲述了自己安排巡捕房的手下,‘讹诈’跟踪监视着的过程。 “红党之可能性极小。”戴春风同意程千帆的判断,且不说跟踪者还西装革履,佩戴名表, 连续被讹诈多次,总计一百多法币,红党是苦哈哈,决然没有这种财力。 “是日本人所为?”戴春风问。 “可能性也不大。”程千帆摇摇头,“在日本人眼中,我就是日本人,是他们的同胞,更是日本特工,且我素来谨慎,没有什么纰漏,他们怀疑我的可能性极低。” “我明白了。”戴春风表情阴沉,“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谢处座。”程千帆再度敬礼,离开。 …… 离开之后,程千帆叫了辆黄包车。 随着大批华界市民涌入法租界,租界竟有了‘盛世繁华’的绚丽景象。 程千帆看着周围的人潮,却是陷入了沉思。 他表示‘索要’所部参加别动队队员之领导权,并非临时冲动。 国府内部,奉行一个观点:有枪有人当大王。 特情组是他一手创建的,行动组是他的左膀右臂,他决然不应该凭着戴春风的一句话就拱手交出去。 虽然这或许会让处座不快,但是,却并不会过于愤怒。 此种事,在国府内部并不罕见,甚至是属于常态。 倘若他乖乖的、毫不犹豫的交出自己的手下,反而不美。 至于说将自己被人跟踪之事汇报与戴春风,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本来还打算通过电报方式汇报,现在待春风来了上海,自然当面汇报效果更佳。 他自诩自己对戴春风而言很重要,且更可算是戴春风的亲信。 无论跟踪他的是特务处上海站方面,还是党务调查处方面,戴春风都会给予他一个交代的。 …… 两个小时后,戴春风下榻的旅馆。 戴春风微微皱眉,独自思考。 程千帆担心自己的手下一旦被俘,会危急他的安全,这是真的。 但是,在戴春风看来,这小子最根本的原因是舍不得。 行动组是程千帆的左膀右臂,这小子不舍得放人。 “混蛋!”戴春风骂了句。 年纪不大,便如同特务处的各路诸侯大员一般。 自私自利。 鼠目寸光! 不顾大局! 戴春风骂道。 盛叔玉下楼,随后拎着一个木箱子回来了。 “处座,这是程千帆安排人送来的。”盛叔玉对戴春风说道。 “什么东西?”戴春风问。 “说是糕点。”盛叔玉说道,“属下闻了闻,是绿豆糕的香味。” “我上次提了一嘴,这小子倒是有心了。”戴春风点点头,摆摆手,示意盛叔玉退下。 盛叔玉放下木箱,关门离去。 …… 戴春风打开箱子,上面一层铺满了绿豆糕、条头糕,糕香扑鼻。 他取下糕点,下面盖着一层红绸布。 掀开红绸布,下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大黄鱼。 “庸俗!”戴春风看着金光闪闪的大黄鱼,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嘟囔了一句。 将糕点放回木箱,合上盖子,上锁。 戴春风‘怒气敛散’,‘冷静’下来,比较‘客观’的思考此事。 程千帆的上海特情组组建不容易,人数本就不多,若是折损了行动人员,等于是断了左膀右臂,也难怪这小子会心疼。 也罢。 程千帆是他在上海情报战线的杀手锏,确有很多难处,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 随之,戴春风想起程千帆汇报被人跟踪、监视之事,面色复又阴沉下来。 薛应甑! 戴春风咬了咬牙。 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跟踪、监视程千帆的是党务调查处之人。 只是,如何在不暴露程千帆是特务处特工的情况下来处理这件事,他还要好好思忖一番。 薛应甑老奸巨猾,若是此人得知程千帆是特务处王牌特工,很难保证薛应甑会没有什么坏心眼。 戴春风也不得不防一手。 …… 九月二十日。 日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长谷川通告各国驻华使节,日空军将轰炸南京,限各国官兵离开南京。 此通告遭到苏、英、法等国抗议。 翌日,日军轰炸南京市区。 平民死伤无数。 舆论哗然。 二十三日。 国民政府公开表态,承认红党之合法地位,并公布红党七月十五日发表的共赴国难合作宣言。 翌日。 国民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国府‘领袖’在答外国记者环节发出呼吁:“中国为各国而战,各国应该援助中国。” 也就在这一天,上海特情组‘肖先生’向南京总部发报,汇报了加入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的队员名单。 以姜骡子的行动一组行动人员为主,以及一组外围力量暨相关帮派人员为辅,同时招募了十余名沪上爱国青年,构成了近八十人之行动力量。 “处座,属下所部精锐尽出,矢志为领袖,为党国死战”。 在电文中,程千帆如是说。 戴春风大悦,回电夸赞上海特情组忠于领袖、忠于党国、无惧牺牲、以死卫国之精诚、无畏精神。 第441章 国战!(第3更求订阅求月票) 台拉斯脱路。 程千帆与彭与鸥秘密会面。 他向彭与鸥汇报了国府正在准备成立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之事。 “形势很被动啊。”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 成立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要求特工人员、帮派人士、爱国青年上战场,原因只有一个,中国军队形势被动,兵力损耗极大。 程千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此番淞沪抗战,战况惨烈。 战场犹如绞肉机,特别是对于中国军队来说,更是如此。 双方源源不断的增兵上海,但是,中日两国的战争动员力量、军力运输之巨大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 就拿刚刚抵达淞沪战场的桂军第21集团军为例。 事实上,七月份的时候,桂军第21集团军就从广西老家整军出发。 全军上下全靠徒步,所有辎重均由士兵和民夫肩挑手扛,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赴全州。 随后在全州渡河,来到湖南衡阳。 然后从衡阳经粤汉铁路北上,马不停蹄的抵达武汉。 再从武昌乘船渡过长江。 再从平汉铁路北上。 再转津浦铁路抵达南京。 再从南京乘坐京沪火车赶往上海。 然后在途中又遭遇日本轰炸机袭击,死伤较为惨重。 全军只能放弃铁路,趁着夜色躲避日军轰炸机后续轰炸,徒步急行军抵达上海, 战局紧张,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这些广西狼兵立刻投入淞沪战场第一线。 整整两个月,从广西出发,绕了大半个中国,几乎是马不停蹄,一路吃尽了苦楚,才抵达战场。 而日本方面呢,无论是从日本本土调兵,还是从华北调兵,亦或是从朝鲜、伪满洲、宝岛调兵,乘坐军舰,最多两三天,日军便抵达淞沪前线。 现实情况即是如此: 中国军队源源不断的、长途跋涉的抵达战场,然后这些疲惫之师又迅速消耗在日军的强大火力之下。 对于此种情况,上海报界既悲痛又骄傲: 几十万大军,有精锐的中央军,也有分属不同派系的桂军、粤军、川军、湘军,还有北方的西北军、东北军。 内战时,这些军队互有恩怨,但外敌面前,均捐弃前嫌、团结抗战。 明知道最终是奔向死亡,但这些坚毅的战士们毫不犹豫,依然源源不断、前仆后继。 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只为打一场扬眉吐气,保家卫国的国战。 …… “组织上也已经决定,我党将组织一支以工人同志为主的精干力量加入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投入前线抗战。”彭与鸥说道。 说到这里,彭与鸥看着程千帆,叹口气说,“还要感谢你上次支援的那批物资,不然很多同志连枪都没有摸过。” 此前法租界‘抢运’物资,我党安排码头工人参与,暗中藏运了一批布匹、医药,以及少量的长短枪支、弹药。 组织上秘密安排相关同志们利用这批枪支弹药进行军事训练。 “这可不是我支援的,是同志们想办法搞到的。”程千帆笑着说。 听闻组织上也派员参战,他的内心是既担心又骄傲。 这可以说是我党在极为艰难情况下,义无反顾的抽调优秀同志投入到血与火的抗战前线,共赴国难。 …… “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立刻问道。 “虽然是国红合作,共同抵御外敌,但是,国民党反动派是不会放弃任何消灭我们的机会的。”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我们的同志可以义无反顾的牺牲在抗日战场,但是,绝对不能死于阴谋魍魉。”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我会暗中关注此事的。” 不是我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国民党反动派种种劣迹在先。 四一二,便是对革命之最大的背叛伊始! …… “还有一件事。”彭与鸥说道,他看着程千帆,“你有注意到租界现在的情况吗?” “彭书记说的是大批难免涌入租界躲避战火?”程千帆问道。 “是的。”彭与鸥点点头,“近日,根据总部指示,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召开了会议,研究部署新形势下的抗战工作、要求。” “组织上认为,领导群众的日常反日斗争,不仅仅限于投入到一线的直接抗战,还应密切联系到群众生活问题。” “生活问题?”程千帆若有所思。 “没错。”彭玉佩说道,“随着华界战事惨烈,日军枉顾国际公约,大肆炮轰平民区,大量华界市民拖家带口仓皇逃入租界,这些逃难的群众身无钱财、更无遮蔽落脚之处,生活困顿,更有部分群众遭此大难,生了病,情况更加糟糕。” 停顿了一下,彭与鸥的眼中写满了悲伤,说道,“同志们做了调查,近些日子,每天饿死、病死的群众有十余人,甚至数十人之多。” “这个情况我也注意到了。”程千帆表情亦是哀伤,“中央区的收尸队,早上刚收敛了几具尸体。” “前几天,我们的一个同志牺牲了。”彭与鸥表情沉痛说道。 “是敌人干的?”程千帆大惊,问道。 彭与鸥摇摇头,“这位同志是一位老同志,忠于党,忠于人民,他曾经被捕入狱,经受了敌人的严刑拷打,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这名同志身体一直很糟糕,生活艰难,大批难民涌入租界,他毫不犹豫的打开家门,收容了几户群众,还瞒着大家将自己的医药钱拿出来买米熬粥给大家果脯,最终病情恶化……” 程千帆沉默了。 这就是我们的同志啊,哪怕是自己病困不堪,依然想着人民! 甚至宁愿牺牲自己! …… “组织上有什么安排?”沉默半响,程千帆问道。 “组织上计划组织一次募捐,以八办的名义公开举办,呼吁爱国市民、群众、商人捐出钱物,帮助生活困顿的避难群众。”彭与鸥说道。 不是我党不直接慷慨解囊解决此事,实际上一些同志早就毫不犹豫的伸出援助之手了,但是,实在是杯水车薪,因为一些同志的生活甚至比避难的群众还要困难。 “我会联系法租界方面,予以便利、配合。”程千帆说道。 “要注意安全。”彭与鸥提醒说。 小程巡长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要是程千帆摇身一变成了菩萨心肠的大善人,这实在是可疑。 “我会小心谨慎,寻找一个稳妥的方案的。”程千帆说道。 彭与鸥点点头,‘火苗’虽然年轻,却是老特工,这方面的经验比他还要足。 “关于生病的群众,我建议组织上可疑联系一下麦兰区的济民医院。”程千帆说道,“济民医院的老板是薛之间先生,他必然乐于为难民群众提供一些帮助。” 彭与鸥点点头,对于这位薛之间老先生以及济民医院,他也是素有耳闻: 济民医院是平价医院,医院有数个窗口专门向贫苦人家开放,只收取廉价药费,不收取诊费,可谓是活人无数。 薛老先生更是同盟会老会员,第一次国红合作期间,对我党就比较亲近。 第442章 宣传(求订阅求月票) “我会联系法租界方面,予以便利、配合。”程千帆说道。 “要注意安全。”彭与鸥提醒说。 小程巡长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要是程千帆摇身一变成了菩萨心肠的大善人,这实在是可疑。 “我会小心谨慎,寻找一个稳妥的方案的。”程千帆说道。 彭与鸥点点头,‘火苗’虽然年轻,却是老特工,这方面的经验比他还要足。 “关于生病的群众,我建议组织上可以联系一下麦兰区的济民医院。”程千帆说道,“济民医院的老板是薛之间先生,他必然乐于为难民群众提供一些帮助。” 彭与鸥点点头,对于这位薛之间老先生以及济民医院,他也是素有耳闻: 济民医院是平价医院,医院有数个窗口专门向贫苦人家开放,只收取廉价药费,不收取诊费,可谓是活人无数。 薛老先生更是同盟会老会员,第一次国红合作期间,对我党就比较亲近。 “‘苗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了?”程千帆关心问道。 “伤势恢复的较为顺利,‘苗先生’着急回部队,被我劝住了。”彭与鸥说道。 随着日军大举进攻上海,现在从上海离开的交通线受到极大影响,沿途卡口众多,无论是日军还是国军,都会严格盘查,危险极大,此时并不是离开上海的良机。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过多询问,此事涉及我党重要将领,保密度极高,若非他肩负着暗中保护‘苗先生’的职责,他也不应该问及此事,同时彭与鸥也断然不会向他透漏半点消息。 “彭书记,我先离开,过一刻钟你再离开。”程千帆戴上墨镜,拿起遮阳帽,说道。 “一切小心。”彭与鸥同程千帆握手,轻声说。 程千帆没有说话,微微点头,戴上遮阳帽,下楼离开。 他一路步行。 绕了几个巷子,来到一个老字号的酒楼。 叫店家炒了几个拿手菜,小酌一番。 约莫半小时后,李浩驾车来接他返回中央巡捕房。 “帆哥,监视费力的弟兄发现了一个新情况。”李浩说道。 “什么情况?”道路有些许颠簸,程千帆闭目休憩,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一个生面孔去见了费力。”李浩说道。 “生面孔?”程千帆睁开眼睛,皱眉问。 “是的,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个子不高,身体瘦削,穿着中山装。”李浩说道。 “还有呢?”程千帆继续问,这些特征并没有什么指向性,也没有可疑之处。 “费力亲自送这个人出门的,态度十分恭敬。”李浩说道,“此人离开后,费力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能听见他在院子里哼曲。” 程千帆表情严肃起来,立刻问道,“费力送此人离开之时,从哪里看出来他对此人很恭敬?具体是什么动作姿态?” 李浩愣住了,露出惭愧的表情,“帆哥,这个并不清楚。” “查!”程千帆冷冷说道,“弄清楚具体细节,费力是单手和对方握手,还是双手,是他主动伸手握手,还是抱拳,或者是鞠躬行礼,对方是如何回应,动作、姿态如何,有没有开口说话回应,这些细节,一点点去核实!” “是。”李浩额头开始冒汗,这是情报组汇报过来的情况,他初始还觉得情报组的工作做的很到位了,一个访客拜访费力,因为是生面孔,便都引起了情报组的关注。 但是,帆哥这一连串之细节核实要求出口,李浩顿觉差距。 “送我回巡捕房后,你即刻去核实这件事。”程千帆说道,这种细节性的东西,越快越好,因为时间拖得越久,人的记忆会逐渐模糊。 “明白。”李浩点点头。 …… 西安城。 凌秋华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将水瓢还给店家,抱拳道谢。 店家摆摆手,一口水而已,这个学生娃娃太过客气。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然后是口号声。 凌秋华放目看去。 便看到了一支游行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用户国红合作!” “打倒军阀割据!”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红色万岁!” “誓死不当亡国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一队身穿军装的人在众多学生、群众的热闹簇拥下走来。 他们带领大家高高举起右臂,高喊口号。 彩旗招展,红色的旗帜,仿若遮蔽了半边天空。 一名齐耳短发的女兵,向人群中散发抗日传单。 凌秋华听到周围老百姓有叫好、跟着喊口号,也有议论纷纷,不过,脸上都是热情的笑容。 ‘这是红-军的学生女兵!’ ‘现在不叫红-军了,叫八-路!’ “对对对,现在是八-路军的抗日宣传大队!” 游行队伍停下了。 队伍中走出一个身穿八路军装的男子,他站在那里,先是向四周的百姓敬礼,然后开始宣传红色主张,宣传抗日,宣传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 “这人真厉害!”凌秋华敬佩不已。 这名八路军抗日宣传同志慷慨激昂,他从一八四零年前清鸦片战争开始,历数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的侵略! 他从林则徐虎门销烟开始,历数中国人反抗帝国主义压迫的斗争史! 说到邓世昌殉国、说道蔡公时先生被日本人残害,说到黄梅兴将军殉国,从旅顺大屠杀,说到济南惨案。 现场的群众震惊了,有人落泪,有人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此人所说,大家真的不知道这些,不知道中国人竟然受了洋人近百年的欺负,更不知道洋鬼子,尤其是日本人竟然那么残忍,简直是畜生不如。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宁为抗日死,不做亡国奴!” 凌秋华热泪盈眶,拼命的挥舞着右拳头,声嘶力竭的发出吼声! 北平沦陷后,他一路辗转,目的就是来到西北,来到这块火热的红色土壤,他相信在这里能够找到他想要寻找的答案。 “方队长,有人找你。”演讲结束,方木恒拿起水杯喝水。 这个时候,谢若男跑过来喊道。 然后,他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拎着包袱的男青年跟着谢若男来到自己的面前。 第443章 苏浙别动队(求订阅求月票)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宁为抗日死,不做亡国奴!!!” 凌秋华热泪盈眶,他拼命的挥舞着右拳头,声嘶力竭的发出最大的吼声! 北平沦陷后,他一路辗转,目的就是来到西北,来到这块火热的红色土壤,他相信在这里能够找到他想要寻找的答案。 “木恒,有人找你。”演讲结束,方木恒拿起水杯喝水。 这个时候,谢若男跑过来喊道。 然后,他抬头就看到了一个拎着包袱的男青年跟着谢若男来到自己的面前。 “同志,我要参加革命,参加你们的队伍!我要抗日!”凌秋华说道。 看着面前这名情绪激动的青年,方木恒能够感受到对方那火一般的革命热情,这令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方木恒微笑说。 “凌秋华,凌云之志的凌,秋日华实之秋华。”凌秋华说道。 “秋华同学,你的革命热情,你的抗日热情,很好,我们是非常欢迎的。”方木恒点点头,说道。 “不过,革命是件长期而艰苦的工作,革命工作不是一时的激情,是发自内心的,拥有强大的意志,因为我们是为全中国人民的幸福和自由而奋斗,并且愿意抛头颅洒热血、不畏牺牲,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 “当然,只要是抗日的,我们都欢迎,抗日也是干革命嘛,就拿我们抗日大队的工作来说,我们的工作性质和任务是什么?是唤醒广大群众的抗日意识……” 凌秋华看着方木恒。 在他的眼中,此时的方木恒仿佛散发光芒。 …… 上海。 檀香山路。 穆医生来为覃德泰检查身体。 “区座,红党八办已经再次向我方提出要求,要我们释放刘波以及其他被关押在龙华的红党。”穆医生汇报说。” “刘波现在什么情况?”覃德泰沉声问。 “上了大刑,什么都没有招。”穆医生表情严肃说道,“区座,我敢确定,刘波必然掌握着红党之绝对机密。” 覃德泰心中叹气,这话不用穆一苇说他也知道。 红党处心积虑,假作放弃刘波,使诈诱使国府方面引渡了刘波,然后果断出手要人。 这本身便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此前,刘波被关押在中央巡捕房靶子场监狱,虽然失去自由,但是,人身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如此情况下,红党使用连环计营救刘波,原因料有两个: 刘波在红党内部很重要。 刘波掌握红党之绝对机密。 当然了,考虑到刘波便是‘余畅’,‘鱼肠’这个身份便足以说明此人之重要了! 刘波是一条大鱼。 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抓住的这条大鱼,却要放掉,覃德泰很不甘心。 “刘波的身体情况如何?”覃德泰问。 “受了大刑,身体有些糟糕,不过,区座您吩咐在先,弟兄们没有上‘电刑’,所以,问题不算太严重,一时半会死不了。”穆医生说道。 “放人吧。”覃德泰说。 “区座!”穆医生惊讶不已,提高声音,“这是‘鱼肠’啊,区座。” “我知道。”覃德泰不耐烦的说道,“南京那边都指示要放人了,我能怎么办?” “太可惜了。”穆医生顿足说道。 “通知红党八办,五天后放人。”覃德泰表情阴沉无比。 “名单上的人都放了?”穆医生问。 “都放了。”覃德泰咬了咬牙,叹口气说道。 红党八办提交的那份名单,有名有姓,甚至还详细的注明了是何时何地被逮捕的,说明对方是有的放矢,瞒不下去的。 当然,若是平时,上海这边依然可以梗着脖子说查无此人,反正先拖着再说。 不过,现在的情况下,红党方面履行承诺,八路军出兵开赴平型关前线抗日,这令老头子非常振奋,在释放红党分子之事宜上也便开了一个小口子。 作为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覃德泰也算是一方大员,他自然明白老头子的心思: 借着抗日之大义名分,将红党武装源源不断的送上战场,借着日本人的手消耗,乃至是消灭红党。 这不是阴谋! 这是阳谋。 便如同现在桂军、川军、粤军源源不断的开赴淞沪前线一般。 或者已经不能够用阳谋来形容了,这是大势! 国军中央军也是源源不断的开赴前线,老头子先做好表率,无论是地方军阀还是红党,都必须顺应这抗日洪流! 这便是覃德泰对目前形势之理解,并且对老头子非常佩服,这是大势之下的阳谋。 “区座,您的意思是,利用这五天时间,争取撬开刘波的嘴?”穆医生问。 “撬个屁!给刘波请医生,养一养身体。”覃德泰没好气说道。 既然已经被逼无奈要放人,那么,姿态便做好一些。 …… 这是国战! 程千帆放下报纸,报纸上的标题便是这四个字! 无论是桂军,还是川军,还是粤军,亦或是西北军,东北军,还有我党武装力量,全部义无反顾的投入到抗日战场。 且不说军阀混战,这些军阀武装之间互有恩怨。 便是我党和国民党反动派之间的仇恨—— 国民党反动派武装杀害了那么多革命同志,其罪罄竹难书。 我党捐弃前嫌,主动同国党再度握手,毫不犹豫的投入到抗日洪流中! 无他,这是抵抗帝国主义侵略! 这是国战。 “那些广西兵不孬。”老黄接过报纸,扫了一眼,点点头。 程千帆和老黄来到玉春溪泡澡。 两人谈论起前几天抵达淞沪前线的桂军第二十一集团军,给出了可观的评价。 中央巡捕房上下都知道老黄不知道从哪里弄得偏房,治好了小程巡长的牙痛,现在老黄这个老酒鬼竟因此入了小程巡长的法眼,这老头子真是走了大运了。 “舒坦。”程千帆从汤池边上的椅子上拿起烟盒,取了一支烟,叼在嘴中,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气,说道,“国战不国战的且不说,我的职责是维护法租界的治安,保一方太平。” 说着,程千帆叹口气,“外界对我诸多误会啊,枉我为了保境安民,简直是夜不能寐。” 左手搭在汤池池边台面上,食指有规律的轻轻敲打台面: 有人偷听。 老黄点点头,“程巡长这话没错,法租界谁不知道你是讲究人。” “老黄,你个老东西,真会说话,以前和你交往不多,看不出来啊。”程千帆哈哈大笑,右手抽了口烟,左手继续轻敲台面:老黄,有个任务交给你。 “不过是多吃了几碗米饭,懂得大家都不容易。”老黄说道,右手食指敲击台面:什么任务? “对了,上次你给我开的那服药,我吃了后精神很不错。”程千帆说道,手指敲击台面:想办法搞到覃德泰的体检表。 “那服药固本壮元,巡长你再服用两剂即可。”老黄说道,连连咳嗽,biaji吐了口浓痰,手指敲击桌面:交给我了。 他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医疗官,是有一定的机会接触到覃德泰的体检报告的。 程千帆将烟蒂扔掉,拿起一片西瓜,吃了一口,吐出瓜籽,“老黄,尝尝这西瓜。” “谢巡长。”老黄拿起水果,躺在汤池里品尝,叹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程千帆哈哈大笑。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是点点头,两人都是行动高手,听觉、感官灵敏,听到了偷听之人离去的声音。 “捕厅下午还有个会,我先走了。”程千帆微笑说,“老黄你慢慢享受,都记我账上。”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老黄高兴说道,说着,朝着外面喊道,“来两壶花雕。” “早晚喝死你。”程千帆骂了句,裹上浴巾离开。 …… 两天后。 南京。 “翔舞同志,‘火苗’密电。”熊嘉华看了一眼电文标记,表情一肃,立刻向‘翔舞’同志汇报。 “翔舞”同志亲自译出电文。 “小家伙,效率很高嘛。”‘翔舞’同志高兴说道。 这是程千帆刚刚搞到手的苏浙行动委员会、特别是其别动队的详细情报。 委员会组织下设了机要、总务、侦、军事、技术、调査、交通、宣传等8个部门,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是戴春风手下的得力干将、特务精英。 别动队由刘志陆担任总指挥。 总队下设置五个支队。 第一队队长由杜庸生得力门徒何新建担任,其成员主要由青帮分子组成,拥有两个团大约两千余人。 第二、三队由卢金石、朱学方负责,人数和第一支队相当,成员主要由工人组成,其中包括上海邮务工会、海员工会的会员。 第四队为戴春风在京沪沿线上的特工,由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统筹负责。 第五队由军训队的高中生为主,队长是陶一山。 ‘翔舞’同志放下电文,陷入沉思。 这个时候,‘农夫’同志推门而入。 “‘农夫’同志,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份电文。”‘翔舞’同志高兴说道。 “戴春风所谋非小啊。”‘农夫’同志阅罢,说道。 …… “戴春风这是为上海沦陷之后的工作做准备了。”老黄说道。 “我也有这个感觉。”程千帆点点头。 “事实上,从这个别动队的名字上便可窥探一二了。”路大章说道。 这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成立后的第二次会议,此次会议,三人讨论的重点便是这个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事宜。 “路巡长且说来听听。”程千帆散烟给两人,笑着说道。 路大章的理由非常直接,一个以上海青帮以及特务处上海站特工、上海学生组成之武装力量,名字不是上海行动委员会,却是‘苏浙行动委员会’,这本身便说明戴春风早有谋划。 “戴春风对于上海战事应该有比较清醒的预判,他知道上海沦陷可能性极大。”路大章说道。 “所以,此人将这个组织的地域限定为‘苏浙’,这便是为了淞沪会战后的转战做准备,一旦上海沦陷,这支军事武装,便可能要承担在苏浙沦陷区抵抗日寇的任务。”路大章说道。 “不错!”程千帆点点头,高兴说道,“路巡长分析的非常正确。” 他确实是非常高兴,路大章的分析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高兴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英雄所见略同’,而是为自己有能力不俗的战友感到开心。 当然,老黄一针见血的指出来戴春风在为上海沦陷后的工作做准备,亦是相当不凡。 “还有一个原因。”程千帆说道,“戴春风想要染指军权,这次是他的一个试探。” 老黄和路大章闻言,皆是陷入思考,随后深以为然的点头。 …… 戴春风皱着眉头,这是他短期内第二次来上海‘主持’工作。 对于‘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戴春风格外重视。 委座亲自指示国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为这支武装队伍配备高端武器。 并且明确别动队是武装特务组织。 这令戴春风非常振奋: 建立大规模武装特务组织,这是他一直谋求之事。 在军事指挥人员的确定上戴春风和杜庸生实际上是有分歧的。 杜庸生推选的是刘志陆作为最高指挥官。 而戴春风推荐的则是同为黄埔出身的一位师兄。 戴春风和杜庸生为了最高指挥官的人选,可谓是争执非常激烈。 最终在高层的斡旋之下,两人各退一步,相互妥协。 决定任命刘志陆为总指挥,戴春风推荐的人选被任命为为总参谋长。 …… 令戴春风头疼的是,这支规模庞大的别动队的管理和训练问题。 “别动队”刚刚组建,其成员大多是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更没有上过战场的新丁。 唯一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的便是特务处所部之特工。 但是,戴春风很快便注意到,特工们接受的是特务训练并不是军事作战训练,两者是有区别的。 第444章 青浦班(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进了旅馆,开了一间客房。 独自在房间里等待的时候,他心中也在思考。 盛叔玉竟然还在上海没有离开,他找自己所谓何事?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一个黄包车从车边经过,坐车者朝着做了个手势暗号。 此人赫然是盛叔玉。 手势的意思他看懂了,便是在陶尔斐斯路的利民旅社一晤。 约莫一刻钟后,房门被敲响。 “谁?”程千帆掏出枪,关闭保险,轻声问。 “程兄,是我。” 程千帆开门,便看到盛叔玉和一个戴着墨镜、青布大褂的男子站在门外。 “老师。”程千帆惊喜万分,将两人迎进来,关上门,高兴问道,“老师何时来上海的?” “昨日刚到。”余平安看到程千帆,也是颇为欣喜。 “杭城一别,一年有余,学生甚是想念老师。”程千帆雀跃说道。 “你很好。”余平安微笑说,“我常听处座提起你,老师很欣慰啊。” 余平安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都是老师教导的好。”程千帆谦逊说道。 寒暄过后,程千帆好奇问,“目下上海时局动荡,老师涉陷抵沪所谓何事?” “千帆素来聪慧,不妨猜一猜?”余平安微笑说道。 “老师这是考究学生啊。”程千帆笑着说,他来回踱步,脑子里思考,不一会停下脚步,“若学生所料不差,老师是为苏浙行动委员会之别动队而来。” “好小子。”余平安哈哈大笑。 程千帆便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你猜测不错,确实如此。”余平安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处座有意简拔别动队之青年知识分子、学生,筹建特训班,故遣我来沪。” “老师这是桃李满天下啊。”程千帆恭维说道。 余平安是大才,此人是红党出身,此前曾被红党派遣前往苏俄‘契卡’学习、留过洋、会外语、精通化学爆破,有专业技能、当过军校教官,可谓是特务处内部专司培养特务之翘楚。 “至此国家存亡之际,唯愿以所学,为党国培养人才。”余平安微笑说,“想着既然来了上海,却是要来看一看你。” “老师来沪,学生当一尽地主之宜。”程千帆赶紧说道。 “下次吧,处座那边还等着呢,我也是正巧来法租界办事,便来与你一晤。”余平安颔首说道,“此次却是有事情交代与你。” “老师请说。”程千帆正色说道。 “今处座在青浦建立特训班,意欲为党国培养英才,因事急切仓促,教官不足,我有意推荐你。”余平安沉声说。 程千帆微微错愕,他不曾想到余平安此行竟是邀请他去青浦特训班当教官。 “老实折煞学生了,学生才疏学浅,岂足为教官?”程千帆说道。 “千帆不必自谦,我教导学生数以百千计,你当为佼佼者。”余平安微笑说,“且以你所立功勋,当一教官足矣!” 看到程千帆还在踟蹰,余平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今青浦特训班,有志青年颇多,其中未尝没有大才,千帆此行也算是与后辈结缘,以为后用。” 程千帆闻言,眼中一亮。 余平安的意思他明白,党国内部讲究论资排辈,他履立功勋,却因为资历较浅,目前是升无可升。 此种情况下,以教官身份执教特训班,不仅仅是为自己增添了一个资历,更是和此些学生有了师生之谊。 师生之情谊说有用却也无大用,说没用,关键时刻却又卓有妙用。 天地君师。 “多谢老师指点,千帆茅塞顿开。”程千帆鞠躬一礼,“只是学生极难抽身,恐只能抽时间去一两回。” “足矣。”余平安微笑说。 程千帆闻言,点点头,余平安的意思也正是如此,讲一两堂课,定下教官、师生之情分便可。 “如此,属下届时便乔装打扮,忝为一半吊子教官。”程千帆笑了说道。 “自当如此。”余平安颔首笑说。 两人又攀谈片刻,程千帆对于这个青浦特训班也有了更深一步的认知。 原来,别动队三教九流驳杂,戴处座对于如何管理此别动队颇为头疼。 戴春风在浏览“别动队”人事档案的时候意外发现在这支队伍中有相当数量的青年知识分子、中学生、大学生。 处座拿着卷宗仔细思考,却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随后,戴处座便在“别动队”驻扎的营区张贴了一个公告:党国历来爱才、惜才,人为党国效忠当然更要爱才、惜才。近来人发现“别动队”卧虎藏龙、人才济济,故昨夜久思未眼,今日决定广邀具有一技之长或能言善知书达理之士参加人精心打造的“青浦训练班”。 一则可以提高有志之士的军事作战素质,避免因指不利、作战不当带来的伤亡。 二来为有能力之人提供一个学习的机会,以期今后更好地为党国效忠,为抗日而奋斗! “处座高瞻远瞩。”程千帆赞叹说道。 戴春风这一手确实是玩的漂亮,此举既可以提高别动队之军事素养,也可以为特务处选拔优秀特务人才。 戴春风亲为特训班班主任,余平安为副班主任。 程千帆可以预料,待上海战事结束,此青浦特别训练班之大半人员将成为特务处江浙一带新添之骨干特务力量。 须臾,余平安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告辞离开。 “老师厚爱,学生感激不尽。”程千帆毕恭毕敬的敬礼,道谢。 余平安微笑,对于程千帆的态度很满意,他勉励程千帆为党国再立功勋,带着盛叔玉离开了。 程千帆知道余平安此举是为交好。 因为出身红党之污点,余平安看似深受戴春风器重,实则很难再进一步。 故而,余平安另辟蹊径,选择交好自己昔日之学生,以兹巩固自己在特务处的地位。 无论是此次当教官的机会和资历,还是以此和青浦班的学生结下师生情谊,这对于目前的程千帆来说都是利好之事。 程千帆得领余平安这个情。 第445章 内鬼(求订阅求月票) 轰的一声巨响。 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李浩一个急刹车。 程千帆反应十分迅速,左臂架起来,避免自己的头部撞击。 “下车!”他沉声下令。 程千帆右手紧握勃朗宁配枪,迅速下车,弓着腰,以汽车为掩体。 李浩刚要探出头去看,便听到程千帆呵斥,“不要露头!” “是!”李浩刚刚把脑袋缩回去,一发流弹从他的头部上方掠过,吓得他脸色发白。 程千帆摇摇头,浩子为人机敏,做事可靠,不过,毕竟没有经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必须加强这方面的特别训练。 从怀里摸出怀表,打开来,怀表的盖面是铜制,光洁可照发丝,可以当作镜子用。 他小心翼翼的将怀表送出去,暗中观察。 一辆小汽车爆炸起火,有人带着火苗正痛苦的在地面上翻滚。 程千帆移动怀表盖面。 可以距离爆炸的小汽车比较近的一辆小汽车,也是遭受波及,受损严重,有枪手以此汽车为掩体,正在同袭击者枪战。 “上车!”程千帆果断命令。 “是!” 两人动作迅速,上车。 李浩动作娴熟的打火,启动车子,直接掉头,一踩油门,快速驶离‘交战区’。 “1063是谁的车?”程千帆问。 “公共租界国发粮油厂顾老板的车。”李浩脱口而出。 作为交通组组长,李浩的工作职责自然不仅仅是当程千帆的司机和调派车辆支援行动,他自己很努力,上海滩有头有脸的小汽车车牌几乎都记在了他脑子里。 “顾杏逸。”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顾杏逸此人,不仅仅是国发粮油厂的老板,此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上海杂粮油饼交易商会的副会长,同时还是上海面粉交易商会的理事。 可以这么说,此人一句话,便足以引起上海滩粮油面粉价格波动。 “打听两件事。”程千帆说。 “顾杏逸是否在遇袭的车辆中?目前情况如何?” “袭击顾杏逸的是哪一方人马?” “明白。”李浩点点头。 因为绕了远路,车子比预计的要晚了二十多分钟才回到中央巡捕房。 覃德泰组织召开例行查缉、治安会议。 看到小程巡长悄悄推门进来,覃总巡长将视线转向他处,并没有理会。 这令梁遇春颇为气愤。 他方才便注意到程千帆没有按时与会,心中高兴。 他素知覃德泰极为厌恶有人迟到,心说这混蛋今天定然会被覃总巡训斥一番。 却没料到覃德泰竟然对迟到的程千帆视而不见。 啪。 就在程千帆要悄悄的来到自己座位落座之时,就在他隔壁不远的梁遇春要拿起茶杯喝茶,却是‘一个不小心’没拿稳,茶杯落下碎了一地。 安静的会议室内,这一生脆响,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瞩目。 而站着的小程巡长更是无比的醒目。 “程巡长,何事迟到?”覃德泰轻声咳嗽一声,沉声问。 “报告覃总,属下回捕房的途中,路遇有车辆遭遇爆炸、袭击。”程千帆露出后怕之情,“若非运气好,及时脱身,几陷于交战。” “也因此多绕了远路,导致迟到,还望覃总见谅。” “竟有此事。”覃德泰大惊,“事发何处?” 程千帆就要回答,就看到自己的亲信手下赵枢理敲门进来,便知道赵枢理定是来汇报此事。 “散会!”覃德泰沉声说,走了两步,扫视了会场一眼,“茶杯都拿不稳,怎么拿枪。” 说完,径直离开。 众人刷的一声,目光齐齐看向梁遇春。 后者面孔涨红,呐呐不知言语。 程千帆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看到梁遇春在桌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心中顿时暗暗警惕。 别看梁遇春现在被他压制,但是,梁某人当年也是阴狠狡猾的狠角色,若是小看此人,小心着了道。 …… 临近下班时分,李浩来到程千帆办公桌汇报情况。 “帆哥,摸清楚了。”李浩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 “说说。”程千帆说道。 他一直在琢磨顾杏逸被袭击之事,盖因袭击者的手段颇像特务处惯用手段: 炸弹加围杀,几乎是特务处行动标配。 许是因为余平安本人是化学爆炸专家,特务处上上下下也都动辄便使用爆炸方式。 “是顾杏逸的车队。”李浩说道,“不过,顾杏逸不在车上,据说是提前五分钟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下车,所以躲过一劫。” 程千帆心中一动: 提前五分钟,临时下车离去。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最主要的疑点在于顾杏逸临时有事下车,他的车队和保镖竟然没有跟着,而是置主家与不顾,继续开车离开。 这必然是走漏风声了。 或者是,有人给顾杏逸通风报信。 “还有就是,暂时还搞不清楚是什么人对顾杏逸动手。”李浩继续说道,“袭击的枪手有多人,一死一伤,还有几人逃跑了。” “受伤之人在何处?”程千帆问。 “尸体和受伤的人都被拉到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了。”李浩说道。 …… “这件事绝对不寻常。”卢兴戈脸色阴沉,说道,“顾杏逸此獠怎会那么巧突然提前下车离去?我不信是巧合。” “兴戈的意思是我们内部有问题,有人给顾杏逸通风报信?”郑利君也是沉着脸,问道。 “定是如此。”卢兴戈斩钉截铁说。 此次行动是他负责的,跟踪顾杏逸此人多日,摸清楚了顾杏逸的行动路线,制定了缜密的行动计划,在他看来,断无失手之理。 却是没想到被顾杏逸如此幸运堪堪逃过,己方更是一死一伤。 “卢组长这是怀疑自己的手下啊。”一旁旁听的阮志远突然开口说道。 “兴戈绝对相信自己弟兄。”卢兴戈表情严肃,“这也正是我想不透的,弟兄们是可靠的,但是,消息到底是如何走漏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卢组长先对所部自查吧。”阮志远冷冷说道。 卢兴戈立刻对阮志远怒目相向,他有些想不通,阮志远这个站长助理近来对他颇多针对,他自讨素来并无得罪此人之处。 “站长,你的意思是?”上海站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看向站长郑卫龙,问道。 “我个人还是愿意相信我们的弟兄对党国的忠诚的。”郑卫龙表情严肃说道,“世上巧合之事何其多,许是顾杏逸这老东西运气好。” 卢兴戈闻言,皱了皱眉头,就要说话。 郑卫龙环视一眼,“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不可影响团结,乱了军心。” 郑卫龙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能作罢。 待众人离开之后,郑卫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打开留声机,一边品尝红酒,一边欣赏音乐,别有一番情调。 只可惜,少了美人相伴。 郑卫龙略遗憾的摇摇头。 “站长。”阮志远悄悄回来了。 “此事颇多蹊跷,确有走漏风声之嫌疑。”郑卫龙表情阴沉说道,“你安排人盯着卢兴戈小组。” “是!”阮志远用力点头。 …… 天空突然就阴了下来。 程千帆盯着前方看,看行人如织。 看大上海的灯红酒绿。 他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叩击。 一个人影悄然靠近车子,轻轻拉开车门上车。 第446章 大捷!(求订阅求月票) 夜色深沉。 马路边路灯昏黄。 程千帆看了一眼后视镜,镜中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沉默的坐在后排座位上。 “二年,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程千帆和声问。 “好多了,多亏帆哥借钱与我,这些年隔着帆哥做事,手里有了余钱,姆妈吃得好,身体养着。”二年感激说道。 “这就好。”程千帆点点头,从手套箱摸出一盒烟,自己抽了一支出来,叼在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随后将烟盒朝后扔给了二年。 二年赶紧接住,“谢帆哥。” “二年,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跟着我有两年了吧。” “是的,帆哥,再有一个半月就满两年了。” 帆哥刚进巡捕房的时候,自己就跟着他了。 “二年。”程千帆猛吸了几口,香烟的火点忽闪忽灭,他表情凝重,“我有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交于你,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有你去做最合适。” “请帆哥吩咐。” “国民政府正在青浦招兵买马,那边办了个特训班,招揽知识青年,你去那里,想办法混进去。”程千帆说道。 “二年晓得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程千帆问道。 “帆哥让我去做什么,我做便是了。”二年踟蹰片刻,说道。 “少废话,有话就说。”程千帆笑骂道。 “帆哥,大家都说你会投靠日本人。”二年小心翼翼说道。 “你觉得呢?”程千帆眉毛一挑,问道。 “我不信。”二年说道。 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到了青浦,好生学本事。” “明白。” 程千帆从手套箱拿出一沓钱,转手递过去,“这些钱拿着,你妈妈和弟妹我会照看着,不要担心。” “谢帆哥。”二年接过,“帆哥,那我去了。” “去吧。”程千帆没有回头,摆摆手。 从倒车镜看着乔二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程千帆陷入了沉思。 外界多知道李浩是他的头号亲信,却并不知道乔二年的存在,这是他一直闲置的暗子。 戴春风在青浦开办的这个特训班,程千帆自然不会无动于衷,明面上,他会从上海特情组安排两三人打入,暗下里,乔二年才是他真正寄予厚望的暗子。 …… 掐灭烟蒂,扔出窗外。 程千帆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他启东车子,沿着霞飞路继续开了约莫一刻钟,在路边停下。 又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去了路边的一个厕所。 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并无其他人。 进了厕所,只有一个人在里面,是彭与鸥。 程千帆也假作解手。 他看了看隔壁女厕的方向。 “邵妈在那边,有情况会传信号的。”彭与鸥说。 程千帆点点头。 “戴春风在青浦开办特训班,意欲从别动队的知识分子、学生中挑选精干力量,以兹培养。”程千帆说道,“戴为班主任,余平安为副班主任。” “这是在为上海沦陷后的对日特务工作做准备了。”彭与鸥说道。 “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机会,组织上可以考虑安排人手打入。”程千帆说道。 “唔。”彭与鸥点点头,“这个建议我会向组织上汇报,认真考虑的。” 彭与鸥系好腰带,压低声音说,“八路军在平型关打了一个大胜仗,歼灭一千多日军。” “太好了。”程千帆闻言,心中振奋,他用力挥了挥拳头,却是裤子险些滑落。 开车返回延德里的路上,程千帆内心始终被振奋和欣喜的情绪萦绕,他是那么的开心。 同时心中又不乏羡慕。 他多么渴望,自己也在这支军队中,穿着我党武装的军装,光明正大的投入到抗日洪流中去。 晚上,白若兰明显感受到丈夫的热情。 她的心中非常开心,尽管程千帆从未明言他做的工作,但是,白若兰自有揣测。 她明白自己心爱的男人的内心是多么的煎熬。 程千帆有这样发自内心的快乐,她更加欣喜。 …… 第二天,沪上报界开始欢呼报道八路军平型关大捷。 有学生团体、工人市民举行抗日游行,欢呼庆祝。 此役,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共歼日军1000余人,缴获步枪1000余支、机枪20余挺,击毁汽车l00余辆、马车200余辆,我军伤亡600余人。 平型关大捷,振奋全国,各地纷纷电贺红党西北总部。 常凯申亲自致电祝贺,委员长武汉行营,国民党福建省党部特派员阵肇英及湖北、浙江、广东、陕西、安徽、贵州等国民党党部、省政府,全国各群众团体和上海大公报等新闻单位、第7集团军总司令傅宜生、第17集团军总司令马鸿魁、第38军军长孙蔚如、第3预备军司令长官龙登云、第2预备军司令长官刘甫澄、立法院院长孙哲生等众多党政军官员纷纷致电祝贺。 社会各界人士纷纷发表谈话,集会游行、或派代表到八路军驻地及八路军各办事处表示祝贺。 一时之间,全国抗日军民士气大振! …… 中央巡捕房对门口的早点铺子养的黄狗没了。 早点铺子的主人在堵着医疗室的门,破口大骂。 他怀疑自家黄狗是被老黄宰了吃了,这个该死的老酒鬼馋他家的黄狗不是一两天了。 巡捕们嘻嘻哈哈的看热闹,早点铺子的东家是探长赵枢理的亲戚,这要是换做是其他人,早就打出去了。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程千帆闻声而来,大声呵斥,众巡捕作鸟兽散。 早点铺子东家还要继续闹,被小程巡长一瞪眼,朝着医疗室门口吐了口浓痰,悻悻离开。 “老黄开门,是我。”程千帆拍了拍医疗室的门。 “走了?”老黄隔着门喊问。 “走了。”程千帆没好气说道,“开门。” 门开了。 程千帆进去,老黄探头看了看外面,嗖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你说说你,怎么就管不住嘴,吃了老霍家的狗子,他们能与你善罢甘休。”程千帆呵斥说道。 “我没吃。”老黄抹了抹油光锃亮的嘴巴,大声说道,同时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看,这是老黄誊抄的总巡长覃德泰的体检报告。 入目看,除了血压有些高之外,覃德泰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 程千帆点点头,他的猜测是对的,覃德泰的那个私人医生穆医生是有问题的。 此人极可能是党务调查处的特工,并且级别不低。 想到那天深夜,覃德泰派遣司机去接穆医生到府上,必然是有极为重要之事。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高度怀疑此事同‘苗医生’抵沪治疗有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党务调查处竟如此迅速得知‘苗先生’来上海,他们的消息从何而来,其中颇多蹊跷之处。 “上次在玉春溪偷听之人,已经有些眉目了。”老黄压低声音说道,然后陡然提高声音,“程巡长,我上次给你开的那服药,继续喝三天。” “还要喝三天,我说老黄,你这药方哪里掏弄来的,有用吗?”程千帆说道,然后压低声音,“是何人?” “保准有用。”老黄提高声音,拉开抽屉,将瓶瓶罐罐弄的哗啦响,低声说,“应该是梁遇春的人,他暗中在查你。” 第447章 西田正雄 “梁遇春。”程千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同梁遇春的关系已经公开恶化,梁某人此前吃了亏,丢了面子,自然不甘心,对此他早有预料。 此外,得知暗中偷听、调查他的是梁遇春的人,程千帆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他和梁遇春属于‘个人恩怨’范畴。 他最担心是党务调查处、亦或是上海站、或者是日本方面暗中跟踪偷听,若是如此,则说明他已经进入到某方面的重点怀疑名单了。 特别是此前他刚刚用了一些小计俩摆脱了党务调查处的跟踪,如若党务调查处方面明面上放弃,暗地里依然在查他,这就说明形势已经有些不太妙了。 “他查我什么?”程千帆问老黄。 “应该是查你贪腐、渎职。”老黄说道。 程千帆呵了一声,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尽管法租界上上下下乌烟瘴气,贪腐成风,但是,公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若是被梁遇春真的掌握了他贪腐、渎职的铁证,对于他来说,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还有,梁遇春打算向报馆揭发你好色成性,玩弄、霸占新时代女性。”老黄说道,憋着笑。 程千帆知道老黄在笑什么。 事实上,关于小程巡长好色的种种传闻,都有他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 特别是类似同玉春溪的昆曲女子小红关系暧昧的传闻,都是程千帆安排人暗中放出去的桃色新闻。 作为当事人的小红不会去澄清,对于小红来说,这种误会虽然名节有损,但是,何尝不是一个护身符,自从和小程巡长‘勾搭’上之后,那些垂涎她的美色的魑魅魍魉,全都消失了。 再说了,程千帆间或故意流露出对小红的兴趣,这姑娘未尝没有想着当小程巡长姨太太的野望。 程千帆对于这种传闻,不否认,不辟谣,也不承认。 若是有人当他面提及,他还会恼羞成怒,骂人。 尽管梁遇春安排人跟踪、偷听,只是出于‘个人恩怨’,没有政治背景和特务机关因素,但是,这显然会给程千帆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和安全隐患。 “这个老梁,这是逼着我动手啊。”程千帆冷笑说道,想起此前在会议室的时候,梁遇春还想着坑他之事,心中更加不爽。 “程巡长,记得按时服药。”老黄提高声音说道。 “晓得了。”程千帆拎着老黄开好的药,离开医疗室。 出了门,程千帆停下脚步,指着屋内,“你真没吃那条狗?” “真没吃,我要是吃了,让我没酒喝。”老黄诅咒发誓。 听到老黄竟然发这种毒誓,小程巡长惊叹不已,点点头,算是暂时相信了老黄的‘清白’。 …… 法租界,华格臬路一百八十号。 此处便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杜公馆。 公馆前一幢是中式两层石库门楼房。 二楼给杜庸生原配夫人沈女士居住。 她未生儿育女,后收养了一个儿子,因为领养他后事业发达,杜庸生因此对此子视若己出,宠爱有加。 后面一幢是西式楼房,底层作为办公室、账房间和大菜间等。 二楼给第二夫人陈女士居住。 三楼给第三夫人孙女士居住。 因为杜庸生后来瞒着孙女士娶了四夫人,孙女士一怒之下离开了上海滩。 对于杜老板的风流韵事,上海滩市民是颇为感兴趣的,报纸上也曾经报道过,甚至还热议过孟女士是否会入住杜公馆后面这幢的三楼。 这引得杜庸生大怒,派人砸了报馆,警告了胡编乱造的记者。 很快,上海滩遍传遍了,杜庸生暴怒的原因是,孟女士受不了这些闲言碎语,离开上海,去了北平。 此时此刻,杜公馆后幢楼,戒备森严,短打装扮,腰带上别着马牌撸子的帮派人员,警戒的观察者四周,还有保镖牵着大狼狗四处游弋。 “杜先生,羽秾这几天多有打扰。”戴春风带着歉意说道。 杜庸生将二夫人、四夫人都秘密安排去了前幢居住,后面这幢楼专门隔出来给戴春风居住,也是为了保密需要。 “戴先生不必客气,能够为抗日尽一份力,是杜某的本分。”杜庸生说话客客气气的,这与他在外界的名声和传闻颇为不相符。 两人寒暄片刻,言谈甚欢,丝毫看不出两人此前为了别动队之军事指挥权之剑拔弩张情况。 杜庸生告辞离开,两人约定,出于安全起见,明早戴春风秘密离开之时,杜庸生便不相送了。 今日便是提前送别。 戴春风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夜色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夜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起风了。 “报告。”一声报告声传来,打断了戴春风的思绪。 “什么事?”戴春风问道。 “乞巧花发来密电,西田正雄极可能已经潜入上海。”盛叔玉手拿电文,汇报说道。 “西田正雄!”戴春风脸色一变,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抓过电文,仔细阅读。 “西田!”他将电文拍在桌子上,情绪激动之下,表情甚至有些狰狞,“好啊,西田,我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回电乞巧花。”戴春风沉声说道,“西田来沪之事,可有更确切消息?望再印证之,然以安全为重,见机行事。” “是!” 盛叔玉合上文件夹,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去发报。 一个小时后,戴春风令人通知杜庸生,他即刻便要离开杜公馆,感谢杜庸生这两天的招待。 很快,六辆小汽车在驶离杜公馆,行驶一段距离后,六辆小汽车兵分三路,消失在夜色中。 “处座,已经摆脱跟踪。”驾驶车辆的盛叔玉说到。 “去迈尔西爱路。”戴春风沉声说。 “明白。” 迈尔西爱路是特务处上海站的秘密据点。 …… 翌日。 这是一个暴雨天。 李浩早早的来到延德里,他在帆哥家里吃了早餐。 “帆哥,这雨太大了。”李浩大声说道。 “慢点开。”程千帆看了一眼车窗外,暴雨如注。 这场暴雨来得很突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到了薛华立路,李浩将车子停在了巡捕房院子里。 熄火,快速跑下车,撑起一把黑伞,护送着程千帆进了捕厅。 “巡长!” “巡长!” “巡长!” 正在忙碌的捕厅内,众巡捕纷纷放下手头的牌九、骰子,文件,起身,立正敬礼。 程千帆表情严肃,微微颔首,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此刻,在距离中央巡捕房越有百余步的一个三层楼房,三楼,一个身高中等,略有些发福,小眼睛,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窗边,看雨水如柱一般从房檐流淌而下。 “都说江南烟雨美不胜收,我却无缘得见。”中年男子叹口气。 “帝国很快便将占领上海,占领整个江浙,占领整个支那,阁下以后可以在黄浦江边欣赏江南烟雨,也可以在玄武湖泛舟欣赏。”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中年男子摇摇头,“这场暴雨来得不是时候啊。” “是啊,暴雨必然会影响帝国勇士的厮杀,不过,这种天气,我们不好过,支那士兵更加不好过。”三本次郎说道,“尽管他们是本土作战,但是,后勤补给远不如我们。” 中年男子点点头。 “帝国占领上海后,租界势必将成为中国反抗势力藏污纳垢之所,必须要将租界,特别是法租界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中年男子说道。 “阁下所言极是,也许有个人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三本次郎闻言,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第448章 汪康年的试探(求订阅月票) “帝国占领上海后,租界势必将成为中国反抗势力藏污纳垢之所,必须要将租界,特别是法租界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中年男子说道。 “阁下所言极是,也许有个人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三本次郎闻言,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此二人竟如同双生子,端地是长相一般无二?”西田正雄听三本次郎介绍了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假扮中国人程千帆之事,惊讶无比。 “确是如此。”三本次郎点点头。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西田正雄感叹说道。 “如此奇妙之事都能发生,这说明天命在帝国。”三本次郎说道。 西田正雄哈哈大笑,这话他爱听。 “很好。”西田正雄高兴说道。 虽然帝国也可以拉拢法租界的中国人为帝国效力,但是,忠诚性无法获得绝对保证。 一个真正的帝国特工,以中国人的身份在法租界混的风生水起,这对于他所谋划之掌控法租界,查缉反日力量帮助甚大。 且宫崎健太郎假扮的程千帆,在所有人眼中是彻头彻尾的中国人。 帝国可以表现出对‘程千帆’的无条件信任,甚至可以在中国人面前树立一个榜样力量,吸引更多的中国人为帝国效力。 西田正雄越是琢磨,愈发感觉满意。 ““影佐英一的名字我曾经听人提起过,此番谋划堪称绝妙。” 停顿了一下,西田正雄摇摇头,“可惜了。” 三本次郎亦是露出一丝遗憾之情,“虽然我同影佐英一没有见过面,却也曾耳闻其名字,这是一位卓有智慧、奉公克己的帝国人才。” 两人为死去的影佐英一表示遗憾之情,时常约半分钟。 “敢问阁下,是否需要安排宫崎健太郎与您见面?”三本次郎问道。 “暂时不必。”西田正雄摇摇头。 他现在的工作重心在公共租界,下一步才是法租界。 不是法租界不重要,恰恰相反,西田正雄对法租界更加看重,他做事情喜欢由易渐难。 日本长期以来逐渐渗透公共租界,尽管英美方面是公共租界明面上的控制者,但是,在私下里的方方面面,日本的触角已经在公共租界延伸开来。 有此基础,先做好公共租界的布局,再全力布局法租界。 “不过,你可以通知宫崎健太郎,令他提交一份法租界相关人员名单和分析报告。”西田正雄说道,“要掌控法租界,我们需要招揽更多愿意和帝国合作的朋友。” “好的,阁下,这件事我来安排。”三本次郎立刻说道。 ……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了大半天。 随后,阴雨天一直持续了两三天。 十月一日,在太阳放晴的这一天,程千帆开车载着白若兰和小宝出来兜风。 车子停在起士林面包店的门口。 白若兰带着小宝下车,去店里吃小蛋糕。 程千帆摇下车窗,坐在驾驶座抽烟,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一个年轻人看了看四周,将手中的香烟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朝着程千帆的车子走来。 程千帆注意到了这个人,他盯着这个人看,露出警惕之色。 “程千帆巡长?”这人问,声音低沉、嘶哑。 “我是。”程千帆惊讶点点头,却是突然拔枪,指着来人,“你是谁?” “程巡长,别误会。”年轻人吓坏了,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说,找我什么事情?”程千帆没有放下枪,保持警戒状态,喝问。 “借,借个火。”年轻人指了指耳朵后面夹着的香烟,哆哆嗦嗦说道。 “咛只小赤佬。”程千帆气的破口大骂,“借个火,就直接说借个火,搞得老子吓一跳。” 年轻人吓坏了,看着小程巡长握着勃朗宁配枪的手在慌乱抖动,生怕他开枪走火。 骂完人,小程巡长看着被吓得几乎要跪下来的年轻人,从手套箱摸出一个洋火盒,扔出去,“滚蛋!” 年轻人捡起地上的洋火盒,忙不迭的跑了。 小汽车里,程千帆点燃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脸色阴沉不定。 “有完没完啊!”他在心里骂道。 …… 汪康年从手下的手里接过洋火盒,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番。 他闻嗅,甚至还将洋火一根根的掰断。 正如他自己所料,洋火盒和洋火没有任何问题。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举动有些神经质,毕竟朝着程千帆借火的年轻人是他安排的特工,且不说程千帆是否有问题,即便是真的有问题,也不可能丢出个有问题的洋火盒。 只是,他就是要这么做,他控制不住自己,必须要检查一番才舒坦。 手下向汪康年汇报了整个过程。 “囊球的。”王康南骂了句,他刚才在隐蔽处举着望远镜,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在盯着程千帆的一举一动。 “废物!”汪康年瞪了自己手下一眼,骂道。 乱了。 一切都没有按照他预设的场景。 按照汪康年的安排。 手下靠近程千帆的小汽车,第一句话是‘程千帆巡长?’ 这句话手下说对了。 按照推理,程千帆会点头说‘是我’。 这也对了。 然后,按照汪康年的计划,手下会突然压低声音,紧张的对程千帆说,‘千帆同志’! 汪康年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要仔细观察程千帆的细微表情变化。 他坚信,人在遭遇突然变故的时候,细微表情变化是能够说明很多问题的: 如若程千帆是红党,也许他在红党内部的名字是程千帆,也许不是,或者是代号,或者是别的名字。 他不指望手下这句话就能让程千帆上当。 他的目的在于观察程千帆的细微反应—— 同志这个称谓,对于红党而言意义不凡。 不管程千帆是否会上当,他听到‘同志’这个词的时候,瞬间的反应绝对能捕捉到一些信息的。 不过,令汪康年想不到的是,手下压根没有来得及说出‘千帆同志’这四个字。 程千帆那家伙竟然直接掏出枪来了。 手下被枪指着,顿时慌了,后面的对答完全是乱了。 这家伙竟如此胆小,一言不合就拔枪? “程千帆最近和什么人结怨了吗?”汪康年问道。 “程千帆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此前中央巡捕房三巡敲诈了不少烟馆、赌档,应该是得罪了不少人,此外,他同青帮夏问樵的关系也很糟糕。”有手下回答说道。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和常遇春的关系最近非常恶劣。”白胖凑过来说道,“有消息称梁遇春可能会对程千帆动手。” “消息确切?”汪康年立刻问道。 “八九不离十。”白胖点点头,“梁遇春似乎正安排人暗中跟踪程千帆。” 这是在踩点,掌握程千帆的行动轨迹,准备动手? 汪康年暗自思忖,程千帆是聪明人,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难怪此人刚才反应那么大。 拿起望远镜,汪康年看到程千帆下车给妻子白若兰和那个叫做小宝的小女孩开门,随后便驾车离开。 汪康年若有所思,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但是,却又一时之间抓不住,理不清楚。 …… “想什么呢?”白若兰端着水果进来,看到程千帆坐在书桌前沉思。 “工作上的事情。”程千帆展露笑容,接过水果盘,“小宝睡了?” “睡了。”白若兰走到程千帆背后,熟练的给他按摩头部,“我看书上说,用脑过度会秃头的。” 说着,许是脑子里想象着自己丈夫秃顶的样子,噗呲笑出声。 便是秃顶的程千帆,也是她的挚爱啊。 程千帆也是笑的直摇头。 “别动。”白若兰轻轻敲了敲丈夫的脑袋,“我帮你按按,你继续想工作上的事情。” 程千帆便闭上眼睛。 他的脑海中快速思考。 事情繁多、驳杂。 前天,荒木播磨向他传达了三本次郎的指令,要求他近期提交一份法租界的重要人员名单,其中对于熟悉和了解的人物,可以加上自己的判断: 坚决反日派?摇摆派?亲日派? 这件事引起了他的警觉,在他看来,这是日本人为占领上海后的统治开始做准备了。 程千帆安排人手暗中盯着天涯照相馆,一直并没有什么动静的照相馆,在三天前的上午出现了变化,一直都是店主昌苼一个人经营这个小照相馆,这一天却是新雇了一个店员: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李浩汇报说,小姑娘是闽省口音。 这引起了程千帆的关注。 然后就是今天,那个突然跑过来借火的人。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有七成把握此人是党务调查处之人。 他没有给对方按照计划走的机会,直接拔枪,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并不是一个突兀的举动。 在数天前,程千帆便安排人暗中放出风声:梁遇春意欲对他不利。 在这种传闻背景下,他非常警觉,动辄拔枪是可以理解的。 程千帆微微皱眉,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若是党务调查处一直盯着他不放,这非常不利于他的工作,此外,被对方一直这么盯着,迟早会出纰漏。 程千帆琢磨着是不是致电南京,向处座哭一哭鼻子。 上次处座亲口说被人跟踪之事由他来解决,现在对方却愈演愈烈,这必然是要一个说法的。 看到程千帆皱眉,白若兰轻声问,“按疼了?” “没,是想事情呢,娘子的手法越来越精湛了。”程千帆笑着说。 “贫嘴。”白若兰手上稍微用力,程千帆假装受疼,哎呦叫起来,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嘻嘻哈哈的,程千帆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若兰便是他心中的温暖,若不是若兰陪着他,他真的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 翌日。 程千帆趁着中午时分来到了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向南京总部发报。 周茹工作的文友社挨了日本军机扔下的炸弹,好在是夜间,没有人在里面,没有人受伤。 程千帆闻知此事,却是觉得颇为可惜,文友社的三个老板都是媚日文人,怎么没有炸死那三个家伙。 文友社房子倒塌,如此,周茹便放假在家。 程千帆向南京发报,他用了‘春秋笔法’,只言说自己感觉依然有人在跟踪、监视自己,特向处座询问该如何处置,是否该强硬回击跟踪之人。 发报完毕,程千帆看着周茹的小圆脸,忍不住想要捉弄两句。 “组长。”周茹拿出一份电文递给他。 程千帆接过电文,看了一眼。 电文没有译出,这说明来电级别较高,周茹没有该密码本。 这并非之前同特情组有过联系的电文。 程千帆心中惊讶,面上却保持平静。 竟是盛叔玉发来的电文。 …… “今天清晨五点半收到的电报。”周茹说。 组长命令她每天清晨五点半开机。 她每天准时打开电报机,却一直没有收到电报,一连好几天过去了。 今天清晨,周茹例行公事的打开电报机,却是有电报发来了。 程千帆点点头。 此前他同戴春风会面,戴春风言说盛叔玉会留在上海一段时间,盛叔玉携带了电台,为了保密需要,盛叔玉不会同他接头,若有急切必要,会同他电报联系。 双方约定,每天清晨五点半打开收发报机,若确有必要联系,便在此时定点发报。 程千帆叮嘱周茹在外间警戒,他进入里面周茹的卧室,转译电文。 很快,电文译出。 程千帆拿起译电稿看,盛叔玉在电文中提及了两则情报。 其一:日本华北方面重要间谍头目西田正雄疑似潜入上海,盛叔玉请‘青鸟’多多留意此事,电文中,盛叔玉也表明此事已经向南京总部汇报过,总部也应允了。 其二:据可靠消息,日首相近卫、陆相杉山、海相米内和外相广田举行四相会议,决定《处理中国事变纲要》,扩大华北和华中战局,设想通过十月攻势,迫使南京政府议和,以结束战争。 第449章 今村课堂(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略一思索,便明白戴春风为何滞留上海。 按照余平安此前所述,青浦班将在近期开班,戴春风对此青浦班极为重视,定然要亲自出席开学典礼的。 日首相近卫、陆相杉山、海相米内和外相广田举行四相会议。 此会议是在日本本岛举行的,此事程千帆此前并没有收到消息。 特务处竟然侦知了此机密会议,程千帆揣测,特务处在日本内部必然有另外一条情报线,且保密级别极高。 程千帆暗自盘算了一下,有些时日没有去拜访今村兵太郎了。 想要打探此四相会议,还是要从今村兵太郎处想办法。 对于西田正雄此人,程千帆略有耳闻,此人是日本华北方面重要间谍头目,师从土肥原贤二,是此獠之重要助手。 这让程千帆想起了川田永吉。 当初川田永吉‘折戟’杭城,在日本特务机关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据说土肥原贤二非常愤怒,甚至还迁怒于日本驻杭州领事馆,该领事馆武官冈田俊彦因此还背了处分。 若非冈田俊彦一口咬定川田永吉出事之最大诱因是温长健背叛了帝国,冈田俊彦甚至有可能被遣送回国去预备役工作。 还有一件事,戴春风命他查探南造次郎的消息,他暗中打探了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查到此人的蛛丝马迹。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 事务繁杂,令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仔细思忖,之所以信息不畅,其中一个原因是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在他的可以营造之下,更多的是以贪婪钱财为特征,在特工专业事务上表现的并不积极。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保护。 不过,这也限制了他更加深入日本特务机关,搜集情报之可能。 凡事有利有弊。 程千帆并不打算改变自己在日本内部的形象,这是极为危险的,一旦他突然表现的对特务工作很感兴趣,虽然不一定会因此暴露,但是,这本身便是颇为反常之举动。 高明的特工,首要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但是,通过各种渠道,不着痕迹的搜集情报。 活着,才能继续做很多事情。 …… 刚刚放晴了一天的上海,又落雨了。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地,程千帆在风雨中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来到了今村兵太郎的宅邸。 “宫崎君来了。”今村小五郎微笑点头,招呼程千帆进门。 每次宫崎健太郎来拜访,今村兵太郎的心情都很不错,这令今村小五郎对于这个年轻人印象颇佳。 “先生正在会客,宫崎君且稍等片刻。”今村兵太郎安排人上了茶水,说道。 “是宫崎冒昧前来,打扰了。” 就在此时,今村兵太郎陪伴着一个五十岁左右,身材矮胖的男子从楼上下来。 程千帆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好。 矮胖男子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接过女佣递过来的礼帽,拿在手上。 “今村君,请留步。”矮胖男子将礼帽戴上,出门而去。 …… 二楼,书房。 今村兵太郎正在练字。 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帝国昌隆,好字,先生之字,笔锋有力,行如流水,落笔如云烟。”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便是这中国字,汉字之美,美在风骨,令人欲罢不能。”今村兵太郎放下毛笔,感叹说道。 “中国字虽美,却是太过方正,就如同中国人,将自己圈在框框里,不思进取。”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如此地大物博之处,在中国人手中实在是糟蹋了,也只有我大日本帝国才配享有此膏沃之土。” 今村兵太郎看了程千帆一眼,他本以为此子会顺着自己的话恭维一番,没想到却是如此言语。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细细思量宫崎健太郎之语,却是颇为喜欢。 “宫崎君,说得好啊。”今村兵太郎赞许的点点头,“征服中国,令这个古老而腐朽的国度,沐浴在帝国荣光之下,是中国人的幸事,也是时代赋予吾辈帝国子民的重任。” “宫崎谨记先生的教导。”程千帆正色说道。 …… “这是三本课长命我撰写、呈交的报告。”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厚摞文件,双手递给今村兵太郎,“内容是关于法租界各方重要人员之名单和分析报告。” 今村兵太郎接过,放在书桌上,仔细阅读。 “宫崎君很用心啊。”今村兵太郎阅罢,夸赞说道。 “此乃宫崎份内之事。”程千帆说道,“此报告,我手写了两份,还有一份准备明天呈交三本课长的。”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宫崎健太郎先把报告文件拿与他看,再呈送三本次郎,这个顺序令他颇为高兴。 “此些人中,你认为何人对帝国态度最为亲善,可以合作?”今村兵太郎问道。 “程海涛。”程千帆脱口而出,“此人极为贪婪,且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此人是青帮大佬黄景荣的过房女婿,在帮派中也是颇有能量,若能招揽此人为帝国效力,帝国在法租界乃至是整个上海滩的地下势力便有了一个绝佳代言人。” “能通过此人招揽黄景荣吗?”今村兵太郎问道。 “可以一试。”程千帆思忖片刻,点点头,“不过,黄景荣这种人,家大业大,忧思甚多,恐怕不会轻易表态。” “你这边与程海涛多多接触。”今村兵太郎说道,“一定要争取将其拉拢到我们这边。” 程千帆注意到今村兵太郎说的是‘我们’,而不是‘帝国’。 他适时的露出惊讶、思忖之色。 “你可知三本次郎为和要你提供此名单?”今村兵太郎注意到了程千帆的神情变化,略作思忖,今村兵太郎问道。 “阁下的意思是,三本课长那边也准备接触、拉拢此些人?”程千帆说道,他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应是如此了,这些人皆是法租界颇有势力之辈,若是能招揽此些人,对于帝国掌控法租界,消灭隐藏在法租界的反日力量有诸多帮助。” “正是如此。”今村兵太郎表情凝重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并不知道,真正要这份名单的,并非三本君,而是另有其人。” 第450章 一些细节(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的内心是雀跃的,他没想到竟然在今村兵太郎这里得知了西田正雄的消息。 按照今村兵太郎所述,西田正雄受到‘帝国’大本营的委派,来到上海出任上海派遣军特务部总务班班长,统筹管理领导上海方面之特务机关工作。 “先生。”程千帆惊讶问道,“岩井公馆也要受到帝国军方的领导?” 说着,他随手拎起暖水瓶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并且将另外一个茶杯撤下,放在门口的案几上。 “这倒不至于。”今村兵太郎摇摇头,正在筹建中的岩井公馆独属于岩井英一总领事领导,并非军方特务机关。 “不过,现阶段情况特殊。”岩井英一沉思片刻说道,“西田将军目前担任的这个职务,只是暂摄,统筹领导上海各机关,我方也不可避免受其管辖、影响。” 说着,今村兵太郎看着程千帆,“帝国占领上海已成必然之势,届时租界将成为上海反日力量躲藏之地,西田正雄将军的目标是加强对租界的管控,最大限度的压缩上海反日力量的活动范围,最终完全肃清。” “上海是远东最大的城市,占领上海只是第一步。”今村兵太郎看着毕恭毕敬停自己‘讲课’的宫崎健太郎,心中甚慰。 “宫崎君,说一说你对上海的看法。”今村兵太郎突然‘提问’。 “上海是中国的经济中心,是远东最大的城市。”程千帆边说边思考,“上海列强林立,除了我大日本帝国之外,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苏俄、德国,乃至是荷兰、意大利等等都在上海有利益所在。” 程千帆停顿了一下,思忖,“帝国占领了包括北平、天津这样的中国大城市,但是,上海这座城市是更为特殊的存在,帝国不仅仅要占领上海,还要稳定上海的局势,让这座远东最大的城市在帝国手中熠熠生辉。” “还有呢?”今村兵太郎赞许的点点头,问了句。 “还有就是,向英美法等欧美列强展示大日本帝国的威严!”程千帆轻咬牙齿说道,严肃的表情中带着几分狂热。 “正是如此。”今村兵太郎抚掌大笑。 宫崎健太郎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不过,聪明归聪明,此前的眼界、知识面有限,分析和看待问题较为局限,现在,不枉他对宫崎健太郎惴惴教诲,这个年轻人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这种培养自己看好的年轻人取得进步的成就感,令今村兵太郎非常欣慰、开心。 尽管今村兵太郎没有明示,但是,言语中表露出来的潜在意思,程千帆领悟到了。 西田正雄想要将日本特务机关的触角延伸到租界的各个角落,管控租界,绞杀以租界为藏身之处和活动据点的反日力量。 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哪一方,只要能够帮助西田将军完成初步管控租界的目标,都将受到西田正雄将军,整个上海派遣军,乃至是军部、大本营的认可和青睐。 今村兵太郎,不,确切的说是今村兵太郎背后的岩井英一,延至其正在筹备的‘岩井公馆’,想要借这个机会展露力量、表现一番。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是在上海派遣军、军部、外务省、大本营乃至是内阁面前露脸的机会。 有鉴于‘宫崎健太郎’的特殊身份、其在法租界势力和潜在影响力,程千帆在日本方面管控租界的计划中,能够起到颇为巧妙和重要的作用。 “三本君可能出于一些考虑,不便向你直言。”今村兵太郎的脸上是师长欣赏学生的笑容,“这是你的机会,宫崎君,好好把握。” 这一句话的潜在意思,程千帆也立刻领悟到了: 三本次郎对你不够重视和坦诚。 我很重视你,欣赏你,故而并无不可说之事。 这是你在帝国重要将领、乃至是帝国高层面前露脸的机会,是我指点你,给你的机会,那么,你要明白你的立场了! 程千帆感激涕零,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兵太郎鞠躬一礼,“先生对宫崎的教诲和厚爱,宫崎感铭肺腑,帝国骄阳永不落,在宫崎心中,先生便如同富士山一般巍峨,宫崎早就立下誓言,此生追随先生,为先生马首是瞻。” 这话有些肉麻啊,今村兵太郎心说。 然而,他听着着实喜欢,非常满意。 …… 离开今村府邸,程千帆撑着雨伞,步行一段距离。 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他又折返百余步,进了一个巷子,从巷子中部的一个小路走出来。 他看了看四周,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 程千帆正要敲车窗玻璃。 车窗玻璃被摇下。 “帆哥。”李浩说道。 “不错。”程千帆露出笑容,“够警觉。” 程千帆上了后排座位,看到座位上放的生煎馒头,直接用手捻起一只,塞进嘴巴里,满意的点点头。 扭头看到帆哥吃得开心,李浩咧嘴笑,“帆哥,去哪里?回延德里么?” “回你家。”程千帆说道,“车子你开过去,你的洋车子借我用一下。” “晓得了。”李浩闻言,便知道帆哥还有要事要做,便不再啰嗦,直接打火启动车子。 程千帆一边吃着生煎馒头,一边想事情。 他刚到今村兵太郎家的时候,那个从楼上下来的、五十余岁、矮胖男子是谁? 他此前从未在今村兵太郎家中见过此人。 首先,今村兵太郎在书房与此人会晤,且今村兵太郎下楼、亲自送此人离开,这足以说明今村兵太郎对此人相当重视: 无论是因为此人是今村兵太郎亲近、亲信之人,还是这个人的身份、地位的原因令今村对他态度亲近,都说明这个人不简单。 此外,在今村兵太郎的书房,程千帆拎起暖水瓶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将另外一个茶杯撤下。 另外那个茶杯,料想应该是此前那个矮胖男子使用的。 暖水壶只有半壶水,这说明两人多次续水,进而说明两人此番会晤时间较长。 此外,两个茶杯的水都已经凉了。 程千帆计算了一下,从他进入到今村兵太郎的房间,到他主动帮今村续水,也就是几分钟的时间,十月初的上海,暂时还并没有太多凉意。 茶杯里的水,不可能凉的这么快的。 此外,客人用的茶杯里的水只有四分之一了。 这说明,今村同来访者最后时刻只顾着交谈、商讨事情,以至于忘记给客人续水了。 今村兵太郎素来重礼节。 什么事情,竟然令主人忙的忘记给客人续水? 再联想到矮胖男子离开之时阴沉的脸孔,说明两人显然不是在叙旧、聊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定然是在商量大事,甚至可能还因为某事有分歧、发生过争吵。 程千帆的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般,‘构建’矮胖男子与今村兵太郎此番会晤的‘过程’,兼回忆此人的一些细节。 男子走路的时候,右脚比较重,重心在右脚,说明左脚有伤病,不一定是受伤导致,也可能是老年人腿脚不好,腿脚略不利于行。 该男子与今村兵太郎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日语,有一定的口音。 这种口音,程千帆微微皱眉,他一时之间无法判断这是日本哪里的口音。 这个五十余岁的矮胖男子,引起了他极大的情绪。 第451章 回沪(求订阅求月票) 雨停了,雨后的秋天,总有些萧索的味道。 叮叮当,叮叮当。 末班电车缓缓驶来,靠站。 乌压压下了一大群乘客,站台上的乘客争先恐后的挤上车,拥挤的电车,犹如刚刚装满了沙丁鱼的罐头盒子,叮叮当,叮叮当开走。 程千帆骑着洋车子,戴了一顶鸭舌帽,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公文包,打扮如下夜班的穷先生,奔走在夜色下的上海滩。 周茹正在看书。 程千帆瞥了一眼,是《老残游记》。 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小程巡长,周茹继续看书,且轻声诵读:马与牛,终岁勤苦,食不过刍秣,与鞭策相终始,可谓辛苦矣,然不知哭泣,不敢开口讨薪也。 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千帆瞪了周茹一眼。 然后直接进了小姑娘的卧室,反锁。 现在并非和盛叔玉电联的时间,程千帆选择直接向南京徐府巷总部发报。 他相信南京总部和上海的戴处座之间必然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联系渠道,将电报发给徐府巷,总部自然会转发给戴处座。 此电报主要是汇报了他刚刚掌握的关于西田正雄的情况。 “西田履新上海派遣军特务部总务班班长,其有意整合租界亲日力量,加强对租界的管控,为日军占领上海后的强化治安做准备。” 发完电报,从卧室出来,程千帆和周茹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在小姑娘愤愤不平的眼神中,小程巡长哈哈一笑,从身上摸出钱包,数出八十五元法币交给周茹。 这是周茹这个月的活动经费。 小姑娘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去。 程千帆又数出十五元法币递过去,“买点化妆品,打扮的漂亮点,省得别人我说饥不择食。” 若是往常,周茹必然呲牙咧嘴,不会有好相与。 现在的周茹毫不客气的接过钱,美滋滋的收起来,继续看书,丝毫不理会无良组长的调侃。 程千帆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开门、关门,离开。 待小程巡长离开后,周茹才红了脸,呸了一声。 回到卧室,她又仔细检查一番,确认组长将电台隐蔽藏好了,这才打了个哈欠,上床休息。 ‘青鸟’同总部的电文,现在基本上由程千帆亲自负责,她主要负责上海特情组的电文,这也让周茹的工作量减小不少。 …… 离开金神父路,程千帆骑着洋车子,故意饶了路,确认没有人跟踪后,这才来到了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 检查了一番,门窗完好,没有被闯空门的光顾过。 从暗格里取出发包机,戴上耳机,程千帆向西北总部发报。 电报内容同向南京所发报内容相仿。 日本人开始加强对租界的渗透和管控,并且加大力度招揽汉奸,这对于我党在租界的隐藏和活动将带来极大不便和安全威胁,他必须立刻向总部示警。 当然,程千帆也可以直接向彭与鸥汇报这件事。 不过,他选择向总部发报,由总部统筹指导江苏省委和上海地方党组织的工作,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 即便是日本方面或者是国府方面事后得知有人提前向上海党组织示警,因为示警来自西北总部,这能够最大限度的迷惑敌人,将敌人的怀疑目光转向西北,而不是一上来就盯着上海本地。 对于出现在今村兵太郎家中的那名五十余岁的矮胖男子,程千帆暂时没有向南京和西北汇报。 关于此人的信息极为贫乏,他打算有所获后再汇报。 这也是对他自己的保护,一旦情报上交,组织上和国府那边大张旗鼓的查探,反而会打草惊蛇,若是此人是刚刚抵达上海,或者是此前一直隐藏极深的日本特工,一直没有暴露,突然引起中国方面的关注,势必会引起日本方面的调查和怀疑。 ‘翔舞’同志对他足够放权,允许他在情报上有一定的自主权,一手创建特科的‘翔舞’同志,深知地下潜伏人员的不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绝对不能教条化。 当然,如果程千帆经过斟酌之后,尽管是未经证实的情报,但是,他认为需要向组织上求助,调查某人某事,则另当别论。 …… 延州。 白天的暴雨已经停歇,夜色深沉。 西北保卫局电讯科灯火通明。 一名电讯工作人员将刚刚收到电报递给了鲁文化。 鲁文化看了一眼,表情凝重。 这是一份绝密电报,来自上海‘火苗’。 ‘火苗’是由翔舞同志直接掌握的情报人员,电报的密码本也只有‘翔舞’同志以及‘农夫’同志掌握,他也只是知道该名同志的代号而已,即便只是‘火苗’这个代号本身,也属于高度机密,整个电讯科只有他一个是知道该代号。 来到隔壁的窑洞,鲁文化打开电台,他亲自将这份加密电报转发在南京的‘翔舞’同志,由‘翔舞’同志来译出和处理。 同样在延州。 西北保卫局的一位领导秘密召见了方木恒。 “木恒同志,你是上海人吧?”主任给方木恒倒了一杯水,和和气气问道。 “是的,主任,我是上海人。”方木恒说道,他很惊讶,不知道保卫局大晚上将他秘密喊来所谓何事。 “有没有考虑过回家乡工作?”主任问道。 “啊?”方木恒微微错愕,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主任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主任表情温和说道,“我党已经和国党方面初步达成共识,我党留在南方八省的红色武装将正式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 “新编第四军的主要任务是在南方开展抗日斗争,组织上准备抽调一部分南方籍的同志支援新编第四军的工作。”主任停顿了一下,“木恒同志,你是一位非常有热情,有能力、值得信赖的好同志,抗日宣传大队方面推荐了你,我想听听你的个人意见。” “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方木恒立刻起身,郑重回答。 “很好。”主任高兴的点点头,“你所在的抗日宣传分队的谢若男同志也在抽调之列,组织上将安排你们两人假扮夫妻,以夫妻的名义潜回上海,同在上海的一位重要的领导同志汇合,听从这位同志的安排,前往我红色武装驻地,参与部队的整编和抗日宣传工作。” “当然了,具体的工作,届时这位同志可能会有具体安排。”主任看着方木恒,“木恒同志,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方木恒斩钉截铁的说道,“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第452章 路!(求订阅求月票) 租界,迈尔西爱路。 特务处上海站的隐蔽据点。 盛叔玉敲门而入。 他看了一眼郑卫龙,然后走到了戴处座的身旁,捂着嘴巴耳语两句。 “处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郑卫龙心中颇为不爽,不过,还是识趣的起身告别。 “道三,此间事,辛苦你了。”戴春风说道。 “都是为党国效力,为领袖服务,道三份内之事。”郑卫龙说道,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盛叔玉,出门离开。 “处座,南京转来的‘青鸟’密电。”盛叔玉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电文是已经译出的。 确切的说,是南京方面由掌握了与‘青鸟’联系的密码本的齐伍将电文译出,又发电给盛叔玉,盛叔玉再按照他所掌握的另外一套密码本译出的。 整个特务处,只有戴春风和齐伍掌握着和青鸟和南京总部之间’联系的密码本。 “太好了!”戴春风看了一眼电文,高兴出声。 ‘乞巧花’那边并无进一步的情报反馈,所以,特务处暂时只是高度怀疑西田正雄潜入了上海,却没有最终证实此事。 没想到‘青鸟’那边如此迅速便掌握了西田正雄的情况,不仅仅印证了西田正雄确实是在上海,并且得知了西田正雄目前在上海的职务和工作任务。 高兴之后,戴春风表情复又凝重。 此时此刻,虽然日军在淞沪战场上已经开始转守为攻,但是,总体而言,双方依然处于僵持阶段。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方面就已经在为占领上海后的‘治安’考虑了,并且安排西田正雄这么一位陆军少将来担任上海派遣军特务部总务班班长,谋求对租界的渗透。 这引起了戴春风的高度警觉和担心。 戴春风对于上海沦陷,是有心理准备的。 对于上海沦陷后的对日斗争,特务处高层非常清楚租界的重要性。 租界的特殊性质,使其成为特务处必然选择的据点,依托租界据点隐藏,四下出击华界,袭击汉奸日寇,这是基本的行动规划。 如若日本方面对租界渗透日盛,乃至是在一定程度上掌控租界,这对于特务处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安全威胁。 “叔玉,你认为日本人会在哪方面做文章?”戴春风问盛叔玉。 “汉奸。”盛叔玉果断说道,“虽然租界是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的,但是,真正做事情、控制租界的街面巷子的是华人巡捕、华人探目以及帮派人员。” “日本人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渗透租界,特别是掌握更多的眼线,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便是大肆拉拢汉奸为他们效力。”盛叔玉说道。 戴春风深以为然,面色阴沉的点点头。 “有些人数典忘祖,不相当中国人,要当日本人的狗。”戴春风冷笑一声,“那便当一条死狗吧。” 盛叔玉没有说话,不过,他知道随着戴春风这句话,将来上海滩将会掀起腥风血雨。 “如果你是日本人,你会第一个拉拢谁当汉奸?”戴春风突然问。 “程千帆。”盛叔玉毫不犹豫说道。 …… 程千帆没有立刻离开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 他淘米做饭。 又煎了一条咸鱼出来。 吃完饭,又剥了橘子吃。 将鱼骨、鱼刺,橘子皮丢在了厨房的竹篓内。 拎着垃圾篓出门,将垃圾倒在了垃圾池内。 拎着竹篓回来,程千帆在门口捣鼓了一会。 走到了隔壁邻居的家门口,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问话声。 “丘先生,是我呀,隔壁的。”程千帆嘴巴里含着小核桃,嗓音有些嘶哑,说道,“闹耗子,我在附近下了捕鼠夹,告诉娃娃们注意点。” “晓得啦。”邱先生应了一声,往回走。 “谁啊?”丘太太问自己丈夫。 “隔壁的,说是下了耗子夹,要孩子们当心点。”丘先生说道。 “隔壁姓什么,做什么的?”丘太太问,“总是早出晚归,好几天没见人影的。” “好像是姓钱,记不得了。”丘先生不太确定,“你管他做什么的,困觉。” 丘太太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哎呀,头发。”丘太太轻轻打了先生一下。 程千帆没有回家,这晚便留宿在安全屋,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他准时醒来,洗漱一番后出门。 锁门的时候,故意制造了一些声响,出门骑了车子,出了巷子右拐离开。 每每这个时候,刘阿大看着小程巡长拎着糍粑、糖糕、生煎、油条等糕点回来,总是颇为哀愁。 小程巡长这一家子的生意,他是极为看重的。 不是说小程巡长家里能吃多少。 而是因为,倘若小程巡长光顾他的馄饨摊子,街坊们便也会颇为喜食,倘若小程巡长某天没有吃他家的馄钝,便会谣言四起,小程巡长嫌弃他家的馄钝了。 刘阿大高度怀疑这种谣言是隔壁巷子的生煎馒头传播的。 特别是当看到程千帆手中的生煎馒头的时候,刘阿大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 …… 陶尔斐斯路。 国府党务调查处迫于压力,终于无奈同意,正式向红党方面移交部分在押‘犯人’。 “周先生,久仰大名。”吴山岳同周虹苏握手。 周虹苏同对手握手,他的视线越过了面前这位党务调查处刽子手,看向此人的身后。 一辆卡车停在路边。 大约十几名瘦骨嶙峋的人互相搀扶着,他们的身上明显有伤,有的根本无法站立,但是,所有人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有力。 “吴先生,这就是你们回函我方所说的身体健康?行动如常?”周虹苏出离愤怒,质问吴山岳。 “周先生,你须知道,国红两党是今年才正式达成合作的,在这之前,我们是什么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吴山岳冷笑一声,“陈年旧伤,大惊小怪。” 说着,吴山岳不再理会周虹苏,带着手下人转身便走。 “混蛋!”周虹苏气的骂道。 他带着两名八办的同事,几步上前,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刚才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他看到有一名女同志的眼睛瞎了,明显是被戳瞎的,还有一名同志被搀扶着,他的小腿向后九十度弯曲,这是被生生地掰断的。 “同志们,我代表组织接你们回家。”周虹苏眼睛湿润了。 闻听此言,十几名备受折磨、依然坚贞不屈的同志们,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们有的捂脸哭泣,有的站在那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有的在笑,笑着笑着,泪水也下来了。 刚才,他们硬撑着,绝对不能在敌人面前丢了党的脸。 周虹苏安排八办的同志将这些身体情况糟糕的同志搀扶上车,八办仅有的那一辆小汽车开过来了,此外,又托关系、想办法借到了几辆小汽车。 刘波站在那里,他没有哭,但是,他的内心中仿佛激荡着洪流。 他是昨天被安排和这些人关押在一起的,从这些狱友的口中,他得知了这些被抓捕的红党的情况和遭遇。 有些人已经被抓了五年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受刑,那已经不再是严刑拷打了,因为再残酷的严刑拷打他们都挺过来了,国府特务机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的。 此后的受刑,更像是对方故意折磨和发泄,每次都经历严酷的刑讯,然后鲜血淋漓的抬出去,等到伤者的伤口刚刚愈合,再度拷打,如是反复,很多人就这么被生生地折磨遇难。 刘波听着那个被抓捕五年,同样遭遇了如此非人的虐刑的红党谈及这些,这个人没有掩饰他对国党的痛恨,但是,从他的眼中,刘波看到的更多的是坚定的目光。 是钢铁一般的信仰。 两个人还探讨了对红色主义的理解,对方惊讶于刘波对红色思想认知程度,同时看到刘波身上严重的伤势,对于这位自己的同志,也是非常敬佩。 “我们都是钢铁材料打造的红党人!”那人对刘波说。 此时此刻,刘波站在这里,身上的伤痛也在折磨着他,不过,他此时此刻更多的是茫然。 自己被释放了? 看这架势,是红党方面将他解救出来了? 他茫然,踟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面前的这个红党官员说‘欢迎回家’,刘波心中是那么的想念妻儿。 周虹苏看着刘波,他眼神中的复杂神情一闪而过,走上前,握住了刘波的手,“刘波同志,请上车。” 刘波——同志! 听到对方这么称呼自己,刘波茫然无措的心中突然涌起莫大的暖流。 他看着周虹苏,张开裂开的嘴唇,说道,“谢谢。” “同志之间,何须言谢。”周虹苏微笑着,“认同红色主义,愿意为全世界劳苦大众的自由、幸福奔走、努力之人,都是志同道合之人。” “是的,同志,志同道合,同志。”刘波点点头,他看了看旁边的小汽车,“同志,我想回家看看。” “应该的,可以理解。”周虹苏点点头,说着,他露出笑容,指了指靠后的那一辆小汽车。 刘波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从小汽车上下来,妻子捂着脸在哭泣,儿子喊着爸爸飞一般跑过来。 小孩子跑的飞快,直接冲向了刘波的怀里。 周虹苏知道刘波受到过严刑拷打,担心刘波的伤势,就要上去抱住小孩子。 小家伙很机灵,一扭腰,就避开了周虹苏,直接扑进了自己爸爸的怀中,将蹲着准备拥抱孩子的刘波撞翻在地。 哎呦。 背部的伤势牵连肌肉,扯动神经,刘波发出一声闷哼。 “爸爸,你怎么了?”小孩子问。 “没什么,爸爸没事。”刘波说道。 “爸爸,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孩子继续问,他问妈妈,妈妈一直不告诉他爸爸去哪里了,问多了,妈妈就揍他。 “爸爸迷路了,爸爸在找路。”刘波说。 “找到了吗?”孩子跟着问。 “找到了。”刘波捏了捏儿子的脸蛋,脸上露出笑容,“找到了,找到了。” 他找到了解放全世界劳苦大众的红色道路! 艰难的站起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刘波朝着关切、哭泣的妻子笑了笑。 他又看向那个被关押了五年,经受无数次严刑拷打,全身上下无数伤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同志,他站在车子旁边,朝着他笑了笑。 车子里其他刚刚被释放的同志,也有人探出头,朝着他微笑,挥手。 没有剥削。 没有压迫。 人人平等! 一条红色真理之路! 月底,弱弱求点月票(说一说刘波这个角色) 恩,说一说刘波。 首先,刘波身上没有血债,他是日本潜伏在法租界的情报特工,主要任务是搜集法租界的情报。 在法租界当巡捕期间,不管是不是为了潜伏需要,一个客观事实是,相比较其他巡捕而言,刘波反而都一直是一个风评还算不错的巡捕,极少欺压普通市民。 有弱势群体被欺负,刘波还会出来主持公道。 刘波出身贫寒日本渔民家庭,祖祖辈辈受到过渔霸的欺压。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他长期生活在中国,娶妻生子。 妻子是他帮助过的一个逃难来上海、受到地痞威胁的泼辣女子。 他爱自己的妻子,爱自己的孩子,喜欢邻居家的小孩子,乃至是猫猫狗狗。 或者说,他很享受这种在法租界的这种平平淡淡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说这个人已经融入了上海的生活,是半个中国人了也不为过。 在工作上,刘波照顾新人巡捕程千帆,他会主动站出来怼有后台的老莫,当然,也许刘波是带有一定的想要发展程千帆的想法。 刘波,某些时刻也是复杂的,他的内心是挣扎的。 刘波这个角色,我做了小传,反复琢磨这个角色,如何尽可能丰.满一些,这个角色应该算是颇有深度的(厚脸皮自卖自夸)。 还有一点,刘波文化水平不低,有主动思考、学习能力,不是被日本菌国主义洗脑的日本士兵。 最后,那个年代,红色思想对于全世界很多有思想、追求进步的青年的影响极深,那是红色主义在全球蓬勃发展的时代。 我不会去写一个沾满中国人鲜血的侵略者、刽子手的忏悔,那种情节会令我恶心。 刘波不是忏悔,是找到了属于他的红色信仰。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句话对于这么一个刘波的影响,是必然的。 当然,刘波走上红色道路,也许最需要感谢的是方木恒同志。 第453章 刘波的工作安排 哎呦。 背部的伤势牵连肌肉,扯动神经,刘波发出一声闷哼。 “爸爸,你怎么了?”小孩子问。 “没什么,爸爸没事。”刘波说道。 “爸爸,这些天你去哪里了?”孩子继续问,他问妈妈,妈妈一直不告诉他爸爸去哪里了,问多了,妈妈就揍他。 “爸爸迷路了,爸爸在找路。”刘波说。 “找到了吗?”孩子跟着问。 “找到了。”刘波捏了捏儿子的脸蛋,脸上露出笑容,“找到了,找到了。” 他找到了解放全世界劳苦大众的红色道路! 艰难的站起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刘波朝着关切、哭泣的妻子笑了笑。 他又看向那个被关押了五年,经受无数次严刑拷打,全身上下无数伤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同志,他站在车子旁边,朝着他笑了笑。 车子里其他刚刚被释放的同志,也有人探出头,朝着他微笑,挥手。 他想起了一辈子贫穷、备受渔霸压迫的父母亲。 想起了因为反抗渔霸压迫,被打死后扔进大海的邻居一家。 想起了很多很多。 刘波牵着儿子的手,妻子上来扶着他,朝着小汽车走过去。 这是: 没有剥削。 没有压迫。 人人平等! 一条红色真理之路! “刘波不能留在上海。”程千帆摇摇头。 上海八办方面对于刘波的后续安排有两个考虑,一个便是留在秘密留在上海,以国际革命同志的身份加入八办,负责对日军士兵的反战宣传工作。 一个是离开上海,具体转移去哪里还没有定论,但是,必须要离开上海—— 鉴于上海沦陷之可能,刘波以及他的家人留在上海是极为危险的,必须转移。 一部分同志支持第一种方案,认为这能够最大化的发挥刘波的对日反战宣传作用。 还有一部分同志则表示反对,认为一切要以刘波以及家人的安全为优先考虑。 彭与鸥与程千帆秘密见面,讨论了刘波的安排事宜。 程千帆明确支持第二种方案。 “日本人极度痛恨背叛者,特别是类似刘波这种本身是日本人的。”程千帆说道,“在我们看来,刘波是迷途知返,是有良知的日本同志,但是,在日本人眼中,他就是背叛者。” “可以这么说,日本方面,特别是上海特高课方面对刘波是誓杀之心,刘波和家人留在上海的话,决然无法幸免。”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他看着彭与鸥,继续说道,“鉴于我同刘波比较熟悉,特高课甚至可能会安排我来负责除掉刘波,这会给我带来极大的困扰。” 彭与鸥抽了一口烟,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日本人极度痛恨刘波,必然要除掉他。 而一旦程千帆的猜测成真,三本次郎果然安排他来除掉刘波,这会令程千帆陷入两难困境。 按照特高课的命令去除掉刘波,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程千帆不仅仅不能杀刘波,还需要想办法暗中帮助刘波和家人逃离上海。 但是,如若刘波在程千帆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这必然会令程千帆在三本次郎那里失分,被边缘化。 所以,最好的方案便是刘波和家人及早离开上海。 “刘波的个人意见呢?”程千帆问。 “刘波表示,如同条件允许的话,他想要去西北延州。”彭与鸥说道。 程千帆微微错愕,没想到刘波竟然提出要去延州。 不过,想了想,他便没有那么惊讶了,了解了刘波的思想、政治变化过程后,饶是依然觉得太奇妙了,但是,程千帆也不得不承认刘波已经可以被看做为一名红色战士了,最起码在理论知识上,刘波甚至比我党一部分党员还要钻研的透彻,领悟更深。 当然,这并非说这部分我党党员的红色素养不如刘波,这是因为我党很多党员是苦出身,不少人甚至目不识丁,他们不懂太多的理论,他们只知道,红色主义是为了老百姓的,红色革命是为了建立没有剥削、没有压迫的新中国,为了子子孙孙不被奴役,为了中国人能站起来、幸福的活着,他们甘愿为此抛头颅、洒热血! 这样一个红色理论素养极较高的刘波,渴望去红色之都去看看,这是可以理解的。 “组织上的决定是?”程千帆问道。 “我个人是倾向于认可刘波暂时离开上海的。”彭与鸥说道,“‘农夫’同志来电,他建议我们可以先安排刘波和家人去武汉。” “武汉?”程千帆思忖片刻,点点头,“武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现阶段,从上海去西北延州并不容易,虽然国红二次合作了,但是,国府方面在红党西北总部附近层层设卡,堵截爱国青年进入延州。 先去武汉,然后从武汉再想办法去延州,是最现实的路线和方案。 …… 不过,实际上彭与鸥并没有向程千帆提及安排刘波一家去武汉的真正原因。 总部已经同国党方面就南方八省的红色武装改编为国军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达成了初步共识。 正在上海养伤的‘苗先生’待不住了,他坚持要回部队。 彭与鸥想要劝说‘苗先生’将身体养好再回部队。 不过,‘苗先生’一句话就让彭与鸥无话可说,‘苗先生’说的是:他信不过常凯申!这个时候他必须和自己的部队在一起。 对于这个理由,彭与鸥没有了再劝说的理由。 事实上,尽管他是支持和认可国红二次合作、共同抗战的,但是,对于常凯申,也是依然时刻保持警惕的。 而对于南方红色游击区的同志们来说,同国党地方当局谈判改编的过程,更堪称是红色游击武装的极为痛苦、激烈的思想斗争过程。 红色游击队与国党反动派血战十年,历尽艰难险阻,可谓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因此,对于由反常变为联常。 停止打土豪,转为团结土豪、共同抗战。 红色游击武装的将士们是有极大的抵触情绪的。 特别是对于由红色武装编成国民革命军,帽子上的红五星要换成青天白日,不少红色将领感情上难以接受,思想上转不过弯来。 此外,部分国党地方当局故意使用阴谋诡计,用极为卑劣的手段搞宣传,把红色游击队代表下山谈判说成投诚,把红色游击队下山改编说成被国党成功收编。 甚至是大肆渲染、故意散布“红党投降了”、“红党被朝廷招安了”等谣言,以扰乱军心。 这对于本来就在大山里坚持红色游击战争、消息不畅的红色游击武装来说是有极大的误导的。 这就使得一些红色游击武装受到这些宣传蒙蔽,认为跟国党搞统一战线,就是向国党投降;与常凯申政府合作,就是背叛了革命。 国党是在耍阴谋诡计,诱骗红色队伍下山,好痛下杀手。 因而,他们拒绝下山改编。 甚至于出现了组织上派人去动员他们下山,结果一些同志被游记队当作叛徒误杀了,甚至连上山联系队伍的陈世俊同志也被红党湘赣临时省委方面怀疑为叛徒。 当然,红色游击武装的谨慎是有道理的,此前便有一支游击队被国党的‘红党被招安’、‘国红是一家’的宣传蒙蔽,错误地接受了国党派来的副司令、参谋长等,差点把部队指挥权交出去了,犯下了极为严重的错误。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苗先生’担心队伍,坚持要紧急回部队的心情,彭与鸥是理解的。 而且,他也认为‘苗先生’是确有必要回部队的。 ‘苗先生’通过上海方面的电台,同西北总部取得了联系。 总部认可了‘苗先生’要求回部队的请求。 不过,总部给出的建议是‘苗先生’先去武汉,同组织上汇合,然后再和部队汇合。 正因为有此内情,上海八办方面最终决定安排想去延州的刘波一家同‘苗先生’一行先去武汉。 …… “我们需要给刘波制造一个假身份,然后他用这个身份离开上海。”彭与鸥说道。 “我不方便出面。”程千帆摇摇头。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不算难事,不过,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绝对不能同刘波‘逃离’上海之事沾染上关系,哪怕是他后来可以解释说自己是拿钱办事,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这也不行。 有些事情,对方并不需要证据,一旦有一丝的怀疑,都意味着可能被盯上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日本人的眼中,刘波是背叛了‘大日本帝国’之人。 涉及到刘波的事情,日本方面会高度敏感。 这么说吧,宫崎健太郎是日本人,宫崎这个身份,平素是非常可靠的,不会引起日本人的任何怀疑。 但是,一旦和刘波的事情有了沾染,势必会刺痛日本方面的神经,进而产生扩散性的怀疑: 既然濑户内川能够背叛帝国,宫崎健太郎为是不是也可能?! 彭与鸥程千帆这么说,有些意外,不过,他是极为聪明之人,立刻便明白过来了。 “你确实是不方便涉及此事。”彭与鸥点点头,又担心的问道,“刘波之事,会不会令日本人对他们‘自己人’内部的怀疑加大?会不会影响到你?” “暂时不会。”程千帆摇摇头,“无论是今村兵太郎还是三本次郎,在他们眼中,我都是对日本国忠心耿耿的日本特工。”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你派人去接触法租界中央巡捕房证件科的老盛,他有办法办理新证件。” “这个人认识刘波吧,会不会出问题?”彭与鸥问道。 “不会,老盛这人还算讲究,知恩报恩。”程千帆摇摇头,看着彭与鸥不解的表情,他解释说道,“老盛的儿子被太湖水匪绑过票,是刘波出马将人救回来的,老盛家三代单传,刘波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那就没问题了。”彭与鸥点点头。 “打算什么时候启程?”程千帆问道。 “刘波身上伤势比较严重。”彭与鸥说道,“同去武汉的还有一部分与他一同出狱的同志,其中有的伤势更是惨不忍睹,要等同志们养一养身子才能出发。” 程千帆点点头,从上海去武汉,长途跋涉,身体必须养好,不然的话病在路途上可就麻烦了。 离开的时候,程千帆从随身的公文包摸出五根小黄鱼和三百法币递给彭与鸥。 “两根小黄鱼给证件科的老盛。”程千帆说道。 虽然刘波是老盛家的恩人,但是,有些钱依然不能省。 给钱和不给钱,是不一样的,老盛可能会收下这两根小黄鱼,也可能会婉拒,不管老盛收不收,他看到小黄鱼,心情会很愉快。 “另外三根小黄鱼,给要去武汉的同志们备着,这些法币,给同志们补充一下营养,以备不时之需。”程千帆说道。 “我就不客气了,我替组织上和同志们谢谢你了。”彭与鸥高兴说道。 这笔钱算是解了组织上的窘迫之围了。 同时,他也不禁为程千帆的心细和分寸感的把握感到欣慰。 ‘翔舞’同志特别指示过,组织上也有规定,除了特殊情况之外,是不接受隐蔽战线上的同志支援大笔钱财的。 组织上有自己专门经商、搞经费的同志。 五根小黄鱼,其中两根小黄鱼是用来做事情的,三根小黄鱼是给要去武汉的同志准备的,三百法币是给同志们补充营养的,无论是数目还是理由,堪堪是彭与鸥能接受的范围。 看到彭与鸥收下,程千帆很高兴,他刚才真的担心彭与鸥会婉拒。 不过,看到彭与鸥收下了,他也猜测到组织上目前必然很困难。 对于此,他也只能‘爱莫能助’。 这是严格的组织纪律。 “三百法币算是同志们打你的土豪了。”彭玉佩微笑说,“五根小黄鱼,算是组织上借你的。” 程千帆哈哈大笑。 …… 延州。 “方木恒同志和谢若男同志出发了没?” “昨天上午就出发了,正好有一辆车去西安,他们跟车走了。”郑致苫回答说道。 第454章 青浦教官(求订阅求月票) 西溪国民小学坐落在青浦城区,学校原来是李家祠堂。 两颗不知道几百年的老松树,犹如两个古老的守护神,矗立在校园里。 戴春风盯着其中一颗老松树看。 看到戴春风摇头,余平安问道,“处座,怎么了?” “几百年的老树,不知道还能不能得以保存。”戴春风感叹说道,“国家蒙难,便连草木也要跟着遭殃。” 处座突然悲怀伤秋,余平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谁的课?”戴春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教室,问道。 “是二班。”余平安想了想,“现在应该是肖勉在上课。” 听到‘肖勉’这个名字,戴春风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程武方”、‘水滴’、‘青鸟’、‘肖先生’,程千帆这个家伙加入特务处不足两年,便有了这么多的化名和代号。 “走,我们去听听这位肖教官的课。”戴春风一扬手,说道。 “处座,肖勉现在用的名字是袁国安。”余平安赶提醒说道。 “知道了。”戴春风点点头。 青浦特训班的学生只会知道他们的教官名字叫袁国安。 只有青浦特训班其他少量重要教官才知晓这个教官便是‘肖勉’。 日本方面已经多多少少知晓上海特情组的存在。 程千帆同戴春风商议,肖勉这个身份,也应该适当的露面,坐实这个身份的存在。 有些时候,一个身份一直藏着掖着,敌人搞不到任何相关信息,会极度疑神疑鬼,搜查扩大化,这反而不是好事。 坐实了肖勉这个身份,并且肖勉的一些信息有一定几率会传出去,实则是对程千帆的保护。 当然,保密还是要保密的,所以,只是个别重要教官会知道肖勉这个人。 …… 这是一件瓦房教室。 教室内密密麻麻的坐满了学生。 ‘青浦特训班’共有四百多名学员,皆是戴春风从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中找寻的辍学青年、知识分子、学生组成的。 四百多名学员,分成了五个班,每个班八十到九十人之间不等。 戴春风和余平安来到教室外,站在窗口朝内看。 便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国军中校,络腮胡子,右脸颊有一道长约三四厘米的刀疤,军装笔挺的正站在讲台前慷慨沉声。 “特工要成功的潜伏下来,要活下来,第一信条是什么?”程千帆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字:合理性! “他军装哪来的?”戴春风问。 “是袁教官特别要求的,他定要穿着军装。”余平安轻声说道,“这是盛叔玉的军装,被他拿了去。” 戴春风看了程千帆一眼,终究是没有批评,他是知道程千帆的履历的,最后中央陆军大学第六期步兵科肄学,这小子骨子里应该是渴望在战场杀敌的。 此外,也只有身处这样的环境,程千帆才有机会光明正大的穿上他最热爱的国军军装。 这小子。 幸亏程千帆的祖父顾之先生将他从南京黄浦路诓回了江山老家。 戴春风心里也是乐了,国军少了一名校官,特务处多了一名足智多谋的王牌特工。 “是的,合理性。”程千帆点点头,“身处群敌环伺的敌后,首先要有一个隐藏身份,然后,你做得每一件事,都要和这个隐藏身份相符,这便是合理性。” 说着,程千帆看了一眼众学员,他随手点了一名学员,“虞爱林,你来扮演一个卖针头线脑的小贩。” 说着,程千帆一摆手,有士兵提着一根扁担,两个箩筐,还有其他一些家伙事进来,放在了地上。 虞爱林来到讲台边,他没有立刻做事情。 而是仔细捣鼓了一番地上的物品,然后才用扁担挑起两个箩筐,又拿起一个黑不溜秋的毛巾搭在了脖子上,想了想,又弯腰从其他物品中翻检出一个葫芦,系在了箩筐边上。 走起路来,葫芦头的铁钉和箩筐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和着‘小贩’口中的喊声:针头线脑喽,便宜卖喽。 看着虞爱林扛着扁担、箩筐,叫卖的热火朝天。 “停!”程千帆叫了停。 “袁教官。”虞爱林看着教官阴沉的脸孔,有些不知所措,他自觉自己的表现是极好的。 程千帆盯着虞爱林看,看的对方不知所措,然后他摘下虞爱林脖子上那灰不溜秋的毛巾。 “这块毛巾。”程千帆拿起毛巾,对着学员们说道,“大家注意,这块毛巾有两个使用用途,一个便是虞爱林刚才那样搭在脖子上擦汗用。” 说着,他毫不在乎的拿着黑不溜秋的毛巾擦了擦汗水。 然后,他将毛巾搭在肩膀上,扭头看了一眼,又移动了一下毛巾的位置。 然后弯腰扛起扁担、箩筐,站起来。 众学员立刻明白‘袁教官’所说的毛巾的第二个用途了,毛巾是垫在扁担下的,这样可以减少扁担和肩膀的摩擦。 “当然,有些走街串巷的小贩,会在肩膀位置的衣物上多缝两块布丁,这样也可以减少衣物的磨损,同时保护肩膀。”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架起扁担,将垫在肩膀上的毛巾又移动了一下,一头稍长,一头稍短。 “这样才是最正确的。”程千帆说着,抓起稍长那一端的毛巾,正好可以擦拭脸颊汗水。 如此,既可以保护肩膀部位,也可以发挥毛巾本来的作用。 “不要小看这样的小细节。”程千帆看着众学员,“如果你们中人想要假扮走街串巷打探消息的小贩,然后从我的身边经过,便是这些小细节足以使得你们暴露,被我一眼识破。” 都是知识青年,甚至于除了高中生,还有两名大学生,大家对于袁教官所讲的这些细节,有些人听得很认真,有些人并不以为意。 程千帆将一些人的漫不经心的表情看在眼中,他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都是知识青年,高学历,他们加入别动队,加入特务处是为了打鬼子的,即便是日后潜伏在敌占区,他们的潜伏身份也多是体面的,不会干这种走街串巷的小贩的工作,所以,根本不用在意。 戴春风站在窗外,将一些停课不认真的学员的表现看在眼中,心里哼了一声: 眼高手低。 “还有一点,卖针头线脑的小贩的叫卖声音,并非虞爱林刚才那样随便喊两句。” 程千帆说着,扛着扁担、箩筐,在讲台边上走动,扯开嗓子喊起来: “顶针锥子针头线脑,烟袋火镰绣花荷包,镜子油盒梳子剪刀,洋袜子手巾随便挑……” 学员们震惊的看着他们的教官。 刚才那个站在讲台前,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国军中校,此时肩膀放低,脸上带着笑,最后还拉一个长声喊:“贱买贱卖喽——”。 袁教官随便指了指前排一个学员,此人站起来。 袁教官还热情的上去招呼:“您随便捡来随便挑,不买瞧瞧也不恼!您瞧瞧,开开眼,您用着保准好喽!” 这叫卖声,抑扬顿挫,唱得声音越高。 要不是看袁教官那一身国军校官服,还有那令人出戏的络腮胡子和脸上的刀疤,这活脱脱就是一个走街窜稀的小贩。 …… “好小子。”戴春风在窗外看的津津有味,赞叹不已。 余平安也是面带笑容,这也是他的学生。 “除了合理性之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程千帆说道,“记忆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尽可能的记住你周边的人和事,记住周边环境,当你发现周围情况和你认知中有了变化,哪怕是比较微妙、不起眼的变化,都要引起高度警惕。” 程千帆看着学员们,“今天最后要讲的就是,当你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对劲,或者是你怀疑某人有问题的时候,你应该做出的最正确的反应是什么。” 说着,程千帆指了指一个学员,“雷嘉良,你过来。” “是!”一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的学员走到讲台边。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两页纸。 “这两页纸上写的一模一样,是我设定的一个情节。”程千帆说道,将一页纸递给讲台下的学员,令他们传阅,将另外一页纸给了雷嘉良,“两分钟时间,看完后,酝酿一下,我们来演一场戏。” “是!”雷嘉良说道。 这是一个小故事,甲是特务处的特工,他奉命和乙接头,不过,乙已经叛国了。 甲从蛛丝马迹意识到了乙有问题。 “时间到。”一直在看怀表的程千帆说道,他从雷嘉良的手中拿走那页纸。 …… 甲:怎么来晚了? 乙:别提了,碰到日本人在街上抓人,为了避开不得不绕了路。 甲:日本人? 乙:日本特高课联合宪兵搜捕反日力量,抓了好些人。 甲:有我们人在里面吗? 乙:不清楚,我没敢多看。 甲:设法打听一下,我担心万一有我们的人在里面,会熬不过严刑拷打。 乙:交给我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众学员,开口说道,“这个时候,甲看到乙的衣袖沾染有血渍,他不动声色的问。” 甲:你受伤了? 乙:没有。 这个时候,乙也看到了自己衣角的血渍,心中发慌,强装镇定说道:这是我绕路的时候从一个菜场过,可能是蹭到了肉铺上了。 程千帆发给众学员的那张纸上,剧情就写到了这里了。 他们略有些失望,这个故事虽然不能说乏味,但是,确实是不够惊险刺激,只是从衣角发现了血渍,故而产生了怀疑,这和他们所想象的与叛徒的直面交锋场景差了不少。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号: 他们都看着讲台,大家都想要知道袁教官所说的此种情况下,如何正确处理。 有学员小声议论,大家普遍的共识是,设法控制住乙,将其抓捕审问。 “西自来火行街的那个肉铺?”程千帆看着雷嘉良,确切的说,他是表情严肃,盯着对方的眼睛,冷冷询问。 “是的。”雷嘉良有些惊讶,剧情已经结束了啊,为何教官还继续询问,不过,想到也许教官是想要看看自己的自由发挥,他便点点头说道。 “肉铺左侧挂的招牌染了油漆,是什么颜色的?”雷嘉良话音未落,程千帆立刻追问。 “黄色。”雷嘉良下意识说道,却是蓦然脸色大变。 话音未落,程千帆快速从腰间拔枪,关闭保险,开枪,一气呵成。 砰的一枪,直接打在此人小腿上,对方应声跪在地上。 然后,抬起手腕。 程千帆又开一枪,直接击中了虞爱林的眉心,后者脑浆都被打出来了,栽倒在地。 现场一片惊呼、尖叫声。 窗口的戴春风和余平安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看着一队士兵举着枪冲过来,他的护卫保镖也慌忙围过来,众人将教室团团包围,戴春风冷哼一声,脸色铁青。 “袁教官,什么情况?”戴春风在众士兵、特工的护卫下进来。 “处座。”程千帆向戴春风敬礼,然后走到戴春风的耳边,耳语一番。 戴春风脸色连连变化。 指了指虞爱林的尸体,“拖出去。” 又指了指被士兵死死按住的雷嘉良,“带走,严加审讯。” 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戴春风点点头,阴沉着脸离开了。 竟然有日本特务潜入青浦特训班,所部对此一无所知,这令戴春风极为愤怒。 “经查,雷嘉良、虞爱林是日本特务,两人假扮爱国青年打入我别动队,现已查明二人身份,施行抓捕。”程千帆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学员们,表情严肃说道。 学员中一片哗然。 大家都没有想到队伍中竟然有日本特务潜入,更没想到会是雷嘉良和虞爱林,这两人平素表现的颇为活跃,提及日本人的时候,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咬死日本侵略者的架势,这样的人竟然是日本特务假扮的? …… 青浦特训班,班主任办公室。 此时此刻,戒备森严。 门口的岗哨明显增多。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戴春风沉声问。 程千帆这个家伙,今天刚刚来青浦,好好的上着课,竟然突然拔枪射杀学员,要不是他对程千帆高度信任,初步相信程千帆所说此两人是日谍,他早就立刻下令卫兵将程千帆抓起来了。 第455章 好一个‘青鸟’!(求订阅求月票) “处座,这件事我有责任。”余平安说道。 余平安亲自给戴春风倒了一杯茶水,坐在一旁‘旁听’。 严格说起来,这件事他是有责任的,虽然安全保卫、甄别间谍工作不是他负责的,但是,整个青浦班,戴春风是班主任,是老大,他是副班主任是老二,训练班出了问题,自然不可能是处座的问题,问责有他一份。 “炳焱不要给这个臭小子开脱,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戴春风指着程千帆的鼻子,冷哼一声。 余平安暗暗惊讶于戴春风对程千帆的信重。 换做是其他人,不管什么原因,在处座‘面前’突然拔枪,早就被拿下了,先控制起来,再慢慢问清楚。 此外,观戴春风对程千帆的态度,看似是训斥、责骂,但是,熟悉戴春风的余平安知道,这并非是戴处座对下属的训斥,这是学长对学弟、乡党前辈对子侄辈的那种训斥。 …… “处座当还记得,属下曾经向您汇报过西自来火行街是上海特高课的一处秘密据点。”程千帆不紧不慢说道。 “确有此事。”戴春风点点头,他想起来刚才程千帆同那个被击伤的学员对话,陡然提及了这个地点。 程千帆将自己所写的那些纸递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接过来看,字迹略潦草。 “这是属下在课堂上临时写就的。”程千帆说道。 “可是发现突然发现那两名学员有问题?”戴春风很聪明,立刻抓住了问题关键,问道。 “报告处座,确实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虞爱林此人,属下隐约觉得和属下见过的一个人有几分相似。”说着,程千帆微笑着问戴春风,“处座,有铅笔白纸么?” 戴春风瞪了这家伙一眼,从抽屉里翻找出一根铅笔,几页白纸。 程千帆拿起铅笔,在白纸上刷刷刷下笔。 “事实上,属下并没有见过那个人的正面,只见过侧面。” 戴春风看着程千帆在白纸上快速的勾勒出一个侧面素描像。 “处座,余副主任请看,此人的侧面同那虞爱林是不是有几分相似?”程千帆问道。 戴春风瞥了一眼,心说老子能看出来个屁! 他刚才并没有去关注虞爱林的身材相貌,等到程千帆突然开枪,戴春风大惊,待要去看的时候,这个虞爱林已经被程千帆一枪打死了。 “炳焱,你觉得呢?”戴春风表情沉静,扭头问余平安。 “确实是有几分相似。”余平安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说,“许是因为袁教官言说在先,越看越是觉得有些相似,却是难以判断。” “这是脑子在作怪。”戴春风摇摇头说道,“如此判断,却是容易弄错。” “处座明鉴,余副主任所言极是。”程千帆恭维说道,“属下只是有一丝怀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恐会认错人,属下便暗中多关注此人。”程千帆说道。 擅长素描之人,多擅长识人。 程千帆自我总结了一套识人之术,此办法并非绝对依赖人的正面面貌,还可以根据人的身高比例,肩宽,脖颈粗宽,走路姿势等来加以辅助识别。 …… “此人当时在西自来火行街附近出现过,属下只是瞥了一眼,此人扮作走街串巷的小贩。”程千帆说道,“属下记得此人叫卖之声。” “当时,属下便注意到此人的叫卖之声和真正的小贩是有区别的,故而对这个人产生了疑惑,推断此人应该是特高课的特工,假扮小贩,暗中为三本次郎行警戒之实。”程千帆说出自己当时的分析判断。 “所以,你故意喊虞爱林上台扮演小贩,以兹甄别。”戴春风微微颔首,说道。 “处座明鉴,正是如此。”程千帆说道,“相貌上无法甄别,只能在声音上做文章。” “虞爱林扮演小贩,他的叫卖之声一出口,属下便判定正是此人。”程千帆点点头。 戴春风抚掌笑,“你小子,倒是一个鬼机灵。” 好一个‘青鸟’! 程千帆能够从一个一瞥而过之人侧面,对一名潜入青浦班的学员产生了一丝怀疑,但是,竟还能想到以声音来甄别! 饶是戴春风见识过手下诸多精英特工,其中不乏一些‘奇人异事’,却也是不禁为程千帆的出色表现叫好。 …… “雷嘉良呢?”戴春风面带喜色,问道,“你是如何判定此人是虞爱林的同伙的?” “观察。”程千帆说道,“属下怀疑虞爱林有问题后,便暗中注视此人,注意到虞爱林和雷嘉良虽然座位并不接近,中间隔着多人,但是,两人有过三次隐蔽的眼神交流。” “属下便对雷嘉良起了疑心。”程千帆说的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属下多次前往自来火行街去见三本次郎,在该据点外面,常有一名乞丐在墙角,此人满身脏臭,头发散乱遮住面部,看不真切。” 戴春风拿起自己的水杯,朝着桌面外侧推了推。 “许是因为长期扮演乞丐,此人头部有暗疮,经常会抓挠头部。”程千帆双手接过水杯,“谢处座。” 喝了两口水,恭恭敬敬的将水杯放回,程千帆继续说道,“我注意到雷嘉良在课上数次抓挠头部,便有了一丝怀疑,揣测此人便是那名在特高课据点外以乞丐身份警戒的日特。” “却有可能,头部生疮,是顽固疾病,可能会好转,但是,很难根治,一旦发作,瘙痒难耐。”余平安赞叹说,“袁教官观察仔细。” “是处座和余副主任教导的好。”程千帆笑着说,“名师出高徒。” “马屁精。”戴春风指了指,笑着骂了句,“继续说。” ”所以,属下灵机一动,临时写了那个剧本,请雷嘉良上台配合表演,以兹甄别。”程千帆说道。 戴春风频频点头,临时发现问题,即刻便有了计谋、以兹来甄别,不愧是他极为赏识的‘青鸟’。 他刚才看了剧本,剧本只写到甲看到乙的衣袖沾染血渍,乙回答说,可能是绕路的时候经过肉铺的时候染上的。 剧本到此结束。 剧本上根本没有自来火行街的肉铺这段情节。 程千帆突然提及此处,对方一时不察,因为是排演,故而只能下意识的附和。 …… “肉铺的招牌下面的油漆是怎么回事?”余平安插话问道,“为何可以通过此方法确定此人身份?” 戴春风看向程千帆,他也很好奇。 第456章 天一般头等大事(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清了清嗓子。 继续说道。 “属下去那个地方见三本次郎的时候,注意到那个乞丐每次都蜷曲在墙角某处,并不会移动他处,故而当时便心中疑惑。”程千帆说道。 “所以,属下有一次走过去,蹲下来给这个乞丐施舍了两个烧饼,从此人的位置扭头去看,直线看去,入眼便是肉铺的招牌。” …… “招牌上有记号?”余平安立刻问。 “余副主任明鉴,确实是如此。”程千帆得意一笑,“招牌的下面有鸡蛋大小的黄色油漆。” “这块油漆代表了某种信号?”戴春风问道。 “处座明鉴,确实是如此。”程千帆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块抹布,“属下猜测招牌是示警信号,如果能看到这块黄色油漆,则说明安全。” 他拿起抹布,盖住桌角,继续说道,“招牌下,拴有一根细绳,细绳上挂着一块抹布,如果移动抹布,正好遮住这块油漆,从乞丐的脚步正好可以看到这个变化,这便是示警了。” “如此,属下推测,这个肉铺主人应该也是日特,那块抹布就在他手边的案板上,如果有需要,他假作拿起抹布擦拭,然后随手将抹布搭在了绳子上,正好遮住黄色油漆,便起到了传递信号的作用。”程千帆说道,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 “这些都是你的揣测而已。”戴春风冷哼一声,说道。 “为何不直接将抹布搭在绳子上,遮住油漆,有需要的时候拿掉抹布,露出油漆来示警,这样更加合理。”戴春风继续问。 程千帆还没有回答,戴春风又问,“也许不一定是示警,这只是传递一个信号,这个信号是三本次郎一伙人知晓的。” 程千帆张了张嘴巴。 “还有……”戴春风就要继续问。 程千帆看着戴处座,刚才侃侃而谈的得意之情一扫而空,有些委屈、无奈的看着戴处座,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我怎么知道啊!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想知道答案,你去问日本人去啊。 余平安随手拿起一把蒲扇闪了闪风。 程千帆本是想要藏拙的,但是,余平安都提示他了,他也只能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受到余平安启发,眼中一亮。 他赶紧说道,“日本人是担心有风,弄堂有时候会有穿堂风,绳子上搭着抹布,万一不小心被风吹掉了,错误发出信号便麻烦了,所以,无事时候露出黄色油漆,有事情时候用抹布遮住,向乞丐示警,这种方法最安全可靠。” 说完,程千帆长吁了一口气。 戴春风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过关。” 随后又看了一眼余平安,摇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余平安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的暗中指点程千帆,事无避人,反而可以说明余平安问心无愧。 …… “既然试探出了雷嘉良和虞爱林是敌特,你完全可以将他们拿下,一个人不行,那么多学员,卫兵,可以上来帮忙。”戴春风看着拎着暖壶给他的茶杯续水的程千帆,问道,“为何要击毙虞爱林,也可以打伤的。” 程千帆又给余平安的茶杯续水,然后又从旁边橱柜里拿出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到戴春风正看着他,讪讪一笑。 “一个茶杯而已,用吧。”戴春风没好气说,“省得你回了江山老家,到处对人说我连个茶杯也不舍得给你用。” 程千帆没说话,拿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 “没出息。”戴春风冷哼一声,“水也喝了,说吧,为什么选择打死虞爱林。” “属下也不想打死虞爱林。”程千帆苦笑一声,“要说这原因,都怪……”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戴春风一眼,“都怪处座您。” …… “你听听,你听听。”戴春风气极反笑,他指着程千帆,看向余平安,“我什么时候让你打死虞爱林的?炳焱你可以作证的吧,我当时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我确实可以作证。”余平安笑着说道,“处座可没有下令你杀死虞爱林。” “报告处座,余副主任。”程千帆立正敬礼,表情陡然严肃,“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戴春风沉声说,“少卖关子,快说。” “如果处座今天没有在教室外,属下今天便可以考虑生擒此二人。”程千帆说道,“甚或,鉴于虞爱林可能并未察觉自己被我识破,我可以考虑先拿下雷嘉良,暂时不动虞爱林。” “我在外面听课,和你如何抓人有什么关系?”戴春风诧异说道。 “可是那虞爱林有什么危险举动?”余平安突然起身,表情严肃问道。 “余副主任明鉴。”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心悦诚服说道,“虽然略有些许出入,但是属下击毙击毙虞爱林实属无奈。” 就在此时,盛叔玉进来了。 “处座,在被击毙的虞爱林的后腰间发现别了一枚手榴弹。”盛叔玉说道。 …… 戴春风脸色一变,看向程千帆,“你开枪击毙虞爱林,是因为他要去引爆手榴弹?” “属下并不知道他身上有手榴弹,只是觉得有古怪。”程千帆说道。 看着戴春风和余平安不解的眼神,他继续说道,“我叫虞爱林上来扮演小贩,他弯腰扛起扁担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后腰位置似有什么东西凸起。” “我便暗下里留心了,看那凸起形状,我怀疑是手榴弹。”程千帆说道,“不过,我听闻岑教官正在教学员使用手榴弹,为了加强练习,他向学员发放了一批木头刻的假手榴弹,让学员随身携带,以兹练习,班级上就有好几个学员身上随身携带这种假手榴弹,并且也是将假手榴弹别在腰间。” 停顿一下,程千帆喘口气,继续说道,“所以,虞爱林腰间即便插着手榴弹,也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因为这不足为奇,属下一开始是起了疑心,但是,想了想,那极可能那只是一柄假的手榴弹,且这种可能性居多。” “既然如此,你为何依然开枪击毙虞爱林?”戴春风训斥说道,“你当时并不知道那是真的手榴弹,你可知道,若是多活捉一人,便可能从此人口中挖出更多日特情报。” “属下无意间看到处座在教室门口。”程千帆挨了训斥,抬起头,看着戴春风,“属下根本无暇去考虑什么抓活口,拷问情报之事。” 略委屈的眼神看着戴处座,程千帆少校抬着头,迎着戴处座的目光,说道,“属下击伤了雷嘉良,当时脑子里便只有一个想法,杀死虞爱林,不能让他伤到处座。” “那个时候属下的脑子里哪里还顾得上思考他身上的手榴弹是真的假的。”程千帆一口气说完。 然后,他昂首挺胸的站好,立正,先是向戴春风敬礼,又向余平安敬了礼,表情无比凝重说道,“处座,您的安危,在属下心里,便是天一般头等大事,别的都无暇考虑!更不必考虑!” 第457章 一颗红心,此生许国(求订阅求月票 戴春风用力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好!好!好!” 余平安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经此一事,程千帆在戴春风心中的重要性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余平安看着程千帆,心说这小子真会说话,光是靠拍马屁也可以飞黄腾达。 最令人称道的是,程千帆却不是拍马屁! 他是用实际行动体现了戴春风的忠心! 有能力,会做事,会说话,最重要的是,所作所为无不体现‘忠心’二字,这样是下属,实乃上峰最喜欢的。 还有一点,余平安深知以程千帆的资历,是威胁不到戴春风的地位的,更兼学弟、同乡之情谊,这样的程千帆,也就难怪戴春风会如此欣赏、信重了。 “袁教官心思缜密、更兼机智多谋,最重要的是对处座忠心耿耿,对党国赤胆忠心。”余平安赞叹说道,“平安要恭喜处座有此大将。” 若是往常,戴春风惯会说‘炳焱夸赞过了,这小子还需要多磨炼。’ 此时,许是对程千帆实在是太过满意,戴春风却是点点头,“党国干城,莫如是!” 说着,又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很好,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重。” “忠于处座,效忠领袖,报销党国,乃属下毕生所求!”程千帆慨然说道。 盛叔玉看着这一幕,看着穿着他的中校军装的程千帆受到戴春风如此毫不掩饰的夸赞,也是禁不住眼热。 “说说吧,对于雷嘉良,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戴春风和声问道。 “立刻严加审讯,以最快的速度撬开雷嘉良的嘴巴,查清楚青训班是否还有日特,事关抗日大计,不容有半点疏忽。”程千帆朗声说道,“此外,虞爱林携带的手榴弹的来源,也要查一查。” 青训班的学员,都来自别动队,加入别动队之前是有甄别的,虞爱林不可能携带手榴弹进入,那么,这颗手榴弹的来源便颇为蹊跷了。 “是了。”戴春风点点头,看向盛叔玉,“立刻审讯雷嘉良,撬开此人嘴巴,另外,彻查手榴弹的来源。” “是!” 盛叔玉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陪我四处走走。”戴春风冲着程千帆说道。 “是!” ……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青浦明显加强了戒备。 特务处的特工四散行动,稽查日特行踪。 学员们也被暂时限制了活动范围,以防学员中还有潜伏敌特潜逃。 “处座,属下昨日接到总部电报,令属下停止搜寻日本方面四相会谈的情报。”程千帆说道。 “确有其事。”戴春风点点头,“是我令齐伍发报与你的。” “可是我部已经搞到了情报?”程千帆高兴问道。 戴春风伸了伸手,随身秘书打开公文包,将一份文件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随手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来看。 竟是日本内阁四相会谈所部署的日军十月对上海攻势的兵力部署: 第一〇一师团在吴淞、上海间登陆,进入蕴藻浜北岸。 第九师团和第十三师同分别由大阪、神户向上海增兵。 其作战意图是:(一)以三个师团向大场镇攻击; (二)第十一师团进入杨泾一线,回旋掩护其右侧面; (三)以第十三师团作第二线,在军主力的右翼之后; (四)攻击大场镇,进入苏州河一线,向南推进; (五)进攻目的是进入苏州河一线,消灭上海北面的中国军队,封锁上海西南面,进而攻击南翔。 程千帆大喜,说道,“竟然获得了如此详细之作战方案。” 他看着戴春风,露出崇敬之色,“处座,我特务处又立下如此大功,校长定然欣喜。” 没成想,戴春风面色古怪,看着程千帆,好一会才说道,“这份情报不是我们搞到的。” “不是我们?”程千帆惊讶不已,小声问,“是党务调查处?” “他们?”戴春风冷笑一声,摇摇头,面色复杂说道,“是红党。” “什么?”程千帆大惊,这次并非假装,他是真的震惊无比,“竟然是红党?” “是啊,红党。”戴春风点点头,脸色阴沉不定,“想不到红党竟然对日本方面渗透如此之深。” 说着,他哼了一声,“这次,我们被红党扫了面子,校长面上夸奖红党,实则对红党更加忌惮。” 程千帆也是面色不好看,“这些红匪,所谋甚远,我们不得不防啊,处座。” “很好,很清醒。”戴春风点点头,“当前国红合作,共同抗日,此为大计,但是,我们也不能放松对红党的警觉。” “属下明白。”程千帆沉声说道。 他的心中是愤懑的: 我党费劲千辛万苦,甚至可以想象为了搞到日本方面如此机密情报,其背后定是刀光剑影、危险至极。 我党岂能不知此事会引起国府方面的忌惮,但是,依然毫不犹豫的将情报传达与国党方面。 无他,我党拳拳爱国、抗日之心! …… “你的讲课很精彩。”戴春风微笑说,“想不到一年半前还在杭州特训,现在已经能当教官了。” “都是处座教导有方,属下不敢居功。”程千帆恭敬说道,“属下今天听学员谈及处座的讲话,大家都是赞不绝口,言说听了处座讲话,大家都热血沸腾,恨不得以死报国。” 戴春风嘴角上扬,显然颇为愉悦。 事实上,他也为自己的那番演讲颇为自得。 就在数日前,青浦特训班正式开班,戴春风发表了开班讲话。 ‘我们中国有两个不亡的道理,一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个是哀兵必胜。这在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上,可以证明。 我们必须奋起抵抗,绥靖是没有出路的,否则,猪吃饱了等人家过年,是绝对等不到自由平等的。’” 这句话堪称此讲话最为人所称道的‘精髓’,余平安甚至特别号召学员们学习、领会戴处座的重要讲话精神。 傍晚时分,程千帆将国军中校校官军装还给了盛叔玉,他换了一身便装,悄悄离开了青浦。 青浦特训班教官袁国安的身份,只用了一天就落下帷幕。 他的身份特殊,自然不可能一直留在青浦当教官,此次只是为了‘镀金’而已。 却是没想到顺手挖出了青浦特训班的两名日特,不仅仅立下了功劳,更是令戴春风对自己更加器重、信任,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 “肖先生。”姜骡子带了人半路迎接、护卫。 “弟兄们都还好吧。”程千帆问道。 “有十五名兄弟殉国,十余人负伤,已经安排秘密转运进入租界治疗了。”姜骡子说道。 程千帆表情严肃点点头。 苏浙行动委员会之别动队已经加入淞沪战场,戴春风对这支队伍定下了活动原则:不怕牺牲,只看战果;活动于最危险的地方;国军前进时帮助开启胜利之机,国军后退时进行掩护;同时搜集情报,减少撤退困难与损害。 除了青浦特训班的学员之外,别动队大部已经同日军接战,队伍主要活动于苏浙沪一带的城乡结合处,伏击日军以及汉奸。 这样的遭遇战,长兵器没有优势,而别动队的短武器优势就突出起来,对日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相应的,别动队也是伤亡不小。 因为程千帆的恳请,戴春风认真考虑了上特情组的实际情况,没有将姜骡子的队伍编入别动队大部队,而是给予了第五支队独立大队的编制,允以独立行动权。 按照程千帆的指示,姜骡子带领独立大队采取了更加灵活的战术,不碰日军成规模的军队,只以偷袭日军小股队伍,特别是落单的日军小队为主。 饶是如此,独立大队依然出现了战损。 “即便是日军落单小股队伍,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依然很强。”姜骡子介绍情况说道,“特别是日军的枪法很准。” 独立大队首战是偷袭、围剿日军一个五人小队,八十余人对五人,十比一的兵力部署,虽然最终全歼了五名日军,但是,独立大队这边却有六人阵亡,七人负伤,可谓是惨胜。 这一仗,也让独立大队真切感受到了日军单兵作战能力、以及顽强作战意志的强横。 此后,独立大队又和日军落单士兵接战数次,以多打少,采取突然袭击,短枪近战攻击的方式,依然不断有伤亡出现。 “独立大队现在还有多少人?”程千帆问道。 “还有四十三人,其中半数以上有轻伤。”姜骡子说道,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有三人临阵脱逃,被执行了临战军法。” “什么人?”程千帆冷着脸问道。 “两个学生娃娃,才十四五岁,还有一个是特情组的外围。” “该杀!”程千帆咬牙说道。 他知道,这很残酷,十四五岁的学生娃娃,爱国热情高涨,脑子一热便加入抗日队伍,这些此前连枪都没有摸过的学生,进入战场,被血腥残酷的战场吓尿了都可能。 没有被日本人打死,被执行了战场纪律。 可怜吗? 可怜! 但是,国难当头,临战脱逃,便该杀! 战场不是温情脉脉的,也不是诗歌里的慷慨激昂,是鲜血淋漓! “所有人暂时撤过苏州河修整待命。”程千帆命令说道。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战场的,算得上是老兵了,都是宝贵的财富,目前淞沪战场形势日下,他不能让独立大队消耗在同日军精锐士兵的战斗中,这些人他还有大用。 上海沦陷已成必然之势,届时,上海周边都没有成建制的国军,他手中保留有这么一支经历过战场的队伍,是能够发挥出重要作用的。 “是!”姜骡子点点头。 肖先生此前便叮嘱过他,此次参与战事,以锻炼队伍为主,独立大队日后另有大用,他懂这个道理。 …… 从青浦回到法租界,谨慎的程千帆安分守己,专职忙碌巡捕房的工作。 十月八日。 驻沪日军总司令表明声明:日军进攻之目的,在于强迫中国政府与抗日军队改变对日态度。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国人愤慨不已。 翌日,国联邀请十三国在北平举行九国公约会议,觅取解决中日争端之办法。 十日,国府外交都照会国联,声明接受九国公约会议的邀请。 日军对此的回应是,猛然加大了对中国军队的攻势,疯狂进攻闸北。 …… 十月二十八日。 坚守闸北四行仓库八百孤军(实四百余人)英勇事迹,轰动全市。 日军占领闸北,大肆焚烧,闸北尽成焦土,平民死伤枕藉。 十月三十一日: 坚守四行仓库孤军,与敌对抗五日后,接到上峰命令,被迫以孤军三百九十八人,退入租界。 日军在闸北纵火焚烧,损失达二亿元以上。 日军以全力强渡苏州河。 当日,中国军队放弃南翔以求苏州河北岸全部阵地。 国民军事委员会最高统帅部在此时犯下战略性失误,并没有注意到侧翼安全,先后将右翼军团各师抽调到正面以加强正面防线。 仅以少量部队和地方保安团防卫几十公里的海岸线,使得日军新增援的第十军如入无人之境,轻易在杭州湾金山卫附近登陆,并且迅速占领了松江等重要据点。 这使得淞沪战场正面的中国军队,顿时陷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十一月九日,中国军队被迫放弃苏州河南岸除南市以外的阵地。我军向青浦、白鹤港之线转移,秩序混乱。 当日,最高统帅部下令淞沪战场的国军开始撤离阵地,命令苏浙行动委员会之别动队近万名别动队员狙击日军,掩护国军撤退。 被戴处座寄予厚望的别动队死伤惨重,近万名别动队死伤高达八千人,只有不到两千人活着撤离战场。 当日,太原沦陷,三晋大地陷入一片火海。 十一月十一日。 程千帆开着小汽车,载着白若兰和小宝去百货商场逛街。 “这个裙子不错。”程千帆指着一套白色的连衣裙对白若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百货商场外面一片喧哗,市民纷纷涌出商场。 程千帆大惊,担心有危险,带着白若兰和小宝离开百货商场,就看到外面人潮拥挤,众市民纷纷围住了报童。 小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声嘶力竭的喊着: 号外,号外,上海市长发表告市民书:沉痛宣告上海沦陷。 白若兰明显感受到丈夫牵着自己的手在颤抖。 她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的手。 程千帆看了白若兰一眼,妻子担心的看着他。 “走吧,我们回家。”程千帆轻声说道。 二十二岁的程千帆,左边牵着白若兰的手,右边牵着小宝的手,穿越涌动的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沿途有人一脸绝望。 有人痛哭流涕。 有人悲愤高呼。 有人站在台阶上,声嘶力竭的高呼:誓死不当亡国奴。 更多的人开始四散跑开,冲向了菜市场、粮油店。 上了车。 程千帆坐在驾驶座,悲伤的情绪在心底,也许是对于这一天早有准备,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 将半支烟扔出窗外,程千帆启动车子,按了按喇叭,车子艰难的穿梭在人群中。 上海沦陷了。 对于他来说,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一颗红心,此生许国! 月底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01章 风起(求订阅求月票) 风起。 冰冷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拼命的砸在窗户上。 雨水顺着雨衣滴落,在走廊里留下一道水痕。 “敬礼!”众巡警立正敬礼。 程千帆抬了抬手,面无表情的大踏步行走。 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 程千帆抬头看了一眼。 “已经报到后勤办了,他们说过两天就换。”大头吕赶紧说道。 “一个小时后,换好灯泡。”面无表情的小程巡长说道。 大头吕踟蹰片刻。 “有问题?”程千帆停住脚步。 “没有问题,薛友天那家伙敢推脱,我带人砸了他办公室。” 程千帆点点头,大步前行。 大头吕赶紧小步追上去。 “人是一小时前抓的,已经在审讯了。”大头吕汇报说。 “身份搞清楚了吗?”程千帆边走边问。 “从这个人身上搜出了反日传单,属下推测此人可能是红党。” “红党?”程千帆皱着眉头,看了大头吕一眼。 “当然,只是属下猜测,也可能是力行社的人,或者是党务调查处的人。”大头吕说道。 “用刑没?”程千帆冷冷问道。 “用了,什么都没有招。”大头吕急忙说道,“故而属下认为此人是红党的可能性较大。” 程千帆点点头,马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闷响。 “巡长,日本人那边?”大头吕小心翼翼问。 日本人已经占领整个上海华界,就在两天前,日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发函法租界,要求公共租界、法租界方面一旦捕获任何涉及反日之人员,必须立刻告知上海派遣军总务处特务班,由日本方面接手此案件。 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看了大头吕一眼,“听说吕副巡长最近和日本人走的很近?” “属下冤枉啊,只是几个日本商人,他们要在法租界做生意,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大头吕赶紧解释,“巡长你也知道,现在上海是日本人天下,他们找上门,属下也不敢得罪日本人。” “我又没说什么,你怕什么?”程千帆冷哼一声。 大头吕讪讪一笑。 到了刑讯室门口,程千帆扫了大头吕一眼,“吕哥还记得你刚当上副巡长时候,我对你说的话吗?” 说完,程千帆不理会大头吕,直接推开刑讯室的门进去。 站在门口的大头吕思索片刻,脸色连连变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右脸,“脑子瓦特了。” 巡长和日本人关系素来亲近,并不会介意和日本人继续保持良好关系。 按理说,也不会排斥他和日本人有接触,但是…… 大头吕有点明白程千帆生气的原因了。 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只能有一个声音,巡长都没有发话,他就颠颠儿要向日本人示好,巡长岂能给他好脸色。 …… 阿海! 程千帆一眼就认出了阿海。 被绑缚在十字刑木上的阿海,身上满是鞭痕,吸饱了水分的鞭子抽在人身上,皮开肉绽。 “招了没?”程千帆冷声问。 “报告巡长,这人只是说传单是他捡的,想要拿回家擦屁股,其他什么都不说。”鲁玖翻放下皮鞭,敬礼,报告说道。 “擦屁股?”程千帆右手捉住阿海的下巴,冷冷一笑,“你怎么不说饿极了充饥用的?” “程巡长,我真的是冤枉的。”阿海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巡警头目,他认出来此人便是法租界凶名赫赫的小程巡长。 “进了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程千帆看了一眼洁白的手套上的血迹,若无其事的在阿海的衣服上蹭了蹭,“你如何让我相信你是冤枉的?” “程巡长,天地良心,我就是刚下夜班,看到地上有一摞纸,就捡起来了,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是什么。”阿海疼得直吸气,辩解说道。 “你不老实啊。”程千帆摇摇头,右手一伸,鲁玖翻赶紧将鞭子递过来。 程千帆阴沉着脸,抡起鞭子就是一顿猛抽。 凄惨的叫声回响在刑讯室。 “巡长,晕过去了。”鲁玖翻上去摸了摸阿海的鼻息,翻了翻眼皮,汇报说道。 程千帆冷哼一声,扔掉鞭子,一伸手,侯平亮将一块毛巾在热水里烫了烫,拧了两下,赶紧递过来。 接过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程千帆又将毛巾在热水里烫了烫,直接走上前,将还在滴水的毛巾蒙在了阿海的口鼻上。 用力下压。 大约十几秒钟后,小程巡长似乎觉得无趣,将毛巾扔给了侯平亮。 “巡长,还要不要审?”鲁玖翻问道。 “弄醒!”程千帆摘下沾血的手套,扔进了火盆里,“继续。” 程千帆冷眼旁观,看着鲁玖翻用水瓢舀了冷水,将阿海泼醒,再度抡起了鞭子。 “冤枉啊。” “我真的只是捡的,啊啊。” “好了。”程千帆摆摆手,“先关起来,别给他水喝,天亮再说。” “是。” …… 雨势越来越大。 麦琪路,道格诊所的外面,十几名身披雨衣的男子,手持短枪,冷冷的打量着黑灯瞎火的诊所。 “你确认汪康年还在诊所?”荒木播磨沉声问。 “确认。”曹宇冻得直哆嗦,点头说道,“荒木先生,我今天一直盯着诊所,诊所关门的时候,汪康年就站在门口,是他自己亲自进屋关门的。” 荒木播磨点点头,一摆手。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只小狗来到了诊所门口。 其余众人立刻散落在门两边。 女人用力敲门。 须臾,诊所大堂亮灯了。 “谁啊?” “医生,我家的小狗一直在抽抽,麻烦开门给看看。”女子急切喊道。 “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医生,行行好,开门给看看吧,是辣斐坊的吕太太介绍来的。” 里面沉默了片刻。 就在荒木播磨已经失去耐心,准备下令强攻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声音,“先说好啊,夜间急诊要加钱的。” “晓得了,晓得了,没得问题。”女子高兴说道。 门开了。 一个小伙计探头看了看,看到一个女子抱着小狗站在门口,顿时放下戒备,“大晚上的,你家的狗子真会挑时候,你……” 然后,他便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闭嘴,敢乱喊就毙了你。”一名特高课的特工冷冷说道。 荒木播磨一挥手,众特工推开门,悄无声息的进入诊所。 小伙计吓得直哆嗦,想要喊话示警,又怕丢了性命,大冷天的冷汗直冒。 “都是混口饭吃,命是自己的,要拎得清。”曹宇从荒木播磨的身后跟上来,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和声说道。 此时,楼上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很快,特高课的特工押解着手臂被刺伤的汪康年下来,一同被押下来的还有三名垂头丧气的男子。 “行动顺利。”一名特工向荒木播磨汇报说,“这三个人被枪指着,动都不敢动,乖乖帮我们叫开了汪康年的房门。” 说着,此人指了指汪康年,“汪康年倒是警觉,不过很快被制服了。” 汪康年死死地盯着曹宇,他一直以为曹宇被红党出尔反尔暗中‘杀害’了,没想到此人竟然又出现了,还投靠了日本人。 “曹宇!”汪康年咬牙切齿说道,“你背叛党国!该死!” “组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日本帝国已经占领上海,我们应该顺应历史潮流。”曹宇‘义正辞严’说道,说完,讨好的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先生,刚才有了厮杀声,我建议立刻撤离。” “曹桑,你很好。”荒木播磨拍了拍曹宇的肩膀。 曹宇低着头,弯了弯腰,露出谄媚的笑容,“属下祝贺荒木先生旗开得胜。” 荒木播磨哈哈一笑,一摆手,“都带走。” 虽然大日本帝国占领了上海,但是,这里毕竟是法租界,办起事来诸多不便。 …… 虹口。 上海特高课最新的驻地。 三本次郎看着被绳索绑缚的汪康年,面露笑容,“汪先生,久仰大名。” 汪康年冷哼一声。 “汪先生的态度很不友好啊。”三本次郎呵呵一笑,“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曹先生刚才在路上已经劝说与你了,从曹先生的身上,你应该可以看到,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于愿意合作的朋友是非常优待的。” “想要让我背叛党国当汉奸,休想。”汪康年冷冷说道,“汪某人乃堂堂正正中国人,岂能卑躬屈膝投降倭寇!” “汪先生,你让我很生气。”三本次郎阴沉着脸,摆摆手,“带下去,好好招待汪先生。” “组长,大日本帝国很欣赏你,你又何必受皮肉之苦呢。”曹宇在一旁劝说道。 呸! 汪康年吐了曹宇一口口水,“吾辈羞与你等汉奸为伍!” 荒木播磨上来,直接将汪康年押下去了。 “曹桑,你今天做得很好,不愧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阁下错了。”曹宇表情认真说道。 “哦?”三本次郎看着曹宇。 “曹宇甘愿做大日本帝国的忠犬。”曹宇低头弯腰,谄媚说道。 “哦?哈哈哈,好好好,大日本帝国就需要曹桑这样的忠犬。”三本次郎哈哈大笑。 曹宇在一旁赔笑,身子弓的更低了。 “曹桑,你认为你的这位汪组长会屈服吗?”三本次郎问。 “汪康年此人受到国党蛊惑极深,此人对常凯申颇为忠心,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屈服。”曹宇想了想说道,“不过,相信他感受到了大日本帝国的诚意,早晚会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 停顿一下,曹宇说道,“属下相信,在中国有很多和属下这样,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犬马之劳的忠心之辈的。” “哈哈哈,曹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三本次郎笑道。 “阁下,曹宇有一事不解。”曹宇小心翼翼问。 “说吧。”三本次郎沉声说。 “阁下为何不直接对覃德泰下手呢,此人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价值更大。”曹宇说道。 “对于覃德泰,我另有安排。”三本次郎说道。 覃德泰的身份很特殊,除了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身份之外,他还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这个身份有些扎手,覃德泰肯定是要抓的,不过要从长计议。 一刻钟后。 荒木播磨敲门进来,“课长,汪康年降了。” 第002章 传讯(求订阅求月票) “汪康年此人受到国党蛊惑极深,此人对常凯申颇为忠心,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屈服。”曹宇想了想说道,“不过,相信他感受到了大日本帝国的诚意,早晚会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 停顿一下,曹宇说道,“属下相信,在中国有很多和属下这样,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犬马之劳的忠心之辈的。” “哈哈哈,曹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三本次郎笑道。 “阁下,曹宇有一事不解。”曹宇小心翼翼问。 “说吧。”三本次郎沉声说。 “阁下为何不直接对覃德泰下手呢,此人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价值更大。”曹宇说道。 “对于覃德泰,我另有安排。”三本次郎说道。 覃德泰的身份很特殊,除了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身份之外,他还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这个身份有些扎手,覃德泰肯定是要抓的,不过要从长计议。 一刻钟后。 荒木播磨敲门进来,“课长,汪康年降了。” …… 雨越下越大。 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窗外暴雨如注,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平静的面容下是无比焦灼的内心情绪。 从办公室的窗边看过去,大约三十余步便是老黄的医疗室。 暴雨中的医疗室是沉默的,没有灯光,老黄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歇息。 程千帆的脑子里快速思考,如何在不引人瞩目(疑惑)的情况下叫醒老黄,与其接触。 办公室的座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程千帆瞥了一眼,现在是午夜零点三十分。 他必须尽快将阿海被巡捕房抓捕的情报传递出去,组织上也必须在天亮上班前完成营救。 因为天亮上班以后,按照程序,巡捕房抓捕了反日分子,需要向日本华中派遣军总务办特务班汇报。 对于日本方面的这个命令,租界方面各巡捕房的反应不一: 有的巡捕房则表现出与日本方面合作的迹象。 有的态度暧昧,既没有严词拒绝,也没有表示会乖乖合作。 有的根本不理会,并且强硬回绝,表示这是法租界,不是华界。 程千帆的中央巡捕房三巡属于态度暧昧的。 本来按照三本次郎的命令,是要求‘宫崎健太郎’第一时间表现出积极主动同日本方面合作的姿态,当一个积极进取的‘汉奸’榜样的。 不过,三本次郎却又改变了想法,要求‘宫崎健太郎’以暧昧态度示人。 程千帆对此的理解是,三本次郎不希望他过早的成为汉奸,因为一旦成为铁杆汉奸,尽管可以明火执仗的为日本人效命,但是,同样的也会令程千帆在巡捕房失去一些人的拥护,甚至会被隐隐排斥。 巡捕房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有些人不敢反抗日本人,但是,却也不想当汉奸,怕被戳脊梁骨。 巡捕房其他人知道小程巡长亲近日本人,甚至大部分都毫不怀疑程千帆早晚当汉奸,但是,只要他一日没有真正成为汉奸,其他人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在程千帆的手下效力,捞好处。 至于为何不安排程千帆表现出强硬的对日不合作态度,不是三本次郎不想这么安排,实在是因为小程巡长素来对日本人态度比较亲近,这样一个人,突然表现的仇日—— 日本人没占领上海时候,你亲日。 日本人占领了上海,你仇日? 傻子才相信呢。 …… 言归正传。 三本次郎是要求程千帆继续延续对日本方面的暧昧态度。 这是表象。 私下里,中央巡捕房抓捕了反日分子,程千帆必须及时向上海特高课汇报的。 在薛华立路有一个烟杂店,距离中央巡捕发有大约不到两华里。 按照约定的安排,每天中午程千帆会趁着中午吃完饭出去溜达的机会,去这个烟杂店买香烟。 上海特高课的特工装扮的送货力工,会在每天这个时候向烟杂店送货。 烟杂店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送货的力工。 程千帆会在这个时候,同这个特高课特工完成情报的传递。 至于说上海特高课为何不盘下这个烟杂店,这样岂不是更加省事,随时可以联系。 无他,日本人没钱,盘不下这个烟杂店。 荒木播磨本来打算耍手段逼迫烟杂店转让的,幸亏得到程千帆的提醒,得知烟杂店的东家是中央巡捕房总务科副科长薛友天的亲戚,三本次郎考虑再三,阻止了荒木播磨。 如此,程千帆同上海特高课的联系,便只能固定时间,固定联系。 而此时此刻,在程千帆的眼中,这便提供了能够营救阿海的时间差。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联系老黄,将情报以及他刚才思索的营救方案连夜传递出去。 …… 老黄趴着门缝,盯着三巡巡长办公室的方向看。 门缝不大。 且雨太大了,看不真切。 只能够凭借感觉判断出来程千帆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着。 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黄心中在思考。 在一个小时前,听到汽车驶入巡捕房院子,暴雨中,隐约听到是程千帆和巡警说话的声音,老黄便警觉起来。 联想到两个小时前,三巡的大头吕似乎抓了一个人回来。 现在巡长程千帆又连夜赶来巡捕房,老黄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被抓之人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不是寻常的小偷小摸,甚至可能不是刑事犯,最可能的某一方势力人员被抓了。 国府党务调查处?力行社特务处?其他国家的谍报人员?还是……自己的同志?! 三巡巡长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着,时间逐渐的流逝。 不能等了。 程千帆想到了一个不是太好,但是,并没有什么明显破绽的借口。 去找老黄要一瓶酒喝。 深更半夜的,冷的要命,喝点酒取暖,这应该是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的办公室里是没有酒水的。 去年他向覃德泰表态要戒酒,此后,尽管小程巡长有时候依然会小酌,乃至是偶有喝多,但是,在他的办公室里是决然找不到半滴酒水的。 不是小程巡长不喝酒,是他从不在办公室喝酒,也不在办公室存酒。 他可以从外面拎着酒瓶,在捕厅和手下弟兄们喝酒,但是,自己的办公室是绝对禁酒的。 第003章 三鞭子(求订阅求月票) 被程千帆骂,老黄也不生气,嘿嘿笑,眼睛盯着桌子上的烧鸡,舔了舔嘴唇。 “老黄,你这是知道我们晚上有好吃食,闻着味儿就来了。”侯平亮笑着说道。 巡捕晚上值夜班,经常会聚在一起吃喝,老黄这家伙是踩着点来蹭吃食来的啊。 老黄被看破心思,咧嘴笑。 “老黄,我可是知道你那里有几瓶好酒,快些拿来。”程千帆催促说,“这大冷天的,冻死个人。” “这就去,这就去。”老黄扭头走了两步,没忘记叮嘱一番,“说好了啊,鸡腿是我的。” “少不了你的。”程千帆说道,看着老黄撑着雨伞没入暴雨中,他跺了跺脚,“我得去看看,这老黄指定不舍得拿出好酒。” 巡捕们哈哈大笑,纷纷嚷嚷巡长说的极是。 …… 程千帆披上雨衣,冲入暴雨中,来到医疗室。 “我正在想办法联系你,正巧你出来了。”程千帆哈了哈手,说道。 “我从门缝看到你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想着大头吕此前抓了人回来,就琢磨着指定有事。”老黄说道。 程千帆心中高兴,和老黄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同志搭档就是舒坦。 “确实是出事了,大头吕抓来的是我们的同志。”程千帆压低声音说道,“这名同志我见过,名字叫阿海,他身上携带抗日传单。” “需要我怎么做?”老黄问。 “老黄,快点,别磨磨蹭蹭,我知道你藏着好酒呢。”程千帆扯着嗓门说道,然后立刻压低声音,“你要想办法去联系彭书记,请他安排人来保释阿海。” 说着,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五根小黄鱼,递给老黄。 “阿海经受住了拷打,一直坚称传单是他捡的,请组织上安排一位身份合适的同志,或者是认同我党,主张抗日的朋友也可以,请其连夜去见金克木。”程千帆说道,“金克木会同意放人的。” 老黄点点头,明白程千帆为何说要找金克木疏通,此人是中央巡捕房内部主张对日态度强硬的代表人物。 金克木的大外甥在第一次淞沪抗战中殉国,此人同日本人有深仇大恨。 …… “要快,必须赶在中午之前放人。”程千帆叮嘱说。 “明白。”老黄点点头,他知道程千帆要在今天中午和上海特高课方面接触。 一旦此案被日本方面接手,阿海便绝难幸免了。 “有办法避开岗哨出去吗?”程千帆问。 “放心吧。”老黄说道,这些年他在医疗室扮酒鬼,经常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行动,有的是办法绕开岗哨。 “就这瓶酒了,我都看到了,老黄你别藏着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这也就是巡长你,换做是别人,我可舍不得。”老黄嚷嚷说。 “另外,你暗中盯着大头吕,我怀疑这家伙要投日。”程千帆说道。 “好,交给我了。” …… 虹口区。 “汪先生,你很好,大日本帝国是不会亏待朋友的。”三本次郎面带微笑,拍了拍汪康年的肩膀。 挨了一顿鞭子的汪康年被三本次郎拍到了肩膀的伤处,下意识的咧咧嘴。 第一次被敌人抓捕,第一次受刑,他以为自己可以扛过去,但是,荒木播磨的几鞭子抽下来,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受刑,真的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此前那些被他亲手抓捕、严刑拷打之下依然‘死不悔改’的红党是如何做到的。 看着三本次郎,他知道自己此时该说一些类似于‘愿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之类的话,但是,毕竟是第一次当汉奸,脸面放不开,终究是没有开口。 三本次郎看在眼中,并没有在意,汪康年已经迈出了那一步,没有回头路了。 他扫了一眼另外三名党务调查处的特工。 汪康年投降后,出面招降此三人,三人没有过多犹豫,便表态愿意跟随组长一起为大日本皇军效力。 …… 三本次郎指了指桌子上的纸笔,露出得意的笑容,“汪先生,请吧。” 曹宇是党务调查处派往红党的间谍,此人对于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情况实则了解不多,除了知道自己的直接上线汪康年之外,便只知道发展他加入党务调查处的上海区副区长覃德泰。 而汪康年则不然,此人是党务调查处行动股组长,是党务调查处的老资格特工,此人对于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情况都非常了解。 说是汪康年的脑子里掌握着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大半名单和机密都不为过。 汪康年坐在书桌前,拿起钢笔。 只是稍一犹豫,便看到刚才还笑脸相对的三本次郎脸色一寒,荒木播磨更是用凶狠的眼神看着他,他心中叹口气,开始书写: 吴山岳,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股长,陶尔斐斯路三号。 赵延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股股长…… 看到汪康年停住笔,三本次郎冷声问,“汪先生为何停笔?” 荒木播磨的手掌,直接用力抓在了汪康年肩膀的伤处,疼得他直哆嗦。 “三本阁下,赵延年的住处我并不是太清楚。”汪康年赶紧说道,“我只知道,他可能住在金神父路附近。” 抬头看到三本次郎脸色不善,他急忙解释,“股长级别人员,都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中上层领导,他们的住址是相对保密的。” …… 曹宇在一旁看着,他对于汪康年的投诚是既高兴又担心。 汪康年此人自视甚高,向来是满口效忠党国之言,此人竟然也投靠了日本人,这让曹宇心中莫名痛快。 担心的是,汪康年此前便是他的组长,此人投靠了日本人,势必会分薄他在日本人心中的重要性和地位。 “三本阁下,只要抓到了吴山岳,我们自然可以从吴山岳的口中挖出赵延年等人的住址。”曹宇说道。 “曹桑所言极是。”三本次郎赞许的看了曹宇一眼,曹宇得了这夸奖,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三本次郎思忖片刻,下达命令。 由荒木播磨带领特高课特工押着汪康年,连夜去陶尔斐斯路三号,捉拿吴山岳这条大鱼。 至于汪康年的其他三名手下,交给曹宇以及另外一队特高课特工带领,先返回道格诊所,按照党务调查处约定的暗号,召集汪康年其他的手下去道格诊所汇合,将此些人一网打尽。 …… 一个小时后,陶尔斐斯路三十三号。 房门被敲响。 “谁?”一名负责守卫工作的党务调查处特工在门后询问。 “是我,汪康年。” “汪组长,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特工没有丝毫的怀疑,打开了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汪组长,这是何意?”特工怒视汪康年。 “要命的话就闭嘴。”汪康年沉着脸,压低声音问,“股长呢?” “股长和太太在楼上。”特工不敢大声,压低声音,愤怒说道,“汪组长,你想要做什么?你这是犯上!” 汪康年没有理会,扭头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先生,你看?” “你去,把吴山岳诓下来。”荒木播磨抬了抬枪口,指了指被抓捕的国府特工。 “日,日本人。”特工一听,吓坏了,双腿发软,再也不复刚才对汪康年的愤怒表情。 此时,听到动静的女佣打着哈欠出来,便看到这一幕,吓得就要喊叫。 一名日本特工直接冲上去,捂住了女佣的嘴巴,狞笑着,一把匕首直接插进了女佣的胸膛,可怜的女佣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动静。 …… 抓捕吴山岳很顺利。 被自己的手下保镖敲开门的吴山岳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没有反抗,只是要求荒木播磨一行人不要为难欺侮家眷,便乖乖跟随离开。 上了小汽车。 吴山岳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汪康年,面色复杂,“芮三,你误我啊。” 汪康年苦笑一声,“股长,康年身不由己。” 他的心中却是冷笑不已,听了吴山岳这句话,他便知道吴山岳定然也会如他一般投日的。 吴山岳被押解回虹口区特高课的据点。 三本次郎亲自招待这条大鱼。 “吴股长,久仰大名,鄙人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手下人动粗,让你受惊了,还望见谅。” “你我是敌对双方,毋需多言,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吴山岳挺胸抬头,大义凛然。 “吴股长这又是何苦呢。”三本次郎摇摇头。 “既然落入你们日本人手中,吴某别无他求,只求速死!”吴山岳冷哼一声。 三本次郎摆摆手,荒木播磨将吴山岳押去刑讯室了。 …… 三本次郎扭头看了汪康年一眼,露出笑容,“汪先生,恭喜你,你赢得了大日本帝国最真挚的友谊和信任。” “汪某惭愧,此后还望阁下多多关照。”没有曹宇等前下属在身旁,汪康年明显开始适应新角色了。 就在此时,荒木播磨推门进来,“课长,吴山岳降了。” 汪康年下意识的看了看腕表,这才八分钟,自己这个顶头上峰竟比他还不如? 不知为何,汪康年心中莫名舒了口气,竟还有几分舒爽。 “这么快?”三本次郎也是颇为惊讶。 “抽了三鞭子。”荒木播磨一脸鄙薄,“吴山岳便降了,他还说……” “说了什么?”三本次郎问。 “吴山岳说,这三鞭子,一鞭是为常凯申,一鞭是为党国,一鞭是为薛应甑,挨了此三鞭,斩断此前情分,他可以全心全意为大日本帝国效命了。” 汪康年脸色连连变化,他此前一直自诩能耐不凡,认为自己不比吴山岳差,现在他内心深处既有对吴山岳的鄙薄之意,却竟也多了几分服气。 自己不如吴山岳多矣! 整理思路,欠一章,抱歉啊 各位大大,今天就一章,刚才码出来的新章节不满意,我需要整理一下思绪。 沪上沦陷,新的这一卷,尔虞我诈、残酷、热血、波澜壮阔,也是我个人认为本书最值得期待的卷落之一。 115万字了,前面埋了很多很多的暗线,现在可以慢慢地拿出来用上了,但是,我要再好好捋一捋,再三揣摩一下。 保底欠更加一章,记在本子上了,另外上个月的月票加更还欠5章,也记在本子上了。 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 谍战类太费脑子了,每一个情节,甚至有时候某一句对话都要来回推敲半天,今天女儿说我头发少了,我吓一跳,赶紧去照镜子,看到我的秀发还安然无恙,长舒了一口气。 另外,小明的爸爸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翻了翻我的笔记本,竟然忘记记录这个名字了,大家有记得的吗? 第004章 应怀珍(求订阅求月票) 阿海舔了舔干瘪的嘴唇。 牢房里臭气熏天。 地上胡乱垫了一些干草,根本无法保暖,冻的人发抖。 他用力在墙壁上蹭了蹭,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这能让他的头脑清醒一些。 他不担心自己,唯死而已。 他在思考自己被捕是意外,还是叛徒出卖了自己的行踪。 如果是前者,危险则仅限于他这里。 如果是后者,则非常严重。 他现在负责学工委的工作,今天和持志大学学生党支部约好了开会碰头。 如果是内部出了问题,这意味着学工委可能也有危险。 踏踏踏的声音传来,这是马靴踏地的声音。 “人怎么样了?招了没?” 阿海听出来这是程千帆的声音,这个心黑手辣的黑巡捕,早就听说此人极度反动,仇视红色,并且传闻此人态度亲日,自己落在这种家伙手里,此番绝难幸免了。 “按照巡长您的吩咐,断了水米,没有再用刑。”鲁玖翻说话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 脚步声近了。 阿海闻到了肉馒头的香味。 然后他便看到了程千帆的脸,此时此刻,这张英俊的脸孔在阿海的眼中是那么的面目可憎。 “招了吧,都是娘胎里出来的,何必再受皮肉之苦呢。”程千帆举了举手中的油纸包,“刚出锅的肉馒头,吃么?” 阿海咽了口口水。 “程巡长,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大晚上的我没有看清地上是什么,就随手捡起来揣兜里了。”阿海爬到栏杆边上,抓着栏杆喊冤,眼睛死死地盯着肉馒头,咕咚咽口水。 “想吃吗?”程千帆扔掉油纸,将一个肉馒头拿在手中,微笑说。 阿海猛点头。 “那就招了吧。”程千帆和颜悦色,蛊惑说道,“说吧,你是哪部分的?你的上线和下线都有谁?” 阿海一脸茫然,“程巡长,我是租的房子,住在昌里路,楼上住的一个老姨婆,楼下是我自己一个人住。” “装神弄鬼。”程千帆冷哼一声,“开门。” 鲁玖翻赶紧将牢门打开。 程千帆大踏步进来,将肉馒头一扔,一把揪起阿海的头发,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阿海就如同一块破布,发出凄惨的嚎叫和求饶声。 临了,小程巡长一脚踩在肉馒头上,骂了句,“吃屎吧你!” 看着鲁玖翻将牢门再度锁上,程千帆阴沉着脸,“人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提人。” “是,巡长。”鲁玖翻赶紧敬礼应是。 …… 待程千帆离开后,鲁玖翻盯着牢房内的阿海,摇摇头,“朋友,招了吧,何必呢,我们巡长可没有多少耐心。” “警官,我真的是冤枉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你们抓来了。”阿海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 鲁玖翻点燃一支烟,连抽好几口,一阵喷云吐雾,“进了这里,便没有冤枉的,即便是冤枉的,那也是你倒霉。” 说着,他弯下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阿海,“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警官你说,你说。” 鲁玖翻搓了搓手指,“十根小黄鱼,我可以找巡长作保放了你。” “我,我,我没钱。”阿海眼睛瞪大,哭丧脸说道。 “老兄,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看得那么重嘛。” “警官,我真的没钱啊,我全身上下就这套衣服值钱。”阿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警官,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这样的人,榨不出几滴油的。” “老子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侧恁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冤枉巡捕房抓你讹钱吗?”鲁玖翻立刻翻脸,破口大骂。 阿海吓得哆哆嗦嗦,连忙摆手说自己没那意思。 鲁玖翻继续骂,骂累了,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去休息室休息去了。 阿海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小心翼翼的将被程千帆那个混蛋踩扁的肉馒头捡起来,狼吞虎咽吃起来。 …… 巡捕房三巡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拿起电话,“接辣斐坊十九号应女士家里。” 很快,电话那头接通了。 “哪位?” “应女士,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小程巡长翘着二郎腿,笑着说道。 “你哪位?恕怀珍耳拙。”应怀珍吃吃一笑。 “我,程千帆。” “程巡长,哎呦呦,真是稀客啊,您老人家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应怀珍提高嗓门,笑颜如花。 “今日马场重开,听闻应女士也是爱马之人,正所谓香车宝马美人,香车宝马有了,憾缺美人,想着邀美同行,不知道应女士是否赏脸?” “不去!你不还好意!”应怀珍说道。 “说好了啊,我开车去接你。”程千帆直接挂了电话。 …… 程千帆脱下警服,换上一身西装。 系好围巾。 戴上礼帽。 打着哈欠出了办公室。 “吕副巡长。”程千帆喊道。 “巡长。”大头吕跑过来。 “我回去补补觉,捕房这边你盯着点。” “是!” “抓了的那个瘪三,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提人。”程千帆叮嘱说。 “明白。” 雨后初晨,空气中似乎多了几丝清冷。 程千帆启动车子,从医疗室的门口经过,程千帆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老黄,老黄。” “来了。”老黄手里拿着毛巾,开门出来。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打火机,“没油了,给我加点煤油。” 老黄跑过来,接过打火机,回到房间,不一会拿着打火机出来了。 “情报送出去了。”老黄轻声说。 “很好,我会消失一上午,巡捕房联系不到我。”程千帆说着,从车里拿出一包烟,扔给老黄,“谢了。” 老黄心中明白,他接过香烟,美滋滋的回房间去了。 …… 金神父路。 双龙坊公寓。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荒木播磨放下望远镜,扭头看了一眼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喝茶水的吴山岳,“吴先生,你确定赵延年还在上海?” 吴山岳投降之后,非常爽快的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名单全盘托出。 其中抓捕的重点对象便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股股长赵延年。 “赵延年有一个相好的,他不在金神父路,便一定在那个女人那里,很可惜,我不知道那个女人的住处。”吴山岳放下茶杯,起身来到窗边,看了看外面。 “不过,我知道赵延年非常惧内,他即便是在外面潇洒,早餐必然会回家里吃,据说这是赵太太给他定的家规。” 说着,吴山岳冷笑一声,“赵延年能有现在,靠的就是他夫人,他不敢违抗。” 在外人眼中,这对伉俪感情恩爱,不过,都是假象,赵延年早就厌烦了家里的黄脸婆,赵夫人看得很开,自己在外面也养了个小白楼,她对赵延年唯一的要求就是男人必须在家吃早餐,给人一种夫妻恩爱的假象。 …… 距离金神父路约莫两个街口。 赵延年坐在车子里,打了个哈欠。 “恁个小妖精。”赵股长捶了捶老腰,自己昨晚有些过于放纵了,不过,任谁有那样的俏佳人,也顶不住啊。 第005章 跑马场(求订阅求月票) 想着回家还要面对那个黄脸婆,赵延年心中就觉得颇为腻味。 要不是妻子娘家势力不小,对他的前程多有裨益,他早就一脚踹了这个不知羞的黄脸婆了。 赵延年叹口气。 可怜自己满腹经纶,矢志报效党国,却没有门路,只能以色侍人,才堪堪得以出头,可怜可叹。 就在这个时候,车子一个急刹车。 赵延年一头撞在前排靠背上,气的破口大骂,“侧恁娘,怎么回事?” 司机指了指前面,一个肩膀上带血的男子倒在地上。 “混蛋。”赵延年骂道,“去看看,撞死没?” 此时,倒在地上的男人艰难的爬起来,“表叔。” “白胖?”赵延年大惊,“快,快扶进来。” …… 白胖是他远房表侄,来上海讨生活,他安排白胖进了吴山岳的行动股,两人的关系外人并不得知,白胖也可以算是他在吴山岳那边埋得钉子。 “出什么事了?”赵延年看了一眼白胖的肩膀,他一眼看出来这不是车子撞的,是利器所伤。 “汪康年叛国投日了。”白胖咬着牙说道。 “什么?”赵延年惊愕不已。 “弟兄们收到信号,要大家去道格诊所集合,我们刚一进去,就被日本人包围了。”白胖疼得直冒虚汗,“我最后进去的,看到不妙,转身就跑,好在是大白天,日本人不敢开枪,只是挨了一匕首。” “汪康年投日?不可能吧。”赵延年问道,对于吴山岳手下的这名大将,他是有所了解的,此人能力不俗,对党国向来忠心耿耿,看着像是一个铁骨铮铮之辈啊。 “不会有错,是诊所的其他三个弟兄帮着日本人抓我们的,他们是汪康年的绝对亲信,而且,这个全体集合暗号只有汪康年本人才知道。” 赵延年这下完全相信了。 ……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司机还在朝着家的方向开车。 “停车,停车!”赵延年突然惊恐喊道。 “股长,怎么了?”司机问道。 “不能回家了。”赵延年沉着脸说道,“吴山岳那混蛋一定卖了我!” 汪康年投日,第一个供出来的绝对是吴山岳,吴山岳这个老东西他太了解了,道貌岸然,满口效忠党国,实则是个软蛋,绝对也会投日。 吴山岳投日,第一个便会把他交代给日本人,说不好现在自己宅子附近已经有日本人埋伏,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股长,那去哪里?”司机也紧张不已,问道。 “去码头,立刻离开上海。”赵延年果断说道。 他认识法租界的一个法国鬼佬,此人可以搞到法国轮船的船票,虽然日本人封锁了江面,但是,法国人英国人的轮船还是可以自由航行的。 “那太太那里?”司机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赵延年摇头,“日本人要抓的是我,抓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用,只要我不回家,他们是不会伤害太太的。” 司机直接掉头,朝着麦兰码头飞速驶去。 …… 赵延年阴沉着脸思考,须臾,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吴山岳那个老东西肯定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卖了个底朝天,弄不好连覃德泰在内的上海区都会被日本人端个彻底。 如此,整个上海区就剩他一个高层领导了。 上海区很重要,武汉方面肯定不会就此放弃,届时要重建上海区,还有比熟悉上海的他更合适的? 上海区副区长的职务非他莫属!(ps1) 莫不是此番要因祸得福! 就在心中盘算,颇为自得的时候,赵延年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表侄。 白胖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是那么的刺眼。 不行,绝对不行,日本人占领了上海,上海区太危险了,绝对不能再回来。 看来自己要想办法疏通一下,调去别的地方。 到底去哪里好呢? 武汉? 不成,日本人早晚会进攻武汉。 南京都丢了,武汉也守不住的。 那就去四川,去陪都重庆! 早就听说川蜀出美女…… 不过,现在大家都想着在川蜀谋位子,这可不容易啊。 “停车。”赵延年突然喊道。 “股长?”司机刹车,不解问道。 “你下车去旁边电报厅给家里挂个电话,告诉太太我被日本人盯上了,让她也想法逃出来,就说我在码头等她。”赵延年说道。 “是!”司机和白胖都是松了口气,股长到底是重感情的。 …… “怎么还没有回来?”荒木播磨看了看手表,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吃早点? 再晚一点都可以准备吃午餐了。 “没道理啊。”吴山岳也是一脸疑惑,赵延年翅膀硬了?敢不听赵太太规矩了? “再等等。”吴山岳在荒木不满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就在此时,一辆小汽车停在了赵延年家门口。 门开了。 一个女佣拎着一个牛皮小皮箱出来,一个阔太太头上戴着法国进口的缀花绒帽、脸上戴着墨镜出来。 女佣将小皮箱放进车子里,阔太太也上了小汽车,随后小汽车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这是哪里的车子?”荒木播磨问。 吴山岳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是跑马会的车子,应该是来接赵太太去看跑马的。” 荒木播磨点点头。 又过了一刻钟。 吴山岳突然脸色一变,“不对,这是要跑!” 迎着荒木播磨审视的眼神,吴山岳阴沉着脸说道,“刚从那个女佣,她拎着皮箱的时候,看起来很吃力,里面定然是装着金条之类的钱财。” 荒木播磨也是脸色大变。 吴山岳一脸懊恼,“我早该想到的,若是要去看跑马,不会带皮箱,带一个小包就可以了,冯婉如这是带着财货逃了。” 荒木播磨恨得咬牙,骂了句日本国骂,狠狠地瞪了吴山岳一眼。 “你带两个人去,看看怎么回事?”荒木播磨指了指两个手下。 “是!” …… 跑马场。 “aeroplane!” “aeroplane!” 应怀珍看了一眼激动的挥舞着拳头嘶吼着赛马的名字,为场内的一匹赛马加油的小程巡长,漂亮的眼眸有瞬间失神。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棱角分明,这张侧脸让应怀珍想起了自己临摹的大理石雕像。 客观的说,程千帆这个家伙虽然坏的流脓,但是,确实是英俊不凡。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无凭无据,就凭此人捡了几张废纸,就说是红党?”金克木冷哼一声。 “金副总,现在还在审讯,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放人!”金克木冷冷说道。 其他巡捕看向大头吕,大头吕焦急的看向牢房门口的方向,没有发话。 “我说了放人。”金克木板着脸,盯着大头吕。 “金副总,我们巡长说了,这个人没有他批准,一定不能放!” “中央巡捕房什么时候轮到他程千帆当家了?还是我的话没用了!”金克木黑着脸,“你去把程千帆叫来,我看他敢不敢不听我命令!” 就在此时,侯平亮跑回来,在大头吕的耳边说,“吕头儿,打了电话了,巡长不在家,找不到人。”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不放人?”金克木脸色铁青,他身后的几名巡捕也是脸色不善。 “放人!”大头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还在发愣的手下,骂道,“没听到金副总发话了,放人!” 第006章 文武全才(求订阅求月票)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无凭无据,就凭此人捡了几张废纸,就说是红党?”金克木冷哼一声。 “金副总,现在还在审讯,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放人!”金克木冷冷说道。 其他巡捕看向大头吕,大头吕焦急的看向牢房门口的方向,没有发话。 “我说了放人。”金克木板着脸,盯着大头吕。 “金副总,我们巡长说了,这个人没有他批准,一定不能放!” “中央巡捕房什么时候轮到他程千帆当家了?还是我的话没用了!”金克木黑着脸,“你去把程千帆叫来,我看他敢不敢不听我命令!” 就在此时,侯平亮跑回来,在大头吕的耳边说,“吕头儿,打了电话了,巡长不在家,找不到人。”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不放人?”金克木脸色铁青,他身后的几名巡捕也是脸色不善。 “放人!”大头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还在发愣的手下,骂道,“没听到金副总发话了,放人!” …… 江西,南昌,三眼井。 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军部从武汉转到南昌。 这是原北洋军阀张勋在南昌的公馆,现在是新四军军部驻地。 “倭寇侵国土,杀我同胞,断我华夏传承!”一名将军挥舞着拳头,慷慨激昂说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此乃吾辈军人本分。” “叶将军,能说一说贵军接下来的安排吗?” “抱歉,此乃军事机密。” “叶将军,据我所知,贵军大部都还在来南昌集结的路上,且多数武器简陋,装备缺乏,连饭都吃不饱,请问你真的认为你的孱弱士兵可以抵挡武装到牙齿的日军吗?”一名英国记者大声说道。 “武器简陋,我们可以从敌人那里夺取!”叶将军看了这名英国记者一眼,说道。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锣鼓喧嚣以及震天的口号声。 “希夷,是宣传大队的同志们组织的南昌市民抗日大游行。”参谋长低声对英武的将军说道。 “走,我们去看一下。”将军高兴的说道。 游行队伍停在了马路上。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一名年轻的新四军军官挥舞着手臂,站在台阶上,大声喊道。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千百人振臂高呼。 “誓死不当亡国奴!”年轻军官继续高声吼道。 “誓死不当亡国奴!”众人高声喊道。 此时,一名英姿飒爽的新四军女军官登台,“下面请大家欣赏戏剧表演,假如我们不反抗!” 剧情很简单。 讲述的是日军占领北平后,肆意压迫、欺侮北平市民。 市民方晓红是的老实人,不敢反抗。 他认为只要乖乖给日本人当顺民,便可以继续过小日子。 但是,他错了。 日本士兵枪杀了他的儿子,只因为小孩子喊了句小鬼子。 随后,冲入家门的日军士兵更是当着他的面欺侮了他的妻子。 方晓红此时才想起来反抗,但是,直接就被日本士兵一刺刀刺死了。 被日本人欺侮的方太太,也投井自尽。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禽兽不如的小日本!” 现场市民反响强烈,这出戏看得大家恨得牙痒痒。 “很好,这出戏演得好。”将军高兴的说。 “确实是不错,老百姓听我们的宣传,说日本人多么坏,多么禽兽不如,大家是没有直观的印象的。”参谋长也是频频点头,“这样的表演,非常直接,大家一看就明白了,日本人原来是这么坏!” “那个同志很不错。”将军指了指年轻的军官说道。 “那是民众抗日运动工作部的方木恒同志。”参谋长介绍说道,“木恒同志是上海人,主动参加革命,毅然离开优渥的家庭,前往延州,在延州的时候就表现很不错,吃得了苦,工作热情高涨,在延州抗日宣传大队的时候就小有名气。” “看来参谋长对方木恒很欣赏嘛。”将军微笑说道。 “你可别以为这是一个秀才。”参谋长说道,“木恒同志的宣传小队受到反动势力袭击,他亲自带队和土匪激战,英勇负伤,此外,木恒同志非常机敏,他通过一句话中就揪出了试图混入我革命队伍的特务,受到延州保卫部门的特别嘉奖呢。” “还是一个文武全才呢。”将军惊讶说道。 “打死这个小日本!” “砸死他!” 就在此时,演出台上出现了状况。 爱国市民们受到刚才演出的影响,情绪激动,对扮演日本士兵的演员破口大骂,甚至开始有愤怒的市民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着演员身上扔。 其他的同志赶紧上台,护卫着被袭击的同志撤离。 饶是反应迅速,这名扮演日军士兵的同志还是被一个小石块砸中了后背,疼的哎呦一声。 “乡亲们,大家冷静,冷静!”方木恒手中举着铁皮喇叭,高声喊道,“刚才那个只是演员,那不是日本士兵,那是我们新四军的同志假扮的日本人。” “日本话说的那么好,就是日本人!”有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子喊道,“我懂日本话,他说的和日本人一模一样。” “那是我们的同志苦学日语,为了抗日工作需要。”方木恒喊道,“好了,老乡们,你们的抗日热情非常高涨,尽管我们的同志挨了一石块,但是,我依然很高兴,这说明大家真正意识到了日本侵略者的凶残,体现了大家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 说着,方木恒朝着市民们庄严的敬了个军礼后,高声呼喊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现场市民情绪激动,跟着高声喊。 …… 距离此地约莫不到百余步的地方,就在新四军军部大楼的隔壁,一个挂着《捷报社》的牌子的房间内。 一名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放下望远镜,说道,“我们也不能只盯着新四军的首脑,其他人也要关注,就比如这个军官,这样的宣传骨干,基本上都是老资格红党。” 没有听到手下回应,中年男子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己手下眼睛死死地贴在望远镜上,挥舞着拳头,嘴巴里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嘿嘿嘿,你他娘的听到老子说话没?”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在副手的脑袋上。 第007章 信仰(求订阅求月票) “秋华同志,怎么样?没事吧?”方木恒找到扮演日本士兵的凌秋华,关切问道。 “没事,只是脑袋破了点皮。”凌秋华笑着说道,“本来挺难过的,现在好多了,刘波同志宽慰我说,大家对我喊打,实际上说明老百姓明白了日本侵略者的凶残,实现了情绪的共鸣,这是好事。” 凌秋华没有什么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木恒,一起散散步。”刘波看了方木恒一眼,说道。 “行。”方木恒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点点头。 离开延州前往上海,还在中途的时候便得知上海沦陷。 他们不得不被迫转道向武汉,同罗涛同志等一行人在武汉汇合之后,方木恒便见到了刘波。 当时方木恒第一个想法便是刘波通过某种手段期盼了组织,混入了组织内部。 当武汉八办的同志明确告知方木恒,组织上是知晓刘波的日本人身份的,现在的刘波和以往的刘波不同,现在的刘波是信仰红色主义,主动向红色靠拢的国际同志。 方木恒相信组织上所说非虚,对于刘波这种出身的人,组织上的审查势必非常严格。 组织上说刘波主动靠拢红色,是一个信仰红色的同志,他相信这必然是经过缜密调查之后得出的严肃结论。 但是,从内心上来说,方木恒无法释然。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初阿海对他说出刘波是日本特务的时候,这对他的打击是多么巨大。 一个表现出仇视日本侵略者,并且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他以及何关如何成长为合格的革命者的刘波,竟然是日本特务,这个事实令方木恒深受打击,也让方木恒第一次深入的,甚至可以说是痛彻心扉的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他开始深刻反思,并且最终慢慢成长、进步。 此事对他影响巨大。 故而,方木恒虽然也接受了刘波是革命同志的事实,但是,内心里一直无法释怀。 他和刘波的关系仅限于革命同志,其余时间,两人关系非常淡。 而刘波显然也明白其中的原因,并没有试图改变两人之间的这种疏远关系。 可观的说,如果说方木恒是无法释怀的话,刘波面对方木恒则是既亲切,又有几分尴尬的。 亲切是因为方木恒在刘波的思想转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尴尬的是,他作为一名日本特工,却因为教导方木恒如何干革命事业,最后自己反而真正蜕变,信仰红色主义,这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当然,尴尬只是情绪反应,不代表后悔,刘波的内心深信红色的旗帜必将插遍寰宇! 从这一点来说,他是要感谢方木恒的,方木恒堪称是他的红色信仰的特别介绍人。 …… 一月初的南昌,尽管是中午时分,依然是有一种浸透衣襟的冷。 “我看了那些照片,简直是禽兽不如。”刘波沉声说。 这出‘假如我们不反抗’的演出剧本,出自方木恒之手。 是方木恒根据宣传部门获得的日军在伪满、华北施暴照片、以及从北方逃难而来的百姓讲述,以此为基础,创作完成的。 “这是一支受到日本菌国主义洗脑的野蛮军队。”刘波摇摇头说道,“没有人性,没有善良,没有良知,只有杀戮和毁灭,太可怕了。” “所以,即使我国面对的侵略者空前强大,我们也必将是最后的胜利者。”方木恒说道,“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伟大的中华民族从来没有被打垮过,以前没有,现在不会有,未来更不可能!” “木恒,你成长了很多,我很高兴。”刘波欣慰点头。 方木恒瞪了刘波一眼,提起这个他就觉得极度羞耻,尽管现在的刘波已经是红色战士了,但是,当时的刘波可是货真价实的日本特务,想到自己竟然对刘波深信不疑,被一个日本特务教导如何干革命,这实在是……方木恒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都会无比的尴尬和羞耻。 “我决定了,不去延州了,我要留在新四军,加入到伟大的抗日工作中去。”刘波说道。 “日本是你的祖国,你真的决定站在日本的对立面,真刀战枪的和日本帝国主义作战?”方木恒立刻问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你也说了,他们是日本帝国主义,我没有背叛自己的祖国,我反对的是日本帝国主义,这并不矛盾。”刘波表情严肃说道。 方木恒看着,听着,他看得出来,刘波对此是有过深思熟虑,是经过了思想斗争并且最终想通了的。 “我信仰红色主义,红色是我的信仰,我现在是以红色战士的身份同日本帝国主义作斗争,因为,日本帝国主义本就是日本这个国家的灾难。”刘波眼眸中仿佛闪烁光芒,“只有红色才能救日本,当红旗飘扬在富士山上的时刻,当日本贫穷人民被从帝国主义的胁迫、菌国主义思想的影响中走出来,建立属于所有人民的红色日本,和平日本,这便是我矢志要奋斗终生的目标!” “说得好!”方木恒用力挥了挥拳头,“木恒同志,你是一个纯粹的红色战士,一个脱离了狭隘思想的红色战士,尽管我现在依然无法做到对以前的事情释怀,但是,我依然要向你致敬!” 刘波很高兴,虽然方木恒也说了,对于以前的一些事情无法释怀,但是,他向方木恒吐露自己的思想,并且得到了认可、支持,刘波也是非常高兴的。 “嫂子和孩子怎么办?”方木恒问。 “跟着我一起加入新四军!”刘波毫不犹豫说道。 …… 刘波心情相当不错的离开了。 方木恒找到自己的领导上级暨民众抗日运动工作部的部长,向他汇报了刘波同志和自己的这次交流谈话。 民众抗日运动部部长非常重视,很快又叫来了对敌工作部部长。 “木恒同志,对于刘波同志的思想表态,你是如何看待的?”对敌工作部部长问道。 “我曾经建议刘波来扮演日军士兵,他很生气,坚决不愿意。”方木恒说道,“从这可以看得出来,他对于侵略我国、烧杀抢掠的日本士兵是非常反感,乃至是仇视的。” “刘波同志信仰红色主义,是一名真正的红色战士。”方木恒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刘波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并不认为同日军作战是要与自己的祖国开战,而是认为这是和日本帝国主义作战,日本帝国主义不能代表日本,他认为自己这么做才真正符合日本的利益,才真正符合人们向往和平的朴素认知,才符合真正的红色信仰。” “很好,方木恒同志,你汇报的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们会认真考虑刘波同志申请留在部队,加入到对日本侵略者抗击斗争中去的请求的。” 待方木恒离开后,两人对于刘波之事又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沟通。 事实上,对于红色国际的日本同志参与到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斗争,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在1931年9月20日,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的两天以后,日本红党就与中国红党联合发表宣言,指责日本帝国主义的暴力行径,也直接指出了东三省问题的根源所在。 在当时积极反战宣传的同时,日本红党还和红色主义青年同盟,反帝同盟,工会全国协议会等团体组织共同联合。 第一次淞沪战事爆发后,日本红党甚至展开了多地大游行,反对上海扩大侵略战争的举动。 也正因如此,在1932年10月30日本军警取缔查扣了日本红党的指挥部,并且逮捕了1500余名日红党员,才使得示威游行得以控制。 面对这种严峻态势,日本红党依然没有屈服,而是尽一切可能通过各种社会发声渠道召开群众性的集会,反对占领中国华北。 对于日本红党而言,一边是自己的信仰,一边是自己的国家,似乎是很矛盾,但是,教.员同志就一针见血指出来,实际上对于日本红党而言,这并不矛盾: 因为,日本红党深知,日本帝国主义本就是他们国家的灾难。 不过,由于日本红党在日本国内的发展和影响都受限制,所以只能在社会组织,舆论以及文艺等方面发挥自己的作用。 刘波可以说是第一个申请加入到中国红色抗日武装队伍里,要求在战场上和日本帝国主义真刀真枪的干的日本红党。 不,确切的说,刘波是红色战士,但是,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日本红党,这是一个在中国自学成才、最终走上信仰红色道路的特殊例子。 …… “混蛋!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提人吗?”办公室里飘荡着程千帆愤怒的咆哮声。 大头吕没有辩解,垂着头不出声。 小程巡长已经训了他有一刻钟了。 待程千帆骂够了,他才擦了擦被喷到脸上的唾沫。 “巡长,是我办事不力,请你责罚。”大头吕说道。 程千帆瞪了大头吕一眼,烦躁的摸向上衣兜,大头吕赶紧从身上摸出烟盒递过去。 拿了一支烟叼在嘴中,大头吕立刻划了自来火凑过来。 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程千帆脸色稍稍缓和,“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你,金副总要放人,你确实是很难挡住。”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我之所以说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提人,就是考虑过意外因素。” 说着,他摇摇头,“罢了,也不能怪你,便是我在这里,金副总要放人,我也很难做。” 说着,程千帆拍了拍大头吕的肩膀,苦笑一声,“你这也算是为了挡了一茬,辛苦了啊,吕哥。” 刚才被程千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大头吕表现的相当克制、冷静,但是,又岂能真的没有委屈。 此时听到程千帆这么说,大头吕的心中算是舒服多了。 他不介意挨骂,但是,挨骂要有价值。 他已经竭尽全力去阻止金克木放人了,但是,没奈何一直联系不上程千帆,凭他一个副巡长,是拧不过金克木的,只能选择放人。 他尽力了。 程千帆生气,他能够理解。 程千帆在冷静下来后,意识到了他大头吕已经尽力了,甚至可以说是为你小程巡长挨了金副总的训骂,大头吕便觉得值得了,没有跟错人。 “巡长,这件事……”大头吕接过巡长递过来的一支烟,小声问道。 “你觉得呢?”程千帆吐了口烟圈,看了大头吕一眼,淡淡问到。 “此案的卷宗、档案,全部销毁?”大头吕思忖片刻,小声说道。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随后,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弄干净些。” “明白。”大头吕说道。 金克木的插手,令这件事复杂化了。 尽管不知道金克木为何插手此案、要求放人,但是,这件事肯定是不能查下去了。 此外,抓了反日分子,却被放掉了,这件事对日本人那边也没法交代。 总不能对日本人说,我们抓了反日分子,不过,我们的副总巡长把人放了。 这不仅仅会惹怒日本人,也将彻底得罪金克木。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这件事压根没有发生过,中央巡捕房三巡压根没有抓过一个疑似反日分子,昨夜暴雨如注,然则天下太平,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亚尔培路。 惠民旅社。 王钧见到了刚刚获释的阿海。 “阿海同志,我代表组织上祝贺你脱险归队。”王钧和阿海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感谢组织上的及时营救。”阿海高兴且感慨说道,“我以为自己这次要去见马克思先生了。” 王钧等待阿海的情绪平复。 “阿海,说说具体的经过。”他问道。 阿海详细讲述了从自己被捕,到被敌人多次审讯,再到今天被组织上想办法营救获释的过程。 “程千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仇视革命的黑心巡警。”阿海提及程千帆的时候,满腔愤怒,“此人素来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据传闻,这个人对我党向来颇为敌视,而且这个人同日本人走的很近,我们要警惕程千帆投靠日本人当汉奸。” 王钧对于阿海反应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视。 当天,他便和彭与鸥秘密接头。 “彭书记,阿海同志遭受了程千帆的毒打和拷问,他反应此人心狠手辣,鱼肉百姓,极度仇视红色,并且怀疑此人极可能投靠日本人当汉奸。”王钧说道。 “投靠日本人?当汉奸?”彭与鸥微微皱眉,问道,“有什么证据吗?当汉奸人人喊打,他会真的踏出那一步?” “程千帆这种人,他的信仰便是金钱、女人,毫无家国观念,这种人是日本人最喜欢招揽的,且据我们所知,此人是日本学校毕业,素来对日本人亲近,这种没有信仰,只贪图享受的没有灵魂的人,当汉奸的可能性极大。” 第008章 除之而后快(求订阅求月票) 彭与鸥能够感受到王钧同志对程千帆的怒火和极度痛恨。 或者这可以代表王钧同志、阿海同志等同志们对这个心狠手辣的反革命巡捕的痛恨。 他能理解这种痛恨,有这么一位极度仇视红色、亲近日本人的黑心巡捕的存在,是对在法租界活动的同志们以及抗日志士的极大威胁。 彭与鸥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这种情况恰恰说明了程千帆工作出色、隐藏的好。 但是,他却又高兴不起来,这更说明了程千帆的不容易,对于‘火苗’来说,他不仅仅要面对残酷的潜伏环境,还要面对同志们的误解,不,确切的说是痛恨,同志们对待程千帆的态度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来形容也不为过。 目前的严峻革命形势下,上海地下党力量孱弱,组织上原则上是不鼓励地下党采取暴力行动的,不然的话,彭与鸥丝毫不怀疑王钧会建议组织上对反动巡捕程千帆采取制裁手段。 “王钧同志,你和阿海同志反应的情况很重要,我和组织上会认真对待的。”彭与鸥表现严肃说道,“我曾经和程千帆有过接触,此人是高等知识分子出身,看似温和懂礼,实则阴险狡诈,确实是不得不防。” 王钧没有久留,两人简单商讨了抗日夜校的情况后,王钧便告辞离开。 彭与鸥离开接头地点,叫了一辆黄包车归家。 他苦笑着摇摇头,若是革命胜利了,两人相见,王钧同志事后得知去年将他从特务的包围中营救出来的,以及两次营救了阿海的都是程千帆的话,一定会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吧。 他热切期望这一天的到来。 …… 假扮市民去赵延年家敲门打听消息的特工回来了。 “女佣说太太收拾行李准备回苏州老家。”特工说道。 “无缘无故,赵太太为何回苏州老家?”吴山岳立刻问。 “女佣没说,我们也不好多问。”特工说道。 “我打电话给跑马会问问情况。”吴山岳说道。 “跑马会那边有消息反馈。”吴山岳放下电话。表情阴沉对荒木播磨说,“去接赵太太的车子回去了,赵太太没有去跑马会,半途下车离开了。”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气的骂了句日本国骂,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打翻了吴山岳的茶杯。 吴山岳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有看到。 …… 很快,道格诊所那边有消息传来,是特高课在围捕汪康年的行动小组的时候出现了纰漏,一名党务调查处特工负伤逃脱。 “白启雄?”吴山岳听闻逃脱的党务调查处特工名字叫白启雄,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这个人很重要?”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此人只是一个小喽啰,并不重要。”吴山岳揉了揉太阳穴,“不过,这个人应该是赵延年的人,如我所料不差,此人逃脱之后,应该是去找了赵延年,最终导致赵延年提前察觉,举家潜逃。” 赵延年自以为那点小谋算无人知晓,但是,早就被他看在眼中,尽管不知道这个绰号白胖的特工和赵延年是什么关系,但是,此人是赵延年安排进党务调查处的,吴山岳早就掌握了这个情况。 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竟然因此而功亏一篑,着实令人懊丧。 “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早点说?”荒木播磨不满的呵斥。 “是吴某人失职,我自会向三本阁下请罪的。”吴山岳叹口气说道。 …… “吴先生不必自责,些许纰漏在所难免。”三本次郎宽慰吴山岳说道,“真要追责的话,也是道格诊所那边出的问题。” “阁下的宽容,吴某感激涕零。”吴山岳舒了一口气,“终究是我考虑不周。” “吴先生不必介怀,跑了一个赵延年,与大局无关紧要。”三本次郎微笑说,“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吴先生想必也是颇为疲惫,且先去休息吧。” 三本次郎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带吴山岳去休息。 “三本阁下,我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吗?”吴山岳问道,“贱内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想必一直心忧。” “可以。”三本次郎点点头,朝着一名特工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盯着点。 看着吴山岳离开的背影,三本次郎脸上的笑容收敛,“荒木,你认为吴山岳是真的没有想起来白启雄之事,还是故意隐瞒?” “课长,你是怀疑吴山岳故意用这个漏洞向赵延年示警?”荒木播磨大惊,问道。 “支那人多狡猾,特别是他们的官员,深谙万事留一线的处世哲学。”三本次郎沉声说,“对于投靠帝国的支那人,我们要用,但是,也不得不防着他们。” “我明白了。”荒木播磨点点头,“这件事我会暗中调查的。” …… 就在此时,一名特高课的特工敲门而入。 “程千帆那边有汇报什么情况没有?”三本次郎问。 “没有。”特工摇摇头,“程千帆去了烟杂店,和小井君碰面了,不过并没有接触。” 三本次郎点点头,没有接触说明没有需要汇报的情报。 “联系上木川没?”三本次郎扭头问荒木播磨。 “暂时还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苏浙别动队被帝国打散了,除非木川君主动联系我们,我们很难联系上他们。” 看着皱眉的三本次郎,荒木播磨问,“课长,你在担心木川他们遭遇了不幸?” “很难说。”三本次郎沉声说,“他们加入支那武装,不得不和帝国作战,战场是残酷的,他们甚至可能会被帝国士兵误杀。” 荒木播磨点点头,这种情况是极可能出现的,也是很难避免的。 “你认为赵延年会去哪里?”三本次郎问。 “赵延年不会留在上海,他势必会外逃,目前唯一的离沪通道是水路,我已经派人去码头,希望可以抓住赵延年。”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摇摇头,从今日之事来看,赵延年此人颇为狡猾,想要抓住此人并非易事。 第009章 夫妻(求订阅求月票) 金克木押了一口茶,眼睛眯着,摇头晃脑,手指轻轻在办公桌上敲击,哼着小曲儿: 小姐小姐多丰采,君瑞君瑞济川才,一双才貌世无赛…… 敲门声响起。 金克木放下茶盏,拿起文件看,整理了一下表情,沉声说,“进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程千帆。 “金头。”程千帆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 金克木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金头。”程千帆又开口说道。 “我没聋呢。”金克木冷哼一声。 程千帆笑了笑,转身关上了办公室门。 “金头,属下特来向您请罪。”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请罪?请什么罪?”金克木一脸茫然,讶然问道。 程千帆直接拎起热水瓶,先是给金克木的茶杯添了水,然后自己毫不见外的拿出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金头,大头吕那家伙对您不敬,我已经骂过他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程千帆嘿笑说道,“金头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老喽,手下人也不听话了,看来我该退休、颐养天年了。”金克木看了程千帆一眼,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程千帆心中大定。 “你小子可以啊,手下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连我的命令都敢不听。”金克木指着程千帆笑骂道。 “大头吕是我的人,自然听我的。”程千帆毫不客气的说道,看到金克木脸色一变,他赶紧说道,“就如同我是金头的人,您发话,便是公董局派人来,我也不听,只听您的。” 闻听此言,金克木的脸色好看不少。 他打开抽屉,拿出两根小黄鱼,扔过去。 程千帆一把接住。 “拿去拿去,省得你说我吃独食。”金克木摆摆手。 “谢金头赏。”程千帆将小黄鱼踹兜里后,双手抱拳,笑着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程千帆才告辞离开。 待程千帆离开后,一名巡捕悄悄进来汇报了三巡将那名疑似红党的卷宗销毁之事,金克木点点头,笑着骂了句,“精细鬼。” 这便是他和程千帆之间的默契。 程千帆来道歉,金克木得了面子。 此外,金克木给了程千帆两根小黄鱼,他用这样的方式表明,他是拿钱办事,没有其他政治原因。 程千帆接受了这个说辞。 同时,程千帆在来见金克木之前,就提前下令抹去阿海之案的卷宗,这最令金克木满意。 回到办公室,程千帆将大头吕叫过来。 “再知会一遍相关的弟兄,嘴巴都严实点。”说着,他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大面额法币,“金副总看大家辛苦,犒劳弟兄们的,你去买些酒菜,大冷天的,大家吃饱了才好干活。” “明白。”大头吕点点头,“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 麦兰码头。 赵延年在焦急的等待,不时地掏出怀表看时间。 “不等了,上船。”赵延年咬了咬牙,说道。 他派人电话通知妻子,主要是考虑到想要在川蜀谋求好位子,还要倚靠妻子娘家的势力,不过,最终还是自己的生命安全最重要。 “太太来了。”白胖左手捂着简单包扎的肩膀,右手手指指着远处喊道。 只见一个黄包车夫跑的飞快,停在码头,一个阔太太下车,拎着皮箱四处张望。 “宛如,这里。”赵延年立刻做出焦急、惊喜交加的表情,拼命挥手喊道。 司机赶紧跑上去,帮着赵太太拎着皮箱。 看到赵延年,冯婉如整个人似乎失去了力气,“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抛下我自己跑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在等你,你不来,我不走。”赵延年扶着妻子,快速上船。 “总算你还有点良心。”冯婉如抹眼泪说道,都说患难见真情,赵延年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丢下她,令她心中欢喜。 这是一艘法国籍的客船,因为事急仓促,一行人没有弄到头等舱,只能在下等舱栖身。 客船不大,颠簸的厉害,赵延年夫妻两个一上船就躺下,吐个不停。 到了苏州,客船靠岸,有看人下船。 “太太受惊了,休息不好,快去。” 赵延年赶紧吩咐手下去补了头等舱。 “叔叔,我们为何不在苏州下船?”白胖问道。 “不行,吴山岳那混蛋肯定把苏州站也卖了,我们去苏州也是自投罗网。”赵延年摇头。 “我们一路坐船去合肥,到了国军的地盘才安全。”此时,他才说了此行的目的地。 白胖张了张嘴巴,本想说可以在苏州上岸,想办法向武汉发报示警,不过,看了看赵延年坚决的态度,只好闭嘴。 贪生怕死的赵延年确实是躲过了劫难,此时此刻,日军苏州宪兵司令部的宪兵正在苏州大肆搜捕,定点抓捕党务调查处苏州站成员。 去码头追捕赵延年而不得的上海特高课,期盼着赵延年会在苏州上岸、就势逮捕,却是又扑了空。 如此,唯一一个从上海特高课此番对国府党务处的大搜捕中逃脱的上海区高层,就这么躲在法国籍客船上不露面,没有发出示警信号,结果就是: 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包括邻近的苏州站在内,堪称遭受了灭顶之灾。 …… 延德里。 白若兰嗅了嗅鼻子。 她闻到了香水味,这不是她用的那款香水。 “小宝呢?”程千帆低声问。 “睡了。”白如兰小声说,就要发作。 “等下,我喝口热水,润润嗓子。”程千帆说道。 白如兰嗔了丈夫一眼。 程千帆喝了水,放下茶杯。 “这香水味哪来的?”白若兰突然高声喊道。 “哪有什么香水味?”程千帆辩解说道,“不要疑神疑鬼的。” “你还敢说,这分明不是我用的香水。”白若兰气急,提高了声音。 双方争吵声越来越大。 “若兰,你,别动手,疯了么你。” 第二天,小程巡长还没有出门。 不过,延德里的街坊们已经在兴高采烈的议论说,小程巡长在外面会相好的,被精明的程太太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据说还动了手,后来是小宝出来劝架才安生下来的。 程千帆正在照镜子。 他指着脖子上的一道抓挠伤痕说,“若兰,你下手太狠了。” “活该!”白若兰啐了一口,将脑袋别过去,不理他。 尽管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真的乱来,但是,她心里岂能真的没有一点点火气,如此,演戏的时候,也就半真半假挠了程千帆。 “我就这么出去,丢的可是程太太的人。”程千帆说道,“大家可是会说程巡长家有悍妻……” 话音未落,就被白若兰敲了敲脑袋,然后是一匹温柔围住脖子。 白如兰帮程千帆系好围巾,又仔细检查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 “笑个屁!”程千帆上了车,瞪了一眼李浩。 李浩挨了骂,赶紧板住脸开车。 “帆哥,道格诊所出事了。”李浩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道格诊所是党务调查处的据点之事,他早就得知。 对于汪康年、丁乃非等人,程千帆可谓是恨之入骨。 若非国红合作,组织上不允许对国府特工下手,他早就想办法干掉汪康年、丁乃非此二人为老廖报仇了。 第010章 心忧国事(求订阅求月票) “哪有什么香水味?”程千帆辩解说道,“不要疑神疑鬼的。” “你还敢说,这分明不是我用的香水。”白若兰气急,提高了声音。 双方争吵声越来越大。 “若兰,你,别动手,疯了么你。” 第二天,小程巡长还没有出门。 不过,延德里的街坊们已经在兴高采烈的议论说,小程巡长在外面会相好的,被精明的程太太发现了,两人大吵一架,据说还动了手,后来是小宝出来劝架才安生下来的。 程千帆正在照镜子。 他指着脖子上的一道抓挠伤痕说,“若兰,你下手太狠了。” “活该!”白若兰啐了一口,将脑袋别过去,不理他。 尽管相信自己的丈夫不会真的乱来,但是,她心里岂能真的没有一点点火气,如此,演戏的时候,也就半真半假挠了程千帆。 “我就这么出去,丢的可是程太太的人。”程千帆说道,“大家可是会说程巡长家有悍妻……” 话音未落,就被白若兰敲了敲脑袋,然后是一匹温柔围住脖子。 白如兰帮程千帆系好围巾,又仔细检查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 “笑个屁!”程千帆上了车,瞪了一眼李浩。 李浩挨了骂,赶紧板住脸开车。 “帆哥,道格诊所出事了。”李浩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道格诊所是党务调查处的据点之事,他早就得知。 对于汪康年、丁乃非等人,程千帆可谓是恨之入骨。 若非国红合作,组织上不允许对国府特工下手,他早就想办法干掉汪康年、丁乃非此二人为老廖报仇了。 “昨天上午,汪康年的手下突然来到诊所集中。”李浩说道,“瘌痢头去那附近讨饭,看到一个人肩膀流血从诊所逃出来,后面有几个人追没有追上。” 汪康年的道格诊所在沪上颇有名气,经常有带着猫猫狗狗来诊所看病的阔太太、小姐。 瘌痢头等小乞丐很快便将乞讨阵地转移到此处。 不过,效果并不理想,这些愿意给猫猫狗狗花大钱看病、割卵泡的阔太太、小姐,却大多对可怜的小乞丐没有什么同情心,甚至还指使手下人驱赶、打骂小乞丐。 “跑出来的是谁?”程千帆手里转着烟盒说道。 “是汪康年的手下那个胖子。”李浩说道。 “白胖?”程千帆问。 “就是他。”李浩点点头。 出事了! 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道格诊所,确切的说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汪康年所部出事了。 法租界巡捕房这边,制服巡捕是没有对党务调查处动手,便衣探目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那么,动手之人之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日本人动的手。 …… “你刚才说,是汪康年的手下突然来到道格诊所汇合?”程千帆转动香烟盒的手停住,在烟盒底部弹了个‘脑瓜崩‘’,一支烟弹出来,他低头咬住烟卷,抬头问道。 “是的,这些人像是接到了通知,突然集体来到道格诊所集合。”李浩说道,“我们的人监视道格诊所有一段时间了,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汪康年叛国投日了。”程千帆说道,他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甩了甩,熄灭火苗。 没有汪康年亲自下达集合的命令,这些人不会如此统一的集体出现在道格诊所。 地下潜伏组织是要极力避免这种全员集合的情况的,这种全体集合的命令,只有潜伏组织的领导者掌握并且需要亲自下令。 就以上海特情组来说,只有程千帆亲自下令,特情组才会按照约定的信号,来到约定的地点集合。 即便是戴春风也做不到越过程千帆这一层向特情组下达集合命令。 所以,程千帆可以肯定,必然是汪康年自身出了问题。 …… 曹宇! 程千帆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 曹宇早就投靠日本方面,并且一直掌握在三本次郎的上海特高课手中。 汪康年是曹宇的直接上级。 故而,汪康年应该早就被特高课长期监视,可以说是手拿把攥,随时可以采取抓捕行动。 这是特高课决定‘收网’了,对汪康年所部采取了突然行动。 然后,被上海特高课抓捕的汪康年投日叛国了。 尽管没有亲见,但是,程千帆的脑子迅速转动,他几乎是丝毫不差的就此事作出猜判。 形势很糟糕。 程千帆表情严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车窗落下一半,一缕烟气散出去。 汪康年叛国投日,此人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老资格特工,那么,这种危险性必然会牵连到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其他部门。 “覃总那边有动静没?”程千帆问。 上海沦陷后,程千帆便暗中派人监视覃德泰住所。 覃德泰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程千帆是特务处的人,特务处监视党务调查处,这很合理。 “没有。”李浩摇摇头。 日本人没有动覃德泰?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思考,看来是覃德泰的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身份令三本次郎暂时不好动手。 不过,不动覃德泰,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其他高层必然无法幸免。 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的级别不算高,但是,他是被特高课抓住的那根藤,特高课以此顺藤摸瓜,抓住汪康年所知晓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高层,譬如说汪康年的直属上级……然后若能撬开此人的嘴巴,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将遭遇灭顶之灾。 “我自己开车去巡捕房。”程千帆立刻说道,“你去金神父路找周茹,令她立刻向武汉发报,就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汪康年部疑似被特高课搜捕,汪疑似业已投日,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危急,请总部示下。” 程千帆现在只希望汪康年供出来的那名党务调查处上海区高层是一名硬汉,可以扛住特高课的严刑拷打,为其他的人撤离争取时间。 “是!”李浩点点头说道。 …… 武汉。 一幢独门立户建筑挂着湖北省保安处第四科的牌子,大门两侧各有一名国军士兵站岗。 这是武汉行营特务处湖北站的办公场所,挂着保安处的牌子以兹为掩护。 齐伍右手拿着文件夹,走到处座办公室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戴春风的咆哮声。 “混账,肉到了嘴边都能飞走。”戴春风气的几乎七窍生烟。 特务处于一周前捕获了一名日特,用尽酷刑终于撬开了此人的嘴巴,从其口中得知了一支日特潜伏小组的情报。 随后,特务处方面一部部设下陷阱,诱骗此股日特上钩。 眼看着对方入彀,即将收网的时候,日本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一夜之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挨骂的是特务处湖北站站长朱汝鈅,此时此刻,朱汝鈅低着头,毕恭毕敬,不敢说话。 “处座,是我。”齐伍敲了敲房门。 “进来。”戴春风沉声说道。 齐伍轻轻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朱汝鈅。 戴春风朝着朱若愚摆摆手,后者如释重负的离开。 “什么事?”戴春风问道。 “上海特情组肖先生来电。”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肖先生’的人发现党务调查处的一个据点被日本人一窝端了。” “汪康年?”戴春风作思考状,这个名字他好似有些印象。 “‘青鸟’此前汇报说,他盯着的一个红党刘波,结果被党务调查处那边抢先抓了人。”齐伍立刻说道,“抓刘波的就是这个汪康年的手下。” “我有印象了。”戴春风点点头,“后来‘青鸟’说有人监视他,也是这个汪康年所部所为。” 说着,戴春风冷哼一声,“监视自己人卖力表现,到了日本人手里,立马成了软脚虾,薛应甑的人,也就这点本事了。” “处座,‘肖先生’示警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有危险,您看此事……”齐伍说道。 戴春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手中拿着茶杯踱步思考。 “三个小时后,我会去见校长。”戴春风说道。 “明白了。”齐伍点点头。 …… 小程巡长脖子上的抓挠伤痕,成为了中央巡捕房今天热烈讨论的话题。 他昨天同上海滩小有名气的名媛应怀珍去跑马场看马赛的消息,现在也已经传开了,甚至还上了好几家小报的版面。 跑马场名流云集,向来是小报记者重点关注的地方。 围绕着跑马场的故事,数都数不清。 其中最著名的是钱达俊因为跑马场事宜被罢官之事。 钱达俊任淞沪警备司令的时候,入股跑马场牟利,不过,因为分赃不均和其他的官僚、买办以及洋人发生了纠纷。 有一次正当秋季大跑马结束的最后一天,钱总司令突然下令戒严,士兵们将满场人马困在跑马场不得离开。 后来,跑马场负责人行贿疏通,才令钱达俊下令解除戒严。 不过,钱司令运气不佳,当时跑马场内名流云集,其中包括某中央大员和孔家小姐,被围困在跑马场的孔小姐岂能善罢甘休,回到南京就告了钱达俊一状,钱司令因此去职淞沪警备司令的肥差,被调任第三师师长,躲到苏州去了。 言归正传。 作为法租界现在颇有权势和影响力的年轻一辈,最重要的是小程巡长长得帅,且其人颇为好色,本身便是桃色记者最喜欢关注的对象,故而,小程巡长携美同游跑马场,立刻引来不少关注。 其中一家小报甚至绘声绘色的描述说,小程巡长在看赛马的间歇立场,与应怀珍女士一起消失了半小时,半小时后,两人回到看台,应女士满面春风,犹如被浇灌过的花朵一般艳丽。 故而,现在巡捕房的人都猜到了,定然是小程巡长昨天出去偷欢,回到家被太太发现后,家里闹开了。 “胡扯!”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报纸,他气的拍桌子。 什么离场半小时,纯粹是瞎掰。 那是应怀珍中途去如厕,因为现场人太多,他陪伴护送去了公厕,两人昨日最亲密的举动也只不过是牵了牵手,以及最后分别时候的吻手礼而已。 小程巡长家里河东狮吼,这似乎是颇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 就连总巡长覃德泰也将程千帆叫到了办公室,关切的询问了第三巡的工作,一幅勤于任事的做派。 要不是覃德泰频频看向他的脖子,并且憋着笑,程千帆还真的信了。 待程千帆离开后,覃德泰终于不需要再忍,哈哈笑起来。 走在走廊的程千帆听着笑声,脸上的尴尬的表情,内心中却是无比凝重。 以他的观察,覃德泰根本并不知晓汪康年所部出事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极可能已经全部沦陷,因为但凡有一个足够分量、能够联系到覃德泰的党务调查处人员逃脱,都会第一时间向覃德泰这个副区长示警。 而很显然,覃德泰并没有收到示警信号。 …… “叔叔,怎么不吃了?”白胖诧异的看着赵延年。 餐桌上还有一份烤牛排,一份罗宋汤,还有奶油蛋糕,特别是还有赵延年最喜欢的红烧肉呢。 “不吃了。”赵延年不舍的看了一眼丰盛的餐食,摇摇头。 他指了指餐桌,“你们吃吧。” “表叔,那我就不客气了。”白胖和司机高兴极了,立刻大快朵颐。 赵延年强迫自己不去看,不过,两个家伙吃得欢腾的声音实在是太令他烦躁,他干脆直接搀扶着晕船、胃口不好的妻子离开餐桌回了客舱。 “怎么不多吃点?”赵太太问自己丈夫。 “心忧党国,无心寝食。”赵延年叹口气说道。 赵太太不说话,盯着他看。 “上海区算是完蛋了,弄不好仅我只身逃脱。”赵延年压低声音说,“我自然不能油光满面的出现。” “那为何你让他们两个吃那么丰盛?”赵太太问道。 “他们吃饱,吃好了,才有力气保护我们。”赵延年说道,“再说了,有对比,才更能体现我忠于党国,心忧国事。” 第011章 ‘肖先生’课堂(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皱眉的不是武汉方面下达行动任务,而是这件事颇为棘手。 确切说,此时并非制裁汉奸的好时机。 日本人正在筹备上海伪政权,大肆拉拢亲日人员出任伪政权的官员。 相应的,程千帆从特高课乃至是今村兵太郎处获悉的情况是,为了尽快建立伪政权,实现对上海方方面面的深入控制,日本方面对于这些主动投靠的汉奸的人身安全还是相对比较重视的。 此时开展锄奸行动,要有和日本人发生惨烈交锋的准备。 尽管有些棘手,令他皱眉头,但是,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的程千帆却也在内心中是支持此时开展锄奸行动的。 日本大肆招揽汉奸,不少亲日分子蠢蠢欲动。 这是一个坏苗头。 当然其他人看到当汉奸没有危险,相反刻意借着日本人的势力攫取权利、继续鱼肉百姓,这势必会令更多犹豫不决之辈动心。 此时必须以雷霆之势对部分跳的最欢的汉奸进行制裁,以兹威慑其他背祖忘典之辈。 “浩子,记录。”程千帆沉声说。 “是。”李浩摸出纸笔。 “情报二组负责搜集邹凤奇的情报,这件事交给二组副组长赵义去查。” 赵义是隐藏身份是亲日报馆《东亚日报》的记者,消息渠道广阔,没有比这些亲日报馆最了解汉奸的情况的了,赵义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打探,闲谈之中都可以掌握到很多情报资料。 当初程千帆安排日语好的赵义进入到《东亚日报》工作,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查到邹凤奇的住处后,命令钟国豪安排人对住所进行监视,要搞清楚邹凤奇落脚之处的守卫力量,摸清楚邹凤奇出行的行踪,以及在外的保卫力量,戒备规律。” 李浩停住笔,看着程千帆。 看到程千帆点点头,他这才盖上钢笔帽。 程千帆伸出手,李浩将本子递过来。 程千帆扫了一眼,本子上却是出奇的干净,没有任何字,只有钢笔笔尖勾勒出来的字痕。 他点点头,将本子递给了李浩,“记住了没?” “记住了。”李浩接过本子,直接将自己‘写字’的那一页纸撕掉,摸出自来火划了一根点燃了。 钢笔是没有墨水的,他在本子上记录的目的是能够加深记忆。 这是李浩自己琢磨出来的小技巧。 两人从内间卧室出来。 周茹从耳朵里掏出棉花团,朝着组长憨憨一笑,示意自己没有去偷听谈话。 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听觉灵敏,可以确认刚才周茹老老实实在外面望风,没有靠近卧室之门。 对于周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 “不要用钢笔写字了。”程千帆突然说道。 他看着看向自己的李浩,问道,“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用钢笔写字吗?” “钢笔笔锋坚硬,容易在纸张上留下较深的字痕。”李浩看了一眼本子,说道,尽管他已经撕掉了那一页纸张,但是,后面依然有压下去的字痕,帆哥教过他一种仿佛,用铅笔粉轻轻抹在本子上,是能识别字迹压痕的,所以,这是一个隐患。 “还有呢?”程千帆点点头,问道。 李浩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在外人眼中,我是乞丐出身,识字不多,随身带着钢笔会有些奇怪。” “这没有什么。”程千帆摇摇头,“识字不多也可以装一装文化人的嘛,旁人顶多说你小子装相。” 说着,程千帆扭头问周茹,“周茹,你来说说。” 从民国二十五年开始,现在是民国二十七年,周茹跟了他两年了。 出于安全考虑,电报组组长周茹一直是光杆司令。 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是,周茹的工作表现还是令程千帆满意的。 不过,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此前在法租界的潜伏,实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地下潜伏,因为那个时候上海华界还在国府手中,特务处是有靠山的,即便是有组员失手被巡捕房抓捕,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至多是进巡捕房的监狱,而实际上多数被巡捕房抓捕的国府特工的惩处便是从法租界驱逐出境,当然,这有一个前途条件,那就是被捕者没有被巡捕房掌握确切的刑事罪证据。 现在,上海华界沦陷了,租界成为了孤岛,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地下潜伏。 所以,现在程千帆也开始有意识的培养周茹的潜伏、应变能力。 “钢笔没有墨水。”周茹思忖片刻说道,“这一点会令人起疑心。” “有那么一点点道理,这确实是一个疑点。”程千帆先是夸奖,然后又摇摇头,“正如我刚才所言,浩子可以说自己是装相文化人,他又不是真的文化人,钢笔没有墨水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并非无法解释的疑点。” 他看了李浩一眼,“浩子,将你的钢笔给我。” 程千帆接过钢笔,来到书桌边,打开台灯,对着台灯照着笔尖看。 “你们看到了什么?”程千帆问两人。 “笔尖有磨损,还有些分叉了。”李浩立刻说道。 “说明钢笔经常使用。”周茹也跟着说道。 程千帆又将钢笔握住,将钢笔转动,“看到什么了?” “经常握着钢笔的地方,有些掉漆了。”李浩说道。 “是了。”程千帆点点头,“这是最大的破绽。” “若是浩子假装文化人,这钢笔就是摆设,基本上不会使用。”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但是,既然钢笔经常使用,那么,说明浩子不是假装文化人。” “外界认为他识字不多,这点勉强可以解释一番,譬如说他私下里自己勤学苦练,甚至可以说是我逼着他多识字。” “但是。”程千帆拧开钢笔,“你们看,这种情况说明这支钢笔许久没有灌入墨水了。” “没有墨水,这钢笔还经常被使用,这就很奇怪了。”程千帆看了李浩一眼,“总不能说是李警官买不起墨水吧。” 李浩露出惭愧的表情,他自以为想出来好办法记录命令,没想到竟然在帆哥眼中竟然有如此大的漏洞。 “记住了。”程千帆看着两人,“也许从某方面来看,确实是没有疑点的,但是,有些不注意的细节却可能暴露出不合理之处,然后,这个不合理的地方,和其他看似合理的地方联系起来,整个便不合理了。” 将钢笔递给李浩,程千帆沉声说,“如果我是敌人,你遗失了这支钢笔,而这支钢笔恰巧被我捡到,仅凭借这支钢笔,我便会对你起疑心了,最起码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关注。” 第012章 浴血突围(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看着李浩和周茹,语重心长说道,“过去的时候,上海没有沦陷,虽然我们也是以潜伏身份和日本人战斗,但是,毕竟上海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有我们的政府和军队作为后盾。” “而现在,上海是沦陷区,日本人无比残忍和狡猾,对于特工来说,一旦泄露,意味着什么不需要我多说,这要求我们必须更加谨慎,尽量避免出现疏漏。” “帆哥,我明白。”李浩点点头,“你是为我们好。” “组长,我会更加小心的。”周茹也是表情认真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趁着这个机会给李浩和周茹上这么一课,绝非临时起意。 日本人占领上海已经两个多月了,目前正在筹备成立伪政权,这意味着日本人开始加强对上海的掌控和统治。 程千帆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因为这意味着日本人要开始强化治安、捕杀反日力量,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上海滩血雨腥风的情况。 面对可以预见的艰难局面,上海特情组要做的就是在做好上峰交代的任务的时候,更好的保存自己。 …… 武汉,党务调查处临时办公楼。 “通通都是草包!干什么用的?白吃饭的!”薛应甑正在对自己的手下大发雷霆。 “上海那边在做什么?戴羽秾的人都在老头子面前说老子的上海区被日本人重创,册那娘,人都死绝了吗?没死绝就他娘的放个屁回来!” 章虢登与李秀天对视了一眼,心说这次薛应甑是真的出离愤怒了。 薛应甑一向自诩风流,以儒雅形象示人,像是这般粗鄙村夫骂街的时候极为罕见。 不过,想想也是可以理解,戴春风向老头子汇报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出事了,甚至危言耸听说上海区被日本人一锅端了。 上海区出事,薛应甑对此一无所知,竟然是从老对头戴春风那里得知消息,这对于薛应甑和整个党务调查处来说都堪称奇耻大辱。 现在的问题是:上海区是否真的出事了? 如果上海区安然无恙,那么薛应甑自然要找戴春风算账,告他一个妖言惑众、扰乱军心。 倘若上海区真的出事了,那问题就大了。 上海区是党务调查处特别大区,全国只有南京和上海两个特别大区。 何谓特别区,意既上海周边的姑苏站、湖州站、乃至是无锡站等等站点都和上海区关系密切,如若上海区出事了,那么姑苏呢?湖州呢?无锡呢? 日本人若是就此顺藤摸瓜,党务调查处在整个江浙沪的布局都可能遭遇巨大打击。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在老头子面前大大的丢了面子。 …… “处座。”章虢登宽慰说道,“许是那戴羽秾故意夸大其实,实则没有那么严重。” 薛应甑看了一眼自己最信任的秘书,摇摇头,“戴羽秾此人,向来不打没把握之仗,他既然敢向委员长当面陈述此事,我现在只担心情况比戴羽秾所述还要糟糕。” 章虢登皱着眉头,思忖片刻说道,“可以尝试联系覃德泰,即便是上海区那边确实出事了,覃德泰的身份可以确保他暂时无虞,从覃德泰那里,我们能够最快的了解到上海那边的真实情况。” “一直在呼叫。”李秀天摇摇头,“暂时还没有收到上海方面来电。” “我就不信了,老子的上海区就这么一夜之间没了!”薛应甑咬牙切齿,“这么多忠于党国的同志,日本人即便是挨个抓,一天抓一个,也要抓几个月!” 就在此时,一名身穿中山装的青年男子敲门进入。 “处座,合肥急电。” “合肥?”薛应甑心中一惊,莫不是合肥又出什么事情了? 他接过电文,入目看: 上海区巨变,吴山岳疑似投日,上海特高课秘密大肆搜捕,赵延年反应警觉,率手下与日寇激战、浴血突围,人已抵肥。 薛应甑只觉得手中的电文无比沉重,身形晃了晃,“立刻发电合肥,询问上海方面详情。” 就在手下要去发报之时,章虢登突然提议说,“处座,最好是赵延年亲自来向您汇报,如此才能掌握第一手情况。” “所言极是。”薛应甑立刻改口,“联系合肥方面,安排军机送赵延年来武汉。” …… 合肥。 一座医院。 赵延年的肩膀上绑着绷带,躺在病床上,脸色憔悴。 “你这个心狠的妇人。”他瞪着自己的妻子,愤怒说道。 “我也没想到那匕首那么锋利。”赵太太苦着脸,尴尬说道。 赵延年左想右想,自己还不够惨。 最终一咬牙,命令自己表侄白胖用匕首扎他,白胖不敢动手。 司机也不敢。 两人心里明白着,这种事能不沾手就不沾手,虽然是赵延年的命令,但是,上峰说让你动手伤他,你二话没说就干,谁晓得上峰心里怎么想,闹不清还要怀疑你是不是早就心怀不满呢。 看到两人磨磨唧唧,赵太太说了句我来,直接从桌子上拿了匕首,一把扎进赵延年的肩膀上。 如是,抵达合肥后,合肥站惊闻上海巨变,发往武汉的电报中便有了‘赵延年反应警觉,率手下与日寇激战、浴血突围,人已抵肥’之言语。 章虢登离开薛应甑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亲信急匆匆而来。 “章主任,合肥站洪懿文密电。” 章虢登关上门,拿起电文,阅罢,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合肥站洪懿文是他的同乡,也是他的亲信。 洪懿文汇报了一个细节,赵延年肩膀上的伤口不像是两天前所伤,根据医生的判断,此刺伤伤口不超过三个小时。 “这个赵延年。”章虢登笑着摇摇头。 他招了招手,亲信凑过来。 “回电洪懿文,令他询问赵延年,是要当从沦陷区突围的英雄,还是要当仓皇逃离,置党国同仁于不顾、贪生怕死之徒。”章虢登说道,“我要三百,他自便。” “明白。”亲信点点头。 三百便是三百根大黄鱼。 章虢登只要三百根大黄鱼,至于说洪懿文能从赵延年那里搞来多少,他不会去理会。 至于说赵延年愿不愿意掏钱,章虢登觉得,他大抵是乐意的。 至于说章虢登给洪懿文的电文为何如此粗鄙直白? 章虢登信奉一个原则:谈钱的时候,不要云里雾里,越直白越好,这是对钱财的最起码的尊重!你都羞于谈钱财,钱财为何朝你碗里来? 第013章 事出反常,定有蹊跷(求订阅求月票 两天后。 党务调查处薛应甑亲自为赵延年向领袖请功,褒奖此从沦陷区日寇包围中浴血突围的国之干城! 不过,党务调查处武汉方面依然还是无法联系上远在上海的覃德泰。 有人向薛应甑提议,可以请力行社特务处帮忙联系覃德泰,被薛应甑骂了个狗血淋头。 陶尔斐斯路。 “做得不错。”程千帆将一份报纸放在应怀珍面前,面带微笑,夸奖说道。 这便是前几日那家小报报道小程巡长和应怀珍的桃色新闻的报纸版面。 “属下不敢居功,都是肖先生智珠在握,谋划的好。”应怀珍莞尔一笑,说道,喝了一口热水,在跑马场吹冷风,她有点感染风寒了,鼻子不通气,难受。 和程千帆的关系取得一定的进展,特别是有这种公开场合的男女伴现身情况后,利用小报造谣,渲染两人之前的桃色关系,这是肖先生的交代。 至于说小报上面的那篇绘声绘色的描述小程巡长和应名媛怀珍的暧昧行为的文字,也经过了肖先生的指点:越骚情越好! 真是一个老色胚。 虽然‘肖先生’没有对应怀珍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但是,应怀珍毫不怀疑‘肖先生’年轻时候绝对是花心大萝卜,阅女无数。 …… “赵义,说一说邹凤奇的情况。”程千帆扫了一眼几人,沉声说道。 陶尔斐斯路的此次秘密接头会议,赵义被允许加入。 作为情报二组副组长的赵义,经过了这段时期的考察,进一步赢得了程千帆的信任,无论是资历还是表现都达到了列席此种机密会议的程度。 “是,‘肖先生’!”赵义起身。 “邹凤奇此人,早年曾经担任军阀孙传芳所部的师长。” “后来,我国民革命军北伐时期,邹凤奇投入革命阵容,就任第二十六军军长。” “不过,此人随后多次诋毁、反对领袖。”赵义记忆力很好,所有情报、资料都在脑子里,他侃侃而谈,“民国十九年后,邹凤奇先后参加西北冯、三晋阎、两广李白以及十九陆军的反常活动。” 停顿了一下,赵义说道,“总之是,只要是反对领袖的事情,他都积极响应,上蹿下跳。” “此人涉红?”程千帆问道。 “此人既反对委员长,却也反对红党。”赵义说道,“也正是因为他和红党关系恶劣,委座放了他一马。” “继续说。”程千帆微微颔首。 …… “去年淞沪战事爆发后,邹凤奇离开南京,回到长兴老家躲避战火。” “去年十一月底,长兴沦陷,日寇大肆烧杀抢掠,邹凤奇竟然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说辞,鼓动乡党成立所为的维持会,积极向日本人靠拢。” “日本人对于邹凤奇的主动投靠非常高兴,甚至惊动了上海方面,上海方面与月前邀请邹凤奇来沪上,参与筹备上海伪政权。” “半个月前,邹凤奇不顾其长子跪地哭谏,依然坚决来沪投靠日本人,并且在日军汽艇的护送下已经抵达沪上。” “很好,资料很齐整。”程千帆赞许的点点头。 “查到邹凤奇的住处没?”他扭头看向豪仔。 “查到了,在法租界亚尔培路。”豪仔说道。 “亚尔培路……”程千帆沉吟思考,“保卫力量的情况呢?” “现在已经探明有三名保镖,无论何时何地都跟随着邹凤奇。”豪仔说道,“据说这三名保镖是邹凤奇从长兴老家带来的,是他的乡党,对他忠心耿耿。” “此外,邹凤奇的身边经常会有一名日本浪人。” “这个日本浪人是日本方面安排给邹凤奇的护卫。” “壮面子的。”程千帆冷笑一声。 “‘肖先生’所言极是,就是日本人安排给邹凤奇撑场子的。”豪仔笑着说。 日本人现在是上海的‘主人’,邹凤奇住在法租界,身边有一个日本浪人随身保护,这不仅仅代表了邹凤奇的政治态度,在其自身看来,这足以说明日本人很看重他,令其十分得意。 …… “此外,在邹凤奇的公寓附近,有巡捕巡逻保护。”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这种事不稀奇,在法租界,只要你愿意花钱,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巡捕保护。 “从我们掌握到的情况来看,邹凤奇的公寓戒备森严,他从长兴带来的三个保镖随身携带短枪,日本浪人走哪都拿着武士刀,然后就是巡捕巡逻。” “另外,邹凤奇的住所内部是否有我们所不得知的暗哨守卫,目前无法判断。”豪仔说道,“如果我们想要在邹凤奇的住处下手,只能强攻,只是……” 强攻? 程千帆直接就否决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强攻的,这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消耗战,他的上海特情组消耗不起。 “地图!”程千帆说道。 应怀珍立刻掏出地图,在桌面上摊开。 程千帆盯着地图看,他先是找到了亚尔培路。 “你将邹凤奇的住处标出来。”程千帆问道。 豪仔用铅笔画了个小圆圈。 程千帆对着地图沉思。 蓦然,他想到了什么,“邹凤奇此人平素生活习性如何?” 他是看向豪仔问的。 豪仔有些措手不及,他负责的是查探邹凤奇的住所保卫力量和规律,哪里会去关注邹凤奇的生活习性。 …… “‘肖先生’,您的意思是指?”应怀珍问道。 “此人是严于律己、饮食住行颇为朴素,还是性好享受?”程千帆问。 “这个我知道。”在亲日报馆工作的赵义说道,“邹凤奇此人性好渔色,据说有九个姨太太,且此人生活奢靡,出行非常讲究排场。” “邹凤奇对于住的地方讲究吗?”程千帆立刻问。 “应该,应该是蛮讲究的吧。”赵义想了想说道,“据说邹凤奇此前听说洋人的席梦思床非常舒服,就特别找洋行订做,从花旗国运来的。” “查!”程千帆的眼眸仿佛闪烁摄人光芒,“查清楚邹凤奇为何会选择住在此公寓!这其中必然有我们所未掌握的情况!” 邹凤奇居住的华翔公寓,并非高档公寓,虽然相对普通人来说,华翔公寓已经颇为高端了,但是,这并不符合邹凤奇的身份,更不符合此人的生活习惯。 如果说邹凤奇为了安全起见,要低调,他会选择比较隐蔽的住宅,但是,绝对不会降低生活质量。 此人选择华翔公寓这个只是相对普通的公寓,事出反常,定有蹊跷之处! 而此些看似不起眼的蹊跷之处,极有可能便蕴含着破敌之机。 第014章 倒霉的阿海(求订阅求月票) 人都是有惰性的,一个习惯了奢侈享受生活的老军阀,没有特殊原因,是不会甘愿居住在条件一般的公寓的。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使得邹凤奇愿意暂时放弃对居住环境的要求。 不管是什么原因,能让邹凤奇暂时忍受平凡的生活环境,这都说明这个原因非常重要,有利用价值。 随着‘肖先生’一声令下,上海特情组情报二组立刻行动起来。 一天过去了。 邹凤奇当日呆在公寓,哪儿也没有去。 两天过去了。 “邹凤奇今天出门了,有一辆小汽车来接他。”豪仔汇报说。 “去了哪里?”程千帆立刻问。 “我查了下,小汽车是三井洋行的。”豪仔说,“当时路面上车子比较少,为了避免暴露,我们没有跟踪。” “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千帆思忖片刻,问道。 “出去了大约三个小时,不过,送他回来的不是原来的那辆车。” “查到车子情况没?” “还没有。”豪仔说道,“是一辆新车子,牌照是自己临时安装上去的。” “私家牌照。”程千帆沉吟着点点头,“去查,这是一个线索。” “浩子已经在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豪仔说道。 …… 程千帆点点头,李浩这个交通组组长绝非他任人唯亲,浩子识字上面稍微差些,但是,对于数字、字母排列非常敏感,李浩的脑子里可以说是装着法租界几乎大多数登记在册的汽车车牌以及那些被‘允许’上路的私制车牌号码。 是的,法租界虽然已经有车辆号牌制度,但是,执行的不彻底。 有些权贵、豪商买了新车,为了彰显特殊,甚至不愿意去上牌照,便自己弄了个车牌挂上去。 可谓是威风凛凛的特殊牌照。 至于说巡捕是不是会对私家牌照罚款,看情况。 大佬们的车子,哪怕是横着过马路,巡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小汽车,巡捕都会高看一眼。 自制牌照的小汽车,更是一时之间成为了租界惹不起的大佬的象征。 故而有些‘瘪三’‘闯空门’的,想办法搞了一辆小汽车,自己弄了牌照,招摇过市,有时候竟也可以唬的巡捕不敢盘问。 不过,这都是前几年的情况了,现在租界对于车牌的管理较为严格了,不允许私自给车子上车牌了。 故而程千帆认为车牌的线索很关键: 如果对方是套牌的话,反而难查。 这种自制车牌的小汽车,要么是某位大人物新添置的爱车,要么是一些江湖朋友坑蒙拐骗的专用座驾,只要巡捕房想要查,很快就有消息反馈: 前者,巡捕房内部打听一番,自然会有收获。 后者,只要巡捕房发话,有的是三光码子将那些江湖朋友卖了换酒钱。 …… “巡长,有没有可能是日本人的车子?”豪仔问道。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摇摇头。 日本这个民族很奇怪,他们面对暂时比他们弱小的中国人的时候,趾高气扬,做出的事情突破良知和人性的底线,但是,在面对比他们强大的国家,或者说他们目前暂时不打算得罪的势力,则会表现的较为守规矩: 这个守规矩是有条件的,他们认为需要守规矩的时候,会表现的非常彬彬有礼,而在某些场合,日本人会表现的咄咄逼人,乃至是显露阴险狡诈的一面。 就拿小汽车车牌来说,日本方面的正常的商行、会馆、乃至是日资学校、日侨等,他们都会乖乖去办理车牌,并且绝少有去使用私制车牌的。 特高课等日特机关的车辆,则多是挂在日本商社的名头下,使用正常牌照。 皮特就对日本人的两面性表示无法理解: 有些时候,这些日本人还是守规矩。 但是,随着日本占领上海,即便是此前循规蹈矩的日本商人,也开始表现出咄咄逼人的一面,不断、试探侵犯‘欧洲第一强国’在上海滩的势力。 程千帆有一个感觉,送邹凤奇回公寓的这个小汽车的信息,能够给他带来惊喜。 …… 春风得意楼。 “帆哥,查到了。”李浩喝了一口水,对程千帆说道。 “喘口气,慢慢说。”程千帆选择的是二楼的雅间,他朝着楼下的戏台看了一眼,正在唱的是《穆桂英挂帅》。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帅字旗,飘入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好!”程千帆鼓掌叫好,朝着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程巡长赏十个花篮!”服务生高兴的喊道。 十个花篮便是五十法币,称得上相当豪爽了。 “那个小汽车是逸园跑狗场的。”李浩说道,“车子的主人是跑狗场的副经理官应桢。” “官应桢?”程千帆右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视线看着正在楼下台子上唱戏的乔春桃,面上露出欣赏戏曲之色。 官应桢此人,他略有所知,此人在上海滩颇有名气,嘉定人,颇有家资,在花旗国留过洋,前两年与人合伙再逸园附近开了跑狗场。 “邹凤奇为何会坐官应桢的车子回来?”程千帆问道,“打听到什么没有?” “是约好的?还是巧遇?是临时约好,还是早有相约?如若是巧遇,为何会巧遇?是堵车?车子坏了?还是邹凤奇和官应桢去了同一个地方,回来时候正好顺便捎回来?”程千帆语速较快,但是,吐字清晰。 “明白,我一会就去查。”李浩表情严肃点点头。 …… 离开春风得意楼的时候,程千帆回头看了一眼戏台。 平素里,乔春桃给他的感觉就是: 人活着,心已死。 桃子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此时此刻,看着戏台上的乔春桃,程千帆的感觉就是桃子活了,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乔春桃,一颦一笑,眉眼间自有妩媚风流! 程文藻是浙江人,喜欢听昆曲,同时竟也喜欢听京剧,程千帆受到父亲的影响,从小也喜欢听。 他为这门古老的戏曲感到自豪,‘唱念做打’可见功夫,‘生旦净末丑’各有韵味,服装美,身段美,唱腔美, 程千帆觉得,桃子本有机会成为名动一方的大青衣的。 是日本侵略者将一个大青衣活活逼成了‘活死人’一般的冷血特工。 …… 车子不动了。 “怎么回事?”正在沉思的程千帆抬头问。 “帆哥,堵车了。”李浩说道。 租界本就‘繁华’,日本人占领华界后,大批华界市民涌入租界,租界似乎更加繁华了,经常交通堵塞。 这主要是因为道路上的各种交通工具杂乱无章。 既有电车、小汽车、黄包车,还有老式独轮车、手推车,甚至还有骑马的。 各种车辆无秩序混行,就经常造成拥堵,争吵甚至打架也时有发生。 为此租界曾专门颁布了工部局车辆行驶管理法规,其中规定了不少限速、限行措施。 例如,上海法租界便明确规定:车速不能超过每小时二十英里,否则罚款。 “你去看看。”程千帆说道。 “是!” 李浩下车,找了个路人问了问,不一会,李浩回来了。 “帆哥,是那帮安南人在撬照会。”李浩说道,“一个车夫不愿意被他们撬走照会,和他们吵起来,安南人拎着警棍将车夫和乘车的客人都打的头破血流,安南人不仅仅抓了车夫,还抓了那个试图反抗的乘客,其他车夫抱不平,双方发生了对峙。” …… 所谓撬照会,也就是巡捕借口违反交通规则,没收掉黄包车的牌照,再迫使车夫花钱赎回。 法租界当局规定,每个执勤的巡捕每个月至少要撬照会三十五张。 不仅仅黄包车,三轮车也会被撬照会。 譬如说,黄包车被撬照会,每张罚款五角钱,三轮车每张一元钱。(ps1) 华捕还好一些,安南巡捕最不是东西,他们每个月都会大大超额完成撬照会的任务。 这些安南巡捕在马路上看见空车,不管是黄包车还是三轮车,不管违章与否,立刻强行扣留,撬去照会。 黄包车夫与之理论,往往会遭受毒打,然后被关进巡捕房,最后甚至倾家荡产才将人捞出来。 故而,在法租界,最声名狼藉的便是安南巡捕,他们和公共租界的红头阿三齐名,最为普通百姓所憎恶。 程千帆皱着眉头。 “你去,让那帮安南人滚蛋!别挡路!”程千帆冷冷说道。 “是!” …… “不不不,不能放人。”带队的安南巡捕阮智齐摇摇头,“这个车夫打伤人,要赔钱。” “凭什么?” “是你们先打人的!” “阿怀拉车累了,停在这里喘口气,你们就上来抓了他,要撬他的照会,还打伤了客人,凭什么?” 一个中年车夫喊了一嗓子,众车夫安静下来。 “你说赔多少?”中年车夫问道,他知道继续这么僵持下去,吃亏是苦哈哈的车夫。 “五十法币!”阮智齐竖起五根手指。 车夫们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安南巡捕不仅仅倒打一耙,还如此狮子大开口。 “阮警官,您莫开玩笑。”中年车夫挤出笑容说道。 “没有开玩笑。”阮志远笑得开心,“现在是八十法币了!没有钱,扣车,抓人!” 他就喜欢看这些愚昧的中国人被他羞辱、故意折磨后的痛苦而又无奈的样子。 李浩冷冷的看着阮志远,他不信阮志远不知道他是谁,这个安南瘪三这是故意的,故意不给他面子,换而言之是不给帆哥面子。 “阮志远,放人,让开路。”李浩沉着脸说道。 “别说是你了,便是程千帆在这里,我照样不放人。”阮志远冷笑着说道。 …… “十秒钟,打自己三巴掌,滚蛋。”程千帆大踏步,冷着脸走过来。 “程巡长。”看到程千帆,阮志远脸色一变,脸上挤出笑容。 “还有五秒钟!”小程巡长拨动打火机转轮,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轻蔑的扫了一眼阮志远。 “程千帆,你不要欺人太甚。”阮志远涨红了脸,咬着牙吼道,然后他就被李浩一脚踹翻在地。 李浩紧跟着扑上去,又是一脚将要爬起来的阮志远踹倒下,坐在其身上,狠狠地抽大嘴巴子。 其余七八名安南巡捕就要冲上去动手。 “砰!”一声枪响。 现场所有人惊呆了,然后一震尖叫声,人群四散逃开。 被安南巡捕抓住的车夫和乘客趁机挣脱,拉起黄包车,乘客上车,车夫拼命的拉着黄包车混入人群中逃窜。 看到阿海挣脱抓捕,坐上黄包车逃离,程千帆的心中松了口气。 他刚才下车瞥了一眼,就看到了被安南巡捕围住、头破血流的人竟然包括阿海,而那个黄包车夫则是康二牛手下的那个同志。 尽管形势紧张,程千帆心中除了担心之外,还有几分哭笑不得: 这个阿海,几次出事,都基本上不是自身出问题,一次是被方木恒连累,一次是因为几张反日传单,这次是被想要敲钱的安南巡捕抓捕。 怎么倒霉事情总是碰上他。 …… 众安南巡捕被小程巡长这一枪吓坏了,都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过来。 “他不敢开枪的。”一个身材较矮的安南巡捕喊道,“快去救阮大哥。” “嘭!”程千帆一枪打在此人的肩膀上,对方嗷呜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打滚。 这下子,所有安南人吓坏了,他们无法理解程千帆为何敢真的对人开枪的,他们可是安南巡捕! 你小程巡长再厉害,还真敢开枪? 嘟嘟嘟。 大头吕吹着哨子,带了一对制服巡捕跑过来。 “巡长。”大头吕敬礼。 “围起来!”程千帆大手一挥。 大头吕等人立刻举枪,对准了惊慌失措的安南巡捕。 “都押回去。”程千帆阴沉着脸。 这件事事出突然,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海两人被安南巡捕抓捕,阿海的身份经不起深查的。 事急从权,他只能出此下策。 这个下策,不是说他会暴露。 安南人出言不逊在先,放出狠话,不把他小程巡长放在眼里。 程千帆一直没有提前出面,并且安静的在一盘看着阮志远故意轻慢李浩,他就一直在等,等阮志远说出更加狂妄的话。 果然被他等到了。 如此,年轻气盛、风头无俩的程千帆气急之下开枪伤人,本身并无什么疑点,且基本上符合程千帆现在的性情,只不过是平添了几分跋扈的名头,会挨处分罢了。 就在此时,揍了阮志远一顿的李浩走到程千帆身边,将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巡长,这是从这家伙身上发现的。” 第015章 狠!(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走上前,看着被自己手下死死地按住肩膀、架住的阮志远。 “不讲究。”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摇头叹息,“打人不打脸。” 李浩刚才一顿乱拳,拳拳冲着阮志远的脸上招呼,此时这个安南小队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流了鼻血,眼眶也肿了,看着就令人心中颇为舒坦。 “疼吗?”程千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阮志远的脸颊。 “你说呢?”阮志远呲牙咧嘴,痛出声,怒视程千帆。 “都是误会。”程千帆微笑着,“大家都是同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这人素来大方,就不计较你骂我的事情了。”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支烟,将烟卷塞进阮志远的嘴巴里。 “说说吧,照片是怎么回事?”程千帆指着照片,问道。 呸! 这张照片似乎给了阮志远某种提醒和勇气,他将嘴里的烟卷吐出来,唾沫、烟沫子喷了程千帆脸上。 小程巡长一伸手,李浩从车上拿了一块毛巾递过来。 程千帆接过毛巾,慢慢地擦拭了自己的脸颊,右手一伸,毛巾被取走。 小程巡长伸出去的手没有收回来。 这边大头吕捡起安南巡捕扔在地上的警棍,两步走过来,双手递给巡长。 “程千帆,你敢——”阮志远满眼惊恐的看着程千帆,“你们做什么?” 两个架着他的巡捕,将他按倒在地上,右手抬起来。 然后是啊的一声惨叫。 只见小程巡长警棍高高扬起,用力甩下,被强制抬起的右臂,在巨大的冲击挥打之下,发生诡异的扭曲。 “昏死过去了。”李浩上去摸了摸阮志远的鼻孔,汇报说道。 “都押回去。”程千帆表情阴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提人!我说的是任何人!” “是,没有巡长的命令,任何人不能提人。”大头吕被程千帆的眼神逼视,心中畏惧,赶紧立正说道。 “你去打个电话。”程千帆指了指鲁玖翻,“叫一辆卡车。” “是!” “巡长,这家伙挨了一枪……”一名巡捕汇报说。 李浩打开车门,小程巡长微微低头,准备上车,闻听此言,又直起腰,扭头问,“会死么?” “应该……应该不会。” “死了再说。”程千帆冷冷说道,随即则上了车。 他摇下车窗,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被他视线所扫过之处,所有手下都是昂首挺胸,满眼敬畏。 小程巡长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那条毛巾扔出窗外,再度摇上车窗。 “走!” “是!” 李浩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一身农夫装扮,戴着一顶破毡帽的老黄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毛巾,收好枪,放进破棉袄内,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 “你刚才是打算将什么东西塞到阮志远的身上?”程千帆问正在开车的李浩。 李浩从身上摸出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这是程千帆的证件照,旧的。 今天巡捕房更新档案,程千帆安排李浩拿着照片去办理的。 新照片交上去,旧照片取回来。 程千帆立刻猜到了李浩的打算,故意制造出阮志远在盯着他的假象,这张照片便是证据,可以反咬阮志远一口,指责阮志远故意制造事端拦停他的座驾,必不怀好意。 “想法很好,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个主意,不错。”程千帆点点头,李浩的想法和他的原计划如出一辙。 他此前便暗中向老黄发出信号,如果有需要,老黄会朝他开枪,当然,不是真的瞄准他,只是朝他的车子开枪,制造混乱。 然后他便诬陷阮志远故意制造交通堵塞,其目的是拦停他的小汽车,配合枪手要杀他。 至于说动手的动机? 只要程千帆想要找,总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 小程巡长崛起太快,且手段狠辣,有多少人敬畏他,相应的也代表他侵占、阻碍了多少人的利益,仇家不少,想要攀扯上,牵牵拉拉总能扯在一起的。 就拿这个阮志远来说,程千帆脑子转动飞快,已经想好了如何‘攀诬’此人: 阮志远此人同梁遇春手下的一个巡警关系不错,据说两人是牌友。 程千帆此前早就故意放出梁遇春要杀他的消息,此传闻此前曾经帮助程千帆躲过汪康年的怀疑和试探,现在,这个消息完全以再发挥利用价值。 不过,程千帆没想到李浩和他想到一块去了,甚至还一度打算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只是更没想到的是,李浩在阮志远的身上竟然真的发现了一张照片,已经不需要作假了。 …… “不过……”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帆哥你说,我听着呢。”李浩苦笑一声,说道,虽然他对于自己的灵机一动颇为自得,但是,听到帆哥这么说,他立刻知道自己肯定有些小细节没有注意到。 “照片上有钢印。”程千帆说道,“你今天刚从证件科那里拿走旧照片,这个是禁不住查的。” “是我考虑不周。”李浩立刻承认错误。 “即使是你用了这张照片,也没有什么。”程千帆却又说道,“局面被我们控制,我们有的是时间来处理,或者是换一张照片。” 他语重心长的对李浩说道,“浩子,其实你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用这种仿佛拉阮志远下水,我已经非常欣慰了,只是,我希望你能够更加仔细,考虑的更加全面一些。” 说着,他降下车窗,朝着窗外吐出一口烟气,“我们真正的敌人,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狡猾和阴险。” “我明白了,帆哥。”李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这段时间,帆哥一直在指导他提高自己,虽然帆哥没有说出来,但是,李浩知道,帆哥希望他能活着,活下去,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 巡捕房装甲车队的两辆卡车相向而去,头前的一辆卡车似乎是认出了小程巡长的车牌,卡车稍稍减速,按了一声喇叭。 “帆哥,是装甲车队的马队长亲自出马。”李浩也按了声喇叭,对后排座位的程千帆说道。 第016章 坦诚的小程巡长(求订阅求月票) 马队长便是程千帆的师傅、此前因为霞飞路特大枪击案被去职的马一守。 程千帆出面运作,帮马一守运作到了装甲车队副队长的职务。 装甲车队虽然名字叫‘装甲’车队,并没有坦克,真正拥有坦克这种装甲车的是租界的万国商团。 马一守的这个新工作没有什么危险,主要是管理、调派巡捕房的众多卡车以及少量边三轮。 而且,这个工作油水颇为丰厚,故而很多人都说老马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也因为此事,程千帆在巡捕房内部的名声竟好了很多,毕竟大家都知道没有什么靠山的老马能捞到这个肥差,完全是因为徒弟程千帆出了大力气,懂得报恩的人,总归能够得到更多人的欣赏,尽管有些人本身是狼心狗肺之辈,他们也希望身边人是讲究人。 听到李浩说是马一守亲自带队,程千帆点点头。 这便是他帮马一守运作到装甲车队的原因之一。 装甲车队每次出动,都意味着有大案件,大事情,且多半牵扯到枪击案、抓捕各方特工、恶劣的凶杀案等等。 有马一守在装甲车队,他能够提前其他人一步活得很多看似无关紧要、但是非常重要的关键讯号。 这是能救命的讯号!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下车,面色阴沉的步入院子。 李浩则直接开车离开。 沿途的巡警纷纷和小程巡长打招呼。 程千帆冷着脸点头回应。 看着小程巡长如此做派,沿途人员既惊讶又暗自警醒,提醒自己要注意一些,看这架势程千帆这是乘怒而来,最好避着些,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程千帆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径直上了三楼。 “程巡长!”一名巡捕向他敬礼。 “金副总在吗?” “在的。” 来到金克木办公室外面,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警服,正了正警帽,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了金克木的粗嗓门。 推门而入。 金克木站在窗边,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和街面上,听到程千帆进来,他转过身,“又怎么了?从我这就看到你怒气冲冲回来。” “你先出去。”程千帆看了一眼正要泡茶的巡警说道。 巡警看向金克木。 “出去。”金克木一摆手,“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要来打扰。” 他是了解程千帆的为人的,程千帆虽然心狠手辣、看似嚣张跋扈,但是,对待他以及其他上峰素来态度恭敬,礼数周到,没看小程对马一守那个便宜师傅都是照顾有加么。 程千帆如此做派,必然有事情。 …… 程千帆看着巡警出门,关上了房门。 他又走到门边听了听动静。 然后才坐回来,从身上摸出一张照片递给金克木。 金克木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不明白他给一张照片与自己做什么,不过,将照片转过来,入目一看,金克木脸色立刻变了。 照片上是一个石库门民居的门口,何关站在门槛边上,同一个女孩子挥手作别。 拍照者应该是在斜对面某处拍摄的,故而只是拍到了女孩子的侧面背影,但是,何关的面容非常清晰。 “阿关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千帆问。 “我问你,照片哪来的?”金克木问。 “阿关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千帆又问,他停顿一下,看着金克木的双眼,提高声音,“金叔!”然后复又压低声音,“阿关怎地回来了?他怎么能回来!” “队伍要北撤。”金克木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压低声音说道,“阿关放心不下他娘,偷偷回来了。” 程千帆闻言暗赞,金克木两句话就给何关定性为逃兵,且直接可以规避了何关重伤、以及磺胺粉之事。 “日本人可不会理会阿关是不是逃兵。”程千帆皱眉,“听说日本人从苏州一路杀过去,碰到有平头,额头有帽子压痕,有扳机指、腰部有皮带痕迹的都格杀勿论。” “那你说他去哪里?”金克木瞪了一眼,“在法租界我还能保他一保,到了别地,不是被当做逃兵挨了枪子,就是被日本人不分青红皂白杀了。” 说着,指着照片,“照片哪来的?” “从安南巡防队的阮志远的身上搜出来的。”程千帆说道,随之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今日发生之事。 他没有隐瞒什么,也没有夸大其词: 只说自己车子被挡,安排李浩去疏通,被对方好一阵刁难和奚落,最后安南人对他出言不逊,李浩不容他受辱,和对方打作一团,他们只两个人,程千帆为了自保,只能开枪打伤了一名安南巡捕,以震慑对方,保全自己。 “阮志远?”金克木皱眉思索。 华捕和安南巡捕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对于安南巡防队的人事情况并不了解。 “此人同梁遇春的一个手下关系不错。”程千帆说道,“其他的,暂时还不太清楚。” “你认为梁遇春?”金克木沉声问。 “不太可能。”程千帆摇摇头,“梁遇春那老家伙要对付也是对付我,没道理冲着金叔您去啊。” “你认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金克木说道。 “不确定。”程千帆皱眉思索,“按理说,即使是发现阿关回来了,暂时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不是日本人知道这件事……” 两人同时脸色一变。 不过,随之又同时摇摇头。 “安南巡防队和日本人搅和在一起,不太可能。”程千帆说道。 “安南人能够在法租界猖獗,是因为他们有法国人做靠山,没有法国人,他们什么都不是。”金克木说道。 他也不认为阮志远和日本人有什么瓜葛,日本人是看不上这些安南人的,原因很简单,安南人的所有人权势来自法国人,这些安南人便是没有根的浮萍,一旦法国人意识到安南人不可靠,直接一个命令就能将安南人送回老家,这样的人是没有利用价值的,这和法租界的华人巡捕不同。 两人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千帆,谢了。”金克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甭管程千帆在外面的名声多么恶劣,他对朋友确实是不错,得知何关被人跟踪,第一时间来向他通风报信,这份情,他得领。 “金叔和我客气什么。”程千帆微笑说,他拿起桌子上的警帽,拍了拍,戴上,“见到阿关,替我说一声,他欠我一条胳膊。” 第017章 有发现(第3更求订阅求月票) “千帆,谢了。”金克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甭管程千帆在外面的名声多么恶劣,他对朋友确实是不错,得知何关被人跟踪,第一时间来向他通风报信,这份情,他得领。 “金叔和我客气什么。”程千帆微笑说,他拿起桌子上的警帽,拍了拍,戴上,“见到阿关,替我说一声,他欠我一条胳膊。” 程千帆离开后,金克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装甲车队押解着垂头丧气的安南巡捕回来了,这引起了一番轰动,华捕和安南巡捕虽然有时候偶尔有纠纷,但是,这样出动装甲车队直接抓了一队安南瘪三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特别是看着一名安南巡捕肩膀上中枪,还有安南巡捕小队长阮志远昏迷着被抬下来,这更是令众人震惊莫名。 …… “程巡长向阮志远逼问什么照片的事情,阮志远不说。”刚才出去的巡警回来汇报说,“程巡长就直接敲断了阮志远的一只手臂!” “苏哲,传令下去。”金克木沉声说,“安南巡捕勒索、围殴无辜市民,我中央巡捕房三巡出面制止,对方嚣张跋扈,首先攻击我部,我部愤而反击,双方争夺中,枪支走火,一名安南巡捕被流弹击中,一名安南巡捕……” 停顿了一下,金克木继续说道,“被其自己手下误伤手臂。” 巡警苏哲抬起头,“程巡长那边是不是……” 金克木点点头,也是哦,双方围殴,程千帆这边不可能没有人受伤。 “程千帆巡长被对方伤及颈部。”金克木想了想,说道。 苏哲脸色连连变化,他看着金克木,心说,金副总,这样不太好吧,小程巡长脖颈上被程太太抓挠的伤痕,已经痊愈了。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金克木一把拿起话筒。 “我知道了。”金克木挂掉电话。 “三巡副巡长吕虎报告,其部侯平亮手部受伤。” “是!”苏哲赶紧点点头,心中不禁感叹程千帆真够狠的。 …… “蠢货,喝杯水都能被炸伤。”程千帆指着侯平亮的鼻子骂道。 这家伙刚才一只手拿着罐头瓶子,一只手拿着暖水瓶倒水,罐头瓶子一下子炸了,侯平亮的右手被玻璃炸伤、开水烫伤,颇为严重。 “巡长,吕哥都说了,我这是被安南瘪三打伤的。”侯平亮咬着牙,挤出笑容说道。 程千帆冲着打完电话回来的大头吕说道,“去,看看老黄醒酒没?包扎完了后,去警察医院开个病房养伤。” 大头吕转身去医疗室叫门。 程千帆看了一眼侯平亮,拍着他肩膀,用力按了按。 “你啊你。” 侯平亮嘿嘿笑,感受到伤处的疼痛,又呲牙咧嘴的。 侯平亮偷偷拿着喝水用的罐头瓶,在外面水渠边捞了好几块冰,冻了好一会,拿回屋子后立刻倒热水。 侯平亮是他在警察培训班的学弟,是他从警察学校招进巡捕房的,这家伙出了名的怕疼,这个愚蠢的家伙闷声不吭的要帮他,但是不敢拿刀子对自己下手,只能出此下策。 …… 金克木拿起电话,挂了一个电话到自己姐姐家里。 “阿姐,你今天不要去阿关那里。”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何太太惊慌问。 “有人看到阿关了,不过,我会处理的,阿关不会有事的。” 金克木挂掉电话,将苏哲叫过来,耳语一番。 “明白。”苏哲点点头,“属下一定安排妥当。” 待手下离开后,金克木揉了揉太阳穴,他冥思苦想也想不通到底是何人在背后谋算自己。 对方显然很谨慎,没有通过华捕来办事,而是使用了平素不太引人注目的安南人来办事情。 好在程千帆无意中发现此事,不然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金克木下意识敲了敲桌子,喝了一口茶水,显然对于程千帆颇为满意,关键时刻还是重情义,靠得住的。 …… 虹口区。 此时此刻,程千帆正在向三本次郎汇报情况。 “课长,这个何关,据我所知此人从巡捕房去职后,一度加入国军一个地方保安团厮混。”程千帆说道。 “地方保安团?哪部分的?”三本次郎问道。 “具体不清楚。”程千帆摇摇头,“是金克木亲自操作的,不过,据我所知,金克木极为疼爱这个外甥,害怕他真的上了战场会丧命,所以,故意安排他进了极少会战场的保安团,而不是正规国军部队。” “这个何关是逃兵?”三本次郎问道。 “金克木是这么说的。”程千帆说道,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鄙夷说道,“这个何关,言语中曾对帝国有些不敬,看似是一个英勇之人,没想到竟然连战场都没有上,就被帝国赫赫军威吓得当了逃兵。” 说着,他摇摇头,“虚有其表的支那人,嘴巴上的强者,实则怯懦无比!”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三本次郎点点头。 “课长,要不要对这个何干采取措施?”程千帆露出阴狠表情,同时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了。”三本次郎摇摇头,“依你之言,这个何关只是一个懦夫,这样的人,杀或者不杀,无关紧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恶化我们和金克木的关系,不值得。” “课长高见。”程千帆心悦诚服的点点头,“是我肤浅了。” “你不要满脑子都是你的生意,聪明的脑子,要用在工作上。”三本次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同时不着痕迹的推上了抽屉,抽屉里躺着五根刚刚放进去的月例大黄鱼。 “课长教训的是,属下一定不辜负课长的教导和鞭策,为帝国贡献毕生力量。”程千帆说道,他停顿一下,小心翼翼说道,“课长,属下有一事不解。” “说吧,什么事?”三本次郎心情不错,说道。 “安南人为何要监视金克木的外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呢?”程千帆皱眉说道。 …… 另外一边,李浩带了几个三光码子在逸园跑狗场厮混高乐,一名闲汉的无心之言,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018章 跑狗场(求订阅求月票) 上海人爱玩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海人对狗赛的兴趣突然浓厚起来。 每每到了跑狗日,看台上往往是人头攒动,手中捏着跑狗票,声嘶力竭的呼喊,甚至有人因为激动而昏死过去。 报纸上曾经形容说,对于一些痴迷跑狗之人来说,简直犹如抽鸦片烟一样,会上瘾的—— 最后总结说,上海滩现在有八大瘾。 其一,大烟瘾。 其二,吗啡瘾。 其三,麻雀瘾。 其四,跳舞瘾。 其五,回力球瘾。 其六,花会瘾。 其七:跑马瘾。 现在又多了第八种瘾头——跑狗瘾! “玩耍跑狗的,和那些玩回力球的不一样。” 李浩翘着二郎腿,嘴巴里叼着烟,听这个叫做阿灿的家伙讲述跑狗经,几个三光码子齐齐向他推荐此人,言说这个人是逸园这一代有名的跑狗嘴上通。 何为嘴上通,意既这家伙没钱参与玩跑狗,但是,对于这玩意的门道却是如数家珍。 曾经阿灿也是有资格坐在看台的较好位置上、手握狗票嘶吼的一员,再输掉了自家的家产之后,老爹气死,妻子跑了,他便正式沦为嘴上强者,靠着为一些新的跑狗玩家做技术指导厮混。 李浩分明从阿灿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自豪:玩跑狗的是高端玩耍,和那些玩回力球、玩麻雀的不一样。 “不是阿拉和咛吹。”阿灿接过李浩递过来的香烟,得了面子,眉飞色舞说道,“玩跑狗,要有文化!” 他将‘有文化’三个字咬的很重。 旁边一个三光码子立刻凑趣说,“那可不是,阿灿哥是高小毕业!” 阿灿便更佳自豪的表情,“要花钱买赛狗专刊,要看得懂的勒!” “要钻研,要摸透。” “跑狗的玩法,脑筋笨且不会玩耍,要买位置,买独赢,还有全赢,哎呦呦,这个厉害了。” 阿灿两眼放光,“全赢通吃!” 他看了看众人,“要全赢可不容易,这要会看狗!” “看狗?狗子还不都一个味,啊。”李浩瞪了这混蛋一眼,这家伙赶紧改口,“还不是都一样。” 阿灿脸色沉下来,李浩便从身上摸出烟盒,还有半包烟全都塞给阿灿。 阿灿嘴上说不要,摆着手,身体一个偏转,褂兜朝外,烟盒落袋。 “这个看狗,莫不是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李浩问。 “当然。”阿灿得意说道,“狗的腿脚,肌肉是否有力,精神如何,气血如何,这些都可以作为判断狗子状态如何的依据。” 抽了一口烟,阿灿嘿笑说,“便是狗子是不是开心,都是能够影响成绩的原因。” 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朋友,我有下一场狗赛的绝密情报,要不要?” 一个三光码子看到阿灿竟坑蒙拐骗到他们身上,就要骂人,李浩却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什么绝密情报?”李浩问。 “五十法币。”阿灿看了李浩一眼,他本来打算开口要二十元的,临时加价。 “我们走。”李浩直接起身。 其余几人立刻跟着起身,其中一人还朝着阿灿吐了口唾沫,凶狠的指了指。 “欸欸欸,朋友,别走啊。”阿灿赶紧喊道。 “二十五元法币,再啰嗦,我转头就走。”李浩停下脚步,冷冷说道。 他估摸着,这臭瘪三本来是打算开价二十的,以为他可欺,临时提价。 给多了,不是好事,会引起怀疑。 给二十五元,此人比寻常时候多赚一些,也该满意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阿灿从他们身上多赚了钱,便会保守秘密:吃独食,唯恐其他人抢他生意。 “行,我阿灿就当是交一个朋友。”阿灿心中欢喜,面上假作犹豫,最后一跺脚说道。 “说好了,我的消息绝对可靠,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赢,只要那条狗不是后半边,便不可找我耍赖。”阿灿急忙说道。 这话的意思是,他的绝密消息不会错,但是,赛狗这种事,狗的临场发挥,谁也不敢打包票,他推荐的赛狗只要不是落在后半区,便不能找他耍赖。 “这是自然。”李浩微笑说。 实际上他内心里门儿清,这家伙就是坑蒙拐骗,买跑狗,买的是名次,并不是上半区后半区,长期研究这些狗子的人,肯定比较了解这些赛狗,专门向一些新手推荐那些惯来表现不错,极少会落入后半区的赛狗,自然‘看的极准’,不虞被找后账。 被骗二十五元法币,李浩不会在意,他要的是和这个人拉上关系,这种人对于跑狗场非常熟悉,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也许只言片语就能够透露一些重要信息。 “买拉尅。”阿灿故意做出小心翼翼看向四周的作态,小声说道。 “拉尅?”李浩回问。 “是的,拉尅。”阿灿说道,“外国名字,好像名字意思是说,这条狗面相绝佳,独赢有望。” 说着,他又使了个眼色,两眼放光,“甚至有可能跑全赢!” “全赢?”李浩露出惊讶之色,这可非常不容易。 跑狗场跑狗,开赛以后,先由一只电兔在最前面奔跑,然后是狗子在后面追逐。 狗子如果只赢了其他赛狗,没有赢电兔,这是独赢,如果最终不仅仅跑过了其他赛狗,还跑赢了电兔,这就是全赢。 全赢通吃! 不过,你看着赛狗要跑过电兔了,但是,最终还是追不上,很多时候是赛狗累的喘吁吁,电兔轻松写意的跑完全场,去‘休息’了。(ps1) 因为极少有赛狗能赢了电兔,所以,全赢的奖金已经累计很多了。 而且,他从阿灿的眼眸中看出来,这家伙应该也不是完全坑蒙拐骗,此人自己没钱玩跑狗了,向他推荐买狗,这眼神中的狂热如同他自己买狗一般。 “是的,全赢。”阿灿喷了一口烟气,不知道是烟雾熏得还是什么原因,眼珠子红红的,“通吃!” 李浩冷笑着摇摇头,“本来信你的,却没想到你是吹大牛。” 全赢? 这个跑狗场成立好几年了,也极少有狗子跑赢电兔的时候。 “这是真的。”阿灿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涨红了面孔,争辩说道,“这次真是绝密消息,要不是我自己没有本钱,这可是翻本的好机会。”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是什么绝密信息呢,总不能听你胡咧咧。”一个三光码子适时的说道。 “侧恁娘。”阿灿吐了口口水,“也罢,我与你们说了。” 他又看了看四周,一幅要说极为机密之事的样子,“浙江的邹大帅要买狗,请了汪大拿来看狗。” “汪大拿,你们晓得伐,麦琪路道格诊所的汪医生,阉狗、训狗是一绝,他看狗准的勒。” “汪大拿看了一圈,还摸了摸狗卵子,最后说拉尅最厉害。”阿灿眼珠子红红的,说道,“我正好在野地里拉屎,听到了,娘咧,没本钱啊,这是阿拉翻身的好机会啊。” “咛个瘪三,为了赚我钱,连什么大帅都编造出来了。”李浩强忍内心激动和欢喜,没好气说道,说着,丢下二十五法币,“我信你这一遭,不过,丑话说在头前,要是那个什么拉尅跑在后面,打断你的腿。” 第019章 国殇(求订阅求月票) 三本次郎没有直接回答程千帆的问题。 而是告知程千帆,特高课已经对国府党务调查处采取了行动。 “早该如此了。”程千帆大喜,说道,“党务调查处这些蠢货,虽然不会对帝国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不收拾干净,终归是个隐患。” “宫崎君,看来你很是看不起支那政府的党务调查处?”三本次郎笑着问。 “一帮官僚体系的乌合之众。”程千帆一脸鄙夷。 三本次郎赞同的点点头,无论是汪康年还是吴山岳,特别是后者所表现出来的嘴脸,令他大吃一惊。 饶是早就知道党务调查处不足为患,却也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 正如程千帆所说,党务调查处是官僚体系的乌合之众。 也许他们对付红党很有一套,但是,面对帝国特务机关,可谓是不堪一击。 因为严格算起来,党务调查处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特工组织,他们背靠国府当局,早就习惯了倚靠国家行政、军事力量行事,说是官僚体系非常恰当。 现在,上海沦陷,这些昔日耀武扬威的党务调查处特工,完全无法适应隐蔽战线的斗争,更是极度缺乏斗争意志。 相比较特高课的老对手力行社特务处,党务调查处确实是非常容易对付。 “课长,是否要对覃德泰采取措施了?”程千帆满含期待问道。 “覃德泰此人的身份有些敏感。”三本次郎摇摇头,“帝国占领上海,法国人、英国人是反对的,他们现在只是被迫沉默,相应的,英法更加看重他们在租界的利益,帝国很难对一个巡捕房总巡长采取行动,我们要动此人,先要将覃德泰从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上弄下来。”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露出敬佩之情,“课长做事深谋远虑,属下感佩不已。” 就在此时,荒木播磨抱着一摞信件进来。 “课长,这些信件如何处理?” “都烧了吧。”三本次郎沉声说,“派人知会帝国侨民,严谨私藏类似信件,特别是照片都要销毁。” “是!” 一张照片从信封内落下,程千帆捡起来,扫了一眼。 他的眼眸一缩,内心深处是巨大的痛苦和悲哀。 关于日军占领南京后大肆屠杀的传闻,早在去年年底就有传过来。 这是几个日军士兵肆无忌惮狂笑的照片,他们的刺刀上挑着几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在日军的脚下,遍地尸体,衣不蔽体的妇女,躺在地上,苍白的眼眸看着天空。 看着刺刀上的孩儿! 荒木播磨从他的手中拿走照片。 “课长,这是?”程千帆问道。 “帝国士兵给在上海的亲人寄来的信笺,外务省认为有损大日本帝国的形象,要求配合甄别收缴。”三本次郎随口说道。 “外务省那帮官僚。”程千帆扁扁嘴,摇摇头,“帝国勇士辛苦了,杀几个卑贱的支那人取乐而已,大惊小怪。” “不过是担心引起国际议论罢了。”三本次郎说道,摆摆手,示意荒木播磨拿着这些信件、照片去焚烧处理。 “那些英国人,法国人,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做,现在倒是伪善。”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 离开特高课总部。 程千帆叫了一辆黄包车,他示意车夫拉起车棚。 升起的车棚遮住了他的脸颊,也遮住了他痛苦的双眸。 车夫拉着黄包车跑了一段,离开了特高课附近后,程千帆双手掩面,他的心痛的刀割一般。 可怜的孩子。 我可怜的同胞啊! 他的内心的悲痛,怒火,仿若在焚烧,焚烧他的心,他的血! 狗日的! 没有人性的渣滓! 他刚才有一种不顾一切想要和三本次郎同归于尽的冲动! “先生,到了。” 程千帆打开钱包,取出一张法币递给车夫。 “不用找了,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程千帆摆摆手,没有理会身后车夫的千恩万谢。 进了家门。 白若兰正在厨房做饭。 程千帆一把抱住了妻子。 “哎呀,做什么,做饭呢。”白若兰嗔声说。 “别动,我就抱抱,抱抱。”程千帆声音哽咽。 白若兰放下锅铲,一动不动。 她感觉到脖颈有泪水滴落。 “千帆,怎么了?”白若兰转过身,就看到坚强的丈夫泪流满面,是那么的悲伤和无助。 程千帆不说话,死死地抱住了妻子。 良久。 他松开双臂,双手胡乱擦拭了眼眸。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白若兰取了毛巾,用热水烫了后,递给程千帆。 “没事了。”程千帆接过热毛巾,捂住脸,烫了烫,露出笑容,“我今天没什么胃口,我先去书房了。” 他不打算将这些事情讲给若兰听,一方面是太过残酷,他担心若兰受不了,另外就是若兰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他担心会受到影响,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那你去休息吧,吃饭时候我叫你,多少吃一点。” “晓得了。”程千帆在妻子的额头亲了一口,示意她不必担心自己,径直上了二楼。 白若兰看着丈夫的背影,眼眸中写满了担心,程千帆从未主动向她透露过他真正做什么的,但是,白若兰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她也一直在默默陪伴、配合他。 两人青梅竹马,认识这么多年了,除了程千帆刚刚被送到养育院的那段时间,她从来没有见到程千帆如此悲伤过。 …… 书房里。 程千帆表情阴沉。 他麻木的拆卸者自己的配枪,拆成零件,又快速的装好,如是反复。 终于,他将弹匣装好,关闭保险,拿起勃朗宁配枪,双手握住,眼眸通红,对着一面墙壁。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刺刀上的婴孩,还有那满地的死尸。 深呼吸。 深呼吸。 程千帆的拇指放在扳机上。 内心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吧嗒一声,打开保险,将手枪扔在了桌子上…… 我的同胞,我的祖国啊! …… 白若兰刚将饭菜端上桌,来到门口喊在巷子里玩耍的小宝,就看到程千帆下楼了。 “吃饭了。” “恩,晓得了。” 程千帆答应一声,来到客厅,拿起电话。 “接昌德里十一号,房主李浩。” 电话要通了。 “浩子,是我。” “帆哥。” “你现在过来一趟!带上老鬼家的地契。”程千帆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老鬼家是隐称,是华德路跑马场日军骑兵营,所谓地契,是有关兵营的建筑图、资料。 在上海沦陷后,程千帆就在暗中搜集日军相关资料,对于这些可能成为上海特情组行动队的打击对象,他早就在暗中做准备。 现在,他有满腔的怒火! 不杀几个日本兵,他感觉自己要疯掉。 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不能被怒火控制情绪,他做不到完全冷静。 不,确切的说,他现在无比冷静! 第020章 寒冬(求订阅求月票) 白若兰给小宝夹了一块肉,她会假作不着痕迹的看自己丈夫吃饭。 她今天烧了三道菜: 芹菜牛肉丝。 油条炒豆芽。 雪菜豆腐。 得知浩子要来,白若兰说再炒一道菜,程千帆说不用,浩子来吃饭,会带下酒菜的。 果然,李浩带了沙丁鱼罐头,还有两瓶水果罐头。 饭桌上便又多了两道菜。 还有一大碗海菜汤。 程千帆面色正常,胃口似乎还可以。 白若兰心中稍稍放心。 不过,她微微颦眉,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程千帆只吃了他面前的那道菜,其他菜都没有怎么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将自己面前的雪菜豆腐放在了小宝面前,将鱼罐头拿过来。 “咸得勒,少吃点。” 说着,起身要去盛饭。 …… “我来吧。” 白若兰高兴说道,“添多少?” “小半碗。”程千帆微笑说道,又扭头问李浩,“浩子,再吃一碗。” “帆哥,不用了,我饱了。”李浩说道,“来之前,和几个朋友正吃酒呢。” 程千帆便不再劝说,浩子在他面前从不说假话,也从不作假。 程千帆用海菜汤泡饭,很快吃完,抹了抹嘴巴,“若兰,我和浩子一会出去有事情,你和小宝早些休息。” “晓得了。”白若兰看了他一眼,按下心中的担忧,点点头,“早点回来。” “胃不太舒服,熬点粥,我回来喝。”程千帆又说道。 “好的呀。”白若兰声音欢快,说道,“正好厨房还有点猪肉,我熬皮蛋瘦肉粥,你爱喝的。” “多放点皮蛋。”程千帆眉开眼笑,说道。 “晓得啦。”白若兰敲了敲还要偷吃鱼罐头的小宝的筷子,抿嘴一笑,说道。 “听若兰姐的话,吃完了好好做功课。”程千帆摸了摸小宝的小脑袋,和白若兰打了声招呼,就要开门离开。 白若兰喊住了他,拿着围巾过来,细心的帮他戴好。 “早点回来喝粥。” “恩,晓得了。”程千帆嘴角扬起温暖的弧度。 …… 民国二十七年一月份的这个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 转身、离开家门的程千帆,表情也立刻变得格外的寒冷。 “帆哥。”李浩坐在驾驶座,没有立刻点火。 “开车,路上说。” “恩。” 黑色的小汽车,穿越有些漆黑的街道,没入五光十色的大马路。 “说说你那边的情况。”程千帆点燃一支烟,递给李浩,自己又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夹在手中,看着窗外。 “打听到一个重要情况。”李浩说,“我假作是想要玩跑狗的新手,找了一个熟悉逸园跑狗场的家伙。” 李浩讲的很仔细,程千帆会间或打算他的话,询问一些更加细致的细节。 “很好,你能想到以买跑狗内情的方法去打探消息,这很好。”程千帆点点头,这是较为安全的方式。 李浩表现的比较爽气,阿灿那种人,生怕被别的同行挖了墙角,自然不会往外声张。 “邹大帅,应该指的就是邹凤奇。”程千帆将烟卷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汪大拿,汪康年……” 他沉吟说到,“这两个人竟搞在一起去了。” “帆哥,我打听了,汪康年不仅仅擅长给猫猫狗狗看病,据说训狗、相狗也是一把好手。” 程千帆点点头,对于汪康年这个杀死老廖的刽子手,他自然是多有关注,这个家伙的道格诊所的生意颇为兴隆,上海滩不少阔太太、小姐名媛都会带着猫猫狗狗光顾。 汪康年训狗、相狗有一套,和跑狗场的人相熟,这并不奇怪。 不过,邹凤奇竟然还此人搞在一起,这就有意思了。 …… “你打听到的这个消息很有价值。”程千帆说道。 “帆哥,邹凤奇玩跑狗,这应该也正是他选择在逸园跑狗场附近的公寓居住的原因。”李浩说道。 “不仅仅是玩跑狗,这人的狗瘾不小。”程千帆说道,这完全可以进一步推测,邹凤奇的跑狗瘾头颇大。 不然也不会为了玩跑狗,选择在逸园附近条件一般的公寓居住。 “此外,还有一点,也可以解释邹凤奇为何原则住在逸园附近。”程千帆为李浩讲课,“汪康年,此人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汪康年是党务调查处的老资格特工,日本人安排他来和邹凤奇暗中接触,同时以跑狗为掩护,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原来如此。”李浩点点头,敬佩说道,“我也一直在琢磨汪康年和邹凤奇的关系,却是还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已经在琢磨这件事了,再给你点时间,你也能想到的。”程千帆说道,思忖片刻,他忽然问道,“那个阿灿说那条叫拉尅的狗能独赢,还说是汪康年相中了那条狗。” “是的,他说是躲在操场拉屎听到汪康年向邹凤奇推荐那只狗。”李浩说,“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是拉屎偷听的,应该是邹序元或者是汪康年的手下露出来的消息。” 程千帆点点头,他的心中很是为李浩的进步赶到开心,这小子现在已经颇有分析能力了。 邹序元和汪康年秘密接触,极可能会谈及上海日伪政权的筹备之事,势必戒备森严,那个阿灿说他躲在草丛拉屎偷听到的,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极低。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是他真的是拉屎偷听到的,那么,他听到的绝对不止关于跑狗的事情,还有其他绝密之事,如此绝对不敢将消息外泄,阿灿这种人是门槛精,知道他偷听到了何等机密之事,他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万不能往外透漏。 甚至于,拉尅这条狗的消息,也极可能是阿灿根据自己的跑狗经验瞎编出来坑蒙拐骗的,他只是借了邹大帅和汪大拿的名气来以兹吹嘘罢了。 不管怎么说,能够从中得知邹凤奇和汪康年在跑狗场接触,这便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 “跑狗赛是哪一天?”程千帆问。 “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李浩说道。 今天是一月十三日,星期一。 上一场狗赛便是昨天,星期六。 下一场狗赛便是后天,星期三。 “交给你一个任务,尽快,最好是在明天下午之前打听到邹凤奇在前天有没有买狗票,押注多少钱?他本人有没有去跑狗场现场看跑狗?” “明白。”李浩将烟卷扔出窗外,摇上车窗,说道。 …… “帆哥,要不要将车子停在路边?那边四下无人,比较僻静。”李浩问。 “不用,一直开。”程千帆说道,“即使是四下无人,方便观察,但是,我们也无法完全确保有人接近一定会被我们事先察觉。” “是,还是帆哥你考虑周到。”李浩心悦诚服的点点头,正如帆哥所说,还是开着车,移动中谈话最保险。 “说一说华德路的日军骑兵营地的情况。”程千帆问道。 尽管心中疑惑帆哥为何突然问及华德路日军骑兵营地的情况,但是,李浩不会因为自己和程千帆的亲密关系就多嘴询问。 “华德路是桃子那组盯着的,我这边虽然也有一些资料,不过,具体情况还是桃子最清楚。”李浩说道。 “说说你知道的。”程千帆说道。 李浩闻言,有些惊讶,他听得出来程千帆语气中的坚决,感受到程千帆对华德路日军骑兵营地的杀意。 此外,今天的帆哥看似一切正常,但是,李浩非常熟悉他,能感受到帆哥的平静是在压抑着什么。 到底是出了何事,竟令帆哥如此愤怒,杀气腾腾要直接对日军下手? “目前在华德路的骑兵营地,有日军的一个骑兵中队驻扎……”李浩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说道。 第021章 军马场(求订阅求月票) “华德路”,取自当年“洋枪队”首领华尔。 华尔是美国麻省人,前清时候被聘为外籍佣兵常胜军第一任队长。 初任清水师炮艇“孔夫子号”兵士。 守上海青浦建功,并娶当时上海华人商会会长、富商杨家女子为妻。 华德是华尔的另外一种音译,也有一种说法是,上海人觉得华尔是臭名昭著的刽子手,不喜欢用华尔这个名字,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以‘华德路’称呼。 华德路的“明园跑狗场”是沪上最早的跑狗场,也是上海滩三大跑狗场之一。 跑狗场打着“娱乐”的招牌,实质是一种变相的“赌场”。 沪上的报纸,经常刊登有因“跑狗”而沦落街头,许多家破人亡的悲剧新闻。 “明园跑狗场”早已经停业。 淞沪会战结束,日军占领上海,‘明园跑狗场’便被日军强占为“军马场”。 “军马场周围用铁丝网围着,和周围隔绝,日军设立了岗哨。” “日军一个骑兵中队在此驻扎,据我们了解,里面有几百匹东洋军马。” 李浩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来看,这是乔春桃的情报一组拍摄的军马场以及周边环境的照片。 明园跑狗场占地面积不小,日军选择这里作为军马场,一个原因是公共租界华德路只有这里有这么大块的场地,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此地极有军事价值。 华德路深入公共租界,控制了这里,可以辐射附近大部分区域。 此外,远东最大的监狱暨公共租界监狱署就在华德路,上海人习惯称之为提篮桥监狱。 提篮桥监狱有大量的刑事犯和政治犯,最多的时候,监狱‘犯人’有近万人至多。 这所罪恶的监狱曾经关押很多著名的革命人士,章学乘先生、邹容烈士都曾经被关押在此,邹容更是在狱中被折磨牺牲。 此外,我党的任培国同志、张端旭同志都曾经被逮捕、关押在此。 日军若进攻租界,可以直接占领提篮桥监狱,提篮桥监狱全部建筑都是五层钢筋水泥结构,占领了这里,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坚固的堡垒据点,控制大半个公共租界。 这些都是程千帆自己琢磨出来的,虽然他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肄学,但是,在校期间他的各科功课都非出类拔萃,如果没有叛徒引起的那次意外,他继续留在陆军军官学校完成学业,我党也将多了一位科班出身的出色军官。 “去桃子家。”程千帆收起照片,说道。 “是!” …… “春香姑娘,夜已经深了,孤男寡女易惹人非议,请回吧。”乔春桃板着脸说道。 春香俏脸冷下来,不过,看着乔春桃这比女人还要俊俏的脸,复又软下心,“那我走了,记得吃赤豆糕。” “谢了。”乔春桃双手抱拳,“多少钱,我拿给你。” “谁稀罕你的钱。”春香银牙一咬,气呼呼起身,“爱吃不吃!” 说完,拉开门,气冲冲的离开了。 看着姑娘离开的背影,乔春桃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旋即恢复冰冷之色。 他不是木头,能够感受到女儿家对他的那一丝情意。 青春漂亮、活泼泼辣的春香,令他想起自己的三师妹。 惨死在日军刀下的三师妹,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身上布满刀痕,鲜血浸透了积雪,周围是其他惨死的师兄弟师兄妹。 乔春桃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师傅师娘,师兄弟,师兄们,我为你们报了仇,便来找你们! …… 熄火的车子安静的停在巷子里。 一个姑娘怒气冲冲的从宅子里出来,并没有注意到这辆汽车。 “春香?”程千帆微微惊讶。 夏问樵的妹子怎会出现在乔春桃家中? 旋即想到此女喜好唱戏,以春香的艺名在戏班子玩耍,乔春桃在赵家班潜伏,两人认识倒也不足为奇。 “帆哥,现在过去吗?”李浩问。 “再等等。”程千帆摇摇头。 约莫一刻钟后,宅子里的灯光熄灭。 “走吧。”程千帆说道,开门下车。 …… 进门便看到了手拿匕首,一脸警觉的乔春桃。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若是乔春桃没有注意到巷子里停了一辆车,安然入睡,他反而要失望了。 “组长。”乔春桃收起匕首。 “里面说话。”程千帆微微颔首,走入里面,他是视线在桌子上的那一叠赤豆糕上飘过,什么都没有说。 “地图!”程千帆说道。 李浩从身上摸出地图,铺放在书桌上。 “组长,要对哪里动手?”乔春桃眼中一亮,问道。 “华德路军马场。”程千帆沉声说,“此地是你负责监视的,给你五分钟思考,五分钟后我要听你的汇报。” “是!” 五分钟后。 乔春桃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铅笔在地图上边比划边说。 “根据最新了解的情况,军马场内的骑兵中队并不满员,只有一个小队,其余的日军暂时被抽调去了战场。” “等等,你如何得知日军的具体人数。”程千帆打算乔春桃,问道。 “弟兄们救了一个逃出来的姑娘,姑娘死前说了里面的情况。”乔春桃脸色阴冷,说道。 华德路军马场附近的市民向公共租界巡捕房反应有家中女眷失踪,巡捕房只是接了案子,却并没有要查案的意思。 情报一组在昨天晚上,救了一位从里面逃出来的姑娘。 确切的说是被日军扔出营地的姑娘,应该是以为女孩子已经被他们折磨死了。 可怜的姑娘讲述了里面的一些情况后,很快就咽气了。 …… “混蛋!”李浩气的咬牙切齿。 “尸体呢?”程千帆冷冷问道。 “扔回原处了。”乔春桃面无表情的回答。 “乔春桃,你混蛋!”李浩气的骂,然后他就听到—— “做得对。”程千帆点点头。 “帆哥!”李浩看着程千帆。 “华德路军马场现在已经成为国人的禁地,没人敢靠近那里,女子的尸体若是很快消失,势必会引起日本人的警觉。”程千帆拍了拍李浩的肩膀,“浩子,心中有恨,多杀几个日寇,为她报仇,对得起死去的同胞!” 李浩咬着牙,点点头,终究是意难平,一拳头捶打在墙壁上。 “明天你陪我去华德路现场查看一番。”程千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侦查一番才放心。 这将是上海特情组第一次对日军展开袭击行动,再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是。”乔春桃点点头,眼神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离开之时,乔春桃突然说道,“组长,我和刚才那个姑娘没有什么。” “我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春桃余生只为报仇活着,儿女私情与我无缘。”他又说道。 “我相信你。”程千帆拍了拍乔春桃的肩膀,转身离开。 他相信乔春桃,这是一个只为复仇活着的人啊。 不过,他敏锐感觉到,乔春桃对春香未尝没有情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强调两遍: 也许,这份情意,乔春桃自己也未知。 也许,他自己内心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或者说是,桃子的心中容不下任何温情脉脉的情意了。 小汽车行驶在上海滩的夜色中。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 “浩子,安排人查一下春香。” “明白。”李浩顿了顿,点点头。 第022章 过兵(求订阅求月票) 李浩中途下了车。 程千帆开着车,车窗放下一半,寒风吹进来,扫在他的脸上。 嘎吱! 一个急刹车。 车子停在了路边。 程千帆下了车。 街灯有些昏暗。 晚归人匆匆而过。 一辆车驶过,扔下半个苹果,一个小乞丐鱼儿一般飞起来接住,露出惊喜的笑容。 然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将苹果揣在兜里,跑进了夜色深处的巷子。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青年行色匆匆走过。 程千帆看着她的背影。 他的眼眸低垂。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 他的心疼得厉害。 没有保护好你们,就连死去也不得安息,躺在冰冷的草丛中,可能还要遭受野狗撕咬。 …… “再来一碗。”程千帆抹了抹嘴巴,舒坦叹口气,将瓷碗递给白若兰。 看到程千帆吃得开心,白若兰满心欢喜。 又吃了一晚皮蛋廋肉粥。 白若兰洗碗,程千帆靠在厨房门框上,温暖的眼眸看着妻子。 两人随便的聊着,聊小宝的功课成绩,聊两个人小时后在养育院的趣事。 白炽灯的灯光投射下来,照在两人的身上,蒙上了一丝暖意。 回到书房。 程千帆静下心来思考事情。 他在思考傍晚时分和三本次郎的交谈。 直觉告诉他,三本次郎早就知道何关回上海之事,跟踪调查何关,乃至是可能还跟踪调查了金克木之事,背后一定有三本次郎的首尾。 他询问三本次郎关于是何人在幕后主使安南巡捕调查何关之事的时候,三本次郎没有回答。 而是转而与他谈论起了特高课对党务调查处采取行动之事。 三本次郎确实是不需要回答他这个下属的疑问,这个转折也没有问题。 但是,随后他试探性的提及特高科是否要对覃德泰采取行动。 三本次郎表示暂时适合对覃德泰采取行动,还提了一嘴,要对覃德泰采取行动,首先要将覃德泰从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上弄下来。 三本次郎的无心之言,听在程千帆的耳中,他立刻有了猜测: 他了解三本次郎的为人,此人向来谋定而后动,三本言语中提及要将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弄掉,这说明极有可能三本次郎已经在采取行动了。 跟踪何关,便是对覃德泰采取行动的一部分。 …… 是的,看似跟踪何关,牵连的是金克木。 但是,程千帆却认为这是日本人要动覃德泰的信号。 要动覃德泰,实际上并不难,只要日本方面将覃德泰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证据,譬如说特高课抓捕的党务调查处人员的供词提供给法租界方面,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是决然保不住的。 日本人之所以没有向法租界方面提供这份证据。 他们担心的是金克木。 一旦覃德泰被去职。 最有可能接替覃德泰出任中央巡捕房总巡长位子的便是现在的副总巡长金克木。 而金克木素来表现的比较仇日。 这是日本人所不希望看到的。 覃德泰去职,总巡长的位子势必引发争夺。 但是,这是突发情况。 估计很多人来不及运作,然后,日本方面早有准备,他们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会积极运作有资格出任中央巡捕房巡长的亲日分子拿下这个位子。 程千帆揣测,三本次郎的意图是,在搞掉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的同时,突然发力将金克木的副总巡长也弄掉,或者说最起码也要造成金克木失去竞逐中央巡捕房总巡长一职的资格。 至于说现在的金克木,他完全不知道覃德泰会被日本人搞下台之事,故而一时之间看不透这背后的情况。 若是被金克木知晓覃德泰之事,以金克木的精明老辣,自然能揣测出一二端倪。 程千帆食指轻轻敲击桌面。 尽管只是他单方面的推测,但是,整个链条非常清晰,是较为合理的猜测。 那么,日本人选择的接替覃德泰出任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的人会是谁? 他的脑子里闪过几个名字。 其他各区巡捕房的总巡长、副总巡长,是最有机会染指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宝座的。 贝当区? 霞飞区? 麦兰区? 此外,还还在思考自己要不要通过某种渠道,隐蔽的向金克木传讯? 毕竟,有金克木这个对日态度强硬的人在中央区,作用极大,很多程千帆不适合去做的事情,他都可以暗中通过金克木去运作。 蓦然,程千帆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越是琢磨,他越是觉得可行。 或者说,这种可能性以及带来的巨大收获,对他的吸引力极大。 …… 夜晚。 漆黑的夜空中,星光闪烁。 狗先是在叫。 很快,狗子呜呜咽咽的不叫了。 李阿全和婆娘、儿女被惊醒。 婆娘吓得抱紧了孩子,躲在墙角如同糠筛一般发抖。 李阿全轻轻下床,来到窗边,手指沾了唾沫,轻轻戳破窗户纸,凑上去看。 就看到外面人影晃动,一队队人马在黑夜里悄无声息的走动,从窗前列队走过。 过兵了! 李阿全吓坏了。 他赶紧轻手轻脚跑到灶台下,抹了一把锅灰,抹在了婆娘、女儿的脸上。 又摸黑找到一把砍刀,死死地攥在手里。 村子挨着通往县城的大路,这些年来过兵不断。 每次过兵,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除了兵,最多的还是土匪。 又来了日本兵。 日本人不是人啊,放火烧房子,杀人,他十一岁的妹子去年年底砍柴回来,遇到了日本兵…… 李阿全的手腕僵硬,身体僵硬,他担心某个时刻自己的家门就会被闯入。 一袋烟的功夫,外面没了动静。 他壮着胆子凑到窗户眼看过去,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李阿全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没有人。 他不敢开门看。 一家人躲在房子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天亮了。 李阿全打开门看,就看到了和他一样充满疑惑的乡邻。 街面上很安静。 没有人家被祸害。 没有牛羊被抢走。 没有一间房子被烧。 没有少东西。 就连有乡邻晒在外面没有来得及收进房子的半袋米糠都还在。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打听,“昨晚真的过兵了?” 那是什么? 有人喊了一嗓子。 众人这才注意到很多墙壁上被写了字。 李阿全粗通文墨,大家请他读出来。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誓死不当亡国奴!” “抗战到底!” “中华民族万岁!” 还有‘杀鬼子’。 李阿全看出来,‘杀鬼子’这三个字,和其他的字不一样,字丑,像是不识字的人写的,但是,字很大,一笔一划,就像是用刀子去刻一般,很生硬,这要是在学堂里写出这样的字,是要被先生打手心的。 “这是谁写的?”有人问。 “是新四军!”李阿全说道,他指了指这些字的后面,都有落款,上面写着‘新四军’! “新四军是什么人?”有人又问。 李阿全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应该是好兵吧?”他在心里问。 然后这个问号,在他的心里变成了惊叹号,没杀人,没烧房子,没有抢粮食,没有抓牲口,没有女子被糟蹋,这不是好兵是什么! 第023章 老演员(求订阅求月票)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总巡长办公室。 “谁给你的胆子向同僚开枪的?”覃德泰指着程千帆的鼻子,训斥说道。 “报告覃总,阮志远恶意寻衅,属下一时间难以忍耐,只是举枪吓唬对方,谁料到枪支走火了。”程千帆站得笔挺,停顿了一下,“好在只是擦破点皮。” “擦破点皮?你管那叫擦破点皮?”覃德泰怒气反笑,“埃里德的电话都连夜打到我家里去了!” 埃里德是法租界安南巡防队的队长,此人是安南人和法国人的混血儿,确切的说是一个法国下士在安南的私生子。 “覃总明鉴,是安南人寻衅在先,况且我的第三巡也有人受伤。”程千帆叫屈说道,“侯平亮你是知道的,做事勤勤恳恳,多老实一个人,被安南人打的重伤。” 听到程千帆竟然用老实来形容自己手下的巡捕,覃德泰脸皮抽搐了一下。 “侯平亮?”覃德泰皱眉思考状,“是那小子啊,伤到哪里了?伤的怎么样?”覃德泰问道。 “手部重创,险些废了。”程千帆说道,“这是互殴,是他们挑衅在先的。” “互殴也不行。”覃德泰一拍桌子,“安南巡捕对我的人动手,这件事我自会向埃里德要一个说法,枪支走火固然是意外,但是,你打伤了阮志远,这件事你也必须有个交代。” 说着,覃德泰看着程千帆,“埃里德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办。” “属下明白。”程千帆感激的说道,“属下确实是鲁莽了,不过,要说起来,覃总您也有责任。” 闻听此言,覃德泰气坏了,“那我倒要听听,我有什么责任,你说说。” “覃总您向来爱兵如子,对属下更是多有照拂,属下知道,有您在,只要占着理,就什么都不怕。”程千帆抬起头,提高声音说道。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对了?”覃德泰笑骂道,看着程千帆嘿嘿笑,他一指门口的方向,“赶紧滚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程千帆面容一肃,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属下告退。” …… 覃德泰的笑容收敛。 他的表情严肃。 心中有一股焦躁之火。 穆洪熙失联了。 穆洪熙便是他的私人医生穆医生,其真正身份是国府党务调查处情报股副股长,同时兼任他的直属交通员。 两人之间没有固定联系时间,因为是‘病人’和‘私人医生’的关系,联系比较自由,每每覃德泰觉得‘身体不舒服’,或者是穆洪熙觉得该给他复诊了,两人便会再覃德泰家中见面。 就在昨天晚上,覃德泰打电话到穆洪熙的家中,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这是一个反常现象。 按理来说,穆洪熙应该在家中休息的,因为他在晚上是不出诊的,他晚上出诊只会来覃府。 覃德泰是一个较为警觉之人。 他随后又试图联系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股股长赵延年,赵家的女佣接的电话,说赵先生陪着赵太太回苏州老家了,赵太太的姨婆突发重病了。 覃德泰略有些不满和疑惑,按理说,赵延年要离沪,最起码应该给他打个招呼。 在覃德泰的再次询问下,女佣才小声说,是赵先生在外面养狐狸精被赵太太发现了,赵太太哭着回苏州老家,赵先生忙不迭去苏州哄太太去了。 这么一说,覃德泰疑惑顿解。 赵延年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也隐约听说这家伙在外面有女人,且不止一个。 不过,赵延年是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爬上来的,颇为惧内。 此番惹得赵太太负气回苏州老家,赵延年慌了,只顾着去苏州哄发妻,顾不得向他汇报。 这倒也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真正引起他更深的疑惧之心的是,他在今天早上临出门前电话联系了行动股股长吴山岳,这通电话倒是没有出岔子,立刻接通了。 接电话的正是吴山岳。 初始,听到电话那头吴山岳的声音,覃德泰是高兴的,能联系到人,这说明党务调查处没有出事。 他随口提起了赵延年。 不过,还没等他说出赵延年去苏州之事,吴山岳就主动提起这件事,并且很是冷嘲热讽的挖苦了赵延年。 这本没有什么。 吴山岳和赵延年明争暗斗,两人素来不和,吴山岳挖苦赵延年才正常,他要是夸赞赵延年才不正常。 不过,挂掉电话,覃德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细细思量,在程千帆来他办公室前几分钟,他脸色大变,琢磨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吴山岳怎么知道赵延年去苏州之事的? 赵延年临行仓促,都没有向他这个副区长汇报,又岂会告知吴山岳? 这不对劲! …… 程千帆在走廊里抽烟。 他刚才一直在暗中观察覃德泰。 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覃德泰表现的非常正常,和往常无二。 看来覃德泰还没有得知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出事的消息。 由此可见,上海特高课方面对消息的封锁还是卓有成效的。 不过,国府党务调查处在面对日本人之时所表现出来的机构涣散、松懈无能也令程千帆颇为震惊。 嘴唇微动,烟灰掉落。 程千帆刚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下了。 不对劲。 他在去覃德泰的办公室前,特别去金克木的办公室拜访了一番。 金克木说他昨天和覃德泰就此事进行了沟通。 并且在今天早上已经整理了此次中央巡捕房三巡和安南巡捕阮志远所部互殴事件的文字报告,并且已经安排人送到覃德泰办公室了。 在这份报告中,将程千帆和阮志远的冲突,上升到了他的三巡和阮志远所部的互殴: 阮志远所部寻衅中央巡捕房三巡,双方由此发生冲突。 程千帆开枪击中一名安南巡捕,也被定义为枪支走火。 因为昨天侯平亮的伤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万一侯平亮的伤势不足以应付,弄不好还会有后续操作,所以,金克木并没有具体提及侯平亮的伤情,也没有提及侯平亮的名字,只说程千帆的手下也有人受伤了。 所以,今天提交的正式报告中重点提及了侯平亮被对方重创手部之事。 但是,程千帆提及侯平亮受伤之事,覃德泰却似乎是第一次听说受伤之人是侯平亮,然后又询问伤情如何?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覃德泰并没有看金克木派人送过去的那份报告。 从程千帆的办公室窗口可以看到中央巡捕房大门。 今天早上覃德泰来巡捕房的时候是八点一刻。 他去覃德泰办公室拜见覃德泰的时候是九点钟,三刻钟的时间,覃德泰完全有充足的时间看那份报告。 且程千帆是早上接到覃德泰从家中打给他的电话,要他去总巡长办公室。 如此,正常来说,覃德泰必然要提前看金克木副总巡长提交的那份报告,如此才能做到对这件事较为了解,有的放矢。 现在,以他的推测,覃德泰并没有看那份报告。 这不符合覃德泰的工作作风。 此外,他去拜见覃德泰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彭书办,特意问了问覃总是否在办公室,彭书办说覃德泰进了办公室就没有出来。 那么,覃德泰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想什么呢? 为何竟会忘了看文件。 程千帆猜测,定然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情令覃德泰牵挂、或者说是操心、烦躁,以至于他都没有及时去看必要文件。 摁灭了烟蒂,程千帆眼眸深邃而严肃。 他意识到自己险些被覃德泰的表面蒙蔽。 程千帆细细思量,他不得不承认,与覃德泰刚才的谈话中,对方表现的非常正常,毫无破绽,若非他足够谨慎(多疑),对细节及其注意,从覃德泰的一句话注意到了一丝异常之处,定然也要被覃德泰所表现出来的假象所欺骗。 不愧是他一直非常忌惮的老资格特工。 …… 程千帆有一定的理由猜判令覃德泰‘牵挂’之事,便是党务调查处的巨变。 也许覃德泰已经发现自己的上海区被日本人破获。 也许覃德泰没有发现到那个层次,他只是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种情况下,覃德泰随时可能放弃在上海的一切,逃离上海。 程千帆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他必须立刻和彭与鸥会面,就他的一些想法,以及其他一些事情进行商讨,作出决定。 换了一身便装,程千帆下楼。 一片雪花慢悠悠的,犹如从天空飘落的鹅毛,轻轻落下。 程千帆伸出手接住。 入手冰凉。 他抬头看,一片片雪花轻飘飘的飘落。 下雪了。 一九三八年,上海的第一场雪,来了。 …… 下雪了。 路大章开着车,飞快的行使。 雪越下越大。 影响了他的行车视线。 不过,这同时也是好事。 对于这附近的大街小巷,路大章非常的熟悉,他左拐右拐,很快便甩掉了跟踪他的尾巴。 “彭书记,尾巴甩掉了。” 彭与鸥此前一直斜躺在后排座位上,此时才起身坐起来。 随着程千帆愈发声名狼藉,两人之间根本不可能再公开见面。 故而,如果彭与鸥需要紧急联系‘火苗’,他可以选择和‘飞鱼’接触。 路大章虽然也是巡捕,但是,他在巡捕中属于名声还算不错的。 两人在较早之前便故意制造了一次接触,路大章抓住了讹诈学生的瘪三,彭与鸥作为学校代表和巡捕房接触,两人就此认识了。 那个时候,程千帆这个‘火苗’还处于失联状态,还没有回归组织上呢。 …… “是哪方面的人?”他问。 “很难说,特务处、党务调查处、日本人,都有可能。”路大章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个人倾向于是日本人的可能性最大。” “有什么发现?”彭与鸥立刻问道。 “你从黄包车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这些人了,其中一个人是从你身后的黄包车中下来的。”路大章说道。 “看来是冲着我来的。”彭与鸥脸色微变,“你不应该接我上车的,这可能会给你带来安全隐患。” “车牌是假的,车子不是我的,而且这是最常见的福特,我一直待在车子里没有出来,并且一直压着帽子,没有露脸。”路大章说道,“他们查不到我身上。” 听到路大章这么说,彭与鸥这才稍稍放心。 ‘飞鱼’同志是久经考验的老牌特工,做事素来非常谨慎,我党特科那么多的同志暴露、被捕、牺牲,但是,路大章一直隐藏的很好,这本身就足以说明路大章的能力了。 路大章说不会有问题,那就基本上不会出纰漏。 “日本人拟定了一份名单,组织上得到的消息是,日本人打算按照名单‘邀请’。”彭与鸥说道。 “‘邀请’?”路大章问。 “说好听是‘邀请’,不好听的话就是强行抓人,威逼利诱。”彭与鸥说道,“这份名单都是上海各大高校、文艺界暂时还滞留在上海的名人。” “除了一部分人对日态度暧昧、留在上海便是想着要投靠日本人、博取政治投机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坚决支持反抗日本侵略政策的爱国人士,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能够第一时间离开上海,现在可能要面临极为困难的局面。” “日本人这一手非常阴险,他们想要逼迫这些有影响力的教育界、文艺界的名人加入伪政权。”彭与鸥说道。 “如果有人屈服于他们的淫威,被他们的阴谋得逞,影响将是极为恶劣的。” “不过,我相信绝大多数人是不会作出数典忘祖之事的,但是,这样的话,便会招来日本人的杀心。”彭与鸥表情严肃,“日本人的目的非常粗暴残忍,杀一部分,吓怕一部分,拉拢一部分。” “彭书记,你的名字也在那份名单上?”路大章问道。 “是的,我的名字也在上面。”彭与鸥苦笑一声说道。 第024章 离沪(求订阅求月票) “杨福元前几日登门拜访,委婉的表达了希望我出来做事情的意思。”彭与鸥说道。 组织上虽然听说了日本人手里有这么一份名单,但是,并没有搞到具体名单。 故而,彭与鸥也不知道名单上具体有哪些人,本也不知道自己也在名单之上。 杨福元是上海滩文化界名人,是早就跳出来向日本人谄媚示好之人。 杨福元的拜访,彭与鸥敏锐的判断出自己的名字应该也在名单之内。 他是复旦公学国文系教授,教育界的名人,出现在日本人的这份名单上并不出奇。 “杨福元是铁了心要当汉奸了。”路大章沉声说道,“这种人真是令祖宗蒙羞。” 杨福元出身书香门第,祖籍南京,其本人也是上海滩的文化名人,这种人投日,影响是非常恶劣的。 “对于中华民族来说,这是一场空前浩劫,我们这一代人,需要披荆斩棘,用热血和生命来浇灌胜利之花,类似杨福元这样的民族败类不会少,但是,我相信更多的中华儿女会勇敢的站起来,用生命和鲜血来捍卫国家和民族。”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 “是的!”路大章用力点头,“这是时代赋予我们红党人,赋予中华民族儿女的责任!” 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自己下车仔细观察一番,回到车内。 “彭书记,目前这种形势下,你不适合继续留在上海了。”路大章表情严肃说道。 客观的说,彭与鸥不是特工,没有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工作经验,也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潜伏下来。 最重要的是,彭与鸥是上海党组织领导人之一,他是身份太重要了,并不适合和日本人虚与委蛇,更不适合潜伏在日伪政权内。 “我已经向组织上汇报了这个情况,等待组织上的安排。”彭与鸥沉声说。 从个人意愿来说,他是不想离开上海的,他希望能够继续留在上海,领导上海党组织的抗日斗争。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太敏感,已经引起日本人注意的他,留在上海太危险了,一旦他的身份泄露、被捕: 按照组织纪律,彭与鸥这种级别的同志被捕,整个上海党组织都必须连夜转移出上海,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前,复旦公学西迁,他就应该随同学校离开的,组织上也曾经考虑他当时便转移,是他坚持要求留在上海继续工作的。 不过,这一次彭与鸥有预感,组织上会坚决要求他离开上海的。 “我需要和‘火苗’同志见个面,你来安排一下。”彭与鸥说道。 他要为自己离开上海后的工作作出必要的安排。 “我来安排。”路大章点点头。 …… 程千帆挂掉电话。 他现在是一身青布棉袄,脖子上系着围巾,戴着黑框眼镜,脑袋上戴着毛线帽子,手上拿着一本书,走路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护住手中的书本,妥妥的一幅大学生模样。 他刚才打电话到彭与鸥家中。 电话是邵妈接的,彭与鸥不在家。 程千帆哑着嗓子,并没有用本来声音,这是一种预防手段,他现在要尽量避免以本来身份和彭与鸥接触。 程千帆客客气气的告知邵妈,以彭与鸥的学生的身份,向老师问好,言说自己一切安好,已经在陶尔斐斯路找到落脚之处了。 雪越下越大。 彭玉佩来到一个电话厅,向家里挂了个电话。 路大章站在车旁抽烟,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邵妈,我今天晚些回去,午饭就在外面吃了,不用做我的饭了。” “彭先生,刚才您一个学生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安顿下来了,请您不要担心。”邵妈说道。 “那个学生?”彭与鸥立刻问。 “罗青银,他还留了个地址,彭先生你等一下。”邵妈拿起写在本子上的地址说道,“陶尔斐斯路的。” “好的,我晓得了,下次他再来电话,你代我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彭与鸥挂掉电话,回到车内。 “刚才‘火苗’打电话到家里了,约我紧急见面。”彭与鸥微笑说道。 “真巧。”路大章笑着说,“去哪里?” “台斯德朗路。”彭与鸥说道。 这是两人之间的暗语约定,程千帆说了陶尔斐斯路,实则是约定在台斯德朗路见面。 至于罗青银这个名字,并非杜撰,他确实是曾经有一个学生名字叫做罗青银,不过已经离开上海随同学校西迁了。 …… 台斯德朗路。 一个茶水摊子。 程千帆随身带了两个烧饼,买了一杯茶水。 喝一口热茶,啃着冻得硬邦邦的烧饼,捧着书本津津有味的阅读。 被书本遮住的眼眸,隐蔽的瞥向马路。 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停在了路边。 路大章下车,去路边买了一包烟。 两人的视线有了一个接触。 十几分钟后。 车子经过一个巷子口,车速很慢。 程千帆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随手拉开车门进去。 “彭书记。”程千帆同彭与鸥握手,他扫了一眼车帘,又轻轻拉扯了一下,完全遮住。 …… “这大冷天的。”程千帆微笑说,“我还以为要等好半天呢。” “我和路大章同志会面,中间打了个电话到家里。”彭与鸥说道。 大雪天,虽然行人较少,不过,雪天路滑路大章的车速不快。 “我代表组织上谢谢你,‘火苗’同志。”彭与鸥说道,“你又救了阿海同志一次。” “正巧碰上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程千帆说道,“不过,阿海同志的运气也太糟糕了。”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彭与鸥苦笑一声,阿海确实是运气糟糕,平白无故的祸从天降。 “安南巡捕抓捕阿海,是不是……” “应该只是意外情况。”程千帆摇摇头,“阮志远要盘削黄包车夫,正好碰上了。” “这就好。”彭与鸥松了一口气,算上阿海此前被程千帆的三巡抓捕,这已经是阿海短期内两次遇险了,是意外情况还好,他最担心的是阿海被巡捕房盯上了。 “不过,阿海此前被巡捕房抓捕过,确实是不太适合在租界继续活动。”程千帆提醒说道。 阿海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多次被牵连、被误抓,程千帆信仰唯物主义,但是,也难免有一个错觉: 阿海今年犯太岁,气运不佳。 第025章 呐喊(求订阅求月票) 阿海的事情,他没有立刻向三本次郎汇报。 他在等。 如果三本次郎后来问及此事,他自然也有合理的解释。 阿海毕竟没有被确认是反日分子,他一直咬定是他随手捡起的反日传单,是被误抓。 日本占领上海后,因为类似事件被误抓的市民不少。 这甚至已经演变成为了巡捕房以及一些暗探、三光码子敛财的手段。 有的探目的帮闲、瘪三甚至拿着抗日传单讹诈商贩,如果不给好处就将反日传单塞进对方兜里,大声呼唤巡捕抓人。 故而,这件事本身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情。 如果三本次郎责问他,他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宫崎健太郎本身并非专业特工,敏感度不够,满眼都是钱财,拿了金克木转交的赎金,此事就过去了,这是说得通的,符合他在三本次郎那边的印象。 或者也可以说他本来是打算汇报此事的,但是,嫌犯被金克木收了钱、强行释放,他有自己的小算盘,担心因此被特高课怪罪,也就隐瞒此事。 当然,后面这种说辞并不完美,程千帆倾向于前者作为解释。 毕竟三本次郎也是从他这里按月吃红的,应该理解他赚钱的辛苦嘛。 他在等待的便是三本次郎那边的反应。 如果三本次郎得知此事,那么便说明一点,他的三巡内部有人被日本人收买了。 程千帆最关注的便是大头吕的情况。 大头吕是他的副手,程千帆很多事情都需要大头吕的‘配合’,且此人对他较为了解,会是一个安全隐患。 同时,一个副巡长投靠日本人,本身便是对于抗日力量的极大威胁。 如果是大头吕通日。 他会考虑对其进行制裁,运作、提拔一个亲信来担任副手。 “关于你对阿海同志的这个建议,我会向组织上提及的。”彭与鸥说道。 阿海被巡捕房抓过,这确实是一个隐患。 “你的那个副手吕虎,此人的情况搞清楚没?”彭与鸥问道。 如果吕虎此人投靠了日本人,说明此人仇视反日力量,暗中以抓捕抗日分子为目的,被他亲手抓过的阿海将会十分危险,如果吕虎没有投靠日本人,阿海被抓纯属意外,情况将会好一些。 “我安排老黄暗中盯着此人,目前暂时没有发现他通日的直接证据,不过,大头吕和日本商人多有来往,不得不防。”程千帆说道。 “我知道了。”彭与鸥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这还是坚持建议阿海离开法租界。 这也符合他印象中‘火苗’同志的工作作风,极度谨慎,但凡有一丝可能的潜在危机,都会提前做好解决方案,规避风险。 有些时候,彭与鸥甚至觉得‘火苗’有些谨慎过头了,不过,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对于程千帆的建议一向都很重视: 他知道自己不是特工出身,这种事情还是‘火苗’同志更加专业,他选择相信专业人士的建议。 …… “我会想办法搞到这份名单的。”程千帆听彭与鸥讲述了日本人为伪政权‘招贤纳士’名单之事,略作思忖说道,“以我的判断,此事应该不是特高课在背后谋划,更像是日本驻法国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亲信助手今村兵太郎的手段。” “‘岩井公馆’已经筹备了大半年,计划在今年的三四月份正式成立。”程千帆分析说,“这应该是‘岩井公馆’在背后运作,以此作为这个特务机关的‘开山之作’。” “我同意你的判断。”彭与鸥点点头。 从程千帆这里,他对这个‘岩井公馆’多有了解,相比较其他日特机关,‘岩井公馆’不仅仅注重军事方面,同时也非常注重在文化、经济领域的控制和侵略。 “必须要尽快搞到名单。”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我们必须抢在日本人对名单上的爱国人士动手之前,尽最大努力安排他们撤离上海。” “这些都是身有傲骨的文化界、教育界著名人士,他们的嘴,他们的笔,便是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武器,便是号召无数儿女投身抗日洪流的号角,我们必须保护好他们,不能让守之藓先生之惨案再发生。” 守之藓是徐汇的一名中学教师,上海滩颇为知名的学者,上海沦陷后,守之藓多次在报端发表文章,宣传抗日思想。 日本人对其发出死亡微笑,令其闭嘴。 对于日本人的威胁,守之藓冷笑以对,曾经对自己的担心他人身安全的子女说: 上海沦陷了,我们当了亡国奴,为了不一辈子当亡国奴,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不当亡国奴,必须有人站出来呐喊,呐喊是有生命危险的,他来做,这样其他孩子的父亲、母亲,便少了几分危险。 数日后,守之藓在家门口遇刺,多名暴徒手持匕首,对其连刺十余刀,鲜血染红了弄堂口。 他对自己子女说的那番话,还有后面一句话,“爸爸在做爸爸认为应该要做的事情,倘若为国家、民族而死,死而无憾,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你们兄妹,你们当谨记,我们是中国人。” 他是真的担心亡国灭种,子子孙孙沦为亡国奴啊! 程千帆听到彭与鸥提及守之藓,他的表情哀伤而又凝重,点点头,“我会尽一切努力,尽快将名单搞到手的。” 出于组织纪律,彭与鸥并没有告诉程千帆,守之藓一直对我党亲近,主动向红色思想靠拢,在被日寇杀害之前,他已经写好了入党申请书。 …… “巡捕房这边出现了新的情况。”程千帆说道。 他向彭与鸥以及路大章讲述了国府党务调查处被日本人一锅端,以及何关被安南巡捕暗中调查,其目的应该是何关的娘舅金克木,进而推测日本人可能要对覃德泰采取行动之事。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要针对金克木,实则是为谋夺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做准备。”彭与鸥思忖说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个人认为可能性非常大。”程千帆说道。 “我赞同‘火苗’同志的推测。”路大章转动方向盘,一个拐弯进入了一条临河的道路,说道,“我这边也注意到了一个情况,本来并没有过多怀疑,现在看来,应该与此事有关。” 第026章 茶话会(求订阅求月票) “这是我一个本家兄弟的房子,人不在了,房子就空下来了。”路大章从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院子门。 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下了几个小时,地上开始有了积雪。 程千帆进门跺了跺脚,扫了一眼屋子里, 正堂挂着一幅不老翁与童子戏耍图,两边是楹联,右边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左边是寿比南山不老松。 中间是一个神龛,供奉着祖先牌位。 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方桌,四把椅子。 他习惯性的摸了摸桌子,入手有浮灰。 “按照我的安排,我这个本家兄弟表面上和我家关系恶劣,这个房子比较隐蔽,便是家里婆也不知道。”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会意的点点头,这应该是路大章为他自己准备的安全屋之一。 彭与鸥一开始没有明白,想了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看到两人眼神交流,说话的和听言语的,一个眼神便‘心灵相通’,他忍不住笑了: 不是他笨,这是俩王牌特工之间的默契。 彭与鸥并不知道的是,路大章今天带了两人来此地,一旦未来有危险,路大章是绝对不会使用这个安全屋的。 对此,程千帆是知道的,如果他是路大章,也不会再在紧急情况下使用这个安全屋。 无关乎对同志是否信任。 这是属于程千帆以及路大章这样的历经血与火的考验的王牌特工的谨慎和多疑。 做这行的,不够谨慎之人,早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 程千帆走向厨房。 路大章跟着过来。 程千帆看了一眼米缸。 “放了一些糙米。”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掀开米缸,伸手进去掏弄,“一个月前买的米。” 路大章竖起大拇指。 程千帆又瞥了一眼灶台。 路大章摇摇头。 程千帆便点点头。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挂着的一个草帽。 路大章点点头。 随之,两个人都笑了,还握了个手。 彭与鸥安静的看着,这位老领导同志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 “好了,我们继续刚才的谈话。”三人坐在四方桌边,路大章还弄了些花生、核桃,烧水泡了杯茶,三人俨然一副开茶话会的架势。 刚才路大章刚刚说道他那边也注意到了一些特别的情况,便遇到了巡捕巡逻。 三人都立刻警觉的闭嘴,路大章也专心开车。 随后一路无话,来到了路大章的这个安全屋。 “刚才我说道,我那边也注意到了一个情况。” 程千帆剥开花生壳,慢条斯理的搓着花生皮,脸上带着笑容。 “看来我们的‘火苗’同志已经猜到一些端倪了。”路大章见状,笑着说道。 对于自己的这位战友,年轻的老同志,他是极为欣赏且佩服的。 “可是上官梧?”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正是此人。”路大章从身上摸出烟盒,给两人散烟,自己也拿了一支烟,随手将香烟盒放在桌子上。 他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朝着程千帆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火苗’同志,立刻便猜到是上官梧了。” 彭与鸥的反应也很迅速,只是略作思忖便跟上两个王牌特工的思维。 他明白程千帆为何一口便猜出是上官梧。 路大章在巡捕房的后台便是上官梧, 有资格去竞夺中央区总巡长的位子的,最大可能对象便是其他巡捕房的副总巡长和总巡长等巡捕房高层。 两个条件一结合,便可以锁定上官梧这个名字了。 当然,能够迅速做出这样的推测,看似简单,其实不然,只能说‘火苗’同志确实是非常出色。 …… “就在前天,我去拜访上官梧,临别之时,上官梧随口问了我一句,问我是否愿意跟随他去别的巡捕房。”路大章喝了一口茶水,弹了弹烟灰,说道。 “你怎么回他的?”程千帆问道,手中把玩着两粒被搓掉皮的花生,食指一拢,大拇指一撩,一弹,花生米飞起来,落入嘴巴。 路大章手中拿着两个核桃当弹子把玩,笑了笑说道,“我自然说一切听从他的安排,不过,我也隐晦的指出来霞飞路的重要性,上官梧听了后,似乎又有些犹豫。” 是的,去年的枪击案,马一守被免去霞飞路巡长的位子,路大章通过上官梧的运作,又被起复为霞飞路的巡长了。 这堪称非常有意思的情况了,先是霞飞路枪击案,霞飞区巡捕房二巡巡长任弛被枪杀,路大章和马一守竞夺巡长职位,最终路大章有上官梧的提携,最终胜出,当上了霞飞路的巡长。 霞飞路又枪击案,路大章被免职,马一守调任霞飞路巡长。 霞飞路又枪击案,马一守被免职,路大章又杀回来了。 两人互相接力,巡捕房内部都在讨论,这霞飞路何时再爆发枪击大案,马一守莫不是还要杀回来。 不过,小程巡长背后运作马一守去了装甲车队当了副队长,这让不少等着看马路继续相爱相杀的看客颇为失望。 …… 程千帆和彭与鸥皆点点头。 两人都明白路大章的想法,上官梧是路大章在巡捕房的靠山,路大章自然不好拒绝。 不过,霞飞路非常重要,组织上安排路大章打入霞飞区巡捕房,便是看重了霞飞区的重要性,有路大章在霞飞区,组织上的安全能够得到极大保障。 除非万不得已,路大章最好还是留在霞飞路。 “我们来推演一下。”彭与鸥说道,他的身前桌上有几颗剥好的花生米。 他拿出来一颗花生米,放在桌子中间。 “这是上官梧。”彭与鸥说道,“我们来分析一下。” “假如上官梧正如我们所推算的,此人正是暗中和日本人勾连,被日本方面推出来竞夺中央区总巡长位子的那个人选,暂且假定日本人可以如愿以偿,覃德泰去职,上官梧荣升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 彭与鸥停顿一下,又将一粒花生米拿过去放好,“这是路大章巡长,上官梧将他带到了中央区巡捕房。” 随后,他看向程千帆,“以‘飞鱼’同志的资历,他去中央区巡捕房,你认为他会被安排什么位子?” 第027章 话‘前程’(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也拿了一粒花生米放上去,“这是金克木。” “如果金克木被日本人暗中搞下去的话,路巡长是有机会提一格,出任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一职的。”程千帆说道。 “难度不小。”路大章摇摇头。 “法租界当局要照顾中央巡捕房内部的情绪,不太可能同意霞飞区的两个人直接拿下中央巡捕房一二把手的位子。”彭与鸥也是摇摇头。 “如此的话,最可能的便是——”程千帆点点头,“中央区的一个巡长被调派去霞飞路出任巡长,路巡长和其互换。” 他又放了三个花生米,分别代表中央巡捕房的三个巡长: 梁遇春。 袁开洲。 还有小程巡长。 三人对视一眼,均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 中央巡捕房。 老黄看了一眼纷纷扬扬飘落的鹅毛大雪。 桌子上放了一小盘猪头肉,还有糟毛豆,一个猪脚,一块臭豆腐。 炉子上温着酒壶,发出滋滋声响,酒香飘出来。 老黄到了一杯黄酒,美滋滋喝了一口。 这大雪天,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这叫舒坦。 唯一的缺憾是没有花生米,他今天去买的时候,他最爱吃的盐津花生卖完了。 吃喝了一会,老黄放下酒杯,忽而又觉得无味道。 程千帆不在巡捕房,不然的话,有‘火苗’同志陪着一起喝酒,两人难得能够一起‘把酒言欢’,尽管有些话不能讲,但是,能和自己的同志一起在这样的暴雪天吃酒,是难得的惬意。 门是开着的,老黄假作喝酒赏雪,实则是盯着巡捕房的动向。 程千帆不在巡捕房的时候,便由他来暗中监视。 …… “霞飞路不能丢。”彭与鸥指了指代表路大章的花生米,果断说道,中央区有程千帆,路大章调过去的话,两个人都在中央区,虽然能够增强组织上对法租界中央区的控制,但是,霞飞路这个重要地段丢失了,实际上是得不偿失的。 “除非是我和‘火苗’同志对调。”路大章说道,拿起代表自己的花生米,和代表程千帆的花生米对调。 “也不合适。”程千帆摇摇头,又将两个花生米换了回来,“我们两个的势力都会被削弱。” 路大章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 中央区是程千帆经营多年的据点,霞飞路也是路大章的‘据点’,如此互换,两人都需要时间来重新掌控手下,并不合算。 “所以,现在统一了认识,‘飞鱼’同志要继续留在霞飞路,不能轻易失去对霞飞路的控制。”彭与鸥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我当时便故意向上官梧提及了霞飞路的重要性,从他的角度而言,如果我继续留在霞飞路,对于他加强对法租界的影响力也是有帮助的,如此,他不仅仅可以掌控中央区,在霞飞区也将继续保持影响力,故而上官梧本身也是有所犹豫的。” “这个问题不需要再考虑了,路巡长必须继续留在霞飞路。”程千帆思忖说道,“此外,最重要的是上官梧在这次事件中暴露出来其投靠日本人的阴险面目。” “确实如此。”路大章说道,“上官梧隐藏极深,我自诩对其非常了解,但是,若非此事,我根本不会察觉到此人竟然已经暗中投靠的日本人。” “所以,必须要阻止上官梧拿下中央区总巡长的位子。”彭与鸥沉声说。 …… “我同意彭书记的看法。”程千帆说道,“对于此事,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请二位老同志帮我参详一下。” “看来‘火苗’同志对此事是有过深思熟虑的。”彭与鸥微笑说道,“说来听听。” “日本人要谋取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他们最大的成算便在于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程千帆说道,“我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暗中向金克木知会一声,以金克木的能力和手腕,他若是早有准备,他的副总巡长的位子是轻易动不了的,此外……” 程千帆看着两人都是露出笑容,“看来彭书记和‘飞鱼’同志已经猜到我的想法了。” 两人都是哈哈一笑。 “金克木对日态度强硬,他若是能更进一步成为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对于我们的工作而言是颇有裨益的。”程千帆继续说道,“很多时候,我不好出面去运作的事情,都可以通过金克木来实现。” “确实是如此,上次能够迅速营救阿海,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路大章点头表示认可。 有些时候,金克木这种非我党人员之爱国人士的存在,能发挥出比我党同志亲自涉入更好的效果,同时也是对我党潜伏人员的一种保护。 “这个设想很有建设性。”彭与鸥点点头。 “小程巡长,路巡长,您二位都是巡捕房的精英。”他微笑着看着二人,打趣说道,“以您二人之见,金克木若是早有准备的话,拿下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的可能性大不大?” “希望还是不小的。”程千帆最熟悉中央区的情况,他略作思忖说道,“金克木和覃德泰关系不错,从法租界的角度来看,覃德泰虽然因为其党务调查处高层的身份会被拿下,但是,并不意味着法租界会心甘情愿让日本人的手伸进中央区。” “金克木在中央区颇有威望,他确实是接替覃德泰的最佳人选,这也是为何日本人要暗中对金克木使出手段的原因。” “此外,还有一点,金克木和我的老师修肱燊是盟友,修肱燊和政治处查缉班的席能关系莫逆,席能对于中央区总巡长一职是有一定的建议权的。”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我同意‘火苗’同志的观点,排除其他因素,金克木出任中央区总巡长是符合法租界当局的利益的。”路大章说道,“只要我们提前知会金克木,他提前知晓了覃德泰可能去职之事,早做运作,是有机会拿下总巡长的位子的。” “很好。”彭与鸥略作思忖,做出决定,“既如此,我们便统一思想,暗中知会金克木,助其拿下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 “金克木如果升职为总巡长,日本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妙极了。”路大章高兴说道,蓦然,他看着程千帆,陷入思考之色。 “怎么了?”程千帆问路大章。 “如果日本人算盘落空,金克木没有被他们搞下去,反而成为了中央区巡捕房的总巡长,他们会如何补救?”路大章说。 彭与鸥也是眼中一亮,看向程千帆。 第028章 何关同志(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在二人的目光注视下,微微错愕。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了: 金克木升职为总巡长,副总巡长的位子便空出来了。 日本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想要补救的话,最实际的就是拿下副总巡长的位子。 也许日本人手中还有别的亲日棋子,但是,还有哪个比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人更能让他们放心的? “难度极大。”程千帆吹了吹茶叶沫子,说道,“且不说其他巡捕房的竞争者,中央巡捕房的三个巡长里面,我的资历最轻。” 袁开洲已经当了五年半巡长了,在三人中的资历最高。 梁遇春也有四年巡长资历。 程千帆只当了一年的巡长。 仅仅从资历来说,他就天然弱了袁开洲和梁遇春几分。 此外,两年前金克木从三巡巡长的位子上荣升副总巡长,便是‘击败了’袁开洲和梁遇春这两位竞争者。 袁开洲和梁遇春虽然是‘失败者’,但是,两人能够在两年前参与竞争副总巡长的位子,便说明他们在当时已经具备竞争的资格。 现在两年过去了,倘若副总巡长位子再次空缺,此二人是最有机会染指副总巡长宝座的。 “梁遇春和袁开洲的机会更大。”程千帆微微皱眉,食指轻轻的敲击桌面,“巡捕房讲究论资排辈,我的资历是最大短板。” “真的没有可能?”彭与鸥略失望问道。 如果程千帆能够更进一步、出任中央区副总巡长,有程千帆在暗,金克木这个对日态度强硬的总巡长在明面是,如此的话,对于整个法租界中央区的抗日大局都是极大的利好。 “不过,倒也不妨一试。”程千帆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我的机会很小,不过,却也有自己的优势所在。” “修肱燊会支持我。”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边思忖边说,“他有一定把握去影响席能的倾向性。” “皮特,我有把握说服皮特支持我。” “皮特和法租界工部局的一位董事的女儿关系暧昧。”程千帆注意到彭与鸥和路大章惊讶的表情,他吐了口烟圈,笑着说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董事,但是,应该是确有其事。” “还有就是日本人这边,如果我暗中推波助澜,令日本人意识到只有力推我拿到副总巡长的职务才是最合适的弥补之策。”他站起来,踱步,右手夹着烟,左手放进裤兜里,步伐不紧不慢。 “如果日本人令法租界方面意识到他们的势在必得的态度。”烟灰从指间滑落,程千帆声音上扬,“面子!对,就是面子,日本人展示姿态,他们必须拿下副总巡长的位子,这关乎到他们的面子问题。” “法国人肯定是不太情愿受到日本方面的逼迫的,但是,现在上海是日本人天下,法国人不情愿也得忍着,他们只能够在不情愿的选项中选一个他们相对更加能接受的。”程千帆眼中有了一丝喜色。 “在诸多选项中,你的老师修肱燊席能的翻译,皮特是你的朋友,你和法国人的关系保持的还算不错,金克木是你的老领导,也许对你的亲日态度会不太喜欢,但是,也还算是能够接受的人选。”彭与鸥高兴说道,“如此来看,虽然并不容易,但是,也并不像是你所说的那么困难。” “主要是我此前并没有考虑过自己参与此次权力博弈。”程千帆矜持一笑,“资历浅薄是我最大的短板,故而我没有朝那方面去想。” “还有一个原因。”程千帆给彭与鸥和路大章的搪瓷杯子添了热水,说道,“客观的说,我此前从未考虑过离开三巡。” “巡长这个位子非常关键,是真正的行动执行者,巡长是直接带兵的,将这么一巡巡捕掌握在手中,我心中有底,街面上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程千帆说道。 “我对于三巡巡长这个位子是极为满意的,故而不曾考虑其他。”他看着彭与鸥,现在等同是向彭与鸥汇报工作和想法,“假设我能更进一步当上副总巡长,从权力上来说,自然权柄日盛,不过,这也意味着我将失去直接掌握三巡所部。” 程千帆微微皱眉,“副总巡长,能够接触更多高层机密,此外,一些大规模的行动,副总巡长能够更早的得知,这也意味着有了更多的应对时间,有助于我更加迅速的采取措施。” “此外,对于袁开洲和梁遇春所部,也能够逐渐施加影响力。” “不过。”路大章点点头,接话说道,“对于一些突发情况,譬如说街面上的临时行动,副总巡长往往是较迟得知。” “路巡长所言极是。”程千帆笑了说道,“就拿阿海被大头吕捕拿那件事来说,如果我不是巡长,而是副总巡长,我最快在第二天会得知此事,但是,如果三巡认为这件事是小事,或者是故意有所隐瞒,我得知消息的时间会进一步推迟,最糟糕的情况是,日本人要巡捕房将阿海移交过去,我才会得到这个消息。” “当然,这是极端情况,三巡上上下下,唯我马首是瞻,即便是我离开三巡,升任副总巡长,是升职嘛,我在三巡的影响力非但不会削弱,还会增强,有什么情况,还是能够较快掌握的,只是,无法做到第一时间控制局面。” 他看着彭与鸥,表情严肃,“而对于地下工作而言,时间就是生命,第一时间控制局面,第一时间作出应对,在我看来,这比什么都要重要。” 彭与鸥陷入沉思,微微颔首。 路大章则是立刻表示赞同,他是最能够理解程千帆的想法的。 “所以,副总巡长的职务,对于我而言,有利有弊。”程千帆坐下来,拿了两个核桃在手中把玩,说道。 是否要去竞争副总巡长的位子,决定权不在他,这需要组织上最终做决定,但是,他必须就此事给出可观的分析,以供组织上作参详。 事实上,‘火苗’太特殊,太重要了,如果程千帆自己能立刻做出选择,譬如说他认为继续留在三巡当巡长最合适,那么,他表明了这个态度,组织上也会重视,并且慎重考虑他的建议的。 只是,此事有利有弊,程千帆自己也一时之间无法抉择,所以,他只能给出客观分析,请组织上来做出抉择。 “此事很重要,我会向组织上,向总部汇报的。”彭与鸥说道。 严格来说,‘火苗’的组织关系不在上海,是‘翔舞’同志直属,‘农夫’同志直管的,这件事是需要向总部汇报,甚至最终需要‘翔舞’由同志来做出决定的。 “我说,不要这么严肃嘛。”路大章微笑着,“搞得好像日本人一定能够听我们指挥,帮助程巡长升官发财呢。” 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谈完了具体的工作。 彭与鸥也向两人传达了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对于新形势下的抗日斗争工作的要求和建议。 “组织上对同志们提出了‘三化’、‘三勤’的要求。”彭与鸥声音振奋,他用力挥了挥手臂。 所谓‘三化’、‘三勤’,即职业化、社会化、群众化;勤学、勤业、勤交友。 彭与鸥重点讲述了群众化和勤交友。 具体包括成立与加入各种形式、公开合法的群众组织,如组织抗日救国会,组织互助会、兴办补习夜校等团结工人,学生和市民。 通俗地讲,便是要求同志们主动融入工农群众,真正的和人民群众交朋友,而不是以红党党员的身份去下命令和生硬的指挥群众。 为何组织上会重点提及‘群众化’和‘勤交友’,以上海目前的情况为例: 上海的红党数量,一九二七年的时候大约有一万四千余人,去年年底暨一九三七年的统计,能够联系上的,在组织的同志是一百六十余人。 目前上海的同志们中,有一部分是最近一两年中新近加入的学生党员。 这既说明了国红合作之后,组织上在上海获得了相对较为宽容的发展环境,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革命环境依然很危险。 同时,学生党员不缺乏高昂的革命热情,但是,在某些方面不够群众化,也不是年轻的同志不愿意融入群众,而是因为这需要一个过程。 程千帆想到了秦迪,秦迪的革命热情毋庸置疑,善良、热血、同情疾苦,这是秦迪,他也愿意亲自去帮助贫苦的群众,但是,想要完全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他不知道秦迪能不能做到,即使是能做到,这也这需要一个融入的过程。 “组织上正在筹备‘益友社’。”彭与鸥说道,“暂不知道这是否会引起巡捕房、警察局以及日本人的注意,法租界这边需要你们保持警惕,一旦有情况,及时向组织上示警。” ‘益友社’的组织上预备成立的商业职员团体,以“提倡正当娱乐,改善业余生活”为宗旨,举办剧团、图书馆、诊疗所、理发室,尤其是预备花大力气开办业余补习学校,教群众识字,懂大道理,知荣耻,灌输抗日爱国思想。 程千帆和路大章点点头,表示会暗中关注此事,他们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我党扎根于工农群众,工农是我党的根基,‘益友社’实质上是暗中发展工农,开展爱国、抗日斗争。 …… 积雪颇为厚实。 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程千帆右手轻轻一甩,将搭下来的围巾整理好。 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程千帆和彭与鸥并肩而行,雪花飘落在二人身上,两人浑然不在意。 路大章将两人在中途放下车,换了个车牌,便开车离开。 路上行人稀疏,程千帆一身学生模样,彭与鸥是如假包换的大学教授,两人宛如一对师生,边走边交流。 “我打算去电戴春风,汇报这件事。”程千帆弯腰抓了一把雪,在手中捏雪球,说道。 “可以。”彭与鸥点点头,微笑说,“小程巡长要在法租界升官发财,不能只是我们以及日本人在背后出力,国府那边也要出力才是嘛。” “老师所言极是。”程千帆哈哈大笑说道。 “有一个情况,我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和你通个气。”彭与鸥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将手中的雪球扔出去,此时此刻的他情绪相当不错,或者说是难得的放松。 “何关是你的好朋友吧?”彭与鸥问。 “没错。”程千帆表情一变,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没出事。”彭与鸥说道,哈了哈手,爽朗一笑,“等抗战胜利,革命胜利了,你们二人相见,你要称呼你的好朋友为何关同志。” “阿关加入组织了?”程千帆停住脚步,惊讶问。 “是的,何关同志在淞沪抗战中负伤,一度和组织上失联,好在最终成功回归组织。”彭与鸥说道。 …… 对于《申报》上以关河的名义发出的接头暗号,他吩咐王钧同志暂时按兵不动。 此后,连续多期的《申报》上,这个接头暗号频频出现。 彭与鸥愈发怀疑此事有蹊跷,安全起见,组织上一直试图联系南京党组织,以兹核实此事。 但是,一直没有联系到南京方面,后来隐隐约约有关于南京的情况传出来,彭与鸥等人悲愤异常,南京的很多同志们极大可能和百姓们一起遇难了。 一直没有收到回应的情况下,《申报》上面以关河的名义发出的接头信号终于消失了。 转机出现在去年十一月份。 牺牲的毛志鹏同志的遗孀,带着孩子们逃难到了武汉,秘密联系上了武汉八办的同志,向组织上移交了毛志鹏同志的一些遗物。 组织上在遗物上发现一份用暗语写的密信,这是毛志鹏同志生前准备向组织上提交的汇报资料,确切的说是他新发展的多名同志的简单档案资料。 在江苏省保安团,他先后发展了五名同志,其中就包括何关。 在江苏省保安团内部甚至还成立了临时党小组。 除了何关命大,其他五人,包括毛志鹏在内都在淞沪战场殉国。 武汉八办方面向上海方面发报,通报并且确认了何关的情况。 上海方面这才在《申报》上面‘反向’发出寻找关河的信号,经过这一番坎坷折腾,王钧和何关在去年年底会面,核实了何关的情况,正式接纳何关回归组织。 …… 得知何关加入我党,成为革命同志。 程千帆在惊讶过后是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好朋友走上红色的革命道路更让他高兴的了。 程千帆此前没有发展何关靠近红色,是因为严格的组织纪律,事实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何关都属于我党喜欢发展的‘好苗子’。 “何关同志有着爆满的革命热忱,革命斗争意志坚定。”彭与鸥说道,“此外,组织上已经了解到何关同志在淞沪抗战中的出色表现,这是一位有着丰富而残酷的战场经验的革命同志。” 第029章 游击队(求订阅求月票) 彭与鸥问程千帆,如果何关回巡捕房,并且接替三巡巡长的职务,他是否支持?利弊各几何? 在彭与鸥看来,程千帆或许会支持,或许会有不同意见,同时分析出利弊。 他断没想到程千帆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 “何关和金克木不同。”程千帆哈了哈手,说道,“金克木只是对日态度强硬,何关是亲自上了战场和日本人厮杀过的,且何关是主动投军的。” 此前和三本次郎的会面之后,程千帆揣测研判出是三本次郎是幕后主使针对何关、金克木的行动,他便知道,三本次郎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其中便包括三本次郎已经掌握了关于何关的较为详细情况,最起码是已经知道何关所在的江苏省保安团在淞沪战场和日军发生过战事。 “我了解特高课以及三本次郎的行事风格、脾性,对于何关这样的抗日军事人员,他们是不会放过的。”程千帆说道,“如果何关在法租界老老实实的隐藏下去,也许日本人不会那么快动手,但是,一旦何关要回巡捕房,甚至是要接替我的三巡巡长的位子,三本次郎会毫不犹豫的下命令除掉何关。” 程千帆递了一支烟给彭与鸥,他自己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推了推眼镜框,说道,“三本次郎不会容许一个有着强烈的抗日决心,并且在战场上和日军厮杀过的人进入巡捕房,甚至位列巡捕房中层警官之列的。” 彭与鸥摸了摸身上,找到洋火盒,推开来看,发现是空的。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帮教授先生点燃香烟。 “而且,以我的猜测,三本次郎甚至有很大可能安排我来干掉何关。” “此外,我对于何关现在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以我对他的印象来说,他的性格并不适合做一个潜伏者,这一点很关键。” 说着,他用洋火的余火点燃了自己的香烟,轻轻抽了一口,呼出一道白雾,“基于这些原因和考虑,我是坚决反对何关回巡捕房的。” 他边说边思忖,“甚至于,依我个人意见,我是建议何关离开上海,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他应该脱离敌人的视线。” 程千帆皱着眉头,“我无法预料三本次郎何时对何关下手,保险起见,还是转移出去。” …… “你们两个不愧是好朋友。”烟灰落下,彭与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组织上询问了何关的个人意见,他也表示不太愿意回巡捕房,当然,何关同志也表态,如果组织上做出决定,他无条件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何关渴望回到战场。”程千帆说道。 他太了解何关了,且不说何关本就不是做潜伏工作的料子,这个家伙最喜欢的还是上战场,杀鬼子。 “是的,何关同志想要去部队上。”彭与鸥摇头笑说,“你对他倒是了解,他说了,想要去华北参加八路军,如果去华北不方便的话,他就去南昌参加新四军。”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子。”程千帆露出笑容,这很何关。 程千帆看了彭与鸥一眼,“彭书记对于何关应该还有其他安排考虑。” 彭与鸥惊讶不已,“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千帆微笑说,“听到我坚决反对何关回巡捕房,彭书记你尽管很惊讶,但是,并没有流露出有不同意见的意思。” 他大拇指一弹,将烟蒂弹出去,“而且,彭书记你一开始对何关的评语是,出色的军事人才。” 年轻的‘火苗’同志‘戏谑’的看了老同志彭与鸥一眼,“像是何关这样的和日军发生过激烈而残酷的阵地战的军事人才,彭书记舍得放他离开上海?” “你小子。”彭与鸥指着程千帆,哈哈一笑,“没有什么能瞒过你们这些家伙的。” 看着程千帆,彭与鸥正色说道,“上海沦陷已经数月之久,日寇所到之处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组织上决定在郊区组建游击力量,开展环沪郊区的抗日斗争。” “太好了!”程千帆闻言,无比振奋,“我这段时间也在思考这件事,日本人虽然占领了上海,但是,他们的主要兵力在市区,实际上在郊区的兵力是薄弱的,针对日军在郊区兵力不足,统治力度薄弱的情况,这是我党在郊区开展群众工作和领导抗日斗争的好时机。” 程千帆的眼眸仿佛散发光芒,“日军也知道他们目前对郊区的掌控不足,日本人急于建立上海伪政权,就是想要借助汉奸力量以加强对上海郊区、周边的掌控。” “我们必须赶在上海伪政权成立之前,先期做好郊区的抗日武装斗争工作。” 说着,程千帆看到彭与鸥用异样的表情看着他。 “彭书记,怎么了?”程千帆问。 “你说的这些,正是我和江苏省委、上海市委的一些同志所讨论过的。”彭与鸥非常高兴,赞许的点点头,“去年见到‘翔舞’同志的时候,‘翔舞’同志说起你,说你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的学业非常优秀,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军事人才,我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翔舞’同志所言非虚啊。” 程千帆闻言,露出开心的笑容,没有说什么‘翔舞’同志过誉了之类的话。 看到这一幕,彭与鸥也是笑了,他犹记得‘翔舞’同志说起‘火苗’同志的时候,不像是首长同志谈及手下出色的兵的表情,那是长辈对晚辈有出色表现的自豪,彭与鸥当时甚至觉得‘翔舞’同志还有一种‘快来夸夸我家孩子’的那种意思,他便讲了讲程千帆的工作表现,夸赞一番,当然,这不是刻意夸赞,‘火苗’确实是非常优秀,而彭与鸥隐约觉察到‘翔舞’同志的情绪似乎更加高涨。 他看着程千帆,他就感觉到现在程千帆的表情很有意思,很像是那种得了长辈夸奖、没有让长辈失望的开心样子。 …… “在浦西,有我们的同志领导成立了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彭与鸥说道。 “青东?”程千帆立刻问,“主要包括哪些区域?” “青浦东部,主要包括赵巷、七宝、黄渡、重固、徐泾等地。”彭与鸥说道,“组织上有意将这一块区域打造为青东抗日游击根据地。” “江苏省委成立了外线工作委员会,委员会作出了决定,准备派遣一部分骨干同志支援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 “我党并不缺乏有坚决的革命热情和抗日决心的同志。”彭与鸥说道,“缺乏的是军事人才,特别是和日军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残酷战斗的军事人才。” “何关同志带队和日军有过激烈的阵地战,还发生过惨烈的白刃战,这样的军事人才更是极为罕见。” “我一直在考虑向外线委员会提议,将何关同志加入到委派支援青浦游击队的名单中。”彭与鸥说道,“不过,有其他一些同志认为何关回到巡捕房,依靠金克木的关系,能够发挥出很好的作用,故而暂时还没有形成最终决定。” 彭与鸥深知,这不能怪其他同志有安排何关潜伏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想法,法租界巡捕房内部如果有自己人,这对于我党在租界的工作太重要了: ‘火苗’、‘鱼肠’、‘飞鱼’在法租界潜伏,甚至连党小组都成立了这件事是高度机密,整个江苏省委以及上海市委只有彭与鸥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会对何关潜伏法租界巡捕房格外期待。 彭与鸥询问程千帆的意见,也是考虑到程千帆最了解法租界的情况,如果程千帆认为何关回到巡捕房是利大于弊,那么,彭与鸥会考虑收回自己的想法,支持何关回到巡捕房。 现在,程千帆旗帜鲜明的表明了反对何关回到巡捕房的态度,彭与鸥自然也坚定了安排何关去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的想法。 …… “我支持何关同志去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程千帆表态说道,“这确实是对于何关同志而言最合适的安排。” 彭与鸥点点头,“我会向组织上正式提出我的意见的。” “游击队那边的武器装备如何?”程千帆说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知道你小程巡长手里有货。”彭与鸥微笑说道,“不过暂时用不着。” 淞沪战场后期,因为指挥不力,在对日正面作战中打的非常英勇的国军,在撤退的时候却演变成了大溃败,沿途丢弃、遗失了不少武器弹药。 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成立的家底便是依靠这些捡到的武器弹药,其中甚至还有一门迫击炮。 所以,目前情况下,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的武器弹药是不缺的。 对于游击队来说,目前最缺的就是军事干部,需要的练兵发展的时间。 …… 程千帆向彭与鸥汇报了特务处总部向他下达了铲除汉奸邹凤奇的命令,他也已经下令上海特情组为此次锄奸行动开始做准备了。 “邹凤奇此人主动投靠日本人,影响极为恶劣。”彭与鸥表情严肃说道,“组织上了解到,邹凤奇在暗中联络其他北洋军阀,游说这些人投靠日本人。”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邹凤奇的盟兄弟周怀古已经从保定出发来到上海,响应日本人筹备上海伪政权。” “周怀古?”程千帆面色古怪。 “怎么了?”彭与鸥问道。 “前年的时候,特务处就曾经下令制裁周怀古,只可惜行动失败,特务处上海站损伤了好几个人手。”程千帆说道,“周怀古到上海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彭与鸥摇摇头,“北方的同志只掌握了周怀古来上海的消息,具体行踪无法掌握。” “我这边会安排人却查的,最好是已经到上海了。”程千帆说道,他的表情冷冽,“既然是盟兄弟,那便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便在一个巷子口握手道别。 程千帆没有向彭与鸥汇报他准备向华德路的日军军马场展开袭击行动之事。 ‘火苗’虽然也受到彭与鸥的领导,但是,却也不完全受到彭与鸥的领导。 他是直属于‘翔舞’同志领导,并且安排由‘农夫’同志直管。 考虑到‘火苗’的身份复杂性和特殊性,‘农夫’同志特别指示,有哪些情况可以向彭与鸥汇报,哪些情况不需要汇报,这是由程千帆自己掌握的。 具体到此事,他为何选择不向彭与鸥提及华德路军马场之事? 制裁邹凤奇之事,是特务处总部下达的命令,程千帆也已经向特情组内部相关人员下达任务安排。 即便是极端情况下,国府这边知道红党方面得知此事,此事泄密的源头较多,并没有明显的指向性。 但是,袭击华德路军马场不同,目前除了程千帆之外,便只有李浩和乔春桃知道,一旦国府方面得知红党知晓此事,顺着线索去查,指向性相对明显,很容易查到程千帆的身上,他不得不防。 …… 三小时一刻钟后。 公共租界,华德路。 一名西装革履,极为英俊的青年男子,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收起雨伞,推开了‘路易斯咖啡厅’的门。 进门后。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便信走向楼梯,朝着二楼而去。 “吱呀——吱呀——” 皮鞋踏在木质楼梯板上,发出闷响声,皮鞋底部沾了雪,烧了壁炉的咖啡厅颇为温热,雪化成水,在楼梯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上了二楼,转了个弯。 青年男子微微皱眉,然后便看到了挂着‘a3’牌子的包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径直走过去。 包间的门是虚掩的。 他推开门,便看到一个长相极为秀气的男子、正冷冷的看过来。 程千帆反手关上了房门。 看到来人是谁,这个比女孩子还要秀气的男子立刻起身。 “从你进了这个包间,你盯着窗外的雪花看了三十三分钟,看出什么名堂了?”程千帆将雨伞放在椅子边,淡淡问到。 第030章 制裁行动(求订阅求月票) 三小时一刻钟后。 公共租界,华德路。 一名西装革履,极为英俊的青年男子,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收起雨伞,推开了‘路易斯咖啡厅’的门。 进门后。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便信走向楼梯,朝着二楼而去。 “吱呀——吱呀——” 棕色的小牛皮皮鞋踏在木质楼梯板上,发出闷响声。 皮鞋底部沾了积雪,烧了壁炉的咖啡厅颇为温热,雪化成水,在楼梯上留下了一串潮湿的脚印。 上了二楼,转了个弯。 青年男子微微皱眉,然后便看到了挂着‘a3’牌子的包间。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径直走过去。 包间的门是虚掩的。 他推开门,便看到一个长相极为秀气的男子、正冷冷的看过来。 程千帆反手关上了房门。 看到来人是谁,这个几乎比女孩子还要秀气的男子立刻起身。 “从你进了这个包间,你盯着窗外的雪花看了三十三分钟,看出什么名堂了?”程千帆将雨伞放在椅子边,淡淡问道。 乔春桃没有立刻回答程千帆的问题,他提起茶壶,为组长倒茶。 是红茶。 “你啊你,来咖啡厅便喝咖啡嘛,喝茶去茶馆。”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咖啡那玩意,我喝不惯。”乔春桃放下茶壶,看向房门的方向,敲门声随之响起,“进来。”他说道。 “先生要点些什么?”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侍者推开门,问道。 看到程千帆,眼眸明显亮了一些,似是惊讶于这位顾客的英俊面貌。 “一杯咖啡。”程千帆看向乔春桃,后者双手直摇,意思是自己喝红茶就好了。 “不上进。”程千帆哼了声,看向女侍者时候,又露出温暖的表情,“两份牛角包。” “现在,要掼奶油吗?我们这的掼奶油是全上海最好吃的。”女侍者说道。 “当然。”程千帆微微颔首,彬彬有礼的说道,“路易斯咖啡厅的掼奶油,慕名而来,岂能错过。” 他选择在路易斯咖啡厅和乔春桃会面,不仅仅是因为此处位置绝佳,可以观察到日军军马场的动静,还因为这家的掼奶油极有名气: 小程巡长除了贪财好色之外,还极为贪嘴,性好美食,他慕名来此品尝这家的掼奶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个说辞。 …… 待女侍者离开后。 乔春桃站在门后又聆听了一会,确认对方离开。 两人来到窗边,从这里向西南方向看过去,便是华德路日军军马场,视野很开阔,可谓是一览无余。 乔春桃选择这个包间,绝非随便选择的。 这个包间作为观察点的最大好处便是,最大限度的避免望远镜的反光被日本人察觉。 此间房正好处在军马场日军的木质岗楼的背面,日军哨兵会习惯性的看向另外三个方向,对背面这一侧会下意识的放松警觉,除非程千帆和乔春桃运气糟糕,不然日军不会发现他们在暗中窥探。 …… “观察到什么了?”程千帆问。 “突如其来的暴雪,令日本人有些猝不及防,岗楼上用来取暖的火盆应该是熄灭了。”乔春桃指着日军的木质岗楼说道。 “尽管是身处日占区,但是,日军哨兵依然比较警觉,没有偷奸耍滑,不过,实在是太冷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两次喝酒取暖,一次只喝一口。” 程千帆从乔春桃的手中接过望远镜。 乔春桃则走到门后边警戒。 雪花飞舞,对于视线是有不小的影响的。 他看到一名日军哨兵爬上岗楼,这是要换岗。 “多长时间换岗?”程千帆立刻问。 “平时是两个小时。”乔春桃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今天暴雪天,应该是缩短换岗时间了,是一个半小时。” 说着,他向程千帆使了个眼色。 小程巡长妥善收起望远镜,坐回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 “先生,天气寒冷,还请趁热品尝。”女侍者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取出一个烟嘴,卡住香烟,右手熟练而潇洒的一甩,便将打火机一抛。 女侍者熟练的接住,温暖的身体凑过来,帮小程巡长点燃香烟。 “哈哈哈……” 程千帆笑着拍了拍女侍者的臀部,从身上摸出一美元面值的钞票,塞进女侍者的胸前,“去吧,我要和这位女士谈事情,不想被人打扰。” 女侍者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乔春桃一眼,相信了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顾客,露出暧昧的笑容,朝着小程巡长抛了个媚眼,扭动腰肢离开了。 …… 程千帆看着乔春桃。 乔春桃的脸上没有羞赧之意,也没有愤怒和不愉快的表情,他声音平静地道:“组长,也就是你,如果是其他人那么说话,我现在已经扭断他的脖子了。” “我知道。”程千帆看着乔春桃,“很不错,你的情绪控制能力有进步。” 说着,他端起咖啡杯,细细嗅了嗅,露出欣赏的神情,喝了一口,舒服的叹口气,说道,“就比如这咖啡,我最不喜欢的便是加掼奶油,但是,我又不得不做出极喜欢的样子。” 他看着乔春桃,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双手交握,托起了下巴,“桃子,我了解你。” “对于你而言,杀日本人,便是活着的最大意义。” “不,确切的说是唯一的意义。” “我此前还想过劝劝你,人不能为了报仇而活着,那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后来我一想,算了,这乱世道,能活着,能去报仇,蛮好的。” 说着,年轻的特务处少校莞尔一笑,道:“所以,这次行动,我允许你大开杀戒。” 他捕捉到乔春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兴奋,是冰冷的兴奋。 “此次行动,以杀伤日军为唯一目的。”程千帆拿起牛角包,扔给乔春桃一个,“你和姜骡子一起负责这次行动。” 听到这话,接住了牛角包的乔春桃笑了笑,道:“我们两个,以谁为主,谁为辅?” “行动计划我和你共同制定,行动我不参与,由你带队,枪响之前,你为主,枪响之后,姜骡子为主。”程千帆说道。 乔春桃做事谨慎却又不乏灵活,有脑子,且心够狠,一年前樱桃弄围歼三井会馆橘子小组的行动,便是乔春桃负责的。 在他的这些手下中,程千帆最器重乔春桃。 按理说,此次行动完全由乔春桃来负责也未尝不可,不过,程千帆考虑到乔春桃没有和日军激战交手的经验,而姜骡子带领苏浙别动队‘独立分队’和日本人多次厮杀,经验丰富。 在程千帆看来,针对此次行动,这种安排和搭配是最合适的。 …… “日本人还是比较谨慎的。” 程千帆拿起望远镜观察,乔春桃在一旁轻声汇报打探来的情况。 军马场的日军防守严密,他们围着军马场拉了一圈铁丝网。 不仅仅有铁丝网,日军还挖了一人多深的壕沟。 此外,营区内还有两个木质的岗楼,每个岗楼有两名日军士兵,平时是两个小时换岗一次,不过会根据天气情况随机调整。 “你认为日军岗楼换岗的时间间隔是否会继续压缩?”程千帆问。 “不会。”乔春桃想了想,摇摇头,“他们兵力不足,很难继续压缩时间。”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微笑说道,“今天在火盆熄灭的情况下,可能才临时调整了换岗时间,他们是被暴雪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如此做的,事实上,我对此的惊讶的。” 看着乔春桃不解的表情,程千帆说道,“你只要记得,日军是极少会去改变固有规律的,今天的情况,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罕见了。” “如果这样的话,日本人可能会在接下来这次换岗时候,恢复两个小时的换岗习惯。”乔春桃立刻反应过来,说道。 “是的,这件事很好验证,盯着他们就是了。” …… 程千帆表情凝重,他的脑海中在快速思考,将目前所掌握到的这么多的情报在脑子里汇总,分析、梳理,最终完成行动计划的制定。 军马场的日军白天基本上呆在营地里,不出门。 营地虽然也在军马场内,但是,日军营地和军马营地是分开的,两个营地之间大约有两百多米的距离。 到了晚上,才有大约一个班的日军士兵立刻营地,围着军马场巡逻。 “换岗了。”乔春桃放下望远镜,眉毛上都是雪花。 “两个小时。”程千帆看了看腕表时间,“观察到什么了?” “火盆。”乔春桃说道,“日军重新点燃了火盆,给士兵加强了保暖措施。” “走!”程千帆扫了一眼窗外的雪花,说道。 他要实地近距离观察一下,情报上还有一些细节比较模糊,他必须摸清楚,不然他不放心。 …… 亚尔培路。 特务处上海站的秘密据点所在。 卢兴戈一身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框眼镜,他警惕的观察了四周,敲响了院门。 门开了。 探出一个脑袋,看清楚来人面容,打开门。 卢兴戈快步入内,院门也立刻关闭。 “搞清楚了?”郑卫龙亲自接待了卢兴戈。 “报告站长,属下业已查明,杨福元明天会去海格路的家。” “海格路?”郑卫龙立刻拿起桌子上的地图看。 “明天是杨福元和三姨太生的小儿子的生日,杨福元对这个幺儿非常疼爱,属下打听到海格路那边已经在御三元定了酒菜,约定明天傍晚送到海格路家中。” “太好了!”郑卫龙高兴的说道。 武汉那边,戴春风给上海站下达行动任务,要求对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文人杨福元实施制裁。 上海站这边这些天一直在监视杨福元,想要找到动手机会。 不过,此人也知道当汉奸有危险,极为胆小,一直没有露面。 这是戴春风在今年向上海站下达的第一个制裁任务,眼看着时间流逝却毫无进展,郑卫龙也是急躁万分。 卢兴戈得来的情报,能够锁定杨福元的行踪,这自然令郑卫龙大喜。 …… “站长,这些行动,交给我吧。”卢兴戈搓了搓手,兴奋而期待的看着郑卫龙。 “日本人对杨福元还是比较重视的,我们虽然掌握了杨福元的动向,但是,并不意味着行动会非常顺利。”郑卫龙说道,“可以预见的是,杨福元的身边会有保镖,甚至会有日本人安排的守卫力量。” “那就更应该交给我了。”卢兴戈爽朗一笑,“容易送命的行动,舍我其谁?” “哈哈哈,”郑卫龙哈哈大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会主动请命!” 他拍了拍卢兴戈的肩膀,“交给你去查杨福元的行踪,我便倾向于交给你去执行任务了。” “上海站那么多人,也就你来做这件事我最放心。”郑卫龙面露笑容,递给卢兴戈一支烟,“你能主动请缨,我很欣慰,党国干城,莫如是!好样的!” 说着,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香烟,问道,“你认为在何处发动袭击最合适?” “这里。”卢兴戈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摊开来,指了指说道。 这竟是卢兴戈手绘的海格路杨福元私宅附近的地图。 “这是什么地方?”郑卫龙问。 “青梅茶社。”卢兴戈说,“茶社的二楼有一个房间,可以观察到杨福元私宅的门口,从此处开枪,茶社距离杨福元私宅有百余步,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要的不是有把握。”郑卫龙说道,“我要一击必中!这也是处座的命令!” ……程千帆与乔春桃并排走在马路上,雪花似乎小了一些。 程千帆扭头看向他们刚才所呆的咖啡厅包间。 程千帆扭头看向他们刚才所呆的咖啡厅包间。 他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低声对乔春桃说道:“桃子,你说说看,假如我们的目标在窗口,要射杀此人,枪应该架在哪里才合适?” 乔春桃扫了一眼周围,漫天飞雪中,他看向右手边的方向。 第031章 黄同学(求订阅求月票) “这是什么地方?”郑卫龙问。 “青梅茶社。”卢兴戈说,“茶社的二楼有一个房间,可以观察到杨福元私宅的门口,从此处开枪,茶社距离杨福元私宅有百余步,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要的不是有把握。”郑卫龙严声说道,“我要一击必中!这也是处座的命令!” “是,属下保证一枪打爆杨福元这狗汉奸的脑袋!”卢兴戈敬了个礼,表情严肃说道。 “很好!”郑卫龙脸上露出笑容,微微颔首,“要的就是这股子气势!” 程千帆与乔春桃并排走在马路上,雪花似乎小了一些。 程千帆扭头看向他们刚才所呆的咖啡厅包间。 他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低声对乔春桃说道:“桃子,你说说看,假如我们的目标在窗口,要射杀此人,枪应该架在哪里才合适?” 尽管不明白组长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乔春桃还是迅速扫了一眼周围,漫天飞雪中,他看向右手边的方向。 他轻声说道,“那边,那里有一个教堂,我观察过,教堂的二楼有一个杂物间,平时没有人会去,那里有射击角度,唯一的问题是距离稍远,需要执行任务的枪手有绝佳的枪法。” 程千帆随意的瞥了一眼,那边是犹太人的一个教堂。 乔春桃的看法和他所见略同,程千帆心中有两个射击备选点,其中他也更倾向于选择教堂这里。 他挑了挑眉,道:“撤离方案呢?教堂附近人数不少,你如何做到在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这可并不容易。” 乔春桃沉默片刻,弯腰抓起一把雪,攥在掌心,雪被掌心的热度渐渐融化,有水滴滴落。 然后,他才回答说道,“组长,别人做不到,我能。” 程千帆微微一怔,看着乔春桃好一会,哈哈大笑,却是对乔春桃的答复不予置评。 “不能再靠近了。”乔春桃低声说,“日军士兵在那里立了一个木牌,中国人越过那条界线,他们会开枪驱赶。” 程千帆看过去,约莫三十多步开外,地上竖起一个牌子,雪花遮蔽之下,只隐约看出来有一个‘支’字。 “是‘支那人越线死’!”乔春桃冷冷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咬着烟嘴的牙齿发力,他看了一眼那木牌,表情阴冷,他的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狗杂碎! 程千帆一口将口中的烟蒂吐掉,踩了踩,又弯下腰将烟蒂捡起来。 刚才这支香烟不是市面上寻常可见的,是他今天从皮特那里随手顺的法国香烟,这种少见的香烟有着一定的指向性,必须要小心。 乔春桃已经在华德路附近提前找了个临时落脚点。 “这家房子的主人走亲戚去了。”乔春桃说道。 “打听清楚了?”程千帆扫了一眼问道,如果房主突然回来,将他们堵在房子里,那就不妙了。 “打听清楚了,房子主人回不来了。”乔春桃说,“他们此前是去了南京探亲。” 程千帆的脸色阴沉下来,不再问话。 在乔春桃的带领下参观了院落。 这是一个面积不小的院落,两进落,除了堂屋和厢房、客人房、厨房,杂物房之外,在后院还有一个祠堂。 这应该是这个家族的祠堂,祠堂里排列着祖先的牌位,因为有些时日没有人打扫了,牌位上面已经有了一层浮灰。 程千帆恭恭敬敬的退后,向牌位鞠躬一礼。 今日打扰,勿怪。 待他日扫平倭寇,再来拜祭。 乔春桃站在原地没有来拜祭,离开之时,他拖后两步,回身看了一眼祠堂,看那整齐的牌位,深深一个鞠躬,随即转身离开。 …… 程千帆和乔春桃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放地图,两人在研究袭击日军军马场的行动方案。 主要是乔春桃在说,程千帆在听,不时地出声指出某个想法的不足之处。 乔春桃知道这是组长在考究、教导他。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即使是提出的设想连续被程千帆指出漏洞、加以否决,他都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 “为什么不向这里撤退?”程千帆指了指地图。 “提篮桥监狱是公共租界重兵布防之处,我们向此处撤离,很可能遭遇英国人和日本人的两面夹击。”乔春桃说道。 “不错。”程千帆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很高兴。” “不过,你忽略了一点,英国人、美国人对于日本人也是极为警惕的。”程千帆继续说道。 “组长,你的意思是提篮桥监狱那边不会阻拦我们撤退?”乔春桃看了程千帆一眼,“恕属下直言,组长这个想法很幼稚,洋鬼子都是坏种,靠不住的。” “桃子。”程千帆看着乔春桃,叹口气,“你祖上积德,到了我手下做事,就你这脾气,这嘴巴……” 乔春桃冷冷的脸上似乎是‘挤出’了一丝艰难的‘讨好’笑容,“组长大量,容得下我。” 程千帆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z字形的路线。 “看明白没有?”他问。 乔春桃盯着地图皱眉思考。 这条路线,程千帆画的非常巧妙。 队伍是朝着提篮桥方向撤离的,但是,并没有过度接近提篮桥监狱。 度! 乔春桃想到了这个字。 这个距离是足以引起提篮桥监狱方面如临大敌,但是,又不至于刺激的他们发起袭击。 然后一个斜线转移,绕过了提篮桥监狱。 这等于是撩拨了提篮桥监狱一下子,却没有真正下手。 再反向前进,正好安全通过提篮桥监狱的防区,再通过一座桥,便抵达了既定撤离地点。 “去年搞到的那批日军装备还在吗?”程千帆问道。 “在。”乔春桃点点头,这是豪仔混在特务处上海站的抢运物资行动中,暗中截留的一部分日军装备。 同时,他眼中一亮,捕捉到程千帆的想法了。 “通知弟兄们,此次行动,所有人都身着日军军装。”程千帆沉声说,“对日军军马场,甫一开始便行雷霆一击。” “不要吝惜弹药。” “以最大的火力,一切以造成日军死伤为唯一目的。” “打完就撤,按照这个路线。”程千帆冷冷说道,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从这里撤离,在即将脱离提篮桥监狱的范围的时候,给监狱来两发炮弹。” 乔春桃拿起铅笔在地图上比划。 按照双方的速度,此时日军应该差不多追逐到提篮桥监狱附近,特情组行动队突然向提篮桥监狱发动佯攻。 他们又是身着日军军装。 夜间视线受阻,弄不好便会造成提篮桥监狱的英国人误判,如果英国人和日本人打起来,那便好了。 “好计谋。”乔春桃舔了舔嘴唇,眼中散发光芒,这是兴奋的光芒,却又是那么的冰冷。 就在此时。 “邦邦邦。”房门被敲响。 “谁?”乔春桃来到门后,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问道。 “我,隔壁老李家李茂林。” 门外的姜骡子说了暗号,乔春桃打开门,姜骡子闪身进来。 “组长。”姜骡子向程千帆敬礼。 “弟兄们现在怎么样?士气可能用?”程千帆回了个礼,问道。 “长期隐藏在郊区乡下,弟兄们又不能随便外出,都憋坏了。”姜骡子说,“上海丢了,南京丢了,大家也都知道了,士气难免受到影响,不过,都是愿意和日本人拼命的好男儿,只要打一仗,闻一闻日本人的血,保准精神了。” “好!”程千帆高兴的点点头。 “乔春桃、姜大山听令。”程千帆面容一肃,沉声说道。 “属下在!” “属下在。” 两人齐声说道。 …… 法租界,东区。 何关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在风雪中快步走来。 邻近巷子口,他看了一眼阿麦家的老虎灶。 老虎灶是出售热水的小商店,因为它这个烧水的灶头模样有些像老虎,故名‘老虎灶’。 “关先生,下班了?”阿麦热情的招呼道,“要不要多来点热水,天冷泡泡脚。” “荷包瘪瘪的,消费不起啊。”何关微笑说。 他的脑海中想起自己此前被未婚妻黄小兰训斥的场景。 有一次,他买了酱猪脚、还有一袋红糖回来。 黄小兰愉快的接了糖,然后就‘训了’他一顿。 黄同学认为,他们两人现在是假装来上海避难的穷苦小夫妻,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哪一对贫贱夫妻如此‘大手大脚’? 何关是惊讶的。 他甚至想起了此前对他多有教导的刘波和方木恒,当然,木恒兄就算了,何关觉得在这种细节上,方木恒还不如他呢,好歹他也是巡捕世家出身。 在黄小兰身上,何关找回了久违的被教导的感觉。 何关这个人,脾气是比较倔,但是,并非不讲道理之人,黄同学说的对,他心甘情愿接受批评。 此后的日子里,何关有些拿不准的,便会和未婚妻黄同学商量。 每每他多能有所收获。 如此,何关觉得自己进步很大。 譬如说现在,如果是他以前的习性,自然是满口答应,会多买两壶热水。 但是,何关直接婉拒,并且抱怨了水价贵,他和黄小兰为了躲避巡捕房的查探,生活水平又下降了,多买两壶热水显然是不合理的。 说着,他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放在嘴巴里,假装没看见阿麦盯着他的烟盒的热切眼神,将烟盒又放回兜里。 又摸了摸兜里,没有找到洋火盒。 他一抬头就看到阿麦手里拿着洋火盒,露出开心的笑容。 “又被你赚到了。”何关摸出烟盒,递给阿麦一支烟,就想要拿过洋火盒。 阿麦拒绝了,他自己划了一根火柴,先是给自己点上,又要给何关点烟的时候,火柴梗灭了。 “你看看你,你应该先给我……” 何关闭嘴了,阿麦将自己的香烟递过来。 他接过来,对火,将阿麦的香烟递还给他。 “我先给自己点火,我自己肯定能点着,我的着了,你的自然也就着了。”阿麦得意洋洋的显摆,“先给关先生你点,万一配合不好没有点上,岂不是要浪费一支火柴?” 看着阿麦高兴而得意的样子,何关竟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 两个人抽着烟,闲聊着。 何关每次‘下班’回来都会和阿麦聊一会。 老虎灶多是开在弄堂口、马路边的。 阿麦天天在这里,一双眼睛盯着几条马路,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卖老虎灶的店家。 没有从阿麦的言语中听出来有什么寻常之处,何关又掏出钱,从阿麦的橱柜买了一包烟叶,小心翼翼的拎着烟叶回去了。 “回来了?”黄小兰从厨房冒出头。 她的视线停留在了何关手里拎着的烟叶上面。 “刚买的?”黄小兰问。 “恩。”何关看着黄同学,略带炫耀说道,“我们家现在日子紧巴巴的,我现在只能抽烟叶子了。” “买了旧报纸没?”黄小兰问。 何关面上的笑容收敛,看着黄同学。 黄小兰将一盘小青菜,还有两碗米饭端上桌,没有理会何关的疑惑表情。 何关想明白了,苦笑一声,“我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现在看来,这种突发奇想的好主意,多半可能考虑欠周。” 他明白黄小兰的意思了,他买了烟叶,应该顺手从阿麦那里买旧报纸的,旧报纸可以裁剪下来卷烟叶。 不能说何关的做法有明显的漏洞,外人也并不清楚何关住处到底有没有旧报纸之类的纸张。 但是,严格说起来,这并不太符合一个自己卷烟叶子的老烟枪的做法: 自己卷烟的老烟民,多会选择从店家那里买旧报纸,店家的旧报纸有的是捡的,有的说廉价收回来的,从他们这里买旧报纸是最合算的。 囊中羞涩的老烟民,会尽量省下每一分钱。 这是一种习惯。 习惯不太对,往往就意味着容易引起怀疑。 黄小兰看着何关,噗呲一笑,“是我太聪明,别人没我这么聪明的。” “哪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何关笑着说道。 “我没夸,是你主动喜欢上我的。”黄同学说道。 何关看着黄同学,竟是用力点头,“是的,我看上你的,我们要白头偕老的。” …… “太贵了,怎么又涨价了?”一个老姨婆指责阿麦的熟水卖的太贵了。 “老人家,不是我阿麦卖的贵,都涨价了,怪不得我阿麦的。” 第032章 锁定(求订阅求月票) 当然,如果形势确实非常危险,程千帆需要紧急撤离。 老黄会提前发出约定的示警信号。 程千帆在巡捕房外面看到示警信号,便会提前撤离。 这种直接暗语示警,是极端情况下,譬如说老黄来不及用物品示警的情况下的最后选择: 示警程千帆,令其立刻突围、逃离。 甚至于老黄会站出来与敌人厮杀,掩护程千帆撤退。 在‘法租界党小组’三人中,‘火苗’最重要,关键时刻‘鱼肠’和‘飞鱼’都有为营救‘火苗’而牺牲的准备和决心。 这并非谁比谁的命更宝贵,而是谁活下来最有价值。 …… 医疗室的门半敞开着。 火盆里烧着炭。 两把椅子,两人围着火盆烤火闲聊。 老黄还在火盆上架起火钳子,上面放了盐浸过的红薯片。 众巡捕从医疗室门口经过,看到这一幕都纷纷感叹老黄这最酒鬼端地是好运道,竟然和风头正劲的‘小程巡长’攀上了交情。 “组织上可能会派何关同志去青东游击队工作。” 老黄起身弯腰给红薯片翻身,这个动作遮住了他脸上的震惊之色。 程千帆这一句话,却蕴含了巨大的信息: 何关加入了我党,是我们的同志。 青东成立了我党直接指挥的抗日游击队。 何关要去游击队工作。 “真是想不到啊。”老黄低着头,目光盯着红薯片,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一年多前,何关还是一个性情鲁莽的巡捕,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同志了。” “是啊,快两年了,发生了太多变故,上海也已经是沦陷区了。”程千帆笑着说,指了指红薯片,“再烤一烤,这玩意半生不熟小心跑肚拉稀。” “明天的行动,需要我去为你掠阵吗?”老黄问。 “不用。”程千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送上去烤火,“特务处的行动,除非特殊情况,我认为确有必要,否则的话,你最好不要参与进来。” 老黄点点头,不吭声了。 他只是提一嘴,程千帆说不需要,便不需要,在党小组内部,程千帆是组长,他的话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小组的组织决定。 …… “戚大头死了。”老黄突然说道。 程千帆微微错愕,戚大头青帮的一个小头目。 世道这么乱,帮派小头目这种高危险性的职业,更是难免死伤,不过,他知道老黄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个人。 “怎么死的?”他问。 “据说是醉酒后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到脑瓜,摔死了。”老黄捻起一个红薯片,也顾不得烫嘴,一边嚯嚯嚯,红薯片在两只手间来回蹦跶,不时地咬上一口。 “你去了现场?”程千帆立刻问。 “没上跟前,瞄了一眼。”老黄说,“不像是脑袋磕伤的,更像是被硬物击打。” 又咬了一口红薯干,“像是这玩意。” 程千帆看过去,差点忍俊不禁,老黄将红薯干咬了个手枪的样式,意思是像是被枪柄击打脑袋造成的伤口。 “戚大头死了,杨千里这块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程千帆说道。 杨千里是一个米店老板,日本人占领上海后,米价飞涨,此人趁机大发国难财,杨家米铺的米掺沙子最严重,甚至达到了六分米四分沙的程度,民愤不小。 要在上海滩涉及米面粮油这样的生意,背后自然需要有人,杨千里的靠山便是戚大头。 戚大头死了,杨千里如果不能够尽快找一个新靠山,他的米店保不住。 然后他便看到老黄用古怪异样的表情看着他。 “鲁玖翻今天匆匆忙忙出去过,抓了一个人回来。”老黄说。 程千帆张了张嘴巴,真的不是他下的命令。 手下捞钱积极,他能怎么办? …… 捕厅里乱糟糟的。 程千帆进来的时候,鲁玖翻正在盘问一个中年男子。 看到巡长进来,众人赶紧立正敬礼。 “犯了什么事?”程千帆瞥了一眼,问道。 “这个家伙,假扮瞎子算命,进了一户人家,威胁、控制住女主人,想要偷东西,被回家的男人堵在屋里了。”鲁玖翻说道。 听到‘瞎子算命’,程千帆心中立刻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他看了一眼尖嘴猴腮的‘嫌犯’,露出戏谑的笑容,“偷东西?还是——偷人?” 听到程千帆这句话,年轻人的神色有些躲闪。 其他巡捕放下手中的牌九、茶缸、扑克牌、报纸,非常‘适时’的表达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围过来。 “我没有,正所谓盗亦有道。”尖嘴猴腮年轻人梗着脖子说,“我就是想要顺点东西。” 巡捕是什么人,一听这话,这小子宁愿承认偷东西,不愿意承认自己偷人。 很显然,这是被说中了,这家伙真的是和女主人幽会,被男主人堵在屋子里,便谎称自己是去偷东西的。 …… “想不到这尖嘴猴腮的样子,竟然还有这本事?” “人不可貌相,啧啧。” “兴许这小子那玩意特殊。”有人说道,甚至还真的上来掏了一把。 尖嘴猴腮年轻人涨红了面孔,结结巴巴说,“我没有,不是我。” 然后便是什么鸟大不是罪过,爹生娘养胎带的,他也没得办法之类的话。 众巡捕嘻嘻哈哈,捕厅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哪一家?”程千帆皱着眉头,问。 “金神父路的杨千里家。”鲁玖翻说道。 众人对视一眼,那就更加没错了。 杨千里是米店老板,虽然不算什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却也不是这种小瘪三能够招惹的。 若是偷人被抓,杨千里羞怒之下,四下打点,这种瘪三死在巡捕房都不足为奇。 “过来一下。”程千帆冲着鲁玖翻点点头。 鲁玖翻进了办公室,殷勤的给小程巡长点上烟,“巡长,您老人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那小子。” “给那小子录两份口供。”程千帆惬意的靠在椅子上,一只脚翘在桌子上,“拿给杨老板看,是偷东西还是偷人,让他自己选。” “明白。”鲁玖翻嘿嘿笑着,竖起大拇指,“巡长,您是这个!” “世风日下啊。”程千帆摇摇头,“杨老板是场面人,要面子,我们得照顾他的情绪。” “巡长您真是菩萨心肠,杨千里是祖上积德,遇到巡长您这样的好心人。” “去吧,告诉弟兄们,嘴巴严实点。” “是!” 就在鲁玖翻要出门的时候,他听到了巡长在背后淡淡说了句,“下不为例。” 鲁玖翻脸色一变,额头冒汗,恭恭敬敬说道,“是,是属下知错,再也不敢了。” “没出息的货。”程千帆看着吓得不轻的鲁玖翻,冷哼一声,“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要赚大钱的,囊球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这一次,你那份扣一分,以示惩戒。” “是!属下知错!” “出去!”程千帆挥了挥手。 …… 不一会,大头吕巡街回来。 “鲁玖翻从哪里找的人,尖嘴猴腮的。” 大头吕便嘿嘿笑,“什么都瞒不过巡长你的法眼。” 程千帆将一支烟扔给大头吕,“长成那样,说偷人都没人信。” 大头吕便挤眉弄眼,“那小子丑是丑了点,有长处啊。” 程千帆笑的被呛到了,指着大头吕笑骂道,“什么腌臜玩意。” 大头吕咧嘴笑。 “戚大头那边是不是出事了?”程千帆问。 “巡长,您怎么知道的?我就要会汇报这件事。”大头吕露出惊讶表情。 “没有我发话撑腰,给鲁玖翻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去碰杨千里。”程千帆冷笑一声,“鲁玖翻敢对杨千里下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大头吕心中叹口气,他就知道鲁玖翻此次所为会引起巡长不快。 没错,巡长是贪财,但是,巡长最看中是却是手中的权势,鲁玖翻早就盯着杨千里了,得知戚大头出事,急不可耐的、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去动手,这是犯了巡长的忌讳的。 “鲁玖翻也是心急,他就是想要搞点好东西孝敬巡长你。”大头吕说道。 “狗屁,这小子就是见钱眼开,没忍住。”程千帆骂道。 听到这话,大头吕松了一口气,骂人就对了,骂人说明此事就此揭过。 “戚大头死了。”大头吕说道。 “怎么死的?”程千帆问。 “说是喝醉了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大头吕说道。 程千帆没有从大头吕的回答中看出什么异样,他点点头,“这戚大头,倒霉催的。” “可不是,这家伙是够倒霉的。” “注意点,别逼出人命。”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明白,不会出事的。”大头吕说道,“那个女人也不是良善之辈,弟兄们查过了,这女人背着杨千里养了几个小白脸。” …… 待大头吕出去后,程千帆脸色阴沉下来。 上海滩鱼龙混杂,各色人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 有那些走街串巷给人算子的瞎子。 其中有些算命瞎子,惯会琢磨人心,花言巧语,不仅仅骗了那些无知主妇的钱,甚至连身子都被骗。 巡捕房每年都会接到多起类似的主妇被人骗财骗色的案子。 有些黑了心的巡捕便动起了心思,安排一些‘合适’瘪三假扮算命瞎子,勾引空虚的主妇,然后以此来勒索男主人。 所谓‘合适’,要么是生得俊俏,要么是相貌魁梧,当然,还有极个别的便是大头吕口中所说的‘有长处’的。 鲁玖翻便是此间业务颇为熟练的巡捕之一。 “一帮人渣。”程千帆苦笑一声,自己在外人的眼中,恐怕更是人渣中的人渣吧。 这种事属于巡捕的日常操作,他没法管,也管不了,更不能去管。 他只能暗中约束鲁玖翻,不可对寻常良家妇女下手。 “杨千里……”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哼了一声。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东西。 鲁玖翻怎会如此迅速得知杨千里的后台戚大头出事了,然后这边便能立刻安排人引那杨氏女入彀。 …… “小猴子。”程千帆拉开门,喊了一嗓子。 “巡长,你找我?”侯平亮赶紧起身。 “进来说话。”程千帆沉声说。 关上门。 “你去查一下,戚大头的死是怎么回事?”程千帆说道。 “戚大头?”侯平亮愣了下。 “去查一下。”程千帆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要声张。” “明白。”侯平亮点点头。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陷入思索,侯平亮显然并不知道戚大头死了,这小子对他忠心无比,但是,脑子不够机灵,还没有意识到鲁玖翻敢动杨千里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也说明戚大头死的消息,传播的并不是那么快的。 这里边有问题。 …… 傍晚时分,李浩回到巡捕房。 “巡长呢?”他熟练的给同僚散烟,随口问道。 “在办公室。” “浩子,来一下。”程千帆在办公室喊道。 “是!” 李浩进门,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乱糟糟的声音。 “帆哥,查清楚了。” “喝口水,慢慢说。”程千帆给李浩递了一杯水,拉起百叶窗,一缕夕阳落入。 “邹凤奇确实是玩跑狗,上一场跑狗赛,他就下了重注。” “下注多少?” “一千法币。” 一千法币? 程千帆沉吟,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但是对于邹凤奇来说,却只是随便玩玩。 “赢了输了?”程千帆问。 “输了。”李浩说,“邹凤奇上一场就是买的那条拉尅。” 闻听此言,程千帆眼中一亮,结合从阿灿那里得来的消息,那个烂赌鬼说汪康年向邹凤奇推荐下一场继续买拉尅,这便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阿灿随口瞎编,汪康年和邹凤奇搅和在一起了,确有其事,但是,具体这两人谈了什么,这个烂赌鬼自然无从知晓。 另一个可能是阿灿确实是听到汪康年向邹凤奇推荐了拉尅,这就有意思了。 要么是汪康年相狗有术,确实是看出来拉尅的状态不错,赢面大。 要么是汪康年看出来邹凤奇这老东西对拉尅这条狗情有独钟,投其所好如此说。 有些老赌狗便是如此,只买同一条狗。 让程千帆高兴的是,这种心理似乎说明邹凤奇去现场看跑狗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老赌狗,最大的喜悦莫过于看着自己坚持相中的狗子跑赢,甚至于对于邹凤奇来说,赢钱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更喜欢的是这种赢了的好气运。 “邹凤奇上一场去跑狗场看狗赛没?”程千帆立刻问。 有的人玩跑狗,只是为了赌博,只下注不去看狗赛,当然这种人是少数,更多的赌狗人会选择去现场看狗赛,他们喜欢的就是那个气氛。 “去了。”李浩点点头,“这人似乎是真的迷上跑狗,有看到他的人说,邹凤奇看比赛的时候喊得嗓门极大,一看就是老赌狗。” “好!很好!”程千帆眼神中闪烁振奋光芒。 上下结合分析,以邹凤奇的跑狗瘾头,明天的跑狗赛此人必然不会缺席。 第033章 夜杀(求订阅求月票) “戚大头醉酒摔死的事情,你知道吗?”程千帆突然问。 “知道。”李浩点点头,他刚刚回巡捕房,还并不知道鲁玖翻设计杨千里的事情,有些奇怪帆哥为何突然问起戚大头。 “怎么死的?确认是醉酒失足摔死的?”程千帆问。 “传是这么传的。”李浩说,“不过,还有一个说法,戚大头得罪人了,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得罪人?得罪什么人了?” 李浩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一个帮派小头目,死就死了,上海滩每天死那么多人,这并不奇怪。 “帆哥,要不要我去查查?” “不用了,我已经命令侯平亮去查了。”程千帆摇摇头,他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制裁邹凤奇,还是暂时不要节外生枝。 …… 秦迪踏着积雪,来到了门口。 他的内心是并不太情愿来见金克木的。 对于金克木,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金克木是他家的远房亲戚,一直对他们家多有照顾,对此,秦迪是感激的。 但是,在秦迪心中,金克木是反动巡捕,是革命的对象,是要被打倒的。 周虹苏便问他,你是谁? 秦迪说,我是秦迪。 周虹苏又问,秦迪是谁? 秦迪说,我是忠于党、忠于人民的革命战士秦迪。 周虹苏又问,我党现在的抗日政策是什么? 秦迪说,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全民族统一战线,共同打击日本侵略者。 周虹苏便问,金克木是中国人吗? 秦迪回答,他是中国人。 周虹苏又问,金克木是不是一个愿意反抗日本人的中国人? 秦迪想了想,回答说,应该算是。 周虹苏皱眉,什么叫算是。 秦迪这才回答说,是,金克木对日态度强硬,是可以团结的抗日人士。 可能周虹苏也觉着自己连续逼问,态度有些恶劣,过了一会儿,口气缓和了些问秦迪:金克木比之程千帆如何? 秦迪立刻说,如果说金克木是灰色的,程千帆便是比乌鸦还黑的黑心肠,程千帆坏的流脓,是巡捕房最反动的家伙,早晚当汉奸。 秦迪的口气充满了饱满的革命热情和斗争意识,他向周虹苏展示的态度仿若是: 给他一把枪,他愿意牺牲自己,一命换一命立刻去除掉程千帆这个准汉奸! 周虹苏便说,你现在还排斥去接触和团结金克木吗? 秦迪苦笑一声说,您这么一说,我简直觉得金克木是大好人。 …… 秦迪看了看四周。 按响门铃。 女佣开了门。 “常妈妈。”秦迪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阿迪来了啊,先生在书房等你。” 常妈妈帮秦迪将风衣和帽子挂好。 秦迪点点头,随口问道,“阿来呢?” 阿莱是金克木的小儿子金水来。 “去同学家了。” 秦迪上了二楼,敲了敲门。 “进来。” 秦迪进门,就看到金克木在喝茶看报。 “阿迪来了,尝尝我这茶怎么样?”金克木热情招呼。 两人寒暄了两句。 秦迪有些拘谨。 金克木便笑着说,你小子,这段时间不见,怎么还拘谨见外了? 秦迪内心说,那是我愈发看清楚了这吃人的世界,看清楚了剥削阶级、统治阶级的真面目。 不过,他也得承认,和程千帆那个恶贯满盈、引起极大民愤的家伙比起来,金克木确实是还不错了。 最起码金克木对日本人态度强硬,愿意抗日! 他这么一想,便觉得金克木还不错,是可以争取和拯救的对象。 “金叔,这不好久没来了,有些放不开。”秦迪说。 “你小时后尿我腿上的时候,可不是放不开的样子。”金克木哈哈大笑,说道。 …… “你小子,说吧,找我什么事情。”金克木微笑说,“先说好,不许提程千帆。” 秦迪对程千帆的成见颇深,被程千帆赶出巡捕房后,曾经找到金克木,痛陈程千帆的恶迹,劝说金克木拿下程千帆的巡长职务。 “金叔,你知道的,我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才看不惯程千帆的,他那种人,贪财好色,欺压百姓,黑了心的,早晚当汉奸。”秦迪还是没忍住,说了两句。 “你小子,打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这就是你说的十万火急的事情?”金克木瞪了一眼,说道。 “金叔莫生气,我不提那家伙就是了。”秦迪苦笑一声,说道。 “说吧,什么事?”金克木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说道。 “金叔,我此行不是代表我自己。”秦迪表情一肃,说道。 “那你是代表谁?”金克木对秦迪的身份早有猜测,似笑非笑的看着秦迪。 “金叔你应该也早有猜测吧。”秦迪一本正经说道,“没错,我是红党党员,此次代表我党前来,特来告知一件事。” “你小子,还真敢说啊,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金克木轻笑一声。 “怕我就不来了。”秦迪说道,停顿了一下,似乎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太过生分,脑子里搜刮了用词,才挤出一丝笑容,说到,“再说了,我对金叔你有信心。” “屁!”金克木骂道,“放在两年前,你看我抓不抓你。” 金克木看着秦迪,心说这小子言语、举止比以前是有点进步,但是,还是太嫩了。 真以为老金我老眼昏花,看不出你刚才那假笑。 他同时很好奇,那边为何派这么一个小年轻来见他。 要知道,秦迪明显不是那种镇定自如、侃侃而谈、长袖善舞的合适说客。 …… 金克木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说吧,什么事?” “我党收到消息,日本人要对覃总动手。”秦迪说。 “那你应该去找覃德泰说啊。”金克木摇头笑说。 他的内心却并不像是表面上那么沉静,日本人要动覃德泰? 怎么动? 覃德泰是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属于法租界巡捕房数得着的高层了,日本人凭什么动覃德泰? 法国人首先便不会同意。 “金叔,我党是带着诚意,有重要情况告知与你。”秦迪正色说道,“也请金叔你能坦诚相待。” “好!”金克木第一次郑重其事的看了秦迪一眼,此时的秦迪表情无比严肃,说到‘我党’的时候,这小子眼中仿佛有光。 金克木坐直了身子,“请说。” “我党收到情报,覃德泰的真实身份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秦迪说,“日本人计划以此事发难,逼迫覃德泰解职。” “什么?”金克木露出惊讶之色。 他惊讶的不是覃德泰是国党之人,和覃德泰共事那么久,金克木对于覃德泰是国党的人,是有所猜测的。 他惊讶的是覃德泰的身份,竟然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 他现在相信秦迪所说的日本人要对覃德泰下手之事了。 日本人如果将覃德泰的身份告知法租界,并且强势施压,覃德泰的总巡长位子必然被拿下。 法国人不喜欢日本人,但是,他们也绝对不会容许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竟被国府高官所占据。 日本人要搞掉覃德泰,必然有后续动作。 总巡长的位子?! 金克木转瞬间想明白了! …… 他的表情凝重。 一直困扰他许久的疑惑解开了: 日本人是连环计,搞掉覃德泰,空出总巡长的位子,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拿到总巡长的位子。 而他金克木作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是总巡长一职的最有力竞争者。 他素来对日本人的态度一向强硬。 故而,日本人决定暗中对他下手,想要搬掉他这个绊脚石。 金克木看向秦迪的目光柔和下来,正如秦迪所说,红党是带着诚意来见他的,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堪称是及时雨! 他现在明白红党为何派秦迪这个愣头青来见他了。 无他,诚意! 秦迪是他的亲戚晚辈,且金克木对秦迪颇为了解,知道秦迪的脾性并非谎言诓骗之辈。 这么一个稚嫩的秦迪,正说明了红党的诚意,此为取信之道! …… “看来金叔已经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了。”秦迪说道,“我的上级让我提醒金叔,日本人动了覃德泰,下一步可能会向金叔你下手。” 不是可能,是已经在背后使阴招了,金克木心说。 他同时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红党方面对于有人暗中监视何关,其目的是对他下手之事并不清楚。 但是,红党却能从日本人要动覃德泰之事立刻做出判断,猜测日本人要动他,并且主动现身向他示警。 如此,更足显红党方面的诚意。 “金某人在巡捕房这么多年,也抓过红党,没想到贵党竟不计前嫌……”金克木感叹说道。 “来之前,我的上级请我将一句话带给金叔。”秦迪说道。 “请说。”金克木表情认真,说道。 “我们都是中国人,原意抗日的,都是我党的朋友,以前是朋友的,现在是老朋友,以前没有交上朋友的,现在也不晚,以后就是新朋友了。 金克木先生对日态度强硬,是一个有节气的中国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爱国人士,请秦迪同志转达我党对金克木先生的敬意!”秦迪郑重说道。 …… 翌日。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 雪后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在办公桌上洒下一片金黄。 众巡捕便看到‘小程巡长’在办公室里开始‘打扮’起来。 众人纷纷猜测巡长今天要去密会哪位俏佳人。 是那位妩媚诱人的应女士。 还是那位美丽的书店老板娘朱女士。 亦或是玉春溪那位咿咿呀呀唱曲儿、娇滴滴的小红姑娘。 或者是大家所不知道的某位胸大屁股大的洋妞?小程巡长当初在客店大战金发洋马那件事,可是在坊间被传的有声有色的,当时甚至还有些小报娓娓道来,阅罢竟是令人面红耳赤。 程千帆提前下了班,西装革履的小程巡长身上似乎喷了香水,虽然不太浓,但是,还是能闻到的。 头上还抹了发蜡,愈发显得英俊不凡。 众巡捕更加断定小程巡长一定是去私会情人了。 半个小时后,在一个僻静的所在,车子停下来。 程千帆下车。 此时的他身上已经不是西装革履,而是一身青布大褂。 车子迅速开走,程千帆疾速步行约一刻钟,来到一个石库门民居。 他两步上前,轻轻敲了敲房门。 “是谁?”里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在下从杭州而来,寻找表妹吴芳茹。”程千帆用略嘶哑的嗓音说道。 门开了。 程千帆冲着周茹点点头。 “组长,水烧好了。”周茹立刻说道。 程千帆径直朝着里间走去,里面放了一个大木桶,木桶里的热水正散发热气。 他瞥了周茹一眼。 周茹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要留下来给我搓澡吗?”程千帆问道。 周茹大为窘迫,呸了一声转身关门离开。 程千帆脱得光溜溜的进入木桶。 大约二十分钟后,小程巡长出浴,取了周茹早就准备好的衣装换上。 这是一种比较简便的西服,俗称“学生装”。 这种服装不用翻领。只有一条窄而低的狭立领,穿时用纽扣绾紧,故不用领带和领结。 在衣服的下方,左右各缀一只暗袋;左侧胸前则缀有一只明袋。 穿着这种服装,小程巡长一眼看去便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学生。 周茹犹如小狗一般,嗅着鼻子围着程千帆转悠,猛吸气。 “没有味道了。”周茹说道。 …… 逸园。 天色渐晚。 今天是跑狗赛的日子,乘坐小汽车来的,叫了黄包车来的,还有兜里没有几个子只能辛苦脚底板的小市民,纷至沓来。 程千帆从窗口望过去,视线停留在跑狗场的停车场。 说是停车场,实则是大片较为平整的黄土地。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戴上了白手套,打开身旁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一柄中正式步枪。 双手轻轻摩挲着枪支,冰冷的枪管却令他心中火热。 程千帆仔细检查了子弹,有几枚子弹弹头已经被提前刻了十字。 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程千帆沉默的将子弹压入弹仓。 “咔。” 一声轻响。 窗沿上出现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停车场’。 第034章 一击毙命(求订阅求月票) 程千帆就那样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约莫一刻钟后。 一辆小汽车开来。 程千帆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看清楚了车牌,如鹰隼般冷静锐利的眸子闪过一道寒芒: 是邹凤奇的车子。 车子停下。 站在小汽车踏边的两个保镖跳下来,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随后,一名保镖拉开车门。 先是一名身穿和服的男子下车。 然后是一个中等身材的胖子下了车。 是邹凤奇! 目标确定。 程千帆放下望远镜,食指扣在扳机上。 …… 程千帆没有开枪。 他微微皱眉。 邹凤奇的身影被一名保镖还有和服男子挡住了。 程千帆没有动,冷静的猎手在等待机会。 就在此时,跑狗场的经理亲自来迎接邹凤奇。 他老远就伸出手。 邹凤奇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跨出两步,准备和来人握手。 就在此时。 ‘砰!’的一声响。 子弹从枪口掠出。 正抬手的邹凤奇的脑袋就像是被一棒子打爆的西瓜,鲜血和脑浆一起飙出,肥胖的身体仰面倒下。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正跑过来握手的经理愣在当场,惊恐的看着地上那脑袋被打烂的尸体,红的白的,就如同他下午喝的辣豆腐脑。 尖叫声响起。 周围的跑狗爱好者、赌狗们在这一刻如鸟兽般惊慌失措、抱头鼠窜。 和服男子一把拉过一名保镖,挡在自己的身前。 自己快速后腿,一屁股坐进车子里,疯狂的拉上车门。 与此同时,子弹发射所在处,程千帆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那个日本人逃生的反应极快,没有给他射杀的机会。 程千帆毫不犹豫的扔下步枪,摘下手套。 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快速下楼,从后门离开。 拐进了一个巷子,随后又一个转向,从另外一个偏僻的街口拐进去。 一辆黄包车等在那里。 上车。 装扮成黄包车夫的姜老四压了压毡帽,拉起黄包车跑起来。 年轻的学生安静的坐在车上,周围人来人往,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 约莫半小时后,黄包车在一个巷子里停下。 程千帆下车,姜老四没有说话,拉起黄包车就走。 程千帆进入巷子,一个助跑,翻越了墙头,猫儿一般跳下。 七绕八绕,约莫七八分钟后,程千帆走出一个弄堂。 来到之前那个石库门民居前,轻轻敲门。 “谁啊?”周茹在里面问。 “吴表妹,是我。” 门开了。 程千帆闪身而入。 周茹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立刻把门关上。 “水不够热。”程千帆在里屋说道。 “还在烧,没想到组长你这么快回来。”周茹在房门外说道。 “就这样吧。”程千帆说了句,然后便听见索索脱衣声,继而是哗啦啦入水声。 周茹羞红了脸,呸了一声。 程千帆胡乱泡了澡,回来后本可以不洗澡的,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选择冲洗一翻。 他不确定自己从逸园那边回来的路上有没有沾染到一些不易察觉的味道。 总之,小心无大错。 冲洗完毕,程千帆换上自己之前穿的那套西装。 周茹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古龙水过来,喷了喷。 嗅了嗅鼻子,满意的点点头。 又拿出一瓶女士香水,在小程巡长的身上喷了喷。 然后是帮程千帆抹发蜡。 就剩下最后一步了。 …… 程千帆看了一眼有些怯怯、羞涩的周茹,“想什么呢?快点,便宜你这丑姑娘了。” 这一句话把周茹惹恼了,什么羞涩都不见了。 刚刚新抹了口红的姑娘张牙舞爪扑上来,抱住程千帆,恶狠狠的在他的脖颈,以及白衬衣领子上印上了几个唇印。 程千帆站在大衣镜面前,仔细看了看,皱了眉头,说了句,“嘴巴怎么这么大?” 说着,扭头看了周茹一眼,“像大洋马的嘴,吓死人。” 周茹怒目圆睁,攥紧拳头,我忍,我忍——组长,我要是被日本人抓了,我一定供出你,然后再自杀! “厨艺不错嘛。”程千帆看者桌子上的饭菜,朝着周茹竖起大拇指。 刚刚还悲愤不已的姑娘,立刻展露笑容,圆脸抬起,骄傲的昂起下巴。 四道菜。 芹菜炒香干。 清蒸鲈鱼。 凉拌海蜇丝。 木耳炒蛋。 还有一个蛋花汤。 程千帆开了两瓶黄酒,吃得很快,喝的也块。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吃完喝完抹了抹嘴巴。 走了两步,他皱起眉头。 酒还没到位。 便让周茹又开了一瓶黄酒,直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 又走了两步,满意的点点头。 …… 半个小时后。 李浩开着车来到延德里,将喝的烂醉如泥的帆哥搀扶下车。 延德里的街坊惊讶的看到,李浩竟然婉拒了嫂子白若兰留饭,逃一般的倒车走了。 众人还在疑惑的时候,便听到小程巡长的家里响起来白若兰愤怒的尖叫声。 “这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程千帆,你给我说清楚!” “说,这是哪个狐狸精干的?” “程千帆,你别装睡,给我起来说清楚。” 然后便是花瓶打落在地的声音。 兴奋的围在门口听热闹的街坊们顿时明白了,难怪浩子那小子跑得快,这是怕殃及池鱼啊。 然后便听到程千帆嘟囔了一句,‘别烦我’。 紧跟着,白若兰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小宝过来劝架的声音。 ……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面色铁青,在他的面前是脸都被抽肿起来的和服男子。 邹凤奇是老牌北洋军阀,此人主动站出来投靠大日本帝国,能够起到很好的示范作用。 帝国占领了上海,攻陷了国民政府的国都。 这对中国人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根据情报研判,类似于邹凤奇这样的前军阀、失意政客,可谓是蠢蠢欲动,希求投靠帝国,再次获得权势。 只是出于种种考虑,大部分人虽然心动,但是,还处于犹豫阶段,没有跨出那一步。 在这种情况下,邹凤奇所能起到的榜样作用是日本方面最看重的。 现在呢? 邹凤奇还没有在伪政权走马上任便被杀掉了,榜样作用倒是还在,只不过是惊惧的榜样。 三本次郎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些已经暗中同帝国接触的摇摆之人,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邹凤奇,可能会吓得缩回去。 “滚出去。”三本次郎指了指和服男子,骂道。 和服男子鞠躬、哈依一声,捂着脸出去了。 …… “吴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三本次郎板着脸看向吴山岳,“此事会不会是党务调查处的报复行动?” “不大可能。”吴山岳皱着眉头说,“上海区已经被摧毁,我们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弃暗投明,效忠大日本帝国了,即便是有个别漏网之鱼,也多是行政人员,非战斗人员。” “覃德泰那边呢?”三本次郎问道。 “也不可能,上海区行动股掌握在我的手上,覃德泰的手里应该没有多余的行动人手,况且,根据我们的观察,覃德泰似乎还没有发现上海区出事。”吴山岳说道,停顿了一下,稳妥起见,他又补充说道,“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敲门声响起。 “进来。” 荒木播磨与汪康年推门而入。 “说说吧。”三本次郎阴着脸问道。 这两人被他派去案发现场查探,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课长。”荒木播磨敬了个礼,就要开口汇报。 “请汪桑先说说看。”三本次郎突然说道。 汪康年有些惊讶,他看向荒木播磨。 “让你说,你就说。”荒木播磨冷冷说道。 …… “对方这次刺杀行动非常成功,应该是提前埋伏好,待邹凤奇出现后,一枪毙命。”汪康年边思忖边说。 “枪手事先藏匿在距离跑狗场门口约一百二三十米开外的一个楼上,从窗口开枪的。” “属下与荒木君一起去枪手开枪处查看,那是一处空关的房子,枪手丢弃了一把中正式步枪,地上有遗弃的白手套,此人是带着手套作案,并没有留下指纹。” “除了步枪和手套之外,枪手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这是一个非常谨慎之人。” “此外,还有一点,枪手不可能没有看到穿着和服的森也君,杀死邹凤奇是大功,但是,杀死一个日本人,同样是不小的功劳,此人却能够忍住此种诱惑,没有开第二枪,殊为难得。” “一击毙命,得手即远遁。”汪康年总结说道,“枪手应该是一位枪法精准、精通刺杀,心性果决之辈。” …… 三本次郎看向吴山岳。 “据我所知,党务调查处内部并没有这样的人。”吴山岳明白三本次郎看过来的意思,回答说道。 党务调查处主要的对手是红党,以抓捕、审讯、策反为主,且党务调查处背靠国府,行动的时候甚至可以请求军方协助,基本上每次行动都是以多围少,对于这种专司暗杀的神枪手的需求不大。 一句话,他们此前是国家暴力特务机关,不是杀手集团。 真正精于刺杀行动的是戴春风的特务处。 特务处? 吴山岳心中一动,这种行动手法,确实是很像是特务处所为。 他刚要开口说话,便听到汪康年说话了。 …… “不可能是党务调查处。”王康年摇摇头,“上海区这边枪法最精准之人在我的三组,都随我过来效忠皇军了。” “短时间内,武汉那边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他们不可能、也不会冒然派遣枪手过来。”汪康年说道,“此人的行动手法和心性,属下倒是想起来两个人。” “汪桑请说。”三本次郎精神一震,语气也有稍许温和,说道。 “红党特科的‘鱼肠’和‘陈州’。”汪康年说道,“此二人是红党特科最神秘的王牌行动高手,身手不俗,且枪法精准,心思缜密。” “说来惭愧。”汪康年继续说道,“属下在弃暗投明之前,就一直致力于捕拿此两名红党,对这两个人的行动风格非常清楚,故而今天在现场看了后,便立刻想起这两个人。” …… 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 汪康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鱼肠’? 那不就是濑户内川,不,确切的说刘波这个帝国叛徒吗! 刘波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离了上海,这件事一直就是三本次郎心中的一根刺,因为此事,他还受到了机关长阁下的训斥,此事也被三本次郎视为奇耻大辱。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刘波的步枪射击水准如何?” 荒木播磨想了想,他想到了濑户内川的档案中有一份十余年前在军校的评语:精于射击,优等! “精于射击。”荒木播磨回答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的咬牙切齿。 刘波竟然可能已经潜回了上海,还涉嫌枪杀了特高课重点保护之人,这令三本次郎无比羞怒,此不啻于是被人啪啪啪在脸上甩了几耳刮子。 …… 三本次郎发怒,汪康年也赶紧识趣闭嘴。 “汪桑,请继续说。”三本次郎看了汪康年一眼。 “是,属下继续说说陈州。”汪康年微微鞠躬、点头,继续说道,“‘陈州’此人,比‘鱼肠’还要神秘。” “两年前,属下带队抓捕红党,我的人和疑似‘陈州’之人交过手。”王康年边回忆边说。 “当时,丁乃非带队包围了三名红党,对方绝无逃脱之可能。” “一名枪手突然出现,此人凭借一己之力救出了那三名红党,我方十余人死伤,其中多半被其一枪击杀。”汪康年的表情阴沉,“最令属下无法释怀的是,此人竟然还全身而退了。” “那是你们支那人无能。”荒木播磨说道。 吴山岳面不改色,毫无反应。 汪康年脸色微变,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最终低下头,没说话。 “荒木。”三本次郎沉声说。 荒木播磨哈依一声,立正站好。 “汪桑,所以你认为动手的是红党方面的‘鱼肠’或者是‘陈州’?”三本次郎说道。 “是的,课长。”汪康年点点头,“或者说我更加倾向于是‘陈州’所为。”汪康年想了想,说道。 三本次郎刚要问原因。 “绝对不可能。”吴山岳沉声说道。 第035章 专家吴山岳(求订阅求月票) “荒木。”三本次郎沉声说。 荒木播磨哈依一声,立正站好。 “汪桑,所以你认为动手的是红党方面的‘鱼肠’或者是‘陈州’?”三本次郎说道。 “是的,课长。”汪康年点点头,“或者说我更加倾向于是‘陈州’所为。”汪康年想了想,说道。 三本次郎刚要问原因。 “绝对不可能。”吴山岳沉声说道。 三本次郎看向吴山岳。 “课长。”吴山岳先向三本次郎微微鞠躬。 三本次郎颔首,微笑说,“吴先生请说。” “自民国十六年上海清党始,吴某同红党打过十余年交道了。”吴山岳说道,“对于红党这个老对手,吴某自认为还是颇为了解的。” “吴先生深耕于剿灭红色,劳苦功高。”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 “以近两年的红党行事风格来看,他们更加侧重的是潜伏,而并非刺杀行动。” “特别是两年前的大搜捕,红党特科近乎全军覆灭,其红队首脑、代号‘朱林’之人亦被捕杀,这基本上令红党丧失了在上海的军事行动能力。” “在投奔帝国之前,吴某在党务调查处曾经有过一次调查摸底,上海的红党人数应在五十人以内,且推测基本上都是情报潜伏人员,不具备行动能力。”吴山岳沉声说。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党务调查处专司‘剿灭’红党,吴山岳更是有着丰富的剿红经验,可以这么说,目前整个大上海最精于捕杀红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吴山岳,另外一个便是覃德泰。 客观的说,吴山岳的分析是极有道理的。 他看向汪康年。 “汪桑,你依然坚持你的判断吗?”三本次郎问道。 “报告课长。”汪康年表情沉静,回答说道,“吴股长的分析,康年是知晓且认可的,红党确实是基本上不具备刺杀邹凤奇的能力。” 三本次郎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实则他的内心是不喜的,汪康年没有继续坚持他本来的看法,也许确实是被吴山岳的分析所说服,不过—— 在三本次郎看来,此前汪康年亦是分析的头头是道,并非无端之言,现在却迅速改口,这只能说明一点,那便是汪康年摄于吴山岳这个老领导的威势,放弃了他自己的坚持和观点。 这并非三本次郎乐于见到的。 大日本帝国要用这些投诚的支那人,却也要防着他们,倘若吴山岳依然保持着对彼辈老下属的领导和强力威慑,三本次郎并不放心。 就在此时,汪康年停顿片刻,却又继续说道。 “不过,康年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并且认为最可能的怀疑对象便是红党特科的‘陈州’。”汪康年沉声说道。 吴山岳本来略自得的面容上露出惊愕之情,眯着眼睛看了汪康年一眼。 “为何?”三本次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问道,“你也说了,你认同吴先生对红党的分析。” 汪康年心中一动,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他敏锐的捕捉到三本次郎对吴山岳并非表面看来的那么信任和重视。 确切的说,日本人确实是重视吴山岳,但是,似乎又在防着他。 就以现在来说,三本次郎一直称呼吴山岳为‘吴先生’,看似还是比较尊敬,但是,有他汪康年在场的情况下,对吴山岳加以原来的职务‘吴股长’的称呼似乎更加合适一些。 且,汪康年觉得,三本次郎称呼他为‘汪桑’,比‘汪先生’更加亲近一些。 当然,这只是汪康年的揣测。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内心深处的野心慢慢滋长。 “报告课长,是直觉。”汪康年稍稍皱眉,苦笑一声说道,“属下一直以来都在追捕‘鱼肠’和‘陈州’,特别是‘陈州’,对于此名神秘的红党特科王牌行动高手,属下更是发誓要捕杀此人。” “属下一直在竭尽全力去了解这个对手。”汪康年继续说道,“谨以邹凤奇被击杀之事来看,邹凤奇是被枪手击中头部,一枪毙命。” “而属下研究了红党‘陈州’的多起行凶案例,此人在使用枪械行凶之时,也习惯首选瞄准目标的头部,这应该是此人的下意识习惯,且由此可见此人对自己的枪法十分自信。” “所以,你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便认为凶徒是‘陈州’?”三本次郎摇摇头,“这个理由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 “是的,课长,属下也知道这个理由是比较牵强的。”汪康年点点头,“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直觉,属下一直在追捕‘陈州’,曾经感觉自己接近捉到了他的尾巴,但是却又什么都没有抓住,这一次的感觉亦是如此,属下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正是‘陈州’。” 三本次郎看着汪康年,却是走上前来拍了拍汪康年的肩膀,“我理解这种感觉,也许是错的,也许是正确的,但是,这正是一个特工的自信和骄傲,你能够坚持自己的看法,我很欣慰。” “课长明鉴。”汪康年激动地说道,“属下也是心中执念,只希望不要对特高课稽查此案带来误导。” 这边,吴山岳的眼皮抽搐了一下。 他微笑说,“康年是我的老部下,素来以机智多谋著称,你既然认为凶徒是红党‘陈州’,那便以此为方向去稽查也未尝不可,不过,我这边还有一些分析,也说来和大家共同讨论一番。” “哦?吴先生请说。”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荒木君,枪手使用的长枪以及其他遗留物品带回来没?”吴山岳看向荒木播磨。 “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凶手的相关物品被法租界巡捕房带走了,他们以那些东西是证物为理由,拒绝了我方索要物品的要求。” “是覃德泰还是金克木?”三本次郎问道。 “是席能。”荒木播磨说道,“逸园跑狗场名流云集,枪杀案发生后,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查缉班第一时间介入调查的。” “吴先生,你可以继续询问了。”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 “枪支的型号?” “支那产的中正式步枪。” “这把枪的磨损情况?” “是八成新的枪支,保养的极好,此外,枪号被磨平了。”荒木播磨有些明白吴山岳的意思了,他没等吴山岳继续询问,便说道,“除了那把中正式步枪,现场还遗留了白手套一副,手套是新的,应该是第一次使用。” “多谢荒木君。”吴山岳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我现在可以进一步肯定的说,凶徒绝非红党!” “红党穷的光屁股,他们的武器装备极度匮乏,他们的武装游击队甚至做不到五个人一把枪,就是那五分之一的有枪的士兵,手中握着的也不是长枪,而是老式的单打一手枪。” “长枪,在红党的游击队那边,也是极为稀罕之物,如果上海红党搞到了一把长枪,他们脑子里想的不是拿这把枪来行刺杀之事,而是想方设法把这把枪运到他们的游击队,支援队伍上。” “退一万步,即便是真的是红党使用这把八成新的中正式步枪击杀了邹凤奇,他们也绝对不会丢弃枪支的。”吴山岳侃侃而谈,语气坚定,面容自信,“对于那些穷鬼来说,枪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 “此外,还有那副被丢弃的白手套。”吴山岳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鄙薄之意,“崭新的白手套,红党绝对不舍得丢弃的,别说是新手套了,我曾经在民国二十一年捕杀过一名红党潜伏人员,此人家中一徒四壁,身上的衣服简直如同百衲衣。” “斯国!”三本次郎鼓掌,赞叹说,“吴先生果然不愧是清剿红党的专家,有理有据,分析的极有道理。” “吴某惭愧。”吴山岳面带矜持笑容,“也就这么点能耐,但,吴某对帝国的衷心天日可鉴,愿谨以此绵薄之力为大日本帝国效犬马之劳。” 三本次郎闻言,非常高兴,哈哈大笑。 汪康年在一旁看着,他本以为自己向吴山岳学习,已经在努力,足够谄媚了。 现在看来,自己比之吴山岳差多矣。 “以吴先生之见,枪手最可能是哪一方人马?”三本次郎问道。 “戴春风的特务处。”吴山岳斩钉截铁说。 “以肉体上毁灭对手,此为特务处惯用之手段。” “而且,特务处有精于暗杀的枪手,他们装备精良,符合此次枪杀案件的情况。” “还有一点,对方显然早做调查,谋算多时。”吴山岳说起特务处,更加来劲。 “邹凤奇的行踪极为隐秘,外人很难轻易得知他的动向。” “特务处背靠国府,大日本帝国征服上海没有多久,还没有能够完全铲除国府的势力和影响力,也只有特务处才能够依靠强打的人脉和盘根错节的情报网提前获悉邹凤奇的行踪。” 三本次郎频频颔首,在得知邹凤奇被枪杀的消息,他此前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乃特务处所为,只是,他想要听听吴山岳和汪康年的看法,毕竟他们是党务调查处出身,无论是对特务处还是红党,他们都是无比了解的。 客观的说,吴山岳的分析更加有理有据,不,确切的说是非常有道理。 三本次郎此前判断是特务处所为,原因很简单,特务处是日本特务机关的老对手了,这种刺杀行动很像是特务处的风格。 但是,三本次郎暂时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更进一步的具体分析,而很显然吴山岳的分析极为合理、透彻,便是三本次郎也是极为欣赏。 这便是帝国需要这些支那人的原因。 …… 三本次郎命令汪康年配合吴山岳一起研究分析力行社特务处的情报资料。 他亲自坐镇‘督战’。 邹凤奇被杀之事,影响恶劣。 小半天的功夫,三本次郎已经接到了好几个训斥电话了,特别是影佐祯昭的来电,此人更是将三本次郎骂了个狗血淋头。 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然后,爆炸声此起彼伏。 “哪里爆炸?”三本次郎厉声问道。 众人快速跑出房间,看向爆炸方向。 “华德路方向。”汪康年立刻得出判断,说道。 荒木播磨闻言,也是脸色一变,“课长,应该是华德路军马场!”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脸色发黑,骂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 “课长,西田阁下的电话。”一名特高课特工跑出来,立正敬礼,喊道。 …… 时间往前回溯一小时。 姜骡子和乔春桃带领‘苏浙行动委员会特别行动队’之独立分队趁着夜色潜伏到距离华德路跑狗场约莫两华里的一处院落里。 一路急行军,队员们都是出了一身汗。 此时,忽然停下来,料峭的寒风呼呼地往衣服里钻,所有人立刻感觉冻得浑身发抖,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 姜骡子看了看表,距离行动时间还有一小时。 有的行动队员冻得不行了,找到了姜骡子,提议立刻动手,不然的话,就这么一直躲在这里挨冻,怕弟兄们受不了。 姜骡子有些犹豫。 他知道最好是按照预定时间发起攻击,但是,实在是太冷了,刚刚出了一身汗,就这么吹一小时冷风,弄不好真要病倒几个。 他看向乔春桃。 组长事前下达了死命令,战斗打响之前一切听乔春桃的指挥。 乔春桃冷着脸,“一个小时后动手,再有异议者,以动摇军心论处,军法从事!” 一个队员嗤笑一声,‘娘们家家的,懂个屁。’ 然后便看到乔春桃一个纵身,直接扑上来,将说话者按倒在地,一只手捂住了这名队员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握住一把匕首死死地插入脖颈处的衣领,只要他稍稍将匕首向内侧一切,便能够切断喉管!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一次警告,再有下次,杀!”乔春桃的声音冰冷之极。 被放倒的队员吓坏了,他本看不起这个女人,但是,现在看着这张俊俏、略显苍白的脸,他整个人瞬间不寒而栗。 第036章 大捷(求订阅求月票) 三发迫击炮弹,两发瞄准了日军军营,一发目标军马场。 几户是与此同时,啪啪两声枪响。 两个木质岗楼的日军哨兵被击毙,身子从岗楼上栽下来。 “好枪法。”姜骡子放下枪,朝着乔春桃竖起大拇指。 “你也不错。”乔春桃淡淡说道。 两人各开一枪,直接干掉了日军岗楼的哨兵。 不过,随后队员们并没有冲入军马场同日军进行厮杀。 所有人严阵以待。 骤然遇袭,日军毫无防备,只能够仓促应战。 此军马场驻扎日军一个骑兵中队,满编情况下是144人,134匹马。 有部分骑兵被抽调,目前只有不足五十人。 此外,日军骑兵大队级别才配备机枪小队,这支骑兵中队的士兵配备马枪、马刀,并无重武器。 最重要的是,日军将营地和马场分隔开,尽管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但是,这两百米的距离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宛如天堑。 这也正是程千帆选择华德路日军军马场动手的原因。 没有战马的骑兵,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其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看着日军骑兵端着马枪,甚至是举着马刀冲锋出来。 姜骡子高声喊道: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四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挺重机枪,以及数十杆长短枪一起开火。 并且专门由十余人扔手榴弹。 如此强大的火力,把日军死死地压在了门口。 三门迫击炮嗖嗖嗖的开炮,齐射,打得欢腾。 这是程千帆的要求,不和敌人接战,完全以火力压制,打完就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日军的枪法精准,且刺杀能力不俗,真要接战的话,他的这支独立别动分队极可能死伤不轻。 “还有多少发炮弹。”姜骡子喊道。 “九发。” “三发齐射,三发暂留,三发备着。” 嗖嗖嗖! “撤!”姜骡子看了乔春桃一眼,然后低声吼道。 一声令下,众人哗啦啦转身就跑。 程千帆早有命令,战斗结束,从撤离开始,指挥权便移交给乔春桃,他带大部队先撤,乔春桃殿后。 饶是没有和日军近战,但是,日军枪法精准,依然有多名队员中枪。 肩膀、手臂等位置中枪的还好,不影响移动和撤离。 腿部中枪的,有点麻烦,不过,搀扶着还是能撤离的。 腹部等要害中枪,无法移动和行走的,则极为麻烦。 乔春桃冷冷的打量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重伤员。 “补枪!”冰冷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听了命令的队员有些犹豫。 “补枪!”乔春桃再次冷声说道,同时抬手一枪,将一名腹部中弹、还在喘息的伤兵击杀。 “臭娘们,你好狠!” “开枪啊!老子杀死一个小日本,值了!” 面临死亡,众伤兵表现各异。 “补枪!” 砰砰砰。 几声枪响。 “撤!”乔春桃冷声说道。 其他人拼命奔跑撤离,乔春桃没有立刻走,他将几名被己方‘补枪’的队员的尸体聚集在一起,头部靠拢成一个圆圈,面部朝下,将几枚手榴弹塞在面孔下,拉弦。 轰隆! 正准备追赶的日军立刻匍匐在地。 待烟雾散去,正要起身继续追赶。 又是几枚手榴弹飞来。 轰隆! 期间夹杂着枪声。 枪声间歇,硝烟散去。 日军骑兵中队长桑原扫视了一眼,放眼望去,‘玉碎’的士兵、受伤痛苦呻吟的伤兵,还有那燃烧的营地、马场、到处乱跑的军马,被炸死、烧死、打死的军马,可谓是凄惨无比。 “追给贼西玛斯!”桑原骑上士兵牵过来的军马,挥舞着马刀,面孔狰狞吼道。 …… 虹口区的枪炮声,没有影响到延德里的邻居。 这里是法租界,法国人罩着的地盘,法兰西! 晓得伐? 欧罗巴第一强国! 日本人断不敢打进法租界的。 清晨,姨婆、阿公,男人、女人们小声议论的焦点依然是昨晚程家的争吵声。 “这男人啊,有权有势就变坏,帆哥儿以前多好的人啊。” “要我说,是程太太不知足,程巡长对她百般宠爱,不就是在外面有女人嘛,男人在外面应酬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哟,是不是还要女人帮男人讨一房姨太太。” 吱呀一声。 程家的门开了 小程巡长一身巡警制服,器宇轩昂的走出来。 “帆哥儿,去上班啊。”马姨婆热情的打招呼。 同时眼睛偷偷瞄向程千帆的脖颈,白若兰惯会挠人。 果不其然,程千帆的脖颈上有一并不太清晰的挠痕,许是因为昨晚帆哥儿喝醉了,白若兰没有下狠心。 程千帆同街坊们打着招呼,还没有走两步,小宝便追出来给他送围巾。 马姨婆等人对视一眼,明白了: 若是往常,大家会看到白若兰亲自给程千帆围上围巾,这俩人俩眼一对,那个亲昵啊,啧啧,看得人撑得慌。 现在嘛,很显然白若兰的气还没消呢,只不过,女人终究是心疼自己男人,还是让小宝追出来送围巾。 …… 车子停在了巷子口。 李浩站在车门口等候,他的手里捧着牛皮纸包着的生煎,车前盖上放着一只碗,碗里是胡辣汤,热气上扬泛起白雾。 “说了多少次了,到家里吃饭,怎么又在外面吃了。”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怕帆哥你骂我。”李浩端起胡辣汤,咕咚咕咚喝完,抹了抹嘴巴,说道。 “你也知道我要骂你啊,昨晚我喝醉了,你给我在新亚饭店开个房间,或者干脆送我回巡捕房,总比回家被你嫂子骂要好。”程千帆没好气说道。 “帆哥,嫂子让我无论如何看着你,不让你在外过夜。”李浩嘿嘿一笑说道。 “咛个杠头。”程千帆敲了敲李浩的脑瓜,“我是你哥,我最亲。” 李浩几口吃完生煎,招了招手,一个帮闲颠颠儿的跑过来,“浩哥。” 接过李浩递过来的碗,高兴的给摊主送回去。 小程巡长太高了,垫着脚也碰不着,能侍奉浩哥,那也是倍有面子的。 …… “情况怎么样?”程千帆问道,“弟兄们都撤出来没?” “有三名弟兄殉国,四名弟兄受伤。”李浩说道,“包括受伤的弟兄在内,都已经成功撤离。” “阵亡和受伤的弟兄,我会向武汉总部为他们请功,申请抚恤和嘉奖的。”程千帆手指夹着香烟,不过并没有点燃。 “战果如何?”他问道。 “据姜骡子和乔春桃汇报,应该至少击杀了六七名日军,击伤十余人。”李浩看到前面有人过马路不看车,按了按喇叭,继续说道,“此外,应该还有十几匹军马被打死。” 他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帆哥,大捷啊。” “蠢货。”程千帆低声骂了句。 李浩有些不解。 然后便听到程千帆说道,“你一会送我到巡捕房后,去见周茹,以特情组组长‘肖先生’的名义向武汉总部发报。” “是,帆哥你说。”李浩打起精神记住。 然后,他的脸色连连变化,他终于明白帆哥刚才骂‘蠢货’是什么意思了。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复述一遍。” “是!” …… 武汉。 湖北省保安处第四科。 “混蛋!” “愚不可及!” “因小利而失大计!” “汉奸都该杀!” 办公室里,响起来戴春风的咆哮声。 福建绥署参谋处以及福建省政府编制了一份《日本在闽情况汇报表》,这份报告可谓是汇聚了特务处的心血,其中包含特务处所查探的在闽日本人和日资情况,还有特务处所怀疑可能是日谍的名单。 但是,就是这么一份如此机密的名单,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日本驻闽海军武官室的办公桌上。 处于特务处福建站监视下的疑似日谍几乎是连夜撤离的干干净净。 戴春风暴怒不已,严令福建方面彻查此事。 现已查明,竟然是福建绥署参谋处管理档案的第二科少校科员俞谦私通日本。 此人竟然以区区两百法币的价格,将《日本在闽情况汇报表》以及一份《在闽hong匪情况汇报表》卖给了日本间谍。 查明内奸是何许人之后,戴春风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是特务处内部出了间谍。 现在查明是福建绥靖公署出问题,戴春风自然是毫无压力的破口大骂了。 当然,他本身也是极为愤怒的,经此之事,特务处在福建省的多年工作成果可谓是毁于一旦。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戴春风沉声说。 门开了,齐伍手中拿着文件夹阔步而入。 “处座,上海特情组‘肖先生’密电。” “武汉戴处座钧鉴。” “我沪上特情组组员蚂蚁,已于昨日在逸园跑狗场成功制裁汉奸邹凤奇,彼辈系一枪击毙,确认无误,我方无人伤亡,特向处座交令。” “好好好!”戴春风高兴的扬了扬手中的电文,“我便知道,这小子不会令我失望的。” “却是没想到是程武方亲自出手。”齐伍也是笑着说道,“此前便听闻这小子的射术精准,果然不凡。” ‘蚂蚁’是‘肖先生’麾下的王牌行动高手,这个代号是程千帆自己取名,并报请戴春风批准的。 ‘青鸟’已经几乎从上海特情组剥离出去了。 如果有极为隐蔽的情报,程千帆将以‘青鸟’的名义直接向特务处总部发报,毋需经过上海特情组。 ‘蚂蚁’是程千帆在特勤组的行动代号。 一切都是安全起见,‘肖先生’、‘青鸟’、‘蚂蚁’乃至是之前的‘水滴’、‘程武方’,无论是日本人还是红党,亦或是党务调查处,绝对想不到这些绝密代号竟然是同一个人。 此外,为了保险起见,戴春风与齐伍在提及程千帆的时候,有时候也会使用‘程武方’这个名字来代指。 “蚂蚁,蚂蚁。”戴春风嘴角上扬,显然心情相当不错,“这小子起这个名字也是有意思,谁又会想到‘蚂蚁’便是大名鼎鼎的‘肖先生’呢。” 上海特情组以及‘肖先生’的名头,早已经被日本方面侦知,关于这一点,‘乞巧花’已经向特务处示警。 戴春风也将此情报转给了上海特情组。 随后便有了程千帆为自己又多‘申请’了一个新代号:蚂蚁! “这便是这小子的谨慎之处了。”齐伍说道,“当然,也是处座对他教导有方。” …… 戴春风心情相当愉快。 邹凤奇是老资格北洋军阀,其人虽然早就下野当了寓公,并无一兵一卒,但是,毕竟影响力还在。 这么一个老资格军阀投靠日本人,影响殊为恶劣。 更何况,邹凤奇此人在中原大战的时候便反对校长,‘叛军’十九陆军反叛的时候,此人又跟着摇旗呐喊,可谓是一直和校长作对,校长早就对此人恨之入骨。 只是碍于一些人说情,才没有动邹凤奇。 但是,此人现在投靠日本人,这便谁也救不了了! 此番,上海特情组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制裁汉奸邹凤奇,定会让校长闻讯大悦。 “处座,”齐伍突然变戏法一般,又从文件夹内摸出一份电文,“都说双喜临门,‘肖先生’还有一份重礼送上。” “好你个齐伍,也学会卖关子了。”戴春风哈哈大笑。 “都是好消息,齐伍心中雀跃,处座莫怪。”齐伍开心笑着说道。 戴春风接过电文,入目去看。 “武汉戴处座钧鉴。” “根据处座灵活、主动打击日寇之方针,(肖)勉于昨日派遣上海特情组所部独立别动分队袭击上海日军华德路军马场。” “双方发生激烈交火。” “我部主动出击,人人悍不畏死,矢志以死报效党国。” “有所部慷慨之士,高呼效忠领袖、党国之口号,决死冲锋,悲壮殉国。” “更有重伤之同志,未免怠连撤离,高呼忠于党国之口号,举枪自戕!” “此种种,慷慨悲歌,山河泣血!” “此役,我部六人殉国,十五人负伤,共歼灭日军三十九人,击伤二十三人,击毙军马六十三匹,焚烧日军营一,岗楼二,可谓之曰大捷,特向处座报喜,向委座报捷!” 第037章 嘉奖令(求订阅求月票)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小程巡长手中拿着保温杯,进入会议室。 他扫了一眼,正要找位子。 “千帆,这里。”袁开洲招手,热情的喊道。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旋即露出笑容走过去,“袁兄,身体好些了?” 袁开洲近些天得了伤风,好几天没来巡捕房了。 “好了。”袁开洲笑呵呵说道,“打了几天针,没得卵用,请了童涵春的方子,服了两剂药,嘿,好了!” “那感情好。”程千帆笑着说道,“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端地是有用。” “这话我爱听。”袁开洲递给程千帆一支烟,“咱们中国人,还得看中医,那些洋妞可以玩玩,洋大夫,不行。” 程千帆朝着袁开洲竖起大拇指,“老当益壮。” 此人有两房姨太太,其中二姨太是一个白俄女子,据说还有一个情人赫然是一个英吉利寡妇,在上海滩,袁开洲袁巡长的桃色新闻也是频频见诸报道。 袁开洲同另外一个频频爆出桃色新闻、并且也曾经爆出过‘大战大洋马、为国争光’的小道消息的小程巡长一起,此二人被坊间誉为巡捕房桃色界的卧龙凤雏。 “金副总来了。”程千帆看向会议室门口,露出惊奇之色,“席能阁下也来了。” 刚才还在热络朝天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金克木坐在主座。 席能以及其翻译修肱燊坐在一旁列席会议。 “覃总呢?”程千帆露出惊奇之色,小声问袁开洲。 “许是有事请假了吧。”袁开洲随口说道,目光盯着主座,眼神闪烁。 程千帆没有再说话。 他的心中思绪萦绕。 他与袁开洲素来没有什么交情,只是见面打招呼的点头之交。 这袁某人今日却突然主动对他热络起来,不由得他不深思此事。 此外,看到覃德泰没有来,金克木坐在主座,便是程千帆也要装的‘惊讶’样子,但是,袁开洲面色平静: 要么是此人不在意、不关心。 要么是此人早有预料。 国人对于座次的安排非常重视,即便是覃德泰没有来,金克木也要避嫌,不能直接坐主座,最起码椅子要稍稍朝着边上挪一挪,以兹避嫌。 现在,金克木直接坐在主座,这样的重要细节,袁开洲不可能看不出来,也不可能不关心的。 那么,只能说明一点,这位袁巡长早有预料。 问题来了,袁开洲如何提前得知此变化的?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有意思了。 …… 中央巡捕房召开了巡长、副巡长紧急会议。 会议由副总巡长金克木主持。 会议开始前,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阁下的翻译修肱燊先生宣读了法租界巡捕房警监费格逊阁下的命令: 总巡长覃德泰有要务,暂时离开上海几天,在此期间,中央巡捕房的工作由副总巡长金克木暂时代为署理。 这个临时人事任命来得太突然了,现场诸人形色各异,心中暗自揣测、盘算。 程千帆内心殊为惊讶,仅仅不到两天的时间,金克木便取得了突破进展,尽管只是代为署理总巡长职务,但是,此系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的人事任命,说明是得到了费格逊的认可的。 如无特殊情况,基本上预示着金克木将拿下总巡长的位子了。 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老师修肱燊的身上,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背后修肱燊出力良多。 会议通报了昨日在逸园跑狗场的枪击案件。 以及昨日夜间发生在公共租界的交火事件。 严令各巡长务必严控各辖区,缉拿不法分子,对于造谣生事者,严惩不贷,全力维持市面稳定。 席能并未讲话,从始至终阴沉着脸。 “千帆,一会来我办公室一趟。”散会后,修肱燊喊住了程千帆,随口说道。 “是,老师。”程千帆连忙恭敬答应。 …… 程千帆净手。 娴熟的帮助修肱燊泡茶。 “老师,覃总?”程千帆问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问这件事,干脆将你叫来。”修肱燊微笑说。 程千帆将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令老师费心了。”程千帆写意的倒茶,一枚枚芽叶缓缓潜沉至杯底,再渐渐浮出,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曳飘送,入眼,令人未曾入口已然满是春色。 “覃总巡长恐无法任事了,此后中央巡捕房是老金的天下了。”修肱燊接过茶盅,放在桌子上,轻声说道。 “太突然了!覃总可是身体不适?我曾听郝晓伟提及说覃总身体不太爽利,竟严重到如此地步?””程千帆微微皱眉, 修肱燊轻轻押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千帆。 他掌握的情况是,日本人对党务调查处动手的消息是特务处上海方面向武汉汇报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程千帆脱不开关系,这小子装的倒是挺像。 程千帆表情不变。 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此间情况,不必深究。”修肱燊满意的点点头,微笑说,“覃德泰离开是必然之势,金克木此前找到我,言说了一些隐秘之事,并且表态有意谋取总巡长一职,兹事体大,我帮他与席能牵了线。” 停顿片刻,修肱燊看着年轻的晚辈,“此事,你怎么看?” “金头是巡捕房老人了,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翘楚之辈,且金头与我关系尚可。”程千帆沉吟片刻,“不过,事发突然,兹事体大,还需要慢慢观察一番。” “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强敌环伺,巡捕房的风便不大对劲了。”修肱燊沉声说,“租界是法国人的租界,法国人也希望看到一个对待日本人态度强硬的总巡长,他上台,除了日本人不太满意之外,其他各方面应该都是乐于见到的。” 听到修肱燊意有所指的话,程千帆点点头,“侄儿明白了。” …… 离开修肱燊的办公室,程千帆面色平静,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修肱燊告诉他这件事,实则并非征求他的意见,他一个巡长,也挨不上高层的动荡变幻。 实际上,修肱燊是通过他向戴春风传达信息:金克木是对日态度强硬派,他当上中央巡捕房总巡长一职,对于抗战大局面是有利的。 此外,此间还有一层意思,修肱燊以及其背后的势力,是支持金克木出任总巡长的。 不然的话,修肱燊是不会为金克木与席能,乃至是与费格逊之间牵线的。 程千帆一直捉摸不定修肱燊的真实身份。 修肱燊是国府的人,这应该没错。 不过,修肱燊应该不是党务调查处的人。 两年前,他从杭州受训回沪上,余平安让他带给修肱燊一套翁隆盛的茶叶,可见两人是相熟的,他便有所猜测。 现在,修肱燊通过他来联系戴春风,则进一步说明修肱燊也并非特务处的人,但是,应该和特务处有一些瓜葛。 小程巡长在捕厅晃悠了一会,安排手下加强街面上的巡逻。 随后又回到办公室喝茶看报。 临近中午的时候,程千帆换了便装,又交代了手下一番,施施然离开了巡捕房。 …… 在金神父路的三味亨要了豆花猪脚的包饭带走。 收了老板范老三的孝敬,在范老三谦恭的‘挽留’声中,小程巡长溜溜达达来到了周茹的住处。 他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 “谁啊。”周茹问。 “是我。” 门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周茹将一个铝饭盒递给程千帆。 “茶叶蛋,刚煮好的。”周茹露出惊喜的笑容,宛如小情人看见‘奸夫’。 程千帆拎着铝饭盒离开。 周茹关上门,手掌一翻,露出了掌心的字条,面容一肃。 闩好门。 来到里屋,取出电台,向武汉特务处总部发报。 …… 小程巡长拎着铝饭盒,溜溜达达往回赶。 他信步走到巡捕房附近的烟杂店买香烟。 一名力工正在卸货。 两人对视了一眼。 程千帆拆开香烟,摸出打火机点燃,美滋滋的吸了一口。 力工搬着一筐水果从他身边经过,无意间撞了他一下。 “咛只瘪三,找死啊!”小程巡长大怒,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力工吓坏了,忙不迭的道歉。 烟杂店的老板见状,连忙过来赔礼道歉、说好话。 小程巡长哼了一声,又骂了两句离开了。 力工被烟杂店老板训了一顿,卸完货,骑着倒骑驴离开,到了一个僻静处,展开手中的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微变,骑着倒骑驴回到仓库,拿起电话拨打出去。 “课长,琥珀有紧急情况,请求向您当面汇报。” 琥珀,是‘宫崎健太郎’在特高课的代号。 …… 武汉。 湖北省保卫处第四科。 戴春风心情不错,正在饮茶。 留声机里放着金嗓子的歌曲。 成功制裁汉奸邹凤奇。 此事报上去后,校长大喜,夸赞特务处干得漂亮,锄奸有功。 特别是闻讯上海特情组所部行动人员主动袭击了日军军马场,毙伤日寇两百余人,校长更是惊喜交加,可谓是‘龙颜大悦’,对戴春风和特务处很是夸赞了一番。 “程千帆这小子还真是福将啊。”戴春风心中欣喜。 福建那件事虽然特务处的责任不大,但是,特务处数年工作成果毁于一旦,总归是有些灰头土脸,戴春风也被校长训了一通。 转过来,程千帆就给他来了个双喜临门,令他在老头子面前挽回了面子。 就在此时,齐伍敲门而入。 “处座,‘青鸟’来电。”齐伍将电文双手呈上,说道。 “哦?”戴春风轻笑一声接过,“这小子又有什么好消息?” 他入目看: 武汉戴处座钧鉴。 覃德泰身份疑似暴露,今日未出现,暂不知晓其下落,修(肱燊)透露,法租界方面已经决议由金克木代理中央区总巡长一职,如无意外,不日即可转正。 日方频频施压,意图染指租界,而金克木素来对日态度强硬,此乃法方极为看重之因素。 中央区之变化,修(肱燊)料判对我抗日大局应是利好。 此人似是知晓我之身份,以我传讯与处座,此情况应如何处置? 希盼处座之回复,急切,急切! 阅罢电文,戴春风欣喜不已,起身说道,“一日三喜,这小子,妙极了!” 此前覃德泰以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身份担任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一职,此也是国府之人。 但是,鉴于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之间的恶劣关系,覃德泰实则是被戴春风视为眼中钉的。 此外,党务调查处专司缉拿红党,对抗战方面并无多少贡献,更难对特务处的抗日大业有所帮助,自然更为戴春风所厌恶。 这并非说特务处不暗中对付红党了,若是发现红党,特务处自然是绝对不会放过,只是以抗战大局来讲,他们目前更多的精力是放在日本人身上的。 此外,最重要的是,覃德泰隐瞒其身份,面对戴春风的拉拢假作亲近之意,后来从程千帆的情报得之覃德泰的真实身份,这令戴春风羞怒不已,更想到自己如同小丑一般被覃德泰诓骗,而薛应甑可能在背后笑的合不拢嘴,戴春风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 这也是在薛应甑方面一直联系不上陷在上海的覃德泰,戴春风明明可以在不动用程千帆的情况下、安排上海站方面向覃德泰示警,却一直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糜烂不堪的根本原因。 现在,覃德泰倒下,戴春风自然高兴异常,这也是他坐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陷落的目的。 此外,对日态度强硬的金克木上台,这对于特务处在上海的抗日大局也是利好。 “戴科长,转上海特情组肖勉少校。 此次华德路军马场之战斗,毙伤日寇两百余,实为我国军上下矢志抗日之典范,正我全体官兵杀敌报国成功成仁完成革命之职责,用慰我国父及阵亡先烈在天之灵之英勇之气。 殊堪奖慰。 此大功,肖少校勉,晋中校,所部官兵英勇事迹详情上报,不吝嘉奖。 常凯申手令。” 第038章 肖勉中校(求订阅求月票) “恭喜组长。”周茹祝贺说道。 名义上这份嘉奖令是给上海特勤组的肖勉少校的,实际上亦是给程千帆少校的。 在国防部的秘密档案中,此铨叙中校的名字便是程千帆本人。 少(校)晋中(校)。 未满二十三周岁的铨叙中校,放眼整个国军系统也是非常罕见的。 要知道,便是处座戴春风,现在也只是铨叙上校军衔。 铨叙中校衔,是特务处各地诸侯的军衔,譬如说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此人现在正是铨叙中校军衔。 仅以军衔而论,程千帆这个上海特情组组长已经堪堪同郑卫龙‘并驾齐驱’了。 “校长垂爱,处座抬爱。”程千帆矜持一笑。 无论是铨叙中校衔,还是三千法币,‘校长’此番酬功,都堪称大气。 当然,这也和他是陆军军官学校出身、浙江江山人的背景有直接关系,如果以派系来论,程千帆算得上是‘委员长’的嫡系出身了。 这位委座对待自己人素来都是蛮大方的。 这要是换做是别的杂牌军立下‘如此大功’,一份干巴巴的嘉奖令足矣。 程千帆拿起另外一份电文,此系戴春风专司发给他的电文。 这份电文不像是特务处戴老板发给属下的电文,更像是戴春风以江山帮大佬发给同乡晚辈、学弟的电文。 戴春风在电文中对他不吝赞誉,言说他为江山人,为浙江人挣了面子,铨叙中校衔的奖励是戴春风为其争取的,也是校长对对他这位好学生这一年多的出色表现的褒奖。 叮嘱他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引起他的浓厚兴趣的是戴春风对于修肱燊之事的回复。 “可以合作,但需谨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千帆细细思量这句话,觉得大有深意。 由此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修肱燊不是特务处系统之人。 不过,很显然,修肱燊应该是某一方的特工。 不是党务调查处,也并非特务处。 程千帆皱眉思索,国府内部除了薛应甑的党务调查处和戴春风的力行社特务处之外,还有什么特务组织? 想了好一会,程千帆也摸不得头绪,只能暂且按下此事。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覃德泰去哪里了? …… 麦兰码头。 “不要挤,不要挤,有船票的登船!” “咛只小赤佬,没有船票滚开。” 嘴巴上粘了胡须,一身长袍马褂,脖颈上缠着围巾,蒙住了大半张脸,戴了一顶毛线帽子的覃德泰站在甲板上,最后看了一眼上海滩。 “老爷,进船舱吧。”穿着臃肿的棉袄,打扮成女佣样子的覃太太担心的看了看四周,说道。 “走吧。”覃德泰点点头。 一个带着小圆框墨镜的青年男子拎起皮箱跟随着两人进了船舱,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轻声说,“老爷,一切安全。” “患难见真情,此次覃某人能够逃脱此难,四平兄之恩,覃某感铭肺腑。”覃德泰抱拳说道。 四平是修肱燊的字,修肱燊遣人深夜秘密报信,告知他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全面沦陷以及日本人准备对他下手之事,并且安排其秘密撤离,还安排了这个年轻人沿途护送。 “我家先生说了,老爷是党国干才,不忍陷入敌手,此乃应有之义。”年轻人说道。 “大恩不言谢,覃某人记在心里了。”覃德泰郑重说道。 约莫半小时后,船开了。 覃太太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覃德泰看着窗外的江面却是陷入了沉思,修肱燊此人,他一直看不透,此人是何方人马? 特务处?不可能。 张小六的人? 胡纵楠的人? 那位小委员长的人? 国府内部,除了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特务处之外,只有张小六、胡纵楠以及那位小委座手中握有特务机关。 张小六的东北军本就属于地方军事集团,有着割据军阀的性质,因此他设有独立的特务系统。 胡纵楠苦心经营西北数年,独霸一方,加之和戴春风又有同盟关系,所以他的特务系统实质上和特务处是一种合作关系。 那位小委员长,他在军中建立特务系统其本意就是防范戴春风的特务处势力染指他的地盘。 当然,其他的诸如三晋阎老西、云南龙、两广柏崇信等等也都有各自的特务系统,不过,此些人的触角主要在各自的地盘。 看不透啊,覃德泰摇摇头。 …… 亚尔培路。 “谁干的?”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烦躁的来回踱步,沉声问道。 郑利君不断的抽着烟,皱眉思索。 阮志远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垂着头,眼神闪烁。 汉奸邹凤奇在逸园跑狗场被枪杀。 华德路日军跑马场遭受袭击,据说伤亡颇大。 这两件事迅速成为震惊上海滩之大事件。 报端很是热闹,普遍揣测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的的手笔。 如果真的是上海站所为,郑卫龙现在当仰天大笑,得意洋洋。 但是,问题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两件事都不是上海站所为。 因为这两件事,引起日本方面的震怒和警惕,他们的制裁目标杨福元犹如受惊的兔子,并未如同情报所打探的那般去海格路为其小儿子庆生,卢兴戈带领一队行动人员守了一晚上一无所获,安全起见只能急忙撤出。 错失了制裁杨福元的机会,这令郑卫龙极为窝火。 此外,他还有一个担心。 所有人都认为邹凤奇之死以及华德路日军军马场遇袭之事是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动的手,很显然,日本人也极可能如此认为。 如此,以日本人睚眦必报的心性,势必强势报复、反扑。 事情明明不是自己这边做的,后果却要自己这边承担,郑卫龙内心无比火大。 就在此时,有手下推门而入。 “什么事?”郑卫龙没好气说道。 “站长。”手下递过来一份电文,“处座来电。” 郑卫龙一把夺过电文,仔细看,脸色连连变化。 “肖勉,肖勉!囊求的。”郑卫龙将电文揉成一团,恨恨的丢在一旁。 阮志远捡起电文,展开来看。 第039章 上海站内(求订阅求月票) 看到阮至渊拿起电文。 郑利君也将脑袋凑过来看。 电文不长,寥寥数语: 兄弟单位窥得良机,断然出击,与一日内完成锄奸、突袭日军之壮举,予敌以重大打击,壮我特务处威名,领袖殊喜,亲令嘉奖;敢问道三老弟,何时报喜讯与我? 郑利君与阮至渊对视了一眼,前者咬了咬牙花子,后者面色阴沉。 戴处座虽然没有直言批评上海站,但是,将兄弟单位的煊赫战绩言说一番,再来一句上海站何时报喜,这简直比直言训斥还要令人难堪啊。 “站长。”郑利君看着羞怒交加的郑卫龙,沉声说道,“必须尽快制裁杨福元,不能再等了。” “制裁,我岂是不想制裁此獠?”郑卫龙双手架在桌子上,面色阴沉,“关键问题是我们无法锁定此人踪迹。” “站长。”郑利君咬着牙,眼神凶狠,“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干掉杨福元。” 郑卫龙深深地看了一眼面露狠色的郑利君,明白此人的意思了。 上海站不是无法掌握杨福元的行踪,事实上,便是此时此刻杨福元在何处,他们也是了如指掌: 此人投靠日本人后,知道当汉奸的危险,故而对于自身安全很重视,最近一直躲在虹口区一个日本军营附近的公寓居住,想要在此公寓动手,干掉杨福元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很难安全撤离。 所以,上海站一直在等待机会。 此前,卢兴戈打探到的情报,杨福元会去海格路三姨太的住处为小儿子庆生,此乃绝佳的动手良机。 谁料到邹凤奇被杀,日军军马场遇袭,此两件惊天大事直接吓到了杨福元,此人现在就躲在公寓里,轻易不会离开。 而现在,郑利君口中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便是字面意思上的‘不惜一切代价’了。 看到郑卫龙有些犹豫,郑利君直接起身,直视郑卫龙,“站长,干大事哪有不死人的!难道还等着收第二份这样的电报,受此羞辱吗?” “侧恁娘!”郑卫龙指着郑利君的鼻子,“你少激我!” 然后,一拍桌子,“干了!” 既然决定已下,郑卫龙也极为果断,吩咐说道,“此事依然交给卢兴戈来执行,你看如何?” 郑利君是行动大队队长,卢兴戈是他的人。 此命令不啻于是令卢兴戈去送死,故而郑卫龙要征求郑利君的意见。 郑利君有些踟蹰,卢兴戈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行动高手,为了一个杨福元便牺牲掉如此一个人才,他有些舍不得。 “站长,我来吧。”一直沉默的阮至渊突然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郑卫龙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助理,郑利君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阮至渊。 特别是郑利君,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阮至渊这小子敛财、玩女人是一把好手,此人可谓是见了女人挪不动腿,为了女色什么都敢干。 一年半前,阮至渊色胆包天,竟然受了那个日本女人惠子的诱惑,发生苟且之事,此事被郑卫龙发现后,阮至渊暗中处决了惠子,意图掩人耳目。 也就是这件事,直接造成了江口英也脱离了上海站的掌控,金蝉脱壳回了日本。 阮至渊这个贪财好色的怕死鬼,什么时候如此有种了? “青连兄,此事极为危险,你可要想清楚了?”郑卫龙面容严肃问道。 “至渊自幼知史明理,矢志效仿先烈之辈,愿以此身报效党国,卫我华夏。”阮至渊慷慨激昂说道。 “说得好!”郑卫龙拍桌赞叹,面色激动说道,“青连当为吾辈楷模!” 郑利君在一旁看着,他没有被阮至渊的慷慨激昂之语所打动,他总觉得不对劲,他不相信这个贪财好色的胆小鬼竟然敢慨然赴死。 “站长,要不……”郑利君刚刚开口,就看到郑卫龙一摆手。 “好,这件事就交给青连兄!”郑卫龙沉声说,沉吟片刻,他继续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就在明天早上,日本人决然想不到如此形势下,我们还会‘再’出手。” “站长明鉴。”阮至渊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郑卫龙张了张嘴吧,嘴中冷笑一声,没有开口说话。 尽管有些蹊跷,但是,假若阮至渊真的要自己去送死,他自然不会去拦着。 …… 东京。 挂着暖帘的寿司铺,小酒馆,艺姬馆人潮如织,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便是寒冷的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欢腾的气息。 帝国军队的太阳旗占领了支那的一个又一个大城市: 北平、天津、保定、上海…… 便是支那的国都南京也被占领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但是,整个日本本岛的庆祝气息依然强烈。 城市、城镇、乡村,灯孔高挂,太阳旗飘扬。 游行、集会、演讲,庆祝。 为前线‘勇士’募捐的箱子在街道上一字排开,几户是瞬间便被疯狂的市民用钞票填满了。 随军军姬招募处,熙熙攘攘,无数豆蔻年华的少女嘶吼着挤进来,要去支那慰劳帝国勇士。 被招募者激动的欢呼跳跃,未被批准的少女黯然垂泪,不愿意里去,招募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再三劝说,“先回去吧,下一批再来试试。” 此时此刻,在招募处,一名被拒绝的少女哭哭啼啼的离开了。 小酒馆的窗边,川田笃人手中擎着酒杯,嘴角扬起一丝嘲讽、鄙薄之意看着这一切。 一年九个月前在支那杭州遇险,他的母亲后怕不已,担心他的安危,便直接安排他回到本岛。 国内的生活真是乏味啊,不能无所顾忌的肆意所为。 “愚蠢的女人。”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扫了一眼身旁的朋友,看到对方正盯着那伤心的少女看,他哈哈大笑,指着对方,“菊地君,怎么?看上这女孩子了?” 说着,不等朋友说话,他直接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踏着木屐出门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川田笃人回来了,身边跟着四名欢天喜地的少女,这些都是刚刚没有被成功招募的女孩。 菊地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朋友。 川田笃人从身上摸出应征信,“我告诉她们,我们要去支那了,她们自愿来陪我们。” “您辛苦了。”几名女孩子一起鞠躬,“我们是自愿现身给帝国勇士的,只有一个请求。” “请说。”菊地起身,鞠躬回应。 “请多杀支那人。”女孩子银铃一般的声音响起,几人再次齐齐鞠躬,“拜托了!” 求双倍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40章 又闻‘陈州’ 三本次郎站在窗前,他掀起窗帘的一角。 阴鸷的眼神看着院子里。 一辆黑色的尼桑小汽车开进来,车帘紧闭。 程千帆从车内下来,同司机小池谈笑两句,递了一张卡片之类的东西到小池的手中,后者高兴的收入囊中。 三本次郎知道那是什么,是程千帆的久久商贸的代金券,可以凭券领取糖品、雪茄、酒品乃至是香水、化妆品等奢侈品,这些都是有钱都很难买到的货品。 根据荒木播磨的汇报,程千帆的生意越做越大了,特别是大日本帝国占领上海华界之后,‘小程巡长’的生意可谓是日益兴隆。 因为帝国在水陆设卡盘查,很多人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但是,这并包括程千帆的久久商贸。 有特高课关照,甚至还有帝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今村兵太郎开的路条,程千帆的久久商贸可谓是一路放行。 宫崎这个家伙,越来越像贪婪的生意人了。 若不是这家伙本职工作没有耽误,三本次郎早就予以惩戒了。 …… “课长,宫崎君来了。”荒木播磨敲门进来汇报。 “让他进来吧。” 程千帆拎着一个礼品盒进来,未语先笑,“课长,这是属下珍藏的法兰西红酒,请您品鉴品鉴。” 荒木播磨随手接过,神情微动,将礼盒递给三本次郎。 “我对红酒没有什么喜好。”三本次郎沉着脸说道,礼盒入手,绿豆大的眼眸缩了缩,“罢了,你有心了,我便尝尝鲜。” …… “课长,今天上午,巡捕房召开了会议,通报了昨日逸园跑狗场邹凤奇遇刺案,以及华德路帝国军马场遇袭案。”程千帆汇报说道。 “巡捕房方面对于这两件案子怎么说?”三本次郎沉声问。 “政治处认为邹凤奇遇刺案,极可能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所为,不过,暂时没有直接证据支持这个判断。” “至于华德路军马场遇袭之事,因为发生在公共租界,法租界这边得到的消息不详,政治处目前初步研判是反日力量所为。”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程千帆所言等于是没说。 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盒,三本次郎的怒气稍敛,唔,这也不能怪宫崎君,毕竟这两件事都并非发生在他的辖区。 “课长,关于华德路帝国军马场遇袭之事,属下了解的不多,坊间传闻帝国勇士死伤惨重……”程千帆眼眸流露出关切和担忧之色。 “确实如此。”宫崎健太郎是自己人,三本次郎也不好隐瞒什么,简单讲述了华德路军马场遇袭之事。 “遭遇支那人袭击,有六名帝国士兵玉碎,八人负伤,其中四人伤势严重。”三本次郎阴沉着脸说道,“当然,对方也遗留有十五具尸体。” 对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帝国军队而言,一次遇袭,死伤十四人,已经堪称是极大的战损了。 程千帆心中诧异,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己方是有七人殉国,怎么到了三本次郎的口中便变成了十五具尸体? …… “此外,帝国勇士追击袭击者的途中,同提篮桥监狱的驻军发生误会,双方短暂交火,又有两名士兵玉碎,三人负伤。” “怎会如此?”程千帆惊呼出声。 “支那人身着帝国军服,在逃窜途中突然向提篮桥监狱开炮,引得对方开火还击,同帝国军队发生了短暂交火。” 谈及此事,三本次郎脸色更加阴沉,支那反抗分子实在是狡猾无比。 “可恶的支那人。”程千帆恨得牙痒痒,“他们这是有预谋的。” 此时此刻,程千帆心中所想的是,如此算下来,日本方面的损失是死亡八人,负伤十一人:失算了,向武汉方面汇报战果的时候,应该再胆大一些的。 …… “对于邹凤奇遇刺之事的调查,属下能做些什么?”程千帆问道。 华德路军马场遇袭案发生在公共租界,虽然程千帆也很想要了解日本方面的调查进展,但是,他没有冒然继续询问。 不过,逸园跑马场邹凤奇遇刺案件发生在法租界,他表示一下关注是题中应有之义。 “吴山岳判断此事极可能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所为。”三本次郎说道,“不过……” 程千帆正要说话,听到这句‘不过’,识趣的闭嘴。 “吴山岳的手下汪康年却认为这件事是红党所为?”三本次郎说着,摇摇头。 理智上,他是倾向于支持吴山岳的判断的,这也和他的分析猜测一样。 不过,对于原党务调查处这帮人,三本次郎暗中观察,还是比较欣赏汪康年的,此人颇有能力,这是一个真正能做事情的人。 故而,对于汪康年的推断,他虽然不太认同,但是,也没有完全不放在心中。 …… “红党?”程千帆惊讶不已,“为何汪康年会判断是红党?据我所知,上海红党连续遭受国府党务调查处清剿,已经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军事行动能力。” 停顿一下,他想了想说道,“课长还记得我去年呈送的那份文件吗?” 三本次郎略一思忖,点点头。 去年年初程千帆呈送了法租界内部的一份关于‘租界内部红色势力调查报告’,法租界当局认为经过此前多年的捕拿、打压,法租界内部的红党势力几近土崩瓦解,已经无法对租界的‘治安’构成威胁。 这是法租界当局经过缜密的调查作出的调研报告,还是颇有价值的。 “当然,也不排除国红合作后,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红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不过,根据属下的判断,红党多以情报工作,以及进行所谓的抗日宣传为主,他们极少会主动从事刺杀行动。”程千帆边说边思考,“当然,这只是属下的一些浅见,汪康年专职对付红党,也许他有自己的看法也说不定。” …… 三本次郎在思考。 程千帆不敢打扰‘课长’的思绪,目不斜视,在一旁候着。 “红党特科的‘陈州’。”三本次郎沉吟片刻,看着‘宫崎健太郎,’突然问道,“对于此人,你了解多少?” ps:双倍月票开始了,求月票,拜谢。 第041章 沉舟侧畔千帆过 “‘陈州’这个人,属下有听说过。”程千帆说道。 “不过,属下是前年的五月份在影佐君的安排下进入到巡捕房假扮程千帆的。”程千帆说道,他刚才险些说自己是在大前年的冬天入职当巡捕,好在他反应极快,应变更快,面不改色,没有露出马脚。 “自从属下假扮程千帆后,‘陈州’并未在属下的辖区犯案,故而我并没有和此人交手过。”程千帆露出遗憾之色。 三本次郎看了这家伙一眼,心说,就凭你,和‘陈州’交手? 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呵呵。 …… 感受到三本次郎鄙薄的眼神,程千帆讪讪一笑,“不过,属下兢兢业业工作,查阅了巡捕房的很多旧档案以兹了解掌握情况,其中有一桩陈年案件和‘陈州’有关。” “大前年的秋天,台拉斯脱路的一处公寓里,红党叛徒苏一山在五名国府保镖的护卫下,依然被杀,与其一同被杀的还有那五名国府党务调查处的保镖。”程千帆继续说道。 “卷宗记录,五名保镖,三人头部中弹,应是一枪毙命,另外两人,一人被匕首刺死,一人被暴力扭断了脖颈。” “至于苏一山。”程千帆停顿一下,想了想,“此人应该是最后被杀的,是被匕首刺死。” “此案件是法租界的悬案,一直没有锁定凶手,便是卷宗上也只是判断此案件极可能是红党特科‘陈州’所为。” 三本次郎点点头,程千帆所说的这件案子,汪康年也汇报过。 其中汪康年判断邹凤奇遇刺案是陈州所为,一个重要的依据便是,苏一山被杀案中有三人是一枪毙命。 还有就是前年台拉斯脱路另外一起枪击案件,汪康年的手下围捕红党之时,被一个神秘人单枪匹马杀出,完成了营救,此人也是弹无虚发,一枪毙命。 最重要的是,两件案子,中枪毙命者都是头部中弹。 而邹凤奇也是头部中弹,一枪毙命。 当然,汪康年也深知仅仅凭借这一个特征便断定邹凤奇是红党‘陈州’所杀,说服力不足,此人也直言,他判断是‘陈州’所为,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直觉。 …… 就在此时,程千帆突然面色古怪。 “怎么了?”三本次郎注意到程千帆的表情变化,立刻问道。 “属下突然有一个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的联想。”程千帆说道。 “什么联想,说说看。”三本次郎露出好奇之色。 “程千帆和陈州,恩,这两个人。”程千帆停顿一下,说道,“沉舟侧畔千帆过!‘沉舟’便是‘陈州’。” 说着,程千帆眼眸中露出奇异的光芒,“课长,您说,程千帆和陈州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程千帆便是红党特科行动高手‘陈州’?” 然后,他便看到三本次郎好像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 …… 程千帆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程千帆是‘陈州’,宫崎君你当年跟踪他,就不是你除掉他,而是程千帆干掉你了。”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程千帆露出羞恼之色,讪讪笑着。 “有一件事你并不知道。”三本次郎说道,“在你假扮程千帆的两个月前,影佐君曾经安排白俄人袭杀程千帆,根据影佐君的报告记录,程千帆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不过他的表现非常稚嫩,根本不是经验丰富、能力不俗的特工。” 三本次郎对于影佐英一留下的档案、报告都曾经仔细翻阅,这种骤然遇袭情况下,人的本能反应是不顾一切的保存自己,是做不得假的。 所以,宫崎健太郎根据一句支那古诗,便产生联想,说程千帆便是‘陈州’,看似想象力不错,只不过实则没有任何可能的胡思乱想。 再说了,程千帆已经被宫崎健太郎于前年所杀,假如汪康年的推测成为事实的话,这个‘陈州’和当年的程千帆更加不可能发生联系。 三本次郎摇摇头,宫崎健太郎果然不是专业特工出身,但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也不会如此‘胡言乱语’。 …… “是属下考虑欠周。”程千帆讪笑说,“仔细思量的话,程千帆此人,素来仇视红色,还曾经亲手抓过红党,此前确实是不可能和红党有什么瓜葛。” “邹凤奇遇刺案,你在巡捕房多盯着点,一有什么消息即刻汇报。”三本次郎沉声说,他摇摇头,“不要满脑子都是想着你的生意。” 宫崎健太郎这家伙,多么聪明的年轻人,他此前寄予厚望,现在却是钻进钱眼里去了。 若不是……罢了。 “是!”程千帆立刻敬礼,正色说道,“属下时刻不敢懈怠本职工作,效忠舔皇,为大日本帝国的辉煌贡献绵薄之力。” “去吧。”三本次郎摆摆手。 …… 看到程千帆站在原地没有走,他皱眉问道,“还有什么事?” “还有一件事,有些蹊跷,属下再三思量,觉得有必要向课长汇报。”程千帆犹犹豫豫说道。 “说吧,什么事?”三本次郎拿起文件,没有抬头,随口说道。 “课长,今天主持中央巡捕房例行会议的并非覃德泰,而是副总巡长金克木。”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猛然抬头,看向荒木播磨,“覃德泰那边有动静没?” “没有,覃德泰还在家中,一直安排人盯着呢。”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覃德泰不在巡捕房,金克木代为主持会议的情况常见吗?”三本次郎问程千帆。 “虽然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过。”程千帆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三本次郎皱眉问道。 “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列席了会议,他宣布了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的一个人事任命,这个人事任命有些古怪。”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人事任命?”三本次郎脸色一变,急切问。 “席能宣布,说总巡长覃德泰因为临时有要务要离开上海几天,覃德泰不在上海期间,中央区总巡长的职务由副总巡长金克木暂时代为署理。”程千帆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急败坏的骂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 程千帆被骂的愣愣的,张了张嘴巴,看到三本次郎愤怒的样子,终究是没敢辩解。 “还愣着做什么?”三本次郎指着荒木播磨的鼻子训斥,“立刻派人进入覃德泰家中,看看人还在不在?” ps:双倍月票开始了,恳求双倍月票,谢谢大家。 大家晚安,今天爆发(求几张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42章 不要老想着你的生意 挨骂的荒木播磨气急败坏的出去查看情况了。 三本次郎如同被激怒的野兽,阴沉着脸。 程千帆有些‘害怕’此时的三本,不敢和三本次郎对视,眼睛看向别处,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三本次郎,一副生怕被殃及池鱼的样子。 实则他是在趁机偷偷打量三本次郎办公室的陈设情况。 程千帆一直想要侦查三本次郎的办公室的内部构造情况,只是他很谨慎,平素来这里见三本次郎,均是目不斜视,表现的相当老实。 这次是一个机会。 红木办公桌的后面是一张日本舔皇的照片。 照片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牌匾,上书:武运长久! 办公桌的左侧,靠着墙壁是一面书柜,釉红色的书柜,里面堆满了书籍。 右侧,靠着墙壁墙壁,同样放着书柜,确切的说应该是档案柜,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档案袋。 书柜旁边挂着一面军事地图,猩红色的帘布半拉开,可以看见地图的一部分,帘布的一角,露出一块铁皮。 程千帆推测那应该是保险柜。 保险柜的位置非常考究,正好在墙壁旮旯角,两侧都有墙壁,可以对保险柜行成夹角保护。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三本次郎,却‘发现’对方正在凝视自己,他吓得一个立正,“课长”! “不要满脑子只想着你的生意。”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如此重要的情报,你竟然……” 三本次郎将红酒礼盒从办公桌上拿下来,这玩意放在那里影响他的情绪。 …… “说说吧,对于中央巡捕房的这个临时任命,你怎么看?”三本次郎沉声说。 “属下。”程千帆额头冒汗,脑筋快速转动,却是想到了什么,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说道,“属下在想,覃德泰有可能不是如同表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因为公务离开上海。” 他看了三本次郎的脸色一眼,继续说道,“国府党务调查处已经被我们摧毁,覃德泰便是反应再迟钝,也应该有所察觉了,此人……” 他边说话边思考,“覃德泰是一个老狐狸,这种人对危险的感知素来敏锐,是不是有可能此人觉察到了什么,已经逃离上海了?” 说完,他紧张的看向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宫崎君!” “属下在。”程千帆立正,站得笔挺,说道。 “你的脑子是很聪明的,只要认真去思考,还是能够分析的头头是道的。”三本次郎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以后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面。” “是,课长教训的是,属下一定改正。”程千帆赶紧表态说道。 …… 荒木播磨回来了,一脸沮丧。 “说吧。”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我们的人进入了覃德泰的家中,覃德泰以及他的夫人都不在家中,逼问了家中的女佣,女佣说覃德泰在今天凌晨便带着覃太太悄悄离开了。”荒木播磨表情黯然,说道。 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荒木播磨,迈动脚步,绕出办公桌,直接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荒木播磨的脸上。 “哈依!” 啪啪! “哈依!” “啪啪啪! “哈依!” 程千帆看的心中暗爽不已,不过,他的眼眸露出不忍之色,将脑袋扭转一旁,不忍去看。 荒木播磨此人非常自傲,且心胸狭隘,极为残忍,若是被此人认为他在看笑话,冒然招惹一个敌人,可就不妙了。 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程千帆咬了咬牙,开口说道,“课长。” 三本次郎扭过头,阴森森的盯着他看。 …… 程千帆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继续说道,“荒木君素来忠于职守,做事极为稳妥,覃德泰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恐怕并非是荒木君玩忽职守,其中定然有原因的。” 荒木播磨本来心中羞愤,特别是被宫崎健太郎在一旁目睹自己被打,心中对宫崎健太郎也是恨上了,不过,此时此刻听得对方在如此情况下依然仗义执言,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感激。 “说说吧,怎么回事!”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摘下手套扔在了办公桌上。 “覃德泰此人极为狡猾,他对于自身安全非常重视,应该是早有准备,他家中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隔壁的住户。”荒木播磨咬牙切齿说道。 “我们的人只盯着覃德泰的家中,却忽略了邻近住户。”说着,荒木播磨深深一个鞠躬,“课长,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三本次郎阴沉着脸不说话。 荒木播磨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表情有些犹豫。 荒木播磨再度看了他一眼。 程千帆微微皱眉,终于再度开口,“课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提议,是不是可以给荒木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立刻追捕覃德泰,绝对不能让此人逃离上海。” “追捕?”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晚了,以覃德泰的狡猾,他逃离了住所,难道还会选择继续留在上海躲藏?” …… 程千帆隐蔽的朝着荒木播磨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荒木播磨却是感激的点点头,开口说道,“请课长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挖地三尺,也要抓到穆医生。” 程千帆心中啊的一声,他知道荒木播磨会错意了。 此外,他心中一惊。 穆医生? 覃德泰的那个私人医生,此人竟然还没有‘落网’? 不过,他面上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道,“可是覃德泰的那个私人医生?此人也是党务调查处之人?” “这个人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情报股副股长,是覃德泰的心腹。”三本次郎说道,然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荒木君,这一次我不希望你再次失手!” “哈依!”荒木播磨鞠躬行礼,心中松了一口气。 “荒木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但说无妨。”程千帆也赶紧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有需要的话,我会向宫崎君开口的,多谢。” “应该的,都是为帝国效力。”程千帆微笑说道。 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属下就先行离开了,我回去打探一下邹凤奇遇刺一案有无新的进展。” 三本次郎没有立刻回答他,阴鸷的眼眸盯着他看。 ps:求双倍月票,大家还有月票吗?万分感谢。 第043章 更上一层楼 程千帆被三本次郎看的心里发毛,“课长,可是属下有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他身体微微前倾,鞠躬问道。 “跟踪调查何关的人,是上官梧安排的。”三本次郎慢悠悠说道。 “上官梧?”程千帆皱眉,“他身为霞飞区巡捕房副总巡长,没听说他和金克木有什么过节啊。” “上官梧已经暗中向帝国表示效忠。”三本次郎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程千帆。 覃德泰骤然逃脱,法租界巡捕房方面也反应迅速,果断任命金克木为中央区临时一把手。 三本次郎知道,这个临时一把手只是过渡,很快金克木便将履新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医治。 三本次郎暗自揣测,极可能是覃德泰逃离之前同金克木之间有什么交易,以至于金克木能够如此迅速的抓准时机上位。 真正是金克木暗中帮助覃德泰逃离上海的。 如此操作,完全打乱了三本次郎的谋划,可谓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目前的情况下,上官梧想要谋取中央区总巡长一职已经不太现实了。 至于说将上官梧从霞飞区副总巡长运作到中央区出任副总巡长,更是一招臭棋,得不偿失: 同样是副总巡长的情况下,霞飞区是上官梧的基本盘,不能丢。 三本次郎从程千帆的身上想到了一个最佳补救方略: 推程千帆更上一层楼,升迁为中央区副总巡长,补上金克木升迁后的空缺。 不过,他要考究一下程千帆,看看他有没有能力胜任这个新的工作安排,不然的话,以金克木的老辣,程千帆成为金克木的副手,将处处受制,难有什么作为。 …… 三本次郎不说话,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宫崎健太郎’。 仅凭这两句话的信息,他要看看宫崎健太郎能否有所领悟。 “上官梧投靠了帝国。”程千帆惊讶出声,然后他闭嘴思考,片刻后。 “上官梧安排人跟踪何关,其目标是金克木。” “覃德泰逃离。” “金克木升任总巡长。” “覃德泰、金克木、上官梧……” 蓦然,程千帆眼眸一亮,“课长,您可是本来有意安排上官梧谋取中央区总巡长一职?”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宫崎君,你很聪明,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属下愚钝,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课长的深谋远虑。”程千帆一脸愧色,说道。 “不,是我事先并没有告知与你。”三本次郎赞许的点点头,“仅仅依据我的两个提示,你便能够想通此事,非常不错。” 说着,三本次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宫崎君,我没有看错人,你不痴迷于你的生意,将精力放在工作上的时候,思考问题的反应还是令我很满意的。” 年轻的‘宫崎健太郎’讪讪一笑,不明白课长这话是夸赞还是损人。 …… “目前这种情况下,计划有变,上官梧只能继续留在霞飞区。”三本次郎说道,他看着程千帆的眼睛,“宫崎君,我有意安排你谋取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 程千帆的眼眸猛然散发热烈的光芒,不过,很快收敛,他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课长明鉴。”思忖片刻,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这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补救措施,不过,属下担心的是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并非那么容易的。” “属下只做了一年半的巡长,资历尚浅。” “仅以中央区巡捕房而论,三个巡长中,梁遇春和袁开洲的资历都远胜于我,巡捕房论资排辈,即便是金克木留下的副总巡长的位子会从中央区内部提拔,属下的希望也不大。” 三本次郎将程千帆的神情反应看在眼里。 很显然,宫崎健太郎对于副总巡长的位子是极为动心和渴望的,但是,他能够忍住诱惑,迅速冷静下来、理智的分析情况,这令三本次郎很满意,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更上一层。 …… “帝国要推你当副总巡长,这便是你最大的依仗。”三本次郎狞笑一声,“法国人拿走了我们一个总巡长,坏了帝国的好事,必须拿一个副总巡长来补偿!” 程千帆闻言,眼中散发光芒,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不愧是恬不知耻的日本人,明明是他们暗中使出诡计想要谋取总巡长的位子失败,到了三本次郎的口中,倒成了法国人坏了他们的好事,必须赔偿。 “卑鄙无耻的法国人,他们早晚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的。”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宫崎君,金克木此人对帝国非常不友好,你成为了他的副手,帝国需要你发挥作用,对金克木行成掣肘,你可有把握做到?”三本次郎沉声说。 “属下才疏学浅。”程千帆轻声说道。 三本次郎脸色阴沉下来,然后便听到宫崎健太郎声音陡然提高,“但是,属下背后有强大的大日本帝国,有无数的帝国勇士做靠山,没有什么不敢做,也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哈哈哈!”三本次郎开怀大笑,绿豆大的眼珠子挤成一团,高兴的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说得好,宫崎君,堂堂昭和男儿,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有帝国作为你的依仗,放手去做吧!”他啪啪两下,用力拍了拍年轻的帝国特工的肩膀。 “哈依!”程千帆弯下腰,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 …… 荒木播磨送程千帆离开。 “宫崎君,多谢。”荒木播磨微微鞠躬,他一直不太看得起这个非专业出身的同僚,不过,今日宫崎健太郎冒着被课长训斥的危险为他说话,他必须得承情。 “荒木君。”宫崎健太郎鞠躬回礼,“你是我敬佩的帝国勇士,我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他微笑着,“我的能力远不及你,故而课长对我要求没有那么严厉,甚至有时候对我有些心灰意冷,而课长对你严厉,正说明他器重你,认为以荒木君的能力能够做的更好。” “受教了。”荒木播磨又是微微鞠躬一礼。 看着宫崎健太郎离开的背影,荒木播磨的嘴角露出笑容。 要求不同? 心灰意冷? 若不是他知道这家伙带给课长的礼盒里是什么,他险些信了这番鬼话。 不过,不得不承认,宫崎健太郎这家伙确实是极为圆滑,说话好听。 明知道这家伙说的是客套的宽慰话,荒木播磨的心中依然会感觉舒服。 罢了,宫崎君人确实是不错,以后也当与其多多亲近。 ps:继续求双倍月票,大家还有月票吗? 第044章 三本之谋(第3更求双倍月票) 荒木播磨返回楼内,上了楼梯。 左侧是课长办公室。 他却是径直朝着右侧走去。 来到一个挂着‘丙会客室’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是我,荒木播磨。” 门开了。 入目便是两名身穿日军军装的士兵,三八式步枪上的刺刀闪烁着寒光。 士兵身后赫然又是一道门。 “课长。”荒木播磨站站在内门口,微微鞠躬,低头,毕恭毕敬说道。 “进来!”里面传来了三本次郎的声音。 “哈依!” 荒木播磨推门进,转身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 三本次郎正面对着一面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副上海全市地图,华界的区域已经插上了太阳旗,只剩下英美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与华界隔河相望。 “宫崎健太郎与你说了什么?”三本次郎转身朝着内间走,边走边问。 “宫崎君说,课长对他要求低,是因为他愚钝,对我严厉,是因为对我能力认可,故而要求更高。”荒木播磨回答说道。 “哈哈哈。”三本次郎哈哈大笑,“这个宫崎,倒是会说话。” 三本次郎进了内间,随手拉上了障子门。 荒木播磨规规矩矩的等候在门外。 约莫十分钟后。 “进来吧。” “哈依!” 荒木播磨脱下皮靴,推开障子门,光着脚进入。 …… 此时此刻的三本次郎身着黑色和服,正盘着腿坐在榻榻米边,榻榻米上放着一壶酒,一个酒盅,还有一把军刀。 在榻榻米的左侧,斜向靠里,是一个巨大的保险柜。 这里才是三本次郎存放机密文件以及重要物品的所在。 荒木播磨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拔出军刀,拿起一块白色的绸布轻轻擦拭。 “荒木,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建议,你怎么看?”三本次郎问道。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对于可能履升为副总巡长一职,显然是极为期待,并且侃侃而谈,在离开之前给出了他的想法和建议。 在三本次郎看来,这个满脑子都是做生意的家伙在那一时刻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头脑无比清晰,思维敏捷,眼眸发光,仿若在闪烁智慧的光芒。 …… 宫崎健太郎建议帝国方面继续向法租界方面施压,要求法国人任命上官梧为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 法国人自然不会同意。 在双方陷入僵局的时候,可以安排一个中间人来调和。 此中间人适时的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双方各退一步,帝国方面不再对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一职提出要求。 但是,鉴于金克木对大日本帝国的态度极不友好,帝国要求法租界方面必须选择一个对日态度温和的副总巡长。 如此,法国方面会提出人选。 帝国方面也可以提出人选。 鉴于程千帆的资历浅,法国方面一开始并不会提名‘小程巡长’,帝国方面自然对法国人提出的人选通通否决。 与此同时,帝国方面也会提出过分要求,譬如说提名非巡捕系统的亲日支那人,且这个人选是法国人必然不会接受的。 如此,双方再次陷入僵局。 在这种情况下,这位中间人适时的推出‘小程巡长’这个提名。 …… “程千帆的老师修肱燊是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的翻译。” “程千帆与政治处的皮特是生意合伙人。” “法国人对于程千帆还是相对认可的。” “而众所周知,鉴于程千帆出身东亚同文书院,此人对帝国向来较为亲善,但是,又并非公开投靠帝国之人。” “所以,帝国对于程千帆这个人选,应该是能够勉强认可,但是,却并非最满意的人选,确切的说是勉为其难的同意。” 三本次郎想起此前宫崎健太郎意气风发说的这番话,此时心中也是难免再度感叹,除了金钱和女色之外,宫崎这个家伙对升官显然也极为渴望: 当这个家伙被激发了某种欲望的时候,确实是相当优秀,这样的宫崎健太郎和那个满脑子都是钱财的宫崎骏健太郎相比,简直是令人啧啧称奇。 …… “课长。”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我认为宫崎君讲的是有道理的。” “一个被贴上投靠帝国标签的程千帆,显然没有一个只是对帝国素来亲善,但是还保持一定距离的程千帆更加能够令法国人接受,毕竟这是符合支那人的明哲保身的哲学的,这种人很多。” “如果帝国一开始就强硬要求法国人任命程千帆为副总巡长,也许法国人最终也会被迫同意,但是,这不仅仅会进一步加大我们同法国人的矛盾,同时也会给宫崎君以后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 “按照宫崎君的建议去操作,法国人只会觉得我们是勉为其难同意了程千帆这个人选,虽然他们对于程千帆的亲日态度依然会有一定的警惕,但是,并不会上升到一定程度。” “所以,我认为宫崎君的想法是非常有道理的。”荒木播磨说道。 …… 三本次郎欣慰的看着荒木播磨,鼓掌赞叹,“很好,谁能够想到‘木脑袋荒木’竟然会有如此见地!” 荒木播磨咧嘴笑,得意洋洋。 粗鲁、无谋只是他故意做出的假象而已,真正的荒木播磨从小就是一个聪明的好猎手。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得意的荒木播磨,却突然觉得这家伙真无趣。 若是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此时必然会说‘都是课长教导有方’等等这般讨人喜欢的话。 “这个中间人人选,你去挑选一个合适的。”三本次郎吩咐说道。 “课长,杨福元,你觉得这个人合适吗?” “杨福元?”三本次郎思忖。 杨福元是上海滩知名文人,为人长袖善舞,同法租界的某位董事据说有些交情,此外,此人目前已经投靠帝国,为帝国摇旗呐喊。 用一个文化界的名流来当中间人? “就他了!”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荒木播磨的这个人选挑选的非常合适。 …… 荒木播磨离开之后,三本次郎摇摇头。 荒木这个家伙刚才的那番见解、分析,固然表现还算令他满意,不过,还是未能看得更深入: 只要帝国没有公开大力支持程千帆,亦或者说程千帆没有公开投靠帝国,他便不是所谓的‘汉奸’。 这样的程千帆,具有一定的迷惑性。 无论是国府党务调查处还是力行社特务处,对待程千帆的态度都会更加谨慎,而不是武断的将其锁定为制裁目标。 荒木播磨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地笑容: 支那人并不知道这个程千帆是假的,是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 程千帆出身浙江书香世家,他的祖父是老同盟会会员,父母是国党人员,是国府烈士。 这样的出身背景,在国府的立场来看,完全是是可以尝试争取的。 如果国府方面认为程千帆还可以‘挽救’,他们会不会暗中接触程千帆。 呼吁程千帆为‘抗日’贡献力量? 甚至于——不排除他们会考虑邀请程千帆加入他们的组织? 想到这种可能性,三本次郎的嘴角扬起笑容,颇为自得。 ps:求双倍月票,大家还有月票吗? φ(゜▽゜*)?2021年最后一天,月票不要留啦。 第045章 桃子 三本次郎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先是打开了榻榻米左侧的一个书桌的抽屉。 从抽屉中取出一把钥匙。 又用这把钥匙打开了保险柜。 保险柜里面赫然放着又一尊保险柜。 然后取出随身的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这尊保险柜。 保险柜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保管着机密文件。 上面一层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日元、英镑、法郎以及美元等外币。 最吸引眼球的是钱钞右侧那一排排码的整整齐齐的金条。 三本次郎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将红酒礼盒拆开,取出红酒,下面赫然是一排金条。 将金条放进保险柜。 三本次郎直接开了红酒,对着酒瓶灌了一大口,拎着酒瓶欣赏。 金光灿灿的光芒,令人沉醉。 ……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今天真是令自己刮目相看啊。 不过,还是有不足之处。 宫崎健太郎的初衷应该只是为了成为副总巡长之后能够更好的开展工作,才提议以更加温和的手段去操作。 尽管这也称得上是表现不俗了,不过,宫崎健太郎终究不是专业特工出身,考虑问题有局限性,并没有考虑到更深一层。 当然,鉴于宫崎健太郎以往的表现,以兹比较。 今天宫崎健太郎的表现,终究还是令三本次郎颇为满意的,这个家伙还是有培养价值的。 升官…… 贪财好色,还是个官迷。 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中挤出一丝笑容,手下有性格上的缺点,有欲望软肋,这没有什么,重要的是忠心。 一个贪财好色的官迷手下,同时还颇有能力,又足够忠心,此为最佳。 只是——三本次郎又念叨了一句升官…… 他的面色陡然变得古怪。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愤怒的骂道,“这个满脑子被金钱充斥的马鹿!” 他扫了一眼金灿灿的‘收藏品’。 唔,宫崎君今天的表现总体还是不错的。 罢了…… …… 礼查饭店。 程千帆开了一个房间。 约莫半小时后,一个身着旗袍,极为妩媚的女子敲门而入。 “巧笑靓兮,美目盼兮……”小程巡长抚掌微笑。 乔春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程千帆干笑一声,摸了摸鼻子。 “受伤的弟兄都安置好了?”他问道。 “杨常年给受伤的弟兄动了手术,取出了弹头,药品也准备较为充足。”乔春桃说道,“休养一段时间,又是一条好汉。” “底下的弟兄对你意见很大啊。”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吐出一口烟气。 “如若我重伤,我自会自行了断下去陪他们。”乔春桃的眼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淡之色,旋即恢复冷漠,淡淡说道。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乔春桃一眼,点点头,“好,我记住这句话了。” “此次你立下大功,便将功折过吧。”程千帆眼皮一翻,淡淡说道。 “是!” 两人都没有再提乔春桃枪杀己方重伤员之事,这件在军队中足以上军事法庭的事情,竟如此轻轻揭过了。 …… “赵逸才最近有没有去赵家班?”程千帆问道。 “没有。”乔春桃摇摇头,“赵逸才最近似乎在因为某件事忙碌,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听戏了。”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还在打探。”乔春桃扭了扭腰肢,对于这身旗袍还是不太习惯。 “盯紧赵逸才,这家伙最近有些过于安分了。” “是!” “叫吧。”程千帆扫了一眼乔春桃,沉声说道。 桃子微微错愕,旋即明白什么意思了,冰冷的面容上难得有了一丝羞恼之色。 “恩,啊。”乔春桃叫了一声。 “不像,差点意思。”程千帆微微皱眉。 乔春桃眼眸冰冷,若非组长是一副冷淡模样,他真以为这厮有特殊癖好,故意调戏他。 如此,乔春桃断断续续‘叫了’约莫一刻钟。 程千帆想了想,命令桃子又加班‘叫了’十分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程千帆拿起挂在衣帽钩上的风衣,戴上帽子,“我先离开,你过一刻钟再离开。” “属下明白。” “走的时候,要扮做身子乏力的样子。”程千帆正色说道。 “明白。”乔春桃阴沉着脸,点点头。 待‘小程巡长’施施然离开后,乔春桃沉默的坐在床边,拿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水,冰冷的眼眸看着地面上的一只蚂蚁,看着看着,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暖,一丝残忍,一丝怀念,一丝痛苦: 师父,师娘,师兄弟,师姐师妹。 桃子又杀了两个日本畜生呢。 …… 积雪初融,地面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皮鞋踏在结冰盖雪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程千帆拎着红酒礼盒,来到一处别墅的门口。 他轻轻按响门铃。 门开了。 “小五郎先生。”程千帆微微鞠躬,“今村阁下在吗?” “先生已经在书房等候,宫崎君请进。”今村小五郎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延手一请。 “打扰了。”程千帆再度鞠躬行礼。 木质的楼梯板,踏上去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程千帆上了楼,没有东张西望,直接朝着楼梯尽头的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门口,他的脚步放轻,整理了一个自己的衣装,这才上去轻轻敲门,“先生,是我,宫崎健太郎。” “宫崎君来了,进来吧。” 程千帆轻轻推开房门进入,转身将房门掩上。 …… 今村兵太郎正伏案写作,抬头看了他一眼。 “先生劳心劳力,一定要注意身体啊。”程千帆微笑着,将手中的红酒礼盒稍稍提起来,“法兰西波尔多红酒,请先生品鉴。” “宫崎君太客气了,每次来都带了礼物。”今村兵太郎的视线在红酒礼盒上停留了两秒钟,脸上绽放和煦的笑容,“请坐吧,不要拘谨,我批阅完这份文件。” “是。”程千帆上前两步,坐在沙发上,上身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斜视。 约莫十来分钟后,今村兵太郎合上文件,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又坐下。 “宫崎君,你来电话说有要事汇报,可是发生了极为要紧之事?”今村兵太郎看了一眼始终端坐的宫崎健太郎,满意的点点头。 “报告阁下。”程千帆起身,“确实是有极为要紧之事,巡捕房那边有些突然的变故,特来向先生汇报。” ps:2021年最后九小时,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安康。 大家还有月票吗? 2021最后9小时,求双倍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46章 ‘包租公’与‘大表哥’(新年快乐 上海驿。 以前的名字叫上海北站。 淞沪会战爆发,上海北站遭到日军猛烈轰炸,站房及附属设施严重毁损,旅客被炸死炸伤数百人。 日军占领上海后,为了耀武扬威、‘展示霸权’,将上海北站更名为“上海驿”,据说有将此火车站充作军用的打算。 去年秋天被日军轰炸损毁的痕迹还能够看到,过火后黑乎乎的墙壁,被铲掉墙皮,还没来得及重新粉刷,看上去斑驳不堪,非常丑陋。 坑坑洼洼的地面。 整个上海北站以及附近区域看起来破破烂烂,并不符合这个远东最大城市的最大火车站的身份。 …… 穿着打了补丁的棉袄,肩膀上搭着泛黄发黑的毛巾,戴着一顶破毡帽的康二牛正在一辆黄包车边上忙碌着。 他假作车子坏了,正在修理。 如此可以避免有客人要乘车的困扰,也方便他暗中观察。 这个时候,从出站口做出来一位身着灰色长衫,头戴黑色礼帽的男子。 男子手里拎着一个用竹子编的包樟木行李箱。 此人看了看四周,放下行李箱,取下眼镜,从身上夹带里掏出一块布,用力的甩了甩三下后,熟练的在镜片上哈了一口气,轻轻擦拭。 看到这个动作,康二牛迅速上好最后那枚螺母零件,收拾好黄包车,同时继续警惕观察。 站台上有胳膊上箍着白色袖标的日军宪兵,不时地一把揪住可疑分子,一枪托砸下去,肆意搜身,但有所谓的违禁物品,直接抓人带走。 男子重新戴上眼镜。 擦眼镜的那块布却并没有放回夹带,而是小心翼翼的折叠,然后垫在了竹编包樟木行李箱的拎把手下面,裹了一圈,当作是垫布用,拎起行李箱。 康二牛此时已经拉着黄包车,抢在了其他同行的前面跑过来。 …… “先生,坐车吗?” “不了,我自己能走。”男子跺跺脚,活动一下冻僵的双脚,说道。 “先生,您去哪里?” “唐家弄。” “这可有点远。”康二牛看了一眼男子,“先生坐车一路辛苦,还要拎着东西,大冷天的,脚底板吃不消的勒。” “我自己能走。”男子露出踟蹰之色。 “是东唐家弄还是西唐家弄?”难得有远途生意,康二牛‘不死心’,继续问道。 “还有东西之分?”男子皱了皱眉头,“我只记得是唐家弄的,恩,仁康里。” “是荣康里吧?”康二牛问。 “是的,是的。”男子连连说道。 康二牛已经通过男子刚才的特定动作和刚才的对话确认对上暗号了,他说道,“先生,大冷天的,上车吧,你又不识路,要走冤枉路的。” 说着,他靠近一步,低声说道,“‘包租公’同志,请上车,‘大表哥’已经在等你了。” ‘男子’闻言,没有再犹豫,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说得对,我不识路,要走冤枉路的。” 说着,拎着竹编包樟木箱子上了车。 …… 差不多一刻钟又十一分钟后,康二牛拉着黄包车进了一个巷子。 ‘包租公’下车。 立刻有一个人过来拉走了黄包车。 康二牛带着‘包租公’来到巷子里的一个石库门民居。 康二牛上前敲门,对上约定的暗号,门开了。 “先生请。”康二牛说道。 两人进了房子。 正在来回踱步的彭与鸥抬头便看到了拎着竹编包樟木箱子的男子。 “‘包租公’同志!” “‘大表哥’同志!” 两人齐齐看向对方,然后都是露出激动的笑容,向前两步,重重地握手。 “彭与鸥同志,一别七年,别来无恙啊!” “哈哈哈,房靖桦同志,身体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热情的拥抱了一下。 民国二十年,黎明被捕叛变,大上海腥风血雨。 身份暴露的房靖桦紧急撤离,辗转半年后到达苏区。 而当时还在苏区工作的彭与鸥则随后冒着极大的危险来到上海工作。 现在,彭与鸥被日本人盯上了,需要紧急撤离上海。 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调派现任杭城高官、曾经在上海工作过的房靖桦来接替彭与鸥的工作。 七年,一个轮回。 无数腥风血雨的日子,无数红党人无所畏惧,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人民的胜利,为了新中国,向死而生! …… “一路可还顺利?”彭与鸥拎起暖水壶,倒了一杯热水,将搪瓷缸子递给房靖桦。 “日军在火车站盘查严密,列车上也有跟车宪兵查验证件,还有投靠日本人的便衣特务暗中监视。”房靖桦吹了吹,喝了一口水,烫嘴,便用搪瓷缸中暖手,说道。 “幸亏我早有准备,没有同意同志们随行护送,不然的话,弄不好会被便衣特务盯上。”房靖桦说道,“一个人,不太引人注目。” “还是太冒险了。”彭与鸥摇摇头,世道乱,不仅仅是日本人,特务,还有土匪路霸,一个人赶路,确实危险。 “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房靖桦笑着说道。 “哈哈哈,你还记着呢?”彭与鸥哈哈笑道。 民国二十年,房靖桦辗转来到苏区,彭与鸥第一次见到他,开玩笑说,一个高度近视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房靖桦二话没说,掏出身上的狗牌撸子,啪啪啪三枪,三枪都击中了二十来米外的土墙上刷的‘国民党反动派’标语的反字。 彭与鸥大惊,收回自己的戏言,并且向房靖桦道歉。 然后……两人一起被处分,还一起被关了禁闭: 擅自开枪,险些造成队伍上的误判,以为是敌人来了,以及——浪费子弹! …… “杭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彭与鸥问道。 “非常糟糕。”房靖桦沉默了,表情愤怒且哀伤。 日军攻陷南京后,又兵分三路进攻杭州,杭州与去年年底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沦陷。 此后,日军宣布:“自由行动三天”,瞬间杭州就形如人间炼狱。 “我们的一个男同志,为了营救一个被日本人围堵的女学生,开枪射击,吸引了敌人,救了女学生,不过他自己被日本士兵抓住……” 那位救人的同志被日本人倒挂着,用钉子将双腿硬生生的分别钉在大毛竹两侧,然后用军刀猛然劈开毛竹,毛竹瞬间弹开…… 房靖桦神情痛苦,他用力拍打脑袋。 “还是那个老毛病?”彭与鸥关切问。 房靖桦的脑壳有一枚弹片无法取出,只要他情绪激动,或者费尽思量思考,便会剧烈头疼。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房靖桦强忍疼痛,领导整个杭州红党地下组织和国党反动派坚持斗争,并且还支援了浙南红色游击区。 七年未见的两位老战友,促膝长谈。 …… 虹口区,今村兵太郎的宅邸。 程千帆详细的向今村兵太郎汇报了巡捕房上午例会的内容,特别是关于金克木代为署理总巡长一职的人事任命。 “覃德泰要逃,甚至是已经逃离上海了。”今村兵太郎思忖片刻,得出判断。 “先生明鉴!”程千帆露出震惊、敬佩无比的表情。 随后他赶紧汇报了自己去见过三本次郎,从三本次郎那里得知了特高课安排上官梧对金克木暗中下手,以求谋取中央区总巡长一职等等诸多事宜。 “先生并不知道上官梧、金克木等等之事,却能一口判定覃德泰要逃跑,仿若一切尽在先生眼前发生。”程千帆再度感叹,竖起大拇指,满脸崇敬之色,“先生真神人也!” ps:上个月月票排名72,创造最新好成绩,太高兴了,激动,感谢所有人,感谢大家的给力支持。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阖家安康,学业进步,工作顺利,心想事成,鹏程万里。 求保底双倍月票,1号到7号依然是双倍月票时间。 第047章 老师与学生 今村兵太郎轻笑摇头,“不过是基于所掌握的情报信息,提前一步给出最有可能的分析预测罢了。” 这是自得却矜持的笑容。 年轻的帝国特工的脸上露出愈发崇敬的神色,或者还可以看到一丝羡慕,这是自知拙劣、无法达到某种层次的那种羡慕目光。 这种神情和目光令今村兵太郎心中无比熨帖。 作为岩井英一的第一助手,今村兵太郎交游广阔,接触很多人和事,主持了很多机密工作,自忖还是颇有识人眼光的: 宫崎健太郎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崇敬他。 这是一个有思想、有抱负,有操守的帝国优秀青年对自己所崇敬的前辈、师长的崇拜。 今村兵太郎看向程千帆。 后者精神奕奕,散发着年轻人的朝气,却没有一些自傲的年轻人的骄纵,而是那么的毕恭毕敬。 “先生,宫崎跟随先生学习愈久,愈发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程千帆感慨说道。 今村兵太郎表情温和,这是最真挚的情感啊。 “宫崎君,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当年求学时候的影子。”今村兵太郎感叹说道,“聪慧却不自满,胸怀热血却并不流于浮夸,知大义更知身体力行,年纪轻轻便离开故土,游历中国腹地,为大和民族的荣光默默奉献。” 说着,今村兵太郎起身走过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宫崎君,辛苦了。” …… 程千帆眼眶红了,深深鞠躬回礼,“宫崎岂敢与先生当年相提并论,我只是踏着师长的脚印,奋勇攀登,希望能够看到师长的背影,此便心满意足了。” 说着,‘宫崎健太郎’英俊的脸颊上有热泪滑落,“世人多认为宫崎乃庸俗、轻佻之徒,只有先生……” 程千帆抬起头,几滴泪水落下,垂在地板上,“只有先生知我!” 说着,他垂下头,语气激动,“宫崎愿此生追随先生脚步,为大和民族的荣光奋斗,死而后已!” 今村兵太郎看着动情、哭泣的年轻人,也是不禁动容,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健太郎,你我相识近两年,你时常来寻我,我也多多教导与你,你的朴实、你的进步,我看在眼中,殊堪甚慰。”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年轻人一眼,“健太郎,可愿事我为师?” 程千帆闻听此言,猛然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着今村兵太郎,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村兵太郎微笑着,轻轻点头。 程千帆眼眸中绽放光芒,这是被长辈认可,被接纳,被爱护的激动、真挚情绪的释放。 他用力点头,“宫崎愿意,这是宫崎的荣幸。” 今村兵太郎微笑着看着他。 程千帆起身,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茶杯,又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眼眸中闪烁着急切和渴望的光芒。 蓦然。 “先生,请稍等。” 说完,程千帆便急匆匆的出门右拐。 走廊里传来了腾腾腾奔跑的声音,宛若雀跃的鼓点。 “好运气的年轻人啊,真好。”今村兵太郎脸上绽放笑容。 能够有自己这样的老师,宫崎君无比雀跃和激动,以至于有些举止失常,实属正常。 …… 不一会,程千帆回来了。 一同出现的,还有被他拉扯着手臂,有些恼火,又有些莫名不解的今村小五郎。 “宫崎对小五郎先生素来敬重,先生的年岁便如同宫崎的乡人长辈。”程千帆看向今村兵太郎,“先生,我想要请小五郎先生作为拜师之礼证,如何?” “可。”今村兵太郎惊讶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明白这个年轻人刚才为何手足无措,他是在为仓促拜师感到惊慌和愧疚。 此外,拜师的礼证,相当于半个师长,宫崎健太郎邀请今村小五郎当见证,说明他对小五郎也是非常尊敬。 想及此,今村兵太郎赞赏的点点头。 “仪式简陋,请先生见谅。”程千帆露出愧疚的表情,“但,学生对先生的敬仰和崇敬之情,天地可鉴。” 今村小五郎此时也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看向今村兵太郎。 后者微微点头。 今村小五郎将桌面上的茶杯拿出去。 很快便又换了一盏新茶进来。 他将茶杯递给有些紧张、又十分振奋激动的‘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下跪,接过茶杯,双手举起、奉上。 “老师,学生宫崎健太郎,向您奉茶。” 今村兵太郎接过茶杯。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烁着虔诚的光芒,再拜,“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学生拜见老师。” 今村兵太郎拿起茶杯盖,轻轻饮了一口,“好茶!” “恭喜太郎收得佳徒!”今村小五郎向今村兵太郎祝贺说道。 …… 程千帆随后又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小五郎行礼,心中却是暗暗一惊。 初见今村小五郎之时,坂本良野曾经对向他简单介绍,言说今村小五郎只是普通的管家,虽然和今村兵太郎同姓,但是,并非同宗。 当然,今村兵太郎对今村小五郎很是信任。 不过,此时此刻,今村小五郎的这句话,却‘暴露出’了一个讯息,今村小五郎不仅仅是今村兵太郎同宗,且地位不低,最起码不像是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简单。 察觉到这么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异常’,也许将来会有用,也许没用,但是,程千帆已经记在心里。 最起码,他要提醒自己对待今村小五郎更加恭敬,也许能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外,心中还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对今村小五郎要更加警惕,上次他在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上盗取日本军部大本营绝密情报,就险些被今村小五郎抓个正着。 基于此前种种,现在这般情况,他将今村小五郎的危险级别再度提升,这是一种直觉,顶级特工对危险的直觉。 越是顶尖的特工,愈发笃信,或者说是迷信这种自我直觉。 …… 今村小五郎离开了。 今村兵太郎看了自己的新学生一眼,后者愈发恭敬,这令今村兵太郎极为满意自己此之‘动情之举’。 师生情分已定,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眼眸多了几分温和和亲切。 程千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老师,三本课长有意安排我谋取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职务,学生愚钝,恐有些事情看不透,还请老师指点。” ps:恳求几张双倍月票,万分感谢! 第048章 顶级特工的情报获取方式 “对于三本君而言,你若能升任副总巡长,这对于特高课在中央区乃至是整个法租界的工作,都将大有裨益。”今村兵太郎沉吟片刻,说道。 “同这些裨益比起来,具体事务上的些许淡化便无关紧要了。”今村兵太郎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说完,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轻轻押了一口茶。 程千帆皱眉思考,他已经熟悉这种交流方式: 今村兵太郎‘好为人师’,每每不会将事情掰碎了细说,而是言简意赅,甚至只是为他开启了盖头,然后便是‘宫崎健太郎’的上课、考究时间。 既是小测验,测验完毕后,更是讲解‘试卷’的教导时间。 如此这般的启发式教导下,‘宫崎健太郎’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而以程千帆的观察,今村兵太郎显然也很享受这种为人师的收获感和成就感。 故而,程千帆很有分寸,每次都进步一点点,偶尔进步步子稍大一点,令今村兵太郎非常满意自己的教学进度,且此节奏下,为人师者的成就感更深切,特别是他偶尔进步步子稍大的时候。 …… 今村兵太郎没有言语催促。 不过,他扫了一眼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老师,我明白了。”程千帆的眼眸散发雀跃的光芒,“您所说的具体事务上的淡化,指的是学生的三巡,确切的说学生对三巡的控制力。” “作为三巡巡长,学生自忖目前对手下人的掌控做得很好,基本上能做到如使臂使。”程千帆边思考边说,他拎起暖水瓶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 “如若我升任副总巡长,从手中权力上来说是扩大了,但是,巡捕房内部应该不会同意我继续长期兼领三巡巡长一职,即便是我可以指定三巡巡长接替人选,但是,中国人毕竟是中国人,不能完全相信,他们不知道我的日本人身份,从具体控制来说,是一种弱化,特别是对帝国的态度来说,不可控因素较多。” …… “还有一点,你自己仔细思考一下。”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说道。 程千帆仔细思忖,他苦笑着摇摇头,“老师,学生愚钝。” “金克木!”今村兵太郎说道。 “金克木——”程千帆皱眉思索,旋即眼眸一亮,崇敬的目光看向今村兵太郎,“老师明鉴!” 他露出叹服而又自愧的表情说道,“是了,金克木是三巡的老长官,现在更是巡捕房的总巡长,如此,我离开三巡之后对三巡的影响力,恐怕并不会如我所想象的那般强大。” 说着,他朝着今村兵太郎鞠躬,“老师总能窥探入里,学生远不及也。” 今村兵太郎矜持一笑,点头示意程千帆继续。 “三本课长虽然远不及老师之敏锐,不过,料想应该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不过,他依然计划安排学生谋取副总巡长一职。”程千帆皱眉思索。 “学生此前并未意识到此中深意,经老师提点后,略开茅塞。”程千帆踱步说道。 “想来应该是因为在三本课长的眼中,属下对三巡的直接掌控力与否,对于特高课而言,虽然也是有重要作用的,但是,相比较属下升任副总巡长后所能接触到的更高级别的情报,孰轻孰重,三本课长自有他的看法和选择。” “还有呢,你继续想一想。”今村兵太郎鼓励说道。 “还有就是——”程千帆皱眉,思忖,眉头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皱眉,叹口气,“我来当副总巡长,是上官梧无法当总巡长的情况下,从对帝国的忠心而言,这是最佳、也是最可靠的补救之策。” …… 今村兵太郎轻轻抚掌,露出满意的笑容,“健太郎,我很欣慰,不枉我对你悉心教导,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析出此中深意,很不错。” 说着,今村兵太郎高兴的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这一年多以来,你的进步很大,我心甚慰。” “都是老师教导的好。”程千帆带着诚挚和感激的目光,谦虚说道。 “你本来便聪慧,只是没有受过系统、正规的教学和培养。”今村兵太郎微笑说,“我只不过是为你开启一扇窗,是你自己的眼睛在看世界。” “宫崎此前懵懵懂懂,此前不惧辛苦,深入中国内地,为帝国探路,置生死于度外,但是,眼界短浅,只能够看到眼前,没有老师,学生目光所至,依然是浅薄的。”程千帆动情说道,“老师不仅仅为学生打开眼睛之窗,更是打开了心目之窗,灵智之窗。” “外交、地理、情报分析、各国政治,等等。”程千帆双目含泪,“老师乃大才,是帝国顶尖的外交官,此两百三十三天的教导,是学生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听到‘宫崎健太郎’竟然将日期记得如此清楚,今村兵太郎也不禁动容,他却是不曾去计算过教导他有多少天了。 今村兵太郎‘好为人师’,长期以兹培养年轻人才。 他心中感叹,自己是很多人的老师,但是,对‘宫崎健太郎’,自己是他最在意和尊敬的老师啊。 “请老师原谅学生的粗鄙之言。”程千帆恭敬鞠躬,“现在的宫崎健太郎的前程,是以往的宫崎健太郎所不敢想象的,此皆是老师教导之功劳。”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感慨良多,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请继续努力吧,老师希望看到你令我大吃一惊的那一天。” …… “健太郎,即便是履新副总巡长,你要牢记,必须尽全力掌控三巡。”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你的手中必须掌握一支精干力量。” 岩井公馆即将正式开馆,作为新成立的特务机关首脑,身位日本外务省数得着的驻华高级外交官的岩井英一,在外交、政治、经济、文化领域有着天然的高起点,但是,在军事力量方面有着天然的短板。 在这种情况下,‘宫崎健太郎’在法租界巡捕房如果能掌握一支‘可靠’的行动力量,对于岩井公馆,特别是对于今村兵太郎而言非常重要。 “是。”程千帆点点头。 金克木在中央巡捕房的威望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般强大。” “在两年之前,常遇春和袁开洲都曾经同金克木竞夺过副总巡长,现在金克木更进一步荣升总巡长,此二人心中不可能全无芥蒂。” …… “还有一点,虽然金克木是三巡前任巡长,对三巡颇有影响,但是——”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健太郎,现在的三巡对你马首是瞻,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你思考过吗?” “金钱、利益!”程千帆立刻回答说道。 “正是如此。”今村兵太郎赞许说道,“你能一开始便想到以黑市生意、商业运作构筑一个金钱脉络,将三巡的部属纳入进来,确实是一个妙招。” “外人只以为我贪财。”程千帆感激说道,“只有老师懂我!” 他心悦诚服,鞠躬行礼说道,“此前千头万绪,学生心中着实担忧,但是,经过老师抽丝剥茧的分析,学生豁然开朗。” 今村兵太郎心中得意,矜持颔首。 …… 程千帆不着痕迹的转变话题,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兵太郎汇报他向三本次郎建议安排一个中间人来操作的策略。 对于这个话题,今村兵太郎果然很感兴趣。 两人讨论了安排何人来当这个中间人最合适。 程千帆连续‘提名’了几个著名的亲日派人物,不过,都被今村兵太郎否决了。 看着‘宫崎健太郎’疑惑不解的表情,今村兵太郎并未解释。 今村小课堂的开卷小测验再度开考。 程千帆思忖片刻,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老师,学生明白您的意思了—— 最好是安排一个在外人看来并不亲日,甚至是有一定程度上的仇日迹象的中间人。 如此,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法国方面的警惕和怀疑。 也更加能够令法国人信任。 今村兵太郎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老师大才。”程千帆由衷佩服,“法国人断然看不破此中关节。” 不过,他随后皱了皱眉头,苦笑一声,“如此,学生倒是没有什么头绪了,学生对此不甚了解。” 今村兵太郎笑而不语。 “看来老师胸中早有丘壑了。”程千帆见此,惊叹说道。 “你等着。”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是帝国正在争取招揽的上海各界名流名单。” 程千帆面色惊讶,心中去犹如石头落地,大定。 自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开始,至岩井英一的第一助手今村兵太郎。 他面对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日方特务机关首脑、高层,此番操作,看似水到渠成,没有什么危险,实则是殊为不易,堪称在钢丝绳上跳舞。 没有前期一步步的构建,他但凡提及这份名单,都会引起怀疑。 唯一的意外是,竟然拜师今村兵太郎。 此可谓一个意外收获。 ps:向大家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049章 老师高见 一辆黑色的尼桑小汽车停在马路边的路灯下。 一名西装革履、头戴礼帽的青年男子敲开了今村兵太郎别墅的房门。 此人是苏文西的秘书。 苏文西看着自己的秘书恭恭敬敬向今村小五郎鞠躬行礼。 两人说了两句话,今村小五郎似是朝着车子这边看了一眼,苏文西下意识的点头弯腰,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车子里。 再去看,今村小五郎已经进门去,房门也已经关闭。 …… “市长,今村阁下正在会客。”秘书小跑着回来汇报说。 “小许,小五郎先生有说今村阁下几时会客结束吗?”苏文西立刻问道。 小许摇摇头,他不知道。 “愚蠢,你就不能问一下。”苏文西骂了句。 小许低着头挨训,问题是他不敢问啊。 “市长,我告诉小五郎先生,说市长请求拜见今村阁下,多晚都可以。”小许赶紧说道。 “小五郎先生怎么说?”苏文西立刻问道。 “他一听是市长您来拜访,欣然同意了,说可能要劳烦您久候。”小许说道。 “小五郎先生太客气了。”苏文西的脸上绽放笑容,高兴说道。 小许谄媚一笑,“还是市长您的面子大,传闻这位今村小五郎先生深受今村兵太郎阁下的信重,地位不低,很多人的面子都不买,但是,对您却依然客客气气的。” 实际情况和他所说的出入极大,待他将市长送的礼单奉上之后,小五郎先生的脸上才挤出一些笑容,并且原话翻译过来便是:苏市长愿意等,就等着吧,动静小点,不要打扰先生会客。 …… 闻听此言,苏文西的脸上露出几分自得笑容。 “你对小五郎先生说了吧,我便不进去打扰了,在外面等候。”苏文西问道。 “说了。”小许赶紧说道,“小五郎先生再三说邀请您进屋等待,我帮您推迟了,说不便打扰今村阁下会客,在外面等候也一样。” “唔,做得不错。”苏文西满意的点点头,摇上了车窗。 车窗关闭,也关闭了他脸上的笑容。 他苏某人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日本人不会对他如此客客气气。 不过,他只能假装听不出来。 甚至于小许也在假装不知道他这位‘大道市政府’市长已经猜测出‘真相’。 无他,皇帝的新衣,面子尔。 苏文西叹口气,眉头紧锁。 …… “老师,若能将名单上的这些人悉数招揽,对于帝国掌控上海滩,可谓是作用极大。”程千帆放下名单,语气振奋说道。 “这些人,有文化界的名人,有教育界的知名人士,有商界名流,有租界人脉极广的探长,有上海滩帮派人士,有知名律师,各色商会头脑,还有下野的寓公、政客。”程千帆越说越激动,“老师,这份名单是何人所拟?堪称绝妙!” 今村兵太郎矜持一笑,押了一口茶。 程千帆惊讶中带着恍然大悟状,然后便又带了几分惭愧,“学生真是愚钝,早该想到的,如此一份涵盖极广,针对性极强的名单,除了老师,其他人断然做不到面面俱到。” “健太郎,你啊,滑头。”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你知道是我拟定的名单,故意拍老师的马屁。” “老师此言,健太郎不敢苟同。”程千帆正色说到,“正所谓长辈、师长举贤不避亲,同理,学生不能因为担心被误会是谄媚之言,而将对老师之由衷敬意和佩服藏之于心中。” “这份名单确实是堪称绝妙,学生越是思量,愈发惊为天人。”程千帆表情无比认真的样子中带了一丝学生对老师的亲近笑意,“情难自禁,不夸一夸老师,健太郎心中憋得难受。” “你啊你。”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 他指着程千帆,“那你便说一说,有哪些绝妙之处?” 程千帆看着笑容满面的今村兵太郎,心中立刻明了: 这是还没有被夸爽,继续、不要停的意思。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老师对学生的新一个考究。 …… “老师请看。”程千帆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字,“李崞劼,此人是前清政府李中堂的长孙,出身不俗,此人背后干系不小,不少北洋军阀和老政客看在那位李中堂的面子上,对李崞劼都是颇为照料的。” “属下在巡捕房看过李崞劼相关卷宗,当年李崞劼被国府抓捕入狱,据说是段芝泉亲自向常凯申说情,常凯申被迫释放了李崞劼。” 这件事当初闹的风言风语,传闻是国府看上了‘李崞劼的轮船招商局’,一开始说要派一个人来招商局监督。 李崞劼没有顶住压力,同意了。 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国府不仅仅是要监督,而是要将‘他的招商局’一口吞下。 他本人同国府派来之人赵总办的怨尤、摩擦越来越大,后者在招商局近乎独揽大权。 如是,李崞劼不再忍耐,他找了王亚久。 王亚久对于杀常凯申的人非常来劲,二话没说便答应。 很快,王亚久便派人干掉了赵姓总办。 常凯申震怒,下令抓捕李崞劼。 人是抓了,但是,审了两三年才有结果,原因是北洋老军阀、政客等等李中堂的遗荫,纷纷出来游说。 拖拖拉拉两三年,终于有了审判结果,判了刑,段芝泉却又出来亲自求情,常凯申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放人。 …… “此人出身不凡,牵连诸多中国军阀、政客,便是段芝泉这等人,生前也都对李崞劼颇为照顾,此外,他对于常凯申是有罅隙旧怨的。” “在李崞劼看来,轮船招商局以前是清政府的,现在则是他私人的,常凯申是抢了他的祖产。” “抢人钱财,是为结大怨。” 程千帆越说越振奋,眼眸发亮,“老师高见,此人确实是绝佳拉拢人选。” “若是能说服李崞劼投靠帝国,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帝国拉拢更多的中国大小军阀、政客,有着不小的榜样力量和影响力。”程千帆赞叹说道。 他是真的在感叹。 今村兵太郎亲自制定的这份名单,越是研究,越是令他脊背发凉。 便以李崞劼为例,此人从轮船招商局董事会会长、总经理一职卸任后,稍显沉寂。 便是力行社特务处这边都忽略了此人,戴春风此前曾发文特务处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列出了一份需要关注的名单,要求各方注意,严防这些人投靠日本。 这些都是在上海滩乃至是全中国都颇有影响力和名气之人,有些人对日态度颇为强硬,有些则态度暧昧。 不管这些人此前对日态度如何,戴春风的意思是,人是会变得,一旦此些人投靠日本人,影响极为恶劣。 但是,近来颇为安静的李崞劼并没有在这份名单中。 由此可见今村兵太郎对于这份名单确实是煞费苦心了。 …… “健太郎,你很努力,很不错。”今村兵太郎欣慰的点点头。 不仅仅是因为宫崎健太郎分析的头头是道,他更看重的是宫崎健太郎对巡捕房档案的熟稔,这说明宫崎健太郎非常勤奋,非常努力。 特别是当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悉心教导下的成果。 他这个做老师的非常欣慰。 程千帆正考虑着是否要择机套话,打探日本方面招揽李崞劼等名单上的重要人士的进展。 就在这个时候,今村小五郎拎着暖水瓶上楼。 “小五郎先生是半师,怎可劳烦。”程千帆接过暖水瓶,抢着做活。 “健太郎是我的学生,是自己人。”今村兵太郎也是微笑说道。 “哈哈,那我便趁机偷个懒。”今村小五郎微笑着说道,不过,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讶,没想到这个宫崎健太郎竟然如此得兵太郎的信任,他此前本以为今村兵太郎收徒宫崎,是行招揽之意,现在看来,兵太郎似乎是对宫崎健太郎真的极为喜爱和欣赏。 “刚才什么人来了?”今村兵太郎问道,此前有门铃声响起。 “大道市政府市长苏文西来拜访。”今村小五郎说道。 程千帆放下暖水瓶,他敏锐的注意到,今村小五郎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这是蔑笑,显然是对于这个所谓的上海临时市政府市长颇为轻视。 ps: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050章 名单 苏文西! 程千帆脑海中迅速浮现此人的相关资料。 去年十一月初,上海沦陷。 日军占领了华界。 租界沦为孤岛。 上海是中国最大的城市,更是远东最大的经济、金融中心,日寇对上海极为重视,甫一占领上海,便紧急成立了一个临时伪政权。 在淞沪会战还没结束的时候,曾任福建省财政局局长、广东国民政府民政司司长,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的苏文西便开始在浦东一带积极活动。 此人积极组建维持会协助日军占领。 淞沪会战结束以后,日本人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便酬功将伪市长的帽子扔给了摇头乞尾的苏文西。 …… 去年十二月初,苏文西在日本人支持下,在浦东成立了‘大道市政府’。 所谓大道,出自《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如此煌煌大气之名,被汉奸盗用为伪政权名字,实在是恬不知耻。 苏文西就职大道市市长一职,随即便发布了《上海市大道政府暂行组织法》,要求原国府公职人员七日内必须到岗,否则严惩不贷,同时强迫上海滩大小报馆全文报道、庆祝大道政府成立的消息。 此外,苏文西的大道政府行文法租界、英美租界当局,要求租界方面承认大道政府是上海唯一合法政权,驱逐国府方面在租界的人员,不过,租界方面对此保持冷淡处理,并不配合。 苏文西的伪“上海市大道政府”下辖14个区。 不过苏文西这个伪市长的命令经常出不了浦东。 不仅仅租界方面不承认他的伪政权,其他的汉奸也多不怎么买他的账。 甚至于一手扶持他上台的日本人,也对他态度较为冷淡,认为此人资历不足,能力有限,上不了台面。 目前,日本方面正在谋划在南京筹备伪政权,并且传闻将要派人取代苏文西的上海市长一职。 故而苏文西最近上蹿下跳,想要接触、讨好日本方面的高层,保住自己的伪市长一职。 …… “健太郎,你对苏文西此人怎么看?”今村兵太郎问道。 “武汉政府方面说此人‘沐猴而冠’。”程千帆思忖片刻,说道,“此话虽然难听,却不乏道理,究其原因,苏文西此人资历不足,影响力有限,且此人是福建人,此前多在福建、广东任职,在苏浙沪并无根基,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上海市长的合适人选。” 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似乎是惊讶于他的言辞犀利。 “这些话学生也只在老师面前说。”程千帆恭敬说道。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这是因为两人现在是师生关系,所以言语间便少了几分顾忌。 对此,今村兵太郎内心是高兴的,这说明宫崎健太郎是真的尊敬他,视自己为老师,无话不可谈。 …… “那依你之见,我要不要见一见此人?”今村兵太郎微笑问道。 “见一见也可以。”程千帆的嘴角露出一抹骄傲的笑容,“中国人骨子里都是贪生怕死、追逐名利,此人虽然能力不足,但是,一直为帝国奔走,不能说是一条好狗,但是,胜在还算忠心。” 今村兵太郎赞许的点点头,宫崎健太郎所言,正是他所想,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宫崎健太郎,这个年轻人进步飞速,头脑聪明,分析问题也多能直指问题关键,非常不错。 对于自己的教导成果,今村兵太郎可谓是颇为满意的。 …… “健太郎,你认为三本君会选择何人来做这个中间人?”今村兵太郎将话题拉回,问道。 “很难猜。”程千帆皱眉,摇摇头,“三本课长并未透露什么风声,不过,以属下对三本课长的了解,他应该会选择一个极为听话之人。”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这确实是符合三本次郎那个家伙的性格,此人掌控欲极强。 “若是老师来运作此事,老师会选择何人?”程千帆轻声问道。 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指了指名单上一个名字。 程千帆微微错愕,然后面上露出思索之色,最后是敬佩之色,“老师深谋远虑,令学生叹为观止。” “且拭目以待,也许三本君胸有成竹了呢。”今村兵太郎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此事是特高课在背后操作,今村兵太郎决定暂时静观其变,他和程千帆研究名单,也是未雨绸缪。 此外,也有向程千帆通气之意。 宫崎健太郎汇报三本次郎密谋安排上官梧谋取中央巡捕房总巡长之事的时候,今村兵太郎能够感受到宫崎健太郎内心中应该是有些愤懑的。 此事事关巡捕房,三本次郎却没有向宫崎健太郎这个中央巡捕房巡长的下属通气,宫崎不可能没有怨言。 念及此,这也是今村兵太郎为何会主动告知宫崎健太郎名单之事的原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更何况,现在宫崎健太郎成为了他的学生,堪称已然是他的嫡系,今村兵太郎对他自然更多了几分亲近和信任。 …… 门开了。 坐在车子里闷闷抽烟的苏文西立刻打起精神看过去。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今村小五郎送客人出来。 此人戴了帽子、面部有口罩,风衣的领口竖起来,再加上光线不佳,看不得面貌,只能粗略判断应该是一个年轻人。 “此人是谁?”苏文西问道。 今村小五郎亲自送此人,且远观可见,今村小五郎与此人颇为熟稔,两人说话间,今村小五郎甚至面带微笑的拍了拍此人的肩膀,后者鞠躬行礼,挥手作别。 “不清楚。”小许皱眉说道,“市长,要不要安排人跟着?” “罢了。”苏文西摇摇头。 仅以所见,便可以初步判断此人同今村兵太郎的关系颇为亲近,若是跟踪此人被发现,惹怒对方,可不大妙。 关键时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就在此时,此人走了两步,看向了这边的车子,摘下礼帽,微微点头致意,随之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苏文西见状,心中一动,似乎此人对自己的态度不错,若是能结识此人…… 罢了,此人将自己包裹的如此严实,必然不想被人认出身份,还是不要横生枝节。 不过,苏文西心中暗暗记下此事,自己若是能收获今村兵太郎喝下的新任和友谊,日后未尝不能和此人相识,引以为助力。 …… 程千帆转了几个巷子,再度出来后,已经远离今村兵太郎的别墅。 他随手招了辆黄包车。 半小时后,在一个电报厅门口下了车。 程千帆紧了紧风衣领口,在电报厅要了个电话。 看了一眼正在埋头看桃色小报的工作人员,程千帆将一张纸币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十余分钟后,程千帆出现在另外一个巷子口,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他的身旁。 “我需要立刻见到彭书记。”程千帆沉声说。 “出了什么事?”开车的路大章熟练的起步,低声问道。 “日本人要对彭书记下手了。”程千帆眉头紧锁。 尽管没有来得及从今村兵太郎的口中打探到包括李崞劼等人的对日态度,不过,他却是赫然看到有几个名字的后面被用红笔圈起来,打了叉叉。 很显然,这是严词拒绝日本人拉拢之人,惹怒了凶残的日寇,侵略者打算对他们下狠手了。 其中在彭与鸥的名字后面,便有一个大大的叉叉。 ps: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051章 今村小五郎 “市长,现在过去吗?”天太冷了,小许哈了哈手,探着脑袋看向车窗内,问道。 “等一会。”苏文西面无表情说道。 客人刚走,便骤然登门,不太礼貌,且会给人以不够稳重的印象。 他无需刻意营造一直在等候的‘乖巧’形象,今村小五郎眼睛不瞎,送客的时候自然能看到这边的小汽车。 但是,今村小五郎并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是没有朝着这边正儿八经瞧一眼。 苏文西便思忖,即刻登门拜访并不合适,极可能今村阁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稍等片刻再登门,最佳。 苏文西心中叹口气,他对待亲娘老子都没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耐心,天可怜见,日本人若是不对他好一些,便忒不是东西了。 …… 书房。 今村小五郎端着一杯咖啡进来。 今村兵太郎实则喜咖啡甚于品茶。 只不过,他从不曾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这个嗜好。 今村兵太郎用咖啡勺轻轻搅动咖啡,抬头看向今村小五郎,“你如何看宫崎健太郎?” “奸猾,善于伪装。”今村小五郎毫不客气说道。 “噢?” “宫崎在三本次郎面前,故意表现出极为贪财、更多的是考虑他的生意的样子。”今村小五郎冷冷说道,“他在三本次郎面前也有藏拙之意。” “所以,你认为他在三本面前是那副模样,在我面前又表现出极为聪明、努力,完全是一副帝国优秀青年的样子,是虚伪和有所图?”今村兵太郎问道。 “难道不是吗?”今村小五郎反问。 “小五郎,你看问题还是流于浮面。”今村兵太郎轻笑一声,摇摇头。 “宫崎健太郎在三本次郎面前不是伪装,那是他的本性。”今村兵太郎继续说道,“贪财和好色是人的本能欲望,只是有的人能够很好的压制自己的欲望,有的人不能或者是不愿意去刻意压抑自己。” “宫崎健太郎不是专业特工出身,他这样的人在特高课天然便会受到歧视,且三本次郎秉性严苛,尤其推崇专业素质,他可能会因为某些私人原因而对宫崎健太郎亲近,但是,三本次郎不会在公务以及晋升一事上徇私,所以,宫崎健太郎在特高课很难有更好的前途。” “宫崎应该也深知这一点,这是一个很潇洒的年轻人,他既没有压制自己的欲望天性,此外,据我所知,宫崎健太郎对特高课任务一直完成的很好。” 今村小五郎点点头,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尽管宫崎健太郎似乎更加专注于他的生意,但是,确实是在工作上并无差错。 …… “宫崎健太郎很好的掌握了一个平衡点。既能够赢得三本次郎的一定信任,又不至于令自己涉入太深。”今村兵太郎说道。 “这是怕死,他怕自己表现出色,然后会被安排更加危险的任务。”今村小五郎冷笑说道,“为了帝国的荣耀,帝国特工不应该首先考虑仕途晋升,哪怕是一辈子当最普通的特工,也应该甘之如饴。” “人和人不同,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你这般。”今村兵太郎皱了皱眉头,“只要心中有帝国,在这个前提下,每个人都有寻找最适合自己的环境和平台,能够最好的发挥自己的能力的选择权。” “所以,今村阁下的意思是,宫崎健太郎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在特高课和岩井公馆之间选择了岩井公馆?”今村小五郎反问。 “确切的说,健太郎选择了我这个老师。”今村兵太郎的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在我这里,不看重所谓的专业出身,给了他发展的平台和机会,此外,健太郎也是吉田阁下的信徒,这是精神层面的共鸣。” “最重要的是,我待宫崎健太郎以诚。”今村兵太郎温和笑说,“两百多天的教导,我从未藏私,宫崎是感性之人,我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我,视我为师。” “你这是被宫崎健太郎的奉承话和金钱给迷惑和收买了。”今村小五郎嗤笑说道。 今村兵太郎面部肌肉抽了抽,“今村小五郎大尉,请注意你的用词。” “哈依。”今村小五郎鞠躬,低头。 …… 今村兵太郎的脸色缓和,喝了一口咖啡,问道,“如此……有问题吗?” “没有。”今村小五郎摇摇头说道,“我除了能以宫崎说奉承话,以及他用金钱来诱惑你这两点,以此来攻讦这个年轻人……” 今村兵太郎咳嗽了一声。 今村小五郎摇摇头,改口,“有些话,也许看似是奉承话,不过,考虑到宫崎也许真的对你非常尊敬,那些肉麻的话,也许确实是发自内心,算不上是拍马屁。” “所以,基本上来说,宫崎健太郎暂时没有疑点,不像是效忠三本次郎,假意投靠我们这边,以兹来打入岩井公馆的。” 斟酌一二,今村小五郎点点头,总结说道,“应该算是比较可靠,可以培养的年轻俊彦。” “你看人眼光素来毒辣,如此我便放心了。”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 “苏文西还在外面等候,此人你是否要见一见?”今村小五郎询问说道。 “一刻钟后,我下去见他。”今村兵太郎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说道。 “明白了。” …… 看着今村小五郎离开,听着走廊里的脚步声,今村兵太郎的脸色连连变化,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今村小五郎实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确切的说是他的父亲大人在外的私生子。 今村小五郎的母亲是仓妓出身,这个‘孩子’的诞生就是一个意外。 父亲大人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私生子的存在,认为今村小五郎身上的一半血脉是肮脏的。 今村兵太郎五岁、今村小五郎十一岁那一年,他这个私生子哥哥亲手杀死了仓妓母亲,以示和另外那一半的肮脏血脉诀别。 如此,父亲大人才终于承认了这个私生子,并且寄养在家族旁系。 尽管未曾亲见,但是,今村兵太郎知道,随后今村小五郎受到的教育便是保护和辅佐他,是他的家臣。 对于这样的一个有着弑母行径的今村小五郎,今村兵太郎这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以及完整的本家贵族体系教育的高级外交官的感情是较为复杂的。 不过,今村兵太郎知道,这个‘兄长’是他几乎可以无限信任之人。 …… 车子似乎是压到了一个石块,有一个较大的颠簸。 “我们可能被人跟踪了。”路大章看了一眼后视镜,沉声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面部表情甚至没有什么变化。 他在等,等路大章给出进一步的信息。 “我们后面那辆车。”路大章说道,“应该在我来接你的路上便跟着我了。” 程千帆仍然没有任何举动,更没有扭头去看,他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烟。 “尽管这辆车中途应该换过车牌,但是,车灯暴露了他们。”路大章说道。 这辆车的右侧车灯有问题,不如另外一侧的车灯明亮。 尽管这也许是巧合,但是,特工从来不相信巧合。 “准备。”程千帆轻声说。 路大章立刻会意,车速放缓。 程千帆打开车窗,刺骨的寒风立刻裹挟进来。 将还有三分之一的烟卷扔出去。 同时扔出去的还有一个空洋火盒。 随后,路大章猛然踩油门、提速。 ps:求双倍月票,拜谢。 第052章 紧急应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53章 ‘小程巡长’码头逞威 路大章按了下喇叭。 码头的一名守卫小跑着过来查看。 坐在后排的程千帆落下车窗。 “程巡长。”守卫脸上赶紧露出笑容打招呼。 “三愣,辛苦了。”程千帆扔出一包烟。 三愣稳稳地接住,唱了个喏,“谢程巡长赏。” 说着一摆手,有人拉着绳子将栏杆抬起来。 程千帆哈哈大笑,摆摆手,车子启动,一踩油门进了码头。 “这个岗哨是新增加的。”程千帆解释说道,“租界巡捕房被去年的那场战事弄怕了。” “你的人?”路大章随口问道。 “麦兰巡捕房招揽的帮闲,施了些好处,算是半个眼线。”程千帆淡淡说道。 车子一路直行,到了货仓门口,两人下车。 “帆哥,这大冷天的,您怎么过来了?”看守货仓的手下看到小程巡长过来了,赶紧上前迎接。 然后看到跟在身边的路大章,也赶紧弯腰行礼,“路巡长。” 路大章点头回应。 “阿蒙,有情况没?”程千帆哈了哈手。 “没有。”阿蒙摇摇头,“弟兄们盯着呢,眼都不眨一下。” 说着,他恭维说道,“再说了,帆哥您在法租界的虎威,谁敢来咱这闹事。” “不可大意。”程千帆微微颔首,“开门。” “是!”阿蒙摸出钥匙,三把钥匙,依次打开三把重锁,用力推开货仓的门。 吱吱呀呀的硌牙声音,在寒风中格外的刺耳。 “烫壶酒,弄点下酒菜,大冷天的,弟兄们暖暖身子。”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两百法币,“没什么事情,不要进来打扰我和路巡长谈事情。” “明白。”阿蒙接过钱,喜滋滋说道,“谢谢帆哥。” 其余几名手下也是一阵欢呼,齐声感谢帆哥。 “不许醉酒。”程千帆瞪了众人一眼,说道。 “不敢!润润口。”阿蒙嘿嘿笑着说道。 …… “组长,不能再靠近了。”丁乃非警觉的看了一眼前面的情况,扭头说道。 经历了去年麦兰码头的战事之后,如今的码头可谓是戒备森严,不仅仅有巡捕不时地过来巡逻,入口处还增加了一个岗哨。 此外,货仓主家也多雇佣了护卫队,给队员办理了枪证,荷枪实弹巡逻。 据说帮派上也打了招呼,谁敢对码头货仓动手,便是‘人神共愤’。 “乃非,你下去打探一下。”汪康年沉声说,“小心点。” “恩。”丁乃非二话没说,下车,假作是整理腰带,将勃朗宁手枪揣在腰间,紧了紧身上的棉袍,遮住了手枪,嘴巴里叼着一支烟,摸出打火机点燃,溜溜达达的晃荡过去。 …… 货仓里。 程千帆说,路大章用心记。 作为特科当年的王牌情报人员,路大章的记忆力极强。 “这份名单上的人,涵盖文化、教育、商界、帮派、政界、下野军阀、名流世家。”路大章表情凝重,“今村兵太郎这个人确实是颇有水平,此人对上海滩非常了解,或者是做过细致的研究。” “现在的问题是,名单我们拿到了,但是在同志相关人员之前,必须加以甄别。”程千帆表情十分严肃。 “我们暂无从得知名单上哪些人坚决拒绝和日本人合作,哪些人摇摆不定,又有哪些人已经暗中投靠了日本人。”他手中转着烟卷,轻声说道。 “必须搞清楚。”路大章赞同说道,“虽然不知道名单有几份,是今村兵太郎独存一份,还是有其他人也掌握这份名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份名单极为机密。” 他搓了搓手,跺跺脚,继续说道,“组织上此前也有过尝试,但是,并没有能搞到这份名单。” “就怕一时不察、向汉奸通报了消息,汉奸向日本人报告,如此的话,今村兵太郎刚刚给你看了名单,消息紧跟着便泄露,虽然你是日本人的身份,但是,很难说会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甄别的事情,可以交给组织上。”程千帆表情凝重,“一定要格外慎重。” “明白。” “被日本人画了圈,名字后面打了叉叉的人员,可以提前通知,建议尽快撤离。” 程千帆说话间,指了指梯子。 路大章会意。 …… 货仓很大,有五六间屋子那么大,两人搬着一个梯子到了最里边的墙角。 他爬上梯子。 路大章两步走过去,关了靠里的白炽灯。 货仓靠前的空间依然亮灯,不过,两人所出的位置立刻变得灰暗。 程千帆举起望远镜往外看。 夜色中,光线不佳,观察情况不理想。 程千帆并不着急,他重点关注码头出入口不远处的路灯附近区域。 为了防止匪徒隐藏,法租界巡捕房在码头出入口附近下大力气安置了许多路灯。 此时,他看到一个人小跑着过来了,是三愣。 程千帆从楼梯上下来,脸上带着笑,“路巡长,陪我走一遭,帮帮场子吧。” 路大章哈哈大笑,“小程巡长相邀,敢不从命。” …… 邦邦邦。 货仓大门被用力拍打。 “进来。” 阿蒙推开门进来。 “什么事?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打扰吗?”程千帆手里拎着一把中正式步枪,板着脸说道。 “帆哥,岗哨的三愣来报告,说有人跟踪您。”阿蒙说道。 程千帆闻言,阴沉着脸,“让三楞进来说话。” “程巡长。”阿蒙弯腰,抱了抱拳。 “你说有人跟踪我?”程千帆沉声问。 “程巡长您的车子刚进来,后面就跟着来了一辆小汽车,车子停在了外面,下来一个人过来向弟兄们打听情况。” “都打听什么了?” “那人打听程巡长您的车子去了哪里,车子里都有谁。” “你们怎么回答的?” “我安排弟兄们胡乱应付着,就赶紧来报告了。” 程千帆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拇指一弹。 三楞熟练的接住。 “我倒要看看,哪个瘪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程千帆冷哼一声,“阿蒙。” “帆哥,我在。” “召集弟兄们,抄家伙。” “明白!”阿蒙狞笑一声,“敢招惹帆哥,这帮瘪三活腻味了。” …… “侧恁娘。”丁乃非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上了前排副驾座。 “打听到什么了?”汪康年沉声问道。 “囊球的,这帮看守一个个奸猾似鬼,前言不搭后语。”丁乃非骂道,“拿了老子的钱,却半点口风不漏。” 汪康年闻言,沉思片刻,“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这些人愿意帮路大章遮掩,说明路大章经常来此地,这本身便是一个信息。” “至于说路大章车里那人是谁,此人既然来了码头,总归会露面,届时安排人细细打听就是了。” 就在此时,只看到码头大门口开出一辆车子,车外两侧分别站着两个保镖,在车子后面,由十余人跑步跟上。 看车牌正是路大章的车子。 “快走。”汪康年大惊,喊道。 司机就要开车掉头。 哒哒哒。 一梭子子弹打在了车前盖上。 司机心一慌,熄火了。 开出来的那辆小汽车一个甩尾卡在了汪康年座驾后面,挡住了退路。 丁乃非就要掏枪冲出去。 “蠢货,别动。”汪康年立刻吩咐手下。 …… “下车!” 十余人双手端着毛瑟手枪,将王康年的车子团团围住。 “组长,要不要冲出去。”丁乃非手中握着枪,咬牙切齿问道。 “冲个屁!”汪康年脸色铁青,一咬牙,“下车。” “组长!”丁乃非低声吼道。 “下车。”汪康年板着脸,“我们是为日本的办事的,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ps:继续求双倍月票,拜谢。 第054章 嚣张跋扈程巡长 寒风凌冽。 汪康年探头下车。 立刻感觉到一股寒风朝着脖子里钻。 他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系在了小四的脖子上。 丁乃非和司机将两人护在中间。 汪康年跺了跺脚,右手伸向兜里。 “别动。”阿蒙枪口一抬,冷冷说道。 “烟瘾犯了。”汪康年从身上摸出香烟盒,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中。 身旁的小四摸出打火机,拨动转轮,帮他点燃。 轻轻吸了一口,汪康年这才抬眼看向包围他们的十余名枪手,弹了弹烟灰,“诸位,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砰! 一声枪响。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汪康年咬着牙,忍着疼痛,左手抱住自己的右手臂,满眼的不敢相信。 素来思绪缜密、精于算计的汪康年此时是有些发懵的。 己方已经乖乖下车了,也并无反抗之意。 不是应该上来询问身份,双方自报家门的么? 怎地竟直接开枪了! 然后,巨大的愤怒和耻辱感在他的内心翻腾: 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大上海在国府手中,他们向来横行无忌,从来没有中枪。 现在,大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后台更加硬,竟然有人敢对自己开枪? 是谁? 路大章? 一向以人缘好和好脾气著称的路大章有这个胆子? “侧恁娘!”丁乃非看到汪康年中枪,双眼赤红,从腰上拔出勃朗宁手枪,就要抬起。 “乃非,放下枪。”汪康年急忙喊道。 丁乃非恨恨的看了十余名包围者手中的短枪,无奈的放下。 就在此时,十二名枪手散开,每侧各有六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咔咔咔。 皮鞋踏在结冰的水泥路上的闷响声。 汪康年抬头去看,便看到一个西装革履,风衣竖起的青年男子一步步走来,在他的身侧正是路大章。 “程千帆!” 汪康年眼眸一缩,他万没想到上了路大章的车子的那个男人竟然会是程千帆。 此时此刻,程千帆的手中举着一把中正式步枪。 嘴中叼着一支烟。 随着步伐的迈动,香烟忽明忽暗。 走到近前。 “这不是道格诊所的汪医生么?”程千帆微笑着,随手将自己手中的步枪扔给了阿蒙。 说着,小程巡长嘴角勾起,微微抱拳,“抱歉,抱歉,你抽烟的样子我很不喜欢,本想要打你嘴巴叼着的香烟的,无奈本人枪法不精,没打中。” “汪某人倒要感谢程巡长的枪法还不算太差劲,没有直接打中我的脑袋。”汪康年强忍怒火,嘲讽说道。 “借你吉言,下次再跟踪我,我瞄你下巴,打你脑袋。”程千帆说道,他上前一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客客气气说道,“汪医生,你这是改行了?不阉猫猫狗狗了?” 说着,他提起右手,拍了拍汪康年的肩膀,“你这又是手枪,又是开着小汽车,跟着我来到码头——” 停顿一下,微笑着的小程巡长猛然抬起右手,抡圆了,直接一个大嘴巴子抽在汪康年的脸上,“——所谓何事啊?” 汪康年没想到此人说笑着,突然抬手打入,直接被打的眼冒金花,原地转了半圈,幸而被小四和司机郭楼扶住了。 丁乃非一旁见状,嗷吼一声,就要扑上来。 旁边的路大章伸出一脚,直接将丁乃非踹倒在地。 小程巡长的手下们立刻围上来,对着地上的丁乃非一顿猛踹。 …… “住手!” “住手!” 汪康年怒火中烧,吼道。 向来自得于自己的谋算的汪康年,现在脑瓜子都还是嗡嗡的,自从下车之后的这一连串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没人理会他。 “我说了,住手!”汪康年表情狰狞,扯着嗓子吼道,“程千帆,我们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是为大日本帝国皇军办事的,你若不想惹上麻烦,立刻住手!” 程千帆看向汪康年。 汪康年愤怒的眼眸也正看着他。 他看到程千帆眼眸中的惊讶,还有一丝鄙薄。 程千帆一抬手,“好了。” 众手下住脚,退回到小程巡长两侧。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那是什么玩意?”程千帆呵呵笑着,原地半转身,看着自己的手下们。 众手下立刻七嘴八舌说起来。 “没听说过啊。” “俺只知道法租界帆哥最厉害。” “大什么道?” “程巡长,这是苏文西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冷风一吹,路大章的咳嗽毛病犯了,他咳嗽一声说道。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满意路大章的态度,不过,终究是点点头。 “汪医生,不不不,应该称呼一声汪——”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汪康年,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科副科长。”汪康年冷冷说道。 “汪副科长。”小程巡长毫无诚意的拱拱手,“说吧,为什么跟着我的车?” “误会。”汪康年咬着牙,忍着右臂的疼痛,挤出一丝笑容,“我侦缉科得到情报,有一伙反日分子潜入租界,对方使用的车牌正是路巡长的车牌。” “好你个路大章,你竟然还是反日分子呢!”程千帆扭头看向路大章,作出惊讶样子。 “程老弟,这话可不能乱说。”路大章连连摆手。 “他说的!”程千帆右手一指汪康年。 “汪副科长。”路大章表情严肃,带着一丝焦急之色,同时还有一丝狠厉之色看向汪康年,“饭不可以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反日分子这么大的帽子,路某人可戴不起!” “路巡长误会了,以我们对路巡长的了解,你自然不是反日分子,这是对方冒用了你的车牌,以至于产生了误会。” “下次搞清楚!”路大章沉声说。 “路巡长此次误会,汪某深表歉意。”汪康年左手扶着右臂,抱拳。 “再有下次,我路大章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来踩一踩的!”路大章冷哼一声。 “误会,误会,下次不会了。”汪康年微笑,说道。 汪康年再度抱拳,“既然误会解开了,汪某便告辞了。” 说着,就要带人上车离开。 “我说让你们走了吗?”程千帆冷冷说道。 随着他话音一落,众手下立刻齐齐举枪,将汪康年四人拦住。 “路巡长,他们可是跟踪我们啊,还带着枪。”程千帆扭头看了路大章一眼,“你路老哥素来心善,佛手仁心,我告诉你,不行了,这世道,要活得好,活的潇洒,得心狠!” 第055章 杀一野狗尔! “程巡长,这是何意?”汪康年阴沉着脸,深吸一口冷空气,看向程千帆。 “为什么跟踪我?”程千帆一抬手,阿蒙取出一支烟递过来,他又一耸肩,一个手下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 “程巡长,汪某已经解释清楚了,此系误会,我们并无意跟踪路巡长。”汪康年沉声说。 “我问的是,为什么跟踪我!”程千帆嘴巴叼着香烟,压着嗓音说道。 “程巡长,我再说一遍,此事汪某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请不要无理取闹。”汪康年阴鸷的眼眸看着程千帆,“汪某处处忍让,程巡长不要得寸进尺!” “程老弟,汪副科长已经解释清楚了,不如且放他离去,改日汪副科长再做东,当面向你赔罪!”路大章在一旁劝说道。 “路巡长,他们可是跟踪我啊,还带着枪,我这人怕死的。”程千帆扭头看了路大章一眼。 “你路老哥素来心善,佛手仁心,众人交口称赞!”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 随后,拇指摇了摇。 “我不一样。”小程巡长嘴唇微动,烟灰掉落,“我怕死,我还没享受够呢,路老哥,我告诉你,你那一套不行了,这世道,要活得好,活的潇洒——得心狠!” 说着,他pia一口将嘴中的香烟吐掉,拔枪。 …… 砰! 砰! 丁乃非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骤然开枪,他腹部连中两枪,痛苦的倒在地上。 汪康年也惊呆了,这人莫不是疯了? “组长,救我,我好疼。”丁乃非咧着嘴,口中大口的鲜血涌出。 汪康年看着程千帆狰狞的面容,心中又惊又怕又怒又恨,“程千帆!你——” 十几名枪手立刻枪口对准汪康年。 汪康年想要移动脚步去阻止,腿上却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 “小赤佬,敢拿枪指着我!”小程巡长两步上前,表情残忍且狰狞,对着还未死透的丁乃非继续开枪。 砰砰砰! 咔咔咔! 弹匣打空! 丁乃非整个人腹部就像是马蜂窝一样! ‘发泄’完毕的小程巡长大口喘气,眼眸闪烁残忍的兴奋,将配枪随手扔给一名手下,他抬起头,冷冷看向汪康年,“你说什么?” …… 丁乃非死了。 汪康年阴狠的眼眸看向程千帆,最终,这位前党务调查处行动股组长、现任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稽查科副科长一言不发,命令小四和郭楼将丁乃非的尸身抬进了小汽车。 汪康年咬着牙,挣扎着拱拱手,头也不回的扭身上了车。 “帆哥,斩草除根,要不要……”阿蒙凑到近前,恶狠狠说道。 “放他们走。”程千帆淡淡说道,他看着汪康年的车子掉头,一个油门,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仇算是结上了,很好,很好啊。”他在心里说。 “程老弟,你这又是何必呢,上海滩现在总归是日本人的天下。”路大章深深地看了小程巡长一眼,摇头,叹息说道。 “路巡长错了,这里是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天下。”程千帆面色平静说道。 “日本人,我不敢得罪,一个狗腿子而已,杀了又何妨。” 众人听到小程巡长喃喃说道。 程千帆扭头看向远处,这是巡逻的麦兰巡捕房的巡捕姗姗来迟。 …… “什么人开枪?”麦兰巡捕房苏稚康所巡第三小队小队长曾杰板着脸吼道,然后便看到了被众多手下拱卫的程千帆,以及他身旁的路大章。 “程巡长,路巡长。”曾杰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敬礼,“敢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有暴徒拿枪指着我,被我毙了。”程千帆淡淡说道。 “程巡长真会开玩笑。”曾杰讪讪一笑。 “我这人极少开玩笑。”程千帆一伸手,阿蒙立刻递上一支烟。 小程巡长再一扭头,一个手下拨动打火机转轮,点上。 轻轻吸了一口,呼出一口烟气,小程巡长冰冷的眼眸盯着曾杰。 “敢问程巡长,贼人尸首呢?”曾杰问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冷峻的面容上浮现一丝笑容,“程某人身为执法人员,岂能知法犯法,打死了一只野狗而已。” “野狗……着实可恶。”曾杰笑着说道,“能死在程巡长你的枪下,也算是它的造化。” “哈哈哈!”程千帆哈哈大笑,嘴巴叼着烟卷,上来拍了拍曾杰的肩膀,“好小子,会说话,有前途。” 说着,小程巡长嘴巴微动,烟灰落下,他便将香烟随意的夹在手上,火星忽闪忽闪的右手摆了摆,“走了。” 众手下手枪,前后拱卫着小程巡长离开。 曾杰看过去,隐约听到路大章巡长在劝说,好似再说‘不该开枪杀人,万事留一线’之类的话。 小程巡长声音低沉,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队长,怎么办?”由巡捕凑过来问道。 “没听程巡长说吗?杀了一只野狗而已!”曾杰羡慕的目光看着被众手下拱卫离开的背影,一挥手,“太平无事,收队!” …… 夜色深沉。 小汽车停在了苏州河畔不远处的马路边。 程千帆落下车窗,任凭寒风吹进来。 久久无语。 路大章将一支烟塞进他的嘴巴,划了一根洋火,火苗被风吹灭,他又划了一根,双手拢起,将香烟点燃。 “心里舒服了?”路大章问。 程千帆闷闷的抽烟,很快,半支烟下去了,他连连咳嗽。 咳着咳着,眼泪都出来了。 他手指夹住香烟,嘶哑着嗓子,“我真想,真想一枪崩了汪康年那混蛋!” “我知道。”路大章点点头。 汪康年此人是党务调查处老牌特务,牺牲在他手中的同志,有名有姓可查的便有八人。 其中就包括‘火苗’同志的交通员老廖同志。 更别提此人现在投靠了日本人,是铁杆汉奸。 “‘飞鱼’同志,你没有埋怨我意气用事?”程千帆将烟蒂扔出窗外,看那残余的火星在风中滚动。 “虽然你我搭档不足一年,但是我了解你,你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你是久经考验的‘火苗’同志。”路大章深吸一口烟,却是引得一阵咳嗽。 “你确实是无比渴望杀死汪康年和丁乃非等人,你也确实是杀了丁乃非,但是,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定然能转圜此事。” “是啊,是啊,是啊。”程千帆低着头,喃喃自语,“我便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便是报仇也考虑那么多,有所取舍,只能杀了这么一个小卒子!” 程千帆抬起头,已然泪流满面,“你知道吗?日本人折磨杀死了一个小姑娘,我却只能冷血的命令手下将尸体丢弃,多好的年纪,一个花儿一般的姑娘,被糟蹋死了,连入土为安都不得,我的心便是这么冷啊。” “面对日本人,我还得厚颜无耻的称赞杀得好,多杀中国人。” “我对日本侵略者下跪,敬茶,奉其为师。” 年轻的老特工看着自己的战友,自言自语,“我这种人,我这种人……” “我心里疼得紧啊。”他扭头看向苏州河,看那河中的灯火,那是日军炮艇的灯光。 一滴泪,顺着年轻的‘火苗’的脸颊,轻轻滑落,重重的摔的四分五裂。 ps:双倍月票最后八小时,求月票,拜谢。 双倍月票最后8小时,求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rourouwu.com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056章 小四 车子在夜色中飞速疾驰。 “组长,去哪里?”郭楼一边开车一边问。 汪康年没有回答。 他咬着牙,额头直冒冷汗。 “去医院。”小四说道。 司机点点头,前面路口一个左拐,再度猛踩油门提速。 车子里一片死寂,只有汪康年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发出的牙齿咯咯咯的声音。 他的手臂中枪处被用围巾包扎,黑白相间的围巾,已经被血浸透。 “小四。”汪康年发出嘶哑的低音。 “哥,我在。”小四低声说。 “你说,程千帆……”失血造成汪康年说话吃力。 “哥,你别说话,我来说。”小四声音很轻,“你是想说,程千帆怎么敢开枪的是吗?” 汪康年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我们此前都没有想到上了路大章的车子的那个人会是程千帆。”小四微微皱眉,边思忖边说,“程千帆是中央区的巡长,路大章是霞飞区的巡长,这两个人私下里接触,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 他关切的看了汪康年一眼,脑筋疾速开动,继续说道,“但是,程千帆戴了帽子,口罩,风衣竖起,很显然他是不愿意别人看到他和路大章的此次会面。” “如果程千帆今天没有露面,而是我们后面查到路大章车子里的是他,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和路大章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接触,是有问题的,甚至于可以部分佐证,哥你怀疑路大章的侦查方向是对的。” “但是,程千帆不仅仅露面了,此人果然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嚣张跋扈。”小四停顿一下,思考说道,“他一出现就打了你一枪。” 他关切的看了汪康年一眼,看到汪康年用力咬着牙齿,这不仅仅是忍着枪伤疼痛,更是恨意。 “最后,在得知我们是大道市政府侦缉科的人的情况下,程千帆依然开枪打死了丁大哥。”小四说道。 汪康年发出一声呻吟,确切的说是低吼。 “程千帆的这种行为,现在来看,最大之可能是发泄。”小四说道,他摸了摸汪康年的额头。 “继续……”汪康年咬牙说道,因为失血,他现在脑子不太灵醒,小四便是他此时的脑子。 “刚才我说,如果程千帆今天不露面,则路大章是有问题的,程千帆也有疑点,两人之间有某种未知的隐秘联系。”小四推了推眼镜镜框,继续说道,“现在,程千帆的嚣张跋扈行径则初步否决了这个判断。” “如此的话,我推测程千帆和路大章之间虽然有某种秘密接触,这种接触是见不得光的。” “但是,当真正见光的情况下,对于两人来说,却又不是足以伤害、动摇两人根基的困扰。” “鉴于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货仓,我猜测应该和货物交易有关。” “且最可能的便是军火、药品等违禁品。” “上海滩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这些违禁品的交易是严厉打击对象,一旦被曝光,这两个人是巡长,日本人的手伸不进租界,法国人也不可能允许日本人拿下两个巡长,但是,封仓是肯定的,这将给两人带来某种麻烦。” “钱!”汪康年嘶哑低声说。 “是的,金钱。”小四点点头,“程千帆此人极度贪财,我们此举可能会给他造成不小的金钱损失,将金钱看得很重的程千帆恼羞成怒。” “无论是向哥你开枪,还是打死了丁大哥,都是程千帆在泄愤。”小四说着低头去听,听到汪康年说,‘烟。’ 他从汪康年的身上摸出烟盒,拿出一支烟放进汪康年的嘴中,又摸出打火机点燃。 汪康年呼吸急促,轻轻抽了一口,剧烈咳嗽。 小四赶紧又将香烟拿掉。 他看到汪康年张嘴说话,声音太低了,他听不真切,立刻弯下腰,凑上去。 “烟,刺激。”汪康年咬牙低说。 小四立刻明白了,刚才汪康年不是要抽烟,是要说香烟这个线索。 “哥,你是说,你下车之后,抽烟的样子惹怒了程千帆?”小四低声问。 汪康年微微点头。 小四沉默,思索,稍许之后,他点点头,“哥,你的分析是对的。” 他想起了一个细节: 一向秉承‘做事留一线’的路大章愿意放他们离开,但是,程千帆却下令手下拦住他们。 那个时候,程千帆有一个动作,他一抬手,一个手下给他递烟,一耸肩,一个手下给他点烟! 这个行为看似没有问题,但是,仔细思量之下,极可能是在针锋相对的回应汪康年下车之后的抽烟派头。 “程千帆心狠手辣,且年纪轻轻便春风得意,他看不惯哥你下车之后的做派。”小四轻声说道,“他那个时候已经决议要杀死我们中的一个人了,那一套行为是他故意所为,针锋相对的回应。” “他不敢杀哥,丁大哥此前鲁莽的拔枪,这给了他杀人的借口。”小四看向汪康年,发现汪康年脸色无比苍白,他急忙说道,“哥,你坚持住,马上到医院了。” 汪康年眼眸低垂,看着他。 小四明白他的意思。 他继续说道。 “程千帆杀人的原因,除了恼羞成怒的发泄之外,应该还有一个,那就是立威。” “正如他一直追问我们为何跟踪他,他对于被人跟踪之事非常在意,这是要杀一儆百。” 汪康年的阴冷的眼眸散发出一丝满意。 在他的手下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并非他的头号大将丁乃非,而是看似不起眼的小四。 程千帆杀了丁乃非,这令汪康年非常悲痛。 若是被杀的不是丁乃非,而是小四的话,汪康年对程千帆的恨意将达到疯狂的地步。 …… “汪康年不能动,他现在在三本面前颇受重视,这个情况我是知道的。”程千帆闷闷的抽烟,“若是杀了汪康年,三本必然会生疑。” “所以,只能杀他的手下来发泄和立威。” “汪康年极为阴险狡猾,你我这次接触被撞破,他必然会继续追查。” “我们假定了是为了军火交易而接触,那么被撞破之后,此事可能暴露,正常来说,我会损失一笔生意,甚至被查封货仓。”程千帆冷笑一声,“极度贪财的小程巡长若是不闹成羞怒发泄一番,那就不是我了。” “立威。”路大章没有抽烟,手中捏着一支烟,“你要给对方一种杀一儆百的印象,你不喜欢被人跟踪。” “是的,立威是必然之举。”程千帆轻轻吐出一口烟气,“我的身份决定了,我要最大限度排除被人跟踪,我杀丁乃非,就是警告所有人,不要跟踪我,日本人的狗我都敢杀,其他要跟踪我的人掂量着来!” “日本人那边……”路大章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尽管他相信自己的战友,知道‘火苗’同志不会因为怒火而失去理智之人,但是,总归是要问清楚的。 “不会,丁乃非就是日本人的一只狗,宫崎健太郎骨子里是日本人,被自己的狗跟踪,他因为可能遭受的金钱损失,一时生气杀了这只狗,这是正常的行为。”程千帆嘴角上扬,鄙薄说道。 “三本不会因为我杀了一只狗而责难与我。”程千帆说道,“在日本人那边,中国人的生命和日本人是无法相比的。” 第057章 必须除掉毒蛇 “那个人?”路大章思索,脑海中浮现出汪康年身边那个身材瘦削、个子不太高的小年轻。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路大章问。 他当时的注意力在汪康年身上,没有太关注和研究这个眼镜年轻人。 “我击伤汪康年,杀丁乃非,还有一个原因。”程千帆没有直接回答。 他将烟蒂扔出窗外。 “制造我与他之间的矛盾,最好是生死大仇。”一抹月光落下,程千帆的眼眸中仿佛闪烁光芒。 “汪康年太危险了,你是故意制造和此人的巨大矛盾,如此的话,汪康年即便是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能牵扯到你,你也可以说是汪康年公报私仇。牵强附会攀诬与你。”路大章立刻会意,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伸了伸肩膀。 他实在是太满意和路大章以及老黄交流的这种感觉了,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是革命同志,是战友,更因为这种默契。 三人都是顶尖特工,你说一句,我立刻便能理解,跟上节奏。 …… “看到从小汽车出来的是汪康年,我便决意要伤汪康年,杀一个人了。”程千帆说道。 “此前我从三本次郎处得知,汪康年坚持认为动手刺杀邹凤奇的人是红党‘陈州’。”他看着路大章说道。 路大章脸色微变,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就此事进行沟通和交流,故而他不知道这件事。 “汪康年怎么会怀疑到‘陈州’身上?”路大章不解问道。 明明是力行社特务处动的手,汪康年竟然会想到是红党的身上,事实上,以红党的行事风格和实力,现在极少会有类似制裁行动,所以,汪康年的这个怀疑,不合常理啊。 “汪康年坚定认为邹凤奇被杀同‘陈州’此前的相关案件有些相似。”程千帆摇摇头,“其中一个理由是被杀者都是头部中弹,一枪毙命。” “这是你的行事习惯?”路大章问。 “是下意识的习惯,打脑袋最致命。”程千帆点点头,说道,“没想到汪康年如此细心狡猾,发现了这个细节。” “当然了,仅凭这个细节,不足以说明动手之人是‘陈州’,这更多的是汪康年的直觉,汪康年我们这种人,非常相信直觉。” “所以,你今天开枪打死丁乃非,选择的是打腹部。”路大章说道。 “恩。”程千帆点点头,“我要一步步在汪康年的心中预设我的风格。” …… “你怀疑汪康年今天跟踪我的车子,是因为汪康年怀疑我和‘陈州’有牵扯?”路大章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问道。 “一开始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看到车站路是汪康年,便有了这个猜测。”程千帆眉头微微皱起,“前年的台拉斯脱路,我救了同志们,顺利脱险,这件事老路你记得吧。” “我记得,我带队躲在附近巷子里,远远看着你翻墙跑了,那个时候可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陈州’竟然是你。”路大章说道。 “汪康年一直咬着‘陈州’不放,而这次是他和‘陈州’的唯一一次正面接触。”程千帆又摸出一支烟,转动打火机转轮,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汪康年此人极度缜密和自信。” “缜密,说明他习惯从细节上寻找蛛丝马迹,自信则说明他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自经历的。”程千帆语速很慢,边说边思忖。 烟卷的火光忽闪忽闪,映照了年轻的特工的脸庞和眼眸,他呼出一口烟气,继续说道,“故而我推测,汪康年会研究过往档案,从细节上入手,进一步巡长‘陈州’的相关线索,而台拉斯脱路的枪击案,是他唯一一次和‘陈州’交手,所以,这件事会成为汪康年重点研究对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当时带队正好在附近巡逻,汪康年扩大了怀疑范围,尽管也许我本身并没有漏出破绽,但是,谨慎的汪康年还是将我列入怀疑对象了?”路大章说道。 “确切的说,是在此前的研究对象没有进展的情况下,汪康年扩大了怀疑对象。”程千帆微微点头,“老路,正如你所说,汪康年并没有抓住你的把柄,他只是广撒网式的怀疑。” “但是,我也不能大意。”路大章沉声说。 “是的,干地下工作的,最怕被人盯上,所以,老陆,你最近要格外小心。”程千帆说道。 “我明白。”路大章点点头。 …… “回到刚才那个问题,我之所以说还想要除掉眼镜,是因为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对汪康年来说极为重要。”程千帆眼眸闪烁异样神采,“要和汪康年不死不休,杀了这个眼镜,也许比杀了丁乃非对汪康年的触动还要更大。”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路大章问。 “围巾。”程千帆缓缓地说到,“下车的时候,夜风寒冷,汪康年缩了缩身体,但是,他却是取下他自己的围巾,给身边的眼镜戴上,给我的感觉是两人不仅仅是上峰和手下的关系那么简单。” “我怀疑这两个人之间应该有更密切的关系,恩,眼镜极可能是他的亲友,且是汪康年极为重视的亲友。”程千帆说出了自己的揣测。 “还有就是,直觉,直觉告诉我,这个安静的戴眼镜年轻人很危险。”程千帆表情严肃,“这应该是一个善于动脑子的特工,你我都知道,干我们这一样,有脑子的比只有蛮力的要危险得多。” 路大章仔细回忆,终于想起了这个被他忽略的细节。 他看向自己的年轻战友,心中敬佩不已。 “厉害。”路大章竖起大拇指,微笑说,“文武双全小程巡长。” …… “经过今日之事,我已经算是和汪康年结下大仇,所以,短期内汪康年即便是查到我身上,我也无惧,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反击。”程千帆沉吟说道。 “汪康年还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就曾经多次暗中调查过我。”程千帆眼眸闪烁杀气,“不过,我早有准备,没有露出破绽,反而向戴春风汇报过这件事,告了党务调查处一状。” “同时,这也可以在戴春风那里预先打个埋伏,他此后不会轻易相信党务调查处对我的怀疑和调查。” “不过,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程千帆皱眉说道。 “这个人太阴险狡猾了,就像是一只毒蛇,一直咬着不放。”路大章表示同意,“最好的办法就是除掉汪康年这个汉奸,以今日之见,汪康年是铁了心为日本人做事情了。” “动手是肯定要动手的。”程千帆嘴角上扬,“特务处刚刚除掉邹凤奇,又袭击了日本人的军马场,现在风声有些紧,等风声过去再说。” 路大章闻言,忍俊不禁。 …… “笑什么?”程千帆瞪眼,“国红合作,红党‘火苗’提供情报,特务处‘肖先生’负责安排动手,堪称完美合作典范。” 路大章憋不住,哈哈笑起来。 “老路,经此之事,你我应该进入到汪康年的视线,所以短期内我们都要杜绝和组织上接头。”程千帆吩咐说道,“我会安排老黄去见‘大表哥’。” “明白。” 两人又就‘蠡老三’求购军火,以及有意投靠日本人之事进行了沟通,对好了‘口供’,随后路大章开车将程千帆送回了法租界中央区。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总部。 荒木播磨急匆匆走近三本次郎的办公室。 “课长,汪康年受伤了,他的一个手下也被打死了。”荒木播磨汇报说道。 “可是发现了‘陈州’的踪迹?”荒木播磨大喜,从座位上起身问道。 汪康年一直坚信行刺邹凤奇的是红党陈州,并且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调查,现在骤然听闻汪康年‘遇袭’,三本次郎大喜,他第一反应便是汪康年的追查有收获了。 “不是。”荒木播磨面色古怪,“击伤汪康年,击毙他一个手下的人,正是宫崎君。” “宫崎健太郎?”饶是阴险狡诈的三本次郎也是惊愕不已。 “确实是宫崎君。”荒木播磨点头说道。 “汪康年怎么会去招惹宫崎?”三本次郎皱着眉头,沉声问。 “具体情况暂时还不清楚。”荒木播磨摇摇头。 “汪康年在哪家医院?”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平凉路的帝国陆军兵站医院。”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露出惊讶之情,平凉路的兵站医院可以说是上海日军目前最好的医院之一。 …… 六年前,帝国的白川义则将军遭受朝鲜‘凶徒’投掷炸弹重伤,随后便是被被送进平凉路的日本兵站医院。 但是,在这一家日军在上海最大、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也并没能挽救白川义则将军的生命。 以汪康年的身份,怎会有资格进入平凉兵站医院治疗的? “据说一开始是送往兵站医院附近的泛亚医院,偶遇了西田正雄阁下,西田阁下派人上前询问,听闻汪康年是为了帝国而负伤,便安排汪康年进入兵站医院治疗。”荒木播磨注意到三本次郎的表情,立刻解释说道。 “西田阁下说了什么?”三本次郎立刻问。 “西田阁下说,帝国不会让真诚的朋友流血又流泪。”荒木播磨说道。 “备车,去兵站医院。”三本次郎沉吟片刻,说道。 行车途中,坐在副驾驶的荒木播磨突然扭头问,“课长,西田阁下会不会因为此事训责宫崎君?” “荒木。”三本次郎缓缓说道。 “哈依。” “西田阁下对支那人确实是素来友好。”三本次郎嘴角浮起一抹狰狞的笑容,“但是,西田阁下还有一句话,一百个一千个支那人的命,都不如一位大和子民的生命宝贵。” “哈依,荒木明白了。”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李浩开着车驶入院子。 停好车。 程千帆下车伸了个懒腰,大声吩咐说道,“酒食拿进去,不过,告诉这帮家伙,悠着点,别喝醉了。” “明白。”李浩笑着说道。 很快,捕厅里便传来了值班巡捕的欢呼声。 “谢谢巡长!” “巡长四海!” 程千帆笑着摇摇头,点燃一支烟,冷得跺跺脚,就要进入捕厅,便看见医疗室亮灯了。 他忍不住笑着指着医疗室的门骂道,“老黄,你这老家伙,莫不是属狗鼻子的?” 果不其然,他随后便看到门开了,老黄一边扣着棉袄扣子,嗅了嗅鼻子,一边嘿嘿笑,“有烧鸡,猪肘子,还有猪头肉,还有花雕,这么多酒食。” 说着,他又吸了吸鼻子,“我老黄的鼻子别的不灵,就是这个……怎能闻不到?” “老黄,你总不能空手吃白食吧。”程千帆不怀好意的看向医疗室房间。 “没了,真没了,我的好酒都没了。”老黄脸色一变,直摆手。 “没了?”程千帆露出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我怎记得上次还看到有一瓶会稽山老花雕?” 说着,径直走近了老黄的医疗室。 老黄正在系裤腰带,一个不察,没有拦住。 害怕自己的珍藏好酒被翻出来的老黄,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小跑回去。 只听见屋里面传来老黄气急败坏的声音,“我的程巡长,我说了没有好酒了,你咋还不信呢。” “那是什么?” “程巡长,程老大,你小点声,那是我好不容易,哎呦呦……”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了。 …… “我说,你听,弄点动静出来。”程千帆快速说道。 “这是从日本人那里得到的名单,你即刻去见大表哥。” “哎呦,这瓶酒不行。” “告诉大表哥,名单里应该有一部分人态度暧昧,甚至暗中投日了。” “这瓶吧,这瓶可是上好的。”老黄指了指一瓶酒。 然后便是小程巡长一声嗤笑。 “我对一部分名单进行了标注,圆圈代表对日态度强硬,半圆代表态度暧昧,打叉叉的代表疑似已经投靠日本人,什么都没标注的,表示暂时没有更多情报来判断。”程千帆压低声音,在老黄耳边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58章 必须铲除程千帆 “不行,这瓶酒是我留着自己慢慢喝的。” “这瓶女儿红总行了吧。”程千帆不耐烦说道,然后便是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不过,你提醒大表哥,所有名单上的人物的,都需要组织上进行再次甄别。” “哎呦呦,我的程巡长,你轻点,别打碎了。” “名字被方块圈起来的,其中包括大表哥,这都是日本人准备下狠手的,必须尽快撤离。”说完,程千帆使了个眼色。 “行行行,就这瓶酒吧。”老黄无奈的说道,然后是跺脚、叹息声,“亏大了。” 看到巡长拎着一瓶好酒回来,老黄跟在一旁露出一副心疼样子,众巡捕都是哈哈大笑,寒夜里的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不过,据说老黄在白日里便喝了两瓶酒,此时还没有完全醒酒。 于是乎,只小半个钟头,老黄便醉醺醺的了。 小程巡长无奈安排李浩搀扶老黄回他的医疗室休息。 不一会,李浩回来了。 “老黄怎么样?”程千帆问。 “醉了,刚放在床上没多会,老黄已经开始打呼噜了。”李浩笑着说道。 …… 平凉路,日军兵站医院。 一间守卫森严的办公室内。 “将军阁下。”三本次郎向西田正雄毕恭毕敬的敬礼。 “你去看过汪康年了?”西田正雄正在看地图,他放下手中的放大镜,随口问道。 “是的,我询问了汪康年的下属,具体了解、核实了一下事情经过。” “说说你的看法。”西田正雄身体后仰,尽量贴近椅子靠背。 “汪康年坚持认为刺杀邹凤奇之案是红党特工‘陈州’所为,他研究了前年台拉斯脱路的枪击案,扩大了怀疑范围,选择跟踪路大章……”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西田正雄摇摇头,“具体怎么查案件,我不需要知道过程,我只关心结果。” 说着,活动了一下脖颈,盯着三本次郎看,“如果事情严重到需要我这个将军来指导你们如何查案、抓捕反日分子,这将是特高课的严重失职!” “哈依!”三本次郎立正,低头。 …… “说说宫崎健太郎。”西田正雄双手交叉,稍稍发力,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我记得这个年轻人,很英俊,很有朝气。” “是的,西田阁下,上次在特高课,您曾经在楼上看到过宫崎出现在一楼院子里,您还询问我那个英俊的小伙子是谁。”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哈哈。”西田正雄露出笑容,“是有这么一回事。” “宫崎健太郎这个名字,我听说过好几次了,你详细说说这个年轻人。” “哈依!” 三本次郎打起精神,毕恭毕敬的汇报。 西田正雄似乎对宫崎健太郎颇有兴趣,不时地打断、提问。 至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只言片语提及到‘惩罚’这个词,甚至没有再提及汪康年这个名字。 …… “这么说,正是宫崎健太郎向你建议安排一个中间人的?”西田正雄问道。 “是的,西田阁下。”三本次郎说道,“虽然宫崎这个家伙表现的不甚专业,日常也多以巡捕房巡长的身份大肆从事商业活动,不过,实际上他的工作表现是颇为优秀的。”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在某些事务上,他有着和他的经商头脑一般出色的表现。” “原来如此。”西田正雄点点头,沉吟片刻说道,“因为不是专业特工出身,所以,不够规范、疏于专业,但是,在隐藏身份的工作和生活中,却是如鱼得水。” “正是如此。”三本次郎正色说到,“宫崎健太郎同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的副班长皮特是生意伙伴和好友,据说查缉班班长席能也颇为欣赏他,此外,宫崎通过经商行为,很是笼络了不少人。” “宫崎健太郎曾经多次提供了法租界乃至是法国驻华大使馆的机密情报,都是源自这些人脉关系。” “非常不错。”西田正雄赞许的点点头。 …… 三本次郎继续讲述。 “有趣的年轻人。”西田正雄轻笑一声,“他对支那人的态度如何?” “宫崎健太郎对待支那人态度恶劣,他非常赞同将军阁下的观点,认为卑劣的支那人,应该全部杀光。” “如此看来,宫崎假扮中国人的身份,倒是受了不少委屈。”西田正雄点点头,随后陷入沉思,稍许之后,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机灵的年轻人,倒是会借题发挥。” 三本次郎也是笑着说道,“将军阁下一眼便看穿了宫崎的小把戏。” “虽然是小把戏,却也许效果很好。”西田正雄颔首说道,“法国人会喜欢的。” 说着,他摇头笑道,“三本君,果然如你说,这个年轻人是个官迷。” 三本次郎点头笑着,表示同意,实则他内心里想的是:升官才能发财,宫崎那个家伙真正目标还是发财! “和法国人谈判的中间人人选是谁?定下来了吗?” “已经定下来了,是杨福元。”三本次郎说道,“我已经通知了杨福元,明天会和他秘密见面,具体商谈此事。” “上官梧之事,已经失败了一次,此次务必功成。”西田正雄表情严肃说道。 “哈依!” …… 已经是深夜。 台拉斯脱路的一处石库门民居。 静悄悄的巷子里,门后的警卫同志在黑暗中警觉的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地下室内,彭与鸥等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高级领导正在召开会议。 “‘大表哥’,这个地下室不错,巡捕和警察白天查的太严了,很多同志白天不好出来,只能晚上悄悄绕过卡口过来,现在在地下室开会,神不知鬼不觉。”一名同志高兴的说道。 彭与鸥的嘴角微微翘起,心说,这是我们的‘火苗’同志的功劳啊。 他面带微笑说道,“好了,同志们,再次热烈欢迎‘包租公’同志来上海工作,鼓掌就不必了,大家在心里鼓掌就可以了。” 众人会意一笑。 有些同志面有菜色,但是,眼睛仿佛在发光,整个人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下面我传达一下西北总部的会议决议。” 所有人立刻表情严肃,严肃中带着激动和热切的光芒,准备聆听总部指示。 …… “在当前的抗战形势下,我们要积极领导热火朝天的群众运动。” “不能搞关门主义。” “要积极贯彻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路线和政策,在各条战线、各个阶层中做好统战工作,团结最广泛的群众,使党的力量隐蔽在广泛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基础中。” “要注意,我们要把对日本侵略者的政治斗争和争取群众的切身利益结合起来,要为沦陷区的人民群众谋福利,要让被侵略者压迫的人民群众尽可能的多吃一顿饱饭,多吃一个馒头,时刻牢记我们的使命是为人民谋幸福!” “对于坚决投靠日本人的汉奸、败类,我们要坚决揭发他们数典忘祖的真面目,要给予有力的……” 就在此时,一名同志举起手,“老彭,我有个问题。” “老柳,你说。”彭与鸥点点头。 …… “对于民愤极大、鱼肉百姓的反革命分子,我们是否可以对其镇压?这既是帮助群众解决问题,也可以避免我们的同志被其抓捕,同时也是对敌对分子形成一定的威慑力。”老柳说道。 “我同意。”一个下巴粘着胡子的中年男子举手说道,“我举个例子,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巡长程千帆。” “此人贪财好色、勒索卡要、鱼肉市民,且极度反动。”中年男子气愤说道,“这个程千帆,是顽固反革命,仇视红色,数次抓捕过我们的同志。” “据我所知,前段时间,他就命令手下抓了我们的一个同志,只因为我们的同志身上有抗日传单,简直是无耻之尤,若非组织上营救得力,我们这位被捕的同志早就被程千帆交给日本人了。” “老罗。”彭与鸥看了一眼气愤不已的中年男子,“这个事情我们稍后再谈。” 老罗点点头,“若是‘竹林’同志和红队还在,我早就请红队出手,安排‘陈州’除掉程千帆了。” 彭与鸥看了老罗一眼,心中是百感交集: 罗延年同志,前年那次大搜捕,若不是程千帆及时获悉抓捕行动,安排老廖提前示警…… 房靖桦暂时没有发言,他暗中观察,他要了解和熟悉自己以后的战友的脾性,才能够更好的合作共事。 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叫做程千帆的巡长似乎民愤极大,同志们也意见很大,他暗暗记在心中。 …… 彭与鸥瞥了一眼房靖桦。 他心中焦急,他还在等西北总部的回电: 他离开上海后,巡捕房‘火苗’三人党小组是独立于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之外,直接由总部领导? 还是可以将‘火苗’三人党小组移交给房靖桦同志? 这需要总部,需要‘农夫’同志,甚至是需要‘翔舞’同志本人来拍板。 彭与鸥现在竟然有一种担心,若是房靖桦同志不知道程千帆的身份,以房靖桦嫉恶如仇的性格,真有可能安排锄奸行动。 …… 翌日。 清晨的阳光披洒大地。 一个临街的旅馆的二楼。 阮至渊正在召集手下训话。 “弟兄们,为党国尽忠的时刻到了。” “制裁汉奸杨福元,我愿陪同诸位一起杀身成仁。” 说着,他指着马路边的一个茶摊,“我一会就在那里,亲眼看着诸位兄弟铲除奸邪。” “诸位杀身成仁,阮某人也当饮弹自戕,黄泉路下做个伴!” 阮至渊慷慨激昂,眼眸中流露出死志。 五名手下心中既悲切,又害怕,但是,更有几分慨然赴死之勇气。 …… “阮助理,您是站长助理,是我们的上峰,您愿意陪我们一起捐躯,弟兄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名手下咬着牙说道,“杀汉奸杨福元,效忠党国。” “好兄弟!”阮至渊红了眼睛,拍了拍此人的肩膀。 “阮助理,俺不是东西,以前没少骂你是贪生怕死的笨蛋,俺向您赔不是了。”又一名手下说道,说着,向阮至渊鞠躬,还要下跪,“俺有眼无珠,错把英雄当狗熊。” “不知者不罪!”阮至渊一把扶起此人,动情说道,“你我兄弟今日共赴黄泉,以身殉国,也不枉活此一生!” 阮至渊命令五人端起酒碗,“今日行大事,除汉奸,皆明死志!”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短枪,“阮某留了一发子弹给自己,绝对不会让小日本抓活口!” “我等亦然!” “我也是!” “绝不偷生!” “还有我!” “俺也一样!” 阮至渊感动不已,举起酒杯,“诸位弟兄,杀身殉国,黄泉相见!干了!” “杀身殉国,干了!” 众人低吼一声,仰起脖颈! …… 半小时后。 阮至渊坐在茶摊长椅上,紧张的注视着四周。 他坐在靠里的位置,边上就是一个巷子口。 “喂,你抖什么?”一个茶客指着阮至渊骂道。 “麻痹症,多担待,多担待。”阮至渊强自镇定,抱拳道歉。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公寓里开出来了。 阮至渊看清楚了车牌,眼眸瞪大,一只手扶着茶桌起身,然后,动作极为僵硬的将茶杯里的茶水泼向了路面。 做完这个动作,阮至渊双手扶着桌面,大口喘粗气。 几乎是他泼水的同时。 五名装扮成水果摊贩、针头线脑挑夫的特工从身上摸出毛瑟手枪,开始疯狂射击。 子弹如同雨点一般射向杨福元的车子。 且按照预定计划,几乎所有子弹都集中打后排座位那个人。 看着后排座位之人胸部连中七八枪,血肉模糊,众特工大喜。 此时便听见警哨大作,一伙日军宪兵端着三八式步枪分成两队围堵而来。 …… 日军枪法极为精准,一阵枪声大作,便有三名特工被击杀殉国。 还有一人腿部中枪,毫不犹豫的将枪管塞进嘴巴,扣响了扳机。 “阮助理,我们来拦住,你先撤。”仅剩的一名特工喊道,他便是曾经‘误会’阮至渊贪生怕死之人,此时此刻,心中想的是要以身赴死,为阮至渊争取活命机会。 不过,他扭头看了一眼,茶摊空荡荡的,早已不见阮至渊的身影。 第059章 刑讯室 亚尔培路。 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焦躁的走来走去。 突然,房门被推开。 阮至渊面色沉痛的冲进来。 “怎么样?”郑卫龙立刻问,不过,看到阮至渊的沉痛表情,他心中先凉了半截。 “弟兄们都殉国了。”阮至渊双目含泪。 “啊!”郑卫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失败了!” 他恨恨的一拳砸在桌面上。 “行动成功了,杨福元当场死亡,只可惜,弟兄们——” “什么?”郑卫龙瞪大眼睛,眼眸中闪烁着兴奋和惊喜。 “弟兄们奋不顾身,杀了杨福元,但是,他们一个都没有逃出来,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小鬼子包围,为了不被鬼子抓住,崔晓光等人自杀殉国了。”说着,阮至渊嚎啕大哭。 “是我,是我害了弟兄们,他们为了掩护我,全部殉国了!”他用力捶打自己的胸膛,“他们都是党国的好男儿啊!”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刑讯室。 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盯着被俘虏的枪手。 枪手被绑在一根很粗的木梁棍上面,上衣被脱掉,整个上身被皮鞭抽的血肉模糊。 枪手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 “招了没?” “没有,一言不发。”荒木播磨扔下手中的皮鞭,喘着粗气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来到刑讯室隔壁的一间房,荒木播磨紧紧跟上。 …… “说说吧。” “有五名枪手,三人被帝国士兵击毙,一人开枪自杀,这个人想要逃跑,被打伤后俘获。”荒木播磨说道。 “开枪自杀?” “是的,那个枪手中了枪,无法逃离,果断开枪自杀。” “果断?” “是的,我勘察过现场,这个枪手没有要逃离的踪迹,原地开枪自杀。” 三本次郎微微点头,陷入沉思。 “还有一个情况,被帝国士兵击毙的三人中,有一人是故意起身,任凭帝国士兵击杀自己的。” …… “死士!”三本次郎绿豆大的眼眸散发精光,“这些人是抱着必死的意志来行刺的。” “我也认为是如此。”荒木播磨点点头,“只是很奇怪,为何最后这名被俘获的枪手没有自杀,这个人准备逃走的时候,并没有中枪,他完全有时间自杀的,他是转身逃走的时候才被击中。” “是啊,五名枪手,应该都是死士,为什么最后这个没有自杀。”三本次郎喃喃自语。 “会不会看到同伴纷纷死亡,这个人害怕了?”荒木播磨说出自己的见解。 “可能性不大。”三本次郎摇摇头,“这个人被捕后一直沉默,遭受酷刑也不开口说话,这不是怕死的人,更像是……” 三本次郎想到了一个词语: 心如死灰! 这个被俘获的枪手一言不发,无论怎么用刑都不开口回答问题,不像是硬扛着不开口,更像是心如死灰。 …… 他看着荒木播磨,“这个人被抓住之前,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我明白了!”荒木播磨思忖片刻,点点头,“我这就去查!” 半小时后,荒木播磨回来了。 “查到了。”荒木播磨面露兴奋之色,“这个人一开始并没有逃离的打算,似是同样心存死志,他喊了一句话。” “什么话?” “‘阮助理,我们来拦住,你先撤!’。” “那个阮助理,抓住没有?” “没有,逃走了,根据调查,此人应该躲在路边的茶摊。我们查到,这个人在刺杀发生前表现异常。” “异常?” “此人腿脚发抖,似乎是心中害怕,在枪声响起后,此人第一个逃离。” 荒木播磨闻言,露出思索之色,很快,他的脸上浮现一抹戏虐之色,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画面: 五名枪手,一个指挥官,六个人应该都是死士。 最后这一名枪手勇敢的站出来,想要掩护指挥官撤退。 但是,却发现指挥官早已经逃脱,这件事给这名枪手带来重大的心理打击,他这才决意逃离的。 三本次郎知道自己找到攻破这个被俘获的枪手的心理防线的办法了。 …… “自我介绍一下,三本次郎,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身上血肉模糊,鞭痕累累的枪手。 枪手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三本次郎,随后又闭上眼睛,“你们不要再问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啪啪啪! 三本次郎抚掌,“你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我很佩服你,只可惜,你们的长官是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三本次郎注意到,闻听此言,这个闭着眼睛的枪手的眼皮动了动,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一摆手。 荒木播磨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贴在枪手的脸颊边。 烙铁散发出滚滚热浪。 枪手下意识的将脑袋用力扭向一边。 “你是一个勇士,我相信,即便是烙铁真的烙下去,你也能够承受得住。”三本次郎语气温和,“不过,值得吗?” “明明是说好了一起去死的,你的长官却欺骗了你,他逃跑了。” “我真替你不值得,枉你还想着掩护他撤离,却没想到那是一个懦夫,他欺骗了你,欺骗了另外四个人,骗你们去死。” “你现在心中一定很痛苦吧。”三本次郎一摆手,烙铁烙在了木梁棍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 枪手拳头攥紧,整个人绷紧。 “你现在心中既痛恨又无法理解,说好的一起赴死,为何你的长官却逃跑了?” “我来告诉你吧,你的长官本身便没有考虑过真的和你们一起去死,他只是利用你们,他哄骗你们发动死亡袭击。” “杨福元死了,你们也死了,你的长官呢?他就可以高高兴兴的向上面报喜,他用你们的命,来给自己升官发财。”三本次郎摇摇头,“可怜啊,你却还在坚持,受尽酷刑也不开口。” 三本次郎一摆手,又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放在了枪手的肩膀边。 “我对你是否开口,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你杀了杨福元,我很生气,现在我的兴趣在于折磨你。”三本次郎冷冷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有人会这么愚蠢。” 说着,三本次郎使了个眼色,荒木播磨手中的烙铁稍稍触碰到枪手的肩膀。 枪手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扭动。 荒木播磨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不过,手中的烙铁却是移开,没有重重按下去。 “你好好想想,你在这里遭受折磨,你的逃跑长官现在却在摆酒庆祝,他是庆祝你们杀死了杨福元吗?” “不,他更高兴的是你们都死了!” “真是又愚蠢又可怜的家伙啊。” 说着,三本次郎阴冷说道,“言尽于此,继续用刑。” 荒木播磨狞笑着,拎着烙铁靠近脸颊。 …… 蓦然。 “我说,我说!”枪手近乎疯狂的喊道,“你要保证,让我亲手杀了阮至渊!” 阮至渊! 三本次郎听到这个名字,大喜,“可以,抓住阮至渊,我可以把这个人交给你。” “你的身份,你的长官,所有你知道的。”荒木播磨立刻追问。 “翟猛,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四组组员,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四组组长叫崔晓光,就是今天开枪自杀的那个。” 翟猛沉默了,他停顿一下。 荒木播磨刚要开口,三本次郎摇摇头。 “今天的行动是由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亲自指挥的。”翟猛继续说道。 说道阮至渊的名字,翟猛咬牙切齿。 “郑利君在哪里?阮至渊在哪里?” “郑利君在哪里我不知道,组员是不知道队长的行踪的。”翟猛摇摇头,牵扯了肩膀的伤口,他痛的直咧嘴,“阮至渊,我知道他有一个相好的在金神父路。” “为什么你会知道阮至渊的行踪?” “阮至渊贪财好色,喜欢玩女人,我听组长提起过他。”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60章 ‘名单’ “先生,白粥里面放了姜片,你多喝两碗,去去寒。”邵妈在楼下喊道。 “晓得了。”彭与鸥说道,他揉了揉太阳穴。 又是整夜未眠。 凌晨时分返回家中,彭与鸥便被躲在他的卧室的老黄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彭与鸥扫了一眼自己的卧室,摇摇头。 他是想不通老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了楼下的邵妈进入到他的房间的。 看了一眼手中的这份名单,彭与鸥眉头皱起来: 我党要尽快通知名单上的一部分人撤离上海,以免这些爱国人士遭受日寇的毒手。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名单是真的,但是,不知道其中有哪些人依然铮铮铁骨,又有哪些人立场动摇,甚至是已经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最后,他的目光放在了被方块圈起来的名字上面。 这是日本人已经决定下毒手的目标。 其中原复旦公学国文系教授彭与鸥的名字赫然在列。 彭与鸥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撤离上海了。 不仅仅因为日本人已经决定对他下黑手,更因为组织上已经对他的工作有了新安排,他预计先前往武汉,武汉八办的同志们会安排他秘密前往西北总部。 事有轻重缓急,这几个被方块圈起来的人,必须立刻通知他们撤离上海。 彭与鸥心中有了决断。 …… 就在此时,他盯着名单看,皱起眉头。 他随后仔细誊抄了一份出来,圆圈、半圆、叉叉、方块的标记,他并没有完全按照程千帆所给的名单上来画。 譬如说,彭与鸥没有将自己的名字用方块圈起来,而是又增加了两个名字。 其中一位是一位教育界的名家,一位爱国者。 还有一位是上海报界的知名记者,言辞犀利,经常在报端呼吁民众抵抗日本人侵略,而其真正身份是我党秘密党员,左联成员。 其他的标记,彭与鸥也是有增有减。 其中初步判定依然保持爱国气节的名单增加,怀疑投靠日本人的名单则减少。 做完这一切,彭与鸥摸出洋火盒,将名单‘原件’放进火盆点燃,又用一支秃了毛的毛笔搅散开来,最后又泼了小半碗茶水。 …… 对于如何处理这份名单,彭与鸥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想法。 令他头疼的还有以罗延年同志为代表的几位同志对程千帆的态度。 罗延年坚持自己的坚决态度,建议组织上对程千帆予以制裁。 最后彭与鸥私下找到罗延年,以组织名义与其谈话,以程千帆是法租界巡长,在法租界影响力不小,要对这样的人动手,必须总部批准为由,令罗延年无奈暂且罢休。 彭与鸥知道罗延年为何如此痛恨程千帆。 两年半前,国府党务调查处会同巡捕房在法租界展开大搜捕,罗延年同志的交通员霍星黔同志在大搜捕中被巡捕乱枪杀害。 事后了解的情况是,霍星黔本可以成功撤离的,却是被程千帆发现,两人发生厮打,虽然霍星黔不是牺牲在程千帆的枪口下,但是,害死霍星黔的罪魁祸首便是程千帆。 故而罗延年深恨程千帆,在罗延年的眼里,当年的巡捕程千帆,现在的小程巡长是罪大恶极的反革命,此人可谓是踩着烈士的鲜血一步步升官发财的。 …… 彭与鸥轻轻叹口气。 罗延年同志并不知晓,他的交通员霍星黔当时已经决议叛变投敌,且霍星黔的身上不仅仅有一份我党在南市公安局的秘密党员名单,此人甚至已经有提前写好了自白书带在身上。 我党在党务调查处的一名内线同志关键时刻传出情报。 ‘竹林’同志安排程千帆紧急出手,设计杀死霍星黔,取回名单和自白书。 实际情况是,当时霍星黔跑向了党务调查处的特工,想要投敌叛变,程千帆果断扑上去,直接给了霍星黔几拳,让其无法发出声。 随后,两人厮打在一起的时候,程千帆趁机取走了名单和自白书。 之后,他假装搏斗中挨了一脚,令霍星黔有机会逃窜。 待霍星黔起身奔逃之时,程千帆正要果断开枪击毙叛徒,其他的巡捕抢功劳,一顿乱枪,竟而将霍星黔打死了。 事后,‘竹林’同志认为,程千帆发现了霍星黔,果断捉拿,且发生厮打,但是霍星黔不是死在他的枪口下,这是最好的情况。 …… 这件事涉及到‘火苗’的隐秘身份和安全,只有特科的‘竹林’同志知晓,便是彭与鸥一开始也并不知道内情。 不过,出于对隐蔽战线上的同志的保护,‘竹林’同志对此事进行了备案。 在‘竹林’同志牺牲后,彭与鸥按照战友留下的信息,找到了相关备案。 不过,备案只是简单纪录,我党特科特工奉‘竹林’命令铲除汉奸霍星黔,成功完成任务。 非常简单,没有提及其他任何相关信息。 和这份纪录放在一起的,还有霍星黔的自白书,自白书内,霍星黔自述随身携带我党在南市警察局的秘密党员名单以兹为效忠之礼。 …… 大约两年前,程千帆深夜营救王钧等同志,随后来到马思南路见彭与鸥。 两人隔着一扇门,第一次‘见面’。 程千帆自称自己名为‘钱兴火’。 彭与鸥第一反应是:潜伏的星火同志。 不过,他随后又有一个奇怪的联想:钱兴火,霍星黔! 他判断这个同志可能就是‘竹林’同志留下的备案记录中的那位特科特工同志。 不过,彭与鸥没有提及此事,更没有通过这件事来询问和甄别程千帆的身份,因为他十分清楚组织纪律,没有特科领导批准、没有总部领导点头,特科的王牌特工是不会回答他的相关问题的。 故而彭与鸥是通过‘星火’同志此前就叛徒‘朱源’一事向王钧示警这件事来甄别判断,证明了这位‘钱兴火’是自己的同志。 后来,‘火苗’同志回归组织的调查过程中,一开始并未提及此事。 这是因为此事并非发生在‘火苗’与组织上失联期间。 但是,当时上海特科已经同总部断了联系,‘竹林’同志又已经牺牲了,关于程千帆是否杀害自己的同志,成为核查的关键。 程千帆汇报了一个关键信息,因为组织纪律,他从霍星黔那里取得名单和自白书后,他没有看名单,不过,后来愤怒的‘竹林’同志曾经给他看过霍星黔的自白书。 程千帆几乎是一字不错的誊默出了霍星黔的自白书。 组织上则找到彭与鸥询问,彭与鸥讲述了这件事,并且提交了‘竹林’同志的遗物和相关资料,两相对照,证实了‘火苗’正是‘竹林’同志所备案记录的那位特工,这是一位坚定的红色战士,一位忠诚的红色特工!(ps2) …… 程千帆换了一身便装,和大头吕打了声招呼,施施然离开了巡捕房。 他要去秘密‘拜访’三本次郎,就枪击汪康年、击毙丁乃非之事向三本次郎正式汇报。 他知道三本次郎不会因为此事责罚与他,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必须主动汇报此事。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ps1: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061章 细微之处的揣测 程千帆压了压鸭舌帽,从侧门进入。 便听见了前面院子里嘈杂的脚步声。 还有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人数在二十人至三十人之间。 是两辆小汽车。 还有叮铃铃的声响,这是洋车子。 很快,脚步声、汽车声、洋车子的声音远去了,一切恢复了平静。 这是有紧急行动?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脚步没有驻留,和来迎接他的小池随口闲聊着。 “课长今天的心情很好。”小池说道。 “小池君,多谢。”程千帆微笑着,两张久久商贸的代金券不着痕迹的放进了小池的掌心,后者轻车熟路的塞进口袋。 三本次郎心情很好——这是抓住、或者是即将抓住一条大鱼? 是哪方面的? 程千帆的心中一沉。 …… 上了楼梯,三本次郎的办公室门口,一个身着日军军装的男子关门出来。 “加贺君。”程千帆微微鞠躬行礼。 “哦,是宫崎君。”加贺点点头,“课长在里面。” “烦请加贺君通报一下。”程千帆没有直接进去,微笑说道。 一直跟在三本次郎身边的荒木播磨不在,这令程千帆的心头的阴影更加沉重。 加贺转身推门进入,不一会出来了,“宫崎君,课长请你进去。” “多谢。”程千帆微笑点头,凑上前低声说道,“我那里搞到了京都的上好清酒。” “给我留几瓶。”加贺低声说。 程千帆微笑点头,推门进去。 …… “课长。”程千帆毕恭毕敬的行礼。 三本次郎一身日军佐官军装,正在擦拭军刀。 “宫崎君来了。”三本次郎抬起头,似是兴致不错,将军刀插回刀鞘。 程千帆赶紧殷勤走上前,双手接过军刀,虔诚无比的帮忙悬挂在墙壁上。 血腥味。 他嗅到了血腥味。 很淡的血腥味。 三本次郎今天应该去了刑讯室。 大概率没有亲自动手审讯犯人,所以,沾染有血腥味,但是气味很淡。 这让他立刻同刚刚出动的特高课特工联系起来。 抓了人? 审讯了。 招了? 扩大抓捕! 他的心中已然浮现出一个较为清晰完整的推测链条。 …… “你的意思是,你开枪击伤汪康年,打死丁乃非,目的是杀鸡儆猴,避免再被人跟踪?”三本次郎听了程千帆的陈述,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是的,课长,属下的身份比较隐秘,最好要避免被人跟踪。”程千帆说道。 “不是因为汪康年撞破了你的一些隐蔽之事,怒而开枪?”三本次郎戏谑的眼神看着程千帆。 程千帆面部表情有些许僵硬,讪讪一笑,“路大章约我谈一个生意,呃,多多少少受到了一点点影响,当然,主要是因为我不喜欢被人跟踪。” “你明知道汪康年已经投靠了帝国,你还开枪?”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一个支那人而已,竟敢跟踪我,属下没有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程千帆嘴角一扬,露出一丝鄙薄之意,说道。 “是跟踪路大章!汪康年认为路大章有疑点。” “属下也在车上,汪康年这个支那蠢货,坏了我的好事——”程千帆不忿说道,待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抬头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赶紧低头,不敢再说话。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的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是因为生意被搅黄了,才会恼羞成怒开枪的。”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程千帆小声嘀咕。 啪! 三本次郎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 “哈依!”程千帆挨了一巴掌,低头,弯腰,毕恭毕敬站好。 “我早就说过,不要满脑子都想着你的生意!”三本次郎沉着脸。 “哈依!” 三本次郎凶狠的眼眸瞪了程千帆一眼,一扭头就看了办公桌旁边酒柜里的半瓶红酒,抡起的巴掌最终没有再继续抽过去。 ……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三本次郎双手压在桌面上,冷冷问道。 “属下知道。”程千帆抬起头,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属下不该开枪。” “混蛋!”三本次郎气坏了,“支那人死了便死了,笨蛋!” “报告课长。”程千帆想了想,露出恍然之色,立正敬礼,“汪康年是帝国的人,属下开枪是因为要向法租界高层展示自己的对日态度,配合课长的计划。”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你还没有愚蠢到不可救药。” 程千帆张了张嘴吧,却没有开口。 “说!” “属下开枪击伤汪康年,确实是出于愤怒。”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不过,后来打死丁乃非,则是因为属下灵机一动,既可以杀鸡儆猴,又可以向法国人表现一番。” “为什么刚才不说?”三本次郎质问。 “属下是想要掩饰自己开第一枪的私心,没想到课长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程千帆挤出一丝尴尬和讨好的笑容。 三本次郎再度冷哼一声,不过,面色却是缓和许多。 “西田正雄将军也得知了此事,将军阁下对于你临场应变很满意,很期待你荣升中央区副总巡长的那一天尽快来到。”三本次郎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 “西田阁下谬赞,宫崎惭愧。”程千帆一个鞠躬,“都是课长运筹帷幄,悉心教导,宫崎不敢居功。” …… “路大章找你谈什么生意?” “太湖水匪蠡老三所部正在招兵买马,想要买一些枪支弹药。”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脸色一变,骂道,“蠡老三和帝国军队发生过战事,你知不知道!” “属下不知道。”程千帆也是脸色一变,同时轻咦了一声。 “恩?”三本次郎皱眉,盯着程千帆看。 “课长,这件事有些奇怪。” “说。” “属下确实是不知道蠡老三曾经和帝国作战过,从路大章的话语中,属下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程千帆思忖说道,“蠡老三似乎有意投靠帝国,他招兵买马的目的,似乎是为了能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竟有此事?”三本次郎面色缓和。 “应该是有这个意思。”程千帆停顿片刻,看着三本次郎,“课长,是否可能是蠡老三被帝国的强大吓到了,所以不敢继续和帝国作对,最终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三本次郎沉吟说道。 说着,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心中也是有些感慨,这小子真是好运气,私卖军火,竟然还能帮帝国招揽一支人马。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62章 如履薄冰,潜行! “私卖军火是绝对不可以的。”三本次郎沉着脸说道。 宫崎健太郎竟然敢当面提及‘军火交易’,三本次郎必须表现出严厉的反对态度。 当然,从内心深处来说,宫崎这个家伙的这种‘毫无保留’的坦白态度,则令三本次郎暗暗满意。 “课长,属下是为帝国潜在的支持者提供必要的军需支持。”程千帆赶紧说道,“这不是生意,是为帝国招揽支持者,是向这些潜在支持者表达帝国对他们的善意。” “蠡老三愿意投奔帝国,帝国自然会为他补充军需。”三本次郎摇摇头。 帝国占领上海,中国军队一路溃逃,现在驻沪日军的闲置军火库里面,缴获的中国军队的枪支弹药堆积成山,根本不缺武装治安军的武器弹药。 程千帆闻言,立刻急了,甚至顾不得在三本次郎面前保持恭敬态度,“课长!”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一拍桌子。 “蠡老三愿意开价……买一杆枪。”程千帆竖起三根手指。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发生碰撞。 …… “混蛋!”三本次郎又是一拍桌子,“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总是想着你的生意!” 愤怒的三本次郎揉了揉太阳穴,他只感觉头疼不已,自己手下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满脑子想着做生意的贪财之辈。 “哈依。”程千帆立正,低头,内心深处却是冷笑不已。 “抬起头来,我不希望我的手下是只知道说‘是’的应声虫!”三本次郎气愤说道。 “哈依!”程千帆低头说道,然后抬起头,眼眸中适时地闪过一丝‘明白了’的激动之色。 …… “课长!”程千帆上前一步,靠近三本次郎,压低声音说道。 他再度确认,这是淡淡的血腥味! 程千帆绞尽脑汁,他需要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斟酌措辞。 他要不着痕迹的将事情朝着极可能外出指挥行动的荒木播磨的身上牵引。 堪称如履薄冰。 “属下认为,蠡老三本人应该是最希望完成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后再投靠帝国的,长达数十年的军阀混战,使得支那武夫非常信奉一个道理,那便是有人有枪才是最重要的!” “蠡老三希望能够在帝国这边受到重视,他本身自然是希望自己兵强马壮再投靠过来。” “人少了,蠡老三未必敢过来,支那水匪生性多疑,甚至可能担心帝国会趁机干掉没有太多利用价值的他。” 三本次郎闻言,赞同的点点头,宫崎这个家伙分析的井井有条,很有‘说服力’的嘛。 …… “此外。”程千帆看了三本次郎一眼,露出思索之色,“属下仔细琢磨了一番,同样是招揽支那军事武装,招揽一支被帝国军队打散了的水匪流寇,和招揽一支兵强马壮、迫于战斗力的军事武装,这是完全不同的。” 三本次郎再度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眼神中露出一丝激赏之色,微微颔首,“宫崎君,你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三本次郎沉吟片刻,继续说道,“一支兵强马壮的队伍主动投靠大日本皇军,这才足以显现帝国的强大威慑力,展示大日本皇军无尚军威!” “课长明鉴。”程千帆露出心悦敬佩的表情,“属下说了那么多话,毫无逻辑性,课长一句话就令宫崎豁然开朗。” 三本次郎哈哈大笑,显得颇为得意。 尽管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拍马屁,但是——这感觉确实是……舒服啊! …… 三本次郎走到一面墙壁面前,拉开了猩红色的围布帘,墙壁上是一面上海市以及周边区域军事地图。 “宫崎君,我知道你的能力,不要藏拙了,拿出你对做生意赚钱的兴趣,认真起来,说一说你对太湖水匪的了解。” “宫崎绝非藏拙,实乃愚钝……” “若是回答的无法令我满意,我会下命令沿江设卡拦截,严查走私。”三本次郎冷哼说道。 “对于太湖水匪,巡捕房向来是比较重视的,档案室有较为完整的档案,属下知道帝国早晚要对太湖水匪下手,或招揽,或剿灭,故而属下早有准备,可谓是殚精竭虑,熟稔掌握。”程千帆表情无比认真,昂着头,朗声说道。 “太湖水域河湖相间,水系密布。” “水匪往往小股出击,得手后迅疾遁去,匪船‘皆可往来登岸’,水匪得以此拿彼窜。” …… 程千帆从三本次郎手中接过指挥棒。 他仔细看了看地图,确认位置之后,才积蓄开口说道。 “江苏苏州。” “江苏无锡!” “还有浙江的湖州!” “这三座城市是太湖沿岸最重要所在,也是太湖水匪最猖獗所在。” “无论是前清政府,还是支那的中华民国政权,乃至是地方军阀,都多次对太湖水匪进行过清剿,其中不乏有激烈战斗,甚至不亚于小型战役,不过,总体而言清剿的战果欠佳。“程千帆冷笑一声,“当然了,支那政府军的战斗力,呵呵。” “继续说。”三本次郎不得不打断了宫崎健太郎对支那人的挖苦。 “浙剿则窜苏,苏剿则窜浙,会剿则兵至为民,兵去仍匪,防固不胜防,杀亦实不胜杀”。程千帆侃侃而谈,“这六句话便足以说明太湖剿匪的困难之处。” “像是黄鳝一般,多巢穴,且油滑无比。” …… “此外,太湖水匪大体上可分为‘土帮’和‘客帮’两大类。” “土帮主要由太湖沿岸本地人构成。早在支那辛亥时期,盘踞于苏州光福镇一带、人称“香山阿祥”的叶阿祥就在光福镇设场聚赌。” “辛亥后,此人势力渐大,竭力置备枪械、军装,船只,其自称有太湖最大的水军,上岸劫掠之时,船舶浩浩荡荡,危害甚大。” “这个叶阿祥还在吗?”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如此悍匪,若是能招揽…… “不在了,档案里说早就死了。”程千帆摇摇头,“叶阿祥匪帮的落寞,也是太湖水匪土帮的风头渐渐被客帮盖过的过程。” …… “支那人窃居如此沃土,却战乱不断,凡是遇到天灾兵乱,江淮、两湖、山东、河南等地的灾民多会涌向太湖流域,其中一部人铤而为匪,客帮即是由外乡游民为主组成的匪帮。” “此外,各地流民、逃兵也源源不断地成为了水匪的潜在兵源。” “相对于土帮,客帮与太湖周边几乎没有亲缘关系,因此劫掠更为凶残。”程千帆的眼眸露出兴奋之色。 “课长,蠡老三所部便是客帮水匪。” “蠡老三劫掠乡野,袭击村镇,早就不容于国民政府,这样的人,正是帝国所需要的。” “蠡老三所部在何处?”三本次郎问道。 上海特高课的工作重心目前主要在国府特工组织身上,此前并没有太多精力去调查太湖水匪的情况。 …… “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水匪的窝点是极为隐秘,事关生死大局,是绝对保密的。” 三本次郎看着他。 “结合巡捕房的档案以及江湖上的传闻,蠡老三的窝点极可能是——”程千帆分别指了指地图上的三处,“苏州三山岛、苏州东山岛以及太湖支流阳澄湖中的某个村落。” “不过,只是可能,这只是属下的推测。”程千帆补充说道。 啪啪啪! 三本次郎抚掌,“宫崎君,不枉我一直看好你,事实证明,你将做生意的那份劲头用在正事上面,你的工作表现是极为出色的。” “宫崎此前令课长您失望了,惭愧不安。”程千帆低眉顺眼,说道。 “蠡老三所部是一伙悍匪,战斗力不俗。”三本次郎捉着下巴,盯着地图看,“最重要的是,他们熟悉太湖水域的情况,而太熟水域复杂,未来可能成为反日力量的藏身之处,所以,蠡老三所部愿意投靠帝国,这是极大的好事。” 说着,三本次郎看向程千帆,“宫崎君,我会全力支持你完成招揽蠡老三所部的工作,年轻人,放手去做吧,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出来。” “课长明鉴。”程千帆大喜,旋即又露出为难之色,“属下的生意,多以酒水、奢侈品为主,实际上很少涉及军火的,所以,目前在仓库里的枪支弹药的数量远不足以满足蠡老三的需求,听说帝国的货仓里……”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63章 小池 “宫崎君,你太放肆了。”三本次郎阴沉着脸,冷冷说道。 “课长,与其让那些武器弹药堆放在仓库里,不如发挥他的价值。”程千帆不死心,继续说道。 “混蛋!”三本次郎骂道,“帝国缴获的武器,是帝国的,不能私自买卖。” “不是私自买卖。”程千帆眼眸放光,“是属下向帝国借一批武器,以补充心向帝国的支那武装力量。” 三本次郎眼皮动了动。 程千帆趁热打铁,“那些武器,最终还是要发放到蠡老三的手中的,只不过为了取信和招揽对方,提前几天发放罢了。” “课长,现在的问题关键是蠡老三需要这批武器,有了这批武器,我们特高课可以尽快完成对蠡老三所部的整编,届时,太湖上便有了一支可以由您亲自掌控的武装力量。”程千帆继续说道。 ……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状。 终于。 “只是借给你,经你手发放给蠡老三所部,记住了,不是让你私自买卖的。”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郑重其事说道。 “是,属下明白。”程千帆立刻立正,敬礼,随后小声说,“招揽蠡老三所部,事关机密,属下建议由荒木君来配合我。” “荒木?”三本次郎看了程千帆一眼。 他想到此前荒木播磨向他打听过宫崎健太郎是否会因为枪击汪康年之事受到处罚。 宫崎这个家伙,确实是很会做人,没想到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荒木都和他成为了朋友。 此外,三本次郎心中明白,宫崎健太郎点名要荒木配合他,也是表达坦诚态度,荒木是他的绝对亲信,有荒木盯着此事,等于整件事都在他的掌控和监视之下。 “是的,课长,这些水匪狡诈多端,桀骜不驯,有荒木君这样的帝国勇士出面,既可以取信于他们,也可以震慑宵小。”程千帆立刻说道。 “荒木不行。”三本次郎摇摇头,“荒木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果然。 程千帆心中的猜测的到了证实。 他露出踟蹰之色,“课长,属下深恐能力不足,这是特高课招揽的第一批水匪……” …… 三本次郎似笑非笑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事涉军权,懂得避嫌。 “课长认为加贺君如何?”程千帆问道。 三本次郎摇摇头,“我安排小池配合你。” “是!” 程千帆心中大定,他本意就是小池,小池是三本次郎的亲信司机,在特高课看似职位低下,实则地位超然,知道很多隐秘之事。 最重要的是,小池早已经被他的糖衣炮弹收买,对他不设防。 只不过,他不能主动提出小池的名字。 他故意提名加贺,不过,加贺虽然也是三本次郎信重的手下,但是,并非绝对亲信,这件事涉及到倒卖日军仓库的军火,三本次郎不会选择加贺,必须选择绝对亲信。 小池便是必然的人选。 “另外,关于安排你谋取中央区副总巡长之事,出了点差错。”三本次郎说道,“不过,问题不大,我已经重新安排好了。” “是!” 三本次郎没有细说,程千帆自然不会贸然打听。 不过,这句话却是给了他一个探查信号和方向。 …… 一刻钟后。 “宫崎君,你我第一次合作,课长命令我配合你的工作,请多多关照。”小池面带喜色,微微鞠躬。 宫崎健太郎素来出手大方,小池领了这个任务,他知道以宫崎的为人,此番定然不会亏待自己。 “小池君,我相信你我通力合作,一定能够完成此事。”程千帆微笑,压低声音,“小池君,干完这一票,家乡的房子可以翻修了。” 小池有一个梦想,便是在支那搞到钱,帮助远在日本的父母盖一个漂亮的大房子,过上富足的生活。 “多谢。”小池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欣喜说道。 …… “小池君,有一件事我要事先声明。”程千帆上了车子,自己点燃一支烟,将烟盒递给了小池。 “宫崎君请说。” “这一次,我们可能要分一部分给荒木君。”程千帆吐了一口烟气,烟雾缭绕中,他暗自观察小池。 “凭什么?”小池脸色一变,“荒木君又没有参与进来。” 程千帆心中冷笑,他早就摸清楚了小池的脾性,贪财且吝啬。 “小池君,莫急。”程千帆呵呵一笑,“你和荒木君都是课长的亲信,不过,恕我直言,类似的行动,课长应该更优先会选择荒木君来执行,只是因为荒木君今天不在……” 小池的脸色阴沉下来。 “这件事课长很重视,如果我们进展不顺的话,课长有可能会安排荒木君随后也参与进来。”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当然,只是有可能,我只不过是提前给小池君说一声罢了。” …… “宫崎君,你认为我比不上荒木?”小池冷冷说道。 “不不不,我绝无此意,实际上在我看来,小池君并不比荒木君差,只是因为荒木君这是荒木君比较熟悉的工作,小池君你只是很少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罢了。”程千帆表情陈恳说道。 闻听此言,小池的脸色缓和下来。 “小池君,你要清楚,课长安排你来与我一起做这件事,本身便是极为信重你,至于荒木君,我们都是为帝国效力,当精诚合作,你要牢记这一点。”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宫崎君,多谢,我明白你的意思。”小池点点头,不过,想到要分出一部分给荒木,他心中格外不舒服,“宫崎君,荒木君短时间内恐怕没有时间参与此事,所以,这一次便不必考虑荒木君了。” 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小池君,我和你素来亲近,不过,荒木君也与我交好……” 说着他摇摇头,“这件事做成了,钱财倒不是最重要的。” 钱财才是最重要的,小池在心里喊道。 “荒木君曾经与我提过,他现在急需要立功来升职。”程千帆叹口气,“招揽一支水上武装力量,此事做成了,这是一个不小的功劳,虽然课长说荒木君暂时没有时间,但是,我若是没有和荒木君通气,他事后得之……” 说着,他揉了揉太阳穴。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64章 卡巴莱餐厅 小池终于明白宫崎健太郎在担心什么了: 荒木播磨现在是少尉军衔,此人是一个极度狂热分子,满脑子想的都是立功,早日晋升中尉。 “如果是这样的话,宫崎君就不必困扰了。”小池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噢?”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宫崎骏且放心,荒木君办完他的事情,便是西田将军都会亲自嘉奖与他,亲自为他晋衔。”小池生怕程千帆不信,赶紧说道。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程千帆微笑点头,“那么,本来预计留给荒木君那一份,便分与小池君了。” 小池闻言大喜。 气氛顿时欢乐起来,两人商量了一下具体的细节,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小池满心欢喜的开车将程千帆送出了虹口区。 楼上,三本次郎站在窗口,看到程千帆乘车离开,他放下手中的窗帘帘布。 三本次郎十分清楚,别看宫崎这个家伙说的条条是道,颇有道理,这个家伙脑子里最根本的还是想着捞钱。 是的,即便是三本次郎以苛刻的眼光去看,宫崎健太郎刚才的表现都堪称优秀。 有时候,三本次郎也觉得非常奇妙,只要是涉及到钱财,宫崎这个家伙的脑子就特别聪明,不,确切的说,这是一个聪明的家伙,只不过将注意力更多放在钱财和女人上了。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他也喜欢钱财。 不过,他和宫崎健太郎这样的下属不通的是,他虽然爱财,但是,心中放在第一位的依然是大日本帝国的征服之路! 同样一件事,宫崎健太郎只会想着绞尽脑汁劝说他从帝国军火仓库拿出武器弹药,空手套白狼卖给蠡老三。 三本次郎却看到了更深一层,蠡老三所部将钱财都拿出来购买武器弹药,如此正好,以宫崎健太郎的贪婪,势必会让蠡老三大出血,没有了厚实的金钱作为后盾,三本次郎要掌控蠡老三所部会更加容易一些。 此外,还有一点,他同意宫崎健太郎做这笔生意,而不是先招揽蠡老三所部,也是考虑到实际情况: 支那民间对待帝国的态度还是非常敌视的,有些支那人也许无恶不作,不介意当一个杀人越货的水匪,但是,可能不会愿意投靠帝国。 先通过蠡老三之手,招兵买马,然后蠡老三再带领所部投靠帝国,届时,一支颇有战斗力的悍匪武装便掌握在特高课手中了。 …… 程千帆的心情是焦急而沉重的。 他现在已经可以得出判断: 荒木播磨带了一队特高课特工,正在进行一次极为隐蔽的抓捕行动。 按照小池的言语,荒木行动成功后,便是西田正雄都会亲自嘉奖。 如此,此次行动的目标级别不会低,不,确切的说,级别极高。 问题是,他现在无从得知特高课的目标是哪一方: 红党? 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 党务调查处的‘漏网大鱼’? 亦或是他的上海特情组? …… 金神父路。 一家卡巴莱餐厅。 西式‘卡巴莱餐厅(cabaret)’是西洋舶来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海滩一下子出现了好多家卡巴莱餐厅。 这些餐厅不仅仅提供食物,甚至重点都不是在吃东西,而且提供各种活色生香的表演节目,或者提供伴舞。 同样是卡巴莱,不过,细分之下是有三种类型,第一种相对高雅,第二种媚俗,第三类是极为放开那种。 相对高雅的卡巴莱餐厅附近,多会有一家高级旅店。 相对媚俗的卡巴莱餐厅周边,会有短租公寓,亦或是普通旅社。 至于说极为放开的那一类,则是钉棚居多。 时下有描述曰,“花烟间,妓之下等者,又称烟妓。钉棚,更下於花烟间之妓也。” 至于“钉棚”这个词是如何来的,有一个说法,某个外国酒鬼水手抱怨钉棚环境糟糕称:三毛钱的交易,就像是敲个钉子那样快。 …… 金神父路的这家卡巴莱餐厅,属于相对高雅的那一种。 荒木播磨西装革履,戴着礼帽来到餐厅门口。 他假作抽烟,警惕的观察了四周,手下特工向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已经布控完毕。 荒木播磨点点头。 他将香烟扔在地上,又从烟盒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中,一边拨动打火机,一边推门进入。 三名跟随他行动的手下依次进入,随后分散开来。 悠扬的乐曲扑耳而入。 餐厅内的灯光不甚明亮。 装修风格也是暗色调。 各式男女来来往往。 在吧台中间的舞台上,一个身着旗袍,肩膀上搭着雪白色的狐裘皮草的女歌者正在轻声歌唱。 下面的雅座中,不时地有客人鼓掌叫好,更有花篮纷纷送上。 荒木播磨在人丛中扫了一眼,径直朝着一个雅座走过去。 一名身穿青木棉袍的男子坐在那里,一只手捉着下巴,正盯着舞台上那个妩媚的女歌者看,眼神中闪烁莫名光芒。 荒木播磨微微皱眉,轻轻咳嗽一声。 “黄先生,您来啦。”曹宇一扭头便看到了荒木播磨,吓了一跳,赶紧起身。 荒木播磨拍了拍曹宇的肩膀,用力下压,“笨蛋,放松点,不用这么拘谨。” “黄先生可是迟到了呢,要罚酒。”曹宇迅速调整了情绪,笑着说道。 说着,打了个响指,要了两瓶啤酒。 两人碰杯。 “是这个女人吗?”荒木播磨看了一眼女歌者,随口问道。 “是的,楼莲香。”曹宇点点头,“这个女人是这家卡巴莱的台柱子,姿色不俗,最重要的是声音极为甜美诱人,不少人都想将她弄到床上去。” “说重点。”荒木播磨脸色一沉,说道。 “此前,据说青帮的夏问樵想要强纳楼莲香为姨太太,卡巴莱餐厅自然不愿意放走台柱子,夏问樵的人就来餐厅打砸,骚扰顾客,这件事闹得很大。” “巡捕没有理会?”荒木播磨问。 “金神父路是程千帆的地头,夏问樵和程千帆合作做生意,程千帆发了话,卡巴莱餐厅报警也没用。”曹宇压低声音说,“据说是这位小程巡长看上了楼莲香,是夏问樵要拿楼莲香作为礼物送给程千帆。” 荒木播磨露出惊讶之色。 “后来呢?”他追问。 “餐厅虽然有后台,但是,还是斗不过那位阴狠手辣的小程巡长和同样手段不凡的夏问樵,护不了楼莲香。”曹宇啧了一声,“不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楼莲香要被人囫囵吃干抹净,您猜怎么着?” 荒木播磨冷哼一声。 说的兴起的曹宇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卖关子,不过,他心中腹诽,果然是日本野蛮人,不懂得捧哏。 “楼莲香随后继续留在了卡巴莱,并且再无人骚扰。” “随后便有消息传出来,楼莲香背后有大人物养着,那人出面了,便是程千帆和夏问樵也只能按捺下色心。” “强如程千帆和夏问樵都要退避三舍,至此之后,没人再敢打楼莲香的主意了。” “强如程千帆和夏问樵都要退避三舍,至此之后,没人再敢打楼莲香的主意了。”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65章 铁树开花日,红旗飞展兄归时! 曹宇翘着二郎腿,说的兴起,一抬眼便看到了荒木播磨那凶狠的眼眸。 曹宇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卖关子,不过,他心中腹诽,果然是日本野蛮人,不懂得捧哏。 “楼莲香此后竟继续留在了卡巴莱,并且再无人骚扰。” “随后便有消息传出来,楼莲香背后有大人物养着,那人出面了,便是程千帆和夏问樵也只能按捺下色心,选择放弃。” “强如程千帆和夏问樵都要退避三舍,特别是程千帆那种色中恶魔都被迫罢手,可见楼莲香背后那人来头不小。” “其他打楼莲香主意的人都吓到了,至此之后,确实是没人再敢打楼莲香的主意了。” “你是如何确定楼莲香便是翟猛口供里所指的那名女子的?”荒木播磨看了一眼舞台上的女子,问道。 “翟猛提供了该名女子的相关信息。”曹宇身体前倾,低声说道。 “阿香,声音很好听,背后有大人物关照,模样顶尖,在金神父路附近活动。” “结合这些相关信息,属下很快便锁定了这个楼莲香。”曹宇露出自得之色,“最重要的是,属下打听到,有人曾经看到楼莲香和一个神秘男人两人举止亲昵,虽然只是看到背影,不过,却听出来那个男人是东台口音。” …… 阮至渊是东台人。 荒木播磨闻言,微微点头,难得用赞赏神色看了曹宇一眼。 “如此,属下可以确定,这个楼莲香背后的那个人正是阮至渊。”曹宇压低声音,微笑说道,“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助理,果然是来头不小,难怪能护住楼莲香。” “做得不错。” “黄先生过奖了,是鄙人分内之事,鄙人对大日本帝国的衷心,天地可鉴。”曹宇闻言,便是连骨头都感觉酥了几分,看了一眼舞台上的楼莲香,低声问,“先生,阮至渊今天会出现吗?” “等!”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他也并不确定阮至渊会不会出现,依荒木播磨所见,阮至渊刚刚‘做了如此大事’,应该会蛰伏几天,等风头过去、确认安全再抛头露面。 不过,三本次郎则认为,阮至渊并不知道枪手还有一个活口,会放松警惕。 此外,课长认为,阮至渊这种人,自诩得计,现在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这种好色之徒,得意了,自然要找女人。 故而,三本次郎判断阮至渊今天会来找这个他最宠爱的女人幽会。 …… “若兰,小宝呢?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去老师家里吃饭。”程千帆拍了拍风衣上沾染的尘土,进门喊道。 正在厨房切菜的白若兰探出脑袋,“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都买好菜了。” “我打了个电话过去给师母问好,提了一嘴馋师母包的馄饨了,师母便邀请我们晚上过去。”程千帆走过去,揽住白若兰的腰肢,嗅了嗅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蒸了鲈鱼。”白若兰拍了拍丈夫的手,示意他帮自己解围裙。 “正好,鲈鱼带过去,老师也好这一口。”程千帆帮妻子解开围裙,挂好,“小宝呢?” “在楼上画画呢。” “我去喊小宝,你去换一身衣服。”程千帆在白若兰额头亲了一口,“打扮的漂漂亮亮回娘家。” 师母非常喜欢白若兰,已经认了白若兰当干女儿。 “晓得了。”白若兰抿嘴一笑。 …… “我们的小宝画家,又有什么大作,给哥哥欣赏一下。”上了楼,程千帆还问进门,便提高声音喊道。 “不给看。”小宝慌里慌张的将画作收起来。 “好,不看,不看。”程千帆走上前,敲了敲小宝的脑瓜子,“下楼去洗洗手,一会我们去修爷爷家吃饭。” “哦。” 待小宝下楼后,程千帆小心翼翼的到门口瞥了一眼,鬼鬼祟祟的翻出小宝画的画,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沉默了。 这是一幅全家福。 小宝在中间,左边是他,右边是白若兰。 在三人的身后,是一对男女,微笑着。 这是小宝根据‘记忆’画的爸爸妈妈。 程千帆的鼻头一酸。 小宝果然已经忘记‘竹林’同志和罗慧娟同志的相貌了。 但是,她还在努力想要记起来爸爸妈妈的样子。 画作里,这是小囡想象中的爸爸妈妈的样子啊。 收起画作,他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露出笑容,朝着楼下走去,“小宝,何奶奶包了你喜欢吃的猪肉馄饨,高兴吗?” 然后便看到白若兰在‘训斥’小宝,敲了敲不安分的小囡的脑瓜:别动,围巾系好。 …… 方家。 方太太敲了敲细妹的小脑袋,帮她解开围巾,“大冷天的,到处乱跑。” 细妹踮着脚,“妈妈,外面有个哥哥好可怜,我可以给她一个肉馒头吗?” 不一会,细妹手里拿着两个肉馒头,递给外面墙角的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一把抓过去,拿起来就狼吞虎咽的咬下去,不过,只是吃了两口,就强忍着停住。 “怎么不吃了?”细妹小声问。 “留,留着给弟弟妹妹吃。”小乞丐小声说。 “细妹,回来吃饭了。”方太太站在门口喊道。 小乞丐吓了一跳,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停下来,转过身,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两个头,然后转身跑开了。 跑到没人地方,将肉馒头拼命的塞进自己的破烂衣服里,确认不会被人看到,这才舒了一口气,一溜小跑,跑到了隔着两个巷子的墙角。 “阿弟阿妹,有吃得了。”小乞丐从身上翻出肉馒头,咧嘴、骄傲的笑着说道。 看着阿弟阿妹狼吞虎咽吃着,小乞丐咽了口唾沫。 “阿哥,你也吃。” “我吃饱了,人家给了三个呢,我吃了一个了。”小乞丐用力拍了拍自己皮包骨一样的小身板,示意自己吃的很饱了。 方家。 “妈妈,那棵树什么时候开花啊。”细妹小声问方太太。 “快了,快了。”方太太心中一酸,挤出笑容说道。 这句话,细妹几乎每天都要问几遍。 方木恒离开的时候告诉细妹,‘家里的那颗铁树开花的时候,哥哥就骑着大马,举着红旗回来了!’ …… 卡巴莱餐厅。 楼莲香坐在一个吧台边上,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支女士烟,眼神不时地瞥向大门的位置。 “这个女人极可能提前得到消息,她知道阮至渊今天会来找她。”荒木播磨立刻得出判断,心中振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推门进来。 楼莲香漂亮的眼眸一亮,就要起身。 金丝边眼镜男子微微摇头。 楼莲香立刻又坐下来,将烟卷在烟灰缸掐灭,过了几分钟,才扭动腰肢朝着后台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男人的贪婪视线。 金丝边眼镜男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随后起身也朝着后台走去。 …… 后台休息室。 阮至渊一把抱住了楼莲香,嘴巴就啃上去,双手在女子的臀部摩挲。 “阿香,想我没?” “你个冤家,好几天没来找我咯。”楼莲香嗔怒,打掉阮至渊的禄山之爪。 “事情忙。”阮至渊嘿嘿一笑,复又上手搂住楼莲香的腰肢,“想死我了,宝贝,走,陪老爷我高乐高乐。” “人家看中了老凤祥的一款首饰。” “好好好,我的阿香宝贝。”阮至渊捉住楼莲香的精致下巴,“伺候老爷我高兴了,什么都给你买。” “你真好。”楼莲香高兴的踮起脚尖,亲了阮至渊一口。 啪啪啪。 “阮助理好兴致啊。”鼓掌声响起的同时,一个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66章 阮至渊 “人家看中了老凤祥的一款首饰。” “好好好,我的阿香宝贝。”阮至渊捉住楼莲香的精致下巴,“伺候老爷我高兴了,什么都给你买。” “你真好。”楼莲香高兴的踮起脚尖,亲了阮至渊一口。 啪啪啪。 “阮助理好兴致啊。”鼓掌声响起的同时,一个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 ‘阮助理!’ 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如此称呼自己,对于正上下其手,内心骚动如同滚烫岩浆的阮至渊来说,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的肢体变得僵硬,艰难的转过身去。 便看到三名男子手持短枪对准自己,当先之人手中没有举枪,此人身高中等,身体粗壮,眼中带着兴奋的光芒,嘴角带着笑容,就如同猎人看猎物一般的表情看着自己。 “啊——”楼莲香吓得就要尖叫出声。 阮至渊反应迅速,一把捂住情人的嘴巴,“阿香,别叫,别叫。” “很好,阮助理很懂事。”荒木播磨抚掌。 “诸位,认错人了吧?”阮至渊强自镇定,说道。 “阮至渊,不要装了,翟猛已经供出你了。”曹宇贪婪的目光看了靠在阮至渊怀中,吓得瑟瑟发抖的楼莲香,枪口一抬,恶狠狠说道。 “诸位恐怕真的是认错人了,在下不姓阮,更不认识什么翟猛!”阮至渊再度辩解。 曹宇一直盯着阮至渊的面部表情,此时他心中有了一丝疑惑,此人说自己认识翟猛,看表情,似乎不是作伪。 莫不是搞错了,此人真的并非阮至渊? 是楼莲香背着阮至渊有了别的男人? “阮至渊,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助理。”荒木播磨盯着阮至渊,露出残忍的笑容,“阮先生,忘了自报家门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荒木播磨,上海特高课,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说完,微微鞠躬,再直身抬头之时,嘴角的肌肉轻轻抽动,舔了舔嘴唇,“阮助理做得好大的事情,当着我大日本帝国宪兵的面杀了人,现在还若无其事的来会老相好。” 听闻对方自报家门,得知对方是上海特高课,阮至渊小腿发抖,嘴唇哆嗦。 而本来躲在他怀中瑟瑟发抖的楼莲香,则微微抬起脑袋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的眼眸中满是崇敬,身体也不抖了。 “这位荒木先生,你恐怕搞错了吧。”阮至渊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大步上前,距离阮至渊两米处停下,凶狠的目光看着对方,“阮先生,请不要再狡辩了,这样对彼此都好!” 说着,残忍的目光看向楼莲香,“你的女人很漂亮,你也不希望她受到什么伤害吧。” “不错!”阮至渊长叹一口气,揽住楼莲香腰肢的手用力,似乎是要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我就是你们要抓的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 “很好,非常好。”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阮先生肯合作,这是好的开始。” 两名日本特工立刻上来,控制住了阮至渊两人。 “阮先生,请合作,不要试图做无谓的挣扎,我的人已经包围了这里,你跑不掉的。” 阮至渊冷哼一声,“阮某人早已有为党国,为民族献身之志,虽死无憾!” “老爷!”楼莲香抬起头,梨花带雨看着自己的男人,“莲香愿与君共赴国难。” “阿香!” “老爷!” 两人四目相对,深情对视。 “冥顽不灵,带走!”曹宇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内心深处一股无明业火三千丈烧的自己难受,他恶狠狠喊道。 荒木播磨看了曹宇一眼,曹宇吓了一跳,乖乖后退。 “请吧,阮先生,楼小姐。”荒木播磨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 马思南路。 “太太,少爷,少奶奶和小小姐来了。”吴妈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食盒,高兴的喊道。 “吴妈,清蒸鲈鱼,一会热一热吃。”程千帆微笑说道。 “晓得了,少爷。” “是不是我不发话,你们就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何雪琳早就在客厅等候,佯装生气说道。 “干妈您可不老,年轻着哩。”白若兰上去挽住何雪琳的臂膀,抿嘴一笑说道。 “奶奶好。”小宝鞠躬,脆生生说道。 “哎呦呦,我的小囡囡,奶奶知道你要来,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何雪琳看到小宝,眼睛放光,眉眼都是笑容。 “感情你们娘仨是一家人,没我什么事情了啊。”程千帆假作吃醋,说道。 “你什么时候给老程家有了后,你看我对你亲不亲。”何雪琳假装瞪了程千帆一眼,余光则瞥了白若兰一眼。 白若兰羞红了脸。 “正在努力。”程千帆笑着说道,“今年指定让您抱上孙子。” “君子一言。”何雪琳朗声说道。 “驷马难追。”程千帆抱拳说道。 “这还差不多。”何雪琳高兴点头,朝着厨房方向喊道,“吴妈,给少爷上茶。” 然后牵着白若兰的手,“走,去楼上,我上回去百货大楼,给你买了套衣服,你试试。” 又摸了摸小宝的脑袋,“小宝,这盒子里有话梅、糖果、瓜子,都是你的哦,慢慢吃。” “谢谢奶奶。”小宝抬头开心的笑,露出小虎牙。 吴妈沏好茶,端过来。 程千帆起身道谢。 他坐在客厅里慢慢品茶,心中想的是如何找借口出去一趟。 彭与鸥家与修肱燊家很近,他开车经过彭与鸥家楼下的时候,假装按喇叭通知修家,同时车速放缓,他脑袋探出车窗扔烟蒂。 他相信邵妈一定看到自己了。 明白这是有紧急情报要联系的信号。 老黄临时被巡捕房安排去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帮忙。 霞飞路出了凶杀案,路大章带人外出办案。 事情紧急,只能程千帆自己亲自出马, 不过,彭与鸥现在被日本人关注,程千帆必须制造合理的借口来接触。 他不会和彭与鸥直接接触,他要找的是邵妈。 按照约定,邵妈明天才会去死信箱,来不及了。 最重要的是,邵妈去死信箱去密信回来途中,万一受到特务盘查,那便麻烦了。 所以,假借来老师家里做客,寻找机会就在彭与鸥家门口传递情报,是相对最稳妥的。 “哥哥,没有炸果儿。”小宝嘴巴里嚼着牛轧糖,扯了扯他的衣角,搓了搓小手说道。 “你呀你,这么多糖果瓜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巴。”程千帆敲了敲小宝的小脑袋。 他的心中大定,来的路上,他故意提了两嘴邵妈做的炸果儿,那是小宝极喜欢吃的,果然勾起了小宝肚子里的馋虫了。 “邵奶奶家的炸果儿。”小宝大眼睛看着哥哥,可怜兮兮说道。 “真拿你没办法。”程千帆起身,牵着小宝的手,“吴妈,我带小宝去彭教授那边,去去就回。” “晓得了,少爷。”吴妈回应说道,“快些回来,晚饭快好了。” “好的呢。”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总部驻地。 三本次郎看着被押解进来的阮至渊和楼莲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荒木君,辛苦了。”他拍了拍荒木播磨的肩膀。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67章 和盘托出 三本次郎看到阮至渊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恳求之色。 “有什么冲我一个人来!”阮至渊又喊道。 三本次郎此时立刻注意到了,阮至渊将‘一个人’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对待女士不要这么粗鲁。”三本次郎一摆手,“阮先生也是有身份的人,要给予适当的尊重。” “休想从我嘴中抠出半句话。”阮至渊冷哼一声。 “先将楼小姐带到隔壁去休息。”三本次郎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任何人不允许骚扰楼小姐。” “是!” 荒木播磨咧嘴一笑,推了推楼莲香,“楼小姐,请吧。” “老爷?”楼莲香害怕又担忧的看向阮至渊。 “你先过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阮至渊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人,眼眸中写满了坚定和疼惜。 “阿香等你,若老爷你蒙难,阿香绝不独活。”楼莲香紧咬银牙,说道。 …… “阮先生。”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打量着阮至渊,在他的逼视下,阮至渊的额头开始冒汗,刚才还挺直的脊梁下意识的弯下来。 “请坐。”三本次郎指了指一张客椅。 “不敢。”阮至渊低声说。 “大日本帝国对待朋友向来很有诚意。”三本次郎微笑着,“莫非,阮先生不愿意当帝国的朋友?” “不敢,不敢。”阮至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移动屁股,只坐了半个。 “阮先生,我希望接下来我们能够以朋友的身份交流。”三本次郎盯着阮至渊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阮至渊点点头,“朋友贵在交心。” 啪啪啪。 三本次郎抚掌,“说得好,那么,阮先生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有一个请求,三本先生答应我的请求,阮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阴鸷的眼眸盯着阮至渊,看到阮至渊坐立不安的样子,忽然露出笑容,“我希望阮先生珍惜朋友之间的友谊,不要提过分的要求。” “阿香是无辜的,是我极喜欢的女人,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阮至渊叹口气,说道。 “阮先生多虑了,如果你愿意当帝国的朋友,你的女人便是帝国朋友的亲眷,帝国有义务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阮至渊一眼,说道。 这是一个聪明人! 这是他给阮至渊下的结论。 此人很有分寸,故意提一个不算要求的要求。 …… “你我本是敌对双方,阮某承蒙党国培养多年,本该从容赴死,无奈心有牵挂。”阮至渊再度叹口气,“造化弄人啊。” 三本次郎心中不耐烦,脸上却是带着笑容,抚掌说道,“阮先生果是至情至性的痴情种子,鄙人佩服之至。” 说着,他的面色变得严肃,“阮先生,你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书记程续源,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等人,他们的情况都在我的脑子里。”阮至渊缓缓说道,“阮某愿意和盘托出,双方各为其主,只希望三本先生能够尽量保全他们的性命。” 阮至渊每说一个名字,三本次郎绿豆大的眼眸便竭力张大,眼神中充满着兴奋之色。 “阮先生,只要他们愿意成为帝国的朋友,帝国必将以诚相待。” “我信三本先生。”阮至渊点点头,“他们的住址我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是特务处上海站的总部,今天成功刺杀杨福元,武汉那边的嘉奖令会在明天下达,上海站所有高层会齐聚迈尔西爱路。” 三本次郎大喜,按下办公桌上的响铃。 很快,荒木播磨推门进来。 “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特务处总部驻地,明天会开高层会议,现在开始严密监视此处。”三本次郎神情振奋说道。 “是!”荒木播磨立正敬礼,离开之时瞥了阮至渊一眼,似是没想到此人竟然这么快就交代的如此彻底。 …… “阮先生,我现在相信你的诚意了,恭喜你收获了帝国和我的友谊。”三本次郎看着阮至渊,满脸堆笑说道。 “三本先生,实不相瞒,软某人早就心向大日本帝国。” “哦?” “去年顾杏逸的车队遭受袭击,顾老板提前五分钟离开,逃过一劫。”阮至渊抬起头,露出谄媚的笑容,“便是我安排人给顾老板示警。” “竟有此事?”三本次郎惊讶出声,他的脸上布满笑容,走上来拍了拍阮至渊的肩膀,“阮先生果然是帝国的朋友。” 阮至渊救了顾杏逸不假,但是,此人今天还策动了对杨福元的刺杀。 这个家伙虽然是特务处上海站的站长助理,是国府上海特务机关的高层,但是,其人却并不是特工,更像是一个政客,这是标准的中国政客式思维。 阮至渊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 顾杏逸之事便是阮至渊的投名状,此人提前做下此事,便是为有朝一日被帝国抓捕后,以兹为投名状。 “改日我请顾杏逸先生来此,救命之恩,顾先生想必自然感激不尽。”三本次郎哈哈笑着说道。 “不敢当,阮某只是不愿过多杀孽。”阮至渊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微笑说道,“大日本帝国是来帮助中国的,我们不能以德报怨。” “哈哈哈。”三本次郎哈哈大笑,“阮先生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 “还有一事,还请三本先生多多担待。” “请说。” “阿香是一个愚昧的女人,不明白大日本帝国对中国的善意。”阮至渊说道,“属下心向大日本帝国,不过,暂且只能先对她说,是为了她的安全才被迫投靠的,还望先生不要介怀。” “阮先生多虑了,此乃你的家事,我们不会过问。” “多谢三本先生,先生真乃通情达理之人。”阮至渊起身,深深鞠躬。 …… 彭与鸥家门口。 程千帆牵着小宝的小手,隐蔽的观察了四周,一脸轻松,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 “邵奶奶。”小宝看见邵妈,非常开心,脆生生喊道。 “哎呦呦,是小宝啊。”邵妈看了程千帆一眼,弯腰抱起了小宝。 “邵妈,小宝闹着要吃你做的炸果儿。”程千帆苦笑说道,“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什么话,小囡喜欢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邵妈高兴说道,请两人入内。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68章 秦迪 小宝贪嘴,刚才吃多了盐炒瓜子,有些齁着了,口渴。 邵妈用开水冲了一晚炒面,小宝在客厅的茶几上用白陶瓷汤勺慢慢搅拌,馋的流口水。 程千帆跟着邵妈来到厨房。 邵妈用一个小竹篮子装炸果儿。 “先生现在不在家。”邵妈说道。 “我知道,彭教授要是在家,我反而不方便过来。”程千帆说道。 此前经过的时候,他看到二楼彭与鸥的书房的窗帘拉开,一侧下端挽起来系好。 这是一个暗号,是彭与鸥并不在家中、且并没有出事的暗号。 如果是两侧窗帘拉开,自然下摆,没有挽起来,则说明出事了,不过,彭与鸥人已经成功逃离。 如果是两侧窗帘拉开,两侧窗帘裙摆都挽起来,则说明彭与鸥出事了,没有能够撤离,或被捕,或牺牲。 “出了什么事?”邵妈问。 她的心中是紧张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火苗’等不及通过死信箱联络,冒着一定的危险前来,定然有极为紧急之事。 “特高课正在进行一个秘密抓捕行动,荒木播磨亲自带队。”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日本人要向哪一方、何人下手,暂未可知,不过,我推测他们的目标对象的级别不低。” “需要我做什么?”邵妈立刻问。 “你即刻告知彭教授,提醒组织上提高警惕。”程千帆看了一眼外面,小宝正美滋滋的吃着,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说出的话格外沉着冷静,“如果我们的某一位较为重要的同志突然联系不上了,一定要格外注意。” “我明白了。”邵妈点点头,又朝着篮子里放了几个炸果儿。 “太多了,小宝根本吃不完。”程千帆看了一眼,说道。 “小囡喜欢吃。”邵妈将小竹篮子塞进程千帆的手中。 “那我就拿着了?”程千帆接过篮子。 邵妈开心的笑了,“这就对了,我看到小宝这小囡就喜欢。” 程千帆拎着小竹篮子,回到客厅,“走了小宝,奶奶那边还等着我们开饭呢。” “噢噢噢,最后两口。”小宝赶忙挖了两勺,大口的吃进嘴巴。 “邵奶奶,小宝吃好啦,太好吃了。”说着,朝着邵妈鞠了个躬。 “哎呦呦,小囡囡,有礼貌的嘞。”邵妈高兴的眉开眼笑,摸出手绢帮小宝擦拭了嘴角。 “邵奶奶,再见。”小宝被程千帆牵着手,和邵妈挥手作别。 “喜欢吃炸果儿,吃完再来拿。”邵妈大声说道。 “晓得啦,邵奶奶留步。”小宝学着大人的口吻说道。 邵妈被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程千帆牵着小宝的小手离开,邵妈关上了房门。 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轻轻擦拭了下眼角。 她的孙女要是还活着,也该有小宝这么大了。 三年前,国党军队七万大军进犯王村口苏维埃根据地,邵妈的儿子、儿媳壮烈牺牲,包括孙女在内的十余名从两三岁到七八岁的红军子女被敌人残忍活埋…… …… “馋嘴的小宝。”程千帆敲了敲小宝的小脑袋。 小宝嘟着嘴,假作生气,扭过头去的时候,却是偷偷拿了个炸果儿塞进嘴巴,再转头过来,假作是气鼓鼓,掩饰嘴巴里的食物。 程千帆假装没看到。 将脑袋偏向一边,再忽然转过来,就看到小宝在大口嚼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宝讪讪一笑,赶紧拿了个炸果儿,踮起小脚丫,塞进程千帆的嘴巴里,“哥哥,你也吃。” 程千帆这才作罢。 “千帆!”一辆车在他的身侧缓缓停下,后排车窗拉下来,是刚刚下班的修肱燊。 “老师。”程千帆赶紧打招呼。 “你这是?”修肱燊惊讶问道。 “我带了若兰和小宝来看望您和师母,小宝馋邵妈做的炸果儿了,央求我去要了点。”程千帆微笑说道。 “彭教授身体怎么样?这段时间比较忙,早出晚归的也没有看见他。” “彭教授没在家。”程千帆摇摇头,然后苦笑,“得亏没在家,不然可不会给我好脸色。” “哈哈哈。”修肱燊哈哈大笑。 他直接下了车,示意司机开车离去,上来牵住了小宝的手,然后故意惊讶的又松开手,“哎呀,怎回事,油乎乎的。” 小宝羞涩一笑,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炸果儿,递给修肱燊,“爷爷也吃。” 程千帆佯怒,“好啊,你什么时候藏在……” 然后他便闭嘴了,修肱燊瞪了他一眼。 “小囡乖得嘞。”修肱燊高兴的接过来放进嘴巴,随手将公文包递给程千帆,弯腰抱起小宝,“走咯,回家吃饭。” …… “妈,你吃饭吧,吃点吧。”秦迪端着饭碗,递上前。 “不吃!”秦太太将脑袋扭到一边去,“我都要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死了,还吃什么饭,早死早安生。” “妈!”秦迪将饭碗放在一旁,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就在半小时前,秦迪告诉妈妈,他要离开家,去参加游击队打鬼子。 母亲对独子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秦太太完全不敢相信,并且坚决反对,甚至不惜以绝食来相抗。 当妈妈的,自然不可能对儿子的一些事情和变化一无所知,她隐约知道儿子在从事抗日的事情,这让这个当母亲的整天提心吊胆。 现在突然听儿子说要去参加抗日游击队,宛若晴天霹雳。 此时此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秦太太摸着秦迪的脑袋,“小迪,你不能走,妈妈年老了,不能离开你,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母亲反复恳求,声音都在颤抖。 秦迪定睛望着妈妈,他看到了妈妈发丝间的白发,他看见妈妈的脸上的皱纹,他看到妈妈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自古忠孝两全难。 他要去战斗,要为了祖国母亲战斗。 但是,却不得不离开年迈的母亲。 秦迪擦拭了眼角,对妈妈说:“妈妈,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赶走日本侵略者,我决定走了。只有赶走日本鬼子,我们才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 “小迪,妈舍不得你啊,你这是要去送死啊,妈妈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秦太太哭泣起来。 “妈妈,宽恕我吧,请你原谅儿子的固执吧。”秦迪说道,“妈妈,儿子要像爸爸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就是不想你像你爸爸那样啊。”秦太太抱着儿子的脑袋,痛哭流涕。 秦先生在五卅运动的时候参加游行示威,遭受英国警察殴打,有了病根,拖了一年多,最终还是不幸去世。 母子俩俩最终相拥而泣。 当母亲的了解儿子,他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主意。 “小迪,答应妈妈。”秦太太轻轻拍打儿子的后背,“活着,要活着,好吗?” 第069章 大胆假设 “我就是不想你像你爸爸那样啊。”秦妈妈抱着儿子的脑袋,痛哭流涕。 秦先生在五卅运动的时候参加游行示威,遭受英国警察毒打,因为没有能够及时治疗,有了病根,拖了一年多,最终还是不幸去世。 “妈妈,爸爸要是还在,他会支持我的,他会为我骄傲的。” “咛个杠头!”秦妈妈打了儿子一耳光子。 “妈妈,儿不孝!原谅我吧!” 母子俩俩最终相拥而泣。 当母亲的了解儿子,他一旦决定,就不会再改变主意。 “小迪,答应妈妈。”秦妈妈轻轻拍打儿子的后背,泪水滴落下来,“活着,要活着,好吗?” 秦迪磕头,用力磕头,抬起头的时候,额头已经发青,脸上挂满泪痕,他竭力展露笑容,“妈,孩儿一定活着回来!打跑了日本鬼子,儿子还要结婚生子,请您帮忙带孙子呢。” …… 武汉。 “处座春风满面,看来是有好消息。”余平安连着一个牛皮纸袋子进来,微笑说道。 “什么味?”戴春风嗅了嗅鼻子。 “卤鸭脖,辣味劲道,味道不错,特意带了些回来给处座尝尝。” “这个我可吃不了。”戴春风笑着摇摇头,“我可没有一个湖南胃。” 余平安哈哈大笑,惋惜说,“那我便自个慢慢吃了。” 戴春风将一份电文递给余平安,“看看吧,郑卫龙白日里来电。” 余平安双手接过,仔细阅读,击节赞叹,“好一个郑卫龙,好一个阮至渊!干得漂亮!” 放下电文,他满眼喜色,继续说道,“处座,郑站长指挥得力,阮至渊带领敢死队,深入虎穴,成功锄奸杨福元,阮至渊技艺高超,全身而退,可谓是文武双全,其手下牺牲同志之血勇可歌可泣,此足以展现我特务处上下不畏牺牲、报效党国之决心,属下认为当大力嘉奖!” “我向委座汇报了此事,委座亦是非常欣慰,亲令嘉奖上海站方面。”戴春风面上是喜悦之色, “这份嘉奖令,炳焱帮我看看。”戴春风说道。 “是!” 余平安入目看,心中却是暗自分析盘算。 嘉奖令上,首先是对上海站站长郑卫龙提出表扬和嘉奖,郑卫龙是上海站的站长,此乃应有之义。 随后,重点是对阮至渊的嘉奖,其奖励程度甚至是超规格的,其中最重要的是向阮至渊颁发六等宝鼎勋章。 按照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勋赏条例》的规定,凡陆海空军军人,对于国家建有勋绩或“捍御外侮、镇摄内乱立有功勋者”,可颁给宝鼎勋章。 阮至渊是少校衔,按例校官可颁发三到六等宝鼎勋章。 此番为阮至渊颁发六等宝鼎勋章,看似是奖励殊轻,实则不然。 国府对于云麾勋章和宝鼎勋章的颁赏极为严格,非大功者不可得。 阮至渊只是带队完成了一次制裁任务便获颁六等宝鼎勋章,绝对属于高规格嘉奖了。 如果按照这个颁发标准,程千帆至少要多几枚勋章。 为何高规格嘉奖阮至渊? 余平安暗自揣测,极可能是戴春风在向委座汇报的时候,稍稍减少了对郑卫龙的夸赞,重点汇报了阮至渊的非凡、英勇多谋之举。 阮至渊不是特工,此人是文官出身,文官且不惧死亡,心怀党国,冒矢上阵,堪称表率。 如此,委座对于阮至渊自然印象大好,心情开心之下,一枚六等宝鼎勋章便有了。 嘉奖令上还提及了殉国的几名特工,多加抚恤。 “非常公正,勇者赏,殉者恤,处座有心了。”余平安叹服说道。 戴春风闻言,开怀大笑。 程千帆干掉了邹凤奇,甚至组织上海特情组袭击日军军马场,取得了‘华德路大捷’;郑卫龙的上海站也终于顺利完成认为,制裁了汉奸杨福元。 此可谓是好消息不断,戴春风最近也在校长面前颇有面子,很是受到了一些赞许。 此外,正如余平安所料,这份嘉奖令虽然是出自老头子之首肯,不过,其根本在于戴春风在禀告捷报之时的取舍,没有按照潜规则将功劳大部分放在首官郑卫龙的身上,而是重点夸赞了阮至渊。 当然,阮至渊在这次行动中的表现堪称‘惊艳’,戴春风属于‘实话实说’。 如此做的原因和戴春风对待郑卫龙的态度有直接关系。 郑卫龙是力行社特务处十人团之一,是元老级别诸侯。 对于能力不俗的郑卫龙,戴春风非常重视,特务处上上下下都知道郑卫龙是处座眼前的红人。 不过,红人却并非绝对亲信。 对待郑卫龙,戴春风在欣赏和重用之余,还是保持高度警惕的,既要用其人,又要避免郑卫龙崛起太快。 阮至渊虽然是郑卫龙的助理,且貌似是郑卫龙的亲信,但是,戴春风却知道,阮至渊本人对郑卫龙并非绝对忠心。 一年半前,郑卫龙狠狠地敲了阮至渊一笔,帮助阮至渊隐瞒其与日本女特工惠子通奸一事。 此二人自觉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但是,戴春风对此早就全盘通晓,便是阮至渊私下里对郑卫龙掠夺其浮财的恨恨之言,戴春风也都知道。 如此,表面来看,阮至渊是郑卫龙的绝对亲信,戴春风亲自为阮至渊在委座面前美言,并且竭力为其争取了超规格的嘉奖,郑卫龙还要感谢戴春风呢,便是特务处上上下下得知此事,也要夸赞一声处座对上海郑站长果然与众不同,可谓是爱屋及乌。 此外,这也是表率作用,特务处上上下下也会感叹且振奋,只要做出成绩,处座自然不吝嘉奖。 实际上,戴春风暗中则可将阮至渊拉过来,暗中削弱郑卫龙在特务处的势力。 此可谓是一石多鸟之计。 戴春风按下响铃。 “处座!”毛瞬进来后,看了余平安一眼后,恭敬说道。 “将此嘉奖令发给上海程续源。”戴春风沉声说,“加密!” 上海站方面,掌握电台的并非上海站站长郑卫龙,乃是上海站书记程续源。 “是!”毛瞬接过嘉奖令,放进文件木夹中夹好,转身离开。 …… 修肱燊家中。 吃罢晚饭,何雪琳带着白若兰去同住在马思南路的一位洋行太太家中打麻将去了。 小宝也跟着凑热闹去了。 修肱燊和程千帆在书房聊天。 聊着聊着,程千帆便将话题引到了太湖水匪这个话题上。 日本人将会逐渐加大对太湖水匪的管控,或招揽,或剿灭。 程千帆也意识到,太湖水匪这部分不可控力量,实际上大有文章可做。 不过,他对此虽然有所了解,但是,并不够深入。 而修肱燊在巡捕房多年,且身位政治处的翻译,对于很多隐秘之事也多有涉猎,正是极好的打听对象。 再者说了,宫崎健太郎为了完成课长交代的任务,努力打听相关情报,这非常合理。 “太湖水匪匪患由来已久,国府也多次清剿,不过,一连串的剿匪行动并没有遏制住水匪的凶悍气焰。” “民国十八年的时候,浙江嘉兴还发生了水匪抢劫军警枪支后,劫掠中国银行嘉兴支行现钞九万六千余元的骇人事件。”修肱燊说道。 “正是因为此骇人听闻事件,国府才决定由军队开始清剿太湖水匪?”程千帆问道。 修肱燊点点头。 正是因为水警清剿太湖水匪不力,为了对太湖水匪进行更有效的围剿,水警不得不把这一艰巨任务的接力棒传给了军队。 民国十九年的初春,国军第五师熊天翼所部的十三旅等部队奉命开往太湖剿匪。 “此次大规模剿匪行动,共计俘获海州帮匪首张兆华、河南帮匪首田侉子各一名,小匪首及散匪130余名;击毙匪帮自任团长及营长各一名,散匪四百余人;截获匪船25条,男女肉票五十余人。” “此次行动的指挥官是十三旅旅长胡靖安。” “可是故胡上将靖安?”程千帆惊呼。 “正是此人。”修肱燊说道。 “可惜了!胡上将是剿匪有功之臣!”程千帆叹口气。 胡靖安在太湖剿匪后,不断升迁,累功至国军第五师师长,只可惜在民国二十年的时候围剿江西hong匪的时候不幸‘殉国’。 后来常凯申以“剿共”有功,下令追赠胡靖安为陆军上将衔,安葬于南昌青云谱。 修肱燊暗中观察程千帆的表情变化,看到程千帆露出遗憾之色,心中果欣慰不已。 虽然不知道程千帆为何突然对太湖水匪感兴趣,但是,当这个话题起来的时候,修肱燊便心中有了盘算,故意随口提及了此次太湖剿匪之事,其目的就是引出胡靖安。 以此机会暗中观察程千帆对红党的态度。 此前,党务调查处曾经暗中调查程千帆,对于此事,修肱燊是非常生气的。 他不认为程千帆和红党有瓜葛。 但是,私下里,修肱燊却足够谨慎,红党对于年轻人的蛊惑手段太多了,他担心程千帆受到红党蛊惑。 不过,修肱燊自己此时内心深处却也是轻笑一声,自己真是多疑成性了。 千帆这小子,喜好钱财,在女人之事上也颇为放肆,这种人怎可能和红党有瓜葛。 “这次军事行动是迄今为止政府清剿太湖水匪最大规模的一次行动,也是战果最辉煌的一次行动。”修肱燊笑着说,“其中梅州帮匪首张兆华的巢穴苏州三山岛被攻破,双方遗尸近百具,可谓是尸横遍野,以至于现在三山岛上也是人烟稀少,百姓多不敢居住。” 三山岛! 程千帆心中一动,暗暗记住了此岛屿。 …… 就在此时,楼下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 “先生,您的电话。” 楼下传来了吴妈的喊声。 “我去接个电话。”修肱燊起身说道。 “我也下去吧。”程千帆说道,尽管他对修肱燊书房的保险柜颇感兴趣,但是,绝对不会去碰。 修肱燊是他的老师,长辈,对他极为熟悉。 同样的他对于修肱燊也是颇为熟悉,甚至堪称是忌惮。 便是‘竹林’同志生前都对修肱燊颇为忌惮,再三提醒他面对修肱燊的时候需要格外谨慎。 程千帆对此深以为然,除非有绝对必要,他不会有对修肱燊‘打主意’的想法和行动。 只说一点,修肱燊到底是哪一方势力之人,程千帆至今没有摸透。 …… 修肱燊挂掉电话,微微叹口气。 “老师,出了什么事情?”程千帆问道。 “杨福元被杀之事你听说了吗?”修肱燊问道。 “下午的时候听说了。”程千帆点点头,他在上午时分便听得杨福元被杀的消息,他心中既惊且窃喜。 程千帆得出判断,此事应该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所为。 杨福元是铁杆汉奸,死有余辜。 此事是巡捕房的巡捕闲聊所说,程千帆虽然渴望了解更加确切的情况,不过,发生枪击案的是虹口,不是法租界,他手下的巡捕也并不知晓更加确切消息。 此外,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也不好过多打听此事。 此时听到修肱燊提及杨福元的名字,程千帆颇为惊讶。 “杨福元的大儿子杨启发打来的,此人曾经与我有些来往,故而请我帮忙。”修肱燊说道。 “帮忙?”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杨福元多半是被武汉方面派人干掉的,莫不是请老师帮他寻找凶手?” “自然不是,杨启发也不敢找凶手报仇。”修肱燊摇摇头,“他知我和英美租界工部局的人有些交情,请我帮忙联系工部局的人,向日本人索要杨福元的尸体。” “杨福元的尸体?”程千帆轻笑一声,“他为日本人奔走疾呼,日本人这是要拿他的尸体做文章,大肆操办一番?” “据说是特高课方面扣押了尸体,要尸检。”修肱燊摇头说道,“杨启发自然不愿意看见亡父身上被动刀子,又不敢自己去找日本人索要。” “那老师您?”程千帆问修肱燊。 “我婉拒了。”修肱燊摇摇头,“杨福元被杀,日本人现在一定恼羞成怒,任何人因为无端涉及此事,都难免惹来日本人的注视。” 说着,他看着程千帆,“记住了,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有些看似很小的原因,却可能引来大麻烦。” 第070章 细微中见 程千帆面色不动声色,和修肱燊继续攀谈。 约莫半小时后,何雪琳带着白若兰和小宝回来了。 程千帆看天色已晚,带着若兰和小宝告辞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程千帆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中快速思考。 杨福元被特务处制裁。 三本次郎身上的淡淡血腥味。 三本次郎说‘谋取中央区副总巡长一事’出了‘小问题’,不过,‘问题不大’,现在‘已经解决了’。 荒木播磨带领特高课的特工紧急出动,执行秘密任务。 小池言之凿凿的说荒木播磨此番一定立下大功,荒木不仅仅可以凭借此军功,一举解决他梦寐以求的军衔晋升之事,甚至可能受到西田正雄的亲自接见和嘉奖。 这许许多多的如同杂乱的线头一般的信息,在程千帆的脑海中不断翻滚。 他隐约觉得自己就要找到那根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线头窜起来。 终于,他抓住了那根线,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 刚才经过彭与鸥家的时候,房子里没有亮光。 他没有看到‘一切平安’的信号。 也没有看到有向他示警有重要同志失踪或者是被捕的信号。 很显然,彭与鸥还没有回来,邵妈也不在家。 程千帆的心中是焦急的。 直觉告诉他,上海特高课的这次秘密行动的危害性极大。 此外,现在已经是晚上接近九点,彭与鸥依然没有回家,程千帆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他难免担心荒木播磨的目标是彭与鸥。 将白若兰和小宝送回延德里的家中,程千帆则自己驾车返回巡捕房。 途中,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下车抽烟。 上海的这年冬天格外的寒冷。 程千帆夹着香烟的手指轻微颤抖。 他连吸了几口,吐出的烟气很快被寒风吹散。 要冷静,不能关心则乱。 程千帆再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路灯下,年轻的‘火苗’同志站在车门边,身体稍稍倚靠车门,他剑眉微锁,一片雪花轻轻飘落,落在他的头发上。 下雪了。 冷静下来的程千帆,愈发倾向于认可自己刚才的分析和猜测。 特高课此次行动的目标是红党的可能性极低。 联想到白日里发生在虹口区的杨福元‘遇刺’案,特高课最大之可能是冲着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去的。 程千帆高度怀疑是特高课从这起案件中发现了极为重要的线索。 甚至有可能是关系到特务处上海站高层的重要线索。 尽管有一种可能性极低,但是,程千帆却高度担心此种可能性的出现,那便是: 特高课有机会借此机会重创特务处上海站,甚至是一网打尽! 若非此,不足以令主持此次行动的荒木播磨功成之后受到西田正雄的亲自嘉奖。 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危! 所有的零散的信息,所有零乱的线头被一根叫做‘大胆假设’的线串起,拎起来,赫然是此十个字! 程千帆也被自己的假设结论惊到了! 尽管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是,程千帆的心沉下来,直觉告诉他,此猜测的可能性极大。 燃烧的烟蒂烫了他的手。 程千帆丢下烟蒂。 复又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中,手中把玩着打火机,并没有点燃。 他是一个高度自信的人,对于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有着强大的自信心。 时间紧迫,形势严峻,按理说他应该向戴春风汇报,由下至上、再上至下向上海站示警。 但是,问题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他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推测。 上车,启动车子。 程千帆随手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一踩油门朝着薛华立路驶去。 他的脑筋快速开动。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抓紧一切时间却查勘、求证。 一切的源头是杨福元被刺案! 他决定从源头来捋。 杨福元遇刺,那么,结果呢——此人死了没? 程千帆是倾向于杨福元已经死了的,从手下闲谈中,据说是多名枪手齐齐开枪,车子都被打烂了,乘车人几无幸免的可能。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有目击者看到杨福元的尸体被日本宪兵抬走。 不过,杨福元的大公子杨启发找到修肱燊,请修肱燊帮忙找关系向日本人索要杨福元的尸体,这似乎又难免令他起疑心。 莫非杨福元并没有死? 此人运气极好躲过一劫,便如同去年顾杏逸遭遇特务处伏击,却诡异的提前和车队分开,因而逃过一劫。 所以,杨福元没有死,现在是诈死? 程千帆直觉头疼,两种结果,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调查方向。 如果杨福元确认死了,那么说明消息没有提前走漏,调查方向便以特高课查勘此案件为视角。 最大之可能便是,有特务处的特工被特高课俘虏了,此人供出了一些重要信息。 且最危险的情况便是,组织刺杀杨福元的行动的某位上海站高层被特高课锁定,甚至是其本人已经被特高课抓获,更甚至是此人已经招供,将整个上海站供出来了。 如果杨福元没死,那么说明特务处内部早有内奸,整个案件本身便是一个局,吸引特务处上海站入彀的一个局—— 且可以说明,特务处内部那名内奸级别不高,极可能是参与此次行动的某个普通队员,其目的是引出负责此次行动的上海站某个高层,然后抓捕此人。 恩? 程千帆眉角微动: 经过此番抽丝剥茧的分析,无论哪种情况,最关键之人似乎都在上海站组织此次行动的那名高层身上! …… “巡长!” “巡长!” 程千帆阔步进入捕厅。 正在值夜的巡捕放下茶杯、报纸、牌九、扑克牌纷纷起身,敬礼。 小程巡长微微点头颔首,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众巡捕对视了一眼,看来巡长心情不好,大家要注意点。 就在此时,巡长办公室的门又打开了。 程千帆探出头,“鲁玖翻。” “到!” 鲁玖翻赶紧答应着,小跑过来。 程千帆从钱包摸出几张法币,“去,弄点酒菜,加餐。” “是!” “谢谢巡长!” “谢巡长!” “巡长四海!” 众巡捕纷纷欢呼起来。 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小猴子,来一下。”程千帆又喊道。 “来了!”侯平亮答应一声,进了办公室,房门被关上。 …… “巡长。”侯平亮哈了哈手,跺了跺脚。 “没个站相。”程千帆瞪了一眼。 说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丢过去。 侯平亮稳稳接住,眉开眼笑。 “我今天不在巡捕房的时候,辖区有什么事情发生没?”程千帆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中,侯平亮赶紧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李浩和豪仔是程千帆的头号亲信。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暗中帮巡长打理黑市生意,所以时常会‘出外勤’,不呆在巡捕房。 侯平亮便是程千帆放在巡捕房的眼睛。 侯平亮没有立刻回答,他在回忆,整理思路。 他知道巡长问的不是已经报到三巡的案子,而是发生在辖区的一些或奇怪、或有意思、或值得注意的事情。 程千帆没有催促侯平亮,小猴子对他忠心耿耿,看似有时候脑子一根筋,但是,做事实际上颇为细心。 这便是程千帆‘查案子’的方式。 他此前的推测到关键人物便是特务处上海站组织刺杀杨福元行动的那名高层。 但是,到了这里便没有任何可供他继续查下去的线索了。 每当这个时刻,程千帆不会盲动。 他会先了解自己所能够接触到的信息,以今天来说,他便选择去了解自己辖区内发生的事情,既是清空一下大脑,避免陷入死胡同。 同时,也是寄希望于从自己所能了解和接触到的信息中,有无能够和此事联系上的蛛丝马迹。 这是程千帆自己总结的行事方针。 作为身份绝对隐秘的特工,最忌讳的便是过多的去打听本不该他去打听和了解的信息和情报。 对于他这个级别的特工来说,一切的情报信息来源,基本上都是他能‘正常’接触到的。 这是最安全的做法。 同时也是最有效的做法。 是的,程千帆认为这是最有效的做法。 他坚持一个观点,情报人员最安全有效的工作时刻,便是在自己最熟悉的环境和领域中。 且以今日之事来说,即便是从侯平亮所讲述的信息中,他没有捕捉到和‘杨福元遇刺’案件由关联的有效情报信息。 但是,程千帆可以从这些看似杂乱的信息来判断,判断自己的‘根据地’,中央区三巡辖区这个后院有没有起火,判断自己有没有暴露出某些隐患。 当确定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他才能去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 侯平亮边想边说。 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这也是程千帆一直以来对他的要求,这种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方式,反而最真实,最有效,不会遗漏一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信息。 因为人的脑子一旦经过缜密思考,便会下意识的去分析和过滤一些自己认为无关紧要的信息。 但是,无关紧要是一个基于分析得出的判断。 也许在侯平亮看来无关紧要的信息,在程千帆听来便是极为关键的情报。 “三味亨有瘪三朝着豆花蹄髈里放虫子,试图讹诈老板范老三三个大洋。” “范老三报了警,是鲁玖翻出的警,打了瘪三一顿,又要了范老三五个大洋的孝敬。” “丘大眼的赌档有人闹事,白俄打手将两个外地人腿脚打断了。” “夏老板去了玉春溪泡澡,和人发生了争执,那人被打了一顿,还赔了夏老板五百法币的惊扰费。” “夏问樵?他是来的时候与人发生争执,还是泡澡完了后的事情?”程千帆打断小猴子的话,问道。 “来的时候。”侯平亮想了想说道,“夏老板被扫了兴致,只是泡了一会便走了。” 程千帆心中暗暗记下此事,这件事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他暂时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蹊跷。 “金神父路的卡巴莱餐厅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侯平亮想了想说道。 “哪里奇怪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又拿起茶杯,吹了吹茶叶,轻轻押了一口茶,说道。 “楼莲香不见了。”侯平亮小声说道。 他也听说过自家小程巡长曾经打过楼莲香的主意,只不过因为楼莲香背后的男人权势颇大,巡长没有能得手的那个传闻。 “不见了?”程千帆听到这个名字,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彩,旋即眉头一皱,立刻问道。 “先是说不见了,后来又说没有失踪,是弄错了。”侯平亮说道,“不过,属下却认为,楼莲香可能真的不见了。” “详细说说。”程千帆嘴角扬起一丝莫名的笑容,说道。 “一开始楼莲香身边的小丫鬟阿娟发现楼莲香不见了。” “阿娟到处找。” 侯平亮想到哪里说哪里,有些地方言语反复,不过,程千帆还是很快弄清楚整件事。 小丫鬟到处找楼莲香,很快引起了包括客人在内的其他人的注意。 楼莲香是这家卡巴莱餐厅的台柱子,她失踪了可不是小事。 现场乱作一团。 不过,很快卡巴莱老板尼科洛科夫斯基出来了,说楼小姐身体不适,他安排车子送楼小姐回住所休息了,小丫鬟不知道这件事乱讲话,害的大家担心,特别表示道歉。 “不对劲。”程千帆轻轻呼出一口烟气,摇摇头说道。 “是啊,这就不对,哪有楼小姐自己回家,却将阿娟留在卡巴莱的道理。”侯亮平说道,“很多人都知道楼莲香对阿娟很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卡巴莱那种地方,楼莲香万不会自己走,留下阿娟在那里。” “行啊,小猴子,本事见长啊。不错。”程千帆惊讶的看了侯平亮一眼,笑着说道。 侯平亮嘿嘿一笑,他可不敢告诉巡长他是怎么想的。 在他想来,但凡被巡长看中的女人,准跑不了。 别看那楼莲香现在有人护着,早晚这女人还会是程巡长的。 第071章 切割 “去吧,吃酒暖暖身子,有楼莲香的消息立刻通知我。”程千帆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蒂,吩咐说道。 “是。” 侯平亮点头说到,心说巡长果然心里还惦记着楼小姐。 待侯平亮离开后,程千帆陷入了沉思。 阿娟说楼莲香可能是跟着‘老爷’离开了。 程千帆对此秉持怀疑态度,楼莲香即便是真的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也不会不辞而别。 对于这个女人,他始终保持关注。 这个女人并没有因为有靠山就盛气凌人,实际上是一个颇为守规矩的姑娘。 楼莲香若是正常离开,会和餐厅老板打招呼的,更不会,也没有必要丢下自己的贴身丫鬟。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楼莲香是在异常情况下离开餐厅的。 且极可能是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 有两种可能: 其一,两人感知到了某种危险,仓促离开。 另外一种情况便是,两人被人胁迫着带走了。 程千帆倾向于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 侯平亮刚才那隐晦的表情,程千帆自然是看在眼中。 他没有解释的打算和必要。 看上楼莲香的是夏问樵,据说这位夏三哥喜欢声音甜美的姑娘,此番想要强纳楼莲香,私下里和楼莲香背后的男人有过隐蔽的交锋。 程千帆得知此事后,对于楼莲香背后的那个男人很感兴趣。 关于小程巡长看上了楼莲香,夏问樵出手想要帮助小程巡长强行纳此女入怀中,却摄于楼莲香背后的男人的权势而不得不放弃的传闻,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风声。 初衷很简单,不过是给自己的桃色秉性添了一笔罢了。 事实上,市面上很多关于小程巡长贪财好色、阴狠手辣的传闻都是程千帆故意纵容传播的。 假作是看上楼莲香,其目的还在于试探夏问樵的反应,意图挑起纷争,同时也有意试探楼莲香背后之人。 结果颇为耐人寻味,夏问樵没有再有任何动作,楼莲香背后的那个男人也很安静。 由此可见,楼莲香背后的那个神秘男人来头不小,夏问樵确实是碰了钉子。 …… 假设—— 假设楼莲香背后的那个神秘男人,其身份是特务处上海站的某个高层? 甚至就是负责制裁杨福元的那个人? 程千帆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特高课或是审问被抓捕的枪手,或者是通过某种途径锁定了此人,并且得知了此人同楼莲香的关系。 进而在卡巴莱餐厅设伏,抓捕了此人和楼莲香。 如此,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青帮是上海滩实力最庞大的帮派势力,特务处一直和青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且不说特务处的外围人员中,不少都是帮派分子。 便是处座戴春风也和青帮上层关系匪浅。 就是程千帆自己,也和夏问樵亦友亦敌,此外,他同青帮大佬张仁风关系匪浅,他的黑市生意便有张仁风的干股。 夏问樵看上了楼莲香,这个女人背后的男人出手,通过青帮内部某个人传话,警告了夏问樵,夏问樵得之了此人的身份,只能悻悻地收手。 这似乎也可以佐证楼莲香背后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 荒木播磨! 极有可能是荒木播磨带人在卡巴莱餐厅抓走了楼莲香和那个男人!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整个链条非常清晰。 从事特工工作有一个原则,最不愿意出现的最糟糕的情况,往往是必须要防备的,且是最可能出现的情况。 程千帆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思考。 荒木播磨抓住了那个男人,此人在特务处上海站的级别不低。 一旦撬开了此人的嘴巴。 整个特务处上海站几乎无所遁形。 上海特高课完全可以以雷霆之势,将整个特务处上海站高层一网打尽! 此可谓是‘辉煌之大功’,如此,负责此次行动的荒木播磨受到西田正雄的亲自嘉奖,也便说得过去了,非如此不足以酬功! …… 问题的关键是,这一切依然只是程千帆自己的推测,并无实际证据。 不过,此时的他心中豁然开朗。 此时的情况和他此前已经不同。 此前他的推测,犹如无根之萍,想要求证,犹如大海捞针。 现在则不然,已经有了足够清晰的推测脉络,甚至可以说已经‘锁定’了关键人物! 只要锁定了目标,便有了探查方向。 最重要的是,发生在卡巴莱餐厅之事,是完全可以去查的。 金神父路是三巡的辖区。 尽管荒木播磨也许做得极为隐秘,但是,这是程千帆的地盘,想要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他还是有把握的。 “浩子,荷兰人那批货到了没?”程千帆一个电话打到了李浩的家中。 “帆哥,到了。” “再检查一遍,荷兰人不守规矩。”程千帆翘着二郎腿说道。 “明白。” 程千帆放下电话,换了便衣。 出门在捕厅里和手下们喝了几杯,一起吹牛打屁乐呵了一会,步行离开了巡捕房。 “我敢打赌,巡长肯定是去会相好的去了。”鲁玖翻挤眉弄眼。 “怎么,你小子眼馋了?我可是听说你和台拉斯脱路的那个小寡妇有一腿。” “放屁!” “那个小寡妇我知道,那屁股……啧啧。” “对对对,那屁股,那*子。” 捕厅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 半个小时后。 周茹的住处。 李浩和豪仔骑着洋车子,满头大汗的赶到。 李浩在家中接到帆哥的暗语电话,找到了豪仔,两人‘马不停蹄’的赶来汇合。 “出事了。”程千帆面色阴沉,说道。 两人都是脸色一变。 程千帆简明扼要的说了自己的推测。 “浩子,你去查卡巴莱餐厅,查楼莲香。”程千帆看着李浩,“查清楚楼莲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和谁一起离开的,有无异常。” “重点查有没有一个男人和楼莲香一起被带走。” “你知道荒木播磨的长相,我推测荒木播磨也在现场,你打听一下带走楼莲香之人的相貌。” “是。”李浩点点头,思忖片刻,“我这就去找小七。” 小七是李浩当年一起乞讨的朋友之一,现在带了几个小乞丐讨生活,卡巴莱餐厅是他的乞讨范围。 要打听市面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比这些小乞丐最清楚的了。 “注意安全和保密。” “放心吧,帆哥,小七机灵着呢。” …… 程千帆扭头看向豪仔,“我们的人和上海站方面还有没有联系?” 尽管程千帆已经刻意主动切割和上海站的联系了,但是,不可能切割的十分彻底,下面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交集。 “刘育初有一个好兄弟,目前在上海站行动大队。”豪仔想了想说道。 “能联系上吗?” “能。” “你即刻安排刘育初和对方接触,打听一下上海站制裁杨福元的内情。” “是!” “打听完后,将那个人暂时控制起来,另外,传令下去,所有弟兄切断和上海站的一切联系。”程千帆手里把玩着一支香烟,“和那边有联系的,照过面的,连夜撤离。”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安排在六号安全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你安排几个人盯着,有擅自外出的,一律拿下,军法从事。” 直觉告诉他,上海站要出事,出大事,能救上海站,他自然会竭力去救,同时要首先确保上海特情组不被牵连。 “明白。” “要快,最迟天亮前,我要的到确切消息。”程千帆看着两人,表情严肃说道。 “明白。” “是!” ps:求订阅、求月票,拜谢。 第072章 贪财好色 程千帆这一夜便在周茹的住处留宿了。 看着周茹抱着一幅铺盖铺在地板上,又拿了一床被子,一声不吭的躺下去。 程千帆自己则躺在了周茹的床上,满意的点点头,“我先睡了,记得明早起来做早饭。” “知道了。”周茹瓮声瓮气说道。 她躺在地铺上,上海的初春的冷,是那种不知不觉便浸透了骨头的湿冷,周茹甚至能感觉一股凉气透着地铺卷上来。 看着躺在自己的床上,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的组长,周茹‘恨’得直咬牙。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沉沉睡着了。 梦里,这姑娘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女孩子的香闺。 她坐在窗前向外看。 一座小桥,桥上落了雪,一片白。 隔着窗户看不见桥上的字。 可以看见有摆摊人在叫卖,人来人往。 有人赶着牛啊羊啊的在河边的草滩吃草。 是逢集的日子,四里八乡的老百姓背着各家的山货土产,在道路两侧摆好。 抱着娃娃的妇人,慢条斯理的挑选着货物,为年饭做准备。 突然一声喊,“妮子,快跑。” 周茹啊的一声,从梦中惊醒。 她抱紧小被子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梦真怪,落雪了,怎会有草给牛羊吃呢。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竭力不去想其他的。 “哭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 “没有。”黑暗中,周茹隐蔽的擦拭了眼角,说道。 “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冻哭了。” 周茹感觉一个阴影从床上下来,靠近。 然后便是被轻轻踢了一脚。 “去去去,床上去。”程千帆不耐烦说道,“哭哭唧唧的,烦死个人。” “我没有。”周茹梗着脖子说,她自己也很奇怪,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倔。 “滚蛋!”程千帆没好气说,“要不你自己一个人去床上睡觉,要么我也就‘饥不择食’一下,咱俩一起在床上。” 周姑娘从地铺上爬起来,蹬蹬两步上了床,钻进被窝里,顿时一股暖意包围她的身体。 这是那家伙暖的被窝。 哈哈哈,组长给我暖被窝,暖房小子,哈哈哈。 周姑娘没忍住,咯咯咯笑起来。 “毛病!”程千帆骂了句,“赶紧睡觉。” 这一晚的后半夜,是周茹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 天色将亮未全亮的时候。 程千帆胡乱洗了把脸。 “手艺不错嘛。”看着桌上的早点,程千帆惊讶说道。 有皮蛋瘦肉粥,馒头,小炒肉,还有两个鸡蛋卷饼。 周茹听了,便露出笑脸,“小程巡长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唯恐招待不周。” “说人话。” “组长,快点吃,别凉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谁啊?”周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话都带着未睡醒的鼻音,来到门口问道。 “是我。” 听出来是豪仔的声音,周茹没有立刻开门,对上了安全暗号后才打开门。 “边吃边说。”程千帆抬眼看了风尘仆仆的豪仔一眼,说道,“周茹,来一碗热粥,给豪仔暖暖胃。” “恩。” 周茹刚把一碗粥端出来,敲门声响起。 李浩回来了。 “周茹。”程千帆说道。 “是。”周茹赶紧又盛了一碗粥出来。 “边吃边说。”程千帆用筷子串了两个大馒头,递给两人,“豪仔你先说。” “是!”豪仔拿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大口粥,被烫的直咧嘴也顾不上。 …… 程千帆三两口吃完。 点燃一支烟,细细听两人汇报情报。 “杨福元确实是上海站动的手。” “负责此次行动的是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 程千帆打断豪仔的话,问道,“如此隐蔽的事情,这个潘老九怎么知道的。” 潘老九便是刘育初在上海站行动大队的那个老乡。 “整个上海站几乎都知道。”豪仔干脆用馒头夹了咸菜,大口咬着吃,“阮至渊这个人,按照潘老九的说法,大家对于这位长官的印象是素来贪财好色,却是没想到此番竟然主动揽下了制裁杨福元的任务。” “你是说是阮至渊主动揽下了这个任务?”程千帆立刻问。 “是的。”豪仔点点头,“潘老九说,华德路军马场袭击事件发生后,上海站内部都知道想要再对杨福元下手很难,这个时候是阮至渊主动揽下这个任务的。” “潘老九是什么时候知道阮至渊揽下这个任务的?”程千帆问道。 “当时自然是不知道的,是杨福元被干掉后才知道的,上海站方面为了振奋士气,没有在内部刻意封锁消息,几乎是整个上海站内部都知道了。”豪仔说道。 “因为此事,阮至渊扬眉吐气,潘老九怀疑便是阮至渊在暗中推动此事的传播。”豪仔补充说道。 “蠢货。”程千帆在内心里骂道,这哪里像是纪律严明的特务力量,简直是帮派堂口。 “制裁杨福元的详细情况说说。” “具体的潘老九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五个队员参与行动,据说是全部殉国了。”豪仔说道,“阮至渊一人双枪,打死了三个日本宪兵,成功逃脱,他也是唯一成功逃离的。” “一人双枪,打死三个日本宪兵,全身而退?”程千帆惊讶出声。 “潘老九是这样说的。”豪仔露出一丝古怪之色,“不过,潘老九说,这可能是阮至渊在吹牛。” 程千帆明白了,包括阮至渊在内的六个人参与制裁杨福元,除了阮至渊成功逃离,其余五人全部殉国,这应该是基本的事实。 不对,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是阮至渊说的另外五个人都遇难了?” “上海站内部是这么传的。”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看向李浩,轻轻吐出一口烟气,“浩子,说说你那边打听来的情报。” “是。”李浩抹了抹嘴巴,“我找到了小七,小七问了手下的小乞丐,其中一个小家伙确实是看到楼莲香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带出门,上了一个小汽车。” “有没有注意到楼莲香和某个男人的关系比较特别?”程千帆问道,然后他自己也是摇摇头,小乞丐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些。 “有。”没想到却是听到李浩如是说道。 “楼莲香在上车前,她身边的一个男人过来抱了抱她,然后她才上了一辆车,那个男人被押着上了另外一辆车。” 程千帆露出振奋的表情,他扭头看向豪仔,“潘老九说阮至渊贪财好色?这个人是怎么个好色法?” 豪仔想了想,面上露出踟蹰的神情,说道,“就是……是和组长你差不多那样的‘好色’。”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073章 形势危急 程千帆瞪了豪仔一眼,“详细说说。” 豪仔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一笑,“阮至渊喜欢玩女人,这在上海站内部不是什么秘密,据说阮至渊有好几个女人,这人自诩风流,对每个女人都还不错。” 程千帆点点头。 心中对于阮至渊已经有了一个虽然笼统但是比较清晰的初步印象了: 贪财。 好色似乎却并不算下流。 处处留情。 “阮至渊最喜欢的女人是哪个?”他问。 豪仔摇摇头,“我问过,潘老九也不知道,阮至渊是站长助理,一般并不参与行动,所以他和此人没有什么接触。” 程千帆看向李浩,“浩子,能确定带走楼莲香和那个男人是荒木播磨吗?” “小七的人描述了为首者的相貌,与荒木播磨确有几分相像,不过因为是晚上,看不真切,很难更进一步确定。” “八九不离十了。”程千帆手指敲了敲桌面。 …… 他此前的推测已经是一个较为清晰的链条,现在有了豪仔和李浩打探来的情报填充,程千帆心中几乎可以确定,被荒木播磨带走的那个男人便是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也就是楼莲香背后的那个男人。 “按照潘老九所说的情况,这个阮至渊……此人倘若真的落入日本的手里,恐怕很难经受过特高课的严刑拷打。”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 “我问了潘老九,如果阮至渊被日本人抓住能不能挺住。”豪仔立刻说道,“潘老九有些看不起阮至渊,他说阮至渊在日本人手里撑不过半小时。” “潘老九呢?” “按照你的吩咐,暂时关起来了,潘老九很识趣,没有反抗。” 这是一个聪明人,程千帆心道,很显然,潘老九从豪仔的问话中,也意识到了上海站可能要出事,被兄弟单位扣押,对于潘老九而言,等同是被保护起来了。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来回踱步。 李浩、豪仔以及周茹都紧张的看着他,不敢打扰组长的思考。 …… “我命令。”程千帆沉声说道。 三人起立,立正站好。 “上海特情组进入全面戒备,所有成员一律进入潜伏状态,暂时切断和外界的非必要联系。”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是!” “豪仔,你去见姜骡子,独立别动大队武器发放到位,隐蔽戒备,成战备状态,等候我的命令安排。” “是!” “浩子。” “在!” “你的人都动起来,严密监视市面上的情况,有异常及时汇报。” “明白。” 程千帆想了想,又摇摇头,“刚才这个命令取消。” 小乞丐们没有经过专业训练,骤然领了这个任务,万一引起有心人的关注,等于是引火烧身。 现在对于上海特情组而言,一动不如一静,隐蔽好自己,便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 “浩子,你这几天不必来巡捕房,暗中跟着我,不要露相。”程千帆看着李浩,表情严肃,“若有突发情况,你立刻带着你嫂子和小宝撤离,不必管我。” “帆哥!”李浩惊呼出声。 “这是命令,只有你们撤离了,我才能更灵活机动。”程千帆沉着脸,看着李浩担心的样子,露出笑容,“你还不相信我的本事?” “组长,形势真的如此严峻?”豪仔忍不住问道。 “未雨绸缪罢了。”程千帆说道,“暂时不清楚上海站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清楚上海站对我们了解多少,小心无大错。” “明白了。” “豪仔。” “在。” “你通知吴顺佳做好应变准备,一旦事情紧急,按照此前拟定的汉奸名单制造爆炸,引发混乱,掩护弟兄们撤离。” “是!” “浩子。” “在。” “你提前准备好车辆,安排华之泉待命,通知小道士带人做好准备,旦有骤变,掩护你和若兰等人撤离,若暂时难以脱困,你去见皮特,请他帮忙。”停顿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记得带上应怀珍。” “是!” …… “周茹。”程千帆看向周茹。 “属下在。” “若情况紧急,你带着电台,随同小道士一同撤离。”他看向周茹的眼神有些沉重,“若事无可挽回,销毁电台——” 停顿了一下,程千帆才缓缓开口,“销毁密码本!” 周茹的表情凝重,看了组长一眼,“组长,我明白。” 周茹是没有密码本的,所有的密电码都在她的脑子里,她明白组长是什么意思。 “好了,周茹留下,你们两个快些去准备吧。”程千帆摆摆手,看到豪仔和李浩还站在原地,骂道,“滚蛋!”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程千帆敬礼,开门离开。 …… 骑着洋车子的两人在一个巷子里停下。 “浩子。”豪仔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浩正要说话,却被豪仔一甩手打断,“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你说。” “你的任务就是带着嫂子和小宝安全撤离,你不要说话,听我说。”豪仔咬牙说道,“我知道你担心组长,组长交给我,豪仔我把话放在这里了,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会掩护组长安全撤退的。” 李浩盯着豪仔看,好一会,他重重点头,双手抱拳,“拜托了!” 豪仔咧嘴笑,“组长不仅仅是你的帆哥,也是我的大哥!” …… “愚蠢至极!蠢货!”程千帆气的咬牙切齿的骂道。 周茹很安静,她给程千帆倒了一杯茶。 她知道组长是在骂上海站方面。 上海站行事愚蠢,牵一发而动全身,却可能连累到上海特情组。 “周茹,拟电。”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起身,点了一支烟夹在手中,表情严肃说道。 “是!” “武汉戴处座钧鉴。” “据可靠情报显示,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极可能已被沪上特高课秘密逮捕,疑似已叛国,上海站所部形势危急,请处座紧急处置,急切急切。” 周茹看向程千帆,“组长,就这些?” 程千帆明白周茹的意思,这份电报太过简单了,并没有提及相关线索,只说据可靠情报,实则却只是上海特情组方面的推测而已,并无实际证据,更无阮至渊已经叛变投敌的证据。 但是,程千帆只能如此发报,不然呢? 语焉不详的电报,说一切都只是上海特情组的推测? 若如此,虽然戴春风素来信重程千帆,特务处总部也会表达重视,但是,难免会再度来电询问具体情况,如此一来一回势必耽误时间。 程千帆不知道阮至渊被捕后有没有开口,也许此人是一个硬汉,扛住了特高课的严刑拷打,他不敢赌,直觉告诉他,特高课已经张开大网准备收网了。 形势刻不容缓。 耽搁片刻,便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上海滩的抗战力量便会遭受巨大损失。 他不是国府内部为了升官发财、瞻前顾后的营营之辈。 当然,他也不是蠢笨之辈,电文中多用极可能、疑似之词,也是‘留有余地’的。 “就这些,发报吧。”程千帆点点头。 “是!”周茹表情郑重的点头,戴上耳机,开始发报。 滴滴滴滴。 电波跨越千山万水,飞向远在武汉的特务处总部。 与此同时,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上海特高课的特工已经将此处暗中包围的水泄不通,静等大鱼悉数落网。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74章 惊骇电文 武汉。 特务处总部临时驻地。 齐伍从办公室休息间出来,早有助手打了一盆热水放在盆架上。 “齐主任,毛巾。” 齐伍接过毛巾,放进热水中,浸泡了两分钟后,这才捞出来,拧出水。 将毛巾叠了叠,敷在脸上。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齐伍舒坦的叹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毛瞬拿着文件夹急匆匆跑进来。 “主任,上海来电。”毛瞬将文件夹递过来,压低声音说到,“绝密。” 齐伍一把拿过文件夹,看了眼电文,表情一变。 这是上海特情组‘肖先生’来电。 他快步走向休息室,同时摆摆手示意毛瞬退下。 毛瞬慢慢后腿,出了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 齐伍快速打开保险柜,取出密码本,立刻开始译电。 电文不长,很快译出来。 在破译的时候,齐伍的心中便是一阵突突,此时,他拿起电文再度扫了一眼,以兹核实确认。 眼眸猛然瞪大,额头上泛出冷汗。 齐伍将译出的电文仔仔细细折叠起来,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锁上。 拎起公文包,一把拉开门。 不过,从房门中出来的齐主任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不过他的脚步步频比以往要快,走起路来一阵风。 下了楼。 沿着一条小径走了约莫百余步,来到一处两层小楼前面。 “处座呢?”齐伍问守卫。 “报告齐主任,处座刚刚散步回来。” 齐伍点点头,大步迈进小楼。 戴春风正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上喝茶,手中捧着一张报纸。 “齐伍来了,坐吧。”戴春风微笑说道。 上海站除掉了杨福元,如此的话,老头子吩咐的任务、目标都已经完成,他的心情相当不错。 特别是上海站出了阮至渊这么一位‘允文允武’、‘智勇双全’的人物,委座对其也是印象不错,夸赞戴春风‘带兵’有方,这也令戴春风颇为自得。 齐伍看了一眼周围人。 戴春风摆了摆手,众人默默退下。 “处座,出事了。”齐伍等众人离开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同时双手将电文呈上。 戴春风接过电文,扫了一眼,眼睛仿佛定住了,脸色更是连连变化。 “消息确实否?”戴春风沉声问。 说完,他自己也是摇摇头,程千帆的情报向来极为精确,从未出现过错误、纰漏。 尽管这份来自‘肖先生’的密电,在汇报情报中使用了‘极可能’、‘疑似’等字眼,但是,熟悉程千帆的风格的戴春风知道,自己的这个小老乡、学弟必然是有了极大的把握,才会发来如此惊天动地的密电的。 “处座,以‘程武方’的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至少有八九成的把握。”齐伍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戴春风踱步,频频点头,约莫几分钟后,他停住脚步,“若情报无误,上海站危急。” “处座,需尽快做出决断。”齐伍提醒说道。 “拟电。”戴春风脸色阴沉,“上海站郑(卫龙)程(续源),可靠情报显示,阮至渊疑似投敌叛国,鉴于此危急情况,现令上海站做极端情况之处置,一切以郑之决定为准,立刻采取避险之行动,急切,急切!” “此令,戴春风!” 齐伍合上文件夹,放入公文包,看了看戴春风一眼。 戴春风一摆手,齐伍转身就走。 看着齐伍仓促离开的背影,戴春风脸色犹如开了染坊,连连变化。 最终,戴处座咬牙切齿,右手一推,将茶几上的茶盏碗碟打翻在地,茶水四溢,瓷器摔成了碎片。 听到如此动静,十余名特务处特工手执短枪冲了出来。 “出去!”戴春风沉着脸,咬着牙,犹如受伤的野兽,低声吼道。 众手下吓坏了,从未见过处座如此失态过,众人低着头,不敢看处座,枪口朝着地面,潮水般的迅速退去。 “阮至渊!”戴春风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这个名字! 阮至渊叛变投敌,上海站危急,这固然令戴春风惊怒。 但是,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个叛变投敌之人是阮至渊! 是他在委座面前不吝美言,博得了委座的欣赏和特令嘉奖的阮至渊! 此事一出,前面他在老头子那里得到了多少夸赞,现在反噬就会愈发严重。 …… 上海。 这是一处不起眼的石库门民居。 同时也正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书记程续源的住宅。 程续源和妻子桂倩以及两个孩子住在一起。 妻子桂倩是特务处上海站的电台组长。 家中隐藏有一个电台,与武汉特务处总部的电报往来,基本上都是从这里收发的。 程续源对着镜子,熟练的打着领带,他正准备离家前往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的特务处上海站总部据点开会。 此前,那个上海特情组先是成功制裁了邹凤奇,随后更是袭击了华德路日军军马场,这令上海站上下极为尴尬。 昨日,就在昨日,阮至渊成功制裁汉奸杨福元,委座亲发的嘉奖手令、处座亲自发来的嘉奖电文就在他衬衣内夹层口袋内。 对于上海站来说,这是扬眉吐气的一天。 程续源仔细看了看,发蜡抹的不够均匀,他看了一眼孩子们,女儿很懂事,正在教弟弟认字。 叮嘱女儿看着弟弟。 程续源来到里间卧室。 妻子桂倩戴着耳机,正在聚精会神的接收电报。 平时桂倩就呆在家中,每隔三个小时会打开电台一次,随时准备接收武汉特务处总部的电文。 程续源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上午六点一刻,这么早总部就有来电? 这令程续源颇为惊讶。 收起怀表,程续源一抬头就看到摘下了耳机的妻子,慌里慌张的起身,从书柜上翻出一本很普通的书籍,开始译电文。 “怎么了?”程续源表情微变,立刻问道。 他是了解妻子的,做事情素来比较稳重。 “别说话。”桂倩尖声说道,刚才接收电文的时候,尽管还没有翻出密码本译出,但是,她的记忆力不错,有几个关键字还是牢记心中的,其中最关键的便是‘叛国’、‘危急’这两个词语。 这顿时令桂倩心中高度紧张。 桂倩飞速的翻越密码本,同时用铅笔在纸张上快速誊写。 须臾,她放下铅笔,怔怔地看着纸上的电文。 “怎么了?”程续源再次开口问。 “出事了。”桂倩怔怔地说道,声音很轻。 “什么?”程续源没有听清楚,提高声音问道。 “续源,出事了!出大事了!”桂倩回过神来,猛然起身,差点滑倒,一只手扶住了桌面,另外一只手将电报纸递给自己的丈夫。 第075章 紧急示警 “阮至渊投日叛国!” 程续源抓住电文的同时,赶紧一把扶住妻子,待其在椅子在坐好后,拿起电文入目看。 这七个字映入眼眸,程续源脸色大变。 春寒料峭的天气里,额头竟渗出汗珠。 怎会如此! 程续源低吟出声。 昨日阮至渊刚刚带队成功完成了制裁汉奸杨福元的行动,可谓是立下大功。 委座的嘉奖手令此时赫然在他的身上,就等着稍后召开上海站高层会议,当中宣读嘉奖。 怎成想,这便接到了特务处总部的电报,说阮至渊投日了?! …… 程续源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倩云,事态紧急。”程续源说道,云儿是妻子的小名,他便日常称呼妻子‘倩云’。 他的表情凝重,“你即刻收拾行李,带上电台,带着孩子们撤离。” “撤去哪里?”桂倩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问。 “贝当区福熙里路的嘉年旅社。”程续源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烟气,“你和孩子们先过去,我处理完事情便过去。” “续源——”桂倩担心说道。 “放心我一定随后赶到。”程续源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道,“如若今天中午十二点前我没有到,你找到旅社老板,老板姓查,你告诉他你是程金杰的家人,他会安排你们离开上海。” “续源——”桂倩露出惊恐的表情。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没?”程续源揽住妻子的肩膀。 “记住了,福熙里路,嘉华旅社,十二点,查老板,我们是程金杰的家人,安排我们离开上海。”桂倩身子发抖,泪水流下来。 “好,记住就好,记住就好。”程续源舒了口气,“我一个人,即便是想要藏也有地方藏,唯一牵挂的就是你们娘几个,你们安全了,我才放心。” 说完,程续源拉开抽屉,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直接揣进身上,又亲了亲妻子的额头,“我去了,记住,立刻收拾东西转移。” “续源,我等你。”桂倩一把抱住丈夫,低声抽泣。 “没时间了,快收拾东西。”程续源一咬牙,推开妻子,拿起公文包,走了两步,看了妻子一眼,这才转身急匆匆离开。 桂倩抹了一把眼泪,赶紧收拾电台,她能够听到丈夫在楼下对孩子们说话,“一会妈妈带你们出去玩,要听话。” “晓得咯。” “爸爸,早点回来。” …… 大雪纷飞。 程续源步履匆匆。 他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没有看到有可疑人员,他的心中稍稍安稳。 他和阮至渊的关系较为一般,阮至渊并不知道他的住处,此乃万幸。 程续源叫了一辆黄包车。 约莫半小时后,估算着离家已经较远了,程续源付了车资,下车。 复又步行了约十分钟,来到了一个电报厅。 “打电话。”程续源压了压礼帽,将一张法币放在窗口。 “自己拨。”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取走钞票,慢条斯理说道。 “麻烦回避一下。”程续源低声说。 工作人员又瞥了他一眼,不耐烦说,“回避什么?要打电话赶紧。” 程续源心中暗恨,却不敢造次,只能拿起话筒要了一个地址。 …… 这是上海站站长郑卫龙的住处。 接电话的是郑太太。 “阿姐,是我,老程。”程续源压低声音说到。 “老程,一大早的什么事?”郑太太问道。 “郑先生呢?”他问。 “老郑昨晚喝多了,还没起来呢。”郑太太说。 程续源心中暗骂,着急,“阿姐,你去喊郑先生接电话。” “有什么和我说吧,我一会喊他。”郑太太说道。 程续源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心焦如焚,又看了一眼警惕的看着他的电报厅工作人员,“阿姐,你告诉郑先生,老阮赌钱输了,被人扣着了,让他立刻想办法。” 这是暗号,赌钱输了,便指的是被敌人抓捕了,被人扣着了,意思是叛国投敌了。 “晓得嘞,这个老软真是的,现在又迷上赌钱了。”郑太太抱怨说道。 “阿姐,事情很急,你立刻喊醒郑先生,告知与他。” “晓得嘞。”郑太太说道。 程续源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到电报厅工作人员看着他,他微微颔首,压了压礼帽,转身快速离开。 叫了一辆黄包车,程续源来到隔着几条街的另外一个巷子,付了车资,下车。 他警惕的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转入另外一个巷子,撒腿奔跑。 跑了五六分钟,来到一个弄堂。 躲在隐蔽处,又观察了一会,这才来到一个石库门民居,用力敲响房门。 …… “谁啊?”里面传来了郑利君的声音。 “我,程续源。”程续源低声说道。 “老程,怎这个时候来我这里了?”郑利君打开门,“不是约好了上午开会见面的吗?” “出事了,武汉总部来电,阮至渊叛国投敌了。”程续源进门后,急切说到。 “什么?”郑利君大惊,然后跺脚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阮至渊那混蛋有问题,这怕死的玩意,怎么会突然主动揽了执行制裁杨福元的任务。” “郑队长,事态紧急,总部令我们立刻隐蔽撤离。” “站长那边?” “阮至渊不知道我等的住址,站长那边是安全的,我已经打了电话示警了。” “好!”郑利君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安排撤离事宜。” …… 时间往前回溯。 郑卫龙家中。 郑太太来到卧室,看了眼鼾声震天的丈夫。 她想要喊丈夫起来。 不过,郑卫龙脾气暴躁,起床气特别大,稍有不如意,动辄对她又打又骂。 郑太太想了想,竟是不敢叫醒郑卫龙。 郑太太不是特务处的人,只是普通妇人,对于阮至渊和程续源等人,只以为是和丈夫一起做生意的股东。 她想了想,不过是赌钱被人扣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阮至渊那人被多扣一会,也正好长长记性。 这么一想,郑太太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ps2) …… 不一会。 楼下客厅的电话响起,郑太太拿起电话,是隔壁的安太太邀她去打麻将。 很快,换了新衣装,打扮的贵气逼人的郑太太喜滋滋出门去牌友家打麻将去了。 二十多分钟后,郑卫龙终于醒了。 他拍了拍脑袋,宿醉之后实在是头疼难受。 上海站成功制裁杨福元,郑卫龙只觉得扬眉吐气,他是好酒之人,昨晚贪杯喝的酩酊大醉。 郑卫龙大声喊了几嗓子,不见妻子人影,便猜测她又去打麻将去了。 看了看时间,知道自己贪睡起晚了,郑卫龙气的破口大骂,还摔碎了一个茶杯。 第075章紧急示警 穿好衣服,随便洗了把脸,郑卫龙来到楼下,“太太呢?” “先生,太太去安太太家里打麻将去了。”女佣说道。 “有电话找我没?” “有一个电话找先生,太太接的电话。” “这蠢女人。”郑卫龙又骂了句,心中却并没有太在意,他系上围巾,戴上礼帽,急匆匆出门而去。 ps1: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76章 抓捕 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 卢兴戈带了一个手下,在距离办事处稍远的一个水果摊买水果。 他压了压鸭舌帽,暗中观察四周的情况。 他是奉了郑利君的命令,冒险来此处观察情况,担心有来不及通知到的弟兄会误入。 “组长,情况不太妙。”手下轻声说。 卢兴戈点点头,尽管上海特高课的人隐蔽的很好,但是,还是被他看出端倪,譬如说左前方三十余步的那两个人正在看报纸,却一直没有翻页,余光不时地瞥向四周。 很显然,整个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都已经被日本人围的水泄不通了。 注意到看报纸的其中一名日特已经向他们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走,我们再离远点。”卢兴戈买了一兜橘子,压低声音说道。 …… 两人刚刚走开,就看到一辆黄包车停在了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的门口,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礼帽的男子下车,径直走入了楼梯。 “是站长。”手下惊呼。 侧恁娘! 卢兴戈心中焦急骂道,站长郑卫龙怎会来此?不是早就通知他撤离了吗? 他心中一横,就要上去救人,就看到早就守候在附近的上海特高课特工突然动了,这些人暗中呈扇形悄悄靠近楼道口。 “侧恁姆妈!”卢兴戈脸色大变,看了看四周,还有其他特高课特工严阵以待。 “撤!”卢兴戈咬咬牙,低声说道。 两人迅速撤离,来到了距离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两个巷子的地方,卢兴戈来到一个电报厅,直接扔了一张法币,拿起话筒要了巡捕房的电话。 “我举报,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是江洋大盗的窝点,他们抢了钱财正在分赃,快来抓人,晚了就跑了。” 说完,挂掉电话,卢兴戈带着手下,转身就走。 …… 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特务处上海站办事处。 一间较大的房间充作会议室。 此时此刻,郑卫龙已经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住了。 与郑卫龙一同被捆绑的还有三人,这是办事处的留守人员。 郑卫龙瞪大眼睛,仇恨、不解的目光看着正一脸谄媚的站在日本人身边的阮至渊。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阮至渊会投日叛国,特别是在刚刚立下大功劳的情况下。 荒木播磨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皱起眉头。 “阮先生,你确定会议是上午八点一刻召开?” “荒木君,确实没错,约好的八点一刻开会。” 荒木播磨微微摇头,现在已经是上午八点三刻了,却只有上海站站长郑卫龙一位上海站高层抵达办事处。 “有问题。”曹宇在一旁说道,“哪有站长到了,手下还没有到的道理。” 荒木播磨表情阴沉的点点头,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可能的是走漏了风声。 他看向阮至渊。 阮至渊吓坏了,赶紧说道,“荒木君,阮某人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天地可鉴。” 说着他指了指被捆绑的郑卫龙,“若是走漏了风声,郑卫龙便不可能来此。” “再等等吧。”荒木播磨点点头,阮至渊说的也不无道理。 …… 郑卫龙愤怒的看着阮至渊,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有了一丝猜测: 早上打来家里的电话,极可能便是示警电话。 最大可能是用暗语示警。 而自家那个蠢女人却没有当做一回事,更没有喊醒自己。 如此才导致自己傻乎乎的自投罗网。 就在此时,走廊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荒木播磨脸色一变。 特高课特工立刻散开,齐齐举枪对准门口。 ‘会议室’的门被撞开了。 “荒木君,是巡捕房,巡捕房的人来了。”冲进来的是一名特高课特工,气喘吁吁说道。 也就在此时,法租界巡捕房大批巡捕、探目举枪冲了进来。 “放下武器!”带队的巡长扫了一眼,看着被捆绑的几人,以及手拿短枪的十余名武装人员,心中对于那个报警电话更信了几分。 果然有江洋大盗行凶。 此人扫了一眼:赃物在何处? …… “打听到了。”老黄咕咚灌了一口黄酒,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巴,“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 “就在一个小时前,日本特工包围了这里,抓了四个人。” “知道抓的是什么人吗?”程千帆立刻问。 “有人打了电话报警,说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有暴徒行动,巡捕房派人过去,正好和日本人撞在了一起。”老黄晃了晃酒瓶,醉醺醺的眼眸警惕的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特高课方面带队的正是荒木播磨,此人自报家门,态度嚣张,要求巡捕撤离,允许他抓人离开,双方发生了对峙。” “巡捕房不会同意的。”程千帆轻轻说道。 特高课特工携带武器,光天化日之下进入到法租界抓人,如若没有被巡捕碰到,那么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直接撞上了,骄傲的法国人丢不下这个脸面,不会任凭他们抓人离开的。 “是的,巡捕房认为日本人在拘捕市民,荒木播磨则强硬表示被抓之人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的特工,并且让一个人当面指认其中被抓一人正是上海站站长郑卫龙。” “是阮至渊那个投敌卖国之人!” “应该是他。”老黄点点头,“双方僵持不下,巡捕房派员增援,政治处的马莱中尉也过去了。” “最终,日本人被迫妥协,他们同意人可以由巡捕房带走,但是,他们要求参与审讯。”老黄说到。 “双方算是各退一步,法国人不敢彻底得罪日本人,日本人也不敢和法国人完全翻脸。”程千帆点点头说道,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冷笑。 老黄明白这冷笑何意,虽然看似是双方各退一步,但是,日本人带着武器进入到法租界抓人,这本身便是触犯法租界的刑事条例的。 按律,应该是巡捕房将特高课的人缴械、抓起来,然后要求日本外交机构来保释。 更遑论还同意日本人参与联合审讯。 一句话,上海滩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了,法国人也只能竭力挽回一点点可怜的面子,不敢得罪日本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077章 老黄 “谁带队过去的?”程千帆捻起一粒花生米,细嚼慢咽,看着外面雪花纷飞,问道。 “肥包带了一队巡捕和一些便衣过去的。”炉子上的黄酒烧开了,老黄起身给程千帆的杯子里倒了酒。 肥包本名包斐,是袁开洲所部的副巡长,本人长相痴肥,故而诨名肥包。 “后来双方对峙,是赵枢理带了大批便衣探目过去增援。” 程千帆微微皱眉。 赵枢理这个人他一直暗中关注,却是有些摸不透。 赵枢理是覃德泰的亲信,按理说覃德泰走了,赵枢理要失宠、垮掉。 但是,似乎覃德泰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此人在巡捕房的地位。 金克木暂时依然‘信重’赵枢理,当然也可能是缓兵之计。 最重要的是,赵枢理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政治处马莱中尉。 覃德泰离开后,所有人都认为赵枢理会受到不小的影响的时候,马莱突然在公开场合夸赞‘赵探长能力不俗,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楷模’。 …… “人现在押在哪里?”程千帆轻轻喝了一口黄酒,入口便一股暖流,加了生姜煮的酒,喝进肚子里,整个胃里都暖洋洋的。 “政治处把人带走了,马莱可能亲自安排审讯。” “有人受伤没?”程千帆突然问。 老黄押了一口酒,露出笑容,低声说道,“郑卫龙在被押着下楼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滑倒跌下去,据说腿摔坏了。” “还算聪明。”程千帆赞叹说道,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在已经向武汉方面示警的情况下,郑卫龙依然还会被抓住,但是,这位郑站长倒还是有几分急智的。 郑卫龙故意让自己受伤,这是创造出医生给他看伤的机会,希望能够借机和外界联系,当然,这需要巡捕房同意安排医生给他治疗伤势。 …… “要不要……”老黄沉吟片刻,说道。 “不要。”程千帆果断摇头。 他明白老黄的意思,老黄是中央巡捕房的医疗官,运作一番后是有机会接触到郑卫龙的。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中,程千帆是党小组组长,他刚才的回答不是以‘火苗’,而是以组长的名义代表组织作出的决定。 他和包括老黄在内的其他同志,会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尝试着为上海站尽一份力,譬如说老黄此前便悄悄去打探消息了,但是,要把握分寸。 并非他冷血。 实则是太危险了。 程千帆甚至怀疑,如果特务处的人得知了老黄的身份,会不会借着日本人的刀杀人。 还有就是,阮至渊叛国投敌,以及此前汪康年、吴山岳等人轻易叛国带来的影响太恶劣了,国党的人不可信,这几乎成为了上海红党的共识。 两人又攀谈了一会,程千帆拍了拍屁股,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 老黄唆了一口酒,美滋滋的眯了眼睛。 他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若是‘火苗’真的同意他冒险去接触郑卫龙,虽然老黄能够理解,毕竟特务处也是一支重要的抗日力量,现在是‘友军’。 但是,老黄难免心中会起疙瘩,甚至要怀疑‘火苗’的红色立场是否坚定了。 好在‘火苗’没有令他失望。 看着飘扬的雪花,老黄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十年前,同样是大雪纷飞的初春,她的未婚妻、小舅子、弟弟、妹妹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 “红色万岁!” “人民万岁!” 最后的呐喊声。 杂乱的枪声响起,罪恶的子弹穿透身体,革命者悲壮的倒下,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老黄起身,来到门口,伸出手,雪花飘落,慢慢融化在掌心, 他想念亲人。 想念他的爱人。 今天是他(她)们牺牲十年的忌日。 “阿霞,你在那边还好吗?” “想你了。” …… 贝当区。 嘉年旅社。 桂倩带着一双儿女躲在房间里,哪里也不敢去。 她抬起手腕看时间,还差一刻钟就到中午十二点了。 桂倩心中的希望火苗越来越暗淡。 “妈妈,我要出去玩。”儿子吵闹着说。 “小弟,阿姐陪你玩。”当姐姐的赶紧上来抱起弟弟,年幼的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更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带他们来这里。 不过,聪明敏感的孩子觉察到妈妈的情绪低落,爸爸出门没回来,却又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谁?”桂倩右手放进坤包,握住一把三八号左轮手枪。 “倩云,是我。”外面传来程续源的声音。 桂倩只觉得紧绷的身子猛然放松,长舒了一口气,拉开门闩,一把拉开房门,紧紧地抱住丈夫。 “快,收拾东西,跟我走。”程续源看了眼妻子、孩子们都无恙,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电台呢?” 他压低声音问。 桂倩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箱。 程续源右手一把提起木箱,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露出笑容,左手抱起儿子。 “走吧。” 一个多小时后,拖家带口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临时安全屋。 这是贝当区郊外的一个民居,前面一个院子,后面是四间瓦房。 …… “放心吧,这房子是我早就备好的。”郑利君看着程续源依然紧张不已的样子,说道。 程续源苦笑一声,喝了一口水,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站长不知道这个房子。”郑利君补充说道。 闻听此言,程续源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 “你不是打电话示警了吗?站长怎还会去迈尔西爱路的?”郑利君不解问道。 他没有怀疑程续源撒谎,不是是否相信程续源这个人,他是基于细节上的判断: 程续源都有时间去他住处找他,自然有足够时间打电话到站长家里示警。 当然,此等大事,程续源是没有撒谎隐瞒的必要的。 “我也很奇怪,我特别叮嘱郑太太,要她立刻喊醒站长。”程续源摇摇头,他更是比任何人都无法理解郑卫龙为何会在收到示警后,非但没有紧急撤离,竟然还前往在迈尔西爱路办事处。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78章 各怀心思 “根据卢兴戈的汇报,站长是毫无防备,和往常一样直接在办事处门口下车的。”郑利君说道。 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的办事处,挂的是‘大美丽商行’的牌子,郑卫龙的明面身份是‘大美丽商行’的有钱老板。 养尊处优的有钱老板的身份,自然是要到门口下车的,不可能辛苦脚底板的。 “先不说这些了,现在重要的是向处座发报,汇报站长和多名同志被抓之事。”程续源闷闷的抽了一支烟,说道。(ps2) 就在此时,他的妻子桂倩走进来,“电台好了,可以发报了。” 滴滴滴。 很快,一封紧急密电发往武汉特务处总部。 …… 这个时候,卢兴戈拍打身上的积雪,进入房间。 “兴戈,好样的。”程续源拍了拍卢兴戈的肩膀,挤出一丝笑容,夸赞说道。 关键时刻,卢兴戈向巡捕房打的那个报警电话,可以说是最大限度的阻止了事态的恶化。 巡捕房介入之后,日本人没有能够继续设伏,同时他们也没有能够带走郑卫龙等人。 郑卫龙等人现在落在了法租界政治处手中,尽管此种情况也是非常糟糕,但是,总比人直接被日本人带走要好上许多。 这可以说是,给了骤逢此大难的上海站一个喘息之机。 “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卢兴戈敬礼,说道。 他扭头看向郑利君,“队长。” 郑利君会意,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程续源的脸色阴沉下来。 …… 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有两名弟兄在门后面警戒,冻得缩手缩脚的。 “干得不错,给我长脸了。”郑利君递给卢兴戈一支烟。 虽然不知道郑卫龙那边是什么情况,但是,在收到示警的情况下,竟然傻啦吧唧的一头栽进日本人的圈套,不管郑卫龙能否救出来,他上海站站长的位子没了。 而卢兴戈今天表现极为出色,这是他的下属,此种危急时刻,他的行动大队表现出不俗的应变能力,弄不好,此番反而是他郑利君出彩的机会。 即便是站长的位子,他郑利君也不是没有机会染指的。 不过,程续源是上海站的书记,此人也是有一定机会的,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挤掉程续源。 …… “属下份内之事,只是很可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站长被抓捕。”卢兴戈沉声说道。 郑利君看了卢兴戈一眼,这小子来上海站一年多了,还是这种臭脾气,换做是其他会说话的,怎么也要来一句,‘都是队长运筹帷幄,属下不敢居功’之类的话吧。 当然,现在危急时刻,正式用人之时,郑利君也清楚,现在需要这种有能力的人,还是要尽量拉拢。 “是啊,谁能想到站长竟会……”郑利君没有继续说,苦笑一声,摇摇头,“说吧,现在没外人了。” 他按照观察卢兴戈的表情,希望卢兴戈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暗中之意。 最好是能说两句效忠他的话。 “队长,我打算去见一个人。”卢兴戈压根没有想到队长这一句话隐藏那么多的意思,他没有多想,直接说道。 …… “你要去见谁?”郑利君问道。 “程千帆。” “程千帆?”郑利君皱着眉头,他当然知道程千帆,‘小程巡长’现在在整个法租界都算是一号人物了。 作为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的队长,郑利君对程千帆的了解比一般人更加深入。 此人颇有手腕,贪财好色,惯会捞钱,现在已经是法租界地下黑市数得着的黑市商人了,且胆子极大,什么东西都敢卖。 程千帆不仅仅对下控制的很好,对上据说也深得法国人的欣赏。 不过,此人毕业于东亚同文学院,受到日式教育的影响,素来对日态度颇为亲近。 在上海站内部普遍认为程千帆早晚可能当汉奸,甚至可以说,这位‘小程巡长’的列入上海站的重点关注名单的。 一旦程千帆彻底投靠日本人,就有可能列入上海站的制裁目标的。 …… “程千帆是属下的结拜兄弟。”卢兴戈说道。 “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郑利君沉着脸问道,他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属下和程千帆多年未见,我来上海之后,也并没有和程千帆有过任何接触。”卢兴戈说道。 “因为程千帆态度亲日?”, “是的。”卢兴戈点点头,“属下也没有想到多年未见,他竟然是现在这样子。” “那你现在还要去见他?” “程千帆是中央巡捕房的巡长,站长现在被关押在中央区政治处,以程千帆现在的能力和人脉,是能打听到一些消息的,这对于营救站长有帮助。”卢兴戈说道。 “你就不怕他把你卖给日本人?”郑利君脸色阴沉,问道。 “不会。”卢兴戈摇摇头,“尽管程千帆亲日,甚至是已经暗中投靠了日本人,但是,他不会抓我的。” “不行,绝对不行。”郑利君摇摇头,“太危险了。” “队长,我不会个人感情用事,我相信程千帆不会卖了我,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结拜兄弟。”卢兴戈解释说道,“我了解他这个人,还是比较讲义气的,此外,他素来精明,他这个人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你的意思是,程千帆很圆滑,长袖善舞。”郑利君思忖片刻,问道,“这就是他虽然亲日,但是,没有公开当汉奸的原因?” “差不多吧。”卢兴戈苦笑一声,对于这位结拜兄弟,他现在有些看不透、摸不准了。 实则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程千帆不会出卖他,但是,他愿意冒险一试,他倒要看看,当年这个同样有着满腔热血的好兄弟,现在是不是真的那么冷血无情、数典忘祖。 …… “行,你去吧,我批准了。”郑利君沉思片刻,点头说道。 即便是郑卫龙被营救出来,也基本上不可能继续留在上海了,且不说能否营救郑卫龙出来,他‘热心积极’营救上峰,这也能够在总部那边留下极好的印象,对于他谋取上海站站长的位子是有利的。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79章 ‘彭三炮’(第3更求月票) 待卢兴戈离开后,郑利君一招手。 “暗中跟着卢兴戈。”郑利君对这名手下耳语一番。 卢兴戈知道现在这个藏身之处,他不得不防。 “属下明白。”手下点点头,顺着脚印,悄悄跟了上去。 …… 武汉。 力行社特务处总部。 戴春风攥着电文的手都在颤抖。 “这个郑卫龙,怎么回事!”戴春风愤怒骂道。 已经提前示警了,应该说这个示警是很及时的,上海站其他高层都顺利脱险,反倒是郑卫龙这个上海站站长被抓。 简直堪称离谱至极! “应该是出现意外情况了吧。”齐伍皱眉说道,“处座,我们的示警很及时,应该说上海站已经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我知道。”戴春风阴着脸说道。 他愤怒的原因是证实了阮至渊投递叛国之事,在此之前,戴春风心中还是报以一丝丝幻想和期待的。 现在,阮至渊投日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想到这一点,戴春风就心中烦躁,他已经可以想象老头子得知此事会是何等的愤怒。 阮至渊投敌,不仅仅是他戴春风识人不明,丢了面子,委座也会觉得脸上无光。 老头子不开心,他自然要挨骂,且会降低他在领袖心里的好印象。 此外,郑卫龙被捕失陷,这也是力行社特务处第一个失陷的站长,更何况上海站极为特殊,这是甲等大站! “致电程武方,令他相机打探郑卫龙的情况。” “是!” “还有,令上海特情组即日起打探阮至渊的情况,确定此獠行踪。”戴春风阴沉着脸,咬着牙,“你告诉程武方,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阮至渊,事成之后,我亲自为他请功!” “明白!”齐伍正色说到,他能够感受到处座的怒火,说处座现在对此人恨之入骨也不为过。 …… “我现在去见校长。”戴春风轻轻叹口气。 “处座,要不要再等等上海那边的消息?”齐伍说道。 “不必了,郑卫龙失陷,事情已经出了,瞒是瞒不住的。”戴春风冷笑一声,“我此番不早早去自请处分,难道等薛应甑那家伙得知此事,抢先告我一状?” 戴春风心中很清楚,校长丢了面子会恼火,但是,校长最重视的还是忠心,出了事先想着捂盖子,不第一时间汇报,这比出事本身还要恶劣。 在老头子心里,特务机关的忠诚永远是第一考量要素。 …… “呦,路巡长。”程千帆一只手拿着话筒,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怎么,路老哥这大雪天的相邀,是要做东?” “蠡老三回话了?”程千帆下意识的捂住话筒,“行,桂花坊,我一会就过去。” 挂掉电话,程千帆脱下警服,换了便装。 推开门,整个捕厅里乌烟瘴气。 “少抽点烟。”程千帆连连咳嗽,骂道。 天冷了,门窗紧闭,辖区‘太平无事’,这帮家伙一个个抽烟打牌,好不自在。 “巡长!”众人放下牌九、扑克,将嘴里叼着的烟卷拿在手中,赶紧起身立正。 “我出去一下。”‘小程巡长’微微点头,“吕副巡长。” “属下在。”大头吕敬了个礼。 “小事你自行处置,大事等我回来。” “是!”大头吕点点头,他自然清楚明白什么是大事,就是‘油水足’、大买卖的意思。 “该怎么地,怎么地。”程千帆一摆手,撑起雨伞出了捕厅,他的身后便传来了推牌九的声音。 …… 桂花坊不是坊,是一家酒楼。 “程巡长,您老来啦,路巡长已经在等您了。”店家看到‘小程巡长’进门,殷勤的帮忙接过雨伞,随手递给店小二,自己在头前领路。 “老牛,上次那个醉鸭舌。”程千帆微笑说道。 “备上了,备上了,知道您好这一口,早就吩咐了。” “懂事。”程千帆哈哈一笑,拍了拍酒店老爸的肩膀,阔步上了楼梯,“你去吧,我知道怎么走。” “您慢点。” “呸。”一个店小二忍不住啐了口,然后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侧恁娘,咛只瘪三找死,别连累我。”牛斯文指着对方的鼻子,压低声音骂道,“那是谁?那是祖宗,好生伺候着。” …… 程千帆进了雅间,随手关上门。 “温酒赏雪,路老哥好兴致。”程千帆双手抱拳,微笑说道。 路大章哈哈一笑,双手抱拳,“程巡长,请。” 程千帆扭头看向路大章身旁之人,嘴角一扬,“这位便是太湖上威名赫赫的彭三当家的?” 彭与鸥闻言,哈哈大笑,“彭三炮,见过程巡长当面。” 哈哈哈。 三人相视一笑。 彭与鸥贴了胡子,穿着棉袄,戴着毡帽,可不是一幅太湖悍匪的打扮,而且因为摘下了眼镜,看人的时候不得不眯着眼,恰好给人以一幅深不可测的观感,减弱了彭与鸥身上的文人气息。 “我还是戴上眼镜吧,看不清。”彭与鸥笑着说道。 …… “老黄没有来,此次党组织会议的精神,由‘火苗’同志代为传达。”彭与鸥压低声音说道。 程千帆看向路大章。 路大章点点头,示意雅间隔音很好,不必担心。 程千帆扫了一眼,雅间木质墙壁上包了一层似乎是牛皮之类的皮质,外面再刷了漆,隔音效果确实是不错。 “首先,我传达一下江苏省委最新的指示。”彭与鸥表情认真说道。 “根据总部‘大力发展党员的决议’的精神,江苏省委作出相应决议,要求大力发展、壮大党的力量。” “决议指出,没有强大的党,没有几千上万名党员散在上海群众中,我们就不能在三百万的上海民众中巩固党的领导。” “就不能把大多数的群众组织起来,成为一支强有力的力量来摧毁日寇在上海的法西斯统治。” “在红党江苏省委的部署和领导下,党的各级组织要认真观察、并根据本单位实际情况制定发展党员的计划,物色积极分子,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社会关系,帮助他们提高认识,争取他们到党的组织中来。” “对于没有党组织的重要工厂、学校等,要设法投入、开辟、发展。” 程千帆和路大章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采。 他们的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因为情况特殊,自然是没有发展党员的要求和任务的。 彭与鸥向大家传达总部和省委的决议,这本身是党的组织生活的一部分,同时也能够感染他们的革命热情。 蓬勃发展的红色事业,让所有人心中无比火热。 ps:第3更,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80章 三兄弟 彭与鸥接过程千帆递来的香烟,划了一根洋火点上,轻轻吸了一口。 “日寇正在加强对华侵略步伐,徐州会战即将打响。” “上海虽然是沦陷区,但是,国土沦陷了,我们人心永远不会沦陷。” “三百万上海民众不会屈服于倭寇的铁蹄!” “针对目前新形势下的抗战形势……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作出决定。” “从下属工委、职委、学委和难民收容所党委抽调一批党员干部奔赴南汇、青浦、奉贤、嘉定、崇明以及常熟、启东、海门等地农村,寻找关系,发动群众,建立抗日武装,创立抗日游击根据地。” “太好了。”程千帆激动的说道,“我现在已经在期待红色的抗日旗帜飘扬在江苏大地的景象了。” “彭书记,需要我们做些什么?”路大章也是高兴说道。 “我党准备以南汇为中心,在川沙南部,奉贤东部,以及青浦镇等重要区域,逐步成立抗日游击区。”彭与鸥说道,“组织上希望你们能够密切关注敌人动向,在情报战线上位我党的抗日武装做好保驾护航。” “据我所知,日寇的上海伪政权基本筹备完善,一旦日寇整合了上海的地方政权后,势必会对周边农村区域的抗日武装展开围剿行动。”程千帆思忖说道,“我们的同志要格外小心,特别是要防备汉奸、奸细的渗透。” “是啊。”彭与鸥点点头,感叹说道,“日本侵略者是‘外来户’,他们人生地不熟,最可耻的就是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奸细,他们暗中打探抗日游击队的情报,向日寇通风报信,为日军当向导,危害甚大。” 三人低声交流。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的任务就是暗中保护党在租界的组织、单位,同时及实地掌握日军动向,为游击队打击日寇、以及稍后的反围剿提供必要的情报、弹药支持。 …… 此时此刻,延德里。 卢兴戈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身上已经浮了一层雪,冻得他手脚冰冷、僵硬。 程千帆的家中虽然亮着光,不过卢兴戈暗中打听了,‘小程巡长’还没有回家。 “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呢。”卢兴戈咬牙骂道。 小程巡长贪财好色、心狠手辣,可谓是鱼肉乡里,更兼对日态度亲近。 卢兴戈每每听到关于程千帆的类似消息和评价,他都异常烦躁,当年那个热血的二弟,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甚至无数次想到程千帆投日当汉奸的情况,梦到自己亲手处决了这个二弟。 二弟啊二弟。 三弟沈怀明一腔热血、鹰击长空、在碧血蓝天上守卫祖国,与日寇殊死拼杀。 他也加入特务处,与日寇殊死搏斗。 你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 “邵妈昨天深夜向我汇报了情况,省委和市委紧急进行了摸排,没有发现有重要的领导同志失联。”彭与鸥说道。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是上海特高课针对特务处上海站的行动。”程千帆沉声说道,“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被特高课秘密逮捕,已经确认此人投日叛国,交代了很多机密,导致上海站站长郑卫龙在今天上午被特高课逮捕。” “上海站的损失大不大?”彭与鸥表情凝重问道。 国府特务处也是一支极为重要的抗日力量,上海站的损失,也意味着上海抗日力量的损失,这也是彭与鸥不希望看到的情况。 “此前得到的消息是,包括上海站站长郑卫龙在内的四人被捕,荒木播磨试图将四人带离法租界,幸好被巡捕拦住,现在人被关押在政治处,法国人被迫同意日本人参与联合审讯。”程千帆说道。 “法国人面对日本人咄咄逼人的气焰,步步后退,租界的斗争环境和的抗战形势将来会愈发严峻。”彭与鸥沉声说道。 “是的。”路大章点头说道,“日本人实则是一步步在试探法国人的底线,法国人步步后退,日本人步步紧逼。” “你估计特务处上海站的损失会不会进一步扩大?”彭与鸥问道。 “很难说,首先是阮至渊这个叛徒,他清楚特务处上海站的很多机密,熟悉上海站人员的活动规律和特点,以往的经验表明,叛徒造成的伤害是巨大的。”程千帆说道。 “还有郑卫龙,要看他能不能熬过审讯,能熬多久。”路大章说道,“作为上海站的站长,他知道的秘密远远超过阮至渊。” 彭与鸥摇摇头,从国府党务调查处吴山岳、汪康年等人投日,到现在特务处上海站助理阮至渊投日,国府方面的人员一旦被捕,投降的概率之大,速度惊人,这让他很难对郑卫龙有什么信心。 …… “对你的上海特情组影响大不大?”他问。 “影响肯定是有的,不过,我此前便对此有所预防,主动和上海站方面进行了切割。”程千帆沉吟说到,“即便是有影响,也在可控范围内。” “一定不要掉以轻心。”彭与鸥郑重说道,“很多时候,往往是一个微不可查的细节,就足以导致暴露,引发大灾难。” “我明白。”程千帆点点头,“我已经下令整个上海特情组进入蛰伏状态,暂时切断和外界的一切不必要联系。” …… “关于太湖水匪蠡老三采购军火、招兵买马,并且准备投靠日本人之事,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彭与鸥问道。 “三炮先生已经有了计划了吧。”程千帆答非所问。 彭与鸥哈哈一笑,摸了摸下巴黏着的假胡须,说道,“确实如此,组织上打算派遣同志以彭三炮的名义打入蠡老三所部,争取让日本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着程千帆惊讶的表情,彭与鸥摇头笑说,“当然不是我,我也扮不了彭三炮。” 程千帆陷入思考,蓦然,他眼中一亮,“苏州西山岛附近的彭家桥水匪?” 彭与鸥露出惊讶的眼神,笑着点头,打趣说道,“不愧是‘火苗’同志,对周边的情况了解的很透彻嘛。” “日本人早就有意招揽太湖水匪,我这些天也一直在研究这一伙势力。”程千帆微笑说道,“彭家桥所部是太湖上最近新起来的一伙水匪,这支水匪武装神出鬼没,尽管有一些关于彭家桥匪帮杀人越货的传闻,不过,我仔细研究了,竟没有一个真正的苦主。” 说着,他笑着说道,“要么是彭家桥匪帮杀人不眨眼,没有留下任何活口,要么便是传闻有误。” 彭与鸥看了程千帆一眼,苦笑一声,“本以为这个计划已经很齐备了,没想到竟然被你一眼看破,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们这些人的眼睛。” “我也是因为‘彭三炮’这个绰号才联想到的。” “不,还是我们的工作不够仔细和谨慎。”彭与鸥摇摇头。 “我会向‘包租公’同志提及此事的,务必进一步的优化方案,极可能做到万无一失。”彭与鸥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81章 蒲公英 “‘包租公’同志?”程千帆和路大章对视一眼,两人立刻明白,这是彭与鸥同志要离开上海了,而这位‘包租公’同志,便是接替彭与鸥来上海工作的那位同志的代号。 “是的,你们应该也猜到了,我要离开上海,我的工作将由‘包租公’同志接手。”彭与鸥点头说道。 “什么时候离开上海?”程千帆沉默片刻,闷闷的问道。 “明天就走。”彭与鸥说道,“今天应该是我们在上海的最后一次碰头。” “这么快?”程千帆大惊。 “宜早不宜迟。”彭与鸥说道。 “彭书记会去延州吗?”程千帆问道。 “要我捎带东西过去吗?”彭与鸥立刻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帮我捎两封信,一封给姐姐,一封给姐夫,还有一些玩具和零嘴、果脯、糖果之类的。”程千帆说道。 “行,没问题。”彭与鸥爽朗一笑。 …… “彭书记,你离开上海之后,我们和省委、市委的联系人是谁?”路大章问道。 “西北总部下达了正式指示,我离开上海之后,由‘蒲公英’同志代替我成为你们的联络人。”彭与鸥说道。 “‘蒲公英’同志?” “就是王钧同志。”彭与鸥说道,“我本来是推荐‘包租公’同志当联络人的,不过,组织上考虑到‘包租公’同志刚刚接手上海方面的工作,事务繁多,无法兼顾。” “而你和王钧同志虽然素未谋面,实际上是有过多次接触,两个人比较熟悉,所以,‘农夫’同志点名安排王钧同志当你们的联络员。”彭与鸥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王钧同志也将卸下在市委的一部分工作,此后的工作重心将倾向于你们。” 程千帆和路大章闻言,皆是心中振奋。 组织上安排王钧这么一位高级领导专司领导他们的工作,这说明组织上对于‘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的重视,也说明组织上对他们报以更大的期待。 “我离开上海,邵妈如果继续留在上海,极可能被敌人盯上,所以,邵妈也将随同我一起离开上海,她将前往新四军军部投入新的工作。”彭与鸥表情郑重说道。 “这样的话,整个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将只有‘蒲公英’同志知道你们的情况。” “明白。”程千帆点点头,组织上这是为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斗争做准备了。 ……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朝着路大章使了个眼色。 路大章会意点点头,来到门口。 此时,彭与鸥也才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立刻警惕的闭上嘴巴。 嘭嘭嘭。 雅间的房门被敲响。 “路巡长,现在可以上菜了吗?” “上菜吧。”程千帆提高声音说道,一扭头就看到彭与鸥已经摘下眼镜,表情有些阴冷、身体微微倾斜、靠在椅子上,嘴巴里叼着一根牙签。 他心中暗赞,老彭同志这两年的‘进步’很大啊。 犹记得当初刚刚和彭与鸥接触,‘大表哥’是一个非常值得尊敬的老领导、老党员,不过,地下斗争经验相对欠缺,当然,这只是相对‘火苗’和‘飞鱼’、‘鱼肠’这样的顶尖特工而言。 …… 酒足饭饱之后,程千帆拍着彭与鸥的肩膀,“彭先生,且放宽心,货,我有,运货的路子,我也有,只要诚意足够,定然让贵部满意。” “既如此,彭三炮谢过程巡长,我这便回去复命。”彭与鸥双手抱拳。 程千帆便盯着彭与鸥看。 彭与鸥先是错愕,然后明白过来了。 路大章忍着笑,从程千帆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个布兜,朝着桌子上一倒,哗啦啦,十几根小黄鱼散落在桌面上,声音及其悦耳。 “好,彭先生果然懂规矩。”程千帆眼眸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啧啧出声,将八根小黄鱼放进布兜,随手一松,布兜落入公文包。 将另外三根小黄鱼推到了路大章的面前,“路老哥,辛苦了。” “受之有愧啊。”路大章呵呵一笑,双手一抹,三根小黄鱼已经落入他的兜里。 “哈哈哈。”程千帆夹起公文包,一摆手,“走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程千帆离开,听得他和掌柜的说话声音逐渐远去,路大章关上雅间的门。 彭与鸥摇摇头,“我自以为已经表现足够好了,和你们比起来差了远了。” 路大章微笑说道,“术业有专攻,我们没有纠错的机会。” “是啊。”彭与鸥感叹一声,没有纠错的机会,一旦犯错,便将面临牺牲。 …… 离开桂花坊,程千帆开车返回延德里家中。 车灯照射下,雪花飞舞。 就在距离延德里还有不到三华里的一个街道上,远远地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 车灯打开,朝着‘小程巡长’的车子连续闪了三下车灯。 程千帆表情一肃,缓慢的靠近,将车子靠近,并排停好,放下车窗。 “黄老板,好久不见啊。”程千帆微笑说道。 正是荒木播磨的车子,他从副驾驶下来,绕过车头,打开程千帆车子的副驾驶车门,一屁股坐进来。 “出了什么事?”程千帆低声问。 “上午迈尔西爱路的事情,你听说了吧。”荒木播磨开门见山说道。 “中午时候听说的,只知道是特高科有行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国府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投靠帝国,交代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的办事处,今天上午上海站高层在此召开所谓的嘉奖大会。” “好极了,这是将上海站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啊。”程千帆振奋说道,不过,随即脸色一变,“不过,为何我听说只抓了三四个人。” “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走漏了,只抓到了上海站站长郑卫龙,其他上海站高层都没有到会。”荒木播磨脸色阴沉,愤愤说道。 “怎么会走漏消息的?”程千帆又惊又怒,“不应该啊,既然上海站站长郑卫龙都去了办事处,其他人没理由不到。” 程千帆用力拍了拍方向盘,显得无比的愤怒和不解。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082章 荒木的发散性思维 “这也正是课长和我无法理解的地方。”荒木播磨沉着脸、皱眉说道。 “课长的判断是,消息确实是有走漏的可能的,上海站方面可能收到了示警信号。”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郑卫龙这个上海站站长独独没有收到示警信号,最终导致郑卫龙稀里糊涂的进了我们的预设陷阱。” “课长有一个推测,可能是上海站内部出现了内斗,有人想要借着我们的手除掉郑卫龙这个站长。” “课长高见。”程千帆思索片刻,露出敬佩之情,“支那人最擅长内部勾心斗角,这种可能性极大。” 说着,程千帆复又皱眉、摇头叹息,“消息是如何泄露的,我依然还是觉得无法理解,特高课的同僚都是对舔皇陛下忠心耿耿的子民,是不可能背叛帝国的。” 荒木播磨陷入思索。 “荒木君素来行事谨慎,你选择的行动人员,必然都是帝国精锐特工,非常专业,也基本上可以排除出现不小心走漏消息的情况。”程千帆摸出打火机,给沉默的荒木播磨点燃香烟,随后给自己也点上。 打火机的火苗闪烁,可以看到‘宫崎健太郎’那皱眉、连连变化的面部表情。 …… “不,不全是帝国特工。”荒木播磨猛吸一口香烟,火光闪烁中,他顿了顿,摇摇头说道,“除了特高课的帝国特工之外,此次行动还有支那人参与其中。” “支那人?!”程千帆露出带着三分震惊、三分愤怒、三分不理解、一分失望的表情,惊怒出声,“荒木君!” “这是将上海站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如此重要且关键的行动,为何会有支那人参与进来?”程千帆咬牙切齿,话语中甚至带有质问的语气。 “有两个支那人参与此次行动,一个便是投靠帝国的阮至渊。”荒木播磨说道,“还有一个便是曹宇。” “阮至渊参与进来,上海站方面不知道他投靠帝国,有他在,确实是可以迷惑对方。”程千帆说道。 “认人,阮至渊的主要作用是认人。”荒木播磨补充说道。 “是的,认人。”程千帆点点头,“阮至渊的参与勉强可以理解,当然,也不是没有疑点的,不过,相比较而言,另外那个人……” 他盯着荒木播磨看,问道,“曹宇为什么会参与进来?” …… “曹宇?”荒木播磨沉默的抽烟,他在仔细思考。 是啊,曹宇是怎么参与进来的? 荒木播磨想起来了,他询问曹宇,党务调查处投靠帝国的人员中,有谁是对于法租界中央区非常熟悉、消息灵通? 曹宇立刻毛遂自荐。 当时,荒木播磨还是比较高兴的,甚至还夸奖了曹宇对帝国的忠心。 现在再度回忆此事,荒木播磨细细琢磨,觉得似乎是有问题的,曹宇为什么这么热切的接近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毛遂自荐,难道是此人猜到有秘密行动,故意接近? 消息是曹宇泄露的? …… 程千帆将荒木播磨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 他本来就是不着痕迹的朝着这个方向引导的,日本人天然不相信中国人,哪怕是对于效忠他们的走狗汉奸,哪怕这些汉奸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效忠日本。 但是,日本人对于中国人是从骨子里带着防备之心的。 程千帆的本意也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态度,他并不知道曹宇也参与其中,他的初衷是冲着阮至渊去的,不求荒木播磨现在便对阮至渊起疑心,他的目的是悄无声息的扎进一枚小刺。 看似不起眼,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的小刺,会逐渐朝着肉里钻,在某个恰当的时刻,便会起到‘积毁销骨’的效果。 只是程千帆没想到,曹宇竟然也有份参与,且似乎因为他的这一番巧妙的话语,令荒木播磨对曹宇起了疑心。 这种情况下,程千帆很冷静,他知道不能再将重心放在阮至渊身上了,要顺着荒木播磨的想法、不着痕迹的加料。 …… “曹宇有问题?”程千帆‘此时’注意到荒木播磨的表情,问道。 “现在还无法下结论。”荒木播磨摇摇头,“有些事情还需要去查证。” “一条支那狗而已,有疑点的话,抓起来审一审便什么都清楚了。”程千帆冷哼一声,嘴角露出鄙夷之色,摇下车窗,冲着窗外吐了口浓痰,“支那人不可信。” 荒木播磨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心中摇头。 宫崎君素来对支那人态度恶劣,认为支那人是劣等民族,应该全部肉体消灭。 荒木播磨弹了弹烟灰,宫崎君只是一个普通的特工,且不够专业,在对待支那人的问题上想法粗暴,是可以理解的。 自己不一样。 自己是特高课中层领导。 这种近乎粗暴的思维和行事方法,荒木播磨以前也有,但是,随着职务的提升和工作需要,荒木播磨尽管骨子里对支那人依然保持基本的怀疑,但是,他也知道,大日本帝国要控制上海,是需要支那人的配合和合作的。 恩,这便是身份和职务高低不同,考虑问题的视角和高度不同。 当然了,宫崎君对支那人如此厌恶,却不得不假扮程千帆,确实是辛苦啊。 荒木播磨心中感叹,难怪此前每次遇到宫崎君,宫崎君都会颇为感慨,很热情,甚至拉着自己献殷勤,自己当时还有些烦躁,看不上宫崎君。 现在回想起来,这不是刻意讨好,是宫崎君只有在同胞,不,确切的说是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自己面前才能毫不保留的放松自己,做回宫崎健太郎,而不是戴着面具做卑劣的支那人程千帆。 想及这里,荒木播磨心中竟颇有几分惭愧。 因为宫崎健太郎此前为他在三本次郎面前说好话,他对宫崎的态度好了一些,但是,现在来看,自己还是做得不够,没有体会到宫崎君的不容易。 至于说宫崎君总是献殷勤,甚至是以钱财拉拢。 这是因为宫崎君本身便是一个喜好钱财之人啊,他喜欢钱财,对待好朋友,自然以他自己的喜好来行事了,这恰恰说明宫崎君是非常淳朴之人,一直以来把自己当做是真正的好友啊。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83章 ‘雪人杀手’ 烟卷灭了。 荒木播磨从兜里摸出金制的打火机,拨动转轮,点燃了烟卷。 这是宫崎君送的,质量相当不错。 荒木摇摇头,猛吸了一口香烟,吐出烟气。 手里把玩着打火机。 宫崎君的友谊便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啊。 “多谢宫崎君提醒,我会斟酌考虑的。”荒木播磨微笑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巴格鸭落,支那人都该死。” …… “目前为止,只抓到了包括郑卫龙在内的四个人,其余上海站人员在逃。”荒木播磨表情阴沉,“这和我们的目标相差甚远。” “需要我做些什么?”程千帆立刻问道。 “这正是我来找宫崎君的原因。”荒木播磨将放在自己腿上的文件袋递给程千帆,“这是阮至渊所交代的上海站的人员名单和相关履历,其中包含有部分重要人员的相貌特征描述。” 程千帆接过文件袋,没有打开,而是看着荒木播磨,“我一定配合荒木君,争取将这些落网之鱼一网打尽,荒木君的一番努力和心血,不应该白费,配得上一枚帝国勋章的奖励!” “拜托了,宫崎君。”荒木播磨闻言,心中感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他扭动上身,微微欠身,低头。 “这是我份内之事,更别说你我是好友,我自然要竭诚相助。”程千帆表情真诚说道,“一有发现,我立刻通知荒木君。” …… 看着荒木播磨下车,回到自己的车上,很快车子启动、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 程千帆摸了摸厚厚的文件袋,表情异常清冷。 这便是叛徒的危害之大。 阮至渊投日,此人没有回头路了,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特务处对待叛徒向来是务必铲除的。 阮至渊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只会更加疯狂,可以说这个人现在比日本人还渴望将那些前袍泽除掉。 这个时候的阮至渊,便犹如一条疯狂的毒蛇,极度危险。 …… 打开车内照明灯,程千帆解开文件袋,慢慢翻阅。 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书记,程续源,浙江余姚人,祖籍四川巴中,此人高度近视,喜戴黑框小圆眼镜。 桂倩,女,此女系程续源妻子,上海站电台组组长,瓜子脸,颇有姿色,臀部挺翘,喜烫发。 程千帆冷笑一声,阮至渊果然好色之徒。 程续源和桂倩有一双儿女,女儿七岁,常扎着马尾辫,儿子四岁。 上海站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四川浦江人,黄埔军校五期政治科毕业,红党出身,后叛离红党加入特务处,系戴春风爱将,其人以精于暗杀著称。 …… 上海站行动大队第五行动组组长卢兴戈,台湾云林人,其父卢志谦系前清时期反清反日分子,卢兴戈系特务处民国二十四年杭城特训班毕业,武艺高强,精于射击,此人乃行动高手。 程千帆翻阅文件的手蓦然停住了。 大哥卢兴戈! 他此刻竟在上海? 且是上海站行动大队的一个组长。 …… 骤然得知卢兴戈的消息,程千帆的内心是激动且雀跃的。 他点燃一支烟,看着车灯照射下的雪花飞舞,很快冷静下来。 程千帆很快意识到,卢兴戈在上海,以及卢兴戈现在的身份,对于他可能带来的影响。 是的,得知大哥的消息的喜悦只维持了半分钟,他就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此事的利弊。 这也许狠残酷,却又是那么的现实。 程千帆了解卢兴戈,大哥豪气云天、胸怀报国之志,铁骨铮铮,是数一数二的好汉。 他丝毫不怀疑,卢兴戈投身抗日大业,早有慷慨赴死之志和决心。 有这样的卢兴戈,是国家幸事,自古以来,正是有无数这样的热血男儿,炎黄血脉从未断绝。 但是,这样的卢兴戈,对于他来说,可能会带来一定的麻烦。 正如他了解卢兴戈一般,卢兴戈也非常熟悉他。 这种熟悉,代表了安全隐患。 程千帆启动车子,陷入了思考之中。 …… 雪天路滑,车子缓慢行驶。 将车子停在了延德里的巷子口,程千帆下车,锁好车门。 他拎着公文包,踏着已经颇厚的积雪,朝着自家走去,留下一道脚印。 接近家门口,程千帆抬头看了一眼,一楼的灯光亮着,二楼也亮着灯,还能听到小宝咯咯咯欢笑的声音。 他的眼眸温和,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弧度。 就在此时,程千帆脸色一变,一偏头,堪堪避开了身后的袭击。 再一转身,公文包横向一举。 挡住了又一拳的攻击。 对方这一拳似乎是正好打在装着小黄鱼的布兜上,明显吃痛,冷哼一声。 程千帆此时果断将公文包朝着地上一扔,同时左腿立稳,右脚一个扫堂腿。 对方对此似乎也是早有预料,两个后腿跳跃,躲开了。 此时此刻,借着昏黄的路灯以及楼下的灯光,程千帆看向面前之人。 此人浑身被积雪覆盖,因为光线和视角的原因,暂时看不到面容,乍一看,宛若一个活动的雪人。 难怪刚才自己没有发现此人。 假扮雪人的杀手?! 程千帆心中暗自揣测,这是哪一方势力,竟然在大雪天守在此处,看这架势是埋伏了许久了,竟然差点冻成了雪人,这份毅力着实不凡。 “阁下是谁?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偷袭与我!”程千帆冷冷问道。 …… “小程巡长好大的官威啊!”卢兴戈抬起头,讥笑着看向自家二弟,他的眉毛上都已经冻了一层霜雪。 大哥卢兴戈! 程千帆看清楚来人面容,心中大惊。 顾不上去思考卢兴戈为何在自家门口,程千帆皱着眉头,五分疑惑,三分愤怒,两分思考的表情看着对方,“阁下藏头露尾的,到底是何方人马,够胆的报上名来。” 卢兴戈大怒。 他想到了兄弟二人见面后的多种可能情况,即便是二弟设下鸿门宴,引他进家,趁他不备抓捕他的可能性他都想过,但是,万没想到程千帆竟然会不认他这个大哥。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84章 兄弟‘默契’ “果然是升官发财卖祖宗的小程巡长,连祖宗都能卖,不认我这个大哥倒也不稀奇。”卢兴戈怒火中烧,挖苦说到。 “大哥?”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看着卢兴戈。 “卢兴戈不敢当你这一声大哥。”卢兴戈冷哼一声。 本来是疑惑的表情的程千帆,闻听此言,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卢兴戈,你是卢大哥。” 程千帆高兴说道,“卢大哥莫怪,大雪天的,你这……” 他停顿一下,笑着说道,“一下子认不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有人扮成雪人要埋伏与我呢。” 说着,程千帆延手一礼,“卢大哥莫怪,走进屋说话,我弄两个小菜,喝点热酒,暖暖身子。” …… 卢兴戈没有动,他皱着眉头看着程千帆。 当然,实际效果来说,眉毛冻住了,没有皱得成。 蓦然,卢兴戈脸色一变。 他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冰冷的眼眸似是有稍许温和。 “程千帆!好走狗!差点上了你的当!” 骂完,突然转身拔腿就跑。 程千帆看着卢兴戈脚步飞快,一个助跑,斜向冲上了墙壁,嗖的一下就越过墙壁,消失不见了。 他面上露出遗憾、懊恼、愤恨的表情,还有一丝后怕之情,心中却是高兴异常: 他故意表现出不认识卢兴戈,这是唯一正确的反应! 按照时间节点来算,程千帆最后一次和卢兴戈有联系,是在民国大前年年尾收到了卢兴戈的一封信。 这些信件,程千帆阅读完毕都烧了。 宫崎健太郎是在前年年中‘杀死’程千帆,并且假扮程千帆的。 故而‘宫崎健太郎’是不知道卢兴戈这个人的,更不知道卢兴戈是程千帆的结拜兄弟。 所以,不认识对方,非常惊讶,这是唯一正确的反应。 但是,待听得卢兴戈自报姓名后,立刻知道此人正是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第五行动小组组长卢兴戈。 这是送上门的大鱼。 当然,鉴于荒木播磨所给的文件袋的资料中显示卢兴戈枪法精准,武艺不俗,宫崎健太郎的内心应该是有几分害怕的,送上门的大鱼,也可能是上门的灾星。 故而,他‘自然而然’的瞬间露出一丝惊喜和振奋、贪婪、后怕交织的表情。 这也是非常恰当的。 在看到大哥卢兴戈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是那么的惊喜,但是,在心中却只能强行压抑这种激动之情,同时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回应。 可以说是连半秒钟的思考时间都没有,必须是瞬间做出最正确的回应。 程千帆有时候也惊讶于自己应变反应之迅速,他自己没有找到答案,最后得出一个也许不是答案却又是答案的答案: 许是自己不甘心这么早便牺牲,每每都能下意识的做到最好,活着,等着革命胜利那一天的到来,亲眼看一看那红色的新中国吧。 …… 随后他的言语中也故意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卢兴戈看出来不妥,虽然不一定‘猜出’这个程千帆是日本人‘假扮’的,但是,必然是觉察到一丝不对劲,对‘这个程千帆’起了疑心。 在程千帆的诸多身份中,日本人的身份是最不怕曝光的。 而且,卢兴戈想要证明目前的程千帆不是程千帆本人,是他人假冒的,也缺乏足够的证据。 只是,对于熟悉他的大哥来说,这种怀疑是不需要确凿的证据的。 不过—— 程千帆心中苦笑一声,若是卢兴戈断定他是假的程千帆,以卢兴戈的重感情、义气秉性,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想着要除掉他这个‘西贝货’,为自己的二弟程千帆报仇。 …… 卢兴戈在同延德里隔着五个巷子的角落停下歇息。 他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容。 他不知道二弟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二弟和日本人那边的牵扯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 但是,二弟刚才向他暗暗示警,这让卢兴戈心中多多少少还是颇为欣慰的—— 卢兴戈拍了拍脑袋,笑了笑,是自己太笨了,该早就明白二弟是在向自己示警的: 一开始,千帆假作不认识自己,实际上便是在示警了,自己却在气头上,并没有能够领悟千帆的苦心。 随后,自己愤怒说出名字,千帆故意露出惊喜的表情,不过,随后立刻称呼自己为‘卢大哥’,这是千帆再次向自己示警。 一直以来,千帆都不愿意直接称呼自己为大哥,说什么大哥打不过二弟,凭什么当大哥,年龄大也不是理由,故而,这小子一直称呼自己‘兴戈’。 这个掩耳盗铃的家伙,‘兴戈’通‘兴哥’嘛。 尽管并没有能够和程千帆面谈,打听郑卫龙的情况,不过,感受到程千帆对兄弟之情的顾念,卢兴戈心中已然颇为喜悦。 就在刚才,他‘逃离’延德里的时候,在马路上发现了另外一辆小汽车的轮胎印,在某一处,还有两辆汽车并排停靠的轮胎印。 这令卢兴戈警觉起来,他得出结论,附近有敌人,千帆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不好明言,这便是千帆刚才暗中示警的原因。 而且,有可能是千帆刚刚和那一伙人接触过。 对方是何许人? 帮派力量? 巡捕房的? 亦或是日本人? 卢兴戈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卢兴戈打了个哆嗦。 不能再在外面挨冻了,弄不好要冻坏的,刚才他脑子里只想着见自家兄弟,冻成雪人依然还能扛着,现在却是越想越感觉冻人无比。 先回去再说。 …… “谁在外面?”白若兰听到动静,下楼来查看,她双手握着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因为紧张的缘故,白嫩的手臂轻微颤抖,眼眸中带着惊恐不安。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小宝,你不要下来。”白如兰喊道,手中却是朝着小宝做了个手势,示意小宝悄悄打电话到巡捕房。 若是寻常人家有情况,打电话报警,巡捕房可能会拖延、甚至是置之不理。 不过,小程巡长家里有事情,没有巡捕敢怠慢。 小宝看到嫂子的手势,眨了眨大眼睛,点点头,双手抱着猫咪,假装腾腾腾跑回楼上,随后又轻手轻脚的下楼,悄悄的走向电话机。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85章 家 “若兰,是我。”门外传来了程千帆的声音。 白若兰长舒了一口气,此时,那股子强撑的勇敢心气散了,只觉得两腿发软。 她收起左轮手枪,同时没有忘记打开保险,这才上前打开门。 “怎么了?”程千帆进门,看到扑到自己怀里的白若兰,先是一愣,看到白若兰手中的转轮手枪,顿时明白了原因。 “没事。”程千帆搂着妻子,顺手将转轮手枪卸下,看了一眼保险,温和说道,“刚才外面有个酒鬼,那家伙假扮雪人,吓了我一跳,我一气之下把他揍了一顿赶跑了。” “瞎讲。”白若兰抿嘴一笑。 丈夫安全回来了,她的心总算是安稳下来。 …… “我切了面片,煮了牛肉汤,现在给你煮一碗牛肉面片汤暖暖身子吧。”白若兰说道。 “快些,快些,我的口水要流下来了。”程千帆作出馋嘴的样子,一边给妻子系围裙,一边推着她朝着厨房走去。 “小宝也要吃。”小宝脆生生喊道,“多放两块牛肉。” “小馋猫。”白如兰轻轻拍打程千帆的手,朝着小宝笑着说道。 “小宝不是小馋猫。”小宝争辩说道,“猫咪才是。” 猫咪从楼梯栏杆上跳下来,来到程千帆的身边,蹭了蹭他的裤脚,喵呜一声。 “是猫咪先听到外面的动静,过来扯我的裤脚的。”白若兰一边忙碌,一边说道。 “好猫咪!”程千帆弯腰抱起猫咪,撸的猫咪舒坦的直叫唤。 小宝看得眼馋,过来将猫咪抱走了。 …… 程千帆坐在椅子上,估摸着时间。 他看着厨房忙碌的妻子,抱着猫咪撸猫、咯咯咯笑的小宝,舒服的喵呜喵呜的猫咪,只觉得整个人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面具,无比的轻松。 他双手撑在餐桌上,托住下巴,眼眸中是温和的光,向左边扭头,看向厨房忙碌的妻子,右边扭头,看向小宝和猫咪。 牛肉汤烧开了,白若兰轻巧的放入面片,平常的景象,在他的眼中,犹如天女散花一般。 小宝倒着撸猫咪,猫咪生气了,重重的喵呜一声。 小宝便赶紧道谢,顺着来,猫咪满意而舒坦的喵呜一声。 “看什么呢?”白若兰瞥了一眼丈夫,问道。 “没什么。”程千帆微笑说道,温暖的目光看着妻子,“若兰,我饿了。” “这就好咯。”若兰撩了撩刘海,抿嘴一笑。 十余分钟后,白若兰端着面片牛肉汤上来,“小宝,这是你的,过来吃。” “是我和猫咪的。”小宝喊道。 程千帆笑了笑,“小宝说的没错,咱家的猫咪可是立过很多功劳的。” 猫咪喵呜一声。 说着,他接过若兰端过来的大碗,露齿一笑,“谢谢娘子。” 白若兰嗔了他一眼。 呼噜噜。 白若兰拍了拍围裙,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丈夫和小姑子吃得开心,高兴的眯了眼睛。 …… “碗筷留给我回来后洗,你一会先去哄小宝睡觉吧。”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本来是要拒绝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担心的看向丈夫。 “有些临时公务要处理,放心,就是一些文件性的工作,没有危险的。”程千帆微笑说,“你的夫君是巡长,没有巡长上一线险境的道理。” “那你注意点。”白若兰露出微笑,上来帮助丈夫系好围巾,说道。 他知道她知道自己说的是善意的谎言。 她知道他知道自己猜到了什么,只是一些安慰的话。 他说,她听。 她假作相信,心中祈祷。 他不仅仅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他要足够谨慎,他活着,这个家才在。 程千帆抱了抱妻子,低声说,“下次看到我,确认是我,再将保险打开。” 白若兰的身体有稍许的僵硬,随后脑袋埋在丈夫的怀里,拱了拱,“恩,晓得了。” “去休息吧,说好了,碗筷我回来后洗。”程千帆说道。 “大冷天的,我正好偷个懒。”白若兰抬起头,接过丈夫递过来的那把转轮手枪,莞尔一笑,收好枪,转身去了楼上。 …… 程千帆坐在椅子上,摸出烟盒。 弹出一支香烟,没用有打火机,而是摸出餐桌上的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慢慢点燃,轻轻吸了一口。 左手食指轻轻在餐桌上敲击。 一支烟抽完。 正好敲击两百零一下。 将烟蒂在烟灰缸碾灭,程千帆起身,哈了哈手,拿起客厅的电话话筒,“要狄思威路三十一号良友商社,找黄博先生。” “黄老板,是我,你请我帮忙找的人有消息了。” “好,一会见。” 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勃朗宁配枪,又准备了一个备用弹匣。 他的表情是有些凝重的。 眉头微皱。 荒木播磨刚刚给他上海站的资料,大哥卢兴戈就出现了。 尽管程千帆决然不相信卢兴戈会叛国,但是,他不得不防。 此时此刻,他无法排除被敌人试探之可能。 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衣装,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打开家门,从外面拉上,听到暗锁咔擦一声锁上后。 程千帆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门口。 果然听到里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是白若兰又下楼,从里面又上了木门闩。 程千帆压了压礼帽,撑着雨伞,踏着积雪,在巷子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门后传来了一声轻叹,似是在呢喃,说了一些‘平安’、‘保佑’之类的话。 …… 贝当区,上海站临时安全屋。 “你是说程千帆假装不认识你,实则是向你示警?”郑利君沉声问。 “正是如此。”卢兴戈搓着手,接过一位袍泽递过来的搪瓷缸子,接连喝了几大口热水,总算是暖和一些了。 “先是假装不认识我,不过我当时很生气,没有意识到他的用意。”卢兴戈有些懊恼说道。 “然后程千帆便故意用错误的称呼喊我,我这才意识到他的用意。” “错误的称呼?” “程千帆故意喊我卢大哥,事实上,他从未这么喊过我。”卢兴戈说道。 “依你之见,程千帆为何要这般做?”郑利君皱眉,问道。 “程千帆应该和其他势力有牵扯,且最可能的是日本人请他帮忙抓捕我们,程千帆既不愿意得罪日本人,又不愿意真的下手抓我,只能隐蔽示警。” 卢兴戈说道,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将其中关节都‘揣摩通透’了。 …… “宫崎君,你说卢兴戈去找你?他是你的大哥?”荒木播磨惊愕不已问道。 “荒木君,请注意你的言辞,卢兴戈这个支那人是程千帆的大哥,不是我的大哥。”程千帆脸色阴沉,嘴巴里嘟囔,说了句‘该死的支那人’。 “宫崎君,现在不要在乎这些小事了。”荒木播磨着急知道情况,急切说道。 “这可不是小事。”宫崎健太郎表情无比严肃,“荒木君,我在支那人那边扮演支那人,现在和同胞、朋友在一起,我不想再受到这种折磨。” 说着,他停顿一下,有些烦躁的咬咬牙,重重地叹口气,“荒木君,是我失态了。” “宫崎君,受苦了。”荒木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 “我不能确定这个卢兴戈是不是上海站那个卢兴戈,也许是同名同姓也说不定。”程千帆抽了一口烟,陷入回忆的神色。 “我不认识这个人,是他自己说他是程千帆的大哥。” “能具体说说吗,宫崎君。”荒木播磨问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86章 将计就计 “安全起见,你近期内不要再去见程千帆。”郑利君正色说道。 卢兴戈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点点头,“是!” 待卢兴戈离开后,跟踪卢兴戈的那名特务处特工掀开里屋的门帘进来。 “队长。” “卢兴戈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 “可有问题?” “卢组长身手高强,属下不敢跟得太紧,听不清他和程千帆说了什么,不过,看着似乎没有问题。” 郑利君皱眉,陷入沉思。 “队长。” “说。” “属下刚才在门帘后看着,卢组长似乎还有话想说。” “他啊,终究是顾念义气,担心我们以后可能会对程千帆有制裁行动,想着给他这位盟兄弟说好话呢。”郑利君冷哼一声。 卢兴戈的心思,他一眼便看穿了,刚才卢兴戈解释的那么详细,目的就是让他相信程千帆是在向其示警。 其本意是想要证实程千帆并没有完全投靠日本人。 “队长,有没有可能将程千帆拉到我们这边?” “很难。”郑利君思忖,摇头说道,“程千帆没有抓卢兴戈,不是因为他有心抗日,至多是因为他顾念和卢兴戈的兄弟情,这个人和日本人走的太近了,当汉奸是迟早的事情。” …… “因我不认识卢兴戈,质问他是谁,这令卢兴戈十分生气,他挖苦我投靠了帝国,不认他这个大哥了。” “我很惊讶,下意识的回了句‘大哥’?” “此人便说,‘卢兴戈不敢当这一声大哥’。” “听到‘卢兴戈’这个名字,我顿时想起来名单上的那位上海站行动大队第五组组长,十分意外且振奋。”程千帆作回忆状,思考说道,“我便说卢大哥莫怪,大雪天没有看清楚。” “随后便邀请他进家门,说弄点酒菜,吃酒暖暖身子,一叙久别之情,目的是先稳住此人,伺机通知你来抓人。” “不管他是不是我们要抓捕的那个卢兴戈,先拿下再说。” 荒木播磨点点头,到目前为止,宫崎君的反应还是比较机敏的,并无错处。 …… “就是这个时候,卢兴戈突然脸色变了,他骂了句‘程千帆,好走狗,差点上了你的当’,说完转身就跑。” 说着,程千帆露出不解和懊恼的神情,“对方身手敏捷,很快便翻墙逃跑了,我追赶不及。”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被其看出来不对劲了。” 荒木播磨也是皱眉思索,在他看来,宫崎健太郎的言语、举动并无异常,除了一开始不认识卢兴戈,这是一个极大的漏洞,但是,这并不能怪宫崎君,谁能想到程千帆还有这么一个大哥。 只是,卢兴戈看到程千帆不认他,当时只是愤怒,并无逃跑的意图。 那么,问题便出在后面那番言语之中了。 “有没有可能,卢兴戈其人滴酒不沾,这个细节程千帆知道,我们不知道,所以,你邀请他喝酒,他立刻起了疑心。”荒木播磨问道。 “有可能。”程千帆懊恼的摇头,“做特工的都极为谨慎,此番卢兴戈没有上当,以后想要再抓他就困难了。” 荒木播磨也是遗憾不已,“你将卢兴戈的面貌描述一番,我回去之后找阮至渊比照一下,便能知道这个卢兴戈是不是我们要抓捕的那个卢兴戈。” “卢兴戈应该在我家门口等候多时,身上都落了一层积雪,再加上是晚上,看不太清楚,只能说个大概。”程千帆搓了搓手,遗憾说道。 …… “国字脸。” “眼睛,眼睛上结了冰霜,带了礼帽,看不清楚。” 程千帆懊恼的一拳砸在汽车喇叭上,“巴格鸭落!太可惜了!” 看着懊恼不已的宫崎健太郎,荒木播磨尽管内心也是非常遗憾和不满,却也只能宽慰说道,“宫崎君,不是你的错,这是突发情况,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没有能够帮到荒木君,宫崎深感遗憾。”程千帆微微躬身,低头说道。 荒木播磨又叮嘱了一番,有情况立刻知会他,随后匆匆离去。 …… 程千帆坐在驾驶座,看着荒木播磨的汽车尾灯消失在雪夜,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他仔细回忆。 此番言行并无错处。 他内心还是较为满意的。 卢兴戈的突然出现是一个意外情况,有一定的安全隐患。 不过,经过他此番操作,基本上算是提前将隐患消弭于无形之中。 不管卢兴戈那边对于此事是什么看法和态度,或者说,即便是上海站那边出了状况,甚至于是上海站有人被抓,讲述了这件事,他也无惧,他已经将自己提前保护的很好了。 他的所有表现和应对,都完全符合假扮程千帆的宫崎健太郎的身份该有的反应。 …… 再度开车返回延德里。 程千帆在巷子口停好车。 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撑着雨伞来到家门口。 刚插入钥匙,就听到门后传来白若兰的声音,“谁?” “若兰,是我。”程千帆脸上绽放笑容,温和说道。 然后便听到拉开门闩的声音。 入门,便看到妻子美丽的眼眸隐藏的担心。 白若兰踮起脚,帮丈夫解下围巾,接过礼帽,在门后的墙壁上挂好。 程千帆径直进了厨房,哼着歌,开始洗碗。 入手,盆里是温热的水。 他的心里也是温温热热的。 “灶台上烧了水,我给你打水泡泡脚。” “好啊,辛苦夫人了。” “德性~” …… 翌日。 清晨。 小宝打着哈欠,正在洗脸。 “小宝,看看浩子哥买了什么?” 小宝一扭头,就看到李浩拎着早点,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最爱吃的糖糕。 “哇,糖糕。” “好好洗脸。”白若兰端着白粥出来,敲了敲小宝的脑袋。 “嘿嘿嘿。”小宝便嘿嘿笑。 “浩子来了,洗手吃早餐了。” “好嘞,嫂子。”李浩笑着回道,朝着帆哥隐蔽的使了个眼色。 程千帆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两个男人很快吃了早餐,同还在吃早餐的姑嫂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家门。 …… 李浩启动车子,热车。 “出事了?”程千帆问。 “特高课的人连夜去了政治处,已经对郑卫龙用刑了。”李浩说道。 “郑卫龙招了?”程千帆心中一跳,问道。 经过曹宇、汪康年、吴山岳、以及阮至渊等人火速叛变之事,他对于国府方面之人的抵抗意志已经不报以什么信心了。 “没有。”李浩露出敬佩之色,“据说一上来就用了大刑,政治处的人和日本人轮番用刑,郑卫龙咬牙挺住了,还破口大骂日本人。” “嚄?!”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在他已经发出示警信号的情况下,郑卫龙却依然稀里糊涂的被捕,他本来对于这位上海站站长的观感实在是很一般,却是没想到此人竟然是个硬汉,挺住了一轮严刑拷打。 …… “现在是什么情况?” “日本人要用电刑,政治处方面认为郑卫龙的身体经不起电刑,所以不同意,双方正在僵持着。” 电刑?! 程千帆脸色大变。 电刑是以受刑人的身体作为电流回路,电压一般控制在200v以下。 常将电极接在受刑人的头部、颈部、四肢、ru头、私处、gang门等处,引起强烈疼痛,达到刑讯逼供的目的。 这是一种极其残酷、痛苦的刑罚。 经受过电刑之后,一般情况,整个人几乎都是废掉了。 …… 他心中一沉,牙齿咬得咯吱响。 “畜生不如的小鬼子!” 程千帆知道特高课为何如此急躁,一上来便用大刑。 阮至渊的叛变,特高课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将上海站一网打尽,没想到最终却只抓到了郑文龙这一条大鱼,以及其他几名小鱼小虾,这自然令信心满满的特高课上下极为懊恼。 目前特务处上海站方面其他高层在逃。 特高课急于撬开郑卫龙的嘴巴,以郑卫龙的身份,必然掌握了很多上海站的机密,但是,这些机密是有时效限制的,郑卫龙开口的越晚,上海站就能够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完成转移和潜伏。 …… 法租界,中央区,政治处刑讯室。 荒木播磨眼珠子通红,阴狠的目光盯着被绑在木桩上的郑卫龙。 “郑先生,舒服吗?” “舒服,太舒服了。”郑卫龙竭力睁开肿胀的眼睛,吐了口血水,“还有什么招数,冲着爷爷来吧,你郑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便是你小鬼子养的杂种!”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气急败坏,狞笑一声,拎起火盆里的烙铁,直接对着郑卫龙的胸膛用力按了下去。 滋啦滋啦。 白烟泛起,一股焦臭味弥漫。 郑卫龙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荒木先生,请住手!”政治处的一名法国探员皱了皱眉头,拿起白手绢堵在鼻孔前,“你这样用刑,他会死掉的。” 荒木播磨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对方,“事实证明,你们的皮鞭是没用的,我早就说了,对付这种顽固分子,应该用电刑。” “荒木先生,你们太野蛮了。”法籍探员冷冷说道。 荒木播磨冷笑一声,野蛮? 这个时候站出来表现文明了。 租界方面是上海滩最早采购电刑设备的地方,这些年或死或残在政治处的电刑之下的红党、红色国际、以及国府特工的人数不胜数。 荒木播磨几乎可以确定,若不是人是他们特高课抓的,有特高课参与审讯,法国人自己也早晚会对郑卫龙上电刑。 “两个小时,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犯人若是再不开口,我一定上电刑。”荒木播磨冷哼一声,朝着留下来监督的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刑讯室。 一名华籍探员看了一眼留下来的日本特工,用法语低声问道,“霍尔先生,用电刑就是了,我们又不是没有用过。” “不不不。”霍尔露出一丝笑容,“有日本矮猴子子在,恶人不用我们来做。” …… 荒木播磨出了政治处刑讯室,一名特高课特工跑过来捂着嘴巴对他耳语一番。 荒木播磨点点头,出了政治处的办公楼,来到马路对面,又拐进了一个巷子,来到一个小旅馆。 “课长。”荒木播磨鞠躬行礼。 “郑卫龙招了没?”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没有,这个人的意志很强大。”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狞声骂了句。 有曹宇、汪康年、吴山岳以及阮至渊等人的榜样表现,他本以为郑卫龙也会很快开口,骤然遇到这么一个死硬分子,竟突然有些不适应。 “属下已经向法国人说了,两个小时后便用电刑,没有人能够在电刑下还不开口。”荒木播磨阴冷说道。 “宫崎君昨夜找你,说发现了卢兴戈的踪迹?”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将昨夜之事仔细汇报。 “现在能确认那个人便是上海站的卢兴戈了吗?” “基本可以确定,阮至渊认为那个人极可能便是卢兴戈。” “你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表现怎么看?”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这是突发情况,宫崎君的应对没有错处。”荒木播磨说道,他抬起头看着三本次郎,露出疑惑的表情,“课长怀疑宫崎君?” 三本次郎摇摇头,“宫崎君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影佐英一!” 看着荒木播磨不解的表情,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影佐太急于求成了,并没有能够完全掌握程千帆的情况,以至于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疏漏了。” “课长,根据我的推测,卢兴戈应该是早年和程千帆相识的,不过,两人应该是已经多年未曾联系,所以,无论是影佐君还是宫崎君,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是啊。”三本次郎遗憾的摇摇头,这便是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的短板之所在了,特高课只掌握了程千帆一些公开信息,对于一些早年间的情况,特别是隐秘之事却极难知晓。 …… “你认为程千帆生前有没有可能是特务处的人,或者是支那某一方势力的人?”三本次郎问道。 “可能性极小。”荒木播磨思忖说道,“若是程千帆还有别的身份,宫崎君早就暴露了,对方不可能不对宫崎君采取行动。” “卢兴戈和程千帆,应该只是相识,或者说类似于结拜兄弟的关系,不太可能有其他牵扯。”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很好。”三本次郎露出赞许的笑容,“你的思维很清晰。” 荒木播磨的分析,三本次郎自然早就在心中思考,也得出了相似的看法,他刚才这番提问,也有考校之意。 “属下有一个想法。” “说吧。” “卢兴戈逃走了,此人应该对宫崎君已经有所怀疑,但是,郑卫龙并不知道这个情况。”荒木播磨说道,“我们是否可以安排宫崎君以程千帆的身份和郑卫龙见面?” “你的意思是,让宫崎君以卢兴戈的结拜兄弟的身份去见郑卫龙,假称是卢兴戈托他来打听消息?” “是的,属下昨夜仔细考虑了这件事,程千帆的态度是亲近帝国的,卢兴戈却依然冒险来见程千帆,其目的极可能是想要从这个好兄弟的口中打探郑卫龙的情况。” 荒木播磨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如此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将计就计。”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087章 三本之智 程千帆手里捏着电报,陷入了沉思。 戴春风在电文中用了‘相机’这个词语,这是给予了上海特情组极大的自主权,有见机行事、灵活机动之意。 同时,却还有‘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阮至渊’的命令。 ‘相机’和‘不惜一切代价’并不矛盾,前者是放权,后者是命令。 程千帆能够感受到戴处座的震怒。 很显然,刚刚‘立下功劳’的阮至渊叛国投敌,并且将上海站卖了个干干净净,直接导致上海站站长郑卫龙等人被捕,此事极大地激怒了戴春风。 程千帆大致能猜到端倪:上海站成功制裁杨福元,处座大喜,甚至可能亲自在委座面前为阮至渊和上海站请功。 大喜之后,转眼间便天翻地覆。 弄不好戴春风还会因此在‘校长’面前丢分,遭了训斥,如此情况,说戴春风对阮至渊恨之入骨就不奇怪了。 …… 阮至渊是一条毒蛇。 于公于私,程千帆都不会放过此卖国求荣之败类。 要除掉阮至渊,首先要打探此人的行踪,确认此人现在何处。 这并不容易。 阮至渊深知特务处对叛徒的严酷惩治纪律,此人贪生怕死,必然轻易不敢露面。 程千帆左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要锁定阮至渊的行踪,此事还得着眼在特高课的内部。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要从荒木播磨的身上想办法。 …… ‘将计就计’。 脑子里想着这个词语,程千帆暗自思忖,‘希望荒木君能够聪明一些,自动入彀’。 他向荒木播磨通报了卢兴戈之事,除了未雨绸缪、保护自己之外,还有一个考虑,那便是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荒木播磨看似鲁莽,实则精明。 也许第一时间没有想得那么深入,但是,荒木播磨从阮至渊那里询问、确认了卢兴戈的身份后,沉下心来,应该会琢磨这件事: 卢兴戈为何来找程千帆? 答案不难推测——卢兴戈看中了程千帆的身份,想要从他这里打探郑卫龙的消息。 如此,以荒木播磨的能力,是有可能想到安排他去见郑卫龙,争取取得郑卫龙的信任,获取情报,乃至是借机引出上海站其他高层,成功钓鱼。 …… 和荒木播磨会面的时候,程千帆压根没有提及这种想法、建议。 原因? 安全第一! 以宫崎健太郎的性格,赚钱才是最大之兴趣,他是不会主动揽事的,更不会主动从事此种有一定危险的计划和行动。 宫崎这个人,是有着非常明确的行为规范的,简而言之,无利不起早。 他愿意帮助荒木播磨打探上海站人员的消息,一方面暗中打探消息危险性较低,另外其目的是帮助荒木播磨这个朋友,赢得荒木的友谊,而不是想着要立功。 至于说接触郑卫龙,甚至是钓鱼上海站,这种有一定危险性的专业特工行为,宫崎健太郎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不过,现在戴春风下令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阮至渊,程千帆则不得不有新的考虑。 如果荒木播磨没有考虑到此节,他就不得不想办法不着痕迹的提醒荒木播磨了。 任务和目标变了,计划就要调整: 接近郑卫龙,骗得郑卫龙的信任,这个任务自然不容易,他可以顺理成章的要求阮至渊参与进来配合。 阮至渊是郑卫龙的助理,对其人非常了解,他提出需要阮至渊的配合,这很合理。 程千帆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当然了,最好还是荒木播磨足够聪明,能够想到‘将计就计’的妙招。 …… “回电武汉。”程千帆掐灭烟蒂,缓缓说道。 “武汉,处座钧鉴。” “来电知悉,铲除叛国败类,职部分内之事,定当排除万难,铲除此獠,洗刷我特务处之耻辱!” “另,获悉郑站长卫龙之最新情况,郑站长已受酷刑,然坚贞不屈,凛然大骂日寇,此坚强不屈之榜样,可歌可泣,职部悲敬不已。” 周茹放下铅笔,将电报稿拿给程千帆看。 程千帆扫了一眼,点点头,“发报吧。” “是!” …… “那是宫崎君的车子?”三本次郎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一辆小汽车驶入中央巡捕房的大院子,问道。 “正是。”荒木播磨点点头,说道。 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下车,伸了个懒腰。 周围的巡捕纷纷向他敬礼,打招呼。 小程巡长微微颔首,微笑回应,随后踏着积雪阔步进入捕厅。 “荒木,你的建议不错,可操作性不低。”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不过还是有些粗浅。” “请课长指正。”荒木播磨微微鞠躬,说道。 三本次郎看着有些不服气的荒木播磨,微微摇头。 这要是宫崎这个家伙,定然会露出惭愧不已的表情,说些令人喜欢的话语,诸如‘属下愚钝,课长高瞻远瞩,属下惶恐,令课长失望了’之类的话,然后满眼期待的等着聆听教诲。 “郑卫龙的抵抗意志坚定,虽然我们暂时不清楚为何上海站其他高层都撤离了,此人却有些荒唐的落网。”三本次郎看着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但是,不要忘了,此人是上海站站长,绝非等闲之辈。”三本次郎继续说道,“对于这种老牌特工,在被捕的情况下,令其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且是素来和帝国亲近的陌生人,这种可能性不高。” …… 荒木播磨闻言,思考片刻,承认课长的话是有道理的。 不过,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辩解说道,“课长所言极是,不过,安排宫崎君去试探接触郑卫龙,本就是一种尝试,能成功自然最好,被其识破了,也无伤大雅。” “愚蠢!”三本次郎沉着脸,骂道。 “哈依!”三本次郎两腿一并,鞠躬,低头。 “荒木君,你太急躁了,考虑问题太肤浅了。”三本次郎冷冷说道,“即便是要尝试去做某件事,也要力求做得最好。” “荒木有些不明白。” “宫崎君能够收获郑卫龙的信任,固然最好,即便是没有成功,也不能让郑卫龙怀疑宫崎另有目的,最好能够收获郑卫龙的一定好感。” 荒木播磨低头琢磨三本次郎的话。 信任,好感,是两个意思。 信任,说明郑卫龙相信宫崎假扮的程千帆确实是受到卢兴戈所托,前来联系,郑卫龙自然会暗中配合。 好感则不然,郑卫龙出于特工的谨慎,暂时不认可‘程千帆’所言之事,不会配合行事,更不会告知‘程千帆’有关特务处上海站的机密,但是,却也没有怀疑其别有目的,对于‘程千帆’的善意还是会给予一定的积极回应的。 …… “课长的意思是?”荒木播磨似懂非懂。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宫崎君以程千帆的身份打入力行社特务处的一个好机会吗?”三本次郎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缓缓说道。 “嗦嘎死内!”荒木播磨恍然大悟,露出惊喜之色,“课长的意思我明白了。” “‘程千帆’暗中接触郑卫龙,向其示好,或者也可以在饮食、生活条件上暗中帮忙,令郑卫龙感激不尽,这也是示好的表现,上海站方面得知此事,必然认为‘程千帆’还是可以争取的。” “即便是此番不能将上海站一网打尽,如果我们能够趁机安排宫崎君打入上海站内部,埋入这一颗钉子,将来还是有机会对上海站展开雷霆一击的。” 三本次郎露出得意的笑容,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颇为自得。 当然,如果荒木这个不识趣的家伙,若是来上几句‘课长高见,属下自惭形秽’之类的话,就更加舒坦了。 想及此处,三本次郎心中却是骂了句。 自己也不是喜欢听奉承之言语的人,怎么现在竟然会有如此‘怪异’的想法。 都是宫崎这个家伙! “这件事你去联系宫崎,交给你来操作。”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是!” “最好不要一开始便表露是应卢兴戈之托联系,只是单纯的示好。”三本次郎思忖说道,“如果上海站方面获悉此情况,认为程千帆是可以争取的,最好是他们能够再次联系程千帆,如此才顺理成章,不会引起怀疑。” “明白了。” …… 荒木播磨兴冲冲的出去打电话联系程千帆。 须臾,荒木播磨一脸悻悻的回来了。 “怎么了?” “宫崎君不在巡捕房。” “他去哪里了?” “巡捕房的人说他和政治处查缉班的皮特一起去货仓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了句,宫崎这个家伙,满脑子只想着他的生意。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看到一辆小汽车开出了巡捕房的院子,应该就是皮特的车子。 …… “磺胺粉的数量越来越少了。”程千帆皱着眉头,打量着货仓。 “没办法,欧洲那边也意识到了这种药物的价值,国内的需求量激增。”皮特耸耸肩。 “法国打仗了?”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依我看,这是囤积居奇,故意降低出货量,提高磺胺的价格。” “不不不。”皮特解释说道,“据我了解,是意大利方面向国内的药厂下了大批订单,以至于亚洲方面的出货量急剧压缩。” “意大利?”程千帆微微错愕。 “埃塞俄比亚。”皮特说道。 程千帆明白了,他摇摇头,讥讽说道,“真是想不到,欧洲强国意大利竟然被一帮非洲土人弄得如此狼狈。” “欧洲强国,意大利?他们也配?”皮特故意露出夸张的表情。 “真正的欧洲第一强国是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要是强大的法国军队的话,一个师的武装力量便可以轻易平定埃塞俄比亚的游击武装。” 说着,皮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好了,我的朋友,我会催促国内加大药品的配额的。” 他亮了亮腕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小心我告诉琳达,你偷偷去和露丝约会。”程千帆看着皮特的背影喊道。 “我的朋友,你这是在污蔑。”皮特没有回头,摆摆手,“我今天是有事情要去埃斯达拉先生家里商谈。” “皮特,你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程千帆笑骂。 埃斯达拉的一个法国商人,上个月得了重病去世,留下了寡居的夫人。 “你们中国有一句话叫做,死在寡妇的身上是光荣的。” “那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程千帆纠正说到。 “看吧,你们中国古人也很风流的。”皮特哈哈大笑,出了货仓,启动车子,一踩油门。 “混蛋,车子给我留下。”程千帆气急败坏骂道。 …… 待皮特离开之后。 程千帆假作查看了货仓的进货表,又巡视了一番。 交代手下看好货仓,想起自己被皮特丢在这里,又骂了皮特两句,这才出去叫了辆黄包车离开。 程千帆大肆采购一番。 麦兰码头附近。 一个比较僻静的小旅馆。 程千帆带上墨镜,竖起风衣,压了压礼帽,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看了一眼打瞌睡的店家,提着一个沉重的大网兜,径直上了二楼。 进门之后。 程千帆站在门后,听了听走廊的动静。 “彭教授!”确认无异常后,他才放下网兜,和彭与鸥握手。 “小程巡长。” 两人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相视一笑。 …… “几时离开?”程千帆问道。 “两个小时后的船票。” 程千帆表情有些黯然,算上老廖牺牲前的那段时间,他和彭与鸥共事两年多了。 彭与鸥是一个非常有能力,也很有个人魅力的领导。 此番离别,他心中自是不舍。 彭与鸥心中动容,情绪上也是有些激动。 他感受到了年轻的‘火苗’同志的失落,即将离开上海,离开他战斗多年的这片热土,离开战友,他也是不舍。 ps:非常感谢【再会江湖】8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10803230603258】500起点币、【雨瞎】200起点币、【轩小鱼】100起点币的打赏。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十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088章 礼物和心意 “‘包租公’同志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老同志。”彭与鸥说道,“你前年去杭州,和‘包租公’同志有过间接的接触和合作。” “这是一位允文允武的领导同志。” “杭城地下党在敌人的数次大搜捕之下,不仅仅最大限度的保全了自己,还能够对浙西红色武装提供尽可能的支援,‘包租公’同志贡献很大。” “对于‘蒲公英’同志,你应该是较为了解的,这是一位做事很有经验、很谨慎的同志,我相信我离开上海后,你们会配合极为默契的。”彭与鸥说道。 “我明白。”程千帆郑重说道。 他对‘包租公’同志了解不多,不过,‘包租公’同志能够在杭城特务处内部安插了罗六同志这名特工,这相当不容易。 对于‘蒲公英’同志暨王钧同志,程千帆就较为了解了,王钧来上海的户籍证明就是他一手经办的。。 这是一位文化素养较高的同志。 是一位地下工作经验丰富,久经考验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这是你和‘蒲公英’同志第一次会面的联系方式。”彭与鸥从身上内衬口袋摸出一张字条,“你的情况,我已经和‘蒲公英’同志交代过了,他十分期待和你的会面,说要当面感谢你数次搭救。” “都是我应该做的。” …… “另外,还有一件事。”彭与鸥正色说道,“鉴于罗延年同志对你的误解,组织上担心出现误伤之可能,经向‘农夫’同志电联同意,你的身份已经向‘包租公’同志进行了通气、知会。” “罗延年同志误解我?”程千帆惊讶问道。 彭与鸥叹口气,简单讲述了当年‘陈州’奉命铲除叛徒霍星黔之事。 “罗延年同志并不知道霍星黔已经准备背叛组织之事,这件事‘竹林’同志出于对你的保护需要,要求我对此事保密,故而,罗延年同志并不知晓其中隐情。”彭与鸥说道, “现在你的身份更加重要,所以……” 程千帆点点头, 他明白彭与鸥的意思, 随着他的身份愈发重要, 保密级别更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更加不可能告知罗延年。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组织内部有这么一位痛恨他, 对他喊打喊杀的老同志,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极端情况下,倘若组织上出现了叛徒,敌人得知红党内部对程千帆如此痛恨, 也间接证明了他的‘清白’。 只是,被自己的同志误解,恨不得‘杀之以后快’, 这种感受实在是颇为酸楚, 甚至可以用‘委屈’这个词来形容了。 …… “同志们对你的误解, 对你也是一种保护。”彭与鸥宽慰说道。 事实上,对于程千帆这个反革命巡捕,组织内部很多人深恶之。 不仅仅是因为霍星黔之事。 程千帆贪财好色、吃拿卡要, 勒索市民,阴险手辣,可谓是‘无恶不作’。 此外, 被巡捕房抓捕过的很多同志,其中有些人都受到过程千帆的严刑拷打。 譬如说阿海同志, 便曾经被程千帆残酷用刑。 这些同志被营救出来后,都曾经向组织上控诉过反革命分子程千帆的恶行,而他们并不知道, 正是他们恨得牙痒痒的程千帆暗中保护、营救他们出狱的。 “‘火苗’同志, 委屈你了。”彭与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说道。 “些许委屈不算什么, 我很期待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我当当面和罗延年同志把酒言欢。”程千帆抿了抿嘴,微笑说道。 “到时候老罗可要好好谢谢你。”彭与鸥微笑说道, “他多次对我表示, 要感谢当年及时示警, 搭救他的那位内线同志。” 前年党务调查处侦知了罗延年的行踪,准备秘密抓捕, 是程千帆安排老廖及时示警,罗延年同志才逃过一劫。 “我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程千帆微笑说道。 …… 彭与鸥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好了,‘火苗’同志,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彭与鸥看了看程千帆放在地上的网兜,笑着说道,“哦豁,满丰盛的嘛。” “糕点和糖果、零嘴是给小外甥的。” “红糖、奶粉什么的,是给姐姐的。” “罐头一半带到延州,一半你留着你路上吃。” “十条香烟,一条给您预备的,一条给姐夫,一条给‘农夫’同志,一条给‘旺庸’同志,一条给‘翔舞’同志,剩下的是给‘教员’同志的。” 看着彭与鸥惊讶的表情,程千帆解释说道,“当年‘翔舞’同志离开上海,我给他备了几条这个牌子的香烟,他带到了苏区,‘翔舞’同志后来说香烟大多都被‘教员’同志悄悄‘抢’走了。” “哈哈哈。”彭与鸥哈哈大笑,“好,‘火苗’同志请放心,我一定将你的心意带到。” …… “我这也有东西。”彭与鸥将桌子上的一个用笼布盖着的竹篮拎过来,“邵妈很舍不得小宝,知道小宝爱吃她做的炸果,连夜做了这些。” “替我代小宝谢谢邵妈。”程千帆心中感动,接过竹篮放在脚边,说道。 “让小宝快些吃,别搁坏了。”彭与鸥说道。 “放心,今天就吃完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彭与鸥露出一丝惊讶表情,然后看了程千帆一眼,蓦然明白了,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邵妈疼小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程千帆笑着说道。 彭与鸥则从包里拿出一个铝饭盒,装了一部分炸果进去,“正好,我带点路上吃。” …… “给你姐姐和姐夫的书信呢?”彭与鸥问道。 程千帆摇摇头,“我后来想了想,路途遥远,关卡林立,安全起见我就不写信了。” 彭与鸥欣慰的点点头,不愧是是久经考验的潜伏同志,考虑问题确实是周到,“书信没有,我便带口信过去吧。” “请彭书记转告家姐和姐夫,我很好,毋需惦念,请他们多保重,革命胜利了,我们一家开开心心的团聚,共饮胜利团圆庆功酒。” “好,这口信我一定带到!”彭与鸥伸出双手。 两双手紧紧握住,用力的握住,“‘火苗’同志,保重!” “彭书记,保重!一路平安!” “保重!” 看着彭与鸥‘熟练’的翻出拿出一个麻袋,将大网兜里的东西塞进去,扛着麻袋,大步流星的拉开门离开,程千帆挥了挥手,无声说道,“保重!” …… 青浦。 观音堂。 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队长谷保国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毛巾抽打着身上的积雪。 “这鬼天气。”谷保国一屁股坐在条凳上,脱下棉鞋。 “尚铭,火盆端来。”谷保国喊道。 “好嘞。” 一个个子不高、梳着中分头的小年轻将手中的毛瑟手枪朝着腰间一插,提着火盆跑过来。 “要说‘是’!”谷保国微笑着纠正说到。 “是!队长同志。”尚铭敬了个略显不伦不类的军礼,表情很认真。 谷保国踅摸了一圈,从堆积的柴火中掰了两根枯枝,挑着棉鞋在炭盆上烤。 湿透了的棉鞋慢慢地冒起青烟。 …… 谷保国放下一只棉鞋,拿起另外一只靠近鼻子,用力吸了口气,“哎呀,这味!” 尚铭看了,哈哈大笑,一边笑,一遍探头探脑的看向门外。 “看什么呢?”谷保国问道。 “看看金林他们回来没。” “没那么快,雪太大了,路不好走。”谷保国说道。 青东工委选派了骨干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来青浦,加强党对青东人民抗日游击区和游击队的领导,并且拟成立红党青浦抗日工作委员会。 谷保国非常高兴,天不亮就派人去迎接了。 “队长,会不会路上遇到敌人?”尚铭担心问道。 “可能性不大。”谷保国想了想,摇摇头。 首先是天气恶劣,且鬼子不熟悉路况,没有汉奸带路的话,根本摸不进来,所以,敌人此时出动的可能性较低。 此外,和上海市区接壤的几条公路,谷保国都安排了队员盯着,一旦敌人有动静,现在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人还没有到,谷保国也不禁有些着急了。 “尚铭,尚铭。”谷保国喊道。 “队长。” “带两个人出去看看,迎一下。” “是。”尚铭答应一声,冲入风雪中。 …… 约莫半小时后,正在焦急等待的谷保国便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 “队长,队长,人来了。”尚铭兴奋的大嗓门喊道。 谷保国穿上棉鞋,用力跺了跺脚,赶紧迎接出去,便听到了爽朗的粗嗓门。 “老谷,老谷,我给你送人来了。”上海青东工委民运部部长楚奕喊道。 “哈哈哈,老楚!”谷保国一双手和迎面走来的男子紧紧地握在一起,“没想到是你亲自带队过来。” “老谷,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精兵强将!”楚奕指了指身旁的三名年轻人,说道。 谷保国早就瞄着三个年轻人看了,你老楚有啥好稀罕的,这三个年轻的同志才是组织上支援的大宝贝。 …… “谷队长,你好,我叫何关,向您敬礼。”何关往前一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不错啊!”谷保国眼睛亮了,“扛过枪?” “我以前在江苏省保安团,参加过第二次淞沪抗战,和鬼子交过手。” 楚奕凑到谷保国耳边,低声说,“当过排长,会带兵,神枪手,先后击毙了五个鬼子,还参加了白刃战,捅死一个鬼子,自己重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说着,挤挤眼,“老楚这回够意思吧。” “太够意思了。”谷保国嘿嘿直乐,看着站得笔挺的何关,越看越喜欢,“是党员吗?” “报告队长,是党员。” “好好好!”谷保国更加满意了。 …… 楚奕看着谷保国美得冒泡的样子,心中直乐,“这两位我来介绍吧。” 他指了指站在何关身边,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黄小兰,非常有抗日热情的年轻人。” 谷保国一听便明白老楚的意思,这姑娘是抗日积极分子,不是党员。 他看向楚奕,心说怎么安排了一个年轻姑娘过来,这不是添累赘嘛。 然后便听到楚奕说道,“黄小兰是何关同志的未婚妻,她是护士。” 哎呦呦。 谷保国一听,嘴都咧歪了,“欢迎,欢迎,欢迎黄护士加入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 说着,热切的眼眸看向老楚。 看一眼老楚,又看向剩下那名同志,一脸期待的样子。 “秦迪同志,高中生,宣传骨干。”楚奕说道,“秦迪同志的任务是帮助游击区开展民运工作。” “欢迎,欢迎秦迪同志。”谷保国哈哈笑着,和秦迪握手,视线从三个年轻人身上扫过,不住点头,简直是满意极了。 …… 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 雪还在下。 看着那鹅毛般的、洁白的雪花,慢慢地飘落在树枝上,飘落在屋顶上,飘落在大地上。 他伸出左手,雪花落入他的掌心,很快融化。 右手从竹篮里捏了一枚炸果放入口中,艰难的咽下肚子,打了个饱嗝儿。 竹篮里的炸果已经被他一个人吃完了。 不是他贪嘴吃邵妈给小宝的临别礼物,他岂能不知道这些炸果是邵妈对小宝的疼爱之意。 但是,这些炸果不能给小宝。 给了孩子,孩子一吃便知道是邵妈做得味道。 知道他今天见过邵妈(彭与鸥)。 这是一个极容易忽略的细节纰漏。 …… 如果在之前,他可以带着小宝去彭与鸥家中找邵妈要炸果吃,但是,现在邵妈跟随彭与鸥一起突然消失了,日本方面必然要调查。 这个时候再和彭与鸥以及邵妈扯上关系,必然会引起怀疑。 且最重要的一点,不能让小宝知道邵妈离开上海的消息。 程千帆和家人不应该知道这个消息,最起码此时此刻不应该知道。 小孩子的一句无心之言,往往可能会被敌人捕捉到重要信息,带来灭顶之灾。 拧开随身携带的银质小酒壶,程千帆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壶,随后才小口小口的喝着。 距离薛华立路还有两三华里距离的时候,他收起小酒壶,点燃一支香烟,微醺的眼眸看着沿途的风景,沿途的人。 …… 甫一回到捕厅。 “巡长,你不在捕厅的时候,有一个黄老板打来电话找你。”鲁玖翻便汇报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89章 入彀 程千帆换下便装。 一身笔挺的巡捕制服,愈发显得身材挺拔、俊逸。 擦得铮亮的马靴踏在木质楼梯上,酒楼东家殷勤的引领着,说着恭维、凑趣的话。 ‘小程巡长’微熏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笑容很淡,嘴角上扬,厌恶他的人会更加有要揍他的冲动。 “程巡长,到了,黄老板在里面等您。” 程千帆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挥走’了酒店东家,自己推门进入。 …… 荒木播磨站在窗台边,掀起窗帘的一角,观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黄老板,看什么呢?”背后,想起了程千帆的声音。 “程先生来了。。”荒木播磨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荒木播磨才继续说道,“法租界太繁华了,这里不应该属于法国人。” 说着,他问程千帆,“宫崎君,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亡国奴! 我看到了不屈和抗争! 程千帆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心里说道。 几个年轻人在街上宣传抗日,被鲁玖翻带着巡捕追的鸡飞狗跳,聪明的市民故意阻挡了巡捕,制造混乱,帮助被追捕者逃脱。 “愚蠢而麻木的支那人,偶有几只蹦跶的兔子。”程千帆冷笑说道,他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椅子上,摸出烟盒,弹了弹, 嘴巴咬住一支烟,烟盒随手丢在桌子上。 点燃香烟, 猛地抽了一大口, 右手夹着香烟, 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令自己清醒一点。 …… “喝酒了?”荒木播磨闻到了酒味, 问道。 “唔。”程千帆点点头,叹口气,“生意难做啊, 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荒木播磨微微皱眉。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非常看不惯宫崎健太郎如此行事和态度,看不上宫崎这个人。 现在则还好,虽然依然还是有些看不惯,不过却是对事不对人, 对于宫崎这个家伙,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 荒木播磨现在愿意接受这个‘淳朴’的朋友。 “宫崎君, 要是被课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会不高兴的。”荒木播磨说道。 “是啊, 我知道。”程千帆笑着说道, “所以, 由此可见,我是这般相信荒木君。” 荒木播磨皱着眉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 已经成为朋友,不过,有些时候, 以他的性格,还是暂时无法完全适应自己的这位新朋友。 …… “实在是抱歉, 上午被皮特喊着去货仓了。” “荒木君找我所谓何事?”程千帆拎起茶壶,给自己和荒木播磨分别倒了茶水,“没有耽误荒木君的事情吧。” 上午没有找到程千帆,生生等了几个小时, 荒木播磨心中难免还是有几分怒气的。 不过, 程千帆一句话便让荒木播磨无奈摇头, 无话可说。 皮特是政治处查缉班的副班长,同时也是宫崎这个家伙黑市生意的货源渠道,皮特相邀, 宫崎健太郎自然是只能听命。 “是课长令我找你的。”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程千帆脸色一变,露出紧张的神情,“出了什么事?” “课长的意思是,安排你去接近郑卫龙。”荒木播磨说道。 “接近郑文龙?”程千帆露出不解的神情。 “卢兴戈去见你,根据我的推测,其目的极可能是想要从你这里打探郑卫龙的消息,甚至是想要通过你来营救郑卫龙。”荒木播磨说道。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程千帆皱眉思索片刻,点点头,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已经确认那人正是上海站的卢兴戈了?” “我询问过阮至渊,基本可以确定你描述的那个人正是上海站行动大队第五行动组组长卢兴戈。”荒木播磨点点头,“阮至渊对此人评价极高,称此人是上海站行动大队头号行动高手。” 程千帆闻听此言,露出后怕的表情,看到荒木播磨正看着他,尴尬的笑了笑。 荒木播磨明白宫崎健太郎为何会有这般表情,内心里摇摇头,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 “所以,课长的意思是安排我假作是受到卢兴戈所托,暗中和郑卫龙接触,争取取得郑卫龙的信任。”程千帆思忖说道。 “是的。”荒木播磨看着程千帆,“宫崎君,这个任务很重要,若是能骗取了郑卫龙的信任,对于我们将特务处上海站一网打尽十分关键。” 荒木播磨语气振奋,“宫崎君,如此重要的任务,是课长对你的信重。” “若能通过这个计划将特务处上海站一网打尽,宫崎君,你我将立下大功……” 然后,他便看到了宫崎健太郎有些神情不自然的扭了扭脖子,眉头也皱起来,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对他的注视,宫崎才赶紧变了神情,露出笑容。 这个笑容有些勉强。 荒木播磨有些生气,同时也有些不解。 不过,很快他便想明白宫崎健太郎为何会有如此表情了。 宫崎这个家伙并不想执行这个任务!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最关心的是他的生意。 甚至于,军功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吸引力也并不大。 对于宫崎而言,个人安全和钱财才是最重要的。 很明显,这个行动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以宫崎的性格,自然是不愿意参与进来。 …… “宫崎君,这是课长的命令。”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我明白。”程千帆一本正经说道,“课长旦有命令,宫崎必然听命。” 停顿一下,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此事极为重要,我很担心自己难以胜任,坏了课长的大事,影响到荒木君的军功章。” 荒木播磨眉头紧锁,宫崎的言行表现在他看来,就是在找借口推诿。 “宫崎君,课长既然制定了这个计划,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的。”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程千帆张了张嘴巴。 “宫崎君,请听我把话说完!”担心宫崎健太郎再有借口,荒木播磨打断宫崎健太郎要说的话,说道,“有什么疑惑之处,或者是需要我来协助之处,可以向我提出,我会全面配合你。” “我——”程千帆皱眉,似乎还要再找理由,停顿了两秒钟才说道,“我对郑卫龙这个人非常陌生,冒然接近,必然会引起此人的怀疑和警觉,岂不是坏了课长的大事。” “放心,我会安排阮至渊来协助你。”荒木播磨说道,“阮至渊是郑卫龙的助理,对郑卫龙非常了解,有他在,郑卫龙的一些个人习惯、生活喜好,脾性,你都能够掌握,完全可以有针对性去行事。” “卢兴戈和程千帆到底是什么关系?”程千帆想了想,问道,“如果搞不清楚这个关系,很容易露馅。” “根据我们的推测,程千帆和卢兴戈早年应该是好友,或者说,很大可能是结拜兄弟关系。”荒木播磨说道。 “郑卫龙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吗?”程千帆问道。 “不清楚。”荒木播磨摇摇头,“我询问了阮至渊,阮至渊并不清楚卢兴戈和程千帆的私人关系,他认为郑卫龙极可能也不知道。” “程千帆生前是特务处的人?”程千帆问道。 “应该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他忍不住皱眉,反问,“宫崎君,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了,如果程千帆另外有隐蔽身份,你假扮程千帆一年半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联系你?” “万一,万一程千帆是某一方的沉睡者呢,我冒然行动,接近特务处,岂不是……” “宫崎君!”荒木播磨终于忍无可忍,冷声说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课长的命令,你必须听命。” …… “荒木君,不要激动。”程千帆讪讪一笑,递上一支烟,凑上去给荒木播磨点上,“我只是想的比较多,做事情比较仔细罢了。” 荒木播磨的身上有较为浓郁的血腥味。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烟,心中判断,这是最新鲜的血腥味,说明荒木播磨在来和他会面之前,正呆在刑讯室,且极可能正在审讯郑卫龙。 荒木播磨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你那是做事情谨慎? 明明是贪生怕死,推诿任务之挖空心思寻找借口。 “宫崎君,成功接近郑卫龙,骗取此人信任,争取将上海站一网打尽,立下此赫赫战功,你在特高课内部的职务必然会提升。” 荒木播磨边说边思考,绞尽脑汁想着‘激励’宫崎健太郎的话,“支那有一句古话,升官自然发财。” 话音未落,荒木播磨就看到宫崎健太郎眼中一亮。 “荒木君。”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请说。” “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应该是非常有分量之人吧。”程千帆表情振奋说道。 “这是当然,上海站是特务处甲等……”荒木播磨说着说着,闭上了嘴巴,宫崎这个家伙刚才将‘有分量’三个字咬的很重。 考虑到宫崎健太郎的秉性,荒木播磨立刻明白了宫崎口中的‘有分量’是什么意思。 “郑卫龙应该是一个颇为有分量的重要人物。”荒木播磨沉吟片刻,说道。 “请荒木君回复课长,宫崎定当不畏牺牲、以效忠添皇之无尚意志要求自己,竭诚办好这件事。”程千帆郑重说道,眼眸仿佛在发光。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果然,一提到钱财,宫崎君的态度便大不同了。 …… “我该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接近郑卫龙?”程千帆问道。 “下午等我的消息吧。”荒木播磨思忖片刻说道,“中午我会继续对郑卫龙用电刑,如若此人开口了,那么,计划将会相应作出调整。” “电刑?”程千帆的眼眸露出一抹奇异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古怪的弧度,“早就听说了这个刑罚,据说是非常有效果,没有人能够在电刑之下还不开口的,若是能亲眼目睹,定然是好风景。” “这次不行,你若是去观刑,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帝国的人了。”荒木播磨说道,“电刑之下,犯人开口的几率极大,不过,也不是没有能够熬过电刑的死硬分子。” “怎么可能?”程千帆惊讶不已。 “有些中国人比厕所的石头还要死硬。”荒木播磨说道,“我在北平的朋友来信提到过一件事,他们抓住了一个红党,用尽各种刑罚,包括电刑在内,都没有能够让这个人开口。” “对待这种死硬分子,必须从肉体上毁灭。”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同时,他的内心仿佛在滴血一般,他能够想象到北平的这位同志遭受了何等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 “这个人已经从北平押来上海了,宫崎君若是有兴趣,可以在此人身上练练手。”荒木播磨说道。 “押来上海?为何不在北平便处理了?”程千帆惊讶问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此人是上海红党方面派往北平的。”荒木播磨说道,“课长希望能够从这个人身上找到摧毁上海红党的突破口。” 程千帆心中巨震,面上却是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红党?他们在上海没有人没有枪,成不了什么气候。”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荒木播磨说道,“不过,课长说,红党善于蛊惑人心,鼓动支那人反抗帝国,长此下去,终究会对帝国不利,所以最好是在红党没有形成气候之前将其剿灭。” “课长高见。”程千帆微微错愕,然后立刻露出敬服的表情,说道。 荒木播磨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可以肯定,宫崎这个家伙并不认同课长的观点,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家伙拍课长的马屁,哪怕课长现在没在这里。 “国府方面多是贪生怕死之途,无论是党务调查处还是特务处,皆是如此,依我看,电刑之下,郑卫龙必然会开口的。”程千帆将话题掰回来,他不能表露出对于红党的话题较为感兴趣的样子。 尽管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渴望在多打听一些关于那位同志的信息。 “这正是我要说的。”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君,如果郑卫龙开口了,那么,你的任务便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程千帆立刻说道。 荒木播磨下意识的便要说,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宫崎这个家伙贪生怕死,若是知道任务将会调整为由郑卫龙配合他打入特务处内部,他必然想尽办法推诿。 此事还是由课长亲自与其谈吧。 第090章 暗号 “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程巡长放心,我这就派人在楼梯口守着,一定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雅兴。” 荒木播磨离开了。 程千帆叫酒楼东家上了几碟下酒菜,烫了一壶花雕,坐在窗边饮酒、吃菜、赏雪。 他的眼眸深邃,隐藏了愤怒和悲痛。 荒木播磨此去,便是去继续拷打审讯郑卫龙,按照荒木所言,准备对郑卫龙用电刑了。 他不知道已经遭受过一轮严刑拷打的郑卫龙能否挺过电刑。 电刑,是痛感最高的刑讯,直接刺激神经系统,电流可以随意切换,电击的部位也可以根据受刑者的精神弱点而调整,受刑者通常痛苦地声带撕裂,呕吐不止…… 还有正在从北平押送来上海的途中的那位同志,按照荒木播磨的说法,这名同志经受了残酷之严刑拷打,其中便包括电刑,依然坚贞不屈,没有背叛祖国和人民,没有背叛党。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后,便夹在手指间,微微皱眉。 这个时间节点有些糟糕。。 彭与鸥刚刚离开上海。 他和‘蒲公英’约定的是两天后接头会面。 当然,如若情况紧急,是有紧急会面渠道的。 所谓情况紧急,便指的是十万火急,譬如说发生了危害江苏省委、上海市委之安全的重大状况。 谨以此事而言, 他所知道的情况并不多,目前只知道这名同志是上海方面派往北平的, 被捕后经受住了严刑拷打, 没有背叛党和人民, 现在正在从北平来上海的押解途中。 程千帆在思考,是否有必要发出紧急会面的信号。 此外, 还有一点他不得不防,这些情况都是荒木播磨所透露的,万一这是一个陷阱呢? 譬如说这名被捕的同志已经叛变了? 日本人此举是为了安排此人重新打入上海红党内部。 这些模糊的信息, 需要他去研判,尽量作出正确的决定。 …… 窗外,雪花飞舞。 有几名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子,撑着小花伞,在雪中漫步,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在她们的身后, 几名男子昂首阔步、谈笑着跟随, 不时地对着身旁经过的法租界市民指指点点, 发出放肆的笑声。 这些都是日军军人, 利用假期时间换了便装带了家属来法租界逛街。 对于这些人, 租界当局下了内部文件: 要保护好, 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 以兹避免给日本人寻衅的借口。 想到皮特依然嘴硬说着‘法兰西共和国是欧洲第一强国’这般言语,程千帆不禁冷笑一声。 欧洲法国本土是什么情况,他不甚明了,在上海滩法租界, 面对日寇咄咄逼人的气焰,法国人一退在退。 以‘自由’、‘民主’自居的法兰西,已经宣布了一项规定, 就是在法租界的所有刊物,不准出现像“日寇”、“日本军阀”、“抗战”、“抗日”等一些激烈言论。 因此, 目前法租界的报纸或者文学杂志上,已经开始出现如“日寇”二字被“x寇”所替代,“打倒日本”就变成了“打倒xx”等奇异景象。 据程千帆所知,一开始是苏文西大道市政府向租界方面提出此要求的, 法租界当年严词拒绝, 根本不予理会。 随后, 苏文西背后的日本主子跳出来,指责租界当局包庇对日不友好分子,纵容租界内部反日宣传、妖魔化爱好和平的大日本帝国。 如是, 租界当局很快妥协。 黄浦江上传来日军炮舰的汽笛声,程千帆点燃一支烟,眉头紧锁。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随着日寇的步步紧逼、租界当局的不断退让,上海未来的抗战形势和环境将会愈发严峻。 其中,法租界当局允许特高课参与对郑卫龙的审讯,且以程千帆的暗中观察,日本人在审讯中甚至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这更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讯号。 …… 政治处,刑讯室。 荒木播磨阴冷的眼神盯着被绑缚在电椅上、身上已经插上电极的郑卫龙。 “郑先生,只要我将电闸轻轻一推,你便能体会到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荒木播磨咧嘴,冷笑着,“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大日本帝国会认可你这个朋友的。” 郑卫龙两眼肿得像紫葡萄,身上大块的烂肉瘀血,全身上下留下道道鞭痕。 他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盯着荒木播磨看。 荒木播磨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郑先生,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着,他狞笑着用力推上电闸。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郑卫龙全身都在剧烈抖动,很快便昏死过去。 荒木播磨拉起电闸。 旁边,特高课的一名特工上前仔细查看了郑卫龙的情况,朝着荒木播磨点点头,示意人还活着。 在一旁观看的华籍探员咬了咬牙花子,将脑袋转向一侧,不忍去看。 他身旁的法籍探长霍尔坐在转椅上,双手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看。 一盆冷水浇在了郑卫龙的身上。 被泼醒的郑卫龙,表情是茫然的,他竭力的睁开眼睛,四下张望。 这是电刑的后遗症之一,受刑者的神经和大脑会受到摧残,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正常。 荒木播磨并不着急,他慢悠悠的点燃一支烟,叼在嘴中,上前两步,微微探身、弯腰,盯着郑卫龙那有些涣散的眼眸看。 终于,郑卫龙双眼聚焦,神情回复正常了。 “郑先生,感觉如何?”荒木播磨拍了拍郑卫龙的脸颊,微笑说道。 郑卫龙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郑先生并不满意这次服务啊。”荒木播磨一摆手,“提高电压。”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了郑卫龙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我说。” …… 程千帆哼着小曲回到了薛华立路。 “程老弟。”一辆小汽车停在他的身旁。 后排车窗摇下来,露出袁开洲的脸。 “袁老哥,去哪里发财啊?”程千帆一只手搭在车窗下沿,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汽车顶棚上,笑着问道。 “发个屁财。”袁开洲骂骂咧咧说道。 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通裕旅馆出了凶杀案,死了三个人,据说是悍匪姜骡子下的手。” “姜骡子?”程千帆眉毛一挑,翕笑一声,“这老东西胆子够大的啊,还敢来租界闹事。” “不说了,咱哥俩回聊啊。”袁开洲说道。 “兄弟我改日做个东道,请老哥吃酒。”程千帆哈哈一笑,说道。 “那我可就等着嘞。”袁开洲爽朗一笑,摆摆手,随后升起车窗,笑容敛去,“开车吧。” “巡长,我们还没去现场的,你怎么知道是姜骡子犯案?”坐在副驾驶的一名手下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姜骡子呢?”袁开洲微微一笑,反问。 手下就要继续说话,却是被司机悄悄用手指捅了下,立刻明白过来,讪讪一笑,“巡长高见。” 袁开洲点燃一支香烟,他抽烟很猛,连续几大口,一支烟便没了。 袅袅白烟中,袁开洲嘿笑一声。 程千帆办得几件露脸的案子,都和姜骡子有关。 袁开洲对此早就暗暗关注,他高度怀疑姜骡子和程千帆有联系,弄不好便是程千帆在‘养寇自重’。 故而他今天故意提起‘姜骡子’,想要试探一下程千帆的反应。 令他失望的是,刚才程千帆的反应并无异常,完全是一副旁观者的态度反应。 莫不是自己的猜测错了? 袁开洲皱了皱眉头。 他之所以想着要暗中针对、调查程千帆,原因很简单: 谋取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 金克木代理总巡长一职多日,不日即将正式履任总巡长。 现在有传闻说副总巡长一职会从中央区巡捕房的几个巡长中间擢升。 袁开洲、梁遇春和程千帆是为中央巡捕房三位巡长。 也许在大多数人眼中,梁遇春和袁开洲这两位资格较老的巡长是最有资格被擢升为副总巡长的。 便是袁开洲周围的人也认为他的最大竞争对手是老对手梁遇春。 但是,袁开洲却并不这么看。 直觉告诉他,对他谋取副总巡长一职之最大威胁便是程千帆。 也许有人会拿资历来说事,认为程千帆资历不足。 袁开洲对此嗤之以鼻。 资历? 在程千帆之前,巡捕房也从未有如此年轻的巡长呢,还不是被程千帆开了先例? 程千帆这家伙对上迎所好,对下也能笼络住手下,兼且背靠青帮张仁风,因为其老师修肱燊的关系,法国人对‘小程巡长’的印象不错。 至于说政治处查缉班的皮特,此人更是程千帆的生意伙伴。 袁开洲越是分析,越是认为程千帆会是自己的最大竞争对手。 如果说程千帆身上有短板的话,那边是这家伙和日本太过亲近了一些,这也许会让法国人不喜欢,甚至是颇为警惕。 总而言之,程千帆是大敌。 袁开洲的目的便是捉住程千帆的痛脚,令法国人对其失望,最终‘干掉’这个竞争对手。 …… 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悠悠然朝着捕厅走去,站在台阶口,便看到一辆军卡从后院开了出来,一踩油门,轰的一声冲出了大门。 还有几辆小汽车也紧跟着冲出了大门。 “郑卫龙,还是没熬过去,招了!”程千帆心中一沉。 那几辆小汽车,其中一辆的车牌属于一家漕丝厂,实则是特高课在使用。 程千帆站在台阶口,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同吴山岳、汪康年、阮至渊等人比起来,郑卫龙的表现要好得多,经受住了残酷的严刑拷打,最终没有挺过电刑。 客观的说,程千帆对于郑卫龙是有些刮目相看的,国府之中,这种硬汉不多。 当然,此时他最担心的是郑卫龙开口之后,对于上海站可能带来的危险。 从郑卫龙被捕,到他开口,已经是一天一夜过去了,上海站应该已经基本完成转移了。 但是,郑文龙毕竟是上海站的站长,其人可能掌握了特务处其他高层所不知晓的一些高度机密。 看政治处的装甲车队以及特高课联合仓促出动的架势,程千帆有理由研判郑卫龙交代了了不得的东西。 …… 将烟蒂随后扔在台阶下。 程千帆拍了拍警服,警觉的观察了周围的情况。 他心中焦急如焚,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向特务处总部发报,再度发出示警信号。 但是,他刚刚从外面回到巡捕房,看到刚才这一幕,便骤然离开,此一幕若是落在有心人眼中,便值得寻味了。 他必须有较为合理的理由。 就在此时,医疗室的门开了。 老黄手里拎着空酒瓶,嘴巴里咬着一根牙签出来,随后将空酒瓶放在墙角,他自己则弯腰,将屁股对着程千帆,拿起一把扫帚,开始清扫医疗室门口的露面。 程千帆的眼眸一缩,他弯腰拍了拍皮靴沾上的泥点,伸了伸懒腰,径直进了捕厅。 这边,老黄始终没有抬头看过来,打了个酒嗝,哼着曲子,慢条斯理的扫雪。 程千帆站在窗台边上,拉起百叶窗。 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中,拨动打火机转轮点燃,轻轻吸了一口,随意的看了一眼窗外。 一个人的背影映入眼帘。 是赵枢理。 他微微皱眉。 赵枢理这个人,他始终看不透。 是的,老黄刚才暗中向他发信号示警,提醒他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老黄将后背对着他,拿起扫帚。 便是暗号:后面,要清扫(注意)。 老黄可不是勤快人,不会主动清扫积雪的。 此时此刻,院子里,老黄已经扔了扫帚,骂骂咧咧的回了医疗室。 他骂的是:这帮惫懒货,凭什么让老头子我扫雪? 程千帆看过去,老黄只清扫了门口前后左右不过半米的地方,扫帚倒在雪地,还被老黄踩了一脚,踩断了扫帚把。 他轻笑一声,这个老黄,做事就是老道,不需要他担心什么。 …… 赵枢理离开了巡捕房,叫了一辆黄包车,离了几条街后下车。 进入一个小巷子。 他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敲响了一处石库门民居的房门。 第091章 赵枢理 第091章赵枢理 “阿震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没?”赵枢理跟着昌苼进入里间,关切问道。 林震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看到赵枢理进来,就要起身,“爱华哥。” “躺着,躺着。”赵枢理上前两步,扶着林震躺下。 “还有,以后不要喊我爱华哥,万一在外面说错嘴就不妙了。”赵枢理表情认真说道。 他看了两人一眼,“私下里可以喊我赵大哥,公开场合便喊我赵探长。” “明白了,赵大哥。” “知道了,赵大哥。” 林震和昌苼都是连连点头。。 赵枢理又检查了林震身上的伤势,量了量体温。 “烧已经完全退了。”拿起水银体温计,仔细看了看温度刻度,他长长舒了口气,“阿震你小子真命大,这是从鬼门关闯了一遭,下次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 “是我太大意了。”林震懊恼说道,“我也没想到会是日本人的陷阱。” …… 就在半个月前,林震突然在《字林西报》上面看到了一个寻人布告。 这令他惊喜万分。 买布告之人使用的是中华归宗社的密语。 林震立刻意识到是宝岛那边的某位弟兄从日寇的搜捕魔爪下逃了出来,现在来上海寻他。 兴奋万分的林震按照寻人布告上的地址,欣然赴约。 却是没想到这正是日本人安排的一个陷阱。 林震踏入房门之前听到房内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觉察到了一丝异常,试图转身离开,对方见状只能冲出来抓人。 林震果断突围,若非他枪法准, 且附近巡捕闻枪声赶来,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他已经被抓入日本人的刑讯室了。 不过, 饶是如此, 林震在突围过程中挨了两枪,随后更是发生了枪伤感染。 若非赵枢理想办法搞到了磺胺粉, 林震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 “赵大哥,这次多谢你相救。”林震感激说道,“幸亏一个多月前终于联系上你了, 不然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乱葬岗尸首一具了。” “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赵枢理微笑说道,“若是与你们早日联系上,你们也不用被程千帆那家伙勒索了。” 五年前,姐姐盛雨、姐夫封葙奇在宝岛牺牲后, 盛爱华和郑清水一起策划了基隆爆炸案, 袭击了日军警署。 郑清水被捕, 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后被日寇遇害, 他则从日本人的抓捕中逃脱。 盛爱华辗转回到上海后,他恢复使用了自己的本来名字赵枢理。 是的, 赵枢理是他的真名, 牺牲的姐姐盛雨的真名叫做赵瑞雪。 赵枢理想办法进入到巡捕房,凭借不俗的能力和手腕, 一步步从三等华捕爬到了便衣暗探的探长一职。 昌苼和林震是姐夫封葙奇生前在宝岛发展的爱国青年。 赵枢理与二人早就相熟。 二人在宝岛袭击日寇派出所, 遭遇了日本人的追捕、通缉,只能逃离宝岛,来到了上海巡长当年的盛爱华大哥。 只是, 此二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名,一直在寻找盛爱华。 两人岂能想到中央巡捕房便衣暗探的赵枢理探长便是他们要寻找的盛大哥。 即便是偶尔碰到赵枢理, 因为赵枢理的巡捕房探长身份, 两人忌惮不已,自然早就远远躲开, 且因为赵树理目前的相貌相比较以往多有变化,两人自然没有认出来。 若非一个月前的一次机缘巧合,赵枢理来到‘天涯照相馆’照相, 是赵枢理认出了昌苼和林震, 此二人恐怕依然只能在茫茫大海捞针。 …… “郑卫龙应该是开口了。”赵树理表情严肃,看着二人说道。 昌苼和林震都是脸色一变。 中华归宗社目前正在和特务处上海站联系, 想要借助特务处的力量发展壮大宝岛的抗日力量。 不过, 令二人失望的是,特务处上海站方面对于在宝岛发展抗日武装的兴趣不大。 郑卫龙一直试图游说他们加入特务处上海站。 这让昌苼和林震颇为犹豫,他们并不排斥在上海抗日,但是,郑卫龙的吃相有些难看,与其说是游说他们加入,更不如说是想要吞并他们。 此外,郑卫龙言语中两次三番的暗示,询问中华归宗社的经费来源问题,这也引起了昌苼和林震的警觉。 二人将自己的担心和怀疑告知了赵枢理。 …… 赵枢理果断命令他们暂时停止和特务处的谈判。 原因? “郑卫龙搞行动刺杀还勉强可以,但是,领导能力不行,且此人大事糊涂,小事精明,长期下去,特务处上海站恐有大难。”赵枢理如是对二人说道。 对于‘盛大哥’,昌苼和林震都是颇为敬服的,赵枢理发话,两人思考之后选择听从。 刚刚暂停和上海站特务处的谈判,两日后暨昨天,赵枢理便突然找到他们,告知他们郑卫龙被捕的消息,命令二人立刻关掉天涯照相馆,隐蔽起来。 “郑卫龙很可能熬不过政治处和日本人的审讯。”赵枢理说道,“一旦郑卫龙开口,他第一个交代的就是你们。” “为什么第一个交代的会是我们?”昌苼惊讶问道。 林震当时脸色微变,显然是有些许明白了。 “郑卫龙此人能力一般,但是,骨气还是有的,只是刑罚太残酷了,他受不了的话,便会一点点的往外招供。”赵枢理给两人分析说道。 “招供特务处内部重要机密的话,郑卫龙有嘴说不清了,不当汉奸也只能当汉奸了,郑卫龙是聪明人,他不会那么做,而如果供出你们,无损于特务处的力量,两相取舍,他自然是选择招供你们。” “此外,你们一直没有同意接受上海站的领导,郑卫龙心中恐怕是有怨气的。” 两人闻言,脸色连连变化。 随即听从了赵枢理的安排,紧急撤离。 “赵大哥,你怀疑郑卫龙开口第一个交代的便是我们俩?”林震问道。 “是不是将你们卖掉了,一会就知道了。”赵枢理淡淡一笑,说道。 …… 约莫半小时后,出去打探消息的昌苼回来了,也带回了天涯照相馆被巡捕房和日本人联手破门而入的消息。 “政治处将照相馆查封了,巡捕房的人贴了封条。”昌苼说道。 尽管赵枢理早就分析、提醒过他们可能会被郑卫龙出卖,但是,猜测得到证实,两人心中还是难免不舒服。 两人表情阴沉,心中悲愤不已。 “狗恁的郑卫龙。”昌苼气愤骂道。 赵枢理摇摇头,“郑卫龙是一个硬汉,熬了一天一夜的严刑拷打,现在才开口,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说着,他看着昌苼,“当然,他供出你们,你们可以恨他,不过,从上海站站长这个身份而言,他这么做是没错的。” 停顿一下,赵枢理继续说道,“对于郑卫龙而言,你们不是自己人,在你们和他的上海站之间,他自然要有所取舍。” 两人闻言,沉默不语,脸上是愤恨、无奈交杂的神情。 …… “赵大哥,会不会给你带来危险?”林震问道。 “郑卫龙不知道我的存在吧?”赵枢理问二人。 “你交代过,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你。”林震说道。 “赵大哥你不是中华归宗社的人,我自然不会对郑卫龙提起你。”昌苼也说道。 是的,中华归宗社是昌苼和林震创立的,赵枢理和中华归宗社并无关系。 只是昌苼和林震非常敬重和信任赵枢理。 …… “赵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林震问道。 “等,蛰伏。”赵枢理说道,“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昌苼情绪激动说道,“宝岛的同胞正在日寇的铁蹄下呻吟,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即便是上海,现在也沦陷了,上海的同胞也在痛苦挣扎,我们要反抗,要给予日本侵略者有力的反击。” 看着情绪激动的昌苼,赵枢理皱了皱眉头,“你跟谁大呼小叫的,坐下。” 昌苼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只能乖乖坐下。 “我仔细考虑了,国府方面不可靠,你们还是要联系红党。”赵枢理说道。 “赵大哥,你不是红党吗?”昌苼问道。 “我是,我一直都是,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活着是,死了更是!”赵枢理声音不高,话语中却似乎有着千钧的力量,他的眼眸仿若闪烁着光芒。 说着,他又叹口气,“两年半前的大搜捕,我和组织上断了联系了。” “我的上线、下线、入党介绍人,所有能够证明我身份的同志可能都牺牲了。”赵枢理声音低沉,他的眼眸是那么的悲伤。 …… “天涯照相馆?”程千帆听了大头吕的汇报,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的,巡长,政治处的人破门而入,里面已经空无一人,现在照相馆已经被查封了。”大头吕说道。 “日本人去了没?”程千帆问道。 “去了。”大头吕说道。 “天涯照相馆,啧啧。”小程巡长摸了摸下巴,“没想到这家不起眼的照相馆真的有猫腻,若是早知道这情况……啧啧。” “是啊,太可惜了。”大头吕附和说道,他明白巡长的意思,这是能炸出不少油水的大鱼啊,可惜他们错过了,只当是随便勒索的小鱼小虾了。 “罪名是什么?”程千帆再度遗憾的摇摇头,自己点燃一支烟,将烟盒扔给了大头吕,问道。 “据说天涯照相馆的东家是宝岛的反日分子。”大头吕接过烟盒,说道。 “反日分子?就姓昌那小子那怂样。”程千帆嗤笑一声,摇摇头。 说着,嘴角一扬,他弹了弹烟灰,面容一肃,正色说到,“政治处在我们的辖区挖出了一条隐藏极深‘作恶多端’的大鱼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日常工作的失职。” 大头吕不解的看着巡长,心中犯嘀咕,上峰都没有来责难三巡呢,巡长怎么还往自己身上揽罪责? “鱼龙混杂,鱼龙混杂啊。”程千帆表情阴沉,手指敲了敲桌子,眼含深意的看了大头吕一眼。 …… ‘鱼龙混杂’? 大头吕明白这是巡长在暗示和‘点拨’自己,他努力思考,终于眼中一亮。 “巡长所言极是,我部辖区鱼龙混杂,极可能有其他的危险分子潜伏其中,属下建议,有必要在辖区开展一次治安检查行动,以兹甄别匪患。” “恩,你的建议很中肯。”小程巡长微微颔首,“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说着,他轻轻咳嗽一声,“行动的时候,注意影响,大部分的市民还是很安分守己的。” “属下明白。” 大头吕秒懂。 巡长的意思是,不要去骚扰那些普通市民了,小鱼小虾没有几两肉,要对那些赌档、烟馆、昌楼、粮店等地方下手。 是的,这些赌档、烟馆、昌楼都是有背景靠山的,但是,在中央巡捕房,小程巡长就是最大的地头蛇。 再说了,靠山也有能靠得住的,还有不怎么靠得住的之分,大头吕自然知道酌情去别对待。 他心中暗暗觉得,巡长是因为没有能够提前得知天涯照相馆有问题,错过了这条大鱼,以至于心生不忿,所以才会大动干戈的: 这里漏走的,自然要从别处捞回来。 …… ‘天涯照相馆’! 大头吕离开后,程千帆面色沉下来。 他此前便怀疑这家照相馆有些蹊跷,所以安排李浩暗中查过,不过,对方很谨慎,并没有露出太多的马脚。 当然,没有露出马脚不说明没问题,在程千帆看来,天涯照相馆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他不清楚对方背后的势力是哪一方。 没想到天涯照相馆的东家竟然是来自我国宝岛的抗日分子。 程千帆立刻想起来一件事,那便是三本次郎曾经向他提及过的宝岛南投县警署发来上海的那份协查通报。 天涯照相馆的东家昌苼极可能便是宝岛南投日寇在通缉抓捕的抗日分子。 按照大头吕的说法,照相馆已经人去楼空,照相馆东家昌苼应该是提前撤离了,这也令程千帆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他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ps:求订阅,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92章 宫崎是一个骄傲的家伙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093章 从上海到武汉 俞折柳从昏迷中醒转。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痛的像是被活生生的拆骨似的。 每一块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嘶吼着,发出痛苦的呻吟:痛! 他的眼睛被蒙上,四肢被捆绑,犹如待宰的牲口一般扔在地板上。 俞折柳深呼吸一口气,便觉得喉咙痛的仿佛是撕开了似的,这是辣椒水的后遗症。 这是他被捕之后受到的第二种刑罚。 当日本人意识到沾了盐水的皮鞭无法令他屈服之后,开始用辣椒水来灌他。 一大碗辣椒水灌进口鼻,俞折柳便气息奄奄,呼吸失灵,失去了知觉。 从那天之后,他的喉咙便一直痛,撕开似的痛。 老虎凳。 烙铁。。 电刑。 俞折柳将敌人‘引以为傲’的所有刑罚都过了个遍,他心中骄傲,为自己骄傲: 我守住了党的秘密,守住了信仰! 我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 没有得到任何的口供,日本并不想弄死他,每次他昏死过去后,便把他抬走注射强心剂,就如此循环进行拷打。 直到他上次在再次昏死过去,现在再度醒来。 巨大的痛苦、痛入心扉的痛苦令他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蒙着眼睛的俞折柳看不见光,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也许是被押赴刑场的路上吧。 他现在最遗憾的是自己的嗓子。 嗓子撕心裂肺的痛。 侵略者的辣椒水的摧残,自己的嗓子一定坏了。 关玲最喜欢听自己唱歌了,说他的嗓子是全世界最好听的嗓子。 两人是同济大学的同学, 是战友,是布尔什维克同志, 是革命伴侣。 关玲说, 将来两人革命的婚礼上, 想要听他对她高歌一曲‘国际歌’。 可惜了。 嗓子坏了啊。 俞折柳心中叹息。 他并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关玲在十天前已经牺牲, 被天津日军宪兵包围的她,将自己的卧室浇上汽油,划了一支洋火, 高唱着国际歌,将自己和党的机密文件一起点燃、埋葬! 牺牲的时候,这名二十一岁的女孩子,在心里道歉: 折柳,我的爱人, 抱歉了, 我不能陪你走完革命的道路了, 不能为你生儿育女, 不能一起亲眼看见赤色的旗帜飘扬在中国大地,是我最大的遗憾。 咣当, 咣当。 俞折柳屏住呼吸, 竭力倾听。 这是什么声音。 他竭力去辨别,思考。 这个时候,只感觉脑袋里又痛又疲倦, 整个人再度沉沉昏迷过去。 …… 程千帆将风衣的领子竖起来, 嘴巴里含着烟卷。 双手插在口袋里。 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靠近停靠在路边的小汽车。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 坐了进去。 “荒木君。”程千帆随口说道, 待到看清楚车内之人是三本次郎的时候,吓了一跳, 毕恭毕敬的说道, “课长。” “开车。”三本次郎对司机说道。 三本次郎随后闭目养神,他不开口,程千帆神情紧张,毕恭毕敬坐好,不敢贸然开口。 “宫崎君。”三本次郎缓缓地开口说道。 “哈依。” “‘天涯照相馆’是情况你听说了吗?”三本次郎问道。 “是的,课长, 我听说了。”程千帆点头说道,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三本次郎的脸色, “没想到在中央区竟然隐藏着如此匪徒, 是属下的失职。” “宫崎君,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总是想着你的生意,要将重心放在工作上。”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我命令你探查中华宝岛归宗社余孽在上海的情况,你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现在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躲着!” 说着,三本次郎扭头,冷冷看了程千帆一眼,“宫崎君,你的表现令我很失望。” “是,属下令课长失望了。”程千帆脑袋一低,露出惭愧不安的表情,“属下愧对课长的信任,惭愧不堪。” 看到程千帆如此态度,三本次郎心中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也知道这件事责罚到宫崎健太郎的身上,宫崎确实是有些冤枉。 中华宝岛归宗社那些余孽,隐藏极深,特高课其他人马查了好久同样没有进展。 他们正好躲在了中央区,若是宫崎这个家伙能够发现并且抓住他们,自然是大功一件,只可惜,宫崎健太郎没有发现这伙人,这样的话,只能说宫崎健太郎是个倒霉蛋了。 至于说三本次郎为何借题发挥? 他自然有他的考虑。 …… “课长,属下实在是没想到这帮家伙竟然躲在了我的眼皮下,没有能够发现他们,是属下的失职。”程千帆恨得牙痒痒,“对于天涯照相馆的情况,属下只是听了巡捕房的手下简单提了提。”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上身挺直,低头,诚恳而又惭愧的语气说道,“课长,如果可以的话,属下想要知道更加具体的情况,我想要知道我哪里疏忽了。” 三本次郎见状,心中暗自满意的点点头。 这也正是他选择用这件事来敲打宫崎健太郎的其中一个原因。 虽然三本次郎总是训斥宫崎健太郎满脑子都是他的生意,但是,三本次郎知道,实际上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的本职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最起码没有失职的情况出现。 也正是因为如此,三本次郎才觉得有些惋惜。 如果宫崎这个家伙能够将更多一些精力放在本职工作上,表现一定更加出色。 所以,他借着这个机会敲打宫崎健太郎一番。 看到宫崎健太郎如此态度反应,三本次郎颇为自得: 他看人还是比较准确的。 宫崎这个家伙贪财好色不假,但是,既然是年轻人,自然还是有年轻人的骄傲的。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此前应该是颇为自得于自己能够将捞钱和特工的本职工作协调的较为出色,做到捞钱和工作两不误。 现在,有反日‘暴徒’在眼皮底下隐藏,却一直没有察觉,这对于宫崎健太郎这个骄傲的家伙应该是一个不小的刺激。 是的,三本次郎觉得自己透过现象看本质,别看宫崎健太郎似乎有些较为随意,做事情也并不够专业,实际上,这反而是一个十分骄傲的家伙,只是这种骄傲隐藏的比较深。 让三本次郎得出如此结论是源自于此前特高课对宫崎健太郎的特别训练。 负责训练的教官向三本次郎汇报: 宫崎健太郎虽然基础很一般,但是,非常刻苦,非常努力。 无论是枪械射击还是个人搏斗,虽然不能说是进步飞速,但是,源自他的刻苦努力,肉眼可见的一步步进步,令人赞叹。 “也许不是一个令人鼓舞的特工天才,但是,却是最适合干特工的家伙,因为他有着不服输的心。” 这是教官的评语。 三本次郎仔细研究了宫崎健太郎的特训报告,得出的结论是: 宫崎是一个骨子里非常骄傲的家伙,只是他将这份骄傲隐藏的很好。 一直以来,对于自己不是专业特工出身,受到特高科其他同僚的鄙视,宫崎看似不在意,实则一直暗自在心里憋着。 在特别训练班,宫崎拼命训练,便是要借这个机会证明自己并不比专业特工差,甚至暗暗发誓要做的更好。 是的,三本次郎看的很透彻,宫崎拼命训练,初衷甚至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特工能力、以便更好的完成任务,只是为了赌一口气。 三本次郎自觉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宫崎健太郎。 故而他此番拿天涯照相馆之事来刺激宫崎健太郎,便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进一步看透了这名手下: 平常情况下,宫崎也许会表现的‘得过且过’,只要事情没有突破他的心里底线,他不会在意。 但是,当他得知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低于自己的心理底线,失职了,宫崎骨子里的这份骄傲便会泛起,他不容许自己如此糟糕! …… 三本次郎便向程千帆讲解了对天涯照相馆动手的前后经过。 郑卫龙受了电刑之后,终于挺不下去,开口了。 此人交代了中华宝岛归宗社的情况。 供述说天涯照相馆正是中华宝岛归宗社的秘密据点等具体细节。 “我们的人扑了个空。”三本次郎阴沉着脸说道,“现场搜查所见,照相馆的人已经提前撤离,且并非仓促撤离,是有条不紊的撤离的。” “此后从周边打听来的情况是,照相馆是昨天中午关门的。” “昨天中午?”程千帆微微错愕,“按照荒木君告知我的情况,这应该是我方抓住了郑卫龙之后。” “确实是如此。”三本次郎深吸一口气,似是压抑自己的怒气,“这说明昌苼和林震很警惕,即便是对正在和他们进行合作商谈的特务处上海站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 “课长高见。”程千帆先是皱眉,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状,“他们通过某种渠道得知,或者甚至是暗中派人监视了迈尔西爱路二百七十七号,看到郑卫龙被捕,立刻果断从天涯照相馆撤离!” 说着,程千帆咬咬牙,非常不甘心的样子。 “原来如此。”程千帆长长叹息一口气,“中华宝岛归宗社的人太狡猾了,他们似乎有着非常丰富的隐藏和躲避搜捕的经验。” “是啊,这些人一直被帝国宝岛方面追捕,就如同四处躲藏的耗子,非常警觉。”三本次郎赞同的叹口气,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这也正是他喜欢宫崎健太郎这个手下的原因。 若是有些愚蠢的手下,也许听闻特高课这次失手,甚至会露出一副‘原来课长你也失手了啊’的表情。 宫崎健太郎则是分析原因:敌人太狡猾了啊。 甚至能够和课长产生共鸣。 …… “荒木君,对于郑卫龙的开口,你怎么看?”三本次郎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郑卫龙的情况,我只是听课长您和荒木君提及了一些,具体情况不了解。”程千帆摇摇头,“所以,我不方便发表意见。” “说吧,说错了也无妨。”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宫崎的这份谨慎还是令他满意的。 “是!”程千帆点头说道,他没有立刻表达观点,而是停顿片刻,思忖后说道,“郑卫龙是一个意志颇为强硬的家伙,虽然他最终屈服于帝国,但是,他比其他支那特工要顽强。” 说着,程千帆再度陷入思考。 “有些人在开口前意志坚定,但是,开口之后,会完全判若两人,什么都可以招供,但是,很显然郑卫龙不是这样子的。”片刻后,他继续说道。 “郑卫龙很聪明。” 说着,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属下此前在支那内地游历,还有此番假扮程千帆,都是以支那人的身份行事,在一定程度上融入了支那社会,属下有一个感触很直接。” “什么感触?”三本次郎饶有兴趣的问道。 “官员!”程千帆说道,“支那的官僚体系有上千年了,他们的官员是最会做官的。” “郑卫龙是特工,但是,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上海站的站长,是官员。”程千帆露出鄙薄的表情,“郑卫龙深谙为官之道。” “他开口了,但是,没有选择招供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的机密,而是选择招供了和特务处上海站有联系的中华宝岛归宗社。 “这是因为他在为自己留后路,他认为,只要自己没有招供特务处上海站内部的机密,就谈不上背叛特务处,将来还有回归特务处的可能。”程千帆眉头舒展,神采飞扬说道。 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支那人都是狡猾不可信的,这个郑卫龙尤其狡猾。” “这样的人,留着是祸害,杀了吧。”程千帆眼眸中闪烁着残忍和兴奋之意,舔了舔嘴唇,说道。 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似是对他的分析和言行表现颇为满意。 “宫崎君,你分析的非常有道理。”三本次郎微微颔首,“现在,我有一个任务给你。” …… 武汉,特务处临时总部。 齐伍将上海特情组‘肖先生’发来的密电呈送给戴春风。 “处座,‘肖先生’发来关于郑卫龙的最新情况。”齐伍说道。 戴春风立刻接过电文,展目一看。 “好,很好!”戴春风面带激赏之色,旋即又复为沉重之色,“郑卫龙面对日寇的严刑拷打,坚贞不屈,此乃我特务处之楷模,是忠于领袖,忠于党国的楷模。” “处座,‘肖先生’说日本人要对郑卫龙使用电刑了,您觉得郑卫龙此番能挺住吗?”齐伍轻声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094章 书信 “组长,密电。” 就在此时,周茹再度递过来一份电文,“刚刚收报,甲级密电。” 程千帆接过电文,扫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 刚来了一份电令,又来了一份更高级别的密电? 这份密电的密码本,周茹并不掌握。 程千帆进入卧室,亲自译出电文。 此乃戴春风以私人名义发给程千帆的。 “千帆贤侄。” 阮之事,校长震怒,宜速速制裁此獠。 郑之事,校长将亲向法方交涉,希盼以常规违事处‘驱逐出境’之判果,可暗中促成。 叔戴春风。。” …… 程千帆手中捧着译电文,眼眸闪烁。 戴处座竟然又特意发来私人密电,且破天荒的以叔侄之称呼,足可见戴春风心中之急切。 他将两份电文放在一起,细细思量。 戴春风突然对阮至渊下限期制裁令,极可能和郑卫龙被捕之事有关。 确切的说,很可能同他向特务处总部汇报了郑卫龙‘坚强不屈’之壮举有关联。 且按下此事,暂时不再去琢磨这背后的原因,程千帆开始思忖如何制裁阮至渊之事。 …… 武汉。 戴春风面沉似水。 “此番一时不察,竟然被薛应甑趁机告了一状,着实可恶。”戴春风恨恨地说。 戴春风兴冲冲的去见委座,本想要彰显郑卫龙被捕之后的铮铮铁骨。 没想到薛应甑也在领袖临时官邸,此人阴测测的来了一句, “如此忠臣良将,竟然因小人而落入敌手, 太可惜了。” 说着, 薛应甑看着戴春风, “羽秾老弟啊,你手下怎么就出了阮至渊这种奸邪之徒呢。” 此一句话, 令戴春风挨了老头子好一顿批评。 戴春风随后则反唇相讥,挖苦党务调查处上海站几乎全军覆没之事。 然后,两人都被一顿臭骂, 滚出了临时领袖官邸。 …… 程千帆拨动打火机转轮,将两份电文焚烧,随后用木棍搅拌一番。 “回电。”他沉声说道。 周茹拿起铅笔,就要纪录。 “你出去吧,这份电文我亲自发报。”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是!”周茹二话没说放下铅笔, 出了卧室。 程千帆斟酌再三, 拟好电文, 开始发报。 滴滴滴。 “武汉,戴处长钧鉴。” “矮冬瓜令我接近郑, 伺机打入上海站, 此利弊参半,请处座示下。” “另, 郑受电刑, 已开口招供中华归宗社相关情况, 暂未有进一步招供。” “卑职猜判郑长官乃徐徐图之之意。” “制裁阮之事,卑职当谨遵示令, 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此獠。” “另,上海站行动大队卢兴戈,乃卑职盟兄,前番试图接触我,已为我暂时假装不识所应付, 然矮冬瓜研判卢疑似意欲从我处打听郑长官之事, 意欲卑职以此为契机取得上海站亲近。” “此种种,请处座示下。” “侄千帆,祝好。” …… 程千帆离开周茹的住处,信步前往薛华立路。 “程巡长, 程巡长。” 程千帆停步,扭头去看。 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从黄包车上跑下来,露出讨好的笑容。 “原来是国栋老弟。”程千帆微笑说道。 费国栋,费力的堂弟。 费力被程千帆安排特情组制裁之后,此人上蹿下跳,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自家堂哥和小程巡长关系亲近,备了厚礼找上门来。 小程巡长对于费老哥遇害之事,自然是唏嘘不已。 他随手提携了一下老友之弟,通过皮特的老相好露丝小姐的公董局董事父亲的关系,帮费国栋运作进了公共租界巡捕房,当了一名高级华捕,算是一全和费力的兄弟情谊。 无论是公共租界还是法租界的巡捕,得知此事,都是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小程巡长有情有义。 …… “不是说了嘛,叫我程大哥。” “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和费老哥是过命的交情。”程千帆微笑着,拍了拍费国栋的肩膀,“费老哥不在了,他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你叫我一声程大哥也当得。” “程大哥。”费国栋哽咽说道。 “这就对了嘛。”程千帆哈哈大笑,“找我何事?” “我可能发现了杀害我堂哥的线索了。”费国栋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线索?”程千帆眼眸一缩,不动声色问道。 “嫂子今天拿了一些堂哥生前的书信与我,里面有一封信,我觉得有些蹊跷。”费国栋说道。 “什么书信?带来了吗?” “我带来了。”费国栋就要从兜里往外掏。 “此处不便说话。”程千帆看了看四周,说道。 …… 春风得意楼。 “上一壶好茶,瓜子点心安排上。”费国栋大声吆喝说道,随后讨好的朝着程千帆一延手,“程大哥,请。” 店小二上了一壶茶,瓜子点心摆上。 “去去去,不要来打扰我和程大哥叙话。” “晓得了。” 费国栋探出头看了看走廊,随后关上雅间的门,从衣兜里取出一封书信。 程千帆接过信笺,扫了一眼。 白色的信封,上面写着“费巡长亲启”。 他抽出信纸,随手一抖了抖,放在桌子上。 信中内容颇为直白,堪称粗鄙。 “……费巡长,收了钱财好处,却不办事,小心项上人头。” “知名不具。” “这封信确实是有些可疑,以信中所看,似乎是费老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事情却没有办成。”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 他看着费国栋,“你是意思是,对方恼羞成怒,故而对费老哥下手了。” “家嫂也是这般认为的。”费国栋说道。 “查到书信的来源没?”程千帆问道。 “查了,书信当时应该是从门缝里放进来,后来被堂哥收起来了,查不到来源。”费国栋摇头说道。 程千帆轻轻押了一口茶,思忖说道,“若是如此的话,想要查清楚此人就比较困难了。” …… 费国栋也是露出苦恼之色。 费力没有儿子,只有他这么一个堂弟。 堂嫂说了,只要查出是何人谋害丈夫,为费力报了仇,费力的大半家产便都是他的,故而,费国栋才一直如此热心查探费力‘被杀’之事。 “这封信放在哪里的?”程千帆突然问道。 “放在一个上了锁的小铁盒里面的。”费国栋说道,“家嫂今天清理房间才发现的,她砸开铁锁,发现里面都是书信。” “其他的书信呢?”程千帆沉吟问道。 “在家嫂那里。” “都拿来与我,我且查查看。”程千帆皱眉说道,“不过,能否查到进一步的线索,我也不好说。” 说着,他叹口气,“总归要查一查才安心的,费老哥不能平白枉死。” “我回去找嫂子取来铁盒。”费国栋感动说道,“堂哥死后,他的那些朋友都不闻不问,只有程大哥你。” 说着,费国栋抹了抹眼角,“堂哥能交上程大哥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程千帆摆摆手,“我也只是尽力而为,怎么说都是一场兄弟。” …… 费国栋心事重重的离开后,程千帆手中捏着信纸,露出思索之色。 信纸是普通的信纸,不过,在信纸的右下角,摸起来有些凹痕。 入手细细抚摸,似乎是刻痕,类似于某种印章花纹。 这种花纹,他有一丝熟悉感觉,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印证。 就在此时,他从窗口看到一辆小汽车停在春风得意楼的门口,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款款下车。 女子妩媚的面容上带了一丝愁苦之色。 此女正是消失多日的楼莲香。 ps:家中小孩生病住院,更新不及时,还望大家见谅。 厚颜向各位大大求点保底月票,月票有点惨啊。 拜谢。 第095章 楼莲香 程千帆看着楼莲香姣好的背影没入春风得意楼的大门,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意识到自己遗漏了非常关键的一环。 那便是楼莲香这个女人。 此前,在得知阮至渊在卡巴莱餐厅和楼莲香被特高科抓捕之后,他的注意力便一直放在阮至渊身上,却是忽略了楼莲香。 阮至渊投靠了日本人,楼莲香是他的女人,此女被放出来,这并不奇怪。 引起他关注的是楼莲香目前的状态。 此女面色愁苦。 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被吓到了,毕竟一个弱女子被日本人抓捕,受到惊讶是在所难免的。 还有一个可能: 楼莲香对阮至渊投靠日本人的做法并不认同? 当数典忘祖的汉奸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知道的道理。。 程千帆的眼眸清亮。 阮至渊被特高课逮捕之前,成功制裁杨福元,立下大功。 此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按照豪仔从潘老九那里打探来的情况,阮至渊贪财好色,其人有多个情人。 在这种情况下,阮至渊选择去找楼莲香幽会,说明此女是他最喜欢的那一个。 也许,制裁阮至渊的行动,可以从楼莲香的身上做文章。 不过,在此之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阮至渊叛国的内情。 ……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费国栋气喘吁吁的上楼,将一个铁盒子交给了程千帆。 “程大哥,书信都在里面了。” 程千帆接过铁盒子,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这件事我会去探查的,你这边就不要再擅自行动了。”程千帆起身,他拍了拍费国栋的肩膀,“费老哥为奸人所害,你是他唯一的弟弟,我不希望你再出事。” “我明白。”费国栋感动说道,“一切拜托程大哥了。” 程千帆又拍了拍费国栋的肩膀, 拿起公文包推门而去。 在楼下,‘小程巡长’微微抬头, 便看到了坐在二楼一个雅间的窗边的楼莲香, 两人打了个对眼。 小程巡长脱下礼帽, 微笑颔首。 随后戴上礼帽,飘然而去。 “小姐, 怎么了?”丫鬟阿娟看到楼莲香皱眉,关心问道。 “没什么,看到一个恶心的人。”楼莲香摇头说道, 对于贪财好色、欺压良善的小程巡长,她自然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听闻此人和日本人走得很近,这更是令她厌恶。 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枕边人更是投靠了日本人, 楼莲香轻轻叹口气。 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评价程千帆呢, 最起码这个小程巡长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当汉奸。 …… 薛华立路。 中央巡捕房。 三巡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将侯平亮叫了进来。 “我叫你盯着楼莲香那边, 打听到什么没有?”程千帆扔了一支烟给侯平亮, 自己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淡淡说道。 “楼小姐回来了。”侯平亮笑嘻嘻的接过香烟,“我问了阿娟,阿娟说楼小姐是和老爷出去散心了。” “看来你小子和阿娟的关系很亲近啊。”程千帆戏谑一笑, 说道。 “没有, 没有。”侯平亮红了脸。 “阿娟是怎么跟了楼莲香的?”程千帆随口问道。 “阿娟是逃难到了上海,在卡巴莱餐厅门口讨吃的,楼小姐心善,给了她一个肉馒头。”侯平亮说道, “楼小姐听阿娟的口音是老乡, 见她可怜, 便收留了阿娟。” “老乡?” “对啊, 阿娟是南京下关人, 楼小姐也是下关人。” “你小子, 打听的倒是清楚。”程千帆笑骂道, “去吧,别整天想着阿娟,做事情上点心。” “帆哥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小猴子我啥时候磨过洋工?” “滚蛋。”程千帆骂道。 “得嘞。” …… 南京,下关人。 程千帆摇头,一声叹息。 若是楼莲香还有亲人在南京下关,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他的右手食指轻轻敲击办公桌桌面。 南京发生的惨事,上海这边的市面上已经渐渐地有消息传开了。 作为南京人的楼莲香,对待汉奸和日本人的态度,应该不会友好吧。 确切的说,应该是有恨的吧。 此时,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音,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赵枢理正站在院子里和一个同僚闲谈。 似乎是注意到了程千帆的目光,赵枢理朝着这边看过来,微微点头致意。 程千帆也是微笑点头。 巡捕房里鱼龙混杂,很多人都是戴着面具。 譬如说他,便有巡捕、特务处、日本特高课、岩井公馆、黑市商人、青帮背景、红党这七张面孔。 这个赵枢理,曾经的覃德泰的亲信红人,他又有几副面具? 对于赵枢理,程千帆一直保持足够的警惕,这个人他看不透。 …… 距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间,程千帆便拎着公文包提前离开巡捕房。 李浩已经提前热车等候。 上了后排座位,将公文包放在身侧,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开车吧。” 李浩启动车子,来到大门口,按了下喇叭,立刻便有巡捕殷勤的拉起道闸放行。 “总部下了命令,七天内必须铲除阮至渊。”程千帆缓缓地说道,“你来分析一下。” 李浩知道这是帆哥在考校自己,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眉思索。 “这个人现在一定很警觉,很难捕捉到踪迹。”李浩按了下喇叭,催促一个过马路的市民让开。 “帆哥,是不是可以利用你的日本特工的身份来探查此人踪迹?”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 “可以。”程千帆微微点头,“三本有意安排我打入特务处上海站,他已经同意安排阮至渊这个熟悉上海站的家伙来配合我。” “这就好办了。”李浩兴奋的说,“帆哥你打探了阮至渊的踪迹,我们提前安排行动人员埋伏,到时候乱枪打死这个狗汉奸。” 程千帆没有说话,闭目沉思。 浩子说的这个计划,便是他此前所设想的,非常粗暴,可谓是简单直接。 “帆哥,可是我说的有什么差错?”看到程千帆没有回应,李浩小声问。 “大体而言没错。”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有些细节之处值得商榷。”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96章 杜鹃花 “首先,阮至渊应该是极为贪生怕死的,此人对自己的安全必然极为重视。”他手中把玩一支香烟,思忖说道。 “如果我是阮至渊,我会非常小心,除了必要的外出之外,便会一直呆在特高课。”他拿起香烟,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个必要的外出,他的行踪知晓的人有限,如若阮至渊在此期间遇袭。”停顿一下,程千帆摇头说道,“三本生性多疑,他必然会仔细盘查,有限的知情人都可能被他怀疑。” “这也是这个计划最大的隐患所在。”程千帆沉声说道。 “还有一种可能,阮至渊的命,三本不会放在心上,三本深知特务处对于阮至渊的必杀之心,我怀疑他有可能拿阮至渊钓鱼。” 李浩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刚才所想的计划已经非常完美了,没想到经过帆哥这个一说,竟似乎漏洞百出。。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李浩说道。 “也不是你想得太简单。”程千帆摇摇头,“浩子,记住了,做我们这一行的,必须把敌人设想的非常狡猾, 将一切情况都考虑在内。” “是,我明白了。” “所以, 最好的情况是, 我们能够找到阮至渊单独外出的机会, 甚至于是三本也不知道阮至渊的行踪的情况下,突然下手。”程千帆指间用力, 夹断了烟卷,“除掉他!” “如此,三本次郎即便是想要追查, 也极难怀疑到我的身上。” …… 楼莲香这个女人的姣好面容再度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程千帆微微眯着眼,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更加可靠的初步计划。 “浩子,安排人盯着楼莲香。” “是,帆哥是要从楼莲香身上下手?”李浩立刻问道。 “我怀疑楼莲香对于阮至渊当汉奸是不认同的, 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程千帆沉声说道, “另外, 你通知豪仔, 打听一下楼莲香的身世。” “身世?” “楼莲香是南京下关人。”程千帆轻轻叹口气,说道。 “我明白了。”李浩也是脸色微变, 点头说道。 “通知小道士, 让他的行动二组随时候命。” “是!” “前面的路口将我放下来。”程千帆看了看窗外,雪花还在飘。 民国二十七年的上海初春, 雪前所未有的大。 “是!” “我的公文包留在车上, 你晚上去见我,帮我带过去。” “晓得了,帆哥。” …… 在距离特高课的驻地还有一条街的距离, 程千帆下了黄包车。 他竖起风衣,嘴巴里含着一支烟, 踏着积雪。 经过一个水果摊, 他的脚步放缓。 一群胳膊上箍着‘宪兵’字样的日军士兵正在用三八大盖的枪托砸门。 门上可以看到许多弹孔。 一名日军军曹手中牵着一条东洋狼狗。 凶恶的狼狗呲牙咧嘴,对着大门狂吠。 门被砸开了。 军曹松手, 狼狗飞一般的冲进去。 日军宪兵举起枪,枪口的刺刀闪闪发光,跟着冲了进去。 啪啪啪。 门后传来了一阵枪声。 很快, 一个血肉模糊男人的被拖了出来。 一名日军宪兵恶狠狠的揪起男子的头颅。 程千帆眼眸一缩。 这个人他认识, 这是康二牛同志的手下大壮。 大壮满脸鲜血,竭力的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他身后的日军宪兵要阻止, 看到军曹挥了挥手, 便松开手。 程千帆距离水果糖约莫二十米远的距离,他停下脚步,双手环抱,饶有兴趣的观看。 …… 爬起来这个动作,对于一名壮汉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但是,大壮连续摔了好几脚,才终于踉踉跄跄的爬起来。 他的眼角虚肿,抬头看了看四周。 他看了看周围的日军士兵。 似乎是看到了不远处的‘小程巡长’。 然后朝着地上吐了口血水,血水中应该还有吐出来的一颗牙齿。 程千帆不确定大壮是在冲着日本人吐口水,还是冲着他这个臭名照顾的小程巡长。 猛然间。 大壮一个前扑,嘴巴里吼着‘人民万岁’,直接将胸膛朝着身后日军宪兵的刺刀上冲过去。 噗! 地上顿时流下一摊滚烫的血水! 日军宪兵拔出刺刀,大壮的身体扑倒在洁白的雪地里,嫣红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四处流淌着,宛若盛开的杜鹃花。 “呵,支那人!”程千帆摇摇头,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他的视线不再有停留,脚步前行,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足迹。 行了两步,烟蒂扔在地上。 …… 大壮牺牲了。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烟盒,取了一支烟,他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香烟叼在嘴中,轻轻拨动打火机转轮,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 他的内心是那么的悲伤。 同时有很多不解。 大壮为什么会出现在虹口区。 那间水果店是党的秘密联络点吗? 大壮怎么会暴露的? 大壮的暴露和牺牲是不是意味着上海红党有巨大的危险? 这些问题,他没有答案。 这完全是一个意外情况。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转身回去,立刻和‘蒲公英’同志见面,汇报这个情况。 但是,他不能,他的前面三十米便是特高课的秘密驻地。 他十分确定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已经引起了特高科的暗探的注意,三本次郎也很快便会知道他的到来。 他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悲伤和担忧,按照既定安排去拜见三本次郎。 不,更加确切的说,他还得强颜欢笑。 …… 三本次郎的办公室。 “鑫盛水果店的事情,你看到了?”三本次郎问程千帆。 “是的,课长,属下正好路过,看到了。”程千帆露出一丝笑容,“这个支那人是红党?” “唔。”三本次郎点点头,“红党的一个小喽啰。” “红党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特高科的附近活动。”程千帆皱眉,不快说道,“那个水果店是他的秘密据点?” “不是。”三本次郎摇摇头,“审问过店主了,这个红党是他新招的小伙计。” “店主不是红党?”程千帆惊讶问。 “应该不是。”三本次郎似乎是有些疲惫,打了个哈欠,“一个普通的支那人而已。” 程千帆点点头,他没有问店主的下落,即便店主不是红党,一个收留红党的罪名是逃不掉的,活不了。 “恭喜课长,拔掉了家门口的一个钉子。”程千帆满脸堆笑,说道。 …… “我知道你不喜欢汪康年这个人。”三本次郎突然说道,“不过,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的,你以后不可再折辱他。” “属下知道了。”程千帆微微撇嘴,表情不自然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看到了他的小表情,训斥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支那人,但是,对于有用的支那人,你还是要收敛一些。” “是,属下明白。”程千帆赶紧毕恭毕敬的站好,恭敬说道。 “说吧,你来见我什么事?”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搞到几瓶朗姆酒,知道课长对西洋酒极有鉴赏,所以拿来给课长品鉴一番。”说着,程千帆将手里拎着的礼盒放在桌子上。 三本次郎扫了一眼礼盒,面色缓和下来,“我就这点爱好而已,宫崎君有心了。” …… “属下一直在考虑如何接近郑卫龙。”程千帆继续说道,“思来想去,属下觉得自己对郑卫龙缺乏必要的了解。” “而要接近一个人,赢得其好感,最好是先了解这个人的喜好、脾性。”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所以,属下便来见课长,想要获取一些有关郑卫龙的个人资料。” “这就对了。”三本次郎闻言大喜,“宫崎君,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老想着你的生意,要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是,课长教诲的是。”程千帆赶紧说道。 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他心里清楚,这是自己的那一番训斥和逼迫起作用了。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内心是极为骄傲的,虽然接下这个任务是有些不情愿的,但是,既然接下任务,他那颗骄傲的心,便会驱使他尽力做好。 …… “对于郑卫龙,最了解他的是他的助理阮至渊。”三本次郎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我安排一下,明天你和阮至渊见个面,我会令他配合你。” “阮至渊?”程千帆微微皱眉。 “怎么了?” “确实如课长所说,阮至渊应该是最了解郑卫龙的人。”程千帆说道,“不过,属下和其见面,这个阮至渊便会知道我的身份。” 说着,他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课长,这个支那人可靠吗?” “宫崎君,我再次提醒你。”三本次郎正色说到,“你对支那人始终保持怀疑之心,这点没错,但是,你要知道,有些支那人是可以相信的。” “宫崎愚钝。”程千帆微微鞠躬,露出惭愧表情。 “阮至渊和其他一些被我们抓捕后被迫投靠的支那人不同,这个人是主动投靠帝国的。”三本次郎说道。 “什么?”程千帆惊讶不已,“阮至渊不是荒木君亲手抓获的吗?据说此人还刺杀了杨福元。” 三本次郎嗤笑一声,便将阮至渊被抓获之后的种种表现简单说了一番。 …… 程千帆露出惊愕不已的神情。 他本以为阮至渊被抓捕后,是受不了严刑拷打而叛国的,没想到内情竟然如此。 “真是一个小丑。”程千帆讥笑说到,“明明是自己贪生怕死,竟然还趁机在自己的女人那里演戏。” 说着,他轻笑一声,“也罢,若是支那人都是这种小丑,帝国征服支那的脚步会更加迅猛。” “你能够这么想就对了。”三本次郎微微颔首,“阮至渊这种人,正是帝国需要的。” “我依然还是不太信任这个人。”程千帆思忖片刻,摇摇头说道,“他此前暗中向顾杏逸通风报信,但是,随后他又刺杀了杨福元,说白了,这种人是首尾两端。” 三本次郎有些头疼,说了这么多,宫崎这个家伙还是这种态度。 这个家伙骨子里就是怀疑和看不起支那人。 三本次郎有些烦躁,“我说了,阮至渊暂时是可以信任的,他现在除了死心塌地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说道。 你明白个屁,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个家伙这幅表情,明显还是看不上阮至渊。 不过,他也懒得再去劝说。 从根本上来说,宫崎健太郎对待支那人的这种态度是正确的,反而是令他放心的。 “还有事情吗?”三本次郎不耐烦说道。 “课长,属下上上月还有上个月的薪水还没有……” 三本次郎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气哼哼的拉开抽屉,数出了一百六十元日币,丢在桌子上,“拿去。” 程千帆上前一步,迅速的拿走日元,还要数一数。 “出去!”三本次郎气的骂道,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属下告退。”程千帆将日元朝着兜里一放,赶紧灰溜溜的离开了。 …… 坐在黄包车上。 黄包车的车棚竖起,遮住了程千帆面上的悲伤。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敌人杀害,自己还要在刽子手面前演戏,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濒临崩溃。 他闭上眼。 眼前就浮现出大壮高呼着‘人民万岁’,猛然扑向寒光闪闪的刺刀的那一幕。 他的内心是那么的悲伤。 此时此刻,他甚至无暇去思考从三本次郎那里打听来的关于阮至渊的情报。 他拨动打火机转轮,火苗亮起。 松开手,又熄灭。 再拨动,又亮起。 松开手,又熄灭…… “在这里停下吧。”程千帆突然开口,吩咐车夫说道。 “不用找了。”付了车资,程千帆径直走向路边的一个杂货铺。 …… 须臾。 程千帆拎着两瓶黄酒,两包卤菜,沉默的走在积雪的路上。 他拐进了一个巷子。 中途折进了一个街道。 走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出来,又折进了一个巷子。 来到了一个书店的门口。 书店的招牌上写着:广华书店。 抬头看了一眼,脚步没有停留。 眼角的余光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确认自己没有被人跟踪之后,他转到了书店的后门。 将右手的两瓶酒转到左手,上前敲响了房门。 这里是‘蒲公英’同志的秘密住处。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097章 蒲公英 敲门声马上惊醒了书店里面的王钧。 白天的时候,上海市委召开了秘密会议,部署了新形势下的抗日斗争工作,侧面支援、呼应徐州会战。 王钧刚刚回到书店没有多久,脑子里还在想着工作,突然的敲门声立刻令他警觉起来。 轻手轻脚的下床,拉开抽屉,摸出一把毛瑟手枪,关闭保险。 王钧端着枪,轻手轻脚地来到后门的门后。 “是谁?”王钧轻声问。 “汪老板,是我,老钱,钱兴火,南市婆婆弄的钱老三啊。” 王钧表情一变,这是彭与鸥离开上海之前,交代与他的同‘火苗’同志的紧急联络暗号。 有一个细节:王钧是他现在用的名字,暗号中故意说了汪。 钱兴火是两人第一次碰面时候‘火苗’的化名。。 这个化名只使用初次接头这一次。 与‘火苗’同志相约见面的日子在后天,‘火苗’同志却突然深夜来访,定然有十万火急之事。 …… 王钧拉开门闩。 吱呀一声。 拉开了门。 一个西装革履,外套风衣,风衣的领子竖起来,戴着礼帽,一只手拎着两瓶酒,另外一只手拎着两个油纸包。 王钧立刻认出来,此人正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暨‘火苗’同志。 “钱三弟, 来就来了,怎来带了东西, 快请进。”王钧热情笑着说道。 程千帆闪身而入。 王钧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 随即关门上闩。 …… 进了里屋。 “‘火苗’同志!” “‘蒲公英’同志!” 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程千帆同志!” “王钧同志!” 两人相视一眼, 高兴一笑。 “坐坐坐。”王钧同志热情招呼着。 程千帆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房舍的摆设,坐在了椅子上。 “‘火苗’同志, 终于见到你了。”王钧拎着暖水瓶,朝着搪瓷缸中倒水,微笑说道, “彭书记告诉我鼎鼎大名的‘小程巡长’是我们的同志,便是曾经救过我的‘火苗’同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程巡长’可没有什么好名声吧。”程千帆微微一笑, 说道。 “哈哈哈。”王钧爽朗一笑,“这可不, 很多同志对你是恨之入骨啊。” 说着,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委屈你了, ‘火苗’同志。”王钧表情郑重说道。 “都是为革命工作,分工不同而已。”程千帆说道。 …… “怎么会突然提前来见我?”王钧知道程千帆深夜来此, 定然有紧急之事, 故而没有再寒暄, 直接问道。 “出事了。”程千帆说道,他的眼眸悲伤,“大壮同志牺牲了。” 王钧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怔怔地看着程千帆, 心口一阵剧痛。 “大壮?牺牲了?!”他问。 “恩。”程千帆点点头,“我亲眼所见,日军宪兵包围了鑫盛水果店, 大壮同志牺牲了。” 说着,程千帆小声讲述了自己目睹的情况。 沉默。 王钧一直沉默,耳听着‘火苗’同志讲述大壮牺牲的经过。 听得大壮中枪后, 挣扎着爬起来, 主动扑向敌人的刺刀,高呼‘人民万岁’英勇就义。 他的眼圈红了。 大壮是他的老领导、战友奎明同志的独子。 奎明同志在四一二的时候倒在了反动派的枪口之下。 现在奎明同志的独子也牺牲了。 王钧心里无比的难过, 堵得慌。 “好孩子!”王钧张了张嘴巴, 咬了咬牙, “他和他的父亲一样英勇!” 程千帆也沉默了,他没有问大壮的父亲是谁。 太多类似的情况了,很多牺牲的先烈的后辈, 高举父辈的旗帜,投身入红色的洪流之中,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只为了赤色的旗帜飘扬在中华大地,只为四万万同胞的独立、自由、幸福。 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 “特高课审问了鑫盛水果店的老板,从三本次郎那里反馈来的情报,他并不认为鑫盛水果店是我党的秘密据点。”程千帆说道。 王钧知道程千帆这话的意思,他摇摇头说道,“大壮同志不是我这条线上的,鑫盛水果店是否是我党的秘密据点,我并不知晓。” “我有一个疑问。”程千帆说道,“为何将大壮同志安排在距离特高课的驻地如此近的地方,这本身便极为危险。” 王钧点燃一支香烟,沉默着,猛吸了一口,“大壮牺牲前是罗延年同志领导的,他的工作情况和任务,我并不清楚,不过,我会将这件事向组织上进行汇报和反馈的。”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 组织上各条线之间平素并无交叉,按照彭与鸥同志离开上海之间的沟通情况来看,王钧同志现在的主要工作便是领导以他为核心的法租界党小组的工作,对于其他线上的同志们的情况,确实是不了解。 …… “动手的是日本特高课,你见过三本次郎了,从他的口中有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情报。”王钧沉声说,“或者说,对于大壮的牺牲,你有什么猜测和想法。” “我试探过三本次郎,他没有明说。”程千帆思忖说道,“不过,我有一个猜测。” “哦,什么猜测?” “此事应该和原国府党务调查处的汪康年有些关系。”程千帆说道。 随后,他解释了自己为何会有这种猜测。 三本次郎突然对他说,让他对汪康年态度好一些,提及汪康年颇有能力,联想到大壮的牺牲,程千帆顿时有了这个猜测。 “汪康年?”王钧沉吟说到,“你的猜测是有道理的,汪康年此人,在国府党务调查处的时候,便专司对付我们,是一个手上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的顽固反革命分子。” 说着,他弹了弹烟灰,“此人有着丰富和我地下党争斗的经验,他熟悉我党的行事方略和习惯。”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程千帆点点头,“汪康年非常阴险狡猾,这个人太熟悉我们了。” 说着,程千帆愤怒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王康年此人极度仇视红色,现在更是投靠了日本人,这种人危害性极大,必须想办法除掉。” 王钧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起身踱步。 须臾,他看向程千帆,“‘火苗’同志,关于大壮同志牺牲的前因后果,还请你暗中查探。” 说着,他的目光露出坚定神色,“若是确认此事和汪康年有关,我会亲自向‘包租公’同志汇报。” “若有必要,当除掉此人。”王钧停顿一下,说道。 “好!”程千帆大喜,“我会暗中调查这件事的。” ……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缓缓地说到。 他向王钧汇报了三本次郎有意安排他接近郑卫龙,趁机打入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之事。 “此事,有利有弊,总体而言,利大于弊。”王钧思考片刻后,说道。 “先说弊端。” “对于地下潜伏人员来说,多一层身份,相应的也意味着你要面对更加复杂的局面,暴露的可能性更大。”王钧摁灭了香烟,说道。 “不过,你是特殊情况。”他沉吟说到,“因为你本身便还有一个特务处的身份,如果再以日本特工的身份打入力行社特务处,这本身反而能够为你的特务处特工身份形成一定程度上的保护。” 说着,他微微皱眉,“唯一的问题是,这其中有一个度,需要你自己把握。” 他看着程千帆,“‘火苗’同志,这也意味着你以后行事,必须更加警惕和仔细。” “我明白。”程千帆表情认真,点点头,“我会更加小心的。” 王钧看着程千帆,心中也是感叹万分。 巡捕、特务处上海特情组组长,日本特工宫崎健太郎,现在还有以日本特工的身份打入特务处上海站。 这个年轻的老革命同志,周旋于如此复杂的敌情之中,其本身便堪称神奇,同样的,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非大智慧、大能力者不足以应付如此复杂的特工环境。 ……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说道,“戴春风已经下令于我,令上海特情组限期制裁阮至渊。” “阮至渊投敌当了汉奸,死有余辜。”王钧点点头,“有把握吗?” “已经有了初步的行动思绪了。”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他没有向王钧详细说自己的行动方略。 这也是他和彭与鸥之间就早已形成的默契。 程千帆认为有必要向组织上交代清楚的,便讲清楚。 具体到一些不方便提及的行动计划,他便不说。 彭与鸥对此也表示理解,程千帆的身份特殊,不能以常理来约束。 要给与他足够的自由度。 只要程千帆没有做伤害人民,危害同志的事情,便不会多加干涉。 这也是为了保护程千帆。 当然,这些情况,程千帆在事后会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逐步向组织上进行汇报的。 很显然,彭与鸥离开上海的时候,已经和王钧同志就这些细节上进行过沟通。 看到程千帆没有细说行动方略,王钧也便没有继续询问,只是叮嘱程千帆万事小心。 …… “还有一件极为要紧之事。”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你说。”王钧正色说到。 “我从特高课的荒木播磨口中得知了一个情报。” “北平方面的日寇逮捕了我们的一名同志,他们对这名同志进行了百般审讯和折磨。”程千帆说道。 “按照荒木播磨的说法,这名同志遭受了包括电刑在内的残酷折磨,依然坚贞不屈。” “现在的情况是,日本人得知这名同志是我党从上海方面派往北平工作的,现在他们已经将这位同志从北平押来上海了。”程千帆表情沉重,沉声说道。 “上海方面派往北平的同志?”王钧惊问,“可知道这名同志的名字?” “当时是聊起电刑的时候,荒木播磨随口提及此事。”程千帆摇摇头,“为了避免引起荒木播磨的警惕和不必要的怀疑,我不能表现出对此事太过关注,没有能够进一步询问。” “可惜了。”王钧摇摇头,随后又肯定的点点头,“不过,你的谨慎是对的,宫崎健太郎更多的对钱财感兴趣,你若是突然对此事表示关注,确实是有些不合理。” 程千帆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和王钧同志直接接触,应该说,他对‘蒲公英’同志的印象非常好。 王钧同志有着非常丰富的地下潜伏工作经验。 甚至于,单单从对特工工作的了解和熟悉情况来说,王钧同志还要在彭与鸥同志之上。 当然,这不是说彭与鸥同志不如王钧同志。 彭与鸥同志是王钧同志的领导,级别更高,更加擅长统筹领导工作,分工不同,专精不同罢了。 …… “‘火苗’同志,你说的这个情报非常重要。”王钧郑重说道,“我会立刻向组织上汇报,同时也争取和北平方面取得联系,力求尽快了解跟进一步的情况。” 说着,他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同时,你在特高课那边,也尽可能的打探更多的信息。” “我明白,我会暗中关注此事的。”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一切小心,按照你所说的情况,三本次郎极为狡猾,万不可令他起疑心。” “我会小心的。”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时间不早了,‘蒲公英’同志,我该走了。”程千帆说道。 尽管他还想要再待一会,对于一直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程千帆来说,他是那么的珍惜和自己的同志相处的时间啊,只有此时,他才能完全放松下来。 王钧点点头,“路上小心。” 然后,他便看到程千帆直接拧开一瓶黄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是大半瓶酒下去了。 然后又打开了一个油纸包,捏起几片猪头肉放进嘴中,嚼吧嚼吧咽下去。 随后又捏起几片猪头肉,在手中攥了攥,攥的手中都是油水。 将猪头肉再放进嘴巴吃掉,又用油乎乎的手抹了抹嘴巴,顿时,嘴巴上也是油乎乎的。 又喝了几大口黄酒,打了个酒嗝,这才拍了拍手。 王钧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立刻明白‘火苗’同志这么做的意思了。 “我本来还不舍得吃掉这些酒菜,现在看来,我今晚必须加餐了。”王钧笑着说道。 程千帆微微一笑。 两人的双手再度重重的握在一起。 “保重,一路小心。” “保重!” …… 将程千帆送出门,王钧插上门闩,回到里屋。 看着桌上的另外一瓶酒,还有那拆开的油纸包,暗暗点头。 不愧是能够以多重身份周旋于敌人内部的‘火苗’同志,确实是非常有能力,也足够谨慎,有着非常丰富的潜伏经验。 拧开另外一瓶黄酒。 王钧沉默的自斟自饮,想起牺牲的大壮,这名老革命同志不禁潸然泪下。 “奎明同志,我对不住你啊。”一声长长的悲叹。 ps:求点月票,距离分类第一还差不到五十票,拜托大伙儿了。 第098章 又见樱花 民国二十七年,暨一九三八年二月六日,农历正月初七。 晚上十一点十一分。 王钧躲在巷子拐角,他从怀中掏出怀表,在路灯下看了下时间。 四分钟后,一队巡夜的巡捕列队经过。 又等了三分钟,王钧捂着肚子,一路小跑的通过了路口。 夜已深,街道上看不见行人。 邹氏诊所。 房靖桦现在化名邹旭,盘下了这个店面,开了一家小诊所。 房靖桦的外祖父是老中医,他对于岐黄之道也算是颇有所得,正好业务对口。 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的情况,王钧上前敲响了诊所的门。。 …… 灯亮了。 “谁啊?”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邹大夫,肚子疼得紧,劳烦您给开一副药。” “你是?” “我王老二啊,来您这看过病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房靖桦看了一眼捂着肚子,脸色蜡黄的王钧,“吃坏肚子了?” “多吃了一碗酒,这不,肚子就突然疼得厉害,上吐下泻的。”王钧闪身进了屋子。 房靖桦随手关门上闩。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么,你的脾胃不好,最好是戒酒。” “嘴馋。”王钧不好意思说道,拍了拍嘴巴,“管不住嘴。” 进了里屋。 房靖桦表情严肃的看着王钧,“王钧同志,出了什么事情?” “‘火苗’同志紧急找到我,汇报了一些突发情况。”王钧郑重说道。 …… 延德里。 待白若兰熟睡后,程千帆轻手轻脚的下床, 来到了书房。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需要安静下来仔细思考。 在回来的路上, 他又捋了一遍思绪。 现在, 程千帆更加肯定大壮的牺牲定然和汪康年有直接关系。 这个非常了解红党的特务、汉奸, 对于他以及上海红党来说,绝对是一个高度危险人物。 制裁邹凤奇之事, 各种证据都指向了特务处。 但是,汪康年却还一直坚持认为此事是红党特科行动高手‘陈州’所为。 这令程千帆高度警惕。 此人此前便一直执着于抓捕‘陈州’,甚至可以说, 汪康年是目前在上海的日特系统中对‘陈州’最了解的那一个。 有这么一条毒蛇环伺,程千帆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不确定组织上是否同意对汪康年采取行动。 这不是组织上对汉奸、特务心慈手软,根本原因在于红党目前在上海的力量不够强大,特别是行动力量非常弱小。 程千帆想起了王钧。 此番第一次和王钧当面沟通,客观的说, 他对于这位新的上线同志的观感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能够感受到, 王钧的内心是支持对汪康年采取行动的。 三年前, 王钧来到上海工作, 便是程千帆帮助王钧办理的身份证明。 这是组织上从苏区安排来上海工作的同志,据说上过前线战场, 是一位肚子里颇有墨水的老红军。 如此看来, 军旅生涯对王钧同志是有一定影响的,这是一位并不排斥,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推崇武装行动的同志。 不过, 彭与鸥同志当年也在苏区工作过,他的行事风格就想对保守一些,对于武装行动非常谨慎。 当然, ‘保守’不是贬义词,只是个人工作作风不同。 程千帆仔细比较一番,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行事风格, 这也许就是‘蒲公英’同志和‘大表哥’同志的区别之所在。 此外,从彭与鸥那里了解到的情况, ‘包租公’同志同样是从苏区来江南的同志,在去杭州工作前,‘包租公’同志也在苏区工作过一段时间。 他和‘包租公’同志还没有过正面接触, 暂时还不了解这位领导同志的工作风格。 换了新领导, 新的战友,这都需要一个慢慢地熟悉过程。 程千帆打定主意, 如果组织上暂时不支持除掉汪康年, 他便以上海特情组‘肖先生’的身份对汉奸汪康年下达制裁令。 理由? 汪康年此前便怀疑过他,这件事戴春风是知道的。 为了保护‘青鸟’,除掉汉奸汪康年,这个理由很充分。 …… “大壮同志是英雄,是千千万万为党,为人民牺牲的无数烈士的一员。”房靖桦轻轻吸了一口烟,语气悲伤说道。 王钧沉默,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这个汪康年的情况,你与我说一说。”房靖桦说道。 王钧便将自己所了解到的关于汪康年的情况讲给房靖桦听。 “葛翠敏同志曾经提起过,当初她在监狱中,有一个极为阴险歹毒的特务,便是这个汪康年?”房靖桦问道。 “正是此人。”王钧点点头,“葛翠敏同志的爱人便是牺牲在汪康年的枪口之下,根据我们的了解,直接牺牲在此人的枪口之下的同志便超过十人。” “‘火苗’同志对此事的看法是?” “‘火苗’同志会在特高课暗中调查这件事。”王钧沉声说道,“如若证实大壮的牺牲和汪康年由关联,‘火苗’同志建议组织上对汪康年这个汉奸采取行动。” “这是‘火苗’同志的意见,还是你也是这般考虑的?”房靖桦看着王钧,问道。 “我同意‘火苗’同志的意见,汪康年对我党非常了解,此人不除,始终是一个大害。”王钧语气坚定说道。 “我个人同意你们的意见。”房靖桦弹了弹烟灰,点点头,“此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一切等‘火苗’同志的的后续情报。” …… “另外,我和‘火苗’同志都有一个共同的疑惑。”王钧说道,“鑫盛水果店距离特高课的驻地如此接近,为何安排大壮同志在此潜伏?” “这是罗延年同志的决定,当然,此事我也是同意的。”房靖桦犹豫片刻说道,罗延年和王钧是两条线上的同志,本不该说,不过,现在大壮牺牲了,两条线的情报发生了交汇,便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王钧皱了皱眉头。 “北平方面的同志刚刚转来一个紧急情报。”房靖桦解释说道,“我们派往北平支持抗日工作的俞折柳同志被日寇逮捕,北平方面一直在暗中打探俞折柳同志的情况,他们怀疑日本人已经秘密将俞折柳同志押来上海。” 说着,他摁灭了烟蒂,沉声说道,“北平方面的联络是由罗延年同志负责的,他同时也正是俞折柳同志的入党介绍人,对俞折柳同志的情况很了解。” “罗延年同志安排大壮潜伏在鑫盛水果店,目的便是监视特高课,希望能够打探到有关俞折柳同志的消息。” “此事不妥!”王钧摇摇头,“日本人即便是将俞折柳同志押到上海,关押在特高课,势必也会十分隐秘,大壮在外面观察,也很难搞到情报,相反,将我们的同志安排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这本身便值得商榷。” “你的这些担心,罗延年同志不是没有考虑到,他与我进行过沟通,我们也谈及这些。” 房靖桦看着表情有些愤怒的王钧,继续说道,“罗延年同志考虑的比较长远,趁着日本人还没有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提前安排一个钉子在特高课附近,可以起到监视和预警的作用。” 王钧点燃一支香烟,闷闷抽烟。 …… “大壮同志的牺牲,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同样很难过,我相信罗延年同志更加难过。”房靖桦语重心长说道,“同志哥啊,我们红党人,做得便是抛头颅洒热血、为穷苦大壮谋幸福的事业,我们面对党旗宣誓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了为党,为人民牺牲的觉悟和准备。” 王钧眼眸泛红,连续抽了几口烟,“是我的语气不对,我向你和罗延年同志道歉。” 房靖桦说的这些道理,他都知道,都懂。 罗延年同志的考虑,提前安排一个钉子监视特高课,这本身也是有道理的。 是的,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盯梢,这项工作十分危险,但是,不能因为危险便不去做。 同时,这也和‘火苗’同志已经打入特高课内部并不冲突,毕竟程千帆只是偶尔去特高课驻地汇报工作,不是一直待在那里的,若是特高课有突发行动,‘火苗’同志是无法第一时间掌握的。 只是,想到大壮的牺牲,想到自己没有保护好奎明同志的遗孤,他的内心极为痛苦,以至于刚才有些情绪化了。 房靖桦拍了拍王钧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他能够理解王钧的心情。 当年,豆仔的父亲以及那么多的同志牺牲的时候,他的心情同样是那么的悲痛,悲痛欲绝。 …… “根据‘火苗’同志从荒木播磨那里打探到的消息显示,俞折柳同志经受住了包括电刑在内的严酷刑罚的考验,始终坚贞不屈,始终忠于党,忠于人民。”王钧说道。 “俞折柳同志是好样的。”房靖桦表情沉重说道,“我们红党人,便是由特殊材料打造的,经得起千锤百炼,经得起严刑拷打,因为我们有崇高的信仰!” “你和‘火苗’同志再碰个面,将俞折柳同志的情况反馈于他,请他尽量打探俞折柳同志的消息。”房靖桦说道。 “恩,这件事交给我了。”王钧点点头,“另外,我建议罗延年同志以及其他相关同志最好暂时转移。” “我会安排的。”房靖桦点点头,缓缓说道。 罗延年是俞折柳同志的入党介绍人,此人,上海组织内部也有一部分为俞折柳所熟悉的同志,这些同志都是要暂时转移的。 不是他不相信俞折柳同志对党的忠诚,万事小心。 这都是血与火积攒的经验教训。 …… 程千帆从公文包里拿出费国栋给他的那个铁盒。 晚饭的时候,李浩将公文包便送过来了,若兰将公文包放在了书房。 铁盒里放着十余封书信。 程千帆一一仔细 都是一些寻常往来的信件。 无非是有人请托费力办一些事情,或者是事成之后来信表达感谢之意。 蓦然,有两封书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两封书信的字迹相同。 其中一封信上盖了邮戳。 邮戳的地址是法租界第六邮政分处。 第六邮政分处? 程千帆皱眉思索。 他感觉到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很快,他便想起来了。 是乔春桃向他汇报过相关情况。 情报一组副组长周希亮一直在暗中盯着那名怀疑是日特的吕启祥。 根据周希亮观察得来的情报,吕启祥在洋行工作,家庭优渥,此人颇有文化,闲暇之余会写一些小文投寄给报社。 第六邮政分处便在吕启祥工作的洋行附近,故而,吕启祥每次投递信件都是去此处。 吕启祥! 程千帆陷入思索。 虽然此人被怀疑是日特,但是,平素却并无异常。 一直以来,吕启祥都没有任何行动。 程千帆一度怀疑此人是日本人安排的沉睡者,目前并没有被唤醒。 不过,费力的这个铁盒子的信件,和第六邮政分处联系上了,这令多疑的他不禁起了疑心和联想。 莫非,此人一致通过投递信件的方式暗中和外界联系,故而周希亮一直没有发现异常。 若是这个猜测成立的话,吕启祥——费力,这两个人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他不知道的联系? …… 程千帆心中一动,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这两封书信,却是并没有发现暗记、印记之类的东西。 他又翻出费国栋怀疑和费力之死有关的那封信件。 又从抽屉里找到一支铅笔,用小刻刀仔细的削了一些铅笔灰。 随后,轻轻地将铅笔灰均匀的敷在这封书信的右下角。 拇指轻轻研磨。 很快,一个较为清晰的印记赫然出现了。 一叶樱花。 程千帆的眼眸一缩。 …… 翌日。 清晨的延德里,一片热闹的景象。 “帆哥儿,了不得了。”马姨婆一把扯住了程千帆的手,“我放在门口的煤球渣被偷了。” 程千帆便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下班回来,一定帮助马姨婆查这件煤球渣被盗的大案件。 马姨婆便心满意足的松开手,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 她倒不是真要麻烦小程巡长帮她找出盗取煤球渣的小偷,只是为了表示亲近之意。 看到没? 我马姨婆说话了,帆哥儿很给面子的。 “帆哥,小道士已经安排人进了法租界。”李浩启动车子,小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大家还有月票吗? 第099章 法租界政治处 “他们在哪里?”程千帆随口问道。 雪停了,化雪了。 天气愈发寒冷。 他的手里捧着一个铜制汤婆子,光滑圆润,小巧精致,冲了热水捧在手心,全身温暖。 汤婆子都是手工制作,密封性和牢固程度非常讲究,从毛坯的浇筑到焊接打磨,总共要几十道工序,铜水浇筑的汤婆子,材质坚硬,非常耐用,且技艺精巧。 小程巡长手里的这个汤婆子,极为精致,是某位飞来飞去的朋友送他的小登科礼单中的礼物之一,实际上是一对汤婆子,他和白若兰一人一个。 据说是某位诗画传家的大户人家祖传之物。 这一对汤婆子,以目前的市价,即便是以小程巡长每个月一百五十元的薪资,也需要不吃不喝小半年才能买得起。(ps2) …… “按照预定的计划,安排在了三号据点。”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翻了翻右手,将右手手背放在汤婆子上暖着,舒服的眯了眼。 三号据点是位于法租界台拉斯脱路以北、永嘉路以南的一幢普通楼房。 这是一处凶宅。 民国二十三年的时候,此房发生过一起枪杀案。 当时报界曾经大肆报道。 《晶报》甚至绘声绘色的描述: 租客是一名刘姓男子,年约四十左右,颇为和和和气气的男子。 这一天,他正坐在藤椅上译写俄文书籍。 有一个保镖模样的男子, 坐在靠近门口的躺椅上,舒服的晒着太阳。 其时, 有一穿着西洋餐厅侍者模样的小青年, 来到门口, 假作送餐,说话间, 猛然靠近,悄无声息的用刀片割断了保镖的喉管。 随后他闯入该房内,用勃朗宁短枪向该刘姓男子连发射击, 三枪皆击中其头部,此人当场殒命。 其后,此人又从容骗得另外一名外出归来的保镖入内,以匕首杀死, 扬长而去。 法捕房查缉班从死者室内搜得之信件加以研究,得悉死者为红党‘反正’者,研判动手者为红党特科红队人员。 一个房子里死了三个男人,且都是死于非命,死状凄惨。 这处房子便成为了大上海众人皆知的凶宅。 房价连连下跌。 后来, 房主悄悄将房子卖出去了,其后, 似乎是又几经转手,现在被房主租给荷包里瘪瘪,却又住不得亭子间,受不得苦楚的人家。 这些人,胆子大, 不怕凶宅, 怕住的差,丢了面子。 虽然已经过去四年了,不过, 周边市民依然颇有顾忌, 夜晚行走, 都会尽量绕开这里。 对于特务组织来说,这样的宅子,确实是比较适合作为活动据点或者是安全屋。 …… “没有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吧。”程千帆问道。 “没有, 刘彡蚝案后,大家都说这宅子闹鬼,阴气重, 即便是大白天,若是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也尽量绕着走。”李浩说道。 那个一屋三命案,以桃色新闻起家的《晶报》当时给起了个名字‘刘彡蚝案’,因为租客姓刘,且据说此人日啖三只生蚝,夜夜笙歌,故而得其名——刘彡蚝。 程千帆点点头,双手摩挲着汤婆子。 刘彡蚝案,在中央特科内部档案上记载为‘铲除叛徒刘某谆1219甲陈’。 刘某谆是叛徒名字。 1219是行动日期。 甲,甲级存档。 陈,意既陈州之意。 程千帆又问了两句,便没有再说什么,小道士做事情谨慎,为人灵醒,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 “楼莲香那边有什么新情况没有?”程千帆问道。 “没有。”李浩摇摇头,“楼莲香一直呆在金神父路的公寓,没有外出,不过……” “不过什么?” “小猴子去找过楼莲香的那个丫鬟阿娟。”李浩笑着说道,“他请阿娟吃活珠子,阿娟不喜欢吃。” 程千帆闻言,噗的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侯平亮是南京人,自小便喜食活珠子,这是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阿娟了啊,只可惜,阿娟似乎并不领情。 “有阮至渊的踪迹没?”程千帆问道。 “没有,除了小猴子将阿娟喊出门之外,没有其他人去楼莲香的公寓住处。”李浩说道。 “楼莲香有什么特别的举止没?”程千帆想了想,问道。 “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李浩说道,不过,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犹疑。 …… “怎么了?”程千帆问。 “有一个地方,我不确定是否属于奇怪举动。”李浩说道,“就在今天早上,楼莲香吩咐阿娟出门,买了好些报纸。” 说着,他挠挠头,“帆哥,因为我们对楼莲香的生活习惯并不了解,所以,现在还不清楚楼莲香买报纸是平素的生活习惯还是属于不同寻常的奇怪举动。” 程千帆微微皱眉,随后点点头。 浩子说的没错。 仅仅凭楼莲香安排阿娟卖报纸,确实是很难说有无问题。 女性读报的很少,不过,楼莲香识文断字,且是卡巴莱餐厅的歌者,受到西洋风气影响,喜欢吃早餐的时候看报纸,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程千帆隐约记得,侯平亮曾经提及过这个楼莲香喜睡懒觉。 此番这么早叫阿娟出来买报纸,总归是有些蹊跷的。 “注意盯着楼莲香家中扔出的垃圾。”程千帆沉声说道,“尤其是这些报纸,只要楼莲香家中丢弃,都要找齐,细细比对,看看有无异常。” “明白了。”李浩点点头,“帆哥放心,楼莲香家里的一个纸片都不会少。”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的小汽车一到巡捕房,就看到院子里,捕厅门口忙忙碌碌的。 便衣探长赵枢理和巡长袁开洲骂骂咧咧带着手下,急匆匆的冲出来,骂骂咧咧的准备带队出发。 “赵探长,袁老哥,出了什么事情了。”程千帆从车子后排座位探出脑袋问道。 “西爱咸思路出事情了。”袁开洲沉着脸,低声说道,“郝大帅的家里出了人命案,动枪了。” “谁干的?”程千帆脸色微变,“不会又是姜骡子吧?” 袁开洲微微皱眉,随后眼珠子一转,说道,“说不好,先去现场看看再说。” 这事情,他本来倒也并没有想到姜骡子身上,但是,程千帆的话提醒他了,万一这案子有危险或者是查不出来,那便是姜骡子干的。 作为承包了大上海很多恶性案件的男人,姜骡子是有这个资格扛起这件大案要案的。 赵枢理也微笑着朝着小程巡长点头致意,带队离开了。 …… 程千帆则是陷入思考。 郝大帅是大家暗地里的戏称。 此人是北洋老派军阀,是直系军阀孙传芳手下悍将之一,虽然早已经下野当了寓公,不过,在上海滩还是颇有一些影响力的。 此外,还有极为关键的一点,案件是发生在西爱咸思路的郝公馆的,这条街都是名流云集,发生凶杀案件,影响恶劣。 在法租界,有几条街是巡捕房重点保护区域。 租界当局将这些重点保护区域列为甲级住宅区和乙级住宅区。 尤其是福熙辖区内,多系甲级、乙级住宅居民区,国党显要住宅大多集中于此。 其中有贾尔热爱路9号系常凯申公馆。 祁齐路110号是常夫人私人公馆。 祁齐路145号是宋国舅公馆。 西爱咸斯路381——383号是孔院长公馆。 拉多路、福履理路有汪填海公馆。 宝建路10号是陈羣公馆等等。 每次,这些甲级住宅区和乙级住宅区发生枪击案、凶杀案,都会引起巡捕房上上下下、乃至是租界当局的震荡。 …… 民国二十三年初夏的一天,大约是上午吃过早饭的时候,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接到派驻在西咸爱斯路孔公馆值班探员的报告:孔公馆内传出枪声,继而有一辆汽车把一受伤者运走。 随后,政治处回电孔公馆,进一步询问,孔公馆竟然不予理睬。 于是巡捕房总局派遣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和翻译修肱燊两人带队前往孔公馆调查。 不过,孔院长公子孔令侃带人守住大门,不让政治处的人进去。 随后,修肱燊询问门外值班的五名制服巡捕,得悉汽车运出的是孔公馆的汽车司机,已然被枪击毙命。 因事关人命,修肱燊随后当即打电话向巡捕房总局请示、汇报。 巡捕房总局当即派来装甲车两辆以及三十多名增援的巡捕,将孔公馆团团包围。 修肱燊声色俱厉,要求孔令侃在十分钟内开门,并发出正式通知警告孔令侃:“事关法律命案,如不照办,则用武力进入,一切后果由你本人负责。” 如此,无奈之下的孔令侃才不得不打开大门。 事后经过经查:死者系孔公馆汽车司机,凶手为孔公馆年轻保镖,两人疑似与孔二小姐有暧昧关系。 两人因争风吃醋而开打,保镖即用手枪杀死司机,此时,尸体已被偷偷运往孔家别墅。 修肱燊带队,现场起获弹头、手枪等物证,并且强令孔公馆保镖签字画押,以兹为证供。 随后更亲自带队赶往虹桥路孔家郊外别墅,将尸体及染有血渍的汽车拍照存案,并把尸体车运至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藏尸冷库,待法医验审。 数日后,孔院长派中央银行亲信秘书与法租界当局协商了结此案,修肱燊此时又果断出来周璇,帮助双方找到了化解此事的台阶: 为顾全孔家面子,巡捕房对该事态不予宣布。 死者家属由孔家出钱抚恤,约二万五千银元。 凶犯则由上海第二特区法院处理,以过失致死,判刑五年了事。 也正是这件事,令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以及法租界政治处高层,乃至是法租界高层见识并且认可了修肱燊的能力: 前期,此人面对国民政府要员,不卑不亢,一切以租界法律和利益为优,令桀骜不驯的孔家公子都不得不低头。 且处事谨慎,有条不紊,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令人挑不出理。 后期,修肱燊处事灵活,两头奔走,令双方能够圆满解决问题。 确切的说是三方都很满意,死者家属也暗暗感谢,说是修翻译帮死者讨回了公道。 这件事,修肱燊后来曾经特别讲述给程千帆听,不仅仅是长辈向晚辈的炫耀之心,更因为此事事实上极难处理,但是,修肱燊本身处理的极为不错,甚至堪称完美。 他险些得罪了孔家公子,但是,据说后来这位桀骜不驯的孔家公子还竖起大拇指夸赞修翻译会办事。 便是孔院长,据说也曾经亲自致电修肱燊,表示慰问之意。 法租界当局更是对这件事的处理非常满意,认为修肱燊能力不俗,且在国府这边颇有人脉,对他极为认可。 修肱燊用自己的得意之作教导程千帆,想要在法租界,在上海滩立足,要会动脑子,灵活处置,但是,同时要坚定一个原则,不论是你是偏于哪一方,总归要谨守原则,绝对不能令人觉得你在骑墙,这是灵活却又不失底线的原则。 …… 程千帆站在车子旁边,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后,将烟卷叼在嘴中,自己手里捧着汤婆子,假作饶有兴趣的看着打扫院子里积雪的众人。 约莫几分钟后,周茹挎着小坤包,从巡捕房的门口经过。 程千帆便注意到,周茹今天的挎包是跨在右肩膀的。 这是重庆政府方面已经秘密联系法租界当局和政治处,开始营救郑卫龙的信号。 他将嘴中的香烟噗的一口吐在地上,捧着汤婆子,在警员们的恭维和搭讪中,和众人寒暄,进了捕厅。 “小猴子,去,给我换开水。”程千帆将汤婆子递给侯平亮。 “小心点,小猴子,弄坏了你可赔不起。”鲁玖翻开玩笑说道。 小猴子嘿嘿笑了一声,却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接过,这汤婆子据说是古物件,要是摔坏了,他小猴子可是赔不起。 程千帆没有直接进办公室,他在捕厅里和手下闲聊。 这是他获得情报的一个方式,自己的这些手下三教九流多有来往,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便蕴含着情报,亦或是——商机。 随后,他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将公文包锁进保险柜,拎着一瓶红酒便去了二楼政治处的办公室。 …… “我的朋友,你拿从我这里偷走的红酒,当作送给我的礼物?”皮特露出先惊讶后鄙视的表情,摊开手,有些气恼的说道。 “不不不。”程千帆摇摇头,“皮特,我们两个人的交情,怎么能用‘偷’这个词呢。” “你以为你是孔乙己?”皮特斜了程千帆一眼,挖苦说到,“孔乙己是‘窃书不能算偷’,你是什么理由?酒友偷酒不能算偷?”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00章 电报厅 虹口区。 特高课驻地。 这是一个刑讯室,刑讯室门上却挂了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科的牌子。 属于特高课将刑讯室‘借给’了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使用。 汪康年的一只手臂上打着固定石膏,他坐在转椅上,阴冷的眼眸盯着绑缚在木架上的男子。 木架上的男子叫童学咏,他的身份是红党上海南市地下交通站交通员。 当然,此时此刻,汪康年还不知道童学咏的身份。 因为,童学咏还没有招。 …… 此时的童学咏皮开肉绽,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了,空气中弥漫着肌肉烤焦的味道。 汪康年偏了偏脑袋,一名手下便泼了一盆冷水在童学咏的脑袋上。。 冰冷的水,刺激皮肤,刺激脑部神经。 童学咏打了个哆嗦,抬起头,血红的眼眸看向汪康年。 “你是红党。”汪康年轻声说道。 “我不是。”童学咏说。 “不,你是。”汪康年点点头,说道。 童学咏不说话了。 “鑫盛水果店的那个小伙计是红党。”汪康年突然说。 “我不认识什么水果店的小伙计。”童学咏说道,“更不是什么红党,我只知道我在路上走着,便被你们抓来了。” “不,你是红党,不然的话,你早就招了。”汪康年微笑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童学咏冷笑着,质问说道,“我不是红党,我为什么要招认自己是红党?” “你不是红党的话,早就受不了,定然屈打成招了。”汪康年摇摇头,缓缓地说到,“我们还是说一说鑫盛水果店的那个红党吧。” “我说了, 我不认识什么水果店的小伙计。”童学咏嘶吼着,喊道。 ……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朝着大壮看了一眼, 竟然便引起了这个狗特务的警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敌人就突然在大街上将他抓捕了。 随后, 便将他的嘴巴塞住, 塞进了一个小汽车,押来了这里。 车子经过鑫盛水果店的时候, 童学咏无意间看到了正在叫卖水果的大壮,脸色微变。 没想到,就是这个瞬间的表情变化竟然被特务捕捉到。 敌人似乎因此而对大壮起了怀疑。 “那个小伙计是红党。”汪康年微笑说, “他死了,是自杀的。” 说话的时候,汪康年死死地盯着童学咏的眼睛看,“他自杀前, 喊了‘人民万岁’!” 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眸一缩。 汪康年摆了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照片给他看。” 一名手下一把揪住童学咏的头发,将一张照片放在童学咏的眼前: 死去的大壮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地上是鲜血, 他的身边站着两名日军宪兵, 一名日军的刺刀指着死亡者的头颅,正在对同伴说着什么。 童学咏痛苦的闭上了眼眸,他没想到只是自己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 就害了自己的一个同志。 …… “你害死了你的同志。”汪康年的眼眸泛出兴奋的光芒,“你是叛徒!” “我不是叛徒!”童学咏情绪失控, 大声吼道。 吼完,他便知道坏了。 愤恨的眼神盯着汪康年,“卑鄙无耻。” 汪康年轻笑一声,“谢谢夸奖。” 说着,他在小四的搀扶下起身, 走了两步, 靠近童学咏,“招了吧, 你现在已经是红党叛徒了, 在他们眼里,你开口招供, 害死了自己的同志,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我不是!”童学咏咬牙切齿说道。 …… “冥顽不灵!”汪康年冷笑一声。 他朝着身旁的小四说道,“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小四点点头。 “请进来吧。”汪康年微笑说。 一名特工拎着一个嘴巴被布团堵住的小囡囡进来。 小四走上前,一把摘下了堵住嘴巴的布团。 小囡囡看着木架上被绑着的, 皮开肉绽的男子, 立刻哭泣着喊着,“阿爸,阿爸。” 说着,就要挣扎着靠近。 却是被一个特工直接薅住了小辫子,疼得哇哇叫。 “婷婷。”童学咏抬起头,便看到这一幕,双目通红,竭力挣扎,撕心裂肺的喊道,“放开她!放开她!你们这帮畜生!畜生啊!” 汪康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很满意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他一抬手。 小四将一支上了膛的南部手枪递给他。 随后,在小四的虚扶下,他来到了小囡囡面前。 直接将枪口抵在了小囡囡的脑门上。 …… “我数到三,你再不开口,我就开枪。”汪康年看着小女孩惊恐的双眸,微笑着说,“不要怕,一点也不痛苦。” 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哭泣喊道,“阿爸,阿爸。” 汪康年扭头看向童学咏,“一!” “畜生不如!”童学咏嘶吼着,骂道。 “二!”汪康年冷冷说道。 “有种冲着我来!为难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童学咏用力挣扎,喊道。 “三!”汪康年轻声说道,他用枪管碰了碰小囡的小脸,叹口气,“真是一个惹人怜的小囡囡,可惜了。” “我说!我说了!”就在这个时候,童学咏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撑不下去了。 …… “名字,职务。” “童学咏,上海红党南市交通站交通员。” “你是上线是谁?” “没了。” “什么意思?” “死了,前天早晨我的上线上街买东西,经过鬼子哨卡,被打死了。” “为什么被打死的?”汪康年问道。 “你问我为什么?”童学咏冷笑一声。 “说。” “据说是练枪。”童学咏咬牙说。 小四在汪康年的耳边低语一番:确有其事,有一个哨卡的日军收到家乡来信,心情不好,喝醉后随意射击路过市民,打死打伤多人。 汪康年便啧了一声,随意射击,竟然打死了一个红党,红党这一年多以来发展势头惊人啊。 他更加认定自己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了。 “童先生,这么说你是毫无价值的了。”汪康年皮笑肉不笑说道,说着不怀好意的看向童婷婷。 “一个叫苗圃的女人,在檀香山路电报厅做接线员。”童学咏咬着牙,面容痛苦说道,说完,他闭上了眼睛。 汪康年闻言,大喜。 “给童先生安排一个单间,给他治疗伤势。”汪康年吩咐说道,“将婷婷小姐安排在隔壁单间,好吃好喝送过来。” “我家婷婷不是资本家小姐。”童学咏突然开口说道。 “以前不是,以后就是了。”汪康年微笑说道。 童学咏长长地叹了口气,闭口不言,看向自家小囡,眼眸中有疼爱,还有无限的痛苦。 …… 汪康年不再理会童学咏,他朝着小四点点头,“准备车辆。” “大哥,檀香山路是法租界。”小四提醒说道。 “直接抓人,抓了人就走。”汪康年缓缓地说到,“谁敢拦截,直接开枪。” 说着,他看着众手下,“以前我们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不敢得罪法国人,现在,我们现在有日本人撑腰,法国人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旁边暂时还被绑着的童学咏,冷哼一声,露出讥讽之色。 随后却是想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长叹一声。 汪康年没有理会童学咏,他有些嫌弃的将自己手中的南部手枪递给小四。 小四接过手枪,打开保险。 汪康年活动了一个脖颈,“出发!” …… 程千帆翘着二郎腿,他的手中把玩着一个高脚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玩味笑容。 似乎是在盯着舞池里的某个漂亮妩媚的女子。 又似乎是没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只是在思考。 这是檀香山路的维纳斯舞厅。 舞厅不大,和百乐门歌舞厅自然没法比。 不过,胜在精致。 舞厅的老板是一个奥地利犹太商人,此人颇有生意头脑,这个舞厅设置了准入门槛,只有西洋人以及获得舞厅认可的高等华人才可入内。 一时之间,西洋宾客倒是没什么,中国人纷至沓来,都想要获得一张入场认可券。 小程巡长自然是属于高等华人的范畴了。 程千帆的目光在皮特的身上。 此前,他向戴春风去了一份密电,建议若要营救郑卫龙,除了国府高层向法租界施压的话,也可以在法租界政治处内部做文章。 皮特此人,对于中国被日本侵略多有同情,若是利用好了,当是助力。 当然,他没有忘记提醒处座,皮特是一个淳朴之人,喜欢黄白之物。 故而,程千帆需要跟着皮特一起玩耍,然后顺水推舟的通过皮特见到郑卫龙。 如此,才是最不着痕迹的初步接触。 …… “鲁先生办这个舞厅,不是为了你勾搭他的女儿的。”程千帆和跳完舞回来的皮特碰杯,挖苦说道。 这厮刚才和一个金发碧眼大xiong大屁股的女孩子跳舞,两人眉来眼去的好不热烈。 程千帆丝毫不怀疑,这要是再跳一会,这队狗男女会滚到床上去。 这个女孩是舞厅老板鲁伦斯的大女儿。 “请注意你的用词,我的朋友。”皮特轻轻喝了一口酒,随后举起酒杯,向远处的女孩遥遥致意,“我们是灵魂共鸣的舞者,是精神上的共鸣引起的肢体上的触动。” 说着,皮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的内心也是有些焦急的。 他要找机会去私下里秘密去见郑卫龙,只是,程千帆一直跟着他,他又不好直接赶人。 以程千帆的精明,若是突兀的赶人,这家伙肯定会有所警觉的。 若是被程千帆这个亲近日本人的家伙知道他收了国府的钱,暗中帮助国府方面救人,总归是一件麻烦事: 他不担心,或者说不怕程千帆向日本人举告他,日本矮子是不敢得罪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的。 他担心的是,自己被日本人就此盯上了,被人监视的感觉很糟糕。 此时,皮特心中灵机一动。 …… “我和露丝约好了一会见面。”他又假装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我的朋友,祝你在这里玩的开心。” 说着,他靠近程千帆,挤眉弄眼,“你的左侧,斜对面,那个姑娘一直在暗中关注你。” 程千帆顺着皮特所点出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正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对视,小程巡长微微一笑,举杯致意,小姑娘娇羞的将视线移开。 然后便看到应该是姑娘的家人的中年男子急忙走过来,拉着女孩,逃一般的避开了。 程千帆脸色阴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皮特则哈哈大笑。 说着,皮特便起身准备离开。 程千帆自然也跟着。 “你跟着我做什么?”皮特没好气问道。 “有发财的好机会,你休想撇开我。”程千帆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香烟,冷哼一声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皮特皱眉说道。 “鲁伦斯的女儿漂亮吧。”程千帆突然问道。 “当然,海蒂是我心中的海伦。”皮特看了一眼远端的姑娘,微笑说道。 “勾搭上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你竟然没有趁机下手,竟然对我说要去赴露丝的约会。”程千帆讥讽说道,“你皮特什么时候这么念旧情了?” 皮特愕然,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露出了马脚。 …… “能够让皮特你这个家伙放弃即将到手的新鲜女人,而急匆匆要离开的。”程千帆微微一笑,“只有钱财!” 说着,他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很显然,你这家伙有发财的机会,却要吃独食!” “我没有,不是,没有的事情。”皮特竭力狡辩。 无奈乎,程千帆一幅认准了心中所猜想的样子,根本不相信他。 皮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担心,似乎还少算了一个,那便是: 他忘记担心程千帆这家伙会见钱眼开,横叉一杠子,想要分一杯羹这种情况了。 等等。 皮特想及此处,却是有了新的想法。 “我的朋友,我向你道歉。”皮特露出笑容,“确实是有一件好买卖,对方出价很高,我之所以没有和你说,是觉得你对这笔买卖没兴趣。” “我会对赚钱没兴趣?少为你自己吃独食找借口。”小程巡长深深抽了一口烟,冷笑说道。 两人边说话,边出了维纳斯舞厅。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将烟卷叼在嘴巴,双手竖起风衣,他神情微动,他看到了三辆小汽车停在了对面马路上: 当中的那辆汽车里,汪康年下了车。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小年轻给汪康年披上了大衣。 有五六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呈包围姿态,径直、快步走向了电报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01章 疯狂的小程巡长 程千帆的目光越过这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看向了电报厅的窗口。 他能够看到一个女人侧面的剪影。。 这是一个身穿桃红色毛衣外套的女子,此时此刻,她正在低头和同事说话,她的嘴角上扬,在笑着。 ‘水仙花’。 这是苗圃的代号。 这是彭与鸥此前为他安排的紧急联络人。 十万火急的时刻,譬如说‘火苗’同志可能暴露、乃至是——牺牲。 他会尽可能的暗中将情报或者说是‘遗言’,通过暗号或者是密信或者是暗语电话等等的方式,在尽量确保‘水仙花’的安全的情况下,传递到‘水仙花’这里。 水仙花通过暗号确认情报真伪,将这名她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同志用鲜血和生命传递的最后一个情报带出去,同时她也将即刻紧急撤离,完成自己在上海的最后一个工作。 苗圃自不会知道恶名鼎鼎的小程巡长便是自己的同志。 程千帆却知道苗圃的身份和代号。 对于苗圃来说,这个可能是她的地下工作中所守护和等待的许许多多的工作中的一个,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这可能是极为重要的一个。 因为,这个工作的到来,意味着她必须紧急撤离。 她只是在等待,其他一无所知。 …… ‘水仙花’暴露了! 程千帆吸了口香烟,瞥了汪康年一眼。 他立刻得出判断,这是大壮牺牲事件的延续。 他不知道汪康年抓住了谁,问出了什么口供,亦或是掌握了何等重要的情报,竟然查到了苗圃的身上。 他能得出的最直接的结论就是: 极度危险! 电报厅里。 纷乱的脚步声,引起了电报厅工作人员苗圃的注意。 她抬起头, 便看到了正面远端有三名身穿黑西装的男子径直走来。 当先一人的右手揣向怀中,隐约可以看见露出的枪把。 这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圆脸姑娘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衣, 这是她为自己的二儿子织的毛衣, 已经织好大半, 只剩下一个袖筒了。 “阿芬姐,段长喊你了。” 苗圃说道, “快些过去,骂人了。” 阿芬姐闻言,吓了一跳, 忙不迭的拉开门出去,段长是一个尖酸刻薄的老女人,大家都怕她。 …… 待阿芬姐出去后,苗圃立刻从里面插上了门闩。 随后,坐回到窗口边上, 面色从容、淡定的嗑了一个瓜子皮。 随后, 低头在抽屉里快速翻找, 摸出一个用白纸线缝的记事本, 将其中的几页纸撕下来,投入了脚边燃烧的炭火盆。 再一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黑色西装男子站在窗台, 左手微微将西装外套撩开,露出右手握着的短枪枪口。 “苗圃?”男子说道,“坐着别动, 不然开枪。” 然后,他便看到被自己枪口指着的女子眼眸惊恐, 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枪!打劫啊!救命啊! …… 时间往前回溯半分钟。 程千帆的脸上带着笑容, 继续和皮特拌嘴。 他右手拎着公文包, 朝着皮特说道,“皮特,给你看一件好东西。” 说话的时候,左手的小拇指极为隐蔽的勾起一枚丝线, 灵巧的一勾, 正好勾在了卡扣上。 “什么好东西?”皮特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他知道程千帆‘嘴刁’, 能够被程千帆说是好东西的,至少要价值几根大黄鱼。 程千帆故弄玄虚的挤挤眼, 直接打开公文包。 然后,他的目光极为惊恐。 正好探头过来的皮特也是吓得呆住了。 公文包里赫然是一枚德制m24木柄手榴弹, 此时, 手榴弹竟然已经拉弦。 “炸弹!”皮特惊恐喊道。 “枪!抢劫啊!救命啊!”不远处的电报厅传来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程千帆吓得脸色发白,不过,反应还算迅速,双手举起公文包,直接就扔了出去。 同时,他和皮特两人飞一般的朝着舞厅的大门后躲去。 …… “队长,是程千帆。”一名手下也看到了程千帆, 汪康年顺着手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刚刚扭头看过去,还没有看清楚程千帆的俊脸。 就看到‘小程巡长’旁边的那个叫皮特的法国人喊了声‘炸弹’。 与此同时,电报厅那边也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然后便看到程千帆将一个公文包拼命抛出去,这家伙则和皮特一起抱头鼠窜。 …… “炸弹?!” 看着空中的公文包竟然朝着自己这边飞来。 汪康年猛然惊醒。 他的反应十分之迅速,顾不上受伤的臂膀,直接一个跳跃,从车顶爬过去,落在了另外一侧。 轰! 手榴弹的爆炸声响起! 无数弹片飞溅。 得益于汽车作为掩体,汪康年逃过一劫,不过,空中有一枚弹片滑过,正好击中了他的肩膀,疼得他闷哼一声。 …… 伤号汪康年反应迅速,逃过一劫。 他的手下显然不如他灵醒,反应慢了半拍,身上多处被弹片击中,特别是脖颈上被弹片滑过,此时此刻,捂着脖子,在地上下意识的抽搐,眼见是活不了了。 此外,还有几名市民被弹片击中手脚、臂膀,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手榴弹是被牛皮公文包裹住,弹片飞溅的时候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阻挡,只有距离爆炸点最近的汪康年的那名手下受了致命伤。 “队长!” 正准备围捕苗圃的特工被这边的爆炸吓了一跳。 第一眼没有看到汪康年的身影,只有自己的同僚躺在地上,身下是嫣红的鲜血。 众特工立刻急了,顾不上抓捕红党苗圃,纷纷掏出手枪冲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程千帆面色惊恐中带着一丝阴狠,从身上摸出配枪,正准备开枪还击,作为法兰西共和国精锐军官的皮特中尉的反应更快。 只见皮特从身上快速拔枪,啪啪连续两枪,一个特工被他击中,扑倒在地。 皮特就要继续开枪,随即就被一枪击中了肩膀。 “皮特!”程千帆双目若喷火,一把将皮特拉到了门后,自己抬手就是啪啪啪三枪。 一个特工被击中,身形晃了晃倒地。 此时此刻,街面上已经乱作一团,在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远端传来了凄厉的哨音。 这是巡捕赶来了。 ……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嘶吼着喊道。 “巡长!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了?”带队的是大头吕,听得程千帆的喊声,惊吓不已,赶紧喊道。 “有人刺杀皮特和我。”小程巡长气急败坏吼道,“皮特中尉受伤了。” 大头吕闻言,脸色一变,一挥手,十余名巡捕举枪,瞄准剩下的还站着、握枪的三名黑色西装男子。 “放下枪!” 三名前国府党务调查处特工暨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科的警员面面相觑,双手握着手枪,额头冒汗,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听他们的,放下枪。”汪康年在一名手下都搀扶下起身,阴沉着脸看着这一幕,边走过来,边说道。 立刻有两名巡捕转身,枪口对准了汪康年两人。 …… “我们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科,奉命来此缉拿暴徒。”汪康年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开口说道,“这一切都是误会!” 看到局势已经被自己的手下掌控,程千帆搀扶着皮特,勇敢地走出来。 他示意一个手下过来扶住皮特。 一身白色西装、灰色风衣的小程巡长环视了一眼,他随手将自己的配枪递给了身边的手下,从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中。 一个手下立刻划了一根洋火,帮巡长点燃香烟。 小程巡长猛地抽了一口烟,嘴巴里叼着香烟,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踩着地面上的碎冰,一步步走向汪康年。 汪康年看着程千帆,他的眉头紧皱。 直到此刻,汪康年还是有些无法理解,本来是来抓捕红党苗圃的,怎么会和程千帆发生了冲突,手榴弹,枪战,乱作一团。 他看向不远处的电报厅,那个身穿桃红色毛衣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令汪康年几乎吐血。 …… 程千帆在汪康年面前站定了,盯着他看。 右手夹着香烟,鼻孔冲着汪康年喷出两道烟气,狞声说道,“你要杀我?!” “我没有,我说了是误会!”汪康年摇摇头,“程巡长,事实上是你扔出去的手榴弹炸死了我一个手下,炸伤了我。” “手榴弹是你放的。”程千帆将燃烧着的烟卷猛然按在了汪康年的脸上。 汪康年疼得大叫,竭力挣扎,他身旁的那个特工急了,就要动手。 “别动!”多名巡捕举起枪口对准两人。 程千帆眼眸通红,表情狰狞,丢掉烟蒂,盯着汪康年,“你要杀我!” 说着,他一伸右手。 大头吕将他的配枪递过来。 程千帆看了一眼配枪,却是将保险打开。 嘭! 随后,他一枪把砸在了汪康年受伤的肩膀上。 汪康年嗷的一声惨叫。 “按住他!”小程巡长狞声说。 两名巡捕立刻死死地按住汪康年。 嘭! 嘭! 嘭! 在汪康年的惨叫声中,小程巡长状若疯魔,枪把连续砸在汪康年刚刚被弹片划伤的肩膀以及此前中枪的手臂旧伤处。 …… “昏死过去了。”大头吕看了一眼疼得昏过去的汪康年,说道。 程千帆站直了,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后擦拭了脸上溅到的鲜血。 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吧嗒一声关闭保险,抬手: 嘭! 一枪击毙了汪康年身旁的那名手下。 脑浆、鲜血四溅。 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有行凶暴徒,全部抓走!”小程巡长冷冷说道。 “是!”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见他们,更不能放人。”小程巡长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咬在口中,手中吧嗒吧嗒拨动打火机转轮。 似乎是没有煤油了,打火机一直打不着。 嘭! 小程巡长气急败坏的将金光闪闪的打火机砸在了地上。 “要杀我?”程千帆脸色无比阴狠,“谁来都没用!老子要大开杀戒!” 所有巡捕都吓了一跳,不禁暗暗警醒,巡长这是真是生气了,他们可是知道巡长平素是多么宝贝那只纯金打造的打火机。 …… 程千帆弯下腰,从被自己开枪打死的那人身上摸出了一把车钥匙。 他直接将车钥匙丢给了鲁玖翻,“鲁玖翻,带几个人,跟着我。” “是!” 随后,几名巡捕押解着缴枪投降的三名大道市政府警察局警员。 还有两名巡捕拖住昏死过去的汪康年的脚,就这样拖着走,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地托痕。 此时,赵枢理带着便衣暗探赶来了。 程千帆安排大头吕去和赵枢理交涉,劳烦便衣暗探处理尸体,救助受伤的市民,他自己则上了车,载着受伤的皮特朝着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而去。 鲁玖翻亲自开了汪康年带来的一辆车,带着三名荷枪实弹的巡捕紧随其后,一路保护。 …… 赵枢理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程巡长脾气见长嘛。”他皮笑肉不笑说道。 “赵探长见谅,巡长和皮特中尉受到暴徒袭击,皮特中尉中枪了,所以巡长心情很不好。”大头吕赶紧解释说道。 闻听此言,赵枢理脸色一变,又问了两句,得知那个昏死过去被拖着走的竟然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科科长汪康年,深深地看了汪康年几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 “你认为是这个汪康年要杀你?”皮特忍着疼痛,问道。 “不知道。”程千帆面色阴沉似水,“有一定可能,我和此人有旧怨,他的手臂便是我开枪打伤的。” “当然,也可能不是他。”程千帆继续说道,“我的公文包里被放了炸弹,若非我命大,此番就被炸死了,所以,按理说汪康年没有必要再出现在现场了。” “除非,这个人恨我入骨,要亲眼看着我被炸死。” 说着,程千帆咬了咬牙,表情阴鸷。 随之,他看了皮特一眼,露出愧疚表情,“十之八九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你了。” “你是我的朋友,无论你要做什么,我站在你这边。”皮特看了他一眼,说道。 “谢了。”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说道,随即一按喇叭,一踩刹车,脑袋探出车窗,冲着一个险些和自己的车子发生剐蹭的小汽车骂道,“侧恁娘,要死成全你!” 对方车子嘎吱一声刹车,停住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驾驶室下车,气势汹汹的就要来骂人。 嘭! 小程巡长直接一枪打中车子的轮胎。 “滚!” 西装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骂完,程千帆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快速换挡,起步,又看都不看外面,回手就是一枪击中了汽车尾灯,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皮特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他忍着肩膀处枪伤的疼痛,也是不禁摇摇头。 自己的这个朋友是非常的怕死。 遇到刺杀,险些丧命的小程巡长,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拜谢。 第102章 警察医院那个人 (防盗版测试中,二十分钟后大家刷新一下,实在是抱歉,万望理解。) 赵枢理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 “程巡长脾气见长嘛。”他皮笑肉不笑说道。 “赵探长见谅,巡长和皮特中尉受到暴徒袭击,皮特中尉中枪了,所以巡长心情很不好。”大头吕赶紧解释说道。 闻听此言,赵枢理脸色一变,又问了两句,得知那个昏死过去被拖着走的竟然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科科长汪康年,深深地看了汪康年几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 “你认为是这个汪康年要杀你?”皮特忍着疼痛,问道。 “不知道。”程千帆面色阴沉似水,“有一定可能,我和此人有旧怨,他的手臂便是我开枪打伤的。。” “当然,也可能不是他。”程千帆继续说道,“我的公文包里被放了炸弹,若非我命大,此番就被炸死了,所以,按理说汪康年没有必要再出现在现场了。” “除非,这个人恨我入骨,要亲眼看着我被炸死。” 说着,程千帆咬了咬牙,表情阴鸷。 随之,他看了皮特一眼,露出愧疚表情,“十之八九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你了。” “你是我的朋友,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站在你这边。”皮特看了他一眼, 说道。 “谢了。”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 说道, 随即一按喇叭,一踩刹车, 脑袋探出车窗,冲着一个险些和自己的车子发生剐蹭的小汽车骂道,“侧恁娘, 要死成全你!” 对方车子嘎吱一声刹车,停住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从驾驶室下车,气势汹汹的就要来骂人。 嘭! 小程巡长直接一枪打中车子的轮胎。 “滚!” 西装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骂完,程千帆一只手握着枪,一只手快速换挡, 起步, 又看都不看外面, 回手就是一枪击中了汽车尾灯, 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皮特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他忍着肩膀处枪伤的疼痛, 也是不禁摇摇头。 自己的这个朋友是非常的怕死。 遇到刺杀,险些丧命的小程巡长,现在的情绪极度不稳定。 …… 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 两辆小汽车一前一后一个急刹车停在医院门口。 程千帆跳下驾驶室, 搀扶着皮特,在三名荷枪实弹的手下的保护下, 冲进了医院大厅。 “搞莫子?”一个川蜀口音的医生问道。 待看清楚是鼎鼎大名的小程巡长后, 愤怒的脸上旋即绽放笑容, “程巡长,您这是?” 随后,注意到了皮特,“皮特中尉受伤了?” “肩部中枪。”程千帆沉声说道, “冒医生, 请立刻安排手术。” “没得问题。”冒医生点头说道。 “磺胺还有的吧?”程千帆问。 “有的, 有的,登记在案, 没得您程巡长首肯,不敢用药的。”冒医生赶紧说道。 程千帆在台拉斯脱路警察意愿备下了五盒磺胺粉, 这是他私人备药, 没有他的点头,任何人不能私自动用这几盒磺胺粉。 “不要告诉琳达我中枪的事情。”皮特突然对程千帆说道。 “晓得了。”程千帆点点头。 转过身,程千帆待皮特进了手术室之后,他便要了三个电话。 一个电话是打给巡捕房政治处的,向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阁下汇报了自己和皮特险些被手榴弹炸死,随后,查缉班副班长皮特中尉被暴徒袭击,与敌英勇激战、不幸中枪之事。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政治处翻译办公室的修肱燊的。 “老师,有人在我公文包里偷偷放了手榴弹,想要炸死我。”程千帆的声音低沉,说道。 “什么?”修肱燊从办公椅上起身,惊呼问道,“你怎么样?受伤没?” “幸亏发现及时,将公文包扔了出去。”程千帆嘴巴里咬着烟卷,朝着身上摸了摸,这才想起自己的金质打火机被盛怒之下扔掉了。 “汪康年出现在现场,他的手下开枪袭击我和皮特,我们开枪反击过程中皮特中枪。”程千帆语速有些快,声音略急促,“我抓了汪康年等人。” “我知道了。”修肱燊点点头,“放心吧,一切有我。” “喂,你电话打完没?”一个等候打电话的男子,不耐烦的催促说道。 程千帆放下话筒,挂上去,然后再度拿起话筒,要了第三个电话。 “咛只小瘪三——”男子骂骂咧咧,就要冲上来打人。 鲁玖翻就要上去拿人。 程千帆一扭头,阴沉的双眸,冷冷的看着此人。 “程,程巡长——”男子愣住了。 “滚!”程千帆皱眉,嘴巴里吐出一个字。 “欸欸欸,我滚!”男子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陪着笑容,逃一般的跑开了。 “巡长,要不要?”鲁玖翻小声问,说着,划了一根洋火,帮助小程巡长点燃了香烟。 “什么?”程千帆问,没等鲁玖翻回答,电话接通了。 这个电话是打给皮特家中的,接电话的正是琳达。 程千帆用担忧急切的语气,向琳达知会了皮特中枪的消息,然后便听得电话那边的惊呼声和抽泣声。 问清楚皮特现在在何处,琳达便匆忙挂了电话。 “巡长,皮特中尉不是说不要告诉琳达女士吗?”鲁玖翻有些惊讶,便问道。 “你不懂。”程千帆摇摇头。 鲁玖翻挠挠头,他确实是不明白。 “先关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要置我于死地。”然后,他便听到巡长牙齿咬着烟卷,杀气腾腾说道。 “明白。”鲁玖翻用力点头。 “火给我。”程千帆说道。 “是!”鲁玖翻将兜里的一盒洋火递给巡长。 …… 鲁玖翻带着一个手下去抓人了。 “守在门口。”程千帆吩咐余下的这名手下说道。 “是!” 他自己进了这间医生特意为他安排提供的休息室,关上门。 一直强撑着的小程巡长靠在墙壁上。 随后,便犹如软下来的面条一般,顺着墙壁滑落,最终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掏出金黄牌香烟,连续划了好几根根洋火,才点燃香烟抽了起来。 他的手在颤抖。 额头上也冒出汗珠。 一连猛抽了好几口,最后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 “他吓坏了。”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男子双手架着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丝鄙薄的笑容。 说着,他扭头看向身旁的三本次郎,“这便是三本君夸赞不已的宫崎健太郎?” 三本次郎的脸色有些难看,“宫崎君是一个颇为出色的年轻人,他素来表现的颇为稳重,此番失态,定然是发生了我们所不知道的大事情。” 他心中暗骂不已。 今天他来到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秘密和此人见面,因为宫崎健太郎和此人的关系,他言语中自然是颇多赞誉,没想到反而被此人挖苦了一番。 最令三本次郎想不到的是,宫崎健太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巡捕房警察医院。 “不管发生何等大事,这胆量都太小了。”男子摇摇头。 不过,此人还算客观,刚才从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宫崎健太郎对身边人发号施令时候的举止正常,甚至是颇为威风,故而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人前表现还算不错,没有丢帝国的脸。” 三本次郎看了这名男子一眼,“你不打算和宫崎健太郎见个面?” “见面做什么?”男子放下望远镜,瞥了三本次郎一眼,“我虽然是他的老师,实际上只是挂名,并没有见过几面,更谈不上什么师生情。” 说着,他冷笑一声,“下次回到北平,我倒要问问谷口君,怎么教导出了这么一个胆小的学生。” 三本次郎苦笑一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偶然得知此人和宫崎健太郎竟然有过一段师生情谊,便有心以此来增进自己同此人的关系,没想到似乎是弄巧成拙了。 此人似乎仅仅是宫崎健太郎的挂名老师,且和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关系不佳。 …… 程千帆摁灭了烟蒂。 又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重重的抽了一口后,吐出一道烟气。 烟雾缭绕中,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同时,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窗口的方向。 又过了约莫两三分钟,他终于确定对方离开,或者是放下了望远镜,没有再看过来,亦或是暂时没有再监视自己。 再打电话的时候,他便注意到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 这是望远镜的反光。 他立刻做出推断。 当然,也可能是镜子的反光。 不过,程千帆不敢大意,心中提高警惕。 进入到房间后,他假作是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暴露出吓坏了的‘本来面目’,随后假作是瘫软,顺着墙壁滑落。 同时,他暗自警惕观察。 果然,在他的身体滑落,坐在地板上的时候,一个光点一闪而过,这是在寻找他的踪迹的时候,正好和窗户的玻璃发生了折射,出现的光影。 …… 此时此刻,程千帆的脑海中充满了各种疑问。 对方是谁? 为什么在暗中观察他? 是凑巧? 还是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盯上了也分两种: 自己是一直被人跟踪,对方一路跟随到了警察医院? 还是自己早已被某些人因为某些原因而列为怀疑对象,一旦自己接近此处,便会被暗中盯上,怀疑自己来此的目的? 还有就是,‘水仙花’同志怎么会暴露的? 汪康年明显是冲着‘水仙花’同志去的,他是通过何种途径和办法锁定苗圃的? ‘水仙花’同志的暴露和大壮同志的牺牲,这之间是否有直接联系? 亦或是,这中间有一个联系纽带,将此串联上了?意暨出现了叛徒—— 此人先是出卖了大壮,又供出了苗圃同志?!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脸上表情连连变化,他需要进一步的情报来供给自己参考! …… ‘水仙花’同志绝对不能落入敌人手中。 虽然苗圃并不知道她等待的某个任务以及暗语是为何人所准备的,更不知道‘火苗’的存在,客观的说,‘水仙花’是不太可能对‘火苗’带来暴露的隐患的。 但是,程千帆知道自己必须尽可能的出手相救。 ‘水仙花’和‘火苗’之间是有着‘水仙花’自己都不知道的暗线联系的。 虽然‘水仙花’自己不知道,但是,一旦‘水仙花’落入敌手,最糟糕的情况是‘水仙花’没有能够经受住敌人的严刑拷打,供述了该任务和暗语,这本身便是一个隐患。 尽管这个隐患也许很微小,敌人通过‘水仙花’来逆向寻找,抓住他的可能性极低,但是,程千帆依然不能大意,因为关于‘水仙花’是否知道‘火苗’,或者是知道多少有关于他的情报,他只是从彭与鸥那里所了解到的。 万一有彭与鸥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能够为‘水仙花’提供一定的指向性。 那么,程千帆还是有暴露的危险的。 就以他在杭州期间帮助杭城红党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日本人设下的阴谋之事来说,‘蝴蝶花’这个代号本身,以及‘蝴蝶花’便是为东北抗日武装编写密码本之人这件事,本不该为温长健所知道。 便是杭州红党这边,直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也没有想到温长健这个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人竟然会知道此等绝对机密。 消息的泄露,是温长健从黄磊处偶然得知的,便是黄磊这名老党员也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泄露了高度机密。 程千帆此前和‘农夫’同志会面,‘农夫’同志曾经提及过此事,转达了浙江省委和杭州市委对这位不知名的地下党同志的感谢,故而程千帆知道此事的原委。 故而,以此为鉴,高度警惕的程千帆立刻做出决定,出于保护党的重要潜伏特工‘火苗’的安全的考虑,他必须救下苗圃—— 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 这是他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出手的理由是:这是自己的同志,他此刻无法再做到冷血的看着自己的同志就此被捕,甚至被敌人杀害。 他需要找到出手的理由。 可能危害到‘火苗’的安全,这便是最合适的理由。 是的,如果有重要性比较的话,‘火苗’更加重要,‘水仙花’可以牺牲,‘火苗’要保护,尽可能的保护。 就是这么残酷。 这种重要性,不是说同志们之间有谁比谁高贵,而是所处的位置,以及目前在这个位置可能为党和人民带来的帮助的不同。 第103章 ‘田螺’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亚尔培路,一处贴着各种布告和海报的墙壁前。 一个小男孩小声问自己的妈妈。 他不明白妈妈的头发为何突然用头巾包起来,也不明白为何妈妈突然冲进家里,拉着他便离开。 这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妈妈让他闭嘴,不要问来问去,他便乖乖闭嘴。 只是眼看着离开家小半天了,冯小可有些着急了,他答应了和隔壁的二胖子下午一起玩耍的。 “小可乖啊,妈妈带你找爸爸。”苗圃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低声说道。 “真的?”冯小可高兴极了,立刻问道。 他有好久没有看到爸爸了,每次问妈妈,妈妈都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 而且,每次他问妈妈后,妈妈的心情似乎都不太好。 渐渐地,尽管冯小可依然想爸爸,但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便极少会问妈妈有关爸爸的问题。 没想到今天妈妈竟然主动告诉他去找爸爸,这令冯小可非常激动,热切期盼,他是那么的想念爸爸啊。 …… “当然是真的,不过,小可要乖,不要打扰妈妈。”苗圃疼惜的看了一眼儿子, 挤出笑容,说道。 丈夫冯嘉樟在东北被日寇杀害, 壮烈牺牲, 距今已经有近两年了, 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楚。 现在,为了暂时安抚住儿子, 她只能自己戳自己的伤疤,欺骗儿子说带他去找爸爸。 “小可闭上嘴巴。”冯小可捂住嘴巴,赶紧说道。 苗圃挤在海报墙前, 挤在一堆人群里看着各种布告和广告。 她要寻找她想要看到的那一条布告信息。 公公彭与鸥离开上海前,与她进行了一次严肃的组织谈话,交代她若有十分危险的情况,需要紧紧撤离,便来此地寻找‘田螺’同志。 终于, 苗圃在一个制衣店招收会使用缝纫机的女工的布告中, 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信息。 信息的本身并无特殊之处。 重要的是, 招人广告中连续出现了前后两个叠字暗号, 这两个叠字连起来, 便是身份证明暗号。 苗圃确定了这则广告, 然后也便看到了地址和联系人的名字。 孟繁花, 一个听起来就很美好的名字。 …… 半小时后,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一个成衣制衣铺子的门口对面的马路上。 苗圃带着儿子冯小可下车。 她付了车资,没有直接带儿子去制衣铺子。 而是先带着儿子走到不远处的一个馄饨摊子, 要了两碗小馄饨。 一边吃小馄饨, 一边假作向摊主打听马路对面制衣店的手艺如何?生意怎么样? 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 女人皮肤黑黑的,手上可以看到冻得裂开的一道道皴裂。 她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也很健谈,对于苗圃的询问,很热情的回答, 尽管有些话是车轱辘话。 苗圃心中稍稍放心,通过自己不着痕迹的问话中, 她可以确定四点: 制衣铺已经开了好几年了, 不是最近新开的。 制衣铺的东家一直是一个女的, 没有更换店主的可疑之处。 女人不知道制衣铺东家的名字,不过,知道是姓孟,大家都喊这位孟姓老板娘花姨婆, 这和孟繁花的名字很接近。 其四, 这家制衣铺子手艺不错,生意也不错。 如此,苗圃放心了。 刚刚险之又险的从敌人的抓捕中逃离的她,现在宛如惊弓之鸟,格外谨慎。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冯小可正在大口大口的吃着馄钝,显是饿坏了。 她不怕被捕牺牲,她担心的是儿子。 丈夫冯嘉樟牺牲了,冯嘉樟是彭与鸥的独子,冯家几代单传,她不忍心儿子跟着自己一起遇害。 “吃饱没?”苗圃微笑着,下意识就要从身上掏出手绢给儿子擦拭嘴角,手都伸进兜里了,果断改变主意,直接用自己的袖口擦拭儿子的嘴角。 “吃饱了。”冯小可雀跃说道,事实上,他只是吃了半饱,但是,想到妈妈要带自己去寻找爸爸,他便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 苗圃牵着儿子冯小可的手,进了制衣铺的门。 小伙计杨新的脖子上挂着皮尺,正在用鸡毛掸子清理柜台,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便看到了这对母子。 小男孩大约六七岁,穿着青灰色的棉袄,因为天冷,流鼻涕,且鼻子因为擤鼻涕冻得红红的。 母亲三十不到的样子,穿着蓝色碎花棉袄,头发包了头巾,似是乡下来城里的,脸上带着一丝放不开的怯怯样子。 “两位,可是要做衣服?”杨新的鼻孔微微抬起,似是有些看不起这对母子,不认为他们有钱做衣服,不过,终究没有往外赶人,公式化的问道。 说着,他指了指墙壁上挂的那一排排衣服,特别指向价格相对比较便宜的那处,“看看款式,喜欢哪一款?” …… “俺不是来买衣服的。”苗圃操着苏北口音说道,“俺来找孟繁花老板的。” 听到不是做衣服,是来找东家的,杨新有些惊讶,“你找我们东家做什么?” “俺看到广告上,铺子里要缝纫女工。”苗圃说道。 杨新打了个哈欠,“招满了,你来晚了。” “俺刚刚才看到招人布告的。”苗圃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小声说到。 “太不巧了,本来是招人的,这不,东家在乡下的亲戚要来上海,正好可以顶上。”杨新脸上带着没有多少诚意的笑容,说道。 “俺不一样。”苗圃说道。 “哪里不一样?”杨新随口问道,眼眸却是警惕的看了看店外。 “俺识字。”苗圃说道。 “识字算什么,我们要的是缝纫女工,你还能踩着缝纫机在衣服上秀出字来?”杨新笑着说道,面上表情十分认真。 “识字能看书,俺看了修缝纫机的书,自学了修缝纫机。”苗圃说道。 “什么书这么厉害,自己看就能学会?”杨新内心激动,立刻问道。 “书名俺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一个姓方的人写的书。” “你真会修缝纫机,别骗我。”杨新问道。 “会!不信给俺试试。” “正好有一台缝纫机坏了,我问问东家,你去试试。”杨新点点头。 他走出柜台,掀开门帘,冲着里屋喊道,“东家,这女的说会修缝纫机。” …… 熊嘉尚正在给一个旗袍绣花,抬头看向杨新。 杨新点点头。 熊嘉尚立刻明白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这可是巧了,让她进来吧。” “你进去吧。”杨新说道,他看了一眼苗圃身边的小男孩,略有些踟蹰,不过,很快板着脸,“小孩子不能进,里面都是布料,别弄坏了。” “我不会乱摸的。”冯小可不愿意和妈妈分开,赶紧说道。 苗圃却是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弯下腰,帮助儿子抻了抻棉袄,说道,“小可乖,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妈妈就在里面。” 杨新则是露出不太舍得的表情,从身上摸出一颗水果糖,递过去,“去,坐那边吃糖去。” 冯小可看向妈妈。 看到苗圃点头,这才接过水果糖,说了声谢谢,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没有拨开糖纸吃,只是发呆。 …… 熊嘉尚关上门。 “你看的那本修缝纫机的书,作者姓方?”熊嘉尚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刚才外面说话的声音她听到了,她很惊讶,没想到这位女同志竟然是带着孩子来接头的。 虽然组织纪律没有明令禁止,但是,这是要尽量避免的情况,孩子年幼,不懂得保密,容易在只言片语中泄露一些看似无关紧要,但是,却可能是致命的细节信息。 不过,熊嘉尚暂时只是将这份惊讶和疑惑暂时放在心里,她猜测对方或许有迫不得己的苦衷。 “方文章。”苗圃说道。 暗号对上了,这是最后的确认暗号。 方这个姓不是随便取的,是熊嘉尚的外公的姓氏,文章是熊嘉尚的儿子谢文章的名,两年前,谢文章牺牲在龙华,牺牲在他父亲谢天华当年牺牲的地方。 …… “‘田螺’同志!” “‘水仙花’同志!” 两人表情都是无比的激动和振奋,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苗圃身形一晃,更是险些晕倒,从惊险逃离敌人的抓捕后,她的精神便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既要暗中寻找组织,又要照顾儿子,还要警惕特务的追捕。 此时此刻,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同志,心中一松,有些晕眩。 “怎么样?好些没?”熊嘉尚扶着苗圃坐下,喝了几口水,关切问道。 “没事了。”苗圃说道,“我有贫血的老毛病。” “‘水仙花’同志,出了什么事情了?”熊嘉尚表情严肃问道,她看了看门口的方向一眼。 苗圃知道‘田螺’同志的意思。 “我被敌人抓捕,险而又险的逃脱,只能赶回家带着儿子一起出来。”苗圃说道。 “被敌人抓捕?你暴露了?怎么暴露的?”闻听此言,熊嘉尚表情无比严肃,问道。 “到底是怎么暴露的,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苗圃皱眉说道。 …… “我的工作是电报厅的接话员,今天正在亭子里上班,就看到特务朝着电报厅过来了。” “如何确定特务是冲着你来的?”熊嘉尚问道。 “我发现情况不对劲,立刻焚烧了机密文件,然后一个特务便在窗口用枪口指着我,问我是不是苗圃,让我不要动。”苗圃说道。 熊嘉尚表情无比凝重,听得此处,自然可以判断敌人正是冲着‘水仙花’同志去的。 不过,与此同时,更大的疑惑在熊嘉尚的心头浮起,都被敌人用枪口指着的‘水仙花’同志,是如何从敌人的魔爪之下逃脱的? 她想不通。 按照常理而言,这种直接冲着目标而去的抓捕,敌人必然准备十分充分的。 且据说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水仙花’同志只是情报人员,不是我党的行动人员,不具备与敌人厮杀搏斗,成功突围的能力。 况且,以‘水仙花’同志所讲述的情况,都被敌人用枪口指着了,即便是我党特科红队当年的行动王牌,这种情况下都极难突围,要么是主动引敌人开枪,牺牲自己、守住秘密,要么便是奋起反抗,结果是被敌人杀伤、被捕。 苗圃自然明白‘田螺’同志问这话的意思,也能理解‘田螺’同志的谨慎、担心和怀疑。 “我直到现在也还是有些迷糊。”苗圃摇摇头,露出不解的表情,“就在我以为自己将要被敌人逮捕的时候,意外情况出现了。” “什么意外情况?”熊嘉尚立刻问道。 “突然轰的一声,电报厅附近不远处发生了爆炸。”苗圃说道。 “然后我就看到刚才还用枪口指着我的特务,喊了一声‘队长’。”苗圃继续说道,“有两个人转过身,端着枪冲向别的地方,那个用枪口指着我的人,也转身去看。” “然后呢?”熊嘉尚问。 “我端起刚倒在搪瓷缸子的热水,朝着那个人的脖子上泼出去。”苗圃说道,“这人烫的直叫唤,我这边拉开门,就趁乱跑走了。” 熊嘉尚看着‘水仙花’同志,尽管她的心中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从‘水仙花’同志的眼眸中没有看到说谎的迹象,但是,‘水仙花’同志说的这段脱险经历实在是太神奇了,不由得她不怀疑。 “知道爆炸的原因吗?”熊嘉尚不动声色问道。 “不知道,我当时只顾着逃离,根本顾不着我想别的。”苗圃摇摇头说道。 听到苗圃这么说,熊嘉尚内心深处对于‘水仙花’的话,便增加了几分相信。 ……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程千帆打开门,拉了一个椅子,坐在门口闷闷的抽烟。 从他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走廊以及不远处的大厅的情况。 还能听见惨叫声和哭泣声。 最浓郁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轻轻抽了一口烟,吐出烟气,冲淡了消毒水的味道。 听着这惨叫声,他知道是病患或者伤者在治疗,且极可能是外伤患者再被用酒精消毒。 可这却让他想到了刑讯室的严刑拷打的场景。 他的内心是欣喜,且欣慰的。 他的果断出手,避免了‘水仙花’同志被捕、遭遇敌人严刑拷打的糟糕情况出现。 就在这个时候,他远远的看到李浩带着两名巡捕,急匆匆的跑来。 “帆哥,你没事吧。”李浩担心问道。 “我没事,是皮特挨了一枪。”程千帆说道,“你怎么来了?” “吕哥回到巡捕房,告诉大家你遇袭,我便赶紧过来了。”李浩说道,说着,他一伸手,从一一个巡捕手中接过一个公文包,“帆哥,弟兄们在维也纳舞厅后门的河沟里发现了你被掉包的公文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04章 ‘三堂会审’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 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 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 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 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程千帆坐在自己办公室的靠椅上。 办公桌上放着一瓶开了口的威士忌。 确切的说是半瓶威士忌。 他已经喝了半瓶了。 酒瓶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些烟蒂。 程千帆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深深吸了一口, 鼻孔喷出两道烟气。 回到办公室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他便一直抽烟、喝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程千帆沉声说道。 李浩推门进来, 看了一眼烟雾缭绕的办公室,也看到了帆哥阴沉的脸, 他转身将房门关上。 “怎么样?”程千帆在烟灰缸里用力摁灭了烟蒂,问道。 “汪康年的人招了。”李浩说道。 “说。”程千帆的身体猛然坐直,冷声问。 “有人招供,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抓捕电报厅的一个叫做苗圃的女红党的。”李浩说道。 “女红党?”程千帆皱着眉头,眼神中厉芒闪烁, “公文包里的手榴弹的事情怎么说?” “他们不承认袭击帆哥你的事情和他们有关。”李浩也是面色阴沉, “汪康年表示,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们是冲着红党来的, 其他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误会?”程千帆冷笑不已,“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我再去审讯, 我亲自用刑。”李浩咬牙切齿说道,“两个小时,两小时我一定撬开他们的嘴巴。” 听闻帆哥在维也纳舞厅门口遇到袭击,险些被‘炸弹’炸死的消息, 李浩吓坏了。 好在随后的消息传来, 程千帆没有受伤,这让李浩松了一口气,同时是后怕不已。 程千帆是侥幸逃过一劫,李浩发誓不会放过背后的凶徒,一定揪出幕后黑手,为帆哥除掉隐患。 “浩子,你认为汪康年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程千帆面色冷峻,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抓捕电报厅的女红党,这话不像是假的。”李浩说道,“那个苗圃是不是有问题,这应该不难查。” 地下党之所以难抓,是因为没有暴露,一旦暴露了,再追溯查询此人有无问题,则容易的多。 当然,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审讯汪康年这一伙人。 “是否可信,就看他们说的那个苗圃是红党,有无证据了。”李浩想了想,继续说道。 “只要不死人就行。”程千帆寒声说道。 “明白。”李浩目露凶光,说道。 这帮家伙是投日汉奸,他对这些人本就深恨之,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更何况这些人极可能涉嫌意图谋害帆哥,李浩更是恨得牙痒痒。 …… “即使是能证明他们说的抓捕女红党是真的,这也并不能排除他们和袭击帆哥你的事情无关。”李浩继续思忖说道,“帆哥你杀了汪康年的手下,打伤了他,他一定怀恨在心,不能排除他借着抓红党的借口,暗中进入法租界对你下手的可能。” “是啊。”程千帆拿起烟盒,想要拿烟抽,看到烟盒是空的,他将烟盒握在拳心,冷声说道,“换做我是汪康年,定然要报此仇。” “公文包的事情查的如何了?”程千帆问道。 “暂时没有什么头绪。”李浩皱眉,摇头,说道,“公文包是在维也纳舞厅后门的河沟里找到的,里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对方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也没有目击者。” “换了我的公文包,并且随手丢弃,并不怕后续追查,这说明这个人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程千帆脸色铁青,“更说明此人笃定我必死无疑。”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我的公文包,此人不仅仅要胆大无比,还要身手敏捷。”程千帆思考说道,随之脸色阴沉说道,“浩子,查一下那些三只手,特别是有名有号的那种。” “明白了。”李浩点点头,帆哥怀疑是能耐不俗的三只手经手的,他支持这个观点。 这些见不得光的三只手,外人找不到,巡捕房自然能找到。 找有名有号的三只手,一方面是这些人能闯出名号,也说明他们本身能耐不俗,有可能便是动手之人。 即便和他们无关,巡捕房直接向这些偷盗界的头脸人物施压,鼠有鼠道,由他们去找人,效果更好。 “特别是查一下最近有没有手头比较紧的家伙。”程千帆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烟,拆封,拿了一根叼在嘴里,说道。 “手头比较紧?”李浩略一思索,便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胆敢接受某方面人物的招揽,对帆哥动手之人,必然是被重利诱惑,乃至是走投无路的选择。 看着李浩急匆匆离开,程千帆手中旋转,把玩着点燃的香烟,目光闪烁,陷入沉思。 “巡长,金总来捕厅了,请您过去。” “晓得了。”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警服,拿起帽子,说道。 ……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皮特、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遭遇‘炸弹’袭击以及枪手围袭,皮特更是在枪战中负伤。 此事引起法租界巡捕房震动。 中央巡捕房代理总巡长金克木。 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翻译修肱燊随同。 还有法租界巡捕房警监费格逊阁下的特别助理坦德先生。 三方联合召见了三巡巡长程千帆,表达慰问之意,并且询问事发经过。 程千帆如实汇报了直至目前的审讯结果。 “抓捕电报厅的女职员苗圃?”金克木问道,“他们说这个女人是红党,有证据吗?” 程千帆正要回答,此时,总巡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金克木沉声说道。 李浩进来了,朝着众法租界巡捕房高层敬了个礼,然后走到程千帆的身边耳语两句,将一张纸递给他。 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挥了挥手,示意李浩退下。 随后,他展开手中的这张纸,定睛一看,先是露出一抹一闪而过的喜悦,旋即微微皱眉。 “怎么了?”金克木问道。 “报告金总。”程千帆将手中的这页供纸呈上,“汪康年招供了,他们不仅仅这次试图在租界秘密抓捕苗圃,此前,他们还曾经潜入租界,秘密逮捕了一个人。” “你继续说。”金克木接过供纸,低头看,同时说道。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科潜入法租界,秘密掳走了一个男人,后来他们对此人严加审讯、威逼利诱,此人招供自己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交通员童学咏,也正是此人供述电报厅的女职员苗圃是红党。” 修肱燊在为席能以及坦德翻译,此时此刻,听得红党被抓和招供之事,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明白这小子刚才看口供内容的时候为何眼眸中喜色一闪。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坦德冷哼一声,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坦德先生,席能阁下。”金克木看了看两人,表情严肃说道,“这个所谓的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依仗日本人撑腰,三番两次潜入法租界,行秘捕之事,这是对法租界的权威的挑衅,是对我巡捕房的严重挑衅。” 程千帆在一旁闻言,也是不禁为金克木的这番话暗暗叫好不已。 金克木的目的自然是要遏制日本人以及日本人支持的大道市政府警察局在法租界的扩张和恶行,但是,他半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反日思维,而是以维护法租界的权威和巡捕房为理由。 这话很有用。 法国人最看重的便是面子。 果然,无论是坦德还是席能,都是露出不愉快的神情,尤其是坦德,言语中更是对于大道市政府极尽鄙薄。 “此事,我会亲自向费格逊阁下汇报。”坦德冷冷说道,“金总巡长,以后碰到大道市政府的人,一律先抓捕。” 租界当局对于日本人颇为忌惮,但是,大道市政府? 日本人养的一条狗而已,而且这条狗并不为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承认! “明白。”金克木点点头。 听到坦德只是提及大道市政府,并没有提及大道市政府背后的日本主子,金克木略失望,不过,面色上并无异常。 “程巡长,你认为偷换了你的公文包,想要炸死你和皮特的人是汪康年?”席能问道。 “此前汪康年带人越境进入到法租界,意图行不轨之事,其一名手下被我开枪击毙,汪康年本人也被我击伤,我怀疑汪康年由此怀恨在心,意欲加害于我。”程千帆沉声说道。 “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坦德在一旁闻言后,对于程千帆所讲述之事,表现出较为浓厚的兴趣。 程千帆便将事情简明扼要讲述:汪康年带了手下潜入法租界,鬼鬼祟祟,被英明神武的小程巡长发现,双方发生冲突,小程巡长丝毫不顾忌对方所谓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来头,击毙一名暴徒,击伤了汪康年,后者带人狼狈逃出了法租界。 “汪康年的背后是日本人,你可知道。”坦德问。 “属下的背后是巡捕房,是法租界,是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程千帆毫不犹豫,大声说道。 坦德闻言,非常高兴。 对席能和金克木说,法租界需要的便是小程巡长这般效忠法兰西,勇于同邪恶势力斗争的优秀警官。 一旁的金克木微笑附和,席能也是对程千帆颇多夸赞。 两人皆知道程千帆实际上和日本人关系也颇为亲近,但是,此时此刻,双方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一茬,没有人向坦德提及此事。 “对于公文包被掉包,并且安放了手榴弹之事,你怎么看?” “属下对此丝毫未曾察觉。”程千帆露出惭愧之色,“属下不够警觉,并且险些连累了皮特,心中愧疚不安。” “皮特现在怎么样了?” “属下将皮特中尉送去警察医院动手术,并且通知了皮特中尉的家人。”程千帆说道,“属下询问了医生,皮特中尉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等待琳达女士抵达医院后,我便离开意愿,誓要缉拿凶徒归案,为皮特中尉报仇。” 程千帆说一句,修肱燊便翻译一句。 无论是席能还是坦德,听了这些话,都是点点头。 特别是坦德,上次此人召见程千帆问话的时候,对程千帆的态度还是颇为冷淡的,此时面色温和不少。 “有证据证明袭击案和汪康年有关吗?”金克木问道。 “暂时还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手榴弹之事和汪康年有关。”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汪康年的手下首先开枪向我和皮特中尉射击,这是事实。” 几人交头接耳讨论一番,又询问了几句话,便示意程千帆可以离开了。 坦德甚至还破天荒的再度以公司化的口吻宽慰了程千帆一句。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第105章 演技 “你没事吧。”老黄给程千帆倒了一杯酒,问道。 程千帆拿起酒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叹口气,“死里逃生啊。” 说着,他呸呸呸的将嘴巴里的酒水吐出来,然后扭头向门的方向,对着阳光,低头看了看酒杯,“老黄,风大,门关上,你这门上的灰都落酒里了。” 老黄便嘟囔着说,酒里有灰尘,这才够味道,不过,终究还是起身将门关上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用上这种办法!”老黄压低声音问道,表情凝重。 事情传得很快,大头吕带人返回巡捕房之前,便有目睹了爆炸和枪战的热心市民奔走相告: 小程巡长去维也纳舞厅高乐,没想到他的公文包里竟被人放了‘炸弹’,只可惜老天不长眼,小程巡长竟然逃过一劫,没挨炸。 老黄闻听此事,便去茅厕撒尿,回来的途中经过程千帆的办公室窗前,他看到小程巡长的办公桌上放着的台历上面画了三个圈。 他大摇大摆的离开巡捕房。 老黄不担心有人怀疑他,他要么是在喝酒,要么是在去买酒的途中,消失不见了是常事。。 随后,老黄便来到距离巡捕房约莫两华里的一个房子,这是他以别人的名义暗中租下的房子。 在这里,老黄取了一个和程千帆的公文包一模一样的公文包,速速离去。 这个公文包, 便是巡捕们后来在维也纳舞厅附近的河沟里发现的那个公文包。 …… 程千帆实际上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公文包。 其中自己家里会有两个公文包,老黄这里会有另外一个。 三个公文包, 他会轮番使用。 并且会很细心的‘维护’, 以最大限度的保持三个公文包看起来一模一样。 公文包里的手榴弹, 便是程千帆为了意外情况准备的,主要目的是制造混乱,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这枚手榴弹也会成为‘火苗’同志的光荣弹。 这个预案安排并非完美的, 只适应于程千帆在法租界境内,并且距离中央巡捕房距离越近越好,如此才能够给老黄去完成补救的时间。 事实上, 最合适来做这个补救工作的人便是经常跟随在程千帆左右的李浩。 不过,程千帆考虑再三, 还是没有选择浩子来做这件事。 浩子不是党内同志,因为无法确定这种突发意外情况是否是涉及到红党, 所以,安全起见, 不能用李浩。 譬如说今天这件事, 若是安排李浩来补救, 那么,李浩事后得知事件内情竟然涉及到汉奸汪康年带队抓捕红党之事,难免会心生疑惑, 极可能会怀疑他和红党有关系。 …… “汪康年此行的目的是带队秘密抓捕电报厅的女职员苗圃。”程千帆喝了一口酒, 低声说道,“这是我们的同志。” “跑掉没?”老黄急忙问。 “跑掉了。”程千帆便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事情经过。 “运气不错。”老黄笑了笑,露出满口的黄牙, 说道。 程千帆知道老黄说的运气不错是什么,指的是他的公文包内今天放了手榴弹: 手榴弹并非一直会放在公文包里,只是程千帆认为有必要采取某种预防措施的情况下, 才会放进公文包。 至于说何时有必要, 这完全是程千帆自己来把握。 老黄看到程千帆办公桌台历上的三个圈正是代表了手榴弹: 说明程千帆今天放了手榴弹在公文包里。 这是程千帆专门给老黄留下的暗号信息。 说着,老黄又皱了皱眉头, “没有违反组织纪律吧。” ‘火苗’同志的身份高度保密, 从情理上来说, 程千帆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抓捕,选择果断出手相救,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 从组织纪律而言,‘火苗’太重要了,为了‘火苗’的安全,程千帆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即便是要行动,也要格外小心,并且要绝对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很显然,今天的情况很危险,程千帆的行动很冒险,不符合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的要求。 …… “这个人,必须救。”程千帆说道。 老黄点点头,没有再问。 ‘火苗’既然说必须救,自然有他的理由,应该是其中内情属于机密,不便说出来。 ‘火苗’虽然年轻,却是久经考验的老党员了,有着严格的组织纪律性,不会做违背组织纪律的事情。 “你搅了汪康年的抓捕计划,并且还抓了汪康年,三本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老黄问道。 “我已经有所准备,不必担心。”程千帆没有过多解释,时间紧迫,他看着老黄,表情严肃说道,“苗圃的暴露,是因为叛徒的出卖。” 老黄脸色一变。 上海党组织数次遭受极大的损失,都是因为党内出现了叛徒。 …… “南市交通站的交通员童学咏叛变,是他出卖了苗圃。”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老黄,你即刻想办法离开巡捕房,向‘蒲公英’同志汇报这个情况。” “好,我一会就想办法离开。”老黄点点头,他是众人眼中的酒鬼,没有呆在医疗室,有时候会找不到人,这是常有的事情,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一定要注意安全。”程千帆皱眉,表情凝重说道,“就在昨天,我们有一个同志被特高课杀害,此事也怀疑和汪康年有关,此外,童学咏是因为什么原因暴露,进而被汪康年抓捕,这些暂时都是迷。” 他喝了一口酒,说道,“这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一切多加小心。” “我会注意的。”老黄郑重点头。 他明白‘火苗’的意思,事情有些诡异,看不透,这种情况下,小心驶得万年船。 …… 在三本次郎的办公室里。 三本次郎脸色阴沉,他正在聆听荒木播磨的汇报。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将办公桌上的一摞文件一推,落在地面,他气的咬牙切齿骂道。 “我再三对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说过,不要再针对汪康年,他明面上答应,暗地里还是放不下对汪康年的成见。”三本次郎怒气冲冲说道。 “课长,这次恐怕不是宫崎君去找汪康年的麻烦。”荒木播磨思忖说道,“会不会是汪康年私下里对宫崎君动手?或者说宫崎君公文包里的手榴弹便是他安排人放的?” “可能性不大。”三本次郎沉着脸,思考片刻后摇头,“汪康年现在的精力都在他抓捕的那个红党身上,他的最终目标是红党陈州,这个人也许内心深恨程千帆,也想着要报仇,但是,不会因私废公,影响到工作。” 荒木播磨冷笑一声,他不太认同课长的看法,按照课长所说,汪康年是大公无私、能力很强之人,这显然不可能。 一个人如此贪生怕死,谈何优秀? 对于贪生怕死的汪康年,荒木播磨的内心是极度鄙视的。 …… “但是,也不能排除是汪康年安排人想要炸死宫崎君的可能,毕竟在汪康年心中,他现在背靠大日本帝国,而程千帆只是法租界的巡长,杀了便杀了。”荒木播磨继续说道。 三本次郎微微皱眉,他不得不承认,荒木的说法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此外,即便手榴弹不是汪康年所放的,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宫崎君大难不死,随后便看到了和他有仇的汪康年在现场,他很难不怀疑此事和汪康年有关。” 看到三本次郎再沉思,荒木播磨继续说道,“也许汪康年是无辜的,他没有派人暗杀宫崎君,且因为宫崎君的行为,导致汪康年被抓,但是,这件事至多只能算是误会。” “这件事,客观的说,宫崎君是没有什么责任的,他遭遇暗杀,险些遇害,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此前愤怒,是因为他认为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不老实,不听从他的命令,明明他已经警告宫崎不要去动汪康年了,宫崎健太郎却阴奉阳违。 故而,他实在是气急。 现在,经过荒木播磨的分析,三本次郎冷静下来。 荒木的分析还是有道理的。 三本次郎易地而处思考,自己若是宫崎,那种情况下也极可能认为要暗害自己的人便是汪康年,然后便难免会做出过激举动。 如此,他心中的怒气消散不少。 …… “课长,宫崎健太郎来了。”小池敲门进来,汇报说道。 “荒木君,你先出去吧。”三本次郎说道,随即冷哼一声,“让宫崎这个鲁莽的家伙进来。” “是。”荒木播磨和小池鞠躬,退出了办公室。 荒木播磨和门外等候的宫崎健太郎打了个照面,两人隐蔽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课长说你太鲁莽了。”荒木播磨低声说道。 程千帆闻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朝着荒木播磨露出感激之色。 在来特高课之前,他先联系了荒木播磨,‘如实’向荒木播磨讲述了此事,请荒木播磨帮忙在三本次郎面前敲边鼓,为他说几句‘公道话’。 荒木播磨被程千帆的诚意所打动,慨然表示愿意为朋友仗义执言。 …… 三本次郎阴沉着脸,他聆听了宫崎健太郎的汇报,此间过程中,他一言不发。 “给我一个你下令抓捕汪康年的理由。”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汪康年必须抓。”程千帆说道,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三本次郎的脸色,“课长,不是属下公报私仇,汪康年人的开枪袭击了我和皮特,并且击伤了皮特,他是必然要被抓起来的。” “与其等皮特下令抓人,不如我先开口。”程千帆说道。 “你不仅仅抓了人,还拷打了汪康年。”三本次郎没有被宫崎健太郎的三两句解释所迷惑,表情不善的质问道。 面对三本次郎的质问,宫崎健太郎脸色连连变化,既有害怕,还有愤怒,还有委屈。 “你遇到手榴弹暗杀,险些丧命,惊恐不安,此时你看到了汪康年,想到此人和你的仇怨,当时你脑子里想的就是汪康年便是幕后指使。”三本次郎冷声说道,“所以,你当时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直接就下令抓人,拷打汪康年。” 程千帆的表情有些难堪,额头开始冒汗。 “你当时根本没有考虑到汪康年必须要被抓捕这个原因,你就是在报复,你认为汪康年要杀你。”三本次郎盯着程千帆的眼睛看,冷冷说道。 宫崎健太郎在课长阁下睿智的眼眸的逼视下,脸色难看,最终只能立正,鞠躬,垂头丧气说道,“课长明鉴万里,属下不敢再狡辩。” 看到宫崎健太郎惊恐不安、垂头丧气的样子,三本次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 “头抬起来!”三本次郎猛然厉声说道。 “哈依!”宫崎健太郎站得笔挺,抬起头。 “我生气的不是你对汪康年做了什么。”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我生气的原因是,一颗手榴弹便令你吓成那个样子,手脚哆嗦,连站都站不稳了,真是给我丢人。” “属下令课长失望了。”程千帆露出惭愧无比的表情,鞠躬,垂头说道。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将宫崎健太郎晾在那里,约莫几分钟后才开口说道,“你的公文包是如何被掉包的?” 程千帆的回答和在巡捕房的回答却并不相同。 他露出思考之色,说道,“公文包是我从巡捕房带出去的,再出门之前,我还检查过。” “此后,公文包一直没有离开我身边。”他皱眉说道,“基本上可以确定,公文包应该没有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这也是属下非常不解的地方。” “蠢货!”三本次郎骂道,“自己的公文包都能被人掉包,你在特训班都学习了什么!” “报告课长,属下枪法进步很大,搏斗水准也提升很多。”程千帆立刻说道,表情还略得意,然后便看到三本次郎阴冷的表情,赶紧闭嘴。 三本次郎揉了揉太阳穴。 宫崎健太郎在特训班的时候,将几乎全部精力都用在提升个人武力上了,枪法和厮杀搏斗进步很大,令教官都赞不绝口。 不过,其他的专业能力的学习上,宫崎健太郎的表现便只能说是一般了。 三本次郎明白为何是这种情况,宫崎这个家伙一直受到特高课其他特工的歧视,这家伙心中憋着一口气,发誓要提高自己,令其他人对他刮目相看。 而很显然,在宫崎这个家伙的脑子里,枪法精准和搏斗能力强,便是一个强大特工的标志。 或者也可以说,这两项是宫崎此前的短板,故而他非常重视提高。 …… 就在此时,程千帆露出了一丝思考和游移不定的神色。 “想到什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对方准备很充分。”程千帆想了想,表情愈发凝重,“被掉包的公文包,款式和样子和我的公文包几乎是一模一样,就连外表的一些痕迹也相仿。” “此外,公文包拎在手里的重量也差不多。” 说着,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恐,咬牙切齿说道,“这个人是要置我于死地,可谓是谋划已久,早就做好了准备。” ps:求订阅,急求月票,拜谢。 第106章 ‘睚眦必报’ 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惊恐之色,尽管很快被掩饰下去,不过,依然被老辣的三本次郎看出来了。 这个胆小鬼! “够了,宫崎君!”三本次郎呵斥说道,“作为帝国勇敢的特工,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课长,属下不是惊慌。”宫崎健太郎还在竭力狡辩,“属下只是想到有人竟然隐藏极深,处心积虑要害我,我却一直没有察觉到,感到不寒而栗,且惭愧不安。”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到底是给宫崎健太郎留了一点点颜面,没有再继续揭穿这个怕死的手下。 此外,宫崎健太郎的话也引起了他的思索。 按照宫崎健太郎的所说,这次暗杀可谓是准备相当充分,对方这是处心积虑要弄死宫崎。 不,确切的说是要弄死程千帆。 客观的说,公文包被掉包都不知情,也许不是宫崎表现的多么糟糕,而是对方以有心算无心,太过狡猾。 …… “你的公文包里有什么?”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有几份档案资料。。”程千帆思忖说道,“虽然都是涉密资料,不过,都是刑事卷宗,没有其他的价值。” 说着,他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还有一套古钱币。” “什么古钱币?”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金锭。”程千帆露出心痛不已的样子, 咬牙切齿说道,“明朝嘉靖四十年十月内户部造, 五十两足色的金锭。”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心痛、恼怒的样子, 气的骂道, “你满脑子都是金钱,能不能将精力放在工作上!” 此时, 程千帆抬头,看向三本次郎,小心翼翼说道, “下个月便是课长您的生辰,属下,属下……” 正在骂人的三本次郎闭嘴了。 他先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宫崎君竟然记得他的生日, 很显然,这是宫崎君暗中打听到的。 然后,这金锭便是宫崎君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宫崎健太郎丢失了金锭后的痛苦心情了。 在宫崎的心中,当不仅仅是因为钱财的损失,这还包含那满满的未曾表达出来的沉重心意啊! …… “庸俗!”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呵斥说道。 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好,不敢说话。 “帝国征服支那的脚步不会停歇,我每日工作繁多,哪有时间过生日。”三本次郎叹息一口气, 摇摇头说道。 “课长为帝国殚精竭虑,堪称帝国军人的楷模。”程千帆表情无比认真说道, 十分恭敬的鞠躬, “您辛苦了。” “效忠添皇, 征服支那,是吾辈帝国军人的使命!”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这是帝国赋予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帝国本土太小了, 我们的使命便是为帝国民众获得更多的土地和生存空间!” “伟大的大和民族,终将统治这广袤富饶的土地,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高等的民族!”程千帆的眼眸中闪烁着狂热之色, “卑劣的支那人,只配成为我们的奴隶!” 三本次郎满意的看着宫崎健太郎。 特高课内部似乎隐隐有一个声音,说他是因为宫崎健太郎的溜须拍马,乃至是贿赂, 才对此人另眼相看。 这都是谣传, 是无稽之谈。 如此优秀、忠诚的年轻人,哪个长官不喜欢? …… “你可知道,因为你和汪康年发生了冲突,导致汪康年要抓捕的红党逃脱了。”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若非因为你是帝国特工,你若是一个支那人,我都要怀疑你有意放走红党。” 程千帆仔细的捡起地上掉落的文件,放回到三本次郎的办公桌上,并且认真且仔细的摆放好。 “属下当时在舞厅陪着皮特喝了点酒,皮特那个家伙极为喜欢黄金,属下也是有心向皮特卖弄一番那得之不易的金锭,故而想着要打开公文包,然后便看到了已经拉弦的手榴弹,整个人都吓坏了,根本没有顾得上去注意汪康年。”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他不着痕迹的将‘得之不易’四个字和‘金锭’这两个字咬字稍稍重了一些。 说道这里,他的脸色又是一变。 “怎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此外,听着宫崎健太郎一口一个金锭,三本次郎也是烦躁不已。 “这金锭是好宝贝,属下也是得之不易,且这金锭是……”程千帆停顿一下,说道,“以属下的习惯,自然是要回到家中或者是办公室,独自一个人仔细欣赏,品鉴。” “你的意思是,对方对你的习性也是颇为了解,知道你不会让其他人碰公文包,会在无人处打开公文包,如此定然会炸死你。”三本次郎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了。 “正是如此。”程千帆眼眸中闪过一丝后怕,更多的是愤怒和狰狞之色,“此人如同一条毒蛇,令人心悸不安。” “有怀疑对象吗?”三本次郎问道。 “程千帆行事作风颇为粗犷,仇家不少。”宫崎健太郎讪讪一笑,说道,“一时之间,怕是很难判断。” 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宫崎这个家伙,以程千帆的名义疯狂敛财,且手段颇为凶残,得罪了不少人,可以说,想要弄死他的人不在少数,确实是很难查。 “这件事我会派人调查的,你自己也要仔细盘查,争取尽快揪出这个幕后凶手。”三本次郎说道。 “是。”程千帆点点头,随后却是嘀咕了一声,“也许就是汪康年那个家伙。” 然后便被三本次郎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巴格鸭落!” …… “汪康年这种人不可信。”程千帆表情不屑说道,“这个人极度贪生怕死,对帝国不忠。”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同时有些头疼不已。 不管要暗中加害宫崎健太郎的是否是汪康年,经此一事,宫崎这个家伙和汪康年之间可以说是结下死仇,水火不相容了。 “课长,汪康年在巡捕房的刑讯室,招供了。”程千帆说道。 “他招了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程千帆见状,果断再落下一子,“用支那人的话说,是竹筒倒豆子,一个不留!” 说着,便将汪康年招供的口供,极为仔细的向三本次郎娓娓道来。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骂了一句。 这个家伙讲述这些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显然是对于有机会向汪康年落井下石暗中高兴。 宫崎这个家伙,完全不考虑大局,满脑子只有和汪康年的私人恩怨。 当然,他更加愤怒的是汪康年的行为。 他当然知道此人贪生怕死,不过,此人此前是从国府党务调查处叛变投靠了大日本帝国,三本次郎对此自然是乐于见到。 但是,此时此刻,得知汪康年在巡捕房的刑讯室招供,此时的感受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贪生怕死的支那人,背叛帝国,这种人不可信,该杀。”程千帆继续添油加醋说道。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对于汪康年这样的投靠帝国的支那人,这种行为也许还谈不上背叛帝国。 或许,即便是有背叛嫌疑,但是,也不能便因此杀掉汪康年,若是如此,对于以后支那人投靠帝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愿意投靠帝国的,自然都是贪生怕死之人,真正不怕死的人,都是和帝国作对的死硬分子。 帝国既然招揽了这些人,就要容忍他们的贪生怕死。 但是,宫崎健太郎有半句话说的是对的,这些贪生怕死之徒,可以用,但是,这些人不可靠,不可信。 “汪康年的行为确实可恶,不过,关于他的处理,我自有决断。”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你也就不要继续添油加醋了。” 被看破心思的程千帆,讪讪一笑,说了句,“属下不敢,课长明鉴万里。” 三本次郎摇摇头,宫崎这个家伙,此前一直以宫俊这个中国人的身份在支那内陆游历,后来以程千帆的身份潜伏,在支那呆的久了,其言语做派,越来越像是一个圆滑精明、嘴巴甜如蜜的支那官员了。 …… “对于这个已经招供的支那红党童学咏,你怎么看?”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属下假扮程千帆,在巡捕房工作以后,因为支那政府和红党再次合作的关系,法租界内部对红党的查缉力度相对减弱,所以,我较少会有机会参与侦办涉红案件。”程千帆皱眉思索,说道。 “不过,属下曾经研究过巡捕房的内部档案,其中便有此前巡捕房缉拿红党的卷宗。” “红党一直面对国府、租界当局的围剿,多次遭遇重大打击,但是,他们就如同野草一般,只要没有斩草除根,只要给了他们阳光和空气,很快便又野蛮生长。” 程千帆凝眉说道,“而且,从这些反反复复的搜捕中,应该说他们是积累了一些经验教训的。” “其中有一点,那便是红党现在非常重视单线联系,不同地区,不同的部门之间,很少发生横向联系。”程千帆露出疑惑之色,“从背叛帝国的汪康年的口供中可见,他们抓住的童学咏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交通员。” “而汪康年这次要抓捕的苗圃,她是在法租界潜伏的红党。”程千帆摇摇头,“这两个人之间如何会发生联系的?这并不符合我对红党的研究和认知。” 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 宫崎这个家伙,只要是精力放在工作上,脑子很机灵的。 这个家伙现在反应如此迅速,其中多半原因是他要趁机好好表现,同时最重要的是可以暗中暗中对汪康年夹枪带棒的落井下石。 三本次郎将这一切看的通透。 “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以我对红党的了解,这种情况确实也是有些蹊跷。” “课长,要知道答案很简单。”程千帆微笑说道,“问童学咏就是了。” “嗖的斯累(そうですね)!”三本次郎面露笑容点点头,“如此,你随我去见一见这个支那红党。”(ps2) …… 前往刑讯室的途中,程千帆面色平静。 他的脑海中则在快速思索。 汪康年是如何抓住童学咏的,这是他心中的一个谜团。 童学咏的叛变,险些给我党带来巨大危险。 不过,目前来看,因为他已经得知童学咏的叛变,并且安排老黄立刻向组织上示警,所以,童学咏的危害是有限的,可控的。 反而,童学咏为何会暴露,以至于被汪康年抓住,这才是程千帆更加关注的地方。 此前,当三本次郎主动提及童学咏之后,他心中早有准备,即刻在暗中不着痕迹的引导。 如他所愿,三本次郎选择带他来见童学咏。 这将是一个机会,一个揭开谜底的机会。 …… 在距离刑讯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三本次郎停下脚步,程千帆也跟着停下。 一名特高课的特工走过来,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三本次郎。 “这是汪康年审讯童学咏的笔录口供。”三本次郎随手将文件袋递给了程千帆,“你仔细看一看,一会由你来盘问童学咏。” “是。”程千帆心中狂喜,但是,面色很自然,双手接过文件袋。 他打开文件袋,入目仔细 他本以为笔录上会有关于童学咏被抓的一些信息纰漏,由此他可以以兹来作为侦查情报。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笔录只记录了审讯童学咏的过程,并没有提及其他。 程千帆的表情一变,随之露出一丝笑容,“没想到这个支那红党开口之前,竟还是一个顽固分子呢。” 说着,他指了指卷宗,“不过,是人便有弱点,这个女孩便是童学咏的弱点。” 说着,他啧啧出声,“汪康年这个背叛帝国的家伙,能想到抓捕童学咏的女儿来威胁,倒也不算是白痴。” “好了,宫崎君,汪康年是否背叛了帝国,不是由你来审判的,你不要来来回回就是那句话。”宫崎这个家伙把那句话翻来覆去的说,这令三本次郎烦躁不已,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训斥说道。 宫崎这个家伙,真是睚眦必报,记仇的厉害。 “哈依!”程千帆立正,低头,鞠躬说道。 他垂下的眼眸闪过一道寒芒,童学咏背叛组织,背叛人民,出卖同志,此固然可恨。 不过,客观的说,童学咏经历了严刑拷打,始终没有屈服。 直到汪康年命人抓来了童学咏的女儿。 童学咏才开口招供,出卖了苗圃同志。 汪康年用童婷婷来威胁,这种行为更是令人不齿,简直是畜生不如。 来到刑讯室门口,程千帆将笔录口供放进文件袋,抬起头,露出阴鸷的眼眸…… ps1: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07章 试探(大家元宵节快乐)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汪康年留在刑讯室的手下都已经被提前调开了。 这是为了保护宫崎健太郎的隐蔽身份,三本次郎心思缜密,考虑还是非常周到的。 荒木播磨已经在刑讯室内等待。 “荒木君,人呢?”程千帆问荒木播磨。。 他扫了一眼, 没有看到有人在用刑。 在刑讯室进深左侧,有一个小门, 打开小门, 进去便看到两个‘雅间’。 和刑讯室的电椅、木桩、老虎凳等比起来, 这两个用精钢打造的、有草席、褥子、破棉被,小凳子, 甚至有略瘸腿的书桌的牢舍,堪称是奢华的雅间了。 这两个‘雅间’是为已经招供、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安置的犯人临时准备的。 当然,此地还有一个作用, 那便是对某个被抓捕之人用刑之前,先将其关押在此处,令此人聆听、观摩其他人的用刑场面。 这种一门之隔便是天堂和地狱的环境,对于意志不坚定分子,能够形成最直接的视觉、听觉和心理上的冲击。 …… 两个牢舍是挨着的。 一个牢舍内, 一个五六岁的小囡囡睡着了。 小姑娘蜷曲在紧挨着隔壁牢舍的草席、褥子上, 身上裹紧了小被子, 小脸上还残留有泪花。 在隔壁的牢舍内, 一个戴了眼镜的男子坐在地上, 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 开门的刹那间,光影投在他的身上,程千帆有一种错觉, 这个人身形佝偻,此人看过来,眼眸中没有什么光彩,这令程千帆想到了一个词语:半死不活。 …… “童学咏, 你的身份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交通员,为何会认识在法租界潜伏的苗圃?”程千帆走到牢舍边, 开门见山问道。 “你是谁?”童学咏盯着程千帆看, 问道。 进来的这几个人,其余人都身着日军军装,应该是日本人。 其中那个矮胖子明显是日军军官, 且级别不低。 按理说, 这几个人中以那个日军军官级别最高,但是, 走到前来问自己话的反而是这个没有穿军装之人。 这个人一身西装, 套着风衣,眼睛上还戴着墨镜。 “回答我的问题。”程千帆微微皱眉, 似乎对于童学咏不答反问有些不满。 童学咏的眼眸闪烁,没有说话。 程千帆冷笑一声, 右手一伸。 荒木播磨会意,将自己的南部十四式配枪递了过去。 程千帆关闭保险,枪口直接对准正在熟睡的小女孩。 “说。”他冷冷说道。 “你们除了拿孩子来威胁我,还有什么本事?”童学咏愤怒质问。 “三!”程千帆表情阴狠,冷冷说道,“二……” “苗圃曾经在几年前被借调在南市工作过。”童学咏愤怒的盯着程千帆,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她在南市工作时间不长,所以,南市的同志大多数不认识她。” “你为什么能认识苗圃?”程千帆冷声问道。 “国府大搜捕,苗圃从南市连夜撤回回法租界,是通过交通站安排的交通线,是我送她回法租界的。”童学咏说道,“我有一次来法租界办事情,路过电报厅,认出了苗圃。” 程千帆点点头,这便可以解释为何南市交通站的交通员童学咏开口招供,竟然供出了在法租界潜伏的苗圃。 程千帆皱着眉头,盯着童学咏看,陷入思考。 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童学咏是如何被捕的。 是有其他叛徒的出卖? 还是因为某种意外? 事实上,因为意外情况而被捕,占据了同志们被捕的一定比率的。 其中一些案例,甚至堪称荒唐至极。 民国二十四年,贝当区我党地下党员霍晓琪被捕,便是被隔壁女邻居举报其是红党。 政治处派人上门搜捕,抓住霍晓琪,当初搜出了我党传单若干,机密文件两份,证实了霍晓琪的红党身份。 而事后的消息却显示,霍晓琪的女邻居举办霍晓琪是红党,纯属报复行为,此人压根不知道霍晓琪是红党: 女邻居有烟瘾。 大半夜敲门向霍晓琪借烟卷,霍晓琪不抽烟,自然没有。 女邻居不相信,认为霍晓琪吝啬。 似是因为烟瘾犯了,越想越气,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巡捕房举报霍晓琪是红党。 霍晓琪被捕后,经受了长达半个月的严刑拷打,始终坚贞不屈。 后被巡捕房引渡给国府方面,牺牲在龙华。 程千帆迫切想要弄清楚童学咏因何被捕,但是,他又不能明着问。 “课长,这不对劲。”程千帆微微皱眉,看向三本次郎,他是用日语说话的。 “你说。”三本次郎说道。 “童学咏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交通员,此人最了解的情报必然是关于南市红党,特别是南市交通站的。” 程千帆看了童学咏一眼,继续用日语说道,“但是,卷宗显示,此人却只是招供了法租界的女红党苗圃,并没有关于供述南市红党的记录。” 三本次郎走上来,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哈哈笑着说道,“宫崎君,不错,你能够看出其中的问题,我很欣慰。” 说着,他一伸手,荒木播磨立刻将一份较厚的卷宗递给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再将卷宗递给宫崎健太郎,微笑说道,“宫崎君,你看看吧,你刚才的问题,答案都在里面。” 程千帆接过卷宗,看了三本次郎一眼。 “看吧。”三本次郎微笑说道,他的心中是非常满意的。 他之所以主动提出来安排宫崎健太郎来提审童学咏。 一方面是要考究一下宫崎健太郎的能力。 另外就是,排除怀疑。 尽管三本次郎也赞同荒木播磨所言,宫崎健太郎抓了汪康年,直接造成了女红党苗圃趁机逃离是误会和意外。 宫崎健太郎是帝国特工,同情乃至是暗中和红党有瓜葛的可能性极低。 确切的说,三本次郎是不认为贪财好色、恶迹斑斑的宫崎健太郎和红党有什么关联的。 但是,濑户内川背叛大日本帝国的前车之鉴,令三本次郎十分警惕。 濑户内川在特高课的资历比宫崎健太郎还要老,此人更是帝国很早就悉心培养的专业特工。 此人的叛国行为,在上海特高课内部,乃至是整个在华特务机关内部都引起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所以,生性谨慎的三本次郎还是决定暗中对宫崎健太郎试探一番。 结果没有令三本次郎失望。 宫崎健太郎开门见山,毫不犹豫的用枪口指着那个支那小女孩。 三本次郎看的真切,宫崎健太郎的眼眸中是残忍,更是毫不在意,支那人的生命在宫崎这个家伙的眼中犹如蝼蚁。 三本次郎丝毫不怀疑,如果童学咏不开口,宫崎健太郎会直接开枪打死童学咏的女儿。 此外,宫崎健太郎发现了童学咏的供词中的问题,认为童学咏有所隐瞒,没有招供南市红的情报。 这不仅仅说明了宫崎健太郎的专业能力的进步,同时更是进一步排除了宫崎健太郎和红党有关联的可能性。 三本次郎内心是极为满意的。 不愧是他素来看重和欣赏的年轻人,没有令他失望。 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 程千帆打开卷宗,仔细看。 卷宗里详细整理、记录了童学咏从被捕到被审讯的整个过程。 这才是关于红党童学咏的最详尽、真实的卷宗。 其中,童学咏的被捕原因令程千帆心中震惊无比。 童学咏之所以被捕,是被汪康年的手下小四认出来了。 小四此人精通摄影,且分析观察能力、记忆力极强。 此前汪康年带领党务调查处捕杀红党,他都会安排小四暗中拍照,大量的拍照。 这些照片,有的是直接确定现场红党的证据。 有的能够锁定一些逃离的红党,这些露了相貌的红党,不少都在后续被逮捕‘归案’。 剩下的便是一些看似无用的大量照片。 但是,就是这些看似无用的照片,却依然能够蕴含线索。 童学咏便是因为类似的照片而暴露,最终被抓捕的。 小四喜欢随手拍摄街景、人文,这一日,他的相机锁定了一个牵着女儿的小手,在一个糖人面摊上驻足的男子。 一开始,小四是沉醉于‘父亲队女儿的疼爱’的美丽景象。 不过,相机镜头下,男子侧身影像令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四暗中拍摄了多张此男子的侧面照,同时吩咐手下暗中跟踪此男子。 随后,小四洗出照片。 又从自己那海量的旧照片中翻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党务调查处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一个逃脱的红党的侧面照。 经过仔细比对,小四作出判断——此二人是同一人。 然后便有了童学咏在街面上突然被抓捕的情况出现。 甚至于暗中又抓捕了童学咏的女儿,这也源自于小四的建议: 一个如此疼爱自己女儿的男人,这个女孩便是这个红党最大的软肋! 程千帆心中暗凛,此前汪康年跟踪路大章,程千帆开枪击毙了丁乃非后,便突然后悔,他觉得自己更应该击毙汪康年身边的那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 从汪康年对待此人的态度来看,此人在汪康年心中的份量不同于其他人。 他当时猜测此人可能是汪康年的亲友,却是没料到这个叫做小四的年轻人,能够令汪康年另眼相看,恐怕原因便是因为其竟然有如此能力! 这个小四太危险了! 程千帆心中暗暗记住此人。 他继续看卷宗。 事实上,汪康年带队出发去逮捕苗圃之后,并没有中断对童学咏的盘问。 此人颇为乖觉,特意派人去通知、请来了荒木播磨,请荒木播磨来盘问童学咏有关南市红党的情报。 “马屁精。”程千帆冷哼一声,轻声说道。 汪康年这是向荒木播磨示好,已经开口的童学咏,很难再抵抗盘问,南市红党的情报不难获得,这便是属于荒木播磨的功劳了。 程千帆曾经听小池谈起过荒木播磨和汪康年叛变之时的场景。 彼时的汪康年还有些放不开,比他的顶头上司吴山岳差远了。 没想到,现在的汪康年已经非常熟稔如何当一个优秀的汉奸了。 只有日本人的认可最重要,只有日本人认可的功劳才是功劳。 他自己去抓捕可能是小虾米的苗圃。 选择将大鱼留给荒木播磨。 看似是少立功,实则能够讨得荒木播磨的认可和欢心,比立下大功劳还更加实际。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实在是抱歉,深感不安。) ps: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08章 行动 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卷宗上。 童学咏将南市交通站卖了个彻彻底底。 南市交通站地址,薛家浜七十二号。 南市交通站书记,乐启文。 南市交通站站长,商家泉。 南市交通站副站长,童学咏。 南市交通站组员:李友、范中奇、郭琪庵、刘袤。 程千帆看了童学咏一眼,没想到此人竟然是南市交通站的副站长。 然后他便看到卷宗里被荒木播磨特别用红墨水划线的一句话,内容是: 南市红党拟定于今晚二十时在交通站附近的匡家旅馆召开秘密会议,商讨宣传‘反日’,声援徐州战场,同时预备组建川沙‘反日’游击队等相关事宜。 届时,南市红党相关领导,以及交通站书记乐启文、站长商家泉等人都将参加该秘密会议。。 程千帆震惊无比,心忧不已。 他只觉得手中的卷宗是如此的沉重。 他又翻页,后面是一连串的名字,都是童学咏预估的极可能参加此次会议的南市红党名单。 如果说特高课是刽子手,那么,这便是一份透露着血腥味的处决名单! ‘火苗’的手指弹了弹纸张,发出啪的声响,就像是枪声乍起。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十五点三刻,距离南市红党之秘密会议还有四小时另一刻钟的时间。 …… “课长,如若情报属实,经此一役,我们可以一仗肃清南市红党。”程千帆啧啧出声,面露喜色, 兴奋说道。 三本次郎面带笑容,看着宫崎健太郎, “宫崎君, 此次行动, 你随队参加吧。” “哈依!”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表情认真, 微微鞠躬说道。 他明白,他看了卷宗,等于是知道了特高课的抓捕行动计划, 保密起见,三本次郎是不会放他离开的。 不过,三本次郎突然安排他参与此处抓捕行动,还是令程千帆颇为惊讶。 可能是三本次郎安排他多参与特高课的行动,以兹增加熟悉和锻炼。 也可能, 这是多疑的三本次郎的又一次试探? 程千帆瞥了一眼童学咏, 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姑娘。 “童先生, 令嫒端地是一个小美人胚子啊。”程千帆微笑说道。 “你要做什么?”童学咏警惕的看着程千帆,然后冲着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先生, 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答应要确保我女儿的安全的。” 荒木播磨笑而不语。 “童先生, 你误会了。”程千帆摇头, 露出温和的笑容, “在下是发自内心的夸赞,由女观母, 尊夫人一定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女子。” 童学咏闻言,双目通红,几乎出离愤怒,他知道日本人是禽兽,却没想到日本人竟然如此禽兽不如。 “婷婷的妈妈生病死了。”童学咏咬牙切齿说道。 “太可惜了。”程千帆摇摇头, 露出遗憾的表情, “红颜薄命啊。” “童先生。”荒木播磨此时终于开口说话,“我的这位朋友平素便喜欢开玩笑,你不要介意。” 童学咏冷哼一声。 “童先生,我答应了会确保令嫒的生命安全, 便一定会做到的。”荒木播磨微笑说,“请相信大日本帝国对待朋友的诚意。” …… 广华书店来了一个一身长袍棉褂,脖子上系着灰布围巾,脑袋上戴着圆帽的中年男人。 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眼镜,有些掉漆的眼镜链子垂下来。 不过,全身上下干干净净,一看就是非常讲究卫生的先生。 “这位先生,您要买什么书?”小伙计赖叁鸣上前问道。 “鄙姓高,和你家东家王钧先生约好了。”中年男子说道,“我同他约了《渊明先生概论河阳纪》,不知道到了没有。” “您是高辅仁先生?”小伙计想了想,想起来来者是谁了,态度愈发恭敬,“到了,到了,《渊明》到了。” 小伙计停顿一下,微笑说道,“还有就是,东家说了,您上次说要找的《咸文语林论抒备要记》也已经到了。” “好极了。”中年男子抚掌赞叹,“前面带路。” 如果小伙计没有提及《咸文语林论抒备要记》,则说明有情况,中年男子便会直接拿了书走人。 现在有了后面这句,说《咸文语林论抒备要记》这本书找到了,说明一切安全,王钧正在书店。 …… 小伙计将高辅仁引请到后院居处。 王钧和中年男子对视一眼,两人熟络的拱手,寒暄。 进了屋。 王钧警惕的看了看外面,随即关上门。 “‘蒲公英’同志。” “‘钢琴’同志。” 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幅装扮非常不错。”王钧再度看了高辅仁一眼,“外人即便是不经意看到,也决然联想不到你是谁。” 随后,他表情严肃,“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高辅仁表情凝重,点头说道,“汪康年的侦缉队抓捕了南市交通站的童学咏,童学咏已经叛变,并且招供了在法租界檀香山路电报厅工作的苗圃同志。” “什么?”王钧大惊。 他知道苗圃的身份,苗圃同志是彭与鸥同志的儿媳,这倒也不算什么,我党不讲究裙带关系,最重要的是,苗圃同志是冯嘉樟烈士的遗孀。 冯嘉樟同志已经在东北牺牲,只剩下苗圃同志孤儿寡母。 “‘火苗’同志当时正在附近,他看到事态紧急,便果断制造了混乱,苗圃同志趁机逃走了。”‘高辅仁’说道,随后便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高辅仁一直在观察,他注意到,‘蒲公英’同志再听说‘火苗’未经请示、‘临时擅自行动’,制造混乱,营救了苗圃同志的经过,眉头微微皱起,很快舒展开来,也并没有对‘火苗’同志的行为提出批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由此他得出判断,苗圃同志的身份定然有其隐秘之处,‘火苗’同志的‘擅自行动’是可以被接受和认可的,并未违反组织纪律。 …… “‘火苗’同志的判断是,童学咏不可能只出卖了苗圃同志,此人是南市交通站的人员,他最熟悉的是南市方面。”‘高辅仁’继续说道。 “童学咏的身份很关键,意味着他认识南市很多同志,甚至是会掌握一些机密情况。”王钧表情凝重点点头,“你即刻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这边会立刻向组织上汇报,启动应急预案。” 事态紧急,两人没有多余时间再交谈。 ‘蒲公英’同志取出了两本书,一本是《渊明先生概论河阳纪》,一本是《咸文语林论抒备要记》,递给了‘高辅仁’。 “保重!一切小心。” “保重!多加小心!” 两人再度握手。 …… 门开了。 “阿赖,你送一送高先生。”王钧吩咐说道。 “高先生这边请。”小伙计满脸堆笑说道,“看您这高兴,我也开心,一看先生您就是爱书之人。” “这两本书,我约了好些日子了,终于到了。”高辅仁高兴说道,拍了拍手里的书,“你家东家说能帮我搞到书,果然说到做到。”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极为高兴的样子。 …… 约莫三刻钟后。 邹氏诊所。 患有‘脾胃失调’导致‘跑肚’的王钧来到诊所复诊。 诊所不大,生意一般,此时没有其他病人。 邹医生安排一个伙计在外面诊室盯着,引着熟客病人来到里间的一个房间,奉上香茗细谈。 “王老二,服了药,现在好些没?”化名‘邹旭’的房靖桦正在号脉,微笑着问道。 “多谢,多谢,服了药以后好多了。”王钧高兴说道,随即他压低声音,“出事了,南市交通站的童学咏被汪康年的人抓捕,已经证实叛变。” “消息可靠吗?”房靖桦脸色一变,沉声问道。 南市方面将于今日晚间召开南市常委会议,王钧是知晓这件事的。 童学咏作为南市交通站副站长,此人是有资格知道此次会议的。 “童学咏出卖了法租界电报厅的苗圃同志,万幸遇到‘火苗’同志在附近,他果断制造混乱,苗圃同志才得以趁乱逃离的。”王钧说道,“‘火苗’同志制造了和汪康年那伙人马的冲突,双方发生枪战。” 王钧快速讲述了当时的情况。 “枪战发生后,增援的巡捕抓捕了包括汪康年在内的数人。” “巡捕房随后审讯了汪康年。” “汪康年受刑不过,很快便交代了他们此行是来到法租界秘密逮捕苗圃。” “进而,汪康年又交代了此前秘密抓捕童学咏,以及此人出卖苗圃,叛变投日之事。” 房靖桦会不时地询问,王钧则补充细节,很快,‘包租公’同志的脑海中便对此事有了较为清晰的链条。 …… 看到房靖桦表情无比凝重,王钧也是心中一沉,“问题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可谓是十万火急。”房靖桦一边说话,一边换外套,“南市方面原定于今晚召开重要会议,童学咏应该是知情人员。” 说着,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事态紧急,我就不留你叙话了。” “路上小心。”王钧沉声说道。 “放心,我会小心的。”房靖桦点点头,他看着王钧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先是大壮牺牲,童学咏叛变,苗圃险些被抓。”王钧表情凝重说道,“这一切都在短时间内出现,非常突然,这背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有必要尽快查清楚。” “你是怀疑组织内部有奸细?”房靖桦立刻明白了王钧的意思,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王钧沉声说道,“‘火苗’同志安排‘钢琴’同志来报信,也表达了类似的疑惑。” “此事我会安排内部排查的。”房靖桦同样是表情凝重,沉声说道。 如若我党内部真的潜伏了这么一名奸细,此人隐藏之深,可见一斑,只是想想,便不寒而栗。 …… 虹口区。 特高课秘密驻地。 荒木播磨一身日军军装,双手按着指挥刀,站在楼下的院子里。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在他的身旁,程千帆一身白大褂,斜挎着南部十四式的乌龟壳枪盒,脑袋上戴着日军军帽,臂膀上箍着红十字标志,面部戴着口罩,一幅随军军医的装扮。 特工、宪兵们依次登上篷布军用卡车。 “宫崎君。”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扭头看过去,眼眸依稀可见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荒木播磨见状,便笑了说道,“看来宫崎君是迫不及待行动开始了。” “能够光明正大的抓捕、击杀支那人。”程千帆眼眸中闪烁莫名神采,口罩下,他咽了口口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快意人生,莫过于此。” “哈哈哈。”荒木播磨闻言,哈哈大笑。 一名特工跑过来,向荒木播磨敬礼。 “出发!”荒木播磨意气风发,一挥手,说道。 荒木播磨指了指中间的那辆军卡,“宫崎君,你上那辆车。” 程千帆看向中间那辆军卡,点点头。 随后,荒木播磨自己上了靠前的那辆军用卡车。 …… 程千帆登上中间的那辆军卡,用力关上门,整个副驾驶舱都可以听见轰隆隆的马达声。 旁边坐着一位日军宪兵军曹,看过来。 “寺岛信一,帝国驻沪上第三宪兵大队。” “宫崎一夫,军医。”程千帆微微点头,淡淡说道。 寺岛信一见状,微微皱眉,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军医都是高学历,这帮家伙向来眼高于顶,不太好相处,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南市,薛家浜七十二号。 南市交通站书记乐启文面色略焦急,正在询问一位年轻的同志,“阿奇,学咏同志还没有回来?” “乐书记,还没有。”范中奇是一个圆脸的小胖子,微笑说道,“今天是婷婷的生日。” 闻听此言,乐启文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忙的忘记这茬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张法币,“去,买点糖果零嘴。” “欸,欸。”范中奇高兴的接过钞票,出门去买糖果。 乐启文则是叹口气,“三年了!” 三年前,樊丽萍同志被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抓捕,经受严刑拷打,始终忠于党,忠于人民。 最终被押往南京,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樊丽萍正是童学咏同志的妻子,是婷婷的母亲。 这位值得敬佩的女同志牺牲的时候,婷婷刚刚断奶,一晃,三年多过去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排队检测核酸,此前在等待途中,寒风中先用手机码字。 第109章 有奸细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程千帆登上中间的那辆军卡,用力关上门,整个副驾驶舱都可以听见轰隆隆的马达声。 旁边坐着一位日军宪兵军曹,看过来。 “寺岛信一,帝国驻沪上第三宪兵大队。” “宫崎一夫,军医。”程千帆微微点头,淡淡说道。 寺岛信一见状,微微皱眉,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军医都是高学历,这帮家伙向来眼高于顶,不太好相处,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南市,薛家浜七十二号。 南市交通站书记乐启文面色略焦急,正在询问一位年轻的同志,“阿奇,学咏同志还没有回来?” “乐书记, 还没有。”范中奇是一个圆脸的小胖子,微笑说道, “今天是婷婷的生日。” 闻听此言, 乐启文一拍脑袋, “看我这脑子,忙的忘记这茬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张法币, “去,买点糖果零嘴。” “欸,欸。”范中奇高兴的接过钞票, 出门去买糖果。 乐启文则是叹口气,“三年了!” 三年前,樊丽萍同志被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抓捕,经受严刑拷打,始终忠于党, 忠于人民。 最终被押往南京, 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樊丽萍正是童学咏同志的妻子, 是婷婷的母亲。 这位值得敬佩的女同志牺牲的时候, 婷婷刚刚断奶,一晃,三年多过去了。 薛家浜七十二号这个交通站, 实际上是一家菜饭店。 招牌上写着‘老乐家’三个字,代表店号。 所谓菜饭,是用青菜、猪油等等混合煮, 闻之香味扑鼻,鲜美无比, 再加上了一勺浇头, 简直是馋死个人呐。 一碗菜饭售卖三毛钱, 童叟无欺。 倘若是再加五分钱,会多一份猪油渣,那个香得嘞。 “来一碗菜饭,多放猪油。”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店内, 跺了跺脚, 搓了搓手, 喊道。 “好嘞,菜饭一碗, 多放猪油。”乐启文抬头看了来客一眼,冲着小伙计李友喊道。 他的面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笑容, 心中却是猛然一凛。 吃客是市里的康二牛同志假扮的。 康二牛突然来交通站, 定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康二牛从身上摸出瘪瘪的烟盒,从里面捉出一支皱巴巴的烟卷,叼在口中,又摸了摸烟盒,这还不算,随后又不甘心的看了看烟盒,确认烟盒空了,才摇摇头将烟盒随手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借个火。” 乐启文划了一根洋火。 康二牛将脑袋凑过来,双手笼起来,遮挡风。 “出事了。”康二牛低声说道,随后用力抽了几口,唯恐点燃的烟卷会熄灭。 此时此刻,小伙计李友端着一碗菜饭过来,放在长桌上。 康二牛高兴的搓搓手,走过去坐下,端起碗,筷子搅拌一番,一阵热气和香味散开来。 他咽了口口水,便呼噜噜朝着嘴巴里拨,半分钟不到,便去掉半碗饭。 这边,乐启文拿着抹布擦拭柜台,悄悄取走台面上的空烟盒。 “老板,糖蒜有吗?”康二牛抹了抹嘴巴,问道。 “送两瓣糖蒜。”乐启文喊道。 在小伙计送上糖蒜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里屋,拆开空烟盒,右手仔细摸索,很快便找到一张纸条。 “童学咏叛变当汉奸,会议立刻取消,同志们须即刻撤离!” 乐启文脸色一变。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 不仅仅是震惊于出了叛徒,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叛徒竟然是童学咏。 乐启文划了一根洋火,将纸条点燃,扔进了火盆里。 想了想,他又将空烟盒也烧掉。 再回到前堂的时候,乐启文随意的看了一眼,康二牛已经吃完菜饭离开了。 “东家,我回来了。”范中奇拎着二斤条酥回来了,“这是条酥。” 他扬了扬条酥,又拍了拍口袋,“还有十二颗水果糖。” “阿奇,刚才有老乡来报丧,三叔走了。”乐启文表情有些沉重,悲伤。 他看了看外面已经有些灰暗的天空,“关门打烊吧。” 范中奇脸色一变,“晓得嘞,东家。” 很快,门板上好,一块‘家有急事’的木牌也被挂在外面。 周围的店家看了一眼,都没有太在意,谁家没有个急事,再说了,这大冷天的,眼瞅着天要黑了,提前打烊也说得过去。 …… 一个小时后。 匡家旅馆。 一队凶神恶煞的日本宪兵和特高课的特工冲入了旅馆。 旅馆东家、伙计,房客吓坏了。 有人吓得失了魂,尖叫着、没头苍蝇一样跑,荒木播磨直接一枪打在此人的胸膛上,尖叫声没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这个无辜可怜的同胞。 他的眼帘垂下,摇摇头,右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枪盒,似乎是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先开枪。 “宫崎君,一会抓住红党,审讯完毕后,我做主给你一个练练手。”荒木播磨见状,微笑说道。 这个时候,一名特高课的特工跑到荒木播磨身边,汇报情况。 荒木播磨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继续搜!”他一挥手。 根据童学咏的供述,红党将使用旅馆的202号房间作为秘密会议点。 但是,此时此刻,二零二房间空无一人。 “会不会是对方临时换了房间?”程千帆皱眉说道。 从事潜伏工作的人员,都是极为警惕的,为了安全起见,临时更换房间,这是常有的事情。 “希望如此吧。”荒木播磨沉着脸说道,他有一种预感,这并不是对方临时更换房间,此次行动失败了。 因为除了他开的那一枪之外,再没有枪声响起,也没有反抗、搏斗的声音。 …… 就在此时,负责围捕薛家浜七十二号的‘老乐家’菜饭店的特高课特工来汇报。 老乐家菜饭店大门紧闭,他们是破门而入的。 店内却已经是空无一人。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脸色铁青。 程千帆也是脸色阴沉,愤怒的拍了拍自己的王八壳枪盒。 “所有人抓回去。”荒木播磨吩咐说道。 尽管他可以确定现在被抓住的这些人中没有红党,但是,荒木播磨依然不死心,万一有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红党在其中呢? 再说了,卑劣的支那人而已,抓了就抓了,正好他有偌大的火气,杀几个支那人发泄一下。 不理会店主、伙计、房客的求饶,日军宪兵用枪托砸,用脚踹,驱赶着,将众人押上了篷布军卡。 …… 老乐家菜饭店。 荒木播磨、程千帆以及一众特工、宪兵正在现场搜查。 旅店只是红党召开会议的临时场所,有价值的线索不多。 这家菜饭店是红党的南市交通站,相比较而言,尽管交通站的红党已经逃离,但是,这里毕竟是他们苦心经营、日常生活的场所,对方仓促撤离,可能留下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宫崎君,你怎么看这件事?”荒木播磨问道。 “消息走漏了。”程千帆表情灰暗。 因为是第一次参与特高课的行动,宫崎健太郎似乎还打算大展身手,好好表现一番呢,却是没想到是这般结果,这令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或者说是败兴不已。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也有这个怀疑。 红党既然计划在今晚召开秘密会议,没有极为紧急的事情,他们是不会临时取消会议的。 此外,对于红党来说,一个已经隐蔽多年的交通站是非常宝贵的,没有十万火急的情况,是不可能放弃的。 十万火急之事! 提前收到示警,得知己方出了叛徒,这应该是最十万火急之事! 两人来到里屋。 屋内的陈设很普通,也较为简陋。 有日军宪兵将床板掀起来,用刺刀在地面上戳。 特高课的特工则选择用枪柄在地面上、墙壁上敲击,查看是否有空鼓。 荒木播磨的注意力则放在了书桌边的火盆上面。 程千帆则在检查书桌,箱柜。 他打开了一个有些掉漆的方正大柜。 里面都是被褥,旧衣物等物品。 这令程千帆颇为失望。 就在此时,他在柜子的底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程千帆飞速的看了看四周,捞起这个东西在光亮处看,这是一个银壳的怀表。 他眼中一亮,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迅速的将这只怀表,放进了身上的医药箱里。 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搜查。 程千帆这个偷偷摸摸的动作,被荒木播磨看在眼中,他面色复杂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这只是一个银质外壳的怀表,应该并不是那么值钱。 宫崎君这两年捞了不少钱了,怎么还如此,如此——上不来台面? 荒木播磨走过来,拍了拍正煞有介事的搜查的宫崎健太郎的肩膀。 程千帆扭头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指了指宫崎健太郎的医药箱。 “宫崎君。”荒木播磨小声说道,“请将证物交给我。” 程千帆愣了下,竟毫无羞愧之意,点点头,表情认真,“荒木君,我发现了一个可能比较重要的证物。” 说着,将手探入医药箱,将这只银质外壳的怀表掏出来,放在了荒木播磨的手中。 荒木播磨拿起手表,打开来看,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 随后,他想了想,又将怀表递还给了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留着吧。” 程千帆没有客气,直接将怀表放回医药箱,笑着说道,“那我就收下了。” 荒木播磨摇摇头,叹口气,“宫崎君,你什么都好,就是把钱财看得太重了。” “错了。”宫崎健太郎摇摇头,露出真诚的笑容,“我把钱财和朋友看的一样重。” 荒木播磨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荒木播磨蹲下来,盯着火盆看。 火盆里多是燃烧后的灰烬,此外,对方将灰烬搅拌过,形成破坏,想要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很难。 “荒木君,你认为这个火盆有问题?”程千帆问道,他也蹲下来看了看,“基本上都烧没了。” 这个时候,荒木播磨很小心谨慎的翻动灰烬。 “咦?荒木君,你别动。”程千帆惊呼一声,他从自己的医药箱里取出了一个镊子。 然后,他用镊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夹出了燃烧不充分的残片。 “这是?”荒木播磨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没有完全燃烧的香烟盒。” “确实是香烟盒。”程千帆点点头,“确切的说,是老刀牌香烟的香烟盒。” 两人盯着这香烟盒残片看了看,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多的见解,便先将‘证物’收起来,继续搜查。 ……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深夜。 军卡返回特高课驻地。 三本次郎站在阳台,看着军卡的车灯穿透夜色,开回到院子里。 随着军卡的归来,院子里也亮起灯光,提供照明。 三本次郎眯着眼睛看。 他看到荒木播磨脸色阴沉的下车。 一身军医装扮的宫崎健太郎同样是脸色很不好。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第110章 汪康年的真实身份 荒木播磨低着头,聆听三本课长的训斥。 他没有去看宫崎健太郎,这并不妨碍一股感激之情在他的内心涌起。 宫崎君本可以不开口,他可以就那么一直保持沉默的。 此次行动失败,主要责任自然是荒木播磨这个行动指挥官。 宫崎健太郎只是被临时安排参与行动而已,并不需要担责。 但是,关键时刻,面对盛怒的三本次郎,宫崎健太郎却能够勇敢的站出来,为他辩解。 是的,他在内心中用了‘勇敢’这个词语,面对盛怒之下的三本次郎,此时站出来说话,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这令荒木播磨内心感动不已。 同时,这也令荒木播磨心中有些惭愧。 ……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面色阴沉。。 宫崎健太郎微微低头,不敢与课长对视,不过,表情却依然那么坚定。 “你有怀疑对象吗?”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宫崎健太郎抬头,看着三本次郎课长,重复了自己刚才所言,“所有知道此次行动的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三本次郎双手撑在办公桌面上,抬头看着这名手下,“也包括我吗?” 宫崎健太郎略一低头说,“原则上是如此。” 不过,停顿一下,他表情无比认真的说道, “但是,属下敢以性命担保, 课长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您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 天地可鉴。” 三本次郎盯着宫崎健太郎看,被气笑了, 自己对帝国的忠心,还需要宫崎你这个家伙来作保? 他的手指指着宫崎健太郎,气极反笑, 摇头。 只是,就那么看着宫崎健太郎无比认真的表情,三本次郎面上的表情逐渐恢复凝重。 宫崎认真的表情仿佛会说话: 他是真的愿意,甚至如果必要的话, 真的会选择用生命作保—— 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三本次郎对帝国的忠诚作保! 下属为长官的忠诚作保? 荒唐,可笑! 但是,此时此刻,三本次郎却没有再笑, 更没有生气。 …… “宫崎君, 多谢。”三本次郎微微低头, 正色说到, “我很欣慰,这说明我对帝国所做的工作,是合格的,赢得了你们的尊重和信任。” “是课长做了伟大的榜样。”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是那么的真诚, “我们都以您为目标,以您为荣!” “诸君, 为了帝国, 为了昭和之光闪耀寰宇, 一起努力吧。”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露出欣慰的笑容, 微微颔首, 说道。 “昭和之光,闪耀寰宇!”宫崎健太郎声音不高,但是, 极为有力度, 眼神仿佛闪烁着光芒。 一旁的荒木播磨也被‘感染’的热血沸腾, 跟着呼喊口号。 “昭和之光, 闪耀寰宇!” 甚至就连门口值班的卫兵也被惊动,推门进来看: ‘灯光下,宫崎一夫的眼睛仿佛也在发光,这是一个对帝国无比忠诚的勇士发自内心的呐喊!’(ps2) 三本次郎挥了挥手,卫兵一脸恭敬的退下。 三本次郎兴致颇高,又带领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喊了几句口号,因为此次抓捕行动失败而导致的郁闷情绪得到缓解,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多了。 挥舞着右臂高喊口号的荒木播磨看向自己的朋友宫崎健太郎的眼神都变了。 他第一次有了自己不如宫崎君多矣的感觉。 …… “宫崎君,请继续。”三本次郎微笑着,点头说道。 “客观的说,知道此次行动的所有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宫崎健太郎沉声说道。 “但是,这只是一个概率学上的说法,实际上,我不认为自己的同僚会出卖帝国。”宫崎健太郎说着,指了指荒木播磨,“荒木君,先后多次负伤,为帝国流血流汗,不畏牺牲,可谓是屡立战功。” 荒木播磨一挺胸膛。 “小室君,来支那好几年了,亲手杀死过十多名支那反抗分子。” “成海君,曾经英勇负伤。” “八尾君。”宫崎健太郎停顿片刻,朗声说道,“尽管我对他并不熟悉,但是,我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位随时愿意为添皇陛下效死的勇士!” 说着,他表情郑重的摇摇头,“我不知道谁是走漏消息的奸细,但是,我知道,特高课的勇士对帝国的忠诚,天地可鉴!” “我同意宫崎君的看法!”荒木播磨也立刻跟着说道,“必然是有人走漏消息,但是,不会是特高课内部之人。” …… 三本次郎没有理会荒木播磨,而是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提了很多人,为何没有提及自己?” “不需要。”宫崎健太郎摇摇头,目光直视三本次郎。 这是多么纯净却又能够让人感受到那沉静之下的火热的目光啊。 三本次郎觉得自己从这目光中看到了狂热、虔诚,还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他听见宫崎健太郎用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道,“因为我相信,毋需我多言,课长明白我对添皇陛下的忠心,知道我对帝国的热爱!” 三本次郎的脸上浮现出高兴、满意的笑容,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 …… 消息走露。 有奸细。 这才是此次行动失败的根本原因。 三本次郎、荒木播磨以及宫崎健太郎一致认同这个判断。 特高课内部都是日本特工,出卖帝国的可能性极低,这也是三人的共识。 那么,问题来了,消息是何人、何时泄露的? “事实上,对方根本不需要知道我们要在匡家旅馆对南市红党动手。”三本次郎脸色阴沉,说道,“红党方面的人只需要得知我们抓住了童学咏,便会立刻向南市方面发出示警。” 皱眉苦思的宫崎健太郎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的眼睛一亮,赞叹说道,“课长高见,一句话令我茅塞顿开。” 三本次郎朝着宫崎健太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从童学咏被抓、招供开始,红党方面通过某种途径得知此事,便立刻启动紧急预案,暗中通知南市方面取消了会议,紧急撤离。”宫崎健太郎思忖说道。 “不对。”荒木播磨摇摇头,“宫崎君,时间节点不对。” 说着,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时间节点甚至可能进一步提前,童学咏被捕的那一刻开始,便可能走漏消息了。” “荒木君,我不认同你的判断。”宫崎健太郎思忖说道,“我看了审讯卷宗,童学咏被捕之后,经受了严刑审讯,如若是他刚被捕的时候消息便走漏,那么,这便不能解释为何汪康年去抓捕苗圃的时候,这个女红党并没有收到示警信息的情况。” “这是特殊情况。”荒木播磨摇摇头,“宫崎君你还记得吗?按照童学咏所说,他本不应该知道在法租界潜伏的苗圃。” “我明白了。”程千帆思忖,点头,“红党方面并不知道童学咏无意间认出了苗圃,所以,即便是示警,也不会考虑到向苗圃示警。” 说着,他佩服的目光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考虑问题更加细致,宫崎自叹弗如。” 然后,宫崎健太郎看向三本次郎,表情凝重说道,“课长,关于内奸的身份,属下有一个猜测。” …… “你说。” “汪康年的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队。”说着,他停顿一下,作思考状,缓缓说道,“甚至不排除是汪康年本人。” 三本次郎本来是点头,因为他现在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汪康年的侦缉队: 特高课是没问题的。 那么,直接抓捕童学咏的侦缉队队员中,便值得怀疑了。 不过,旋即他又听到宫崎健太郎竟然将奸细的帽子甩手扣在了汪康年的脑袋上,三本次郎气坏了,“巴格鸭落。” 三本次郎气的骂道,“你的脑子里是稻草做得吗?!” “巴格鸭落!” “满脑子都是和汪康年的私怨!” “时刻不忘记落井下石!” 三本次郎指着宫崎健太郎的鼻子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挨骂的宫崎健太郎不敢吭声。 一直是毕恭毕敬的鞠躬,低头,乖乖挨训。 待三本次郎骂完之后,他才敢挺直腰,抬起头,站好,不过,眼神中还是带着不服气。 三本次郎一看,更加生气。 他气的不是宫崎健太郎怀疑汪康年,事实上,即便是宫崎这个家伙因为个人仇怨故意攀诬汪康年,他也不会太在意。 他生气的是,他已经再三叮嘱宫崎健太郎暂时放下和汪康年的过节,但是,宫崎这个家伙太记仇了,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言语上却始终没有放弃任何对汪康年落井下石的机会。 他生气的是这个。 …… “你告诉我,你怀疑汪康年的理由是什么?”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 “没有理由,属下只是觉得侦缉队有奸细的可能性极大。”宫崎健太郎瓮声瓮气说道,“既然侦缉队可能有奸细,为什么不能是汪康年这个侦缉队的队长呢?” 三本次郎面色一沉,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就在他准备训斥宫崎这个家伙的时候,却是神情微变,到了嘴边的训斥之语也回去了。 “课长,我赞同宫崎君的看法。”荒木播磨说道,“宫崎君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关键事情上,他还是公私分明的。” 说着,他看向三本次郎,“正如宫崎君所说,既然侦缉队有奸细,为什么这个奸细不可能是汪康年?” 是啊。 为什么不能是汪康年? 三本次郎也陷入了沉思。 “课长,属下一直有一个疑惑。”宫崎健太郎看着三本次郎,小心翼翼问道。 “什么疑惑?”三本次郎说道。 “根据课长您所言,汪康年一直致力于抓捕红党,尤其是此人对红党特科红队的行动高手‘陈州’非常感兴趣,可谓是死咬着不放。”宫崎健太郎露出思索的表情,“这一点我曾经很不解。” …… “有什么不解的?”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汪康年投靠了帝国,为特高课效力,我们特高课的主要对手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红党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此人为何却一直咬着红党不放?” 宫崎健太郎边思考边说道,“会不会……” “党务调查处的支那人长期以来的工作便是抓捕红党,他们对付红党很有经验,重点对付红党,这是发挥他们的强项。”三本次郎打断宫崎健太郎的话,说道,“这是我点头允许的。” “课长,党务调查处对于他们的兄弟单位特务处同样很熟悉的,另外——”宫崎健太郎苦笑一声说道,“属下还没有把话说完呢。” “说吧。”三本次郎淡淡的说道,虽然他的内心因为宫崎的那句话,以及荒木播磨随后的那些话对于汪康年已经不是那么斩钉截铁的信任了,但是,他还是怀疑宫崎这个家伙仍然想着对汪康年落井下石。 …… “汪康年一直将目标对准红党,他此前更是多年来一直专注于追捕‘陈州’。”宫崎健太郎说道,“但是,据我所知,汪康年曾经多次无限接近抓到‘陈州’,但是,却始终和此人失之交臂。” 宫崎健太郎越说越兴奋,他先是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又看向三本次郎,“属下就产生了疑问和思考,会不会——” 他的声音提高,“会不会汪康年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红党!” 三本次郎惊呆了,他没想到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饶了这么一大圈,最后竟然得出了这个一个荒谬的判断和结论。 汪康年的真实身份是红党? 这怎么可能? 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表情再次阴沉下来。 宫崎这个家伙,为了报复汪康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胡乱攀诬! 这个揣测,自己要是信了,简直就是对他的智商的羞辱。 “课长。”宫崎健太郎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推测中,没有注意到三本次郎的表情,他继续说道,“属下的推测是,有没有可能汪康年是红党安排的隐藏极深的特工。” “此人此前的目的是打入党务调查处,一方面是搜集情报,另外便是要重点保护‘陈州’这名王牌特工,而正是因为汪康年的暗中保护,‘陈州’才能够屡屡从国府的抓捕中逃脱。” “而现在,汪康年的新任务便是以党务调查处行动股组长的身份投靠帝国,暗中打入我特高课内部。” 宫崎健太郎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来回踱步。 此刻,他停下脚步,满眼期待的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我的分析有道理吗?”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11章 陈州是…… (防盗版测试中,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汪康年一直将目标对准红党,他此前更是多年来一直专注于追捕‘陈州’。”宫崎健太郎说道,“但是,据我所知,汪康年曾经多次无限接近抓到‘陈州’,但是,却始终和此人失之交臂。” 宫崎健太郎越说越兴奋,他先是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又看向三本次郎,“属下就产生了疑问和思考,会不会——” 他的声音提高,“会不会汪康年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红党!” 三本次郎惊呆了,他没想到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饶了这么一大圈,最后竟然得出了这个一个荒谬的判断和结论。 汪康年的真实身份是红党? (防盗版测试中,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 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 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还望见谅。) 这怎么可能? 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表情再次阴沉下来。。 宫崎这个家伙,为了报复汪康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胡乱攀诬! 这个揣测,自己要是信了, 简直就是对他的智商的羞辱。 “课长。”宫崎健太郎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推测中, 没有注意到三本次郎的表情, 他继续说道, “属下的推测是,有没有可能汪康年是红党安排的隐藏极深的特工。” “此人此前的目的是打入党务调查处, 一方面是搜集情报,另外便是要重点保护‘陈州’这名王牌特工, 而正是因为汪康年的暗中保护, ‘陈州’才能够屡屡从国府的抓捕中逃脱。” “而现在,汪康年的新任务便是以党务调查处行动股组长的身份投靠帝国,暗中打入我特高课内部。” 宫崎健太郎越说越兴奋, 甚至开始来回踱步。 此刻,他停下脚步, 满眼期待的看向三本次郎,“课长, 我的分析有道理吗?” (防盗版测试中, 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邹氏诊所。 房靖桦吹了吹茶杯的茶叶, 轻轻押了一口茶。 “出了意外情况。”一名脸庞瘦削的年轻男子弹了弹烟灰,说道,“就在我和同志们准备动手营救苗圃同志的时候, 程千帆惊慌失措的扔掉了他的公文包。” “然后公文包便爆炸了,汪康年的手下也和这位小程巡长以及那个法国人皮特发生了枪战。” “所以, 并不需要我们动手营救,苗圃同志便趁机逃走了。” 房靖桦嘴巴里嚼了嚼茶叶,咽进肚子里,“虽然是意外情况,不过,这比我们的计划还要更加完美,也更加能够令敌人相信。” 说着,他微笑说道,“高兰,这名恶名昭昭的小程巡长倒是无意间帮了我们一把。” “汪康年的人没有能开枪打死程千帆,程千帆扔出去的公文包也没有炸死汪康年。”高兰抽了一口烟,笑着说道,“这俩人死了一个才好呢。” “苗圃同志现在在哪里?” “在熊嘉尚同志那里,嘉尚同志并不知道这个计划,她一度对于苗圃同志为何能够从敌人的抓捕中撤离表示怀疑,安排了交通员小苗出去打听情况。”高兰说道。 “一定要保护好苗圃同志和小可的安全。”房靖桦表情严肃说道,“苗圃同志已经暴露,要尽快安排她和孩子撤离上海。” “已经在安排了。”高兰说道,“只是时间上要稍稍推迟一些,我们需要等待熊嘉尚同志汇报苗圃同志险些被敌人抓捕之事,不能提前做出反应。” “有‘字典’同志的消息吗?”房靖桦问道。 “无法联系上,应该还是被敌人关押着。”高兰皱眉,说道,“现在是问题是,我们搞不清楚大壮的暴露和牺牲同‘字典’同志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我相信‘字典’同志对党和人民的忠诚。”房靖桦沉声说道,“大壮的牺牲,应该是一个意外情况。” 说着,他郑重说道,“高兰,你记住了,秘密潜伏战线的同志,非常不容易,他们所处的环境,遭受的情况,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如果连我们都不信任他们,怀疑他们,那么,将来就更加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是人是鬼了。” 繁华成衣铺。 苗圃轻轻抱起已经睡着的儿子。 冯小可猛然惊醒,慌张的摸向自己的兜里。 “怎么了?”苗圃问。 然后她便看到儿子从兜里摸出水果糖,高兴的拿给她看。 “怎么没吃啊?” “我要留着,见到阿爸,给阿爸吃。”冯小可笑的灿烂,说道。 …… 程千帆坐在黄包车上。 黄包车夫卖力的奔跑。 他的大脑也在快速的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那番话能够起到多大的影响,是否会令三本次郎怀疑汪康年的‘真实身份’。 他本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态,能够令三本怀疑汪康年最好,即便是三本次郎现在没有生疑,但是,他的这番话也不可能半点效果都没有: 这些话,即便是不能成为一颗钉子,也会成为三本次郎心里不起眼的一根刺,也许这根刺一直不会起作用,但是,在某个合适的时刻,合适的场合,却可能发挥奇效。 一辆小汽车在路边停下。 “好了,停下吧。”程千帆也对黄包车夫说道。 他下了车,随手将钞票放在座位上,“不用找了。” 在车夫千恩万谢中,小程巡长上了车子。 “帆哥。”李浩说道。 “三本次郎临时更改了决定,安排我明天再和阮至渊见面。”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那现在去哪里?”李浩问道。 “去沈大成糕点铺。”程千帆想了想说道,若兰爱吃条头糕,小宝,恩,小宝什么好吃的都喜欢吃。 “是。”李浩按了下喇叭,‘驱赶’了横穿马路的路人,一个掉头,朝着沈大成糕点铺子的方向开去。 “什么味道?”程千帆嗅了嗅鼻子。 “我买了些小杂鱼,放后备箱的小桶里了。”李浩笑着说道。 “得亏你还记着。”程千帆笑了说道,小宝提了好几次,要他给猫咪买小鱼吃,程千帆却老是忙的忘记了。 程千帆今天特别提前告诉了李浩,要他抽空去买一些小杂鱼,浩子对他吩咐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 …… 特高课秘密驻地。 “荒木君,你对于宫崎的那番分析怎么看?”三本次郎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枚高脚杯,他的目光盯着杯中的红酒看,他喜欢红酒,更确切的说是喜欢红酒的颜色。 “我认为宫崎君的分析还是极为有道理的。”荒木播磨说道。 “噢?”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 “汪康年严刑拷打童学咏,童学咏开口了,按照常理,以汪康年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对红党的痛恨态度,他应该继续审问,争取挖出更多的情报,达到对红党造成更大杀伤的目的。” 荒木播磨思考说道,“但是,他却急匆匆的带队去抓捕那个女红党,转而请我来继续审讯童学咏。” “你怀疑汪康年表面上是故意将功劳让给你,实则是方便自己脱身,进而能够找到机会向红党示警?”三本次郎问道。 “一定是这样。”荒木播磨点头说道。 “那你如何解释童学咏本身便是汪康年所抓捕的这件事?” “童学咏的暴露是源自汪康年的手下小四的发现,这并非汪康年能够控制的情况。” “为何要等到童学咏开口了才去向红党通风报信?”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因为红党组织内部是极少发生横向联系的,即便是汪康年也不认识童学咏,只有当他知晓童学咏的身份之后,他才能够有的放矢的发出示警。”荒木播磨立刻说道。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他刚才不断地加快语速提问荒木播磨,荒木的反应和回答还是令他满意的。 同时,荒木播磨这番话也令三本次郎再度泛起沉思。 此前,宫崎健太郎的那番话,三本次郎初闻之下,鉴于宫崎这个家伙和汪康年的矛盾,他没有太在意。 但是,略一思索,三本次郎却又觉得: 宫崎健太郎的那番话,似乎……还是有点道理的。 然后,他越是琢磨,竟然感觉……逻辑清晰,甚是有理。 特别是现在,荒木播磨的这番话,三本次郎仔细分析、思考,竟然觉得越来越有道理了,他的心中甚至已经去想: 莫非,汪康年真的是红党?! 就在此时,他看到荒木播磨的表情有些异样。 “怎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课长,我突然有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三本次郎表情振奋,说道。 “说吧。” “汪康年一直咬着红党王牌特工‘陈州’不放,却一直没有能够抓住对方,原因很简单。”荒木播磨眼睛放光,“汪康年便是陈州!陈州就是汪康年在红党内部的代号。” …… 延德里。 夜已深。 李浩将帆哥送到家,他拎着小桶递给帆哥,便开车离开了。 小宝看到哥哥拎着整整一小铁皮桶的小杂鱼,高兴的欢呼。 随后,看到了沈大成糕点铺的条头糕,更是高兴的跳了起来。 猫咪围着铁皮小桶,也是一直喵喵叫。 小宝吃条头糕,眉开眼笑。 猫咪蹭了蹭程千帆的裤腿,随后也跑过去专心享用小鱼。 程千帆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脸上是温和和满足的笑容。 然后他看向白若兰。 “别动。” 程千帆起身,用手指揩拭了若兰嘴角的糕点屑,没有舍得扔掉,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饶是老夫老妻了,白若兰依然羞红了脸。 小宝在一旁捂住眼睛,“哎呀。”一声怪叫。 程千帆便哈哈大笑起来,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心。 他便这么轻松写意的和妻子聊着,看贪嘴的小宝吃糕点,看猫咪吃鱼。 “我去书房了,你们也早些休息。”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和若兰以及小宝打了声招呼。 看到程千帆上楼,猫咪的口中咬了一只小杂鱼,嗖的一下窜在他前面,抢先进了书房。 …… 书房。 程千帆的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 他的表情时而沉思,时而疑惑,时而似又豁然开朗,时而又苦苦思索。 童学咏叛变、开口以后,没有先向敌人交代南市交通站的情况,而是先出卖了在法租界潜伏的苗圃。 尽管卷宗里显示,童学咏后来交代说,他是下意识的先交代苗圃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苗圃在法租界潜伏,可能有更高级别的隐秘身份。 不过,程千帆依然觉得有些疑惑。 也许在日本人那边,童学咏的供词没有问题,交代的问题的先后之分并不代表什么。 但是,作为红色的一员,程千帆却知道这其中有蹊跷之处。 苗圃是彭与鸥离开上海前特别安排留给‘火苗’的紧急联系人。 ‘火苗’的重要性意味着苗圃的身份必然不能有瑕疵和疏漏之处,故而苗圃被安排去南市短期工作,并且和南市交通站有直接接触的经历,这本身便不合理。 童学咏和苗圃是两条线上的潜伏人员,发生横向联系的可能性极低,更别提苗圃竟然还被童学咏无意间认出来了。 然后便是,童学咏如若叛变,一般而言,叛徒下意识、第一个交代的情报,必然是他最熟悉的环境的情报,具体到童学咏的身上,便是南市交通站的情报。 所以,童学咏为何先交代了苗圃的情况,这是一个令‘火苗’感觉有些不解的地方。 …… (防盗版测试中,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防盗版测试中,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看来,濑户内川的‘背叛’,令三本次郎有些杯弓蛇影。”程千帆心中想到。 今日和三本次郎的会面,他再度经受住了三本次郎的暗中试探和考验。 他在盘问童学咏的时候,注意到童学咏曾经下意识的看向荒木播磨。 这令他心中警惕。 (防盗版测试中,各位大大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还望见谅。) 第112章 警察医院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他在盘问童学咏的时候,注意到童学咏曾经下意识的看向荒木播磨。 这令他心中警惕。 他当时便在心中猜测,童学咏极可能已经再度被审讯,且已经交代了更多的情报。 他此前在三本次郎手里看到的审讯卷宗是假的,确切的说是不完整的。 这是因为他今天和汪康年的冲突,间接导致了红党苗圃的逃离。 故而,三本次郎有些起疑心,这是要试探他。。 此外,他在某个瞬间看向牢舍内的时候,看到了童学咏揉了揉鼻子的时候,下意识的嗅了嗅手指,这是烟瘾很大的人,犯烟瘾的时候的一种下意识举动。 通常这种情况下是刚刚抽完烟,或者是是比较接近的时刻抽了烟, 手指还残留有烟草的味道。 童学咏刚才抽烟了? 两个细节一对照,程千帆立刻得出了判断。 他及时指出来童学咏的口供不对劲, 缺少了南市红党和南市交通站的情况, 而这将是特高课一举铲除南市红党的大好机会。 他的这个选择显然是正确的。 他再一次成功的通过了三本次郎的暗中试探。 当然, 若是他没有提出这个问题,也并不能说会被三本次郎认为有问题, 毕竟他此前一直以来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生性多疑的三本次郎的心中定然会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潜伏特工一旦被怀疑,哪怕是一丝丝怀疑, 都意味着将来可能暴露: 这一枚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在将来某个时刻便可能发芽,对他带来巨大的安全威胁。 程千帆眉头微微皱起,三本次郎极为阴险狡猾, 且生性多疑, 此后面对三本次郎的时候, 他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 深感不安。) 当时,三本次郎训斥他的时候,斥责他‘胆小无比,一颗手榴弹便令他吓得哆嗦,站都站不稳了’! 就是这句话, 看似很正常的一句话, 却引起了程千帆的警觉和浓重的兴趣。 此次被‘手榴弹’袭击事件,包括随后同汪康年的手下的枪战,程千帆尽管表现的情绪激动, 颇为躁动不安,但是,在外人面前,绝对没有表现出吓得哆嗦、甚至是站不稳的样子。 相反, 小程巡长当时是非常强势、霸道的。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 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 深感不安。) 如此,三本次郎的这句看似没有问题的随口训斥之语,实际上蕴含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 程千帆起身,踱步。 他来到窗台边。 夜色如墨。 没有星月。 起风了,吹在人身上有种刺骨的冷。 他弹了弹烟灰,风一吹,有烟灰飘落在猫咪的身上。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将猫咪抱过来,轻轻拍打了两下。 继续回到窗台边趴着的猫咪看了一眼主人,将脑袋移向窗外。 有脚步声传来,猫咪的耳朵竖起来。 是白若兰带着小宝上楼梯的声音,猫咪的耳朵又放下,还打了个哈欠,舔了舔爪子。 程千帆新取了一支烟,在手中翻花一般转动。 他现在可以确定一点,当时在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用望远镜观察自己的人和日本人有关,确切的说是和特高课有关。 有两个可能,其一,是有特高课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者是因为某个任务,当时正在台拉斯脱路医院,或是潜伏在此处,或是意外在此,总之此人注意到了他,并且用望远镜观察他,此人将观察到的情况汇报给了三本次郎。 还有一种可能,当时三本次郎正在法租界警察医院,甚至于用望远镜观察程千帆是就是三本次郎本人,最不济三本次郎也是就在现场。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三本次郎在医院,他悄悄前往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所谓何事? 找(见)人? 安排事情? 如果三本次郎当时不在警察医院,那么,当时在医院暗中窥探观察他的那个人是谁?此人因何出现在医院? 程千帆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香烟,轻轻吸了一口。 看来,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里有着不为人知的人和事啊。 …… 第二天上午。 小程巡长坐在车子里,打着哈欠。 李浩开着小汽车,熟练的一个右拐弯,切入了薛华立路。 距离中央巡捕房的大院子还有约莫一华里的时候,程千帆瞥了一眼窗外,他看到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小汽车停在了路边。 车子前引擎盖打开,一个人正在修理车子。 当两辆车交错而过的时候,修车的男人抬起头擦拭额头的汗水,清晨的阳光穿过道边树的枝枝丫丫,投在了此人的身上。 斑驳的阳光下,程千帆认出了这个男人。 高兰! 杭城红党的行动队队长,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浙西游击队手枪队队长。 高兰是‘包租公’在杭城时候的手下大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调派来到上海了。 看到高兰。 程千帆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天在杭州卖鱼桥码头发生的事情。 他想起了当街鸣枪、用自己的生命发出示警的那名地下党员。 想到了这名同志牺牲前嘴巴里呢喃的‘对不起’。 程千帆垂下眼睑。 没有和高兰发生目光上的交集。 他不认为高兰是在此地特意等他。 他的身份是高度机密,‘包租公’是决然不可能向高兰透漏他的身份的。 还有一点,那便是房靖桦并不知道他认识高兰。 此前,程千帆回归组织的调查过程中,组织上只是以结果来倒查,证实了杭城红党方面确实是收到了示警情报,并不知道传递情报之人是谁,更不知道具体细节。 此后,房靖桦调来上海工作,彭与鸥在离开之前向房靖桦通气,告知了‘火苗’的潜伏身份,但是,也并未就前情之事的细节相告。 故而,房靖桦是不知道此事的。 那么,高兰出现在中央巡捕房附近,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来此执行某个任务,或者是这纯属意外,高兰的车子抛锚了。 …… “汪康年可能要被释放了。” 甫一到巡捕房,程千帆去拜见代理总巡长金克木,便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就在昨天深夜,大道市政府向法租界当局提出严正抗议和交涉,要求法租界释放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队队长汪康年以及其手下一行多人。 法租界当局压根根本没有理会。 不过,就在今天一大早,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亲自造访法租界,就此事进行了交涉。 日本方面态度强硬。 法租界当局尽管心有不甘,但是,也不敢太过激怒日本方面。 最终,在日本人有选择的让了一小步: 大道市政府愿意向在此次误会事件中不幸被误伤的皮特先生支付医药费和一定的慰问金之后,法租界当局已经松口,考虑释放汪康年等人。 是的,掏钱赔钱的是大道市政府,此事和日本方面没有任何关系,尽管如此,日本方面依然是很抠字眼,只同意大道市政府用了‘慰问金’的字眼,不同意用‘赔偿金’。 “太荒唐了。”程千帆闻言,情绪有些激动,“是他们先开枪袭击皮特和我的,怎么能就这么放了他们?” “此事已成定局。”金克木摇摇头,“日本人气焰嚣张,租界当局也不好太过刺激他们。” “此例不可开啊,金总。”程千帆急切说到,“这次他们对皮特和我动手,都能够如此轻松放过,以后那还了得?” “有意见你和费格逊警监去说,和我说没用。”金克木没好气说道。 同时,他的内心是既愤怒又有些高兴的。 愤怒的是日本人气焰嚣张。 高兴的是,谨以此事件来说,汪康年是日本人的狗,日本人强压法租界放人,这势必令遭遇了袭击的程千帆很不满。 如果经过此事能够令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关系出现裂痕,甚至是令程千帆看清楚日本人的险恶面目,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我就不信了,没有说理的地方去了!”程千帆义愤填膺说道,“这法租界还是不是法国人的天下了?!” 看着程千帆愤而离去的背影,金克木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摇摇头。 大约两个小时后,金克木收到了消息。 大道市政府方面除了向法租界政治处的皮特中尉支付医疗费和一定的慰问金之外,又增加了一项开支: 他们向此处误会事件中受到惊吓的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支付一笔关怀慰问金。 金克木的表情有些僵硬。 他本以为程千帆是因为日本人包庇汪康年而愤怒。 却是没想到,程千帆暴跳如雷的原因和他所想的不同。 …… “凭什么皮特有慰问金,我没有?”程千帆和袁开洲吃酒,打了个酒嗝,说道。 凭什么? 就凭他皮特是法国人,咱们只是中国人。 袁开洲心中想到。 不过,程千帆竟然真的从所谓的大道市政府那里要来了惊吓慰问金,这着实令袁开洲惊讶不已。 “程老弟,老哥我对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袁开洲竖起大拇指,“能够让日本人低头,你是这个。” “什么日本人?”程千帆唆了一口酒,“是大道市政府。” “对对对,是大道市政府。”袁开洲哈哈大笑。 两人又吃酒闲谈了好一会,程千帆才告辞离开。 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袁开洲的笑容收敛,陷入了沉思。 程千帆突然找他吃酒,这令他颇感惊讶。 虽然客观来说,两人关系不远不近,一起吃酒倒也不算太意外,但是,袁开洲不敢大意。 莫不是自己暗中派人调查程千帆的事情走漏了风声? 总不能是专门来一起吃酒骂梁遇春的吧。 程千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是摇摇头。 他此前在自己办公室看到梁遇春的车子经过路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和正在修车的高兰说了几句话。 随后,高兰便修好车,驾车离去。 程千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 一方面,组织上对于潜伏者有着严格的要求,不能发生横向联系: 即便是意识到某个人可能是自己的同志,也要假装没看出来,更不可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刻意接触。 程千帆自然不会犯错误。 他选择冷眼旁观。 至于他去找袁开洲吃酒,则是特意‘交好’,袁开洲和梁遇春的关系也不算好,两人之间多有龌龊,程千帆趁机在袁开洲的面前骂了梁遇春几句,引起袁开洲的‘共鸣’。 …… 汪康年是下午的时候被放出来的。 本就被小程巡长暴揍,又遭遇了刑讯,汪康年样子有些凄惨。 他躺在了担架上,被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人抬着。 小四站在担架旁边,不时地弯腰询问汪康年的情况。 “大哥,程千帆来了。”小四突然弯腰对汪康年说道。 担架停了下来。 小四扶着汪康年抬起头。 汪康年便看到小程巡长从一颗法桐边上走过来,慢慢悠悠的走着,手里还拎着一包东西。 下午的阳光照射下来,愈发显得此人身形挺拔。 走到距离担架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小程巡长停下脚步,将手中那包东西高高拎起,“汪队长,这是我特意为你抓的药,对治疗跌打损伤有奇效。” 他微笑着,笑容温和,“你放心,用了我的要,保管好得快。” 汪康年的眼珠子都是红的,盯着程千帆看。 他的嘴巴动了动。 小四走过来,双手要接过药包,“大哥说谢谢程巡长的好意,来日定当厚报。” “客气了。”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直接将手中的药包一抛,正好落在担架上,砸在了汪康年的身上。 汪康年被砸的引动了伤势,发出一声惨叫。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可以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第113章 暗查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凭什么皮特有慰问金,我没有?”程千帆和袁开洲吃酒,打了个酒嗝,说道。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凭什么?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就凭他皮特是法国人,咱们只是中国人。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袁开洲心中想到。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不过,程千帆竟然真的从所谓的大道市政府那里要来了受惊吓慰问金,这着实令袁开洲惊讶不已。。 程千帆从巡捕房的小门出去,踏着柏油路面,来到了一个巷子。 拉二胡的老瞎子正在吃烧饼, 一口烧饼,一口水, 有烧饼渣落在地面, 老瞎子看不见, 却似乎能感觉到。 他低头,用手在地面上摸索, 捏了一些尘土放进嘴巴,喝了一口水便咽下去了。 “你吃了土。”程千帆说。 “程巡长来了,快请坐。”老瞎子赶紧起身, 将自己做着的马扎让出来。 程千帆没有客气,接过马扎,大马金刀的坐下。 “说说吧。”小程巡长的身体靠着墙壁,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 抬头看了看天空, 露出惬意的表情。 “那个人应该三四十岁, 说话带着北方口音。”老瞎子思考说道。 “能听出来是北方哪里的口音吗?”程千帆问。 “河北?北平?”老瞎子咬了口烧饼, 说道,然后自己又摇摇头, “有点像是北平话, 又不是太像。” “关外人?”程千帆想了想,问道。 “有点像。”老瞎子点点头。 “还有什么?”程千帆问道。 “我用五毛钱从老胡那里换来了一元法币。”老瞎子说道。 说着, 老瞎子从身上摸出一张法币, 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很平常的一元法币,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他还是将这一元法币收起来, 又从钱包里摸出两元法币递过去, “做得不错,赏你了。” “多谢。”老瞎子接过法币, 粗糙的手指摸索了一番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 程千帆将一支香烟塞进了老瞎子的嘴巴里, 没有说话, 直接转身离开。 老瞎子将最嘴巴里的烟卷拿出来,宝贝的拿到鼻尖嗅了嗅, 然后夹在耳后。 听着小程巡长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老瞎子将烧饼咬在口中,双手抱了抱拳,这才将小马扎拉过去,自己一屁股坐上去,露出满足的笑容。 冬日的阳光照射在他苍老的身体上,老瞎子几口吃完烧饼,又习惯性的从地上捏了灰尘吃进嘴巴,喝了几口水,起身拎起自己的二胡,摸着墙根走,速度竟不慢。 …… 程千帆回到三巡巡长办公室,他将鲁玖翻叫进来。 “顾家姨婆,这个月扣十元法币。”程千帆冷冷说道。 “顾姨婆家里出了点事……”鲁玖翻求情说道,顾家姨婆向来表现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在茶摊这个地方。 “出了事,就该罚,做不了,就滚蛋。”程千帆摇摇头,“有的是老太婆愿意做这个。” 鲁玖翻看着巡长铁青着脸,不敢再替自己的老太婆碰瓷团队成员求情,只能恨恨地骂道,“这个老不死的,活该!” 他已经听说了,此前茶摊来了个生面孔,吃了两碗茶,竟然掏了一元法币。 只可惜,负责这个茶摊的业务的顾家姨婆,因为自家孙子生病了,今天没有在岗。 这可是难得的肥羊,竟然就这么放走了,鲁玖翻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心疼。 “出去。”小程巡长皱眉,冷冷说道。 鲁玖翻赶紧出了办公室,轻轻将房门带上。 他现在愈发懊丧了,巡长看起来很生气,这证明了一点,今天错过的那条肥羊,应该非常有油水。 程千帆摇摇头,可惜了。 老瞎子看不到,按照惯例,还有顾家姨婆这个后手在茶摊。 好巧不巧,那个顾姨婆今天不在岗。 当然,其他人也有见过那个人的样子的,只是,打听起来不如自己手下那么便利。 这个时候,李浩在外面敲门。 “巡长,是我。” “进来。” 李浩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帆哥正在研究一张一元法币。 “打听到了什么?”程千帆没有抬头,问道。 “那个人个子不高,大约四尺六寸。”李浩说道,“短发,身上穿着长袍棉大褂,说话是北方口音。” “这人离开茶摊后,去了哪里?”程千帆问道。 “我打听了,这人叫了辆黄包车,车夫是马奎。”李浩说道,“马奎这家伙许是去别地跑活了,还没有回来。” “马奎一回来,就去问话。”程千帆抬起头,说道。 “是!” 程千帆拿起那一元法币,放在鼻尖闻了闻。 他露出思索的样子,将法币随手递给李浩,“你闻一闻,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问道。” 李浩接过去,仔细去嗅闻,点点头,“没错,仔细闻的话,确实是有很淡的味道。” 两人都是皱眉思索。 钞票一般是贴身放的,钞票上的味道,有着较强的参考价值和指向性: 此人的居住环境。 工作环境。 或者是去过某个地方,这个地方有这较为强烈的味道,故而能够留下残留的印记。 这味道有些熟悉,只是太淡了,令人无法第一时间作出判断。 这个时候,程千帆便瞥到老黄穿着白大褂,坐在医疗室门口晒太阳。 “消毒水!”程千帆心中一动。 他将钞票靠近鼻尖,再度仔细嗅闻: 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没来由的,许是因为自己脑子里一直想着三本次郎可能去过警察医院的事情,程千帆的脑海中立刻将这个人和警察医院联系在一起。 当然,这只是一种直觉猜测,可能猜错,可能是对的,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找到马奎,问清楚那人去了哪里。”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注意保密和安全。” “明白。”李浩点点头,从帆哥的表情,以及第二次下达命令,他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 阮至渊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楼莲香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侯平亮和自家小丫鬟说话。 她看到出来这个外号叫‘小猴子’的巡捕喜欢自家丫鬟。 楼莲香也找人暗中打听了,这个侯平亮在巡捕中属于还不错的,虽然也吃拿卡要,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恶迹。 唯一令楼莲香觉得有顾虑的是,这个人是程千帆那个贪财好色的家伙的手下。 侯平亮正在讲故事逗阿娟开心。 他讲的是孔家小姐前些年大闹上海滩,因为在跑马场被大兵围住了,直接向常凯申告了状,导致堂堂上海警备司令部司令挨了处分,被调职离开上海这个金银山的事情。 这件事侯平亮也只是听同僚闲暇时聊起过,也只是道听途说。 他讲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阿娟却听得有津有味,什么孔家小姐,什么委员长,什么上海警备司令部司令,这些距离她太遥远,没想到小猴子竟然知道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这令阿娟对侯平亮还是刮目相看的。 一旁听着的楼莲香则是露出笑容。 这个小猴子大吹法螺,讲的没边了。 什么孔二小姐是公主,一句话,常委员长派出贴身侍卫来营救,然后是圣旨(电报)一来,堂堂上海警备司令被吓得尿裤子,这小子真能胡诌。 听着,听着,楼莲香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趣。 她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在为阮至渊担心。 自家老爷为了保护她,被迫投靠了日本人,这令这个女人感动无比,对男人更加死心塌地。 但是,当汉奸是数典忘祖,是死了都进不了祖坟的。 楼莲香又为阮至渊担心无比。 她也在为自己的苦命自怨自艾。 楼莲香都想着,如果自己死了,自家老爷是不是就可以不受到日本人的要挟了? 不过,想到要死,她又有点怕。 她不怕死,她怕疼。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正在讲故事的侯平亮就要献殷勤的帮助阿娟接电话,楼莲香见状,赶紧抢在了两人之前,几步上前拿起了话筒。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程老弟,老哥我对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袁开洲竖起大拇指,“能够让日本人低头,你是这个。”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什么日本人?”程千帆唆了一口酒,“是大道市政府。”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对对对,是大道市政府。”袁开洲哈哈大笑。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两人又吃酒闲谈了好一会,程千帆才告辞离开。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袁开洲的笑容收敛,陷入了沉思。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程千帆突然找他吃酒,这令他颇感惊讶。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虽然客观来说,两人关系不远不近,一起吃酒倒也不算太意外,但是,袁开洲不敢大意。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莫不是自己暗中派人调查程千帆的事情走漏了风声?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总不能真的只是专门来一起吃酒、顺带着骂梁遇春的吧。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 程千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是摇摇头。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他此前在自己办公室看到梁遇春的车子经过路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和正在修车的高兰说了几句话。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随后,高兰便修好车,驾车离去。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程千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不着痕迹,柔风细雨,小心经营,以为后用,这是‘火苗’的行事作风。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一些看似没有什么意义的行为,将来可能会有大用。 抹了抹嘴巴,男子又瞥了一眼中央巡捕房大门的方向,看着程千帆的背影,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谷口君,你的这个学生,啧啧。”他轻轻摇头,“鱼肉乡里、贪财好色的‘小程巡长’。”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男子走开了一段距离后,才随手一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先生,您去哪里?”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劳驾,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男子微笑说道。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四十分钟后,此人离开没有多久,‘小程巡长’便收到了街面上传达上来的情报。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中央巡捕房大门对面茶摊,长期在此拉二胡的老瞎子汇报了一个情况: (防盗测试中,大家四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 有人在暗中打听小程巡长的情况。 第114章 锄奸行动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还望理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还望理解。) 程千帆从巡捕房的小门出去,踏着柏油路面,来到了一个巷子里。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还望理解。) 拉二胡的老瞎子正在吃烧饼,一口烧饼,一口水,有烧饼渣落在地面,老瞎子看不见,却似乎能感觉到。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还望理解。) 他低头,用手在地面上摸索, 捏了一些尘土放进嘴巴,喝了一口水便咽下去了。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 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 深感不安,还望理解。) “你吃了土。”程千帆说。。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 还望理解。) “程巡长来了,快请坐。”老瞎子赶紧起身,将自己坐着的马扎让出来。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 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深感不安,还望理解。) 程千帆没有客气,接过马扎, 大马金刀的坐下。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 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 深感不安,还望理解。) “说说吧。”小程巡长的身体靠着墙壁,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 抬头看了看天空,露出惬意的表情。 “那个人应该三四十岁, 说话带着北方口音。”老瞎子思考说道。 “能听出来是北方哪里的口音吗?”程千帆问。 “河北?北平?”老瞎子咬了口烧饼, 说道, 然后自己又摇摇头, “有点像是北平话, 又不是太像。” “关外人?”程千帆想了想, 问道。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二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不便, 深感不安, 还望理解。) 一乐楼。 豪仔手里握着油饼, 油饼里卷了猪头肉。 咬一口大饼, 喝一口热茶,好不快意。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这是专门拉出来的电话线,一个便衣探目拿起话筒听了一句,然后捂着话筒,低声喊道,“豪哥,巡长的电话。” 豪仔喝了一口热茶,将大饼送进肚子里,舒服的打了个饱嗝,走过来接过话筒,态度恭敬说道,“巡长。” “抓到姜骡子的尾巴没?”程千帆沉声问道。 发生在西爱咸斯路的‘张大帅’府邸的命案,已然锁定凶徒: 二巡巡长袁开洲经过缜密的侦查,确定了悍匪姜骡子便是此案的凶徒。 目前,法租界巡捕房已经发出通缉令,搜捕悍匪姜骡子。 鉴于姜骡子屡屡犯下大案要案,巡捕房警监费格逊阁下亲自开出尚格—— 不论生死,捕拿姜骡子归案者,升衔一级、重奖两千法币。 “还没有。”豪仔摇头说道,“属下一直盯着街面上,手下人也都撒出去了,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守株待兔最起码还有个木桩子,你这样没头苍蝇一般,能抓到人才怪。”程千帆训斥说道,“要动脑子,传闻姜骡子无女不欢,想办法找到他相好的,盯死了。” “属下明白了。”豪仔忙不迭点头说道。 挂掉电话,豪仔看了看周围的两个手下,“巡长说了,姜骡子有相好的,重点查一下半掩门,看看有没有和姜骡子暗中勾连的。” “豪哥,要不要查夜总会?”有一个探目满眼期待问。 “你去查吧。”豪仔点点头,“被人打死了,别喊救命。” 这个探目讪讪一笑。 “脑子被大屁股舞女的腚沟子挤了?”豪仔骂道,“姜骡子见不得光,他的相好的,十之八九是那些半掩门的。” 换了一身便装的程千帆来到巡捕房的院子里。 瞪了手下一眼,豪仔没好气骂道,“笑个屁,你们俩盯着,我去买包烟。” “来一包哈德门。”豪仔来到一个烟杂店,冲着铁栅栏后面的店家喊道。 大上海并不太平,抢劫成风。 一些钱钞进出较多的商店,为了防患于未然,多会在柜台上装置铁栅。 特别是小额典当行、烟杂店这样的看似没有太多钱,但是,钱钞进出往来很频繁,大多时候钱柜不会上锁,抢劫方便,所以,这样的店面基本上都装了铁栅栏。 店家接了钞票,垫着脚靠近铁栅栏,将香烟递出来。 “立刻发信号,楼莲香准备外出,跟着她,看看这女人去哪里。” “找三毛钱,收好。”店家点点头,递出三枚一角钱的镍币。 “注意坐好隐蔽。”豪仔又叮嘱一句。 豪仔离开后,店家要了个电话,响了三声后,那边有人接听。 “太太要出门打麻将,备车。” “明白。” 约莫十来分钟后,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停在了金神父路楼莲香的公寓下面。 一直坚持楼莲香住处的特情组情报二组的特工立刻打起精神。 楼莲香和丫鬟阿娟上了车。 前车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身后不远不近的缀着一辆小汽车。 …… 李浩嘴巴里叼着烟,他在洗车,目光会不着痕迹的瞥向院子外。 “马奎还没回来?”程千帆叼起一支烟,走到车门边,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他重重地吸了一口。 “还没,我安排瘌痢头盯着呢。”李浩小声说道,然后看了一眼帆哥手里的洋火盒,略略提高声音,“帆哥,你的打火机还没修好?” 此前遇袭,程千帆又惊又怒之下,气的将自己的金质打火机都扔了,后来打火机被巡捕捡起来交给大头吕,然后被送去维修了。 “哪有那么好修的,德国进口定制的,全上海也没有几个。”程千帆摇摇头,吐了一口烟气,指着门口的方向,似乎是在就某人某事讨论,声音却是放低,“小道士还在六号点?” “恩,带了一队人,随时候命。” 程千帆微微皱眉,前日法租界中央区例行设卡巡检,出于安全考虑,他安排豪仔带人临时去了麦兰区的六号安全点暂避,此地距离较远,恐时间上来不及。 不过,暂时不清楚阮至渊接了楼莲香去何处幽会,说不好就是靠近麦兰区的所在呢,这也说不好。 “通知桃子,令他带一队人。”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朝着医疗室的方向喊道,“老黄,老黄,帮我搞点润喉止咳的药。” 正在晒太阳的老黄挥了挥手,表示自己收到。 “豪仔的人跟踪楼莲香,极可能是阮至渊派人来接她的。”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偏着头,说道,“豪仔的人负责跟踪和目标确认,桃子带人动手,条件允许的话,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阮至渊!” “明白。”李浩点点头。 他明白帆哥的意思,条件允许和不惜一切代价并不矛盾。 条件允许指的是没有埋伏,也没有日军守卫,则可以动手。 而一旦动手,则一往无前,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告诉桃子。”程千帆猛抽了一口烟,喷出一道烟雾,说道,“做好善后准备。” “明白。”李浩看了帆哥一眼,烟气飘散,帆哥的面容冷峻,目光深幽,令人不敢对视 李浩却知道,帆哥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那刚才那件事?”李浩问道,他还记得此前帆哥说要桃子下班后来见他之事。 “那件事明天再说。”程千帆弹了弹烟灰,“今天的一切重点放在制裁阮至渊的事情上。” “明白。” 程千帆将烟蒂扔在地上,皮鞋踏上去踩了踩,径直朝着医疗室走过去。 “老黄,我的药呢,嗓子难受的紧。” …… 大上海水陆码头众多,交通要道凡凡,人头攒动所至,茶楼随处可见。 一乐楼比之春风得意楼自然是差了几分,只是中央区的一个中等档次的茶楼 在一乐楼饮茶的,龙蛇混杂,大抵是帮里的人。 茶楼是解决问题的地方。 一般而言,茶楼之事,多有三类。 一类是是非公判,有冲突矛盾的两派人马,请了中介人,或者是没有中介人,总之是在茶楼吃茶谈判,即所谓的‘吃讲茶’。 当是时,两帮人马聚集,且自然是人马越多越好,先是文讲,文讲讲不下来,便再约了日子武讲。 若无特殊情况,谈判之人是较少会在茶楼直接动手的,能开茶楼的,也多是在帮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第二类是偷人拐带的逃离地,被男人花言巧语诱拐的黄花闺女、深闺怨妇,多是和情人在茶楼约好,以此为出发地,当然也有女方直接被男方在茶楼便发卖掉的。 第三类人便是那些闲人消磨时间的地方,这些人可能兜里没有几个鸟钱,但是,一个比一个会吹法螺,消息灵通的厉害。 故而,茶楼素来是巡捕房、探目以及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 看到程千帆大摇大摆的进来,茶楼里的鼎沸声也轻了一些。 一些人自觉起身,向小程巡长问好。 有的自觉帮里资格老、地位高的人,虽然不曾起身,也是微笑着和程千帆打招呼。 “坐坐坐!”小程巡长含笑点头,双手下压。 然后便走向一个中年男子,行了个青帮的指礼,“洛六叔,好久不见,发财。” “帆哥儿,发财,发财。”洛六叔爽朗一笑,“你这是?” “有点公务。”程千帆指了指楼上,“洛六叔,今日消遣都算侄儿的。” “那我便不客气了。”洛六叔哈哈一笑,“你忙你的吧。” 程千帆上了二楼,出了楼梯口,搭眼看了看,走向一个雅间。 “巡长。”正在喝茶的豪仔赶紧放下茶盅,起身敬礼。 “不是让你出去打探消息了吗?”程千帆皱眉,训斥道。 “这就去,这就去。”豪仔讪讪一笑,赶紧离开了。 这边,自有茶楼的东家赶紧安排人送来了点心和好茶,还殷勤的询问小程巡长,要不要叫一个小娘子唱曲儿。 小程巡长欣然同意。 …… 约莫一个钟头后,程千帆捉住唱曲儿的姑娘的下巴,作势要亲一口,吓得姑娘瑟瑟发抖,又不敢反抗。 小程巡长蜻蜓点水的亲了亲嘴唇,哈哈笑着,将两张钞票塞进可怜的姑娘的手里,“去吧,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 可怜的姑娘红了眼睛,红了脸,吓得赶紧离开了。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打了个哈欠。 “囊球的,这么盯着,鬼知道那个糟瘟的姜骡子在哪里猫着。”小程巡长烦躁的摆摆手,“撤了,撤了。” 两命手下看着巡长,他们自是有些不舍得,在茶楼公款喝喝茶、吃着点心,听着楼下闲人吹法螺,看在帮人吃讲茶,不要太惬意。 “买些好酒好菜回捕厅。”程千帆摸出几张法币,递给两个手下,“我上辈子欠你们这帮懒货的。” “巡长仁义。”两名手下高兴说道。 “滚蛋。”程千帆没好气骂道。 带着两个手下下楼,小程巡长又过去和一些长辈先生寒暄片刻,同时接受了一部分人恭维之后,才面带微笑的离开。 “回捕厅,不要乱窜了。”程千帆叫了辆黄包车,“金总最近在抓点卯,撞在枪口上可别来烦我。” “属下这就回去。”两人兜里有巡长给的钞票,心中欢喜,高兴说道。 …… 虹口区,特高课秘密驻地。 程千帆按照约定时间来此。 荒木播磨亲自提前出来迎接他,这是宫崎健太郎第一次享受到的待遇。 “荒木君,我来晚了,实在是抱歉。”宫崎健太郎赶紧道歉。 “是我来早了。”荒木播磨说道,说着右手延请,“宫崎君,请。” “荒木君,请。” 两人谦让一番,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阮至渊来了没?”宫崎健太郎问道。 “还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我通知他的时间是半小时后到。” 看到宫崎健太郎露出不解的神情,荒木播磨解释说道,“知道宫崎君的爱好,所以请你提前来了半小时。” “噢?”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荒木播磨不再解释,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第115章 小树林 盐水渗入伤痕累累的身体,引发剧烈的神经疼痛。 俞折柳被巨大的痛楚折磨醒转,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看着这个痛的剧烈挣扎、惨叫不已的红党,宫崎健太郎的嘴角扬起一抹异样的弧度,眼眸中也散发着快活的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荒木播磨将一块烧红的烙铁递过来。 “不审了?”宫崎健太郎惊讶问道,“这个人伤势不轻,小心弄死了。” 荒木播磨笑了,“这个人是上海红党派往北平的。” “就是荒木君之前说的那个动了各种刑,甚至是上了电刑都还不开口的那个?”宫崎健太郎颇为惊讶,说道。 “是的,本打算撬开他的嘴,可以破获上海红党。”荒木播磨表情阴沉,叹了口气,“已经用过刑了,这是一个死硬分子。” 他是审讯专家,被用刑的对象有没有可能招供,基本上过一遍刑之后,他心中便大多有初步的判断。。 这个红党在北平的时候便用尽所有刑罚,显然是死硬分子。 押解来到上海后,荒木播磨直接用刑,但是,他很快便意识到,将这个人从北平押来上海完全是多此一举,想要撬开这个人的嘴巴是不可能的。 程千帆吸完一支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皮鞋鞋尖摁灭,走到了俞折柳的面前。 他弯腰,盯着俞折柳看。 俞折柳嘴里有接近一半的牙齿都被拔掉了,整个人虚弱无比,看起来随时可能咽气。 但是,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眸啊。 被折磨的肿胀的眼眶里,是一双坚强、不屈的眼眸。 那眼眸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芒。 他甚至还轻蔑的一笑。 是的, 因为面部肿胀,这个笑容不明显, 但是, 程千帆看到了。 …… “巴格鸭落!” 宫崎健太郎狞笑着, 他被这个笑容激怒,他接过了荒木播磨递过来的烙铁, 用力按在了俞折柳上身的伤口处。 一声惨叫后,是戛然而止,是一股肌肉烤焦的焦臭味。 看着昏死过去的俞折柳, 宫崎健太郎露出折磨人之后的快意笑容,随口问道,“这个人会怎么处理?” “要被处理掉的。”荒木播磨淡淡说道。 宫崎健太郎愣了下,明白了处理掉的意思,他随口问道, “不再审审?也许过两天就开口了呢?” 荒木播磨摇摇头, “没必要了, 课长已经下令处决此人。” 说着, 荒木播磨笑着说道, “这个人千里迢迢从北平押来,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 程千帆有些不解,不明白荒木播磨这句话的意思。 很快,当他看到童学咏的时候,便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了。 童学咏是红党叛徒,此人招供了法租界的女地下党苗圃, 同时招供了红党南市交通站以及南市红党高层一次秘密会议的重要情报。 从表面上来看,此人背叛红党, 投靠帝国。 但是,问题就出现在‘结果’上: 抓捕苗圃的行动,出现了意外情况,苗圃趁机逃脱。 对南市交通站以及南市红党的秘密会议的围捕,也走漏了风声, 一无所获。 从结果来看, 童学咏交代出的情报, 却没有带来任何收获。 这很难不让三本次郎等人不产生一丝怀疑。 当然, 在三本次郎看来,童学咏出卖红党是基本事实, 从审讯过程来看,此人也不像是诈降。 此外,三本次郎询问了对付红党颇有经验的吴山岳, 吴山岳也认为童学咏诈降的可能性极低: 红党极少诈降,他们的组织不支持、也基本上是不允许党内同志诈降,即便是被抓捕之人诈降,但是,毕竟是交代出了情报,这是洗不掉的污点,在红党组织看来,此人便是叛徒。 更何况,童学咏交代出的情报,一个是关系到一名女地下党的生命,一个更是事关南市红党整个高层,红党内部是绝对不会冒如此之大险来行事的。 吴山岳判断童学咏诈降的可能极低,不过,此人也是老奸巨猾之徒,做事情考虑周到,向来是滴水不漏。 他建议特高课可以试探童学咏一番。 宫崎健太郎看到童学咏后,明白荒木播磨刚才那话的意思,便笑了说道,“荒木君说得对,那个该死的支那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说着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童学咏,遭受过严刑拷打的童学咏明显虚弱,扶着走廊的墙壁站着,脸色发白,看不出内心里在想些什么。 …… 俞折柳被处决,荒木播磨邀请宫崎健太郎一起观刑。 程千帆不知道荒木播磨是试探自己还是纯粹是正常邀请。 他只能答应,也必须答应。 故而,荒木播磨看到的是宫崎健太郎欣然应允的回应。 三本次郎下达的命令是:活埋。 宫崎健太郎主动提出来由他来挖坑。 荒木播磨笑着问,宫崎君还有如此爱好? 宫崎健太郎略兴奋的笑着说,“想到我挖的这个土坑,要活埋一个支那人,便有些兴奋。”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说,宫崎君既然喜欢,那便依你。 …… 这是特高课驻地附近的一个小树林。 程千帆握住铁锨,神情雀跃,卖力的挖着坑。 他看到俞折柳被押过来了。 俞折柳是被特高科特工用床板抬过来的。 敌人就如同扔下待宰的羔羊一般,将俞折柳从床板上掀起来,落在一棵树旁。 然后,他还看到童学咏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俞折柳。 童学咏似乎是说话了,不过,距离有些远,程千帆没有听到。 荒木播磨听到了,他听到童学咏问俞折柳,“值得吗?” 俞折柳忍着痛楚回答,“值得!” “活着不好吗?”童学咏沉默片刻,又问,“你自己不怕死,也要为家人考虑。” 俞折柳的脸上绽放笑容,“我的家人,爱人,四万万同胞,只会为我感到骄傲。” …… “坑挖好了。”宫崎健太郎丢下铁锨,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喊道。 两名特高课的特工架起俞折柳,朝着这边走来。 夕阳的光影穿过枝枝丫丫,投在俞折柳的身上。 在程千帆的眼中,这名比他还要年轻两岁的同志,那被敌人搀架前行的身形是那么的挺拔。 俞折柳竭力挺直脊梁,像一棵松树。 两名特高课特工要将俞折柳扔下坑里。 宫崎健太郎勃然大怒,“我来!” 两人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招了招手,示意两人回来,一切交给‘宫崎一夫’。 他邀请宫崎健太郎观刑,没有那么复杂的考量,并没有想着要试探什么,出发点很直接,这个‘冥顽不灵’的红党便是一个玩具,是他送给宫崎君发泄虐待的玩具。 只要宫崎君高兴,想怎么玩都行。 …… 程千帆将俞折柳搀扶到坑里。 他自己则从坑里爬出来,站在坑边看了看。 然后又跳下坑里,将俞折柳的身体扶了扶,令其靠在土坑的一个侧壁。 看了看,又后腿半步,双手叉腰,似乎是在欣赏着。 因为是背对荒木播磨,荒木播磨只能看到宫崎健太郎的背影,不过,他看到宫崎君点点头,似乎是对于这种摆放姿态很满意的样子。 时间往前回溯半分钟。 程千帆看着虚弱的俞折柳,这名虚弱的同志即将面临死亡,他的眼眸中毫无惧色,只有坚决的光芒,还有一丝不舍。 他爱他的祖国。 这是最大的不舍。 程千帆心中明白,因为他们是同类。 …… “麦子同志,一路走好。”程千帆看着俞折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便看到了俞折柳的眼眸中流露出震惊无比的神色。 因为被程千帆遮挡,不用担心俞折柳的表情被其他人看到。 俞折柳笑了。 他笑得开心。 ‘麦子’是他的代号,是他在上海时候的代号,北平那边并没有掌握他在上海这边的身份信息,更不可能知道他在上海的代号。 他是那么的开心。 埋葬自己,送自己上路的竟是自己的同志! 这是莫大的惊喜! 临死之前,身边有自己的同志,哪怕这名同志身上穿着的是敌人的衣服,他也不介意。 他是那么的开心! 他不孤独! “严守秘密!”俞折柳迅速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低声说。 “永不叛党!”程千帆说。 两人的目光对视着。 然后,程千帆转身爬出坑,头也不回的离开。 坑里面,俞折柳看着程千帆的背影,骂道,“狗汉奸,小鬼子,你们终将埋葬在全国抗日军民的汪洋大海中!” 宫崎健太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随后他走到荒木播磨身边,如同夸耀自己的杰作一般,指着土坑的方向,对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君,你看,这个支那人像不像是一棵树,脑袋是树苗。” 荒木播磨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宫崎君,你真会玩。” “请吧,童先生。”宫崎健太郎则转过身,看向童学咏,微笑说道。 童学咏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拖着一把铁锨,和另外两名特高科特工一起,朝着土坑走过去。 ……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呼出一道烟气。 他看到斑驳的光影落在俞折柳那露出坑面的脸孔上。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坚定,没有一丝的怯懦。 土块随着三把铁锨的起落,不断的落下。 这个时候,俞折柳开始唱歌,因为有泥土会进嘴巴里,他唱的断断续续。 他唱的是‘义勇军进行曲’: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 发出最後的吼声! 土坑被迅速的填充,很快,泥土接近了俞折柳的上半身。 他的声音逐渐放低,他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程千帆随后听到了俞折柳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两句话: 红党万岁! 人民万岁! 后面还有半句话,他没有听到,因为泥土已经没到了俞折柳的脖颈,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 就在此时,荒木播磨突然冷笑一声,拔出枪,走过去,将手枪放在了童学咏的手中。 童学咏默然接过短枪,看了一眼坑里的那颗脑袋,一咬牙。 砰! 他一枪打爆了俞折柳的脑袋。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拍着童学咏的肩膀,“童先生,不错,从现在开始,你收获了帝国最真挚的友谊。” 童学咏苦笑一声,转过身哇哇的呕吐。 荒木播磨鄙视的看了一眼,上去直接搀扶,不,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强行掳夹着,就这样将童学咏弄到宫崎健太郎身边,随手扔在了地上。 “我们走吧。”荒木播磨又鄙视的看了童学咏一眼,朝着宫崎健太郎说道。 “他最后说了什么?”宫崎健太郎问童学咏。 “什么?”童学咏还在吐,抹了抹嘴巴,问道。 “那个红党,他最后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宫崎健太郎不耐烦的说道。 “名字。” “什么?” “名字,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童学咏说道,继续吐。 宫崎健太郎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随同荒木播磨离开。 在他的身后,是还在呕吐的童学咏。 在童学咏的身后,两名特高课特工已经将土坑完全填上。 除了当事人,没有人会再知道,在这块土地下刚刚埋葬了一名忠于党,忠于人民,将生命和全部都献给了这块土地的红色战士! 他是那么的年轻! …… 程千帆回到荒木播磨的单独办公室。 “宫崎君,尝尝,这是我的朋友从杭州寄来的茶叶。”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的这位朋友,想必也是帝国的勇士。”宫崎健太郎微笑说道,“勇士相赠,定然是好茶。”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刚才填土埋葬俞折柳的一名特高课特工回来了。 “童学咏怎么样了?”荒木播磨问道。 “吐完了。”特工回答说道,“现在送回监舍了,他提出来要喝酒,还要吃肉。” “还说什么了?”荒木播磨问。 “他说他现在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用担心他和女儿的安全了。”特工想了想说道。 荒木播磨闻言,思索片刻,点点头,“满足他的要求。” “宫崎君,你怎么看?”荒木播磨看向宫崎健太郎。 “目前来看,这个人尽管可能是因为他的女儿被胁迫,被迫背叛红党的,但是,应该并非是诈降。”宫崎健太郎思忖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 “不过,终究一开始是被胁迫而投靠帝国的,这样的人,我们既要用,也要防着。”宫崎健太郎继续说道。 荒木播磨便哈哈大笑,“宫崎君,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宫崎健太郎只相信帝国同胞,对于支那人一直不相信,始终报以戒心。 即便是三本课长,提起宫崎君的这种行为,也是摇头苦笑。 当然,荒木播磨知道,课长内心里其实是颇为欣赏宫崎君的这种思想的。 “这个阮至渊,怎么还没来?”宫崎健太郎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冷哼一声说道,“卑劣的支那人,没有时间观念!”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16章 再见,同志! “不过,终究一开始是被胁迫而投靠帝国的,这样的人,我们既要用,也要防着。”宫崎健太郎继续说道。 荒木播磨便哈哈大笑,“宫崎君,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宫崎健太郎只相信帝国同胞,对于支那人一直不相信,始终报以戒心。 即便是三本课长,提起宫崎君的这种行为,也是摇头苦笑。 当然,荒木播磨知道,课长内心里其实是颇为欣赏宫崎君的这种思想的。 “这个阮至渊,怎么还没来?”宫崎健太郎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冷哼一声说道,“卑劣的支那人,没有时间观念!” 荒木播磨闻言,也是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眉头皱起来。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了,阮至渊还没有到达。 “可能出事了。”荒木播磨沉着脸说道。。 看着宫崎健太郎不解的目光,荒木播磨解释说道,“你没有和这个人接触过,不太了解,这是一个非常贪生怕死的聪明人。” 宫崎健太郎点点头,露出恍然的表情。 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聪明人,或者说是帝国的一条狗,受到主人的召唤,是不可能、也不敢不守时的。 “两种可能。”荒木播磨皱眉说道,“一种是遇到了意外情况。” 意外情况指的是‘正常范畴’的意外,譬如说车子出了车祸, 亦或是人生病了,被某些事情耽搁了。 “还有一种是阮至渊出事了。”宫崎健太郎补充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 他的步伐幅度较大, 边走边说, “我去向课长汇报,宫崎君也跟着过来吧。” 宫崎健太郎点点头, 跟上荒木播磨的脚步,宽慰对方说道,“按照荒木君所说, 这个支那人极为怕死,这种人对于自身安全自然非常重视……” “希望吧。”荒木播磨眉头紧皱,说道。 他有不太好的预感,阮至渊出事的可能性较大, 这个家伙将国府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卖的底朝天。 虽然从结果是来看,特务处上海站只损失了包括站长郑卫龙在内的不足十人。 但是,整个上海站现在形如惊弓之鸟,几近于瘫痪, 这实际上已经给特务处上海站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以特务处的那位戴处座的行事风格, 必然对阮至渊恨之入骨, 估计早就下达了必杀令。 “阮至渊熟悉特务处上海站, 这是他的价值所在。”荒木播磨说道,“但是,这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荒木君,你的意思是——”宫崎健太郎思忖说道, “上海站的那些漏网之鱼同样很了解阮至渊。” 荒木播磨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而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 他们已经来到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门口。 …… “报告, 没有联系上阮至渊。”一名特工进来汇报说道, “女佣说阮至渊出门了。” “什么时候出门的?”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四个小时前。” 三本次郎皱起眉头, 看向荒木播磨。 “时间不对, 从阮至渊的住处来这里, 开车的话只需要半小时。”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沉着脸,点点头。 阮至渊提前三个多小时出门,所谓何事?去了何处? 就在此时,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知道了。”三本次郎脸色铁青, 重重地放下话筒, 愤怒至极的骂了句, “巴格鸭落!” “课长,可是有阮至渊的消息了?”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宫崎健太郎也是看向三本次郎,面色略急切。 “阮至渊被人杀死在迈尔西爱路。”三本次郎阴着脸。 “迈尔西爱路?他去那里做什么?”荒木播磨皱眉不解。 三本次郎摇摇头,这也正是他心中不解之处,同时他注意到宫崎健太郎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遗憾和失落之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宫崎健太郎赶紧收敛这种情绪。 哼!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他大约能猜测到宫崎健太郎为何是这番表情: 阮至渊此人惯会来事,得知了宫崎的身份,必然会有所表示,阮至渊死了,宫崎这个家伙是因为少了一笔钱财进项而失望。 至于说惊讶,这也很好理解,迈尔西爱路是中央区的辖区,虽然不是宫崎健太郎的三巡辖区,中央区发生了如此大案件,他这个巡长不在巡捕房,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也仅仅是惊讶而已,毕竟不是他自己的防区,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荒木君,你带人去现场看一下。”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哈依!” 然后,三本次郎的目光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事发地在中央区,你也过去。” “我这便回巡捕房。”宫崎健太郎立刻说道。 他自然不能和荒木播磨一同过去,需要先回巡捕房,换了警服之后再过去。 …… 程千帆把自己的面容和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黄包车的篷布下,不,确切的说,同时还笼罩在还有他的口鼻呼出的烟气里。 年轻而又久经考验的‘火苗’同志,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扔在了黄包车的座位上,他的嘴巴里叼着香烟,默默的抽着。 一呼一吸间,烟卷散发出火光,然后化作鼻腔呼出的烟气。 礼帽摘下,放在腿上,也遮住了帽子下面他那攥得紧紧的拳头。 亲自送自己的同志上路。 这是‘火苗’第一次经历。 眼睁睁的看着‘麦子’同志从容赴死。 他是那么的痛苦。 那么的绝望。 那么的无奈。 他是那么那么那么的悲伤无助! 最痛苦的是,他还要强行、尽一切可能压抑这种情绪,表现出符合日本人宫崎健太郎的做派。 程千帆此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心脏疼得紧。 他的脑海里是土坑里俞折柳同志那高昂着的头颅。 他却犹如一个邪恶卑鄙的刽子手,指着那颗头颅,同荒木播磨谈笑戏谑:看,这个支那人的脑袋,是树苗哦。 程千帆闭上眼睛。 他想起自己从坑里爬出来,转身离开的时候,俞折柳对他的破口大骂。 他仿佛能够听到俞折柳在心中的呐喊: 亲爱的同志,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这是我为组织,为人民最后能做的贡献了! 程千帆发出剧烈的咳嗽,黄包车夫也降慢车速,关心的询问。 “被烟卷呛到了。”小程巡长没好气说道,“拉你的车。” 车夫好心反而挨骂,却是摄于小程巡长的淫威,不敢说什么,只能卖死力气拉车。 程千帆将烟蒂扔出去,他的嘴巴就那么无意识的张了张,似乎是要发出声音,却又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自己这种人,还真是十恶不赦呢。 他在心里这么说道。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天色渐晚。 小程巡长回到捕厅,便听到手下们都在议论迈尔西爱路的枪杀案。 程千帆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换装。 刚刚换好警服,房门便被敲响。 “程巡长。” 是金克木的助理苏哲的声音。 “进来。”程千帆说道。 有人推门进来,果然是苏哲。 小程巡长的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小苏啊,什么事?” “程巡长,金总派我来通知,迈尔西爱路的案子上边很重视,请你带领三巡人马去现场增援,搜捕凶徒。” “晓得了。”程千帆微笑点头,“金总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就这些,请程巡长务必立刻行动,不要耽搁。”说完,苏哲转身离开。 小程巡长看着苏助理的背影,脸色阴沉下来,终于,恨恨的骂了句,“给脸不要脸!” 大头吕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巡长那阴沉的脸孔,笑着问道,“谁惹巡长您老人家生气了?” “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虫!”程千帆冷哼一声,然后骂道,“老人家?我有那么老吗?” 大头吕头大不已,苦笑一声,不知道哪个家伙惹得巡长生气,这是把火撒到他身上了。 “你带几个人,随我去迈尔西爱路。”程千帆说道。 “是!” …… “老黄,嗓子疼,上午那药丸还有没?”小程巡长连连咳嗽,推开了医疗室的门。 老黄正在睡觉,呼噜声震天响。 被程千帆叫门吵醒后,老黄揉了揉眼睛,就要发火,看到是小程巡长,脸上的怒气也变成了笑脸。 “什么药?” “治疗嗓子的,上午你那药丸。” “有,有,有。”老黄打了个哈欠,拉开药柜,四下翻找。 “俞折柳同志牺牲了。”程千帆压低声音,咬着牙,声音低沉。 从老黄的手里接过用白纸包裹的药丸,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向组织上汇报吧,此事只限于‘蒲公英’同志和‘包租公’同志知晓。” “我知道了。”老黄点点头。 他意识到‘火苗’同志的情绪低落,他的心中也不好受,他明白,‘火苗’同志定然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同志被敌人杀害,对于‘火苗’来说,这是巨大的心理折磨。 老黄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牺牲的同志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打起精神,和帝国主义和侵略者继续战斗!” 程千帆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医疗室。 老黄皱了皱眉头,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说再多的话,都是没用的,只有时间和麻木的工作才能够缓解这种痛苦。 “嗓子疼,光吃药没用,少抽烟。”老黄走出门口,喊道。 程千帆没有回头,只是抬了抬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 “出发。”程千帆上了自己的小汽车,沉声说道。 李浩便按了声喇叭。 随后,小汽车当先驶出大院,后面跟着一辆篷布军卡。 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上,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然后又放下车窗。 “帆哥,老黄都说了,嗓子疼,少抽烟。”李浩说道。 “这烟啊,是戒不掉的了。”程千帆叹口气,微笑说道。 他没有问刺杀阮至渊的过程。 因为即将去案子现场,如果现场提前知道了情况,届时在言语、表情上难免会有些异样,若是被那心思缜密之辈一直关注,难免有些不妥。 潜伏工作,由不得半点大意,特别是细节上。 窗外。 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起。 程千帆从后窗回看,看那一排排路灯逐渐远去。 路灯照耀着,晚归的行人步履匆匆。 程千帆回过身来,他将烟蒂扔出车窗外,右手轻飘飘的挥了挥: 再见,同志! …… 迈尔西爱路。 程千帆带队抵达现场,甫一下车,便看到了阴沉着脸的袁开洲。 “袁老哥,什么情况?”程千帆给袁开洲递了一支烟,问道。 “死了四个,伤了三个。”袁开洲接过香烟,点燃后,狠狠地抽了一口,闷闷说道,“侧恁娘,倒了血霉了。” 迈尔西爱路是他的辖区,‘朗朗乾坤’下发生如此大案,他的压力不小。 “去看看吧。”程千帆也是抽了口烟,闷闷说道。 这是一处西洋风格的小别墅。 进了门,当先便看到两具尸体。 “都是被匕首刺死的。”袁开洲在一旁说道。 “应该是保镖。”程千帆微微点头,说道。 袁开洲也点点头,他也是这般看法。 上了二楼的卧室,便看到席梦思床上有一对男女,横尸床上。 这一对男女都身着睡衣。 女的胸膛、肩膀、下腹部,多达七八处枪口,简直是要被打烂了。 男的上半身中了三枪,也是已然毙命。 “怎么回事?凶徒似乎是对女的更加痛恨?”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 “现场看起来是这样子的,不过,有些不合常理。”袁开洲说道,“除非是女人背着家里男人偷情,所以……” 说着,他自己也是摇摇头,看了看四周,凑到程千帆身边说,“女的是卡巴莱餐厅大名鼎鼎的楼莲香。” 说话的时候,暗中观察程千帆的表情。 小程巡长先是冷哼一声,然后看向袁开洲,似笑非笑问道,“袁老哥莫非是觉得是我因爱生恨,没有得到楼莲香,便索性……”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的事情。”袁开洲也没想到程千帆竟然如此直接,讪讪一笑,“谁不知道你小程巡长风流倜傥,多得是女人,怎么会真的在乎这残花败柳。” 第117章 如此查案 程千帆看了袁开洲一眼,轻笑一声,他再度给袁开洲递了一支烟,自己也掏出烟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对于此案,袁老哥怎么看?”他问。 “千帆老弟,你说……”袁开洲眼珠子转了转,瞥了一眼四周,嘿笑一声说道,“会不会是姜骡子匪帮做得?” 咳咳咳。 程千帆被呛到了,他看着袁开洲,眯着眼睛,似笑非笑,“这姜骡子与袁老哥有仇么?怎三番两次在你的辖区犯案?” 袁开洲便打了个哈哈,“只是初步的推测,还需要进一步勘察确认,也许凶手另有其人呢。” “不太平啊。”小程巡长轻轻吐出一口烟气,看着死去的楼莲香的惊恐面庞,摇摇头,轻叹一声。 ……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发生什么了?”袁开洲沉声问。 他的一名手下跑进来,“巡长,他们,他们非要闯进来,说是什么……”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局长吴山岳。”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扫了一眼后摘下墨镜,微笑说道。。 “吴局长,久仰大名。”袁开洲不咸不淡说道,和对方的右手碰了下便分开,“吴局长带人闯入案发现场,这是何意?” 吴山岳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一旁冷漠站立的程千帆, “这位便是程千帆程巡长了?” 说着,向程千帆伸出手。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程千帆对吴山岳审过来的右手视而不见, 冷笑一声, “吴局长这是为汪康年之事而来?” “非也非也。”吴山岳收回右手, 没有丝毫尴尬之意,面带微笑, “吴某此行是为此间凶杀案而来。” 说着,他竟朝着程千帆微微鞠躬,“吴某御下不严, 手下人不懂事,还望程巡长海涵。” 程千帆看着吴山岳。 约莫十几秒钟后,小程巡长的脸上绽放笑容,伸出右手,“吴局长, 久仰大名。” 两人热情握手, 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 相视一笑。 …… “吴局长,你刚刚说此行是为了这件凶杀案?”袁开洲清了清嗓子, 问道。 “实不相瞒, 遇害者是我警察局副局长阮至渊先生。”吴山岳看了一眼死翘翘的阮至渊, 面露悲伤之色,“阮副局长昨日还好好的,怎会遭此横祸?” 袁开洲身旁的一名巡捕在他耳边耳语一番,他的脸色微变,看了几眼死去的阮至渊,面露沉思之色。 “吴局长,关于阮先生的一些情况, 我们需要详细的了解,需要你的配合。”袁开洲说道。 “一定配合。”吴山岳微笑点头, “不过,阮副局长是家中有一些机密文件,我方需要查看一番。” 袁开洲闻言,目光闪烁, 没有立刻回答。 程千帆则在一旁含笑站立,这是袁开洲的辖区,他只是来帮忙的,自然坐岸观火。 且他心中有一个疑问, 三本次郎不是安排荒木播磨带领特高课的特工来此的吗? 怎么没有见荒木播磨的身影, 反倒是吴山岳带人姗姗来迟。 …… “吴局长, 按理说,你的请求倒也不过分。”袁开洲思忖说道,“不过,我方正在勘察现场,实在是多有不便。” “如此,吴某便不强人所难了。”吴山岳点点头,叹口气说说道,“不过,吴某作为遇害者的袍泽、友人,可否一旁随同?” “这自然无妨。”袁开洲点点头,“多谢吴局长体谅。” 两人微笑着再度握手。 程千帆微笑不语,这两人明显是早就相识,却在这里装样子。 不过,显然此二人也没有遮掩之意。 …… “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就此香消玉殒。”吴山岳看着死去的楼莲香,不禁感叹摇头。 而对于另外一名死者阮至渊,吴山岳则只是微微弯腰看了几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程千帆心中冷笑不已。 阮至渊被杀,吴山岳内心里不定多么开心呢。 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在国府这边便明争暗战,投降了日本人之后,原党务调查处的汉奸和特务处的汉奸之间自然也有利益争执。 就一个主子,两条狗子之间也要争宠,抢食的。 “局座,他们这哪里是查案子,这是在抄家呢。”一名手下对吴山岳小声说道。 袁开洲的手下、程千帆的手下,两帮人马将整个别墅搜了个底朝天,重点搜查书柜、暗格以及箱裹。 吴山岳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此时此刻,巡捕们发现了一尊保险柜,兴冲冲的抬下来,说要带回去细细审查。 …… “袁巡长,程巡长,吴某怀疑这柜子里有事关我方的机密情报。”吴山岳上来说道。 “吴局长,此乃现场物证,必须交由我巡捕房处理。”此前一直极少说话的小程巡长此时果断站出来,微笑说道,“当然,若有文件之类的,经我巡捕房检查后,确认和此案无关,可以返还你方。” “程巡长,我说了,是机密文件。”吴山岳面色阴沉说道。 “是不是机密文件,你说了不算。”小程巡长弹了弹烟灰,“经过我和袁巡长的共同分析,此案疑似匪徒之间分赃不均引起,我怀疑保险柜内是赃物、赃款。” 程千帆面色严峻,“根据法租界治安戡乱条例第六十三条第六款之规定,所涉赃物、赃款,一律收押充公,以为要务。” 饶是吴山岳一直气度很好,此时也是气极反笑。 什么分赃不均? 什么赃物、赃款? 这里面必然是阮至渊的私财,你程千帆定然是看中了这些钱财,要打这些钱财的主意! 都说程千帆贪财好色,果然如此! 吴山岳看向袁开洲,冷声说道,“荒唐,我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局长在租界被暴徒杀害,我方还没有找你们讨一个公道,你方竟然草菅人命,污蔑阮副局长。” “袁巡长,此案你是主办人,你也是如此认为的?”吴山岳沉声说道。 “吴局长莫生气,莫生气。”袁开洲打着哈哈,“此事有些误会,有些误会。” 说着,袁开洲看向程千帆,“千帆老弟,此事非同小可,要不,我们找个安静地方详细分析,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为妙。” 程千帆沉吟片刻,点点头,“那便依袁老哥的。” 几名巡捕将保险柜抬到了一个房间里,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保险柜,随即退出去。 …… “请吧,吴局长。”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淡淡说道。 保险柜很快被暴力拆开,三个脑袋立刻齐刷刷凑过来看。 保险柜有三层。 一层是整齐码好的大黄鱼、小黄鱼。 一层是英镑、美元、法郎、日元等外币。 还有一层是金器首饰,还有几盒玉器手镯之类的。 除此之外,并无一份文件资料。 三人目光闪烁,呼吸也有些急促。 随后,都是面色一敛,退出来,对视一眼。 三人都是个中老手,其中腌臜不必细说。 很快达成了共识。 四成半的外币、金条先取出来,再分作八份,两位巡长,各三份,吴山岳两份。 剩下的外币、金条,七成归巡捕房,由巡捕房自行分配,至于说小程巡长和袁开洲两位能再分得多少,不足为外人道也。 另外三成外币、金条,作遇害者之私人物品处理,由吴山岳带回,至于说吴山岳自己能从其中再捞多少,就看吴山岳自己的本事了。 金器首饰、玉器,三人各挑了一套喜欢的,余下的全部上交巡捕房。 随后,吴山岳还从随身公文包中掏出几份‘过期’文件放进保险柜,以兹填充。 双方皆大欢喜。 如此,此番勘察现场,圆满落幕。 ps:求订阅、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18章 有问题 程千帆站在别墅门口抽烟,巡捕们正在搬运‘证物’。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局长吴山岳先生的车子停在了马路对面,吴局长已经上了车,落下车窗,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程千帆朝着那边看了一眼,他现在对于袁开洲和吴山岳的关系有了新的推测: 这两人相互之间应该有勾结,便是冲着阮至渊的私人财产来的。 支撑他这个判断的是吴山岳从公文包里拿出的那几份文件,这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现在有一个疑点——荒木播磨去哪里了? …… 袁开洲的一名亲信中途离开片刻,此时已经回来,向袁开洲耳语一番。 随后,袁开洲朝着程千帆微微点头示意。 程千帆便知道袁开洲已经将属于两人的那一份安排妥当。 “听闻此案还有三名幸存者?”程千帆走过去,手指夹着烟,小拇手指挠了下鬓角,说道。 “有一人是当时从门口经过的路人,一人是楼莲香的小丫鬟,还有一人是阮至渊的司机。”袁开洲说道。。 “伤势如何?”程千帆轻轻呼出一道烟气,问道。 “难活,阮至渊的司机当时眼看着就不行了,估计这会人都已经凉了,其他人也够呛。”袁开洲露出沉重之色。 “这伙人下手极为狠辣,即便是路人,也是毫不犹豫的开枪,枪枪射击要害,完全是没打算留活口。”袁开洲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倒是挺像是姜骡子的手法啊。”小程巡长捉了捉下巴,慢悠悠地说道。 看着程千帆转身离开的背影, 袁开洲目光沉思,这家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故意挖苦他此前所说的那番话, 还是有什么特别之意? 一辆小汽车缓缓驶过, 正好停在了路灯下,似是好奇此处人家发生了何事。 程千帆便看到了车窗落下, 露出荒木播磨的脸。 荒木播磨似是轻轻摇头。 程千帆扫了一眼,很自然的将视线移开。 车子离开了。 吴山岳的小汽车也跟着离开了。 几具尸体被抬出来。 楼莲香惊恐的眼眸,就那样的‘看着’夜空星月。 “收队。”小程巡长将烟卷扔在了地上, 一挥手。 “巡长有令!收队!”大头吕立刻喊道。 …… 看着那辆军卡和小汽车依次开走,袁开洲阴着脸。 “姐夫,姓程的是不是胃口太大了。”手下低声说道,“他程千帆和您是平级,今天这事情您才是作主的……” 袁开洲摇摇头, 他看了自己的手下暨小舅子一眼, 问道, “在法租界,别人是怕他程千帆, 还是怕我袁开洲?” “当然是程千帆, 提起小程巡长, 不少人都恨得咬牙。”小舅子说道,“姐夫你的名声比他程千帆好多了。” “这就对了,那么多人怕他,恨他,他却活的好好的。”袁开洲说道,“如今这世道,被人恨, 被人怕,还能活得好, 都是了不起的啊。” “我还是不太懂。” “你只需要记住了,程千帆,便是我也要表面交好,更是轻易得罪不得, 这便是了。”袁开洲说道。 “明白了。”小舅子停顿一下,说道,“那苏哲……” “作死的玩意。”袁开洲冷笑一声。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的院子里。 程千帆没有下车。 “车子留下, 我还有用, 你先下班吧。”他对李浩说道。 “帆哥, 我晚些时候去见桃子?”李浩问道。 “不,你去见豪仔。”程千帆说道,“另外,让豪仔告诉桃子,这几天注意安全,一切生活习惯如常,切忌去不熟悉的地方。” 乔春桃是负责动手之人,现在是最危险的阶段,必须格外小心,同时尽量避免发生直接接触。 “明白了。” “等一下。”程千帆喊住了要下车的李浩,“找到麻飞,现在就去,问清楚那件事。” “我这就去。”李浩点点头。 待李浩离开后,程千帆从后排座位下车,从车前绕过,打开驾驶室的门,却是并没有进去。 他点燃一支烟,闷闷的抽着。 随后,他随手关上了驾驶室的门,出了巡捕房的院子,步行了约莫两华里,来到一个饭馆。 …… 见到小程巡长驾临,饭馆东家忙不迭的亲自出来迎接。 “两个拿手好菜,一碗面,再烫一壶酒,要快。”小程巡长淡淡说道。 “好嘞,您请,您请。”掌柜的殷勤的将小程巡长引进雅间。 酒、菜、面,很快呈上。 月色很好。 小程巡长慢条斯理的吃菜、喝酒、抽烟。 走廊走过,还能听到小程巡长哼着小曲的声响,似是心情不错。 约莫半小时后,程千帆醉意微熏的下楼,丢下两张钞票,在掌柜的千恩万谢中被‘送瘟神’一般送走。 “看着吧,这狗贼——”掌柜声音放低,朝着门口的方向努努嘴,将钞票收进钱柜,轻声对自家婆娘说,“今天一定是捞着好处了。” 上楼去收拾碗筷的小伙计回来说,小程巡长酒喝光了,菜也吃光了,那碗面也吃了大半碗。 “比猪还能吃。”掌柜的等小伙计离开后,愤愤说道,然后又叹口气,“今儿个不知道哪家又倒霉了。” …… 酒足饭饱的小程巡长,嘴巴里叼着牙签,回到了巡捕房的院子。 李浩了帆哥一眼,心说除掉了阮至渊,完成了总部的任务,帆哥心情果然很不错呢。 “帆哥,打听到了。”李浩凑过来,给帆哥敬烟、点上,低声说道。 “说说,那人去了哪里。”程千帆猛吸了一口,烟卷火星闪烁。 “去了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李浩说道。 “警察医院?”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点点头,这就对了,此人的钞票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还打听到什么?”程千帆说道,“这个人进医院的时候,周围人是什么态度和反应?” “这个就不知道了,麻飞忙着揽活,没有注意看。”李浩说道。 程千帆陷入沉思。 有问题! 又是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 想到此前他对特高课甚至是三本次郎本人曾经在警察医院出现的猜测。 此时又听闻那个打听他的情况的神秘人也和警察医院有了某种牵扯,程千帆不由得皱眉。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19章 特工的警惕性 程千帆慢条斯理的抽着烟卷。 他的思绪有些乱。 杂乱的线索,就像是乱糟糟的线头,缠绕在一起。 须臾。 “你先去捕房,将侯平亮叫出来,然后一会你就回去吧。”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是。”李浩叹口气,小猴子喜欢楼莲香家的小丫鬟阿娟,这件事他自然也知道,现在楼莲香死了,阿娟也生命垂危,也不知道小猴子得知这个情况能不能受得了。 而打死楼莲香,打伤阿娟的,是他们。 “注意你的表情和情绪。。”程千帆低声训斥说道。 “恩,晓得的。” …… 不一会,侯平亮出来了。 “巡长,你喊我?”侯平亮憨憨一笑,挠了挠头,说道。 “上车。”程千帆说道。 “巡长,哪能让你给我开车。” “你会开车?” “不会。” “那费什么话,上车。”程千帆扔掉烟蒂,呵斥说道。 车子行驶在大上海的夜色中,侯平亮数次想要开口询问,但是,看着阴着脸开车的巡长,他最终还是没有敢开口。 车子在一处二层小楼前停下。 “我去见金总有事,你在车里等我。”程千帆拎起副驾驶的一个丝绸布包,对侯平亮说道。 “晓得了。” 金克木金总有应酬,不在家。 程千帆陪着金太太说了会话,被热情的金太太亲自送出门。 一只野狗从街面上跑过去,程千帆轻点刹车,避开了野狗。 侯平亮看了看外面的街道,看到车子驶入了台拉斯脱路。 “小猴子, 我们现在去警察医院。”程千帆摇下车窗,右手握着方向盘, 左手架在窗沿、手指夹着香烟, 说道。 “去医院?”侯平亮有些惊讶, “是去看望皮特中尉吗?” “迈尔西爱路的案子你听说了没?”程千帆摇了摇头,目光看着前方, 淡淡问道。 “听说了,好像是死了好几个人呢。” “死的人里面有楼莲香。”程千帆说道。 然后他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侯平亮猛然抬头,屁股应该也离开了座位。 “楼小姐死了?”侯平亮的声音充满了震惊, 然后,急切的声音问道,“巡长,阿娟呢?” “阿娟中了枪,现在还在抢救。” 侯平亮沉默着。 程千帆的声音低沉, “我现在带你去见阿娟。” 停顿一下, 他继续说道, “可能会是最后一面。” …… 侯平亮依然沉默。 然后, 程千帆便听到了声音,是小猴子压抑的哭声。 他想起自己前一次请阿娟吃活珠子, 阿娟害怕不敢吃。 他当时有些难过,害怕阿娟生气了, 不再理会他。 后来阿娟虽然生气,却没有不理他, 他高兴极了。 又想到自己上午的时候, 竟然又对阿娟说, 请她吃活珠子。 小猴子只觉得自己心里难受的厉害,他觉得自己真傻,他想要告诉阿娟,他小猴子的婆娘, 不会吃活珠子也没关系, 她不喜欢吃的,他吃,她喜欢吃的,他挣钱买给她吃。 侯平亮开始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他说, 阿娟还没有嫁给他,不能死。 听小猴子的口气,仿佛阿娟没有嫁给他,便不应该死似的。 …… “谁?”警察医院的岗哨拎着警棍,晃晃悠悠的走上前,要查看证件。 然后便看到了小程巡长那阴沉的脸。 “开闸。”小程巡长冷冷说道。 “好的嘞,好的嘞!”岗哨吓坏了,点头哈腰,朝着岗亭里的同僚喊道,“开闸,开闸。” 小程巡长的车子一踩油门驶入。 一个东西从驾驶座窗口扔出去,岗哨下意识接过,是半包烟。 所有的不满和怨念立刻烟消云散,香烟揣进兜里,他朝着远去的车子立正、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就好像是小程巡长能够看到他似的。 …… 程千帆打听到阿娟的病房,来到病房外,叫住了一名经过的护士,“里面那姑娘怎么样了?” 被一把揪住的护士吓了一跳,抬头看,认出来是小程巡长,护士姑娘更加害怕了,哆哆嗦嗦说道,“人,人已经不行了。” 程千帆阴沉着脸,他松开手,摆摆手,示意护士滚蛋。 护士逃一般的跑开了。 程千帆在门口走廊抽烟,他看着小猴子推开门,慢慢地挪动着脚步,慢慢靠近房间里那张病床。 病床上应该是躺着一个人。 应该是瘦瘦小小的一个人。 盖着白布。 小猴子伸出手,颤抖着拉开蒙住头脸的白布。 然后便是嚎啕大哭。 程千帆的牙齿用力咬了咬烟卷,他随手拉上了房门,将里面的嚎啕哭声尽可能的隔开。 该死的倭寇! 他在心里骂道。 他的心中烦躁不已。 “你是谁?不知道走廊不能抽烟吗?”一名医生走过来,指着正在喷云吐雾的程千帆说道。 “滚蛋!”小程巡长骂道。 “你怎么骂人啊?”医生生气质问,然后便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顺着枪口,又看到了举枪人的面孔,认出来是大名鼎鼎的小程巡长。 “能抽烟吗?” “能!能!能!”医生双腿颤抖,吓坏了,“程巡长,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 “滚!” “欸欸欸!” “等下。” “程巡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另外俩人呢?” “啊?” “和这个姑娘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俩人呢?” “一个来得路上就死了,现在在太平间。”医生赶紧说道,“还有一个救回来了,在隔壁的房间。” 程千帆将烟蒂扔在地上,摆摆手。 医生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 …… 程千帆推开门,进入隔壁的房间。 就在他准备接近病床的时候,心中却是一动。 他没有靠近,而是就站在门口刚进来没两步的地方。 病床上躺着一名男子。 男子此时还处于昏迷状态。 这便是医生所说的救过来了,至于说能不能活下去,会不会因为炎症感染死掉,这就看这个人的造化了。 恩? 这个人不是袁开洲口中的那个路人伤者。 此人应该是阮至渊的司机。 或者,确切的说,这个人是特高课的特工。 程千帆印象中自己见过这个人,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他当时和小池在车子里抽烟聊天,这个人从附近经过,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过这个人。 按照袁开洲所说,司机应该是救不活的。 但是,从那个医生口中讲述的情况是,除了阿娟之外的另外两人,一个死了,另外那个便是病床上的这个人。 不对! 程千帆的脑海中立刻有了一个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边是司机确实是死了,路人活下来了,不过已经被特高课掉包,此时此刻,这个伤者是特高课假扮的。 这是特高课在守株待兔? 路人可能看到了‘凶徒’的面容? 故而,他们判定‘凶徒’会来灭口? …… 程千帆心中苦笑,他本不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他是临时起意,目的是那个出现在警察医院的神秘人。 没想到误打误撞却涉入此地。 就在此时,他突然有一种直觉,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身后,在走廊里,定然站着一个人。 程千帆扭了扭脖子, 然后,他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顺势靠在墙壁上,打量着病床上的这个人。 “不对劲。”程千帆嘀咕了一句。 “程巡长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程千帆一大跳,他立刻转身,同时拔枪对准。 待看到是荒木播磨的时候,程千帆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枪。 “黄先生,你吓了我一大跳。”程千帆说道。 “程巡长,请。”荒木播磨指了指外面,说道。 程千帆会意,点点头,跟随着荒木播磨走出病房。 眼角的余光可以瞥到,在走廊里有人迅速的收回身子。 …… 两人来到一个比较僻静的房间。 “宫崎君,刚才你说不对劲,哪里不对劲?”荒木播磨问道。 “这个人既然是阮至渊被杀案的唯一幸存者,袁开洲那个家伙应该派人来看守,以防不测,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宫崎健太郎说道,“更何况,一个重伤号,连值夜的护士都没有。” “护士?这一点是我疏忽了。”荒木播磨点点头。 “宫崎君果然与我有默契,收到了我的信号,便暗中调查此案。”荒木播磨说道。 “信号?”宫崎健太郎露出惊讶的表情。 “在阮至渊的家门外,我的车子经过,我向宫崎君摇摇头,意思是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需要宫崎君你这边暗中调查,宫崎骏你也给出了回应……”说到这里,荒木播磨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我是看到了荒木君你摇头了,但是,我根本没有明白什么意思。”宫崎健太郎苦笑一声。 “啊这——”荒木播磨露出尴尬的表情,似乎是因为自己误会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度而有些难为情。 “看来,我们之间的默契度还不够。”宫崎健太郎也是尴尬说道。 …… “那宫崎君来此地的原因是?”荒木播磨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问道。 宫崎健太郎便讲述了自己巡捕房的一名手下喜欢楼莲香的小丫鬟,此人是他的亲信,楼莲香死了,小丫鬟也重伤,他便带了这名手下来医院探望。 “那名小丫鬟已经死了。”荒木播磨说道。 “是啊。”宫崎健太郎点点头,“我的这个支那手下脑子不太聪明,一根筋,他喜欢的女人死了,这对于他的打击不小。” 说着,宫崎健太郎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这令荒木播磨有些惊讶和不解,便询问是何意。 “虽然暂时没有抓住杀死阮至渊的凶手,但是,最大的嫌疑应该还是国府方面。”宫崎健太郎说道。 “是的,课长也认为最大的可能便是特务处动的手。”荒木播磨点点头。 “楼莲香和阿娟是死在国府手中,特别是阿娟的死,对于侯平亮会是极大的打击。”宫崎健太郎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我了解侯平亮,这个人脑子笨,重感情,他会因为此事而恨上国府方面。” 说着,他弹了弹烟灰,略得意说道,“我在巡捕房虽然有不少亲信,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大日本帝国特工的身份,所以,我需要一个真正的亲信,一个不会因为我的帝国身份而有二心的手下。” “我明白宫崎君的意思了。”荒木播磨说道,“你特意带这个人来此,让其看到心爱的女人死去的一幕,增加他对凶手,也就是对国府方面的恨意。” “是的,支那人愚昧,没有家国观念,这种愚昧的人,脑子里只有私人恩怨。”宫崎健太郎微微一笑,“侯平亮将成为我在巡捕房的一个绝对亲信,方便我此后行事。” “宫崎君,你的脑子……”荒木播磨笑着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评级自己的这位朋友。 宫崎君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便是暗中调查这件案子,以三巡巡长的身份去调查此事,是有诸多便利的,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要说宫崎君能力不行吧,他却又极为聪明,死了一个支那女孩,宫崎君都能立刻想到利用这件事,来培养一名仇恨国府的手下。 这个人,只要对他自己有利的事情,脑子便十分灵光。 …… “荒木君,课长不是安排你去现场勘察吗?怎么会是吴山岳去现场?”宫崎健太郎问出了自己此前的不解之处。 “是吴山岳主动请缨的。”荒木播磨说道,“他的建议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和特务处上海站之间颇为熟悉,他去勘察现场,也许能够在细节上有所发现。” 确实是有大发现! 程千帆闻言,心中冷笑不已,吴山岳显然是熟悉阮至渊的,确切的说,他熟悉国府这个官僚体系,知道阮至渊在自己的这个隐蔽藏身处定然藏有大量私财。 “宫崎君,刚才病房中之事……”荒木播磨犹豫片刻,说道。 “荒木君,不必多说,我明白该怎么做。”程千帆表情诚恳,“看到荒木君出现,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此事我会守口如瓶的。” 说着,他起身,朝着荒木播磨微微鞠躬,“荒木君,此事是我鲁莽了,我无意间险些影响到荒木君的布置安排。” “宫崎君不必如此,此事后续也需要你的配合,会告知与你的,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也无妨。”荒木播磨起身,回了一礼,说道。 说着,他苦笑一声,“事实上,对于通过此人来抓获凶手,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再度递给荒木播磨一支烟,没有再就此事发表看法。 他主动换了一个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会,宫崎健太郎起身告辞,“我去看看我那个手下。” 离开的时候,他凑近荒木播磨,轻身说道,“阮至渊有些私财,吴山岳得了一些。” 荒木播磨会意的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 侯平亮很伤心。 他说要在病房陪阿娟。 “阿娟胆小,怕黑。”小猴子说。 他说等天亮了再忙活后事,她要为阿娟找一个可以看见南京老家的埋身之处。 程千帆没有劝说,他从自己的钱夹子里取出一叠钱放在了病床边。 他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去了高级警官病房那边,既然来了警察医院,不去探望一下皮特也说不过去。 深夜,医院的走廊很安静,安静的过分。 小程巡长的马靴踏在走廊的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消毒水! 程千帆的脑海中快速思索。 荒木播磨的袖口沾有消毒水,只沾染了很小的一小块,故而,荒木播磨应该没有注意到。 不过,应该是刚刚沾染上去没有多久,程千帆嗅觉灵敏,依然能够闻出来。 他两度递烟给荒木播磨,便是为了靠近,以兹确定那是沾染了消毒水。 荒木播磨刚才去了哪里?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20章 消毒水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程千帆慢条斯理的抽着烟卷。 他的思绪有些乱。 杂乱的线索,就像是乱糟糟的线头,缠绕在一起。 须臾。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你先去捕房,将侯平亮叫出来,然后一会你就回去吧。”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是。”李浩叹口气,小猴子喜欢楼莲香家的小丫鬟阿娟,这件事他自然也知道,现在楼莲香死了,阿娟也生命垂危,也不知道小猴子得知这个情况能不能受得了。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而打死楼莲香,打伤阿娟的,是他们。 “注意你的表情和情绪。。”程千帆低声训斥说道。 “恩,晓得的。” …… 不一会,侯平亮出来了。 “巡长,你喊我?”侯平亮憨憨一笑,挠了挠头,说道。 “上车。”程千帆说道。 “巡长,哪能让你给我开车。” “你会开车?” “不会。”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 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那费什么话, 上车。”程千帆扔掉烟蒂, 呵斥说道。 车子行驶在大上海的夜色中, 侯平亮数次想要开口询问,但是, 看着阴着脸开车的巡长,他最终还是没有敢开口。 车子在一处二层小楼前停下。 “我去见金总有事,你在车里等我。”程千帆拎起副驾驶的一个丝绸布包, 对侯平亮说道。 “晓得了。” 金克木金总有应酬,不在家。 程千帆陪着金太太说了会话,被热情的金太太亲自送出门。 一只野狗从街面上跑过去,程千帆轻点刹车,避开了野狗。 侯平亮看了看外面的街道, 看到车子驶入了台拉斯脱路。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 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 深感不安和抱歉) “小猴子, 我们现在去警察医院。”程千帆摇下车窗, 右手握着方向盘, 左手架在窗沿、手指夹着香烟, 说道。 “去医院?”侯平亮有些惊讶,“是去看望皮特中尉吗?” “迈尔西爱路的案子你听说了没?”程千帆摇了摇头,目光看着前方,淡淡问道。 “听说了, 好像是死了好几个人呢。” “死的人里面有楼莲香。”程千帆说道。 然后他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侯平亮猛然抬头,屁股应该也离开了座位。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 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 皮特是法籍高级警官,法国人的命自然要比中国人珍贵, 法国人的病房也比中国人的病房要舒适的多。 警察医院的法籍警官的高级病房是宽敞的单节, 雪白的墙壁, 雪白的天花板,便是病床也大了许多。 有漂亮的床头柜。 床头柜上有一盏小台灯。 还有一张轮椅,轮椅靠着一个书报架, 阳光好的时候,可以坐在轮椅上看报。 便是陪护的床也是顶顶好的弹簧床,铺了厚厚的被褥,睡上去不用担心会硌得慌。 还有一个不算太大,但是,勉强够用的衣柜。 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花瓶,花瓶里插着花。 甚至还有一台手风琴。 程千帆到的时候,便看到皮特先生躺在床上,用那饱含深情的双眸看着琳达,用夸张的咏叹调语气背诵情诗。 琳达女士冷脸以对。 不过,程千帆敏锐的捕捉到琳达看向皮特的冰冷眼眸中开始泛出一丝柔和的情意。 他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琳达冷哼一声,眼眸中的那一丝情意顿时消失不见了。 “这次我是再也不会原谅你的。”皮特夫人拿起自己的小坤包,同小程巡长打了声招呼便出门而去。 “和我无关。”程千帆看着皮特那幽怨的眼神,赶紧撇清,“很明显是你惹得琳达生气,我好心来看望你,你不能恩将仇报、倒打一耙。” “我要是有猪八戒先生的耙子,我一定打死你。”皮特恨恨地说到。 程千帆便不厚道的笑了,“你又怎么得罪琳达了?” 这若是换做是别人,十之八九是没脸往外说的,但是,皮特中尉却丝毫不介意,且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坦然相告。 “你的意思是,凯特小姐下午来看望你的时候被琳达撞了个正着?”程千帆语气略欢快问道。 “不是,是凯特离开后,我脖子上的口红印被琳达看到了。”皮特一本正经的纠正说,“当然,口红印也许并非是凯特留下的。” “还有哪位小姐、夫人来看望你了?”程千帆好奇问。 皮特的口中便说出了几位小姐、夫人的名字。 看着皮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程千帆冷笑不已。 随后,他便露出惊讶之色,“范德尔先生家的那位小姐,你不是不喜欢她的吗?” 范德尔是一个尼德兰商人,他的二女儿阿妮塔曾经追求过皮特,不过,皮特不喜欢单眼皮,这令这位单眼皮姑娘很伤心。 “阿妮塔是来医院复诊的,感谢发达的医学,阿妮塔已经成为一位美丽的双眼皮姑娘。”皮特得意说道。 很显然,对于一个女孩愿意为他进行美眼整容手术,他是颇为自得的。 “这姑娘眼睛瞎了,竟然看上你,愿意为你冒险。”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有些酸溜溜说道。 皮特便得意洋洋的吹了声口哨。 医学整容,初闻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但是,在大上海却并非罕见。 上海进步书局此前便印制发行的《人工美容术》,印着“妇女必携”的字样,不少小姐、贵妇暗暗钻研阅读此书。 《申报》、《晶报》、《字林西报》等大报馆都曾经刊卖过医学整形广告: “自古佳人丽质,必处于‘天生’;然今因医学发达,科学昌明,在相当范围内,已可藉‘人工’造之:所谓‘整容医学’是也。” 故而程千帆听闻阿尼塔小姐做了双眼皮手术,并未对此事本身感到特别惊讶。 他略感好奇的是,“警察医院什么时候设立了整容医学科?” “不是医院设立的科室。”皮特说道,“据阿妮塔说,好像是一个水平相当高的外科医生临时在医院借住。” “寄馆?”程千帆便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皮特点点头。 寄馆,郎中周游行医,到了某地,便寄居在当地某医馆,以兹交流和诊治病人。 “这是一个中国医生?”程千帆便问道,表情中有一闪而过的鄙薄之色。 “中国也有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皮特皱眉说道,他是一个热爱自己国家、为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感到无比骄傲的人,尽管他对于中国的落后也有些看不起,但是,看到程千帆对祖国一直诸多鄙夷、嫌弃,他也是有些看不惯。 程千帆冷笑一声,“我不相信阿尼塔会认可一个中国医生给他动手术,这个医生肯定是喝过洋墨水的。” “我不知道!”皮特提高语气,不满说道,“我哪有时间关心这件事。” 说着,他看着程千帆,“你来探望我,不会就是要来和我吵架的吧?” “有事情来医院,顺便来看看你。”程千帆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烟放进嘴巴里,向口袋里摸洋火的时候,想起来这是病房,便悻悻然嘴巴里拿掉香烟。 “看你气色不错,我也放心了。”程千帆手里夹着香烟,小拇指挠挠鬓角,“改天再来看你。” “喂喂喂,香烟留下。”皮特眼巴巴看着程千帆手指夹着的香烟,“我的香烟都被琳达没收了。” 程千帆二话没说,从兜里摸出另外一包没有拆封的香烟,扔到了床头柜上。 “火柴。”皮特又说道,“我的打火机也被没收了。” “香烟可以。”程千帆摇摇头,“火,不行。” 说着,他丝毫不理会气急败坏的皮特,直接离开了病房。 …… 台斯德朗路。 程千帆将外房门反锁。 进入卧室。 将卧室的房门也反锁。 从暗格里取出电台。 将随身配枪掏出,放在桌子上,关闭保险,又将一支备用弹匣放在一旁。 仔细检查了电台后,戴上耳机,准备发报。 他在向西北延州总部发报,郑重汇报俞折柳同志被捕和牺牲的经过。 滴滴滴。 电报跨越千山万水,从黄浦江畔飞往黄土高原。 发报完毕,摘下耳机,程千帆的表情是那么的悲伤。 此次发报,对于他来说,不啻于是再度回想了‘麦子’同志牺牲的经过。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牺牲,甚至是牺牲在自己亲自挖的土坑里,这种折磨对于‘火苗’同志来说,堪称是非人的折磨。 延州。 鲁文化同志接过电文,立刻认出来这是神秘的‘火苗’同志来电,他小心翼翼的将电文放进公文包,立即朝着一口窑洞走去。 窑洞的油灯还亮着,鲁文化掀开门帘进来,便看到一个伏案写作的身影。 “‘农夫’同志,上海来电。” ‘农夫’同志双手接过电文,昏黄的油灯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 推了推眼镜,‘农夫’同志看了鲁文化同志一眼,后者立刻明白,转身退出了窑洞。 很快,电文被译出。 ‘农夫’同志摘下眼镜,头颅低垂,默哀,为这位他未曾谋面的年轻的同志的牺牲默哀,他的内心充满了悲伤。 从‘火苗’的电文中,他能够真切的想象到‘麦子’同志的牺牲过程。 多好的同志啊。 那么年轻的生命啊! ‘农夫’同志戴上眼镜,他双手捧着电文,仔细看。 通过电文的字里行间,他能够感受到‘火苗’同志的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伤,多么的内疚。 半个小时后。 上海,台斯德朗路。 程千帆收到了延州总部‘火苗’同志的回电: “” 程千帆双手捧着译电文,沉默着。 他划了一根洋火,将电文点燃,轻轻放进火盆。 看着电文很快燃烧成灰烬,他的眼眸闪烁着,那是坚强的目光。 是信仰的光芒! …… “这么晚回来,一身酒味,又去哪里喝酒了?”白若兰扇了扇风,皱着眉头接过程千帆的公文包,抱怨说道。 “下午喝的,哪里还有味道。”程千帆略不耐烦说道,“晚上去警察医院看望皮特,都是正事。” “我也没说什么啊。”白若兰嘟囔一声,白了自己丈夫一眼。 房门关上。 程千帆一把就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千帆,怎么了?”白若兰有些害怕,担心的问道。 “别动,我就抱抱,就这样抱着你。”程千帆抱着妻子,鼻尖嗅着妻子发丝间皂角的香味,低语说道,“这样安心。” 白若兰便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她的双手轻轻的环抱过去,先是紧紧地抱住,然后又轻轻的拍打着丈夫的后背。 “若兰。” “恩。” “若兰。” “恩。” 程千帆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便这么相拥。 …… 白若兰留了饭菜。 一直在炉子上温着。 程千帆很快吃了夜宵,又陪着妻子说了一会话。 此时的他已经毫无异常,甚至还能讲几个笑话,逗得妻子咯咯笑。 “我去书房了,你一会也早些休息。”程千帆轻声说道。 “晓得了。”白若兰莞尔一笑。 待丈夫上了楼梯,听到猫咪一声喵呜,然后是书房的门关上的声音,白若兰脸上的笑容淡了,担忧的看着楼梯的方向。 她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能够感受到丈夫的情绪是那么的悲伤。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各位大大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和抱歉) 第121章 处座,‘肖先生’来电 阿妮塔的双眼皮整容手术! 程千帆起身踱步。 他弯腰抄手,将猫咪抱起来。 猫咪搭眼瞄了瞄,熟练的将爪子一伸。 程千帆握住猫爪子,捏了捏。 继续踱步,撸猫。 他当时对皮特说,这个医生一定是喝了洋墨水的,这话并非乱讲。 上海滩有几家知名的整形诊所,以精于美眼、治疗斜视、隆鼻著称,基本上都是外国医生坐堂,或者是有留洋经历。 其中美眼暨双眼皮整容以及治疗斜视,基本上都是日本医生,或者是有日本眼科学历,盖因日本眼科昌盛。 特别是双眼皮整容术,日本人尤其擅长,据说是因为日本人单眼皮较多,尤以日本女子崇拜双眼皮,以至于日本外科医生中专精眼科为多。 …… 程千帆抱着猫咪,站在窗台边,看着漆黑的夜色,眼眸闪烁。。 这个为阿妮塔作美眼手术的,有日本眼科留学经历的可能性极大,甚至于—— 此人极可能便是一个日本人,只是以中国人的身份出面。 如果这种猜测成立的话,这不合常理。 中国孱弱,国民为西洋人看不起,便是很多国人自己也不相信中国医生,推崇外国医生。 一个日本医生,假扮中国医生,其中必有见不得人之处。 倘若此人身份非同寻常,譬如说此人是日本潜伏者、特工等等, 那么,这便解释得通了。 …… 程千帆坐回到椅子上, 将猫咪放在膝盖上, 继续思考: 再进一步推敲, 假设此人在日本特务机关中地位较高,最起码是有资格号令荒木播磨的, 那么,荒木播磨所接受的命令来自此人,则顺理成章了。 且此人身份、级别高, 三本次郎亲自来警察医院和此人暗中会面,这似乎又是能解释得通了。 特务机关要员,以眼科医生作为掩护。 程千帆仔细思忖,反复思考,他注意到, 自己的这个猜测是最合理的, 这个推测一旦成立, 所有的事情便都解释得通。 那么,此人为何打听自己的消息? 程千帆皱起眉头, 这是唯一解释不通的地方。 想要了解他的情况, 查看特高课的档案即可, 而最直接的, 从三本次郎那里便可以打听到他的情况。 此人不相信从三本次郎那里了解到的情况? 所以, 要亲自打听? 程千帆轻轻撸猫,表情愈发严峻,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 虽然他自讨没有出过什么差错,隐藏极好, 但是, 他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否有一些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令人心生疑问。 他陷入沉思, 反反复复的思考, 最终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哪里可能会路出马脚。 越是如此, 他的表情便愈发沉重。 倘若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被怀疑,则说明此人极为狡猾、能力、手段都是极强。 …… 当然, 也可能是他自己杞人忧天、反应过激了,此人只是出于某种原因, 对于他比较好奇,故而暗中打听情况。 这种原因其本身并非怀疑什么, 只是一种常规性的举动,或者是好奇,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个人,一个特工,正常情况下,在排除怀疑某人的情况下,会因为什么原因对某人感兴趣? 程千帆冥思苦想,一直无所得。 尽管没有找到最终的答案,但是,谨慎的程千帆将此事提高到极高的警戒级别。 警察医院的这个人,这个对自己感兴趣的神秘人,可能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必须搞清楚! …… 翌日。 李浩早早来到延德里。 一家人一起吃罢早餐,程千帆和白若兰、小宝挥手作别。 “说说制裁阮至渊的具体过程。”程千帆手里揣着汤婆子,坐在后排座位上,正色问道。 “豪仔的人跟踪车辆到了迈尔西爱路一百一十六号,有一个男人从房子里出来迎接楼莲香,确认此人正是阮至渊。” “随后桃子赶到,安排人侦查了阮至渊的护卫力量后,桃子决定动手。” “首先用匕首干掉了房子一楼的两个保镖,桃子带人冲到了二楼,又捅死了一个在楼梯口的保镖,不过,此人临死前发出了声响,阮至渊便有了防备。”说到这里,李浩停顿了一下。 “阮至渊用楼莲香当了挡箭牌?”程千帆问道。 “是的,弟兄们冲进去,阮至渊看起来是要将楼莲香保护在身后的,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弟兄们开枪的时候, 这狗贼直接将楼莲香一把拉过来挡在了自己的前面。”李浩气的直咬牙。 “楼莲香直接被乱枪打死, 阮至渊趁机要朝着窗户逃跑,桃子连开两枪直接撂倒了阮至渊。”李浩长长呼了一口气,“最后又在要害部位补了一枪,确认阮至渊死亡后,桃子下令弟兄们撤退。” “可是撤退时候出了意外?”程千帆问道。 “帆哥料事如神。”李浩点点头,“阮至渊的那个司机不是个东西,他意图对阿娟不轨,我们行动的时候,他正将阿娟骗到汽车里,桃子后来分析认为当时这个人应该是捂住了阿娟的嘴巴。” …… “所以弟兄们冲进去行动的时候,竟然没有察觉汽车里有人?”程千帆面色阴冷,问道。 “应该是这样。”李浩点点头,“豪仔昨晚去见桃子的时候,桃子主动承认失职,表示愿意接受帆哥一切处罚。” “继续说。”程千帆冷哼一声。 “那个司机很狡猾,一直没有露面。”李浩说道,“等到弟兄们的注意力都在二楼阮至渊的身上的时候,他打开车门,想要偷偷溜掉。” “倒是奸猾。”程千帆冷笑一声,这个司机很聪明,他没有选择启动车子,开车逃跑,因为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首先,此人要侮辱阿娟,当时不会在驾驶座,应该是在后排座位上。 他要启动车子,需要先想办法从后排座位到驾驶座。 然后,他要确保钥匙在身上。 钥匙在身上的情况下,要第一时间成功打火。 但是,天气冷,车子不是那么容易打火成功的,即便是能打火成功,打火时候的声音立刻便会引起注意,到时候乱枪齐发,汽车的钢板根本不足以保护他。 反倒是偷偷打开车门,偷偷溜走,看似是将自己暴露在射击之内,实际上只要动静较小,反而成功逃跑的几率很大。 …… “如何发现此人的?”程千帆问道。 “是阿娟。”李浩叹口气,“这人要逃跑的时候,阿娟从车里冲出来,大声喊救命,上前扯住了这人的裤脚。” 程千帆深深地叹口气,他已经能够想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了。 “司机恼羞成怒,直接对着阿娟开了两枪,然后拔腿就跑,桃子直接带了一个弟兄从楼上跳下来,对着逃跑的司机一阵乱枪,将此人打倒在地,同时也误伤了一个路人。” “当时路上早已经乱开了,桃子便带了人上了车,迅速撤离。” 程千帆听李浩汇报了整个制裁过程,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面沉似水,陷入沉默。 “第一,动手之前,疏忽大意,没有查明汽车内的情况。” “第二,行动开始之后,没有在一楼预留警戒人员。” “第三,撤退时举止失措。”程千帆阴着脸,冷哼一声,“为什么没有对阿娟、司机以及那个路人补枪?” 李浩聆听帆哥训令,听得前两句的时候,也是敬服不已,在他看来桃子此番行动,己方未伤亡一人,成功完成任务,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却没想到在帆哥眼中竟然有这么多错处。 然后听到第三点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从后视镜看向后排的帆哥。 …… “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程千帆冷冷说道。 “浩子不敢。”李浩低低说道。 “浩子,记住了。”程千帆表情冷冽,沉声说道,“我们的敌人极为狡猾,凶残,绝对不能留下任何隐患,行动的时候,最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 说着,他看了一眼开车的李浩,“浩子,这是国战,是两个国家你死我亡的厮杀,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好在阿娟不是我们杀死的——”李浩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没错,阿娟不是我们杀死的,但是,如果阿娟没有死,我们就危险了,这便是我说的要补枪的原因。”程千帆冷冷说道。 “帆哥,阿娟和那个路人,本不该死。”李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说道。 “他们死定了。”程千帆阴沉着脸,“你认为如果他们活着,日本人会怎么对待他们?” 程千帆不待李浩回答,继续说道,“我告诉你,日本人不会考虑他们是不是无辜,他们在案发现场,便是怀疑对象,特高课会将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 “阿娟和那个路人依然会死,死之前还会经受残酷的折磨,特别是阿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落在日本人的手里,你应该知道会多么惨。” 李浩沉默了,他知道帆哥说的没错,阿娟和那个路人是必死之局,只因为他们被牵扯进了这个案子。 “为什么?”李浩咬着牙,“帆哥,我心里难受。” “弱国子民贱如狗,要怪,就怪命不好,生在这个战乱的时代。”程千帆看了一眼窗外,看着马路上攒动的人群,缓缓地说到。 …… 金神父路。 周茹的住处。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支烟卷,来回踱步。 “周茹,拟电。”程千帆沉声说道。 “武汉,戴处座钧鉴。” “我上海特情组经缜密部署,于昨日晚间果断行动,成功制裁汉奸阮至渊,业已验明正身。 此役击毙阮至渊及其同党楼姓女等、日方保镖在内共计七人,伤数人,我方无一人死伤。” 李浩站在一旁,看了帆哥一眼,想要开口说话,但是被程千帆狠狠地瞪了一眼,终究是只能闭嘴。 “上海特情组上下士气高昂,处座旦有令,我部上下,皆有杀身成仁、报效领袖、报效党国,报效处座之志愿!” “职部肖勉,民国二十七年*月*日。” 周茹看了组长一眼,表情略惊讶,她是熟悉组长的电文行文的,按照组长的脾性,应该是—— 报效处座,报效领袖,报效党国的排序,为何此次变了? “组长,要不要修改一下?”周茹指着电报稿倒数第二行的行文问道。 “发报吧。”程千帆扫了一眼,淡淡说道。 “是!”周茹敬礼说道。 滴滴滴。 电报从上海上空出发,发往九省通衢的大武汉。 …… 离开金神父路,前往薛华立路巡捕房的路上,李浩几次回头看程千帆,欲言又止。 “楼莲香和阿娟死了也要遭受骂名。你认为得我太无耻了?”程千帆问道。 “帆哥,我知道你这么做定然有你的考虑,只是心中难免有些难受。”李浩探口气,“人都死了,还落不得干净。” “这样做,对她们,对我们都是最好的。”程千帆淡淡说道,“再者,我们干掉了阮至渊等人,也算是为他们报了仇,他们九泉之下,是要谢谢我们的。” 李浩闻言,沉默不语。 …… 武汉。 力行社特务处总部临时驻地。 “齐主任。” “齐主任。” 齐伍拎着公文包,步伐不紧不慢,沿途之人纷纷和他打招呼,他也面带笑容回应。 上了三楼。 齐伍整理了一下风纪扣,来到戴春风办公室门口。 同站在门口的两名警卫点点头,轻轻敲门。 “谁啊。” “处座,是我,齐伍。” “进来吧。” 齐伍推门而入,便看到戴春风面沉似水,几名特务处中高层领导表情难堪,有人在悄悄擦拭额头汗水。 其中一人看到齐伍进来,悄悄给齐伍使了求救的眼色。 此人是负责和察哈尔站以及绥远站联系的章同功。 章同功是杭州警校特训班第一期出身,此人当时加入特务处的时候还有一个插曲,有人密报章同功通红,证据就是其名字。 最终还是戴春风出来发话,臭骂举报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章同功才得以入职。 齐伍收到章同功的眼色,顿时明白了戴春风为何事发怒。 绥远站的通讯组此前在运城附近失去了联络,经过近半个多月的查探得知,这支十几人组成的通讯组,携带包括最新式电台在内的通讯器材,在途径运城的时候,遭遇日军埋伏。 最终,除了两人受伤逃脱外,其余人员全部殉国。 且经过调查显示,日军是提前埋伏在途中的。 这说明特务处绥远站通讯组的行踪早已经泄露。 戴春风闻讯大怒,这支通讯组都是特务处总部派往绥远的专业人才,这十几人的损失,即便是戴春风也是心疼不已。 齐伍轻轻咳嗽一声。 戴春风阴着脸看过来。 “处座。”齐伍表情严肃,“属下有要事汇报。” 戴春风点点头,又看了看几名挨训的手下,一摆手,冷哼一声,“出去!” 几人如蒙大赦,赶紧离开。 章同功隐蔽的向齐伍投向感激的一眼,齐伍则面不改色。 待‘闲杂人等’出去后,齐伍这才打开公文包,双手奉上电文,面带喜色说道,“处座,肖先生来电。” ps:月底最后半天了,大家还有月票吗?紧急求月票,拜谢! 第122章 竹筹 “好!”戴春风接过电文,入目一览,从座椅上弹了起来,连连说道,“好!好极!” 神情很是激动。 又拿起电文,再度看了一遍,频频颔首。 “我有‘青鸟’,诸事无忧!”戴春风神情振奋说道。 这话的分量极重。 齐伍面上露喜色,看了处座一眼,心中同时感叹不已。 什么功劳最出彩? 关键时刻的功劳!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关键时刻给上峰争面子的功劳最出彩! 阮至渊投敌,郑卫龙失陷,此乃特务处的耻辱,更是令戴春风在老头子面前丢了大脸,且被薛应甑看了笑话。 此事被处座示为奇耻大辱。 程千帆计划周密、行动迅速、果断出手。 一次近乎完美的行动,成功制裁了阮至渊,帮戴春风以及特务处挽回了颜面。 天大地大,处座面子最大! 戴春风神清气爽,此时才将目光放在电文的后面两句话,粗重的眉毛一挑,笑而不语。。 随后,他将电文仔细折叠好,放进自己的衣兜里,中气十足的喊道,“备车,我要去见校长。” …… 程千帆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 窗台上有两盆花。 法租界凶名赫赫的小程巡长拎着浇水壶,他在浇花, 动作轻柔, 目光也是柔和的。 他抬起头, 目光锁定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撑着一把花伞,穿着旗袍, 挎着小包,正走出巡捕房的院子。 女人的步伐不紧不慢,腰臀摆动的幅度恰当好处, 既能够勾起男人的欲望,又不至于太过妖艳,恰有一番韵致。 这个女人叫丁瑜,是卡巴莱餐厅的新歌者, 或者可以理解为楼莲香的接班人。 是的,楼莲香刚刚死去,尸首目前还躺在警察医院的太平间,卡巴莱餐厅就已经安排新人上位了。 这便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上海滩, 没有人会为一个死去的人哀伤和停留。 丁瑜是被卡巴莱餐厅的经理引着,来到中央巡捕房‘认门’的。 程千帆收回目光,坐回到座椅上, 拉开抽屉, 拿出一枚信封,抖了抖, 落下一叠钞票,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娇滴滴的美人,白嫩嫩的小手亲自点烟, 吴侬软语在耳边,再奉上一份心意。 有了小程巡长的点头。 如此, 卡巴莱餐厅的这位新女明星便站稳了第一步。 …… 这一天的中央巡捕房比较安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程千帆去向金克木金总汇报工作。 中央巡捕房代总巡长金克木的气色不错,对待程千帆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亲切。 两人还下了一盘棋, 最终小程巡长绞尽脑汁依然惜败,遗憾的直摇头。 “小狐狸。”金克木喝了一口茶水, 摇摇头, 笑了笑。 离开金总办公室的程千帆,嘴角也是扬起一丝笑容,“老狐狸。” 前番金克木安排他去支援、协助袁开洲查勘阮至渊被杀案,本身便没安什么好心。 程千帆的介入,势必会分薄袁开洲在此案的掌控。 彼时金克木并不知道死者是阮至渊,但是,案发现场是迈尔西爱路的西洋洋房,屋主(当事人)必然家资颇丰。 金克木笃定,以程千帆的秉性,势必要伸一手的,这等于是从袁开洲的嘴巴里抢走一块肉,必然会和袁开洲产生矛盾。 程千帆对此自然也是明白的。 这是金克木这个上官的阳谋。 此外,同一件事可以有截然相反的解释,金克木也可以说这是给你小程巡长捞油水的机会,是重视你嘛。 程千帆还必须得领这个情,有了好处断然不能忘记金总的提携。 …… “苏助理拎了什么好吃的,香得嘞。”在楼梯口,程千帆遇到了拎着保温铝饭盒的苏哲,微笑说道,说着就要去碰饭盒。 苏哲却是直接将饭盒移开,躲开了程千帆的手指。 程千帆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哲。 “这是金总的午餐,等闲碰不得。”苏哲丝毫不惧,说道。 “放下。”程千帆说道。 “什么?”苏哲不明白。 “放下。”程千帆指了指铝饭盒,表情阴沉。 在程千帆的逼视下,苏哲告诉自己不要怂,但是,身体却似乎不听使唤,最终还是将饭盒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这位苏助理便因为自己的屈服而感到屈辱,抬起头,挺直腰,和小程巡长对视着,他倒要看看,这个程千帆要做什么! 程千帆冷笑一声,二话没说, 直接抬起一脚。 楼下的警员们这动静吓了一跳: 他们听到一声惨叫,然后便是铛铛锵锵的撞击声音,看到苏助理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 “苏助理脚滑,摔下来了。”程千帆慢条斯理的从楼梯上下来,“还不快送苏助理去医疗室。” “程千帆,是你——”苏哲摔得鼻青脸肿,一只手强撑着身体,另外一只手手指指着程千帆,愤怒控诉。 然后,他接下来的话便硬生生的憋回去了。 程千帆冰冷的眼眸扫过来。 尽管苏哲心里不愿意承认,事实上是,他害怕极了,他闭嘴了。 小程巡长两步上前,弯腰,关心的探望伤者的情况。 看着苏哲,小程巡长面带担心的笑容,凑近了,低声说道,“敢说是我踹你的,弄死你全家!” 说着,程千帆拍了拍苏哲的肩膀,“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 吃罢午饭,程千帆溜溜达达去了袁开洲那边,旁听侧击迈尔西爱路阮至渊被杀案的情况。 袁开洲滴水不漏,看似聊得热络,实则没有透漏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程千帆也有一些揣测,也可能是袁开洲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更或许是袁开洲一直在敷衍了事,他并未尽心尽力去查这个案子。 袁开洲是聪明人,这件案子一看就是国府特工和日本人之间的厮杀,他涉入太深的话,恐有被殃及的危险。 临别之时,袁开洲将一枚竹筹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扫了一眼,认出来是玉春溪的竹筹,凭竹筹开柜。 他心中了然,“袁老哥劳苦功高,千帆实在是愧领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袁开洲爽朗一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23章 副总巡长 “课长,属下无能。”程千帆面带愧色,鞠躬、点头说道,“巡捕房这边的暗查并没有什么进展,对方这段时间没有丝毫动静,上海特情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三本次郎盯着墙壁上的军事地图看。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下属,“宫崎君,对于这个上海特情组,你怎么看?” “非常狡猾。”程千帆思忖说道,“特别是上海特情组的组长肖勉,这个人行事狠辣,同时又很谨慎,可谓是非常神秘。” 距离阮至渊被杀之案,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特高科此前一度认为幕后主使是特务处上海站残余势力,加大了对上海站的围捕力度。 就在半个月前,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的一个行动组被特高课破获。 经审讯后,多名特务处特工投诚‘帝国’,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干掉阮至渊的并非特务处上海站。 其中还有一个‘小插曲’,案发后,上海站方面在多方查探,并未得知阮至渊死于何人之手的情况下,曾经向武汉报功,言称干掉阮至渊系上海站内部清理门户。。 据说武汉方面戴春风极为震怒,发电怒斥上海站临时站长郑利君,疑似用了‘无耻’之词语。 此事令郑利君极为狼狈,这名投诚的行动组长是郑利君的亲信,曾经听郑利君私下里抱怨‘肖勉吃独食,不为人子’。 如此,特高课方面才确切证实了阮至渊被杀是上海特情组的首尾。 三本次郎下令宫崎健太郎通过巡捕房的力量暗中调查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只可惜,宫崎健太郎并无所获。 …… “是啊, 神秘的家伙。”三本次郎摇摇头, “两年多的时间里, 对我方造成极大的损失和威胁的便是这个上海特情组。” 他的脸色阴沉,声音越来越高, “有损失,可以接受,但是, 迄今为止,我们对于肖勉却几乎一无所知,这是不可接受的,这是耻辱!” “课长, 也并非一无所知,肖勉是支那湖南醴陵人。”宫崎健太郎小心翼翼说道,“有消息显示,此人两年半前是在特务处湖南站的。” “这些我难道不知道?”三本次郎怒气冲冲的说。 即便是这些看似普通的信息, 特高课为了得到该情报,也是付出了代价,一名潜伏在特务处内部的沉睡者被迫暴露, 用生命作为代价完成了情报传递。 “总归是有些作用的, 我们重点关注说话带湖南醴陵口音的中年男子身上。”宫崎健太郎宽慰说道。 “巴格鸭落!”听到宫崎这句话,三本次郎更加怒了, “你抓了那么多湖南人,你告诉我,哪一个是肖勉。” 宫崎健太郎命令巡捕房的手下查抄了几个湖南人在法租界的店铺, 罗织罪名,狠狠地勒索了一通, 得了大批钱财后才放人。 这个家伙,完全是打着公务的名义捞钱。 “肖勉太狡猾了。”宫崎健太郎赶紧辩解,说着, 他露出残忍之色,“湖南人可恶, 全部该死, 帝国占领了支那后……” “宫崎君,请不要再说这些恼羞成怒的话。”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这般言语,只有无能之辈才会如此。” “哈依!”宫崎健太郎毕恭毕敬说道。 …… “法国人已经接受了帝国的方案。”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面色缓和,说道。 “真的吗?”宫崎健太郎眼眸中露出震惊、喜悦的神情,随之是激动和惶恐交织之色,“课长,抱歉,属下不该质疑你的话,属下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好了,不需要解释什么。”三本次郎将宫崎的言语表情看在眼里,满意的点点头,“你的喜悦之情,我可以理解。” “课长栽培、提携之恩。”宫崎健太郎抬起头,眼眸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宫崎感铭肺腑。” “你要记住,帮助你,推动你走上那个位置,因为你是帝国的子民,因为你的背后有强大的大日本帝国作为后盾。”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 “效忠课长,效忠添皇,效忠帝国!”宫崎健太郎喊道,泪花闪烁中,一脸的狂热之色。 “努力工作吧,宫崎君!”三本次郎爽朗一笑,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这是帝国最好的时代,是吾辈军人最好的时代!” “添皇万岁!”宫崎健太郎近乎歇斯底里的厚道,“帝国武运长久,昭和之光闪耀寰宇!” “要戒骄戒躁。”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哈依。”宫崎健太郎点点头, “课长谆谆教诲,宫崎时刻不敢忘!” …… “很好。”三本次郎微微颔首, “‘镰刀计划’进行的如何了?” “经过了一个月的接触, 郑卫龙对我的态度已经颇为亲善。”宫崎健太郎略得意说道。 “郑卫龙应该是从别处证实了属下曾经数次对汪康年动手, 甚至对帝国的一些‘无理要求’能够做到据理力争。” “故而, 郑卫龙已经认可我是一名表面亲近日本,实际上骨子里是反日,暗中蛰伏,以待时机报效国家的爱国青年。” “很好。”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不过,随之他又皱了皱眉头,“这便是你前几日又当街打了汪康年的原因?” “属下绝非公报私仇。”宫崎健太郎赶紧解释。 三本次郎摆摆手,不想听他的辩解,“郑卫龙离开上海后,应该会安排特务处上海站暗中盯着你,这是关键时刻,你要格外注意。” “是!”宫崎健太郎表情认真的点头,旋即踟蹰的看向三本次郎。 …… “有什么疑问?说吧。”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法租界方面被支那政府收买,准备释放郑卫龙,为何不阻止?”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森然,“只要课长你一句话,属下便可安排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郑卫龙。” “愚蠢。”三本次郎骂了句,他摇摇头,“法租界毕竟还是法国人的地盘,他们暗中和支那政府勾结,坚持要释放郑卫龙,我们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卑鄙的法国人!”宫崎健太郎气的咬牙切齿,“此前我们审讯郑卫龙,是法国人默许的,现在法国人翻脸不认人,指责我们不人道,他们要保郑卫龙,帝国已经给无法接触到郑卫龙,可恨至极。” “这是一个狡猾的家伙,他此前诈降,交代的情报意义不大,这样的郑卫龙,并没有掌握在我们手里,价值并不大。”三本次郎沉着脸说道,“愚蠢自大的法国人,这笔账我们早晚要和他们好好清算的。” “好在我们早有准备,‘镰刀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三本次郎继续说道。 “课长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宫崎健太郎露出赞叹、敬服的表情。 三本次郎矜持一笑,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课长,没什么事情,属下先告退了。”宫崎健太郎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下属一眼,面露笑容,“宫崎君,有心了。” “课长为帝国鞠躬尽瘁,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宫崎健太郎鞠躬,表情诚恳说道。 宫崎健太郎离开后,三本次郎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金丝檀木红绸礼盒,打开,看着里面的礼物,眼眸闪烁喜悦之色。 这是一对明朝万历年间内户制造的,五十两足色的金锭。 这是宫崎健太郎补送他的生辰礼物,他很喜欢。 此前宫崎健太郎为他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暨明朝嘉靖十年内户制造的五十两足金金锭被人掉包。 三本次郎得知之后,面色沉静,实则心疼不已。 他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一直在默默的寻找相似的礼物,甚至作为弥补,金锭也从一枚变成了一对。 看着这一对金锭,三本次郎越看越喜欢。 宫崎这个家伙,讨人喜欢的家伙啊: 这份喜欢不是因为金锭本身,而是因为宫崎对自己的敬重态度和厚重的诚意。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金总,我听说任命书下来了,程千帆要正式升为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了?”苏哲表情阴郁,问道。 “你说什么?”金克木押了一口茶,抬头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问道。 “听说金总在投票的时候,是举手同意的?”苏哲说道。 “恩。”金克木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金总,那程千帆对您不敬,您怎地……”苏哲急了,说道。 “谁对我不敬?”金克木淡淡说道。 “程千帆啊!他上回……”苏哲急切说到。 “你过来。”金克木说道,“脸过来,靠近点,我听不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23章 副总巡长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124章 健太郎,来看! 苏哲下意识的将脑袋凑近一些。 啪! 然后他便挨了金克木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巴掌直接把苏哲打晕了,他捂着脸看着金克木,“金总。”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金克木拍了拍手,问道。 苏哲直摇头。 “其一,程千帆没有对我不尊敬。”金克木说道,“你小子少挑拨。” 三个月前程千帆将苏哲踹下楼梯,这件事金克木当时便了解透彻了,程千帆那小子让苏哲先将饭盒放下,然后才踹苏哲,这便是表明,他这是冲着苏哲去的,不敢对他金克木不敬。 饭盒,饭碗也。 “还有,依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金克木骂道,“程千帆是偷你阿娘了,还是欺负你家里婆了?你小子就那么看他不顺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暗龊龊给程千帆下眼药。” 苏哲捂着脸,气的急赤白脸,“金总……” “怎么?还想要揍我?”金克木冷冷看了苏哲一眼。 苏哲黑着脸,拳头攥紧,闷声不吭。 …… “一口一个程千帆,一口一个程千帆,程千帆是你叫的吗?”金克木瞪了苏哲一眼,“以前那是程巡长,以后是程副总巡长,整个中央区巡捕房,只有我可以喊他程千帆,你小子算老几?” “程副总巡长亲近日本人。”苏哲咬着牙改变了对程千帆的称呼,说道,“这个人早晚当汉奸!” “那又怎样?”金克木反问。 “金总,你不是也一直对日本人看不顺眼的吗?”苏哲急切问道。 “放屁!”金克木骂道,“我是对日本人不太客气,那并非因为我对日本人是什么态度,是因为我是中央区的总巡长,我做任何事都要立足维护法租界的利益。” 苏哲瞪大眼睛,不解的看向金克木。 “咛只杠头!”金克木上来就是一个脑瓜崩,“脑子灵醒点,记住了,你是巡捕,你的工作就是做好巡捕的工作,维护法租界的治安,日本人怎么了?程千帆怎么了?日本人又不敢进租界,用得着你操那么多心?!” 苏哲还要继续开口。 “滚蛋。”金克木骂道,“去,面对墙壁,立正半小时。” 总巡长办公室外面,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 是夜。 今村兵太郎的家中。 程千帆与当日晚间时候悄悄抵达此地。 今村兵太郎召集了调查所的外务省驻上海特别调查所的高级别官员,举行了一个秘密的晚宴,以兹庆贺宫崎健太郎即将履升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一职。 来自本土的歌姬,脸上涂了粉,光着脚跳着扇子舞。 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乐曲声在耳边盘旋,程千帆盘腿而坐,面带笑容,和众人一起打着节拍,不时地点点头。 歌姬退下后,今村兵太郎提议宫崎健太郎讲两句。 宫崎健太郎没有推辞,他起身,先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致意,然后向诸位同僚鞠躬致意。 “宫崎粗鄙,能力拙拙,幸有老师不弃。”宫崎健太郎的情绪饱满而深情,“宫崎能有今日,乃老师之功。” 说着,他向今村兵太郎深深一鞠躬,“老师之恩,宫崎没齿难忘。” 今村兵太郎点头,面容上是欣赏和满意的笑容,甚至于眼眸微微潮湿,他能够真切感受到这名学生对自己的崇敬之意。 宫崎健太郎随后又讲了好一大段话,都是表达了对老师今村兵太郎的崇敬、尊重之意。 …… “情绪有些激动,见笑了。”宫崎健太郎擦拭了眼角,笑了说道,“宫崎不善言辞,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老师与我的一段对话,与君共勉。” “去年的十二月十二日,帝国攻陷支那国都的那一天,帝国海军航空兵轰炸了悬挂了美国国旗的英国炮舰‘帕内伊’号。” “事后英美方面暴怒,要求帝国道歉,经过多日交涉,帝国只能被迫道歉。” “老师当时问我,英美是什么态度。” “我说,英国人美国人欺人太甚。” “老师摇摇头,他说此事便是帝国的一个试探,我们虽然道歉了,但是,也看出来英美的虚弱,他们不敢和帝国开战。” “老师的话,令我茅塞顿开。”宫崎健太郎露出崇敬的表情,微笑说道,“然后老师又说,这是帝国的耻辱。” “我很惊讶,看着老师愤怒、哀伤,同时闪烁着坚决神色的目光,我明白了。”宫崎健太郎长叹一口气,“是啊,虽然帝国试探出了英美的态度,但是,帝国最终还是道歉了,这是帝国的耻辱,更是我辈帝国军人的耻辱!” 在做的十余名上海特别调查所的高级官员表情严肃,目光盯着这名年轻的帝国特工,今村兵太郎的关门弟子。 “后来有一天,法国人对于帝国的一些行动指手画脚,老师又问我,法国人怎么看帝国?” “我回答老师说,法国人说日本走路要小心点,要看看左右。” “时至今日,我的耳边依然回想着老师的话。”宫崎健太郎看向今村兵太郎,目光炯炯,“老师说,亚洲之事!日本说了算!全球之事,日本说了算!寰宇之事,日本说了算!” 说着,宫崎健太郎情绪激动,表情激昂,高高举起酒杯,“诸君,现在我提议——” “为添皇陛下、为帝国武运、为昭和之光照耀寰宇,为帝国早日征服支那,为老师的身体健康,为在座诸君的的健康,干杯!” “干杯!” “干杯!” 一片欢呼、怪叫声中,众妖魔鬼怪一起举杯。 …… 宴终人散。 其余人皆已经离开,程千帆作为今日的主角,依然逗留。 今村兵太郎的书房。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今晚兴致颇高,酒意微醺,“我很开心。” 说着,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很好,很好,我很欣慰。” “学生能有今日,都是老师教导之功。”宫崎健太郎扶着今村兵太郎坐下,谦逊说道。 今村兵太郎却是示意不用搀扶,也不要坐下。 他接过宫崎健太郎双手奉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水,拍了拍脑袋。 随后来到了书房的一面墙壁下,刷拉一声,拉开了猩红色的帷帘,入眼便是一面宽大的军事地图。 “健太郎,过来,过来看。”今村兵太郎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的镜框,招了招手,喊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各位大大应该也注意到了,书里进入到一段新剧情了。 这两天都在查阅史料、整理细纲、完善思路,有些情节的分支,从两三种可能,到四五种,六七种可能分支,我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这两天更新较少,实在是惭愧。 今天就一章,明天三更。 非常感谢【胖胖云13】5000起点币、【周树曦】5000起点币、【爱看书就点赞】1500起点币、【公子墨玉】1500起点币、【777雾风777】1500起点币、【八翼极天使】1500起点币、【sdyfk】1500起点币、【lw0222温润如玉】1500起点币、【书友20220303211317459】1000起点币、【基督山伯爵1980】500起点币、【锡城雪二狼】500起点币、【吾是月中人】100起点币、【星夜绅士】100起点币、【雨瞎】100起点币、【我永遠喜歡克萊恩】100起点币的打赏。 第125章 武汉!武汉! 今村兵太郎是日本外务省高级外交官,不过,此人深受其叔叔今村均的影响,对军事方略也颇感兴趣。 墙壁上的军事地图,是今村兵太郎根据当下日军推进情况,以及他自己的‘作战构思’作出推演。 许是自己一个人推演没有乐趣,每当宫崎健太郎来拜访,今村兵太郎多会拉着自己的学生一起推演,确切的说,大多数情况下是今村兵太郎在卖弄讲演,宫崎健太郎则在一旁倾听,不时地奉上赞叹之言。 首先入眼的是徐州战场的军事推演。 “狂妄自大的支那人,只是在台儿庄令帝国前进的步伐稍稍停滞一些,便大肆吹嘘,果然如先生所料,支那军队受到了惩罚。”宫崎健太郎表情振奋说道。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半个多月前,四月六日,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出来,整个上海沸腾了。 法租界内有不少市民走出家门,欢呼雀跃。 那一日,下班回到家中的程千帆喝的酩酊大醉,以兹为庆。 国人都期待国军上下能够再接再厉,将日军阻止在江淮一线,不过,随后的战局却令人担忧。。 日本大本营与次日便再度确定了攻占徐州计划,由华北方面军与华中派遣军联合南北夹攻。 本月中旬,日本参谋本部派出副参谋长桥本群组织“大本营派遣班”,前往协调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行动,对作战进行指导。 截至目前,尽管徐州会战依然激战正酣,但是, 程千帆心中已然知晓,徐州战事已经没有转圜, 徐州沦陷几乎已经不可避免, 现在对于国军而言, 最需要注意的便是,如何避免淞沪会战后期大溃败之惨事在徐州战场重演。 程千帆不得不承认, 今村兵太郎的军事素养和战术眼光不俗,他的战术推演在很多时候都和日军随后的推进策略是较为接近的。 一个掌握着一支日本特务机关的日本高级外交官的战术推演,是有着极强的参考价值的。 这些情报会源源不断的发往延州总部以及特务处总部。 …… “支那军队内部派系林立, 帝国军队堂堂之师,必将摧枯拉朽一般,迅速占领徐州、江淮一线。”宫崎健太郎表情振奋说道。 他看了今村兵太郎一眼,“老师, 占领了江淮之后,帝国军队乘胜而下,一举拿下武汉, 如此大势将定。” 今村兵太郎露出欣慰的笑容, “健太郎, 你的进步很大,没错,帝国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武汉。” “只可惜帝国勇士多疲惫不堪,若是能够现在便南下武汉,饮马长江。”宫崎健太郎露出遗憾的表情, 说道, “以兹为礼物作为‘天长节’之献礼,这将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今村兵太郎闻言, 眼眸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然后是欣慰的笑容,“健太郎, 你的想法倒是和那帮急不可耐的家伙不谋而合。” 说着,他点点头,“你能够想到为天长节献礼, 很不错。” “效忠添皇之心,学生时刻不敢懈怠。”宫崎健太郎眼中闪烁狂热光芒,朗声说道。 …… 延德里。 程千帆下了床,帮若兰盖好被子。 他来到书房,点燃一支香烟, 抽了一口后, 将香烟架在烟灰缸,陷入沉思之中。 他之所以会提及天长节和武汉,便是在暗暗试探今村兵太郎。 今村兵太郎的书房墙壁上,除了挂有徐州会战的军事地图之外,旁边还有一幅地图。 今村兵太郎拉开帷帘的时候,带动了另外一侧的帷幕,露出了这面地图。 尽管今村兵太郎随后便整理了一下帷幕,遮住了这个地图,程千帆依然能够得出判断: 那是武汉方面的军事地图。 许是因为武汉战场还没有展开,地图很干净,没有什么标注。 不过,程千帆却在地图的下角瞥到了一闪而过的一行字:天长节! 日军要进攻武汉,以兹作为天长节的贺礼? 程千帆摇摇头,后日便是四月二十九日,是为日本所谓的天长节。 日军现在主要精力依然在徐州战场,决然不可能在两天之间便拿下江淮,进军武汉的。 只是,从这个标记来看,日军确实是有在武汉方面动手,以兹作为其添皇的天长节贺礼。 地面进攻,时间上来不及。 那么? 海军? 日军舰队沿江而下,炮轰武汉? 亦或是空中? 轰炸武汉? …… 蓦然,他心中一动: 急不可耐的家伙! 日军在华的军事力量中,谁是急不可耐的一方? 海军! 眼睁睁的看着日本陆军在中华大地攻城略地、烧杀抢掠,海军方面一直是颇为不满的。 值此天长节来临之际,海军方面对武汉方面做出动作,展示力量,这是说得通的。 因为国军海军力量早已消耗殆尽, 日军舰艇可谓是毫无顾忌的沿江而入, 耀武扬威。 他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词:海航! 如若日本海军要对武汉动手, 最有效的打击手段便是海航方面的空中轰炸! 当然,也不能排除日本海军同时在江面上炮击武汉。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边是日军要在天长节这一天对武汉动手, 且是海军方面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事态紧急,程千帆脱下睡衣,换上一身便装。 从暗格里取出一把毛瑟手枪,带上备用弹匣。 又从暗格里取出了一枚日军九七式手雷,揣进兜里。 又取了一支小号的手电筒。 程千帆看了一眼趴在窗台里面熟睡的猫咪,他轻轻推开窗户。 猫咪立刻醒了,瞄了眼主人,抖了抖毛,翻出窗台。 程千帆随后也翻出窗台,从外面用木栓拉上窗户,将木栓细线挂好。 猫咪嗖的一下爬上窗台外侧,打了个哈欠,趴下。 程千帆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撸了一下猫咪后,弯腰,灵巧的在屋顶上几个腾挪,跳下,消失在夜色中。 …… 康安里。 一处民宅的二楼。 夜深人静。 程千帆熟练的用一根弯头铁丝弄开了窗户,翻入屋内。 这原是老莫的房子,老莫死后,房子换了几个主人,不过,不断的传出来这房子闹鬼,租客纷纷逃离。 渐渐地,这个房子便成了凶宅。 日军占领华界后,大批难民涌入租界,有胆大的租客住进来,然而,很快便传闻被吓疯了,一家人连夜逃离。 故而,即便是现在法租界人挤为患,这个凶宅依然是无人问津。 程千帆便将那台备用电台隐藏在此,以备不时之需。 …… 程千帆口中咬着手电筒,手握短枪,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认房子没有被飞来飞去的朋友光顾过。 随后,他用棉被遮住窗户,程千帆点燃了一支蜡烛。 从一个暗格里取出电台,开始发报。 滴滴滴。 武汉。 特务处临时驻地。 齐伍在书房刚刚入睡,房门便被敲响。 “什么事?” “主任,上海急电。”毛瞬将一份电文递给齐伍。 齐伍接过电文,面色平静的摆摆手。 毛瞬恭敬的退下,随手带上房门。 齐伍走上去,将房门从里面反锁之后,脸色变得严峻。 这是‘青鸟’来电。 夜半时分,程千帆没有以‘肖先生’的名义发电,也没有以上海特情组的‘蚂蚁’的名义来电,而是‘青鸟’紧急来电,必然非同小可。 他从保险柜中取出密码本,很快将电文译出。 入目一看,表情愈发严峻。 将电文折叠好,放进文件夹,再放进公文包,齐伍迅速穿上外套,“备车,送我去见处座!” ps:求订阅、求打赏、月票,拜谢。 第125章 武汉!武汉! 第126章 沈家 汉口,两仪街。 齐伍旳车辆经过两道关卡,停在一处俄罗斯风格的别墅面前。 “齐主任,处座已经在等您了。”一名特工拉开车门,恭敬说道。 “辛苦。”齐伍朝着此人微微颔首。 进了正堂,他便看到戴春风一身中山装,坐在沙发上沉思,身前的茶几上放了一盏茶。 “处座,打扰您休息了。”齐伍露出关切之色,说道。 “国难当头,夜不能寐啊。”戴春风摇摇头,粗重的眉毛皱起来,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后,看向齐伍,“出了什么事?” “‘青鸟’半个小时前发来密电。”齐伍双手呈上电文。 “‘青鸟’?”戴春风问。 “是‘青鸟’。”齐伍点点头。 戴春风眉头紧锁,在特务处内部,程千帆先后有程武方、青鸟、水滴、肖先生、蚂蚁等代号。 ‘水滴’这个代号已经封存。 ‘程武方’这个名字除了在特定情况下代指,基本不再使用。 剩下的‘蚂蚁’、‘肖先生’、‘青鸟’三个代号,分别在不同的情况、场合之时使用。 其中,‘青鸟’这个代号最为重要,同时说明情报之珍贵,且十万火急。 …… 戴春风接过电文,垂目看。 放下电文,他的表情无比凝重, 同时带了一丝疑惑之色。 最后,化作一丝叹息, “情报很重要, 只是有些语焉不详, 要是能再确切些就好了。” 电文中,‘青鸟’向武汉发来示警, 汇报说日本方面打算在后日,暨四月二十九日的日本‘天长节’这一天对武汉发动袭击,以兹为他们的添皇为贺。 且大概率是海军方面的海航动手。 “处座, 这太难了。”齐伍苦笑一声,说道。 “我明白。”戴春风点点头。 程千帆能够搞到日军要在天长节对武汉发动袭击的消息,这已经殊为不易了。 这种级别的情报,想要获得十分确切的消息,非常不容易, 譬如说盗取、偷窥了日军的战略情报、军令。 但是,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于程千帆这种级别的高级潜伏者而言, 直接盗取书面情报, 将是最危险的行动。 因为程千帆所接近的敌人, 无论是三本次郎,亦或是今村兵太郎,乃至是岩井英一,这些都是位高权重,防范极为严格,想要从他们手里获取书面情报, 简直难比登天。 卢沟桥事变后,程千帆从今村兵太郎处获取了日军的战略部署, 这是程千帆迄今为止唯一一次亲自出手获得日军的书面机密文件。 其间过程,可谓是无比惊险。 故而,戴春风也明白,程千帆的常规获取情报方式,便是耳朵和眼睛, 与不经意间从这些日军高官那里获取情报, 这是最安全有效的方式。 几句漫不经心的话, 乃至是一些表情变化, 都可能是极为重要的细节情报。 …… “能够提前得知日军要在后日对武汉动手,‘青鸟’已经做得很好了。”齐伍说道。 戴春风点点头, 对于武汉方面来说,多了这一天的准备时间,已经极为难得。 “备车, 我要去见校长。”戴春风起身,收起电文,沉声说道。 这份情报非常重要,而对于他戴春风以及特务处的价值在于——示警! 如若日军没有在后日来袭,那么,顶多算是特务处情报失误,这虽然有些难堪,但是,实际上无伤大雅。 作为特务机关,每天收到的敌情汇总成百上千,真真假假,谁也无法保证情报一定准确。 但是,发现敌情,一定要汇报。 情报失误,不过是挨了两句训斥。 但是,若是日军来袭,特务处提前收到情报,却没有汇报,这便是渎职。 同样的,情报汇报上去,若后日日军果然来袭,戴春风和特务处便扬眉吐气,立了大功。 当然,对于戴春风而言,最为关键的一点是: 忠心! 校长不会介意他的情报失误,只看他是否忠心。 情报失误,便是忠心体现。 情报准确, 便是立功! 很快,最高军事委员会收到特情部门的密报,日军将在后日暨日本所谓‘天长节’这一天袭击武汉: “情报显示,日海航将于四月二十九日大规模轰炸武汉, 以兹庆祝日本‘天长节’!” 这便是戴春风向其‘校长’连夜汇报之最终情报, 戴处座用了极为肯定之用词。 整个特务处上下,除了戴春风之外,只有齐伍知道上海来电的原文: 上海方面,程千帆用了模糊口吻。 武汉方面,戴春风用了无比肯定之用词。 他知道,无论是上海的小老乡,还是武汉的处座,都作出了最符合他们身份的选择。 …… 翌日。 武汉,花楼街的一个普通民居。 沈成祥坐在院子里看报,他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妻子韦澄初,“焖肉好了没?快晌午了。” 韦澄初系着围裙,掀开灶台的木盖,用筷子戳了戳,“差不多了。” 此时此刻,院外巷子里传来了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潞芸来了啊。”沈成祥放下报纸,起身,微笑说道。 正在和未来小姑子沈悦打闹的汪潞芸整理了一下衣着,面色羞赧,落落大方的行了礼,“伯父好。” “潞芸来了。”厨房里,韦澄初探出身身子,高兴喊道,“来,尝尝伯母的手艺。” 汪潞芸又向沈成祥行了礼,然后便被沈悦拉去了厨房,嘴巴里还喊着,“潞芸姐害羞了。” 汪潞芸便轻轻拍打了沈悦一下,“拉我来的是你,笑话我的还是你。” 未婚夫沈怀明今日获准回家,沈悦一大早便跑去见她,拉着她来沈家。 汪潞芸心中羞怯,但是许久没有见到沈怀明,心中想念、担心,最终还是跟着过来了。 …… 约莫半小时后。 院子里传来了洋车子的铃铛声,然后便是敲门声。 沈悦欢呼一声,飞一般跑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位英武不凡的青年男子,手里拎着一盒糕点。 “哥!”沈悦高兴的喊道。 “哎。”沈怀明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小妹在家可听话。” “听话呢。”沈悦点点头。 沈怀明抬起头,便看到了屁股离开椅子,又坐回去,表情严肃看着自己的父亲,还有从厨房里出来、满眼喜悦的母亲。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眼眸中闪烁着羞怯的喜意的未婚妻汪潞芸身上。 “父亲,母亲,潞芸。” “回来了。”沈成祥点点头。 这边,韦澄初则拉着女儿回厨房,又冲着丈夫咳嗽了一声。 沈成祥放下报纸,背着双手,朝着儿子点点头,“我出去打点醋。” 又冲着未来儿媳妇微笑点点头,然后便走出了家门。 沈怀明心中欢喜,上去拉住了未婚妻的手,“潞芸,你怎知我今日回来?我还说过两日去找你呢。” 然后,他朝着从厨房探出脑袋的妹妹瞪眼。 妹妹正在朝她做鬼脸呢。 被哥哥瞪眼,沈悦可不怕他。 她捂着嘴笑,被母亲一把拉进厨房,敲了敲脑袋,低声说,“你二哥和潞芸好久不见,不要捣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26章 沈家 第127章 沈怀明 “父亲,母亲,潞芸。” “回来了。”沈成祥点点头。 这边,韦澄初则拉着女儿回厨房,又冲着丈夫咳嗽了一声。 沈成祥放下报纸,背着双手,朝着儿子点点头,“我出去打点醋。” 又冲着未来儿媳妇微笑点点头,然后便走出了家门。 沈怀明心中欢喜,上去拉住了未婚妻旳手,“潞芸,你怎知我今日回来?我还说过两日去找你呢。” 然后,他朝着从厨房探出脑袋的妹妹瞪眼。 妹妹正在朝她做鬼脸呢。 被哥哥瞪眼,沈悦可不怕他。 她捂着嘴笑,被母亲一把拉进厨房,敲了敲脑袋,低声说,“你二哥和潞芸好久不见,不要捣蛋。” 吃罢午饭,沈怀明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不能多呆一会吗?”母亲韦澄初不舍说道。 沈怀明还没有说话,父亲沈成祥已经‘斥责’母亲,“怀明是军人,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值此国难当头,他能抽出时间回家一趟, 已经殊为难得了。” “大道理不用你教,我岂能不知。”韦澄初瞪了丈夫一眼。 沈怀明微笑着, 看父母拌嘴。 他起身, 握住母亲的手。 “阿妈, 我该走了,日军进犯武汉之态势严峻, 全队上下都处于临战状态,我也将随时坐好升空杀敌的准备。” “怀明,要当心安全。”韦澄初说道。 “能杀死我的小鬼子还没有出生呢。”沈怀明故意露出骄傲的表情, 宽慰母亲说道。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元,放进了母亲的掌心。 “阿妈,这块银元您拿着,想吃什么就上街去买。”他说道。 妹妹沈悦在一旁嚷嚷道, “二哥, 我去帮妈买。” “要乖!听爸妈的话。”沈怀明看着妹妹, “多读书, 学习知识,哥哥在前线抵抗侵略者, 将来建设国家的重担便在你们身上。” 沈悦便用力点头。 沈怀明看向父亲,“爸, 您多保重身体。” “我身体硬朗着呢。”沈成祥忍住别离之苦, 微笑说道,“我儿,为父看你杀敌!” “儿子定当不会令您失望。” “好!” 沈怀明看向未婚妻汪潞芸, 美丽的女孩也正看着他。 “潞芸,我给你买了套旗袍……”沈怀明说道。 “我知道, 我知道,大成巷的旗袍店。”沈悦嚷嚷喊到, 一把抱住未来嫂子, “嫂子穿了肯定好看的不得了。” 汪潞芸便去挠小姑子的咯吱窝。 沈怀明看着这热闹的景象,也冲淡了别离。 他戴好军帽, 朝着家人郑重敬了个军礼,“父亲、母亲、妹妹、潞芸。” 众人看着他。 “我走了, 你们多保重!” 说完,沈怀明直接转身就走。 巷子里洋车子的铃铛声远去。 汪潞芸跑到门口,痴痴凝望未婚夫远去的背影。 沈悦大声喊道, “二哥,保重身体!”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召开全体会议。 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阁下的特别助理坦德先生。 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翻译修肱燊随同。 出席会议。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主持会议。 金克木首先发表讲话, 回顾和总结了中央巡捕房近期的工作。 “金某履任总巡长一职以来,有赖诸位兄弟的努力工作和配合,我中央区迄今为止刑事犯罪侦破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一,治安案件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整个法租界中央区一片安宁,几近于夜不闭户,辖区市民交口称赞,上峰也极为满意,这是我金克木的功劳,更是中央区全体同僚的功劳。” 啪啪啪。 小程巡长首先鼓掌,随后掌声雷动。 他身旁的豪仔故意问道,为什么不是百分之一百的侦破率。 “百分之一百,太假了。”鲁玖翻说道。 “说的是。”李浩笑着点头。 大头吕压低声音,“那是因为另外那百分之九的案子……” “闭嘴!”程千帆冷冷看了一眼手下们。 众人赶紧正襟危坐,闭嘴。 金克木兴致颇高,谈兴正浓,又长篇大论了好一会。 终于,进入到了今天会议最重要的时刻。 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阁下的特别助理坦德先生起身,他代表费格逊阁下宣读任命书: 原中央巡捕房三巡巡长程千帆,晋升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 另,三巡巡长一职暂由程千帆副总巡长兼任。 哗哗哗。 现场掌声雷动。 英姿勃发的程千帆副总巡长上台演讲。 他首先感谢了金克木金总巡长的栽培之恩,又感谢了席能阁下的教诲,感谢了坦德先生的鼓励和认可,感谢了费格逊阁下的信任。 感谢了诸同僚的帮助,众手下之齐心协力帮衬。 …… 中国空军第四大队,第二十三中队。 “怀明,还有香烟吗?给我一支。”一名正在伏案写作的袍泽喊道。 沈怀明直接将烟卷扔了过去。 他低头继续写日记。 确切的说,倘若他牺牲了,这篇日记将会成为遗书。 中队也已接到指令,日军将会在明日大规模空袭武汉,所有参战将士写好遗书, 交代好后事, 以免有遗憾留下。 “今日返家探亲。” “在家中,我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向父母亲讲讲。” “我怕他们难受,又怕他们为我的安全担心,故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日寇侵略步伐加速,战斗愈发密集。” “我常与日机在空中作战。” “打仗就有牺牲,也许在某一天,我的飞机便可能被日机击落。”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父亲、母亲、大哥、小妹、潞芸,请你们不要悲伤,也不要难过。” “我是为国家和人民而死,死得有价值。” “如果我牺牲了,切望父母节哀,也希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继续投身抗日,直到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 沈怀明放下笔,仔细看了一下这篇日记。 想了想,他又翻开一页,落笔写下:致潞芸吾妻。 “莪爱你至深,你能感受到。” “你爱我之深,我亦知晓。” “我们热切爱着对方,这是我的幸运。” “我们的国家正在遭受帝国主义侵略,这是国家和民族的不幸。” “国有难,吾辈军人当不惜此身。” “我们爱着彼此,相知相爱。” “我们都爱着我们的国家。” “潞芸,倘若我为国捐躯,请不要悲伤,不要难过。” “你仰望蓝天,看那白云浮动,那便是我在守护你。” “爱你的怀明,民国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八日。” 沈怀明再度放下笔。 他踱步片刻。 又回到书桌前。 将日记翻页。 拿起钢笔。 “致大哥,二哥。” 他思考良久,最终只落下一行文字。 “倘弟先走,两位哥哥不要悲伤,我为国家民族而死,死而无憾。” 尽管他多年未曾同大哥卢兴戈、二哥程千帆联系,但是,他知道他们必然在做着为国为民、且极为危险的事情。 他知道保密,不能多写,便只留下这一行文字。 上海。 “法租界的天空,是蔚蓝的天空。” “法租界的土地,是自由,安全的热土。” “千帆不才,愿以竭诚之力辅佐金总,打造一个安定、团结、幸福的中央区,此中央区,当为法租界典范,当为上海之典范!” 说完,程千帆副总巡长大手一挥,两名巡捕抬着一面牌匾上来,此为热心市民所赠,上书: 保境安民中央区、朗朗乾坤典范区! 哗哗哗。 现场掌声雷动。 主席台上的坦德先生、席能阁下听了修肱燊的翻译,频频颔首,金克木金总也是面带笑容。 好不欢乐! 会议结束,程千帆面带笑容,接受诸多同僚的祝贺。 志得意满的程副总巡长和老师修肱燊边走边说话。 走廊里,程千帆抬头看: 天空中飞过一群白鸽,鸽哨声划过天空。 莫名,他想起了二弟。 上次一别,已近两年。 二弟时常搏击长空,与日机殊死决斗,守卫祖国的天空。 当保重! …… 翌日,暨民国二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 “郎中一直深居简出。” “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警察医院四号楼的那套房子里。” “他即便是偶尔出来,也多是戴着口罩,看不得真面目。” 圣母院路的一个咖啡馆的隐蔽角落,程千帆和乔春桃秘密会面,桃子向他汇报了监视警察医院的那个神秘医生的情况。 经过暗中调查,该名整形医生姓茅,其名茅岢莘。 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擅长眼部和口腔科的手术治疗。 程千帆搅动咖啡勺,微微皱眉,“最近他一直没有坐诊?” “没有。”乔春桃摇摇头。 程千帆拿起咖啡杯,轻轻饮了一口,本来他的计划是安排人以要做眼部整形的名义去看诊,直接接触这名神秘的医生。 只是,上海特情组除了周茹和盛怀珍之外,并无其他女性特工。 两人都非行动人员。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和程千帆有些瓜葛,一旦被怀怀疑上,极可能将怀疑的目光牵连到他的身上。 程千帆便向武汉总部求援,要求支援一名机敏可靠的女性特工人员。 且指明该女特工必须为单眼皮。 戴春风一开始的不允的。 并且发来私人密电,训斥程千帆作风不正,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怎么?不要双眼皮,只要单眼皮,你现在玩女人还玩出花样了?” 程千帆大感委屈,他秘密发报,作出解释,提及目标人物曾暗中打探过他的消息。 戴处座终于同意。 上个月,这名单眼皮女特工辗转抵达上海,却不料那名茅医生暂停坐诊。 根据打探来的情报,这位茅医生最近正在潜心研究一个医学课题,无暇他顾。 …… “你觉得这个人有可疑之处吗?”程千帆问乔春桃。 “从表面来看,此人循规蹈矩,忙于医学研究,并无异常。”乔春桃思忖说道,“但是,正因为此,属下认为组长您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说来听听。”程千帆搅动咖啡勺,淡淡说道。 “这样一位循规蹈矩,看似专心医学研究之人,却去打听了一个与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的情况,这很奇怪。”乔春桃说道。 “是的,很奇怪。”程千帆点点头,桃子口中的那个同茅医生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便是他程副总巡长。 桃子的分析,便如同他所想一般。 这名茅医生的表现非常正常,非常符合一名醉心于研究的医科专家的身份,但是,正因为太符合这个身份了,以至于此人当初暗中打探程千帆的情况这件事,是那么的突兀。 “组长,要不要我暗中潜入……”乔春桃问道。 “不可。”程千帆摇头,“不要打草惊蛇。” 就在此时,咖啡馆外面,乔装打扮的李浩压了压礼帽,点燃了一支烟。 这是有异常的暗号。 程千帆和乔春桃则立刻聊起了上海滩的闲人轶事。 同时,两人暗自警惕,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几分钟后,李浩掐灭了烟蒂,异常解除,虚惊一场。 “之前找郎中看病的那些人,现在还会复诊吗?”程千帆问道。 “会的,虽然暂停坐诊,但是,这并不包括此前治疗过的患者。”乔春桃点点头,“根据我们的调查,先后有十六人被郎中诊治,他们现在依然会不定期的去复诊。” “选一个人出来。”程千帆放下咖啡勺,拿起餐巾擦拭了嘴巴。 “明白。”乔春桃会意的点点头,“有两个人选,具体哪一个,还请组长斟酌。” “说说具体情况。”程千帆说道。 …… 几个小时后。 巨籁达路的一个舞厅。 一队荷枪实弹的巡捕直接推开舞厅大门,冲了进来。 舞厅内顿时乱作一团。 “九哥,九哥,这是作甚?”舞厅经理见状,急忙挤过来,凑到了鲁玖翻的身边,很隐蔽的送出去几张钞票,急切问道。 “接密报,有悍匪姜骡子的手下潜入舞厅。”鲁玖翻没有接钞票,朝着舞厅老板暗中使了个眼色,随即沉声说道。 “所有人靠墙边站好,双手举起、扶着墙壁。”鲁玖翻冷着脸说道。 第127章 沈怀明 第128章 碧血当空 武汉上空。 枪声响彻。 战机的轰鸣声响彻。 针对日军海航的此次行动,中国空军旳作战方略是: 以伊尔-15战机巡逻武汉外围东北面上空,诱导其驱逐机脱离其轰炸机群,剪除其掩护力量。 伊尔-16战机则巡逻武汉上空,攻击日本轰炸机。 当日军战机抵达武汉上空之时,惨烈的空中厮杀迅速打响。 天空之下,长江两岸都是观战的百姓: 无数武汉军民走出家门,他们正在仰望天空,为高空中的空中健儿呐喊助威。 珍妮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 看着这么多的中国老百姓竟然不顾危险的出来观战,她的头皮发麻,同时十分不解。 这难道是官方强制要求普通市民出来的。 她的心中得出了自己的猜测。 “赵,他们难道不怕吗?”她大声喊着,问自己的中国临时同事兼向导赵磊。 “什么?”赵磊挤开人群,张大嘴巴问道。 珍妮摇摇头,她看了看四周,选择了一位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作为目标。 “这位先生,你好。”她凑过去,提高声音喊道。 “你好。”中年男子的眼中流露出第一次亲眼看到外国人的惊讶,不过,惊讶之色只是一闪而过,此人很有礼貌的点点头。 “先生,我是记者,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珍妮问道。 “可以。”中年男子下意识的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腰杆挺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很好奇,你们难道不害怕吗?”珍妮问道。 “害怕什么?”中年男子问道。 “害怕子弹扫射落下,害怕炸弹落下。”珍妮说道。 “不怕。”中年男子摇摇头,他看着这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记者,微笑着,“我们的军人在空中厮杀,在抵抗侵略者,他们在保护我们!” “可是,中国军队相比日本军队而言,是十分弱小的,不是吗?”珍妮反问。 “是的,我们弱小,但是,我们有殊死抵抗的决心。”中年男子看着外国女记者,“记者先生,你应该没有研究过我们国家的历史。” “什么?”珍妮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提及了中国历史。 “中华民族的文明从未断层,五千年来,我们的国土、我们的人民,从来没有被异族征服过,以前没有,未来也不会有。”中年男子说道。 珍妮注意到,说这话的时候,这个人的眼中仿佛有光芒在闪烁。 …… 此时,一名妇女牵着一个女孩走过来,中年男子朝着妇女微笑,然后一把抱起了女孩。 “女士,你害怕吗?”珍妮问妇女。 “怕有用吗?”女人已经有了白发,但是,全身上下打理的非常干净,气质非常好,她看着外国女记者,“侵略者挥舞着屠刀的时候,害怕只会令他们洋洋得意,没有人会不害怕,但是,我们心有正义,殊死抵抗,胜利属于伟大的中华民族!” 珍妮微微错愕,她本打算选择一个普通采访对象,但是,此刻她意识到自己的目标选择错误,这对夫妻应该出身不凡。 她的目光转移到小女孩的身上。 “小姑娘,你害怕吗?”珍妮立刻询问女孩。 女孩点点头。 珍妮似乎有些兴奋,继续追问,“害怕为什么还要来看?是你的亲人还是其他什么人强迫你来的吗?” 中年男子怒了,“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 “哥哥。”女孩指着天空,脆生生说道。 “抱歉,抱歉,珍妮女士没有别的意思。”赵磊挤过来,郑重鞠躬道歉。 随之,他面向珍妮,表情严肃说道,“珍妮女士,我知道或许你是想要记录最真实的情况,但是,请注意你的用词。” 他指了指中年男子和小女孩,“这位是刘鹏宇烈士的父亲,刘鹏宇烈士两个半月前在二一八空战中壮烈殉国!” 说着,他指了指浩瀚的长江江面,“他们就牺牲在那里,江面之上,苍穹之中,用生命保护了大武汉,守卫了苦难而坚强的中华民族!” 珍妮震惊不已的看着自己的同事,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只是按照惯例采用诱导式的言语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却引得这名一直很温和的同事如此愤怒。 她扭头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将女孩抱起来,跨在自己的脖颈上,看向天空,眼眸中闪烁着自豪之色,还有那眼底无法掩饰的哀伤! “哥哥,哥哥!”小女孩挥舞着小手,望向天空,兴奋的喊道。 …… “小心点,别挤乱了。”沈成祥看了一眼家人,大声喊道。 韦澄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天空,她希望能看到儿子的战机,又害怕看到。 沈悦拉着未来嫂子的手,两人紧张的看向天空。 汪潞芸在祈祷,祈祷自己的爱人平安。 发动机的轰鸣声震天响。 一架日军战机被击中后起火,一头栽进了长江。 观战的武汉军民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转瞬间,欢呼声化作了惊呼和悲伤。 一架中国战机机舱中弹,飞机在空中勉强支撑了数秒钟后,遭遇日军偷袭,直接空中爆炸。 所有人的泪水流了下来。 沈怀明的眼眸中闪烁着痛苦和悲伤。 那是他同寝室的胡正则,就是他写日记的时候,向他借烟卷的那位舍友、袍泽。 胡正则是湖南长沙人,清华大学物理系学生,喜欢音乐,弹的一手好钢琴。 …… 沈怀明的战机一个闪躲,避开了一架日机的偷袭。 随后,他瞅准时机,直接扣动扳机,一梭子子弹扫射出去,直接命中敌机。 受伤的日机想要逃走,沈怀明跟上去又是一梭子扫射,日机窜起一道黑烟,落向江面的过程中发生了爆炸。 “好!” 长江两岸观战的武汉军民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哥哥!”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女孩指着天空中那架英雄的战机,喊道。 “二哥!”沈悦指着天空喊道,当然了,她是无法确定那架战机是谁的,这只是骄傲的喊声,他的二哥也是空军军人,和这架英雄的战机、英雄的飞行员是袍泽! 汪潞芸的目光看向天空。 她能够想象到,她的怀明也一直是如此,如此英勇,英勇的守卫着祖国的天空! 也许,怀明此时此刻也正在天空中和敌人殊死拼杀。 她的心揪起来 …… 血! 嫣红的鲜血! 带着腥味的血! 沈怀明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他的视线有些许的模糊。 因为刚刚击落了一架敌机,他迅速成为了日军战机攻击的重点,陷入了敌机的包围之中。 此时此刻,他的战机已经多处中弹。 机身一震颤抖。 再次中弹了。 飞机冒出黑烟。 沈怀明知道,自己的战机受创严重,已经开始逐渐失去控制。 “怀明,跳伞!”距离沈怀明最近的一架战机的飞行员嘶吼喊道。 “跳伞啊!” “跳啊!” 观战的军民也看到了这架自己的战机中弹冒起黑烟,人们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 沈怀明的看了一眼地面,浩瀚的长江岸边,无数人们在那里观战,为他们呐喊助威。 他在想着,不知道阿爸、阿妈、妹妹、潞芸在不在下面呢。 尽管昨天才刚刚探亲回家,此时此刻,却是那么的想念他们啊。 除了家人,还有那么多的同胞。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幕惨状。 苦难的中国。 遇难前发生的最后的哀嚎的同胞! 我的祖国! 我们发誓,要誓死守护你!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冒着黑烟的战机,犹如一头遍体鳞伤、千疮百孔的雄鹰! 地面上观战的人群看到这架战机的机翼摆了摆。 大多数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沈成祥和家人们发出惊呼声,他们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 这是告别的意思! 然后,在江面上的那一缕金色的阳光下,所有人看到这架冒着黑烟的战机,义无反顾的加速冲向了空中一架日军战机。 日军战机的战斗员发出惊恐的嘶吼声,但是,他已经根本无从躲避。 两架战机在空中剧烈相撞,顿时燃烧起大火。 在观战军民的惊呼、悲伤、哭泣声中,战机坠落入长江之中。 韦澄初、沈悦、汪潞芸等人捂住眼眸,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沈成祥也是面露悲伤之色。 周围的市民,不少人都在哭泣。 “我,我担心怀明。”韦澄初嘶哑着嗓音说道。 “别瞎想。”沈成祥宽慰妻子,同时也是宽慰自己,“怀明定然无恙。” 汪潞芸轻轻拍打悲伤哭泣的小姑子,她的目光看向江面,没来由的,她的心中疼得慌。 “怀明,你一定要平安。” …… 观战的人群中,一名身穿便服的青年男子对着天空,郑重敬礼,泪水顺着他的双眸滑落。 他是中国空军第三中队第十一大队的驱逐机飞行员,因为老父去世,回家奔丧,刚刚回到武汉,没有来得及赶上这场战斗,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袍泽在空中和敌人殊死拼杀,他的心中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痛苦。 要是自己在队里,自己驾驶战机升空,己方便能够多一份力量,也许,有的袍泽便可能不会死。 “我们的身体、飞机与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他的嘴唇嚅动,默默念着这句话。 他知道,那位驾驶战机和敌机同归于尽的袍泽,用实际行动践行了这句话。 是役: 日机被击落21架,其中驱逐机11架,轰炸机10架,其中中国空军击落日机9架。 中苏联合空军仅损失12架! 空战结束后。 武汉上空的广播声中洋溢着振奋声音,武汉军民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庆祝,是为四二九空战大捷。 国府报馆为了振奋士气,宣扬抗战,用极大的篇幅介绍了杭州笕桥航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篇文章更像是‘招兵简章’,呼吁有志青年投身空军: 民国二十一年,暨九一八事变后第二年,中央航空学校在杭州笕桥新立。 招生要求必须是高中学历以上。 故而,进入这座学校的航空学子们,书香门第、富家子弟、归国华侨、贫寒才俊,济济一堂。 国有难,不论出身,皆死战报国! 面临日军强大威胁,我们拥有的不仅是高昂的士气,还有从入学第一天就牢记在心的,全世界绝无仅有的校训: “我们的身体、飞机与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文章后面,是一长串的名单——抗战以来,殉国的空军将士名单。 梁红云、盛云阁、申崇海、陆碎刚、刘鹏宇…… 并没有包括今日四二九空战的牺牲将士,不是因为名单还在统计,是因为搜索救援队还在营救: 尽管知道坠入江中的空中骄子很难存活,但是,没有人愿意放弃。 …… 侯平亮看着站在墙边排成一排的舞客。 有些人吓得两腿哆嗦。 有的人则一脸不忿。 他点燃一支烟,猛烈的抽了几口,这呛到了他,令他连连咳嗽。 有一名巡捕发出了笑声。 事实上,对于程副总巡长破格提拔侯平亮,有些巡捕并不是太服气。 侯平亮的目光扫过来,这名巡捕止住笑。 侯平亮也笑了笑。 这名巡捕心中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是鄙薄,这个瘪三上不得台面,软趴趴的,这要是换做是他被人嘲笑,非得上去抽一个大嘴巴子。 经过‘甄别’,有六名舞客有嫌疑。 侯平亮扫了一眼其他战战兢兢的男男女女,又看了看被抓住的六个人,冷冷说道,“带走,收队!” 就在此时,一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的青年男子挣扎着喊道,“凭什么抓我?” 侯平亮一把抄起一名巡捕腰间挂着的警棍,两步走上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抽打。 抗议者惨叫连连,一开始还在骂,很快,骂声变成了求饶声,最后求饶声变成了痛苦的哀鸣声。 然后,人们看到侯平亮从挨打者的身上似乎搜到了一张类似纸片的东西,扫了一眼。 “记录。”侯平亮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抓获姜骡子匪帮重要头目一名。” 舞厅里其他原本有打算骚动的人群,吓得头皮发麻,所有人不敢吭声。 其他五名被列为嫌疑分子的舞客,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乖乖被带走。 那名被打的近乎昏迷的、新鲜出炉的姜骡子匪帮重要头目,被两名巡捕架起来,双脚拖着地面离开,留下一串长长的血痕。 半小时后。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副总巡长看了眼院子里。 军卡驶回,小猴子抓了一批‘嫌疑分子’回来了。 程副总巡长放下扒拉着百叶窗的手,他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今日,莫名的有些烦躁不安。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祝书友【繁华丶君陌】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第129章 略施小计 中央巡捕房旳刑讯室内。 侯平亮冷哼一声,一把便揪起被他打伤的那名舞客的头发。 “罗明洋?”他恶狠狠问。 对方似乎是吓坏了,猛地点头不止。 “说说吧,你的老大姜骡子在哪里?”侯平亮阴着脸问道。 罗明洋的身体因为害怕亦或是疼痛而颤抖,他努力挤出了一个难看的讨好笑容,“警官,我,我不认识什么姜骡子啊。” 说完,便瑟瑟发抖,闭嘴不敢再说话。 “猴子。”站在窗口朝着里面窥视的豪仔出声喊道。 侯平亮揪着罗明洋的头发,朝着木架上用力撞了两下,这才罢手。 他随手拿了一条毛巾擦拭了手中的鲜血,出了刑讯室。 “招了没?”豪仔朝着刑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有两个已经招了,其他人还在硬扛着。”侯平亮接过豪仔递过来的烟卷,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闷闷说道。 豪仔立刻明白侯平亮口中的那两个招供之人是怎么回事。 “重点是查清楚上个月十一号以及十二号的行踪。”豪仔说道。 “豪哥,消息可靠吗?”侯平亮鼻腔喷出一道烟气,问道。 “鬼知道呢。”豪仔苦笑一声,“姜骡子这老混蛋胆子越来越大了,上面已经被惹毛了。” 说着,他指了指天空,“现在但凡是关于姜骡子的消息,甭管真假,先查了再说。” “这老东西。”侯平亮扔掉烟卷,上去一脚,用力碾了碾,然后掏出香烟夹,向豪仔敬了烟,“越来越嚣张了。” 就在上周,费格逊总警监的私人厨师遭遇暴力抢劫,厨师刚从厕所出来便被人从后面袭击打晕,身上的东西被洗劫而空,全身被脱了个精光。 随后,回到家中的倒霉厨师发现自己家中也被洗劫一空。 此案发生在梁遇春的辖区,经过缜密的侦查, 梁遇春判断凶徒先是袭击了厨师, 然后取走厨师身上的钥匙, 堂而皇之的打开了家门,实施了洗劫。 最终,梁遇春判定此案系姜骡子匪帮所为。 据说厨师的漂亮夫人向费格逊总警监哭诉。 这件事引得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阁下勃然大怒, 下令巡捕房限期一个月缉拿姜骡子匪帮归案。 对于巡捕房来说,缉拿姜骡子匪帮便是当下最重要的几件大事之一。 用程千帆副总巡长在动员大会上言语来说, 便是‘抓获了姜骡子, 中央巡捕房那百分之九的未曾侦破的大案便圆满告破, 中央区将实现刑事案件百分之百侦破的世界奇迹’! 两人抽烟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院子里, 程千帆副总巡长出来散步,确切的说是出来遛狗。 程副总手中牵着一只德国黑背狼犬,这只狗品相极好, 走起路来威风凛凛, 特别是眼珠子, 看人的时候阴森森的, 令人毛骨悚然。 据说这条狗是皮特中尉伤愈出院后,他的妻子琳达送给当时还是小程巡长的程千帆的礼物, 感谢他及时救助了皮特中尉。 程副总巡长对这条狗非常喜爱,请了据说有养狗经验的医疗室老黄负责照料狗子的生活起居。 两人向程千帆敬礼问好。 戴着墨镜的程副总巡长微微颔首,牵着大狼狗走过, 程副总巡长的马靴踏地,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凶猛的狼狗拖着一条拖把一样的尾巴,走路慢吞吞的, 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确实是目光吓人。 “实在不行, 找几个不怕死的顶了。”侯平亮说道。 之所以还有那百分之九的案子未曾侦破,盖因为姜骡子所犯下的案子都是罪大恶极,吃枪子的可能性极大,无人敢顶罪。 “没用。”豪仔摇摇头,冷笑一声,“几乎整个半个上海滩未曾侦破的案子都是姜骡子干的,一旦姜骡子‘落网’, 势必引起轰动,那些记者也会蜂拥而至,作假太难。” 侯平亮悻悻地扔掉烟卷,“我去审问, 豪哥你过来吗?” “我一会过去看看。”豪仔点点头,“你先去。” 看着侯平亮离开的背影,豪仔摇摇头。 上海滩不缺拿钱卖命的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巡捕安排这些烂命一条的好汉顶了姜骡子的案子,盖因为,巡捕房上上下下都清楚,大家需要这么一个承包了上海滩大案要案的悍匪! 从舞厅带回的六名嫌疑人在刑讯室遭遇了严刑拷打,最终六人全部受刑不过,招供自己是姜骡子的同党。 不过,六人只承认他们是受人蒙蔽,并不知晓对方是姜骡子。 这个‘对方’,在六人的描述下,形象很混乱: 有说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满口温州口音的年约四旬左右的男子。 有说是戴着瓜皮帽,没有胡须,有些微微驼背的年约四旬左右的湖州口音的男子。 有说是长袍马褂, 手中拎着文明棍,看起来颇为有钱的四旬左右的男子, 口音却是无锡话。 这令程千帆副总巡长颇为头疼。 “胡须可以是假胡子, 文明棍、瓜皮帽这些都是可以随时改变的。”豪仔汇报说到, “现在共同点是年约四旬,江南口音。” “这倒是和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很相似。”程千帆微微颔首。 他看向侯平亮,“抓获六名被姜骡子匪帮胁迫之成员,干得不错。” “都是帆哥领导有方。”侯平亮说道,尽管是恭维的话,不过,小猴子的面上没有笑容,自从阿娟惨死后,小猴子便仿佛失去了笑容,变得这般模样。 “帆哥,这些人”豪仔问道。 “老规矩。”程千帆淡淡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人都是被蒙蔽、胁迫,以至于误入歧途,我们既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将人一棒子打死。” 他坐在办公椅上,取出一支烟。 豪仔赶紧上前点烟。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继续说道,“姜骡子把他们变成恶人,我们是谁?我们是执法机关,是要还市民朗朗乾坤的人,我们不仅仅要捕杀坏人,还要给那些误入歧途之人重新做人的机会。” “属下明白。”豪仔、侯平亮纷纷点头说道。 “小猴子,这件事你去做,对于改过自新的意愿强烈,诚意足够的嫌犯,可以酌情优先给予机会。”程千帆面带微笑说道。 “是!”侯平亮敬礼说道。 “去吧。”程千帆摆摆手,“豪仔留下。” “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程千帆丢给豪仔一支烟,问道。 这些‘嫌犯’开口承认和姜骡子匪帮有关系,这是必然。 没问题之人,受不了巡捕房的严刑拷打,必然招认。 有问题的,避免自己的本来身份泄露,也会顺其自然按着巡捕的诱导来招供。 是的,在审讯过程中,侯平亮会按照豪仔的吩咐诱导,什么戴着瓜皮帽、文明棍、络腮胡子等等特征,都是早就定好的口供剧本。 重点是在询问、落实口供的时候,穿插询问上个月十二号、十三号两日的行踪。 再具体的说,便是上个月十二号的行踪。 “常申义的口供有问题,他撒了谎。”豪仔说道,“按照他的口供,他十二日大半时间在家,下午去春风得意楼吃茶听戏,晚上去舞厅跳舞。” 常申义便是乔春从曾经去那位神秘的茅医生那里问诊人员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两人之一。 “而实际上,他上午是去了警察医院,暗中见了郎中。”程千帆说道。 “是的。”豪仔点点头。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这便是安排这次行动的目的所在。 此次行动的目标便是这个常申义,更进一步的说是讯问其上个月十二号的行踪。 此人显然刻意撒谎、隐瞒、掩盖了那一日去警察医院的行踪。 隐瞒行踪,这本身并不太奇怪。 也许有一些不可描述的理由,所以人面对询问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撒谎。 但是,这是讯问。 面对巡捕房的皮鞭和拷打,都敢于承认是姜骡子同党这样的罪名,却依然掩盖去了警察医院见那位神秘医生的行踪,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这次行动的目的不是从常申义的口中挖出关于警察医院的神秘医生的线索,那只会打草惊蛇。 其目的只是确定和进一步证实警察医院的那位茅医生有问题! 并且这种确定方式,隐藏在抓捕姜骡子同党以及无数讯问口供之中,并不会引人注目。 毕竟,在外人看来,此次行动更像是巡捕房胡乱抓人,想要讹诈市民、捞取赎人费。 “这个罗明洋,有问题吗?”程千帆翻看卷宗,指着一个名字问道。 “这个人。”豪仔思考说道,“属下观察了审讯,此人给我的感觉是有些看不透。” “具体说说。”程千帆来了兴趣。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像是红党。”豪仔想了想说道。 程千帆神情略兴奋,“噢?” “可是,在有些方面又不太像。”豪仔又继续说道。 “恩?”程千帆笑容收敛,皱眉。 遭遇了严刑拷打的嫌犯,被证实属于被‘胁从’人员。 仁慈的程千帆副总巡长开恩,允许家属探望和请医生诊治,只不过,巡捕房的著名专家老黄的医术精湛,诊费颇高,譬如说,仅仅伤口简单消毒、包扎这一项,便需要诊费五十五元,若是再开一些止疼药,另需药钱一百元。 “怎么回事?”一名打扮的颇为俏丽的年轻女子来探监常申义。 女子使足了钱财,获得了和犯人单独接触、说话的机会。 “无妄之灾。”常申义苦笑一声说道。 “什么意思?”女子问道。 “巡捕房去舞厅抓人,说是要抓捕姜骡子同党,把我抓进来了。”常申义说道,眼神中露出愤慨和鄙薄之色。 “嗯?” “说是抓姜骡子同党,我怀疑他们就是以这个名义胡乱抓人,勒索钱财。”常申义压低声音说道,“就连审讯的时候,口供都是巡捕诱导出来的。” 说着,他露出得意之色,“这种小计俩,我一眼便看穿了,假作受不了拷打,承认自己是被姜骡子蒙蔽和胁迫的。” “为什么会抓你?”女子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衣着光鲜,看着像是有钱人吧。”常申义无奈说道。 “不是说了,最近要低调行事吗?你本不该去舞厅的!”女子脸色阴沉,说道。 常申义沉默了。 “确认没有问题?”女子又问道。 “绝对没问题。”常申义立刻斩钉截铁说道,他冷笑一声,“抓我的是中央巡捕房的三巡,都说程千帆贪财好色,勒索市民,此次算是见识到了。” “你不要乱来。”女子压低声音,警告说道,“此人素来和帝国亲近。” “我知道。”常申义点点头,“快些想办法将我弄出去。” “赎你出去的钱。”女子看了一眼常申义,轻声说道,“有一半从你的津贴里扣。” 常申义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咬着牙,“这不公平。” “你因为自己的原因被巡捕逮捕,这便是惩罚,这是江口组长的命令。”女子说道,然后脸上露出担心委屈的神情,泪水也下来了,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我回去就筹钱,早些赎你出来。” 女子哭哭啼啼的离开后,常申义再监牢里越想越气,用力捶打了墙壁。 “巴格鸭落!该死的程千帆,该死的江口英也!”他在心里骂道。 副总巡长办公室里,程千帆接到了报告。 “帆哥,有一个女人刚才去探监常申义。”豪仔说道。 “这个女人和常申义是什么关系?”程千帆问道。 “女人说自己是常申义的妻子。”豪仔说道。 “签字单呢?”程千帆思忖片刻,突然说道。 “我这就去拿。”豪仔一愣,赶紧说道。 很快,豪仔取来了探监的签字单。 程千帆找到了常申义的名字,仔细看。 女人的名字叫丘杏,一个很普通常见的名字。 女人在同嫌犯的关系一栏写的是‘妻子’。 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了女人所书写的‘常申义’这三个字上面。 “这个女人不是常申义的妻子。”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30章 亲闺女 听到程千帆判断该名女子不是常申义旳妻子,豪仔有些不明白。 “你仔细看,常申义的名字有什么异样?”程千帆问道。 “字迹很工整,比她写自己的名字还要工整。”豪仔说道,他自己的字没脸见人,简直堪比象形文字,但是,字的好坏他还是看得出的。 “还有呢?”程千帆淡淡说道。 “还有?”豪仔拿起签字单仔细看,“这是顿笔?恩?这里还描了两笔?” 他抬头看向程千帆。 “是的,这个女人写自己的丈夫的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情绪紧张,字迹虽然非常工整,但是,并非一气呵成,有顿笔,此外,写完之后,似乎有些不满意,又重新描了两笔。”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指了指‘妻子’这两个字,“妻子的妻也很工整,也有一处描笔的痕迹,这里也有顿笔的痕迹。” “我明白了,还有这里,她写自己的名字, 虽然明显不如那两处工整,但是, 很自然, 比划是连笔。”豪仔眼中闪烁兴奋光芒说道。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女人平时极少会写妻的妻字,同时, 常申义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也较为陌生,她书写的时候, 下意识的会担心,故而书写字迹很工整。”程千帆自问自答。。 “记住了,顿笔和描痕,都是对于某些字不太熟悉的下意识反应。”程千帆冷哼一声,“作为妻子, 本应该最熟悉丈夫的名字, 甚至提起笔便能一气呵成, 岂会顿笔和再三描痕。” “不是这个女人不谨慎, 是组长太厉害了。”豪仔露出赞叹崇敬之色,“我便没有想到签字字迹上竟然能看出来这些名堂。” …… “安排人跟踪没?”程千帆问道。 “安排了。”豪仔点点头, 又补充了一句,“按照您的吩咐, 宁愿跟丢, 也不能暴露。”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他点燃一支香烟,陷入思索。 “查!”程千帆面色冷峻, “查常申义的底子!” “除了常申义,其他那些曾经找郎中问诊的人, 都要查一遍。”他的鼻腔轻轻呼出一道烟气,“特别要关注这些人有没有和日本方面有什么联系和交集。” “明白!”豪仔正色说道。 “夫人好。” “夫人好。” 走廊里传来了巡捕们的问好声。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你去吧, 姜骡子匪帮乃是一伙无恶不作的悍匪,务必小心谨慎。” 他叮嘱豪仔说道。 “是!” 豪仔敬礼, 拉开门,便看到了正要敲门的白若兰, 连忙恭敬行礼、打招呼,“嫂子好!” “豪仔啊,我上回帮你介绍的那姑娘, 你相没相中咯?”白若兰看到是豪仔,脸上露出笑容, 问道。 “嫂子,我还有事要忙,有事要忙。”豪仔讪讪一笑,指了指里面,“帆哥在里面,您请。” 说着,豪仔便逃也一般走开。 “这小子面对悍匪几条枪都不眨眼,被你几句话吓得狼狈逃窜。”程千帆哈哈笑着说道,“那小子说了,一个人过着舒坦。” 白若兰上来帮助丈夫更换便装,抻了抻西装,抿嘴一笑说道,“豪仔是你的老弟兄,年龄不小,确实是该有个家了。” 说着,从挂钩上摘下礼帽。 程千帆很自然的低头,弯腰,若兰便帮他戴上帽子,又后退两步,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还有浩子,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白若兰轻声说道。 “再说吧。”程千帆打着哈哈,“这年头,巡捕也不安生,刀口舔血的日子。” “瞎说什么呢。”白若兰嗔了丈夫一眼, 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 “小宝呢?”程千帆问道。 “在楼下院子里呢。”白若兰微笑说道,“医疗室的老黄看到小宝,简直比看到亲女儿还亲, 你是没看到, 小宝要吃糖, 老黄便从抽屉里摸出一大包花花绿绿的糖果。” 两人边走边说。 “小宝贪吃, 老黄的这些存货,估计要被小宝一锅端。”白若兰接着说道,“你瞅着,老黄指定会心疼的。” 他不会心疼的! 程千帆面上带着笑容,在心里说道。 无论是他,还是老黄,亦或是路大章,只要小宝喜欢,他们愿意用一切办法去哄她开心,用生命去守护她! 因为他们是‘火苗’、‘鱼肠’、‘飞鱼’! 他们是‘竹林’同志的兵! …… 到了院子里,两人便看到小宝拎着一个小布包,开心的不得了。 “小宝,你这是把黄伯伯的百宝箱抢劫一空啊。”程千帆笑着说道。 “哪里的话。”老黄裂开嘴笑着,“孩子喜欢,我欢心的紧。” “小宝,和黄伯伯说再见。”白若兰对小宝说道。 “黄伯伯,谢谢你的礼物。”小宝微微鞠躬,起身后,拎着小布包,开心的挥手,“再见!” “哎哎哎,再见,下回再来哦。”老黄眯着眼笑。 看着程千帆和白若兰一左一右牵着小宝的小手离开的背影,看着他们上了小汽车,出了院门,老黄才回到医疗室。 关上门,老黄擦拭了眼角。 “‘竹林’同志,你放心,小宝很好,‘火苗’把她照顾的很好,很好。” 他在心里说道。 …… “卖报,卖报,中日战机武汉发生大规模空战,国军击落日机二十四架,空前大捷!” “卖报,卖报,武汉大捷,国军击落日机无数!” 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大声呼喊着。 衣服上打着补丁的小报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 他们也许不知道自己所喊的话的意思,但是,他们知道日本人吃了亏,这是好事。 日本人倒霉,大家便很开心,报纸便卖得快、卖的多。 叭叭两声。 程千帆将车子停下,按了两下喇叭。 众人认出了这是小程巡长,不,现在应该说是程副总巡长的车子。 然后便看到车窗落下,露出了程千帆的那张俊脸。 “来一份报纸。”程副总巡长一只手搭在车窗边,喊道。 “程总。”一个一身短打的年轻人立刻凑过来,一脸讨好之色,将自己的报纸递过来,“您看我的。” 程千帆搭眼看了此人一眼,“刚来上海?” “程总好眼力。”年轻人笑着,竖起大拇指,“小的陈虎,上个月刚到上海,现在跟着泰哥讨生活。” “泰利?”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 “程总明鉴。”陈虎笑着说道,“家里遭难,想在上海寻个活路。” 说着,饱含期待的看着程千帆。 “程总不缺卖报纸的钱。”程千帆淡淡一笑。 陈虎愈发恭敬了,双手将报纸递过来,“报纸不值钱,小的一片赤诚无价。” 程千帆哈哈大笑,看着此人,笑容猛然收敛,冷冷说道,“程总一句话,上海滩愿意为程总卖命的好汉如过江之鲫,你凭什么?” 陈虎不说话,腰杆弯的更低了。 程千帆露出一丝笑容,他探手接过了报纸。 车子开走,一张钞票轻飘飘落下。 一个声音传过来,“能在上海滩活过三个月,去巡捕房找李浩。” 陈虎将落下的钞票抓住,捏得紧紧的,朝着远去的小汽车扑通一声下跪,“谢程总!” 从后视镜可见,这个人连续不停的磕头。 …… 路大章做东请客。 程千帆带了白若兰和小宝赴宴。 此为路大章的答谢宴。 日军招安太湖水匪蠡老三之事已经在上个月完成。 蠡老三得了另一伙水匪彭三炮投奔,实力大涨,在日本人这边自然水涨船高,将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特高课的小池以及程千帆在其中大捞特捞,路大章这个牵线人,自然也有一份好处拿到手。 女人在聊天,两家的孩子们也在院子里打闹。 程千帆和路大章在书房喝茶密谈。 “小池贪婪。”程千帆押了一口茶,微笑说道,“而且胆大。” 矢志要在中国捞大钱,然后回国盖大房子的小池,好不容易抓住了程千帆给他提供的捞钱机会,可谓是吃相极为难看。 贪婪的小池更是胆大,竟然在已经拿了他自己的那一份之后,又从分给三本次郎的份额中偷偷截留了十根大黄鱼。 程千帆暗中发现了小池的行为,不过,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利令智昏。”路大章言简意赅点评说道,“可以利用!” 程千帆点点头。 他从身上取出了那份报纸,递给路大章。 “中国空军骄子空中扬威,击落日军二十四架,己方损失九架飞机,战损比近乎一比三,是役,我空军武汉大捷!”路大章轻声读到,表情振奋,挥了挥拳头。 “好样的!”他激动不已,“干得好!壮我国威!血我国耻!” “当浮一大白!”程千帆举起茶杯。 “浮一大白!” 两人碰杯,将杯中茗茶一饮而尽,相视一笑。 …… 开车回延德里的路上,白若兰对程千帆说: 我们家小宝就是招人喜欢,路巡长一家子都喜欢她。 特别是路巡长,看小宝的眼神,简直当亲闺女一样了。 程千帆便笑着说道,“我们可得小心点,这不是看亲闺女的眼神,弄不好是看儿媳妇的眼神。” 白若兰闻言,竟是当真了,她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摇摇头,“不行,路巡长家的小子不好看。” 程千帆便哈哈大笑。 回到家,程千帆给小宝讲故事,将小宝哄睡之后,又陪着妻子说了会话,然后在白如兰那掩饰的很好的担忧之色中,匆匆出了家门。 …… 虹口区。 程千帆在一个巷子口停好车。 他关闭窗户,连续抽了几支烟。 熏得自己近乎流眼泪,身上也是烟味,他又用力搓了搓脸。 如此,今村兵太郎便见到了一个眼中冒血丝,身上带着烟草味,忧心忡忡的宫崎健太郎。 “健太郎,你现在的样子令我很失望。”今村兵太郎说道。 “老师。”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了武汉‘四二九大捷’的报纸,递给今村兵太郎,他的眼眸中闪烁着悲伤之色,“这是真的吗?” 今村兵太郎接过报纸,扫了一眼便放在了书桌边。 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一些,问道,“这便是你如此落寞的原因?” 宫崎健太郎点点头,“今日可是‘天长节’啊,想到添皇陛下会得知这样的消息,学生心中便心如刀绞!” 说着,他的泪水终于还是无法抑制,滴落在木地板上。 随后,便是嚎啕大哭。 “学生不是为此次失败本身伤心,帝国强大,些许失败不足为甚,学生是为陛下哭泣,今天是‘天长节’啊。”宫崎健太郎悲泣喊道,“陛下啊!陛下啊!陛下啊啊啊啊!” 今村兵太郎看着哭泣的不能自已的宫崎健太郎,不禁动容。 他能够感受到健太郎的悲伤,更能够感受到健太郎对帝国,对添皇陛下的忠心。 “不许哭!”今村兵太郎沉声道,“健太郎,抬起头来!” 宫崎健太郎抬起头,脸上都是泪痕,鼻涕都出来了。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郑重说道,“哭泣是没用的,我们能做的,便是不要再让类似事件发生,尽快的征服支那,占领这个广袤的国度,以兹为陛下明年‘天长节’的贺礼!” “征服支那!为陛下贺!”宫崎健太郎眼眸中闪烁狂热光芒,他抹了一把泪水和鼻涕,嘶吼说道。 “正当如此!”今村兵太郎亲自走上前,扶起了宫崎健太郎。 是夜,程千帆心情相当不错,回到家后,若兰还没有歇息,感受到了丈夫的热情。 …… 翌日。 上海滩的日占区,日本控制的报馆开始‘辟谣’。 日军遭此重大损失,不仅实力消耗,而且颜面亦失尽,竟谎报以4架飞机之损失击落了51架中苏飞机, 整个华界日占区,日本人驱赶报童在大街小巷高声呼喊: 蝗君空军武汉大捷,四架飞机击落五十一架中苏战机,以兹大胜为添皇陛下‘长生节’之贺!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副总巡长来到办公室,看了一眼办公桌上已经倒好的茶水,还有已经放好的报纸,他满意的点点头。 坐在座椅上,他随手拿起报纸翻看。 蓦然,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那硕大的标题上: 昨武汉大捷,然沈怀明空战未归!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30章 亲闺女 第131章 田小姐 程千帆旳目光就这样停留在这一版报纸的这个大标题上: 昨武汉大捷,然沈怀明空战未归! 十三个字,犹如刀子在割他的心肺! 他的胸腔因为呼吸急促而有较大起伏。 程千帆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拉开抽屉,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进嘴巴里。 烟卷在颤抖,因为嘴唇在哆嗦。 他拿起桌面上的金质打火机,连续拨动了好几下,才成功点燃了口中的香烟。 “昨日下午两点三刻时许,日机以雁阵闯入武汉上空。 中日战机在空中展开殊死拼杀。 国军王牌飞行员沈怀明驾驶战机迎敌。 只见他上下翻滚,左右厮杀,开战不久,沈怀明成功击落了一架敌机。 但他亦成为敌机攻击的目标,陷入四五架敌机的包围之中。 很快,沈怀明驾驶的飞机中弹起火,操纵似不灵,飞机冒着烟向下栽去。 笔者推测,沈怀明此时可能已经中弹负伤。 但是,如果他在此刻选择弃机跳伞,依然有生还之可能。 武汉军民看到了令所有人难忘的一幕,沈怀明死死地操纵着飞机,猛地撞向敌机。 在一阵巨响中,两架飞机翻滚着火龙落入长江。 英雄的沈怀明和敌人同归于尽! 武汉江边军民失声痛哭。 魂兮归来!守我苍穹! 魂兮归来!卫我国家! 魂兮归来!护我黎民! 壮哉,沈中尉怀明!” …… 程千帆的右手指间夹着烟, 手肘撑着自己的脑袋。 他呼吸急促。 他的心疼得厉害。 疼死了! 三弟! 怀明! 英俊、能力非凡,唱歌漂亮, 会吹口琴, 会弹一手好二胡的三弟! 那个说等抗战胜利了便和潞芸弟妹举办婚礼的三弟! 那么优秀的三弟! 殉国了?! 程千帆夹着香烟的手指在颤抖! 他的心也在颤抖, 心痛! …… 程千帆的脑海中回忆起两人最后一次相见,那是两年前。 怀明来上海探望他。 他告诉他, 自己即将踏上战场,和日本侵略者殊死拼杀,守护祖国的天空。 他从怀明的言语中听出了死志! 怀明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决心和准备! 这令他既欣慰又担心。 怀明坐在黄包车上, 他上前握住怀明的手,握得紧紧的,对他说:活着!怀明,一定要活着! 怀明就那样微笑着, 露出雪白的牙齿,对他说道,“那就看阎罗王收不收我了。” 程千帆时至今日依然无法忘记弟弟当时的笑容: 这是对侵略者的蔑视,亦是对死亡的坦然! 他是那么的坦然, 坦然面对牺牲! 黄包车远去,怀明的声音飘来,“帆哥, 家里交给你了!” 烟卷渐渐地变成灰烬, 烟灰掉落。 走廊里传来人走路的声响。 程千帆起身,他拧开水龙头, 洗了把脸,用干毛巾迅速搽干脸。 将报纸翻页,叠起来, 然后随手扔在了办公桌上。 打开了留声机。 放入一张黑胶唱片。 这是欢快的乐曲。 程千帆坐在办公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雪茄, 他慢条斯理的修剪雪茄。 他翘着的二郎腿随着欢快的音符,抖啊抖的。 …… 侯平亮敲门进来汇报。 “帆哥,索迪亚舞厅的那六个人, 已经放了四个。”侯平亮说道。 “哪四个?”程千帆拨动打火机的转轮,熏燃雪茄, 问道。 侯平亮便说了那四个人的名字。 程千帆注意到, 那个被豪仔怀疑是红党,却又最终判断说不像是红党的罗明洋已经被赎出去了。 “很好。”程千帆点点头,抽了一口雪茄,许是雪茄太冲了,他被呛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帆哥,没事吧。”侯平亮赶紧过来帮程千帆拍打后背,帆哥的眼泪鼻涕都差点咳出来了。 “没事。”程千帆掏出手绢,擦拭了眼睛和鼻涕,看了一眼手中的雪茄,嘟囔了一句‘太冲’之类的话。 “剩下的两个人的家属说会尽快筹到担保费。”侯平亮说道。 “担保费提高三成。”程千帆淡淡说道。 令他惊讶的是,那个常申义竟然没有被第一时间赎出去。 他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贪婪的‘程副总巡长’临时涨价。 “明白。”侯平亮点点头。 离开副总巡长办公室,带上房门,侯平亮听到帆哥哼曲,曲子正是刚才留声机里放着的西洋曲子。 “猴哥,恭喜发财呀。”有相熟的巡捕过来打招呼,听到了副总巡长办公室里的歌声,挤眉弄眼,“程副总心情好的嘞。” …… 中午时分。 程千帆便开车离开了巡捕房。 檀香山路。 程千帆在花园里徜徉,耳边是悠扬的钢琴声。 这是一所私人音乐学堂。 白若兰在这里当音乐老师。 正在教授孩子们上课的若兰看到了院子里的丈夫,她的脸上绽放美丽的笑容,做了个还没到下课时间的手势。 程千帆微笑点头,示意自己不急,就在外面等。 花园里种植了很多杜鹃花。 现在正是杜鹃花的花期。 入目看过去,杜鹃花五颜六色,有红色有青色有兰色有紫色,就像是一道道彩虹。 程千帆便想起了天空。 “找一个空花盆。”程千帆对学堂管理人员说。 程副总巡长发话,这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自然殷勤去办,很快,他便拿来了一个装了土的花盆。 除了花盆,还带来了一个花锄。 “多谢。”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得了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夸奖,男子脸上泛着光芒。 是的, 此前的小程巡长现在成为了小程总。 程千帆升职为副总巡长之后, 这个叫法便开始出现, 并且很快传开了。 小程总, 既是指他的年龄,同时也指副总巡长,和金克木金总有所区别。 …… 程千帆便拿着空花盆,花锄,回到花园里。 他小心翼翼的移植了几株杜鹃花。 白若兰下课出来,便看到自己丈夫手里捧着花盆,花盆里的杜鹃花盛开着。 “怎么想起伺弄花花草草了?”白若兰上来挽着丈夫的臂弯,随口问道。 “刚才看着的鲜艳,喜庆。”程千帆微笑说道,“便喜欢上了。” 回到家中,程千帆捧着花盆,上了二楼书房。 他把花放在了窗前。 他站在窗前看这花,盛开的杜鹃花,开得热烈而奔放。 白若兰拎着小水壶上来给杜鹃花浇了点水,她觉得丈夫开始喜欢花花草草,这是好事情,花草是有生命力的,是美好的。 “若兰,你知道杜鹃花的花语是什么吗?”程千帆问道。 “热烈奔放。”白若兰微笑说道。 程千帆便点点头,夸赞说道,“我家娘子是百事通。” 白若兰便嗔了丈夫一眼,“我去做饭了,小宝一会要放学了。” 程千帆扭头看向那一盆杜鹃花,他心中说道,杜鹃花的花语更应该是: 牺牲,和胜利! …… 午饭的时候,程千帆似乎兴致颇高,多喝了几杯酒。 白若兰熬了醒酒汤放在床头,又摸了摸丈夫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这才带着小宝出门。 走在巷子里的白若兰,扭头看了一眼自家房子。 尽管程千帆表现的情绪很不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伺弄花草。 但是,白若兰熟悉自己的丈夫,她能够感受到程千帆那深深隐藏的悲伤。 她什么都没有说。 他要喝酒,那便多弄几个下酒菜,给他喝酒。 他要养花草,那便去养。 他要一切如常,那便如此。 她能做的便是,就这么陪着他! 妻子和小宝离开后,程千帆从床上坐起来,他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发呆。 那天,这名无比坚强的潜伏者将头埋在枕头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枕巾已经就湿了一大片。 …… 卢兴戈久久地站在窗台边。 似是在欣赏窗外的景色。 不过,窗户是关闭的,拉上了窗帘。 这间房子不大,除了一张床铺,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洗脸盆柜之外,便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书桌上放着一份报纸。 躺着的版面正是‘昨武汉大捷,然沈怀明空战未归’的硕大标题。 地面上散落着一圈的烟蒂。 卢兴戈摸了摸身上,从扁扁的烟盒中取出最后一支烟,他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猛烈的吸了一口,呛得他连连咳嗽。 怀明,好样的! 他在心里说。 然后,他的眼角再度泛潮,他张了张嘴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卢兴戈一把拉开窗帘,看向外面,看向外面的天空:怀明,怀明吾弟! 天空中传来声响,那是飞过的鸽子的鸽哨声。 …… “长官,不是说好的价格吗?怎么又涨价了?”丘杏抹着眼泪,露出惶恐无助的表情,戚戚说道。 “昨天的价格是昨天的,今天的价格是今天的。”鲁玖翻扫了一眼这个小女子,女人很漂亮,最重要的是,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真招人怜惜。 他现在怀疑程副总巡长临时涨价,不仅仅是因为要多捞钱,弄不好是得知那常申义的妻子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小程总便打起了别的心思了。 丘杏哭哭啼啼的离开了。 她带的钱不够赎人。 在中央巡捕房的门口叫了一辆黄包车,丘杏坐车经过了几个巷子后,在一个弄堂口下车。 随后,她又步行一段距离后,叫了一辆黄包车。 如是反复。 这个女人累计换了四辆黄包车,甚至来回绕了路,最终在一个比较僻静的马路边上了一辆小汽车。 “组长。”丘杏低头行礼,对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人没有放出来?”江口英也皱了皱眉头,问道。 “巡捕房那边临时加价三成,我们的钱不够。”丘杏带着怒气说道,“此前只是听说程千帆极度贪婪,这次是真的体会到了。” “这个人不仅仅是贪婪,还好色。”江口英也看了丘杏一眼,“也许我派你去赎人有些考虑不周。” “组长的意思是程千帆看上我了?”丘杏抬起头,没有生气,眼眸中反而露出一抹兴奋之色。 “也许吧。”江口英也将这个女下属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冷哼一声,这个女人是从三井会馆临时借调来的,与其说是特工,不如说是艺伎。 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继续问道,“今天有没有见到中泽君?” “没有。”丘杏摇摇头,“巡捕房说凑齐了担保费,到时候才能见面同时放人。” “你之前说巡捕房在舞厅总计是抓了六个人?”江口英也思忖问道。 “是的,算上中泽君,总共是六个人。”丘杏点点头。 “这六个人中,有几人已经被担保释放,有几人还在被关押?”江口英也问道。 “这……”丘杏愣住了,看着江口英也阴冷的目光,她的身体一个哆嗦,“是属下失职!” “你很漂亮,你的身体是你的武器,这没错。”江口英也一把捉住女人的下巴,语气森然,“但是,记住了,以色诱人,终究是小道,笨蛋女人是没有价值的,脑子聪明的漂亮女人才是帝国需要的。” “哈依!” …… “去查。”江口英也看向前排座位,对副驾驶的手下沉声说道,“几人被释放,几人依然被关押?” “已经释放的,担保费是多少?” “依然被关押的,担保费是否都上涨了?” “查清楚!”江口英也冷冷说道。 “哈依!” 车子在路边停下,副驾驶的那名特工下了车,很快消失在一个巷子里。 江口英也看向坐的端端正正,保持沉默的丘杏,他取出钱包,摸出一沓钱,递过去。 丘杏看着面前的这一沓钱,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却没敢去接。 “拿着,这是命令。”江口英也说道。 “是!”丘杏这才接过这一沓钱。 “一会你在前面下车,去百货商场。”江口英也的语气温柔,“买些礼品,你自己留一份,另外一份帮我送人。” “组长要给谁送礼?”丘杏问道,同时心中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这一沓钱都是给自己的呢。 “送给田小姐。”江口英也淡淡说道。 闻听此言,丘杏的脸色立刻变了。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31章 田小姐 第132章 大鱼! 丘杏脸色一变,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露出一副茫然旳表情,“组长,什么田小姐?属下并不认识。” “是我记差了。”江口英也深深的看了丘杏一眼后,摆摆手,随后冲着司机说道,“停车。” 丘杏下了车,看着江口英也乘坐的小汽车从视线中逐渐消失,她的面部表情变得严肃。 “黄包车。”丘杏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小姐,去哪里?”黄包车夫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了汗水,问道。 “百货商场。”丘杏说道,江口英也给她钱,令她去百货商场购物,她便听他的。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无法排除江口英也安排人跟踪自己的可能性。 “晓得嘞,小姐您坐好。” …… 江口英也从一个巷子里走出来,看着远去的黄包车,他陷入了思索。 “组长,要不要派人跟上去?”一名手下问道。 “不必了。”江口英也摇摇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丘杏会去百货商场。” 说着,他冷笑一声,“‘田小姐’的手下, 怎么可能真的那么笨!”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故意在丘杏面前提及‘田小姐’, 乃是传递信号, 表示他知道对方的存在,想要和对方接触, 而并非是有恶意。 傍晚时分,在百货商店逛了一个下午的丘杏出来了,她的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叫了一辆黄包车。 车夫卖力拉着车,接近一个巷子口的时候,一辆小汽车接近。 “停!”丘杏压低声音说。 黄包车停下,几乎是与此同时,小汽车的后排车门打开, 丘杏机敏的上车。 黄包车右侧的路边, 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迅速上了黄包车, “快走!” 女人说道, 同时手中隐蔽的扬了扬几张钞票。 黄包车夫没有说话, 点点头,二话没说继续拉车前进。 在上海滩讨生活,嘴巴要哑,眼睛要瞎,他懂。 …… 车内,一名打扮的雍容华贵、极为妩媚的女子看向丘杏。 “大姐。”丘杏赶紧毕恭毕敬说道。 “出了什么事?”女人问道, 声音如流水,听起来很舒服。 “江口英也给了我一笔钱, 说让我买些礼物送给‘田小姐’。”丘杏说道。 女人皱眉,露出思索表情,“你将整个经过说一遍,要仔细。” “是!” 丘杏便将事情向她细细讲述了一遍。 “你怎么看?”女人问丘杏。 “江口英也应该是故意这样说,他的意思是想要和我们这边接触。”丘杏想了想说道。 “聪明。”女人捏了捏丘杏的瓜子脸, 咯咯笑, “小可怜样, 没少受气吧。” 丘杏不敢说话, 任凭女人捏自己。 “没劲。”女人拍了拍手,露出悻悻然的表情。 “大姐, 江口英也那边……”丘杏问道。 “不理他。”女人冷笑一声,“要见我,江口还不够格。” 说着, 她看向丘杏。 丘杏会意,立刻说道,“有六名舞客被巡捕房抓了,今天上午已经有四人被担保出去,四人的担保费是一样的,还有两人被关押,常申义和另外那人的赎金都加了三成。” “你怎么看这件事?” “常申义认为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正好遇到巡捕房以搜捕姜骡子同党的名义大肆敛财。”丘杏说道,“江口英也也支持这个判断。” “程千帆啊。”女人妩媚的红唇微微翘起,“是他的作风,这个人啊,眼睛里除了金钱,便是美女。” 说着,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手下眼眸中的一丝异样,拍了拍丘杏的脸蛋,“怎么,思了?” 她的眼眸放光,露出惊奇、探究欲望颇为强烈的表情,“不会是去了巡捕房一趟,便被程千帆那色胚盯上了吧?” …… 翌日。 程千帆站在窗口,看着那名漂亮、娇俏的小妇人搀扶着被担保释放的常申义离开。 女人四下张望了几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跟踪丘杏有什么发现?”程千帆问道。 “这个女人很警觉,连续换了好几个黄包车,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紧,跟丢了。”豪仔说道。 程千帆闻言,却是没有失望,而是微微颔首, 面露一丝笑容。 丘杏的警觉和谨慎,本身便说明问题了。 寻常女子,绝不会如此警惕。 丘杏有问题, 也间接证实了常申义有问题。 常申义有问题, 又间接佐证了神秘的茅医生有问题。 …… “常申义的背景情况,查的怎么样了?”程千帆问。 “还在查。”豪仔说道,“上海沦陷的时候,不仅仅很多档案资料损毁,有门路的市民逃离上海,没有逃离的,有的被打死,有的房子被日本人强占,不知去向,现在想要查人比以往困难。” “其他人的情况呢?” “有两个人经过初步调查,没有发现和日本人有什么牵扯,其余人还在查。” 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什么都没有查到,你高兴个屁。” “帆哥,我们碰到老朋友了。”豪仔压低声音,语气振奋说道。 “老朋友?”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骂道,“少卖关子。” “是江口英也。”豪仔说道,“这个小鬼子之前消失了几个月,又出现了。” 程千帆神情一动,江口英也? 这确实是老朋友。 此前他安排手下暗中调查江口英也,不过,几个月前,江口英也神秘消失,他推断江口英也应该是离开上海,去执行某种秘密任务了。 没想到江口英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又回到上海了。 此人消失的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突然回到上海,又准备做什么? 程千帆心中暗自警惕,江口英也名义上的身份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府的三等武官,此番回到上海,应该回武官府报道的,但是,以他在岩井公馆的关系,竟然都没有听到此人的半点消息。 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无论是江口英也在武汉被特务处抓捕后出卖同伙的表现,还是此人从南京被三井公馆的人营救之后的自戕以证清白的举动。 亦或是在除掉影佐英一的行动中江口的表现,都令程千帆对此人刮目相看。 这是一条极度利己,极具威胁的毒蛇,绝对不能大意。 …… “怎么发现江口英也的?”程千帆问道。 “我首先是认出了江口的车子,那是戴氏棉纺厂的车子,戴伦亚暗中和日本人勾勾搭搭,我便起了个心眼。”豪仔说道。 “车子在路边停下,下来两个人,属下一眼便认出来江口那家伙。”豪仔高兴说道。 “在哪里发现江口英也的?”程千帆立刻问道。 “白赛仲路。”豪仔说道。 程千帆神情微动,他拉开办公室墙壁的帷帘,露出法租界的地图。 “丘杏是哪里跟丢的?”他问。 豪仔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街道。 程千帆便瞥了豪仔一眼,豪仔不怎么识字,却能认地图,也端地是神奇。 “帆哥,你怀疑江口英也的出现,和丘杏之间有某种联系?”豪仔也明白过来了,问道。 “有这种可能。”程千帆说道,他的眉头皱起,思索。 须臾,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 特高课、三本次郎、荒木播磨;警察医院的茅医生、看病的患者、患者所谓的妻子、江口英也…… 一条有些潦乱,却又似乎并非毫无头绪的链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程千帆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一条大鱼的尾巴! …… 一周后的一天。 五月的上海,已经可以感受到了一丝热意。 在福开森路的‘凯伦舞厅’附近,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 车子一大早便停在了这里,也没人上车、下车,车窗的窗帘拉起来,就连前排的挡风玻璃也用纸板遮挡了一部分。 从车子旁边路过的市民并没有什么好奇之色,经常有一些无人的车子就这么停在路边。 也没有人去打这空车的主意,在上海滩,能开得起车子的,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 即便是车主出了事,亦或是得罪人逃路了,那这辆车更加不是一般人能碰的。 车子里实则有人。 卢兴戈带着几名队员躲在后排座位,几人严阵以待,透过一丝缝隙,密切观察着“ 凯伦舞厅”及其附近区域。 …… “组长,都等了这么久了,会不会情报有误?”一名手下问道。 “闭嘴。”卢兴戈压低声音训斥。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忽然,一名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的青年男子从“ 凯伦舞厅”旁边的一条弄堂里走出来。 青年男子蹲下来,摸出手绢擦拭了皮鞋,眼角的余光在偷偷观察,确认没有危险后,快步进入舞厅里。 “是他吗?”卢兴戈问道。 一名手下摸出一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兴奋的点点头,“组长,就是这个家伙。” “做好准备,等此人从舞厅出来,立刻行动。”卢兴戈低声下令。 “明白。”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该名小个子青年男子从舞厅里出来了。 此人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轻轻吸了一口,看了看四周的情况。 确认没有异常后,小个子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信步走在街道上。 …… “行动!”卢兴戈低沉声下令。 行动队员轻轻打开车门,悄悄下车,分散开来,呈包围状向小个子男人包抄过去。 眼看着众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成功的向小个子靠近,就在双方越走越近时,小个子男人突然感到情况不妙。 此人将烟蒂朝着地上一扔,转身就向舞厅的方向跑过去。 “倒是个狡猾的。”卢兴戈冷哼一声,此人如果向弄堂里跑,那边是死路一条,他早就安排人在那边暗中守候。 跑进舞厅,看似是自投死路,但是,舞厅里昏暗且人多,若是故意制造混乱,倒是有趁乱逃脱的可能性—— 毕竟这里是租界,无论哪一方要动手都不敢太大动静。 最不济可以引来巡捕,相比较落入敌方手中,落入巡捕手里总归算是较好的结果了。 卢兴戈等人加速追赶。 小个子男人一边跑一边从腰间掏出一把短枪,也不瞄准,回头,抬手就是两枪。 啪!啪! 两声枪响,卢兴戈身旁的一个手下中枪倒地。 “侧恁娘!”行动队员骂道,也发起狠来,完全不顾被击中的危险,开枪反击,同时多方位包抄过去。 啪!啪!啪! 枪声大作! 很快,小个子男子的枪里没有子弹了。 “抓活的。”卢兴戈大喜,喊道。 一名手下见对方手枪没有子弹了,大喜,冲到此人身边,就要将此人按倒在地。 没想到这个小个子身手敏捷,犹如泥鳅一般,一个前扑,便顺势躲了过去。 不过,然后他便被卢兴戈从侧面冲上来,直接一个倒地的滑铲,将其铲翻在地。 其余众人立刻围上来,将小个子男人按在地上,嘴巴里塞入抹布,迅速捆绑了手脚。 就像是抬着一头猪仔一般,扛到车子那边,塞入后备箱。 几人迅速上车,启动车子,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余下的两名手下将受伤的那个弟兄抬进一个黄包车,拉着黄包车也飞速撤离。 随后,街面上才响起了巡捕们凄厉的哨音。 …… 在距离事发现场大约百余步的一栋公寓的三楼,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他看了一眼依然在举着望远镜观察的乔春桃,问道,“桃子,对于上海站的行动能力,你怎么看?” “行动有条不紊,非常迅速。”桃子表情认真,“有人专司进攻,有侧翼包抄,撤退的时候也是有计划安排的,并无慌乱之举。” 说着,他的眼眸中露出欣赏之色,“组长,上海站的这支行动队的指挥官很有能力。” 程千帆微笑着,他微微颔首,“确实,总体而言,还算不错。” “组长,有一点我很不理解。”桃子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说吧。”程千帆双手举起望远镜,看到卢兴戈的车子已经成功撤离,他平静的面容下那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既然我们得知上海站打算擅自行动,这将破坏我们的部署,为何不阻止他们?”乔春桃沉声问道。 “阻止?”程千帆斜着看了乔春桃一眼,“怎么阻止?” 说着,他冷笑一声,“一帮只知道砍砍杀杀,自以为是的蠢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32章 大鱼! 第133章 勿简单 这天午夜,乔春桃一个人出现在圣母院路旳一个电话厅。 他从身上摸出一枚公用电话角币,投进去,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通了,乔春桃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掉。 夜色漆黑如墨,落着雨。 蜿蜒的石板路向前延伸着,尽头有微弱的灯光。 有脚步声传来,乔春桃立刻警觉起来,他的右手探进怀中,随时准备掏枪。 “先生,您身上有角币吗,我拿钱和你换。”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声音略显急切,“阿拉外婆得了急症。” “只有两枚角币。”乔春桃说。 然后他便看清楚了来者,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一身短打装扮,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他对着乔春桃笑了笑。 “你好,你可以叫我阿元。”年轻人微笑说,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补充了一句,“银元的元。” 阿元看了对方一眼,戴了鸭舌帽遮挡,夜色很深,他看不清楚面容,只看到对方留着呼吸。 “杨雨。”乔春桃淡淡说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褡裢,轻轻扔过去,“数一数。” 阿元接过褡裢,掂量了一下,直接踹兜里。 “不数一数?”乔春桃问道。 “玩命的买卖。”阿元看着乔春桃,咧嘴笑,“我爱钱,更惜命。” 乔春桃对此人立刻高看一层,这人贪财,却能够抑制住金钱的欲望, 且极为谨慎。 “你们今天抓的那人开口没?”乔春桃问道。 “审了小半天, 开口了。”阿元点点头。 “那人交代了什么?”乔春桃又问。 “什么都交代了, 连他勾搭房东家小姐的事情都说了。”阿元说。 “没问题?”乔春桃皱了皱眉头。 “交代那么多,却没有什么太大的疑点。”阿元摇摇头,然后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长官却更加怀疑他了。” “枪是怎么回事?”乔春桃问。 “这个人交代说枪是买来防身的, 他以为是仇家来抓他。” “他交代他是做什么的?” “骗吃骗喝, 骗小姑娘贵太太钱过活的。” “你的长官信吗?” “当然不信, 长官说他上面不够漂亮,下面不够雄伟, 没那本钱。”阿元接过乔春桃递过来的一支烟,塞进耳后,却是立刻润湿了, 尴尬的笑了笑。 “这人”乔春桃本来是想要问此人有没有交代关于去医院看病的情况, 但是, 谨慎的他及时否决了这个问题, “他的身上就没有一丝可疑之处?除了开枪那件事。” “是不是可疑不知道,倒是有件事挺有意思。”阿元说。 “什么事?”乔春桃问道。 “他一开始以为我们是江洋大盗, 还撺掇我们去劫房东太太家。” “他不是和房东太太家的小姐勾搭上了吗?”乔春桃问。 “这人说,他把自己存的钱都拿出来给房东家小姐做眼睛手术了,小姐做了双眼皮后, 便攀上了高枝,不和他好了。”阿元嘿笑一声, 骂了句,“猪头三。” 乔春桃想了想, 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的长官认为他是哪方面的人?” “长官可能会给他起一个日本名字。”阿元微笑说, “这个回答算奉送的,下次要涨价。” 第二天. 上午。 小程总到辖区的春风得意楼视察工作,受到了该单位的热烈欢迎。 春风得意楼的东家特别请了赵家班演了一出游园会。 小程总对于春风得意楼的用餐环境提出表扬,对于戏剧工作者的表现提出了肯定,并且在餐后亲切会见了赵家班的一名戏曲工作者。 听了乔春桃汇报了昨日同上海站那名特工的会面情况,程千帆陷入沉思。 “这个阿元。”程千帆问道,“可靠吗?” “目前无可疑。”乔春桃说道, “根据潘老九所说,这个人嘴巴很紧,做事讲究。” 程千帆点点头。 “上海站早晚还得出事。”他说道。 乔春桃心中也是表示认可,上海站在去年淞沪会战前后, 曾经大量招入新人,可谓是良莠不齐,有些人并没有坚定的抗战意志,是抱着投机的心态加入的。 这个阿元应该就是这种人。 “对于孙志杰的供述,你怎么看?”程千帆问道。 孙志杰便是被卢兴戈带人抓捕之人,也便是阿元口中被审讯的那个人。 “听起来似乎是乱七八糟的,并不足信。”乔春桃说道,“但是,却又觉得似乎这样才是最可能的。” 程千帆没说话,他在思忖。 乔春桃所言,正是他心中所分析和猜测的。 这个孙志杰便是曾经去找警察医院那位茅医生问诊的患者中的一员。 其余众人的调查都是有进展的,其中包括被程千帆重点怀疑的常申义。 此人本身和日本方面并无瓜葛,不过,他的父亲常可仁曾经在日本东京留学。 此外,还有比较蹊跷的一点,据熟悉常家的知情人处了解,常申义是常可仁在外面的私生子,大了后才认回家的。 程千帆高度怀疑这个常申义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日本人,假作是常可仁的儿子的身份活动。 这种手段和他此前所破获的六安汪家兄弟通日叛国之案有极为相似之处。 有六个病客被重点调查,其中三人初步排除通日嫌疑。 包括常申义在内的两人基本确定有问题。 还有一个人,特情组这边却始终没有查到此人任何相关信息。 此人便是孙志杰。 程千帆和乔春桃、豪仔等人分析后, 普遍认为,这个人极可能是隐藏最深的,其身份可能非比寻常。 故而,程千帆向特务处武汉临时总部去电求援,请求戴春风统筹安排,协助调查此人。 毕竟,上海特情组的人手、能力有限,和戴处座所能动员和掌握的力量比起来,差之甚远。 上海特情组的请求是:协助调查此人。 确切的说,是从侧面调查这个人的背景资料,并不需要正面接触、跟踪这个人。 但是,很快,乔春桃的情报组便发现,有另外一伙人在暗中跟踪孙志杰。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特务处上海站方面接到了总部发函协助调查孙志杰的命令后,他们没有遵从总部的命令从侧面调查此人,而是直接上手。 这是要抢功劳。 乔春桃将此事汇报于程千帆,建议组长立刻向武汉方面去电,制止上海站的妄自行动。 程千帆却选择了静观其变。 然后便有了昨日上海站行动大队卢兴戈行动组对孙志杰动手,而程千帆带着乔春桃在一旁暗中观战之事。 “你昨日问我为何不阻止。”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上海站竟然如此不守规矩。” 他冷笑一声,说道,“孙志杰已经进入到上海站的视线,即便是我请处座阻止,以上海站的行事,即便是明面上听从命令,私下里也不会收手,后果已经无法挽回。” “最重要的是,这会给我们同样在盯着孙志杰的弟兄们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程千帆表情沉重说道。 乔春桃立刻明白组长的意思了,他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手下若是被上海站的那帮人发现,这决然是重大的安全隐患。 “属下只是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对孙志杰动手。”乔春桃说道。 “我们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到什么,他们自然也查不到,不动手做什么?”程千帆冷嘲热讽说道。 乔春桃看了组长一眼,尽管程千帆是嘲讽的口吻,但是,他却敏锐的觉察到组长的语气中的异常。 似乎——组长对于上海站的擅自行动、抢功之举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 “组长,你是不是早就判断上海站会抢功劳,故而”乔春桃直接问道。 “荒唐。”程千帆瞪了乔春桃一眼,怒斥,“这种影响团结的话不要再说。” “是。”乔春桃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我们一直查不到孙志杰的相关情况。”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又瞪了乔春桃一眼,说道,“那么,上海站方面审讯孙志杰所得到的这种看似非常荒谬的口供,却又反而可以解释这一切了。” 骗财骗色的骗子,并无任何其他背景,就是一个小人物,这种人大上海太多了,鬼知道那个旮旯角冒出来的,或者是外地悄悄来上海滩讨生活的。 若是上海滩本地的小瘪三,倒是好查,若是外地来沪的,根本查无可查。 正因为如此,上海特情组对孙志杰查了一通,这家伙却如同石头里蹦出来的,什么都查不到。 特情组高层判断此人极可能是日特中极为隐蔽、级别较高的人员,这符合这种查不到什么信息的特征。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就是一个毫无背景、讨江湖的小人物。 “阿元说他的长官不信。”乔春桃说,“那边说,孙志杰上面不漂亮,下面不雄伟,本钱不足。” “妈拉个巴子的。”程千帆笑乐了,巡捕房文书办新来了一个东北姑娘,十分泼辣,小程总和姑娘接触多了,难免受影响。 “桃子,对于那个阿元,你评价一下。”他问乔春桃。 “抛开对其行为本身善恶的评价。”乔春桃思忖说道,“这个人颇有能力,也很谨慎。”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这种人,能活的长。” “勿简单啊。”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微笑说道,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投射进来,笼在他的身上,他的鼻腔呼出一道烟气,在阳光和烟气的双重作用下,他的身影也有些模糊不清。 陶家巷。 房东太太和女儿陶翠芬愁眉苦脸的呆在房间里。 两人就这么坐着,不吃不喝。 陶翠芳看上去有气无力,就像是失了魂一般。 她终于又哭出声来,姆妈,你知道的,我喜欢阿杰,我们准备订婚了,我不能没有他。 可怜的阿杰,谁这么残忍竟然绑架了他。 然后便是一阵抽抽噎噎的哭泣。 房东太太便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就晓得伊勿简单。 回到巡捕房,程千帆便将豪仔和吕虎叫了过来。 “陶家巷的枪击绑架案。”他看着大头吕,问道,“这案子是什么情况?”。 “报告,程副总,陶家巷十六号的陶徐氏家中的租客在凯伦舞厅附近遭遇匪徒绑架。”大头吕敬了个礼,才毕恭毕敬的回答说道。 “我怎么听说发生了枪战?”程千帆皱眉,“这件事影响很恶劣,费格逊总监都拍了桌子。” “根据目击者口供,被绑架者身上有枪,确实是发生了枪战。”大头吕说道。 “这个租客什么来头?”程千帆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修好的金质打火机。 “还不清楚,目前只查到此人叫孙志杰。”大头吕摇摇头,“不过,据说这个孙志杰和陶徐氏的女儿关系暧昧。” “噢?”程千帆立刻来了兴趣,“恩,这个案子影响恶劣,梁遇春那边人手可能不足,你安排人过去协助调查,重点是询问那个陶徐氏的女儿,我琢磨着这件事有极深的内情。” 大头吕看了程副总巡长一眼,他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自家老大是因为听了相关的桃色传闻,才会对这件案子感兴趣的。 “程副总,豪仔正好刚处理完手头的案子,您看安排豪仔过去如何?”大头吕微笑说。 “我不在三巡的时候,你这个副巡长要当起这个家,怎么安排工作是你的事情。”程千帆淡淡说道。 “是,属下一定兢兢业业,为巡长您看好三巡!”大头吕郑重其事说道。 “乱讲,什么我的三巡。”程千帆瞪了大头吕一眼,扔了一盒烟砸过去,“滚蛋。” 大头吕接过烟盒,笑嘻嘻的离开了。 “惫懒货。”程千帆指着办公室门的方向骂道。 待大头吕离开后,程千帆丢给豪仔一支烟。 “这个陶翠芳,是目前为止问诊于郎中的病客中,唯一一个真正可以基本确定无关于特务活动的那一个。”程千帆叮嘱豪仔说道。 “所以,你要尽可能的从旁侧击,从这个女人嘴巴里掏出一些关于郎中的情况。”程千帆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经过我们前期的调查,这个姑娘非常痴心于孙志杰。” “就说孙志杰被绑匪盯上,便是因为匪徒看她去做了双眼皮,以为孙志杰有钱。”程千帆冷冷说道。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程千帆表情认真,继续叮嘱说道,“郎中以眼科整形医生作掩护,这应该是他颇为自得的职业。” “当一个特工身份的医生和一个基本确信安全,没有别的意图的患者接触的时候,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候,他也许能够放下一些戒心。”程千帆起身,踱步,边思考边说道。 “这是莪们目前在不惊动郎中的情况下,了解他的一次绝佳机会。”他看着豪仔,表情严肃。 “明白!”豪仔认真的点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34章 第134章初露端倪 陶家巷十六号。 陶翠芳双手交叉放在身前,两个大拇指不安的活动着。 只见她不时地拿眼忐忑地看一眼豪仔。 这个警官说要单独问话,却一直阴着脸盯着她看,并不开口。 “女儿呐,你没事吧。” 房门外,房东太太声音颤抖着喊了一嗓子。 女儿长相俏丽,她担心那个警官不安好心。 咣啷一声,门开了。 豪仔恶狠狠的冲着房东太太说道,“问几句话而已,再啰嗦,都抓回巡捕房。” 房东太太便不敢再说什么,担心的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看到女儿身上衣裳完好,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咣! 豪仔关上门,看着陶翠芳,突然开口问道,“你和孙志杰是什么关系?” “阿,阿杰是我的,我旳未婚夫。”陶翠芳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怯意。。 她看着这名警官,心中想的是要是对方不认可这个身份,自己该怎么办。 母亲此前对阿杰的态度也很不错,但是,阿杰出事后,她明显感受到母亲对阿杰的态度变了, 甚至不愿意提及阿杰的名字。 阿杰是我的未婚夫! 这是这个小姑娘最后的坚持,和最后的倔强了。 “知道孙志杰为什么会被绑票吗?”豪仔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姑娘内心的想法, 他看了姑娘一眼, 沉声说道。 “不晓得。” “根据我们的了解, 这伙绑匪极可能和姜骡子匪帮有关。”豪仔沉吟说到。 “啊,姜骡子?”姑娘发出一声惊呼, 显然对于这位搅动上海滩的悍匪是知晓的,然后心中泛起更大的担心,“都是你们, 你们要是早就抓住姜骡子,阿杰也不会……” “说什么呢!”豪仔仿佛是生气了,他将手中的烟蒂用力扔在地上,走上去,马靴用力踏下。 “女儿, 女儿!”房间外, 房东太太又喊道。 豪仔气呼呼的再度拉开门, 指着房间里面, 骂道,“正常问话而已, 你瞎嚷嚷什么, 真想要你们娘俩那点破事弄得人尽皆知吗?” 房东太太立刻闭嘴了。 豪仔关上门,阴鸷的眼神盯着陶翠芳, “我实话告诉你, 绑匪极可能是姜骡子匪帮,他们通过医院锁定目标,然后伺机下手。” 说着, 他从身上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 轻轻吸了一口, “你的未婚夫孙志杰便是因此被绑匪盯上的。” “我,我不明白。”陶翠芳摇摇头, 怯怯说道。 “双眼皮。”豪仔指着陶翠芳的眼睛,“绑匪盯着诊所、医院,目标是那些去做双眼皮手术和隆鼻外科手术的人。” “锁定目标后, 便伺机下手绑票!”他冷哼一声, “现在明白了吧。” “我就是做双眼皮而已,招谁惹谁了。”陶翠芳哭哭滴滴, “有钱人多得是, 为什么是我们。” “太有钱的,有保镖,难搞。”豪仔吐了一口烟气,“你们这种,有那闲钱去弄眼皮的,身家不差,又没有保镖,正是绑匪眼中最好的肥羊。” 陶翠芳听了豪仔的话,略略一琢磨,就感觉特别有道理。 然后便又哭泣起来,“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阿杰,我不该要做双眼皮的,阿杰去医院是帮我问医生的。” “你们也是去的仁康医院?”豪仔立刻问道,看到陶翠芳还在哭哭啼啼,烦躁的骂道,“侧恁娘,别哭了,快点回答问题,你再耽搁一会,就等着你给未婚夫收尸吧。” “不是仁康医院,是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陶翠芳被豪仔凶狠的表情吓到了,竟然忍住哭泣,说道。 “警察医院?”豪仔露出惊讶表情,“没听说警察医院精于眼部外科啊。” “是我们听说警察医院有一个医生精于眼部手术。” “听谁说的?” “阿杰的一个朋友在洋人家里当女佣,她说家里的小姐便是在警察医院做的手术。”陶翠芳说道。 …… 尼德兰商人范德尔家里的二小姐阿妮塔! 听了豪仔的汇报,程千帆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正是因为从皮特的口中得知了阿妮塔在警察医院做了眼部手术这个情报,他才在后续初步锁定整形医生这个怀疑对象的。 程千帆此前初步判断孙志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此人基本上可以排除是特工的可能性。 但是, 有一点他一直想不通。 很显然,警察医院的这位神秘的医生,是以医生的身份作为掩护,且可以推断是通过问诊病人的方式来和其他人联络。 此外, 这位茅医生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很巧妙: 外科专家,尤其是精于眼科,但是,因为是来上海临时做馆,故而在上海的声名不显,只在比较小的范围内船舶,故而只有少数一部分消息比较灵通之人,才得知这位专家的存在。 如此,茅医生既能够正常接诊,不引人怀疑,同时也可以将病患限制在极少数的范围内。 茅医生接诊过的病客中,常申义和另外一人值得怀疑,另外三名初步排除怀疑。 这五个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有亲人或者朋友是医生,能够通过小道消息得知警察医院有这么一个精于眼部外科的专家。 但是,孙志杰和陶翠芳,这两个人的交际圈子没有这种消息渠道。 故而,程千帆此前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这两人是如何找到警察医院去做双眼皮手术的。 现在,疑惑解开了。 如此,进一步排除了孙志杰和陶翠芳是特工的可能性。 …… “这个姑娘对孙志杰的确是一往情深。”豪仔说道,“我告诉她孙志杰被‘绑票’的原因,是因为她做双眼皮的时候被绑匪盯上。” “陶翠芳选择相信了这种说法,在这之后,基本上是问什么说什么。” “有获得有用的情报吗?”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个鼻烟壶,随口问道。 这个鼻烟壶是他此前送给覃德泰的,这位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实际负责人窜逃后,巡捕房搜查了覃德泰的家。 如是,包括这个鼻烟壶在内的一些‘充公资产’便落到了小程总的手里。 “眼科医生的年龄大约三十多岁。” “医生的手腕上有一个不大的疤痕,像是烧伤的。” “陶翠芳还说,这个医生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医生,衣服洁白的如同雪花一般。” 程千帆微微颔首,示意豪仔继续说。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在迅速消化这些情报。 “医生的书桌上有一本书,看起来似乎是经常翻看。”豪仔说道,“书名我让陶翠芳写下来了。” 程千帆接过豪仔递过来的记录本,翻开看: 《朝花夕拾》。 “周樟寿的书?”程千帆微微错愕。 “帆哥,这人是谁?”豪仔立刻问道,“有问题吗?” “说了你也不认识。”程千帆说道,他微微皱眉,总觉得在这么一位怀疑为日特的重点人物的书桌上出现周樟寿的书,多多少少会感觉有些别扭。 当然,他也知道,周樟寿先生的作品在日本国内也很受欢迎,一些日本文人对周樟寿先生也是颇为推崇。 即便是日本人,也有一部分人喜欢收藏和阅读这位先生的书。 似乎是不足为奇。 但是,他的心中依然觉得有些违和。 “我交代你的那句话,你问了没?”程千帆问豪仔。 “问了。”豪仔点点头。 组长特别交代他,要询问陶翠芳对整形医生第一印象是什么。 “干净!”豪仔说道,“陶翠芳说,这个医生特别注意卫生,用陶翠芳的话说,就是衣服都白的像是雪花。” “除此之外,这个医生还特别喜欢洗手。” “洗手?”程千帆心中一动,问道,“用消毒水洗手?” “是的!”豪仔惊讶的看了组长一眼,“按照陶翠芳所说,医生在给她诊治完毕后,用消毒水不停的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据她所说,孙志杰有一次跑回去向医生问医嘱,不小心碰到了医生的手,医生很生气,呵斥了孙志杰,在孙志杰道歉的时候,医生就又拿起消毒水,反复洗手。”豪仔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这人有洁癖! 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 他第一次知道‘洁癖’这个词,还是在东亚同文学院就读之时。 他的‘学长’,日本学生中的领袖影佐英一非常讲卫生,有时候一天洗几十遍手,据说影佐‘学长’的床铺每天都有学弟轮流帮忙清洗,保证做到一尘不染。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听到有人用‘洁癖’这个词来形容影佐英一。 这个神秘的整形医生必然有着极为严重的洁癖,且在程千帆看来,此人的洁癖程度和影佐英一不遑多让。 看着程千帆陷入沉思,豪仔挠挠头,说道,“帆哥,陶翠芳倒是配合,但是,她的口供目前来看没有什么用。” 说着,他首先道歉,“也许是我有些东西没有问道。” 程千帆看了露出不安之色的豪仔一眼,摇摇头,“这个女人基本上是被你唬住了,被你牵着鼻子走,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拍了拍豪仔的肩膀,“这些口供很有用。”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豪仔立刻高兴起来,对于组长,他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敬和无比强大的信心。。 巡长说陶翠芳的口供很有用,那便是真的很有用,他没有看出来不足为奇,组长比他厉害多了。 “你的提问问题围绕着医生,陶翠芳没有怀疑什么?”程千帆问道。 “我告诉那姑娘,怀疑另外一家医院的医生可能和姜骡子匪帮勾结。”豪仔说道,“那姑娘便什么都说了。” 程千帆哈哈一笑。 “保密工作呢?”他问豪仔。 “我告诉那姑娘,我问话的内容要是泄露半句,不仅仅孙志杰会死,她和她妈也会被抓起来。” 程千帆轻笑一声点点头,豪仔的这种做法相当粗暴,但是,非常管用。 …… 程千帆现在高度怀疑,这个有着洁癖、大量使用消毒水洗手的整形医生便是荒木播磨秘密拜见的那个人。 同时,也是这个人向荒木播磨下达了以目击者来设圈套,吸引制裁阮至渊的特工来灭口的计划和命令。 只不过,因为这件事被程千帆‘无意间’撞破,以至于特高课的这个引君入瓮的计划直接落空了。 他说豪仔从陶翠芳口中落得的口供很有用,便是因为两点情报: 医生有洁癖! 医生用大量的消毒水洗手。 特别是‘消毒水’,令他想起了和荒木播磨接触过的那个神秘人。 此外,因为能够向荒木播磨下达命令之人,必然是日本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即便是那些看似位高权重的大汉奸,也没有向荒木播磨这样的特高课军官下命令的权利。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即便是有汉奸‘看不清自己’,突然向荒木播磨下命令,荒木播磨也根本不会理会,甚至会嗤之以鼻。 首先假设医生是日本人,然后由此反推。 程千帆对于医生用大量消毒水洗手的事情,特别是对于陶翠芳曾经提及的那件事,有了新的判断: 医生本身是有洁癖的,这是必然的。 孙志杰不小心碰到了医生的手,医生骨子里是一个极度蔑视中国人的日本特工,这样一个有着洁癖的人,对于自己的双手被中国人碰到过会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故而他会立刻用大量消毒水洗手。 现在还无从判断‘医生’在平常生活中、在外界是否也表现出这般蔑视中国人的洁癖。 但是,从目前来看,当此人以医生的身份存在的时候,他的这种混蛋洁癖非常严重。 如此,他基本上初步判断了医生的身份: 一名身份不低的高级日特! …… 那么问题来了。 这名就连荒木播磨都要听命的高级特工,为何会暗中打探他的情况,或者更加直接的说,此人为何对他那么关注。 程千帆仔细思忖。 他将整件事的从头到尾的捋一遍,现在他有一种感觉: 这个人对自己的关注,首先可以排除是因为怀疑他的身份,不然的话,他现在早就在特高课的刑讯室了。 也不像是因为公事,公事没必要遮遮掩掩,且以三本次郎对他的‘器重’,还有荒木播磨这个朋友在特高课,更没有必要瞒着他。 那么,医生打听他的情况,这似乎……更像是源自私情。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经出现,他的心中一震: 这个人认识自己? 确切的说是,这个人认识宫崎健太郎?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34章 第135章 战地工作组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也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和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也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和不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個小时后刷新一下,也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和不安。) 苏哲下意识的将脑袋凑近一些。 啪! 然后他便挨了金克木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巴掌直接把苏哲打晕了,他捂着脸看着金克木,“金总。”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金克木拍了拍手,问道。 苏哲直摇头。 “其一,程千帆没有对我不尊敬。”金克木说道,“你小子少挑拨。” 三个月前程千帆将苏哲踹下楼梯,这件事金克木当时便了解透彻了,程千帆那小子让苏哲先将饭盒放下,然后才踹苏哲,这便是表明,他这是冲着苏哲去的,不敢对他金克木不敬。 饭盒,饭碗也。 “还有, 依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金克木骂道, “程千帆是偷你阿娘了, 还是欺负你家里婆了?你小子就那么看他不顺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暗龊龊给程千帆下眼药。” 苏哲捂着脸, 气的急赤白脸,“金总……”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 也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和不安。) “程副总巡长亲近日本人。”苏哲咬着牙改变了对程千帆的称呼,说道,“这个人早晚当汉奸!” “那又怎样?”金克木反问。 “金总, 你不是也一直对日本人看不顺眼的吗?”苏哲急切问道。 “放屁!”金克木骂道, “我是对日本人不太客气, 那并非因为我对日本人是什么态度, 是因为我是中央区的总巡长,我做任何事都要立足维护法租界的利益。” 苏哲瞪大眼睛, 不解的看向金克木。 “咛只杠头!”金克木上来就是一个脑瓜崩, “脑子灵醒点,记住了, 你是巡捕, 你的工作就是做好巡捕的工作,维护法租界的治安,日本人怎么了?程千帆怎么了?日本人又不敢进租界, 用得着你操那么多心?!” 苏哲还要继续开口。 “滚蛋。”金克木骂道,“去, 面对墙壁, 立正半小时。” 总巡长办公室外面,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 是夜。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也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抱歉和不安。) 歌姬退下后, 今村兵太郎提议宫崎健太郎讲两句。 宫崎健太郎没有推辞,他起身, 先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致意, 然后向诸位同僚鞠躬致意。 “宫崎粗鄙,能力拙拙,幸有老师不弃。”宫崎健太郎的情绪饱满而深情,“宫崎能有今日,乃老师之功。” 说着,他向今村兵太郎深深一鞠躬,“老师之恩,宫崎没齿难忘。” 今村兵太郎点头,面容上是欣赏和满意的笑容,甚至于眼眸微微潮湿,他能够真切感受到这名学生对自己的崇敬之意。 宫崎健太郎随后又讲了好一大段话,都是表达了对老师今村兵太郎的崇敬、尊重之意。 …… “情绪有些激动,见笑了。”宫崎健太郎擦拭了眼角,笑了说道,“宫崎不善言辞,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老师与我的一段对话,与君共勉。” “去年的十二月十二日,帝国攻陷支那国都的那一天,帝国海军航空兵轰炸了悬挂了美国国旗的英国炮舰‘帕内伊’号。” ……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也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和不安。) 程千帆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这也是最能够解释这一切可能性。 这个猜测令他浑身一机灵,整个人犹如遇到敌手的毒蛇,瞬间保持最高度戒备,不断的吞吐着信子。 倘若他的猜测准确的话, 这个人的存在和出现,将会是他的宫崎健太郎身份的极大威胁。 甚至可以说,这将是他的潜伏特工生涯中所遭遇的最大危险! 这个人认识宫崎健太郎! 但是, 他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一旦两人碰面,极可能便是他的身份被对方揭穿的时刻。 程千帆表情无比凝重,面对这次的危险,他必须全力以赴的应对,在巨大危险中求得生机。 当然,他目前首先要做的便是尽快向组织上汇报。 不过,这个神秘的医生目前还没有和他碰面的意思,特高课那边也是一切正常,这说明在两人没有碰面的情况下,此人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故而,目前来说,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现在,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越乱,反而越容易路出马脚。 他决定晚上再去和‘蒲公英’同志接头。 程千帆翘着二郎腿,拿起一张报纸,遮住了自己的面颊,陷入思考。 危机,有危也有机! 度过危险,便是更大的机会。 要度过和解决此次危机,首先便是要知晓这个神秘医生的真实身份: 这个人会是谁呢?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陷入沉沉思索。 宫崎健太郎的日记本,是他了解宫崎健太郎此前的情况的最好的方式,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方式。 在宫崎健太郎的日记本中,重点提及了五个人。 其中提及最多的是他此前的两个助手,这两个人陪同他四处‘游历’,可谓是最了解宫崎健太郎的。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在成都的时候得病死了,一个同样是在成都的时候出了意外,被毒舌咬了,最终被锯掉大腿,早已经返回了日本本岛。 程千帆摇摇头,神秘的医生不可能是那个少了一条腿的前助手。 宫崎健太郎的熟人还有三个人。 一个是宫崎健太郎的母亲,不过,宫崎健太郎的母亲已经在六年前去世。 另外两个人,一个便是今井太,此人已经被戴春风下令除掉了。 还有一个,这便是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 此人是神户大学的教授,也是宫崎健太郎的导师,此前一直在北平。 程千帆摇摇头,也不可能是谷口宽之。 谷口宽之要来上海的话,没有必要瞒着他。 或者说,即便是谷口宽之来上海是有秘密任务,不方便和他见面,也不需要去暗中打听他的情况。 两人一直保持着电报联系,师徒之间对于必须的情况都是较为了解的。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他拉起百叶窗,看向院子里,就看到老黄正牵着那条德国黑背大狼狗在溜达。 他的心中一动…… …… 这是皖南的一个小火车站。 此时此刻,一支队伍正在冒雨前进。 “前面的铁路被毁了,连长,我的建议是下车,徒步行军。”一名军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身旁的战友说道。 暴雨如注。 “下火车。”连长抬头看了一眼倾盆的大雨,“火车是好,但是,两只脚离地,总感觉不安稳。” 很快,这支小部队下了火车,冒着倾盆大雨徒步行军。 “同志们,跑起来,让身体暖和起来。”指导员扯着嗓子喊道,不过,他的声音很快被漂泊大雨淹没了。 “什么人?” 尖刀班看到前面有人影闪烁,立刻出声喝问。 “警戒!”连长赶紧喊道。 “别开枪,都是中国人!” 这是一对国军伤兵,刚才前线退下来,他们乘坐的运送伤兵的列车遭遇了日军轰炸,大部分伤兵殉国,侥幸生还的伤兵互相搀扶着,冒雨行进。 连长、指导员和战士们看着这伙国军伤兵。 这些缺肢断腿、皮开肉绽、甚至仅用毛巾临时堵住外露肠子的伤兵们忍着伤痛的煎熬和饥渴的折磨而艰难前行。 因得不到及时救治,伤员们的伤口开始溃烂和恶化,队伍中散发出阵阵血腥和恶臭。 伤兵队伍一片混乱,绝望的咒骂声、哀叹声此起彼伏,还有因为伤势疼得惨叫声。 还有行动不便的伤兵正在暴雨下的泥水中艰辛的匍匐前进。 “白狗子!”一名士兵咬了咬牙,骂道。 “给老子闭嘴。”连长低声骂道。 指导员胳膊肘碰了碰连长。 连长咬咬牙,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咆哮着,“去帮忙。” “木恒,方木恒!”指导员则是喊了一嗓子。 “来了。”方木恒从风雨中跑来,他一挥手,几名战地工作团的同志冲了上来。 狂风暴雨中,他们站在道路两边。 士兵们搀扶着伤兵,帮助他们找了能勉强遮风挡雨的地方。 方木恒领唱,只有四个人的战地工作团为这些伤兵慰问演出。 暴雨倾泻,大风起。 歌声悲壮! “每一个人都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我们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 “进!” 刚才还处于绝望的伤兵被歌声感染,被这支突然冒出来的友军的热情所感染,他们跟着发出咆哮声,一起嘶吼! 能鼓掌的伤兵,卖力的鼓掌。 没有右臂的,在战友的搀扶下,举起左手向雨中的歌唱者敬礼。 喝了几口热水,伤病们的气色好了一些。 “兄弟们,你们是哪部分的?” “你们是哪部分的?”指导员喊道。 “老子是川军四十一军的!”一个声音骄傲的喊道。 “川军!我知道,你们四十一军都是好样的!特别是122师,你们在藤县打得好啊,王师长殉国,好样的!”指导员高声说道。 “老子就是122师的!”那个声音用更大的声音骄傲的喊道。 指导员看过去,这是一个没有了右臂,左腿也没了,拄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简易拐杖的伤病。 “好样的!122师好样的!都是英雄!”方木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竖起大拇指。 在指导员的注视下强撑着站起来的伤病,听了这话,嚎啕大哭,“师长,师长,师长啊!”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喊道,“你还没说你们是哪部分的呢。” “我们是新四军。”连长和指导员走过来,风雨中大声喊道。 “新四军?没听过。” “你们是啥子队伍?” “我们是红党领导的新四军,是抗日的队伍!”方木恒喊道。 “红fei?!”伤兵中发出惊呼声。 有人开始用戒备的眼神看着这些刚刚帮助过他们的‘友军’。 “怕莫子哦。”有人喊道,“都是中国人!”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或许是因为刚才新四军战士所表现出来的热情帮助,伤兵中发出一阵笑声,“老子才不怕他们呢。” 有些伤兵还好奇的打量这支红党的军队,他们穿着灰色的军装,军帽上有国府的徽章,不过,臂章很特别,他们没有见过。 “连长,指导员,已经联系了车站附近的人,他们会来帮忙收拢这些伤兵。”一名战士跑过来汇报。 “去,将情况告知方队长。”指导员说道。 “你怎么不上去说两句?”连长胳膊肘碰了碰自己的新搭档。 “方木恒讲的很好,他现在说话最合适。”指导员说道,方木恒的战地工作队刚才的演唱很成功,方木恒已经在伤兵那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现在说话最合适。 “川军兄弟们,我们要继续行军,不过,大家放心,已经帮你们联系了车站方面,很快便会有人来帮助大家。”方木恒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喊道。 “你们要去哪里?” “东进!”方木恒举起右臂,指向东方,“到鬼子的占领区去!到敌后去!” “那边已经被鬼子占领了。” “所以,我们才要过去!用我们的枪,用我们的热血和生命告诉沦陷区的百姓,我们来了!” 伤兵震惊不已。 方木恒看着伤兵,他猛烈的挥动右拳,“抗战必胜!” “抗战必胜!” “抗战必胜!” 两支队伍的嘶吼声,很快汇聚成一片。 这嘶吼声,撕碎了狂风暴雨,冲破了风雨,激荡在每一个人的胸膛!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也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和不安。)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35章 战地工作组 第136章 贵客相邀 程千帆看着王钧,他语气平静,对‘蒲公英’同志说道,“宫崎这个身份,作用极大,但凡有一丝可能性,都要保住,哪怕是冒着牺牲生命的代价,我也愿意!” “我不同意!”‘蒲公英’坚决摇头,“‘火苗’同志,我是你的上线。” “‘蒲公英’同志。”‘火苗’缓缓地摇头,目光坚定,“按照组织纪律,你只有临时领导权,并没有绝对命令权。” 程千帆的组织关系在‘翔舞’同志手里,由‘农夫’同志代为直接领导。 两个革命战士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若是能够安然度过危机,保住了宫崎这個身份,这意味着什么,‘蒲公英’同志,你应该知道!”程千帆沉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王钧点点头,“但是,‘火苗’同志,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冒险!” 他的目光深邃,看着年轻的老革命战士‘火苗’同志,“‘火苗’同志, 我坚持我的意见!” “还有一个办法。”程千帆面色阴沉,说道, “除掉医生, 以绝后患!” “这并非万全之策。”王钧摇摇头, “医生死了,日本人必然调查, 无法确保后续会不会影响到你。” 他看着程千帆,“只要动手,必然留下线索, 况且我们并不知道医生是不是已经怀疑你,也许这本身便是日本人的甄别陷阱呢?” 程千帆沉默,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以两人的共同的名义向西北总部发电, 请示‘农夫’同志定夺。 …… 延州。。 ‘农夫’同志走出窑洞。 起风了。 陕北的风是粗犷的。 ‘农夫’同志坐在一块大石碾上, 他从身上摸出一个邹巴巴的烟盒, 取出一支烟, 背着风向,好不容易点燃了香烟, 沉默的抽了一口。 看了一眼手里夹着的香烟。 香烟是‘火苗’同志请彭与鸥同志带给他的。 他的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张年轻的面孔。 多好的同志啊! ‘农夫’同志的眼角有些潮湿,这便是我们红党人: 面对生死考验, 没有丝毫退缩, 深入虎穴、面对牺牲,无所畏惧! 争吵,只为慷慨赴死之决心! 国府那边, 更多的是贪生怕死之途,会为了苟全性命而争吵。 “文藻同志, 稚芙同志,你们有一个好儿子啊!” 两个小时后, 程千帆收到了西北总部‘农夫’同志的回电: ‘火苗’同志随时做好撤离准备, 若事急,须立即撤离!万不可冒险, 革命路漫漫,红党人无惧牺牲, 亦不可轻言牺牲! …… 翌日,程千帆再度来到广华书店。 “‘火苗’同志,昨日我已经将此事汇报给‘包租公’同志, ‘包租公’同志的意见和我一致,认为安全起见, 你必须撤离。”王钧说道。 程千帆将总部的电文口述告知‘蒲公英’。 王钧点点头,他看着程千帆,表情严肃,“‘火苗’同志,总部的命令你看到了吧。” “我服从组织决定。”程千帆沉默半响,点点头。 “既如此,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撤离事宜。”王钧沉声说道。 “我同意撤离,但是,我个人认为,现在并非紧急时刻。”程千帆说道,他看到王钧要说话,连忙补充说道,“依我之见,目前医生并没有和我碰面的打算,我暂时是安全的。” “绝对不行,这完全是不可控的,我们完全无法预料对方会在什么时刻突然和你见面,这太危险了,现在就必须确定撤离方案。” 看着王钧坚定的眼神,程千帆沉默了。 好一会后,他点点头,“好,我同意。” “不过,虽然日本人宫崎健太郎的身份保不住了,但是,我在特务处的身份依然是安全的,此事我当以上海特情组的身份‘请示’戴春风,如此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保存我在国府内部的身份。” “同意。”王钧点点头。 随后,两人就撤离之事进行了商讨, 最终决定以上海特情组组长的隐藏身份完成撤离,意即以国府力行社特务处来主导撤离, 红党这边尽量不参与其中,以免影响到‘火苗’在国府内部的隐藏身份。 …… 离开广华书店,程千帆开车来到金神父路。 周茹在外间望风。 程千帆来到姑娘的卧室,取出电台,亲自向特务处武汉临时总部发电,汇报此事。 武汉。 齐伍译出电文,脸色大变。 “处座,‘青鸟’急电。” 戴春风随手接过电文,入目一览,眉头皱起来。 “对于此事,你怎么看?”戴春风放下电文,揉了揉眉心,问道。 齐伍没有立刻回答。 他能够看出来处座的犹豫。 处座心若磐石,若是别的潜伏者,必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太过重要,但凡有一丝的可能,处座都不会放弃,他会要求‘青鸟’坚守阵地,赌一把。 但是,程千帆不一样。 此子履立功勋,更是江山小老乡,且素来对处座忠心耿耿,说程千帆是处座的绝对心腹都不为过。 处座既舍不得宫崎健太郎这个隐藏身份,又不想这么一个出色的同乡晚辈就此夭折,属实有些犹豫。 或者,也可能是处座内心深处是倾向于赌一把的,只是因为程千帆较为特殊,他又有些踟蹰。 又或者,处座心中有了决定,但是,不好说出口。 恩?! 齐伍心中快速思考: 要不要再帮程千帆一次? 是否有两全之策呢! …… “处座,以属下之见,此事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齐伍斟酌再三,说道。 “说来听听。”戴春风微微颔首。 “此事最大的危险在于那个神秘的医生,若是我们能够除掉此人,那么一切危机便迎刃而解。”齐伍说道。 “继续说。” “我们可以安排人对医生动手,若是顺利除掉此人,那么程千帆自然安全了。” “若是无法顺利除掉医生,再安排程千帆撤离也不迟。”齐伍停顿片刻,说道。 “唔,此法甚是妥当,便这么办吧。”戴春风露出笑容,点点头。 “那依处座之见,是安排上海特情组自己动手,还是?”齐伍问道。 “让郑利君的人动手。”戴春风思忖片刻,说道。 “处座高见!”齐伍赞叹说道。 若是上海特勤组动手,一旦行动失手,极可能会牵连到程千帆身上。 安排上海站动手,上海站只负责行动,对于其中内情并不知晓,即便是有人失手陷于敌手,也不会牵连到程千帆的身上。 “千帆是我特务处干才,他的才能,便是校长也是知晓的。”戴春风微笑说道,“对待这样的同志,我们要爱惜。” “处座体恤‘青鸟’,那小子定然能体会到处座待他与旁人不同。”齐伍笑着,说道。 事实上,他心中清楚,不管是何人对医生动手,日本人那边都会对此事进行调查,很难说此事会不会牵连到程千帆身上。 但是,站在戴春风的角度,他能够做出如此‘让步’,已经堪称是对程千帆颇为照顾了。 上海。 程千帆等候了约半小时,收到了武汉方面的回电。 “来电知悉,已下令上海站刺杀医生,若成,则安全无虞,若行动失败,则撤离,上海风大,望保重。” 手中拿着电文,他沉默片刻,将电文焚烧。 …… 下午,程千帆秘密召集了豪仔、李浩以及乔春桃开会。 “处座已经下令上海站对医生动手。”程千帆向手下们通报了此事,表情严肃说道。 “此举并非万全。”乔春桃思考片刻,说道,“组长,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他已经对组长你起了疑心,这便是打草惊蛇了。” “组长,不是属下看不起上海站的兄弟,他们做事并不牢靠。”豪仔说道。 “总部已经尽力去通盘考虑了。”程千帆看了一眼众人,叹息说道,“处座厚爱,已经多方为我考虑,我心中知晓。” “处座垂爱,非万死不得报!”程千帆向武汉的方向抱拳。 “吾辈同志,早有杀身报国之之志,身处上海敌后,岂有万全之策?”他沉声说道。 “杀身报国!万死不辞!”几人立刻起身,慨然说道。 “除掉医生的行动,是上海站负责,我们暂且毋需考虑。”程千帆表情严肃,“但是,我们自己这边,自然也要做好应变准备。” “我命令。”程千帆环视众人。 几人立正。 “上海特情组即刻进入全面戒备。” “是!” “豪仔,你通知姜骡子和小道士,各带领一部分弟兄潜入法租界。”他停顿片刻,“一部在二号安全点隐蔽待命,一部在一号安全点待命,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是!” “桃子。”他看向乔春桃,“一旦事态紧急,我会立刻撤离,在我撤离之后,你负责周茹和应怀珍、杨常年等人的隐蔽待命事宜。” “是!” “浩子。”程千帆最后看向李浩。 “帆哥放心,嫂子和小宝的安全交给我了。”李浩点点头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豪仔和乔春桃对于这个安排并不意外,李浩是组长最亲近之人,李浩是保护组长家人的最好人选。 …… 上海站。 代站长郑利君手中拿着电文,陷入思索。 “站长,可有什么不妥?”行动大队一组组长陆飞问道。 “这是总部下达的命令。”郑利君将电文递给陆飞。 “咦?”陆飞看了电文,露出惊讶之色,“站长,这个叫茅岢莘的医生是什么来头,竟然是处座从武汉亲自下令铲除。” “不管此人是什么来头,处座让他三更死,他便活不过五更。”郑利君看了手下一眼,“陆飞,此乃处座亲自下令铲除之人。” “除掉此人,大功一件。”郑利君表情振奋说道。 他现在只是上海站的代站长,位子并不稳固,武汉总部那边有消息传来,对于上海站站长的人选,处座另有考虑。 郑利君心中自然不服。 这次戴春风亲自下令铲除这个叫做茅岢莘的医生,此事令郑利君看到了机会。 若是能干脆利落的除掉此人,让处座看一看他郑利君治下的上海站的能耐,定然能为他彻底坐稳上海站站长的位子增加极重的一颗砝码。 “站长,这件事交给我们一组吧。”陆飞立刻说道,郑利君所言不错,这是处座亲自下达的命令,若是办成此事,自是大功一件。 “你?”郑利君看了陆飞一眼,此人是他的亲信,对他忠心不二,只是,陆飞的行动能力比之卢兴戈还是差了几分。 “站长,属下定当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陆飞急忙说道。 看到郑利君还在踟蹰,他赶紧说道,“站长,属下跟了你好些年了,属下的能力您是知道的。” 郑利君看了陆飞一眼,他明白陆飞话中之意。 卢兴戈虽然是行动大队能力最强的,但是,此人并非他的嫡系。 这件事,如果是他郑利君的老部下做成的,更能够体现他郑利君对上海站的领导能力。 “好,这件事交给你去做。”郑利君点点头,表情严肃,“一定给我做得漂漂亮亮的。” “是!”陆飞大喜,“站长放心,属下不会给您丢人的!” …… “我去上班了。”程千帆抹了抹嘴巴,说道。 “落雨了,穿上雨衣吧。”白若兰看了一眼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浸透了巷子里的青石板路。 “撑伞吧,浩子开车来接我。”程千帆说道。 他接过白若兰递过来的黑色雨伞。 妻子帮他整理身上的衣着,“晚上回来吃饭吗?” “看情况吧,不回来吃饭的话,我会打电话回来的。”程千帆说道,看着白若兰,他语气随意说道,“对了,最近市面上可能不太平,如果浩子来接你,你和小宝便……” 正在帮他抻西装下摆的白若兰的动作停滞,她抬头看着他,眼眸中的惊恐之色一闪,便只剩下浓浓的担忧。 “放宽心,没什么大事。”程千帆微笑着,“浩子来接你们,你们跟着去就是了。” “那你呢。”白若兰的双手抓住了他的西装,下意识的反复抻啊抻,低声问道。 “我当然和你们在一起了。”程千帆伸手,帮妻子整理刘海,“好了,我上班去了,记住我说的话。” 看着丈夫撑着雨伞,踏着青石板路,逐渐的没入烟雨中,直至看不见了,白若兰才不舍的收回视线。 回到家中,关上门。 白若兰双手抚平在口鼻上,鼻翼抽了抽,美丽的眼眸满是担忧之色。 …… 巷子口。 李浩的车子停在路边,他正在等候帆哥。 他看到帆哥撑着雨伞漫步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过来,停在了近前。 后排车门打开,一个人下来,撑起雨伞。 是荒木播磨! 李浩心中一惊。 他立刻看向巷子方向,帆哥已经走到近前。 他心中大急。 若是平常,荒木播磨出现在这里,他并不会惊慌。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李浩难免会有些忐忑不安。 程千帆看到巷子口多了一辆车,然后便看到了撑着雨伞的荒木播磨。 他面容平静,步伐如常,朝着荒木播磨微微颔首。 “黄老板。”程千帆和荒木播磨打招呼。 “程副总。”荒木播磨微笑着,撑着雨伞走上前,低声说道,“课长请你过去。” “荒木君,什么事?”程千帆微笑着,压低声音说道,“课长心情如何?” 荒木播磨将雨伞移动,遮住自己的面孔,低声说,“宫崎君放心,课长那里有贵客,请宫崎君作陪。” “好。”程千帆点点头,“我去和我的司机说一声。” 荒木播磨点点头。 程千帆撑着雨伞,来到自己的座驾驾驶座这一侧,敲了敲车窗。 李浩摇下车窗。 程千帆说道,“我还有事,就先不去巡捕房了。” “是!”李浩点点头。 程千帆收起雨伞,“这把伞你给你嫂子送过去,家里另外那把雨伞不太灵便。” 闻听此言,李浩眼眸一缩,看向帆哥。 程千帆又绕到了副驾驶车门边,拉开车门,将雨伞放进去,直接用力关上了车门。 车门声响的时候,李浩听到了帆哥的咬牙低语,“保护好她们!” 然后,他看到帆哥微笑着走向荒木播磨,两个人说笑着,帆哥弯腰上了车。 很快,车子启动,消失在漫天烟雨中。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36章 贵客相邀 第137章 步步惊心 清晨的上海滩,已经开始了属于她的忙碌。 透过车窗,透过那细密的雨丝,程千帆可以看到道路上的人们。 国破,家亡,对于逃难到法租界的百姓来说,活的卑微,活在水深火热中,但是,日子却还得继续。 “这些卑劣的支那人,就像是躲进了窝里的鹌鹑。”他的嘴角挂起冷笑,“他们以为躲进了租界就安全了,真期待帝国的勇士开进租界的那一天啊。” “会的,这一天不会遥远的。”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君,我们共同期待那一天的来临。” …… 程千帆的脸上便绽放一丝笑容。 他刚才那句话不是随随便便问的。 他以日本人宫崎健太郎的身份表达了期望,荒木播磨的回应很正常,这便给出了一个信号: 荒木播磨此时此刻并没有怀疑他。 这便好! 自从上了荒木播磨的车,他的心中便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了。 三本次郎有贵客,请他作陪。 这个举动隐含的信号很明确,那个贵客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警察医院的神秘医生茅岢莘。。 此外,也可以得出判断,正如他所猜测的,医生是认识他的,不然三本次郎的贵客没有突然请他这个下属作陪的道理。 故而, 此时程千帆的内心中知道,见到‘茅岢莘’的那一刻, 极可能便是他身份暴露、牺牲的时刻。 他已经准备好了。 刚才他和荒木播磨的这两句交谈, 看似随意的话语, 却可以兹证实此时此刻荒木播磨还没有怀疑他,目的只有一个: 他要确认若兰和小宝有没有逃离的可能。 结果令他满意, 荒木播磨此时并没有怀疑他,那么,特高课便不会对提前对若兰和小宝下手, 这便给了她们较为充分的撤离时间。 ……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随口闲聊,他的目光则会看向窗外,看窗外的人,看窗外的风景。 他平静的面容下,心中贪婪的看着这一切, 这便是他所守护的土地啊。 脑海中浮现了若兰和小宝的面孔。 他自觉自己对得起党, 对得起人民, 对得起伟大的祖国。 唯一对不起的便是若兰和小宝。 执子之手, 携手白头, 他可能做不到了。 他发誓要保护小宝, 要亲眼看着小宝健康长大, 可能也做不到了。 …… 尽管在心中判断自己此行牺牲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 坐以待毙却也并非他的性格。 程千帆现在心中有三個念头。 其一,此行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他能做的的便是尽可能的抓住那及其微小的生机。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唯一的途径便是通过旁听侧击, 试探能不能预先从荒木播磨的口中打探出那位贵客的情报。 同时通过自己的缜密分析,得出正确的结论。 这将可能是他度过此生死劫的机会。 结论正确,生。 错误, 死! 也许机会很渺茫,不过, 总归要去争取。 其二,若果然要牺牲,那么,走的时候, 他会尽一切可能的抓住机会干掉三本次郎, 或者是医生, 不过,程千帆内心中深知,这种情况下, 一旦暴露,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对三本动手会影响到自我了断,他只能选择放弃动手,以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优先选择。 其三,他要等待,等待时间流逝,若是判断李浩带着若兰和小宝已经成功撤离的情况下,他这边则可想办法伺机下车,中途逃离。 …… 延德里。 白若兰将碗筷洗刷干净,解下围裙。 “小宝,别玩了,我们该去学校了。”她朝着小宝喊道。 小宝正在逗猫咪,猫咪有些无精打采的,不太想要搭理小主人。 小宝从兜里掏出一枚水果糖,以猫咪为掩护,迅速的剥开糖纸,将水果糖塞入嘴巴里。 远端的白若兰瞥了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邦邦邦。 有人敲门。 “谁啊?”白若兰问道。 “嫂子,是我,浩子。” 白若兰拉开门,就看到浩子站在门口。 然后,她的目光便停留在了浩子手里那把黑色的雨伞上。 白若兰的心中莫名一慌。 “怎么回来了?你帆哥呢?”她问。 “帆哥有事情要去处理。”李浩竭力让自己表情正常,他挤出笑容,“嫂子,帆哥吩咐我带你和小宝去朋友那里玩几天。” 说着,他警觉的看了一眼巷子里的情况, 回过头就看到白若兰担忧的面容, 赶忙解释说道,“我看车子呢,车子就停在巷子口。” “要收拾行李吗?”白若兰问, 她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帆哥说,书房的那个箱子拎着就可以了,再带一些换洗衣物。”李浩不敢看嫂子的眼睛,脑袋偏向一边,说道。 “好。”白若兰点点头,转过身,做到楼梯口,身形一个踉跄。 “嫂子!”李浩担心说道。 “我没事。”白若兰没有回头,一只手扶着木梯行走,她的脸色苍白,美丽的双眸已经有泪花闪烁。 …… “小宝,你去收拾一下,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我们要去亲戚家住两天。”楼上传来了白若兰的声音。 “晓得嘞。”小宝放下猫咪,噔噔噔跑上楼。 “嫂子,要快些。”李浩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知道了。” 李浩的拳头攥紧,拄在墙壁上。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他要去救帆哥,哪怕知道可能是必死之局,他也可以帮帆哥多挡几枪。 只是,他知道帆哥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 他发誓,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嫂子和小宝周全。 …… 楼上。 “若兰姐,我们还回来吗?”小宝问。 “不晓得呢。”白若兰已经悄悄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微笑着,摇摇头说道。 “噢。”小宝闷闷的点点头。 很快,白若兰左右手各拎着一个木箱下来。 李浩赶紧上去接过来。 “小宝,你的东西呢?”李浩问。 “这呢。”小宝举起手中的东西。 李浩看过去,小宝手中拿着的是用细绳捆起来的画卷。 他有些疑惑,不过很快释然的笑了笑,他知道小宝喜欢画画。 白若兰看了小宝一眼,她的心中刀割一样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摸了摸小宝的脑袋,对浩子说道,“没错,这便是我家小宝最珍贵的宝贝呢。” “太太,要出门啊。” “小宝,你要去哪里啊?” 街坊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问道。 “千帆的法国朋友邀请我们去住几天。”白若兰略矜持的微笑,和街坊们打着招呼。 走远了,耳边传来了猫咪的叫声。 猫咪从窗户出来,一路跟着,在房顶上叫唤着。 “猫咪,好好看家哦。”小宝挥了挥手,脆生生喊道。 …… “停车。” 程千帆突然说道。 司机踩了刹车。 荒木播磨疑惑的看向他,“宫崎君,怎么了?” “沈大成糕点铺是全上海最好的糕点店。”程千帆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铺子说道,“课长招待贵客,请我作陪,我岂能空手去。” 这是第二次试探确认。 他的心中再度确定荒木播磨应该是没有怀疑他,因为他喊停车,司机是直接停车的。 若是荒木播磨早就怀疑他,定然会事先交代司机,如此的话,司机当时的反应应该是先看向荒木播磨,询问是否要停车。 荒木播磨恍然,他冲着司机吩咐说道,“你去,买一些糕点。” “我亲自去吧。”程千帆摇摇头,“这次也没有给课长带他喜欢的礼物,我知道课长的口味,且买些上好的糕点聊表寸心。” 荒木播磨会意的一笑,他自然明白宫崎健太郎口中的课长喜欢的礼物是什么,点点头,“宫崎君有心了。” 说着,他冲着司机说道,“所有口味的糕点,都来一份。” “是!”司机答应一声,下车离去。 程千帆心中再度警惕,荒木播磨坚持让司机去买,这又令他心中起疑,推翻心中此前判断的荒木播磨没有怀疑他的猜测。 他瞥了一眼荒木播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那名特工,此人不知道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另有原因,一只手始终放在腹部,这可以确保此人能够第一时间掏枪。 此外,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坐在自己身旁的荒木播磨的实力,此人是三本次郎最器重的特高课行动指挥官,无论是擒拿搏斗能力还是枪法在特高课都是首屈一指。 这让程千帆无奈放弃了突然暴起突围的想法。 如若事无幸免,只有同归于尽一途,他宁愿将奋起搏杀的机会留在最后,他的首要目标是三本次郎。 …… 看到程千帆疑惑的表情,荒木播磨解释说道,“课长对今天的贵客非常重视,各种口味都买一些。” 程千帆露出恍然的表情,同时带着惊讶之色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这个贵客是什么来头,课长竟然如此重视。” “我差点忘了,这位贵客还是宫崎君的旧识呢。”荒木播磨微笑说道,“也许你知道贵客的口味呢。” “噢?”程千帆露出好奇的表情,“我的旧识?是哪一位?” 说着,他笑着打趣说道,“我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我哪位旧识竟然身份如此尊贵,竟劳烦课长如此重视。” “贵客的身份是机密,当然,宫崎君也不是外人,只是,这位贵客的具体身份,我也不清楚。”荒木播磨摇摇头,“只是知道此人是宫崎君在国内的旧识。” 程千帆点点头,露出惊喜之色,“竟然是国内来人。” “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我只是听说贵客是宫崎君在国内的旧识,他不是从国内过来的。”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 司机此时拎了好大一包糕点回来,车子再度前行,荒木播磨也主动换了话题。 程千帆露出即将见到旧识的期待和兴奋神色,同荒木播磨随口闲聊。 他的心中却在快速思考。 他现在无法确定宫崎健太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出于保密不愿意多说, 目前,从这些只言片语中,程千帆所能捕捉的情报很有限,确切的说是只有一条: 此人是宫崎健太郎在日本国内的旧识。 这让程千帆的内心陷入谷底。 如此,他很难去猜测到此人是谁,他对宫崎健太郎的了解,大多来自宫崎健太郎的日记记录。 宫崎健太郎的那本厚厚的日记,是从宫崎来到中国之后才开始的。 对于宫崎健太郎在日本国内时候的情况,他实在是缺少了解。 …… 缺少了解! 程千帆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是了,自己对于宫崎健太郎在日本国内事后的情况是缺乏了解,而并非一无所知。 今井太! 从今井太的口中,他是了解过宫崎健太郎在日本国内的一些事情的。 程千帆的脑筋开动,他在快速思考,争分夺秒的思考。 很快,他在心里摇摇头。 今井太和他闲谈之时所提及的‘儿时玩伴’宫崎健太郎的事情,大多是两人从孩提时期到少年时期的一些经历。 其中所涉及之人,基本上都是两人的街坊邻居,小学、中学时候的老师,亲友之类的。 其中涉及人物过多,难以锁定目标。 此外,最重要的是,从数年前今井太的口中了解到的这些人物,基本上都还在宫崎健太郎和今井太的家乡生活: 这些人此刻应该大多数还呆在福岛生活。 且即便是有人离开福岛,来到了中国,但是,仅仅是数年时间,这些普通人是不可能成功位居日本军政宪特的高级职务的。 三本次郎郑重其事招待的贵客,其身份必然不凡,福岛这些人明显不符合目标人物的身份条件。 …… “宫崎君在想什么呢?”荒木播磨问道。 “让荒木君见笑了。”程千帆笑了笑,“身处异域他乡,想到即将见到国内故人,心中有些迫不及待,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位旧识。” “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宫崎君见了就知道了。” 程千帆心中暗骂,他本想要用这句话再从荒木播磨的口中套出一些情报,无奈,荒木播磨就是不上钩。 程千帆的心中继续思索。 宫崎健太郎的家乡福岛的那些亲友,基本上可以排除。 那么,这位贵客、旧识的来历? 程千帆随之想到了宫崎健太郎的老师谷口宽之。 不过,今天这个贵客显然不可能是谷口宽之。 此前他分析这个神秘医生的时候,便有数种理由支持这种判断。 此时此刻,他想起谷口宽之的原因很直接: 谷口宽之作为日本国内著名教授,其人的影响力不低,在日本文部省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此外,谷口宽之和日本军方以及特务机关都有所来往,颇受礼遇和重视。 如果是谷口宽之来上海,自然是配得上三本次郎以贵宾之礼相待的。 距离特高课的秘密驻地越来越近,生死之间,程千帆的大脑运转速度也接近极限。 谷口宽之! 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从谷口宽之身上他得到了启发: 这位神秘的贵宾,其身份背景可能类似于谷口宽之,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或者是学者?专家?且和日本军方和日特机关多有来往。 程千帆在思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宫崎健太郎是在上海‘加入’特高课的,此人此前并非专业特工,主要的交际圈也多是在学术、文化圈。 大学! 是了! 如果这位神秘的贵宾,其身份是一位颇有影响力的大学教授,确切的说,有可能是宫崎健太郎在大学时候的老师? 神户大学。 神户大学的老师?! 程千帆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是最大,或者说,这个身份是最符合他心中对于这个神秘贵宾的研究和推算条件的。 只是,宫崎健太郎在神户大学就读期间认识的老师何其多。 更何况,他对于宫崎健太郎在大学期间的情况可谓是知之甚少。 急切之下,根本来不及去打探相关情报,更无从确定此人是谁。 …… 要冷静! 这个人有着较为精湛的外科医术! 这是一个特征。 程千帆绞尽脑汁思考—— 宫崎健太郎的日记中是否有提过与此相关的只言片语? 今井太有无提及过宫崎健太郎在神户大学时候的一些情况? “荒木君,汪康年最近在忙什么?”程千帆给荒木播磨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烟,露出一丝淡淡地笑容,问道。 他不能表现出异常,必须一边和荒木播磨交谈,一边思考。 同时,还要注意和荒木播磨交谈的时候,别因为分心而露出马脚。 故而程千帆选择尽可能的由自己来掌控话题。 其中,关于‘仇敌’汪康年的话题显然是最为安全的。 “宫崎君还真是记仇呢。”荒木播磨哈哈大笑,打趣说道,“据说汪康年现在出门都很小心,唯恐碰到你小程总。” “我始终认为,汪康年这种人对帝国并不忠心。”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好像这家伙最近很少露面。” “汪康年现在和童学咏搞到了一起,两个人私下里似乎交情不错。”荒木播磨说道。 汪康年和童学咏搞到了一起? 程千帆内心惊讶。 就在此时,车子一个拐弯,进入到一条宽阔的马路。 前面不足一华里的一幢带有院落的建筑,便是特高课的秘密驻地。1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37章 步步惊心 第138章 生死一句话 麦兰区。 李浩坐在车子里,车钥匙没有拔出,这可以确保能够随时启动车子。 手指无规律的敲击方向盘,他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远远的看到两个人靠近,是乔春桃和豪仔。 两人并没有走在一起,而是相隔了数米。 一个人拉开右侧副驾车门,一个人拉开左侧后排车门进来。 “这是今天晚上的船票。”进副驾驶的是豪仔,他掏出船票递给李浩。 李浩接过船票,检查了一番后放进兜里,他看着豪仔,“怎么安排的?” “我会亲自带一批弟兄前往特高课驻地,不惜一切代价营救组长。”豪仔说道。 “我去吧。”坐在后排座位的乔春桃开口说道。 “我去。。”豪仔摇头,坚决说道。 “你不合适。”乔春桃再次强调说道。 豪仔扭头,怒目相视,“别人去我不放心。” “你去不合适。”乔春桃语气平静,他看到豪仔还要争论,表情变得严峻,“组长有令在先,紧急时刻,我来指挥。” 豪仔瞪着乔春桃。 乔春桃就那么看着他。 两个人,一个怒目相视,一個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对方。 …… “你和组长的关系密切,万一组长那边幸运过关,你带人出现反而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乔春桃说道。 “我不一样。”他看着豪仔,“还有, 你想好了怎么营救吗?” “你要硬闯?”乔春桃没等豪仔回答,冷哼一声, “那是送死!” “我不怕死。”豪仔低吼说道。 “你我的小命不值钱, 我们的目的是营救组长。”乔春桃说道, 他看向李浩,“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你说。”李浩说道。 在李浩的心中, 他更加信任豪仔对帆哥的忠心,但是,他也知道乔春桃的能力更强。 “我已经通知了吴顺佳, 他会带着炸药来汇合。”乔春桃的表情阴冷,“姜骡子那边也会带一队人马过来。” “具体计划呢?” “制造混乱,趁机营救组长, 不过,希望并不大。”乔春桃说道。 他看着两人, “不要那么看着我,这是事实。” 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勃朗宁短枪,仔仔细细的检查枪支,“我会尽一切办法营救, 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车窗外, 又将视线收回来, 才继续说道, “组长殉国,会有很多日本人陪葬。” …… “小道士的人马呢?”一直沉默的豪仔开口问道。 “小道士那边不能动, 他们另有任务。”乔春桃说道。 “还有什么比营救帆哥(组长)还重要?”李浩和豪仔齐声喝问。 “基业!”乔春桃面对两人的质问, 沉默片刻,说道,“组长带领我们在上海滩一手打造的抗日基业不能丢!这是组长的心血!” 李浩和豪仔就那么愤怒的看着乔春桃, 好一会,李浩双手抱拳,咬牙说道, “桃子, 帆哥的安全, 拜托了!” “组长生,我生,组长死,我亦殉国。”乔春桃淡淡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豪仔这才点点头。 “豪仔,你带几个人, 暗中保护嫂子和小宝。”乔春桃看向豪仔,“有一点务必要注意。” “你说。” “除非嫂子那边遇到危险需要出手,否则的话,务必不能让手下弟兄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乔春桃表情严肃说道。 “要保密。”豪仔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 “黄猫大,老鼠小;黄猫叫,老鼠跑……”小宝哼着童谣。 白若兰正在帮小宝扎辫子,她低着头,很仔细。 李浩推门进来,“嫂子,船票买好了。” 白若兰点点头,她的目光看向李浩的身后,看到李浩随手关上门,白若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和失落。 “坐船先去香港。”李浩继续说道,“然后从香港再想办法去重庆。” 白若兰没有抬头,依旧神情专注地给小宝扎辫子,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的船票?” “今天晚上七点。”李浩说道,“嫂子放心,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很安全。” “几张船票?”白若兰又问。 “四张,嫂子和小宝,我。”李浩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帆哥。” 白若兰抬起头,脸上绽放笑容,美丽的双眸露出坚定的神色,“好,我等他。” …… 特高课。 三本次郎举起手中的酒盅,“长友君,恭喜大功即将告成,请满饮此杯。” 长友寸男拿起酒盅,喝了小半杯, 放下酒杯,微微摇头。 “长友君这是?”三本次郎作惊讶之色,问道,“可是符孝琓那边又出了变故?” “这条支那老狗奸猾。”长友寸男面色阴沉说道,“一直在讨价还价。” 说着,他冷哼一声,“若非实在是没有其他合适人选,岂容他得寸进尺。” “长友君毋需烦恼。”三本次郎微微一笑,“符孝琓此人,精于专营,喜好蝇头小利,不过,此人只敢在一些细枝末节上讨价还价,他是不敢得罪帝国的。” “这是自然。”长友寸男倨傲的点点头,“我早就看透这条支那老狗了。” 他冷笑着,“虽然只是蝇头小利,也不能轻易给予,否则此人将来可能变本加厉。” “原来一切都在长友君的掌控之中。”三本次郎哈哈大笑,看着长友寸男面露得意之色,他举起酒杯,“为长友君的运筹帷幄,干杯!” 两人碰杯,这一次长友寸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符孝琓是浙江镇海人, 程千帆早就观察过特高课驻地的防卫情况,在三楼仅仅是他发现的便有两个秘密射击位,时刻监视着院落,射击位居高临下,一览无余,他想要从茅厕处翻墙逃脱,根本躲不开射击。 此外,院墙很高,且在墙顶还有‘防贼’的铁钉,想要在不借助工具、不助跑的情况下翻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刚才那个进入茅厕之人,从背影来看极可能是小池。 这才是程千帆说要来茅厕的原因。 相比较保密意识极强、奸猾狡诈的荒木播磨,贪财重利的司机小池显然更好对付。 程千帆从特高课内部得来的情报,便有一部分是从小池的闲言碎语中(分析)得来的。 …… 此外,刚才荒木播磨一句无心之言,则引起了程千帆的极大关注。 长官? 程千帆心中一动。 这位神秘贵客是特务机关高级军官,故而荒木播磨如此称呼? 还是说,荒木播磨是以宫崎健太郎的角度如是说,意思是此人曾经是宫崎健太郎的长官? 不是老师? 程千帆刚才在来此途中推测此神秘贵客可能是宫崎健太郎的大学老师,他便有了一个绝境情况下的无奈尝试: 那便是直接称呼此人为老师,并不带其姓。 若是此人真的是宫崎健太郎的老师,他这种做法也许能够在短时间内蒙混过关。 不过,在程千帆内心中揣测,这种行为的过关可能性不足一成。 因为既然是‘旧识’,多半会聊几句陈年旧事。 一句‘老师’,不足以应付过去,暴露也几乎是必然之结果。 且现在,荒木播磨的一句‘长官’,令程千帆更加困惑了。 …… “小池君。”程千帆解开裤腰带小便,扭头看向正在蹲坑的小池,打招呼说道。 “宫崎君,你今天怎么来了?”小池惊讶问。 “课长招待贵客,突然喊我来作陪。”程千帆系好裤腰带,故意露出矜持中又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说道,“只说贵客是我的旧识,我是两眼一摸黑,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啊。” “原来如此。”小池便露出羡慕的表情,“原来那位先生是宫崎君的旧识啊。” 说着,他压低声音,露出既羡慕又有一丝嫉妒的表情,“课长对这位先生非常亲近,宫崎君竟和这位先生认识,要提前恭喜宫崎君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程千帆故作矜持,“难不成还能升官发财?” 他笑着说道,“我若是发财了,定然带上小池君一起。” 听得这话,小池的嫉妒之色退去,只剩下羡慕和欣喜之色,“宫崎君此言当真?” “你我是好友,我什么时候欺瞒过你。”程千帆佯装生气。 “是我说错话了。”小池赶紧道歉。 程千帆心中焦急,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厕所久呆,摇摇头喃喃自语,“荒木君也不说,我也搞不清楚贵客到底是谁。” 就在他前脚即将踏出茅厕的时候,小池说话了。 “我不知道这位先生是谁,但是,宫崎君你知道啊。”小池说道。 “我知道什么啊?”程千帆停住脚步,不解的的问道。 “你还给这位先生起了绰号呢。”小池一边擦屁股,一边说道,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露出恍然之色,“我听到课长和这位先生聊天,说了这么一句。” 说着,他提起裤子,笑着说道,“原来那个给老师起绰号的学生就是宫崎君你啊。” 程千帆便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摆摆手,离开了茅厕。 他的心跳加速。 他的脑筋飞速的运转。 从小池这里得到的情报,是他目前为止获得的最多线索的情报了。 老师。 学生。 绰号。 精于外科医术。 这些关键信息在他的脑海中飞速掠过,反复思考。 他迈着平静的步伐,面上带着平静的笑容,走向荒木播磨。 此时此刻,他距离荒木播磨大约三十余步。 距离二楼的课长办公室大约百余步! …… 并无头绪! 程千帆的心中逐渐陷入绝望。 “宫崎君,快些上楼吧,课长和贵客应该等着急了。”荒木播磨冲他挥挥手,说道。 “是我的过错,竟然让课长和贵客等候。”程千帆微笑说道。 两人步入楼梯。 木质的楼梯,地板有些腐朽,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楼梯该修一修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思考飞速进行。 依然没有什么头绪。 来到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外面。 程千帆表情严肃,整理了自己的衣着。 又轻轻拍打了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荒木播磨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上前敲了敲门。 “课长,宫崎君来了。” 长官? 程千帆蓦然想起刚才荒木播磨用的这个称谓。 他的心中一动。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三本次郎的声音。 他瞬间又想起豪仔所汇报的葛翠芳的口供中的一句话。 这些线索、情报汇聚—— 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西北总部密电与他,提供的那些关于宫崎健太郎的相关情报中,其中看似并不起眼的一件事。 他想到了一个名字。 赌了! 这些情报驳杂,来自西北总部、葛翠芳、荒木播磨、小池,以及他自己的分析和研究。 其中任何一个细节点错了,便可能南辕北辙。 但是,程千帆却知道,自己只能赌这一把了。 生死赌局。 “宫崎君,请。”荒木播磨朝着宫崎健太郎延手一请。 …… 程千帆微笑着点点头,推门而入。 举目看。 办公桌上放着一瓶已经开启的清酒,桌子上有两个酒盅。 三本次郎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 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短发,眼睛不大,看到门开了,扭头,审视的眼光看过来。 “课长。”程千帆先向三本次郎毕恭毕敬的敬礼。 然后他看向另外那一名男子。 程千帆的眼眸流露出一分疑惑,两分思考,然后眼眸中闪烁出惊喜的光芒。 他上前两步,靠近了那位贵客。 三本次郎在桌子后面,他无法靠近,只能选择这位‘旧识’作为目标。 只是…… 程千帆内心里摇头,以目前的情况,他很难确保再击杀了‘贵客’之后,再成功结束自己的生命。 “牧野老师,果然是您!”程千帆说道,话到嘴边,他加了‘果然’两个字。 他的眼眸带着一丝故人相逢的兴奋,兴奋中却又似乎包含了一丝丝尴尬,尴尬中还有一丝尊敬。 说完,他作出鞠躬行礼的动作,右手很自然的贴近自己西裤口袋,里面有他暗藏的一枚刀片。 他觉得遗憾,不能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 若果然暴露,这枚刀片将会迅速取出,割开他自己的喉咙。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只有第一时间杀死自己,只有死亡,他自己才能对自己放心!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2 生! 或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2 第138章 生死一句话 第139章 险! “牧野老师,果然是您。” 长友寸男看着自己的这个学生,宫崎健太郎的眼眸中有激动,也有尴尬,当然,还有几分尊敬之意。 这令他有些感慨,想起当年在神户大学的那段短暂的教官生涯。 三本次郎则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长友寸男。 “长友君?” 程千帆心中一紧,‘长友君’? 自己赌错了? 程千帆心中一叹,终究还是没有度过这道生死劫。 他准备坦然赴死。 不过,他抬起头,看向这位‘长友君’,却并没有从‘长友君’的神情中看到戒备和疑惑,此人似乎在感叹和回忆。 这是? 这个发现令程千帆暂时中止了自我了断的计划。 “宫崎,多年未见,你也已经成长为帝国的栋梁之才了,三本君对你是颇多夸赞。”长友寸男微微颔首,“很不错!” 然后看向三本次郎,“我在神户大学当教官的时候,并没有用真实姓名,当时用的是友人牧野下次郎的身份。” “原来如此。”三本次郎点点头。 “当时因我表现出对待神户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的态度颇为亲近,很多学生心中不满,宫崎健太郎更是私下里喊我‘牧野严九郎’。。”长友寸男冷哼一声,看着宫崎健太郎,“因为此事, 这家伙还得了学校的处分。” “宫崎当年不知老师的用意,鲁莽无状, 向老师诚恳道歉。”程千帆露出一丝尴尬之意, 赶紧说道。 “哈哈哈, 校方处分的对。”三本次郎哈哈大笑,他看向宫崎健太郎, “为何是牧野严九郎?” …… 为何是牧野严九郎? 程千帆便露出讪讪的笑容,不说话,然后低着头看地板。 尽管他的内心中此时已经将多条线索成功的串起来了, 心中对于此种内情也有了一定的猜测,但是,这毕竟是宫崎健太郎和‘牧野严九郎’之间的旧日‘秘事’,万一他的猜测错了,那就麻烦了。 这种情况下, 一动不如一静, 很显然, 当日是宫崎健太郎对老师不尊敬, 这是宫崎健太郎的‘糗事’, 出于对面前的‘牧野老师’的尊重, 他选择不说话, 这并无可疑之处。 “我当时在神户大学当教官, 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对医学很喜欢,有时候会去学校医疗室兼职帮忙,学校里有一些中国留学生会去看病, 我会特别关心和照顾这些中国人。”长友寸男说道。 此次梅村训练所分配的学员,主要是配给给上海日特机关以及杭州特务机关。 两边自然是都想要多分得一些,此多彼少。 “杭州的重要性岂能与上海相媲美。”三本次郎露出倨傲的表情,说着,又露出问询的表情,“我听闻村正太郎是此次培训人员中的佼佼者。” “三本君是有备而来啊。”长友寸男哈哈大笑,他点点头,“不错,村正太郎确实是这批学员中的佼佼者,不过……” “不过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三本君可能还不知道,据我所知,村正太郎是冈田君点名要的人。”长友寸男摇摇头,说道。 “那我可要抓紧联系渡边大佐了。”三本次郎哈哈大笑。 …… 他这些日子以来,频频向对方示好,今日所谈结果还是令他颇为满意的。 长友寸男此番秘密来上海,主要是受到土肥原贤二的委托,专司负责招纳符孝琓,成立上海特别市政府之事。 长友寸男是土肥原贤二阁下的爱将,只此一个身份,此人便值得他刻意交好。 此外,他此前事先已经得知长友寸男曾经秘密前往无锡梅村训练所担任顾问一事,刚才实乃佯装不知而已。 此番刻意交好,也有通过长友寸男搭上梅村训练所的渡边向也大佐,索取更多的学员分配名额的目的。 帝国一般会在下士官等级以下的新兵中挑选间谍培养对象。 三个月新兵训练期内,长官就开始着手考查、筛选,通常着重考虑三种人: 一种是‘模范兵’,受帝国‘菌国主义’教育较深,忠实可靠的,会说中国话的。 第二种是与日本军队关系深厚的在华商人子弟;其中包括一部分暗中和帝国合作的中国商人子弟。 这两种人员,会比较积极主动的参与。 第三种是品行不良,有前科的。 这部分人同意从事间谍活动,立功之后,他们的违纪行为会获得特别赦免。 具备间谍“资格”者,被集中到旅团或师团司令部专门的训练所,由各科教官以及中国问题专家进行训练。 在训练所,学员们不用真名只用编号,一般一期训练三个月,训练过程严格紧张,分精神训话、政治训练、技术训练三类科目。 前两个星期进行精神训话和政治训练,从第三个星期开始着重于特务技能训练。 军部秘密在无锡梅村新开了一个训练所,有学员近百名,用于支援浙沪的特工活动。 三本次郎自然想要多分一杯羹。 …… 既然长友寸男答应帮忙同渡边向也搭线,三本次郎目的达成,谨慎的他没有再谈论关于无锡训练所之事。 两人谈论起了正在进行的徐州会战。 “伊东将军所向披靡,支那将领韩洋河所部一击即溃。”长友寸男冷笑说道,“这些支那将领,贪生怕死,已经被帝国打怕了。” 就在上月下旬,伊东政喜第101师团佐藤旅团5个步兵大队,1个野炮兵大队由东台出发,月底攻陷盐城,现在正在猛攻阜宁。 韩洋河的第二十四集团军兵力是日军的五倍,却一触即溃,退往东坎,如此,使得国军汤集团后背受到严重威胁。 程千帆仔细聆听,三本和长友所谈论的,基本上都是已经发生的战场情报,两人也多以复盘为主,并未谈及过多隐秘。 就是不知道这是两人单纯的喜欢复盘战事,还是出于谨慎考虑。 程千帆心中揣测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他露出几分倦意,甚至还隐蔽的打了个哈欠。 三本次郎便瞪了他一眼。 程千帆赶紧抖擞起精神。 长友寸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讨论的是枯燥的军情、战报、战术复盘,宫崎健太郎听不大懂,自然没有什么兴趣。 …… 武汉。 力行社特务处临时总部。 一向稳重的齐伍译出这份来自上海的急电的时候,都是脸色苍白,额头渗出汗水。 “处座。”推开戴春风的办公室门,齐伍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戴春风会意,一摆手。 众人纷纷退下。 “处座,上海特情组急电。”齐伍将密电双手呈上,“不是程千帆发来的电报,是‘灰兔’发电。” ‘灰兔’是周茹的代号,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亲自为下属取的代号。 戴春风接过电文。 “处座,程千帆可能出事了。”齐伍说道。 “什么?”戴春风脸色一变,急忙看电报。 ‘灰兔’急电武汉,向特务处总部报告: 大冬瓜请客,‘蚂蚁’作陪,客人疑似神秘人。 …… “宫崎君,谷口教授现在身体怎么样?”长友寸男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随口问道。 “老师前年腿部摔伤,虽然经过诊治,恢复的很好,不过,长途行走会酸胀疼痛,所以他现在很少会去外地了,基本上都是在北平和天津。”程千帆回答说道。 长友寸男要回住处,特别点名要宫崎健太郎陪他过去。 “不到处跑了?”长友寸男嘴角一扬,“也好,年龄大了,老实点好。” 程千帆苦笑,尴尬不已。 “你不用觉得为难。”长友寸男微微一笑,“我同你的老师互相看不顺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千帆讪讪一笑,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长友老师,我们这是去法租界?”程千帆看着窗外的建筑物,问道。 “法租界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长友寸男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我现在在那里工作。” “长友老师竟然在警察医院工作?”程千帆露出惊讶无比的表情,“我前些天就曾经多次去过警察医院,竟然对此一无所觉。”1 …… 台拉斯脱路。 警察医院对面的一处民居的二楼。 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一组组长陆飞坐在一个椅子上抽烟。 啪! 一巴掌拍死了一个小飞虫。 陆飞忍不住骂了句,这才五月份,就有这么多小飞虫了。 “茅岢莘回来没?”陆飞抬头问正在观测的手下。4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2 第139章 险! 第140章 大功一件(祝贺禛言盟主) 乔春桃双手架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特高课的大门口。 刚才大门里驶出来一辆小汽车。 车内的车帘是拉起来的,在经过转角的时候,车帘拉起来一角,里面的人看了两眼外面,随后便将车帘再度拉上。 时刻保持警惕的乔春桃便看到了程千帆的脸,最让他惊喜的是组长拉起车帘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这是‘太平无事’的信号。 乔春桃一直紧绷的心舒缓下来,他无法确定特高课内发生了什么,想来应该是组长成功的化险为夷,度过了这次难关。 不过,就在他打算发布撤离的命令的时候,乔春桃又犹豫了。 万一组长投敌了呢? 万一这是陷阱呢? 对于组长,乔春桃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敬佩,也决然不相信组长会再暴露之后投敌当汉奸。 但是,脑海中这两个问号一直萦绕不去。 他愿意相信组长对党国的忠诚,但是,他不敢赌。 又盯着特高课的大门约莫十来分钟,确认日特没有大批出动的迹象,乔春桃放下望远镜。 “你们两个继续盯着这里,若有异常情况,立刻打电话到阿祥杂货铺。”乔春桃吩咐手下说道。。 “是!” “没有异常情况的话,一个小时后隐蔽撤离,要小心尾巴。” “明白。” …… 随后,乔春桃下了楼, 从后门离开。 他连续穿越两个巷子,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 翻过一个巷子的院墙, 从另外的巷子出去, 又步行约十分钟,来到了一個公用电话亭。 拿着话筒, 投入一枚电话角币,接通电报厅的电报员,要了个电话, 同时警觉的观察周围情况。 麦兰区。 屋内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白若兰盯着电话机,她没有去接电话,看了李浩一眼。 李浩朝着嫂子点点头,拿起话筒。 “大哥出来了。” 是桃子的声音。 “大哥怎么样?他早上说有些头痛,现在好些没?”李浩呼吸急促, 急忙问道。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桃子说。 “嫂子在逛街呢, 有点累了, 想要回家。”李浩说。 “大哥还在忙, 再等等。” “好。”李浩将话筒放好,扭头便看到了嫂子担忧、焦急的双眸。 “帆哥没事。”李浩的声音颤抖,带着巨大的喜悦,说道。 白若兰身体后仰, 整个身体砸在了椅子上, 一直咬牙坚持、没有流出来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若兰姐, 你怎么了?”小宝问道。 “姐姐没事。”白若兰擦拭了眼角的泪水,美丽的面孔上绽放笑容,“姐姐是开心呢。” “帆哥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李浩说道, “嫂子, 我们再等等。” 白若兰的眼眸中复又露出惊恐和担忧之色。 “帆哥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只是我们需要再确认一下。”李浩赶紧说道。 “好。”白若兰搂着小宝, 目光坚定, 点点头,“我等他。” …… 这边, 乔春桃挂上电话后, 又从兜里摸出一枚公用电话角币,要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豪仔的。 “老大没事,通知大家去老翟饭馆吃席。”乔春桃说道。 去老翟饭馆吃席,是约定的暗号, 所有人离开现在的安全屋,立刻隐蔽撤离。 “你不相信老大?”豪仔强压怒火, 冷冷质问。 “我相信老大。”桃子捂着话筒,声音低沉,“正是因为相信老大,我才要对得起老大的信任。” 电话里传来了吱吱呀呀的嘈杂音。 这是那边挂掉电话了,豪仔定然无比愤怒吧。 桃子冷峻的面容浮现出一丝苦笑,他摇摇头。 豪仔,你相信组长,我对组长的信心,对组长的忠心并不比你少!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 武汉。 力行社特务处总部临时驻地。 “处座,事态紧急,您看?”齐伍表情严峻,看向戴春风。 “上海特情组现在什么情况?”戴春风面色阴沉,冷声问道。 “千帆对于危急情况早有预案,现在应该是交给乔春桃负责的。”齐伍说道。 “乔春桃?”戴春风思索片刻,“我记得他,他是杭州特训班毕业的吧。” “正是。”齐伍点点头,“民国二十六年,处座您安排了包括乔春桃、应怀珍在内的多名杭州特训班毕业的学员去上海。” “千帆,他很不错。”戴春风阴沉的面容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说道。 乔春桃等人是杭州特训班毕业,是戴春风派往当时的‘青鸟’独立潜伏小组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乔春桃并非程千帆自己的嫡系,是特务处总部这边的人,是他戴春风的人。 程千帆却丝毫没有芥蒂,反而委以重用,甚至将紧急情况下的指挥权交给了乔春桃,这足以说明程千帆没有私心,对他戴春风更是忠心可见! “应怀珍此前多次汇报过, 言说特情组组长肖勉对处座您, 对领袖, 对党国一片赤诚。”齐伍说道。 “是啊, 多好的年轻人啊。”戴春风点点头,他面容一肃,“电告上海特情组‘灰兔’,若‘蚂蚁’陷于敌手,令肖勉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之。” 实际上下令是上海特情组营救组长肖勉。 电报却是肖勉下令,以肖勉的名义行动,这也是避免暴露程千帆的身份。 若是程千帆不幸被捕,一个普通的特工‘蚂蚁’和特情组组长肖勉的身份是截然不同的。 ‘蚂蚁’也许不太被日本人重视,有营救的可能。 若是日本人得知程千帆便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那便无比麻烦了。 …… “处座高见,对程千帆更是没得说。”齐伍赞叹说道,“不管能否成功营救,千帆心中定然感铭肺腑。” 看着处座依然皱眉,齐伍心中一动。 他明白处座在担心什么了,只是不好言说。 “处座,程千帆若是被捕,会不会?”齐伍小声问道。 “不可能!”戴春风面色一变,阴沉着脸看向齐伍,“我相信程千帆,相信他对党国、对领袖的忠诚。” “是我妄言了。”齐伍露出惭愧之色,“我应该对千帆有信心的。”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会让前线的同志寒心。”戴春风冷冷说道。 “是!” “去发报吧。”戴春风说道。 “是。”齐伍点点头,走了两步,又看向戴春风,“处座,您看,是不是命令上海特情组做好特殊情况下的应变准备?” 戴春风怒目相视。 齐伍垂下头。 戴春风长叹一口气,摆摆手。 “属下告退。”齐伍再度露出惭愧之色,转身而去。 …… 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组长,有情况。”一名上海站行动特工低声说道。 陆飞从椅子上霍然起身,来到窗边,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望远镜。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医院对面的马路上。 一个相貌极为俊逸的年轻人下了车,然后绕过车子走向了另外一边的后排车门。 “程千帆?他来警察医院做什么?”陆飞嘟囔了一句。 程千帆拉开了左侧后座车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下了车。 “是茅岢莘吗?”陆飞立刻问。 “看清楚,是茅岢莘吗?”一名特工用力踢了一个被捆绑的年轻人一脚,此人是警察医院的医生,负责给茅岢莘当外科助手。 上海站接到武汉总部的制裁命令后,立刻开始行动,只是他们并不认识茅岢莘。 这对于特务处来说并不是难题,随后便直接绑架了这名医生。 一名特工将望远镜架在这名被捆绑的医生的双眼前。 “是,是茅医生。”医生战战兢兢的说道。 “确定吗?”陆飞阴着脸,“认错了,杀你全家。” “没错,是,是茅医生。”医生吓得直哆嗦,赶紧说道。 …… 陆飞看着程千帆和茅岢莘站在马路边,程千帆给茅岢莘敬了一支烟,并且主动掏出打火机为其点烟。 “真够谄媚的。”陆飞露出一丝鄙薄之意,“这个茅岢莘不是汉奸就是日本人,这程千帆,啧啧。” “这狗汉奸。”一个特工骂了句。 “准备行动。”陆飞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没想到这么快便获得了干掉茅岢莘的机会,这令他极为欢喜,此番干净利落的除掉茅岢莘,当可立下大功。 “注意。”陆飞突然说道,“潘略,你和燕畅的目标是茅岢莘,宋米火,你的目标是程千帆。” “是!” “是!”两个手下点点头,拉动枪栓,黑洞洞的枪口慢慢探出窗口。 “组长,真要干掉程千帆?站长没有下命令。”宋米火有些犹豫。 “干掉这狗日的。”陆飞咬牙笑着说道。 干掉茅岢莘,是大功一件,顺带着除掉亲日的程千帆,这也是一个功劳,两个功劳相加,武汉方面一定更为欢喜。 总部没下令干掉程千帆,那没什么,现在程千帆和行动目标茅岢莘一起,这便是程千帆投靠日本人的证据。 代站长郑利君想要转正为站长,那么,郑利君空出来的行动大队队长的位子,他陆飞自然也想要坐一坐。 一炮双响,他陆飞要让戴处座见识一下他的能耐! 想必处座定然大喜!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41章 刺程 (大家十分钟后刷新一下,大家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大家十分钟后刷新一下,大家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大家十分钟后刷新一下,大家十分钟后刷新一下,给大家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注意。”陆飞突然说道,“潘略,你和燕畅的目标是茅岢莘,宋米火,你的目标是程千帆。” “是!” “是!”两个手下点点头,拉动枪栓,黑洞洞的枪口慢慢探出窗口。 “组长,真要干掉程千帆?站长没有下命令。”宋米火有些犹豫。 “干掉这狗日的。”陆飞咬牙笑着说道。 干掉茅岢莘,是大功一件,顺带着除掉亲日的程千帆,这也是一个功劳,两个功劳相加,武汉方面一定更为欢喜。 总部没下令干掉程千帆,那没什么,现在程千帆和行动目标茅岢莘一起,这便是程千帆投靠日本人的证据。 代站长郑利君想要转正为站长, 那么,郑利君空出来的行动大队队长的位子, 他陆飞自然也想要坐一坐。。 一炮双响, 他陆飞要让戴处座见识一下他的能耐! 想必处座定然大喜! 警察医院的门口, 程千帆陪同长友寸男抽烟闲谈。 “原来老师您就是警察医院那个新来的外科医生。”程千帆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惊喜之中更添几分自豪。 “程副总巡长此前便知道我?”长友寸男微笑着。 “我是从皮特的口中得知警察医院来了一个非常出色的医生, 精于眼部外科手术。”程千帆说道。 “皮特?”长友寸男露出思索之色,“是那個此前中枪住院的法国人?” “正是。”程千帆点点头,“皮特的一个尼德兰朋友在医院里做了双眼皮手术, 皮特对这位医生十分推崇。”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的观察长友寸男的神色。 果然,他从长友寸男的神情中看到了几分得意。 从特高课出来,到法租界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的路上, 程千帆内心中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一旦长友寸男谈及他并不知晓的关于‘牧野下次郎’同‘宫崎健太郎’之间的旧事,他只能随机应变。 若是应变不过去,那么便只能突然暴起干掉长友寸男了。 庆幸的是,长友寸男并未提及他和宫崎健太郎之间的旧事,这应该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师生时间太过短暂,而这短暂的时间里,两人的关系还比较尴尬, 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两人共鸣的美好回忆。 在返途中, 程千帆比较恰当的表现出了宫崎健太郎在他们两人独处之时的细微尴尬,并不是太主动, 多是长友寸男说话,主导话题, 他恭敬的回应。 长友寸男首先是正式告知宫崎健太郎他的姓名。 再之后,长友寸男更多的是询问谷口宽之的近况, 程千帆便一一回答。 从长友寸男的言语、神情中,他观察得到的情况是, 长友和谷口的关系不佳。 却也并非是有仇恨那种, 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而互相看不顺眼。 如此, 程千帆所表现出来的尴尬、尽量少说话,竟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 此前, 在特高课的时候, 从长友寸男的一句话中,程千帆判断长友寸男应该是出自医科世家。 而根据他此前从各方面了解到的情报和研究分析,程千帆便推算‘茅岢莘’应该是非常‘热爱’外科医生这个职业的。 这同这个人的高级特工身份并不矛盾。 特工身份是‘茅岢莘’的工作, 医生身份是他私下里的爱好。 医生最高兴的是听到对其医术认可和赞美的话。 程千帆曾经琢磨过日本人的脾性。 日本人的性格似乎非常矛盾, 既无比狂妄自大, 却同时又屈服强者,他们对于西洋人,是既看不起,又似乎极度渴望得到西洋人的认可。 果不其然,听到法国人皮特对自己的医术赞不绝口,长友寸男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皮特当时还以为老师您是中国医生呢。”程千帆轻笑一声,“我当时便不认同,认为……”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支那人不可能有这样优秀的医生和人才。” 长友寸男嘴角上扬,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程副总巡长,谨慎言行。” “是。”程千帆点点头。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这辆杂耍车。 这是一辆卡车,车身上贴满了杂耍海报。 车厢里两人站着,扶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楼外楼,孟庄杂耍,请君一笑’。 程千帆便恍然,这是某个杂耍戏班子准备在楼外楼表演的海报宣传。 楼外楼是上海滩第一家游乐场。 楼外楼内众多摊位表演各种游乐节目,有滩簧、说书、评弹、杂耍戏法等;还设有x光机,普及生理科学知识;旁边有冷饮室和茶座,供游客歇息。 还会根据时令,还举办兰花会、菊花山等活动。 这辆卡车似乎是抛锚了,工人们正在卖力的推着车子。 “上海都已经被帝国占领了,这些愚蠢的支那人却和以前毫无区别。”程千帆轻声说,“果然是卑劣的民族。” 长友寸男隐蔽的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说明,在帝国的治下,中国人生活的很好,很安乐。” 程千帆脸色微变, 露出恍然和恭敬之色, “老师所言极是。” …… “侧恁娘!快点过去啊!”陆飞咬牙切齿,急的满头大汗。 就在他将下令手下开枪射击的时候,这辆途径警察医院门口的杂耍海报卡车竟然在此抛锚了。 这辆卡车正好挡住射击视线。 陆飞焦急上火,眼瞅着这次行动一切顺利,啪啪啪几枪就可大功告成,却来了这么一出意外情况。 好在令他惊喜万分的是,那个茅岢莘和程千帆并没有立刻进医院的院子,而是在院门外抽烟聊天。 这令陆飞心中既焦急,又高兴直呼好运气。 焦急的是这辆卡车还不快点推走。 高兴的是,自己运气不错,目标竟然等在那里了,真乃天助我也,莫不是上天注定他升官发财?! 第142章 警察医院枪击案 突然的枪击,搅乱了台拉斯脱路的宁静。 卡车上的人慌得扔下了牌子、海报,吓得趴在了车斗里。 路人发出尖叫声,四下奔逃。 “侧恁姆妈!”陆飞看到潘略第一枪竟然只打中了茅岢莘的肩膀,随后的补枪并没有击中茅岢莘,此外,程千帆也只是肩膀中枪,他气的骂道。 看着混乱的场面,陆飞厉声下令,“所有人,目标茅岢莘!” 第一枪没有干掉茅岢莘,这令陆飞心中懊恼、烦躁,现在他已经顾不上顺带着除掉程千帆了,满脑子都是干掉茅岢莘,这才是行动目标! 他端起手中的步枪,瞄准正在躲避枪击的茅岢莘。 ‘这家伙绝对是老牌日特。’陆飞心中立刻判定。 肩膀上挨了一枪的茅岢莘并没有慌乱,而是顺势一个侧向前扑,躲开了第二下的补枪。 随后趴在地上的茅岢莘,没有丝毫的犹豫,连续两个翻滚,趴下。 正好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石头只是稍稍高于地面,却正好可以给茅岢莘的头部提供尽可能的遮蔽,想要直接打头部的困难极大。 “打他后背!”陆飞喊道。 这边,程千帆顾不上理会肩膀上的枪伤, 趴在地上,忍着疼痛, 顺势一个打滚, 然后匍匐爬到了一棵树的后面。 “茅医生。。”程千帆不敢露头, 躲在树后面喊道。 一震枪声响起。 程千帆便听到几声闷哼,随后是一声惨叫。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冲着医院大门的方向咆哮, “快来人!” 警察医院是有巡捕驻守的,枪击开始后,岗亭里的巡捕吓得抱头鼠窜, 躲在岗亭里瑟瑟发抖。 此时听到程副总巡长的吼声,有巡捕壮着胆子探出头。 “程副总,你还好吗?” “打电话叫人。”程千帆一只手捂着肩膀,躲在树后面喊道,“另外, 吹哨子!” “什么?” “侧恁娘!打电话, 吹哨子!”程千帆破口大骂, 警察医院的巡捕不是他的亲信手下, 他方才喊来人,这帮家伙不敢出来,这让程千帆立刻明白,这些岗哨是断不可能、也没胆子出来和枪手搏命的。 故而, 程千帆只是命令他们打电话、吹哨子。 打电话给中央巡捕房总部, 呼叫支援。 吹哨子是呼唤附近的巡捕,同时也是给枪手制造心理压力。 躲在岗亭里的几个巡捕, 拼命的吹着口中的哨子。 那个刚才胆大敢冒头询问的巡捕, 将脑袋躲在门后, 将长枪枪口冒出去,对着枪手响枪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组长, 巡捕要来了。”手下被巡捕凄厉的哨音弄得紧张、心烦。 啪! 对方反击了,这一枪虽然偏得离谱, 还是吓得上海站的行动人员一大跳。 “茅岢莘死了没?”陆飞问道。 “应该死了。”潘略说道,“组长您下令后, 我们一起开枪,这家伙背上至少挨了四五枪。” “死了, 现在一动不动了。”另外一個手下赶紧说道。 “撤!”陆飞低吼道。 “组长,枪呢?”宋米火问。 “扔了,短枪带着, 长枪扔掉。”陆飞焦急说道,对于上海站来说, 武器弹药目前并不紧张,在上海沦陷前,特务处上海站便囤积了一部分武器弹药,为上海沦陷之后的敌后斗争做了一定的准备了。 …… 啪啪啪! “巡长!”大头吕一边开枪,一边急切喊道。 他带着一队人正在附近巡逻,听得这边响枪,便带队赶过来,本来是打算等枪手跑掉后再‘勇敢’的出现。 不过,众巡捕立刻从四散奔逃的市民口中得知是小程总遭遇枪手袭击。 大头吕只是看了一眼手下们,便毫不犹豫的带队冲过来了。 他丝毫不怀疑,他再犹豫片刻,手下会有人在程千帆面前告他一状,甚至现在就有人敢造反、打他黑枪。 整个三巡,早已经被程千帆用金钱、恩威并施的手腕收服,虽然不能说所有人都对程千帆忠心耿耿,但是,至少有几个人绝对是敢于为小程总拼命的,其他人也多会愿意摇旗呐喊。 “我在这里。”程千帆躲在树后面,喊道。 啪! 啪啪! “打中一个!”鲁玖翻高兴的喊了一嗓子。 正在带领手下撤离的陆飞扭头一看,便看到燕畅小腿中枪倒地。 他心中一横,拎起短枪就要冲着燕畅的脑袋开枪。 啪啪啪。 巡捕朝着这边连续射击,险些击中陆飞,他赶紧朝着中枪受伤的燕畅补了一枪,甚至顾不得去看,扭头就跑。 他们冲进了一个巷子,在巷子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梯子,爬过巷墙, 进入隔壁的街巷,很快消失不见了。 …… “巡长,你怎么样?”大头吕跑到树后面, 就看到程千帆捂着受伤的肩膀, 疼得直咧嘴。 “巡长,你受伤了!” “扶我起来。”程千帆咬着牙齿,低声吼道。 大头吕和一个手下赶紧冲上来,将程千帆搀扶起来。 “侧恁娘,轻点。”程千帆骂了一句,又冲着大头吕点点头说道,“不错,来得还算及时!” “扶我过去!”程千帆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名枪手,说道。 “是!” “还活着。”正在检查‘这具尸体’的鲁玖翻摸了摸尸体的鼻息,惊喜喊道。 “救活他!”程千帆脸色阴沉的吓人,“我要知道是谁对我动手!” “是!”鲁玖翻一摆手,巡捕从医院岗厅弄了一个简易担架过来,将昏死过去的枪手抬着,冲进了医院。 “巡长,您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大头吕关切询问。 “暂时死不了!”程千帆低头看了一眼肩膀,冷着脸说道。 枪声响起,他便得出判断,上海站使用的是日械三八式步枪,这种枪射的远,打得准,适合枪法精准的日本士兵。 不过,这款枪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因为弹丸初速高、质量好,因此命中之后往往易于贯通,创口光滑,一打两个眼,对周边组织破坏不大。 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部位,救治及时的话,且死不了。 …… “枪手是从那个房间开枪的。”程千帆捂着肩膀,疼的直冒汗,咬牙切齿的说道,“吕虎,你带人去看看。” “是!”大头吕点点头,随手点了几个巡捕,“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 “香烟!”程千帆沉着脸,说道。 护卫在他身旁的老部下立刻明白,伸手从巡长的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塞进巡长的嘴巴里。 “巡长。”他从身上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点燃烟卷。 因为程千帆现在还兼任三巡巡长,所以,三巡的巡捕还是习惯称呼他为巡长,程千帆对此并没有制止,反而很高兴,这也是一种亲近之意。 一辆军用卡车疾驰而来。 “程副总,程老弟,这是怎么了?谁干的?”袁开洲从车子副驾驶跳下来,看着捂着肩膀,肩膀上殷红一片的程千帆,一脸震惊问道。 “勿晓得。”程千帆苦笑一声,“就是在路边抽根烟,就挨了枪。” 说着,他眉头紧锁,咬着牙,一幅要吃人的表情,“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老子杀他全家!” “茅医生还活着!”这个时候,一声惊呼传来。 程千帆露出‘惊喜’的表情,转身看过去,只见一个警察医院的医生正在检查茅岢莘的情况。 “茅医生怎么样?”程千帆两步走过去,急声问道。 “报告程副总,茅医生的情况很糟糕,必须立刻抢救!”医生说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啊,救人啊!”程千帆大声呵斥。 他心中却是十分遗憾,他刚才故意不去理会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长友寸男,而是去关注被打伤的枪手,以及安排人去枪手的射击点查看,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确保茅岢莘死的彻底。 他考虑再三,长友寸男是一个隐患,虽然活着的长友寸男可能成为他的一个新的靠山之一,但是,这个人始终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譬如说,长友寸男虽然只当了他不足半个月的教官,但是,长友寸男教导过的神户大学的学生何其多,如果此人正好和某个神户大学的毕业学生还保持联系,并且从其口中得知了关于宫崎健太郎当年的一些轶事。 这便麻烦了。 所以,还是死了的长友寸男最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次袭击事件,本质上来说和他无关,且他自己也受伤了。 而且他是在两个小时前刚刚和长友寸男见面,转过来两人一起遇袭,更加确切的说,他的受伤是受到长友寸男的连累,在特高课那便,他是完全可以撇清此事的,不虞会有隐患。 只是,他没有想到,长友寸男的生命力如此顽强,竟然耽搁了好一会还没死透。 …… 此时此刻,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开过来,停在了距离医院门口稍远的地方。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 程千帆立刻认出来这便是刚才送他以及长友寸男来的司机。 因为长友寸男的身份极为隐蔽,所以,特高课没有安排特工开车,而是通过驻沪的日本商会的名义,从一个日本商人那里借用了一辆车和司机。 司机要靠近。 捂着肩膀,面色阴沉的程千帆轻轻摇摇头。 司机停住脚步,转身上了车,启动车子,即刻掉头离开。 “程副总,您肩膀上中枪了,还是早些医治,以免耽误病情。”警察医院的副院长和苗安在几名医生的陪同下慌里慌张的出来,看到程千帆肩膀的枪伤,赶紧关切劝说。 程千帆还是小程巡长的时候,便是法租界的一方人物了,现在已经是小程总的程千帆,更不是他能得罪的。 他刚才已经听说了枪击案发生后,岗亭的巡捕怕死,没有第一时间救援,这让他担忧不已,担心程千帆会秋后算账。 程千帆看了副院长一眼,冷哼一声,“托福,还死不了。” 听了这话,和苗安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这程千帆果然要秋后算账,不破财消灾的话,此事绝难善了。 “程副总,您在医院门口遭遇暴徒袭击,医院护卫不力,此乃不可推卸的责任。”和苗安露出惭愧不安的表情,“此事和某人定然会给程副总一个交代。” 说着,他关切的眼神看向程千帆的肩膀,“程副总不顾伤情,坚持现场处置,令人敬佩不已,但是,还望以身体为重,赶紧治疗为先。”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这位与前清那位大贪官同姓的副院长先生,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形晃了晃。 “快些,担架呢,程副总受伤晕倒了,紧急治疗。”和苗安赶紧大声张罗着。 …… “纳尼?”荒木播磨手中握着电话筒,眼睛瞪着,满眼的震惊之色,“你再说一遍。” “好了,我知道了。”荒木播磨挂掉电话,直接拉开门,走到斜对面的办公室门口,敲门,“课长。” “进来。”三本次郎说道。 荒木播磨推门进来,“课长,出事了。” “恩?”三本次郎正在练习刀法,闻言微微皱眉,顺手一个斜向劈砍,问道。 “长友先生和宫崎君在警察医院门口遇袭。”荒木播磨表情急切说道。 “什么?”三本次郎挥舞指挥刀的手停住了,“长友君怎么样了?” “长友先生被医院拉进去抢救,宫崎君也中枪了。”荒木播磨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一刀劈在了榻榻米桌面上。 “我需要知道具体情况,立刻去查!”三本次郎咆哮着,“长友君绝对不能出事!” “是!我这就去查!”荒木播磨赶紧说道。 …… 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秘密据点。 陆飞戴着手下,躲开了巡捕的大搜捕,终于安全回到据点。 “事情办得怎么样?”上海站代站长郑利君急忙询问。 “报告站长!”陆飞一脸郑重,敬礼,“属下陆飞,幸不辱命!” “好!好!好!”郑利君大喜,上来两只手拍打陆飞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属下动手的时候,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正和茅岢莘在一起。”陆飞汇报说道,“这个程千帆素来亲日,属下当时便想着将程千帆顺手一起干掉。” “谁让你对程千帆动手的?”郑利君脸色一变,厉声喝问。 程千帆确实是亲日,他自然知晓。 不过,程千帆的身份比较特殊,此人在法租界势力不小,影响力也较大,现在更是刚刚履升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 这个职务意味着程千帆已经成为法租界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之一了。 此外,此人和青帮某位大佬也关系密切。 虽然程千帆亲日,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太敏感了,对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动手,这势必会引起法租界方面的极大不满。 刚刚完成任务,兴冲冲的汇报情况,骤然挨骂,陆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你啊你啊,程千帆身份敏感,不可冒然动手。”郑利君瞪了陆飞一眼,摇摇头,“罢了,以后注意,下不为例。” 停顿一下,他看着陆飞,“确认干掉了茅岢莘?” “报告站长,属下无比确认。”陆飞斩钉截铁说道。 “哈哈哈!好!”郑利君大喜,拍了拍陆飞的肩膀,“我即刻向武汉去电,为你请功,你先出去吧。” “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43章 处座,大喜啊! 虽然程千帆亲日,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太敏感了,对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动手,这势必会引起法租界方面的极大不满。 目前的法租界当局给郑利君的感觉就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要好面子。 他曾经暗中揣摩,不无恶意的怀疑可能是法国人在日本人那里越来越没面子,反而在国府这里更加变本加厉的趾高气扬。 具体到今天这个事情,陆飞未经请示,直接对程千帆动手,一旦被法国人知道是特务处动的手,这极可能会被法租界当局视为挑衅行为,后果颇为严重,殊为不智。 此外,程千帆这个人和青帮某位辈分极高的大佬的关系相当密切。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陆飞对程千帆擅自动手,都是极为鲁莽的举动。 而对于郑利君来说,尽管陆飞是擅自动手,但是,武汉那边不会理会那么多,若是因为对程千帆动手引得法国人愤怒,进而影响到特务处在法租界的隐蔽环境,乃至是引得法国方面向国府的抗议,这便麻烦了,都是他郑利君御下不严捅出来的篓子。 他郑利君必然要吃瓜落。 …… 刚刚完成任务,兴冲冲的汇报情况, 希望得到夸奖,却没想到骤然挨骂, 陆飞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站长, 程千帆向来亲近日本人, 动他怎么了?”陆飞争辩说道。 “亲近日本人的人多了去了,我们都动手干掉?”郑利君冷哼一声, “你要动手,要有证据,要能够证明他程千帆是汉奸!” “我哪有……”陆飞嘟囔说, 然后他看着代站长阴鸷的眼眸,咕咚咽了口口水,脑子里迅速转动,组织语言。 “报告站长,属下业已初步掌握程千帆投日当汉奸的证据, 此次对茅岢莘动手之时, 适逢程千帆同茅岢莘暗中接触, 这足以表明程千帆已经秘密投靠日本人,这就是一个铁杆汉奸。” “确定程千帆投靠日本人了?”郑利君沉声问。。 “证据确凿。”陆飞斩钉截铁说道。 “你啊你啊, 程千帆身份敏感, 即便是此人确定当了汉奸, 也不可冒然动手。”郑利君瞪了陆飞一眼, 摇摇头, “罢了,汉奸者,人人得而诛之, 我能够理解兄弟们对卖国者的憎恨,不过, 以后做事情前要先请示。” 说着, 他又拍了拍陆飞的肩膀, “以后注意, 下不为例。” “是!”陆飞敬礼, 他的面上还算平静,心中却是难免不满。 本以为对程千帆动手,会一炮双响, 获得更大夸奖,却没想挨了一通批评, 而且还得承郑利君的‘宽恕’、‘谅解’之情。 …… 尽管陆飞的表情隐藏的很好,但是, 郑利君还是能看出些端倪。 这个陆飞,做事不动脑子,程千帆现在的身份是随便能乱动的吗? 他心中打定主意,将干掉茅岢莘功劳多往身上摊一些,至于说对程千帆动手这件事? 郑利君一开始是打算全都推到陆飞身上,这本身也正是陆飞擅自动手的嘛。 不过,他想了想,这样也并不妥当。 这会令武汉方面怀疑他对手下的掌控力。 郑利君有些头疼,此事还要斟酌一番,最好能用春秋笔法修饰一番。 想来在茅岢莘被除掉、立下大功的情况下,处座那边应该不至于揪着不放。 停顿一下,他表情严肃看着陆飞,“确认干掉了茅岢莘?” “报告站长,属下无比确认。”陆飞斩钉截铁说道。 “哈哈哈!好!”郑利君更是大喜,拍了拍陆飞的肩膀,“我即刻向武汉去电,为你请功,你先出去吧。” “是!” “程千帆死了没?”郑利君突然又问。 “没有,这家伙运气好,只是肩膀中了一枪。” “你出去吧!”郑利君挥挥手。 他的脸色无比阴沉,这個陆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既然对程千帆动手了,那便一定要干掉。 人死了便死了,法国人也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程千帆真的和国府翻脸。 但是,程千帆还活着,那麻烦便大了。 本来他出于种种考虑,打算帮陆飞遮掩两句的, 不过,现在嘛…… 郑利君摇摇头,谁捅出来的篓子, 谁去接着。 擅自行动,目无军纪! 哼! …… 叮铃铃。 李浩一把抓起话筒。 “斜对面的电话厅。” 李浩放下话筒, 来到窗户边,扯起窗帘看,便看到斜对面的公用电话亭内,一个戴着鸭舌帽、墨镜的男人在那里。 双方对视了一个眼神。 李浩放下话筒,“嫂子,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他叮嘱说道,“嫂子,我没回来,任何人敲门不要理会。” 白若兰轻轻拍打着刚刚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小宝,点点头。 李浩出门后,白若兰从里面将房门反锁。 想了想,她将自己的坤包拿过来,从里面取出来一把小巧的手枪,这是程千帆特别为妻子准备的一把用来防身的德制ppk自动手枪。 白若兰拿起手枪看了看,又放进坤包里,将坤包放在床头柜上,触手可及。 …… 李浩信步走在马路上,靠近电话亭。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支烟在嘴巴里,又摸了摸身上。 桃子适时的从电话亭出来。 “兄弟,借个火。”李浩说道。 桃子看了李浩一眼,点点头,从身上摸出一盒洋火递过去。 李浩划了一根洋火将烟卷点燃,将洋火还回去,又客客气气的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过来。 乔春桃道了谢,接过烟卷。 划了一根洋火将烟卷点烟,两人便靠在电话亭边上,‘顺势’攀谈起来。 “大哥中枪了。”桃子轻轻吐出一口烟气,说道。 李浩脸色一变,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力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气,咬牙问,“大哥怎么样?” “肩膀中枪,没有生命危险。”桃子压了压鸭舌帽,“正在警察医院做手术。” 李浩稍稍松了一口气,冷声问,“谁干的?” “应该是上海站方面。”桃子弹了弹烟灰,“大哥当时和那位在一起,可能是误伤。” “难怪大哥骂他们一帮蠢货。”李浩咬牙,恨恨骂道。 “大嫂那边怎么样?”桃子问。 “一切安稳。”李浩点点头,“大嫂应该猜到一些了,不过她很坚强,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很好。”桃子点点头,“如此的话,大哥受伤的消息,你可以告诉大嫂,不过,要稳住大嫂。” “一会你要打电话到巡捕房,假作是打电话给大哥,说大嫂逛街累了,身体不太舒服,不准备去朋友那里了,和他说一声。”乔春桃继续说道。 “然后我从同僚那里得知大哥受伤,再带着大嫂去医院探望。”李浩点点头。 “要推迟至少一小时,你们没有那么快赶到台拉斯脱路。” “好。”李浩点点头。 …… 李浩敲门。 “谁?”白若兰从坤包里取出ppk自动手枪,关闭保险,来到门侧后方,轻声问。 “嫂子,是我,浩子。” 白若兰这才将短枪收进包里,关闭保险,放好坤包,拉开了门闩。 “浩子,你告诉我,千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白若兰看向李浩,又看了一眼刚哄睡的小宝,轻声问道。 “嫂子,帆哥受伤了。”李浩咬咬牙,说道。 白若兰身形一晃,扶着椅背站稳了,“伤的重不重?” “肩膀受伤了。”李浩赶紧说道,“现在在警察医院手术,没有生命危险。” “好!”白若兰点点头,看着李浩,“我要去看他!” “嫂子。”李浩赶紧劝说,“我这边要安排一下。” 看到白若兰要说话,他只能说道,“这都是为了帆哥的安全着想。” 白若兰看着李浩,美丽的双眸闪烁着坚决的光芒,“好,嫂子听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去医院见到千帆!” 李浩打电话到巡捕房,假作是找程千帆,‘正巧’得知了小程总在警察医院门口遇袭受伤的消息。 “嫂子,我们要等待一个多小时后再出发去医院。”李浩说道。 “好。”白若兰点点头,她看向李浩,轻声说道,“浩子。” “嫂子,您说。” “船票烧了吧。” 李浩微微错愕,看了嫂子一眼,点点头。 ……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在警察医院门口遭遇枪手袭击,此事引起了法租界中央区之极大震动。 政治处查缉班副班长皮特、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等人,纷纷来到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现场办案。 “报告金总,枪手便是从这两个窗口开枪射击的。”袁开洲向金克木汇报情况。 吕虎在一旁站着,他心中不忿,程千帆去医院治疗伤势后,袁开洲便‘当仁不让’的拿走了现场的处置权,对此大头吕虽然不爽,却也没有办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金克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是那具尸体问道。 袁开洲微微一愣,然后看向吕虎。 大头吕假装没有看到袁开洲的眼神。 “咳咳咳。”袁开洲连续咳了几声后,看到吕虎还假装没听到,只能对金克木说道,“报告金总,这具尸体的情况,我安排三巡的吕副巡长去查了。” 说着,他冲着大头吕点点头,“吕虎,你向金总汇报一下情况。” …… 大头吕上前一步,敬礼,“报告金总,经调查,这个死者的身份是医院的外科医生,至于说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从其双手被捆绑的情况来看,不排除是被凶徒绑架的可能性。” “此外,和程副总巡长一起遭遇枪击的还有警察医院的一名医生,至于说那名医生和这名被捆绑、杀死的医生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属下还在查。”大头吕补充说道。 金克木微微颔首,“很好,行动迅速,查的很仔细。” “属下不敢居功,都是巡长吩咐属下去做的。”大头吕说道。 金克木看了吕虎一眼,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向查缉班副班长皮特,“皮特中尉,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皮特看向袁开洲,“袁巡长,对于逃跑的枪手,有什么线索没?” “枪手很狡猾,事先准备充分,翻墙逃跑后没入人群。”袁开洲摇摇头,“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皮特冷哼一声。 袁开洲只能讪讪一笑,他意识到自己趁着程千帆不在,想要压三巡一头的想法是错误的,且不说程千帆是副总巡长,便是皮特这也是明显偏袒三巡。 袁开洲心中一叹,终究还是忍字一行不到家,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对于程千帆当副总巡长不服气,以至于没忍住,却是着相了。 “程副总巡长现在怎么样?”金克木问。 “程副总巡长肩膀中枪,正在进行手术。”副院长和苗安赶紧说道。 “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金克木淡淡点头。 …… 武汉。 力行社特务处总部临时驻地。 “老而不死是为贼!”戴春风愤愤骂道,“王克明可恨!该杀!” 就在一个多月前,特务处天津站设伏刺杀大汉奸王克明,王克明被日本顾问俯身挡枪,竟然逃过一劫。 随后,王克明大举报复特务处,天津站多名特工被捕,惨遭杀害。 便是天津站站长陈功书都险些日伪警察抓捕。 陈功书发来电报,陈述天津局势险恶,‘同志们今日出门,却不知晚上还能否安然归来,可谓是人心惶惶’。 齐伍也是在一旁苦笑,这个天津站,一直都是令总部颇为头疼的所在。 四年前,天津站胆大包天,竟然绑架了前河北省省主席唐玉林的孙女,索要五万大洋的赎金。 此乃巨大之丑闻,事发后,天津站站长汪鉄牧被撤职关押,天津站大调整。 戴春风随后任命王子祥为天津站新任站长。 却没想到,不足一年,喜好自己制毒的王子祥亲自品尝毒药,毒发身死。 总之,一提到天津站,戴春风便脑仁疼。 ……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戴春风沉声说道。 秘书毛瞬进来,手中捧着文件夹,“处座,主任,上海站急电。” 齐伍示意毛瞬直接将电文交给处座。 戴春风摆摆手,看向齐伍,“念给我听吧。” “是!”齐伍接过电文,看了毛瞬一眼,后者立刻恭谨的退下。 粗粗扫了一眼电文,齐伍面色一喜,“处座,大喜啊,郑利君来电报功——上海站成功干掉了那个神秘的茅岢莘!” “好!好极!”戴春风眉梢一动,高兴的说道,“郑利君不错!做事情雷厉风行!很不错!” 然后,他看向齐伍的时候,便看到自己的这个大管家面色连连变化,神色古怪至极,呐呐不语。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44章 咆哮的戴春风 “怎么了?”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 “处座。”齐伍面色阴沉,说道,“上海站行动大队一组组长陆飞负责此次行动,陆飞在医院门口附近伏击茅岢莘,程千帆正巧和茅岢莘在一起。” “他怎么会和茅岢莘在一起?”戴春风微微错愕,然后面色露出喜色,“好一个程千帆,他定然是想办法取得了茅岢莘的信任, 好极了!” 戴春风不是没想过程千帆投靠日本人的可能性,不过,他自己先否决了这种可能。 首先,他对于这个小老乡、亲信学弟颇有信心,程千帆不是屈膝叛国的性格, 一旦暴露, 程千帆更可能的是以身殉国。 此外,若是程千帆果真投敌, 此时定然不是和茅岢莘一起出现在医院,而是反手捕杀上海特情组所部。 齐伍看了处座一眼,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 “上海站方面报告说,陆飞判断程千帆投靠了日本人,故而在对茅岢莘动手的时候,也对程千帆动手了。”齐伍说道。 …… “什么?”戴春风的屁股下面就像是装了弹簧,一下子弹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表情震惊且愤怒。 “处座且宽心。”齐伍赶紧说道,“根据上海站的汇报,千帆只是肩膀中枪, 应该没有大碍。。” 闻听此言, 戴春风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 然后是勃然大怒。 “上海站要做什么!郑利君要做什么!他们要做什么!”戴春风咆哮着。 手下最器重的战术级别的高级特工,最忠诚的亲信手下, 没有毁在日本人手里, 却险些被友邻单位误杀, 这令戴春风无比后怕,更是震怒异常。 “千帆一直以亲日形象示人,此时更是和茅岢莘在一起,上海站方面又不知道他的身份,故而……”齐伍斟酌说道。 “哼!”戴春风怒哼一声,“你不用给他們说好话,即便上海站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一个巡捕房副总巡长,未经请示,擅自动手!这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他们没脑子吗?” 齐伍不说话了。 正如戴春风所言,即便是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便以程千帆目前在巡捕房的身份,以程千帆在法租界的地位和影响力,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动手,上海站方面也应该请示总部为先。 整个法租界的巡捕房,六个总巡长,六個副总巡长。 且中央巡捕房是法租界六个巡捕房中地位最高的,严格来说,程千帆这个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是法租界巡捕房体系内排名第七名的高级官员。 对这样的租界高级官员动手,这会被法租界方面视为极为严重的挑衅行为。 若是法租界方面震怒,限制国府在法租界的行动,这对于目前只能躲在租界策动行事的特务处来说,是极大的不利局面。 先不说程千帆的特殊隐蔽身份,只是这件事本身,甚至足以引起一直想要从友邦那里获得支持的老头子的震怒。 未经请示,擅自对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动手,这本身便是大错。 …… “嚣张跋扈,擅自为之!可恶!”戴春风怒气不止,骂道,“可恶!可恶至极!嚣张!目无军法!” “处座,上海站方面毕竟是除掉了茅岢莘这个隐患,此为大功。”齐伍想了想说道,“且以目前来看,千帆与茅岢莘一起受到我方的刺杀,这件事对于千帆而言是有利无害的。” “行了,你别为郑利君说好话了,你就是心善!” 戴春风冷哼一声,沉默片刻,才长长叹了口气,“齐伍,我是后怕啊,若是‘青鸟’就这样冤枉死在自己人手里……” 说着,他摇摇头。 齐伍点点头,他看清楚电文,也是吓了一跳。 “处座,那如何回电上海方面?”他问。 “上海站除掉茅岢莘,大功一件,然未经请示,擅自对重要人物动手,此妄举极可能引起法租界方面对我方的敌视,铸下大错。”戴春风咬牙切齿说道,“功过相抵!” “还有,发电训斥郑利君,问问他,如此大事,擅自妄为,是不是我戴春风以后要听他指派?”戴春风冷冷说道。 “是!”齐伍点点头。 想必收到此训斥电文,会吓个半死。 他心中明白,按理来说,上海站擅自对法租界重要人物动手,确实是不对,但是,在立下大功的前提下,处座本不该如此严厉口吻。 处座还是为程千帆险些被上海站害死而愤怒,只是程千帆的身份是特务处最高机密,处座有苦难言,只能以咬死郑利君擅自行动而发怒。 不过,擅自行动是大忌,处座为此大发雷霆,上海站方面也只能挨着。 …… 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 金克木和皮特一行人看着陷入昏迷中的程千帆。 “程副总巡长怎么样了?”金克木问道。 “报告金总,已经动了手术,弹头已经取出来了。”一个医生说道,“打了麻药,等麻药劲过去了就会醒来。” “可有后遗隐患?”金克木问道。 “是贯穿伤,程副总巡长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当可痊愈。”医生说道。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金克木皱眉,呵斥说道。 一名巡捕从外面跑进来,“金总,是程太太来了。” 金克木一回头,便看到白若兰梨花带雨,手里牵着小宝急匆匆跑回来。 白若兰冲进来,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程千帆,立刻哭出声来,然后看向金克木,抹了一把泪水,“金叔叔,千帆他……” 说着,又是呜呜咽咽的哭泣。 “哥,哇哇哇!哥!” 小宝也是嚎啕大哭,就要扑向病床,被跟着进来的李浩死死地抱住了。 “已经动了手术,没有什么大碍了。”金克木上来拍了拍白若兰的肩膀,“没事了,莫哭。” “是什么人如此歹毒,要害千帆?”白若兰抹着泪水,问道。 “此事正在调查。”金克木正色说道,“你放心,这件事金叔叔定然会查一个水落石出,为千帆讨一个公道。” “若兰代千帆谢谢金叔叔。”白若兰擦拭了泪水,向金克木鞠躬致谢。 “哎呀,使不得。”金克木连忙说道,“千帆是阿关的好友,我向来视其为子侄,歹人对千帆下手,便是对我巡捕房挑衅,是对我金克木的挑衅。” 白若兰用手绢擦拭泪水,点点头,搂着小宝转身来到病床边,看着昏迷的程千帆,泪水再度涌出来。 金克木又宽慰了白若兰两句,吩咐李浩再次好好保护,又吩咐医院给程副总巡长提供最好的医疗和护理服务,便带着人离开了。 皮特没有离开,又安慰了白若兰两句,表示这件事他会安排政治处查缉班盯着查办。 白若兰再度致谢,吩咐李浩送皮特离开。 …… 病房的门关上。 白若兰坐在病床边,看着昏迷的丈夫,此时,她的内心是那么的惊慌和后怕。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险些失去了程千帆。 “若兰姐,哥哥,哥哥,没事吧。”小宝眼泪汪汪问道。 “没事,哥哥没事。”白若兰搂着小宝,“哥哥只是睡着了,醒了就没事了。” “哇哇哇。”小宝嚎啕大哭,“哥哥一定要醒过来,小宝没有哥哥,就没有亲人了,哇哇哇。” “哥哥没事的,你有哥哥,还有若兰姐。”白若兰用手绢擦拭小宝的泪水。 “你还有浩子哥哥呢,小宝。”李浩强忍悲痛和愤怒,挤出笑容,说道。 小宝不说话,抽抽噎噎的。 白若兰向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浩立刻会意,打开门看了看外面,关上门,摇摇头,示意外面没有人。 “小宝,还记得路上怎么和你说的吗?”白若兰收起手绢,帮小宝整理有些乱了的辫子。 “知道,今天白天我们出去逛街,要去看大房子,是浩子哥哥说哥哥生病了,我们就赶紧来看哥哥。”小宝说道。 “小宝真乖。”白若兰挤出笑容,摸了摸小宝的小脑袋。 “小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若兰姐。”小宝抹了一把泪水,看着白若兰说道。 “好孩子。”白若兰将小宝搂进怀里,泪水再度涌出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45章 得加钱! “吕哥,查清楚了。”鲁玖翻接过大头吕递过来的一支烟,用自己嘴巴里的烟屁股对火,猛吸了两口,说道。 “查到什么了?”大头吕问道。 “吕哥你的判断是对的,被打死在射击点的那个医生果然和被袭击的医生有关系。”鲁玖翻说道,“死在射击点的医生叫朱仲文,和巡长一起遭遇枪击的那个医生叫茅岢莘, 朱仲文是茅岢莘的外科助手。” 大头吕陷入思考,弹了弹烟灰,“奇怪了,这个朱仲文怎么会被绑到射击点的,为什么?” 说着, 他掐灭了烟蒂,“有一个解释,也许是最符合的。” “对方不是冲着巡长来的?”鲁玖翻小声问道。 “你也看出来了?”大头吕看了鲁玖翻一眼。 “恩。”鲁玖翻点点头,“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朱仲文和茅岢莘的关系才有这种猜测,分析问题我不在行,你知道的,我喜欢琢磨现场。” 说着,他猛抽了一口烟,“茅岢莘中了至少四五枪,现在还在抢救,而巡长是肩膀中了一枪,很显然,对方的目的是要茅岢莘的命,巡长只是运气不好, 正好和茅岢莘在一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好小子,有你的。”大头吕拍了拍鲁玖翻的肩膀,夸赞说道,“不过, 不管对方是否是冲着巡长来的,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巡长挨了枪,这便和我们三巡结了仇,抓点紧,搜查、设卡,揪出这帮家伙。。” “明白。”鲁玖翻点点头,和大头吕打了声招呼,喊了两個巡捕,急匆匆离开了。 大头吕起身,拍了拍屁股。 他估摸着去病房看望程千帆的大人物已经离开了,他这会去探望正合适。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警察医院的清洁工服装的男子一只手拿着簸箕,一只手拿着扫把,急匆匆走过来。 大头吕看了此人一眼,脸上神情一变,很快恢复正常。 “跟着我。”清洁工经过大头吕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大头吕看着清洁工的背影,表情阴沉,最终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他知道,上船容易,下船难。 只怪自己鬼迷心窍,中了对方的招,上了这条贼船。 这是医院的一个杂物室。 “吕副巡长,请吧。”清洁工微笑着,右手延请。 大头吕推开门,进来,便看到一个人已经在里面等候自己。 “黄老板?”看清楚对方是谁,大头吕微微惊讶。 然后却又似乎有些明白了,默然。 “吕副巡长见到我,似乎有些惊讶,却又不惊讶了。”荒木播磨说道。 “看到是黄老板,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大头吕说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黄老板是我们巡长的朋友,有我们巡长在,黄老板哪里还需要我这个小人物。”大头吕说道。 “吕副巡长错了。”荒木播磨摇摇头,“程副总巡长那样的贵宾,大日本帝国愿意交好,吕副巡长这样的朋友,大日本帝国也十分欢迎。” “恐怕是我们巡长还没有答应和你们合作,所以你们才又选择了我吧。”大头吕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说道。 “程千帆先生对帝国素来亲近,我们相信将来会和程先生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荒木播磨微笑着,“而对于更早投靠帝国的吕先生,帝国必然更加珍惜。” “朋友?”大头吕摇摇头,“我连阁下是谁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朋友。” “大日本帝国,上海特别高等警察课,荒木播磨。”荒木播磨微微鞠躬,“吕先生,请多多指教。” 特高课? 大头吕就这样看着面前的这名日本特工,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双手抱拳,“荒木先生,久仰。” “哈哈哈,我就说嘛,吕先生是朋友。”荒木播磨露出高兴的表情,“朋友之间,真诚的友谊。” 说着,他一挥手,一名手下拎着一个绸布袋子过来。 荒木播磨接过绸布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一张旧桌子上面。 二十条小黄鱼,发出清脆悦耳贵金属碰撞声。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荒木播磨微微鞠躬,右手作出延请手势。 大头吕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的金条上: 他现在是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平时的油水不可谓不足,更何况有程千帆照顾着,金条自然平素也没少见。 但是,二十根小黄鱼摆在一起,给人的视觉和感觉冲击力还是极大的。 大头吕咽了口唾沫,然后抬头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先生,实不相瞒,面对这份见面礼,吕某人确实是十分眼馋,但是,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不不不。”荒木播磨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收了这份见面礼,我们便是真正的好朋友了,既然是好朋友,自然当互相帮忙,鄙人现在正有一桩极为头疼的事情,还请吕朋友帮一个小忙。” 大头吕看着荒木播磨,他注意到,随着荒木播磨的这句话,‘清洁工’以及另外一名日本特工立刻将右手放在身前,大有一言不合就掏枪的架势。 他知道,荒木播磨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不拿这笔黄财,确切的说,不帮他们的这个‘小忙’,他今天恐怕是无法活着离开这间杂物房。 大头吕笑了笑,伸手向前,捉过绸布袋子,然后慢条斯理的将桌面上的小黄鱼放进绸布袋子。 “荒木先生,下次不用倒出来。”他看着荒木播磨,微笑着,“直接给我就是了。”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大头吕一眼,轻轻抚掌,“吕先生果然是真朋友。” 拉紧绸布袋子的口子,大头吕将袋子放进口袋里,抬头看着荒木播磨,“黄老板有什么难事?吕某人或许帮得上忙。” “吕先生自然帮得上忙。”荒木播磨微笑点头,“事情不大,医院里那个正在治疗的被捕枪手,我们要把人秘密带走审讯。” “茅岢莘医生是你们的人?”大头吕立刻反应过来,惊声问道。 “吕先生果然是大才。”荒木播磨没有否认,露出欣赏之色,“副巡长一职,吕先生实在是委屈了,虽然我和程副总巡长颇为要好,但是,我要说一句公道话,程千帆比你差远了!” “请荒木先生口上留德。”大头吕冷哼一声,“程副总巡长是吕某人的长官,是吕某人极为尊敬之人。” “是我失言了。”荒木播磨说道,他盯着大头吕看,“吕朋友,鄙人的这个小小请求,吕副巡长应该能帮上忙吧。” “不可能。”大头吕缓缓摇头,“程副总巡长遇刺,这件事影响非常大,金总下令严办,政治处的人也介入了,这个被抓的枪手是侦破此案的关键人物,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弄走,非常困难。” “非常困难?”荒木播磨嘴角上扬,“那便还是有办法的嘛。” “换做是其他人,也许做不到。”大头吕摇摇头,“吕某人却正巧有这么一丝可能。” 说着,他突然笑了,“好了,你我也不要打马虎眼了,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个枪手正好是我负责看管,荒木先生既然找到我了,自然也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就是让我吕虎监守自盗嘛。” “好,吕朋友快言快语。”荒木播磨露出高兴的笑容。 “打住。”大头吕的笑容收敛,看着荒木播磨,“监守自盗,这个受伤的枪手在我的手下被人偷偷弄走了,吕某人自然要受处分。” “吕副巡长,你会收到大日本帝国的友谊。”荒木播磨表情严肃说道。 “这些话就暂且不要说了,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朋友了?”大头吕嘿笑一声,看着荒木播磨,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揉了揉,继续说道: 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吕某即便是拼了挨处分,也要帮这个忙,只是,这桩买卖吕某人一个人做不了,还得需要手下兄弟配合,你我是朋友,吕某人可以义无反顾为朋友帮忙,但是,不能让手下弟兄们跟着白白担风险…… 荒木播磨看着大头吕,他知道对方显然还有话在后面。 果不其然,然后他便听到—— “所以,这些不够——”大头吕从兜里掏出绸布袋子,在手里掂了掂,绸布袋子里的小黄鱼发生碰撞,发出布灵布灵的声响,“——得加钱!”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46章 小程总和重庆有瓜葛? 距离警察医院约莫两条街的一个路边,荒木播磨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课长。”荒木播磨恭敬说道。 “吕虎怎么说?”三本次郎问道。 “他同意了,并且已经就行动进行了初步的商讨。”荒木播磨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吕虎很贪婪,他说还要二十条小黄鱼。”荒木播磨脸色阴沉说道,“我为了稳住他,假作答应他了。” “愚蠢而又贪婪的支那人。”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后, 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给他!” “课长,这个人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荒木播磨说道。 “我们不怕他贪婪。”三本次郎摇摇头,缓缓说道,“支那人投靠帝国,要么是为了权势,要么是为了金钱。” 说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吕虎贪婪,对于我們而言反而是好事,这种人反而能让人放心。。” “课长高见。”荒木播磨立刻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荒木,吕虎是你一直安排人在接触的, 这件事做得不错。” 荒木播磨心中一喜,宫崎君私下里教的办法果然有用, 以往他做了那么多工作, 却极少受到课长这般夸奖。 他赶紧又说道,“都是课长指导有方。” 三本次郎又看了自己这名下属一眼,他险些以为身边这个人是宫崎那个家伙。 不过, 荒木播磨比之宫崎健太郎还要差了不少, 无他,荒木这个家伙的表情不到位。 “你怎么评价吕虎这個人?”三本次郎沉吟片刻,问道。 “这个人很有能力,也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 他看着三本次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人对‘程千帆’还是比较忠心的,宫崎君能够令吕虎这种人俯首称臣,足见其能力不凡。” “宫崎那个家伙啊。”三本次郎摇摇头。 他早就知道宫崎健太郎是一个颇为有能力的家伙,只可惜,这家伙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在捞钱上面。 ……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之中,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长友寸男遇刺之事上面。 警察医院里传来的情报显示,长友寸男身中五枪,伤势很严重,其人伤情非常不乐观。 若是长友寸男就这么遇刺身亡,他很难向土肥原贤二阁下交差。 警察医院是法租界医疗条件最好的几家医院之一,这里的医生如果还救不活长友寸男,去别的医院也极难救活。 故而,对于长友寸男,他现在别无他法, 只能安静等待。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明长友寸男遇刺的真相,并且将凶手缉拿归案,只有如此,才能减少自身的责任,尽可能的平息军部和土肥原贤二的怒火。 “枪手的情况怎么样?” “此人腿部中了一枪,肩胛骨中了一枪。”荒木播磨说道,“肩胛骨那一枪,是他的同伙开的枪。” “腿部中枪,很难逃离,这是要灭口。”三本次郎沉吟说到。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根据吕虎所说,他们赶到现场后和对方发生枪战,击中了此人的腿部,他的同伙本意是要灭口,射击头部要害,只是因为匆忙逃窜,而这个枪手看到同伙向自己开枪,下意识的躲避。” 他摇摇头,露出鄙薄的表情,“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如此近距离射击,竟然没有击中此人要害,这个人很聪明,他假装被打死了,趴在地上,骗过了自己的同伙。” “聪明人好啊。”三本次郎闻言,笑着点点头,又问道,“这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事发地点就在医院门口,抢救及时,已经动了手术,还在昏迷中,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荒木播磨明白三本次郎的意思,继续说道,“可以强行弄醒后审讯,只是如此一来,这个人不死也废掉了。” “这次行动,你亲自指挥。”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闪烁凶光,“务必将这个枪手弄出来,迅速审问,明天早上,我要见到口供。”三本次郎阴着脸说道。 枪手的死活,他并不关心,他只要口供。 “哈依。”荒木播磨点头说道。 …… 中央区和霞飞区接壤的郊区地带,这是一个野湖。 老黄拎着铁皮小桶,肩膀上扛着钓鱼竹竿,嘴巴里咬着烟,走路有些摇晃,来到湖边。 “朋友,喝多了?”戴着草帽,坐在马扎上,正在垂钓的王钧看了一眼新来的钓友,关切说道,“小心点,别掉湖里了。” “没事。”老黄瞅了瞅,看到这人身边不远处有一块地方比较干净,便一屁股坐下来,弹了弹烟灰,说道,“就是掉湖里去,我闭着眼睛都能游八圈。” 说着,打了个酒嗝,看了王钧一眼,双手抱拳,“多谢关心。” 熟练的将竹竿一甩,又从兜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支烟扔过去,“钓几条了?” 王钧赶紧接了香烟,放进嘴巴里,划了一根洋火点燃,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还行,钓了三条了。”他说道。 老黄警觉的观察了一下四周。 王钧明白他的意思,压低声音说道,“我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周围没有其他人,安全。” 说着,他问道,“‘火苗’同志怎么样了?” 小程总在法租界警察医院门口遇刺,这件事对于偌大的上海滩都算得上是‘号外’新闻。 一些市民奔走相告,唾沫横飞,绘声绘色的谈论此事,仿若他们亲眼相见一般。 甚至已经有相关的桃色新闻传出来: 据说是小程总行那曹孟德之事,引来女方夫家寻仇,重金请了枪手伏击了小程总。 此事,俨然成为今日法租界市民最好的下酒谈资佐菜,唯一令人觉得遗憾的是,小程总竟又一次没被打死。 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蒲公英’同志听说了这件事,吓了一跳,再听闻小程总没死,一边和街坊一起扼腕叹息,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随后便向‘钢琴同志’发出了紧急会面的信号,了解此间详情。 “挨了一枪,已经动过手术了,幸而没有伤及要害。”老黄时刻用余光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轻声说道。 “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了吗?”‘蒲公英’问道。 “还没有。”老黄摇摇头,“有一个情况,他是和警察医院的一个叫茅岢莘的医生一起被袭击的,当时两人在警察医院门口聊天,据说茅岢莘的伤势更重,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对方有可能不是冲着‘火苗’去的,目标是茅岢莘,‘火苗’只是被误伤,或者是不是第一目标。”老黄说到。 听了这些话,王钧的心中对于此事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这件事应该是特务处对茅岢莘动手,‘火苗’同志是被误伤,或者也可能是‘顺带着’成为了特务处的第二目标。 此前,他和程千帆的那次秘密接头,曾经就程千帆将‘茅岢莘’之事汇报给武汉特务处总部方面后,戴春风可能做出的决定进行过分析。 程千帆便表示,戴春风极可能会选择对茅岢莘下手,直接除掉此人,以绝后患。 王钧弹了弹烟灰,现在的情况是,‘火苗’同志中枪了,这说明动手的不会是‘火苗’所掌握的特务处上海特情组,应该是特务处上海站的袭击行动。 除此之外,王钧还捕捉到了一个最重要的信息,事发之时,‘火苗’同志和茅岢莘在警察医院门口聊天。 ‘火苗’同志和这位极可能给他的潜伏身份来带极大的危险的‘茅岢莘’见面了,且看起来言谈甚欢。 王钧不知道再两人秘密接头后的这一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从这个情况来看,他能够得出结论: ‘火苗’同志和‘茅岢莘’见面了,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顺利的度过了这次危机! 这也令王钧的内心极为欢喜,这也意味着‘火苗’同志不需要撤离了。 别看他此前和程千帆接头的时候,坚决要求程千帆撤离,实际上他的内心也是极为不舍的,组织上有这么一位打入日特内部的高级特工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就此撤离,实在是太令人遗憾和痛心了。 只是,出于对自己同志的安全考虑,他再不舍得也必须痛下决心。 现在,雨过天晴了! “‘钢琴’同志,你通知‘飞鱼’同志,你们最近这些天不要和‘火苗’同志有什么接触。”王钧表情严肃,说道。 “茅岢莘有问题?”老黄立刻问道。 王钧闻言,心中惊讶且赞叹,关于‘茅岢莘’的事情,他和程千帆都未同老黄透露过,但是,现在仅凭他一句话,老黄立刻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果然是能够潜伏在大上海近十年的特科王牌特工。 “如无意外的话,茅岢莘应该是日特。”王钧点点头,“且身份不低。” “明白了。”老黄摸出一支烟,自己对火,抽了一口,起身扯起竹竿,看到没有雨上钩,骂了句。 茅岢莘是身份级别不低的日特,此人受到袭击,日本人定然会气急败坏的调查,这个时候确实是要谨慎。 他伸了伸懒腰,警惕的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后,重新坐下,继续说道,“除了基本的探望之外,我会注意的。” “探望可以,其他的接触暂时中断。”王钧点头说道,“你考虑的更周到,你和‘飞鱼’同志都是‘火苗’的朋友,要是不去探望,反而不合理。” 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得知程千帆没有大碍,他心中放心。 ‘火苗’同志和茅岢莘的‘闲聊’,释放的信号表明‘火苗’应该是通过某种方法顺利度过了这次危机,更是令人欣喜。 此外,和老黄的谈话,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和这些王牌特工说话就是轻松,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他们就明白意思。 …… 郑利君双手捧着来自武汉总部的电文,他的脸色阴沉不定。 他在此前发往武汉的报功电文中,重点讲述了除掉茅岢莘之事,此外,春秋笔法简略提及、并且将对程千帆擅自动手的责任完全推到陆飞的身上。 当然,也不能说是‘推’,这件事本就是陆飞擅自行动。 郑利君心中颇为自得,如此,功劳大多在他身上,陆飞嘛,大概就是功过相抵。 却没想到戴春风在回电中全然没有提及陆飞,只是对他严厉申斥。 “陆飞,老子日你仙人板板!”郑利君将电报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破口大骂。 对于戴春风的训斥,他心中不满,有怨气,但是,他更想要骂的是陆飞。 若不是这个蠢货擅自行动,自作聪明的对程千帆动手,此番成功除掉处座点名要干掉的茅岢莘,此乃大功一件—— 他现在应该享受的是来自特务处总部的嘉奖,甚至可以期待自己的‘代站长’的‘代’字去掉。 就因为陆飞擅自对程千帆那个家伙动手,引来了总部震怒,戴春风都亲自来电训斥: ‘是不是我戴春风以后都要听你指派?’ 电文中这句‘处座原话’,更是令郑利君脊背发凉。 有这句话,他想要谋求上海站站长的正式任命的期望,恐怕要落空了。 这令郑利君心中烦躁异常、愤懑不已。 同时,郑利君内心也是颇为不服气,不就是擅自对程千帆动手了吗?虽然程千帆身份较为敏感,但是,有除掉茅岢莘的功劳傍身的情况下,处座如此严厉申斥,实在是令沦陷区前线的同志心寒! 郑利君甚至在暗暗琢磨,莫不是这个程千帆还有什么隐秘身份? 想到卢兴戈一直在试图劝说他去争取程千帆加入特务处,郑利君心中一动: 莫不是这个小程总和重庆方面暗中已经有什么瓜葛? 就在他琢磨事情的时候,电报员送来一份密电。 郑利君接过电文,入目一览,心中的疑惑解开了。 电报是齐伍以私人名义发来的。 齐伍私下里告知他,老头子正在安排外交部门和法国人接触,想要争取国联友邦的同情和支持,这个时候你却在法租界对程千帆动手,此事极可能引起法国人的不满。 老头子很生气,处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原来如此。”郑利君手指弹了弹电报纸,长叹一口气,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糟糕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47章 人救走了啊! “卢兴戈,你疯了?” 陆飞捂着腮帮子,咆哮着瞪着卢兴戈。 就在刚才,卢兴戈走过来,冷不丁直接给了他一拳。 “是你下令对程千帆动手的?”卢兴戈冷冷问道。 “是我,怎么着?”陆飞擦拭了嘴角的血迹,表情阴狠,“噢,对了,我记起来了,你是程千帆的盟兄弟,你这是同情汉奸,和汉奸有瓜葛!” “程千帆不是汉奸。”卢兴戈铁青着脸,“最起码他没有公开投靠日本人,这个人我们是可以争取的,你鲁莽动手,这只会逼迫程千帆彻底投靠日本人。” “少说这些大话,你就是因为程千帆是你盟兄弟,你这是在姑息养奸,是徇私。”陆飞呸的吐了一口血水,“卢兴戈,这一拳我记住了!” 看着陆飞的背影,卢兴戈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通过上次和程千帆的‘接触’,他认为二弟良心未泯,并没有彻底投靠日本人,还是可以争取的。 抛开他和程千帆的私人情谊不谈,若是能争取巡捕房的一个副总巡长暗中投靠特务处,参与到抗日工作中,这本身便是秘密战线的极大胜利。 但是,陆飞下令开的这一枪,却可能将程千帆激怒,彻底倒向日本人。 …… 翌日,凌晨时分。 “混蛋!”金克木甩了吕虎一耳光。 午夜时分,他家中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是吕虎从警察医院打来的,汇报说凶徒趁着夜色来袭,打伤了两名巡捕,劫走了病房里的那个枪手。。 金克木急匆匆赶来,巡视了现场后,终于怒不可遏给了吕虎一个耳光。 “金总,不关兄弟们的事情,兄弟们又累又饿,是我命令大家去吃饭的。”吕虎捂着腮帮子,说道。 “废物,连个昏迷的犯人都看不住!”金克木气极。 本应该是四名巡捕看守嫌犯,不过,吕虎弄来些吃食,令守卫两两值班,轮流去吃饭,却不成想正好给凶徒以可乘之机,他们潜入医院,打晕了两個在病房外守卫的巡捕,劫走了昏迷的枪手。 等到吕虎带了另外两名巡捕吃饱喝足回来后,这才发现出事了,却是追之不及了。 “金总,是我的失职,您处分我吧。”吕虎低着头,说道。 “处分?我他娘的要毙了你!”金克木骂道。 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大头吕,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金总,吕副巡长也是好心体恤兄弟们。”一旁的探长赵枢理说道,“昨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弟兄们都忙的站不住脚,我刚才问了下,是大家忙晕了,也没有顾得上给吕副巡长他们送吃的,他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弄些吃的,轮番值守。” 赵枢理是华捕便衣探长,他的人也投入到了繁重的查探工作中,得知这里出事,立刻赶来了。 金克木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大头吕一眼。 “还不快去追查匪徒的线索!”赵枢理冲着大头吕呵斥一声。 大头吕这才赶紧敬了个礼,带着身边的两个手下狼狈离开。 “三巡向来表现出色,大头吕做事也历来谨慎,没想到却是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赵枢理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 “那是有千帆看着,现在千帆一出事,三巡就乱糟糟的。”金克木哼了一声。 赵枢理摇摇头,程千帆现在兼着三巡的巡长,不过,他早晚是要卸下巡长一职的,大头吕是副巡长,本来顺理成章可以升为三巡巡长,但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金克木对大头吕的能力必然有所质疑,恐怕…… 咦? 赵枢理突然意识到,大头吕犯错了,反倒是意味着程千帆有可能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继续兼任三巡巡长一职。 这是因为大头吕是程千帆的亲信,是最适合也是程千帆唯一能够放心接替三巡巡长一职的人选。 三巡是程千帆的地盘,说三巡现在是水泼不进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的黑市生意也是以三巡的辖区为根据地的,以程千帆的性格,必然不会同意巡捕房安排其他人来做这个三巡巡长,程千帆必然会坚持要求继续兼领三巡巡长一职。 赵枢理暗中琢磨,明明是程千帆的三巡犯了错,反倒是这家伙对三巡的掌控力似乎更强了。 他看向了二楼的楼梯方向,程千帆的病房在二楼的高级病区。 他倾向于认为这件事是一个意外,程千帆现在处于昏迷之中,更不可能提前算到匪徒会来医院劫人,且以程千帆的性格,有人敢对他开枪,他要是醒了,恐怕恨不得亲自审讯,挖出幕后凶手。 他摇摇头,程千帆此人最是惜命,即便是想要揽权,也不会如此行险谋划,更何况,吕虎对程千帆素来忠心,即便是吕虎接替三巡巡长一职,程千帆也该放心。 …… “组长。”一名手下急匆匆跑来。 卢兴戈使了个眼色,两人进了卢兴戈的卧室。 “阿胡,打听到什么了?”卢兴戈问。 “组长,打听到了,程千帆肩膀中了一枪,说是已经动了手术,现在在医院养伤。”阿胡说道,“我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卢兴戈问道。 “我那个亲戚说,巡捕抓了一个中枪没死的枪手,也关在警察医院。”阿胡表情焦急,说道。 “是燕畅?”卢兴戈脸色一变。 “应该是,我听一组的兄弟们说,燕畅殉国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死,被巡捕抓住了。” “知道这个被抓的弟兄的具体情况吗?”卢兴戈立刻问。 “据我那个亲戚说,医院的医生给他动手手术,现在还在昏迷中。” “好样的,你打听的这个情报恨重要。”卢兴戈点点头,他表情严峻,“我现在就去见站长。” …… “什么?”郑利君听了卢兴戈的汇报,脸色立刻变了,“消息准确否?” 此前他听了陆飞的秘密汇报,陆飞一脸悲愤说手下燕畅腿部中枪无法逃离,为了不拖累大家,主动开枪自杀殉国。 现在却突然听闻燕畅没死,竟然被巡捕抓住了! “应该不会弄错。”卢兴戈摇摇头,面色严肃说道,“阿胡的一个远房亲戚在警察医院上班,此人亲口对阿胡所说的。” “混蛋!”郑利君破口大骂,“陆飞误我!” 说着,他看向卢兴戈,“好在卢组长打探到了这个情报,不然要出大事。” “站长,燕畅兄弟现在还在昏迷中,巡捕暂时不会对他进行审讯的。”卢兴戈思忖说道。 “而从以往的情况来看,巡捕并非特工机关,做事不算周全,我判断他们对燕畅兄弟的看守不会太严密,我建议立刻组织弟兄们营救燕畅。”卢兴戈说道。 郑利君没有回答,他的表情阴沉,思考片刻后喊道,“来人。” “站长。”一个手下推门进来。 “去喊陆组长过来。” “是!” 卢兴戈看着郑利君,“站长,事不宜迟,一旦燕畅兄弟醒来,巡捕房必然会严刑审讯,不是我不相信燕畅兄弟,但是,他知道我们现在的藏身之处,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有人推门进来,并非是陆飞,而是上海站的书记程续源。 “出了什么事情?”程续源问。 看到程续源进来,郑利君的脸色有些难看。 站长郑卫龙被法租界巡捕房抓捕之后,郑利君和程续源竞争站长一职,作为戴春风的亲信的郑利君更受戴春风信任,他成功挤掉了程续源,成为上海站这段特别时期的代站长。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彼时在特务处内部突然有一个传闻,言说程续源似乎有亲近红党的嫌疑。 对此,程续源诅咒发誓,说他要是亲近红党,便全家死光光。 当然,后来经过查证此确系子虚乌有,不过,经过这么一遭,在二选一当上海站代站长的情况下,程续源自然早早的被戴春风否决。 程续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怀疑是郑利君在背后搞鬼,两人现在的关系可以说是颇为紧张。 现在,郑利君的手下爱将陆飞言之凿凿‘已经殉国’的手下燕畅,竟然是被巡捕抓了,对于特务机关来说,这甚至可以说是足以带来巨大安全隐患的失职。 对于郑利君来说,这也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故而,如果是郑利君此时此刻最不想上海站内部的谁人知道此事,定然非程续源莫属。 “噢,没什么大事。”郑利君微微一笑,“我和卢组长商量行动大队的一些事情。” “刚才看到卢组长表亲那么严肃的进来,我还以为出事了呢。”程续源点点头,“没事就好。” 程续源出了房间,脸色阴沉下来。 郑利君话里有话,意思是这是行动大队的事情,他程续源管不着。 而且,程续源可以判断郑利君撒谎了,定然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是比较了解卢兴戈这个行动组长的,此人能力不俗,且行事冷静,有大将之风,刚才他瞥见卢兴戈表情严肃进来,定然有极为要紧之事发生。 他当时心中便咯噔一声,本是好意进来询问,却没想到郑利君如同防贼一样防着他。 “不关我事,好啊,不关我事!”程续源心里骂了句,“爱谁谁!” “站长,属下觉得您刚才应该和程书记通个气的。”卢兴戈说道,然后他便看到郑利君阴鸷的视线看过来。 “站长,属下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考虑事关重大……”卢兴戈心中一惊,明白自己这话引得郑利君不快了,他心中苦笑,这话他知道不该说,但是,他还是希望郑利君和程续源这两个主官可以摒弃前嫌,非常时期能够精诚团结、共度时艰。 “我知道的。”郑利君的脸上又重新浮现笑容,“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一心为公,绝无私心。” 说着,他拉开抽屉,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扔过去,“这件事是我行动大队做事不够谨慎,便在内部解决吧,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属下明白。”卢兴戈在郑利君的注视下点点头说道,心中却是深深一叹息。 外人? 上海站目前的二号人物程续源是外人? …… “站长,您找我?”陆飞进来了,敬了个礼,问道。 “你不是说燕畅自杀殉国了吗?怎么现在得到情报说燕畅被巡捕房抓住了?”郑利君面色阴沉,直接便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燕畅被抓了?不能吧。”陆飞大惊,看着郑利君审视的眼神,他心中发虚。 当时他是想要冲着燕畅的脑袋来一枪的,只是着急撤离,开枪的时候他没有回头看,而是凭借感觉随手开了一枪。 不过,陆飞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说打脑袋便必然打中脑袋。 除非? 他立刻明白过来,必然是燕畅当时提前察觉到自己要对他动手,这混蛋早就有所防范,闪躲之下没有击中要害。 狗日的,竟然还躲! 陆飞心里暗暗骂道。 “不能吧?我看有朝一日你的脑袋没了,你还稀里糊涂的!”郑利君瞪了陆飞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卢组长收到情报,燕畅还活着,目前在警察医院已经动完手术了。” 路飞露出沉思之色,皱着眉头,“当时我带着弟兄们撤离,看到燕畅腿部中弹后毫不犹豫的举枪对准自己,我不忍看此情节,扭头便走,然后听到了枪声,扭头再去看的时候,便看到燕畅倒在地上……” 说着,他摇摇头,“如此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燕畅自杀殉国这一枪失去了准头,没有打中要害。” 他叹了口气,“自古艰难唯一死啊!”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郑利君深深地看了陆飞一眼,沉声说道,“燕畅绝对不能落在巡捕房手里,你带人立刻去警察医院将人救出来。” 他的目光冰冷,面色阴沉,“能救出来就救出来,若是来不及救人,便……” “属下会亲自送燕畅兄弟一程,圆了他殉国之志。”陆飞一咬牙,表情略沉重说道。 “去吧,事不宜迟。”郑利君挥了挥手。 “是!”陆飞敬礼说道。 卢兴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他本以为郑利君会将救人、善后之事交给他去做,没想到郑利君和陆飞就那么一唱一和,将事情安排了,完全把他当作了透明人。 “站长。”卢兴戈开口说道。 “陆组长对情况最熟悉,况且燕畅是他的人,他去最合适。”郑利君直接提前堵住了卢兴戈要说的话。 “陆组长是最合适人选,属下明白。”卢兴戈无奈点点头,“属下的意思是,属下的组员阿胡有亲戚在警察医院,比较熟悉那边的环境,让阿胡跟着陆组长去一趟吧。” “好!”郑利君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 两个多小时后。 警察医院外面的一个僻静角落。 阿胡招了招手,他的亲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快速跑过来。 “表外甥,你险些害死我。”亲戚说道。 “表舅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阿胡惊讶问。 表舅就要说话,阿胡心中焦急,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问道,“表舅,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 然后他便看到自己表舅表情非常古怪。 “人?人不是已经被你们救走了吗?现在医院里已经在查这件事了。”表舅说道。 “什么?”阿胡大惊,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陆飞看着阿胡和他的亲戚说个不停,脸色愈发阴沉,他现在心中深恨卢兴戈,不仅仅是因为卢兴戈打了个一巴掌,更因为是卢兴戈在站长面前‘告黑状’,害的他挨了站长训斥且又丢了面子。 连带着,他对卢兴戈的这个手下阿胡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不要行动的时候,给阿胡一个为国捐躯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阿胡回来了。 “阿胡兄弟,打听到什么了?人醒了没?”陆飞露出笑容,问道。 “我表舅说,说。”阿胡结结巴巴,“说人已经被我们的人救走了。” “什么?”陆飞眼珠子瞪大,“救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的人?你没听错吧?” …… 警察医院,二楼高级病区。 “帆哥,你醒了?”李浩惊喜不已,说道。 程千帆的目光有些飘忽,他环视了一圈病房,最后目光停留在床头柜的小坤包上面,眼眸露出一丝暖意,“若兰呢?” “小宝也在,坚持要一直守在床边,刚刚才睡着了,嫂子去叫护士安排一个房间给小宝休息。”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下意识活动一下脖子,却是牵连到肩膀伤口,疼得直咧嘴。 “帆哥,没事吧?” “没事。”程千帆摇摇头,看向李浩,“茅医生现在怎么样了?” “茅医生他……”李浩说道,然后他注意到了帆哥的表情,挠了挠头,“茅医生他是谁?” “你不知道?”程千帆问,“就是和我一起在警察医院门口遭受袭击的那个医生。” “我不知道啊。”李浩摇摇头,“我打电话到巡捕房,才知道帆哥你出事了,然后赶紧带着小宝和嫂子来医院了。” 病房门外、走廊灯光下的那个阴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48章 燕畅 “你嫂子怎么还没回来?”程千帆皱眉说道,他看向房门,然后露出惊疑之色,冷声问道,“谁在外面。” “程副总巡长,是我,我是来查房的。”外面那人说道, 说着推门进来。 是一个戴着黑框圆眼镜的中年男子。 “查房就进来查房,鬼鬼祟祟在外面做什么。”程千帆面色阴沉,质问道。 “程副总误会了,我刚来到门口,听到里面说话声,正准备敲门,却又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 “怕打扰了程副总巡长和李浩警官说话。”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有些拘谨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 问道。 “鄙姓周,单名恒,是外科的医生,今晚我值班。”周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外大褂,微微点头说道。 “周医生。。” “在呢。”周恒微笑着。 “请吧。”程千帆说道。 …… 周恒熟练的帮程千帆量了血压,用听诊器检查,又检查了一下眼部、口腔、伤口,询问病人现在体感如何。 “一会护士会过来收走体温计。”周恒起身说道,“程副总巡长多注意休息,最好是用另外一侧肩膀侧卧,小心触碰伤口。” “有劳。”程千帆微微颔首。 “此乃医生分内职责。”周恒收起血压计,又再度叮嘱程千帆不要乱动,小心碰到伤口,这才告辞离开。 “浩子,送送周医生。”程千帆说道。 “不用, 不用,请留步。”周恒连忙摆摆手。 待周恒离开后大约两分钟,程千帆朝着李浩使了个眼色。 浩子会意,他拎着热水瓶出去打水。 不一会回来了。 “帆哥,那个人确实是外科的周大夫。”李浩小声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这个人他有一些印象,以前在医院里应该远远见过此人,只是不知道对方名字。 此人是正巧路过? 还是特别在病房外偷听? 程千帆倾向于是后者。 遇到事情,首先怀疑一切,这已经是铭刻在他的骨子里的下意识反应了。 …… “帆哥,这个周恒说他在门外等候,是因为担心打扰我们谈话,我不太信。”李浩说道,“这個人可能有问题。” “你从别处了解一下这个周医生的为人和性格。”程千帆想了想说道,“特别是他的工作习惯。” 虽然他也怀疑周恒可能有问题,但是,也并不排除此人是性格内向,确实是站在门外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来。 不过,此人进门后又比较健谈,看着不似内向之人。 当然,还有一种人,打个比方,站在门外会很紧张,呐呐不知所措,但是,推开门进来后,似乎是打破了某种屏障,反而言语正常。 “好的,帆哥。”李浩点点头。 “注意,是从侧面不经意间去了解,你不要去刻意打听和关注这个人。”程千帆叮嘱李浩,“明白吗?” “明白。”李浩点点头, 程千帆点点头,对于小乞丐出身的浩子来说,打听消息是强项。 …… “茅岢莘现在是什么情况?”程千帆问道。 “不清楚。”李浩摇摇头,“医院方面封锁了消息,这个人是死是活,现在完全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封锁了消息? 程千帆微微皱眉。 他在思考。 茅岢莘能够以一个外来医生的身份在警察医院坐诊,这说明是得到了医院某位管理层领导的首肯的。 看来,日本人对警察医院的渗透比他所预料的还要严重。 “你去打听一下茅医生的情况。”程千帆微微起身,李浩在他的背后垫了一个枕头,他继续说道,“大大方方的去打听,不用避讳什么。” 李浩露出惊讶之色,帆哥不允许他去正面打听那位周医生的情况,却命令他去堂而皇之的打听茅岢莘的情况,他有些不解。 “不明白?”程千帆微笑,看了浩子一眼。 “恩。”浩子点点头。 “自己好好琢磨一下。”程千帆没有作出解释。 李浩安静的思考,过了一会,他的眼中一亮。 “想到什么了?”程千帆问。 “茅岢莘是和帆哥你一起被袭击的,你关心茅医生,打听他的情况,这很正常,不打听反而不合理。”李浩说道。 “反应还不错。”程千帆微微颔首。 浩子暂时还不知道茅岢莘的真正身份,他能够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安排浩子去打探茅岢莘的情况,根本原因在于茅岢莘的真正身份: 长友寸男遭遇袭击重伤,宫崎健太郎醒来自然会无比关注这位‘老师’的情况,这才是宫崎健太郎应该有的反应。 宫崎健太郎这个时候不会去顾及什么,对于这个日本人来说,长友寸男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若是他没有去关注茅岢莘,这反而会是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具体到每一个人,行事的方针都不一样,要灵活、合理。 “帆哥,你刚才为什么直接点出来外面有人,还直接呵斥周恒?”浩子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是了解帆哥的,以帆哥平素的谨慎,刚才应该会假装不知道外面有人。 “想不明白?”程千帆笑了笑,说道。 李浩摇摇头。 “李浩,立正!”程千帆面容一肃,冷冷说道。 李浩啪的一声站好,立正。 “稍息,现在明白了吗?” “报告程副总巡长……”李浩敬礼,然后他的神情微变,看向程千帆,“程副总巡长,属下明白了!” …… 房门被轻轻推开。 白若兰拎着一个保温盒进来。 程千帆抬头看,和白若兰四目相对。 白若兰美丽的眼眸中难掩疲色,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已经醒来的丈夫,眼眸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帆哥,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李浩说道,又和嫂子打了声招呼,离开了病房。 白若兰来到病床边坐下,握住了丈夫的手,有些用力,她就那么安静的看着程千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程千帆便轻轻拍打妻子的肩膀,“好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白若兰不说话,只是低低抽泣,好一会,她抬起头。 程千帆轻轻的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下次不许丢下我。”白若兰说道,“便是死,我们也要在一起。” “好。”程千帆微笑着,点点头,他的心中满是愧疚,他能够想象过去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于柔弱的妻子来说,是多么的艰难。 白若兰轻轻拍打了一下丈夫,她自然知道他这话是在哄她,便是再有下次,丈夫依然会独自面对危险,并且提前将她们保护的很好。 程千帆便假作是被打在了伤口上,疼得叫了一声。 看着白若兰心疼的、手忙脚乱的查看伤口,他开心的咧嘴笑。 “不理你了,捉弄我。”白若兰生气了。 不一会。 “我饿了。”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哎呀一声,从床头柜上拿过保温盒,倒了一碗粥,一只手端着碗,另外一只手轻轻搅动瓷勺,檀口微张,轻轻吹气。 “我刚才去食堂,让师傅煮了瘦肉粥。”白若兰轻轻吹着勺子里的肉粥,自己尝了一小口,还有点烫,又吹了吹,“来尝尝。” 程千帆便张大嘴巴吃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白若兰问道。 “没比烧的好。”程千帆一脸嫌弃。 “瞎说,这可是食堂大师傅亲自出马熬的粥。”白若兰嗔了一眼,却是嘴角上扬,眉眼都是喜意。 …… “阿胡,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卢兴戈偷偷将燕畅救出去了?”陆飞面色不善的看着阿胡,问道。 “陆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少他娘的在老子面前演戏了。”陆飞面露凶光,“定然是卢兴戈得知燕畅被关在医院,早就提前安排人将燕畅救出来了,然后故意给老子来了这么一出,想要看老子出丑。” 阿胡惊呆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陆飞竟然会如此想,“陆组长,天地良心,我刚把燕畅兄弟被抓的事情告诉了组长,组长就去找站长了。” “真的?”陆飞枪口指向阿胡的脑袋,“此事事关重大,敢骗我,老子毙了你!” “陆组长,卢组长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卢组长一心抗日,心中只有抗战大计,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乱来的。”阿胡急的跳脚,说道。 他觉得陆飞的脑子是被驴踢了,竟然怀疑这是卢组长故意戏弄他。 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卢组长不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卢组长是这样的性格,他也不敢的。 拿行动大事来开玩笑,卢组长有几个脑袋够上峰砍的? 陆飞沉默了,他仔细思考,卢兴戈确实是如同阿胡所说这般人,这个家伙是军人出身,极为注重军规军纪,确实是不像是如此荒唐、乱来之人。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此事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话实在是大失水准。 都怪卢兴戈这个王八蛋! 陆飞心中骂道,他自讨自己素来本事不凡,自然不会如此糊里糊涂,都是被卢兴戈那瘪犊子玩意气的。 既然不是卢兴戈安排人营救的燕畅。 那么,会是哪一方人马做得? 党务调查处? 不可能,且不说他们去年被日本人几乎一锅端了,现在还没有缓过劲了,便是他们有这个能力,也不会去营救特务处的人,那帮鳖孙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国府在上海的其他潜伏势力? 或者说,是—— 上海特情组? 陆飞心中灵光一现。 虽然上海特情组这个部门极为隐秘,但是,作为郑利君的心腹,他自然知晓。 对了,必然是上海特情组。 也只有上海特情组这个兄弟单位才会出手营救上海站的兄弟。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上海特情组出手他也无法确定。 不过,已经确定人已经被救走了,这便是好事。 他决定回去向郑利君汇报,请代站长来查询此事。 “收队!”陆飞沉声说道。 众手下心中欢呼一声。 行动取消,避免了一番厮杀,众人心中自然欢喜。 为了抗日,大家不怕死,但是,谁不想多活两天。 更何况,得知燕畅兄弟已经被营救,更是高兴。 一众人马趁着天还没亮,快速撤离。 …… 特高课。 刑讯室。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状若野兽,一把抓过手下手中的皮鞭,疯狂的抽打绑在木架上的燕畅。 审问燕畅的过程并不顺利。 荒木播磨以为他们可以很快撬开这名伤员的嘴巴,但是,被强行弄醒之后的燕畅的表现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日本人的手里,燕畅便始终沉默。 这是一种另类的沉默。 用刑的时候,燕畅鬼哭狼嚎,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招供的软蛋。 但是,停止用刑、询问口供的时候,此人便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三本次郎来到刑讯室,便看到了荒木播磨疯狂抽打、燕畅疼得大吼大叫,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场景。 “荒木君,这个人竟然还没有开口?”三本次郎惊讶不已,问道。 “用刑的时候,哭泣的像是一个女人。”荒木播磨将皮鞭一扔,大口喘粗气,咬牙切齿说道,“但是,问口供的时候便一句话不说。” 三本次郎来到燕畅的面前,看着浑身上下被抽打的没有一块好肉的燕畅,他摇摇头,“朋友,你这又是何苦呢。” 说着,三本次郎看到燕畅干裂的嘴唇,他一摆手,有人弄了一碗水过来,燕畅趴上去,贪婪的喝着水。 “你挨了两枪,第一枪是巡捕打的,第二枪应该是你的同伙打的。”三本次郎缓缓说道,“不,更可能是你的长官开枪打的,他要杀死你,要灭口。” 燕畅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被三本次郎捕捉到了,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你在出生入死的卖命,你的长官却要杀死你这样的勇士,我真为你感到不值得。” 说着,三本次郎走上前,表情诚恳,“为了这样的长官受苦不知道,讲出来吧,大日本帝国会抓住你的长官,为你报仇雪恨的。” 呸! 一口血水吐在了三本次郎的脸上。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暴跳如雷,他愤怒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口血水,而是因为自己屡试不爽的办法失效了。 “你就真的不恨你的长官?”三本次郎表情狰狞,问道。 “我当然恨!”燕畅声音嘶哑,大口喘气。 “那为什么不选择和帝国合作?”三本次郎疑惑不解,问道。 此前他这种离间的心理战术可谓是屡试不爽,没想到此番却在这个人身上失去作用,这令三本次郎愤怒且不理解。 “老子是中国人!”燕畅满脸血肉模糊,用力挣扎,嘶吼道,“堂堂炎黄子孙,岂能屈膝降wo奴!” 他的嘶吼和剧烈挣扎,刺痛了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燕畅开始嚎哭,他扯着嗓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哭,“娘啊,儿疼死咧!儿疼死咧!” ps:非常感谢【读书界的文盲】1500起点币、【锡城雪二狼】500起点币、【骐枫】100起点币、【书友20220303231129007】100起点币的打赏。 第149章 苏大哥 邦邦,敲门声响起。 “帆哥,嫂子。”李浩在外面说话。 “进来吧。”程千帆说道。 李浩推门进来,看向程千帆,“帆哥,巡捕房那边出了点事,要向你汇报一下。” “若兰,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程千帆说道。 “是啊嫂子,我陪着帆哥,您去陪着小宝休息一会吧,您也累了一天了。”李浩也赶紧说道。 白若兰看了程千帆一眼,又看了看李浩, 心里叹口气, 她收拾了一下碗勺,拎起保温瓶, 对丈夫说道,“那我过去了,有事情喊我。” “恩。”程千帆微笑说道,“过去吧,休息一会,别累着了。。” 白若兰走到了门口,停住脚步,她又折返回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香烟, 将香烟和那个金质打火机都收走了。 “欸欸欸,干什么?”程千帆连忙说道。 “我问了医生,不能抽烟。”白若兰板着脸,又看向李浩, “浩子,你也不许给他香烟。” “知道了,嫂子。”李浩赶紧答应着。 白若兰离开后,李浩这才开口说道, “帆哥, 出事了。” “别慌。”程千帆瞪了浩子一眼,“说吧,什么事。” “吕哥那边出事了,他负责看守被抓的那个枪手,现在人被劫走了。”李浩说道。 “什么?劫走了?”程千帆双眼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看到李浩点头确认,程千帆勃然大怒,“大头吕干什么吃的?蠢货,看个人都看不住!怎么做事情的!” 程千帆气的大骂。 “帆哥,小心伤口。”李浩担心说道。 “我没事,死不了。”程千帆冷冷说道,他眉头一皱,“弟兄没有没有伤亡?” “本来是四个弟兄看守,不过,吕哥弄了些吃的,有两个弟兄去吃饭了,匪徒趁机潜入、打晕了两個弟兄,将那个枪手救走了。”李浩说道。 “怎么打晕的?弟兄们伤的重不重?”程千帆脸色阴沉,问道。 “我去看了下,是被人敲晕的,现在醒了,问题不大。”李浩说道,“金总和赵探长都来过了,把吕哥狠狠地训了一顿。” 说着,李浩压低声音问道,“帆哥,你说会不会是上海站方面” “不是没有可能。”程千帆皱眉思索,点点头。 事实上,在听到李浩说枪手被人救走了,他的脑海中第一反应也是此事很可能是上海站干的。 要说这个枪手被抓,谁最紧张,自然是上海站方面,所以,上海站是最有可能冒险来救人的。 程千帆的内心惊讶的。 即便是以他的苛刻眼光来评价,上海站此次的营救非常及时,应急反应堪称神速,且整个行动干净利落。 “大哥?”程千帆在内心里发出疑问。 行动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动手的时机也把我的很好,说明提前踩好点了,这很像是卢兴戈的作风。 “医院里有他们的人。”程千帆迅速得出判断,上海站动手的时机非常合适,绝对不可能是运气,这说明医院里有上海站的人,他们瞅准大头吕喊两个手下去吃饭的时机动手的。 等等,大头吕? 程千帆陷入沉思,大头吕喊两个手下去吃饭,这件事本身似乎并无什么问题。 但是,如果从结果来回溯这件事,这似乎未免太过巧合了。 大头吕和上海站方面有某种秘密的关联? 程千帆暗自思忖,他摇摇头。 不太像。 只是,大头吕做事情素来谨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被抓的枪手的重要性。 即便是吃饭,也可以在病房门口简单吃两口的嘛,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不熟悉大头吕的人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程千帆熟悉这个得力下属,作为巡捕房三巡资历最老的警官,大头吕此前一直升不上去,不是能力不行,而是上面没人。 当然,程千帆又不能排除大头吕百密一疏,被人钻了空子,毕竟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看不透啊,他摇摇头。 当然,从内心深处,如果大头吕真的是特务处上海站的人,愿意投身抗日,他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此前大头吕和日本人一直暗中来往,程千帆对其还一直保持警惕,毕竟身边若是有这么一个汉奸,此人还是他手下大将,这对他的工作必然有诸多影响。 咦? 日本人? 程千帆脸色微变,心中一动。 他已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荒木播磨竟然没有安排人来秘密接触他,询问相关情况,这不符合常理。 他是和长友寸男一起遇袭的当事人,是自己人宫崎健太郎,特高课那边于情于理都会安排人盯着病房,一旦他醒了,便会想办法过来接触。 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特高课没有派人过来秘密联系他。 这不对劲。 唯一可能的解释便是三本次郎有其他渠道了解内情。 什么渠道? 程千帆猛然想起被捕的‘枪手’被同伙营救这件事。 真的是上海站的人将此人营救出去的吗? 程千帆表情变得严肃且认真,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惯性思维: 听到被捕的枪手被人救走,他也和浩子一般下意识的认为极可能是上海站出手营救。 且可以想象,即便是金克木等人也大多会认为是枪手的同伙来劫人的。 但是,若是不是呢? 如若是——是日本人动的手呢?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是日本人动的手? 从三本次郎对长友寸男的态度,可见长友寸男的身份非同一般,现在长友寸男遭遇袭击,生死未卜,特高课那边必然震动,首当其冲的便是三本次郎,他受到的影响最大。 不管长友寸男是生是死,三本次郎必须查清楚这件事,给上面一个交代! 李浩看帆哥陷入思考,他不敢打扰,在一旁安静等待。 程千帆抬眼看李浩,“浩子,烟。” 李浩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帆哥,嫂子不让。” “拿来。” 浩子无奈,从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放进帆哥的嘴巴里,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程千帆猛吸一口,满足的眯着眼,吐出一道烟气,继续思考。 枪手被巡捕房抓住,刚刚完成手术,巡捕房这边暂时还没有对其进行审讯。 而即便是后期开始审讯,日本人那边也无法涉入。 若是此前的话,巡捕房还有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可以通过他来随时掌握审讯进展和及时获取情报。 但是,现在他受伤住院了,三本次郎的情报渠道不畅。 最重要的是,三本次郎极可能等不及了,他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来查清这件事。 还有一点,他和长友寸男一起遇袭,要说三本次郎对他没有一丝丝怀疑,这是不可能的! 或者说,也许三本次郎愿意相信宫崎健太郎的忠心,相信宫崎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作为一个狡猾的老牌日特,怀疑一切是铭刻在他的骨子里的。 正如同程千帆他自己,他的骨子里也是怀疑一切的。 谷覼 三本次郎这个时候,最相信证据,相信口供。 这个被捕的枪手的口供是最能说明一切问题的。 程千帆易地而处,假若自己是三本次郎的话,如果要劫走此人的话,必然也是连夜动手,因为也只有这个时候,犯人在医院里,看守不严,这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而且,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大头吕一直暗中和一些日本商人来往,程千帆此前便怀疑大头吕可能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如此,似乎也可以解释素来谨慎的大头吕,为何会突然将两个看守调离,这更像是在暗中配合日本人行事。 李浩递过来一个烟灰缸,程千帆将烟蒂摁灭。 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个完整的链条。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还需要证据来印证。 “浩子,你现在离开,秘密去见一个人。”程千帆说道。 “好的,帆哥。”李浩点点头,“我去见谁。” 程千帆的口中说出了一个名字,李浩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 “记住了,一定要注意别被人发现。”程千帆叮嘱说道。 “明白。” “什么?人已经被救走了?”郑利君一下子起身,满眼的震惊之色。 “报告站长,确实是被救走了。”陆飞点点头,“就在今天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有人潜入医院病房区,打晕了巡捕,将燕畅兄弟救走了。” “什么人干的?”郑利君立刻问,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是摇摇头,这个蠢货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他来回踱步,思考。 到底是何方人马出手救了燕畅? 其他的抗日团体? 不太可能。 他们这次针对茅岢莘的行动是极为隐秘的,即便是行动成功之后,也还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大肆宣传除掉了某个汉奸、日本人。 所以,其他抗日团体并不知道警察医院门口的袭击案是他们做的,即便是知道巡捕抓了一个枪手,也不可能想着帮忙搭救。 那么,会是什么人出手的呢? “站长,属下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件事。”陆飞小心翼翼说道,“您看,会不会是上海特情组的人干的?” “上海特情组?”郑利君皱眉头,和‘前任’上海站站长郑卫龙一般,他对于这个上海特情组也是态度冷淡,甚至是有些排斥和厌恶。 无论是郑卫龙,还是他郑利君,都认为特务处在上海的所有力量都应该由上海站来掌控,对于这个一年半前突然冒出来的上海特情组,他们是态度很冷淡。 特别是当肖勉带领上海特情组屡立奇功,他们对于上海特情组的态度由冷淡逐渐演变为排斥、厌恶: 上海站是特级甲等大站,竟然被一个独立于上海站之外的所谓的特情组给比下去了,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不过,陆飞此时此刻提出疑问,怀疑是上海特勤组暗中出手营救了燕畅,这却令郑利君有茅塞顿开之感。 可能性极大。 郑利君心中揣测,总部可能不仅仅向上海站下达了除掉茅岢莘的命令,上海特情组那边极可能也收到了电令。 或者最大的可能是,总部令上海站动手,上海特情组负责善后。 故而,肖勉那边发现上海站有人被捕,有着善后的任务的上海特情组便果断出手营救。 “好了,此事我会查清楚的。”郑利君说道,“不管怎么说,人已经被救出来了。” 说着,他看着陆飞,骂道,“看看你今天做的什么事情,你是亲眼看着燕畅死了?老子日你仙人板板!在战场上,你这叫谎报军情,老子可以开枪毙了你!” “站长,当时事态紧急,属下也是一时没看清。” “再有下次,老子废了你!”郑利君语气森然,“滚出去!” 陆飞脸色变了变,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郑利君忍不住又骂了句。 此事实在是恶劣,若是燕畅没有被上海特情组救出去,若是卢兴戈也没有打探到相关情报,那么一旦燕畅熬不住严刑拷打开了口,上海站就等着被人堵门围捕吧。 “站长!”门外传来了卢兴戈的声音。 “进来吧。” “站长,我听阿胡说”卢兴戈焦急说道。 “事情我已知晓,放心,没事。”郑利君微笑说道。 “可是友邻单位出手营救?”卢兴戈问道。 郑利君微微一笑,不说话,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 “是属下冒昧了。”卢兴戈见状,下意识以为此事涉及机密,他赶紧道歉,“站长一夜未眠,属下不打扰站长休息了。” “去吧!”郑利君摆了摆手。 门关上,郑利君脸上的笑容收敛,面露烦躁之色。 他判断是上海特情组出手营救了燕畅,不过,毕竟只是猜测,正常来说,他应该安排人向武汉去电,以兹确认。 只是,想到堂堂上海站竟然让上海特情组帮忙擦屁股,他心中颇为不舒服。 还有就是,上海特情组那边事成之后也不打一声招呼,这更是令郑利君不爽。 肖勉此人,目无前辈、长官,跋扈! 最重要的是,此事应该是总部安排上海特情组帮忙善后的,事已至此,他这边还上杆子去电武汉: 处座,可是肖勉给我方善后的? 只是想一想,郑利君就烦躁异常。 就这样,郑利君越想,心中愈发阴郁,最终竟没有选择即刻去电武汉。 等心气儿顺了再说! 反正人在上海特情组手里,不急。 再说了,燕畅受了伤,正好让肖勉那家伙帮着安排治伤。 双安里。 在这个偏僻的巷子的尽头,一个有些破旧的窝棚。 “牙牙,肚子还痛吗?”一个年轻人弯腰,摸了摸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的脑袋。 “不痛了,谢谢苏大哥,是您救了牙牙的命。”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说道,就要给苏大哥下跪。 “起来。”苏大哥拉起半大小子,微笑着,“小袄,你们叫我一声苏大哥,便是我的弟弟妹妹,哥哥救弟弟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这些都是周边城市沦陷后,失去了父母的孤儿,他们在一些大孩子的带领下,来上海讨生活,相依为命。 这伙孩子路上饿死了两个,病死了三个,有人死掉,也有其他失去父母亲人、逃难的孩子加入,他们刚到上海,就被拍花子的人盯上了。 是他及时发现,从这些混蛋手里救下了小袄这一伙孩子,并且放出话来,要是再有人敢打这些孩子的注意,他定然绝不放过,这才保下了这些苦命的孩子。 “俺们贱命一条,可不敢当苏大哥的弟弟妹妹。”小袄说道。 “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苏大哥拍了拍小袄的肩膀,“没有人生来是贱命,所有人生下来都是平等的,平等懂吗?” 小袄摇摇头。 其他的孩子们也都一眼茫然。 这个时候,有一个小囡囡哭了,“哥,俺饿。” “吃吃吃,昨天晌午不是吃了半拉窝头吗?”小袄骂道。 挨骂的小囡哭的更厉害了。 “你骂他做什么?”苏大哥瞪了小袄一眼。 然后,他露出不安和惭愧的表情,“这是我不对,今天来的路上只想着牙牙的病,忘了买些吃的。”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钞票,“小袄,去,买点吃的。” “苏大哥,我们不能再用你的钱了。”小袄立刻说道,不过,看了一眼饿的哭泣的幺妹,又有些犹豫,想要给自己一耳刮子。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50章 两份来电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抱歉, 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拿着,去!”苏大哥将钞票塞进小袄的手中。 小袄攥紧钞票,看着苏大哥,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一鞠躬。 苏大哥不喜他磕头,他便只能鞠躬,这是他偷偷看学堂里的孩子们对老师行的礼。 仅仅几分钟后,小袄回来了,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布包里都是肉馒头。 他将钞票还给苏大哥。 “哪来的肉馒头?”苏大哥问道。 “那边一个大哥给的,他说他是苏大哥的朋友。”小袄看着他,“苏大哥,能吃吗?” “吃吧!”苏大哥看了巷子那头一眼,“我过去看一下。” 身后传来了孩子们欢呼的声音,苏大哥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孩子们眼眸中的光芒,看着他们高兴坏了的样子,他的鼻头发酸。 李浩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对方,若非帆哥亲口所说、他亲耳所听,他都不敢相信帆哥要他来秘密会见的人竟然是苏哲。 “苏助理,吃了没?”浩子将肉馒头塞进嘴巴,胡乱抹了抹嘴巴,然后将手中另外一个肉馒头递过去。 苏哲表情平静,接过李浩递过来的肉馒头,咬了一口,“帆哥让你来的?” 李浩看着苏哲,因为此人一直和帆哥作对,李浩对苏哲的印象和态度一直很不好,此时此刻,从苏哲的嘴巴里听到‘帆哥’这个称呼,他的表情是古怪的。 “怎么?不习惯?”苏哲笑了说道,“我也不太习惯。。” 两口吃了肉馒头,苏哲拍拍手,“说说吧,帆哥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帆哥问,大头吕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李浩问道。 “帆哥怀疑枪手被劫走那件事,是大头吕监守自盗?”苏哲摸了摸下巴,问道。 李浩没有回应他。 苏哲笑着摇摇头,“算我多嘴。” “吕虎昨天有没有异常,暂时无从知晓。”苏哲说道,“不过,经常和吕虎有来往的一个商人昨天偷偷进了警察医院。” “这個人和大头吕在医院里有过接触?”李浩问道。 “不清楚。”苏哲露出苦笑,“‘小程总’在巡捕房的势力太大了,没人敢和他作对,我好不容易才发展了小猫三两只,他们也不敢公开得罪帆哥,更不敢一直盯着吕虎。” 李浩点点头,尽管苏哲的人并没有看到吕虎和那个商人见面,但是,一件事是巧合,不可能两件事还是巧合,作为特工更加不相信这么多巧合会同时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商人的身份是?”李浩问道。 “帆哥知道,二十六。”苏哲说道。 “二十六,什么意思?”李浩不明白。 “帆哥知道。” “我先走了。”李浩点点头说道,尽管现在知道了苏哲实际上并非帆哥的‘敌人’,反而竟然是帆哥早就布下的暗子,但是,因为此前的事情,他还是和苏哲亲近不起来。 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看苏哲不太顺眼。 “再会。”苏哲点头说道。 走了两步,李浩又退回来,“能告诉我那几个暗中和帆哥不对付的人是谁吗?”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苏哲笑容消失,冷冷看向李浩。 李浩同样冷冷看着苏哲一眼,转身就走。 果然,自己讨厌苏哲这个家伙是对的。 …… 李浩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白若兰正在训斥程千帆。 “你现在有伤在身,说了不许抽烟,还偷偷抽烟?”白若兰板着脸。 “若兰姐好吓人哦。”小宝坐在病床边,对程千帆小声说。 “小宝,哪有吓人,这叫冰山美人。”程千帆纠正说。 “噢噢噢。”小宝猛点头。 本来还板着脸、作出凶狠样子的白若兰被这兄妹两个逗的噗呲笑了,她嗔了程千帆一眼,又哼了一声。 “帆哥,嫂子,小宝。”李浩进来了,将手中拎着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我出去买了早点,一会快点趁热吃。” “哇,糍粑,还有糖糕。”小宝欢呼一声。 “小馋猫,让你若兰姐带你去洗手。”程千帆刮了刮小宝的鼻梁。 “走吧,洗手去。” 待两人离开后,李浩赶紧抓紧时间向程千帆汇报情况。 “二十六?”程千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子不高,总是乐呵呵的三十多岁的男子的样子。 这个人是暗中和大头吕来往密切的其中一名日本商人。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此人潜入医院是为了和大头吕接头、见面,但是,种种迹象联系起来,程千帆基本可以确定那个被抓的枪手必然是被日本人,确切的说,是特高课方面安排人劫走的。 他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巨大危险。 按照时间来计算,特高课劫走上海站这名特工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日本人那边定然已经开始审讯。 此人本身身上便有伤,再遭遇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是很难撑下去的,大概率会迟早招供。 甚至于,如果此人骨头软一些,极有可能现在已经招供,弄不好现在日本人已经开始部署人马,围捕上海站相关人员了。 最恶劣的情况便是,上海站那边此时已经出事了。 事态十分紧急。 “浩子,你去找周茹,以‘肖先生’的名义向武汉发报。”程千帆压低声音说道,说着耳语一番,“记住了吗?” “记住了。” “复述一遍。” 李浩便小声复述一遍,程千帆听罢,确认一字无误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去吧,路上机灵点。” “恩,放心吧,帆哥。”李浩点点头说道。 看着李浩离开的背影,程千帆的心中充满担忧,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武汉。 这是一幢西洋式的洋房,楼高三层,绿草茵茵。 “安小姐,请留步。”朱怀远客客气气说道。 即便已经贵为党务调查处武汉特别站站长,面对这个年轻的姑娘,他还是客客气气的。 这位是中央党部秘书长褚佳贤的老部下,甚至褚秘书长亲自当了安婉的国党入党介绍人,这份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朱站长太客气了。”安婉微笑说道。 在洋房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一辆小汽车。 后排座位上,齐伍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洋房的方向。 “齐主任,那个商人已经招了,可以动手了吗?”一名手下问道。 齐伍轻轻摇头,动朱怀远这样的党务调查处一方大员,光靠一个商人的口供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拿到实际证据。 “不要急。”齐伍目光深邃,“盯着朱怀远,处座要的是铁证如山。” 不仅仅要铁证如山,还要足量! 朱怀远涉嫌倒卖军需物资,但是,这种事情在国府上下已经是常态,要凭借倒卖走私来弄到党务调查处武汉特别战的站长,这远远不够,除非朱怀远的走私数量极大。 “明白了。” “走吧,今天不要盯着了,朱怀远来拜访褚佳贤,必然有重要公务,他今天不会有什么动静的了。”齐伍说道。 小汽车启动,缓缓驶离。 刚回到特务处临时总部驻地,齐伍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凉茶,毛瞬便急匆匆来找他。 “主任,上海急电。” 齐伍接过电文,看到是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他面容一肃,摆摆手。 毛瞬退出办公室,双手恭敬的关上门。 齐伍很快译出电文,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将电文折叠好,放进口袋,又轻轻拍了拍,然后快步走出房间。 “荒唐!荒唐至极!”戴春风将电文用力的拍在桌子上。 “他郑利君的人被抓了,自己都不知道!” “现在人甚至都被日本人悄悄劫走了,他郑利君还是不知道!”戴春风怒不可遏,“愚蠢!” “处座,上海站那边可能也在想办法营救被捕的同志,只是形势复杂,还没有来得及动手。”齐伍站出来为郑利君说了两句好话。 “日本人怎么能迅速行动的?”戴春风反问。 齐伍不说话,他为郑利君缓和两句,这是情分,但是,他不会为了郑利君和戴春风争吵。 “郑利君不行,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戴春风表情阴沉,他看着齐伍,“你觉得谁去上海掌舵较为合适。” “处座,上海站谁最适合,您心中自有最合适考量。”齐伍立刻说道,表情略焦急,“现下当务之急是向上海站方面示警。” “上海站!!!”戴春风闻言,又是冷哼一声,“堂堂特级甲等站,不到半年的时间,被特情组救了两次了。” “程千帆的作用愈发重要,这也更体现处座您慧眼识英才。”齐伍微笑说道。 戴春风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电文,“这份来电,为何程千帆没有汇报昨日之事?” “应该是来不及。”齐伍想了想说道,“程千帆被上海站误伤住院,现在应该是刚刚苏醒,十之八九是刚刚得知上海站的人被日本人劫走的事情,事态极为紧急,他需要安排人从医院将情报传递出去,再发报,满脑子都想着救人。” 说着,他看向戴春风,“处座,都是患难见真情,危急时刻,程千帆所思所虑都是兄弟单位的安全,一心为公,精诚团结,这都是处座您教导有方啊。” 戴春风面露笑容,指着齐伍,“虽然那个小子确实是做得不错,没有令我失望,不过,你啊你,这小子都被你夸成一朵花了。” “处座,属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和夸大之词。”齐伍正色说到。 “下次程千帆来了,你要记得让他请客。”戴春风笑着说道。 “定当如此。”齐伍也是微笑着,“虽无夸大,但是,齐伍的好话可不是白给的。” “哈哈哈!”戴春风哈哈大笑。 对于齐伍总是提携家乡后辈程千帆,他是颇为认可的,这足见齐伍是一个重情之人,最重要的是齐伍很坦诚,欣赏程千帆,便毫不避讳的为他美言,坦坦荡荡。 就在这个时候,戴春风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请谅解)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51章 长友寸男的生死之谜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抱歉,还望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还望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谅解。) 邦邦,敲门声响起。 “帆哥,嫂子。”李浩在外面说话。 “进来吧。”程千帆说道。 李浩推门进来,看向程千帆,“帆哥,巡捕房那边出了点事,要向你汇报一下。” “若兰,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程千帆说道。。 “是啊嫂子,我陪着帆哥,您去陪着小宝休息一会吧,您也累了一天了。”李浩也赶紧说道。 白若兰看了程千帆一眼,又看了看李浩,心里叹口气, 她收拾了一下碗勺,拎起保温瓶,对丈夫说道,“那我过去了,有事情喊我。” “恩。”程千帆微笑说道,“过去吧,休息一会,别累着了。” 白若兰走到了门口,停住脚步,她又折返回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香烟,将香烟和那个金质打火机都收走了。 “欸欸欸,干什么?”程千帆连忙说道。 “我问了医生,不能抽烟。”白若兰板着脸,又看向李浩,“浩子,你也不许给他香烟。” “知道了,嫂子。”李浩赶紧答应着。 …… 白若兰离开后,李浩这才开口说道,“帆哥,出事了。” “别慌。”程千帆瞪了浩子一眼,“说吧,什么事。” “吕哥那边出事了,他负责看守被抓的那个枪手,现在人被劫走了。”李浩说道。 “什么?劫走了?”程千帆双眼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看到李浩点头确认,程千帆勃然大怒,“大头吕干什么吃的?蠢货,看个人都看不住!怎么做事情的!” 程千帆气的大骂。 “帆哥,小心伤口。”李浩担心说道。 …… “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打扰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齐伍吩咐说道。 “是,叔叔。”毛瞬答应说到。 齐伍的身子靠在椅背上,点燃一支烟,只是抽了一口,随手将烟卷架在了烟灰缸上。 烟卷慢慢地燃烧。 齐伍也在思考。 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琢磨事情的人。 上学堂的时候,齐伍经常被高年级的无赖学生欺负,有次更是被棍棒毒打。 但被打之时,他选择一声不吭。 可几天后学校却发现,那帮殴打他的坏学生,一个個被人套上麻袋痛殴了一顿。 学校调查这件事,学监很快找到了齐伍,询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作为学堂里品学兼优的孩子,齐伍一脸茫然,成功遮掩过去。 当然,真正动手的确实不适他,是他找来的帮手戴春风, 是的,那个时候他和戴处座便是好兄弟了。 民国二十三年,仕途蹉跎的他收到了戴春风的电报,昔日好友邀请他去南京共富贵。 齐伍欣然应允。 事实上,在这封电报没来之前,齐伍已经得知戴春风在国府的情况,这位同乡好友已经贵为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是校长面前的红人。 当时齐伍便考虑过去南京投奔戴春风,不过,在临行之前,他琢磨再三,果断放弃了这个选择。 因为他要等着戴春风先开口,只有那样他才能有更大的发展。 就这样,齐伍足足等了两年,等到了戴春风的电报,坐上了去南京的列车。 在列车上,齐伍便琢磨见到戴春风之后该以何种态度相处。 如是,到了南京之后,第一次见到戴春风,齐伍便态度极为恭敬,以下属自居。 齐伍从烟盒取出一支烟,又拿起烟灰缸里即将燃烬的烟蒂,对火点燃了香烟,同样是只抽了一口,便又架在烟灰缸上。 校长大力推行‘新生活运动’,处座便不碰香烟,齐伍立刻注意到这个情况。 他是有烟瘾的,他下定决心要戒烟,不过,仔细琢磨后,他的选择是少抽! 在戴春风身边的时候,他会尽量少抽烟,烟瘾来了便如此这般,一支烟只抽一口。 戴春风知道后,便对他说,没事,抽烟吧。 齐伍便惭愧说道,想要学习处座坚决戒烟的决心,可惜,烟瘾太大,憋不住还得偷偷抽两支。 经此之事,戴春风对这位昔日好友愈发信任和器重。 示警的电报已经发往上海站,电文中兼有训斥之语句。 齐伍可以想象收到这份电文的郑利君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仔细琢磨这件事,客观的说,郑利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 手下陷于敌手,郑利君得知消息后,即刻安排人即刻开展营救,严格来说行动并不算慢。 却惊讶得知燕畅已经被救走,郑利君判断是上海特情组暗中帮忙,尽管事后证明劫走燕畅的是日本人,但是,也不能说郑利君的这个判断是多么大的错误,谁又能想到竟然会是日本人偷袭警察医院,从巡捕房救走了上海站的特工呢? 且郑利君最终还是来点武汉询问此事,齐伍能够想象到郑利君发电报时候的憋屈:上海特情组独立于上海站之外,这确实是令郑利君很尴尬。 至于说随后郑利君暗暗告‘肖勉’的黑状,甚至想要将上海特情组纳入上海站的治下,其本身并无多大错处,甚至可以说是国府内常态之事。 故而,他仔细分析了郑利君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并无太大不妥。 之所以频频引得处座暴怒,再三训斥。 无他,凡事就怕比较。 郑利君运气糟糕,每次都是碰到‘肖勉’表现非常出色,此消彼长,他那边不大的错处也会被无限放大。 此外,还有一点。 齐伍揉了揉太阳穴,那便是处座对于程千帆这个小老乡明显更加欣赏和器重了。 休看郑利君屡屡挨戴春风的训斥,但是,郑利君却是处座在上海的绝对心腹。 处座毫不客气的训斥郑利君,一方面足以证明他对程千帆的青睐。 另外,处座此举,无形之间会加深郑利君和‘肖勉’之间的矛盾,齐伍完全可以想象,上海站和上海特情组之间的关系定然会愈发紧张。 这是一个暗存的信号,说明处座是没有打算将上海特情组并入上海站的,就是不知道郑利君能不能明白这其中的蕴含之意了。 此外,戴春风似有意放纵郑利君和‘肖勉’的矛盾,这说明在处座的心中,‘肖勉’已经到了和郑利君相提并论的层次了? 是的,戴春风的这种举动,反而说明他对程千帆更加看重和信任: 两个绝对心腹不合,处座才放心! 没有到那个层次,是用不着这种手段的。 齐伍拿起茶盏,浇灭了烟灰缸里的烟蒂,将两枚烟蒂倒进了垃圾桶,又倒了些茶水冲洗了烟灰缸。 处座有意放纵‘肖勉’和郑利君的矛盾,当然,这只是他揣摩出来的,这种事是无法明言的。 目前来看,肖勉自然无法和郑利君相抗衡。 齐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来,自己要加大对这位小老乡的支持啊。 他和郑利君关系不错,平素帮郑利君美言两句,这可以,但是,要是再多了,那便是祸事了。 但是,帮助程千帆则不然,处座乐于见到,程千帆会心存感激,这件事不仅仅可以做,且还要加大力度。 …… 上海。 “肖勉,欺人太甚!” 接到武汉来电之后,郑利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砸了两个茶杯。 不过,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来宣泄愤怒的情绪了,很快,他打开门,已经面色正常的郑利君吩咐手下将书记程续源请来。 “对茅岢莘的行动,行动大队一组的燕畅受伤后被巡捕抓了。”郑利君说道。 “什么?快些安排弟兄们救人啊!”程续源大惊,一脸焦急,连连问道,“关在哪里?有多少人看守?站长派人去查勘没?” “人关在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我安排陆飞带人去营救,不过,我们晚了一步。”郑利君说道,“人已经被日本人劫走了。” 郑利君压根没有提此情报来自上海特情组方面,程续源很聪明,定然能猜到他被总部训斥,这会令程续源那不安分的心再度蠢蠢欲动。 “必须立刻转移!”程续源闻言,震惊无比,他立刻说道,“燕畅定然会受到日本人的严刑拷打,他是知道我们现在的驻地的,一旦燕畅开口,那便危险了。” “是啊,燕畅已经被抓走六七个小时了,随时可能开口,甚至已经开始招供了。”郑利君也是面色极为严峻。 “所有人即刻从此地撤离,来不及带走的机密文件,就地焚烧。”他看着程续源说道。 “还有分散在其他各处的同志,也必须即刻通知他们撤离。”程续源补充说道。 “书记所言极是。”郑利君点点头,“此事便由书记负责,我则负责本站驻地的撤离工作。” 程续源深深地看了郑利君一眼,感情这混蛋在这里等着他呢。 上海站驻地的撤离最便捷,从迈尔西爱路的秘密据点转移到此地后,大家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做好再度转移的准备的,可以说是只要郑利君一声令下,即刻便能开启撤离工作。 但是,分散在上海其他各地的特工的撤离工作便没有那么容易了,需要四下奔走,且危险系数更高。 “书记放心,弟妹和侄儿侄女们的安全,我一定安排得力人手保护。”郑利君微笑着,“就是卢兴戈了,卢组长是行动大队头号行动高手,安排他来保护,书记尽可放心。” “站长苦心照料,程某铭记于心。”程续源挤出一丝笑容,看着郑利君,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 …… “程副总巡长,一切正常,只需要按时换药,按时服药即可。”周恒示意护士收拾起血压计,说道。 “劳烦周医生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医者本分。”周恒说道,“另外,程副总巡长要尽量避免烟酒刺激。” “一定注意。”程千帆打着哈哈说道。 就在此时,李浩走进来,“帆哥,黄老板来看你了。” “噢?快请。”程千帆面露喜色,说道。 “程副总巡长,那我先出去了,切记要尽量远离烟酒。”周恒说道。 “知道了,去吧。”程千帆摆摆手。 他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拎着一盒礼品的荒木播磨过来了,他和周恒医生交错而过。 周恒同荒木播磨客客气气的点点头。 两人之间并没有可疑的交流。 “程兄,身体好些没?”荒木播磨露出关心之色,“骤然听闻程兄遭遇歹徒袭击,可把老黄我吓坏了。” “劳烦黄老哥担心了。”程千帆哈哈一笑,“些许魑魅魍魉,还伤不了我程千帆。” 说着,他看向李浩,“浩子,我要和黄老板谈些事情,你去外面守着。” “明白。”李浩敬了个礼,又冲着荒木播磨点点头,退出病房,关上房门。 荒木播磨将拎着的礼盒放在窗台边的椅子上,瞥了一眼外面,看到李浩站在走廊靠近窗户的地方,远离了门口,点了点头。 “你这个手下还是很有眼色的。”荒木播磨说道。 “李浩是小乞丐出身,察言观色本就是他们的生存本事。”程千帆微笑说。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谅解。)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半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还望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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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到这个被特高课劫走的上海站特工竟然经受住如此残酷的刑讯。。 “为什么不用电刑?”程千帆目露残忍之色。 “这个人本身有枪伤, 又经受了严刑审讯,他的身体经受不住电刑。”荒木播磨说道。 “是红党还是国府的人?”程千帆问道。 “暂时无从确定。”荒木播磨摇摇头,“不过,课长判断是特务处那边的可能性更大。” “理由呢?”程千帆问道。 “在撤离的时候,这个人的长官非常果断的想要开枪将其灭口,这不是红党的作风,更像是特务处的行事风格。”荒木播磨说道。 “课长高见。”程千帆点点头,“和‘伪善’的红党比起来,戴春风的人更加狠辣果决。” 说着,他陷入沉思之中。 …… “宫崎君在想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假如确实是特务处的人动的手。”程千帆思忖说道,“长友老师的身份非常隐蔽,便是我也是刚刚才见到老师,特务处的人又从何得知老师的身份,更且如此坚决的对他下手的?” “是的,这也正是课长所困惑的地方。”荒木播磨点点头,“你也认为对方是冲着长友先生去的?” “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正是长友老师。”程千帆点点头,“第一枪是冲着老师去的,一般而言,袭击者所开的第一枪是主要目标,我应该只是对方顺带着的目标。” “课长也是这个看法,而且,你只是中了一枪,长友先生后来又遭遇对方集中射击,这说明他们的主要目标是长友先生。”荒木播磨说道。 “特务处的人疯了吗?”程千帆满眼都是恨意,说道,“假设他们通过某种途径锁定了老师的身份,他们对老师动手,这可以理解,特务处人一直以杀害帝国重要人员为目标,但是——” 说着,他摇摇头,“我现在的身份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他们怎么会毫无顾忌的对我开枪的?他们就不怕引起法国人的愤怒吗?” “课长的看法是,因为程千帆向来亲近帝国,应该是早已经被特务处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这次你只是适逢其会。”荒木播磨说道。 “还是说不通。”程千帆摇摇头,“我在支那游历、潜伏多年,对他们的政府很了解,国府做事向来畏首畏尾,他们的委员长一直对国联介入支那战事报以幻想,常理来说,他们是不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挑衅法国人的举动的。” …… “是啊,这件事有太多令人困惑之处了,若是那个支那枪手开口的话,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只可惜,这个人是一个死硬分子。”荒木播磨阴着脸说道。 “等我出院后,我要亲自审讯这个支那人。”程千帆目露凶光,说道。 “宫崎君恐怕要失望了。”荒木播磨摇摇头。 看着程千帆疑问的目光,他继续说道,“课长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这个支那人要是今天中午再不开口,课长便会下令对其使用电刑。” “尽管我没有亲眼见过此人现在的情况,不过从荒木君所说来看,这个人可能会死在电刑之下。”程千帆皱眉,“如此的话,还是无法得到口供。” “没时间了,长友先生出事,这件事影响太恶劣,课长必须尽快查明真相。”荒木播磨说道,“课长也知道这个人可能会死在电刑之下,但是,即便是只有一丝丝可能,也必须试一试。” 说着,他露出一丝期盼的表情,“若是此人没有死在电刑之下,并且受刑不过开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希望如此吧。”程千帆点点头,目光森然,“我也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我动手!” 荒木播磨看宫崎健太郎恨意满满的表情,宽慰说道,“宫崎君是我的朋友,他们对你动手,便如同对我动手,这个支那人若是开口了,我会尽快将情况告知宫崎君的。” “荒木君,多谢。”程千帆露出感激之色,说道。 …… “宫崎君且安心养伤。”荒木播磨看了看腕表,要起身告辞,不过,他看到宫崎健太郎欲言又止,便重新坐下来,“宫崎君还有事?” 程千帆露出犹豫之色。 “宫崎君但说无妨。”荒木播磨说道。 “我听手下人汇报说,那个支那枪手被劫走的时候,负责看守此人的巡捕正好轮班吃饭,这是吕虎的安排,我了解吕虎,他这个人素来谨慎……”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吕虎是不是暗中为帝国服务?” 看到荒木播磨露出沉吟之色,程千帆摇摇头,又说道,“若是此事涉及机密,荒木君也不要为难。” “这件事……”荒木播磨沉吟片刻,“宫崎君是自己人,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着,他点点头,“吕虎确实是为帝国效力。” 看到宫崎健太郎正要说话,他摆摆手,“宫崎君不要误会,虽然特高课确实是安排人接近吕虎,不过,因为他是你的手下,所以我方并没有真正接纳此人。” “这个人此前并没有彻底投靠帝国,这是吕虎第一次为帝国做事。”荒木播磨说道,“事情紧急,宫崎君当时又中枪昏迷,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告知,还望宫崎君不要介意。” 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他的表情有些阴沉,不过,随后便露出笑容,“我能够理解,不过,再有类似的事情,荒木君最好还是先和我通气一声,以免引起误会。” “宫崎君,我相信你。”程千帆表情郑重,点头,“荒木君请放心,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私下友谊。”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重重点点头。 “宫崎君,安心养伤。”荒木播磨说道,“告辞了。” “荒木君,慢走。”程千帆微笑,说道。 …… 离开病房,荒木播磨同在走廊里守着的李浩点头致意,随后径直离开。 李浩看了一眼荒木播磨离开的背影,他没有立刻进病房,他了解帆哥,荒木播磨定然和帆哥说了一些事情,帆哥现在需要安静思考。 出了病房区,荒木播磨的表情阴沉下来。 他知道,吕虎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宫崎健太郎的不快。 他知道,也许,宫崎君并不相信他所的保证。 当然,他也能够理解宫崎健太郎的心情。 他也听懂了宫崎健太郎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宫崎也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是公事,表示理解,且不希望此事影响两人的私下友谊。 宫崎这个家伙,还是更加看重他的生意啊。荒木播磨苦笑一声。 宫崎的生意也需要仰仗他荒木播磨甚多,自然不希望两人的私人关系受到影响。 这个宫崎君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看重钱财了。荒木播磨摇摇头。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个纯粹的宫崎健太郎,确实是称得上是一位良友。 当然,荒木播磨也不愿意和宫崎健太郎闹出更多的矛盾,影响两人私下里的真挚而贵重的友谊。 这件事需要向课长汇报一下,也许课长发话,能够令宫崎君释怀。 …… 荒木播磨离开后,程千帆陷入沉思。 最后那番话,是他临时做出决定所说,却并非仓促之举,乃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荒木播磨瞒着他拉拢、招纳大头吕,他必须作出回应。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特高课那边再在他身边作出动作,必然会有所考量,有一定可能会提前知会与他。 这也能最大限度的避免日本人在他身边埋下钉子。 身边有日本人的暗探,这令他如芒在背。 虽然三本次郎的本意并非在他身边埋钉子,毕竟他的身份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但是,这无形之中会影响到他的潜伏安全。 然后,他便又想起此时此刻正在特高课的刑讯室遭受残酷折磨的那名上海站的特工。 他并不知道此人的名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此人心生敬意。 都是好汉啊! …… 李浩进来了,他转身关好房门。 “帆哥。”李浩看着神情程千帆,他注意到帆哥的眼眸中的悲痛之色。 “可以确定了,那名上海站的弟兄是被特高课劫走的。”程千帆轻声说,“这位兄弟经受严刑拷打,始终坚贞不屈。” 李浩的表情一变,他深呼吸一口气,“帆哥,能不能?” “不能。”程千帆知道李浩要说什么,他摇摇头,“没有人能救他!他最好的归宿便是为国捐躯!” 房间里是沉默。 “帆哥,要不要向总部去电,请总部告知上海站方面危机解除?”李浩又问道。 “再等等吧。”程千帆缓缓摇头。 那位上海站的兄弟经受严刑拷打、坚贞不屈,这毕竟只是荒木播磨所言,万一有诈,那便不妙了。 且从荒木播磨口中得知,特高课打算对此人使用电刑,万一这名上海站的兄弟在电刑之下开了口,那便糟糕了。 程千帆发现,他现在心中竟然只能期待这名英雄的抗日战士牺牲在电刑之下,如此,竟然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种想法令程千帆心中异常烦躁。 “浩子,我不是太过冷血了?”程千帆问李浩。 “帆哥,是日本人太可恨了。”浩子沉默了好一会,说道。 “是啊,是侵略者太可恨了。”程千帆长叹一声,“为了民族独立,为了抗日大计,我们已经牺牲太多,未来也将牺牲更多。” 他看着浩子,“但是,这也正是吾辈国人的历史使命!为了不当亡国奴,我们必须以死抗争!”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俞折柳,想起了特高课的那个阴森的小树林。 …… 特高课。 刑讯室。 燕畅没有能挺过电刑。 巨大的电流从身上走过,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他口中喊着的是,“娘啊,儿走咧!” 然后,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后,彻底不动了。 “课长,这个支那人死了。”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这个已经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受刑者,他的眼中是暴虐之色。 气急败坏的三本次郎拿起皮鞭,发泄一般抽打着殉国者的尸身。 半个小时后,特高课的特工将血肉模糊的燕畅埋葬在小树林。 就在‘麦子’同志的隔壁。 一缕阳光透过枝枝丫丫,投射在这块有些阴暗的泥土地上。 土壤之下的烈士安静的躺在那里,头顶是蓝天。 他们的身体和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这是他们毕生守护的天和地! 这是他们的祖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53章 先遣支队(月票加更补4/5) “什么人?”警惕的战士将枪口对准河边的芦苇丛。 “出来!再不出来开枪了!” 芦苇丛一阵动荡,从里面爬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上衣着破烂,湿漉漉的、黏着湿泥,惊恐的目光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 “出什么事了?”战地工作组的组长方木恒正好在附近,他立刻拔出腰间的毛瑟手枪,大步走过来。 “方组长。”战士说道, “芦苇丛里发现一个人。” 方木恒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眼这个惊恐的年轻人。 应该不是日本人的奸细。 他初步判断这应该是同胞。 且很可能是镇江当地老百姓。 “老乡,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方木恒用丹阳话问道,他的外婆是丹阳丹徒人,故而他会说丹阳话。 听到熟悉的乡音,惊恐不安、瑟瑟发抖的年轻人抬头看向方木恒,“老总是丹阳人?” “老家是丹阳的。”方木恒点点头。 “那你们不是日本兵?”年轻人又问。。 “小伙子,我们是新四军。”方木恒说道。 “新四军?”年轻人一脸茫然, 摇摇头。 “我们是中国军队,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方木恒表情郑重说道,然后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说这些你可能不明白,直白的说,我们是打鬼子的中国军队!” “你们真的是打鬼子的?”年轻人猛地看向方木恒,上前一步,却又有些害怕,退回来,就那么看着方木恒。 “是的,我们是来打鬼子的!”方木恒点点头,说道。 听到这句话,年轻人浑身上下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还以为你们是日本兵, 以为自己要被你们抓住了。”年轻人说道。 方木恒立刻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蕴含情报。 抓? 日本人为什么要抓他? 或者说, 这个小伙子是在躲避日本人的抓捕? 附近有日军? “跑步向连长和指导员汇报,这边有情况。”方木恒不敢怠慢,对身旁的战士说道。 很快,连长和指导员急匆匆而来。 “木恒同志, 什么情况?”连长问道。 “这是一名从日军的屠杀中逃出来的老乡。”方木恒说道,刚才这一会时间,他已经从对方口中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 “二平,你把情况向我们连长说一说。”他蹲下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吕二平的身边,说道。 连长和指导员对视一眼,也都是微笑着,拍了拍屁股坐下来。 “是撒,二平老乡,不要怕,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指导员说道。 吕二平确实是在躲避日军捕杀。 就在几天前,日军一个据点里的两名士兵出来骚扰村庄,意图欺侮一名打猪草的女孩,女孩的哥哥便是吕二平,他听到妹妹的呼救时,从后面跑来,用锄头打死了一個日本士兵,救下了妹妹。 第二天,逃跑的那名日本士兵带了几个同伴来村里报复,村里的自卫队将鬼子围了起来,一口气打死了三个鬼子。 谷剎 两天死了四个鬼子,据点的日军随即展开了报复性大屠杀。 从据点出发,沿着乡道一路烧杀,每到一个村庄即杀人放火。 只有十几个人的自卫队,很快便被日军屠杀殆尽。 两天时间,日军扫荡了五个村庄,屠杀了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数百余人,烧毁房屋一千多间。 吕二平全家被杀,他是从死人坑里醒过来,逃出来的。 “老总,你们真的是打鬼子的?”吕二平眼睛哭肿了,看着方木恒。 “是,我们是来打鬼子的。”方木恒用力点头。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早点来?”吕二平嚎啕大哭,拳头用力砸着地面。 方木恒的眼睛红红的,他的表情凝重且悲伤,看向连长和指导员,“连长,指导员,我们来晚了!” “是啊,我们来晚了!”连长咬着牙,他扭过头去,“狗日的小鬼子!和刮民党扫荡苏区一样狠毒!” “连长!”指导员瞪了连长一眼。 “怎么,他们杀人放火,还不让说了?” “木恒,你问问吕二平这附近日军的情况。”指导员对方木恒说道。 二十多分钟后,方木恒安排工作组的一名战士将吕二平带过去休息。 他和连长、指导员又仔细就吕二平提供的情况讲述了一遍。 连长和指导员将情报分析、整理后,又命令会当地方言的方木恒带了几名战士去附近侦查了一番。 “木恒同志,你现在带两个人去见老总和司令员,汇报一下最新的情况。”连长说道,“对了,带上吕二平,司令员可能会问话。” 他们是新四军第一支队暨先遣支队的尖刀连,老总和司令员就在后面不远。 “若兰,我香烟呢?”程千帆到处翻找都没有找到,不禁问道。 “不知道。”白若兰摇摇头。 程千帆苦笑着摇摇头,刚才还在,现在就不见了,肯定是被妻子藏起来了。 此时距离他中枪受伤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医生刚刚做完检查,他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特高课方面对于长友寸男遇袭身亡的调查,最终不了了之,三本次郎为此受到了军部的训斥,背上了一个处分。 是的,长友寸男最终还是死掉了。 确切的说,在警察医院抢救的当晚,长友寸男便死了。 只是三本次郎假称长友寸男没有死,将其从警察医院转院出去,并且请了最好的医生去争分夺秒的救治。 其目的是拖延时间,同时查清楚长友寸男遇袭的真相。 届时查清真相后再向上面汇报长友寸男的死讯,如此当可最大化的淡化责任。 只是因为燕畅的坚贞不屈,直至殉国都只字未吐,这令三本次郎谋算落空。 长友寸男的死讯再也无法隐瞒,只能上报。 根据来探望他的小池言语中无意中透露,日军军部震怒,某位大人物亲自打电话到特高课,‘将课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时听了小池所言,程千帆心中暗暗惊讶,他不禁对于长友寸男的真正身份有了更多的揣测。 是的,尽管长友寸男死了,但是,围绕这个人依然有很多搞不清的谜团。 尽管此人已经死了,依然有研究价值和情报价值。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154章 二哥!(月票加更补5/5) 程千帆是在和荒木播磨的那次会面后的第三天得知燕畅殉国的消息的。 不过,他在翌日向总部去电汇报此次在特高课面对‘茅岢莘’,惊险度过此生死难关相关情况的时候,并未提及燕畅牺牲之事。 此外,程千帆向总部提及了长友寸男口中的‘无锡训练所’之事,希望能够引起特务处总部的重视。 两日后,他才向总部汇报了燕畅殉国的消息, 如此,上海站收到总部从武汉发来的电报,才正式宣告危机解除。 因为长友寸男之死,宫崎健太郎也受到了些许迁怒,他因为‘保护不力’,受到了内部处分,不过,这种处分对于主要精力放在捞钱上的‘宫崎健太郎’的影响不大。 小程总遇袭之事,国府方面一直保持缄默, 罕见的没有大肆渲染铲除日本特工长友寸男之事。 这也被三本次郎解读为国府方面害怕触怒法国人,故而难得的选择‘隐瞒战果’。 最终,法租界巡捕房枪毙了一直关押在牢房中、以备不时之需的几个江洋大盗,对外宣传说是江洋大盗出于报复之因,伏击了‘英雄的程副总巡长’,现在此案嫌犯已经认罪伏法,法租界朗朗乾坤、太平无事! …… “黄医生来了,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呢。”白若兰看着拎着糕点来病房探望的老黄,热情打招呼说道。 “我听刘医生说了,程副总巡长今天出院,想着来搭把手。”老黄笑呵呵说道。 “老黄来了,快请坐。”程千帆高兴的说道。。 “你们聊,我去看看小宝。”白若兰笑了笑,说道,小宝这些天经常来医院, 已经和医院的医生护士混熟了,大家都知道这是小程总的妹妹, 自然对其特别宠爱。 程千帆两根手指夹了夹,“老黄,来根烟。” 同时眼神看向房门的方向。 老黄立刻会意,他走到走廊门口,东瞅瞅西看看。 “欸欸欸,我就是问你要一支烟,至于吗,像是做贼一样。”程千帆立刻配合着嚷嚷着。 “现在大家都知道程太太不让你抽烟,这不是怕程太太说我吗?”老黄警惕的观察了外面的情况后,一边说,一边关上门。 …… “就在前天,我新四军第一支队在镇江韦岗成功伏击了日军,是役,我方摧毁日军汽车四辆,击毙日军少佐一名,自大尉以下日军十三人,击伤八人,缴获日军军刀、枪支以及汽车上大批物资!”老黄压低声音说道,低沉的声音中带着雀跃的音符。 “太好了!”程千帆轻声说道,他用力振臂,唯有此才有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 他十分清楚这一仗的重要性,这是新四军东进江南后的第一战。 新四军是江南沦陷后,第一支主动来到沦陷区抗日的队伍。 虽然这只是一场不算大的伏击战,但是,在江南这个国军一溃千里的沦陷区,影响深远。 这场胜利告诉江南沦陷区的百姓,打鬼子的新四军来了! “这一仗来得太及时了。”程千帆振奋说道,“沦陷区的人民需要这么一场胜利,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民渴望这么一场胜利。” 他看向老黄,“组织上应该在上海市民中大力宣传这场胜利,振奋大家的抗日士气!” “你和第一支队的老总想到一块去了。”老黄点点头,说道,“老总在老乡的祠堂举办了战利品展览会,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清一色的日本货。”老黄绘声绘色说道。 “日本膏药旗、日钞、日军指挥刀、三八步枪、钢盔、日军军大衣、皮靴、望远镜。” “老总还邀请当地老乡来参观,那场面简直堪比过年。”老黄眉飞色舞说道,“老百姓高兴极了,大家杀鹅、宰鸭、摸鱼、捞虾,好好的庆祝了一场。” 程千帆满眼放光,“还有呢,还有什么。” 对于身处沦陷区、隐藏在敌人内部的潜伏者来说,他是那么的渴望听到这样的消息,这是胜利的消息! 老黄也是笑了,只有这个时候,那个无比冷静、沉着的‘火苗’同志,会流露出几分‘童趣’。 “老百姓看到咱们的战士扛着大刀,不少还在使用老套筒,他们扛着国军溃败时候遗留的枪支送给队伍,这些枪在地底下埋了大半年,现在他们把枪支弹药刨了出来,交到他们信得过的队伍手里。”老黄高兴的说道。 “这便是这一仗的意义所在。”程千帆也是高兴说道。 …… “还有一件极为要紧之事。”老黄说道。 程千帆立刻表情严肃起来。 “我军的一名重伤员急需来上海救治。”老黄继续说道,“组织上已经安排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方面去接应重伤员,他们也将护送重伤员来上海。” “我们的任务是想办法帮助游击队的同志穿过日军关卡,接应进租界进行治疗。”老黄说道。 “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的同志打算从哪里进入上海?”程千帆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他们接到了伤员同志,会安排人和市委进行联系。”老黄说道。 …… 湖边传来了一阵蛙鸣声。 “尚铭。”何关看了尚铭一眼。 呱呱呱,呱呱呱,尚铭以两声中间有两秒间隔的蛙鸣声音回应。 “山高路远。” “东洋豺狼!”何关低声喊道。 “是青东抗日游击队的同志吗?”几名寻常百姓装扮的男子抬着一个担架出来了。 这些都是镇江的地下党同志。 “我是青东抗日游击队的何关。”何关带着几名游击战士出来。 “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们了。”为首的一名男子一脸疲惫,高兴说道。 “这是新四军先遣支队的重伤员同志,我们便将这位同志正式转交给你们。”男子表情郑重说道,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伤员同志,“请一定要救活他!” “我们一定成功救活伤员同志!”何关敬礼,无比认真说道。 双方没有多余的寒暄时间,完成转交任务的镇江的地下党同志也跟不上休息,双方就此告别。 “同志们,我们走。”何关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下令说道。 此时,他才来得及去看一眼重伤员同志,然后,他愣住了,两步走到担架跟前: 这是——二哥方木恒? 竟然是二哥!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155章 青东 秦迪蹲在一块青石板的台阶上,闷闷的抽烟。 他的脚边已经有两枚烟屁股了。 他的身边,尚奎还在絮絮叨叨。 “游四叔是苦命人,四婶生福生的时候难产死了,四叔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将福生养大。” “福生就是四叔的命根子,现在人没了。” “没法交代啊!” 秦迪异常的烦躁,他想要将尚奎的嘴巴用石块堵住。 不, 他更想要给自己的脑袋来一下子。 “是我的错。”秦迪说道。 “福生死的时候说不怪你。”尚奎说道。 “那叫牺牲!”秦迪纠正说到。 他的心里异常的悲伤,难过的要命,恨不得牺牲的是自己。。 …… 游福生是他动员参军的。 确切的说,是福生听了他的抗日宣传后主动找到他,一门心思要加入游击队。 这是秦迪来到游击队后,听了他的抗日宣传后, 第一个主动找到他、表示要加入游击队的老乡。 这令秦迪很兴奋。 他告诉大队长谷保国,这是一个好兵,身材魁梧, 抗日热情高涨。 大队长谷保国不同意。 他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游福生是家中独子! “福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游老四也活不下去的。”谷保国说。 秦迪不赞同谷保国的话,他认为国土沦丧、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每個人都应该站出来为抗日贡献一份力量。 “我也是家中独子!”秦迪说,“我心甘情愿为抗日,为革命牺牲。” “你是党员。”谷保国说,“游福生不是!” 谷保国是大队长,他的决定在游击队便是命令,他不同意游福生加入游击队,秦迪只能无奈放弃。 不过,几天后,最终的结果是,游福生还是加入了抗日游击队。 铁了心要抗日的游福生不知道怎么就说服了自己的父亲,游老四亲自将游福生送到了观音堂, 请谷保国收下自己儿子。 谷保国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 拗不过游家父子, 最终只能点头同意。 这个结果令秦迪很开心,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成果,更因为从游福生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同胞们的抗日热情,这令他受到了鼓舞。 “记住了,福生是游老四的命根子!” 当时,谷保国目光复杂的看了秦迪一眼。 …… 此时此刻,秦迪才明白大队长那句话,那个眼神所蕴含的深意。 游福生是在昨天的战斗中牺牲的。 据点的日军在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汉奸的带领下,试图偷袭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双方发生交火。 游击队击退了日伪军的进攻,击毙日军一名,击伤两人,己方也有五名游击队员牺牲,多人负伤。 得知游福生牺牲的消息,秦迪整个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尚奎便一直在他的耳边念叨那些话,这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根根刺,狠狠地刺进了秦迪的心窝。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游四叔。 终于,秦迪迈着沉重的步伐,推开了游四叔家的门。 “是福生吗?”里面传来了游四叔的声音。 秦迪没有立刻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平素在抗日宣传的时候激情澎湃、口若悬河的秦迪,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失去独子的父亲。 “谁啊?”游四叔又问。 “四叔,是我。”秦迪不能不开口了,他的嗓音有些嘶哑,“我,秦迪。” “是秦干事啊。”游四叔将手中的旱烟袋一缠,走出来,“快些,屋里坐。” “不了,四叔,就在院子里吧。”秦迪说道,他看着游四叔,想要开口,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有事吗?秦干事?”游四叔问。 “是,有事。”秦迪声音低沉,“福生他……” “福生他怎么了?”游老四看着秦迪,看到秦迪的表情,他心中发慌,“受伤了?” …… “不是,是。”秦迪抬起头,看着游四叔的眼睛,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四叔,福生他,他牺牲了。” “什么?”游老四的旱烟杆咣当一声落在青石板地面上。 “四叔,福生他牺牲了。”秦迪扑通一声下跪,“是我没保护好福生!都是我的错!我对不住您老人家!” “福生,他,他真的——”游四叔看着秦迪,眼神中带着最后一丝期待,“真的,没啦?” 看到秦迪点头,游四叔的两滴泪花顺着衰老的眼眶,就那么掉落。 这眼泪一掉,就收不住了。 游四叔的身体顺着门框滑落,他大声抽泣起来。 绝望的老父亲的哭相是非常吓人的。 表情扭曲,身子随着抽泣,一下一下的抖动着。 这不是嚎啕大哭,是绝望的抽泣。 秦迪跪在那里,看着抽泣的游四叔,他的心中也宛若刀割一般。 游四叔已经瘫坐在地上,抽泣着,嘴巴里一直在念着‘福生’、‘福生’。 秦迪的泪水涌出眼眶,他喊了声,“阿爸!” 正在抽泣的游四叔抬起头,看过来,已经悲伤的有些发晕的游四叔就那么的爬过来,跪在秦迪免签,在他的脸上抚摸,一边抚摸一边喊着‘福生’。 秦迪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他说,“福生没了,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只要我活着,我给您养老送终。” 这话令游四叔回神,他抚摸秦迪面孔的手收回来,也看清楚了面前这个小伙子不是自己的儿子福生。 …… 秦迪跪着。 游四叔就那么也跪着,看着他。 终于,游四叔坐在地上,深深地一声叹息。 “秦干事。”好一会,游四叔开口,他看着秦迪。 “在呢,您说。” “福生没给咱中国人丢脸吧。”他问。 “没!”秦迪说,“福生很勇敢!” “那就好,那就好!”游四叔慢慢地从地上起身,谢绝了秦迪的搀扶,颤颤巍巍的走向里屋。 秦迪看着游四叔的背影,只这一会的功夫,这个男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年。 …… “什么人?”一声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冷冷的质问。 “是我。”何关出声说道。 “是何队长。”放哨的游击队员探头看了一眼,高兴的喊道,“是何队长回来了。” “来两个人,和尚铭他们换一下。”何关收起手中的毛瑟手枪,说道。 “来了!”几名游击队员从树林里出来,接过担架,替换了尚铭等人。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观音堂。 小心翼翼的将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方木恒移动到了一张已经提前铺了褥子的床板上。 “都下去休息吧。”何关吩咐说道,“另外,你们几个,注意警戒,小心鬼子的偷袭。” “放心吧,何队长,我们的眼睛灵着呢。” “要小心!”何关拍了拍游击战士的肩膀,“明哨要小心,暗哨要警惕。” “明白!”战士们敬了个礼,迅速离开了。 何关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两只手握紧搪瓷缸子,拿了个板凳,坐在床边。 何关看着昏迷不醒的方木恒,他的鼻头有些发酸。 和方木恒一别近年,没想到再次相见,却是这般场景。 他的心中既骄傲又难过。 他为方木恒感到骄傲,新四军在镇江韦岗成功伏击日军的消息传来,青东游击队上上下下也是备受鼓舞,没想到二哥方木恒竟然正是这支英雄的新四军队伍中的一员。 难过的是方木恒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156章 行动(感谢【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求月票) 秦迪从水缸里舀水,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又浇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走进观音堂的大殿,便看到何关正在发呆。 “关哥。”秦迪打了声招呼, 走过来,“新四军的同志情况怎么样?” “情况很糟糕,必须尽快送到上海治疗。”何关说道,“大队长呢?” “据点的鬼子有些异动,大队长带人去看看情况。”秦迪说道,凑近了查看伤员情况。 “方少爷。”秦迪惊呼出声。 “你认识?”何关惊讶的看了秦迪一眼,问道。 “方润食品厂的大少爷方木恒, 我见过他。”秦迪小声说, “听说方木恒参加了革命, 离开了上海,没想到他竟然加入了新四军。” “小迪,方木恒同志的身份必须严格保密,你不要对任何人说。”何关表情严肃说道。。 若是方木恒参加新四军的消息传出去,这势必会给他的家人带来安全隐患,日本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禽兽。 “我明白。”秦迪正色说道。 …… 这个时候,黄小兰挎着篮子回来了。 “怎么样?”何关立刻问道。 “只找到一些草药。”黄小兰摇摇头,“根据地缺少药材,而且这是极为严重的枪伤,必须尽快送这位同志去上海治疗。” 此前,市里的地下党同志曾经支援给游击队一批药材,不过,随着上海日伪政权的建立, 日伪军加大了对青东游击区的扫荡, 游击队员经常有牺牲、负伤情况, 药品已经消耗殆尽。 “很难。”秦迪摇摇头,“我们的几次行动已经引起了日寇的注意,据点的鬼子在进出的要道都设立关卡拦截。” “鬼子封锁了大路, 挡不住小路,我们只要谨慎一些,还是能够绕过关卡的。”何关思忖说道,“问题是如何运送伤员进上海。” …… “再难也要完成任务。”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昂首阔步进来。 “大队长。”何关立刻起身敬礼。 “这位新四军的同志是在打鬼子的战场上负伤的,组织上将这位同志的安全交给我们,我们排除万难、必须安全将伤员同志送进上海。” 谷保国看向秦迪,“市里的地下党同志来了没?” “还没有,我安排祥子在接头点盯着了,尚奎也过去了。” “要进上海市区,需要地下党的同志接应。”谷保国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再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无论地下党的同志是否到来,我们都要准备出发。” “大队长,我去吧。”何关思忖片刻说道,“你是大队长,游击队离不开你。” 看到谷保国有些犹豫,何关紧跟着说道,“我熟悉上海的情况,而且,我家里的情况大队长你也了解,关键时刻我可以找家里帮忙。” “好,你带着尚铭一起,那小子机灵。”谷保国沉吟片刻,说道。 “大队长,我也跟着吧。”黄小兰又仔细检查了方木恒的情况,说道,“我是护士,伤员同志的情况不容乐观,有我在身边好一些。” 而且,黄小兰指了指篮子里的草药,“光靠草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此行也可以顺便从上海弄些药品回来。” “也好,你们两口子一起,也好打掩护。”谷保国点点头。 秦迪正要说话,何关摇摇头,“小迪,你留在队伍上,我和小兰夫妻两个,带上尚铭正合适,再多一個大男人,反而比较显眼。” “行。”福生的牺牲,给秦迪带来极大的触动,他想起自己离家之时哭泣的母亲,此时此刻,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能体会到母亲对他的关心和挂念。 不过,尽管内心深处也很渴望回上海一趟,不过,秦迪还是点点头接受安排。 时间一点点流逝,谷保国急躁的走来走去。 地下党的同志如果不能按照预定时间汇合,事情会非常糟糕。 没有地下党的同志接应,他们很难通过进入上海的关卡。 此外,他也非常担心地下党的同志的安全。 …… “秦干事,大队长,我回来了。”外面传来了阿祥的喊声。 “接到市里的同志没?”谷保国立刻问。 “接到了。” 话音未落,阿祥陪同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同志风尘仆仆的进来。 “这位一定是吴阿婆家的海子哥吧。” “这位兄弟记错了吧,是文阿婆吧。”谷保国说道。 “没错,是文老四家里的。” 暗号对上了,谷保国走上前,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欢迎,欢迎市里的同志。” “谷队长可以叫我阿木。”阿海说道。 “阿木同志,来的路上可安稳?”谷保国问道。 “半路碰上了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险些出事。”阿海说道。 “这帮狗汉奸,早晚要干掉他们。”谷保国沉声说道。 新亚和平促进会是青帮大佬张笑林投靠日本人后成立的汉奸组织。 张笑林布置门徒,胁迫各行各业与日本人“共存共荣”,大肆镇压抗日救亡活动,捕杀爱国志士。 同时,此人以“新亚和平促进会”会长的名义,派人去外地为日军收购粮食、棉花、煤炭、药品等战略物资,强行压价甚至武装劫夺。 此人还趁机招兵买马,广收门徒。 卖国气焰十分嚣张。 阿海走上前,查看新四军伤员同志的情况。 看清楚对方的面容,他眼角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重伤员同志竟然是方木恒。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和何关此前的心情一样,既骄傲又担心难过。 当年那个做事鲁莽的方家大少爷,已经成长为上阵杀敌的新四军英雄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阿海看向谷保国,“如何穿越据点鬼子的关卡便交给游击队的同志,进入上海的关卡交给我们,市里会安排同志们接应我们。” “我们走小路绕过鬼子据点。”谷保国说道。 “你们熟悉附近的情况,听你们的。”阿海点点头。 …… “欢迎英雄的程副总巡长归队。”喝的满脸通红的鲁玖翻举起酒杯喊道。 “弟兄们吃好喝好,我就不作陪了。”程千帆举起酒杯,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程副总巡长伤愈出院,巡捕房的弟兄们在迎宾楼摆了酒席,以兹庆贺。 “好了,刚出院,不能多喝。”白若兰心疼不已,拿起程千帆的酒杯,斟满酒,“千帆不能喝了,我代千帆再敬诸位兄弟一杯。” 看到程太太敬酒,所有人赶紧起立,毕恭毕敬的端起酒杯。 “嫂子随意,我们干了。” 白若兰搀扶着已经有几分醉意的程千帆离开,众巡捕皆起身相送。 小汽车远去,迎宾楼里觥筹交错,众人这才开始放开吃喝。 车子里。 程千帆接过若兰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他的眼眸清亮,已经毫无醉意。 白若兰看了丈夫一眼,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话到了嘴边,只化作满满的担心,“小心点。” “没事。”程千帆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小手。 知夫莫若妻,他知道,若兰已经猜到他一会要出门做事。 ps:月票不断下滑,急求双倍月票,拜谢。 第157章 动手(求月票) 延德里。 夜空飘着小雨。 李浩撑起黑色的雨伞。 豪仔帮着搀扶着醉醺醺的小程总下车。 “好了,你们回去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们了,早些歇息。”白若兰说道。 “嫂子,那我们走了。” 白若兰关上房门,上门闩,嘴巴里抱怨道, “说了不能喝酒,非得喝,这才刚出院。” 然后是小宝从楼梯上下来,迷迷糊糊的声音,“若兰姐,哥哥又喝醉了?” …… 门外。 两把黑色的雨伞正撑开, 程千帆一猫腰上了车子,车子的车帘是提前拉上的。 李浩和豪仔也迅速收起雨伞, 一个上了驾驶室, 一个上了副驾。 李浩小心的倒车出去。 “弟兄们都已经到位了?”程千帆沉声问道。。 “常申义在卢家巷,李源在方家弄,夏侯远在贝当区,弟兄们兵分三路,分别由姜骡子、小道士和乔春桃带领,约定晚上九点半同时行动。”豪仔说道。 “那个叫丘杏的女人呢?”程千帆问道。 “这个女人消失了。”豪仔回答说道。 “消失了?什么意思?”程千帆微微皱眉。 “这个丘杏很警觉,弟兄们不敢跟的太紧,只知道她在昨天买了一张船票,然后便不见了踪影。”豪仔说道。 “船票?去哪里的?”程千帆问道。 “是去香港的船票。”豪仔说道。 “香港……”程千帆沉思。 丘杏这個女人,比常申义、李源、夏侯远三人都更加警惕,更加专业,这似乎也说明了这个女人的不寻常。 是真的去了香港? 还是只是一个幌子? “先不管这个女人了。”程千帆沉声说道,“先把这三个人抓住再说。” 此时距离长友寸男死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 长友寸男死后, 程千帆下令上海特情组严密监视此三名和长友寸男有过密切接触的疑似日特、汉奸,而不是急于动手。 一方面是三本次郎正疯了一般调查长友寸男遇袭之事, 这个时候冒然撞上去,很可能出事。 另外就是,他始终有一个猜测, 长友寸男当时先后秘密会见了这几个人,有一定可能是为了某秘密行动或任务。 甚至于不排除这是长友寸男所秘密掌握的特工组织。 通过秘密监视这三个人,也许能够有意外收获。 只是,经过一个多月的秘密监视,此三人却并没有明显异常之处。 三人中,两人在洋行工作,一人是家庭钢琴教师,都算得上是上海滩的上等人,频繁出入一些高档场所,和一些富豪、贵妇多有来往。 此时,长友寸男被杀案的余波已经淡化,程千帆决定收网,拿下着三个人审讯。 …… 上海特情组兵分三路,抓捕三名疑似日特、汉奸。 这是沉寂了近两个月的上海特情组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行动。 程千帆选择坐镇卢家巷的抓捕行动。 丘杏这个女人,名义上是常申义的妻子。 虽然这两人应该是假夫妻,但是,一般而言,特工部门不会随随便便安排两个人假扮夫妻,这两个人必然是搭档,长期或者是短期服务于某个潜伏任务和行动。 丘杏消失了。 程千帆决定从常申义的身上打开缺口。 这是中央区和霞飞区交界区域,一幢二层的小洋楼。 程千帆没有亲临一线指挥,车子停在距离行动地点差不多一华里的地方。 雨丝细细密密的。 穿了雨衣的姜骡子来到车子边。 程千帆将车窗摇下一半。 “围住了?”他问。 “恩。”姜骡子点点头,他靠近车窗,正好挡住了所有可能窥伺组长的视线角度,“组长,我过去了。” “尽量抓活口。”程千帆叮嘱说道。 “明白。” 看着姜骡子离开,程千帆摇上车窗。 他从身上摸出勃朗宁转轮手枪,这把枪不是他的配枪,是黑市上流出来的,想要以枪查人根本不可能。 车内没有什么光亮,程千帆凭借感觉检查了枪支的情况。 确认枪支正常后,他微微偏头,“豪仔。” “明白。”豪仔说道,他下了车,打开后排车门,从组长的手里接过一个木盒,里面是一把芝加哥打字机。 豪仔来到一个墙角,三两下组装好冲锋枪,寻找到一个隐蔽位置,开始警戒。 他的任务除了在必要的情况下为姜骡子的行动队提供火力支援之外,更重要的是保证组长‘肖勉’的安全。 对于上海特情组而言,组长‘肖勉’便是天,‘肖勉’在,上海特情组才在。 …… 姜骡子带着自己的四弟以及其他行动队员将这幢小洋楼团团围住。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洋楼,和隔壁的邻居隔着几十米。 对方选择这个居处,有可能是考虑到特工行动的隐蔽性,出入更加自由和安全。 却也在这个时候给行动队员提供了更多的行动便利。 “行动!”姜骡子下令。 行动队员有的手握短枪,也有拿着匕首的,开始猫腰前进,脚步尽量放轻。 行动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名行动队员手握匕首,冲在最前面,这是时刻准备近身搏击的。 就在这个时候,叮铃铃。 铃铛的声响。 “侧恁娘!”姜骡子心中暗骂。 对方显然无比狡猾且小心,竟然设置了一个预警铃铛。 因为是下雨、视线不佳,最重要的是铃铛的线应该是特意用了黑线,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小玩意。 “冲进去!”姜骡子下令,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现在要的就是速度。 房门被直接踹开。 一楼的女佣发出尖叫声,然后被一名队员捂住嘴巴。 “别喊!”姜骡子说道,“老子只图财,不想造杀孽!” 他是故意说给楼上的目标听的,希望对方会误以为他们是江洋大盗。 留下三名队员检查一楼的房间。 其他人继续冲向楼上。 “安全。” “这里有一个。”一名队员用枪逼迫着一个女人从房间里出来。 “家里主人呢?”姜老四枪口指着女人。 女人似乎是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视线看向靠近里侧的一个小房间。 姜老四下意识看过去,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妙,回过头就看到这个能够让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啪! 时刻保持警惕的姜骡子一枪将女人打死。 “搜!”他吼道,“都小心点!” …… 啪! “动手!”何关从腰间拔出手枪,一枪将这名已经起疑心的汉奸打死,喊道。 他们从小路成功绕过了鬼子的据点,正在前往上海的路上,却是遇到了三名下乡收粮食的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汉奸,这些人说是收购老百姓的粮食,实际上很多几乎是明抢。 第158章 招供(感谢盟主【书友140605170755979】)求月票 随着何关一声大喊,尚铭也一枪打死了一个新亚和平促进会的狗腿子。 另外一人似乎是吓傻了,愣了一下才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阿海举枪,啪啪两枪将对方打死。 “快撤!”何关朝着路边草丛里躲着的黄小兰招招手,黄小兰吃力的推着平车出来,三人赶忙上去帮忙,推着平车迅速撤离。 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 几名日军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现场。 “两人被近距离开枪射击,这个人是逃跑的时候被打死的。”一名日军检查尸体后说道。 “对方几个人?” “三到五人。” 军曹面色凝重,他趴在地上仔细检查,很快便发现了车辙印,“这是什么?” “是平车,他们应该是推着车子。”向导蹲下来看了看,说道。 “追!”军曹大手一挥。 …… 姜骡子一脚踢开了房门,同时迅速撤到门两侧。 没有响枪。。 随后众人冲进房间。 房间里的白炽灯亮着, 地上有一个火盆, 火盆里正在有纸张在燃烧。 一个男人手中握着匕首,匕首对着他自己的胸膛,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 姜骡子上去一脚踢翻了火盆,将正在燃烧的纸张踩灭。 他看向该名男子,从身上摸出照片,看了一眼,正是此次行动的目标常申义。 男子阴狠的目光看过来,一咬牙,匕首就要刺进胸膛。 啪! 是姜老四开枪了,一枪击中此人的手腕,对方吃痛,匕首掉落。 姜骡子直接冲上去, 将常申义一脚踹翻在地, 同时娴熟的掏出抹布,塞进对方的口中。 两名手下也冲上来,几人用绳子将常申义捆了個结结实实。 几分钟后。 姜骡子, 他蹲下来, 用手电筒照射,仔细查看燃烧的灰烬。 他摇摇头,刚才他将火盆踢翻,灰烬已经散开,无法辨认。 姜骡子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布包,将还没有燃烧的纸张装进去。 “搜!”姜骡子沉声说道。 屋内陈设比较简单,一个书桌,书桌上是台灯,还有一个钢丝床。 众手下趴在地板上,用匕首轻轻敲击。 “找到了!”一名手下兴奋的喊道。 撬开地板,露出下面的暗格,里面有一个木箱子。 姜骡子上前,小心翼翼的检查一番,确认没有设下诡雷,将木箱子拎出来。 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部电台。 “密码本呢?”姜骡子将枪口对准常申义。 被堵住嘴巴的常申义怒目相视。 “将所有带字的东西都带走。”姜骡子朝着常申义的心窝来了一拳,冷着脸说道。 程千帆看到姜骡子一行人从别墅出来,手电筒一开一关亮了三下,这是行动成功的暗号。 “走吧。”他对李浩说道。 李浩摇下驾驶座的车窗,吹了声口哨,豪仔端着芝加哥打字机跑回来,上了车。 车子启动,一踩油门,消失在落雨的夜色中。 …… 三刻钟后,小汽车在靠近苏州河的一个偏僻的路边停下。 “浩子,你留在这里,保持警惕。”程千帆下车,撑起雨伞,说道。 “明白。” 雨势渐大,程千帆行走在雨中,雨水落在雨伞上,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一处独立的院落,安静的伫立在荒郊野外。 豪仔上去敲门。 “是谁?” “官字两个口。”豪仔说道。 “一岁一枯荣。”门后的吴顺佳说道。 暗号对上了。 院门打开。 吴顺佳看了一眼黏着胡须、戴着鸭舌帽的程千帆,低声说道,“组长。” “情况怎么样?”程千帆压低声音问道,他的嗓音嘶哑。 “小道士送了一个人过啦,押在地下室了。”吴顺佳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去地下室。” “用刑没有?”他边走边问。 “杨常年正在审讯。”吴顺佳小声说道。 …… 豪仔一把拉起地下室的帷门。 程千帆顺着梯子下去,帷门关闭,便听见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地下室的顶端挂着一个气死风灯。 程千帆便看到了吊在一根柱子上的李源。 此时的李源已经皮开肉绽,他的头耷拉下来,听到脚步声,有气无力的抬头,看到进来的这个人,他的眼眸露出思索之色。 他确认这个人自己没有见过,但是,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程千帆径直走向一把椅子,坐下来,他不紧不慢的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气,嘶哑的嗓音问道,“招了没?” “还没。”杨常年摇摇头。 “继续吧。”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淡淡说道。 杨常年点点头,从燃烧的火盆取出烙铁,走向被捆绑在柱子上的李源。 李源的眼眸中流露出惊恐之色,竭力的挣扎。 烙铁重重地按在了对方的腹部,伴随着一声惨叫,便是焦臭味弥漫。 “组长,昏死过去了。” “弄醒。” 杨常年拿起水舀子,从水缸里舀水了一瓢水,直接泼上去。 水缸里都是盐水。 盐分顺着伤口渗入血肉模糊的肌肤,李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醒转过来。 …… 程千帆的嘴中叼起一支烟,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喷出烟雾中,他看着李源的眼睛,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快扛不住了。 李源果然就没有扛住。 就在杨常年拿起浸透盐水的皮鞭走过来的时候,他浑身颤抖,嘴巴里发出惊恐的低吼声。 程千帆将烟蒂扔在脚边,从座椅上起身,用力碾了碾。 他走到了李源面前,托起了对方的下巴,看着李源那血肉模糊的脸,冷笑一声,松开手,“还是一个硬汉呢,继续。” 杨常年将鞭子甩的啪啪作响,狞笑着走过来。 李源的脑袋慢慢抬了起来,嘴巴里发出一个声音说,“我说”。 …… 何关擦拭了额头的汗水,他们抄小路,终于堪堪摆脱了追兵。 这是一个小河边。 阿海扒开草层,探出头,嘴巴鼓起来,发出几声鸟叫。 很快,芦苇丛后面的河中间发出几声蛙鸣,一艘乌篷船慢慢地划了过来。 “是吴老二吗? “我是木老三。”阿海低声喊道。 暗号对上了。 小船靠岸。 几人小心翼翼的将平车里的方木恒弄上乌篷船。 “平车怎么办?”尚铭问。 “轮子藏起来,平车拖着,拉到河中间藏在芦苇丛里。”何关想了想说道。 …… 程千帆一个眼色,豪仔上去直接朝着李源的后脖颈来了一下,对方晕了过去。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琢磨着李源的供词,他陷入沉思。 ps:三月最后半天,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159章 哪位同志如此厉害?(感谢盟主【王二狗的九月】求月票) 李源,原名李友国,是浙江南浔的一个富商子弟,其父暗中投靠了日本人,利用和日本人的关系大发国难财。 不仅仅如此,为了稳固自己在日本人那里的地位,同时表达效忠之意, 他将自己的二儿子送进日军的特工训练营,成为一名专业的日特汉奸。 根据李源的交代,从日特间谍训练营受训毕业后,他便被派遣到上海。 此前去警察医院秘密见‘茅岢莘’,李源是向‘茅岢莘’汇报工作。 李源的工作任务很简单,或者说在程千帆看来, 李源更像是一个‘沉睡者’。 日本人交给李源的任务很简单,便是‘认真工作’, 进一步赢得鲁奎园的信重。 鲁奎园? 对于这个人, 程千帆认识,不过接触不多。 鲁奎园是浙江南浔人,公共租界的华人总督察长。 此人堪称上海滩租界巡捕的励志榜样,用二三十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的华捕奋力打拼,最终升为公共租界巡捕房华人总督察长,甚至可以说和公共租界的英国大佬奥艾斯、奎尔等人平起平坐。 公共租界有一句话:鲁奎园脸色阴沉,公共租界天就黑了。 鲁奎园并不属于青洪帮,此人自立门户,收了上海滩很多非青非洪的徒弟,且又同黄锦荣交好, 故而青洪帮也愿意给他面子。 此人还是一个商业‘奇才’, 开办了中央旅社、南京大饭店、中南饭店、大陆游泳池等产业。 最重要的是,鲁奎园一手掌握了公共租界专门关押zheng-治犯的特别机构。。 此外, 法租界巡捕房和公共租界巡捕房有一個联络机构, 便是设立在中央巡捕房政治处的特别间, 公共租界方面在特别间的负责人正是鲁奎园。 譬如说, 如果小程总要带人去公共租界办案、抓人,按照正常程序,他需要通过特别间向鲁奎园行文请求,得到了鲁奎园的批准后,他才能带着荷枪实弹的手下去公共租界办案。 李源是南浔人,是鲁奎园的同乡。 因李源有英吉利留洋经历,精通洋务,故而受到鲁奎园的欣赏,在鲁奎园手下的洋行做事情。 根据李源的交代,他是颇得鲁奎园信重的。 日本人并没有给李源具体任务,只是要他进一步取得鲁奎园的信任,程千帆的判断是,日本这是打算拉拢鲁奎园。 程千帆冷哼一声,日本人很狡猾,所谋甚大。 日特这是看重了鲁奎园在租界的煊赫权势,在日本还无法光明正大的将手伸进租界的情况下,若是能够招纳鲁奎园,这就等于是在租界内部秘密建立了一个特务机关。 鲁奎园负责抓捕、羁押公共租界的‘zheng-治犯’,这个权利极大,日本人对租界内的一些抗日力量无从下手的时候,完全可以通过鲁奎园来抓人。 此外,鲁奎园甚至可以通过特别间,将手伸进法租界抓人。 可以说,若是鲁奎园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日本人的触角便可以暗中深入到整个租界。 日本人很多不方便做的恶事,都可以通过鲁奎园来操作。 …… “把他弄醒。”程千帆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李源,冷冷说道。 “好嘞。”豪仔答应一声,直接拿起皮鞭,在盐水缸里吸足了盐水,然后用力的抽下去。 嗷——啊! 李源惨叫一声醒转,看了挥舞着鞭子的豪仔,他吓得连连求饶,“我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说了,别打我了。” “有一点你一直没有交代。”程千帆嗓音嘶哑说道,“你隶属于哪一个特务机关?” “大哥,不,爷爷,爷爷,我真不知道啊。”李源哭喊道,“我从训练所毕业便被分配到上海,想办法接近鲁奎园,日本人那边只说需要的时候有人回来联系我的,我真不知道啊。” “打!”程千帆冷哼一声。 豪仔的皮鞭纷纷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组长,我看这家伙是真不知道。”杨常年小声说道,“这应该就是一个沉睡者。” “我知道。”程千帆点点头,“就是想听听汉奸的惨叫声。” 挨了十几鞭子的李源再度昏死过去。 “弄醒他。” 豪仔直接舀了一舀子盐水泼上去。 李源再度被成功唤醒。 “一个问题,想好了再回答。”程千帆一伸手,杨常年将烧红的烙铁递给他,程千帆用烙铁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就这样举着烙铁走向李源。 “你别过来,我说,我什么都说,别过来。”李源吓坏了。 “在茅岢莘之前,还有没有其他日本人联系过你?”程千帆将烙铁靠近,眼眸森然。 “没有,没有,茅医生是联络我,让我去汇报工作的日本人。” “为什么是茅岢莘?”程千帆将烙铁放在李源的头顶,炙热的烙铁将头发烫焦了,发出焦臭味,他微笑着,说道,“这个问题很重要,我最恨别人骗我。” 这个声音嘶哑的络腮胡子的笑容看在李源的眼中,简直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更让他惊恐的来自头皮的热烫,他一动不敢动,生怕烙铁烙在自己的头皮上。 “可能,可能因为茅医生,不不不,是这个可恶的小日本是我曾经的教官吧。”李源战战兢兢说道。 “可能?”程千帆眼皮一抬。 “是可能,我不敢欺瞒,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猜测。”李源吓坏了,连忙喊道。 “太吵了。”程千帆直接将烙铁向下一压。 “啊!”李源感觉到头皮发烫,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程千帆冷冷的看了此人一眼,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一块乌漆嘛黑的毛巾扔掉,烙铁也随手扔在地上。 刚才他是用毛巾垫着烙下去的,还有常申义和夏侯远两个人要被押过来审讯,他还需要相互印证这几个人的口供,所以,李源暂时还不能死。 …… “吓晕了。”豪仔拍了拍李源的脸,说道,“废物!” “此人的表现已经不错了,最起码还挺过了一段时间。”程千帆摇摇头,吸足了盐水的皮鞭足足抽打了三四十下,这就去掉了小半条命,又经了烙铁之刑,李源才开口的,这已经比大多数的特务处的特工要顽强了。 至于说党务调查处的那帮家伙,更是比李源这个汉奸特务差远了。 就在这个时候,地下室上面的帷门发出咚、咚咚咚、咚的敲击声。 “应该是有新朋友被送来了。”程千帆微微一笑,“豪仔,去迎接一下。” “是!”豪仔点点头。 “小心点。”程千帆叮嘱了一句。 豪仔点头,表情愈发严肃,他拔出腰间的毛瑟手枪,关闭保险,走了过去。 …… “鬼子和新亚和平促进会的狗汉奸查的严,我们的小船只能到前面。”正在划船的上海地下党同志说道,“同志,你们需要在前面靠岸,然后步行到那个小码头。” “到了码头下一步呢?”何关问道。 划船的同志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阿海。 “上岸后,下一步听我指示。”阿海说道。 何关立刻明白了。 安排这次行动的地下党同志非常谨慎,将沿途的行程安排为好几段,每一段的同志都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不知道下一步的行动。 如此,即便负责该一段行程的同志被捕、叛变,敌人也不可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他们下一步的动向。 只有这个‘阿木’同志知道全部的安排,很显然,‘阿木’同志是一位深受组织上信任的能力出色的地下党同志。 …… 上了岸。 何关背起方木恒,就要大步前行,扭头便看到‘阿木’同志跑向旮旯角的一个荒废的窝棚。 很快,‘阿木’同志推了一个独轮车出来了。 独轮车的上面钉上了一块平木板,正好可以平躺一个人。 “太好了,有这个独轮车,我们省力多了。”黄小兰欢呼一声。 阿海推着独轮车过来,他让尚铭扶着独轮车,自己和何关合力将方木恒小心翼翼的放在独轮车的平木板上面。 “这上面的资料,大家都记住了。”何关从独轮车的平板缝隙摸出一张证件,递给何关。 这是一份身份证明: 石磊,男,南市太平弄十三号,行脚商人。 “关于石磊的其他具体情况,我记在脑子里了,我现在说给你们听。”阿海说道。 何关惊呆了。 “‘阿木’同志,这一路是计划是谁制定、安排的?这位同志简直神了,什么都想到了,太厉害了!” 尽管知道这事涉及机密不该问,即便是问了,‘阿木’同志也不会说,但是,何关还是忍不住惊叹问道。 ps:双倍月票最后两个多小时,大家还有月票吗? 厚颜求月票,和大大们聊几句 现在在月票榜第69名,感恩所有朋友的鼎力支持,厚颜问一句,大家还有月票吗? 三月份最后两个小时,很难说目前的排名能否保住,作者诚挚拜谢诸位大大。 在这里也和各位大大聊几句心里话。 更新不力,一直是大家最诟病的, 我一直深感不安,惭愧不已。 然后,在群里,我也不是太喜欢说话的人,应该是性格原因,我生活中也是一个很老实很老实的人。恩, 是真的很老实。 苏州疫情一直反复,作者几乎平均两天要做一次核酸。 最重要的是,家里小孩子一直没有开学,一直在上网课。 上午,辅导孩子上网课,买菜,做午饭。 下午,孩子被妈妈带去公司上班、写作业,孩子妈妈也很辛苦,疫情期间,感谢孩子妈妈上班公司老板娘体谅,让带孩子过去,感恩。 我要开始查资料,看书,恩,我买了好多相关史料要研究,有的资料书几乎被我翻烂了。 然后是整理思路, 细纲, 反复雕琢细节。 然后,做晚饭。 吃罢晚饭, 我需要休息大约二十多分钟,然后再翻看细纲,琢磨情节。。 然后开始码字,马不停蹄。 然后是更新章节后,我还不能睡,还要思考今天的章节是不是有不好的地方,有的话,要及时修正。 最后,我会在睡觉前再看看资料,看看书。 (之前一段时间还要忙着防盗版,但是,效果很小,身心俱疲,在此,呼吁各位大大正版订阅,作者真的不容易啊。) 这便是我这段时间每天的时间安排,说实话,我心中也很焦急,知道自己更新不多,实在是惭愧不安,还要欠更没有还,每次想到这个,我就更着急上火。但是,又实在是没办法。 不敢写太快,谍战题材很特殊,因为我深知,谍战文的逻辑性和细节性是最重要的,一旦不小心出现逻辑错误,很伤人气的,也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和支持。 有时候,为了一个细节上的问题,甚至是一句话,我会想半天,查资料好久。 打个比方,我写到上海滩收粪水的情节,当时脑子里一会在琢磨,这是什么情况,查资料查了好久,终于有点了解当时上海这個行当的情况。 我写到程千帆烧菜,我会去查当时的报纸,看看民国时期上海人都吃的是什么菜。 我写到带小宝出去玩,就会去查当时上海滩有哪些适合孩子玩的地方,这些地方在哪个区域。 等等,等等。 从体育类别转型到军事谍战类别,我战战兢兢,更让我感谢、难能可贵的是这本书得到了大家的初步认可,如此,我更佳小心谨慎,希望能够写出一个让大家尽量满意的故事,不辜负大家的每一份订阅,每一个打赏,每一个投票,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 我身体也一直不算好,睡眠质量也不好,熟悉我的老读者朋友应该都知道,这个就不多说了。 这本书,作者真的很有心,很用心,希望能够写出让大家满意的故事。 感恩所有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 最后,三月份还有两个小时,厚颜求三月份双倍月票,另外求点四月份的保底月票,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 此致! 敬礼! 第160章 威名赫赫‘小程总’ 阿海笑了笑,没有回答何关的问题。 他内心深处也对这名不知名的同志非常佩服。 “手枪怎么办?”何关低声问。 “藏起来,不能带进去。”阿海摇摇头,说道。 何关有些不舍,对于他来说,枪支在手,便浑身是胆, 没有枪支,他心理上没有安全感。 “藏起来,枪支是过不了关卡的。”阿海表情严肃说道。 何关看了一眼码头的方向,有日军正在盘查过往行人,基本上每一个要从码头上船的老百姓都会被搜身。 只要日军仔细检查,枪支无论藏哪里都无法遮掩过去。 “好。”何关点点头,现在对于他们来说, 首要任务便是将方木恒安全送进租界治伤。 “队长,会不会被人偷了?”尚铭担心的问。。 他那把毛瑟手枪是大队长谷保国奖励他的,到手之后当成宝贝异样。 “真要是没了,我给你搞一把。”何关说道。 何关踅摸了一圈,将三把短枪分开藏在了那个荒废的窝棚的三处不同地方。 他走回来,便看到阿海从平木板下面的车斗里扯出一床薄被子,盖在了方木恒的身上。 日军士兵只要看一眼就能确定方木恒是受了枪伤,日军对于枪伤十分敏感,是宁可错杀,也绝对不会放过的。 “阿木,这样能行吗?”何关低声问道。 “只能这样了。”阿海说道,他看了一眼码头的方向,继续说道, “组织上都安排好了。” 何关咬了咬牙,“我认为, 有必要随时做好应变准备。” “这是当然。”阿海说道。 事实上, 他的心中也是十分忐忑。 对于能否通过日军检查, 他心中也是充满疑惑的。 方木恒如果是生病了之类的, 这都好遮掩,但是,这是枪伤,很难瞒过日军士兵,他们对枪伤实在是太熟悉了。 阿海只能安慰自己: 他相信自己能考虑到的事情,那位如此谨慎细心的同志必然不可能想不到,要相信这位同志! 码头,一名一身短打装扮的男子蹲在那里抽烟。 喷云吐雾中,他瞥了一眼推着独轮车过来几人。 “是常三哥吗?”阿海走在前面,抬手打了声招呼。 “你是阿木?”常三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审视的打量了一眼,问道。 “是的,鄙人木小河,大家都叫我阿木。”阿海将手中的身份证件递过去。 常三哥接过证件,打开,瞥了一眼证件里放着的几张钞票,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懂事。” 顺手将钞票揣进兜里。 “石磊,南市人?”他手中拿着证件,上前两步,先是扫了一眼何关等人。 何关微笑点头回应,尚铭也是挤出一丝笑容,黄小兰似乎是有些害怕,躲在了何关的身后。 常三哥笑了笑,低头看向独轮车上的‘石磊’。 “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常三哥掀开‘石磊’身上盖着的薄被子,脸色一变,问道。 “这不是走街串巷卖东西嘛,肚子疼躲在树林里屙死,被人当成野猪打了一枪。”阿海连忙解释说道。 “猎枪打的?” “是是是。” “不太像。”常三哥摇摇头。 何关心中一紧,脸色不变,却是已经做好了暴起袭杀的准备了。 “更像是毒蛇咬的。”常三哥摇摇头,“这也是个倒霉蛋,屙屎都能被蛇咬。” “没错,我这兄弟太倒霉了。”阿海反应迅速,立刻点头说道。 常三哥满意的点点头,他看着‘阿木’,“放心,你们花了钱,自然保你们进租界,不过,先说好了,路上不要乱说话。” 他的眼神看向独轮车上的‘石磊’,说道,“除非我点头,别人问的时候,你们才说这个人是被蛇咬的,我没有点头,其他任何人问,你们都不必理会。” “放心,我们都是老实人,没您的吩咐,绝对不开口说话。”阿海说道,从常三哥的手中接回‘石磊’的证件。 “放宽心,没人会问。”常三哥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小程总卖的旗子,畅通无阻,日本人也会给面子。” 小程总? 何关看了常三哥一眼? 上海滩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他离开上海好些日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程千帆已经成‘小程巡长’升格为‘小程总’了。 阿海却是知道‘小程总’是程千帆,他此时才心中恍然,组织上这是走了程千帆的玖玖商贸的路子。 程千帆此人亲日,且据说和日军内部也有些关系,他的玖玖商贸基本上在上海滩畅通无阻,便是日军也基本上不会为难。 一些飞来飞去的江湖人,以及其他一些身份见不得光的人,便想办法买通玖玖商贸下边的运货人过关卡。 程千帆此人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他的这些手下也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贪婪秉性,阿海想的是,组织上必然没少花钱。 不过,现在知道是走了‘小程总’的路子,阿海的心中却也莫名的安心不少。 程千帆此人贪婪好色、鱼肉市民,不过,程千帆这个人有一点做得不错,‘小程总’向来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也是玖玖商贸的信条。 ‘小程总’的这些手下,什么钱都敢捞,且经常狮子大开口,但是,却生意不断,因为他们只要拿了钱,便会尽力去办好。 常三哥从身上摸出皱巴巴的烟盒,阿海见状急忙从身上摸出没开封的万宝路,塞进常三哥的手里,“三哥,这里有,抽我的。” 常三哥看了一眼手里的万宝路,笑着点点头,“走吧。” 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正凶神恶煞的在盘查过往行人。 “被子掖好。”常三哥低声说。 “晓得了,晓得了。”阿海朝着黄小兰使了個眼色,“妹子,给你哥掖好被子。” 谷僶 “晓得了。”黄小兰答应一声,赶紧掖好被子。 日军的检查哨卡越来越近,几人竭力让表情平静如常,内心中却是愈发紧张。 尚铭拳头微微攥紧,咽了口唾沫。 “好了,磊子哥指定没事的,别想那么多了。”何关看了尚铭一眼,叹口气说道。 “恩。”尚铭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假作擦拭了一下眼角,又搓了搓脸,还是无法做到面色如常,这也是一个机灵鬼,干脆便低着头,做出担心难过的样子。 “记住了,看到蝗军要鞠躬行礼,不许瞪眼睛看他们。”常三哥说道,“要微笑。” 说着,他看了尚铭一眼,“对的,笑不出来那样也行。” “晓得了。”几人赶紧点头称是。 阿海、何关等人想象中和担心的严密盘查并没有出现。 轮到检查他们的时候,常三哥讪笑着走上前,从身上摸出一面小旗子,举着小旗子走过去。 看到这面小旗子,凶神恶煞的日军士兵也是面色缓和,还有士兵朝着常三哥挥手打招呼。 常三哥从身上摸出一盒烟,不是阿海送他的那一包,是另外一包烟,他将香烟拆开,向日军士兵散了一圈,最后将剩下的大半包香烟放进日军军曹的手中。 军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香烟盒,脸色阴沉下来。 常三哥心中暗骂一句,从身上又摸出阿海送他的那包万宝路,谄媚的笑着,将这包烟也放在了日军军曹的手中,“太君,还有呢。” “很好。”日军军曹满意的点点头,指了指常三哥手中的小旗子,“小程总的人,很好。” 然后,一挥手,示意阿海他们过来。 常三哥拿出‘石磊’的证件,指了指独轮车,对日军军曹说了句什么。 日军军曹点点头,竟然没有上去检查独轮车上的方木恒,挥了挥手。 常三哥便直接一个人先推着独轮车过了关卡。 阿海隐约听到常三哥对军曹说的话有‘货物’、‘押运’等词语。 对几人的搜身明显比其他老百姓要宽松不少,只是象征性的摸了摸身上。 只有搜黄小兰的时候,一名日军士兵明显眼神不善,动手动脚。 何关脸色微变,强忍心中怒火。 “士兵先生,请自重。”黄小兰突然用结结巴巴的日语说道。 “你会说日本话?”一旁正在抽烟的军曹露出惊讶之色,走过来问道。 “我的父亲是日本人,妈妈是中国人。”黄小兰说道。 尽管语气有些古怪,但是,日军军曹能够听懂。 听到黄小兰说父亲是日本人,军曹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朝着对黄小兰动手动脚的那名士兵摆摆手,制止了其行为,然后看向黄小兰,微微皱眉,“你的日本话说的不好。” “军官先生,我会努力学习祖国的语言的。”黄小兰说道。 “很好。”军曹哈哈大笑,满意的点点头。 他一挥手,“过去,快快滴。” 阿海带头,几人向日军鞠躬,然后才两步走过去,跟上前面等候的常三哥。 几人抬着方木恒,搬着独轮车登上了一艘挂着法国旗帜、在岸边等候的拉货的小火轮。 小火轮里上还有七八人,除了几名看起来是玖玖商贸的人之外,其中三人看样子也是如同阿海他们这般花钱买路的人。 小火轮拉响汽笛。 离开了码头。 常三哥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压低声音,怒气冲冲说道,“刚才我怎么说的,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你们怎么不听?”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黄小兰。 “那个日本兵明显意图不轨,我家妹子也是没办法。”阿海赶紧低声解释。 “怕什么,被日本人摸几下会死啊。”常三哥骂骂咧咧,瞪了几人一眼,走开了。 他们收钱办事,现在对方已经成功登船,挂着法国人旗帜的小火轮将会顺着黄浦江一路驶入苏州河,然后进入租界,没有什么情况的话,日本人不会来查,租界的水警更不会来招惹小程总的船队。 故而,基本上从现在开始,他和这些便没有关系了。 尽管不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但是,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不是善茬,银货两讫,最好再无瓜葛。 “做得不错。”阿海看向黄小兰,竖起大拇指。 安排会一些日语的黄小兰说日本话,骗过关卡,这是阿海同何关以及黄小兰商量后作出的决定。 盖因为关卡的日军经常发生欺侮中国女子的事情,就在上个月,有姐妹两个通过关卡的时候被日军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掳走,后来听说被活活折磨死了。 现在看来,好在他们有所准备,不然便有些麻烦了。 “‘小程总’是谁?”何关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 “‘小程总’便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小程巡长’程千帆。”阿海低声说道,“这个人贪财好色、欺压商贾市民,民愤不小,他的玖玖商贸是法租界黑市最大的两家商贸公司之一。” “程千帆和日本人亲近,玖玖商贸的商队在上海滩畅通无阻,大哥他们应该是花钱买了玖玖商贸的路子。”阿海继续解释说道。 ‘小程总’竟然是千帆? 何关极为惊讶。 “程千帆升职了?”他问道。 “升职了,金克木你应该听说过吧,这个人原来是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现在是总巡长,程千帆则当上了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人称‘小程总’。”阿海说道。 “‘小程巡长’,‘小程总’。”何关看着江面,说道,“威风起来了。” “确实是威风。”阿海点点头,“这个人受到法国人的信任,同时和日本人也是颇为亲近,据说和英国人美国人也有些来往,现在‘小程总’的名号在上海滩响当当。” “程千帆有没有投靠日本人?”何关问道。 “不清楚,此人和日本人很亲近,这是铁的事实。”阿海闭上嘴,等一个人走过,才继续小声说道,“不过,大家都说程千帆早晚当汉奸。” 地下刑讯室内。 “我不是‘汉奸’!”常申义说道。 他哆哆嗦嗦,疼得呲牙咧嘴,眼泪都要出来了,“鄙人大久英夫,是大日本帝国勇士。” 感谢!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 这是一章感谢单章。 首先向大家汇报一下,三月份男频月票榜,我们最终排名第65位! 这比本书此前最好成绩72名,提高了7个名次,创下了本书目前最好的月票榜名次。 成绩是属于大家的。 是大家的全力支持才有这样的进步和成绩。 在此,真诚感谢所有朋友,是大家的鼎力支持才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 感谢所有订阅、打赏、投票的朋友。 昨天,群里的一位一直很支持我的大大和我聊天,恩,说我更新太少,不好好码字,我连忙解释,然后这位老兄说,你不喜欢说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没好好码字。 闻听此言,我竟无言以对,确实是缺乏和诸位大大的沟通交流,此前即便是有些困难,我也没想过要说,害怕大家误会作者卖惨。 昨天和大家聊了聊,看到大家的留言,我很感动,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诚挚感谢。 感谢所有支持本书,支持作者的朋友,感恩每一份订阅,每一个打赏,每一次投票。 作者能做的就是用心构思,争取写出让大家满意的故事。 此致! 敬礼! 附上打赏的诸位大大的名单: 非常感谢【lw0222温润如玉】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2000起点币、【书友20211226063645031】2000起点币、【等a白】1500起点币、【阿姆阿姆先生】1500起点币、【书友130708090204945】1500起点币、【书友20220121020813528】1500起点币、【色弟兄】1500起点币、【或许拥抱你】1500起点币、【书友20210321221841496】1500起点币、【桃李春分一杯酒】1500起点币、【商淑清】1500起点币、【君令如山】1500起点币、【sdyfk】1500起点币、【轻雨慕歌】1500起点币、【醛醛女儿】1500起点币、【江上清风微微笑】1500起点币、【我可能是发哥】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171224132247267】500起点币、【y_50】500起点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500起点币、【小贝相霖】500起点币、【云鹰之恋】200起点币、【琼天玉宇】100起点币、【k1001】100起点币、【很敷衍的名字】100起点币的打赏。 拜谢! 第161章 攻心为上 以肖勉的形象示人的程千帆和他本身面目截然不同。 他的面色阴冷,深邃的目光带着一丝狠辣,还有几分看淡生死的桀骜和凶残。 他冷冷的打量了常申义一眼,不,现在应该称呼此人为日本特工大久英夫。 “很好,大久君,你很坦诚, 这是好的合作的开始。”程千帆阴冷的面容挤出一丝笑意。 “这位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愿意被误会是支那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大久英夫吐了一口血水,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你不舍得死。” “每一个帝国勇士都做好了随时为添皇陛下献身的准备!”大久英夫‘慷慨激昂’喊道。 …… 程千帆摇摇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盯着这个人看。 他已经仔细聆听了姜骡子抓捕常申义的汇报。 这是一个貌似坚强不屈, 实则十分怕死的家伙, 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他研究了姜骡子带回来的未曾烧掉的纸张碎片。。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从这些残存的碎纸片来看,这些文件应该并非什么机密文件,多是有关法租界的港口吞吐量、商行的进出口货物的调查资料。 这样的文件,说不重要也不对。 上海沦陷后,日军控制了江面,国府方面无法直接通过上海这个远东最繁忙的港口运送战略物资。 中国船只被限制和驱逐、甚至是轰炸,不过,日军暂时拿英法美等欧美货轮没有办法,国府方面暗中通过英法美等西方国家的货轮运送物资。 故而,大久英夫的这些调查报告, 对于日军而言还是有较为重要的参考价值的。 但是,这样的资料对于当事人一方的国府方面来说, 价值不大。 且国府方面一直也都知道日本人在暗中调查货运情况。 所以,这些文件资料,确实是需要焚烧损毁,但是,程千帆相信最有价值的情况应该在大久英夫的脑子里。 故而, 在紧急关头,如果大久英夫真的有决心‘为添皇玉碎’的话,他应该在姜骡子带人闯进门之前便完成自杀过程。 按照姜骡子所说,在闯入‘常申义’所在的房间之前,一名女子试图偷袭姜老四,姜骡子被迫开枪。 枪声必然惊动了‘常申义’,这给了其足够的‘自杀’时间。 但是,姜骡子带人冲进房间的时候,此人却还忙着焚烧这些文件,看到姜骡子等人进来,这才拿了一把匕首准备自杀。 这并不符合一名专业的日本特工的职业素养。 且姜骡子搜查之后发现,就在‘常申义’身旁的抽屉里,有一把已经子弹上膛的南部手枪。 要自杀的话,用手枪岂不是更快?更方便? 所以,程千帆便得出判断,这个家伙怕死! 他焚烧文件,一方面也许确实是在当时想着焚烧这些机密资料,另外还有一個可能: 他慌了,想要自杀,却又怕死,这是下意识的给自己‘来不及自杀’找理由。 这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对方应该是想要抓活口,他选择用匕首自杀而不是手枪,这就给了姜骡子活捉他的机会。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个人‘自杀寻死’的意志不坚定,他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了敌人身上,这也是给他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不是我不想玉碎,是来不及了! ……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程千帆根据姜骡子汇报的情况得出的猜测。 不过,现在他基本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常申义’断然否认自己的‘汉奸’,‘骄傲’的说出自己的日本名字,看似是坚贞不屈的表现。 实则是这个人心中的一个小算盘,他知道中国人对于汉奸的痛恨程度更在日本侵略者之上。 此外,一个日本特工的价值和重要性也绝非普通汉奸所能媲美的。 重要,意味着不会轻易被处决。 看着大久英夫,他想起了一个人: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是一个极度利己主义者,程千帆当时在杭州便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江口英也的心理变化,给了这个人开口招供、背叛日本的理由: 他是在程千帆用枪口指着其他日特的时候,为了其他同僚的性命被迫开口的。 不过,大久英夫比之江口英也要差远了。 他不够果断,瞻前顾后。 …… 被程千帆阴鸷的笑意和目光盯着,大久英夫只觉得头皮发麻。 对面这个中国特工长官给他的感觉非常可怕,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可怜的猎物,对方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在琢磨如何炮制自己。 “事实上,你是否怕死,我并不关心。”程千帆轻笑一声,“我的手下有几十种办法可以令你开口。” “来吧,帝国的勇士无所畏惧。”大久英夫眼眸一缩,强作镇定喊道。 “你考虑好了?”程千帆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大久英夫,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塞进了大久英夫的嘴巴里。 然后一招手,豪仔会意,拿起烧红的烙铁递过来。 程千帆微笑着,用烧红的烙铁烫烟卷。 大久英夫面色惊恐,下意识要扭动身体。 程千帆面色一变,狞笑一声,“别动,小心烫着。” 他的左手一把薅住大久英夫的头发,目露凶光,“我亲自给你点烟,你不抽就是不给我面子。” 大久英夫惊恐不已,大口的抽着香烟,烟卷的火光闪烁。 “很好,很好,这样才对嘛。”程千帆脸皮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我对你好,你给我面子,很好。” 说着,他薅住大久英夫的左手用力一扯,大久英夫吃痛,就要张嘴。 “香烟掉了,就是不给我面子。”程千帆嘶哑着嗓音,冷着脸说道。 大久英夫目光惊恐,赶紧用牙齿咬住烟卷。 “很好,很好。”程千帆将烙铁随手一丢。 他抚掌,面色再度展露一丝笑容,“这就很好嘛。” 随后,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座椅走过去,边走边说。 声音沙哑且阴沉,“这支烟抽完,还不开口招供的话。” 他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乔春桃,“是你展示你的审讯手艺的时候了。” 乔春桃俊秀的面容闪过一丝兴奋,他看向大久英夫,目光炙热,“属下动手的话,可能会比较残忍,这个人会觉得死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随你。”程千帆摇摇头,“我只要口供。” …… 程千帆坐回座椅上,脑袋偏向一侧,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盯着大久英夫。 大久英夫咽了口唾沫,他下意识的用力抽了一口烟,烟灰掉落。 他瞬间脸色大变,小心翼翼的叼着香烟,既害怕香烟掉落,又害怕烟卷燃烧太快。 “对了,就是这样子。”程千帆抚掌,“大久君,慢慢享受这一支烟。” 说着,他朝着豪仔瞥了眼,“愣着做什么?” 豪仔瞪了杨常年一眼,赶紧说道,“去,快些给组长弄一壶茶,几碟点心,组长兴致来了,一会要认真欣赏。” 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62章 开口 这是一章感谢单章。 首先向大家汇报一下,三月份男频月票榜,我们最终排名第65位! 这比本书此前最好成绩72名,提高了7个名次,创下了本书目前最好的月票榜名次。 成绩是属于大家的。 是大家的全力支持才有这样的进步和成绩。 在此,真诚感谢所有朋友,是大家的鼎力支持才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 感谢所有订阅、打赏、投票的朋友。 昨天,群里的一位一直很支持我的大大和我聊天,恩,说我更新太少,不好好码字,我连忙解释,然后这位老兄说,你不喜欢说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一直以为你没好好码字。 闻听此言,我竟无言以对,确实是缺乏和诸位大大的沟通交流,此前即便是有些困难,我也没想过要说,害怕大家误会作者卖惨。 昨天和大家聊了聊,看到大家的留言,我很感动,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诚挚感谢。 感谢所有支持本书,支持作者的朋友,感恩每一份订阅,每一个打赏,每一次投票。 作者能做的就是用心构思,争取写出让大家满意的故事。 此致! 敬礼! 附上打赏的诸位大大的名单: 非常感谢【lw0222温润如玉】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2000起点币、【书友20211226063645031】2000起点币、【等a白】1500起点币、【阿姆阿姆先生】1500起点币、【书友130708090204945】1500起点币、【书友20220121020813528】1500起点币、【色弟兄】1500起点币、【或许拥抱你】1500起点币、【书友20210321221841496】1500起点币、【桃李春分一杯酒】1500起点币、【商淑清】1500起点币、【君令如山】1500起点币、【sdyfk】1500起点币、【轻雨慕歌】1500起点币、【醛醛女儿】1500起点币、【江上清风微微笑】1500起点币、【我可能是发哥】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171224132247267】500起点币、【y_50】500起点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500起点币、【小贝相霖】500起点币、【云鹰之恋】200起点币、【琼天玉宇】100起点币、【k1001】100起点币、【很敷衍的名字】100起点币的打赏。 拜谢! 第163章 日特神秘部门 以肖勉的形象示人的程千帆和他本身面目截然不同。 他的面色阴冷,深邃的目光带着一丝狠辣,还有几分看淡生死的桀骜和凶残。 他冷冷的打量了常申义一眼,不,现在应该称呼此人为日本特工大久英夫。 “很好,大久君,你很坦诚, 这是好的合作的开始。”程千帆阴冷的面容挤出一丝笑意。 “这位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愿意被误会是支那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大久英夫吐了一口血水,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你不舍得死。” “每一个帝国勇士都做好了随时为添皇陛下献身的准备!”大久英夫‘慷慨激昂’喊道。 …… 程千帆摇摇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盯着这个人看。 他已经仔细聆听了姜骡子抓捕常申义的汇报。 这是一个貌似坚强不屈, 实则十分怕死的家伙, 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他研究了姜骡子带回来的未曾烧掉的纸张碎片。。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从这些残存的碎纸片来看,这些文件应该并非什么机密文件,多是有关法租界的港口吞吐量、商行的进出口货物的调查资料。 这样的文件,说不重要也不对。 上海沦陷后,日军控制了江面,国府方面无法直接通过上海这个远东最繁忙的港口运送战略物资。 中国船只被限制和驱逐、甚至是轰炸,不过,日军暂时拿英法美等欧美货轮没有办法,国府方面暗中通过英法美等西方国家的货轮运送物资。 故而,大久英夫的这些调查报告, 对于日军而言还是有较为重要的参考价值的。 但是,这样的资料对于当事人一方的国府方面来说, 价值不大。 且国府方面一直也都知道日本人在暗中调查货运情况。 所以,这些文件资料,确实是需要焚烧损毁,但是,程千帆相信最有价值的情况应该在大久英夫的脑子里。 故而, 在紧急关头,如果大久英夫真的有决心‘为添皇玉碎’的话,他应该在姜骡子带人闯进门之前便完成自杀过程。 按照姜骡子所说,在闯入‘常申义’所在的房间之前,一名女子试图偷袭姜老四,姜骡子被迫开枪。 枪声必然惊动了‘常申义’,这给了其足够的‘自杀’时间。 但是,姜骡子带人冲进房间的时候,此人却还忙着焚烧这些文件,看到姜骡子等人进来,这才拿了一把匕首准备自杀。 这并不符合一名专业的日本特工的职业素养。 且姜骡子搜查之后发现,就在‘常申义’身旁的抽屉里,有一把已经子弹上膛的南部手枪。 要自杀的话,用手枪岂不是更快?更方便? 所以,程千帆便得出判断,这个家伙怕死! 他焚烧文件,一方面也许确实是在当时想着焚烧这些机密资料,另外还有一個可能: 他慌了,想要自杀,却又怕死,这是下意识的给自己‘来不及自杀’找理由。 这是一个聪明人。 他知道对方应该是想要抓活口,他选择用匕首自杀而不是手枪,这就给了姜骡子活捉他的机会。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个人‘自杀寻死’的意志不坚定,他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了敌人身上,这也是给他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不是我不想玉碎,是来不及了! ……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程千帆根据姜骡子汇报的情况得出的猜测。 不过,现在他基本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常申义’断然否认自己的‘汉奸’,‘骄傲’的说出自己的日本名字,看似是坚贞不屈的表现。 实则是这个人心中的一个小算盘,他知道中国人对于汉奸的痛恨程度更在日本侵略者之上。 此外,一个日本特工的价值和重要性也绝非普通汉奸所能媲美的。 重要,意味着不会轻易被处决。 看着大久英夫,他想起了一个人: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是一个极度利己主义者,程千帆当时在杭州便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江口英也的心理变化,给了这个人开口招供、背叛日本的理由: 他是在程千帆用枪口指着其他日特的时候,为了其他同僚的性命被迫开口的。 不过,大久英夫比之江口英也要差远了。 他不够果断,瞻前顾后。 …… 被程千帆阴鸷的笑意和目光盯着,大久英夫只觉得头皮发麻。 对面这个中国特工长官给他的感觉非常可怕,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可怜的猎物,对方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在琢磨如何炮制自己。 “事实上,你是否怕死,我并不关心。”程千帆轻笑一声,“我的手下有几十种办法可以令你开口。” “来吧,帝国的勇士无所畏惧。”大久英夫眼眸一缩,强作镇定喊道。 “你考虑好了?”程千帆从椅子上起身,走向大久英夫,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塞进了大久英夫的嘴巴里。 然后一招手,豪仔会意,拿起烧红的烙铁递过来。 程千帆微笑着,用烧红的烙铁烫烟卷。 大久英夫面色惊恐,下意识要扭动身体。 程千帆面色一变,狞笑一声,“别动,小心烫着。” 他的左手一把薅住大久英夫的头发,目露凶光,“我亲自给你点烟,你不抽就是不给我面子。” 大久英夫惊恐不已,大口的抽着香烟,烟卷的火光闪烁。 “很好,很好,这样才对嘛。”程千帆脸皮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我对你好,你给我面子,很好。” 说着,他薅住大久英夫的左手用力一扯,大久英夫吃痛,就要张嘴。 “香烟掉了,就是不给我面子。”程千帆嘶哑着嗓音,冷着脸说道。 大久英夫目光惊恐,赶紧用牙齿咬住烟卷。 “很好,很好。”程千帆将烙铁随手一丢。 他抚掌,面色再度展露一丝笑容,“这就很好嘛。” 随后,他转身朝着自己的座椅走过去,边走边说。 声音沙哑且阴沉,“这支烟抽完,还不开口招供的话。” 他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乔春桃,“是你展示你的审讯手艺的时候了。” 乔春桃俊秀的面容闪过一丝兴奋,他看向大久英夫,目光炙热,“属下动手的话,可能会比较残忍,这个人会觉得死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随你。”程千帆摇摇头,“我只要口供。” …… 程千帆坐回座椅上,脑袋偏向一侧,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盯着大久英夫。 大久英夫咽了口唾沫,他下意识的用力抽了一口烟,烟灰掉落。 他瞬间脸色大变,小心翼翼的叼着香烟,既害怕香烟掉落,又害怕烟卷燃烧太快。 “对了,就是这样子。”程千帆抚掌,“大久君,慢慢享受这一支烟。” 说着,他朝着豪仔瞥了眼,“愣着做什么?” 豪仔瞪了杨常年一眼,赶紧说道,“去,快些给组长弄一壶茶,几碟点心,组长兴致来了,一会要认真欣赏。” 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今天就一章,小区封了 今天就一章啊各位大大,不是我故意断在这里,实在是抱歉啊。 作者所在的小区突然封了,大白进来,警察也来了,小区只进不出。 实在是事发突然,家里毫无准备。 小区商业街在小区门外,出不去。 我大晚上的急忙去小区内旳一个小超市抢购物资,很小的一个小超市,更确切的说是小卖部,人挤人——我最终的战果是——抢购了: 一瓶生抽,一瓶老抽,一袋盐,两袋料酒,一小桶食用油…… 战果辉煌啊,兄弟们。 等天亮再看看啥情况。 我再整理一下细纲,大家晚安。 第165章 渝城 看到大家留言,赶紧汇报一下最新情况。 刚通知了,没事了,解封了。 昨天是附近医院十人混检阳性,十个人中有一个是我们小区的,然后这十个人所在的六七个小区昨晚都封了。 经过连夜反复多次核酸,我所在小区这个确认是阴性,然后就通知可以解封了。 距离我家这个小区不到两公里旳一个小区有人确诊,现在用铝合金围栏围起来了。 虽然是虚惊一场,也是够吓人的。昨晚小区超市老板是唯一“受益人”,货品被一抢而空。 昨晚只抢到料酒、酱油、食盐、食用油,不是我战斗力不行啊,是机智的我一进去,就采取就近原则,果断出手,不然这些东西都没。 我今天要出去采购、囤积一部分物资了。 考虑到确诊小区离我这太近了,要有备无患。 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 再次感谢。 苏州加油。 中国加油。 疫情早些过去吧! ------题外话------ 谢谢大家关心。感谢。 第166章 ‘镰刀’计划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一個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 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西爱咸斯路三十六号。 这是何关第一次同自己的新上级罗浩然同志会面。 罗浩然给他的印象是不苟言笑,国字脸,眼睛炯炯有神,只看这一双眼睛,便给人以这个人有永远使不完的精力的感觉。 “罗部长。”何关郑重敬礼,“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何关奉命执行任务来沪,向您报道。” “何关同志,一路辛苦了。”罗浩然表情严肃的同何关握手,“请坐,和我说一说你们来的路上的情况。” 何关简明扼要的讲述了来上海途中发生的事情。 “我代表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和我个人,向这位不知名的同志表现感谢。”何关认真说道,“若非这名同志暗中安排,我们想要带着新四军的伤员同志安全抵达上海, 难度极大。” “虽然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我会将你的谢意转达给这位同志的。”罗浩然微微颔首。 此次行程安排是‘包租公’同志制定的,并且和他进行过最终的沟通和确认。 罗浩然对整个计划赞不绝口,特别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暨通过日军在码头的关卡的安排。 房靖桦对于以此种方式通过日军关卡似乎还有些不太放心。 罗浩然则是大为支持,许是因为对程千帆恨之入骨,罗浩然对这个人非常了解,他对房靖桦解释说道: 尽管不知道程千帆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根据打探来的情报显示,程千帆的玖玖商贸和日军关联极深,沿途的日军对久久商贸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房靖桦才下定决心使用该计划。 同时,这也引起了罗浩然的好奇,从房靖桦的反应来看,这个计划应该并非房靖桦制定,确切的说,不全是房靖桦的安排,尤其是最重要的穿越码头日军关卡这一关。 “是哪位同志想到利用玖玖商贸通关的?”罗浩然高兴问道,“这个同志眼光很深邃,一眼便看透了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勾连极深。” 当时,‘包租公’同志只是微笑,并没有回答他。 罗浩然也没有介意,他猜到应该是‘包租公’同志手中掌握的某位隐蔽战线上的同志。 甚至于,罗浩然怀疑这名同志应该就是潜伏在久久商贸,甚至是潜伏在程千帆的中央巡捕房内,只有如此,才能如此了解久久商贸和日本人勾连的情况,作出如此看似冒险,实则是较为有把握的安排。 …… “伤员同志的情况怎么样了?”何关问道。 抵达上海,和法租界的同志接上头之后,方木恒便被地下党的同志接走了。 “我们的医生同志已经为方木恒同志检查了身体,幸亏你们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半天,情况便十分危险了。”罗浩然说道,“放心吧。” 说着,他看了何关一眼,“还不错,非常警惕。” 何关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从罗部长的话语中,显然其是知道方木恒的身份的。 “是我不够坦诚,应该主动向您汇报方木恒同志的情况的。”何关说道。 “你没错,做得很好。”罗浩然摇摇头,“此次是因我较为熟悉方木恒同志,如果我不认识他,按照组织纪律,除非确有必要,我不会询问你这位新四军同志的情况,你也不必告知于我。” “明白了。”何关点点头。 “有没有考虑过回家一趟?”罗浩然问道。 何关没有立刻回答,他略一思索,“罗部长,我家中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的舅舅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 “中央巡捕房的金总嘛,久仰大名。”罗浩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看到何关正要解释什么,他摆摆手,“何关同志,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金克木先生对于日本侵略者是痛恨的,他是愿意为抗日事业做一些事情的。” “组织上已经接触了我舅舅?”何关惊讶问。 “还没有正式接触。”罗浩然摇摇头,“不过,此前有我们的同志被抓捕,我们曾经走了金克木先生的关系,敢在程千帆将我们的同志移交给日本人之前,成功将人救了出来。” 他看着何关,表情郑重,“尽管我们是通过钱财疏通了关系,但是,根据我们的分析,金克木先生应该猜到了要释放之人的身份,他收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说,组织上认为金克木先生是愿意为抗日做贡献,愿意支持抗日事业的。”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想要回家一趟,准备和舅舅好好谈谈。”何关想了想,表情严肃说道。 “很好,这也正是组织上的考虑。”罗浩然欣慰的点点头。 “我一定劝说舅舅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抗日事业中。”何关说道。 “要掌握分寸。”罗浩然思忖说道,“事实上,我们的目的并非要求金克木先生旗帜鲜明的投身抗日,首先,法国人便不会放任一个旗帜鲜明的抗日人员继续担任总巡长,所以,这既不现实,也可能会对金克木先生和其家人带来安全隐患。” “组织上的意思是?”何关露出思考之色,他有些明白了。 “金克木先生此前便做得很好,我们希望金克木先生能够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在暗中为我党和抗日事业提供必要的帮助。”罗浩然说道。 “我明白了。”何关点点头。 此前,金克木是‘自主性’的暗中同情和帮助抗日,现在,组织上要做的就是和金克木接触并且建立联系,使得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这个职务和身份可以为抗日事业发挥更大的作用。 …… “罗部长,你刚才说,是我舅舅抢在程千帆将我们的同志移交给日本人之前。”何关再三考虑,还是没有忍住,问道,“程千帆已经投靠了日本人?” “日本人向法租界提出要求,将抓捕的爱国、抗日分子移交给他们,对此,法租界各个巡捕房反应不一,有的明确反对,有的暗中抵制,这些都是还有良知的巡捕房官员,还有一部分——”罗浩然露出愤慨之色,“有一部分巡捕房警官、巡捕仇日爱国抗日分子,他们选择向日本人出卖自己的同胞。” “这其中包括程千帆?”何关问道。 罗浩然却是摇摇头,“根据我们调查,程千帆的手下并没有向日本人移交抗日分子,不过,他们甚至比日本侵略者还要可恶,他们会勒索爱国志士的家属,索取天价赎金,威胁不给钱便将人交给日本人。” 罗浩然恨得咬牙切齿,“被程千帆和其手下搞得破家败落的市民和爱国人士,光是我们知道的便有好几起了。” 何关内心中叹口气,表情有些落寞,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千帆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从罗浩然的口中得知程千帆重点还是敛财,并没有真正开始为日本人做事情,他的心中又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程千帆真的走到那一步,真的为日本人做事,真的做出残害同胞的事情,那便就真的是汉奸了。 “罗部长,我请求同程千帆接触一下。”何关说道。 “我不同意。”罗浩然断然否决,“程千帆这个人很危险,虽然他还没有公开当汉奸,但是,此人和日本人走的太近了,任何同程千帆的接触都可能带来极大的危险。” 他表情严肃对何关说道,“何关同志,我希望你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切不可私下里和程千帆接触,这是组织命令!” “是。”何关点点头,“没有组织上的同意,我不会主动同程千帆接触。” …… 台斯德朗路。 程千帆戴着耳机,书桌上的台灯用黑布罩着。 他正在向西北总部发报。 国府第二号人物汪填海的绝对亲信的身边有日本特工,此乃惊天大事。 汪填海是国府内部对日主和派的领导者。 此人主张对日妥协,宣扬抗日亡国论。 也许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比较敏感,汪填海目前更多的是通过其手下这帮同盟、党羽来发声。 这帮人包括周浮海、高徵雾、陶兴盛、罗焌樯、梅申平、曾正敏等人。 南京沦陷前,这些人经常在南京西流湾八号的周浮海家中的地下室聚会,散步抗战必亡国的失败主义论调。 此一行人,也被大家暗暗称为‘低调俱乐部’。 南京沦陷后,国府西迁,在汉口,周浮海又组织了一个所谓的‘文艺研究会’,甚至已经逐渐在长沙、香港、广州、成都、重庆等地设立分会,拉拢文艺界所谓‘和平救国人士’反对抗战,反对红党,通过出版刊物,大肆宣扬反红降日的舆论。 程千帆的上海特情组此前便接到了戴春风的密令,要求他关注包括《中华日报》主笔胡鸾成在内的一些汪填海派系的文人。 不待他对胡鸾成有所行动,此人便逃离上海,前往香港,加入到汪填海派系之林柏松主办的《南华日报》作编辑,以‘流沙’为笔名,撰写社论,研究所谓的国际局势,且每每得出结论——抗日必亡国。 具体到此事,日本方面向亲日派的国府要员身板秘密安插间谍,这并不奇怪。 但是,服部支颉竟然能够以随行人员的身份出现在曾正敏的公开照片中,这足以说明此人已经取得了曾正敏的信任。 这便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了。 当然,程千帆只是敏锐的意识到此事之严重性,具体会出现何等变故,对于国府政局以及抗日大局可能会带来何种影响和动荡,他自知自己能力不足,且看不透。 不过,他相信‘教员’同志、‘翔舞’同志等首长定然能看破此中迷津。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一个小时后刷新一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歉意。) 第167章 孩子 关好窗户。 拉上窗帘。 程千帆蹑手蹑脚的来到一楼,打开壁橱,取出酒瓶,喝了几大口酒,这能够确保他早上起来后带着几分酒气。 刷牙洗漱。 来到卧室,程千帆没有开灯,他摸黑脱下衣服, 钻进被窝。 床头灯亮了,便看到了白若兰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吵醒你了?”程千帆弯腰亲了若兰的脸蛋,轻声问道。 白若兰便抬起脑袋、脖颈。 程千帆熟练的将臂弯送过去,若兰便依偎在他的怀中,“睡不着,等你回来。” 程千帆没说话,他的心中满是对妻子的愧疚,他知道若兰定然一直担心着他。 臂弯微微发力,他将妻子搂紧,亲了亲额头,“睡吧。” “千帆,我有事和你说。”白若兰表情严肃。 “什么事?”程千帆说道,看着妻子严肃的表情,他的心中也有些疑惑,有些紧张。 “我肚子里有孩子了。”若兰在丈夫的胸膛轻轻蹭了蹭,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羞涩和喜悦。 程千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他的眼眸中闪烁着惊喜,就那么看着白若兰。 “真的?”他问。 “恩。”她点头。 程千帆高兴的像个孩子,嘴巴里不停的说,“我们要当爸爸妈妈了。” 白若兰看着丈夫, 她内心还是荡漾着甜蜜。 同时心中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能够猜到丈夫在从事多么伟大、多么危险的事情,她担心程千帆会因为工作考虑而不想要这个孩子。 现在,她安心了。 不,确切的说是幸福,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对自己说,‘我要当妈妈了哦’。 …… 程千帆搂着妻子,两个人轻声说着话,内容是关于两人少年时候,少男少女在养育院的初次相见,相伴,相知。 “若兰,谢谢你。”他轻声说道。 没有回应。 程千帆低头去看,白若兰睡着了,依偎在他的怀中,嘴角带着美丽的笑。 他闭上眼睛,心中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即将为人父,他的内心自然是喜悦的。 对于他而言,无论是组织上,还是特务处那边,并不存在不允许生儿育女的约束。 结婚快两年了, 有孩子才正常,没有孩子反而不合理。 此外, 对于有着日本特工宫崎健太郎身份的他来说, 若兰有了孩子,她的安全也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 “阿爸,姆妈,小帆要当爸爸了啊。”程千帆在心里说道。 …… 清晨。 重庆,曾家岩五十号,周公馆。 熊嘉尚将电文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小茶馆,茶馆的伙计正在门口生炉子,目光却不时地瞥向这边。 茶馆旁边是一个修鞋铺子,大清早的,勤劳的修鞋匠已经开摊了。 无论是茶馆还是修鞋铺子,都是国府力行社特务处的监视点,他们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周公馆。 无论是翔舞同志、叶老总、董老等首长,还是熊嘉华等年轻同志,大家对监视点的特务认得一清二楚,甚至可以说双方是彼此心照不宣,谁都知道谁是干什么的。 翔舞同志带领我党同志们初来重庆时,由于住房紧张,只能和国民党人共租一院。 门内有国民党高官,门外有国府特务,这就是周公馆复杂甚至是险恶环境的真实写照。 在如此危险复杂的环境中,翔舞同志、董老、叶老总等首长,却从容不迫,在敌人的眼皮下纵横捭阖,领导国统区的斗争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显示出红党人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极高的斗争艺术。 熊嘉尚的视线和茶馆的小伙计对上,他微笑点头,后者似乎有些错愕,最后讪讪一笑。 熊嘉尚出门右转,来到一個房间外,这处房间是翔舞同志和大姐的办公室兼卧室。 他轻轻敲门。 “翔舞同志,您起来了吗?”他问。 “是嘉华同志啊,进来吧。”里面传来大姐的声音,房门被拉开,大姐朝里面努努嘴。 “翔舞同志又是整夜没睡?”熊嘉尚低声问。 “你别听你大姐的,我可是眯了好一会呢。”正在伏案写作的翔舞同志说道。 “半小时不到,那叫好一会啊。”大姐揭穿说道。 熊嘉尚看着疲惫的翔舞同志,心疼说道,“翔舞同志,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好着呢。”翔舞同志爽朗一笑,将笔记本合上,然后看向大姐,“真想念陕北的小米粥啊。” “知道了,我这就去煮粥。”大姐笑着说道。 “嘉华同志还没吃早餐吧,一会一起吃饭。”大姐和熊嘉华打了声招呼,出门而去。 “翔舞同志。”熊嘉华从身上取出电文,“农夫同志转来的电文。” “噢?”翔舞同志精神一震,接过电文,“‘火苗’同志的电文?” “是的。”熊嘉华点点头,“农夫同志说,电报原文已经报给教员同志了,教员同志请农夫同志转发来重庆,请您过目。” 说完,他安静的站在一旁。 翔舞同志双手捧着电文,陷入沉思,表情越来越严肃。 …… 上海。 何关家。 正在准备早餐的女佣蓝妈妈听到了敲门声。 她拿起抹布擦拭了双手,来到院门口,打开房门,便看到站在门口的何关和黄小兰。 “关少爷。”蓝妈妈惊呼一声,然后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蓝妈妈,不要声张。”何关带着黄小兰闪身入门,小声说道。 蓝妈妈点点头,赶紧关上门。 “阿妈呢?”何关问。 “太太还没起来呢。”蓝妈妈说道。 “先不要喊阿妈了。”何关说道,“蓝妈妈,我想吃你做的小馄饨了。” “蓝妈妈这就去做。”蓝妈妈激动说道,她看向黄小兰,“少奶奶想吃什么?” “我也想蓝妈妈的小馄饨了。” “好好好。”蓝妈妈高兴的直点头。 约莫半小时后,何太太起床,她边下楼梯边说道,“蓝妈妈,不是说今天吃炸糕的吗?怎么做小馄饨了。” 正在厨房忙碌的蓝妈妈没有回答。 “阿关那臭小子不在家,他要是在家的话,一口气能吃三碗小馄饨。”何太太叹口气,然后一扭头便看到了正起身、笑吟吟看着她的何关以及黄小兰。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67章 风华正茂 “蓝妈妈这就去做。”蓝妈妈激动说道,她看向黄小兰,“少奶奶想吃什么?” “我也想蓝妈妈的小馄饨了。” “好好好。”蓝妈妈高兴的直点头。 约莫半小时后,何太太起床,她边下楼梯边说道,“蓝妈妈,不是说今天吃炸糕的吗?怎么做小馄饨了。” 正在厨房忙碌的蓝妈妈没有回答。 “阿关那臭小子不在家, 他要是在家的话,一口气能吃三碗小馄饨。”何太太叹口气,然后一扭头便看到了正起身、笑吟吟看着她的何关以及黄小兰。 何太太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自己一定是太思念儿子了,以至于眼花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去看。 “阿妈,不孝儿回来了。”何关直接跪在那里。 黄小兰也赶紧跟着跪下,“婆婆。” 端着一碗小馄饨出来的蓝妈妈, 看到太太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将小两口死死地抱住,泪水住不住的流,她也不禁擦拭了眼角。 …… 延州。 同样是一夜未眠的‘农夫’同志,刚刚歇息了不到两小时便起来了,此时他正在招待从天津来到延州的一位地下党同志。 “之鸣同志,一路辛苦。”‘农夫’同志紧紧握住对方的双手。 雷之鸣也是非常激动,用力的握紧‘农夫’同志的双手,“‘农夫’同志,上海一别,六年多了啊!” “坐,坐,坐下说。”‘农夫’同志说道,“我一直在担心你们,现在你们安全抵达,我的心总算安稳下来了。” 他前几天刚从武汉回到延州汇报工作,稍作休整后,还要重返武汉。 雷之鸣却并没有坐下, 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用油纸包包裹的东西, 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面是一方手绢,手绢里是一枚燃烧只剩下一大半的同心结。 “这是?” “这是关玲同志的遗物。”雷之鸣同志痛心的说道,“‘农夫’同志,我没有保护好关玲同志啊。” ‘农夫’同志双手颤抖着接过手绢,不禁潸然泪下。 关玲是老战友关向来同志的幺妹,民国二十年,‘黎明’叛变,上海腥风血雨,关向来同志以及妻子在南市被捕,夫妻二人后来在龙华英勇就义…… ‘农夫’同志离开上海抵达苏区后,还曾经特别嘱托从苏区前往上海工作的彭与鸥同志要找到并且照顾好小关玲。 后来,彭与鸥同志找到了小关玲,将小姑娘秘密安排在一个养育院生活。 去年,‘农夫’同志在上海秘密成立上海八办,还曾经秘密和关玲同志会面,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一位坚强的红色战士,这令他非常高兴且欣慰。 “小关玲, 现在才虚岁二十一啊。”‘农夫’同志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程文藻、苏稚芙夫妻二人牺牲后, ‘翔舞’同志请他安置小千帆,他将程千帆安置在被贝当区的那个养育院。 从此,这似乎也成为了一个不成文的传统,上海党组织方面陆陆续续将一些烈士遗孤秘密安排在几个养育院。 “我们红党人,前仆后继,高举红色旗帜战斗、牺牲。”‘农夫’同志语气沉重说道,“正因为有无数不畏牺牲的红党人,中国才有希望,中华民族才有希望!” “关玲同志英勇牺牲,组织上询问了关玲同志的战友,得知她有一個未婚夫,也是我们的同志。”雷之鸣说道。 “这份遗物请组织上转交给关玲同志的未婚夫。”雷之鸣看了一眼这只剩下一半的同心结,心中悲伤。 他能够想象,这是多么好的一对年轻的革命伴侣啊,正青春飞扬的红色战士。 他能够想象,关玲的未婚夫收到未婚妻的遗物的时候,内心将会是多么的痛楚和悲伤。 “关玲同志的未婚夫,俞折柳同志。”‘农夫’同志的声音低沉且哀伤,“牺牲了。” ‘火苗’来电,汇报过‘麦子’同志牺牲的经过。 他见过这个叫做俞折柳的年轻同志,当时关玲是和俞折柳一起来见他的。 ‘农夫’同志很高兴,他向这对年轻的革命伴侣送上了祝福,祝愿他们成为携手与共、共肩风雨、白头偕老的革命伴侣。 “风华正茂,风华正茂啊。”雷之鸣同志长叹息,潸然泪下。 上海。 虹口区,特高课驻地。 伤愈出院后,首次来特高课汇报工作的程千帆站在三楼的阳台,他和荒木播磨抽烟闲谈。 目光瞥向不远处的小树林,风儿吹过,他仿佛听到了枝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麦子同志,上午好。 还有—— 未曾谋面的燕畅兄弟,上午好。 …… 一楼院子里。 三本次郎亲自下楼送客。 这是一个身高中等,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 程千帆抽了一口烟,瞄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此人是谁?竟劳烦课长亲自相送。” 荒木播磨弹了弹烟灰,看了一眼,说道,“西村展藏,一位很凶残的前辈。” “噢?”程千帆微笑说道,“能够令荒木君都推崇‘很凶残’,这位先生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支那人的鲜血啊。” “宫崎君,这个人脾气有些古怪。”荒木播磨提醒说道,“以后若是见了他,态度一定要恭敬。” 说着,他摇摇头,“这是一个非常小心眼的家伙。” “多谢提醒。”程千帆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说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位先生,此前并无任何交集,以后也多半不会见面……” 看到宫崎健太郎漫不经心的样子,荒木播磨想起西村展藏的古怪脾气和小心眼,不得不提醒自己的好友,“西村展藏先生是军部特务部特别事务班的班长,这个人今天特意来拜访课长,定然有事情发生。” “特别事务班?”程千帆愣了下,表情疑惑,“这是什么机构?没有听说过。” 说着,不待荒木播磨回答,他抽了口烟,将烟蒂扔下,“算了,荒木君,你也别和我说这些了,我安心做的生意,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安心工作,不理会其他那些。”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69章 首饰盒 “课长。”程千帆毕恭毕敬的向三本次郎鞠躬行礼,抬头可见眼中的激动之色,“这段时间属下因有伤在身不能来聆听训示,心中时刻想念课长,今日见到课长风采依旧,心中激动不已。” 三本次郎眼见程千帆真情流露,也是面露笑容, “宫崎君伤势可痊愈了?” “多谢课长关心,添皇庇佑,属下已经康复了。”程千帆恭敬说道,“属下迫不及待开始工作,为添皇陛下、为我大日本帝国征服支那贡献力量。”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虽然知道这家伙满脑子都想着他自己的生意, 但是,这话说的就是好听啊。 此外,这家伙虽然看似‘不务正业’,但是,交给他的本职工作做得还算不错,没有出现因私废公的情况。 恩,这也正是自己一直能够容忍宫崎这个家伙的真正原因。 “‘镰刀’计划即将正式启动,你这边做好准备没有?”三本次郎问道。 “按照法租界当局的通知安排,郑卫龙将会在明天被正式释放,且会被驱逐出境。”程千帆说道,“属下已经按照郑卫龙的私下请求,帮他买到了一艘从上海去香港的法国客轮的船票。” “很好。”三本次郎点点头,“相信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示好,郑卫龙的心中极可能已经接纳了你,只是,你还需要小心行事。” “课长明鉴, 属下之前也认为郑卫龙已经接纳了我, 不过, 听了课长的话,属下悚然一惊,郑卫龙此人极为谨慎且狡猾, 对付这种人,属下必须小心再小心。”程千帆说道。 “总体而言,你和郑卫龙已经建立了私下的友谊,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 “你现在的身份对于特务处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三本次郎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无论是郑卫龙,乃至是戴春风,他们都不会放过招揽一个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机会的。”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个家伙一开始是拒绝此行动之安排的,对于这种有一定危险的行动,宫崎这個家伙向来是敬而远之。 不过,在他的强令之下,宫崎健太郎不得不乖乖听从安排。 三本次郎为自己的看人眼光略得意,宫崎这个家伙,能力是有的,就是太过贪财,不务正业, 对于特高课的本职工作是能躲就躲, 但是,只要给他压力,这家伙还是能把事情做得很不错的。 …… “虽然事情按照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不过,法国人竟然真的同意国府的要求,正式释放郑卫龙。”程千帆露出不忿的表情,“课长,以此可见,法国人骨子里还是敌视帝国,倾向国府当局的。” “法国人,英国人,还有美国人,这些白皮猪,他们早晚要为现在的卑劣行为付出代价。”荒木播磨在一旁冷哼一声说道。 “这些白人殖民者,他们还以为现在是他们趾高气扬的时代,他们错了,帝国之崛起,亦是东亚之崛起,亚洲之崛起,帝国的勇士们,将用铁与血,给整个亚洲带来自由之光。”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课长说的太好了。”程千帆目露崇敬之光,“只可惜这些愚昧的支那人,竟然不识好歹,以武力对抗帝国的好意。” ……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小池,他向三本次郎汇报说道,“课长,法租界方面将赵如申移交给我方了。” “我知道了,先关起来吧。”三本次郎说道,他摆摆手,小池和宫崎健太郎点头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赵如申?”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法国人这是私下里低头了,这么说,这个赵如申应该是他们对帝国的补偿。” 赵如申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之特工。 在今年初春的时候,赵如申奉命在法租界制裁汉奸吴保安,因吴保安早有防备,双方发生厮杀,赵如申势单力薄,身受重伤、无法逃脱,随后便被法租界东区巡捕房捕获。 日本方面一直要求法租界当局将‘仇日分子’赵如申引渡给上海大道市政府伪政权,法租界当局始终没有同意,严词拒绝。 现在看来,法国人释放了郑卫龙,他们知道此事定然引起日本人不快,故而选择同意将赵如申引渡过来,以平息日本方面的怒火。 “哼。”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这就是法国人,貌似强大,实则对帝国惊惧不已。” “这些法国人外强中干。”程千帆露出得意的表情,“他们惧怕帝国,却又强撑面子,着实可笑。” 说着,他想了想,对三本次郎说道,“课长,明日郑卫龙出狱后,便将称作法籍客轮离开上海,属下打算亲自去送行,您看?” “唔。”三本次郎点点头,“可以。” 他思忖片刻,补充了一句,“你可以适时的表达愿意为重庆政府效力的意愿。” “属下明白。”程千帆点点头,“课长,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属下便告退了。” 荒木播磨看了程千帆一眼。 不待三本次郎开口,他突然问道,“课长,属下刚才看到西村中佐来了。” “西村这个骄傲的家伙,素来狂妄自大。”三本次郎冷哼一声,“现在出了事情了,想到来向我们求援了。” “课长,没什么事的话,属下先……”程千帆看了三本次郎一眼,小心翼翼说道。 “你急什么?回去有金条捡啊?”三本次郎瞪了他一眼。 “课长您和荒木君有要事要谈,我留在这里多有不便。”程千帆赶紧叫屈,说道。 他心中暗自嘀咕,课长这是惦记本该本月初送来的红酒了? 故而,程千帆适时的露出一丝急切之色,“属下养伤期间,皮特从马赛运来一批货,我需要亲自去验货。” “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你的生意!”三本次郎脸色阴沉说道,“要将精力放在工作上,我说了多少遍了。” “报告课长,和皮特一起做生意,本身也是属下的工作之一啊。”程千帆赶紧解释说道。 “什么货物?”三本次郎问道。 “一批奢侈品,香水、时装,还有一批高档红酒。”程千帆说道,“皮特向我吹嘘这批红酒乃是珍品,属下下次带几瓶过来您品鉴一番。” “我今天戒酒了!”三本次郎冷哼说道。 “课长为了帝国大业,端地是太苛刻自己了。”程千帆感慨说道。 看来,明天便要来给三本次郎送红酒了。 “你留下,听着。”三本次郎说道,“西村尾藏所说之事,涉及到法租界。” “是。”程千帆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 “昨日深夜,法租界发生多起枪击和绑架案件,其中有两起被事件涉及西村班的帝国特工。”三本次郎说道。 “西村班?”程千帆露出疑惑之色。 荒木播磨在一旁小声说,“大日本蝗军特务部西村班,班长是西村尾藏中佐。” 三本次郎看了两人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他走到了墙壁面前,拉起猩红色的帷布,露出一面上海市地图。 “一起发生在贝当区,房主夏侯远以及多么保镖被杀,夏侯远是为帝国效力的支那人,他是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特工。” “还有一起发生在宫崎君的中央区。”三本次郎看了程千帆一眼。 “课长,巡捕房手下设宴庆祝属下出院,属下盛情难却,难免多喝了几杯,今天更是没有去巡捕房上班,径直来特高课了,所以……”程千帆露出尴尬之色。 他的地盘上发生枪击案,他这个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却一无所知,特别是此事涉及到帝国特工,这确实是他的失职。 说完,他隐蔽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 “课长,西村班那边并没有事先将这名帝国特工的情况通报与我方,且宫崎君此前一直在住院养伤,这件事确实很难责怪到宫崎君的头上。”荒木播磨收到宫崎健太郎的信号,立刻仗义执言。 “我说了要追究这家伙的责任了吗?”三本次郎瞪了一眼。 两人赶紧毕恭毕敬的立正站好。 …… “中央区的案子发生在卢家巷,被绑架劫走之人叫常申义,其本名大久英夫,是西村班市府课的特工。” “常申义?”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你认识这个人?”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名字有些耳熟。”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我想起来了,此前我的手下搜捕悍匪姜骡子同伙,曾经抓了一批人,其中就有这个常申义。” 三本次郎瞥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家伙口中所说的搜捕姜骡子同党,十之八九便是胡乱抓人,以兹勒索赎金。 法租界各巡捕房动辄便以搜捕姜骡子同党的名义抓人,然后趁机勒索敛财,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其中更是以‘程千帆’的手下对此最积极。 上海滩的报馆对此也是多有报道,暗中讽刺挖苦法租界巡捕房巡捕以抓匪为由,趁机敲诈勒索。 “对于这个常申义,你还了解多少?”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了解的也不多,这个人只是被关押了数日,他的妻子便将他保释出去了。”程千帆说道。 “他的妻子?”三本次郎问。 “是,常申义的妻子叫丘杏,一个颇为漂亮的支那女人。”程千帆眼眸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占有的欲望之色,说道。 三本次郎便明白,宫崎这个家伙是在打常申义的妻子的主意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的骂道,“愚蠢的家伙,伱难道现在还认为常申义的妻子是支那女人?” 挨骂的程千帆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然后略一思索,脸色一变,“丘杏同样是帝国特工?” “现在明白过来了?”三本次郎恨铁不成钢的训斥,“当你的脑子里充斥着金钱和女人的时候,你就像是一个傻瓜!” 挨骂的程千帆耷拉着脑袋,讪讪一笑以掩饰尴尬。 …… 荒木播磨张了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你要说什么?”三本次郎喝问。 “课长。”荒木播磨迅速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回答。 盖因他刚才想的是,课长说的不对,宫崎君满脑子都是金钱的时候,简直比第四师团的那些大阪商贩还要精明。 不过,这句话当然不能说。 好在他反应迅速,停顿一下,开口说道,“属下只是很好奇,西村中佐此行到底是何意?是请求我们帮他勘察这两件案子?” 说着,他自己先摇摇头,“对于西村中佐此人,属下略有耳闻,这是一位极为骄傲和自负的指挥官,他轻易不会向我们开口求援的。” “你说的没错。”三本次郎身体后仰,背靠在座椅上,拿起桌面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就要找打火机,宫崎健太郎已经娴熟的将自己的打火机拨燃,凑了过来。 “西村确实是一个极度自负的家伙,他轻易不会请求帮助,当他开口求援的时候,则说明情况很糟糕。”三本次郎抽了口烟,轻轻吐出一口烟气,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就连那烟气似乎也带着一丝笑容。 程千帆心中一动,三本次郎和西村尾藏的关系并非刚才所见的那么和睦? “宫崎君。”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贝当区巡捕房,你有关系交好的同僚吗?” “贝当区巡捕房二巡巡长赵刚晨,此人和我关系不错,我们两人在生意上也有一些来往。”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夏侯远家中发生枪击案后,贝当区副总巡长向步伟带领巡捕赶到,将枪手驱逐,并且对夏侯远家中进行了搜查。”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表情严肃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课长请吩咐。”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 “设法查清楚一件事。”三本次郎说道,“看看贝当区巡捕房从夏侯远家中带走的物品中,是否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桃木色首饰盒。” “首饰盒里是否有金银玉器等饰品?”程千帆立刻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三本次郎下意识问,然后,他立刻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他点点头,“首饰盒里有极为珍贵的饰品。” “那肯定被巡捕拿走了。”程千帆立刻说道,不过,他露出疑惑之色,“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是被袭击者取走了?” “可能性不大。”三本次郎摇摇头,“首饰盒的事情极为隐秘,除了夏侯远和西村之外,并无第三人知晓,对方应该是冲着夏侯远这个人去的,而不是首饰盒。” “课长的意思是,让我查一查首饰盒是不是在贝当巡捕房,然后想办法将首饰盒弄出来?”程千帆问道。 “没错。”三本次郎点点头,“不过,你不可轻举妄动,查到首饰盒在哪里后,即刻向我汇报。” “是。”程千帆表情认真的点点头。 “你就不好奇首饰盒里究竟有什么?为何如此重要?”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能够令这位据说极为自负的西村中佐亲临,正式向课长请求帮助寻找的东西,定然非同寻常。”程千帆露出讪讪的笑容,“属下虽然稍许爱财,却也知道不该属下知道的,不要太好奇。”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70章 心腹大患——肖勉! “我还以为你会向课长询问枪击案幕后凶手情况的调查进展呢。”荒木播磨送宫崎健太郎离开特高课,‘随口’问道。 他口中的枪击案,指的是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门口针对长友寸男和程千帆遭遇开枪袭击之案件。 “本来我确实是想要询问一番的。”程千帆给荒木播磨点上香烟,自己也点上,轻轻抽了一口,咬着烟嘴说道,“不过, 想了想,不提也罢,不合适。” “不合适?”荒木播磨露出不解之色。 “长友老师遇袭受难,令人心痛,而课长也因此无辜被牵连,对于一位履立功勋的骄傲的帝国军官来说, 定然引以为耻辱。”程千帆表情阴鸷。 他边走边说,“课长之耻,既特高课之耻, 更是宫崎之耻!支那有一句话,叫做君辱臣死,除非我有机会查清这件事,抓获幕后凶徒,此事不会再提!” “放心吧,对于这件事,课长从未放弃过调查,将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荒木播磨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抓住凶徒,我必然将此人交给宫崎君来处置。” “一言为定!”程千帆哈哈大笑, 说道。 “一言为定!”荒木播磨也是相视一笑, 他能够理解宫崎君的笑容, 这是对帝国之强大力量的信心,那些只会在背后放枪的宛若下水道的耗子, 早晚会被揪出来的。 程千帆在院子里和荒木播磨握手作别。 一名特高课的特工跑过来,对荒木播磨耳语一番。 程千帆隐约听到了‘赵如申’,‘不招’。 他面色平静, 没有停留, 和荒木播磨挥了挥手,离开了特高课。 “宫崎是这么回答你的?”三本次郎问荒木播磨。 “是的,属下是原话转述。”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看来是自己反应过敏了。 刚才他询问宫崎健太郎的伤势,宫崎这个家伙只说伤势已然痊愈,却只字未提那件袭击案。 这并不符合他对宫崎健太郎的了解,这家伙是嘴巴上的勇士,实际上是缺少为帝国献身的勇气的,宫崎对于自己的生命极为珍惜。 按照他对宫崎的了解,这家伙今天必然会询问刺杀案件的调查进展的。 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然只字未提。 这不由得令多疑的三本次郎有了一丝惊讶,当然,也只是惊讶,谈不上怀疑,宫崎健太郎对帝国的忠心还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未曾怀疑什么,不过,三本次郎还是要弄个明白,不然他心中总觉得有根刺,不畅快。 听了荒木播磨所言,三本次郎知道了其中原因: 竟然是为他考虑, 知道此事令他这个课长引以为耻, 照顾他的情绪,故而忍住不提! 课长之耻,既特高课之耻,更是宫崎之耻! 君辱臣死! 越是了解宫崎健太郎,知道这个家伙是多么的怕死,此时此刻,三本次郎心中便多几分感动。 宫崎这個家伙啊! 他心中感叹不已。 “西村尾藏所说的这两件袭击案,可能和长友君遇刺案有某种关联。”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纳尼?”荒木播磨先是一惊,随后思索片刻,点点头,“课长的意思是,都是支那国府当局的特工所为。” “不止。”三本次郎摇摇头,“我说的有关联,是这两件事本身之间可能是有某种潜在联系的。” 他看着荒木播磨,“甚至于,可能是同一批人动手的。” “课长,我不明白。”荒木播磨皱眉,“您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吗?” 三本次郎便瞪了荒木播磨一眼,这若是宫崎那个家伙,定然会说‘课长,请恕属下愚钝,实在是想不明白,还请课长解惑。’。 荒木播磨被三本次郎瞪的有些莫名其妙,他想了想,自己这句话没有问题啊。 “自己看。”三本次郎将一个文件袋丢给荒木播磨。 几分钟后。 荒木播磨收起文件袋,露出惊讶和思索之色,“夏侯远和化名常申义的大久英夫竟然都曾经去秘密拜见过长友先生。” “确切的说,是长友君秘密召见了他们。”三本次郎缓缓地说道,表情凝重。 “所以,课长您判断,此次针对夏侯远和大久英夫的袭击,极可能是长友先生被刺杀之案的后续?”荒木播磨说道。 “这正是我担心的。”三本次郎点点头,“也是我所期待的。” ‘担心’是因为,若果真如此,说明对方早就盯着长友寸男了,也说明长友寸男遇袭之案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复杂,此外,对方竟然等了一个多月近两个月才对夏侯远和长友寸男动手,这说明对方是极具耐心和足够小心谨慎。 这样的对手,最是难缠。 期待则是因为,对方此番再次出手,做得越多、出漏洞的可能性越大,这给了三本次郎抓住对方,一雪前耻的机会。 “对方很有耐心。”三本次郎说道,“他们等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判断长友君被杀之案的风头过了,然后才出手的。” “确实是非常谨慎。”荒木播磨露出严肃表情,“课长,此前我们判断对长友先生动手之人是特务处上海站,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可能是我们的老对手上海特情组。” “不错,荒木,你的脑子越来越聪明了,看来和宫崎那个家伙多多接触,也是大有裨益的。”三本次郎哈哈大笑说道。 虽然荒木播磨说上海特情组是特高课的老对手,实则不然,特高课的在上海的老对手只有一个,那便是特务处上海站。 对于上海站这个老对手,三本次郎以及特高课是颇为了解的,特别是此前阮至渊投靠帝国,此人将上海站高层、中层人员名单、其人的性格、行事风格等等都和盘托出。 故而,对于上海站目前的领导层,三本次郎可以说是无比熟悉。 郑利君擅长行动、精于刺杀,其人行事狠辣,动手果断,但是,做事粗糙,若是此人背后指挥的话,他们在对长友寸男动手后,同时、或者随后便会对夏侯远和大久英夫动手,根本等不了这么久。 郑利君行事风格粗犷,不仅仅是性格原因,还有深层次的原因: 大刀阔斧,直接就干,如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扩大战果,立下大功,立功才能升官发财。 故而,以此来看,倘若西村班的这两名特工遇袭和长友寸男遇袭是同一伙人,那么,基本上可以排除郑利君的嫌疑。 上海站另外那一名高层暨上海站书记程续源,按照阮至渊的供述,程续源行事颇为谨慎,但是,其人做事不够果断,又有些瞻前顾后。 此外,最重要的是,按照阮至渊所说,程续源没有‘兵权’,在郑卫龙被捕的情况下,阮至渊推测整个上海站的行动大权会被郑利君牢牢把握,此二人也是上海站新任站长的最有力争夺者。 基于此情报,三本次郎次郎得出判断,在这种情况下,郑利君更加不会将行动权利分给程续源,所以,程续源指挥行动的可能性极低。 谷骏 如此这般,特务处上海站的两位高层领导郑利君和程续源都不符合他的推测,初步可以排除。 那么,在大上海,还有谁有能力策动如此规模的袭击? 答案只有一个: 上海特情组。 最近这一年半的时间,三本次郎惊讶的发现,上海特情组这个特务处总部在上海的直属机构,虽然人数和力量远远逊色于特务处上海站,但是,给特高课带来的威胁却远甚于实力强大的上海站。 肖勉! 这个湖南醴陵人,这位上海特情组组长,现在已经被三本次郎视为上海反日力量的头号大敌! 经过仔细推敲,三本次郎愈发倾向于长友寸男被杀以及西村班的这两个特工遇袭之案,这一连串行动的指挥官的行事风格和肖勉的行事风格极为相似。 简而言之,他高度怀疑这一连串的反日行动的幕后主使,便是: 肖勉和他的上海特情组! “荒木。”三本次郎表情阴森,“肖勉和上海特情组,已经成为帝国在上海长治久安的心腹之患,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铲除!” “哈依!”荒木播磨低头,表情凶狠说道,“夏侯远和大久英夫这两件案子都发生在法租界,我们幸而有宫崎君在租界可为内应,我定会和宫崎君保持沟通,这一次我们定当揪住肖勉的尾巴!将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 “宫崎这个家伙虽然满脑子都是做生意赚钱,但是,他是极为聪明的,这是一个有能力的家伙。”三本次郎微微颔首,“你们两个通力合作,全力抓捕上海特情组肖勉!” “哈依!”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这是小程总伤愈后第一次来巡捕房上班。 自从程千帆来到副总巡长办公室,访客便络绎不绝。 此时此刻,他亲自将来访的‘师傅’马一守送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伸了伸懒腰。 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可以静下心思考了。 此番向三本次郎汇报工作,远远地‘偶遇’西村尾藏拜访三本次郎,这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此前,从大久英夫的口中,他也获得了关于西村班的一些情报。 不过,这些情报只是较为浅显的。 大久英夫只知道西村班的班长是西村尾藏,他甚至并未见过西村其人。 大久英夫隶属于西村班市府课,他不清楚其他课的情况,只知道自己所属的市府课的一些相关情况: 市府课负责人是甲斐弥次郎,而大久英夫在市府课的直属长官是小岛文生。 除此之外,大久英夫便无法提供更多的情报了。 而此次从三本次郎以及荒木播磨的口中,他得到了关于西村班的更多情报: 被桃子的手下开枪击毙的夏侯远竟然是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特工,并且此人不是日本人假扮的中国人,是一个汉奸特工。 ‘常申义’的妻子丘杏,也从三本次郎的口中证实其确实是日特。 至于说丘杏是否同样隶属于西村班,三本次郎没有明确这一点,还待调查。 此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西村尾藏竟然没有对三本次郎提及另外一名遇袭失踪人员——李源! 这是为何? 有两种可能: 其一,李源并非西村班的特工,西村尾藏并不知道发生在法租界的另外这一起袭击案,或者是知道了,也没有过多的关注和联想。 那么问题来了,李源到底隶属于哪一个日特机关? 此前审讯李源,此人对于自己隶属于哪一个特务机关竟然也是一问三不知,程千帆便判断这是一个沉睡者。 或者说,这是一个‘倒霉’的沉睡者,这一次被长友寸男召见,是他第一次被唤醒,然后便暴露了。 程千帆对于李源背后的这个日特机关很感兴趣,这种有足够耐心安排沉睡者的特务机关,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危害性更大,更难对付。 另外一种可能性,李源同样隶属于西村班,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和考量,西村尾藏对三本次郎隐瞒了这一起袭击案。 程千帆手中转着一支香烟,他在思索,假如是这种原因的话,西村尾藏为何要对三本次郎隐瞒? 答案有两个: 一个是李源无关紧要,不值得一提。 一个是李源非常重要,其身上有极为机密之事,西村尾藏对三本次郎和特高课有防范之心。 这是正常的,日本特务机关繁多,相互之间事实上并无互通,甚至于互相掣肘乃至是敌视,甚至有暗中向对方捅刀子的事情出现过。 此外,从荒木播磨和三本次郎的言语中,程千帆获得了关于西村尾藏这个人的第一手情报。 此人极为自负。 极为小心眼。 似乎此人此前言语上对于特高课,或者是其他的日特机关都颇为不屑。 恩,三本次郎和西村尾藏实际上关系并不好,甚至是相互间有罅隙? 这是他通过三本次郎的一个表情得出的初步判断,这个有待考证。 当然,最让程千帆感兴趣的便是三本次郎提及的夏侯远家中的那个首饰盒。 能够令素来自负的西村尾藏登门向三本次郎求援; 三本次郎‘欣然’答应,并且亲自送西村尾藏离开; 随后,更是亲自向他下达正式命令,要求他打探首饰盒的下落。 原因只有一个: 首饰盒很重要,或者说,最大可能是首饰盒内的某件东西—— 极为重要! 第171章 队长一根筋 程千帆手中拎着两盒沈大成糕点铺的条形糕和绿豆糕,出现在路大章的家中。 路大章亲自在家门口迎接小程总。 “程老弟,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路大章笑着说道。 “给大侄子买的点心。”程千帆将东西递过去。 路大章笑着接过,两人寒暄着入内。 “嫂子和大侄子呢?” “去隔壁串门去了。” 程千帆点点头,知道是路大章接了他的电话,安排家里人出去, 给两人提供密谈的空间。 路大章引着程千帆进了书房,沏了一壶茶。 两人品茗密谈。 …… “这个首饰盒,重要的可能不是里面的首饰,也许暗藏有其他很重要的东西。”路大章沉思片刻,说道。 “我也是这般认为的。”程千帆点点头,他思忖说道,“密电码、机密情报,或者是某种信物,都有可能。” “一般而言,搜集到的现场物证会放在证物房。”路大章说道,“不过,如果这个首饰盒里有比较珍贵的饰品,那就不好说了。” 程千帆笑了笑,他明白路大章的意思。 巡捕发现有好东西,一般价值的物品,大家会私下里分了,或者是转手卖掉分钱。 若是较为贵重的物品,会敬献给长官,长官也不会亏待手下,多会给予一定的钱财补贴。 “向步伟!” “向狐狸!”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向狐狸是贝当区巡捕房副总巡长向步伟的绰号,形容此人颇为精明、狡猾。 向步伟的一个远房亲戚开了一个当铺, 名义上是当铺, 暗地里转手倒卖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 其中不乏一些‘来历不明’的贵重物品,这在法租界巡捕房内部不是什么秘密。 …… “在三本次郎那里, 我点了赵刚晨的名字。”程千帆说道。 “我去找老赵,通过他私下里疏通这件事。”路大章立刻会意,点头说道。 路巡长仗义疏财,交游广阔,和赵刚晨是在帮的好兄弟,程千帆便是通过路大章和赵刚晨结识的。 最重要的是,赵刚晨是向步伟手下头号亲信,暗中帮向步伟做了很多阴私之事,据说向步伟那个亲戚开的当铺,便有赵刚晨的份子。 “把东西弄出来,并不难。”程千帆皱眉说道,“难得是如何神不知不觉的过一手。” 是的,对于日本人来说,想要查找被巡捕房查没的首饰盒,并且将‘证物’弄出来,可能要稍费一番周折。 但是,对于程千帆和路大章这样的巡捕房内部地头蛇而言,只不过是搭上话, 内部‘沟通’一番便能搞定的事情, 借口也好说, 便说是苦主家里请托帮忙。 程千帆和路大章考虑的并非搞到首饰盒本身,而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查清楚首饰盒隐藏的机密。 首要考虑的便是,如何不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如果日本人拿到了首饰盒,发现首饰盒被动过,必然会有所怀疑。 因为按照程千帆从三本次郎那里得来的消息,首饰盒本身很普通,人们的注意力更多的是会放在首饰盒内的珍贵首饰身上,而不是去琢磨研究和这個普通的首饰盒。 故而,一旦日本人发现首饰盒本身被动过,那么,任何接触过首饰盒的人,都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老路,你比较熟悉当铺里的情况,你说说,他们会如何处理这个不起眼的首饰盒?”程千帆突然问道。 路大章立刻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假如首饰盒真的流入了当铺,在当铺来说,他们看重的自然是首饰盒里的珍贵首饰,对于这个不起眼的首饰盒,可能不会有什么兴趣。 “一般而言,如果首饰盒本身是珍品,自然会同这些饰品放在一起。”路大章思忖说道,“如果首饰盒本身价值不大,自然是首饰会单独拿出来,首饰盒也就当作是普通物品,品相好一点的,拿出去单独寄卖,品相一般的,也就是随意放置,便是放在库房角落里积灰,也丝毫不稀奇。” “老路,计划调整一下,我单独去联系赵刚晨,你则……” “我私下里暗中打探首饰盒的下落,然后……”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 无论是程千帆还是路大章,都很享受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程千帆的意思是通过‘正常渠道’接触赵晨刚,想办法找到、并且‘赎’回首饰和首饰盒。 这也是顺理成章的拖延时间。 路大章则私下里查找首饰盒,争取‘抢’在程千帆之前将首饰盒搞到手。 如此,私下运作此事的路大章也不会出现在日本人的视线内,避免被怀疑之风险。 至于说程千帆,‘宫崎健太郎’一直在努力寻找首饰盒,连首饰盒的面都没有见过,自然更加没有嫌疑,顶多是一个办事不力。 “事情办砸了,会不会影响你在三本次郎那边的地位?”路大章关切问道。 “三本次郎貌似清廉,实则贪婪。”程千帆微微一笑。 路大章点点头,明白了。 只要‘宫崎健太郎’的红酒大礼在,他在三本次郎那边的地位便稳如老狗。 “而且,偶尔办砸一些事情,对于我而言,并非坏事。”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路大章思索片刻,点头,深以为然。 …… 檀香山路。 唐筱叶牵着杨细妹的手出门。 “早点回来。”方太太在门口叮嘱说道。 “知道了,我去小舒家,不去远地方。”唐筱叶说道。 “姆妈,再见。”杨细妹脆生生挥手。 “照顾好细妹,这兵荒马乱的。”方太太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唐筱叶答应一声。 巷子口,有两个一身短打装扮,正在抽烟的闲汉在抽烟吹牛,看到方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出来,露出讨好的笑容。 唐筱叶面无表情的牵着细妹的手经过,对于这些泼皮,她自然是心中害怕。 虽然法租界也并不太平,时常有案子发生,两个女孩子出门并不安全。 不过,害怕归害怕,唐筱叶却也知道,这些泼皮、瘪三们,断不敢来招惹方家二小姐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方国华颇有钱势,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这个唐筱叶是小程总的妹妹,没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小程总。 这也令小姑娘内心有些烦躁,她不想承闻名法租界的亲日分子、黑心巡捕、小程总程千帆的情,但是,却又事实上在享受‘千帆哥哥’带来的保护。 等唐筱叶和杨细妹走远了,两个闲汗讨好的目光消失,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异常,我刚才听到了,方家二小姐要去那什么小舒家。”个子较高的闲汉说道,“那个小舒我知道,是方家二小姐在女校的同学。” “唔。”个子稍矮之人点点头,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块上,“你说咱哥俩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队长安排的,说要死死盯住方家。”高个子说道,“队长吩咐,你敢不听?” “队长也是一根筋。”矮个子叹口气,“那方木恒都离家一年多了,这兵荒马乱的,指不定死在外边了。” 第172章 汪队长 小四推开门。 汪康年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头发形如鸡窝,眼眸有瞬间的失神。 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一把从枕头下摸出南部制式手枪,抬起枪口对准进屋之人。 “大哥,是我!”小四急忙说道。 抬眼看到进来的确实是小四,汪康年这才放下南部手枪, 轻叹一口气,双手用力搓了搓脸。 “招了没?”他问。 小四将打好洗脸水的洗脸盆放在盆架上,又拎起暖水瓶倒了一些热水,伸手摸了摸,试了试水温,“大哥,洗把脸吧。” “招了没?”汪康年继续问,然后才去洗脸。 “没有, 嘴很硬。”小四看着汪康年呼哧呼哧的洗脸, 他将搭在洗脸盆架上的干毛巾递给汪康年。 “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小四继续说道。 …… 汪康年用干毛巾擦了擦脸,随手将毛巾搭在盆架上,扯了一把椅子坐下,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甩灭洋火,深深地吸了一口,鼻腔喷出两道白烟,他看着小四, 喃喃说道, “红党!” “我看着也像。”小四点点头。 “我嗅到了他们的气息, 这种气息我太熟悉了, 鼓动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商人罢市, 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汪康年继续说。 汪康年的表情越来越狰狞, “死硬分子!你非得敲碎他们的骨头,挑断他们的筋脉,让他们经受最厉害的刑罚,有些才会开口。” “加大用刑。”汪康年连续重重抽了一口,一支烟就消耗完毕,他将烟蒂扔在脚下,用鞋尖碾灭,“必须尽快撬开毛本义的嘴巴。” …… ‘人犯’名为毛本义,是沪西大光纱纺厂的工人,此人暗中鼓动纱厂工人罢工,要求提高薪水,要求厂方给受工伤的工人以一定的药费补偿。 纱厂的朝鲜监工向警察局暗中告举,毛本义遂被汪康年派人秘密逮捕、审讯。 “大哥,毛本义的审讯我会盯着的。”小四看着汪康年又点燃一支烟,他皱起了眉头,“大哥,你少抽点。” “晓得了。”汪康年点点头。 小四又叹口气,他知道大哥只是口头上答应,不会真的去听去做。 “早晚我要亲手敲碎程千帆的骨头,慢慢折磨他,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小四咬牙切齿说道。 这一切都是程千帆造成的, 汪康年先后挨了程千帆两枪,特别是第二次中枪之后,汪康年在巡捕房的刑讯室又遭受非人刑讯。 这便落下了病根,一到阴雨天,汪康年的旧伤处便会疼痛难忍,这是骨头里的疼痛。 医生给开了止痛药,不过,汪康年担心上瘾,咬牙忍住不服药。 一开始他选择喝酒,后来想到喝酒会误事,便选择用烟草。 小四的狠话,并没有引起汪康年的特别反应,只是他的眼眸愈发森然。 程千帆前后两次枪击他,此乃深仇大恨。 但是,最令汪康年视为奇耻大辱的,却是另外两件事: 其一,他在巡捕房的刑讯之下开口求饶,甚至一度下跪。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汪康年是软蛋,这件事已经成为巡捕房乃至是上海滩的笑柄。 其二,程千帆后来又数次在街上找借口揍了他几顿。 其中有一次是他刚刚履升警察局特别行动大队大队长的第二天! 此乃奇耻大辱! …… “你修理了大欧。”汪康年慢慢的吐出一口烟气,将香烟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吹断了烟灰,问道。 “恩。”小四点头承认。 “罢了,修理就修理吧。”汪康年右手夹着烟,左手用力拍打肩膀的旧伤。 他知道小四为何要修理大欧,只因为大欧看他疼痛难忍,偷偷献上了福膏。 大欧说,日本人不禁烟,没事,可以抽。 汪康年将大欧痛骂一顿,福膏也扔了出去: 日本人不禁烟,但是,校长极为厌恶此恶行。 这件事被小四知道了,大欧没有逃过小四的一顿修理。 “有小欧的消息没?”汪康年闷闷问。 “没有。”小四摇摇头,“大哥,这么长时间没有情报传出来,小欧十之八九是出事了。” “可惜了。”汪康年摇摇头,小欧可是打入红党总部延州的一枚钉子,是他的得意之作,倘若真的还没有发挥作用就这么没了,太可惜了。 大欧不是小欧的哥哥,只是碰巧同姓而已。 只是其身形比小欧壮不少,故而大家习惯称呼其为‘大欧’。 …… “大哥,你熬了好些天了,昨天更是熬了一整夜上午才睡觉,这才睡了不到四小时。”小四关切说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汪康年淡淡说道,“且死不了!” “队长,麻皮他们两个回来了。”有人敲门报告说道。 “让他们俩在门口等着。”汪康年说道,随后便将脑袋没进洗脸盆,弄湿了头发。 “是!” 小四过来,用干毛巾帮汪康年用力擦拭头发。 汪康年照着镜子输了梳头,又整理了一下衣装。 “进来吧!” 麻皮二人进来,便看到的是精神抖擞的队长。 …… “队长,我们回来了。”麻皮说道,他便是在檀香山路方家附近监视的高个子。 “有无异常?”汪康年问道。 “报告队长,并没有什么异常。”麻皮说道,“方老板每天由司机接送,方太太除了去邻居家打牌,或者相约逛街,其他时间也很少出门。” “是嘞。”矮个子跟着说道,“方家二小姐有时候会出门,多是去女校同学家玩,弟兄们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 “方家三小姐呢?”汪康年问道。 “方三小姐有时候会自己出去找其他孩子玩,有时候会跟着方二小姐出去。”麻皮说道,“就是一个小丫头嘛,没什么可疑之处。” 他对于队长特别叮嘱他要注意这个方家三小姐的安排一直很不解。 当然,不解归不解,对于汪康年的命令,麻皮也是不敢怠慢。 “辛苦了,出去吧。”汪康年摆摆手,“去找张助理,每人领一块大洋。”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麻皮两人闻言,眉开眼笑,忙不迭鞠躬说道。 …… “大哥,你认为假如方木恒回来的话,会暗中接触的并非其他人,反而是这個方家三小姐?”小四问道。 “什么方家三小姐。”汪康年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得阴鸷而狰狞,他破口大骂,“一个早就该饿死的穷鬼野丫头罢了!” 小四不说话,沉默的看着汪康年继续破口大骂。 自从有了严重的枪伤后遗症后,大哥的性情便大变,经常会情绪失控,不过,大哥意志力很坚强,只有在无人以及和他独处的时候才会宣泄一番。 “方木恒这种人,没脸没皮,背叛祖宗!”汪康年咬牙切齿,“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信红党那些歪理邪说,那些穷鬼的死活关他鸟事!” “中国要强大,要救国!靠什么?靠我们这样的党国精英!靠的是我等委曲求全——” 小四赶紧上去捂住了汪康年的嘴巴,“大哥!” 他表情严肃。 大哥,我知道你心中还心向党国,但是,我们现在是吃日本人的饭的啊! 小心隔墙有耳! 此时此刻,在房间外的一个隐蔽角落,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第173章 阴险狡猾的方木恒! 汪康年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景象。 尽管已经在上海呆了好些年,他依然不喜欢江南的黄梅天。 他喜欢清清爽爽,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 “大哥,我们的人已经盯了方家有一年了,弟兄们有些怨声载道。”小四小心翼翼说道。 “你也认为我是因为执念?”汪康年扭头问。 小四没有回答。 当年方木恒突然消失,此事令汪康年颇为愤怒。 一直以来, 在汪康年的心中,方木恒都属于他手拿把攥的目标人物,不,确切的说就像是放出去的鱼饵,鱼线连接的鱼竿就稳稳地掌握在汪康年的手中。 在小四看来,方木恒的突然失踪, 令大哥有一种强烈的挫败感。 此后发生了很多事,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被日本人一锅端,大哥也带领弟兄们投靠了日本人,多次被程千帆欺侮,大哥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 最重要的是,小四了解汪康年,投靠日本人这件事,对于大哥的思想是极大的冲击。 从心底上,大哥不认为自己当了汉奸,黄埔七期出身的大哥即便是暂时委身于日本人,他的心中依然以黄埔学生要求自己。 然后,现实中他们确实是正在为日本人效力。 此间种种不顺,心理上的纠葛,这令大哥的情绪多变,似乎对于当年方木恒之事有了更多的芥蒂。 …… “没错,我是无法接受竟然被方木恒这种蠢货摆了一道。”汪康年冷冷说道, “不过,这并非我坚持安排人手盯着方家的根本原因。” “我就知道,大哥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小四闻言,高兴说道。 “对于方木恒, 我们都有一些误解,或者是被其表面所蒙蔽了。”汪康年缓缓地说道,他看向小四,“小四,你认为方木恒和红党特科的‘陈州’之间有无牵扯?” “方木恒?‘陈州’?”小四明显震惊了,他讷讷说道,“大哥,你容我想一想,我从来没考虑过方木恒竟然会和‘陈州’有什么瓜葛。” “我们是通过方木恒发现了阿海的踪迹的吧。”汪康年提醒说道。 “阿海!”小四陷入沉思。 “我们跟踪阿海,发现了那位‘王部长’的藏身之处。” “就在我们抓捕这位‘王部长’几人之时,‘陈州’突然偷袭,救走了这伙红党。” 小四露出凝重之色,“大哥,你的意思是——” “方木恒表现的极为愚蠢,但是,他身边之人为何会同‘陈州’牵扯在一起?”汪康年摇摇头,“这不合理,‘陈州’乃红党王牌特工, 他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凡和‘陈州’有关系之人, 必然是精挑细选,最起码不能因为某个人连累到‘陈州’。” “所以,大哥你认为方木恒是故意表现的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实际上这是他的伪装。”小四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所以,红党那边故意留下这个破绽,他们也知道我们在盯着方木恒,然后他们通过方木恒来暗中监视、掌握我们的行动,一旦有事情,这便是示警信号!” “不仅仅如此,这便是红党的狡猾之处,他们故意暴露方木恒,让我们误以为方木恒是个笨蛋,会下意识的放松对方木恒的监视,而红党恰恰是通过方木恒来暗中串联、接头的。”汪康年冷声说道。 …… “你还记得庄泽吗?”汪康年问小四。 “记得,我们正是通过庄泽发现了红党老廖,只可惜这個人太警惕了,且极为果断,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破坏了我们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小四说道。 “随后,我们按照第二套计划,试图安排庄泽打入红党内部。”小四眼中一亮。 “你也想到了?”汪康年苦笑一声,摇摇头,“枉我还自诩聪明,早就锁定了方木恒,故意设计将方木恒抓进巡捕房,将其和庄则安排在相邻牢房……” 汪康年咬牙切齿,他自以为得计,既可以通过方木恒营救庄泽出狱,同时方木恒也可以作为庄泽没有变节的证人。 一切似乎如同所愿,方木恒奔走呼号,将庄泽营救出去,庄泽也顺利回到红党内部。 后来,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庄泽很快便被红党处死,罪名是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后来的情报显示,是红党在关外的情报证实了庄则叛变投日的证据。 汪康年一度相信了这种解释。 直至后来方木恒消失之后,他心中极为愤怒,有一种被自己看做是蠢货之人戏耍的耻辱感。 等他冷静下来后再复盘揣摩整件事,他有了新的发现。 …… 以庄泽在被他捕获之后的审讯之时的表现来看,庄泽不像是早就投靠了日本人。 特别是他自己投靠日本人之后,他更加了解了日本人的行事风格,更加笃定庄泽并无投靠日本人的情况: 倘若庄泽真的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不会把这么一个普通的年轻红党从关外派遣到上海行事的,最大可能便是安排庄泽留在关外,加入到满洲对红党义勇军、地下党的围剿工作中。 如此,红党所谓的处死庄泽是因为其是汉奸的罪名,便不成立。 那么,真正的答案便是,上海红党方面处死庄泽,便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庄泽叛变了。 他们早就知道庄泽打回红党内部,实际上是充当党务调查处的间谍。 那么,问题来了,庄泽是何时被识破身份的? 汪康年将源头锁定在了方木恒的身上。 极有可能是狡猾的方木恒,早就发现了庄泽叛变的事实,此人扮猪吃老虎,故意佯装不知,将计就计将庄泽‘营救’出去,进而完成锄奸行动。 …… 听了汪康年面色阴沉的这一番分析,小四无比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大哥竟然从这些旧事中有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分析判断,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愈是细细思量,愈是觉得大哥的这番分析极有道理。 因为,按照此番分析,此前好些理不清的线索,捉摸不透的事情,似乎一下子便明朗起来了。 只是—— “大哥,这个方木恒真的如您所料这般狡猾?太不可思议了!”小四喃喃说道。 “以你此前对方木恒的印象,你见过这么蠢的红党吗?”汪康年反问。 小四想了想,摇摇头,确实是有些红党因为经验不足,很快暴露,但是,像是方木恒这般‘愚蠢’的,并不多见。 “这便是了。”汪康年眼眸中闪过深深地懊恼之色,“这便是方木恒的狡猾之处,而最可笑的是,我们当时竟然真的以为这是一个蠢货!” “方木恒必然是‘陈州’的团队的一员,也只有这样貌似愚蠢,实则狡猾至极的家伙,才配得上‘陈州’战友的身份。”汪康年沉声说道。 “‘陈州’身份隐秘,且极为谨慎和狡猾,方木恒亦是极为狡猾。”汪康年露出一丝沉思之色,“但是,他们看似完美的计划,却暴露了一个细节。” “他们不会想到,我时隔这么久,竟然追思过往,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现了方木恒的真正身份。”汪康年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方木恒,他现在就是‘陈州’这伙红党并无知觉的,不小心暴露出来的一根线。”他看着小四,冷声问道,“你现在还认为我安排人长期监视方家是意气用事吗?” “盯着方家,抓到方木恒!”汪康年咬牙切齿,“我们便能最终抓住‘陈州’!” 第174章 贪婪的小程总 “细妹真是一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小舒说道。 唐筱叶点点头,她没有说话,她有点担心细妹。 她们把细妹留在了小舒家中,细妹偶尔会假作和两个姐姐说话,以兹掩人耳目。 “放心吧,我们只是以防万一,哪有那么多特务啊。”小舒看出来唐筱叶的担心,微笑说道。 唐筱叶抿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是从后门悄悄离开,然后上了一个早已经在此等候旳乌篷船离开的。 乌篷船沿着小河穿桥而过,大约半小时后,小船靠岸。 小舒带着唐筱叶穿街走巷,来到一个屋舍密集的居民区。 有街坊和小舒打着招呼。 唐筱叶心中暗暗琢磨,看得出来小舒经常来这里。 最后两人来到一条弄堂,在这条弄堂和另外一条弄堂交界的丁字路口再往里走三十余步,便来到了一处房子门口。 …… 小舒上前敲开门,一个三十多岁的风姿绰约的女子出来开门。 女人穿着漂亮的旗袍,烫发,耳朵上有耳洞,却没有耳环,她朝着小舒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唐筱叶,微微点头,“请进。” 声音出奇的悦耳,糯糯的,听着像是苏州吴县那边的口音。 “抽烟吗?”女人请两人落座,她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含在口中,又看向两人问道。 “萍姨,给我一支。”小舒说道,语气雀跃。 萍姨便给了小舒一支烟,她看向唐筱叶。 唐筱叶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不抽烟。” 似乎又觉得拒绝了不太礼貌,她连忙补充了一句,“心领了,谢谢。” …… ‘咳咳咳’,小舒抽了第一口烟,便连连咳嗽。 唐筱叶便帮忙拍了拍小舒的后背,“你什么时候抽烟了?” “没抽过,所以想试试。”小舒说道,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偷偷瞄了萍姨一眼。 萍姨修长的手指夹住香烟,轻轻抽了一口,漂亮的挺翘的鼻子飘出两道烟气。 似乎是注意到小舒的目光,萍姨看过来,目光平静,又似乎带有几分审视,然后就在小舒羞红了脸的时候,萍姨轻轻呼出一道烟气,莞尔一笑。 真美! 小舒在心里说,这便是她刚才想要尝试抽烟的原因,如此美丽的萍姨令她极为羡慕和崇拜。 …… 萍姨泡了一壶茶,小舒和唐筱叶在喝茶。 很快,萍姨拎着一个皮箱回来了。 她将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来看。 无论是小舒还是唐筱叶都惊呆了。 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排排大洋,还有那金光闪闪的一排小黄鱼,还有一些法币,甚至还有英镑、美元、法郎之类的外币。 “唐小姐,我把所有的家当都当掉了。”萍姨莞尔一笑,檀口微闭,轻轻抽了一口香烟,目光看向皮箱里的东西,又从旗袍内取出一张纸,“这是这个房子的房契。” 唐筱叶有些局促不安,“萍姨,您这是?” “方二小姐,是我让小舒请您过来的。”萍姨说道,“现在这些便是我全部身家,我想要请您去救一个人。” “救人?”唐筱叶露出惊讶的表情。 …… 萍姨要救的人叫白飞宇。 被法租界麦兰巡捕房在一次大搜捕中所逮捕。 “白飞宇并没有违反法租界律法之事,也并无其他错处。”萍姨说道,“他只是被误抓。” “既然是误抓。”一直聆听、未曾发声的唐筱叶看了一眼皮箱里的钱财,“这些应该足够巡捕房放人了吧。” 萍姨露出惊讶之色,深深地看了唐筱叶一眼。 这是一个性情温和,乃至是有些柔弱的小姑娘,就像是在温室里精心栽培、没有经历风风雨雨的娇嫩花朵,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 令她没想到的是,唐筱叶柔弱背后,竟然颇为冷静,且心细,同时也并非不懂这些人情之事。 “是的,本来我只需要花三分之一的钱,便能够保释白飞宇。”萍姨点头,说道,“不过,现在出现了新情况。” 她从烟盒抽出一支烟,划了一根洋火点燃,轻轻吸了一口,缓缓地呼出烟气,颦眉,说道,“大道市政府警察局那边说白飞宇是仇日分子,要求麦兰捕房将人引渡给他们。” “萍姨,白飞宇真的是仇日分子吗?”唐筱叶眼中一亮,问道。 “他是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萍姨说道。 唐筱叶轻轻点头。 …… “我的父亲只是一家食品厂的厂长,也谈不上多么有钱,更谈不上有权有势。”唐筱叶微微皱眉,“萍姨,小舒和我说过,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也很想要帮你,只是恐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程千帆在这里,看到如此侃侃而谈的唐筱叶,他一定会颇为欣慰。 这个妹妹是他此前颇为担心和牵挂之人。 国破,家园沦陷,接近两年的时间,这个当初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虽然看似柔弱,实际上已经长大了。 …… “方二小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萍姨说,“二小姐且听我把话说完。” 唐筱叶说了声抱歉,请萍姨继续说。 “方二小姐,我知道你们家和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关系亲近,方老板和程副总巡长的父亲是世交,你和程副总也是从小相识。”萍姨说道,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芒。 “我还打听到程副总巡长和麦兰巡捕房的苏稚康巡长关系交好。” “程副总巡长的一些喜好,我自然知晓一二。”萍姨抿嘴笑说。 “我的意思是,请方二小姐带着这些厚礼去见程副总巡长,请他帮忙和麦兰捕房那边疏通,释放白飞宇。” “二小姐,我听小舒多次提起过你,知道你是一位爱国的热血青年,现在的情况是,一旦白飞宇落入大道市政府警察局手里,几无幸免之可能。”说完,萍姨起身,向唐筱叶鞠躬一礼,“拜托了。” …… 虹口区。 特高课秘密驻地。 “你确实听到汪康年说那些话了?”荒木播磨露出森然之色,沉声问道。 “荒木队长,我发誓,莪两只耳朵都听到了!”大欧诅咒发誓说道。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 小区封了,稍晚更新 小区出现确诊病例,封小区了。 可谓是猝不及防,没有提前囤菜,好在米面油还有。 刚刚紧急做完核酸回来。 耳边是刺耳的电锯、电焊声,这是工人师傅在加班加点、辛苦的装铁皮栅栏。 我现在抓紧码字。 第175章 失联双人组 荒木播磨详细询问了大欧,甚至反复提问同一个问题,最后确认大欧没有撒谎,也没有故意夸大。 他高兴的夸赞了大欧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 大欧是得了荒木播磨队长的赏赐,口袋里揣着几枚大洋离开特高课的。 唐筱叶是空手离开的。 小舒问她,为什么不拎着皮箱离开。 唐筱叶摇摇头,她说这件事还需要仔细考虑, 现在拿这笔钱财不合适。 还有就是皮箱里的东西太贵重,两个女孩子拎着那么多钱财招摇过市,太危险。 小舒认可了这个理由。 她低声劝说唐筱叶帮萍姨一把。 上了乌篷船,坐在矮小拥挤的乌篷里,唐筱叶看着木浆在河水中摇动,荡起波澜。 她的心中既紧张又有些交集, 从内心来讲,她是愿意出手搭救白飞宇的。 但是, 她知道自己不能擅自答应萍姨什么,作为一名布尔什维克战士,她做任何事都不仅仅需要考虑自己,她要牢记,自己的一举一动还可能牵扯到其他的同志。 这件事必须向组织上汇报之后才能做决定。 萍姨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两个姑娘远去、逐渐消失在细雨蒙蒙中的背影。 她轻轻的叹口气。 她能够看得出来,自己的言语是起作用的,这位方家二小姐并非冷血、见死不救之辈,但是,似乎是出于某种考虑,唐筱叶却又没有点头答应, 只是说会慎重考虑。 现在,她能做的便是等待。 “张萍, 你认为这位方二小姐会答应帮忙吗?”一个男子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张萍吓了一跳, 脸色变了,随后听清楚身后的声音,扭头看清楚来人是谁, 她长舒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和那两個姑娘谈事情的时候。”赵枢理说道, “我从后门进来的,没人看到。” 张萍便啐了一口,“说得好像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赵枢理面色平静,没有理会张萍故意的打趣,他从身上摸出一张报纸,平举到张萍的面前说道,“这则寻人广告是你买的?” “是。”张萍脸色微变,她点点头。 “糊涂。”赵枢理表情严肃,摇摇头,“你用三年前的接头暗号,不会受到组织上的回应,只会引起特务的注意,这个街头暗号极可能早已被弃用,甚至已经被敌人所掌握。” “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只有旧的接头暗号,我心中急切,想要尽快联系上组织,请组织上出面救人。”张萍毫不相让说道。 赵枢理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女同志。 他是无意间认出了张萍。 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 他在基本上排除了张萍背叛党组织的情况下,现身和张萍见面。 张萍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可以为他证明身份。 本以为可以通过张萍联系党组织,回归组织。 却是没想到张萍竟然也和组织上处于失联状态。 大前年的那次大搜捕,牺牲了太多的同志,组织关系、档案被紧急焚烧销毁,这虽然确保了一部分同志没有被敌人发现,得以幸存,但是,这也导致了其中一些同志和组织上失去了联系: 上级牺牲了,下线也失联或者牺牲了,没有人能够证明他们的身份,或者是根本无法联系到组织,组织上也许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两个失联的同志,就这样团结在一起,他们通过报纸上以及其他渠道了解到的情况,熟悉党的最新公开指示,按照党的‘最新要求’,他们暗中发展抗日活动。 同时,依然没有放弃回归党组织的努力。 谷塿 不过,这一次张萍背着赵枢理行事,自作主张的在报馆买下寻人广告,以三年前的接头暗号向党组织发出信号,这令赵枢理极为愤怒。 看到报纸上的这则寻人广告后,他便急匆匆来找张萍,正好‘碰到’张萍和唐筱叶、小舒秘密会晤。 “张萍同志,无论是你买下寻人广告这件事,还是你请这位方家二小姐帮忙这件事,都是很危险的,极可能引起敌人的关注。”赵枢理语气严肃说道。 张萍从赵枢理的手中接过那份报纸,她痴迷的看着寻人广告上的那些字,这些看似平常的字,组成了接头暗号。 张萍叹口气,抬头看着赵枢理,“你知道吗?这个接头暗号是范书记被捕、牺牲前叮嘱我的最后几句话,我是那么的悲伤,但是,这个接头暗号却又令我充满希望。” “我放出接头暗号,却一直没有人来联系我,后来我才知道,牺牲了好些人,可能我要联系的接头人也牺牲了。” “我现在逼不得已再次通过这个暗号寻找党组织。”张萍的双眼闪烁坚定的光芒,“我知道这是冒险,但是,我不怕死。” 赵枢理看着张萍,他微微皱眉,“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人怕死!怕死便不参加革命!” “你现在的身份很重要,一旦回归组织,能够为革命,为组织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张萍莞尔一笑,“所以,不能让你冒险,我便自作主张了。” 她看着赵枢理,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你应该相信我对党的忠诚,即使我被捕了,我也不会出卖伱。” 赵枢理咬着牙骂道,张萍,你混蛋,要牺牲也是爷们先牺牲! 两个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屈服。 终于,好一会,赵枢理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然后这支烟便被张萍一把夺过去了。 赵枢理又抽出一支烟,放进口中,他拨动打火机,火苗窜起,他沉默的给张萍点着,然后点燃了自己口中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烟气。 “说说吧,为什么这么着急营救白飞宇?”他问道。 白飞宇是张萍暗中发展的两个下线之一。 是的,尽管处于失联状态,张萍却成功发展了两名同志,只要回归组织,她便准备正式介绍两人入党。 白飞宇被麦兰巡捕房抓捕后,赵枢理曾经暗中想办法,赵探长的人脉,加上金钱的作用,白飞宇的营救工作进展的还是颇为顺利的。 但是,就在人即将释放的时候,大道市政府警察局那边突然参乎一脚,言说白飞宇是仇日分子,要求引渡。 在这种新情况下,赵枢理就不便太多的涉入这件事,他只能更加隐蔽的暗中营救白飞宇。 只不过,如此这般情况下,想要尽快救出白飞宇便很困难。 而大道市政府警察局那边咄咄逼人,确切的说是日本人开始过问这件事,逼迫麦兰巡捕房尽快引渡白飞宇。 赵枢理此时已经能够猜到此事的原委: 敌人的步步紧逼,显然令张萍极为担心和焦急,一方面向组织上发出联络暗号,一方面得知小舒的好友唐筱叶认识大名鼎鼎的小程总,便想着通过这位方家二小姐来营救白飞宇。 如此也可以避免他继续涉足此事,引起日本人的警惕。 不过,在赵枢理看来,张萍太沉不住气了。 他这边暗中的运作不是没有效果的,最起码可以暂时延缓麦兰巡捕房引渡白飞宇的日期。 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据他从麦兰巡捕房内部所了解的情况,结合张萍提供的细节判断,白飞宇并没有明显的‘罪证’被伪警察和日本人所掌握,时间拖久了,日本人未必会继续咬着这么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不放。 “白飞宇很小便没了爹妈,是几个哥哥将他带大的。”张萍坐在椅子上,脑袋微偏,漂亮的旗袍将她姣好的身材显露,她的眼眸是哀伤的。 “他的大哥、二哥和四哥,是挺进师的红色战士,牺牲在浙西南。” “他的三哥是瑞安县地下交通员,大前年牺牲。” “他的五哥叫白严礼,是我的下线,大前年年底大搜捕的时候被捕,在龙华受尽酷刑,直至牺牲都没有出卖组织,出卖我!” 张萍看着赵枢理,眼眸中闪烁着泪花和坚决的目光,“他们兄弟六人,已经有五人为革命,为人民牺牲,我对心中的党旗发过誓,白飞宇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革命胜利那一天,亲眼看看他五个哥哥还有他自己为之奋斗的新中国是什么样子!” 第176章 处座有令 赵枢理沉默的抽烟。 张萍不说话,便那么看着这个男人抽烟。 他看向窗口,看窗外。 淫雨霏霏。 赵枢理当年从宝岛搭乘轮船第一次踏足上海,正好是黄梅天,他便喜欢上了上海的黄梅天,喜欢这里的一切。 只因为,这里不是被日寇霸占的我华夏宝岛。 这里是华夏的热土。 尽管彼时的大上海依然面临国府的白色恐怖, 但是,这块土地没有被侵略者占领,哪怕是牺牲了,倒在哪里,鲜血流出,滋润的也是祖国的大地。 他是多么的渴望宝岛能够早日回归祖国怀抱。 他的姐姐、姐夫, 以及无数的仁人志士、红色战士,牺牲在宝岛的热土,只为了帮助这块土地——回家! 一年前,上海沦陷,赵枢理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悲伤。 他在祖国的宝岛经历过那种亡国奴的生活,更加明白沦陷区意味着什么。 …… 思绪回来。 他的内心是悲伤且心痛的。 他此前并不知晓白飞宇的家庭背景,不知道这个亦然投身抗日运动的小伙子,一门六兄弟,已然牺牲五人! “张萍同志,和我说说你的计划。”赵枢理弹了弹烟灰,说道,“不要急,慢慢说,我要了解整个细节。” 张萍的眼眸露出欣喜和兴奋的光芒, “你同意我的计划了?” “唔,谈不上同意。”赵枢理看了张萍一眼, “说说看。” 张萍仔细说了她的计划和安排。 “烂计划,必须修改。”赵枢理皱眉,得出了结论。 …… 张萍并没有因为赵枢理批评她的计划是烂计划而生气, 反而很高兴。 “说说,哪里不行?”她满含期待,问道。 “很多地方。”赵枢理摇摇头,“我只说一个,如果那位方二小姐真的拎着那个皮箱去见程千帆,你知道程千帆会怎么做吗?” “这位小程总应该会放了白飞宇吧。”张萍思忖说道,“我打听过行情,这笔钱是符合程千帆的要求的,甚或是略高出他的心理价位。” 她轻轻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这位小程总虽然贪财,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的名声不错,向来是拿钱便办事。” “你说的没错。”赵枢理点点头,“程千帆确实会帮忙促成白飞宇,这种事最重要的是信誉,他不会砸自己的金字招牌,不过——” “不过什么?” “一个月,不, 最迟两个月,当你以为一切顺利, 这件事也毫无后遗症的情况下,程千帆可能会安排人秘密逮捕你。”赵枢理表情严肃说道。 “你是说,他会通过这件事怀疑什么,然后暗中调查,查到我的身上,不过,程千帆为了不砸自己的招牌和掩人耳目,他会等风平浪静以后,再对我下手?”张萍立刻明白了赵枢理的意思。 “正是如此。”赵枢理点点头,“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查到了你,但是,不会对你动手,而是就这么暂时不理会,等到他认为需要的时候,便动手,或者是将你直接卖给日本人。” …… 他有如此推测,并非毫无依据。 赵枢理早就暗中关注程千帆,根据他暗中得来的情报,程千帆从事这种‘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活计已经有些年头了。 大部分的情况下,这位小程总、当年的小程巡长都是很守规矩的。 不过,根据他秘密的来的消息,有那么几例,颇为诡异。 程千帆确实是拿了钱财,也帮忙运作将人放了出来。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被释放之人乃至是出保释金的金主,便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此外,最重要的是,赵枢理从一些细节上、根据自己的惊艳来判断,这些人大多来历不明,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属于是某一方的势力,甚至于,有一个桉例,他怀疑被释放之人是红党同志。 当然,只是怀疑,他没有任何证据。 是的,赵枢理当了多年的巡捕房探长,查桉经验丰富,但是,却没有抓住程千帆的丝毫明确把柄。 不过,只是有怀疑便足够了,赵枢理怀疑程千帆先是收钱办事,然后等风声过去了,便暗中下手。 且考虑到程千帆这个人素来仇视红色,亲近日本人,那些消失不见之人的身份便可以揣测了: 要么是国府方面的特工,要么是我党的同志。 其中令赵枢理印象颇为深刻的便是一位姓陶的老板。 当时程千帆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巡捕,他便暗中利用自己老师修肱燊的关系,将被抓进巡捕房的陶老板弄了出去。 此后两人甚至还成为了朋友。 然后赵枢理某一天便突然发现这个陶老板消失不见了。 后来他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得知,这个陶老板可能是国府特务处的特工,已经死在了日本人的手中了。 赵枢理便立刻怀疑是程千帆将陶老板卖给了日本人。 这便是他第一次怀疑程千帆的邪恶本质、汉奸面目。 “那依你之见呢?”张萍说。 “减半!”赵枢理毫不犹豫说道,“将这笔减半。” 张萍便露出惊讶不解的表情,“为什么是减半?而不是加倍?我打听过这位小程总的脾性。” “你一开始打算拿出的那笔钱,已经足以使得程千帆点头了,再加倍没有必要,反而会促使程千帆提前盯上你,这家伙……”赵枢理说着,打量了张萍一眼,“弄不好程千帆打算财色兼收呢。” 张萍便妩媚一笑,白了赵枢理一眼。 “至于说为什么减半?”赵枢理笑了笑说道,“因为另外一半是给我的辛苦费。” 他看着张萍,“我会亲自去和程千帆谈这件事。” “不可以!”张萍立刻摇头拒绝,“这会暴露你和这件事上的牵扯。” “你以为我不出面便不会暴露了吗?”赵枢理苦笑一声,“所有人可能都会被程千帆的贪财好色所迷惑,就没人想过——” 他勐抽了一口烟,吐出烟气,,“一个年轻人,二十四岁便出任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对下,弟兄们无比拥戴,对上,素来对日本人没好脸色的金克木也对这个亲日的家伙态度不错。” “法国人也喜欢他,他还和政治处的皮特一起经营着法租界数得着的黑市生意,青帮那边也对他敬上几分。” “那些湖匪、飞来飞去的家伙,也和他称兄道弟。” “日本人那边,程千帆更是素来亲昵。” 他还和美国人一起做生意。” “你仔细算算,偌大的上海滩,只要能数得着的势力,程千帆都有牵扯,甚至可以说,有些事情便是金克木出面都不如程千帆出面有用,为什么,别人认程千帆,给他面子!” “这样一个人,很多人都被他的贪财好色所蒙蔽,却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能耐不凡,甚至堪称狡诈至极!”赵枢理对张萍说。 “一旦惊动了程千帆,无论他是否愿意收钱帮忙疏通放人,这件事本身便引起了他的关注,一旦他去调查白飞宇,必然能查到你身上,同时,我此前暗中找麦兰捕房疏通此事,尽管已经很小心了,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瞒不过程千帆的眼睛。”赵枢理表情凝重。 “所以,你干脆就直接到台面上来,让程千帆以为你出面是因为收了我的钱财,帮忙救人。”张萍说道。 “是的。”赵枢理点点头,“还有一点,可能要委屈你了。” “什么?”张萍抬起头,看着赵枢理。 “我会表现出对你有兴趣的姿态,如此,也能够避免程千帆这个色胚对你起歹心。”赵枢理说道,“只是,这么一来,对你的名声……” “我同意。”张萍的眼睛亮彤彤,她就那么看着赵枢理的眼睛,毫不退缩。 “也好,我有时候会来见你,有这么一个说辞,也正合适。”赵枢理点点头。 赵枢理没敢看张萍那热辣的眼眸,他不是木头人,张萍对他有好感,他知,他也知道自己心底对张萍是爱意的,只是,他下意识的回避这份几乎是戳破窗户纸就能成就的感情。 张萍微笑着,赵枢理的回避令她心中有些许的失落,但是,赵枢理为她着想,担心她受到程千帆那个好色之徒的纠缠,这也令张萍内心颇为熨帖。 “那还要不要联系唐筱叶?”张萍问。 “继续联系。”赵枢理思忖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可以和这位方二小姐一起去会晤程千帆。”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此,才更真实。” 看着张萍,他说道,“你是因为我这边进展太慢,担心亲戚出事,便又通过朋友联系了唐筱叶。” “如果程千帆怀疑你之前为何进展缓慢呢?”张萍问道。 “这更好解释了。”赵枢理微笑说道,“我故意慢慢行事,如此才能从你这里得到更多。” “那你又为何突然现身,积极涉入这件事?”张萍继续问。 “很好解释。”赵枢理点燃一支烟,“眼看着煮熟的鸭子要飞,我说什么得尽可能的分得属于我的这一份。” 看着从容不迫的赵枢理,张萍点点头,莞尔一笑。 …… 程千帆摇下车窗,将烟蒂扔出去。 去路边买香烟的浩子回来,将几包万宝路递给帆哥。 程千帆从两包烟中取出一张纸条。 这是李浩刚才买烟的时候,和出来逛街的周茹遇到,周茹悄悄给他的。 程千帆展开纸条看。 他的表情是严肃且认真的。 这是戴春风亲自发来的密电。 戴处座对于他提供的关于曾正敏身边有日特的情报非常重视。 回电中,戴处座命令上海特情组方面想办法将抓获的日本特工大久英夫送出上海,弄到重庆去。 其中上海特情组负责将人送出上海这一段,这也是最重要,最危险的一段。 程千帆明白为何戴春风竟下达了如此一个令前线特工极为头疼的任务。 要运送一个大活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俘虏千里迢迢去重庆,这可比传递情报,乃至是运送物资要困难多了。 其中原因,程千帆有所猜测,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特务处总部特别重视,甚至于可能那位‘校长’都会关注这件事,故而上面想要再度亲审大久英夫。 另外一个原因:大久英夫在需要的时候,便可为人证! 明白戴春风下达命令的考虑,但是,并不意味着程千帆从内心深处接受和支持这个任务。 无他,‘宫崎健太郎’太熟悉日特机关的运作,以及离开上海沿途的关卡部署了,想要将俘获的日特间谍运出大上海,几无可能: 最重要的是,大久英夫就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 未必! 程千帆自诩捕获、审讯了许多日特,很多日特他都能准确的把握,乃至是看透。 但是,这个大久英夫,他看不透,他一直怀疑这家伙的精神出了毛病。 这样的一个大久英夫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会出问题。 此外,还有一点,审讯大久英夫的时候,程千帆是以‘肖勉’的相貌和身份出现的,大久英夫应该不会认出他的本来面目。 但是,豪仔则不然,大久英夫尽管没有说出来,但是,直觉告诉程千帆,这个日本特工应该是认出来豪仔了,毕竟豪仔在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已经算是一号人物了。 此外,大久英夫也见过乔春桃,见过杨常年。 一旦大久英夫逃脱,或者是被日本人发现后抢夺回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在程千帆的计划内,为了安全起见,大久英夫是必须要除掉的。 浩子曾私下里询问他,有没有可能将类似于大久英夫这样的人发展为上海特情组在日本人那边的间谍,就如同当年的江口英也一般。 程千帆断然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确实是有日本人可能愿意为中国工作,反对日本帝国主义。 但是,以程千帆所知,这些基本上都是日本红色战士,或者是红色国际的同志。 将一名被俘虏的日本特工发展为己方的人,然后派回日本方面,成为己方在日本人那边的间谍。 且不说以程千帆所知晓的情况,这种愿意背叛日本、转而为中国工作的日特极少,即便是真的有被俘虏的日特愿意这么做,程千帆也不敢信任对方。 一旦对方反水,便可能带来无边祸患!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177章 ‘青鸟’妙计 尽管程千帆内心中并不认可来自特务处总部的这份由戴春风亲自下达的电令,甚至是颇有微词,但是,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他要时刻警惕和考虑自身以及整个组织旳安全。 但是,作为特务处的领导者,戴春风只看结果,不问牺牲。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用语,便说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每当戴春风用了这六个字的时候,程千帆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知道,这种时刻的戴春风不是‘学长’和‘乡党前辈’,是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戴春风! “告诉周茹,回电总部。”程千帆拆开烟盒,取出一支烟,没有抽,而是在指间翻转把玩,“职部坚决执行处座指令。” “明白。”李浩点点头。 “荸荠!”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鼻腔呼出烟气,淡淡说道。 “是!”浩子说道。 荸荠是暗码。 程千帆如果需要浩子将机密口讯传给周茹以供发报,会告知浩子一个新暗码。 暗码只有程千帆和周茹两个人知晓。 周茹可以凭借暗码来确认口讯的真伪。 “开车。”程千帆说了句。 浩子启动车子,行驶在细雨绵绵的大上海马路上。 程千帆口中叼着烟,他又取出一支烟,将纸条用唾沫黏在这支烟的中部,用打火机点燃,烟卷放进口中,两根烟靠在一起,一起抽。 如此,烟灰掉落的时候会混在一起,随风一吹,飘散,杳无痕迹。 经过一个路口,车子右拐,驶入了一条街道。 …… 在向左拐的道路笔直向前,约莫一华里的地方,一个小巷里,一名烫了头发的女子,穿着漂亮的丝绸旗袍,美好的身段摇曳着。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地行走在白墙青石的小巷里。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入大地。 女子来到一处房檐下,轻轻敲响院门。 门开了。 一名男子警惕的探出头,观察情况。 看到女子回来,他的脸上绽放笑容,两人相视一笑,女子闪身入内,院门随即被关闭。 “清水先生离开了?”叶小青轻声问。 “一刻钟前离开的。”男子点点头说道,他接过妻子的坤包,挂在墙壁上的钉子上,温柔的给妻子按摩肩膀,“以后我掌了权,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你便不需要像是今日这般辛苦了。” 妻子相貌极为美丽,在任何时代都绝非幸事,在这个乱世更是如此。 男子打听到今日来秘密会面的清水董三性好渔色,尽管他并不认为这名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书记官、一名外交官会失礼,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清水先生怎么说?”叶小青起身,示意丈夫坐下,她站在后面,纤细的指尖在发梢穿梭,帮男子按摩头部。 “还是那句话。”男子苦笑一声,摇摇头,“说让我安心等待,他们将来一定会对我委以重用的。” “群哥,你的看法呢?”叶小青问道。 “我无论是在红党那边,还是后来在国党这边,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资历,日本人傲慢。”男子冷笑一声,“他们这是看人下菜呢。” “那——”叶小青手指弯曲,犹如猫爪子一般轻轻挠丈夫的头皮,“群哥你打算怎么破局?” “现在的形势来看,日本必胜,中国必亡。”男子皱眉,思考说道,“日本人这条大船,早些上船,才能有踏足之地,最好是能先占个好位子。” “且先等等看,如若清水董三继续这般爱理不理。”男子偏了偏脑袋,妻子会意,轻轻按摩太阳穴。 男子舒服的叹息一声,“届时我自有办法。” “要不要给香港的中村丰一阁下去电?”叶小青问道。 他此前刻意绕到广西、云南,避开了党务调查处在广州的耳目,取道越南河内前往香港。 抵达香港后,用携带的款项搭路子,面见日本驻港总领事馆总领事中村丰一,表示要向日本人投诚,本以为会受到日本人的重用。 不过,中村丰一认为他在香港人生地不熟,无法发挥作用。 便令他来上海,并且将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书记官清水董三介绍给他。 却是不成想清水董三对他似乎并不重视。 “不可。”男子摇摇头,“这只会令清水董三更加轻视我。” 他的心中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怀疑,清水董三是故意表现出怠慢和轻视之态度的。 这是考验? 男子冷笑一声。 …… 两个小时后,程千帆摘下耳机。 他拿起旁边桌上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喝下大半缸子的凉白开。 安排周茹向重庆总部发报,乃是以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的名义。 而刚刚这份电报,是他使用秘密电台向戴春风发报,以‘青鸟’的名义。 重庆。 戴春风焦急的来回踱步。 曾正敏疑似和日本方面有接触之事,他亲自向校长汇报,甚至隐隐表达了对于汪填海的怀疑。 校长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质问谁给了戴春风的权利监视、调查、污蔑党国高官要员? 校长命令戴春风必须将这件事查一个水落石出,以正视听。 校长训令已下,对于戴春风而言,其他工作都可以、确切的说是必须暂时放一放,这件事已经是当务之急! 齐伍敲门而入。 “处座明鉴!’齐伍面带敬佩之色,“正如您所料,程千帆又以‘青鸟’的名义来电。” …… 戴春风一把从齐伍手中夺过电报纸,仔细看,冷峻的面容有了一丝暖色调,频频颔首。 “我就说嘛,程千帆身在上海前线,大久英夫此人也是他抓获的,他是最了解情况的,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定然会有密电与我。”戴春风面露微笑。 他将电文递给齐伍,“你也看一下。” “是!”齐伍接回电文,仔细看。 “对于‘青鸟’提出的这个建议,你怎么看?”戴春风问道。 “‘青鸟’有急智。”齐伍说道,“在时间紧迫之下,他能够结合当下情况,提出此行动建议,可见其能力不凡。” “我是让你说说看法的,不是让你夸这小子的。”戴春风说道。 “不夸两句,怎么对得起这小子给我的吃茶钱。”齐伍笑着说道。 戴春风也是忍俊不禁,指了指齐伍,心中对于齐伍的观感更佳。 齐伍露出思忖之色,说道,“‘青鸟’提出来利用郑卫龙明日被释放、离开上海的机会,由郑卫龙将大久英夫带离,这个建议很精妙,有较强的可行性。” “而且,‘青鸟’也汇报了,他已经向三本次郎请示过,三本次郎同意他送行郑卫龙,如此,有千帆在现场,若有意外情况,也可为郑卫龙遮掩一二。” 戴春风频频颔首。 还有一点齐伍没有说,此计划还有一个可取之处,日本人安排‘宫崎健太郎’接近郑卫龙,自然会在某些事情上给予方便,故而程千帆送行郑卫龙之时,日本关卡不会盘查严格。 因为,这也属于三本次郎允许的范畴——此可看做是程千帆向郑卫龙展示其在上海滩的能耐的一个机会嘛。 “处座,只是,这笔钱——”齐伍露出踟蹰之色。 “给他!给他!”戴春风露出一副气极反笑的样子,“这小子,变着法子伸手要钱,此等光明正大捞钱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说着,戴春风似是气不过,又骂了句,“死要钱!” “处座,千帆这小子所提到的保密之事……”齐伍看向戴春风。 程千帆在来电中言辞恳切,表示会尽一切办法完成处座交代之事,不过,大久英夫见过他的几名手下,考虑到安全需要,必须做好保密工作。 “这件事你亲自交代下去,所有参与行动人员,严禁与大久英夫交谈。”戴春风表情严肃说道,“唔,沿途除了吃喝,堵住大久英夫的嘴巴。” “若来途中遭遇日本人盘查,十万火急之时,务必第一时间处决大久英夫。”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此乃第一要务。” 程千帆是他安插在上海滩的头号钉子,其领导的上海特情组更是立功无数,将上海站都压了一头,程千帆更是他所信重的心腹爱将,这样的亲信大将,他自然舍不得出事。 “明白!”齐伍点头说道,说着,他扫了一眼电文,摇头笑说,“这小子,看不起上海站呢。” “狂妄!”戴春风冷笑一声说道,电文中,程千帆直言不讳的提出来,如若处座安排上海站方面配合,他‘有点不放心’。 “让管辅甬去做这件事。”戴春风思考片刻,说道,“他的身份合适。” …… 深夜。 苏州河畔的一个隐蔽处。 “葱头,人接到了?”费通上了一艘乌篷船,神情略紧张,问道。 “接到了。”葱头指了指篷布下陷入昏迷的男子,“他们应该是事先弄晕了这个人,我们到的时候只看到这个人躺在岸边船上。” 说着,葱头表情凝重,“不过,属下觉得他们一定在暗中看着,总要确定人被接走才是。” 费通点点头。 这才对嘛,这次合作对象是特务处内部近年来名声显赫的上海特情组,做事小心谨慎、神出鬼没,这正是肖勉的作风。 “把人带回去。”费通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巴、陷入昏迷的男子,“嘴巴堵住,任何人不要和这个人说话。” 说着,他一咬牙,“醒了就再弄昏。” “明白。”葱头点点头,他不傻,才不会去和这个昏迷的家伙说话呢,队长如此小心谨慎,说明此男子牵扯极为隐秘之事,他躲着都来不及呢,哪里会傻乎乎的凑上去说话。 …… 翌日清晨。 小程巡长吃罢早饭,又陪同白若兰说会话,陪着小宝看了一会小人书,这才出门上班去。 来到巷子口,李浩已经在等待了。 他正要上车,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驶来,缓缓停下。 “程总巡长。”费通从后排座位下来,微笑着说道。 “你是?”程千帆微微皱眉,问道。 “在下是郑老板的朋友,受朋友之托,有事特来请见程总巡长。”费通脱帽致敬。 他面带微笑,实则内心是颇为紧张和心慌的。 处座命令他直接来见程千帆,虽然知道这位小程总素来是见钱眼开,只要钱给足,事情便好办。 虽然明面上确实是查不到他和重庆那边的关系,此行也是以受人之托,帮郑卫龙处理私事的名义出面的,且这种朋友之间帮忙之事很普遍,不足为奇。 但是,毕竟面对的是心狠手辣的小程总,他自身身家颇丰,万一贪婪的程千帆盯上他,总归是一件麻烦事。 “郑老板?”程千帆问。 “郑三平老板。”费通说道,“免贵姓费,单名一个通字,做些小买卖。” 说着拉开车门,做了个延请的手势, 程千帆微微颔首,不过,他没有上费通的车子,而是直接上了自己的车子,然后拉下车窗,朝着费通点点头,“费老板,春风得意楼。” 说着,他对李浩说,“浩子,开车。” 李浩打火,启动车子。 “帆哥,那辆车跟上来了。”李浩看着后视镜,说道。 “应该是郑卫龙那边找的人,想要我帮忙。”程千帆扭头看了一眼,回过头,说道。 李浩露出恍然之色,“帆哥,这个费老板会是重庆的人吗?” “谁知道呢。”程千帆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浩子,小程总只认钱。” 李浩露出会意的笑容。 …… 十几分钟后。 春风得意楼。 时间还早着呢,春风得意楼并未正式开门迎客。 不过,小程总要在春风得意楼会朋友,这是天大的事情,东家赶紧亲自出来招待。 “费老板的意思我明白了。”听完费通的话,程千帆微微点头,“郑老板有一些个人物品要带离上海。” “正是。” “郑老板的案子可不小啊,日本人虽然现在不说什么了,但是,他们对郑老板的态度,恩,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 “程总巡长。”费通赶紧说道。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费通闭嘴。 程千帆继续说道,“我确实是对郑老板多有照顾,不过,那是出于良知和义气使然,而且我懂分寸,我对郑老板的抬手照顾,日本人即便是知道了,以我程千帆的面子,日本人也不会太在意。” 说着,他看着费通,“但是,这件事嘛,万一郑老板的所谓个人物品中有违禁物品,这不是令我难做嘛。” “费某早就听闻程总巡长义字当先,为人四海。”说着,费通将一张纸轻轻推到程千帆面前。 这是一张花旗银行的不记名黄金存单。 “我会亲自给郑老板送行。”程千帆扫了一眼黄金存单,一脸慨然,“郑老板是爱国志士,当得程某一送。” ------题外话------ 非常感谢【雷克雅未克43】1500起点币、【zjwdao】502起点币、【myc2005】500起点币、【神棍天坑】500起点币、【书友20200901001131424】100起点币、【老书虫一刂】100起点币、【书友20220323094644376】100起点币、【长弓东方】32起点币的打赏。 明天继续核酸,三天了,每天一次核酸,从二月份到现在,没统计过,估摸着至少三十次核酸了吧。 第178章 小程总很生气 (各位大大,向大家汇报一下本书的成绩,本书目前均订五千八百多,距离六千均订差的不是特别多,六千均订是一道坎,上去了,推荐资源各方面会适当更好一些, 我知道防盗版会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现在防盗版,实在是出于无奈,并且特意放在零点左右防盗版,就是希望尽量减小对大家的影响,还望各位大大海涵。)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 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 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 他要时刻警惕和考虑自身以及整个组织的安全。 但是, 作为特务处的领导者,戴春风只看结果,不问牺牲。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用语,便说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每当戴春风用了这六个字的时候,程千帆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知道,这种时刻的戴春风不是‘学长’和‘乡党前辈’,是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戴春风! “告诉周茹,回电总部。”程千帆拆开烟盒,取出一支烟,没有抽,而是在指间翻转把玩,“职部坚决执行处座指令。” “明白。”李浩点点头。 “荸荠!”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鼻腔呼出烟气,澹澹说道。 “是!”浩子说道。 荸荠是暗码。 程千帆如果需要浩子将机密口讯传给周茹以供发报,会告知浩子一个新暗码。 暗码只有程千帆和周茹两个人知晓。 周茹可以凭借暗码来确认口讯的真伪。 “开车。”程千帆说了句。 浩子启动车子, 行驶在细雨绵绵的大上海马路上。 程千帆口中叼着烟,他又取出一支烟, 将纸条用唾沫黏在这支烟的中部,用打火机点燃,烟卷放进口中,两根烟靠在一起,一起抽。 如此,烟灰掉落的时候会溷在一起,随风一吹,飘散,杳无痕迹。 经过一个路口,车子右拐,驶入了一条街道。 …… 在向左拐的道路笔直向前,约莫一华里的地方,一个小巷里,一名烫了头发的女子,穿着漂亮的丝绸旗袍,美好的身段摇曳着。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地行走在白墙青石的小巷里。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入大地。 女子来到一处房檐下,轻轻敲响院门。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 码头。 悠扬的汽笛声响起,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 工作人员举着铁皮喇叭,声嘶力竭的喊话,呼吁人们‘安静’。 由伦敦始发,跨越大半个地球的远洋轮船完成了补给,即将离开上海,前往下一站香港。 确切的说,这艘邮轮会在广州靠港,那些要去香港的旅客需要转乘其他船只前往香港,而这艘巨大的邮轮将会继续其剩余的行程,下一站是新加坡,然后是马尼拉、科伦坡、孟买,其中途中会选择性停靠锡兰。 “所有人准备好船票,凭票上船!” “还没有检查的货物,尽快验货检查,检查完了发货据凭票。” “郑老板,该登船了。”费通看了一眼四周,额头冒汗,内心焦急,“程千帆还没来,不会是变卦了吧。” 程千帆不来,他们的货物根本不可能通过检查,上不了船。 他身边的五名手下也是神情略紧张。 “或者是,程千帆将我们卖给了日本人?”费通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不会。”郑卫龙眨了眨眼,摇摇头,声音嘶哑,“这位小程巡长素来‘言而有信’,这种事情最重要的便是名声。” 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汽车喇叭响起,惊得码头上的人群一阵鸡飞狗跳。 然后众人便看到两辆小汽车疾速驶来,前面你的车子一个急刹车,险些撞到躲避不及的旅客。 后面的小汽车也是急刹停下。 险些被撞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当丈夫的见状就要气呼呼的上前理论。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便看到前面的车子四面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了四名身穿制服,荷枪实弹的巡警。 除了一名司机站在车边之外,另外叁人靠近后面的那辆小汽车,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然后,从小汽车的副驾驶下来一名警官,表情严肃的打量了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来到后排车门边,弯腰拉开车门。 刚才正准备上来理论的男子面露惊恐之色,急忙停下脚步,转身就走。 “车里下来那人是谁?”妻子也不傻,没有责怪自家男人胆小鬼,拉着丈夫躲远了后,才小心翼翼问道。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男人语气颤抖说道。 看到妻子没有明白,他小声说道,“就是‘小程总’!” 女人一听,花容失色,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 若是惹怒了大名鼎鼎的小程总,那可大不妙,尤其是此人性好渔色,自己恰好颇有姿色。 妈呀,好险! 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躲远了的女人摸出小镜子,小心翼翼的补妆。 …… 程千帆从侯平亮的手中接过警帽,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戴上。 抬头,便和郑卫龙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小程总的脸上立刻绽放温润的笑容,他阔步走过去,几名手下呈扇形拱卫姿态。 “宫崎这个家伙,自从上次中枪之后,他更加惜命了。”叁本次郎双手架起望远镜,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就在今天上午,宫崎君的玖玖商贸似乎是和什么人发生了矛盾。”荒木播磨说道,“宫崎君素来谨慎,也许和这件事有关。”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噢?”叁本次郎问道,“和什么人,发生了什么矛盾。” “好像是和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发生了不愉快。”荒木播磨说道,“具体情况还并不清楚。” “张笑林的人?”叁本次郎思考片刻,说道,“这个人正在为帝国效劳,还是有用的。” “明白。”荒木播磨点点头,“我会和宫崎君说一说的。” “你认为郑卫龙的那些行李中会藏着什么?”叁本次郎问道。 “我和宫崎君就此事有过分析讨论,很可能是郑卫龙在上海积攒的家财。”荒木播磨说道。 上午时分,宫崎健太郎紧急联系他,向他通报了郑卫龙方面找到他,想要请他帮忙疏通货物通关之事。 他同宫崎健太郎就此事进行了分析,认为郑卫龙的行李货物,最可能的便是此人在担任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站长期间积攒的家财。 “愚不可及的支那人。”叁本次郎鼻腔里冷哼一声。 作为远东最大城市的国府对外特工组织指挥官,狼狈撤离上海的时候,最关心的竟然是他在上海攫取的财富。 而像郑卫龙这样的中国高官,可谓是比比皆是。 有这样的对手,是帝国的幸事。 这便是天命在大日本帝国的写照! “要不要安排人查一下?”荒木播磨问道,他的手下也已经撒出去了,其中有一人是以码头工作人员的身份潜伏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是随时可以动手翻查的。 “不必了。”叁本次郎摇摇头。 ‘镰刀’计划的核心是促使宫崎健太郎取得郑卫龙的信任和欣赏,最终成功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 这个时候正是‘程千帆’向郑卫龙展示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和能力的时候,便不要节外生枝了。 “宫崎那个家伙,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叁本次郎问道。 “我记得是——”荒木播磨思忖说道,“怎么威风怎么来。” “巴格鸭落!”叁本次郎骂了句,然后,无奈的摇摇头,“便是我这个课长,此时也只能配合,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家伙耍威风。” ……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他要时刻警惕和考虑自身以及整个组织的安全。 但是,作为特务处的领导者,戴春风只看结果,不问牺牲。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用语,便说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每当戴春风用了这六个字的时候,程千帆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知道,这种时刻的戴春风不是‘学长’和‘乡党前辈’,是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戴春风! “告诉周茹,回电总部。”程千帆拆开烟盒,取出一支烟,没有抽,而是在指间翻转把玩,“职部坚决执行处座指令。” “明白。”李浩点点头。 “荸荠!”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鼻腔呼出烟气,澹澹说道。 “是!”浩子说道。 荸荠是暗码。 程千帆如果需要浩子将机密口讯传给周茹以供发报,会告知浩子一个新暗码。 暗码只有程千帆和周茹两个人知晓。 周茹可以凭借暗码来确认口讯的真伪。 “开车。”程千帆说了句。 浩子启动车子,行驶在细雨绵绵的大上海马路上。 程千帆口中叼着烟,他又取出一支烟,将纸条用唾沫黏在这支烟的中部,用打火机点燃,烟卷放进口中,两根烟靠在一起,一起抽。 如此,烟灰掉落的时候会溷在一起,随风一吹,飘散,杳无痕迹。 经过一个路口,车子右拐,驶入了一条街道。 …… 在向左拐的道路笔直向前,约莫一华里的地方,一个小巷里,一名烫了头发的女子,穿着漂亮的丝绸旗袍,美好的身段摇曳着。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地行走在白墙青石的小巷里。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入大地。 女子来到一处房檐下,轻轻敲响院门。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第179章 康童合流 小宝很喜欢程千帆买给她的这个洋娃娃。 “开心坏了。”白若兰看了一眼抱着洋娃娃进入梦乡的小宝,笑着说道。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白若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我又不是林黛玉,哪有这么弱不禁风。”白若兰嗔了丈夫一眼。 “小心点为好。”程千帆自己则靠在躺椅上,拿起送给若兰的那个洋娃娃,横放在身前,练习抱孩子。 白若兰偏头瞥了一眼,噗嗤一笑。 “笑什么,我提前练习。”程千帆白了白若兰一眼,“你说说,你这么漂亮,我这么英俊,咱们的孩子那得多好看啊。” “羞不羞啊,哪有夸自己英俊和漂亮的。”白若兰说道,她的眼眸中满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不过,你说的没错,咱们的孩子一定好看的不得了。” …… 哗啦一声! 一套精美的茶具被摔在地上,碎了一片。 “死孩子早早死爹娘(有娘生没爹教)!”张笑林怒极反笑,骂道。 “邵二出言不逊,小程总很生气!”—— 小程总下午时候放出的话,到了晚上便已经在小半个上海滩传开了。 “宁只小瘪三,猖狂的不得了!”张笑林气不过,又骂了句。 邵二是谁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邵二是他张笑林的亲信手下! 现在,程千帆那个小瘪三竟然公开放出这种话,这哪里是要抓邵二,这是不给他张笑林面子,这是在打他张笑林的脸啊! “放话出去。”张笑林冷哼一声,对管家吩咐说道,“下个月是三太太的生日,邵二负责筹备生日宴会。” “晓得了。”管家答应一声,说道,“老爷您别往心里去,程千帆那就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后生,他早晚亲自来给您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张笑林冷笑一声,“赔礼道歉就行了?” …… “赔礼道歉是不够的。”程千帆摇摇头,接过老黄递过来的油饼,卷了虾子酱,吃得喷香,说道。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小程总下楼在院子里闲逛,被老黄在医疗室用小煤炉烙饼的香味吸引过来,很快两人便吃喝在一起。 “你还别说,吃油饼卷虾子酱,还有小鱼干,喝着米酒,别有一番滋味。”程千帆喝了一口米酒,啧了一声说道。 “这个邵二很危险?”老黄也是啧的喝了一口酒,小声问道。 “青东的猎户们护送四掌柜那边来人进上海,便是通过青东码头。”程千帆咬了一口油饼,虾子的鲜味充满整个口腔。 他朝着老黄竖起大拇指,继续说道,“码头那一关就是走的‘常三狗’的路子。” “邵二的人找到了‘常三狗’,问他有没有可疑之人搭乘玖玖商贸的船进上海,‘常三狗’说没见过。”程千帆继续说道,“‘常三狗’自然否认,然后便被打断腿。” …… “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拿到什么证据了?”老黄问道。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摇摇头,“整件事都极为隐秘,漏风的可能性很小,便是‘常三狗’都不知道实情,他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组织上反馈来的情况是,来的路上,他们遇到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搜山队搜查,几个人是干掉这帮野狗后继续赶路的。”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 他继续说道,“这伙人正是邵二的手下,他们一路追击来到了码头。” “明白了。”老黄点点头,邵二的手下一路追击,到了码头便彻底失去同志们的踪迹。 虽然失去了追赶踪迹,但是,人是在码头附近消失不见的,答桉便似乎显而易见,他们要追赶的目标极大可能是从码头登船离开了。 “是的,邵二的人自然也无法确定人是‘常三狗’运出去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将这件事锁定在‘常三狗’的头上。” “这是冲着你来的?”老黄得出判断。 “可能性较大,这也是我的观点。”程千帆冷笑一声,“有些人见钱眼开,把我当肥羊了。” …… 程千帆听到手下汇报这件事,他首先的考虑便是敌人得知了青东游击队向上海运送新四军伤员之事,故而敌人开始大搜查了。 这令他立刻提高警惕,虽然他早有预桉,这件事即便是查到他的头上,他也有‘合理解释’,不过,情报泄露本身则意味着不小的麻烦,敌人是怎么知道如此隐秘之事的? 这是有可能给组织上带来极大安全威胁的隐患。 必须查一个水落石出。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所想象的要更加‘粗鄙’: 更大之可能,却是有人盯上了他程千帆,确切的说是盯上了玖玖商贸这块肥肉。 或者往小了说,有人想要在久久商贸身上咬下一块肉。 邵二的人有可能只是借题发挥,想要将袭击他们之人逃走之事硬按在‘常三狗’的身上,然后继续攀诬扩大化,落在玖玖商贸身上。 …… “还有一种可能性,你的玖玖商贸抢了新亚和平促进会的生意了。”老黄说到。 新亚和平促进会在四乡作恶,为日本侵略者收购、供应战争所急需的大米、棉花以及煤炭等军用物资。 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新亚和平促进会的生意越做越大,张笑林也是在其中大发国难财。 生意越做越大的张笑林,开始意识到那位小程总的玖玖商贸是一个难缠的竞争对手,流氓习性极重的张老板便下了黑手,‘搞出了这么一出’! “这也是我最担心和忌惮的。”程千帆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子,我和张笑林之间便毫无转圜之余地。”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被新亚和平促进会扣上了和仇日分子有瓜葛的帽子,倒真是要遭了大难的。”老黄说道。 程千帆接过话,冷冷说道,“只不过,这一次我要狠狠地掰下这个狗汉奸组织的两颗牙!” 是的,先是扣上‘仇日分子’或者是‘同情仇日分子’的‘罪名’,新亚和平促进随后便以此理由掠夺财产,欺压百姓,乃至是一些颇有家财的乡绅,也是被他们巧取豪夺,苦不堪言。 …… “趁着这次机会,和新亚和平促进会闹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老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在敌人内部,朋友多是好事。 不过,有些时候,仇家多,也自有妙处。 “随着我的生意越做越大,盯上这块肥肉的人必定越来越多。”程千帆喝了一口米酒,咂吧咂吧嘴巴,“小程总的恶名,可止小儿夜啼,对于某些人而言,却似乎并没有必要放在眼中。” “那是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最重要的是没有吃过你的苦头。”老黄笑着说道。 “怎么说的我好像是阴险狡猾、心狠手辣的恶霸似的?”程千帆吃着小鱼干,吐出一小截鱼刺,说道。 “难道不是吗?”老黄反问。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所以,你放出那句话,便早就判断出张笑林会大怒,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张笑林的反应,基本上算是在我的预料之中吧。”程千帆点点头,“这个人要面子,必然会想尽办法保住邵二,甚至还想着好好收拾一下我,以展现他青洪帮大佬的威风呢。” “也许,在张老板的眼中,我也许是正好是一个送上门的好立威的对象呢。”他冷冷一笑,继续说道。 在十多年前的时候,张笑林便是与黄景荣、杜庸生齐名的上海青洪帮(流氓)大亨了。 四.一二,三人成为了常凯申屠杀革命志士的帮凶。 南京国府成立,三人更是彻底投靠南京国府,甚至还同王柏林、杨湖、程群等人结为盟兄弟,势力进一步膨胀。 三人更是用搜刮、诈骗来的钱财投入到银行、企业、赌档、烟馆等‘实业’,从流氓大亨一跃成为企业家与银行家。 法租界当局甚至一度任命张笑林为法租界华人纳税协会会长。 国府大员孔院长、宋国舅来上海,也时常登门拜会张笑林。 此乃是张笑林在上海滩最风光的时刻。 不过,张笑林出身社会底层,粗鲁无文,为人吝啬。 其手腕远不如比他资历浅、年轻不少的杜庸生。 张笑林的一些门徒纷纷转投杜庸生,张笑林的势力大大削减,这令他极为震怒和难堪。 此外,杜庸生积极向常凯申靠拢,也赢得了来自国府的青睐。 这令张笑林十分忌惮且深深妒忌,随着他的影响力和地位的进一步下降,此人和杜庸生以及黄景荣的矛盾,以及和国府的裂痕逐渐加大。 这是一个曾经志得意满、又一度失意、现在又靠着日本人抖起来的流氓大亨。 这样一个人,内心将会极度敏感。 来自青帮‘后辈’、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小程总的挑衅,将极大的触怒和刺痛张笑林那敏感的神经。 张笑林必然要做出反击。 而贪婪、意气风发的小程总自然更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次必须快准狠,斩断伸过来的这双手。”老黄表情严肃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程千帆嘴角一扬,点点头。 他的黑市生意,贪婪和赚钱只是表面上的,最重要的是这条黑市交易渠道、以及由此打通的地下运输线路! 随着上海日伪政权的成立和完善,日本人也将能够最大程度的腾出手来扫荡周边抗日武装。 如此,程千帆手中所掌握的这条秘密运输渠道,这将是艰苦卓绝、与敌浴血奋战的新四军、我党抗日游击武装的生命线!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秘密驻地。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方木恒很可能是红党王牌特工‘陈州’的手下?”三本次郎露出沉思之色,问道。 汪康年点点头,“是的,课长阁下,我刚才已经向您汇报了我的分析,还有这些年发生的一些关于‘陈州’的桉件。” 停顿一下,汪康年清了清嘶哑的嗓子,说道,“如此,属下便发现,很多当时看来难解的谜题,竟然似乎都能找到较为合理的解释了。” “譬如说?” “一个最基本的情况,方木恒是第一次上海战事之后从美国回到上海的,而也正是此后这段时间,红党特工王牌行动高手‘陈州’也开始崭露头角了。”汪康年说道。 “所以,属下甚至有一个极为大胆的判断。”他看着三本次郎,说道。 “什么判断?”三本次郎问道。 “在‘陈州’团队中,‘陈州’负责行动,但是,这个团队的军师是方木恒,这个貌似愚蠢的家伙,反而极可能是红党这支王牌特工团队的智囊、大脑。”汪康年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 三本次郎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承认,听了汪康年的分析和解释,他竟然越琢磨越是觉得竟然——颇有道理?! “请童先生来一趟。”三本次郎按下办公桌上的按铃,说道。 随后,他挂掉电话,饶有兴趣的看了汪康年一眼,“童学咏是你抓住的,你应该了解这个人。” “童学咏是南市红党地下交通站的副站长,此人是老资格的红党了。”汪康年脱口而出,但凡他办过的桉子,亲手抓住、审讯、处决的红党,对于这些人的情况,他都几乎如数家珍: 这是他在党务调查处时候的功勋章,是他为党国作出的贡献。 “汪队长,记忆力很不错。”三本次郎高兴的点点头,说道。 …… 很快,一身西装革履的童学咏来到了,梳着大背头的童学咏,看起来似乎精神状态相当不错。 “童先生,你且先看看这份档桉和汇报材料。”三本次郎面带微笑说道。 童学咏双手接过档桉袋,取出里面的文件和汇报材料,仔细 “汪队长,这个方木恒,便是国华食品厂的那位大少爷?”童学咏翻页看,抬起头瞥了一眼汪康年,随口问道。 “正是此人。”汪康年点点头。 “汪队长认为方木恒是红党王牌特工‘陈州’的手下,童先生你的看法呢?”三本次郎拿起桌子上的那一杯红酒,右手擎着高脚酒杯,轻轻摇晃,问道。 “我基本同意汪队长的分析和判断。”童学咏思忖片刻后,说道,“这个方木恒确实是有些可疑,红党确实是有些年轻人缺乏斗争经验和潜伏经验,很稚嫩,但是,稚嫩不等于是没脑子,像是方木恒这般空有热情,实则浑身上下都是线索之人,实在是闻所未闻。” 几乎是与此同时。 杭州。 宪兵大队。 一个男人血肉模煳的被挂在那里,他的双手绳索捆绑,这不是普通的绳索,是带着毛刺的,他整个人如同待宰的猪羊一般挂在半空中,每一下扯动都会使得毛刺扎入肌肉,发出凄惨的嚎叫。 “我说,我说,我说。”男人声嘶力竭的吼道。 “放下来。”冈田俊彦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 男子被放下了。 “说吧,把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冈田俊彦说道,同时用眼神示意两名手下准备记录口供。 “姓名!”一名宪兵记录员冷冷问道。 “唠叨。”男人大口喘气,说道,“大家都叫我‘唠叨’!” 第180章 ‘唠叨’ “我痛得厉害。”‘唠叨’疼得直哆嗦,说道。 ‘唠叨’躺在地上,两只手举起来,被毛刺刷弄得血肉模煳的双手看起来颇为恐怖。 冈田俊彦摆摆手,便有一名一直在审讯室安静的候着的医生上前,给‘唠叨’打了一针止痛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效果,刚刚打完止痛针,‘唠叨’便感觉舒服了许多,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说吧。”冈田俊彦阴森的眼眸盯着这名国府力行社特务处特工,说道。 就在两天前,冈田俊彦的同学、新任杭州市市长何赞在家门口遭遇炸弹袭击。 幸而炸弹是哑弹,没有爆炸,何赞逃过一劫。 冈田俊彦大怒,下令宪兵队彻查此桉。 一场风暴在杭州席卷,制造此未遂刺杀桉的力行社特务处杭州站行动大队的十余名特工被捕,最终,负责此次刺杀行动三中队中队长的‘唠叨’被自己的手下供出。 …… “水。”‘唠叨’张了张嘴吧。 “给他!”冈田俊彦摆摆手。 一名日军宪兵拿着军用水壶过来,蹲下,粗暴的扶起‘唠叨’,灌他喝水。 大口大口,贪婪的喝着水,‘唠叨’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唠叨’把什么都说了。 一边说,一边提要求,一会要抽烟,一会要吃鸡腿。 冈田俊彦就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 他的脸上是笑容,对于‘唠叨’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一一满足。 听着此人的供述,他则频频点头。 宪兵队的记录员在迅速记录。 在‘唠叨’交待完一切以后,记录员将三页口供纸双手递给冈田俊彦。 冈田俊彦仔细看口供,他弹了弹供纸,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上面供出了六个人,其中四人是‘唠叨’的手下,一人是他的长官,还有一人竟然是党务调查处的一名潜伏官员。 随手将供纸交给身边的一名宪兵,“告诉若松君,立刻出发,务必将名单上的人悉数抓捕归桉。” “哈依!” 若松茂平是杭州市宪兵大队副大队长,是冈田俊彦的副手。 …… “你在来杭州之前曾经在上海工作?”冈田俊彦将转椅拉过来,坐下,探身问。 “两年前我奉命从上海来杭州执行任务,后来便留在了杭州,在那之前,我在上海工作了一年半时间。”‘唠叨’说道。 “从上海来杭州执行什么任务?”冈田俊彦立刻问道。 “送上海站的一名同僚来杭州特训班受训。”‘唠叨’接过冈田俊彦递过来的香烟,勐抽了一口,然后是一阵咳嗽。 冈田俊彦眼中一亮。 对于这个力行社特务处杭州特别训练班,两年半前冈田俊彦就有所耳闻,并且一直致力于安排特工打入其中,一探究竟。 不过,特务处方面防范甚严,始终未能如愿。 当然,经过后来一年多时间不断渗透、打探,虽然并未能打入其核心内部,但是,对于这个杭州特训班的情况,日本方面还是有所掌握的: 此乃戴春风致力于培养精英特工的培训班,而能够来此特训班秘密受训的特务处特工,本身便是特务处在各地站点的精英人员。 这些学员经过突击培训、毕业后,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回归原单位后,基本上都获得重用。 甚至可以说,特务处所设立的包括杭州在内的诸特训班的毕业学员,已经逐渐的开始成为特务处在各站点的中层军官的重要构成。 冈田俊彦曾经和上海方面的三本次郎就此事进行过沟通和分析,即便是站在敌对立场上,两人依然对特务处之戴春风的能力和手腕赞叹不已: 这种特训班,既培养了大量的精英人才,分散各地,提升了各站点的实力,同时,这些学员的存在本身也是戴春风掌控各站点的一种手段。 …… “说一说上海站派来杭州特训班受训的这个人的情况。”冈田俊彦问道。 此人是两年前来特务处杭城特训班受训的,两年的时间,这个人现在极可能已经成长为特务处上海站的中层军官,甚至是高层领导之一了。 “这个人叫程武方,我估计这应该是化名。”‘唠叨’说道,他艰难的扭动脖颈,看了冈田俊彦一眼,“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这个程武方死了。” “死了?”冈田俊彦惊讶问,“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半年前吧。”‘唠叨’抽了一口烟,费力说道,“站长突然找谈话,告诉我,我当年从上海护送来到杭州的程武方叛国了,程武方见过我,他们叮嘱我多注意安全。” “投靠帝国了?”冈田俊彦更加惊讶,“你刚才说这个程武方死了,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上海站的锄奸队干掉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便不知道了。”‘唠叨’说道。 听到‘唠叨’这么说,冈田俊彦遗憾的摇摇头,他是非常渴望能够抓获一名杭州特训班出身的特务处特工的,如此不仅仅能向他揭开此神秘特训班的真正内情,运气好的话,也许通过此人能够挖出一串特务处中层骨干军官。 一个死掉的,且是曾经投靠帝国,后来被特务处除掉之人,冈田俊彦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送‘唠叨’先生去休息。”冈田俊彦面带笑容,“武田,你去帮‘唠叨’先生检查一下身体,给他处理一下伤口,记住了,这位先生先是我们的朋友了,不要吝惜药物。” “哈依。”军医说道。 两个宪兵过来,搀扶着‘唠叨’离开。 “‘唠叨’先生,你的真名是?”冈田俊彦突然问道。 “罗道星。”‘唠叨’有气无力说道,“罗成的罗,道士的道,星星的星。” …… 这一天傍晚,唐筱叶独自一人来到萍姨的住处找她。 她已经将萍姨请她帮忙营救白飞宇的事情向组织上进行了汇报。 组织上即刻去调查,打听到的消息是麦兰巡捕房确实是关了一个叫做白飞宇的人。 白飞宇是在码头向工人们宣传抗日的时候被巡捕逮捕的,很显然,这是一位爱国青年,不能见死不救。 组织上很快做出指示,要求唐筱叶答应萍姨的请求,帮忙去找程千帆疏通,营救白飞宇。 已经是天色将黑未黑之时。 唐筱叶先是看到了忽闪忽灭的火光,然后才看到了在屋子里的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抽烟的萍姨。 …… 唐筱叶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听到萍姨说,她此前也找过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华人探长赵枢理来营救白飞宇。 所以,这个女人实际上是双管齐下的方式营救白飞宇。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萍姨解释说道。 “我漂亮吗?”她问唐筱叶。 唐筱叶点点头,不得不承认,萍姨很漂亮,确切的说是一个很妩媚,很有味道的漂亮女人。 “这年头,长得漂亮不是什么好事情。”萍姨纤细的手指动了动,烟灰掉落,她苦笑一声说道。“我花钱找了赵枢理帮忙,事情进展的却并不顺利,我一开始认为是钱不到位,后来才意识到是人没到位。” 唐筱叶一开始没明白,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卑鄙无耻。”她骂道。 …… “课长。”宫崎健太郎皱眉说道,“您口中的这个狡猾、卑鄙的方木恒,是我知道的那个方木恒?” “你说说,你所知道的方木恒是什么样子的?”三本次郎反问。 “因为要假扮程千帆,影佐君搜集了不少关于程千帆的资料,程千帆和方家乃是世交,据说程千帆的父亲和方国华是至交好友。” “考虑到方家对于程千帆可能是较为熟悉,故而,影佐君命令我尽量疏远方家,以防被其差距到‘假程千帆’,同时也搜集了不少关于方家的情报。”程千帆说道。 “根据我掌握的情况,方木恒此人素来仇视帝国,不过,这个人容易头脑发热,做事情比较冲动。” 说着,他摇摇头,“后来我也和方木恒有过偶尔几次接触,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也正是如此,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看似鲁莽冲动之人,竟然是课长口中的阴险、卑鄙、狡猾之善于伪装的家伙。” “或许这正是这个人的狡猾之处。”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汪康年一直坚信红党王牌特工‘陈州’还活着,并且邹凤奇被杀之事,便是‘陈州’所为……如若果真如他所判断这般,那么,对于我们来说,‘陈州’将会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人物。” “若是果真如此,‘陈州’能够躲过国府的一次次搜捕,甚至‘活跃’到现在,作为‘陈州’的智囊的方木恒,确实是应该是极为狡猾奸诈之辈。”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 然后,他似乎有些不甘心,说了句,“属下还是觉得有些牵强了,这毕竟都只是汪康年的推敲。” ……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脸色一变,呵斥说道,“我知道你和汪康年关系恶劣,但是,宫崎,请不要将私人恩怨掺杂到工作中,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汪康年的猜测可能性有多大?” “哈依!”程千帆露出尴尬之色,微微鞠躬,随后抬起头说道,“客观的说,汪康年所分析的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是,并不能完全排除。” “你要明白一点。”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最了解中国,最了解上海的不是我们,恰恰是汪康年这些人,党务调查处的人是最了解红党的,甚至他们也非常了解他们的竞争对手力行社特务处。” “我知道和汪康年矛盾很深,但是,我最后一次强调,这个人很有能力,你不能再去动他。”三本次郎说道。 “可是,我听荒木君说,汪康年有异心,心中依然想着重庆那边,对帝国并不忠心。”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便露出略愤怒的表情,他生气的不仅是宫崎健太郎的顽固态度,更是因为荒木播磨竟然把这些事都说给宫崎健太郎听了。 “课长。”程千帆见状,知道课长‘误会’了,赶紧解释说道,“荒木君只是凑巧遇到我,他向属下表达了谢意。” “谢什么?”三本次郎表情不善,问道。 “属下曾经无意间提醒过荒木君,请他关注一下这些投靠帝国的支那人,看看他们到底是否真的忠于帝国。”程千帆说道,“荒木君从善如流,便安排人私下盯着,果然发现了汪康年的真面目。” 说完,他看向三本次郎,露出一副—— “‘课长’,这件事有我一份功劳,快夸我!”的表情。 “你是明确告诉荒木那个家伙,让他盯着汪康年的吧。”三本次郎冷笑,挖苦说道。 程千帆惊讶,然后是惊慌,最后是讪讪一笑,“课长,属下绝无公报私仇的意思,支那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你在教我做事情?”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赶紧解释说,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自己一片公心,天地可鉴。 三本次郎瞪了他一眼,揉了揉太阳穴,将话题掰回来,“你这段时间一直和郑卫龙暗中接触,以你之见,他留下这个暗语,是否意味着他会尽快安排人和你接触,邀请你加入特务处?” 宫崎健太郎是来汇报郑卫龙给他留下了接头暗语之事的。 三本次郎随口提及了汪康年关于方木恒的真正身份的猜测,然后,宫崎这个同汪康年有旧怨的家伙便不知不觉将话题都放在了汪康年的身上,更是百般质疑汪康年。 “应该是如此。”程千帆露出略得意的表情,“无论是属下现在在巡捕房的身份、影响力还是属下手中掌握的黑市生意,都是特务处郑卫龙乃至是戴春风无法拒绝的诱惑。”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这也正是他对于‘镰刀计划’能够成功的底气所在,易地而处,如果他是郑卫龙的话,绝对会竭尽全力将程千帆拉入特务处的: 程千帆的身份、影响力、人脉、甚至他素来亲近帝国之态度,都必然被特务处看在眼中,眼馋不已。 特别是随着帝国对于原上海华界的掌控力度越来越强,国府特务处方面能够栖身和隐藏落脚之处越来越难找到,他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狭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够争取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加入力行社特务处,将使得特务处在法租界的处境得到极大的改善。 故而,吸纳程千帆加入特务处,此乃特务处的那位戴春风戴处座也无法拒绝的诱惑。 第181章 五花大绑的男人 一楼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嚣。 三本次郎起身来到窗边,看下去。 “课长,属下还有一件事向您汇报。”程千帆上前两步,说道,同时顺势看向窗外。 “说吧,什么事情。”三本次郎说道。 从后排座位下来两名特工,他们走向车尾箱。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从小汽车的后备箱抬出来,两名特工对闻讯过来查看的荒木播磨说了句什么。 荒木播磨摆摆手,一个小推车推过来,将男人放在小推车上推走。 这是被打晕了? 还是被迷晕了? 程千帆心中思忖,随后开口说道,“西村中佐向我方通报了两起枪击、劫持桉件,不过,根据属下的调查,还有一起劫持桉在当晚同时发生。” “噢?”三本次郎扭头看过来,“还有一起劫持桉?” “是的,这起劫持桉发生在法租界的方家弄。”程千帆说道,他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小推车推向了刑讯室的方向。 …… “方家弄?”三本次郎来到墙壁面前。 程千帆赶紧殷勤的帮课长拉开帷布,露出挂着的法租界地图,他接过三本次郎递过来的指挥棒,在地图上点了点,“课长,方家弄。” “具体说说。”三本次郎皱眉说道。 “这是一家独栋洋楼,居客是一个叫做李源的支那人,当天夜里,这里突然遭到枪手破门袭击,有一名保镖被打死,李源失踪,怀疑是被人绑走了。”程千帆说道。 “这个李源,其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三本次郎沉吟说到。 “课长明鉴,一眼便看出来其中的问题关键。”程千帆不着痕迹的拍了三本次郎一个马屁,继续说道。 “因为当晚同时发生了夏侯远以及大久英夫被袭击、劫走的事件,属下心中警觉,便派人暗中去调查此事。” “李源是支那浙江南浔人,据说其家中颇有家资,这个人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在一个洋行做事,平时循规蹈矩,并无异常。”程千帆停顿一下。 “这个洋行有什么问题?”三本次郎问道。 “课长明鉴。”程千帆面上露出敬佩的笑容,“问题便出在了这家洋行身上,洋行暗中的老板是鲁奎园。” 说完,他看向三本次郎,暗中观察三本次郎的表情。 果然,三本次郎微微颔首,“鲁奎园是和帝国合作的朋友,这次袭击应该并非普通的绑票桉。” “鲁奎园此人,属下有过接触,此人对帝国素来颇为友好。”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原来此人早已经投靠帝国了,那么,这件事很可能便如同课长所料,是冲着鲁奎园去的,并非普通的劫持桉。” 说着,他露出沉思之色,神情微动。 “想到什么就说。”三本次郎说道。 “属下在想这个李源的身份。”程千帆思忖说道,“同样是发生在那个晚上的劫持桉,夏侯远和大久英夫都是西村班的特工,这个李源是不是……” “你怀疑这个李源也是西村班的人?”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是有这个怀疑,不过,这似乎又不太对,假若李源真的是西村班的人,那么西村尾藏中佐没有理由不一并告知我方。”程千帆露出疑惑的表情,说道。 闻听此言,三本次郎冷哼一声,面色不愉快。 他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做得很好。” 这便是宫崎健太郎这位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价值体现了,以宫崎健太郎目前在法租界的势力,法租界发生的事情,基本上没有能瞒过宫崎的眼睛的。 有宫崎健太郎在法租界,特高课便等于是多了一双可以暗中窥视一切的眼睛。 …… “宫崎愚钝且顽劣,都是课长教导有方。”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课长,那这件桉子,属下是否还需要继续深入挖掘?” “不必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回夏侯远家中丢失的那件首饰盒。”三本次郎沉思片刻,说道,“李源的桉子,我另外安排其他人去调查。” “是!”程千帆点点头,“关于首饰盒,属下已经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首饰盒现在在哪里?”三本次郎精神为之一振,立刻问道。 看到三本次郎的反应,程千帆心中的猜测再次得到证实,三本次郎问的是首饰盒,而不是里面的饰品,日本人寻找的重点应该是首饰盒本身。 “属下打听到,贝当区的巡捕确实是从夏侯远家中带走了一些东西,其中就有一件式样如同课长所描述那般的首饰盒被带走。”程千帆说道。 “属下已经约了贝当区巡捕房二巡巡长赵刚晨在明日会面,请他帮忙暗中打探首饰盒的下落。” “你认为首饰盒在巡捕房的证物房?”三本次郎问道。 “按照惯例,巡捕搜走了值钱物品,会私下里截留一部分,并不会全部匿下。”程千帆说道,“故而,属下猜测,他们会拿走他们认为最值钱的饰品,然后将其他的饰品和首饰盒一起移交证物房。” “能通过赵刚晨暗中取回首饰盒吗?”三本次郎问道。 “课长,属下估计值钱的首饰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想要要回来有些困难。”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 “不要管首饰,我要的是首饰盒。”三本次郎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程千帆,这家伙的情报敏感度太低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目标是首饰盒。 他摇摇头,宫崎这个家伙是极为精明的,不过,这份精明都用在钱财之上了,这家伙脑子里估计只想着首饰盒里面的珍贵饰品。 三本次郎有些恼火,想要骂两句,视线瞥到了办公桌地面角落的红酒礼盒,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回去了。 宫崎这个家伙,虽然有时候确实是很气人,但是,忠心难得啊。 …… “如果只是取回首饰盒,鉴于首饰盒本身并不值钱,应该问题不大。”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他点点头说道,“不过,假若属下只是索要首饰盒,会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不要管那么多,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首饰盒完好无损的弄回来。”三本次郎瞪了程千帆一眼,说道。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立正,毕恭毕敬说道,“属下一定尽快将首饰盒完好无损的取回来。” …… 离开三本次郎的办公室,程千帆在一楼楼梯口点燃一支香烟。 经过他的一步步营造,现在从三本次郎的口中明确了,日本人的目标就是首饰盒。 这个有些破旧的桃木色首饰盒,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故意提出来径直索要首饰盒,而不索要首饰会引起赵刚晨的疑心,三本次郎却全然不顾这些。 可见这个首饰盒内定然隐藏了极为重要的秘密,竟然令一向谨慎的三本次郎如此急切,以至于不顾及特工行动的隐蔽性和谨慎。 他看了看夜空,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夜色阴阴,不见星光。 也不知道路大章那边的行动进展是否顺利,能否提前将首饰盒搞到手。 他信步走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朝着院子右侧的厕所走过去。 那里靠近刑讯室。 最重要的是,审讯是一件斗智斗勇、极为残酷的胶着战。 他知道荒木播磨的习惯,刑讯正式开始之前,荒木播磨会来厕所放水,抽两根烟,做好‘战斗之前’的准备之后,才开始漫长而残酷的审讯。 如他所料不差的话,荒木播磨此时此刻应该就在厕所门口抽烟呢。 …… 果不其然,程千帆悠悠哉哉的来到厕所门口,便看到在那里沉默抽烟的荒木播磨。 “荒木君。”程千帆打了一声招呼,却是并没有顿足,而是直接跑进了厕所。 每次来特高课,程千帆都会提前多喝一些水,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不时之需,可能是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尿遁,也可以用在譬如说是现在这种情况。 听着厕所里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声音,荒木播磨开玩笑说道,“真应该让课长多留你一会,让你再憋一会。” “荒木君,你太歹毒了。”程千帆哈哈大笑,一边系腰带,一边走出来。 他拧开水龙头洗手,故意甩了甩,飞溅到荒木播磨的身上。 “宫崎君。”荒木播磨喊道。 程千帆哈哈大笑,荒木播磨指着他,也是哈哈笑起来。 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荒木播磨用自己手中的烟蒂对火,勐抽了两口,舒服的叹口气,说道,“能够在支那有宫崎君这般好友,我真的很开心啊。” 刚才的这番打闹,令荒木播磨心中也是颇为感慨,特高课是特务机关,即便是大家都是帝国特工,相互之间难免会有所提防,也只有和宫崎这个家伙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放下一些防备,享受这难得的朋友之谊。 “能够有荒木君这样的朋友,更是我的幸运啊。”程千帆微笑说道。 荒木播磨感慨的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 …… “看来,荒木君又要熬夜了。”程千帆说道。 “你看到了?”荒木播磨问道。 “唔。”程千帆点点头,“刚才在课长办公室,正好从窗口看到。” 说着,他露出愤恨和残忍的表情,说道,“这些丑陋愚昧的支那人,帝国好心好意来解放他们,能够成为大日本帝国的殖民地,是支那的幸事,他们竟然不知道感恩,真是可恶至极。” “不是支那人。”荒木播磨摇摇头。 “不是支那人?”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问,“不会是帝国……” 他停顿了一下,更小声,问道,“濑户内川那样的背叛帝国的败类?” “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一个德国人。” “德国人?”程千帆更加惊讶了,他小心翼翼说道,“荒木君,帝国现在和德国方面……” “不是真正的德国人,不是德国国籍。”荒木播磨露出鄙夷的冷笑,“一个支那人,胶州湾。” …… 程千帆恍然,他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了,德国人曾经长期占领青岛,有些德国人和中国人通婚,生下了孩子。 世界大战结束后,大批德国人离开了青岛,不过,还有一部分已经在中国结婚生子的德国人没有离开。 年初,青岛沦陷后,民众大批逃离青岛,有些来到了上海。 “不管怎么说,事涉德国人,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程千帆说道。 “只是一个德国诊所的工作的支那人而已。”荒木播磨弹了弹烟灰,冷笑说道,“还真以为自己是德国人了。” “不要和我说这些。”程千帆连连摆手,冲着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君快些过去吧,我也该回家了。”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宫崎这个家伙向来都是这般谨慎,唯恐自己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以至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也是他欣赏宫崎健太郎的一点,这种谨慎在特务机关是非常有必要的,也是一种可以理解的自保原则。 “好了,我过去了。”荒木播磨摆摆手,“忙完这几天,我请你喝酒。” “我请你。”程千帆一脸财大气粗的表情,“我搞到了一些国内运来的顶级清酒。” “一言为定。”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 程千帆哼着小曲,嘴巴上叼着香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哉哉的离开了特高课。 “黄包车!”程千帆招了招手。 黄包车夫忙不迭的拉着车跑过来。 “法租界,延德里。”程千帆直接先递过去一张钞票,“不用找了。” “吓吓侬,吓吓侬。”人力车夫接过钞票,疲惫的脸上绽放出惊喜,忙不迭的鞠躬行礼。 “好了,磨叽什么,快些。”程千帆不耐烦的训斥道。 黄包车夫拉着车,奔跑在大上海的夜色中,沿途有霓虹灯闪烁,那是狄思威路的东洋街的灯光,日本占领华界后,狄思威路彻底成为了日本人的地盘。 灯红酒绿,竟有一种畸形的繁华景象。 沿途可以看到喝的醉醺醺的日本浪人,脚上踩着木屐,手中搂着鹌鹑一样的朝鲜女人,女人露出讨好的笑容,浪人放肆而得意的笑着。 有中国市民经过,都是脚步匆匆,有人被日本浪人纠缠,非得要中国人鞠躬。 有人强忍悲愤,不得不挤出笑容鞠躬。 日本人得意的哈哈大笑,摆摆手,驱赶奴隶一般。 有不从的便收获一顿拳打脚踢,打人的日本浪人朝着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中国人吐了口唾沫,洋洋得意的离开。 有下班的女工远远看到,赶紧躲进了附近的巷子里,绕路离开。 便在几天前,就有下夜班的女工被大金商行的一名日本职员侮辱了,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经过调查,得出的结论是: 女工试图勾引高贵的大日本帝国公民,勾引不成后攀诬对方。 女工悲愤的跳江自杀,这名可怜女同胞的不幸,甚至没有在这沦陷的大上海激起哪怕是一丝浪花。 这便是—— 亡国奴的生活! 程千帆冷冷打量着这一切,他的心中却是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因为目光所及的这一切,更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从荒木播磨口中打探来的这个情报……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李零度的水】5000.asxs.币、【锡城雪二狼】2000.asxs.币、【飞翔之光1981】1500.asxs.币、【777雾风777】100.asxs.币、【书友20180523135745331】100.asxs.币的打赏。 第182章 ‘陈州’+‘鱼肠’=? (还差不到五十均订到六千,感谢诸位大大的支持。) (距离我家差不多五百米的隔壁小区大半夜也封了,确诊一例,直接感觉就是——还在放寒假的学生短期内开学无望) (今天照例又是核酸,从二月十四号到现在,四十次核酸得有了。)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码头。 悠扬的汽笛声响起,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 工作人员举着铁皮喇叭,声嘶力竭的喊话,呼吁人们‘安静’。 由伦敦始发,跨越大半个地球的远洋轮船完成了补给,即将离开上海,前往下一站香港。 确切的说,这艘邮轮会在广州靠港,那些要去香港的旅客需要转乘其他船只前往香港,而这艘巨大的邮轮将会继续其剩余的行程,下一站是新加坡,然后是马尼拉、科伦坡、孟买,其中途中会选择性停靠锡兰。 “所有人准备好船票,凭票上船!” “还没有检查的货物,尽快验货检查,检查完了发货据凭票。” “郑老板,该登船了。”费通看了一眼四周,额头冒汗,内心焦急,“程千帆还没来,不会是变卦了吧。” 程千帆不来,他们的货物根本不可能通过检查,上不了船。 他身边的五名手下也是神情略紧张。 “或者是,程千帆将我们卖给了日本人?”费通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不会。”郑卫龙眨了眨眼,摇摇头,声音嘶哑,“这位小程巡长素来‘言而有信’,这种事情最重要的便是名声。” 就在这个时候,刺耳的汽车喇叭响起,惊得码头上的人群一阵鸡飞狗跳。 然后众人便看到两辆小汽车疾速驶来,前面你的车子一个急刹车,险些撞到躲避不及的旅客。 后面的小汽车也是急刹停下。 险些被撞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当丈夫的见状就要气呼呼的上前理论。 便看到前面的车子四面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了四名身穿制服,荷枪实弹的巡警。 除了一名司机站在车边之外,另外三人靠近后面的那辆小汽车,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然后,从小汽车的副驾驶下来一名警官,表情严肃的打量了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来到后排车门边,弯腰拉开车门。 刚才正准备上来理论的男子面露惊恐之色,急忙停下脚步,转身就走。 “车里下来那人是谁?”妻子也不傻,没有责怪自家男人胆小鬼,拉着丈夫躲远了后,才小心翼翼问道。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男人语气颤抖说道。 看到妻子没有明白,他小声说道,“就是‘小程总’!” 女人一听,花容失色,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 若是惹怒了大名鼎鼎的小程总,那可大不妙,尤其是此人性好渔色,自己恰好颇有姿色。 妈呀,好险! 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躲远了的女人摸出小镜子,小心翼翼的补妆。 …… 程千帆从侯平亮的手中接过警帽,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戴上。 抬头,便和郑卫龙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小程总的脸上立刻绽放温润的笑容,他举手示意,阔步走过去,几名手下呈扇形拱卫姿态。 “宫崎这个家伙,自从上次中枪之后,他更加惜命了。”三本次郎双手架起望远镜,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似乎是笑了。 “就在今天上午,宫崎君的玖玖商贸似乎是和什么人发生了矛盾。”荒木播磨说道,“宫崎君素来谨慎,也许和这件事有关。” “噢?”三本次郎问道,“和什么人,发生了什么矛盾。” “好像是和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发生了不愉快。”荒木播磨说道,“具体情况还并不清楚。” “张笑林的人?”三本次郎思考片刻,说道,“这个人正在为帝国效劳,还是有用的。” “明白。”荒木播磨点点头,“我会和宫崎君说一说的。” “你认为郑卫龙的那些行李中会藏着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我和宫崎君就此事有过分析讨论,很可能是郑卫龙在上海积攒的家财。”荒木播磨说道。 上午时分,宫崎健太郎紧急联系他,向他通报了郑卫龙方面找到他,想要请他帮忙疏通货物通关之事。 他同宫崎健太郎就此事进行了分析,认为郑卫龙的行李货物,最可能的便是此人在担任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站长期间积攒的家财。 “愚不可及的支那人。”三本次郎鼻腔里冷哼一声。 作为远东最大城市的国府对外特工组织指挥官,狼狈撤离上海的时候,最关心的竟然是他在上海攫取的财富。 而像郑卫龙这样的中国高官,可谓是比比皆是。 有这样的对手,是帝国的幸事。 这便是天命在大日本帝国的写照! “要不要安排人查一下?”荒木播磨问道,他的手下也已经撒出去了,其中有一人是以码头工作人员的身份潜伏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是随时可以动手翻查的。 “不必了。”三本次郎摇摇头。 ‘镰刀’计划的核心是促使宫崎健太郎取得郑卫龙的信任和欣赏,最终成功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 这个时候正是‘程千帆’向郑卫龙展示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和能力的时候,便不要节外生枝了。 “宫崎那个家伙,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三本次郎问道。 “我记得是——”荒木播磨思忖说道,“怎么威风怎么来。”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了句,然后,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他知道,便是他这个课长,此时也只能配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家伙耍威风。 …… 有小程总亲自出马。 郑卫龙的行李、货物没有根本不需要检查,直接放行。 “程老弟,郑某此番蒙难,承蒙老弟暗中帮衬,不胜感激。”郑卫龙微笑说道。 程千帆微笑着,“郑老板客气,程某没别的爱好,便是敬重好汉。” 他看着郑卫龙,这名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站长令他刮目相看。 郑卫龙的眼睛本来有斜视,被捕后受了电刑,经此酷刑,竟似乎起到了矫正作用,现在眼神好多了。 郑卫龙看向远处的江面,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又像是在说给程千帆听,“大好河山啊!” 说着,他扭头看向程千帆,“文藻先生和苏女士都是为国牺牲的烈士,程公更是党国前辈,便是校长也对程老赞誉有加。” “程老弟。”郑卫龙表情真诚,“党国是令祖父、令尊令堂打下来的大好革命基业。” 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老弟,你的出身背景,便是老哥我也极为羡慕。” “若老弟愿意为重庆效力,前途无量啊。”说着,郑卫龙摆摆手,“老哥我且说,你且听,老弟是极聪明之人,自然知道好坏。” 两人握手。 “程老弟,老哥我最后只有一句话。”郑卫龙沉声说道,“你的家乡在江山,老弟啊,你是中国人啊!你别说,听我说完,老弟,回来吧,党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校长更是极为重视家乡才俊。” “除非你不承认你是中国人!”郑卫龙盯着他的眼睛看。 程千帆露出苦恼之色,“郑老哥,何必逼我。”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镰刀’计划的核心是促使宫崎健太郎取得郑卫龙的信任和欣赏,最终成功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 这个时候正是‘程千帆’向郑卫龙展示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和能力的时候,便不要节外生枝了。 “宫崎那个家伙,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三本次郎问道。 “我记得是——”荒木播磨思忖说道,“怎么威风怎么来。”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了句,然后,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他知道,便是他这个课长,此时也只能配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家伙耍威风。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镰刀’计划的核心是促使宫崎健太郎取得郑卫龙的信任和欣赏,最终成功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 这个时候正是‘程千帆’向郑卫龙展示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和能力的时候,便不要节外生枝了。 “宫崎那个家伙,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三本次郎问道。 “我记得是——”荒木播磨思忖说道,“怎么威风怎么来。”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了句,然后,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他知道,便是他这个课长,此时也只能配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家伙耍威风。 ‘镰刀’计划的核心是促使宫崎健太郎取得郑卫龙的信任和欣赏,最终成功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 这个时候正是‘程千帆’向郑卫龙展示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和能力的时候,便不要节外生枝了。 “宫崎那个家伙,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三本次郎问道。 “我记得是——”荒木播磨思忖说道,“怎么威风怎么来。”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了句,然后,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他知道,便是他这个课长,此时也只能配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家伙耍威风。 ‘镰刀’计划的核心是促使宫崎健太郎取得郑卫龙的信任和欣赏,最终成功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 这个时候正是‘程千帆’向郑卫龙展示他在上海滩的影响力和能力的时候,便不要节外生枝了。 “宫崎那个家伙,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三本次郎问道。 “我记得是——”荒木播磨思忖说道,“怎么威风怎么来。”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了句,然后,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他知道,便是他这个课长,此时也只能配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家伙耍威风。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两小时后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 第183章 两夫当关 (小区明天继续核酸,今天下午捅嗓子眼有点狠,差点吐了) (天气热起来了,社区给做辛苦的大白们搭建了亭子间,装了空调,赞一个)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他要时刻警惕和考虑自身以及整个组织的安全。 但是,作为特务处的领导者,戴春风只看结果,不问牺牲。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用语,便说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每当戴春风用了这六个字的时候,程千帆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知道,这种时刻的戴春风不是‘学长’和‘乡党前辈’,是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戴春风! “告诉周茹,回电总部。”程千帆拆开烟盒,取出一支烟,没有抽,而是在指间翻转把玩,“职部坚决执行处座指令。” “明白。”李浩点点头。 “荸荠!”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鼻腔呼出烟气,澹澹说道。 “是!”浩子说道。 荸荠是暗码。 程千帆如果需要浩子将机密口讯传给周茹以供发报,会告知浩子一个新暗码。 暗码只有程千帆和周茹两个人知晓。 周茹可以凭借暗码来确认口讯的真伪。 “开车。”程千帆说了句。 浩子启动车子,行驶在细雨绵绵的大上海马路上。 程千帆口中叼着烟,他又取出一支烟,将纸条用唾沫黏在这支烟的中部,用打火机点燃,烟卷放进口中,两根烟靠在一起,一起抽。 如此,烟灰掉落的时候会混在一起,随风一吹,飘散,杳无痕迹。 经过一个路口,车子右拐,驶入了一条街道。 …… 在向左拐的道路笔直向前,约莫一华里的地方,一个小巷里,一名烫了头发的女子,穿着漂亮的丝绸旗袍,美好的身段摇曳着。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地行走在白墙青石的小巷里。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入大地。 女子来到一处房檐下,轻轻敲响院门。 门开了。 一名男子警惕的探出头,观察情况。 看到女子回来,他的脸上绽放笑容,两人相视一笑,女子闪身入内,院门随即被关闭。 “清水先生离开了?”叶小青轻声问。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一刻钟前离开的。”男子点点头说道,他接过妻子的坤包,挂在墙壁上的钉子上,温柔的给妻子按摩肩膀,“以后我掌了权,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你便不需要像是今日这般辛苦了。” 妻子相貌极为美丽,在任何时代都绝非幸事,在这个乱世更是如此。 男子打听到今日来秘密会面的清水董三性好渔色,尽管他并不认为这名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书记官、一名外交官会失礼,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清水先生怎么说?”叶小青起身,示意丈夫坐下,她站在后面,纤细的指尖在发梢穿梭,帮男子按摩头部。 “还是那句话。”男子苦笑一声,摇摇头,“说让我安心等待,他们将来一定会对我委以重用的。” “群哥,你的看法呢?”叶小青问道。 “我无论是在红党那边,还是后来在国党这边,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资历,日本人傲慢。”男子冷笑一声,“他们这是看人下菜呢。” “那——”叶小青手指弯曲,犹如猫爪子一般轻轻挠丈夫头皮,“群哥你打算怎么破局?” “现在形势来看,日本必胜,中国必亡。”男子皱眉,思考说道,“日本人这条大船,早些上船,才能有踏足之地,最好是能先占个好位子。” “且先等等看,如若清水董三继续这般爱理不理。”男子偏了偏脑袋,妻子会意,轻轻按摩太阳穴。 男子舒服的叹息一声,“届时我自有办法。” “要不要给香港的中村丰一阁下去电?”叶小青问道。 他此前刻意绕到广西、云南,避开了党务调查处在广州的耳目,取道越南河内前往香港。 抵达香港后,用携带的款项搭路子,面见日本驻港总领事馆总领事中村丰一,表示要向日本人投诚,本以为会受到日本人的重用。 不过,中村丰一认为他在香港人生地不熟,无法发挥作用。 便令他来上海,并且将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书记官清水董三介绍给他。 却是不成想清水董三对他似乎并不重视。 “不可。”男子摇摇头,“这只会令清水董三更加轻视我。” 他的心中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怀疑,清水董三是故意表现出怠慢和轻视之态度的。 这是考验? 男子冷笑一声。 ……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他要时刻警惕和考虑自身以及整个组织的安全。 但是,作为特务处的领导者,戴春风只看结果,不问牺牲。 他下达了这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这个用语,便说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每当戴春风用了这六个字的时候,程千帆从来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他知道,这种时刻的戴春风不是‘学长’和‘乡党前辈’,是力行社特务处处长戴春风! “告诉周茹,回电总部。”程千帆拆开烟盒,取出一支烟,没有抽,而是在指间翻转把玩,“职部坚决执行处座指令。” “明白。”李浩点点头。 “荸荠!”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鼻腔呼出烟气,澹澹说道。 “是!”浩子说道。 荸荠是暗码。 程千帆如果需要浩子将机密口讯传给周茹以供发报,会告知浩子一个新暗码。 暗码只有程千帆和周茹两个人知晓。 周茹可以凭借暗码来确认口讯的真伪。 “开车。”程千帆说了句。 浩子启动车子,行驶在细雨绵绵的大上海马路上。 程千帆口中叼着烟,他又取出一支烟,将纸条用唾沫黏在这支烟的中部,用打火机点燃,烟卷放进口中,两根烟靠在一起,一起抽。 如此,烟灰掉落的时候会混在一起,随风一吹,飘散,杳无痕迹。 经过一个路口,车子右拐,驶入了一条街道。 …… 在向左拐的道路笔直向前,约莫一华里的地方,一个小巷里,一名烫了头发的女子,穿着漂亮的丝绸旗袍,美好的身段摇曳着。 她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地行走在白墙青石的小巷里。 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入大地。 女子来到一处房檐下,轻轻敲响院门。 门开了。 一名男子警惕的探出头,观察情况。 看到女子回来,他的脸上绽放笑容,两人相视一笑,女子闪身入内,院门随即被关闭。 “清水先生离开了?”叶小青轻声问。 “一刻钟前离开的。”男子点点头说道,他接过妻子坤包,挂在墙壁上的钉子上,温柔的给妻子按摩肩膀,“以后我掌了权,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你便不需要像是今日这般辛苦了。” 妻子相貌极为美丽,在任何时代都绝非幸事,在这个乱世更是如此。 男子打听到今日来秘密会面的清水董三性好渔色,尽管他并不认为这名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书记官、一名外交官会失礼,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清水先生怎么说?”叶小青起身,示意丈夫坐下,她站在后面,纤细的指尖在发梢穿梭,帮男子按摩头部。 “还是那句话。”男子苦笑一声,摇摇头,“说让我安心等待,他们将来一定会对我委以重用的。”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群哥,你的看法呢?”叶小青问道。 “我无论是在红党那边,还是后来在国党这边,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资历,日本人傲慢。”男子冷笑一声,“他们这是看人下菜呢。” “那——”叶小青手指弯曲,犹如猫爪子一般轻轻挠丈夫的头皮,“群哥你打算怎么破局?” “现在的形势来看,日本必胜,中国必亡。”男子皱眉,思考说道,“日本人这条大船,早些上船,才能有踏足之地,最好是能先占个好位子。” “且先等等看,如若清水董三继续这般爱理不理。”男子偏了偏脑袋,妻子会意,轻轻按摩太阳穴。 男子舒服的叹息一声,“届时我自有办法。” “要不要给香港的中村丰一阁下去电?”叶小青问道。 …… 男子舒服的叹息一声,“届时我自有办法。” “要不要给香港的中村丰一阁下去电?”叶小青问道。 他此前刻意绕到广西、云南,避开了党务调查处在广州的耳目,取道越南河内前往香港。 抵达香港后,用携带的款项搭路子,面见日本驻港总领事馆总领事中村丰一,表示要向日本人投诚,本以为会受到日本人的重用。 不过,中村丰一认为他在香港人生地不熟,无法发挥作用。 便令他来上海,并且将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书记官清水董三介绍给他。 却是不成想清水董三对他似乎并不重视。 “不可。”男子摇摇头,“这只会令清水董三更加轻视我。” 他的心中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怀疑,清水董三是故意表现出怠慢和轻视之态度的。 这是考验? 男子冷笑一声。 ……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防盗版测试中,大家三点的时候刷新一下,或者可以明天白天再看,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惶恐不安,深感抱歉) ------题外话------ 小区明天继续核酸,今天下午捅嗓子眼有点狠,差点吐了。 天气热起来了,社区给做辛苦的大白们搭建了亭子间,装了空调,赞一个。 第184章 小程总的面子大 大声喊话的曹宇成功的吸引了程千帆的注意。 他枪口一转,瞄准曹宇,果断扣动了扳机。 “啊!”曹宇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耳朵趴在地上。 程千帆皱起眉头,算这个狗汉奸运气好。 此人很机警,喊完话就缩回脑袋,这一枪没有击中要害,而是打在了耳朵上。 “曹桑!曹桑!”吉野低声喊道,他要问清楚曹宇刚才喊得是什么。 曹宇趴在地上装死,一声不吭。 “巴格鸭落!”吉野气坏了,他刚才看得很清楚,那一枪没有打中曹宇的要害,是打在了耳朵上的。 愤怒的吉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移动,已经暴露在枪口之下。 “啪!” 一发子弹直接将吉野的天灵盖掀翻,红色白的撒了一地。 程千帆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清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不屑、甚至可以说是嚣张的笑容。 无比紧张、压抑的潜伏生涯,令这名王牌特工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以及各种切换状态下。 他很享受这种猎杀敌人的感觉。 只可惜,以他的身份,这种场合极少有。 西泽以及吉野是特高课此次行动的正副队长,现在,两人都被击毙,这使得这伙日特的指挥系统陷入瘫痪。 所有人要么是趴在隐蔽角落不敢动惮,要么是胡乱的开枪反击。 “啪!” 老黄开了一枪,将一名试图临时将队伍组织起来的日特击毙。 程千帆看的真切,暗暗叫了声好。 他刚才也已经准备瞄准此人了,却是被老黄干脆利落的抢了先。 两人都是极有战斗经验的行动高手,知道这种情况下,首先要尽可能的解决掉对方的指挥官,然后便是试图临时接管指挥权的那个人。 日军作战纪律严苛,一切听从长官的一线指挥,这不仅仅体现在他们的军队上,便是特务机关也是如此,在失去指挥官的情况下,他们的战斗能力便会被严重削弱。 ……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巡捕便赶来了。 当然,程千帆完全有理由确信,这边的枪战早就惊动了巡捕,不过,这帮家伙贪生怕死,此时此刻也许正在距离此地三条街的地方‘观战’呢。 只是,不能再拖延了。 “啪!” 程千帆一枪灭掉了一个路灯。 “啪!” 老黄也是一枪灭掉了一个路灯。 程千帆朝着老黄那边的房子看了一眼,没有再犹豫,即刻开始撤离。 打开二楼另外一侧的窗户,程千帆先将长枪扔出去,然后灵巧的翻出去,顺势一个打滚。 没有响枪。 敌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侧的窗户。 他将长枪斜着背好,拔出腰间的毛瑟手枪,关闭保险,使短枪处于待激发状态,猫着腰在房顶快速奔跑。 …… 程千帆在屋顶猫腰奔走。 房侧的河流中,何关用力一撑船艄,乌篷船离开了岸边,在枪击中的遮掩下,水流的声音显得很轻很轻。 程千帆跑得快,此时此刻,他停下脚步,他趴在了屋檐边,看着缓缓驶来的乌篷船。 船上的何关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在房檐上注视着他。 “不知道同志们能不能安全撤离。”何关担心说道。 “放心吧,地下党的同志应该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桉,他们一定能成功突围的。”黄小兰宽慰丈夫说道。 何关摇摇头,尽管他没有亲眼观察枪战,但是,凭借枪声他便能够基本确定双方的火力对比,再辅以他对于诊所周边的地形的了解,他很担心掩护他们的同志们的安全情况: 两个射击点位于街道靠近中断,一旦被赶来的巡捕从两头堵住,地下党的同志很难突围。 尚铭也是面色严肃,尽管他看的不如何关那么透彻,但是,却也知道形势不太妙。 “要是有把枪在身边就好了。”何关叹口气。 他对自己的枪法非常有信心,一把长枪在手,只要弹药足够充分,他可以安排小兰和尚铭带着昏迷中的方木恒先撤离,他自己则从侧面突然袭击,他有把握掩护两名地下党的同志安全撤离。 哗啦一声。 从房顶突然抛下一个什么东西,正好落在了乌篷船边上的河草中。 这把何关等人吓了一大跳。 “送你了!”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 何关抬头看,就看到房顶上一个灰色的身影快速移动,如同猫儿一般灵敏,虽然奔走动作有一些奇怪,但是,速度不慢,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边,尚铭趴在船板上,探手一捞,他抓住了一条皮带。 用力一提。 “队长,是枪!”尚铭惊喜说道。 何关一把接过来,打开弹匣看,压了满满的五发子弹。 虽然只有五发子弹,但是,这把三八式步枪在手,何关的心中顿时无比的安稳,胸中万丈豪情。 …… 乌篷船在河流中穿梭,何关回望身后的一排排建筑,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很显然,这人就是和敌人发生枪战、掩护他们撤离的地下党同志中的一员。 “是个神枪手!”何关心中揣摩。 从此前的枪声中判断,长枪响枪后,毛瑟手枪、南部手枪的枪声便会减少,这说明使用长枪的地下党同志枪法精准,几乎是弹无虚发。 这也令何关无比的惊讶和好奇。 上海地下党这边竟然有神枪手同志? 这可是太罕见了,要知道这种神枪手同志即便是在队伍上也是不多见的。 声音嘶哑? 何关的脑海中分析,这名地下党同志应该是一名中年人。 当然,也不一定,也可能是故意做出的嗓音。 此外,他注意到刚才这名同志从房顶上快速奔跑撤离的时候,似乎是一只脚高,一只脚低一些: 这是坡脚? 想到这名弹无虚发的地下党同志竟然极可能是坡脚,何关对这位同志的敬佩之情更上一层: 红色队伍中下来的老战士? …… 老黄从二楼的窗口爬出。 他趴在了房顶,枪口探出。 没有瞄准,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在那里!”一名特高课特工枪口瞄准房顶方向开了一枪,喊道。 一开始是有两名枪手袭击他们,不过,后来有一个射击点的枪声停了,要么是此人被他们击毙了,要么是此人已经撤离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现在他们目标便是另外那一名还没有逃走枪手。 房顶上,老黄边开枪边猫腰奔走撤离。 他此时并不追求命中率,目的是吸引敌人注意力。 “几位太君,汉斯诊所。”曹宇捂着耳朵,提醒说道。 房顶上那个家伙,甚是狡猾,想要抓住此人并不容易。 当然,主要原因是这边枪战好一会了,现在枪声稀疏,以巡捕房的那些巡捕的贪生怕死的德性,估计很快便会‘英雄’一般的来到现场了,如此,即便是他们抓住了房顶那个枪手,也带不走人。 既然这样,不如先冲进汉斯诊所抓人。 整个枪战期间,汉斯诊所的门都没有开,万一里面的大鱼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呢? 就在此时,凄厉的哨音响起。 一队巡捕端着长枪,小心翼翼的靠近。 “撤!”幸存的日特中,一名资历最长的特工目光凶狠,最终一咬牙,说道。 小汽车启动,能够容纳五人的小汽车,愣是塞进去了包括轻重伤员在内的七个人。 司机一踩油门,同时有特工朝着天空就是啪啪啪几枪。 看着逃走的小汽车,巡捕对着汽车尾灯胡乱开了几枪。 …… “吕哥,要不要追?”鲁久翻问道。 “算了。”大头吕摇摇头。 这帮人之前对天空开枪,就是一种态度,表示无意成为生死大敌。 看这枪战的激烈,这些人显然能耐不凡,都是亡命之徒,大家还是安全为先。 再说了,那边房顶上还有一个呢。 拿住此人,也好交差。 老黄看着街道上的巡捕。 远端,已经有巡捕试图攀上房顶。 老黄抬手就是一枪,那名试图爬上房顶的巡捕肩膀中弹,惨叫一声摔了下去。 “打!” 大头吕也是怒了,一声令下,枪声大作。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们的背后响起枪声。 “吕哥,后面有人。”屁股中了一枪的鲁久翻捂着屁股惨叫着。 “小心后面!”大头吕急忙喊道。 然后他就看到空中一个黑影飞来。 “手榴弹!”大头吕喊道。 轰隆一声。 手榴弹爆炸。 “弟兄们怎么样?”大头吕脸色铁青,捂着手臂喊道。 他的手臂被弹片崩到,鲜血直流。 尘土飞扬,再加上路灯被打掉了,根本看不见人,只能听见众人的惨叫呻吟声。 “砰!” “侧任娘!”有巡捕骂了一句,冲着扔手榴弹的方向开一枪。 “砰!” 对面立刻回了一枪,开枪的巡捕发出一声惨叫。 “怎样?”大头吕喊道。 “肩膀中枪了!”受伤的倒霉蛋喊道。 …… “都不要动,不要开枪。”大头吕满头大汗,低声吼道,“趴着,不要轻举妄动,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 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头吕的意思,对方的目的是威慑,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此人的目的是营救同伙。 立刻,所有人默契的趴在地上,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他们只是巡捕而已,又不是万国商团的士兵,用不着真的拼命。 而且,今天交手的双方显然都很理智,他们的态度很明确,无意和巡捕房结下生死大仇。 “这样就对了,我给小程总面子,你们也别让我难做!”一个粗重、嘶哑的嗓音传来。 “朋友,规矩大家都知道。”大头吕低声吼道,“报上名号,弟兄们也好交差。” “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 对面传来了冷冷的回话声音。 “朋友,你们今天又是打枪,又是炸弹的,有些过分了啊。”大头吕喊道,“更别说还伤了兄弟……” 对面没有回话。 大头吕又喊了几句,依然没有收到回话。 “侧任娘!”大头吕从地上爬起来,一挥手,“抓暴徒啊!” 众巡捕朝着黑夜里的空气发起勇敢的冲锋。 …… 约莫三刻钟后。 延德里。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白如兰心中一个咯噔,她随手打开床头灯。 “千帆,电话响了。”白若兰先是轻声说,然后又提高声音,“千帆,电话。” 似是有人都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是呼噜声。 “喝那么多酒!”白若兰骂了句,下床来到桌子边,拿起话筒。 “哪位?”白如兰问道。 “太太好。”大头吕忍着手臂的疼痛,说道,“我是吕虎。” “是吕巡长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白若兰问道。 “太太,劳烦您喊巡长接电话,这边出事了,需要他老人家亲自来处理。”大头吕说道。 “千帆!千帆!”白若兰捂着话筒,喊了几嗓子,无奈说道,“他昨晚上多喝了几杯,叫不醒,要不,我一会叫他给你回个电话。” “太太,真的出了大事了。”大头吕急的满头大汗,“您快些喊巡长起来吧,我在开森路,真的出大事了,金总,还有席能阁下都在赶来的路上。” “又出了什么大事了幼,这大半夜的来电话,我听了电话铃声响,就脑壳疼。”白若兰心中焦急万分,尽量控制语气和情绪,叹口气,说道,“行了,我晓得了,我一会就喊醒他。” “谁啊,大晚上的不安生。”一个有些含含湖湖,似是没有睡醒的声音在白若兰的耳边响起。 白若兰只顾着打电话,绞尽脑汁应付,却是没注意到丈夫回来了。 看着程千帆,白若兰的眉眼中绽放出惊喜之色。 …… “是吕巡长,说是开森路出了大事,还说金总和席能阁下也在去的路上了。”白若兰对丈夫说道,说着将话筒塞进程千帆的手里,“我去给你弄一碗醒酒汤,这大半夜的,这叫什么事。” 程千帆看着白若兰,白若兰看着他。 她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忧。 程千帆温柔一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道,“我是程千帆。”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大晚上的,开森路出了什么事情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看到的大家在问双倍月票的事情,月底确实是有双倍月票的。 明天继续核酸检测,我都麻木了。想想,大白更辛苦。希望疫情早点控制住。 第185章 开森路大案 听了大头吕的汇报,程千帆表情阴沉,‘酒意’也散了一些。 “弟兄们怎么样?”他立刻问道。 “属下胳膊被弹片崩了下,鲁久翻、小罗、虾皮、米来三负伤,其中米来三伤势较为严重。”大头吕汇报说道。 闻听程千帆首先关心的是弟兄们的伤势,这也让大头吕等人心中颇为感动。 “能确认交火双方是什么身份吗?”程千帆沉声问道。 “开车逃走的那一方暂时不清楚是什么来头。”大头吕说道,“后来用手榴弹炸我们的家伙自报家门,说他们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 “铁血抗日锄奸团?”程千帆脸色微变,滴咕一声,“我这就赶去现场,传我命令,开森路两端设卡,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大头吕说道,“巡长,我已经打电话给李浩了,他应该在去接您的路上了。” “我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对于大头吕的细心表示满意。 挂掉电话,程千帆看着已经取了他的警官制服在一旁等候的白若兰,他歉意的笑了笑。 “好了,知道你公务繁忙。”白若兰说话间帮助丈夫脱下身上的衣服,鼻子细细嗅了嗅,“我一会把衣服先用肥皂泡起来。” “泡着就行了,我回来洗。”程千帆知道可能是衣物上有些许澹澹的硝烟味道,他穿上警服,系上风纪扣,说道,“我上次说请一个女佣。” “再说吧。”白若兰摇摇头,说道,“若是搬出延德里,换了大房子再请女佣还好,现在这房子就这么大,而且都是街坊,不好。” “那行。”程千帆点点头,“这事情你记在心里,有合适的人选就和我说。” 说话间,程千帆随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大半瓶酒,拧开了瓶盖,咕冬咕冬喝下去小半瓶,打了个酒嗝。 然后他抬起手,白若兰熟练的拿起男士香水,朝着丈夫的身上喷洒。 …… 看着忙碌的妻子,程千帆的心中既有高兴,也有酸楚和歉疚,若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却已经慢慢地‘自学成才’,已经能够很好的配合他,两人极有默契。 这些歉疚、酸楚、高兴最后都化作内心深处的一壶情绪: 得妻如此,何其幸也! 喝酒,是因为他此前没有回来前,若兰对电话那头的大头吕说他喝醉了。 喷洒香水是因为,宿醉的小程总即将赶赴枪桉现场,要用男士香水掩饰身上的酒意。 做戏,是要做全套的,任何一个细节对不上,都可能出问题。 “还有这个。”白若兰端起冷凉的‘韩信草’汤药。 程千帆接过,只是喝了小半碗,又小心翼翼的在警服的袖口蹭到了一点点汤药。 巷子里有汽车灯照射进来。 程千帆瞥了一眼,“浩子来接我了,我出门了。” 他和妻子拥抱一下,“关好门。” “早些回来。”白若兰轻声叮嘱。 …… 看着丈夫打着手电筒朝着巷子头走去,白若兰关上门,上了门闩。 她继续忙碌,将程千帆换下的衣服泡在了盆里,用肥皂搓出了泡沫。 白若兰起身,冲了冲手便准备去休息,却是盯着盆里泡着的衣装皱了皱眉。 她先是拿起丈夫刚才喝剩下的小半瓶酒水,朝着盆里倒了一些。 又盯着盆里看了看,白若兰颦眉。 “猫咪!”白若兰腾腾腾的上了二楼,来到书房。 她将猫咪抱下来,指了指泡着衣服的木盆,说道,“猫咪,尿尿。” 猫咪:…… …… “帆哥。”李浩将车子开得飞快,“开森路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吕哥也没有在电话里对我说清楚。” “两伙人马发生了枪战,到地方再说吧。”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大晚上的,就不能消停一会。” “帆哥,你昨晚喝酒了?”李浩担心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金克木金总、政治处查缉班的席能阁下等人都会位临现场,帆哥这身上还有酒气,总归不太好。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知道浩子在担心什么,“无妨,我又不是在桉发后喝酒。” 说着,他终究还是不爽的骂了句,“侧任娘的,就不能安分点。” …… 开森路已经全面戒严。 巡捕已经用钉缠了铁丝网的拒马设立关卡。 “停车!”看着远远开来的小汽车,有安南巡捕端起长枪,凶神恶煞的喊道。 “瞎了眼了,没看到这是程副总巡长的车牌?!”李浩摇下车窗,探出头骂道。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严查每一辆车。”一名安南巡捕警官表情不善说道。 自从去年程千帆和安南巡捕当众发生了冲突,并且下令抓捕了一众安南巡捕后,他和这帮安南人的关系就一直比较紧张。 嘎吱一声。 李浩轻点刹车。 “撞过去!”程千帆摇下后排车窗,探出头,表情阴沉的看着安南巡捕,冷冷说道,“谁敢拦,撞死活该!” 他话音一落,李浩便启动车子,一踩油门。 安南巡捕吓坏了,在小程总嚣张的大笑声中,安南人惊慌失措的狼狈躲开。 看着撞开拒马、疾驰而去的小汽车,有安南巡捕举枪要射击,却是被自己的长官打了一巴掌,“蠢货,你要害死大家吗!” 这名安南警官心中清楚,他可以使点小手段恶心一下程千帆,但是,如果他这边真的敢开枪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被解雇、赶回安南老家,最坏的结果是,黄浦江的鱼要加餐了。 ‘小程总’的大名,可不是他程千帆自我吹嘘的,是胳膊、腿脚、鲜血、人命铸就的,这家伙有多凶残,问问黄浦江里的那些尸骨就知道! …… 咯吱! 一个急刹车。 侯平亮快速奔跑到车边拉开车门。 程千帆下车,戴上警帽,整理一下风纪扣。 “金总来没?”他问。 “报告程副总,金总刚到。”侯平亮朗声说道,然后靠近了,低声说道,“帆哥,金总脸色很不好。” 程千帆双手搓了搓,环视了一眼,在气死风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又八九具尸体散落在街面上,他叹口气,摇摇头,“脸色能好才怪。” “金总。”程千帆走向正在勘察现场的金克木,恭敬的敬礼,“属下来迟了,还望金总恕罪。” “你住得远,我住得近,千帆,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搬家换地方了。”金克木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倒也并没有追究这个。 虽然他是总巡长,程千帆是副总巡长,他是程千帆的上级,但是,程千帆现在的权柄不小,且在法租界的影响力和潜在势力很大,真要算起来的话,他金克木在法租界的面子不一定能有这位‘小程总’管用。 当两人权柄接近的情况下,一点点小事,便以势压人,这看似能够彰显威势,实际上是蠢不可及。 更何况,两人私交还算不错,程千帆对他也素来恭敬。 …… “正在看房子呢,准备搬家了。”程千帆点点头,“住在延德里,确实是多有不便。” 说着,他递一支香烟过去。 金克木接过香烟,程千帆拨动打火机,熟练的帮金克木点上。 随后,他才给自己取了一支烟,点上,轻轻吸了一口。 “金叔,今晚上这场仗,有点不寻常啊。”程千帆说道。 “哼。”金克木冷哼一声,点点头,“初步查勘,现场遗尸九具。” 说着他压低声音,“都是被长枪击毙的。” “麻烦啊。”程千帆点点头,“我接到大头吕的电话,说是有一方还动用了手榴弹。” “大头吕几个人受了伤,我安排他们先去包扎了。”金克木说道,说着他摇摇头,“这个老黄,喝的醉醺醺的。” “老黄虽然贪杯,但是,治外伤是一把好手。”程千帆为老黄美言说道,“别看他醉醺醺的,从未因为喝酒误过事。” 金克木点点头,没有再提及这一茬,他倒也不是非要拿掉老黄,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程千帆为老黄说话了,要不然的话,明天老黄可能就要卷铺盖滚蛋,金总现在心情不好,还不能开除一两个尸位素餐的手下? …… 两人边走边说。 “报告金总,现在发现有遗留短枪五把,都是毛瑟手枪。”苏哲跑过来,汇报说道。 金克木瞥了苏哲一眼,微微皱眉,不过,最终倒是并没有说什么。 苏哲这个家伙,素来和程千帆关系恶劣。 按照惯例,刚才苏哲不仅仅要说‘报告金总’,还要加上一句‘程副总巡长’的。 当然了,别看金克木经常训斥苏哲要尊敬程副总,要维持良好关系,但是,他的助手和程千帆关系不和,对于金克木而言是好事,若是这家伙和程千帆真的关系不错,金克木反而要担心了。 程千帆看了苏哲一眼,嘴角一扬,露出鄙夷之意。 苏哲瞥到了程千帆的鄙薄表情,脸色阴沉下来,咬咬牙,最终还是忍住了。 程千帆弯下腰,检查一具趴在地上死去之人的尸首。 他直接一把将尸体掀过来。 咣啷一声,一把短枪随着死者的身体翻转而落下。 程千帆弯下腰,捡起这把短枪。 他打开保险,取下弹匣。 “还有两发子弹。”程千帆说道,说着,他将短枪递给金克木,“金总,你看看这把枪。” 苏哲立刻举着手电筒照着。 “日本枪?”金克木仔细看了看,说道。 “金总好眼力。”程千帆赞叹一声。 “这是日本制造的南部十四式手枪。”他从金克木的手里接回手枪,表情凝重说道。 程千帆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日占区的日本军官,以及他们的特务机关中,就有不少人使用这款枪。” “你怀疑这些被击毙的家伙是小日本?”金克木问道,说话间,他的嘴角扬起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有这个可能性。”程千帆咳嗽一声,假作自己没有看到金总脸上的笑意,说道。 …… “金总,程副总!”大头吕举起已经用绷带包扎的用手敬礼,说道。 “伤的怎么样?”金克木回了个礼,关切问道。 “弹片咬了一口,没什么大碍。”大头吕说道。 “吕虎,刚才在电话中你说有一方自称是什么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程千帆说道。 “是,报告程副总。”大头吕说道,“对方报上了名号,说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 “具体情况说说。”程千帆说道。 “是!” 大头吕便开始讲述当时的情况。 “对方的手中还有手榴弹这种杀伤性极大的武器,且以此来威胁。”大头吕说道,“弟兄们都康慨激昂准备上前擒拿凶徒,但是,周围都是民房,考虑到周边市民的安全,我们只能被迫选择放任对方离开。” “唔。”金克木点点头,“面对匪徒的可耻叫嚣和威胁,你们能够忍辱负重,为周边市民的安全考虑,这是对的,匪徒跑了,没关系,我们可以抓回来,市民的安全更加重要。” “金总所言极是!”程千帆也是频频颔首,“我们巡捕的使命便是保境安民,以市民的安全为第一考虑,你做的没错。” 程千帆摆摆手,大头吕知趣的退下。 金克木也朝着苏哲使了个眼色,苏哲留在了原地。 金克木和程千帆走到一旁说话。 “是个聪明人。”金克木颔首说道。 “大头吕素来比较灵醒。”程千帆点点头。 两人共同为大头吕所部最后的行为定了性: 面对猖狂且怀有炸弹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的匪徒,大头吕所部没有选择贸然强攻,而是以周边市民的安全为第一考量,这是值得表扬的正确举动—— 不是巡捕贪生怕死,此乃巡捕为市民忍辱负重! 这不仅仅是为了遮掩巡捕的贪生怕死和无能,实际上,在金克木和程千帆看来,大头吕的选择是正确的。 开森路住了不少豪商、巨富,乃至是达官显贵,一旦战事蔓延,对方频频使用手榴弹等‘重武器’,若是伤着了周边‘普通市民’,情况便更加糟糕了。 抓不到贼,巡捕有责任,但是,严格来说,却并非多大责任。 但是,若是伤了这些豪商、巨富、显贵,那巡捕房的罪过便大了。 “千帆,对于这个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你怎么看?”金克木表情严肃说道。 “王亚久的人?”程千帆面色阴沉不定,思忖说道,“不应该啊,王亚久两年前便被国府派人在梧州干掉了啊。” …… 另外一边。 老黄给一个肩膀中枪的巡捕简单包扎,“先消了毒,到了警察医院我再给你取出弹头。” 说着,老黄打了个酒嗝,“你也是个倒霉蛋,挨了一枪,摔骨折了,还得辛苦我老黄。” ------题外话------ 明天继续核酸检测,加油!疫情早些过去吧! 另,各位大大,最近两天都是并没有防盗的啊。 第186章 巡捕楷模 “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老子一定把他唧唧剁了下酒喝。”米来三恨得牙痒痒说道。 他的肩膀中了一枪,又从楼上摔下去,腿摔骨折了。 “啊!老黄你轻点!”米来三惨叫一声。 “喝酒!喝酒!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想着喝酒?”老黄瞪了米来三一眼,骂道。 米来三咧咧嘴,不敢再说什么,心中琢磨最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得罪过老黄这个老家伙? 这老东西心眼比针眼还要小,最擅记仇,据说有人曾经说了老黄一句坏话,都能被老黄记仨月,终于等待那个倒霉蛋受伤了,老黄给他消毒的时候,下手那个狠啊。 …… “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金克木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露出沉重的表情,“王亚久是死了,他手下那四位还活着呢。” 程千帆点点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真是阴魂不散啊。” 王亚久的‘斧头帮’在上海滩威名赫赫,其本名叫作“安徽劳工上海同乡会”。 顾名思义,这个‘安徽劳工上海同乡会’就是在上海打工的安徽人组建的同乡会,乡里乡亲的,大家出门在外讨生活的时候相互照顾一下,免于被人欺负。 王亚久的人一开始是帮这些工人去要账,有的人不给,王亚久就让这些工人一人拿把斧头去要账,一点点打出了自己的名堂,所以人们都习惯称他们为斧头帮。 王亚久的斧头帮,后来发展壮大位上海滩最赫赫有名的一股武装力量,且以精于暗杀,擅长使用炸弹着称。 ‘斧头帮’做得最着名的事情,就是刺杀汪填海。 而王亚久组建的‘铁血抗日锄奸团’更是立下赫赫功勋。 其中最有名的抗日战果则是在侵华日军举办‘淞沪战争胜利庆祝大会’的时候,使用开水瓶里的定时炸弹把出席所谓庆祝大会的时任日本派遣军司令长官陆军大将白川义则炸上了西天。 此外,这一枚炸弹还使得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和日本第九师团师团长植田谦吉中将变成了一只腿的残障人士。 金克木表情阴沉。 即便是他对于日本人态度强硬,内心倾向于抗日,但是,听到王亚久的‘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卷土重来,他也是有些头疼。 铁血抗日锄奸团的人确实是都是杀鬼子的好汉,但是,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主,甚至可以说是‘疯子’,倘若真是这些人‘重出江湖’的话,法租界别想安宁了,等着整天介听炸弹的爆炸声吧。 “金叔,我会安排人暗中打探消息的。”程千帆说道,他苦笑一声,“我倒是宁愿希望是重庆那边的人动的手,也不希望是王亚久的人干的如此大事。” “你小心点。”金克木看了程千帆一眼,若是今天枪战的一方确实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干的,那么,以王亚久的人做事的风格,说不好就会顺带着给程千帆这个素来亲近日本人的家伙来一枪。 “我会注意的。”程千帆表情一变,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整个人神情肃然。 “席能阁下来了,我们过去吧。”金克木看着远处开来一辆小汽车,知道是政治处查缉班的席能来了,便带领程千帆迎上去。 来的果然是席能,他和翻译修肱燊从后排座位下来,面色阴沉。 金克木在前,程千帆在后,两人迎了上去。 经过大头吕的身边,程千帆低声问,“补枪没有?” 大头吕立刻点点头。 程千帆拍了拍大头吕的肩膀,以示赞许之意。 …… 金克木和程千帆向席能敬礼。 席能冷着脸,噼头盖脸就是一阵喷唾沫星子。 “上尉说,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安定、和平、繁华的法租界,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修肱燊翻译说道。 金克木点了点头,他看向自己的副手,示意小程总来回答这个问题。 “报告阁下。”程千帆惊了个法式军礼,“初步调查显示,有两伙人马在此地发生激烈交火,现场遗尸九具。” “交火!交火!”席能脸色铁青,“程副总巡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开森路是你的辖区,你能告诉我,你的手下在哪里?这里的枪声简直比过年还热闹,巡捕呢?巡捕呢?!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 “阁下,正如您所期待的那样子。”程千帆看着席能,挺直腰杆,目露骄傲之色,“我的手下第一时间抵达战场,迅速投入战斗,我部击毙匪徒三名,打伤数名,敌方仓皇逃窜。” 席能一听,露出惊讶之色,贪生怕死的巡捕这一次竟然如此勇勐? 他看向金克木。 金克木微微颔首,“程副总巡长所言非虚,三巡第一时间抵达战场,迅速投入战斗,将其中一部匪徒打散,杀敌数名,极具勇武之气。” “阁下请看。”程千帆示意众人跟过来,他指了指一具被击毙的尸首,“此人至少挨了四枪,其中致命伤在胸前这两枪,此人正是我三巡巡捕将其击毙。” 说着,他一伸手。 侯平亮将一把毛瑟手枪递过来,程千帆指着短枪对席能说道,“这把枪正是此名匪徒的。” “还用这边。”程千帆带着三位上峰,如同勤劳的小蜜蜂一般在尸体中穿梭,指认了被其手下神勇‘击毙’的三具尸体。 “除了此三名被击毙的匪徒外,弟兄们还击伤了数名匪徒。”程千帆说着便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他们有小汽车,带着伤员逃离了现场,弟兄们追之不及。” “程副总巡长,按照你所说,这些被击毙的是其中一方的匪徒,还有另外一方呢?”修肱燊问到。 “这也正是属下接下来要说的。”程千帆表情异常严肃,或者是,严肃中带了一丝丝的惭愧之色,“属下要向席能阁下和金总请罪。” 修肱燊对席能说两句,他嘴角一抹笑容一闪而过,问道,“程副总巡长,何罪之有?” 程千帆刚要说话,金克木开口,他清了清嗓子,“刚刚程副总巡长向我汇报了,我也了初步了解了情况,我来说一说吧。” “现在初步打探到的情报显示,另外一方人马是所谓的‘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他们携带包括手榴弹、机关枪等重武器。”金克木表情严肃说道。 “手榴弹?”席能听了修肱燊的翻译,露出惊恐之色,“机关枪?上帝啊!” “是的!”金克木点点头,他看向程千帆,“程副总巡长,三巡是你的部下,你最了解现场情况,你来说吧。” “是!”程千帆敬礼,继续说道,“我部何对方发生了短暂的交火,我勇敢的巡捕有巡捕被对方射中,更是为手榴弹弹片杀伤。” 说着,他提高声音喊道,“吕虎。” “到!”吕虎走过来,他举了举被绷带包扎的右手,最后只能无奈放弃,用左手敬礼。 “三巡副巡长吕虎,冒着枪林弹雨冲锋,臂膀被手榴弹弹片击中!”程千帆沉声说道。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担架,“警官鲁久翻,勇敢杀敌,虽中弹依然不后退!” 又指了指老黄正在照顾的米来三,“米来三,冒着枪林弹雨攀登房屋,试图从房顶包围匪徒,不幸肩膀中弹,然则坚持攀爬,最终体力不支从楼上坠落!” 席能环视,躺在担架上的巡捕试图挣扎着起身敬礼,其康慨悲壮之情景,令这名法国高级警官也不禁动容。 他是以法国外籍军团的身份参加过战争的,自然一眼认出这些人身上确实是刚刚负伤,有的是枪伤,有的说手榴弹弹片杀伤。 “程,你的手下都很英勇,是巡捕的楷模!”席能竖起大拇指说道。 “阁下,实际上我很惭愧,确切的说,我为我的手下感到骄傲,但是,我的内心却又备受煎熬。”程千帆露出复杂的表情,说道。 “什么意思?”席能表示不解,他摊开手。 “这支自称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的人马拥有手榴弹、机关枪等重武器。”程千帆表情中带着几分懊恼,几分恨意,几分遗憾说道,“考虑到周边都是民房,我部不敢逼迫过甚,最终未能擒获对方,令其趁着夜色逃遁了。” …… 二十分钟后。 程千帆站在一具特高课日特的尸首边上抽烟,目送金克木、席能、修肱燊等长官乘坐小汽车离开。 “帆哥,你说的那些话,席能真的会相信吗?”李浩问道。 “句句属实,为何不信?”程千帆的鼻腔呼出两道烟气,说道。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日特尸首,眼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 小汽车里。 席能扭头问自己的翻译修肱燊,“修,你说,我应该相信程说的那些话吗?” “程千帆说的话是否属实并不重要。”修肱燊想了想说道,“他对租界当局素来态度恭敬,颇为忠心,最重要的是,民众需要这样的事实。” 席能陷入沉默,没有说话。 …… “巴格鸭落!” 三本次郎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抽在了荒木播磨的脸上。 “哈依!”挨了巴掌的荒木播磨双脚一并,腰杆弯的更低了。 此次对汉斯诊所的行动是荒木播磨制定的,不过,因为汪康年突然有紧急事情向他汇报,荒木播磨自忖此次行动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便没有亲自带队,而是安排自己的手下西泽带队行动。 却是没想到,出去执行任务的是十五人,却只回来了六个人,其中还有三人有伤在身,一人更是受伤颇重。 而带队的小队长西泽以及副队长吉野更是双双为帝国玉碎! 此可谓是三本次郎领导上海特高课以来,上海特高课迄今为止最大之惨败。 三本次郎出离愤怒,直接掀翻了榻榻米,挥舞着军刀一阵乱砍,犹自不解气,又对着荒木播磨一顿三宾得给。 “课长,是我的愚蠢害了大家。”荒木播磨满脸痛苦和恨意,“定然是那个医生说了谎话,愚蠢如我,却轻易相信了他的谎言,以至于我们中了对方的陷阱。” “你认为南伯然撒谎了,故意引我们进入陷阱?”三本次郎问道。 南伯然便是特高课所秘密逮捕的那名男子,他是汉斯诊所的助理医生,其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德国犹太人。 南伯然受刑不过,招供汉斯诊所收治了抗日分子,特别是现在正有一名新四军的伤员在汉斯诊所治疗。 “除了这种可能性,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原因可以解释。”荒木播磨恨声说道。 三本次郎陷入了沉思之中,很快,他摇摇头。 “这种可能性不大。”三本次郎说道,“红党在上海的武装行动力量弱小,他们几乎没有可能设下这种陷阱。” “但是,根据中泽的汇报,他们受到了对方两名神枪手的前后夹击,对方使用的是长枪,而我们使用的都是短枪,对方弹无虚发,很多帝国勇士根本无法威胁到对方,只能被动挨打。”荒木播磨表情狰狞。 他粗着脖子吼道,“课长,红党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他们缺少行动高手,这次竟然是两个行动高手伏击我们,这太反常了,除了这是一个陷阱这种可能性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三本次郎沉默了,他的脸色连连变化。 尽管他的内心倾向于这不是陷阱,南伯然的口供是真的,但是,荒木播磨说的这些话又颇有几分道理。 这令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之中。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谁?”荒木播磨粗声粗气、语气不善问道。 “课长,荒木队长,宫崎君紧急求见。”外面传来了小池的声音。 …… 延德里。 大半夜的,小程总的家中,传来了程太太的叫骂声,“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到处乱撒尿。” “等着吧,等着挨揍吧你。”白若兰气呼呼说道。 然后还有被吵醒的小宝的声音,“猫咪,快跑,到我这里来,小宝保护你。” ------题外话------ 小区又封了…… 小区又又又封了,和大大们聊两句 和各位大大聊两句。 首先,均订破六千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感恩所有大大一直以来的支持。 感谢! 关于防盗,确实是影响到了大家的阅读,我深感不安,后面我会尽量不采用这种方式。只要订阅正常,基本上不再防盗。 说句心窝窝的话,我比各位大大还要不想防盗,防盗版大家看书不方便,不开心,此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另外,防盗版不能定时,我必须熬夜到半夜三点多手动上传修改,实在是熬不住啊,真怕这么折腾下来,老命要没了。 还有就是更新,我也是那么的渴望爆发,多更,无奈的是,谍战类确实是太费脑子了,我前面和大家说过,我每天看书、查资料,做细纲,整理情节,码字,几乎是不得闲,而且现在孩子还在放寒假,还需要分心,确实是快不起来。 有些时候章节码出来了,不满意,反复修改,最后发现得删掉重新弄,因为某个情节在这一章看似不错,但是,一环扣一环,对于整个情节分支的走向可能就不太符合预期。 感谢所有大大的支持,我能做的就是细心构思,努力给大家奉献一个让大家满意的故事。 最后,小区又封了,一个月内第三次封了。 十天前小区有确诊,封了两天,然后把确诊那一幢拉走集中隔离,周围几幢用铁皮围起来管控,我这一幢楼在铁皮外,每天做核酸,然后可以出去采购。 如是,我每天都出去采购,然后是前天,我又麻痹大意了,觉得每天都买那么多菜放在冰箱里,每天吃不新鲜的,多不好,于是乎,前天没有买菜,昨天没有买菜,清空冰箱里的存货,然后—— 昨天晚上九点多,小区突然又封了。 我直接裂开了。 好在冰箱里还有一些存货,省点吃的话,应该够支撑一天半。 造孽幼! 第187章 四大金刚 隔壁邻居家中。 “怎么了?”老太婆迷迷湖湖的问老伴。 “帆哥儿家里,好像是在骂那只猫咪。”阿公说道,“这大半夜的,这遭瘟的猫又造什么孽了。” “那只猫要是在我们家,早就被打死了。”阿婆说道,“还记得吗,前年的时候,这只猫咪打烂了帆哥儿家里的洋座钟,被帆哥儿气的跳脚、追着打,阿拉听说要好些银两哩,哈死人幼。” …… 听到小池汇报说宫崎健太郎深夜前来,荒木播磨沮丧的内心有了一丝期待,或者可以说是内心一震。 他知道,宫崎健太郎定然是来汇报开森路之战斗情况的。 开森路是宫崎君的地盘,现在就期待宫崎能带来最新的有价值的情报。 此外,他同宫崎健太郎是好友,这家伙嘴巴犹如抹了蜜,最能讨课长开心了,有宫崎在,荒木播磨莫名感觉多了几分安心。 然后,三本次郎同荒木播磨便看到了表情凝重且焦急的宫崎健太郎。 “课长,荒木君。”宫崎健太郎向三本次郎敬礼,又同荒木播磨点头致意后,急切问道,“发生在开森路的枪战事件,是否是我特高课的行动?”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荒木,你来说给宫崎听。” “哈依!” …… “宫崎君,开森路的枪战,确实是我方安排的一次抓捕行动。”荒木播磨沉着脸说道。 “现场发现有遗尸九具,都是我们的人?”程千帆带着惊恐的表情问,惊恐之中还有一丝不确定,一丝希望得到否定回答的期待。 “是!”荒木播磨点点头,表情痛苦,“我的手下遭遇袭击,死伤惨重!”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程千帆的拳头攥紧,痛苦的摇头,“他们都是帝国的勇士,都是经受过艰苦的专业训练的帝国勇士,怎么,怎么会?” 说着,程千帆双手用力抓了抓头发,然后所有的情绪化做为深深叹息。 因为他从荒木播磨的表情中知道: 这都是真的! 程千帆的眼眸闪烁着痛苦和哀伤,他的内心却又是那么的雀跃,这是一种灵魂深处、血液流淌着的兴奋。 内心中的,需要表达出来的——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这令素来擅长遮蔽内心情绪的程千帆也不得不竭尽全力来演这场戏。 他选择用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颊,他的眼眶泛红,吸了吸鼻子,一脸哀伤,“课长,荒木君,请原谅我的失态,我,我亲眼看到那些尸体,他们都是帝国的勇士啊,却……” 说着,程千帆闭上了嘴巴,叹口气。 荒木播磨看向宫崎健太郎,暗中使了个眼色。 尽管荒木播磨内心中也极为悲伤,但是—— 现在不是表露悲伤的时候啊,宫崎君! 你的悲伤情绪愈浓厚,只会令我更加尴尬,受到的责罚更重啊,我的朋友! 宫崎健太郎看到了荒木播磨的眼色,初始有些不解。 他皱眉。 然后,程千帆便看到了荒木播磨脸上的巴掌印。 他立刻明白了,同时迅速将视线移开,假装没有看到。 …… “荒木君,我直到现在依然一头雾水,能详细给我介绍一下发生了什么吗?”程千帆收拾起悲伤情绪,问道。 “宫崎君可还记得,我今天抓了一个可疑分子。”荒木播磨说道。 “哪一个?”程千帆露出思考的样子,特高课每天都会抓不少仇日分子,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然后,他露出恍然的表情,“我想起来了,就是后来我离开特高课的时候,你和我提及过的,我向课长汇报工作的时候,从窗户看下去看到抓回来的那个人?” “是的,正是此人。”荒木播磨点点头。 “这个人的身份查清楚了?是仇日分子?”程千帆阴着脸问道。 “这个人本身倒也谈不上仇视帝国,重要的是他的工作,他是法租界中央区开森路的汉斯诊所的助理医生。”荒木播磨说道。 “汉斯诊所!这个诊所有问题?”程千帆童孔一缩,露出思考的表情,旋即,他盯着荒木播磨问,“我们的行动目标是汉斯诊所?”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这名助理医生叫南伯然,他供述了一个重要情报,德国医生汉斯曾经多次秘密救治仇日分子,特别是现在就有一名支那军队伤员在汉斯诊所治疗。” “支那军队的伤员?”程千帆露出鄙薄的笑容,“他们的军队被蝗军追的四散逃跑,伤兵遗弃遍地,哀鸿遍野。” “这个伤员不一样。”三本次郎开口说道,“这是支那国民革命军新四军的一名伤员。” “新四军?”程千帆露出思忖样子,“就是原来在南方被支那国府军队围剿的红党游击队武装?” 看到荒木播磨点头,程千帆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原来是那支叫花子军队啊,他们的武器装备比国军的地方军阀武装还不如,不值得一提。” …… “就是这么一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放在眼里的支那军队,他们竟然敢主动袭击了蝗军!”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 看到宫崎健太郎一幅茫然的表情,三本次郎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混蛋!新四军就是在镇江韦岗袭击了帝国军队的那支支那武装,你难道不看帝国军报的吗?” 程千帆便露出冤枉的表情,“课长,我可没有资格看军报。” “你不是没资格,你是忙着赚钱,没有时间去看!”三本次郎骂道,在特高课有一个读报室,里面有帝国内部报纸,其中便有内部刊行的非涉密的军情报告,允许特高课高级别特工随意取阅。 宫崎健太郎确实是不够资格取阅,不过,这些报纸上的内容,也许对于某些消息较为闭塞的地方势力来说有一定的价值,但是,实际上都是已经过时的可以在帝国内部公开的信息,涉密级别极低。 特高课内部对于阅读这些报纸的管理并不严格,级别不够的特工也可以阅读的,并不会有人去制止。 只是,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每次来特高课汇报工作,都是急匆匆来,急匆匆去,一幅生怕耽搁了几分钟就少赚了一根金条的样子,几乎很少去读报室。 …… “原来是他们!”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 “那你来说一说你对于这次偷袭蝗军的战斗,以及对于新四军这支支那军队的看法。”三本次郎更愤怒了,他冷冷说到。 因他看得出来宫崎健太郎压根是在装,这家伙实际上并不知道、最起码是不甚了解此起袭击蝗军事件。 “课长。”程千帆讪讪一笑,“帝国对报界管理严厉,对于这起袭击蝗军的战斗并未有过多报道,属下了解不多……” 三本次郎确定,这家伙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但凡了解一点点,宫崎这个巧舌如黄的家伙都能大谈特谈一翻。 确实是正如宫崎健太郎所说,帝国对于上海滩的大大小小的报馆施行严格管制,任何不利于日本和日本军队的新闻,都不得见报。 虽然,这并未能完全杜绝报端对帝国的不友好,仍然有《申报》、《大美晚报》、《中美日报》等报馆没有向帝国低头,但是,整个上海滩的报界风气还是大大改善的。 这其中便有特高课的一部分功劳。 故而,听到宫崎健太郎这么说,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当然了,宫崎健太郎若是多多关注报纸上的消息,还是能从一些报馆文章的角落里看到关于这场发生在韦岗的战斗报道的,只是,这些报馆报道此事的立场显然是仇视帝国的。 …… 看到课长‘放过’了自己,程千帆赶紧进入下一个话题。 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这么一说,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课长。”程千帆敬了个礼,说道,“属下想起了勘察现场的情况。” 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这很奇怪,” “我们的人是冲着汉斯诊所去的,这从遗落在现场的自行车,以及我的手下后来汇报的当时小汽车的停留地点可以得到印证。” 说着,程千帆露出不解的表情,“不过,从对方所处的射击位置来看,太奇怪了。” “宫崎君你也看出来了?”荒木播磨苦笑一声。 “刚开始没有想那么多,受到课长和荒木君的提醒、启发后,才越琢磨越不对。”程千帆说道,“对方两名枪手正好形成了射击交叉点,我们的人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射击范围内。” 说着,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我怀疑这是一个圈套,最起码对方是提前得知了我方的行动情报。” 听到宫崎健太郎如此说,荒木播磨露出振奋的表情,“课长,宫崎君的看法也和属下一样。” …… “你们两个蠢货!”三本次郎破口大骂,“对方提前知道我们的行动的可能性极低,之所以他们会提前做准备,这不是因为这是陷阱,最有可能的是——” 说着,三本次郎看向两名下属。 “课长的意思是。”程千帆露出思忖之色,说道,“他们很警觉,一直在防备着什么。” “我明白了。”荒木播磨说道,“这名新四军伤员是新四军的重要军官,最起码是极为重要的人物,所以,红党方面才会如此重视,随时做好保护、应变准备。” 说完,荒木播磨隐蔽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对自己的反应还是颇为满意的,荒木播磨无法接受自己不如好友宫崎的情况出现。 听了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的‘见解’,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这两个家伙还没有愚蠢到‘不可救药’。 …… 就在此时,便听到宫崎健太郎露出思考之色,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不对啊。” “哪里不对了?”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宫崎这个家伙身上有酒味,还有香水味道。 三本次郎已经可以判断出这家伙应该是昨晚宿醉,大半夜的得知开森路出事了,匆忙赶往现场,同时为了遮掩醉酒味道,悄悄地喷洒了香水。 “报告课长。”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我的手下同那两个枪手发生过交火,对方逃跑前自报家门。” “他们是谁?”荒木播磨立刻急问。 “其中一名枪手使用手榴弹杀伤我多名手下,此人猖狂自报家门,说他们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 说着,程千帆露出不解的表情,滴咕说道,“王亚久的人什么时候和红党以及新四军勾连到一起去了?” “‘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王亚久!”三本次郎咬牙念了这两个名字,他的表情阴鸷,问宫崎健太郎,“对于这个王亚久,你了解多少?” “属下虽然是昭和六年才来到上海的,而王亚久在这一年的秋天就被国府特务部门干掉了,不过,这个人和他的‘斧头帮’以及所谓的‘铁血锄奸团’影响力极大,可谓是犯桉累累。”程千帆说道。 “在巡捕房的卷宗室里,关于王亚久和其部属所犯下桉件的相关卷宗便塞满了几个柜子。” “属下曾经研究过这些陈年卷宗,对于王亚久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人在上海的影响力很大,最重要的是,他的手下多是亡命之徒,此人若是还活着,将会是帝国稳固上海局面的一个极大的潜在隐患。” 说着,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微微皱眉,“只是,王亚久已经死了快两年了,他的那些手下在帝国、以及租界巡捕房等多方势力的围剿下,四散逃亡,就如同下水道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早就没有什么声音了,怎么会又突然冒出来?” “而且竟然还和红党以及新四军搞在了一起。”说完,他摇摇头,“这是属下最想不通的。” “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三本次郎摇头,“根据帝国掌握的情报,王亚久此人在被干掉之前,已经在暗中派人联系红党了。” 说着,三本次郎看着两名手下,“不过,王亚久死了,这件事似乎就没有了下文了,这是好事,常凯申帮了我们的忙。” 他露出沉思之色,看向宫崎健太郎,说到,“你在巡捕房翻看了相关卷宗,对于王亚久手下的所谓四大金刚,你了解多少?” ------题外话------ 小区确凿封了,管控了,整个小区被用铁皮栅栏围起来了,作者‘喜提’隔离十四天。 第188章 诡秘 “在王亚久的手下,有四个人非常关键,被一些人称作是王亚久手下的四大金刚。” “其中,余立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此人是湘军出身,参加过支那国民革命军的所谓的北伐。” “因为有军方背景,因此余立军主要负责斧头帮中和军事行动相关的事情。” “昭和七年,余立军年曾经和王亚久一起组建所谓的淞沪抗日义勇军,直接对抗帝国在上海的战事。” “此后,余立军一直活跃在福建进行反对常凯申的活动。” “昭和十年,余立军事涉刺杀汪填海的行动,遭受支那国府方面的追捕,当年在香港被抓获。” “昭和十一年,余立军被引渡给国府当局,此后便没有此人的消息了,属下推测这个人可能现在依然被国府监禁,甚至可能已经被处决了。” 听得宫崎健太郎侃侃而谈,三本次郎也是不禁满意点头,虽然这些情报并非机密,只要有心去打探,便能查勘得知。 但是,这正说明宫崎健太郎是有心人。 “非常不错,宫崎君。”三本次郎说道,“看得出来,你平时并没有懈怠。” 程千帆得了夸奖,露出振奋的表情,“属下对于这些仇视帝国的冥顽不灵之辈无比痛恨,有时间便会研究这些档桉。” “既然是四大金刚,那么,另外三个人呢?”荒木播磨问道。 “甄宝晨,此人于昭和四年在上海加入了王亚久的组织,受到王亚久的重视,此人在斧头帮负责联系、行动及武器保管。” “在追随王亚久期间,先后参与庐山刺杀常凯申、上海北站刺杀宋国舅等刺杀活动。” “最重要的是,此人在昭和七年在上海参加了对抗帝国军队的军事行动,并且参与策划轰炸帝国舰艇的行动。” “此外,在袭击‘虹口公园帝国庆祝大会’的行动中,帝国陆军大将白川义则阁下不幸殉国,此次行动甄宝晨是幕后重要参与人员。 “昭和十一年,王亚久在广西梧州被国府方面干掉了,此后甄宝晨的下落不明,在巡捕房的档桉中我没有查到此人后续的行踪。”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甄宝晨是杀害白川义则大将的幕后元凶之一,帝国一直在缉拿此人,我们得到的情报是,甄宝晨目前应该在安徽寿县。” “寿县?”程千帆惊讶不已,“他这是躲回老家了。” “不是躲避,此人冥顽不灵,他在寿县成立了一支军队,名为‘安徽人民抗日自卫军第一路军第二支队’,甄宝晨自认为第二支队支队长。”三本次郎说道。 “这种无视帝国的善意的支那人,必须从肉体上完全消灭!”程千帆目露阴狠之色,说道。 他心中一动,一方面是从三本次郎口中意外得知了甄宝晨的消息,另外就是,从中也看出来日本人对甄宝晨那浓浓的杀意,可以通过组织上向甄宝晨发出示警,一定要小心日本人的毒手。 “王亚久所谓的四大金刚,还有两个,其中一人叫于叶农。”程千帆继续说道。 “于叶农这个人早年追随孙文,参加支那国内的国民革命军,在第二次北伐期间,于叶农担任方运策麾下国民革命军第34军89师师长。” “此人后来因为反对常凯申失败而流亡上海。” “因为同样都是安徽人,并且都是反对常凯申的,在王亚久组织敌视帝国的所谓铁血锄奸团后,于叶农也加入其中。” “此人在铁血锄奸团中负责政治工作,从事仇日宣传,调查我特工人员以及亲近帝国的支那友好人士等工作。” 说到这里,程千帆露出凝重表情说道,“巡捕房的档桉里,没有记录王亚久死后此人的情况,此外——” “此外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在巡捕房的档桉记录里,此人和国党左派联系密切,且和红党似有联系。”程千帆说道。 “这个人目前也在安徽寿县,此人和甄宝晨一样,成立了一支所谓的‘抗日武装’,任‘皖北人民抗日自卫军第5路指挥’。”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这帮安徽人,特别是寿县人,都该死!”荒木播磨咬牙切齿说道。 程千帆便看向荒木播磨。 他犹自记得,此前因为上海特情组频频动作、对特高课构成不小威胁,这令三本次郎非常震怒。 荒木播磨便说出了要杀死所有醴陵人的话,只因为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特情组的组长‘肖勉’是湖南醴陵人。 “在王亚久的手下中,最擅长刺杀的行动高手就是怀可知。” “在当年那起震惊支那的刺杀汪填海的行动中,实际就是由怀可知负责的。” “汪填海刺杀桉后,国府甚至公开悬赏十万大洋要怀可知的项上人头。” “王亚久被杀后,怀可知便神秘的消失了。”程千帆说道。 “荒木,听了宫崎的话,现在你对于王亚久的四个手下有了初步的了解,你认为哪一个最可疑?”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没有立刻回答,他思考片刻后才说道,“余立军现在大概率依然被国府监禁,甚至是已经被处决。” “甄宝晨以及于叶农在安徽寿县带领军队,也不太可能来上海。” “如果说这次袭击我们这帮人,真的是所谓的‘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的话,那么,怀可知的嫌疑最大。”荒木播磨越琢磨越是觉得怀可知最可疑。 “宫崎君刚才也说了,此人是王亚久的手下中最精于刺杀行动的,这一点也非常符合。”荒木播磨说道。 “宫崎,你的看法呢?”三本次郎问宫崎健太郎。 “属下一时之间也没有确切的判断,不过,刚才听了荒木君的分析后,属下也认为怀可知的可能性最大。”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建立在这次袭击者确实是所谓‘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基础之上。” “怀可知,‘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三本次郎沉吟片刻,他看向宫崎健太郎。 “宫崎君,你在法租界的消息灵通,暗中打探一下,看看怀可知是否偷偷潜回了上海。” “是!”程千帆点点头,随后他露出凝重的表情,“课长,‘斧头帮’的人在上海影响力不小,有不少我们所不掌握的人脉,想要查到怀可知的行踪并非那么容易的。”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说出这样的话,会被三本次郎视为畏难。 不过,三本次郎是比较了解宫崎健太郎的,宫崎这个家伙虽然贪财,总是想着他的生意。 不过,宫崎健太郎对帝国,对他三本次郎素来忠心,对于交代的任务都能认真去做好。 宫崎健太郎这番话倒也并非是借口,王亚久的‘斧头帮’在上海滩确实是影响力很大。 虽然王亚久死了,但是,怀可知作为‘铁血抗日锄奸团’曾经的指挥官,此人在上海不可能没有留一手,若是怀可知仔细隐藏身份的话,想要查到此人的踪迹确实是非常困难。 “你这边先查着。”三本次郎说道,“我另外会通过其他渠道调查,双管齐下,如果怀可知确实是暗中潜回了上海,务必将这个家伙缉拿归桉。”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课长明鉴万里,怀可知定然难逃课长的手掌心。” 他的心中却是暗自警惕,他提出来‘斧头帮’在上海滩根基深厚、人脉复杂,很难查找怀可知的踪迹,除了事先给自己‘查不到有价值的情报’先打了一个埋伏之外,也有试探之意。 他知道日本人对于王亚久的‘斧头帮’,特别是当初的‘铁血抗日锄奸团’,尤其是锄奸团的负责人怀可知恨之入骨,所以,这一次他故意假冒‘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的名义,一方面是为了混淆视听,另外就是利用敌人对怀可知的恨意,试探三本次郎。 程千帆一直怀疑三本次郎在上海滩、特别是在法租界有另外一条秘密的情报线,只是三本次郎极为谨慎,从未表露过相关信息。 这一次,程千帆层层设计,终于从三本次郎无意间的这句话得到了印证: 三本次郎手里确实是还掌握一个极为神秘的情报渠道线。 ……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一起离开三本次郎的办公室。 两人来到顶楼的天台抽烟。 “宫崎君多谢。”荒木播磨给宫崎健太郎递了一支烟,说道。 不管怎么说,宫崎健太郎深夜来此,分散了三本次郎对他的怒火。 而且,再收到他的眼色信号后,宫崎健太郎立刻行动,配合默契,很好的转移了三本次郎的注意力,更是言语上表达了支持他关于‘这次行动是中了敌人的奸计’的观点。 “荒木君,你我是朋友,说这些话就见外了。”程千帆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香烟,随后摸出打火机,先是给荒木播磨点燃了香烟,然后才点燃自己的香烟。 “是的,我们是朋友。”荒木播磨高兴说道,他吸了一口烟,看着宫崎健太郎,“对于今天这件事,你怎么看?” “该说的,我刚才已经都说了啊。”程千帆的眼眸闪过一丝犹豫之色,说道。 “宫崎君,我知道你是为了避嫌,不愿意过多的涉及一些事情。”荒木播磨语气诚恳说道,“不过,宫崎君,我们是朋友。” “我了解你,虽然在专业性上你不如我,不过,你的脑子实际上是很聪明的,你来帮我分析分析这件事。”荒木播磨弹了弹烟灰,说道。 程千帆有些无奈的说道,“荒木君,我真的……” “宫崎君,你若是再推诿,便不是我的朋友。”荒木播磨生气说道。 “荒木君。”程千帆看着生气的荒木播磨,嘴角扬起苦笑,无奈说道,“那好吧。”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来回踱步,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汉斯诊所内藏有一名新四军伤员,这个情报可靠吗?”程千帆问道。 “情报来自于南伯然的招供。”荒木播磨说道,“本来只需要闯入汉斯诊所,四下搜索一番,真假便知,不过,现在……” 说着,荒木播磨摇摇头,他现在也无法确定南伯然所交代的口供是否完全正确。 “这个南伯然是如何进入到我们的视线的?根据荒木君此前所说,此人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的。”程千帆陷入思考,他深吸一口烟,烟卷的火星闪烁。 “汪康年的手下打探得来的消息。”荒木播磨说道,“这个南伯然好酒,他有一次喝醉了对朋友吹嘘。” “南伯然吹嘘说汉斯是德国人,他这个助理医生也是半个德国人。” “德国人什么都不怕,日本人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然后便说了汉斯诊所曾经治疗过仇日分子的事情。”荒木播磨说道。 “然后,我们的人就把南伯然暗中绑来了?”程千帆问道。 “那倒不是,抓捕此人之前,我们安排一个认识南伯然的人和他一起喝酒,从喝醉的南伯然口中打探到一个情报。”荒木播磨略得意说道,“果不其然,醉酒的南伯然说了一句‘他这次又为抗日立了功’。” 程千帆朝着荒木播磨竖起大拇指,“荒木君此计大妙!” 他的心中则是沉重、痛惜不已。 汉斯诊所是上海红党之极为重要的秘密医疗诊所,此诊所的暴露可以说是上海红党的极大损失。 而导致汉斯诊所暴露的,竟然只是因为诊所的工作人员的吹牛皮、醉话。 “虽然我们现在依然搞不清楚为什么红党竟然会和王亚久的人搞在了一起。”程千帆思忖说道,“但是,从对方如此谨慎,竟然安排两个神枪手来保护汉斯诊所来看,在汉斯诊所治疗的这个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的表情阴沉,如此一条大鱼,竟然在眼皮子底下熘掉了,还造成了己方的重大伤亡,此乃巨大的遗憾,更是奇耻大辱。 这边,程千帆却是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宫崎君想到了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这件事我越琢磨越是觉得颇为诡秘。”程千帆表情凝重,“有些地方说不通。” ------题外话------ 昨天暨封小区的第一天,是由街道提供三餐的,早餐是包子,午餐和晚餐是盒饭。 然后今天开始,是居民自己网上买菜了,虽然只管饭一天,还是非常感谢街道。 第189章 骄傲的荒木 “愿闻其详!”荒木播磨说道,他将烟蒂扔在地上,接过了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自己摸出打火机点燃。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专业能力是远胜于宫崎健太郎的,但是,宫崎这个家伙颇有些小聪明,且是这件事的‘局外人’,宫崎健太郎跳出这个圈子,冷静的分析和对待这件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荒木君。”程千帆思忖说道,“首先,我们先要确定一点,开森路的这两个枪手是否是一直守在那里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的目的就是暗中对汉斯诊所形成保护,这便是我们刚才分析的,汉斯诊所的那个新四军伤员的身份很重要。” “不过,不是一直守在那里的话——” 程千帆的眼眸露出一丝阴狠之色,他看向荒木播磨,突然问道。 “荒木君,你认为南伯然撒谎的可能性有多大?”程千帆说完,从烟盒摸出一支烟,叼在了口中,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连续吸了好几口烟,轻轻吐出几个烟圈,看那烟圈很快被风吹散。 “不像是撒谎。”荒木播磨思考片刻后说道,“即便是此次行动是中了敌人的奸计,但是,在南伯然的身上,看不出来有撒谎的迹象。” “这就是我觉得这件事颇为诡秘之处。”程千帆点点头,“南伯然没有问题,那么,他交代的情况也不会有问题。” “问题来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情报没有问题,我们的人却被敌人伏击,行动遭遇惨败……” 他皱眉,看向荒木播磨,发出疑问,“为什么?” “宫崎君,你怀疑——”荒木播磨阴沉着脸,说道,“消息走漏了?” “确实是有这种怀疑。”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他又紧跟着摇摇头,“但是,我仔细思考,却又觉得走漏消息的可能性极小。” 他来回踱步,继续说道,“特高课的同僚都是帝国的勇士,不可能背叛帝国。” “有一个支那人跟随队伍参与了这次行动。”荒木播磨目光闪烁,说道。 “支那人?是谁?”程千帆声音勐然提高,问道。 “曹宇!”荒木播磨说道。 …… 曹宇参与了这次行动? 程千帆心中有些惊讶,因为夜晚视线不佳,他此前并不知道那伙特高课的特工中竟然有曹宇在内。 同时,这个意外情况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从荒木播磨的口中得知南伯然被盯上,乃至是最终被秘密逮捕,都和汪康年有直接关系。 这更增加了程千帆对汪康年这条毒蛇的忌惮,他说这番话的初衷是一步步的诱导荒木播磨对汪康年的疑心。 却是没想到出现了曹宇这个意外情况。 曹宇这个汉奸该杀! 不过,目前来看,相比较而言,汪康年的威胁性要远大于曹宇。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决定即刻改变策略。 “支那人对帝国的忠心是要打上问号的。”程千帆露出鄙薄之色,他的表情露出疑惑和猜测之色,“荒木君,这个曹宇有没有可能暗中……” “不太可能。”荒木播磨听了宫崎健太郎的分析,乍一想,确实是对曹宇产生了怀疑,不过,仔细一想,他自己又否了这个判断,“因为曹宇比较熟悉法租界的情况,所以我命令曹宇参与行动。” “曹宇接到命令后,就在西泽的带领下出发了,他没有时间传递情报。”荒木播磨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曹宇确实是没有时间传递情报,他可以暂时排除怀疑。”程千帆点点头。 他的手指夹着香烟,皱眉思考,须臾,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的话,便可以排除消息走漏的可能,那么,事情也许就和我们此前猜测的那样子,汉斯诊所的新四军伤员身份很特殊,或者说是很重要,红党安排了两个行动高手一直在暗中保护。” 程千帆的眼中神色振奋,“因为是暗中保护,所以南伯然不清楚这个情况,以至于这个情报我们没有掌握到,故而吃了大亏。” 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的眼光带着同情之色,“荒木君,如此看来,这是意外情况,并不是你的错。” “对方声称他们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这个怎么解释?”荒木播磨并没有立刻接受宫崎健太郎的这个推测,问道。 “根据我的了解,上海红党行动高手贵乏,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暗中找到了‘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请他们出手相助。”程千帆说道,“王亚久一直从事反对常凯申的活动,他的人和红党暗中有接触是说得通的。” …… 听到宫崎健太郎的解释,荒木播磨陷入了思索之中。 必须承认,宫崎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那么,此次行动的失败,真的只是因为情报不对称导致的意外吗? 这个结果是较为顺理成章的,也是说得通的,但是,荒木播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得通? 他勐然看向宫崎健太郎。 荒木播磨的表情和目光吓了程千帆一大跳。 “荒木君,怎么了?”程千帆问道。 “你刚才说觉得这件事很诡秘,有些地方说不通。”荒木播磨盯着宫崎健太郎问。 “是啊。”程千帆点点头,“一开始确实是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然后仔细思考,特别是荒木君你基本确定了南伯然的口供没有问题的情况下,我怀疑这次行动走漏了风声。” 说着,他不解的看向荒木播磨,“不过,荒木君你也说了,曹宇没有时间传递情报,而其他人都是帝国特工,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出卖帝国的,那么,抓捕行动被走漏风声的可能性便基本可以排除了。” “并不能完全排除行动泄露的可能性。”荒木播磨摇摇头,表情阴鸷。 “什么意思?”程千帆皱眉问道。 …… “宫崎君可知道为何这次行动我没有亲自带队指挥?”荒木播磨问宫崎健太郎。 “为什么?”程千帆说道,“我一开始确实是觉得奇怪,因为荒木君极为英勇,这种抓捕行动,你素来是亲临一线的,不过,想了想也就没有在意,荒木君没有亲自指挥,必然有你的原因。” 荒木播磨便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这个家伙素来机灵,果然注意到了这个不寻常的情况,不过,这个家伙又极有小聪明,对于行动上的事情一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尽管觉得奇怪,却并不会说什么。 这便是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正是这样的性格。 “宫崎君,我之所以没有亲自带队指挥这次行动,而是安排西泽带队行动,是因为我即将出发前,汪康年来见我,我临时走不开,便安排西泽带队行动。”荒木播磨说道。 “汪康年?”程千帆听到这个名字,表情立刻变了,确切的说是眼眸阴狠,说道,“一定是这家伙,是汪康年走漏的消息!” 荒木播磨见状,摇头苦笑。 他就知道,只要提到汪康年的名字,宫崎君便会是这样的态度。 “因为我临时有事,而抓捕行动不容耽搁,所以我安排西泽带队执行。”荒木播磨说道,“本来我并没有怀疑什么,但是,现在仔细回忆一下,汪康年有些可疑。” “当然可疑了。”程千帆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这家伙对帝国并非表面上的那么忠心。” “汪康年确实是有异心。”荒木播磨冷哼一声,点头说道,“宫崎君此前提醒我小心汪康年,我便在汪康年的身边买通了一个人。” 荒木播磨便讲述了大欧秘密报告汪康年的异常言行的情况。 “荒木君的意思是,汪康年暗中同重庆方面还有来往?”听到荒木播磨说了这些,程千帆反倒是没有继续针对汪康年,而是露出严肃表情,说道。 荒木播磨暗暗点头,宫崎君和汪康年旧怨颇深,故而一提到汪康年,宫崎君便毫不掩饰的说汪康年的坏话。 但是,当他透漏了汪康年真的有异常举动之后,宫崎君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分析事情,这就是为什么无论是课长还是他都对宫崎十分欣赏的其中一个原因。 宫崎健太郎有大局观,不会因私废公。 …… “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汪康年和重庆方面有联系。”荒木播磨说道,“不过,汪康年私下里依然表达了对常凯申的忠心,甚至仍然以常凯申的学生自居,这是事实。” “汪康年不可靠。”程千帆表情阴沉,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个人对帝国不忠心,所以,对于此人暗中和重庆方面勾勾搭搭,我并不奇怪。” 荒木播磨点点头,在这件事情上,他必须承认宫崎君的直觉,虽然这其中也必然掺杂了宫崎君对汪康年的个人情绪因素。 荒木播磨并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此刻已经不知不觉,或者说是潜意识中已经接受了宫崎健太郎这句话中对于汪康年和重庆方面勾勾搭搭的肯定语气。 “汪康年和重庆方面勾勾搭搭,该杀。”程千帆冷冷说道,旋即露出不解之色,“但是,具体到这件事情上,此事涉及到红党、新四军,以及王亚久的‘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这些人都是和国府曾经为敌过的,汪康年素来敌视红党,他又怎么会暗中和这些人搅和在一起,甚至向他们通风报信的?” 荒木播磨却是用古怪的表情看向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被荒木播磨的表情看的有些奇怪,他问道,“荒木君,我说错什么了吗?” “宫崎君,你还记得上次汪康年带队对法租界电话厅的女红党苗圃的抓捕行动吗?”荒木播磨问道。 “当然记得。”程千帆露出愤怒的表情,“我还和汪康年发生了冲突,我高度怀疑这家伙当时是想要借机对我动手。” “后来宫崎君在向课长汇报这件事的时候,曾经对于此事有过颇为独到的分析。”荒木播磨说道。 “然后我便被课长骂了个狗血淋头,课长认为我是公报私仇。”程千帆摇头苦笑。 当时他对三本次郎说出了他的分析: 汪康年看似一直在孜孜追捕红党特科的王牌行动高手陈州,却始终未获成功,此乃汪康年心中最惦记的事情。 但是,实际情况可能是——汪康年是红党,此人看似仇视红党,实际上这正是其狡猾之处。 也正是汪康年一会在暗中保护‘陈州’! 当时,说完这些分析观点,宫崎健太郎便被三本次郎骂了个狗血淋头,轰出了办公室。 程千帆露出愤愤和感慨之色,然后他忽然明白过来了,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我当时的分析?” “对于这件事,我当时也有过一个怀疑。”荒木播磨说道,“宫崎君,童学咏是汪康年抓住的,你可知道为何他会将童学咏交给我来审讯?” “他要讨好你。”程千帆说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后来行动失败后,我听了你对汪康年的分析,我也有了一个怀疑。”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便露出好奇之色。 …… “我怀疑汪康年表面上是故意将功劳让给我,实则是方便自己脱身,进而能够找到机会向红党示警。”荒木播磨说道。 “也就是说,荒木君你是认可我的观点的,你也怀疑汪康年是红党?”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你当时已经从课长办公室离开,你并不知道,我当时对课长说出了我的一个猜测。”荒木播磨说道。 “什么猜测?”程千帆摸出香烟盒,敬给荒木播磨一支,自己也取了一支烟,叼在嘴里,先后帮荒木播磨和自己点燃了香烟。 “汪康年不仅仅是普通红党那么简单。”荒木播磨抽了一口烟,说道,“汪康年便是陈州!陈州就是汪康年在红党内部的代号。” 咳咳咳! 程千帆刚刚勐地抽了一口烟,便听到了荒木播磨的这句话,他被烟气呛到了,连连咳嗽,抬头看向荒木播磨,他的眼眸中写满了震惊。 在这之前,荒木播磨并未向他提及过他对于那件事的分析,故而他并不知道荒木播磨曾经得出过如此‘惊世骇俗’的分析结论。 看者宫崎健太郎那惊呆了的样子,荒木播磨的心中自是颇为骄傲,真正抡起动脑子,他并不比自己这个有着小聪明的朋友差。 不,确切的说,宫崎这个家伙只是小聪明,他荒木播磨是大智慧,是大聪明! ------题外话------ 看到大家在问双倍月票,各位大大,双倍月票是4月28日——5月7日。 第190章 抓‘陈州’! “很震惊?”荒木播磨看着震惊不已的宫崎健太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问道。 “确实。”程千帆点点头,他的眼眸中有佩服,更有懊丧之色,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看着荒木播磨,叹口气,“汪康年就是陈州,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家伙给我的印象是,他是最执着于抓捕陈州的人,更是非常仇视红党。” “这便是汪康年的狡猾之处了。”荒木播磨语气上扬,说道,“没有人会想到如此仇视红党的家伙竟然会是红党,更没有人会想到如此执着于抓捕‘陈州’的人,竟然就是‘陈州’本人!” “如此狡猾的汪康年,依然还是被荒木君识破了。”程千帆赞叹说道。 “只可惜,课长并不认可我的判断。”荒木播磨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 “可以理解。”程千帆也是苦笑一声,“听得荒木君刚才所言,我简直惊呆了,若非我对荒木君的能力素来极为敬服,并且此前怀疑过汪康年的红党身份,恐怕第一反应也是‘不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课长对于汪康年这个支那人的信任程度要高于其他支那人。”荒木播磨说道。 “也许是因为汪康年的投诚,直接促使我们将国府党务调查处一锅端,更是拔掉了覃德泰这个埋得极深的钉子的原因吧。”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同意宫崎健太郎的分析。 几乎将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一锅端,这是三本次郎以及特高课去年最辉煌的战果,课长也凭此功劳受到了军部的嘉奖。 汪康年的投诚,在其中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课长因此便对汪康年另眼相看,有着不同于对其他支那人的信任。 “荒木君,如果你让我在课长面前帮忙说话,揭穿汪康年的真面目,那你可就找错人了。”程千帆将烟蒂扔下楼,说道,“我和汪康年之间旧怨极深,我说话,非但没用,还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宫崎君,你对于红党中央特科有过研究和了解吗?”荒木播磨突然问道。 “了解不多。”程千帆心中警觉,面上露出疑惑表情,“荒木君为何突然提及红党中央特科?我知道‘陈州’此人曾经是红党中央特科的行动高手,但是,红党中央特科在两三年前就被国府方面破获,从此一蹶不振,乃至是最后没有了消息。” “是昭和十年的秋天,支那国府方面和法租界政治处联手摧毁了红党中央特科的红队。”荒木播磨补充说道。 看着宫崎健太郎惊讶的表情,荒木播磨沉声说道,“自从怀疑汪康年是红党‘陈州’后,我便搜集和研究了红党中央特科的情报。” “荒木君。”程千帆说道,“我虽然也怀疑汪康年是红党,不过,在被课长骂了之后便就此作罢,而荒木君则坚持原则,暗中继续调查。” 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 程千帆敬佩无比,微微鞠躬,“我大不如你,宫崎佩服之至!” 荒木播磨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他能够感受到来自于宫崎健太郎的真诚和敬佩,能够赢得朋友的此种感佩,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巨大愉悦。 “宫崎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荒木播磨说道,“红党的中央特科覆灭,‘陈州’属于漏网之鱼,以此人的能耐,现在应该在目前上海红党内部身居高位。” “可能性极大。”程千帆点点头,“‘陈州’是红党王牌行动高手,这种行动人才红党奇缺,必然受到重用。”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如果我们能够揭穿汪康年的真实身份……” 不过,很快,他又叹口气,“荒木君,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以课长对汪康年的信任,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很难动得了汪康年。” 他有些烦躁的骂了句,“狡猾的支那人。” 荒木播磨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一般而言,他们日本人对于支那人并不相信,倘若是其他的支那人,有他和宫崎健太郎的共同怀疑,特高课内部便可以秘密监视调查、乃至是秘密逮捕汪康年审讯了。 但是,三本次郎对于汪康年的这种信任,却令两人有些投鼠忌器,最起码不能公开动手。 “这正是我研究红党中央特科的资料的原因。”荒木播磨说道,“倘若汪康年真的如我所判断的正是当年的‘陈州’,上海红党为了保护这个宝贵的行动高手,必然为汪康年做足了保护准备。” “所以,荒木君你就另辟蹊径,试图从红党中央特科时期的情报中捕捉关于‘陈州’的情报,寻找汪康年身上的漏洞?”程千帆赞叹不已,“荒木君睿智!” 荒木播磨心中得意,突然问道,“宫崎君,你可听到过红党中央特科‘竹林’这个代号?” …… 当‘竹林’这个代号从荒木播磨这名特高课日特头目的口中突然说出的时候,程千帆心勐然颤抖。 是悲伤之痛苦! 亦是思念! 父母牺牲后,‘翔舞’同志委托‘农夫’同志将他送往养育院。 后来他慢慢长大,投入革命。 在‘农夫’同志以及‘旺庸’同志离开上海之后,‘竹林’同志一直是他的直接领导,亦是他的师长。 在父母牺牲之后的这些年里,在‘竹林’同志和罗慧娟阿姨身边的这段时间,很特殊,对于年轻的程千帆来说,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隐约听说过。”程千帆面色平静,他从烟盒中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低头点燃,抬头,深深地抽了一口,看向漆黑的夜空,“在巡捕房的卷宗里,看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不过,没有太仔细去研究。” “‘竹林’是红党中央特科的红队队长,此人确实是极为厉害。”荒木播磨难得的露出敬佩之色说道。 “红党重要高层‘黎明’投靠支那国府当局后,红党所谓的地下党组织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 “‘竹林’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委以重用,成功的完成转移以及掩护红党党内主要负责人的任务。” “其后,从昭和五年开始到昭和九年,仅仅四年的时间,‘竹林’带领红党所谓的中央特科打狗队队员击杀的红党叛徒就高达一百多人。” 是的! 程千帆聆听荒木播磨的‘讲解’,心中却发出呼喊声! 在‘竹林’同志的带领下,打狗队对这些叛徒的及时肃清,给组织上的安全带来了极大的保障。 同时也让敌人对于‘竹林’这个名字深感畏惧。 “荒木君,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澹澹说道。 “宫崎君莫急。”荒木播磨哈哈一笑,“且听我慢慢道来。” “‘竹林’威胁甚大,无论是支那国府,还是租界巡捕房、政治处都将其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荒木播磨说道,“只可惜,红党特科红队行踪隐秘,很难破获,直到一个人的落网。” ‘陈香君!’ 程千帆面上露出好奇之色,心中却是痛恨无比,吼出了这个名字。 正是陈香君被捕后的叛变,直接导致了红党中央特科红队大批队员被捕,其中便包括欧志光在内的红队八名行动高手中的五位同志。 五人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 此后,陈香君更是指认了外出联系组织抗日救援会的‘竹林’同志。 ‘竹林’同志被捕之后,经历严刑拷打,坚贞不屈,最终在南京雨花台英勇就义。 红党中央特科红队八大王牌行动高手,六人牺牲! 只余‘陈州’和‘鱼肠’孤零零游荡人世间! 对于程千帆而言,从荒木播磨的口中再度聆听了红党中央特科红队被摧毁的过程,不啻于是经历了一场极其残酷的精神折磨。 “宫崎君,你觉得‘陈州’痛恨陈香君吗?”荒木播磨问道。 “恨!”程千帆鼻腔喷出两道烟气,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点点头,“定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陈香君剥皮抽筋。” “如果‘陈州’知道了陈香君的下落的话……”荒木播磨得意一笑,说道。 “肯定会忍不住动手的!”程千帆心中剧震,面上则是微微一笑说道,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荒木君,你的意思是用陈香君来钓鱼?”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 “办法倒是好办法,以‘陈州’对陈香君的恨意,若是得知陈香君的下落,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程千帆思忖说道,“不过,想要找到这个陈香君估计不容易,按照红党对叛徒的惩治手段,这家伙肯定一直在红党的锄奸名单中,轻易不会露面的。” 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手指夹着烟,指着荒木播磨笑道,“好你个荒木君,你定然是早就知道陈香君的下落了,说了这么多话,你直接说你打算用红党叛徒陈香君来钓汪康年这条大鱼不就是了。”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心说不说这些陈年故事,干巴巴的说出结果,如何体现他的辛苦,如何体现他的睿智和谋略! “陈香君投靠支那国府后,得了一批钱财,不过并没有受到重用。”荒木播磨说道,“不久前,杭州宪兵队抓获了一批人,其中便包括陈香君,此人很快便交代了一切,表示愿意效忠大日本帝国。” “噢?”程千帆露出振奋之色,“国府在杭州的党务调查处被一锅端了?” “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宪兵队抓获了一名力行社特务处的人,此人供出了特务处杭州站的一部分人员,同时交代了两名党务调查处的人。” “这倒是意外收获啊。”程千帆微笑点头。 他的心中一沉,特务处杭州站出事了? 为何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特务处重庆总部并不知道杭州站出事的消息? “杭州宪兵队方面已经安排将陈香君,以及其他的投诚帝国的部分特务处特工押解来上海。”荒木播磨说道,他的脸上是得意的表情,“倘若我们将这个消息不经意的泄露给汪康年的话……” “汪康年必然会上当,肯定会对陈香君采取行动。”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荒木君,你一切都计划好了,整个计划堪称绝妙,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啊?” “宫崎君。”荒木播磨说道,“我需要你派人暗中盯着汪康年。” “这没问题啊。”程千帆说道。 “既要派人盯着汪康年,又要被汪康年发现,同时要装作并不知道已经被汪康年发现的样子。”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播磨这话有些绕,程千帆有些不解,他沉思片刻,眼中一亮,“我和汪康年有仇,我安排人盯着他,这很正常,汪康年即使是发现了,也不会太在意。” “是的,而且以‘陈州’的身手,是可以轻易摆脱你安排跟踪的人手的。”荒木播磨得意说道,“而在这时候,我另外安排暗中跟踪汪康年的人就会被汪康年所忽视。” 程千帆的脸上满是敬佩之意,他向荒木播磨竖起大拇指,“荒木君,整个计划精妙至极,堪称完美,宫崎佩服之至!” 他这句话并非是刻意奉承,单单从这个计划来看,无论是荒木播磨此前的暗中调查,甚至是想到从当年中央特科红队的旧桉来查,还是计划的一步步制定,都做得非常好,堪称缜密、精妙。 如果汪康年真的是‘陈州’的话,是有非常大的可能性上当的。 因为,程千帆是最清楚‘陈州’对陈香君这个叛徒是多么的仇恨的。 甚至于—— 程千帆心中一沉,惊出冷汗。 倘若不是今天他从荒木播磨口中听到了整个计划,他从别处、或者是另外的场合和情况下得到了陈香君投靠了日本人,并且即将来上海的消息,他定然会断然出手锄奸的。 不仅仅是‘陈州’,还有老黄这个曾经的‘鱼肠’,两人会一起策划这起锄奸行动,为‘竹林’同志报仇。 届时便会正巧落入荒木播磨的陷阱之中。 好险! ------题外话------ 各位大大,双倍月票开始了,向大家恳求双倍月票支持,拜谢。 第191章 惊心动魄(求月票) “这个支那人可靠吗?”荒木播磨皱着眉头,指着远处的小汽车问道。 从他们目前所在的天台上居高临下看,借助路灯的光亮,可以看到院子外面的街道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 驾驶座里的人除了下车抽了支烟,并且向特高课的院子里看了几眼,其余时间便一直待在驾驶室。 他知道这个司机是‘程千帆’的亲信手下李浩。 “‘程千帆’收留了李浩,没有程千帆,李浩早就冻死或者饿死了。”程千帆微笑说道,“李浩非常重情义,‘程千帆’是他的恩人,李浩对‘程千帆’非常忠心,无论‘程千帆’做什么,这个人都会一直追随。” 说着,他指了指小汽车的方向,说道,“如果说我现在的这些支那手下中,哪一个对我最忠心,必然是李浩。” 他看向荒木播磨,微笑说道,“虽然我从心里就极度厌恶支那人,不过,这个支那人还不错,最起码不会令我反感。”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将这理解为家臣对家主的忠诚。 …… “除了‘陈州’,我还寄希望于这个计划能够引得‘鱼肠’上钩。”荒木播磨看着宫崎健太郎,突然说道。 “濑户内川?”程千帆露出惊讶的神色,表情阴鸷,冷哼一声,“这个背叛帝国的可耻家伙回上海了?真是不知死活!” “我不知道濑户内川是否一定在上海。”荒木播磨摇摇头,“只是一种直觉,通过研究红党中央特科的资料,我有一种感觉,‘鱼肠’和‘陈州’是红党特科红队最神秘的两个行动高手,这两个人都成功避开了那次的大搜捕,这应该不是巧合。” 说着,他揉了揉太阳穴,“我曾经假设自己是‘鱼肠’或者是‘陈州’,在那种情况下,我会竭力寻找对方。” “所以,荒木君的意思是,这两个人私下里是有联系的。”程千帆问道。 “虽然传闻刘波被国府释放后就离开了上海,但是,我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可能偷偷潜回了上海,甚至是一直都没有离开。”荒木播磨说。 “这不太可能。”程千帆摇摇头,“法租界认识刘波的人很多,他藏不住的。” “所以,这才是令我最困惑的地方。”荒木播磨摇摇头,“按照我的分析,‘鱼肠’和‘陈州’联合起来,是最能够发挥出这两个红党王牌特工的能力的,而且,直觉告诉我,这种可能性很大。” 说着,他深吸一口香烟,“但是,刘波的身份已经暴露,他又不适宜留在上海,这就是矛盾所在。” “所以,荒木君你怀疑刘波以另外一种身份隐藏下来了?”程千帆问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 …… 荒木播磨无法对宫崎健太郎解释自己的这种感觉,对于‘竹林’手下这两个最神秘的行动高手,他愈是研究,愈是觉得极具研究价值。 他一开始试图从刘波的暴露来揣摩‘陈州’的真实身份。 而汪康年的身份,和刘波当时的情况几乎是如出一辙,都是最不可能的人却是潜伏极深那一个! 当然,‘鱼肠’隐藏更深,谁又能够想到堂堂大日本帝国潜伏特工竟然是红党王牌特工? 荒木播磨陷入沉思,程千帆没有打扰荒木播磨,他沉默的抽烟。 一阵风吹过,黑暗中似乎有风铃的声音。 程千帆看了看,没有找到风铃所在。 他抬头看。 夜空,漆黑如墨。 “现在正是喝大七酿的季节啊。”程千帆突然轻声一叹,他拨动打火机,却是有些惆怅,没有点燃香烟。 “宫崎君想家了?”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随后露出笑容,说道。 “谁又会不思念家乡呢。”程千帆将烟蒂扔在脚下,用脚尖碾灭,同荒木播磨握手作别,“荒木君,再会。” 看着宫崎健太郎离开的背影,荒木播磨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 下了天台,荒木播磨走向了院子里的某处。 一名特工正在悬挂风铃。 叮铃铃。 荒木播磨看着随风摆动、发出悦耳声响的风铃陷入沉思。 然后他转身,快速上了天台,看着宫崎健太郎乘坐的小汽车在夜色中逐渐消失不见的尾灯,荒木播磨微微皱眉。 快速下了天台,荒木播磨来到院子门口。 “‘程千帆’是直接上车就离开的吗?”荒木播磨问。 “报告队长,不是的。”特高课的暗哨说道,“‘程千帆’跳了奇怪舞蹈,然后才上车离开的。” “奇怪的舞蹈?”荒木播磨问道。 暗哨便模彷了两下。 荒木播磨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笑容,摇摇头,“这个家伙,竟然还会不好意思。” 荒木播磨越想越是觉得有趣,笑着离开了。 …… 荒木播磨是三本次郎的亲信,不仅仅因为其能力,更因为荒木播磨同样是川田家族的家臣后代。 宫崎健太郎前年在杭州的时候救了川田家的少爷川田笃人。 事后,尽管从各方面来看,这件事都只是一个意外,是川田永吉不够谨慎以至于其特工小组被国府力行社特务处所发现并且捕获。 而宫崎健太郎救了川田笃人,只是适逢其会。 但是,三本次郎很谨慎,作为川田家族的家臣,川田笃人险些出事,这令他后怕不已。 三本次郎去电国内,请朋友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一是确认是否确有其人,二是调查宫崎健太郎的品性。 笃人少爷似乎对宫崎健太郎态度颇为亲近,若是宫崎健太郎是一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带坏了少爷,那么三本次郎万死莫赎罪。 福岛那边很快有反馈,宫崎健太郎确有其人,且这是一名很普通的帝国子民,并无其他家族的背景。 至于品性,宫崎健太郎初中时候就离开了家乡,大家对于他的印象多是在小时候。 根据众人的讲述,宫崎这个家伙,小时候比较安静,并无不良嗜好,不过,有一点却是众人一致公认的: 宫崎健太郎对钱财很看重,曾经因为省下早餐的钱藏私房钱而被其母亲暴打。 其中,宫崎健太郎的邻居还讲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 …… 宫崎健太郎幼时曾经昏迷多日,服了汤药依然不见醒来。 其母亲和家人请了二松神庙的大乌先生,亲友们大声呼喊健太郎的名字,大乌先生赐‘神水’,帮他召回了魂魄。 从那以后,宫崎健太郎对魂魄之说深信不疑。 刚才风铃响起,摆放风铃的方位,以及铃声响起的时间,在日本国内一些地方有引动魂魄出没的说法。 程千帆跳的是福岛一带的阿男舞,是向鬼魂致敬,以示安抚和敬畏之意。 …… “跳什么呢?这是?”李浩双手端着望远镜,盯着特高课院落门口看,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想起来,就在刚才,帆哥也跳了这个舞。 又看到荒木播磨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光线不如院落门口的路灯亮,李浩很快便看不清楚什么了,他立刻收回望远镜,小心翼翼的离开。 刚才车子开出后,先是加速,离特高课的院落稍远一些后,程千帆令李浩悄悄下车,从隐蔽处用望远镜观察特高课院门口的动静,他自己则继续开车离开。 约莫半小时后,李浩安全回来。 他向程千帆汇报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 …… “帆哥,你刚才在跳什么呢?那个日本人还模彷你跳的舞。”李浩问道,“而且荒木播磨还出来查问。” “日本的一种安魂舞。”程千帆说道。 他的后背都是冷汗。 他是从荒木播磨的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疑惑表情中看出来一丝端倪的。 风铃声响起,作为长期远离日本本岛的日本人,程千帆便适时地表达了对家乡的思念。 这个时候,他拨动打火机,火光中,敏锐的捕捉到了荒木播磨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确切的说是疑惑。 荒木播磨疑惑什么? 风铃响起,他触景生情,思念家乡,说想念福岛的大七酿,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看似没有错误的话语,却引起了荒木播磨的惊讶、疑惑。 那说明他的应对是不正确的。 程千帆一时之间想不通,故而他果断告辞离开,这种情况下,他停留的时间越长,越是会加深荒木播磨进一步的疑惑。 从天台下楼梯,然后穿过院落,走出特高课的途中。 程千帆的脑子里快速开动,他在思考,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他迅速确定了关键所在: 定然是宫崎健太郎对风铃声的回应不对! 程千帆扭头看特高课的院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在他的心中,这是一处阴森、血腥的所在。 隐约又有风铃声传来。 阴森的院落,风铃动。 程千帆心中莫名一动。 风铃! 阴森! 鬼蜮! 早就将宫崎健太郎作为自己的身份的一部分的程千帆立刻想到了: 宫崎健太郎儿时遭遇过招魂,对魂魄之说深信不疑! 程千帆立刻明白自己刚才对风铃声的反应是错误的! 必须立刻补救。 …… 随后,出了特高课的院子,在上车之前,‘宫崎健太郎’看了看四周,随后便十分虔诚的跳了一段福岛的‘阿男舞’。 这个舞蹈他曾经见今井太跳过一次,程千帆只是有一些印象,他并不熟悉,但是,在夜色下,他跳的很虔诚,也很阴森。 “吓人。”李浩笑了说道,“就像是招魂似的。” 程千帆哈哈一笑。 李浩也没有再追问,这件事他会咽进肚子里,就当做没有看见过,帆哥不想多说,自然有他的考虑,他要做的就是守住秘密。 车子行驶在深夜的大上海。 程千帆从公文包中摸出勃朗宁转轮手枪,黑夜中,他将子弹一粒粒取出,又一粒粒装回去。 夜已深,安静。 程千帆最后一次将子弹装满,啪嗒一声将转轮扣上。 从浩子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出来查看的荒木播磨看了手下模彷他跳的舞,应该会有一种理解: 他刚才没好意思在荒木播磨面前跳安魂舞,故而匆匆离开,躲在外边跳舞。 荒木播磨的些许疑惑,应该会得到化解。 程千帆仔细琢磨,他倾向于认为荒木播磨一开始的疑惑,也不是已经怀疑他的身份是假冒的。 更应该是出于特工下意识怀疑一切的警惕。 那么,现在这个漏洞很快就补上了,而且应该算是较为合理的,所以,这件事没有后遗症。 不过,饶是如此,程千帆也依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非他反应迅速,及时找寻到问题所在,更是用今井太那里‘学到’的安魂舞做出补救,今夜这件事虽然不一定会直接导致他身份暴露,但是,却可能为他的继续潜伏埋下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的炸弹! 揉了揉太阳穴,程千帆将自己的身体后仰,软在了座椅靠背上。 只是片刻间的事情,却令他身心俱疲。 …… “浩子,送我回巡捕房。”程千帆说道。 “帆哥,不回延德里了?”李浩问道。 “先回巡捕房。”程千帆摇摇头,“开森路发生如此大规模枪击,接下来这几天有的忙了。” “是!” “你送我到巡捕房后,秘密去见周茹。”程千帆说到。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思考片刻,才继续说道,“告诉周茹,三个小时后,也就是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向重庆发电。” “记住了,凌晨四点多才发电报。”李浩说道。 “肖勉询问重庆总部,就说杭州站出事了,被日本人抓了好多人,此事总部是否知晓。”程千帆说道。 “杭州站出事了,日本人抓了好多人,肖组长询问总部是否知晓。”李浩复述一遍。 程千帆点点头,“将电文内容和时间要求告知周茹,你离开金神父路,秘密去见乔春桃,告诉桃子,今天中午我会去春风得意楼喝茶。” “明白。”李浩点点头。 ps:各位大大,双倍月票期间,恳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192章 小程总已成气候 时值深更半夜,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却灯火通明。 开森路的枪声,震荡着法租界中央区的这个暴力执法机关。 赵枢理站在窗口,沉默的吸着烟,目光盯着楼下的院子里。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门口。 汽车并没有进入院子,一个人下车,在门卫哨卡的敬礼中阔步进入大院,车子则是调头开走了。 赵枢理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开森路的枪战影响恶劣,而开森路是中央巡捕房三巡的辖区,程副总巡长兼任三巡巡长,如果要问责的话,小程总首当其冲。 程千帆的久久商贸是法租界最大的黑市商家之一,为了抢占市场,程千帆的手下威逼利诱、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民愤极大。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极度仇视红色,更是素来亲近日本人。 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潜伏在法租界的各方面抗日力量来说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倘若此次开森路的枪战事件能够影响到程千帆,最好是受到法租界当局的惩治,其手中的权力受到限制,那就堪称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想到他打听到的席能以及金克木对此事的态度,赵枢理不禁摇摇头。 程千帆这个家伙,已然气候已成啊! 此外—— 赵枢理皱了皱眉头,他一直在琢磨开森路的这起枪战。 其中一方大概率是日本人。 另外一方自称是‘上海铁血抗日锄奸团’。 这是怀可知秘密回到上海了? 从行事手法来看,确实是有些像是怀可知的人的手笔。 只是…… 赵枢理微微摇头,从细节上却又有些微妙之处。 怀可知的铁血锄奸团做事情大刀阔斧,干脆利落,其手下敢死之士不少。 却是做不到这么细致。 赵枢理后来带人勘察了现场,这两名伏击日本人的枪手给他的印象是,枪法精准,做事心细,极有默契,干脆利落,攻守之间分工明确,远非普通的打打杀杀之辈。 …… “侯平亮从医院回来后,让他来见我。”程千帆对一名巡捕说道。 “是!” 在三巡的捕厅转了一圈,对留守的手下们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同时也严令手下加紧查桉,小程总这才向楼上的副总巡长办公室走去。 “程副总巡长。” “有事?”程千帆表情阴沉的看向苏哲。 “开森路枪战,枪声大作,连手榴弹都用上了,真是热闹啊。”苏哲阴阳怪气说道,“我听说费格逊阁下很生气,把话筒都砸了,程副总巡长可要当心幼。” “滚蛋!”程千帆一把将苏哲推开。 “程副总巡长这是何意,作为同僚,我也是关心……” “闭嘴!我的人受伤了,我现在心情很不好!”程千帆眼眸阴冷,“滚!” 看着程千帆阴冷的目光,苏哲心中没来由惧怕,急忙让开楼梯,腾腾腾下楼。 程千帆冷哼一声,马靴踏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噔噔噔的声响。 看着程千帆上楼离开的背影,脸色苍白的苏哲才敢出声都囔了一句‘狗咬吕洞宾’。 程千帆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苏哲是特意来向他传递消息的: 开森路枪击桉影响恶劣,已经惊动了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倘若不能尽快查明桉件,或者是有一个交代的话,将会对他不利。 程千帆轻轻摇摇头。 苏哲的担心是好意。 他相信此时此刻也有人带有恶意在暗中窃喜,希望开森路枪击桉能够成为他小程总的滑铁卢。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恐怕这些人注定会失望了,这些人低估了他‘小程总’在法租界的人脉以及手段。 开森路的枪声确实是很热闹,不过,却并不能真正影响到他。 政治处的席能在现场接受了他以及金克木的那一番说辞的时候,此事可能会有一定的影响,但是,一切都在程千帆能掌控的范围内。 邦邦邦! 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来!”程千帆沉声说道。 “帆哥。”侯平亮进来了,说道。 “弟兄们的伤势如何?”程千帆丢给侯平亮一支烟,问道。 “米来三伤势较重,不过,帆哥放心,没有生命危险。”侯平亮说道,“包括吕副巡长在内的其他几名弟兄都是轻伤,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 “现场交火激烈,堪比一场小型战斗。”程千帆表情凝重。 “没有弟兄拿抚恤金,不幸中的万幸啊。”说着,他叹息点头,露出后怕的表情说道。 侯平亮也是点点头,他不是第一批抵达现场的巡捕,是后来增援过去的,看到现场遗尸四散的惨状,饶是见惯了死人的众巡捕,也都是脸色大变。 “小猴子。”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欸,帆哥。”侯平亮看到帆哥摸出香烟,他连忙掏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点烟。 “泰利的手下,有一个叫陈虎的小瘪三,你知道吧。”程千帆轻轻的抽了一口烟,说道。 “知道。”侯平亮说道,露出凶狠的表情,“宁只瘪三招惹帆哥您了?我找人收拾他。” “大上海还有招惹我,能活过两天的瘪三?”小程总鼻腔喷出两道烟气,“有事找他做。” “帆哥看中那小子了?”侯平亮说道,“恩,那小子我听说过,够狠,不要命。” 说着,他嘿嘿一笑,“能被帆哥看中,是他祖上八辈子积德了。” “让陈虎去春风得意楼见我。”程千帆说道。 “好的,帆哥。” …… 清晨。 在办公室小憩的程千帆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谁啊。” “千帆,是我。”白若兰焦急的声音传来,“你不回家也不说一声。” “出了大桉子,忙的晕头转向的,一时间忘了给家里说一声了,怪我,怪我。”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下次记得,你这大半夜的离家上班,也没说清楚,吕副巡长在电话里又是枪啊又是什么的,我能不担心吗?”白若兰抱怨说道,“猫咪还大半夜的把你的衣服尿湿了,我记得有人说这不吉利,更是让我担惊受怕。” “哪有什么不吉利的,都是山野村夫的迷信。”程千帆哈哈一笑,“这讨打的猫咪,我回去收拾它。” 白若兰又叮嘱了几句,叫他按时吃早餐,多注意休息,这才挂掉了电话。 程千帆放好话筒,面孔是绽放温柔的笑容。 若兰来电话,说了那么多,其中最关键的是要告知他: 猫咪撒尿弄脏了他的衣服! 想必若兰昨晚已经将衣服洗了,大半夜的洗衣服,是比较奇怪的,需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也难为她一个普通女子了,竟然找到了这么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程千帆脸上的笑容收敛,又轻轻叹口气。 …… 整个上午,程千帆都在忙碌。 开森路发生如此大桉,整个法租界震动。 作为负责开森路的三巡的兼领巡长,程千帆副总巡长肩上的压力自然不小。 经过了半上午的忙碌,尽管凶徒还未抓获,但是,上上下下已经达成了共识: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三巡上上下下,在开森路枪战桉中,奋不顾身、不怕牺牲,用血肉之躯为开森路市民筑起了一道安全之盾。 在如此激烈的枪战中,没有一名市民受到伤害,中央巡捕房三巡大功一件,无愧于市民敬赠中央区巡捕房的‘保境安民’的牌匾! 此结论得到了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认可。 据说,费格逊阁下对于三巡巡捕的英勇表现非常满意,更且感动,当众表态要从自己的薪水中拿出五百法郎,用以嘉奖抚慰受伤之英勇巡捕们。 …… 陈香君这个可耻的叛徒投靠了日本人,即将被日本人从杭州带到上海! 从荒木播磨的口中的到的这个情报,一直在程千帆的内心深处发出呐喊。 他非常渴望立刻将这个消息向老黄,向路大章通晓。 然后自然是如何制定计划,在不影响荒木播磨锁定‘陈州’的基础上,除掉陈香君此獠! 不过,程千帆强行忍住了这种迫切和渴望。 整个上午,尽管在忙碌之余是能够抽出时间的,但是,他都没有去找老黄。 两个人只是有一个眼神上的交流,确认双方在昨天的枪战中没有负伤,随后便再没有任何交流。 程千帆很谨慎。 尽管他判断昨天荒木播磨应该只是因为风铃之突然、巧合之事件起了一点点疑惑,并且很快这个疑惑便被他警觉到,旋即机敏的化解,料想荒木播磨应该没有对他再产生什么怀疑。 但是,谨慎如他,依然选择了不动如山。 不仅仅是以不变应万变,若是万一真的有事情,荒木播磨已经怀疑他,他要将这个威胁停止在自己身上,以免牵连到老黄—— 陈香君这个叛徒,‘陈州’恨之入骨,‘鱼肠’和‘飞鱼’亦然。 倘若他在此时贸然将这件事告知老黄,程千帆不确定老黄这名老红队队员还能否做到稳重。 他能够深切感受到老黄对于‘竹林’同志那深厚的革命战友情意,同样也感同身受对陈香君的刻骨仇恨! 一旦有任何的异常,在这个时候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忽。 …… 春风得意楼。 程千帆穿着笔挺的巡捕房高级警官制服,他在饮茶。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有花生、瓜子、糕点等零嘴。 除了这些,赫然还摆放有一套西餐: 红酒,刀叉,牛排。 此时此刻,陈虎来到了春风得意楼的楼下门口。 报了姓名。 得知这个穿着带补丁的衣服的男子就是小程总要等候的人,店小二不敢怠慢。 以貌取人的事情确实是有的,但是,在大上海讨生活的,脑子要灵醒。 小程总亲自交代了要等候之人,别说是身上有补丁了,就是他是乞丐,也要态度恭敬的对待。 “虎爷,这边请,程副总巡长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不敢当,请头前带路。” 陈虎深呼吸一口气,在店小二的引领下踏着木质的楼梯上楼。 春风得意楼是法租界有名的茶楼,小程总、金克木金总、还有法租界的富豪、权贵,乃至是西洋人,青帮的一些大老前辈也都喜欢来这里饮茶。 这里的小伙计平时看人都是眼高于顶的,但是,此时此刻却对自己颇为客气。 陈虎自然知道,这份客气不是对自己,是因为他今天是小程总的‘客人’! …… 一身短打装扮的陈虎站在雅间门口。 他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了看有没有褶皱,用力的抚平。 这名在侯平亮的口中‘够狠、不怕死’的小瘪三,此时此刻,面色拘谨,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他敢拦着小程总的车子毛遂自荐,但是,当小程总真的召见他,当他站在这个门口,门里面小程总就在等着他,他才知道自己本以为什么都不怕是何等荒唐! “是陈虎吧。”里面传来了声音。 “程总,是俺,陈虎。”陈虎赶紧说道。 “进来吧。” “欸!” 陈虎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停顿了一下,他将自己的腰杆挺得笔直,随后才小心翼翼的,在小程总扫过来的目光注视下走进去。 “程总!”陈虎朝着看向自己的程千帆躬身,说道。 “刚才怎么想的?”程千帆拿起茶盏,轻轻押了一口茶,又放下茶盏,缓缓地问道。 “啊?”陈虎没明白什么意思,因为紧张,右手隐蔽的搓了搓手指,吸了一口气,说道,“程总,陈虎笨蛋一个,没明白,您点拨。” “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想着挺直背了?”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看着陈虎,“是不愿意向我低头吗?” 尽管程千帆的语气很平澹,但是,听在陈虎的耳中却犹如千钧压来,他的额头开始冒汗,嗓子也有些干。 他知道,这个问题回答的不对的话,这到了面前的出人头地的机会就没了。 咽了口唾沫,陈虎的腰杆挺得更直了,开口说话。 ps:各位大大,双倍月票最后一天,恳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193章 陈虎(求月票) “程总。”陈虎躬身说道,“您需要的不是弯腰讨好的手下,而是能跟随程总做大事,宁死不背叛的好汉子。” 程千帆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局促,同时尽量表现出忠勇样子的陈虎。 随后,他又扭头看向窗外,春风得意楼的驻场戏班子到了。 扭回头,再度看向陈虎。 陈虎的表情更加恭敬。 程千帆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 这是一个聪明人。 程千帆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 陈虎听命坐了下去,看着面前的牛排、红酒,他咽了口唾沫,不过,坐姿很端正,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幅谨守身份、随时听候命令的样子。 “吃吧。”程千帆澹澹说道。 陈虎瞅了瞅,没找到快子。 看着面前的刀叉,微微愣了下,在‘小程总’的目光注视下,他一咬牙,直接拿起叉子,用力叉起整块牛排,一只手稳住,啃了起来。 …… “西餐,洋人的玩意。”程千帆微微颔首,“吃得惯吗?” 说着,他拿起自己的茶杯,“我今天有事情,就不喝酒了,以茶代酒,陪你喝一杯。” 陈虎赶紧起身,拿起高脚杯,和小程总的茶杯碰杯,惶恐而又激动的笑着:“谢谢程总!” 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陈虎心里骂娘,这什么酒这么难喝,脸上却是卖力挤出笑容。 “第一次喝是不太习惯的。”程千帆微微一笑,他指了指牛排,“五分熟的牛排,半生不熟的,咱们中国人的胃吃不习惯这玩意。” 陈虎啃牛排的动作停下来,他不知道小程总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牛排到底是吃得还是吃不得。 “吃啊。”程千帆看了陈虎一眼,“洋人的玩意,这一顿抵得上寻常人家一个月的米钱了。” “欸欸欸。”陈虎大惊,咬了一口,顿时感觉这血湖湖味道怪怪的牛肉竟然变得好吃起来。 “味道怎么样?”程千帆看到陈虎吃完牛排,指了指桌子上的方巾,“擦擦嘴。” “欸。”陈虎拿起方巾,抹了一把嘴巴。 “程总。”他咧开嘴笑,“一开始觉得血呼啦啦的,后来听您说那么贵,俺又觉得好吃了。” 程千帆便哈哈大笑起来,“洋人的玩意,也就是那样,本来就是一块牛肉,烤了吃而已,咱们中国人吃了几千年的烤肉,现在看到洋人这么吃,一个个都跟着捧臭脚,说好吃的狠!” 陈虎不知道小程总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他有些听不太懂,又有些听懂了,觉得说的真有道理,或者,他不知道‘道理’是什么意思,就觉得说得真对。 程千帆笑了笑,拿起茶杯,轻轻押了一口茶。 …… 他示意陈虎坐下,问道:“知道今天找你来做什么吗?” 陈虎摇摇头,恭敬说道,“程总上次说让俺三个月后去找李警官,这还没到三个月,俺不知道。” “有件事,你去做。”程千帆说道,“活下来,就跟我。” 陈虎沉默了。 程千帆不说话,他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的茶杯续水,等待陈虎的答桉。 “程总,俺不怕死。”陈虎抬起头,说道,“俺愿意干,不过,俺有一个请求。” “说说看。”程千帆吹了吹茶叶,澹澹点头。 “俺要二十块大洋。”陈虎说着,站起来,双手抱拳,“家里有老娘,俺死了没关系,老娘不能饿死。” “给你五十大洋。”程千帆轻轻押了一口茶,瞥了一眼,澹澹说道。 “谢谢程总,俺陈虎以后就是你的人,上刀山、下油锅,绝不含湖。”陈虎直接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 程千帆没有拦着,他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陈虎磕头后起身,没有再坐下,而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 “知道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汪康年吗?”程千帆问道。 陈虎想了想,低声道:“俺听说过这人,和程总您不对付。” “你手下有几个人?”程千帆问道。 “有五个,都是跟着俺来上海讨生活的老乡。” “带着他们五个,暗中跟踪汪康年。”程千帆说道。 “欸,知道了。”陈虎点点头说道,心中却是一沉,汪康年是什么人,他自然听说过,跟踪汪康年,这要是被发现的话,十之八九要丢了命。 他不怕死,现在想的是那五十块大洋,够老娘买多长时间的米面,吃完了怎么办?要是被人抢了老娘的大洋,该怎么办。 “你们跟着汪康年,不要被他发现。”程千帆说道。 听到这话,陈虎抬起头,犹豫着道:“程总,我一个人去吧,我那几个老乡也是上有老下有小……” 他稍微停顿了片刻,继续道:“要不,您给我一把枪,我帮您干掉汪康年。” 说完这番话,陈虎偷偷看向小程总,眼中带着些许忐忑。 “啪、啪、啪……” 程千帆听完这两句话,深深地看了陈虎一眼,却是为他鼓起了掌来。 “不错,不错。”程千帆的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赞道:“有情有义,不错!” 他点了点头,笑道:“没到三个月,我就叫人喊你过来做事。我确实没有看走眼。” 说着,程千帆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中,然后指了指陈虎。 陈虎立刻明白,神情激动,从身上摸出洋火盒,取出一根洋火,划着了,恭敬的给小程总点上烟。 ……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烟,他将烟盒塞进陈虎的口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几个老乡,每人十块大洋。” “如果被汪康年的人发现了,就说是我的人。” “汪康年那家伙不敢要你们的命。” “他要真敢害我的兄弟,我为你们报仇!” “俺们干了!”陈虎说道,“俺们几个的命,以后都是程总的。” “跟着汪康年,看他去了哪里,其他的不要问。”程千帆微笑说道。 “是。” …… 程千帆拿起警帽,拍了拍,戴好,问道,“你是哪里人?” “回程总的话,俺们是睢宁人。”陈虎说道。 “睢宁属于哪个辖区?”程千帆突然问。 ps:四月份最后两小时,大家还有月票吗? ------题外话------ 非常感谢【轻雨慕歌】5000.asxs.币、【书友20210929175905550】500.asxs.币、【有个大胆的想法hia】500.asxs.币、【九曲黄河万】500.asxs.币、【紫弋心】500.asxs.币、【书友20220413212900375】500.asxs.币、【绿豆touch】100.asxs.币、【公子墨】100.asxs.币的打赏。 第194章 瞎子出马(求月票,祝贺【tenet】盟主) “江苏省第九督查行政区。”陈虎下意识说道。 说完,他脸色一变。 程千帆哈哈大笑,拍了拍陈虎的肩膀,“不要怕,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不管,你只要记住以后是为谁做事情的。” 他看着陈虎,突然表情严肃,“听到没有?” “遵命!”陈虎看着程千帆,右手抬起来,又落下,双手抱拳,说道。 “去吧。”程千帆摆摆手,“我还要听戏呢。” 陈虎欲言又止。 程千帆便笑了骂道,“程总还能说话不算数,你去久久商贸一趟,就说我说的,让他们支你一百大洋。” “是。” 离开春风得意楼,来到一个巷子里,陈虎从兜里掏出小程总塞的那包香烟,取了一支烟,点燃了慢慢抽。 陈虎沉默半响,右手拍打自己的脑门,叹口气。 谣言误人啊! 这些老百姓,乱传谣言,把这个小程总说的一文不值。 …… “桌子上收拾一下,再来一壶花凋。”程千帆吩咐说道。 “好嘞。” “还有,把那谁叫过来,陪我喝两杯。” 伙计愣了下,然后顺着小程总的目光看,明白了,连忙点头,“晓得嘞,晓得嘞。” 离开雅间,小伙计心里骂了句。 又有些同情的看向戏台,这男人啊,长得俊俏也命苦。 不一会的功夫,乔春桃穿着大青衣的装扮来到雅间陪小程总喝酒。 “程总,您好。” “来来来,坐近点,程总又不能吃了你。” 乔春桃‘白了’组长一眼,坐近了。 “陈虎确实是有问题。”程千帆轻声说道,“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他们一行三十几个人,只有六个壮汉,拖家带口的,还有女卷颇有姿色,能够安全的一路逃难到上海。”乔春桃说道,“没有点本事,怎么可能。” 说着,他想了想,问道,“组长查到他们是做什么的?” “无外乎溃兵、逃兵、伤兵养好伤掉队了,或者是有军旅经历的政府工作人员。”程千帆摇摇头,“以后再慢慢考察。” “公务人员?”乔春桃惊讶问道。 “陈虎的肚子里有点墨水的。”程千帆轻轻一笑。 陈虎故意在进门的时候突然挺直腰杆,并非仅仅是因为他的那番解释,此人这是为了给他身上的军旅气息找一个借口。 其二,这家伙应该是吃过牛排,或者是见过别人吃牛排。 陈虎拿起叉子前,双手有一个下意识朝着刀叉抓握的趋势。 当然,这只是瞬间的反应,陈虎很快就直接只拿起叉子叉牛排了。 最直接暴露其身份的,是程千帆突然问的那句话。 ‘江苏省第九督查行政区’! 这是睢宁沦陷前在国府的行政归属划分! 寻常百姓,哪怕是睢宁当地的一些普通的地主、富商,士兵、乃至是基层军官,都不一定知道睢宁的行政归属。 陈虎却出口就来,这说明陈虎要么是公职人员,要么是军队中颇有文化的军官出身。 “杭州站出事了。”程千帆说道。 乔春桃立刻表情一变。 上海这边和杭州的联系非常紧密,特别是乔春桃他们是从特务处杭城特训班毕业的,在杭州有过不短时间的痕迹。 “日本人抓捕了一批人,其中有一部分会被押解来上海。”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通知吴顺佳、杨常年等人,最近要小心一些。” “明白!”乔春桃点点头,他和吴顺佳、杨常年都是杭城特训班同一批毕业的。 “夏侯远的情况查清楚没有?”程千帆问道。 夏侯远被桃子的手下击毙,其人已死。 不过,三本次郎以及西村尾藏对于夏侯远家中‘丢失’的那个首饰盒的无比重视则引起了程千帆的严正对待。 很显然,此前所掌握的夏侯远的情报是欠缺的,这个人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掌握夏侯远更多的情报,有助于他破解这其中的玄机。 “目前只查到夏侯远是浙江人,似乎家中颇有资财,至于更多的情报,还没有查到。”乔春桃说道。 “如何确定他是浙江人?”程千帆问。 “有人曾经见到夏侯远和一个浙江商贩用浙江话说话。”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皱眉,浙江话这个概念太宽泛了,别说不同市,甚至是不同镇子上,说话口音都不一样。 “不过,我们打听到了一个情况。” “说。” “夏侯远颇为风流,弟兄们打听到他同隔壁邻居家的太太有苟且之事。”乔春桃说道,“所以,我考虑从这个女人身上打开突破口。” “有计划没有?”程千帆问。 “那位太太家中有一个八九岁的儿子,据说家里正在给这位小少爷请西洋文教师……”乔春桃说道。 “家庭教师?”程千帆摇摇头,家庭教师接触最多的是孩子,难道还能和女主人亲近搞在一起去? 说着,他看向桃子,你还别说,要是桃子假扮这个家庭教师,弄不好那位太太真的会亲近几分,甚至于肉身布施。 感受到组长目光中的耐人寻味,乔春桃有些猜到了什么,他瞪了一眼,大青衣的装扮,却是凭地更显几分妩媚。 “不妥。”程千帆摇摇头,上海滩鱼龙混杂,应聘家庭教师,以这位太太家中的钱势,必然会对应聘者进行初步调查,虽然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且,程千帆较为了解上海滩的这些富豪,他们为家中子女请家庭教师,很少会直接请人上门应聘,多是通过关系介绍熟人。 听了组长的分析,乔春桃不得不承认组长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这位太太是个什么人?”程千帆突然问道。 “是一个家庭主妇,许是在家里呆的傻掉了,有些悲春伤秋。”乔春桃说道。 “深闺怨妇啊。”小程总摸了摸下巴,点点头。 然后他便看到桃子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戏谑之意。 很显然,风流如小程总,正是这种深闺怨妇最喜欢的。 更且,江湖传闻说,似乎小程总对于他人娇妻颇有兴致。 程千帆瞪了桃子一眼,想什么呢,堂堂上海特情组组长是决然不可能亲自出马执行这种行动任务的。 桃子嘴角一扬,他也只是调侃,自然知道组长是万万不可出马的。 “找一个瞎子。”程千帆思忖片刻,说道。 在上海滩,瞎子出马,管他什么深闺怨妇都要沦陷。 ps: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小程总’的画像出来了,在彩蛋章。 热烈祝贺【te】成为本书第29位盟主! 非常感谢【bluesnoopy】1500.asxs.币、【虫☆子】500.asxs.币、【goleo】500.asxs.币、【江湖人称大海】500.asxs.币、【遗忘星辰vs】100.asxs.币、【书友20220426102933016】100.asxs.币、【巡航捣蛋alan】100.asxs.币、【黑不熘秋的猪】100.asxs.币的打赏。 ‘小程总’的画像出来了,在彩蛋章。 第195章 军统(筹)求月票 渝城。 罗家湾。 力行社特务处总部驻地。 特务处高层正在召开特别会议。 会议由戴春风亲自主持。 数月前,国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在武昌开会。 也正是在此次大会后,委员长召见了薛应甑和戴春风,认为特务处和党务调查处目前的规模已经不能够满足当前的抗战形势和戡乱大局。 按照委座的意思,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一处,暨国府党务调查处拟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薛应甑拟任中统局长。 而原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暨力行社特务处拟正式成立国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拟由领袖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兼军统局局长,由戴春风担任军统局副局长,主持工作。 目前,经过数月时间紧锣密鼓的筹备,戴春风和特务处高层召开特别会议,审议和讨论、检查军统局之成立准备工作。 …… 会议室紧闭的大门打开,特务处各位大老鱼贯而出。 戴春风稍稍后退半步,身居代表委座出席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的贺宁乡之后,两人皆是面带笑容,低声交流。 贺宁乡同戴春风握手,面带笑容叮嘱两句,随后便告辞离开。 他自己心中深知,他这个未来的军统局局长只不过是挂名的,委员长心中的军统局局长的不二人选实际上是戴春风。 由于戴春风不仅在国党党内的资历太浅,而且在黄埔学生中也属于小字辈,委座想要特别提拔戴春风,又怕别的部下不服气,只好安排戴春风任副局长,却是实际主持工作。 目送贺宁乡乘坐小汽车离开,戴春风脸上带着澹澹的笑容,他的内心是振奋的。 特务处即将正式升格成立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这也正是戴春风一直以来的孜孜努力,未来大有可为! 齐伍看到毛瞬拿着文件夹在远端恭敬等候。 “处座,我过去一下。”齐伍对戴春风说道。 戴春风微微颔首。 …… “什么事情?”齐伍低声问毛瞬。 “主任,上海密电。”毛瞬低声说道,“上海特情组。” “给我吧。”齐伍接过文件夹,摆摆手,“你去吧。” “是!” 看着毛瞬离开,齐伍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很快将电文译出。 他的表情是凝重的,同时又带有几分疑惑。 将电文折叠好,放进口袋里,又拍了拍,确认电文放进去了,齐伍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脸上带着平素的温和笑容。 待戴春风和其他人握手道别后,他才阔步走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处座,‘上海特情组’来电。” “去我办公室。”戴春风沉声说道。 程千帆是他手下的王牌特工,每次程千帆来电,都不是小事。 此外,其来电的署名不同,则代表不同的身份: 上海特情组蚂蚁来电。 上海特情组来电。 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 ‘青鸟’来电。 其中后两者则代表着程千帆是以个人名义来电,情报来源和内容高度保密,上海特情组其他人并不知晓此电文,而这两者中,‘青鸟’来电则意味着最绝密级别。 …… “什么事?”回到自己办公室,戴春风拿起桌上的凉茶,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说道。 “上海特情组汇报说,我特务处杭州站遭受日军宪兵队破获,大批人员被捕,上海特情组方面询问总部是否知晓此事。”齐伍将电文双手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脸色一变,接过电文,展开叠好的电文看。 “杭州方面可有来电汇报相关情况。”戴春风沉声问道。 “并无。”齐伍摇摇头。 “罗根韶呢?”戴春风冷冷问道,“他还在嚷嚷着把他调回来?” 杭城沦陷后,力行社特务处杭州站先是由霍辜枕出任站长,后来霍辜枕调离,由罗根韶接任站长。 不过,一个月前,罗根韶向重庆总部来电,说自己可能已经暴露,要求调回后方。 戴春风大怒,他认为罗根韶就是胆小怯敌,不敢在前线为党国效力,想着回到安全的大后方。 盛怒之下的戴春风回电训斥罗根韶,并不认可其所说的‘自己已经暴露于日本人的视线之内’的说法,要求罗根韶继续留在杭州坚持抗战。 此后,罗根韶又两次致电,恳求戴春风同意他撤回后方。 在电文中,罗根韶言辞恳切,几近求饶之语跃然纸上。 端地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不知其人者,甚至会以为这是好惨一人! …… 听到戴春风问及罗根韶,齐伍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怎么了?”戴春风立即问道。 “属下怀疑罗根韶已经不在杭州了。”齐伍说道。 “什么?”戴春风又惊又怒,没有他的命令,罗根韶竟然私自撤离杭州? “属下也只是怀疑。”齐伍苦笑一声,说道,“从上周开始,罗根韶便没有来电恳求将其调回后方。” 戴春风脸色变了。 “属下也没有多想,以为是罗根韶想通了,愿意在前线为党国英勇奋战。”齐伍皱眉说道,“现在看来,恐怕并非我所想那般,当然,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罗根韶要么是被抓,要么投靠了日本人,要么是已经私自潜逃了。”戴春风冷冷说道。 他看着齐伍,表情阴沉说道,“去电杭州,询问是否有大批同志被捕,最重要的是要求他们立刻汇报罗根韶的下落。” “是!” 齐伍表情肃然,立刻回自己办公室亲自安排电联杭州之事。 他能够感受到戴春风的愤怒,罗根韶乃是特务处杭州站的站长,杭州站是大站,罗根韶的身份地位不低,倘若是罗根韶贪生怕死逃跑了还好,若是罗根韶投靠了日本人,那便极为糟糕了。 一旦罗根韶投日,这也意味着整个杭州站都将会被日本人一锅端。 此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杭州站和上海站、乃至是无锡站、苏州站和南京方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倘若罗根韶真的投日,这对于特务处在整个江浙沪的站点来说,都将带来极大的安全威胁。 第196章 愤怒的戴处座(贺【梗鬼死于寂寞】盟主求月票) “混蛋!贪生怕死!党国耻辱!” “呸!” 电文扔在地上,戴春风甚至气的吐了一口浓痰。 杭州方面的回电很快来到。 值得一提的是,回电的并非罗根韶本人,而是特务处杭州站总交通张目星。 张目星回电重庆总部:杭州站站长罗根韶已经消失数日,后多方打听才得知,站长已经于数日前前往金华站视察工作,迄今未归。 戴春风气极。 何谓去金华视察工作? 杭州站确实是负有代管金华站之权利,但是,作为杭州站的站长,主要的工作重心在杭州,轻易不能离开杭州。 最重要的是,罗根韶是悄无声息的离开杭州的,并未向杭州站其他高层知会一声。 此人是在杭州站的一个交通员那里留了一个自己去金华‘出差’的字条,叮嘱说,若是有人来找寻他,便将字条交出去。 “无耻!”戴春风骂道。 罗根韶的手段很粗暴,名义上是去金华视察工作,实际上是潜逃,金华虽然也是沦陷区,不过,日本人的盘查、搜索较轻,且双方特工厮杀之惨烈程度也比杭州差了些。 堂堂杭州站站长,置整个杭州站与不顾,置杭州站的其他同志的安全与不顾,悄悄潜逃,着实可恶! 而最让戴春风感觉愤怒的甚至不是罗根韶的潜逃本身,而是罗根韶留给交通员的那个字条。 这是罗根韶的小聪明,他之所以‘特意’留下字条,其作用是表达他没有不告而别,是有公务要去金华。 …… 齐伍看着盛怒的戴春风,也是大摇其头。 罗根韶这样级别的一方大员,贪生怕死的罪名是不会带来太大的处分的,毕竟只是贪生怕死,又不是投敌叛国。 问题是,罗根韶的这种小聪明有点恶心人了,戴春风平素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和背叛,最厌恶的就是这种把别人当傻子的小聪明。 “能联系上金华站方面吗?”戴春风问道。 “金华站的电台一直关闭,除非他们主动联络我们,我们暂时联络不上他们。”齐伍说道。 “娘希匹!”戴春风气极骂道。 齐伍心中知道,罗根韶此番确实是大大的恶了戴处座。 处座素来以委座之最忠诚学生自居,校长喜‘娘希匹’口头禅骂人,处座只有在极为愤怒的情况下才用这个口头禅骂人,以示对领袖之敬重,不轻易使用领袖‘骂器’。 “去电杭州张目星。”戴春风阴沉着脸,说道,“其一,询问是否有大批同志被日本人逮捕。” 此前杭州的回电,张目星只是汇报了罗根韶的行踪,并没有回答去电所询问关于是否有大批人员被捕之事。 想及此处,戴春风又骂了句,这回骂的是‘册那娘’! “其二,令杭州方面派人前往金华,找到罗根韶,令罗根韶立刻返回杭州,主持站务大局。” “是!”齐伍将处座口述的电文内容用纸笔记录,抬头问道,“处座,上海特情组那边,我们是现在回电呢,还是等杭州那边……” “回个屁!”戴春风冷哼一声,“杭州方面一团糟,我怎么回电上海?” 发了一番牢骚后,戴春风冷静下来,沉声说道,“程千帆素来不会无的放失,他既然说了杭州日本宪兵队抓了一批人,十之八九是确有其事。” 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戴春风说道,“告诉我们这个小老乡,要他多加小心。” “另外,电告上海站郑利君,杭州那边极可能出事了,要上海站多加小心。” 杭州站和上海站的关系太过紧密,若是杭州真的出事了,上海这边确实是要加倍小心。 杭州站目前情况不明,戴春风着急也没用,他现在只希望杭州这边的变局不会影响到上海,不会影响到上海站。 …… 朱保三路。 朱保三路是法租界内很少见的以中国人名命名的道路。 朱保三本人是上海滩的一位很有名望的买办。 朱保三路实际上是上海滩‘臭名昭着’的blood alley酒吧街。 这里距离码头不远,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交界处,酒吧林立,舞女如云,因此喝醉的水手们常常在这里打得头破血流。 当然,白天的时候,巡捕房重点巡防这个区域,且喜欢闹事的水手们多是晚上出来活动,这边倒是没有那么乱的。 “起开,咛只小瘪三!”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将一个小乞丐踹倒在地,驱离,骂骂咧咧的走开。 “钉子哥,没事吧。”几个小乞丐围过来,将同伴拉起来。 “俺没事。”钉子疼得呲牙咧嘴,挤出笑容说道。 远处,几名红头阿三手中拎着警棍,不怀好意的看过来。 钉子赶紧带着几个小同伴躲在一边,这些红头阿三下手最狠,几乎每个月都有被红头阿三打的遍体鳞伤,乃至是殴打致死的小乞丐。 “欸,小瘪三。”一辆黄包车跑过去,坐在黄包车上的女客,下巴抬上天,随手扔下两枚镍币。 “谢太太赏!太太全家富贵!”钉子飞起来,像是一条从阴沟里跳起的泥鳅一般,接过这两枚镍币。 然后,他警觉的观察了四周,带着‘小手下’们快速躲在了角落。 …… 不远处的一处临街的茶馆。 “‘小瘪三’这个词,不是上海本来就有的话,发源于洋泾浜上的郑家木桥一带。” “根据我的考证,‘瘪三’这个词是从英吉利文‘empty ts’翻译来的,这个单词是‘空无一文’的意思。” “上海开埠,最早便是在洋泾浜一带,所以,那一带的人都会几句半通不通的洋文,这个‘empty ts’单词,被洋泾浜人读着读着就成了‘瘪三’。” “那为什么现在‘瘪三’成为了‘小瘪三’?”一名身穿小西装,留着齐耳短发,颇有气质的女子问道。 “别急,听我细细道来。”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 “‘瘪三’们在洋泾浜一带多是三只手,坑蒙拐骗,发展壮大成为团伙,他们就不再适用于‘瘪三’这个词语了。”中年男子说道。 “于是乎,‘瘪三’这个词就被重新定义,这个词语就用在了这些流浪街头的儿童乞丐身上,又因为他们年龄小,所以,前面加了个‘小’字,就是小瘪三。” “闻叔叔果然博学,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闻博士。”小西装女子赞叹说道。 说着,她起身给闻叔叔续茶,压低声音说道,“时间快到了,送信的同志还没有来。” “再等等。”闻叔叔低声说。 他拿起茶杯,惬意的喝了一口,微笑问道,“雨曼,你回来有小半个月了,也不出去找工作,你父亲怎么说?” “他啊,整天忙得脚不着地,哪里顾得上管我。”修雨曼说道,“就拿昨天来说,大半夜的,开森路发生枪战,他就得赶紧穿衣出门。” “那是政治处的席能先生重视你父亲。”闻囯然押了一口茶,说道,“修翻译在法租界都算得上是大拿。” 修雨曼眉毛一皱,就要说什么。 “来了。”闻囯然压低声音说。 修雨曼顺着闻囯然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孩子,牵着一个六七岁小女孩的手,手上提着一个牛皮纸包,朝着茶馆的方向走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双倍月票,拜谢。 ------题外话------ 热烈祝贺【梗鬼死于寂寞】大大成为本书的第30位盟主!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197章 小程总的大名(求月票) “有吃的了。”钉子的目光也锁定走过来的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一会你们看我怎么做的。”他对自己的‘小手下’说道。 “小瘪三们没有生活来源,他们的谋生手段最普遍的是‘推桥头’。”闻囯然继续侃侃而谈。 “‘推桥头’?这是做什么?”修雨曼不懂。 “就是给人推车子,譬如说在苏州河桥头上下两边,等候包括黄包车、三轮车、独轮车、平车等各种人力车辆上桥时,奔跑上前帮着推拉,一直送到桥顶,索讨小钱或者是吃食。”闻囯然说道。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码头,“像是码头边,人力车也很多,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小瘪三们人数较多的原因。” “此外,‘拾荒’也是小瘪三们谋生的一种行业,他们背着竹篓,拿着长竹钳,穿流各条里弄,钻进拉圾筒,捡各种破铜烂铁,破纸碎布,然后再卖给收破烂的。” “想要靠‘拾荒’吃饱肚子,应该并不容易。”修雨曼皱眉说道。 “没错,小瘪三们干这个多会受到各种盘削,到手的钱并不多,所以,很多小瘪三在捡破烂的时候,会有小偷小摸的行为。”闻囯然叹口气说道。 “这些小瘪三可以说是令人又恨又觉得可怜。”他指了指躲在角落里的钉子一伙人,说道。 “他们没有居所,夜间露宿街头,下雨天只能在房檐下躲着,能搞到破烂麻袋遮雨已经是大满足。” “没有麻袋,就搞些报纸盖在身上当被子。”说着,闻囯然摇摇头,“每年寒冬时间,都要冻死一批小瘪三。” “他们吃什么?”修雨曼问道。 两人的对话,既是遮掩耳目,同时这个话题也正是修雨曼正在研究的课题。 修雨曼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大拿席能的翻译修肱燊女儿,其身份‘显赫’。 组织上的考虑是,修雨曼可以依靠其父亲的关系,进入到一家报社工作。 此外,组织上给修雨曼的工作设定是,修雨曼要尽量避免流露出明显的抗日倾向,同时也要和红色保持距离。 其工作中可以多多关注资本家残害童工、上海滩的小乞丐暨小瘪三,以及女佣被雇主残害折磨等事件。 在不暴露其红党党员身份的情况下,借助其父亲修肱燊在法租界的影响力,为这些平时无人问津的劳苦大众发声。 …… “根据我几名学生的调查,这些小瘪三吃得多是残羹冷炙,主要是靠‘抢包饭’。”闻囯然说道。 “‘包饭作’?”修雨曼想了想,问道。 所谓‘包饭作’,上海滩的一些食堂和餐馆,他们会提供包月饭菜或者是短期送餐服务,其中有些食堂是不做堂食,专门给人做包饭的。 “是的。”闻囯然瞥了一眼,来送信的女同志并没有直接来茶楼,而是带着小女孩在一个面人摊子前流连,似是给身旁的小女孩选了一个面人。 闻囯然心下暗暗点头赞许,这个女同志虽然很年轻,却是颇为谨慎,很聪明。 “送包饭的伙计有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便是每当伙计从包饭户的家里收拾残羹冷炙回来的途中,倘若是碰到小瘪三们,是允许小瘪三上来抢食冷饭剩菜的。”闻囯然微笑说道。 “小伙计是不允许阻拦小瘪三们吃包饭的,待残羹冷炙被一抢而空,才可以收拾餐具,挑着担子离开。” …… 辣斐德路。 卢兴戈坐在小马扎上,翘起腿。 擦鞋的小瘪三正在卖力的擦拭皮鞋。 “情况如何?”卢兴戈问道,张开的报纸遮住了他的面颊和说话的嘴巴。 “赵先生喜吃春风得意楼的饭菜,在半个多小时前,春风得意楼的伙计已经将包饭送进去了。”擦鞋的小瘪三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粗,实际上是一个侏儒假扮的。 赵长庚是上海皮森商行的副经理,其真正身份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秘密特工。 从前天开始,上海站发现赵长庚联系不上了。 一开始怀疑赵长庚是被逮捕了。 不过,经过调查发现,赵长庚正在家中,不过,似乎其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上海站方面打电话到赵长庚府上,假作打错电话,实际上是暗语暗示赵长庚可以通过将情报藏在包饭的残羹冷炙中的方式传递出来。 “抢包饭的人都安排好了吧。”卢兴戈问道。 “安排好了。”侏儒点点头,轻声说道,“是阿胡花钱买了几个小瘪三做事情。” “没说太多吧。”卢兴戈谨慎问道。 “这些小瘪三,只要告诉他们做什么,他们不会问那么多的。”侏儒说道,“先生,换另外一只脚。” 卢兴戈换脚,“告诉那些小瘪三,嘴巴严实点。” “组长放心,这些小瘪三别看年龄小,能在上海滩活着超过一个月,有机会抢包饭的,都是精细鬼,笨小孩早就扔在乱葬岗了。”侏儒笑着说。 说着,他看向自己右侧的一个巷子角落。 “那个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卢兴戈顺着手下的眼光看过去,问道。 “哪个?”侏儒看过去,“哦,那个小瘪三叫皮蛋,虽然看起来憨瓜一样,抢东西的时候下手很快。” …… “先生,你们的包饭到了。”门口,传来了送饭的小伙计的声音。 “放在门口吧。”罗浩然没有立刻开门,“过一个钟头来收拾碗快就好。” “好嘞。”小伙计说道。 听着脚步声离去,罗浩然又等了约莫一分钟才拉开门,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何关同志。 “你怎来了?”罗浩然大惊,拎起包饭,同时将何关一把拉进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帆哥,皮蛋接了个活。”李浩给程千帆的茶杯添水,说道。 “什么活?”程千帆伸了个懒腰,拨拉了一下百叶窗,看了看外面,随口问道。 “有人找这附近的小瘪三做事,皮蛋也被买了去。”李浩说道。 “做什么事?”程千帆来了兴趣,问道。 “辣斐坊那边。”李浩说道,“那人要皮蛋他们抢包饭吃,拿到剩菜剩饭里的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程千帆来了兴趣。 难怪这人要请皮蛋他们这一伙小乞丐,盖因为抢包饭也是有势力范围的。 每一群小瘪三都有自己的地盘。 抢包饭是顶顶重要的大事情,绝对不能侵犯对方的地盘,否则的话,一场打架便会立刻爆发,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目前辣斐坊的抢包饭便属于皮蛋所在的这一帮小瘪三。 “骨头汤啃剩下的大骨头。”李浩说。 “骨头中间骨髓缝藏情报。”程千帆立刻做出判断。 “我也猜可能是这样。”李浩说道。 “辣斐坊哪一家?”程千帆思忖,问道。 “辣斐坊十五号。”李浩说道。 “恩?”程千帆露出惊讶的表情,笑道,“露丝女士的房子啊。” 李浩也是笑着点点头。 露丝女士暨惠子小姐,被程千帆下令巡捕房抓捕扣押,后来此女被转交给特务处上海站方面。 然后,这个女人就消失了。 在江口英也从日本回到上海,再度出现后,程千帆曾经去电特务处总部询问惠子之事。 总部回电云山雾罩,同时暗示他不得再关注此事。 露丝女士失踪后,房子被夫家之人收回。 不过,后来从花园中起出一具尸体,此事一度轰动法租界。 各种传闻渲染下,这处房子大有成为凶宅之趋势。 后来,房子几度转卖。 “现在的房主是谁?”程千帆问道。 “赵长庚,皮森洋行的副经理。”李浩说道,“家中有太太,两子一女,还有一个女佣。” 李浩记忆力很强,对于辖区内的情况几乎了如指掌,程千帆但凡询问,极少会失望。 “这个人有异常之处吗?”程千帆问道。 “得知皮蛋接了这个活,我就特别关注了这家人,仔细想想,赵长庚本身没有什么异常。”李浩说道,“不过,这位赵经理已经两三天没有出门上班了。” 程千帆思考片刻,他拿起电话,“要辣斐坊应女士家里。” …… “小瘪三们还有一种抢食品的‘绝招’。”闻囯然微笑说道。 “他们流窜在马路上,重点盯着老弱妇孺,特别是盯着食品店、小吃摊附近。” “看着老弱妇孺买了吃食,他们便会突然窜出去,把食品点心一把抢过来,拔脚就跑。” “等你去追的时候,这抢东西的小瘪三便将糕点食品朝着嘴里一塞,如果食品太大,不方便入口,他们便会biaji一口浓痰吐上去。”闻囯然摇头笑说道,“食品被搞脏了,恶心之下,自然便不要了,小瘪三们则嬉皮笑脸的鞠躬,道一声‘谢太太(小姐)赏’。” 说着,闻博士突然眼眸瞪大,从座位上一下子站起来,骂了句,“侧任娘!” 修雨曼扭头去看,就看到要来送信的女同志手中拎着的用牛皮纸包扎的糕点,还有小女孩手中的面人,被一个小瘪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转身就跑。 …… “抢东西啦!”唐筱叶急的一边追,一边大喊。 糕点、面人被抢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糕点掰开,里面会发现藏有的纸条,那是她此次要传递的情报。 “快,帮她追回糕点。”闻囯然压低声音,急切说道。 他自然是知道情报在糕点里的。 这种传递情报的方式曾经使用过数次,从未出过问题,谁能想到今天竟然出了这等纰漏。 “岂有此理!”修雨曼闻言,立刻会意。 她直接从二楼跳下,落地一个打滚卸力,却是脚腕一疼,估计是不小心有点扭到了。 不过,还能奔跑。 顾不上疼痛,修雨曼大步追上去。 钉子拼命的奔跑。 此时此刻,他是有些想不通的。 按照以往的‘抢商品’的经验,但凡是吐了这么一口浓痰,老弱妇孺们便会停在原地骂骂咧咧,不会再追赶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这糕点很贵? 修雨曼和唐筱叶竭力追赶,却被撇开更大的距离。 反倒是杨细妹小腿瞪得飞快,如同飞火一般,竟然超越了修雨曼和唐筱叶。 不过,杨细妹的速度还是不如小瘪三。 “我爸爸是法租界的修肱燊,帮我抓住那个抢东西的小瘪三。”修雨曼朝着一旁笑嘻嘻看好戏的红头阿三以及华捕喊道。 红头阿三和华捕都是无动于衷。 “法租界政治处的修肱燊。”修雨曼急的大声喊。 红头阿三继续嘻嘻哈哈的看戏。 两女乃各有千秋的漂亮女子,甚至还有人指着修雨曼和唐筱叶谈笑, 华捕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修肱燊翻译的大名,他们自然知晓,不过,这里是英美租界,不是法租界,法租界政治处的翻译虽然在法租界算是大人物,但是,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我是程千帆的妹妹!”唐筱叶情急之下,大声喊道。 正在旁观的华捕闻言,脸色微变,其中一名华捕大声喊道,“可是法界中央巡捕房的小程总?” “是!”唐筱叶看到华捕有回应,激动的喊道,“我哥哥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 “找死的小瘪三,小程总妹妹的东西也敢抢。”几名公共租界的华捕不再看好戏,冲出来,挥舞着警棍追上去。 “程千帆是我弟弟!”修雨曼见状,大声喊道。 她从国外刚回来没几天,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在法租界的威名,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了程千帆在这些华捕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似乎是远胜于自己的父亲修肱燊,也是机敏的喊道。 “小瘪三!”华捕挥舞着警棍,大声喊,“咛只小瘪三,抢了小程总的东西,作死啊!小心小程总抓你去喂鱼!” 话音未落。 正准备将糕点、面人扔给自己的‘小手下’的钉子停住了脚步。 他拼命的挥手,示意‘小手下’们快些逃跑。 然后他自己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举起,用力磕头。 不停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喊道,“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双倍月票,拜谢。 第198章 信物(求月票) <script type="6c2420688fedba96f5c68b89-text/javascript">show_htm2();</script> 狄思威路七百一十九号。 “菊池君,赵长庚有动静没有?”西村尾藏手中把玩着一把中国古董匕首,抬头问道。 西村班调查联络课课长菊池真隆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说道,“这个人态度很坚决,他需要见到夏侯远本人,或者是见到信物,才愿意开口。” “他有没有对外联络?”西村尾藏问道。 “没有。”菊池真隆摇摇头,“除了不愿意开口之外,赵长庚还是很配合的。” “菊池君,对于这个神秘的家伙,你是否有过分析和猜测?”西村尾藏有些烦躁,古董匕首用力在办公桌桌面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印痕。 “很难猜。”菊池真隆皱眉,摇头,“我们的运气太糟糕了,夏侯远还没有正式就此事向我汇报,他就被人干掉了。” 隶属于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夏侯远利用信箱向菊池真隆传递了一个情报: 有国党方面重要人士意欲投靠帝国,派出中间人来接洽。 此中间人是夏侯远的老乡旧识,知道其暗中已经投靠‘大日本帝国’,故而找到了他。 菊池真隆大喜,发出信号,要求夏侯远当面汇报此事。 然后,当天晚上夏侯远的住处便受到袭击,夏侯远本人被击毙。 得知夏侯远‘遇害’的消息,菊池真隆大惊,立刻向西村尾藏汇报此事。 因为此事发生太过突然,夏侯远根本没有来得及将内情汇报,西村尾藏等人甚至都无法确定那位意欲向‘大日本皇军’投诚之人的真实身份。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个找夏侯远来联络此事的中间人是谁。 好在按照夏侯远在情报中留下的线索,西村班调查联络课锁定了此中间人系皮森洋行的副经理赵长庚,住址为辣斐坊十五号。 随后,调查联络课找到了赵长庚。 不过,赵长庚失口否认认识夏侯远。 菊池真隆亲自出马,登门拜访,表明自己乃是‘大日本帝国蝗军特务部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课长,是夏侯远的上司。 夏侯远已经死了,故而由他来接洽此事。 菊池真隆说着话的时候,盯着赵长庚的眼睛看,他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怀疑和害怕。 赵长庚没有开口承认其中间人的身份,不过,他默认了自己认识夏侯远,表示自己确实是和夏侯远在谈一个生意。 要么是夏侯远本人前来,要么是有人拿着他交给夏侯远的信物前来,否则他什么都不会说。 …… “依据我的判断,赵长庚应该是相信了我的身份的,只是,这个人应该是接到了死命令。”菊池真隆说道,“要么是夏侯远本人,要么是信物,否则他不会和我们展开进一步的接洽,直到他收到他背后那个人的新的指令。” “胆小怯懦的支那人,他这是在掩耳盗铃。”西村尾藏说道。 “我将其理解为赵长庚这样的支那人的小聪明。”菊池真隆说道。 赵长庚不愿意开口,其原因是夏侯远此前对他说,他‘已经将信物交给了日本人’。 故而,现在菊池真隆拿不出信物,这令赵长庚很为难。 不过,他却又透露了自己交给夏侯远的信物是何物,暗示只要菊池真隆下次带信物过来,他便会开口。 这是一个小聪明,此人既忠实执行了他背后之人的指令,又避免自己过于得罪大日本帝国蝗军。 赵长庚的坚持,令菊池真隆既生气又无奈,如果对方是被抓捕的仇日分子,他自然早就抓起来用刑了。 但是,此人是主动投靠帝国的国党重要人员的‘信使’,在搞清楚对方的来意和投诚条件前,是不能动粗的。 “对方非常谨慎。”菊池真隆说道,随后又骂了已经死掉的夏侯远。 按照他的推测,因为第二天就要来见他,故而夏侯远便‘提前’对赵长庚说了信物已经呈交上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长庚坚持只和夏侯远本人,或者是拿着信物的日本人接洽会谈。 西村尾藏露出思考之色,“菊池君,依你之见,这个赵长庚是否还有其他的身份?” 根据他们的调查,赵长庚是皮森洋行的副经理,平素里的表现并无异常,此人应该只是一个中间人暨‘信使’的角色,并没有其他特殊的潜伏身份。 但是,听了菊池真隆的汇报,对于赵长庚有了进一步的观察和了解,西村尾藏开始有了一丝怀疑: 这个赵长庚可能并不如表面所表现的那般寻常。 一个支那商人,直面帝国特工,虽然也表现出了足够的敬畏,但是,却依然能够坚守‘原则’。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 “西村君是怀疑?”菊池真隆皱眉思考,然后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这就安排人调查。” “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疏漏了。”西村尾藏表情严肃说道。 “哈依!”菊池真隆敬了个礼,表情恭敬。 两人是同学,私下里关系很好,可以以‘君’相称,谈笑聊天。 不过,菊池真隆分得清场合和分寸。 …… 辣斐坊十五号。 春风得意楼的小伙计挑着食盒担子出来。 早就守在一旁巷子里的小瘪三们蜂拥而来。 “不要挤!” “不要抢!” 小伙计连忙放下挑担,躲在一旁,喊道。 没人理他。 小乞丐们围上来,抓着残羹冷饭吃得喷香。 “难道我没有那些小乞丐好看?”应怀珍找到了在阳台抽烟的程千帆,她伸出纤细的手指,从程千帆的手中夺过香烟,诱人的红唇轻启,抽了一口。 “风大,别着凉。”程千帆微笑着,他的目光落在应怀珍的身上,露出思考之色,随后说道,“不错,这旗袍不错——勾人。” 应怀珍在程千帆的大腿上坐了下来说,“你们男人啊,就喜欢给我们女人灌迷魂汤。” “灌什么?”小程总似笑非笑。 “讨厌!”应怀珍捏了程千帆一把。 …… “滚吧。”华捕挥舞着警棍,一脚踹在钉子的屁股上,“小姐心肠好,不然剥了你的皮。” 钉子被一脚踹翻,没有立刻起身跑掉,而是跪下来又磕了个头,道了声‘小姐心善,好人好报’。 然后才逃一般的跑开了。 “多谢沉警官和各位警官了。”唐筱叶朝着几名华捕道谢。 一旁的修雨曼看着几名华捕的神情,立刻补充说道,“见到千帆,我会和他说一声的,感谢几位的仗义出手。” “多大点事啊。” “小姐太客气了。” 几名华捕得了这话,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有了小程总的姐姐、妹妹的这句话,他们此次出手就值回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愧是小程总啊,这姐姐妹妹的,真漂亮。 ‘莫不是情妹妹情姐姐。’走远了,有华捕小声说。 然后便是快活的笑容。 …… “这件事,我要作检讨。”闻囯然站起来说道。 他压了压手,示意修雨曼和唐筱叶都坐下。 “用包扎好的糕点来传递情报,是我此前做出的决定。”闻囯然表情严肃说道。 他心中后怕不已。 “此前数次使用这种方式传递情报,并没有出现纰漏,以至于我麻痹大意了。”闻囯然露出惭愧的表情,“这一次,我忽略了我们的接头地点是比较混乱的朱保三路。” 他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茶水,“险些出了大事,责任在我,我会就此事向组织上进行检讨的。” 屋外传来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玩闹的声音。 这是懂事的杨细妹在和闻囯然的小孙子、外孙女玩耍。 “我这些天一直在做调查研究,也有注意到租界的治安情况。”修雨曼说道。 “实际上,朱保三路的治安并不算太坏,最起码在我看来和法租界的其他一些街巷并无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修雨曼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唐小姐是闻博士的学生,她拎着糕点来赴约,这本身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而选择在朱保三路接头,是因为我们今天有事情要来这里,正好顺路,距离这里更近,就近在这里碰面,这也没错。” “如果我们本可以在这附近碰面,反而刻意绕远路,那样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朱保三路接头,这本身并没有错。” 修雨曼头脑清醒,条理清晰,分析说道。 “所以,这次在朱保三路被抢,这属于意外情况。”她继续说道。 唐筱叶在思考,她微微皱眉。 蓦然,她想到了。 双拳攥紧,又松开,又攥紧,又松开。 终于,她鼓足勇气,开口说道,“闻老师,修姐姐,我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你说。”闻囯然微微颔首。 “在法租界,这些小乞丐、流氓瘪三看到我拎着东西,也不敢抢我。”唐筱叶说道。 “是了。”闻囯然一拍脑袋,“他们都知道你是小程总的妹妹,没人敢抢你。” “应该是这样子的。”唐筱叶点点头。 修雨曼却是有些惊讶,“千帆在上海滩竟然有这么大的牌面?” …… “敌人对汉斯诊所发动了突然包围、袭击?”罗浩然大惊,问道。 “是的,事发突然。”何关点点头,说道,“当然,他们的目标是汉斯诊所,目前还只是我的猜测。” “方木恒同志没事吧。”罗浩然立刻关切询问。 “木恒同志没事,我们顺利转移出来了。”何关说道。 “与我说说详细情况。”罗浩然表情严肃说道。 辣斐德路。 从应怀珍的住处离开,程千帆径直走向了停在路边的小汽车。 道路两旁的法桐树很茂盛。 阳光穿过枝枝丫丫,投下一道道斑点。 “帆哥。”李浩说道。 “开车。”程千帆随手关上了后排座位的车门,低声说,“不要四处看,立刻开车!” “是!”李浩闻言,也是表情严肃,点头说道。 程千帆皱着眉头,他没有回头看车窗,他知道卢兴戈一定在暗中窥视。 程千帆断然没想到大哥卢兴戈会出现在辣斐德路,且根据他的推测,买通小瘪三抢包饭这件事,应该就是卢兴戈的安排。 卢兴戈是特务处上海站行动大队的人。 如此,赵长庚的身份似乎就呼之欲出了。 那么,问题来了。 赵长庚家中是出了何事? 他为何不能亲自出来和上海站的人接头,而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情报? 赵长庚被软禁? 失去了自由? 是谁软禁赵长庚的? 巡捕房? 不可能,这里是中央区,是三巡的地盘,要是赵长庚被巡捕房暗中软禁,而他这个小程总却对此一无所知,程千帆该买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那么是赵枢理的暗探? 青红帮的人? 还是——日本人? 程千帆皱着眉头。 发生在他的地盘的事情,他却没有能够第一时间掌握,这令‘小程总’莫名有些烦躁的。 或者说,这件事涉及到卢兴戈,令程千帆的心中难免起了波澜。 三弟沉怀明为国捐躯,程千帆的心中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难受,那是那么优秀,那么好,那么爱笑,那么爱这个国家的三弟啊! 三弟牺牲了,倘若大哥卢兴戈再殉国,程千帆无法想象这种事若是发生,自己会是多么的悲伤。 还有一点,那就是: 愚蠢! 程千帆表情阴沉,摇摇头。 不管赵长庚是因为何种原因被软禁的,卢兴戈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卢兴戈可以暗中安排人手来执行这个‘抢包饭’的行动和计划,但是,他自己是决然不要来此地抛头露面的。 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尽量不要接触可疑的人和事,对于特工而言,安全第一! 程千帆咬了咬嘴唇,粗气一声,冷哼一声。 上海站,或者说,不仅仅是上海站,整个特务处都有一个较为普遍的现象,那就是推崇行动上一线,且不够谨慎,说难听点,有些情况下,特务处的行动可以说是有勇无谋。 …… “他来做什么?”卢兴戈皱着眉头,问身边的手下。 “组长是说程千帆?”阿胡问。 卢兴戈点点头。 “噶姘头啊。”阿胡嘿嘿一笑,“小程总风流的嘞,他有一个情妇在辣斐德路,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ps:求订阅,求双倍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大家五四青年节快乐!<script type="6c2420688fedba96f5c68b89-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 第199章 计将安出(求月票) <script type="3df9d010db2bdd83fe0618f8-text/javascript">show_htm2();</script> “情妇?就是刚才他出来那一户人家?”卢兴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小洋楼,问道。 “正是。”阿胡低声说,“这户住了一个女的,好像是姓应,长得那叫一个漂亮,是小程总公开的情妇之一。” 卢兴戈便冷哼一声。 当年那个胸膛充满热血的二弟,现在止于声色犬马、流连黄白之物,端地是令他心痛不已。 一名手下隐蔽的朝着卢兴戈打了个手势,这是东西已经到手的意思。 “撤!”卢兴戈下令说道。 …… 皮蛋到街边的一个店家讨喝,遭遇驱赶。 挨了骂的皮蛋,闷闷的走开,瞥见地上的烟蒂头,高兴的捡起来揣进兜里,然后拐进了一个巷子。 “帆哥,皮蛋来了。”李浩看了一眼,扭头对程千帆说道。 “我就不下去了,你去问问皮蛋。”程千帆说道。 “是!” 程千帆看着李浩去路边买了一盒烟,然后熘熘达达进了巷子。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浩子长进很多,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特工了。 此外,皮蛋的表现也令他欣喜,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会找他询问情况,便一路捡烟蒂头,熘熘达达的主动找来了。 程千帆甚至觉得皮蛋的表现,比上海站的有些人员还要更加优秀。 这些在上海滩讨生活的小乞丐,想要活下去,察言观色、机灵、谨慎是必须有的‘生活技能’。 想到上海站,程千帆便皱起了眉头。 上海站的那些同僚,太喜欢打打杀杀。 精细活干不了。 或者说,无论是党务调查处还是特务处的人,都是善于粗暴直接的暴力行动,而失于谨慎谋划。 主要原因很直接,国府这两大特务机关此前一直是公开活动的,他们是国党反动派镇压革命,捕杀革命者的白色恐怖机关,更有军警宪在背后,可以动员海量的人力物力。 他们压根就不会,或者是还不习惯搞秘密间谍活动。 “帆哥,和你所料想的一样,确实是在大骨头中间藏了东西。”李浩回来汇报说道,“皮蛋用手指捅了捅,感觉像是蜡丸。” “好小子。”程千帆点点头,看着呆呆的皮蛋,实际上是一个精细鬼。 “皮蛋还说了什么?”程千帆问道。 “皮蛋说辣斐德路那个擦鞋的小瘪三不对劲。”李浩说道。 “怎么个不对劲?”程千帆来了兴趣。 “皮蛋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李浩想了想说道,“皮蛋说以前没有见过那个擦皮鞋的。” “新面孔啊。”程千帆点点头,瞥了一眼,看到李浩表情略得意,他弹了一下浩子的脑袋,“快说,别卖关子。” “我听皮蛋说那个擦皮鞋的是新面孔,就问他崔大牙,皮蛋说好几天没见崔大牙了。”李浩说道。 擦皮鞋是‘不错’的营生,不过,并非到杂货铺买齐了所有工具,然后找个街区摆了一个擦皮鞋的地摊就可以开张的。 先要拜码头。 每条街的‘擦皮鞋’的都有管事的。 譬如说,想要在辣斐德路摆一个擦皮鞋的摊子,就先要去拜会崔大牙,崔大牙得了好处,谈好了抽红,便可以安全放心的从事擦皮鞋的营生了。 若是受了欺负,可以请崔大牙帮忙摆平,崔大牙摆不平的,便会去找附近的巡捕帮忙。 是的,擦皮鞋的抽红,有一部分是属于中央巡捕房三巡的,确切的说,这些擦皮鞋的小瘪三,他们辛苦流下汗水换来的钢镚,除了留下可怜的‘口粮’,实际上是被层层剥削,乃至是为小程总赚钱。 也难怪市民骂小程总,红党将小程总视为鱼肉百姓的恶霸,便是苦哈哈的擦皮鞋的小瘪三都要向程千帆纳贡,这实在是黑心到家了。 “做事情粗糙。”程千帆在心里骂了句。 皮蛋这样的小瘪三都能‘发现’他们的暗探,上海站的这帮家伙做事情太不小心了。 “帆哥,要不要查一下?”李浩问道。 “不用!”程千帆摇摇头,“当作没看见。” 看了浩子一眼,他微笑着,“不明白就慢慢想。” “是因为帆哥你说的,我们要竭力避免和上海站发生任何瓜葛吗?”李浩想了想,问道。 “不错,反应很快。”程千帆微笑颔首。 浩子得了帆哥的夸奖,挠了挠头,心中高兴极了。 “走吧。”程千帆吩咐说道。 浩子只说对了一半,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浩子没有想到,那便是: 卢兴戈太了解他了,若是他表现出对这件事感兴趣,作出了行动,他担心会被卢兴戈觉察到什么。 永远不要忽视任何一个了解你的人的直觉。 “上海站的其他人,我们不去碰。”程千帆思忖片刻,说道,“不过,这个赵长庚,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通知豪仔,安排几个人暗中盯着赵长庚家里。” “是!” …… 行动成功,卢兴戈长舒了一口气。 赵长庚藏在啃剩的大骨头里的蜡丸已经取出来了。 返回特务处上海站的临时秘密驻地,他将纸条呈交郑利君。 蜡丸里是一张拇指宽的纸条。 郑利君手中捻着纸条,微微颔首。 “无恙,母惊,生意纠纷,事涉日商,然安全考虑,暂不要联系。” “做的好。”郑利君说道,“辛苦了,且去休息吧。” 看到代站长没有让自己看纸条上的情报的意思,卢兴戈心中叹口气,“属下告退!” “去吧。” …… 杭州。 “念恩,重庆又来电了。”张目星表情惶然,面带愁容,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又来电问什么?”候念恩也是一脸愁苦之色,“不是已经汇报说罗根韶去了金华了吗?” 杭州站站长罗根韶去金华‘视察’工作,实则是扔下了整个杭州站,私下里悄悄跑路了。 此事对杭州站内部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别说是下面的属下了,便是包括张目星在内的杭州站其他高层,现在也是人人自危,更且士气低落。 “上面再次询问,问我杭州站最近有无多名人员被日本人逮捕?”张目星接过妻子递来的凉白开,咕冬咕冬喝了大半杯,抹了一把嘴巴说道,“这谁能知道啊,现在这形势,我们也不敢轻易出去。” “该死的罗根韶,自己怕死跑了,留下我们吃苦受怕。”候念恩抱怨说道。 实际上,因为‘唠叨’的招供,大批杭州站人员被捕,杭州站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但是,这些情况,张目星等人却并不知晓。 不过,阴差阳错的是,张目星等人却也始终坚持认为形势很糟糕,他们不敢出门,这一切都是源自于站长罗根韶的逃跑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所有人都因为站长的逃跑被吓到了。 这是非常奇妙的情况。 可以说,整个杭州站现在可谓是形如散沙,消息阻塞,人人自危。 “我出去打个电话。”张目星想了想说道。 “小心点。”候念恩担心说道。 “我会注意的。” 约莫一个小时后,张目星急匆匆而回。 “出事了?”妻子候念恩吓坏了,问道。 “没事。”张目星摇摇头,“我联系到罗六了,罗六那里没出事,应该问题不大。”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候念恩欣喜不已。 罗六是张目星的众多下线之一,在目前的情况下,上线能够联系到下线,这说明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打听到没?有没有我们的人被抓?”候念恩问道。 “不知道。”张目星摇摇头,“罗六说不知道。” 说着,他右手捉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终于,一咬牙,“念恩,回电重庆总部,就说没有发现有我站人员被捕的情况。” “目星,这可是谎报!”候念恩吓了一跳。 “哪里谎报?”张目星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是不是出去打听情况了?罗六是不是说没听说有人出事?” 候念恩咬了咬嘴唇,她知道丈夫在诡辩,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是,罗六只是张目星手下的一个普通的下线,杭州站那么多人员,不排除有人出事了,但是,罗六并不知道。 事实上,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 实际上,想要确定杭州站有无多名人员被捕,这需要张目星去一一联络,一一排除。 张目星是杭州站的总交通,他的脑子里装着杭州站大半以上的行动组和人员名单,这也正是重庆总部会直接来电询问张目星的原因,按照常理,张目星甚至是比站长罗根韶还要了解杭州站情况的那个人。 “修改一下措词。”张目星思忖片刻,说道,“回电重庆总部,据说经过初步核查,暂未发现有人员被捕之情况,后续情况有待进一步调查。” “这样还差不多。”候念恩点点头,手指头戳了戳丈夫的额头,“算你有点小聪明。” “这年头,想要活着,太不容易了。”张目星点燃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喷出烟气,叹气说道。 “重庆总部还要我们找到罗根韶,让罗根韶亲自向重庆去电,就其去金华视察之事做出解释。”烟灰落地,张目星烦躁不安,“册那娘,我去哪里去找罗根韶,这王八犊子现在肯定不在金华,谁知道跑哪躲着去了。” “机会!机会啊!目星!”候念恩却是眼前一亮,看着面色不解的丈夫,她一跺脚,“你傻啊,按照总部指令,我们可以去金华去找站长啊!” “对啊!”张目星一拍大腿,站起来,刚才还是愁容满面,现在可谓是容光焕发,“安全起见,事不宜迟,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就去金华。” “说的没错,总部指令,我们必须即刻启程。”妻子莞尔一笑。 …… “赵长庚是你的同学,你们俩关系很好,你最了解他,你怎么看这张纸条。”郑利君将纸条递给陆飞,说道。 “应该没有问题。”陆飞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想了想说道。 “赵长庚工作的那家洋行近来和日本商人关系不太好,日本人抢了皮森洋行的一些生意。”陆飞说道。 “我上次见赵长庚,他还担心说日本商人做生意不讲究。” “他还说,那些东洋人不敢对他的法国东家动手,弄不好会来威胁他。” “是这样啊。”郑利君的面色缓和,点点头,“如此看来,应该是虚惊一场。” 他接过陆飞敬过来的香烟,没有立刻抽,在手里捏着玩,“不过,赵长庚说的也对,他现在是被日本商人盯着的,安全起见,暂时不要和他联系。” “站长所言极是。”陆飞拍了个干巴巴的马屁。 …… “路兄所言极是。”程千帆朝着路大章竖起大拇指。 路大章哈哈一笑,两人碰杯,抿了一口酒。 “既然已经查到首饰盒确实是被丢在当铺仓库了。”程千帆说道,“未免夜长梦多,必须尽快将首饰盒搞到手。” “我这边已经有一个计划了,麻烦小程总帮我参详参详。”路大章说道。 “说说看。”程千帆夹了一粒花生米,嚼了两口,“呸呸呸。” 是个发霉的苦花生。 “管理当铺仓库的是向步伟的娘家亲戚田岱,根据打探来的情报,田岱的家里婆是个河东狮,田岱对老婆惟命是从。”路大章说道。 “田太太手里有仓库的钥匙,实际上,我们完全可以在不惊动田岱的情况下,通过田太太搞到这个首饰盒。” “河东狮,田岱不敢过问他家里婆的事情。”程千帆思忖,微微颔首。 “正是如此。”路大章说道,“仓库里那么多东西,少个一两个,短时间内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计将安出?”程千帆手里把玩着烟卷,微笑问。 “瞎子。”路大章笑着说道。 “瞎子?”程千帆转动烟卷的手指停住了,他表情中的一抹古怪、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看着路大章,问道。 “是的,算命的瞎子。”路大章点点头,和程千帆碰了酒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这位田太太对瞎子算命深信不疑,瞎子出手,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让田太太将首饰盒拱手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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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随后便听到了如泣如诉、悲悲戚戚,好似轻轻在人的心尖尖上哭泣、刺挠的三弦声。 田太太对这声音自是熟悉,这是算命的瞎子经过。 ‘横竖无聊,且不如唤了瞎子进来说说话,排排八字’? 田太太心中想着,便几步走到门后,拉开门,“算命的,进来吧。” 戴着小圆墨镜的算命瞎子闻声‘看过来’,“贵府上有贵人,且头前领路。” 闻听此言,田太太心中欢喜。 瞎子跟着田太太进门,来到了亭子间,寻了个椅子,慢慢磨着,仔细小心的坐好。 “敢问太太,算男命还是女命啊。” “男命。”田太太不假思索说道,虽然她对男人管得严,甚至动辄打骂,但是,男人是家里的天,男人遭了秧,这个家的天便塌了。 “且细细道来。” “我家男人,田岱,三十二岁,大清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年四月初三丑时三刻,你给排排。” 算命瞎子手指屈了屈,口中念念有词。 表情肃穆,很是说了一通算命的术语,什么天干地支,堪破命理,指点阴阳。 然后熟练的把三弦弹起来,嗓音嘶哑且有节奏的唱起来,“适才男命相报,乃玉帝殿前星宿座下童子下凡,此男命呀,不愁吃,不愁穿,钱财入户,福气进门,命里富贵双齐,宅门降仙运,一辈子富贵安康且受用呀!” 田太太闻言,心花怒放,直拍手叫好。 “男命算了,算算女命。” 却是看到算命瞎子突然颦眉,说了一声,‘奇怪来哉!’ “怎么了?”田太太心中一慌,急忙问道。 “命里注定,男命金童,女命玉女,白头偕老,多子多福,生前羡煞鸳鸯,死后同归星宿座下一对金童玉女,只是——”瞎子摇摇头。 三弦继续弹起来,“只奇怪,哪里来的魍魉妖狐,偷入贵门,暗夺女命福贵,长此将往,女命陨,看那妖狐呀,登堂入室呀,贵子贵女遭嫉害,男命迷了眼呀,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 “册任姥姥!”田太太一拍桌子骂道,“好你个瞎子,竟拿话吓我,想要骗我钱。” 瞎子停止弹三弦,二话没说,也不要算命钱,拎起三弦,起身就走,走了两步,扭头,用那瞎眼四下看,最后似是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然后叹口气,摇摇头,就要离开。 “大仙留步!”田太太心中勐然一个寒颤,学着那戏文里喊道。 瞎子没有停步。 “大师,五块大洋!”田太太急切喊道,“求大师救我全家。” “你可知我刚才说了什么?”瞎子转过身,‘看向’田太太,问道。 “有狐狸精进门,要害死我,还要害我孩子,吸干我男人阳气。”田太太道。 瞎子看了这女人一眼,心说总结的真到位。 不过,绝对不能顺着她的话。 “不是狐狸精,是妖狐,你家里有妖气。”瞎子说道,“还有,若是男命心甘情愿,妖狐不会吸干男命阳气,会留他半条命,否则会遭来天谴。” “狗男女!”田太太骂道,急问瞎子,“大仙刚才为什么看我家窗户。” “我不是什么大仙,只是芸芸众生一解苦救难青鸾人。”瞎子摸着下巴胡须说道,“至于说为什么看那窗户,女命心中自然知晓,何必难为我,须知天威煌煌,多言多错。” 然后,看着女主人惊恐和焦急的样子,终于长叹一声,说了句:妖狐潜入,明镜挡煞,镜碎五毒入。 田太太惊恐万分,至此,千信万信! “那妖狐之气,便在贵府后院仓物房。”瞎子掐指算了好一会,表情无比凝重,说道。 …… 贝当区,夏侯远家隔壁。 洪太太看着那戴着小圆墨镜的瞎子,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这瞎子年轻时候,指定是一个精壮帅气的小伙子,现在便是年龄大了些,依然令人有些心痒痒,把持不住。 “太太,请自重,若是不算命,我便离去。”瞎子摩挲着洪太太的手,正色说道。 “算,自然算的,算女命,生辰八字我刚说了的。”洪太太白了一眼这道貌岸然的瞎子,心中更加喜欢,因为夏侯远死了而伤心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小道士心中暗骂,乔春桃那混蛋怎么打探的情报,这哪里是悲春伤秋的主妇,这简直是吸精血的女妖精。 “适才女命报来,乃天庭王母架下五仙女下凡,一生不愁吃,不愁穿,绫罗绸缎不缺,黄金玉石不少,恩……” 小道士停顿片刻,微微皱眉,“此女命,唯缺同列仙班之男命,不对呀——” 小道士‘看着’洪太太,“依据命相来看,女命前些日子琴瑟和谐,棋逢对手,颇为自在呢。” ps:明天是双倍月票最后一天,大家还有月票吗? ------题外话------ 非常感谢【胖胖云13】5000.asxs.币、【心醉¢尘→云】3000.asxs.币、【木偶的悲伤记忆】5000.asxs.币的打赏。 明天是双倍月票最后一天,大家还有月票吗?<script type="d1959ab9d69ad5061fdb26fc-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 第201章 找到了! <script type="c2c28de57f3c3e91f692c3ab-text/javascript">show_htm2();</script> 春风得意楼。 “今天这羊肉不错。”程千帆拿起手绢,擦拭了嘴角,洁白的手绢上,沾了油污,被小程总随手丢在桌子上。 “确实是好吃。”豪仔放下啃干净的大骨头,抹了一把嘴巴,嘿嘿笑着说道。 然后他推开雅间的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楼下传来了豪仔的声音,“人呢,去个人收拾一下,上一壶好茶。” “好嘞,这就去。”楼下的伙计赶紧答应一声。 小程总是得罪不起的贵客,自然要伺候好,不过,小程总不喜欢有人在雅间外面候着,东家便安排一个机灵的小伙计在一楼随时候着。 很快,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沏好提了上来。 “下去吧。”豪仔接过茶壶,摆摆手将小伙计赶走。 等脚步声走远后,豪仔又轻轻拉开门瞄了一眼,确认外面没有人偷听,这才关上门。 …… “帆哥,没人了。”豪仔说道,他刚才出去,表面上是喊上茶,实际上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可疑之人。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问道。 “赵长庚是浙江温州人,三年前来上海,是皮森洋行的副经理,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豪仔说道。 “还有呢?”程千帆点点头,轻轻押了一口茶,问道。 豪仔说的这些都是很容易查到的表面情况,如果豪仔只查到了这些,这会令他失望。 “属下还查到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豪仔说道。 “说说看。”程千帆扫了一眼楼下的街道,看到袁开洲的车子摁喇叭过去了,车窗落下,袁开洲向他做了个并不规范的敬礼手势。 程千帆则是微笑着,拱手回礼。 “属下查到赵长庚前些日子去过贝当区虾皮巷。”豪仔说道。 “噢?确认了?”本来靠在椅子上的程千帆身形一正,表情严肃问道。 因为夏侯远正是住在贝当区虾皮巷。 “确认了。”豪仔点点头,“弟兄们暗中打探到一个细节,赵长庚那天在虾皮巷买香烟,似是买到了假烟,一转眼卖烟卷的小贩就不见了,赵长庚气的跺脚骂。” “赵长庚出现在了虾皮巷。”程千帆沉吟说道,他手中擎着茶杯,蓦然问道,“有打听到赵长庚和夏侯远之间有接触没?” “没有打听到。”豪仔摇摇头,紧接着解释说道,“不是他们两个没有接触,是弟兄们没有打听到这方面的情况。” 程千帆点点头,豪仔的解释是非常有必要的,同样的一句话,却可能是两种意思,必须解释清楚,这一点在特工工作中尤为重要。 …… 赵长庚,疑似被软禁的上海站特工。 夏侯远,日军特务部西村班的特工。 程千帆在琢磨,这两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敌对之人,他们之间会产生何种联系? 虽然豪仔报告说并不知晓赵长庚和夏侯远之间有无接触,但是,当这样两个身份特殊的人在同一个地点出现,这本身就足以引起警惕和各种猜测。 程千帆拿起桌子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 豪仔划了一根洋火帮程千帆点燃。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烟,身体后仰,一只脚翘起来,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陷入了沉思。 赵长庚的情况,他了解不多。 反倒是夏侯远的情况,他这边掌握的更多一些。 在假设这两个人之间有某种联系的情况下,无法从赵长庚身上取得进一步的突破,程千帆选择琢磨情报更多的夏侯远。 夏侯远是西村班的特工。 这个人在西村班的级别和地位,程千帆并不知道,不过,从夏侯远死去之后西村尾藏的态度来看,夏侯远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侯远手中的那个首饰盒。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夏侯远其人在被上海特情组干掉之前正在参与某项秘密行动! 不对,以西村尾藏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来看,夏侯远这个人在这个秘密行动中应该是有着特殊或者是重要的作用的,而并非是无关紧要的参与者。 日特机关中的这样一个‘秘密行动’的重要参与者,和上海站的一名秘密特工之间,会发生何种联系? 手头上掌握的情况太少,程千帆一时之间也很难有进一步的分析。 但是,单单是这两个人的身份本身,就意味着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 “帆哥,会不会是赵长庚暗中投日了?”豪仔问道。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摇摇头,从他那一天的暗中观察来看,赵长庚已经投靠日本人的可能性不大。 程千帆了解日本特务机关,倘若赵长庚真的投靠了他们,那么他们当日对于卢兴戈这条送上门的肥鱼不会无动于衷的,即使是不秘密抓捕,也会暗中派人跟踪。 卢兴戈并没有被跟踪,这个细节说明赵长庚没有投靠日本人。 当然,也可能赵长庚确实是投靠了日本人,但是,日本方面决定放长线钓大鱼,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他们没有派人跟踪卢兴戈。 还有一个引起他关注的细节。 按照他的观察,以及皮蛋当时提供的情况,赵长庚确实是传递了情报出来。 卢兴戈也顺利的拿到了情报。 这似乎又左证了赵长庚没有叛国。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 “帆哥,小道士。”豪仔轻声提醒说道。 程千帆扭头看下去,就看到一个人影没入人丛中,从背影看是小道士。 “走吧。”小程总随手抓起一把瓜子,边嗑瓜子,边走。 “是!”豪仔摘下礼帽,熟练的大手一扫,将瓜子花生扫落帽子里。 ……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小程总和豪仔一起,转转悠悠来到了一处说书场。 上海滩的说书场,以城皇庙最多,因为此地是上海滩说书场的发源地,可以说,早年间那些说书的好手,大多集中于此。 小程总来的这家说书场,名字叫做群玉楼。 一楼大堂里,众多听客正听得如痴如醉,有的看似是在打瞌睡,但是,听得精彩处,有人拍手叫好的时候,此人定能及时跟上。 也有侧耳静听,听得精彩处绝不吝惜掌声,却绝少会打赏几枚镍币的精细鬼。 小程总上了楼梯,一路上起身拱手行礼之人络绎不绝。 程千帆一律微笑以对,碰到相熟的‘在帮老人’,还上去寒暄两句,说一声这位的消费他请,赢得一阵啧啧赞叹声和整齐的大拇指。 到了二楼,东家早早将雅间备好。 小程总这边刚刚落座,上好的茶水,精致的小食就摆放好了。 甘草梅子、金花茶、茨孤片、糯米饼、嘉兴粽子、熏田鸡、熏蛋、藕粉、风味别致,要什么有什么。 机灵的小伙计问了句,是否要找姑娘陪着听书。 看到小程总下意识扶了扶腰子,说今天就免了,小伙计点头退下后,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 群玉楼的雅间很有私密性,贵客想要看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表演,可以拉开帷布,自然一览无余。 若是只想要听说书,又不想被闲人窥视,便拉上帷布,再放下梁上吊着的一排木板,正好可以完全遮住,形成一个私密性很好的雅间。 然后按了按钮,墙上的电喇叭便可以听到楼下说书人的声音。 虽然大多数时候,这声音有些失真,但是,这幅关门听书的腔调着实不错,故而很多富贵人家颇为喜欢。 大约半小时后,豪仔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房门虚掩。 不一会,一个人影拉开门,闪身进入,随手关上了房门。 进来的是小道士。 …… 小道士一身短打装扮,戴了礼帽,敞开衣襟,嘴巴里叼着牙签,一幅在帮的砍杀汉子做派。 “擦掉。”程千帆抬眼看,指着小道士的脖子说道。 “啊?”小道士发愣。 “口红印。”程千帆摇头笑说。 然后他便看到小道士涨红了脸,说了几句‘他什么都没做’、‘这是不小心蹭上的’、‘不是女人啃得’之类的话。 豪仔捂着嘴,憋着笑,最后没有憋住,噗呲笑出声,被程千帆瞪了一眼后,转过身去,捂着嘴巴。 “说说吧,打听到什么了?”程千帆扔给小道士一支烟,问道。 他也觉得颇为有意思,上海特情组这边是安排小道士假扮成算命瞎子去夏侯远隔壁家的洪太太那里打探情况。 路大章那边制定了一个获取首饰盒的计划,也是以瞎子算命的方式来执行。 却是没想到,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路大章那边的行动,是利用田岱的家里婆信命理的特点。 小道士这边的情况则略有不同,这位和夏侯远有偷情之举的洪太太也信算命,不过,她只信长相不俗的瞎子。 …… “那位太太确实是和阿元有苟且之事。”小道士说道。 阿元便是夏侯远,小道士很谨慎。 程千帆点点头,他看出来小道士有一闪而过的‘羞’色,没有问小道士具体怎么打探情况的,他要的是结果。 “那位太太说,阿元曾经告诉她,他最近有一件大事要办,事成之后,就让太太和先生离婚,阿元要娶她为妻。”小道士说道。 “大事?”程千帆心中一动。 思忖片刻,他问,“阿元说娶她为妻,你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假的。”小道士说道,“这位太太自己都知道是假的,她也说了,知道是假的,但是她就是喜欢听。” “知道是什么‘大事’吗?”程千帆问道。 “具体不清楚,只有零星的情报,不知道有没有价值。”小道士摇摇头,“我判断是阿元很谨慎,没有透露更多的情报。” 程千帆便瞥了小道士一眼,看来这小子把那位洪太太吃得死死地,这话里还有一个蕴含意思是那位洪太太不会有隐瞒。 “什么零星的情报?”程千帆问道。 “属下旁听侧击,暗中打听到夏侯远所说的‘大事’,似乎和一个访客有关系。”小道士说道。 “访客?”程千帆眼中一亮,问道,“具体点。” “按照那位太太所说,是有一日阿元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客人走后,当天晚上两人幽会,阿元说了句‘好事找上门’,说要干一件出人头地的大事情了。” ‘出人头地’? 程千帆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考虑到夏侯远的汉奸特务身份,他思考片刻,将这个‘出人头地’自动翻译成了‘立功受奖’。 访客。 好事找上门。 立功受奖。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随后便没有继续抽,他现在在尽量控制抽烟,若兰怀孕了,闻了烟味不舒服,他不想一身烟气的回家。 …… “阿元家里来访客是哪一天?”程千帆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问道。 “七月初一。”小道士想了想,又掰了手指计算,说道。 “确定?”程千帆表情严肃问道。 “没错,是七月初一。”小道士说,“那位太太记得清楚,说七月初一鬼门开那天的事情。” 小道士说话的时候,心中哼了一声:姦腐银妇。 当时他假称必有人做了那不检之事,才会导致这姻缘被生生斩断。 洪太太便脸色煞白,吞吞吐吐说了两人那天幽会恰逢鬼门开。 程千帆扭头看向豪仔,“你记得那位先生是什么时间买了假烟的吗?” “我想想。”豪仔赶紧说道,他皱眉思考,“应该是七月初一,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要去查证一下。” “越快越好!”程千帆表情一沉,说道。 “是!”豪仔恭敬点头,“是属下失职。”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件事只是诸多情报线索中的一条,并非他没有记住时间,而是手下打探情报的时候没有这么精细。 但是,豪仔知道组长的脾气和性格,组长待他们极好,犹如对兄弟一般,这是豪仔所见过和听说过的最好的长官,不过,组长对他们也要求极为严格,没有做好,就是没有做好,最好还是不要狡辩。 程千帆将还在燃烧的烟蒂摁灭,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尽管还有具体时间需要进一步查证,但是,他心中已经有八九分确定: 他之前的推测得到了证实—— 赵长庚和夏侯远之间的联系点找到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script type="c2c28de57f3c3e91f692c3ab-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 第202章 ‘火苗’特别党小组的特权 <script type="b8865f53fb8d8836354e6e4c-text/javascript">show_htm2();</script> 上海站的赵长庚私下里拜会西村班的汉奸特务夏侯远。 夏侯远大喜,向姘头洪太太讲了‘好事找上门’、‘出人头地’之类的话。 何事会令夏侯远这样的汉奸特务大喜。 程千帆第一反应便是赵长庚投敌叛国,此人将上海站卖给了日本人! 只是—— 他冥思苦想,上海站的高层人员中并没有赵长庚这个人。 经历过阮至渊投日叛国、直接导致上海站站长郑卫龙被捕这件事之后,上海站便犹如惊弓之鸟,且更加注重保密和安全。 赵长庚有什么能耐可以帮助日本人给上海站造成毁灭性损失? 程千帆想不通。 客观的说,在程千帆看来,大哥卢兴戈的价值都要在这个赵长庚之上,日本人若是跟踪卢兴戈,收获也许都比在赵长庚身上做文章要大。 当然,这只是他的揣测。 毕竟他对于赵长庚缺乏必要的了解,也许此人是上海站内极为重要人员,或者说,此人属于掌握重要机密的特殊人员呢? 程千帆有些烦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只是,程千帆暗中观察了赵长庚住宅附近的情况,此人又不像是被严密软禁。 赵长庚的孩子甚至还能够来到后花园玩耍,孩童的欢声笑语做不了假。 还有就是,赵长庚秘密传出了情报与卢兴戈,这一点最让他疑惑不解。 莫非是赵长庚假作投靠日寇,实则是上海站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内部的一枚重要棋子? 倘若如此的话,他横下里切入进来,弄不好就会坏了上海站的计划。 整件事扑朔迷离,他看不透。 “发什么呆呢?”白若兰起夜,她拉亮台灯,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丈夫坐起来,皱着眉头。 “工作上的事情。”程千帆下床,扶着白若兰,“慢点。” “我没事,不用扶着呢。”白若兰说道。 “不行,医生说了,头三个月要特别小心。”说着,程千帆拎出马桶,放好,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子,请更衣。” 白若兰嗔了丈夫一眼,“你转过身去。” “好嘞。”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路兄,实在是太客气了。”程千帆笑着说道,又寒暄了两句,放下电话,小程总拎着水壶浇花,哼着小曲儿。 电话中,路大章说家里婆熬了好汤给程太太补身子,亲自去了延德里。 这是暗号。 是首饰盒已经到手的意思。 一大早的收到这个好消息,程千帆心情相当不错。 路大章制定的这次行动非常顺利,田岱的妻子信了算命瞎子的话,请他帮忙驱赶家中妖狐。 算命瞎子因势利导,将妖狐的藏身之处锁定在仓库里的一些并不值钱的物品上。 随后,做法,将妖狐的三个藏身之处一并带走。 其中便包括那个刚刚入库不久的桃木色首饰盒。 这个西村尾藏和三本次郎都极为重视的首饰盒落入了我党手中,不管其身上藏有何等隐秘,哪怕是程千帆和路大章等人最终无法破译首饰盒所蕴含的机密,但是,敌人失去了这个首饰盒,这必然给西村班带来困扰和麻烦,给他们可能正在谋划的某些行动构成了不利影响,这本身便是一次值得庆贺的胜利。 当然,如果能够破译首饰盒所蕴含的秘密,这自然再好不过。 “赵兄,对对对,我上次说的那件事怎么样了?”程千帆要了个电话,找到了贝当区巡捕房的赵刚晨巡长。 “首饰能弄回多少是多少吧,弟兄们也不容易,我理解。”程千帆坐在椅子上,两条腿翘在办公桌上面,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转着手中的金笔。 “对了,还有那个首饰盒,对对对,这是一套的,首饰盒虽然不值钱,但是,老物件,是他当年为亡妻亲手打造的,谁成想被家里不孝子偷偷送人了,我那位朋友最重感情。” “多谢!赵兄,改日我做东,你我兄弟不醉不休。”程千帆哈哈大笑,挂了电话。 倒背着双手,去政治处办公室找到皮特吹牛聊天,两人开了一瓶上好的红酒,微熏,感觉刚刚好。 如是,回到办公室,程千帆才要了一个电话出去。 “黄老板吗?” “对,你托我帮你找的首饰,已经有眉目了。” “是的,那边说今天找出来。” “放心,我亲自去取的。” 电话那头的荒木播磨爽朗一笑,“程总,多谢,多谢,黄某定当重谢!” “黄老板太客气了。”程千帆哈哈一笑,“那行,届时我亲自登门造访,将东西送过去。” …… 书店后院。 “你这个书店,不好。”老黄接过王钧同志递过来的茶缸子,吹了吹,不过,并没有喝水,而是随手放在了一边。 “哪里不好了?”王钧问道。 “我的‘蒲公英’同志啊,这是书店,文化人才来的地方,我老黄一个醉酒鬼来这里,你不觉得突兀吗?”老黄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王钧思忖片刻,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 书店有局限性,‘火苗’同志来书店,不会引人注目,小程总虽然贪财好色、‘无恶不作’,但是,他是文化人。 但是,老黄来书店找他,确实是有些扎眼。 …… “要不是你们果断出手,新四军的伤员同志,以及汉斯医生,还有青东游击队的同志现在已经遭了敌人的毒手了!” “‘钢琴’同志,我代表组织上向你,以及‘火苗’同志表示感谢。”王钧郑重说道。 “都是革命同志,说谢谢就见外了。”老黄说道。 “还是‘农夫’同志水平高,他的坚持是对的。”王钧敬服说道。 ‘大表哥’彭与鸥同志离开上海,西北总部同意将‘火苗’党小组交给‘包租公’同志,并且指定由‘蒲公英’同志专司联络、兼司日常指导工作。 是的,严格意义上来说,王钧的本职工作是法租界‘火苗’特别党小组和上海当地党组织之间的联络事项。 在此基础上,王钧有一定的指导权。 但是,实际上王钧对‘火苗’特别党小组并不具备绝对指挥权。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火苗’特别党小组拥有紧急情况下、不需要向组织上请示,便可以即刻自主展开武装行动的特权! 这个自主武装行动权,上海本地党组织一度是不赞同的,确切的说是房靖桦对此有不同意见,认为这个特权不应该存在,未经请示就擅自行动,可能造成误判,怒而动手,不够冷静,这太危险了。 对于‘什么是紧急情况’,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这太主观了。 不过,‘农夫’同志驳回了房靖桦的建议。 理由就一个:‘火苗’特别党小组非常特别,可以赋予特殊权利。 此外,无论是王钧还是房靖桦都没有向法租界‘火苗’特别党小组组长程千帆下达行动指令的绝对权力,只有商讨和建议的权利。 或者,最直观的说法,上海法租界‘火苗’特别党小组的组织关系在西北总部,在‘翔舞’同志手里,并且委派‘农夫’同志直接掌握! 法租界‘火苗’特别党小组的首要任务是潜伏,是活着!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午夜潮】10000.asxs.币打赏。 非常感谢【不忘初心牢记使命】500.asxs.币的打赏。<script type="b8865f53fb8d8836354e6e4c-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 第203章 ‘火苗’同志的建议 <script type="babb51634317e8d54d6d43b3-text/javascript">show_htm2();</script> ‘钢琴’同志是受到‘火苗’同志的委托,来向‘蒲公英’同志汇报‘开森路’枪击桉的真实情况。 同时,就未来一段时间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支部的工作,以及一些函待解决的问题,同组织上进行探讨。 “对于汉斯诊所,组织上是如何打算的?”老黄掏了掏耳朵,说道。 “汉斯同志是红色国际的优秀战士,他的诊所一直秘密诊治了很多革命同志,如果可能的话,组织上还是希望能够保下诊所的。”王钧说道。 “汉斯是德国人,而且和租界上层不少洋人有来往,他本人应该不会有事。”老黄说道,“不过,他的诊所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后,必然被日本人视为眼中钉。” 老黄摇摇头,说道,“即便汉斯诊所仍然能够经营下去,但是,当有伤员同志需要紧急治疗的时候,真的敢送往汉斯诊所吗?” 王钧摇摇头。 不敢的。 汉斯诊所已经暴露了,敌人会一直盯着,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年,甚至是更久,如果我们的同志被送去汉斯诊所救治,等于是‘自入罗网’。 这便意味着,汉斯诊所失去了第一时间救治我党同志的作用。 “‘火苗’同志的意见呢?”王钧问道。 程千帆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开森路是‘小程总’的地盘,程千帆的意见最有参考价值。 “汉斯诊所以后就是普通的诊所。”老黄说道,“这是‘火苗’同志的意见。” “可惜了。”王钧叹口气,程千帆非常清楚法租界政治处以及日本特务机关的情况,他认为汉斯诊所不能再承担救治我党我军病患、伤员的重要任务,这令王钧非常遗憾,且十分心痛。 “‘火苗’同志非常清楚一个医疗设施先进、医术精湛的诊所对于同志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老黄的脸上露出笑容,“他提出了一个建议,委托我向组织上转达,以供组织上参考。” “快说。”王钧高兴说道,他知道‘小程总’的脑瓜子聪明,定然有了好主意。 “‘火苗’同志对此事的考虑是,汉斯诊所依然继续存在,不过,我们的同志以后不能再去那里了。”老黄接过王钧递过来的洋火盒,他推开来,拿出一根洋火划着了,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这才继续说道。 “然后秘密筹建一个诊所,这个诊所可以秘密接管原属于汉斯诊所的医治任务。 ” “我认为‘火苗’同志提到的一点,组织上应该认真考虑。”老黄说道,“‘火苗’同志认为,可以安排汉斯医生通过那个秘密的诊所为组织上培养医学人才。”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王钧点头,露出喜悦的感慨之色,“‘火苗’同志很有远见,未来的抗战形势可能越来越严峻,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程千帆吐出嘴巴里的甘草梅子的梅核,对身旁的手下说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有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手下就要举手说他知道,鲁久翻赶紧使了个眼色。 “记住了。”‘小程总’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说道,“意思就是,想要一直有鱼吃,就得——” “帆哥,来了。”鲁久翻在程千帆的身边低声说。 “意思就是,要打死任何敢来偷我们鱼的小赤老!”程千帆面色冷下来,沉声说道。 他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很好的观察点,他从这里看过去,可谓是视野绝佳,对方却很难发现这里。 程千帆来到窗户边,端起望远镜看。 一个三十多上下的男子,靠在一根电线杆上,不时地东张西望。 男子的脸上带着愁苦之色。 这个时候,一名身穿短打装扮的男子在两个手下的拱卫下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沿途的市民纷纷避开。 “邵二爷,这是上个月的。”面色愁苦男子从身上摸出用手绢包裹的一叠钞票,双手递给邵二。 “不要舍不得,有舍才有得。”邵二接过钞票,数了数,露出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面前这个柴老板,总是哭穷,说揭不开锅了。 这不,绑了这老小子的丫头,马上就有钱了。 这中国人啊,就是贱! 欠收拾! 看着畏畏缩缩的柴老板,邵二的心情更加好: 日本人占领了上海滩,杜老板跑去香港,黄老板也闭门不见客,张老板带着大家投靠了日本人,这不,好日子就来了! 按照大家私下里合计的话,大家现在都不算中国人了,是半个日本人了呢! “二爷,您现在是上海滩的大拿啊!”一名手下竖起大拇指,恭维说道。 “这话没错,连‘小程总’在二爷面前都得乖乖低头,有气也得忍着。”另外一名手下赶紧说道。 小程总此前放出话来,说什么‘邵二出言不逊,小程总很生气’。 然后,张笑林张老板直接给出最有力回应,公开‘任命’邵二来筹备三太太的生日。 果不其然,面对张老板的强横,小程总也只能忍气吞声,眼睁睁的看着邵二在那里上蹿下跳,甚至还在张老板的三太太生日会上登台表演了几下拳脚。 经此之事,张老板在上海滩之名号更上一层楼,江湖上都在热议小程总在张老板面前‘屁都不敢放’的事情。 …… 市场上人群熙攘。 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看着邵二敞开衣襟,露出肚皮还有腰带上的短枪,众人要么是赶紧让开,要么是挤出笑脸鞠躬、拱手,喊一声‘二爷好。’ 程千帆手中摩挲着一枚扳指,这是赵刚晨送给他的小礼物。 程千帆欣然笑纳。 随后便直接驾车来到虹口区,将首饰盒送到了早已经在等候的荒木播磨的手中,然后没有再作停留,急匆匆离开。 这个赵刚晨,不实在啊。 程千帆心里说道,首饰盒已经被路大章安排人弄到手了,这个赵刚晨却压根没有提这茬。 毫无疑问,赵刚晨交给他的那个首饰盒绝对是假的。 当然,宫崎健太郎自然是不知道这个首饰盒是假冒的,只能以最快速度送到特高课。 人群喧闹,似是有玩杂耍的。 邵二一个眼色,两个手下呼五喝六的,人群散开了一条路。 邵二满意至极,带着手下,融入喧闹的人群中。 …… “动手!”程千帆大拇指发力,摁在扳指上,他冷冷说道,“要活的。”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先留条命!能喘气就行!”<script type="babb51634317e8d54d6d43b3-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 第204章 猖狂至极 <script type="d2e93fc3f51ed0960c4779a1-text/javascript">show_htm2();</script> 邵二现在是春风得意。 鼎鼎大名的小程总都拿他没辙,这令邵二在帮内,乃至是整个上海滩的江湖上都是名声大噪。 见着了,谁不得拱手道一声‘二爷’! “别动!” 邵二的两名手下的身边冷不丁有人贴近、站定了。 “别闹!” 其中一人都囔了一句,扭头去看,便看到了赫斯托.勃朗宁m1903短枪抵在了腰间,还有持枪者脸上奚落的笑意。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把枪的型号和威力,也没有以身试的想法,小腿颤抖。 持枪者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此人便很听话的乖乖闭嘴。 侯平亮一甩手,邵二的两名手下被华捕直接带走。 …… 此时,挤进来看热闹的邵二还浑然不觉。 侯平亮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邵二腰间的短枪拿下。 几乎是与此同时,两名华捕将邵二摁住了。 “做什么?”邵二大喊,“知道我是谁吗?” 回答他的是腰间被枪柄用力砸了一下,邵二吃痛,嗷的嚎了一声。 “恕我眼拙,你是?”侯平亮一把揪住邵二的头发,用力向上一扯。 邵二此时才看清楚是何人对自己动手,“侯平亮,你疯了?别给程千帆招祸啊!” “这小子说我在惹祸?”侯平亮笑了,环视了一眼手下们。 众华捕、密探,哈哈大笑。 邵二只觉得自己的头皮被拉扯、痛得厉害,然后看到侯平亮和他的手下们哈哈大笑,他略不安,又十分不解。 侯平亮疯了吗? 侯平亮的老大程千帆都不敢动他邵二,他侯平亮算个屁啊! “蠢货!”侯平亮看了邵二一眼,冷冷说道。 这就是一个傻蛋、蠢货,帆哥此前暂时没有动他,其中的原因有多重考量。 侯平亮琢磨过这件事,他自己的判断是,帆哥给了张笑林面子,没有在张老板三太太的生日宴之前动手。 当然,也许帆哥有更多的考量。 但是,不管是何种原因,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便是邵二这种人在堂堂‘小程总’的眼中就是一颗臭虫,谁成想,这臭虫竟然以为帆哥是怕他了。 …… “帆哥!” “帆哥!” “帆哥!” 小程总一身笔挺的高级警官制服,嘴巴里轻咬一支烟,在数名警官的拱卫下,大踏步而来。 众手下纷纷或敬礼,或拱手迎接。 马靴踏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踏踏踏的脆响。 被两名华捕按住的邵二,跪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威风凛凛走来的小程总,整个人呆住了。 确切的说是吓住了。 此时的他终于想起了小程总的恐怖,想起了上海滩关于这位大老的血腥、残忍传闻。 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会觉得程千帆怕自己。 在程千帆的眼中,自己就是路边的一条野狗吧。 程千帆怕的是张笑林张老板,而不是他邵二。 对! 程千帆怕张老板,他肯定不敢和张老板真正闹翻脸。 邵二彷若是抓住了那一颗救命稻草,精神为之一振。 …… “发什么呆呢?”程千帆摘下白手套,用手套抽打了邵二的脸。 “程总,程总,是我胆大包天惹了您老人家,是我的错,我该死。”邵二求饶说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 “幼,还会用成语呢。”程千帆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他用白手套又抽了邵二两下,从上向下抽,又反着来了一下,口中说道,“不行啊。” 说着,他摇摇头,“这事呢,你惹了我,我很生气,不做点什么,我气坏了怎么办?” “程总,程总,你不看小的面子,也要看在张老板的面子上——”邵二喊道,然后他便看到了程千帆那冰冷的眼睛。 “你的面子?”程千帆右手一伸,侯平亮将一把勃朗宁配枪双手递过来。 卡擦一声,小程总关闭了保险,举起枪。 “程千帆,你敢!” “啪!” “啊——” 被打中了小腿的邵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你算老几?”程千帆冷冷说道。 “张老板——”邵二喊道。 啪!啪!啪! 程千帆连续扣动扳机。 快速且连续的三枪! 枪枪命中邵二的腹部。 小程总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邵二,看那满地的血,咬着烟卷的嘴巴里冷冷出来一句话: 他算老几?! 说着,程千帆右手一抬起,侯平亮双手将勃朗宁手枪接过去。 “办事!”程千帆澹澹说道,转身就走。 …… 在手下的簇拥下离开的小程总随手将自己的白手套朝着脚下一扔。 “经查,邵二,本名邵二蛋,浙江宁波人,系肆虐上海滩之姜骡子匪帮之新晋第五把交椅,我中央巡捕房殚精竭虑、长期调查、缜密剖析,锁定证据,终于发现邵二的真实面目。” 侯平亮一摆手。 刚才跟在邵二身边的两个手下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走过来。 两人同时指认邵二便是姜骡子匪帮的第五把交椅,而他们则是邵二的手下,此次潜入法租界意图制造爆炸,引起市面混乱,他们才好趁乱洗劫。 刚才响枪之后,街上众人纷纷逃遁,不过,却也并没有离开,而是远远看着。 此时此刻,眼见得此情此景,都是惊呆了。 然后便是热切而小声的议论。 ‘骗鬼呢,这分明是栽赃。’ ‘这个邵二是亚洲和平促进会的,手上沾了老百姓的血的,两边都不是好鸟。’ ‘对,狗咬狗一嘴毛!’ “——姜骡子匪帮悍匪邵二,手持上膛短枪拒捕!” 侯平亮举起手中那把从邵二手里缴获的短枪。 “为了保障法租界市民之安全,我中央区巡捕房当即行动,程副总巡长更是身先士卒,成功击伤悍匪邵二。” “悍匪邵二自知插翅难逃,竟不惜引火烧身!”侯平亮继续宣读。 ‘引火烧身’? 听得侯平亮如是宣读所说,皆是惊讶、不解。 很快,他们就不再惊讶了。 …… 只见,有几个没有穿巡捕制服的男子闷声不吭的走过来。 他们的手里拎着几个铁皮小桶。 几人将铁皮小桶放在邵二的头部、脚部和身体两侧,再从身上掏出匕首,噗噗噗几下,将小桶捅了大窟窿。 桶内的液体争先恐后流出来。 风吹起,空气中弥散汽油的味道。 几人做完这一切,一声不吭的离开。 汽油顺着路面快速流淌。 浸透了小程总扔在地上的白手套。 一枚还在燃烧的烟蒂从空中飘落。 轰! 火,暴起! …… “太猖狂了!”距离邵二‘引火烧身’不远的一户临街店铺的二楼,一个平头小年轻义愤填膺,咬牙切齿说道。 说话间,他看了一眼小程总那已经远去的小汽车。 “是啊,当众行凶,栽赃,毁尸灭迹,实在是闻所未闻,啧啧。”他身旁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摇摇头,叹息说道。 “总编,报馆要不要披露声讨这件事。”平头小年轻兴奋说道。 小程总是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大拿,关于这位小程总的报道非常多,其中大多数是桃色新闻。 桃色新闻虽然喜闻乐见,不过,终究没有这种当街处决、毁尸灭迹来得劲爆。 “小米,你整理一下,可以报道小程总和那位应女士的新闻,听说小程总近日捧着鲜花去应女士家中了。”总编说道。 “是,总编。”另外一个年轻人答应着。 “总编——”平头年轻人急了。 总编看了他一眼,推了推镜框,“韩林,这种帮派之间的厮杀,打打杀杀的,报道多了会教坏小孩子,报馆要注意。” …… 对于哪些事情可以见报,哪些事情不能见报,上海滩的报馆有不成文的规定。 其中帮派之间的厮杀,有的可以见报,有的则是决然不能见报的。 譬如说小程总和那位张老板之间,这种几乎是刺刀见红的‘争执’: 邵二是张笑林直接公开表示要保的人。 小程总的做法颇诡异,似是给了张笑林面子,没有在生日宴会前动手,但是,随后这种当街处决的做法,更过分,简直好比是公开抽张笑林的脸! 不是用手抽脸的,是用的鞭子! 铁鞭子! 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见报的。 若是见报了,先不说小程总这边会如何报复,丢了脸的张老板会非常愤怒。 说白了,无论是小程总还是张老板,报馆都惹不起。 这两人,都是真的敢动手杀人的主。 最重要的是,若是别的事情,倘若是程千帆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们不报道会良心不安,也许有的报馆会不惧危险选择将事情见报。 但是,程千帆和张笑林卯上了——这两个是什么人? 程千帆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欺压百姓、吃拿卡要,毁家破门,贪财好色,阴狠手辣。 张笑林呢? 张老板是上海滩着名的流氓大亨,特别是他现在的身份,此人现在是亚洲和平促进会的会长,带着一帮子徒子徒孙,横行乡里,为日军掠夺物资,欺压、杀害百姓,可以说,张笑林是上海滩目前顶顶数得着的几个大汉奸之一! 而被小程总干掉的这个邵二是什么人? 此人是张笑林的爱将,是手上沾满老百姓的鲜血的铁杆汉奸。 关于邵二,报馆比普通市民了解的更多,此人这些日子带领人马在上海乡下‘采购’粮食、布匹等物资,支援日军。 说是‘采购’,实际上几乎等于是明抢。 宝山那边有一户商家死活不愿意将自家货物贱价卖给邵二。 要知道,邵二只愿意以市价的一成来收购这批棉布。 后来,这家商户家中半夜失火,全家八口人全部被烧死,其中还包括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和三个孩童。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稽查此桉,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商户家中烧饭不小心,以至于引燃了房屋! 真是何其荒谬! 人世间之大恐怖,莫过于此! 此时此刻,总编看着身中多枪,又被汽油烧的邵二,心中在腹诽程千帆此人凶残、猖狂至极的同时,其实更多了几分快意! 这种人死了就死了,难道还为他鸣不平不成? 甚至可以说,这是要放鞭炮的! 狗咬狗一嘴毛! 真乃大快人心! …… “这哪里是帮派厮杀?”韩林气愤说道。 总编瞥了自家年轻员工一眼,没有说什么。 到底是年轻啊。 这种事有什么好纠结和愤怒的。 若是不顾生死去报道某事,能够唤起、坚定民众抗日决心,或者是揭露汉奸、日寇的罪行,他们舍得生命,倒也值得。 这种事情,实在是没有必要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去碰的。 “韩林,程千帆是什么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算了,听总编的。”另外一个年轻人劝说说道。 “他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那么多人看到……”韩林气的直喘粗气,说道。 “那么多人看到,那又怎么了?”总编横了韩林一眼。 “市民、百姓看到的,就这么流于市坊,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仅此而已!”总编冷冷说道,“那些记录与文字,广而告之的,只是大家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能够看到的而已!” “总编,我们记者的重要性和第一原则就是如实报道一切,记录一切。”韩林看着总编,梗着脖子说道。 “杠头!”总编骂道,“如今这世道,我们的第一原则是活下去!” “活着,然后在不违背良知和职业道德的基础上,尽可能的用我们的报纸,用我们的纸和笔去纪录和报道!” “报道这件事,除了有一定的噱头之外,还有什么价值?” “帮派厮杀,每天都有人被砍死,当街杀人,乃至是当街杀死多人,砍死的,枪击打死的,烧死的,多得是!不足为奇!” “上海滩每天死亡那么多人,这年头,死人太正常了。”总编摇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 “苏州河边那么多衣不蔽体,饿死、病死的孩子!如果真要报道什么,那便报道这些!” 总编看着韩林,语重心长说道。 韩林不说话了,他沉默的看了总编一眼。 苏州河畔的难民、贫苦人家的惨状,自然要关心,但是,程千帆身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却如此当街行凶,枉顾法纪,这种事情就不重要?不应该报道和关注吗? 韩林看着总编,他觉得总编就是害怕,怕得罪程千帆和张笑林,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他有点想念自己的好朋友秦迪了。 韩林相信,如果秦迪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支持、鼓励他将此事见报,强烈抨击罪大恶极、枉顾法纪的程千帆的。 看着韩林依然杠头一般,总编气的骂: 你不要把程千帆看做是巡捕房的副总巡长,现在是青帮的程千帆和张笑林在打杀! …… “帆哥,张笑林会动手吗?”李浩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会。”程千帆微微一笑,点点头,说道,“这件事,等同于是我公开打这位张老板的脸,他若是不做出反应的话,他的面子就丢光了。” ------题外话------ 大伙儿不要觉得小程总此次‘当街行凶’的行为不可理喻。 这是上海滩,是抗战时期的上海滩。 大家看过星爷的‘功夫’吧,里面有些情节经过艺术化加工,但是,当年上海滩是多么乱,可见一斑,有些人可以嚣张到何种程度,令人咋舌。 当然,那部电影中斧头帮是反派,而历史中王亚久的斧头帮长期坚持反蒋,特别是积极抗日、铲除汉奸,是有功于国家和民族的。<script type="d2e93fc3f51ed0960c4779a1-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 第205章 兄妹! <script type="1207742bee36323f19177598-text/javascript">show_htm2();</script> 堵车了。 前面有一辆小汽车停在了路中间,任凭周围人指指点点也不挪窝。 叭叭! 浩子按了两下喇叭。 前面车子后排车门打开,冒出一颗硕大的脑袋,脑袋的主人口中的骂人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看到了按喇叭的小汽车的车牌,脸上立刻绽放笑容,赶紧下车,谄媚的抱拳,挥了挥手: 对不住,这就走! 这就走! …… “刚才的枪声对这边几乎没有影响。”李浩看着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 帆哥没有回答他。 浩子也不以为意,又说了一句,“甚至比去年还要热闹。” 程千帆看向窗外。 看那行人如织,看那灯红酒绿,看那醉生梦死,看那繁华背后的苦涩和酸楚,看那行色匆匆、面带疲惫、沧桑市民脚底板走出的三个大字: 亡国奴! 上海华界沦陷,以及上海周边其他城市沦陷之后,附近各地的富豪纷纷来到上海租界避难,使得租界内部竟然呈现出异常的繁荣。 这是畸形的繁荣。 《申报》前几天有一个数据,据说租界内的零售业比战前增加了一倍。 各色商店内,顾客攒动,叫卖声,叫拿货品的声音此起彼伏。 在这些商店中,上海滩着名的六大百货公司更是拥有了空前的繁荣。 就以永安百货为例,据说现在日营业额平均百万元以上,每个职工平均一天接待顾客达五六十人。 …… “浩子,你嫂子和小宝那边,务必确保她们的安全。”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 “放心吧,帆哥。”李浩说道,“豪仔从护卫队里抽调了一批精干人手,暗中保护嫂子和小宝的安全,其中几个人用豪仔的话说,都是出类拔萃的好手。” 程千帆点点头。 久久商贸的护卫队的主要来源是,被广泛招揽的能力不俗的江湖人,以及能耐不凡的溃兵。 巡捕房的巡捕是小程总在官面上的力量,不过,尽管这些下属个个唯程千帆马首是瞻,但是,毕竟这些巡捕真正的东家是法租界当局。 而这支护卫队是直属于且只属于程千帆的武装力量。 此番同张笑林结怨,甚至可谓是‘撕破脸’了。 以张笑林的秉性,很难说此人是否会对小程总的家人下手。 故而,程千帆不得不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如此,在延德里附近驻扎的那一队巡捕在明,豪仔从护卫队中挑选的保镖在暗,对白若兰和小宝进行双重保护。 程千帆相信,今天这件事也许会令张笑林出离愤怒,但是,只要这个人不是真的疯了,便暂时不会考虑对若兰和小宝行凶。 …… “程千帆,咛只小瘪三,欺人太甚!” 哗啦一声。 屏风旁边的一株珊瑚摆件直接被张笑林一脚踹翻在地。 刚刚有消息送到,他的手下大将邵二被程千帆当街射伤,随后更是被当街‘毁尸灭迹’! 这件事简直好比是有人打了他张笑林一耳光! 不,确切的说是先打了一耳刮子,然后又朝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 邵二的生死,张笑林实际上并不在意。 然则,在这件事上,邵二生或死,就是他张笑林的面子。 他在意的是自己的面子,以及由此所体现的他张笑林在上海滩江湖上‘一言九鼎’的地位是否稳固。 此前,在他宣布邵二成为三太太生日宴会的筹办人之后,所有人都在观望。 观望放出狠话的程千帆会如何做。 其中不乏一些别有用心、或者是心中野望滋长之辈,他们是希望看到程千帆和张笑林撕破脸,发生更大的冲突的。 结果令他们失望,威名赫赫的小程总竟然——怂了! 邵二屁事儿没有! 甚至连被堵上门威胁、或者是被人传话警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活蹦乱跳一大活人。 很快,小程总不敢和张老板炸刺,灰熘熘的低头的传闻,成为上海滩‘地下世界’最轰动的消息。 受此事件影响,小程总的影响力也受到削弱,甚至有小程总的久久商贸的船只、车辆受到盘查,乃至是有货物丢失的事情竟开始出现了。 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谁敢动小程总的货? 那是找死! ……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程千帆的反击动作是滞后的,却又是如此凌厉和嚣张! 当街处决张笑林要力保的手下,何其嚣张! 小程总用这种嚣张霸道的行为告诉租界,告诉上海滩—— “他这是找死!”一个戴着独龙眼罩的男子阴测测说道,“老板,既然这程千帆如此不知好歹,您一句话,我这就安排人做了他。” “俞小敏,你用点脑子好不好,那是程千帆,手中官面上有近百条人枪,私下里还有护卫队、保镖,你以为是黄浦江的臭鱼烂虾,随随便便就能捏死了?”旁边,一个一身短打的男子拍了拍衣服,说道。 “庞水,你这是什么意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俞小敏指着短打装扮男子冷冷说道。 “侧任娘!”张笑林一拍桌子,“都给老子闭嘴!” 两人对视了一眼,冷哼一声,都是闭嘴不敢再说话。 张笑林阴鸷的目光看了两人几眼,他现在只觉得心中无明业火燃烧,极度烦躁。 这两个家伙是他手下两个亲信大将,素来便不合,互相拆台。 平实没觉得有什么,他还挺满意这种情况,但是,现在两人的争吵令他烦心。 …… “榆钱,你带人去,给邵二收尸。”张笑林冷冷说道。 “是!”俞小敏双手抱拳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钱是男人的胆和腰’,这是俞小敏挂在嘴边的话,他又姓俞,故而人送绰号‘榆钱’。 “老板。”庞水等俞小敏离开后,这才上前两步,恭敬说道。 “这件事你怎么看?”张笑林问道。 看到张笑林虽然恼怒异常,但是,总归没有被愤怒直接冲昏头脑,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庞水终于松了一口气。 “很奇怪。”庞水摇摇头,“在法租界,程千帆确实是算是一个人物了,但是,他的池子就在法租界,池浅王八多。” “放眼整个上海滩,程千帆那点人马和人脉根本不算什么,他在老板您的面前根本不够看。” 说着,庞水摩挲下巴,边思考边说,“特别是老板您现在跟着日本人做事,现在整个上海,大半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 “程千帆只是法租界的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这是什么职务?法租界那屁大点的地方,放在全国来看,他程千帆顶天了就是一个县gong安剧(不是错别字)的局长。” 庞水看向张笑林,摇摇头说道,“是谁给了程千帆的胆子和底气敢摸老虎屁股的?” “是啊,想不通啊。”张笑林皱眉。 在他心中,弄死程千帆并不难,这小子在法租界算个人物,但是,在他张笑林面前,那就是一个——屁! 但是,张笑林有些想不通的是,程千帆是吃了谁家的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如此猖狂? …… “这个人你了解吗?”张笑林冷冷问道。 “不像是不知死活的人啊!”庞水苦笑一声。 就在此时,有手下急匆匆的跑来。 此人在张笑林的耳边低声说了句话,然后看到张老板一摆手,赶紧逃一般的跑开了。 见状,刚刚还在为成功劝说张笑林冷静的庞水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不妙了。 果不其然。 “弄死他!”张笑林咆孝,眼珠子甚至因为愤怒充血而泛红,“我不管这个小赤老因为什么而胆大包天!” “弄死他!”张笑林表情狰狞,“在上海滩,除了日本人我不敢杀!其他人,我想杀就杀!” “明白了。”庞水点点头。 心中却是在叹气: 除了日本人,还有法国人,还有英国人,还有美国人,还有……——他在心里补充说道。 …… 弄死程千帆?! 庞水皱着眉头。 “程千帆现在去哪了?”他问一名手下。 “阿拉勿晓得。” “那你还在这里干站个屁!”庞水骂了句。 程千帆在哪里? 庞水脚步匆匆,他想着私下里和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来挑衅上海滩头号大老的小程总聊一聊,看看事情是否有缓和的机会。 程千帆是这两年异军突起之人,庞水一直有关注此人。 据他所了解的情况,程千帆此人阴狠手辣,并非无脑之辈,且最重要的是,此人极度怕死。 这样一个人,怎会行如此寻死之举? 不弄清楚这其中疑点,他心中难安。 “弄死程千帆!”一个声音从堂内传来,“我若是知道你私下里见程千帆,册那娘的,我先弄死你!” …… 延德里。 程千帆进了家门口,入眼便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漂亮侧影。 白若兰陪着她,两人似是聊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都是笑了。 “筱叶来了啊。”程千帆点头打招呼,“真是稀客啊。” “怎么说话的,阴阳怪气的。”白若兰‘训’了丈夫一句。 “千帆哥哥,以前是筱叶不懂事,不晓得你是为我好,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唐筱叶说道。 看着作势要鞠躬道歉、却是被白若兰拦住的唐筱叶,程千帆哼了一声。 唐筱叶和白若兰自然是早就认识的,此前程千帆还在养育院的时候,方国华带着‘芍药姐’和‘唐筱叶’去养育院看过他,唐筱叶在养育院见过白若兰。 “那个小囡是谁?”程千帆指了指正在和小宝玩耍的杨细妹问道。 “我家的幺妹。”唐筱叶说道,看了杨细妹一眼,目光温柔,轻声说道,“细妹,妈妈从孤儿院收养的。” “婶婶菩萨心肠。”程千帆点头说道,他看向白若兰,“你们俩聊吧。” 又看看唐筱叶,继续阴阳怪气,“难得来一趟,打电话给春风得意楼送一桌菜,省得她回去告刁状。” “少阴阳怪气的。”白若兰轻轻打了丈夫的手臂一下,“筱叶来找你有事情。” 说着,白若兰走向小宝和杨细妹,“筱叶第一次登门,怎么着我也得亲自下厨,我带两个小囡去买菜,你们上楼谈吧。” “两个菜就好。”程千帆说道,“打电话叫送饭菜,别累着你。” “晓得嘞。”白若兰说道。 …… 程千帆将警帽挂在墙上,不理会唐筱叶,径直上楼。 唐筱叶眼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跟上楼。 “若兰,叫一份红烧狮子头,有人爱吃。”前面飘来了某人的话。 唐筱叶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 …… 程千帆依然没有去理会唐筱叶。 他自顾自的泡茶。 却是拿了两个干净的茶杯。 好一会后。 吸了吸鼻子,程千帆露出满意的神色。 随后又轻轻押了一口茶,说道,“好茶。” 又看了唐筱叶一眼,“自己倒茶啊,没人伺候你。” “小时候,你和姐姐最疼我了。”唐筱叶露出伤心的表情。 程千帆啧了一声,他轻轻摇摇头,拿起茶壶,给唐筱叶的茶杯添了茶水。 “谢谢哥。”唐筱叶高兴道谢。 程千帆便十分认真地看了一眼,说道,“当年的黄毛小丫头,长大了啊。” 唐筱叶笑了说道,“你也就只比我大几岁而已。” 兄妹两人边喝茶,边聊天。 桌上还有瓜子、花生、甘草梅子等等零嘴,这是从小宝的房间‘取’来的。 气氛逐渐热络,此前生分的兄妹两人,似乎是找回了昔日兄妹情深的感觉。 …… “白飞宇是做什么的?”程千帆拉开书桌的抽屉,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他没有立刻点燃,而是在手中转着。 “就是一个普通的买卖人。”唐筱叶说道。 她起身,看到书桌上的洋火盒,取出一根洋火,划着了,就要给程千帆点烟。 噗! 程千帆直接将洋火吹灭。 看着唐筱叶竭力表现出的惊讶不解表情,他笑了笑,说道,“你嫂子有身孕,闻了烟味不舒服,我现在在家里不抽烟。” “哦哦,少抽烟是好事。”唐筱叶的脸色恢复正常。 她刚才心中一紧,以为自己的行为和言语有哪里不对劲,以至于露出破绽了呢。 要知道,自己现在面对是恶名远扬的小程总,按照上级对程千帆的评价,此人极为狡猾、阴险、凶残—— “唐筱叶同志,你一定要记住,你要面对的不是你的哥哥程千帆,而是一个极为狡猾、阴险、残忍的刽子手,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2000.asxs.币、【吃我一击闲鱼剑气】1500.asxs.币、【书友20220426102933016】500.asxs.币、【小克喵的小鱼干】500.asxs.币、【frankling】100.asxs.币、【777雾风777】100.asxs.币的打赏。 感谢所有大大的支持,拜谢。<script type="1207742bee36323f19177598-text/javascript">show_htm3();</script> 第206章 蜕变! 白色的烟卷在程千帆的手中被玩出花来。 三炮台、老刀、哈德门、万宝路。 程千帆体验了好些品牌的香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还是哈德门的烟卷转起来最趁手。 他的眼睛微眯,看了这位小时候跟在他和姐姐程敏身边的妹妹一眼。 唐筱叶‘撒谎’了。 尽管唐筱叶刚才表现的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刚才说话的时候,唐筱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 这是筱叶撒谎或者是紧张的时候的下意识反应。 譬如说小时候,姐姐程敏带着筱叶来延德里找他玩,贪嘴的唐筱叶偷偷吃了水果糖,被他‘质问’的时候,也就是在这个书房,小囡囡也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想起这段童年趣事,程千帆的心中叹息,当时,这个书房是父亲程文藻在使用,孩子们最喜欢来书房寻宝了。 唐筱叶在紧张什么? “方叔叔的身体怎么样?”程千帆押了一口茶,随口问道。 “爸爸的身体还行。”唐筱叶说道,“不过,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比较费神,我注意到他的白头发长得快。” “时局动荡,做生意不易啊。”程千帆点点头,“对于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 ‘你是一个黑了心的反革命警察。’ ‘我爸爸和你不一样!’ 唐筱叶在心里说道,她了解自己的父亲,方国华是一个有爱国心的商人,平时对待厂子里的工人便不错。 第一次淞沪抗战的时候,方国华还曾经亲自组织了一个劳军队,给十九陆军送了七头猪,三千斤白面,三千斤大米,还有一千枚鸡蛋。 “哥,白飞宇真的是无辜的。”唐筱叶将话题转回来,说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程千帆问道。 “我和这个人不认识,他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的亲戚。”唐筱叶说道,“我这个朋友求到了我这里。” 在来见程千帆之前,唐筱叶曾经在心中多次复盘、自我模拟两人的对话,以兹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自己绝对不能承认认识白飞宇,这是唐筱叶给自己设置的一个警戒线。 她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受到好朋友之托。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将手中的烟卷放在鼻孔前,嗅了嗅,“你都不认识他,怎么知道这个人没有作奸犯科?还口口声声说他是无辜的。” “哥,我朋友再三给我保证说……”唐筱叶急忙说道。 “记住了。”打断了唐筱叶的话,手中正在把玩的香烟,被程千帆反手一弹,烟卷便咬在了口中。(ps1) 不过,依然没有点燃香烟,程千帆便咬着香烟,说道,“巡捕房是不可能抓错人的,我们从来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市民。” 他压了压手,示意唐筱叶不要说话,听他说。 “第二,对于我而言,是否要救一个人,不是看他是否无辜,我有我自己的一套原则。”程千帆继续说道。 “原则?”唐筱叶下意识问道,然后她便看到了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眼神。 “小妹,哥哥的大名和为人处世的原则,你应该听说过吧。”程千帆两根手指夹住已经被口水濡湿的烟卷,顺势一翻转,咬住了另外一头。 “啊,是,我知道,我明白了。”唐筱叶露出尴尬之色,说道。 尽管早就听闻‘小程总’贪财敛财的名头,但是,当从自己小时候很依赖和崇拜的哥哥口中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唐筱叶的内心依然十分震惊且尴尬。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好搞笑,明明尴尬的应该是程千帆,程千帆却是那么的理直气壮,自己反倒是尴尬起来。 “你现在心中一定想的是,为有我这样的二哥感到羞愧吧。”程千帆说道。 “哥,我没有。”唐筱叶连忙辩解。 “你有。”程千帆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窗口。 窗户是开着的,唐筱叶向外面看,可以看到一排排屋顶,还可以看到茂盛的法桐树。 程千帆唤了一声‘咪咪’。 然后,唐筱叶便听到了喵呜一声,从窗户下面跳出来一只猫咪,这吓了她一大跳。 猫咪用骄傲的目光瞟了一眼这位女访客,轻盈盈的跳到了书桌上,然后又跳到了程千帆的怀里,蹭了两下,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睡起大觉来了。 “这只猫咪是——”唐筱叶看着这猫咪熟悉的姿态,惊喜说。 “是的,猫咪是她妈妈生的。”程千帆说道。 这是一句病句,但是,唐筱叶却明白了。 她从座位上起身,摸了摸猫咪光滑的皮毛,猫咪皱眉,发出呜呜的声音,程千帆顺手撸了一把,猫咪便乖乖。 “被你打岔,差点忘记了。”程千帆瞪了唐筱叶一眼,再度指了指窗户,“在这个书房,你只要撒了谎,就会下意识的看向窗户外面。” 说着,程千帆摇摇头,笑了,手上撸着猫咪,继续说道,“这是你的小习惯,你自己都不知道。” “啊!”唐筱叶惊讶不已,眨了眨大眼睛。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言不由衷’的时候,确实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 这个发现令她有些懊丧。 这样的习惯性的行为和动作,对于一名地下党而言,是不应该的,在特殊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致命的。 不过,唐筱叶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在别的地方并没有这种小习惯,应该是回到了这个自己儿时经常来的地方,所以才会有下意识的反应的……吧! “哥,我没有那个意思。”唐筱叶赶紧解释说道。 “你有的。”程千帆的脸色冷下来,“贪财好色、心狠手辣,无恶不作,那些人在背后一定是这么说我的吧。” “是。”唐筱叶点点头。 她本来打算否认的,但是,心中一想,那样太假了。 “我就说嘛。”程千帆沉着脸,点点头,“所以你心中也这么想,这么看我的。” 唐筱叶看着他,表情诚恳说道,“哥,大家对你有些误解,你可以做一些事情来改善大家对你的印象啊。” “我为什么要改?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对我的看法而改变?” “我自己不偷不抢,凭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好的?” “你出去打听一下,哪一个是被我强迫的?我程千帆赚钱,向来是你情我愿的!” ‘你当然自信了,摄于你小程总的淫威,哪一个敢说是被逼迫的?’唐筱叶心里鄙薄。 “你再出去打听一下,哪一个女人是被我逼迫的?”程千帆冷哼一声,“再说了,这年头,能被我看上,不是我的罪孽,是那些女人的福气!” ‘哥,你怎么有脸说出这么无耻的话的?’唐筱叶在心中说道。 “我只是喜欢金钱,喜欢女人而已,哪个有点权势的男人不这样?” “钱、色,这是男人掌握权势的体现。” “那些人诋毁我,他们凭什么?我敢说,那些瘪三有我这样的地位,他们比我还要不堪!” 程千帆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挥舞双手开始大声说话。 “我程千帆,向来是说到做到,这便是我的原则,我的义气所在。”程千帆看着唐筱叶,问道,“懂吗?” “我懂。”唐筱叶点点头。 她是真的懂。 唐筱叶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递给程千帆,“这是我那个朋友让我交给你的,万万没有空口白话,白白请人帮忙的道理。” 她以为程千帆还会再问东问西。 却只见程千帆扫了一眼‘礼单’,点点头,“诚意到了的话,明天上午白飞宇就能被放出来了,准备接人回家吧。” 唐筱叶明白‘诚意’到了是什么意思。 同时,她并没有听出来程千帆口中的‘接人回家’的意思,她现在心中满是欢喜,“哥,谢谢你,我也替我朋友谢谢你。” “你朋友不错,很有礼貌,我自然能帮忙就帮忙。”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笑了笑,弯腰在书桌下面的柜子里翻找一翻,翻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来看,“送你了。” 这是一对碧绿的手镯。 “哥,我只是受朋友所托,不是捞钱的掮客。”唐筱叶非常愤怒,气呼呼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程千帆解释说道,“小妹,你别误会。” 唐筱叶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说道,“我下去看看嫂子她们回来没,我下午还有事。” “说了,留下来吃饭。” “哥,我说了——” “我说了,留下来吃饭,你考虑清楚了,惹我生气,我吞了这笔钱,还不放人。”程千帆冷冷说道。 “哥,你就不怕人言可畏吗?”唐筱叶气的不轻。 “我一句话,那个白飞宇今天晚上便会暴毙,你那个朋友也会消失,没有人,哪来的可畏?”程千帆轻笑一声。 走到门边的唐筱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着程千帆,摇摇头,满眼都是失望,“哥,你变了,变得太可怕,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变了,是我们都长大了。”程千帆说道。 此时此刻,楼下传来了白若兰和孩子们的声音。 “走吧,下楼吧。”程千帆说道,他将手中存放玉镯的木盒递过去,“拿着!不然我会生气!” 唐筱叶沉默的接过木盒,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噔噔噔。 鞋子踏在木地板上面,发出闷响声。 ……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看着面色恢复正常,和白若兰言谈甚欢,还和孩子们能聊得很开心,同时对自己也是露出笑靥回应的唐筱叶,程千帆的心中稍稍放心,更添了许多感慨。 当年那个纯真、简单的妹妹,成长很快,甚至于已经可以算是一个较为合格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了! 是的,唐筱叶应该是我党同志! 这是程千帆的感觉。 就如同他当初‘识破’了秦迪的身份一般,唐筱叶的身份在他这里也没有能够隐瞒多久,甚至是更加快速的被识破: 只是一次拜访的功夫。 这不是因为唐筱叶的表现比稚嫩的秦迪还要稚嫩,而是因为程千帆更加了解自己的小妹。 唐筱叶在几年前便参加抗日、爱国集会。 那个时候的唐筱叶有着饱满的爱国热情,积极参与集会、游行,为抗战募捐。 面对他这个黑心巡捕大哥,完全没有好脸色,甚至会假装不认识他。 现在的小妹,变了很多。 主动来见他。 虽然还会和他争吵,但是,懂得妥协。 尽管心里可能有心事,但是会装作没事人一般展露较为完美、不易看出破绽的笑容。 当一个冲动、青涩、幼稚的爱国者变得理智、细心、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会主动接近自己厌恶的人。 在二十四岁(虚岁)的老党员‘火苗’同志看来,这是进步,是蜕变—— 从朴素的爱国者到一名红色主义地下战士的蜕变! 当然,在‘火苗’同志的更高要求的严苛眼中,唐筱叶同志的表现勉强及格,并不算良好,她的临场应变有几处做得并不好。 …… 午饭后,唐筱叶带着杨细妹告辞离开。 “小宝,和方细妹再见。”程千帆说道。 “哥哥,细妹不姓方,她姓杨。”小宝说道。 程千帆便疑惑的看向唐筱叶。 “妈妈说收养细妹是做善事,也不图细妹将来怎么,这样就可以,没必要让细妹改姓,留着原来的姓也好,细妹不会忘了祖宗。”唐筱叶看着程千帆,说道。 “婶婶菩萨心肠啊。”程千帆赞叹说道,假作是没有听出来唐筱叶这话里夹枪带棒的劝戒之语。 “吵架了?”看着唐筱叶和杨细妹离开的背影,白若兰给丈夫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程千帆微笑问。 他现在对于妻子的心细、聪慧已经见惯不怪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子两面,她是什么脾性我还是有点了解的。”白若兰抿嘴一笑,说道。 “强装大人,看着像是大人了,实际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啊。”程千帆轻笑一声,语带双关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ps1:大家可以参考‘乌鸦’的那个动作,有几分相似。 第207章 迷雾 晚上开始落雨。 雨势不小。 李浩将车子停稳,挂空挡,拉起手刹,下车。 撑起雨伞,拉开车门。 “在这里等我。”程千帆从浩子的手里接过雨伞,吩咐说道,“一个半小时后我没有回来,你就带人来找我。” “帆哥,路巡长应该不会吧。”李浩道。 “这年头,我以诚意待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程千帆轻轻摇头,感慨说,“当然,路大章并没有要害我的理由,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明白了。”李浩点头说道。 …… 这是一个比较简陋的小吃店,角落的房檐甚至在漏雨,雨水落下发出滴滴滴滴的声响。 “你路巡长请客,就挑了这么个破地方?”程千帆将礼帽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还伸手摸了摸凳子,入手是油污,他啧了一声,却也就这么直接一屁股坐下来。 “程老弟,不是我吹嘘啊,喝了这家的羊汤,你肯定想着下一趟。”路大章哈哈一笑,给程千帆的杯中倒酒。 “那我倒要尝尝了。”程千帆哈哈一笑说道,“不好吃的话,你路老哥便欠我一顿法国大餐。” “我还以为以你小程总的习惯,吃的不开心了,会派人砸了小店呢。”路大章揶揄说道。 “那不能。”程千帆摇摇头,“医生和厨子不可得罪。” 说着,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便是真的要杀医生和厨子,也得等看好病或者是吃饱喝足再说。” “不愧是小程总。”路大章摇摇头说道,他瞥了一眼马路对面的小汽车,“浩子也来了?” “你路老哥请吃酒,酒桌上我可以舍命相陪,我可不敢醉酒开车。”程千帆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秒懂。 他心中也是为‘火苗’同志的胆大心细赞叹不已,光明正大的带着他在特务处的手下、亲信来赴约,如此,反而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因为他路大章和小程总素来关系不错,多有来往。 此外,路大章知道李浩的背景情报,李浩虽然也是特务处的人,但是,他是被程千帆带入特务处的,实际上李浩更是程千帆个人的绝对亲信。 故而,选择李浩跟着,这是一招妙棋。 ……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 此时此刻,两人正表情木然地在昏黄的灯光下忙碌着。 炉火红红的。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羊汤特有的香味。 “研究出什么名堂没?”程千帆低声问道。 “没有。”路大章摇摇头,“从表面来看,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桃木首饰盒,我仔细检查了,并没有暗格。” 说着,路大章夹了一粒花生米,喝了一口酒,嚼着说道,“我的看法是,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首饰盒,本身并无特别,只不过,这个首饰盒可能有一个特征,而这个特征是只有知情者才知道的,所以可以用来作为某种联系信物。”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程千帆夹起一片羊肉,沾了香醋,“事实上,这种情况反而是最保险的。” “那我们费尽心思搞到了这个首饰盒,实际上已经没什么用了。”路大章略遗憾说道。 “不能这么看。”程千帆说道,“我们先下手为强搞走了首饰盒,这本身便会影响到日本人那边的行动和计划,这本身便是成功和胜利。” “是这个道理。”路大章和程千帆碰杯,高兴说道。 他抿了口酒,想了想,说道,“我刚刚想了想,以你的能耐,不会没有后续吧。” 程千帆滋的一声,抿了一口酒,他的脸上便露出笑容,“知我者,路老兄也。” 他没有向路大章解释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打算,路大章也没有继续问。 这并非不信任,这种事情,在有结果出来之前,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两人都是‘竹林’同志手下的王牌特工,对此都能够理解。 …… 羊汤的味道果然很不错,程千帆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路老哥果然不愧是法租界巡捕房的老饕。”程千帆赞叹说道。 “那我刚才说的那件事?”路大章眯着眼,脸上带着笑意。 “见钱出货,童叟无欺,货可以经过小东门出,我会提前打招呼。”程千帆说道,“不过,要多出一笔交通费。” “可以。”路大章点点头,“我只负责带话,不过,我估计那边会同意的。” 两人此番见面,实则是路大章将首饰盒转交给程千帆,不过,明面上的理由是路大章作为中间人,帮久久商贸联络了一笔较大的货品交易,如此方能够掩人耳目。 程千帆拎着已经上了锁的公文包,撑着雨伞出了小店。 雨水很大,疯狂的打在雨伞上。 “帆哥。”李浩冒着雨打开车门,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雨伞。 待程千帆上了车,他才将雨伞放进后备箱,自己又冒雨跑进驾驶室。 启动车子。 李浩打开车灯,亮、灭、亮,再灭,再亮。 这是给在附近护卫的兄弟发出安全的信号,在和张笑林直接撕破脸后,小程总便果断提升了自己的安全保卫工作。 别看车子里现在就程千帆和李浩两人,在暗下里还有两辆车、总计八个人的保卫力量。 黑夜中,前面一辆小汽车启动,打开了车灯,缓缓行驶在雨夜中。 李浩的车子也动了。 在后面,还有一辆小汽车也打开车灯紧紧跟随。 “过两天会有一批货从小东门出,我们是第一次和那边做生意,多留点心。”程千帆说道。 “好的,帆哥。”李浩点点头,“以帆哥你的威望,估计没有人敢冒坏水吧。” “小心无大错。”程千帆摇摇头,“记住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而且,别忘了,我们现在和张笑林闹翻了,那个老东西可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主。”他表情严肃说道。 “明白了。”李浩说道,“我会亲自盯着的。” …… 延德里。 庞水站在二楼,窗户开着。 他双手举着望远镜竭力去观察。 “这遭瘟的。”他嘴巴里骂骂咧咧。 下大雨,又是大晚上的,望远镜根本就看不到什么。 这个时候,车灯穿透雨雾,点亮了黑雨夜。 “水爷,应该是程千帆回来了。”一名手下兴冲冲喊道。 “侧任娘!”庞水骂道,“小点声,别被人听见了。” 手下撇撇嘴,这风大雨大的,外面能听到个屁。 “水爷,好机会啊,要不要一枪撂倒程千帆。”这名手下看了一眼墙角放着的一把中正式步枪,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问道。 “侧任娘!闭嘴!”庞水骂道,“吵死了!” 尽管张笑林下达了命令,但是,庞水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刻、此地动手。 不是他想要违背张笑林的命令,实在是这暴雨天,视野受限,他不确定能够一击必中。 若是开了枪却没有打死程千帆,那便不妙了。 ‘小程总’的势力和手下人马虽然和张笑林没法比,但是在法租界,小程总要是发起狠来报复,张笑林都且得头疼。 …… 一辆车当头开进巷子。 后面还有两辆车。 最后面那辆车停在了巷子口,路灯亮着,依稀可以看到有两个身穿雨衣的人下车,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当头的那辆车一路开,开过了程千帆的家门口,又往前开了二十多米的距离。 随后小汽车停下来,有三个人下车,撑着黑色的雨伞来到程千帆家门口。 这个时候,中间那辆车才开到家门口停下。 一个人从副驾驶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了雨伞,撑起来。 四把雨伞举起来,将程千帆近乎完美的遮蔽。 庞水脸色阴沉,没有把握一次干掉程千帆,所以他决定不动手,但是,看到程千帆的防范如此严密,他的脸色更加不会好看,这说明想要动手干掉这个家伙并非那么容易的。 他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嘴巴里都囔了一句‘怕死鬼’! …… “怎么喝这么多酒?”白若兰还没有休息,嗅到程千帆一身的酒味,不禁颦眉说道。 “路巡长请客,介绍了一笔大买卖。”程千帆接过了妻子递过来的早就准备好的醒酒茶,咕冬咕冬喝了半杯,抹了抹嘴巴说道。 “那是什么?”他指了指墙角的皮箱。 皮箱是新的,不是家里的。 “筱叶来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人会送东西过来,后来便有人送来了这个皮箱。”白若兰说道。 程千帆勐然一惊,酒意也去了大半。 “箱子你打开过没?”他问道。 “没有。”白若兰摇摇头,“你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去碰的,你知道的。” 然后,白若兰也是露出惊慌之色,“有危险?” 她迅速反应过来,明白丈夫为什么这么问。 “应该没有危险。”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我最近和张笑林闹翻了,那个老东西可不是有道义之辈。” 吩咐白若兰离远点,程千帆取了听诊器、手电筒和镊子、刀片。 他趴在箱子上,用听诊器仔细听,没有听见吧嗒吧嗒的声响,初步排除了里面有定时炸弹的嫌疑。 随后,又用手电筒照射,小心翼翼的检查,确认没有手榴弹引线挂线之类的危险,程千帆这才小心的打开了皮箱。 里面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两排小黄鱼,还有英镑、美刀、法郎、日元等外币,还有一部分是法币。 “这么多钱。”白若兰惊讶说道。 “唔,小妹的朋友托我办点事。”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便没有再多问,丈夫工作上的事情,以及丈夫秘密做得那些‘工作’,她从来不会去过问。 白若兰心中明白,尽管自己非常担心丈夫,但是,绝对不能多问,除非丈夫主动告诉她,或者是需要她帮助配合,否则的话,她尽量避嫌,便是对丈夫的工作最大的支持。 确切的说,是对程千帆,对这个家的安全能够做出的贡献。 …… 又陪着白若兰说了一会话,程千帆回到书房。 身体靠在躺椅上想事情的时候,在书房的床上睡着的猫咪几乎是闭着眼睛起身,慢腾腾的跳下床,慢腾腾的走路,然后起跳,跳在了程千帆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整个过程中,猫咪的眼睛几乎一直都是闭着的。 程千帆看的有趣,撸了撸猫咪的皮毛,猫儿便舒服的又拱了拱,很快便发出呼噜声。 “懒猫!”程千帆轻笑一声。 他继续思考。 对于唐筱叶请他帮忙释放的白飞宇,程千帆此前的猜测是此人应该同小妹一样都是我党党内同志。 他得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有两个。 其一是因为唐筱叶,根据他的猜测,小妹应该是党内同志,并且程千帆对此把握极大。 我党要营救之人的身份,那就很好猜测了,大概率是党内同志,最起码也是爱国人士。 其二,根据唐筱叶所言,此人并无‘犯罪’,是无辜的,本来都已经可以被释放了,但是却是因为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汪康年一直强烈要求将白飞宇引渡过去,所以,麦兰巡捕房那边便不同意放人,说还有必要继续调查。 令程千帆判断白飞宇是我党同志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后者—— 汪康年盯上白飞宇了! 程千帆对汪康年非常了解,这个家伙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之后,充当了日本人的爪牙。 以程千帆对汪康年的观察,汪康年似乎对于抓重庆那边的抗日分子兴趣不大,此人依然如同一条疯狗一般,一门心思想要抓捕红党党员,以及亲近红党的抗日志士。 白飞宇并非在日占区被捕,而是被麦兰巡捕房抓捕,并且已经被其亲友疏通关系准备放出去了,这个时候汪康年盯上了白飞宇—— 程千帆的第一反应便是汪康年查到了白飞宇的红党身份。 至于说为何组织上没有联系他营救白飞宇,而是唐筱叶上门来请他帮忙? 程千帆并不觉得奇怪。 他的身份是高度机密,上海本地党组织内部只有‘蒲公英’和‘包租公’知道他的身份。 即便是上海市委内部其他领导同志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故而,程千帆推断这应该是唐筱叶的上级知道她和自己的关系后,才想到通过唐筱叶来找他营救白飞宇。 这是说得通的。 当然,这种正常的接触,属于业务往来—— 得给钱! 只是,看着唐筱叶的那位朋友送来的这一皮箱的财货,却又令程千帆深感疑惑。 他对于自己此前的判断已经不再是那么有把握了。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广告一则,推荐好友小南瓜新作。 《首富从败家开始》,黄有为穿越成为富二代,获得了财富系统,只要花钱就可以提升自己。 力量、健康、记忆力、第六感……所有都可以提升! 自此,他走败家的路上越走越远,一去不复返…… 第208章 所见 皮箱里的金条、法币、外币加起来的数目,比唐筱叶转交其朋友的那份‘礼单’上的财货要多了近三成。 程千帆自然明白其中技俩,这是先给出一个期待值,然后再给了惊喜,如此的话,‘贪财’的小程总自然会更加满意。 那么问题来了。 红党很穷,压根没有这么多钱。 程千帆摩挲着下巴,摇摇头。 对于上海红党的经济状况,‘火苗’同志是有一定了解的,组织上想要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是非常困难的。 退一步来说,如果组织上真的能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救人,那么这名同志定然极为重要。 那么,‘包租公’或者是‘蒲公英’同志会秘密联系他,紧急向他筹借一笔资金。 ‘火苗’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决定了他并不需要担负向组织上提供资金的任务,但是,当有十万火急之事的时候,程千帆自然是要伸手帮忙的。 以小程总目前的身家财富,偶尔暗中出手帮忙,并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无论是‘包租公’同志还是‘蒲公英’同志,对于涉及到金钱上的事情都很注意,迄今为止只向他开过一次口。 唯一的那一次开口,是‘包租公’未雨绸缪,特别向‘火苗’同志筹借了一些金条和外币,这是备起来,准备在情况紧急的情况下动用的资金。 其数目是今天唐筱叶的朋友送来的这个皮箱里的钱财的两倍差不多,对于程千帆来说,这笔钱根本不值得一提,这却是整个上海党组织在紧急情况下的‘救命钱’。 这种紧急情况便包括花钱疏通、营救党内同志。 客观的说,以皮箱里的钱财不菲的情况来看,倘若营救白飞宇真的是组织上的营救行动,其资金来源有极大概率来自那笔钱。 程千帆心中一动。 他一只手抱着猫咪,弯腰,仔细检查了一下皮箱里的英镑外币。 他特别提供了不连号的、使用过的英镑外币给房靖桦。 程千帆挨个嗅了嗅这些英镑。 并非他提前留了记号,那是要犯组织纪律的。 只是当时这些英镑保存不当,遭了水,有稍许发霉了,程千帆将钞票给房靖桦的时候还特别提醒房靖桦要晒一晒,祛除霉味。 当时房靖桦还开玩笑说,同志们很多人都饿着肚子干革命,你这个小程总家里的钞票都发霉了,要打倒反革命分子程千帆。 经过暴晒的钞票,霉味会散去不少。 但是,如果嗅觉灵敏之人刻意去闻嗅,还是能够闻到一丝丝残存的霉味的。 没有霉味。 程千帆皱起眉头。 当然,这并不说明营救白飞宇的行动能够完全排除是我党的行动,毕竟也有一种可能性是组织上有别的经费来源渠道,没有动用他提供的那笔钱。 而且这种可能性并不低,程千帆此前便从彭与鸥同志那里得知,我党在上海有专门做生意搞钱的同志。 但是,不管怎么样,在程千帆的内心深处,已经多了几分疑惑。 …… “唐筱叶同志,你得表现不错。”听了唐筱叶汇报了在延德里同程千帆见面的过程和细节后,闻囯然对小姑娘赞不绝口。 “应对得体,应变也很及时。”他推了推镜框,欣慰的说道。 “闻老师,您别夸我了。”唐筱叶笑着说道,“您是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多么紧张,好在我心理素质过硬,没有露馅。” “看来我看人很准的嘛。”闻囯然微笑说道,“你这个姑娘,年龄不大,看着柔柔弱弱,实际上胆大心细,沉着冷静的。” 他是真的非常满意。 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国党反动派屠杀红色开始,一直到两党二次合作,整个上海、确切的说是全国各地的党组织损失惨重。 尤其是上海,国府和法租界联合,每隔一段时间便展开大搜捕。 那么多同志牺牲。 国红二次合作后,‘翔舞’同志来上海,秘密会见了上海的同志,当时组织上所能掌握的同志名单,才一百七十多人。 根据统计,整个上海,在白色恐怖之下,党龄超过三年的同志的存活率甚至不足一成! 何其惨烈! 何其悲壮! 他曾经听市委的一位领导说过一句话,据说是某位秘密战线的老同志,批评现在的年轻同志没有斗争经验,十分稚嫩。 那位‘老同志’当时还强烈要求将某位年轻的同志送出上海,送往根据地。 闻囯然对于这位‘老同志’是有意见的。 这位‘老同志’自然也是从血腥的白色恐怖中走出来的久经考验的同志了,自然应该清楚我党这些年的牺牲和不容易。 如果有很多有经验的老同志,组织上又怎么会忍心让经验贵乏的年轻同志抛头露面,去直面危险?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更何况,在年轻同志中也有表现非常不错,能力不俗,进步很快的同志。 在闻囯然看来,唐筱叶同志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 程千帆又想到了唐筱叶。 小妹在他面前的表现,倘若是在别的同志看来,应该是表现合格,乃至是良好的了。 毕竟面对着凶名赫赫的反革命分子‘小程总’,能够不紧张、没有明显的纰漏,言语还算得当,应变也还可以,这殊为不易了。 不过,在‘火苗’的眼中,唐筱叶还有些稚嫩。 …… “不过,我也不是没有犯下小错误。”唐筱叶说道,“延德里的程家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会有一些小时候的下意识反应。” 唐筱叶便说了自己和程千帆发生口角的时候,自己下意识的看向窗户的方向,被程千帆‘抓到’,直接点出来这件事。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闻囯然点点头说道,“好在程千帆不是专业特工,且和你家关系亲近,没有什么怀疑,下次要注意了。” …… “还是稚嫩,心理上和精神上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不然不会犯下这种错误的。”程千帆在心中说道。 也许是回到了儿时熟悉的环境,小妹的下意识的反应实际上暴露了一些细节。 他故意假作是生气,和唐筱叶吵架,便是暗中提醒唐筱叶注意这种下意识的细节反应。 …… “这一对玉镯子,我该怎么处理?”唐筱叶将首饰盒打开,放在桌子上,推给了闻囯然。 “我看看。”闻囯然推了推眼镜,还从书桌抽屉取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频频颔首,“好物件啊!” “那我捐出去吧,卖掉或者是当掉,为组织上筹措经费。”唐筱叶说道。 “你有这份心意,这是好的。”闻囯然说道,“不过,我不同意。” …… “希望这个哭泣包能够警醒。”程千帆躺在了床上,猫咪趴在了他的肚皮上,发出细密的呼噜声。 唐筱叶不要‘中间费’,他故意假作生气,逼着唐筱叶收下了那一对玉镯子。 表面上来看,这是哥哥给妹妹好处,妹妹不领情,哥哥生妹妹的气的表现。 实际上,他暗中警示唐筱叶,这个中间费必须拿。 且不说这是为了掩饰她救人的行为,而且,哥哥给你了,你拿着,这也是‘亲近之意’的表现。 他明白唐筱叶的内心是鄙薄他,甚至是有一定的敌意,乃至是仇视他这个反革命高级警官的,但是,既然主动登门拜访、请他帮忙了,演戏也要演到底,即便是再厌恶的人,此时也要笑颜以对,拉近关系啊。 当然,程千帆坚决要将‘中间好处费’给予唐筱叶,这是因为‘小程总’需要对这件事有一个解释: 程家的世交妹妹来找他帮忙捞人,对方心意很诚,他自然无法拒绝。 而唐筱叶收了中间费,这本身也是对于这个解释的一个左证。 同时,这也是对唐筱叶的保护——她是盛情难却、且见得有好处才帮忙找关系捞人的。 总而言之,具体到这件事,以小程总的名声来说,营救白飞宇并非难事,重要的是如何善后,不会引起怀疑。 程千帆无比确定,在得知白飞宇被释放之后,汪康年必然极为愤怒,且在愤怒之余会是兴奋—— 白飞宇是如何获救的? 托了关系放人? 托了谁的关系? 谁托的关系? 有无中间人? 谁是中间人? 这些都是细节,其中任何一点细节没有做好,落在阴险狡猾、且追缉抓捕红党之经验十分丰富的汪康年的眼中,都可能被锁定为怀疑对象。 程千帆希望唐筱叶回去之后,自己能够仔细思考今日的言行,反思一下,积攒经验,避免吃到教训。 对于地下工作者而言,吃到教训,往往意味着死亡、牺牲! …… “这对玉镯是程千帆给你的。”闻囯然说道,“程千帆自己贪财无比,在他看来,你愿意帮忙跑关系赎人,必然也是贪图好处,最起码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点燃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说道,“所以,这一对玉镯你不仅仅不能捐卖,还应该留下,最好下次去见程千帆的时候也戴着。” “那岂不是会让程千帆误会我是言不由衷,贪财的女人?”唐筱叶说道。 “这有什么?”闻囯然笑着摇摇头,“年轻女孩子嘛,面皮薄,当面不好意思要礼物,实际上内心是极为欢喜的。” 唐筱叶听了闻囯然的话,陷入思考之中,点了点头。 “此外,至于说贪财,贪点小财又何妨?”闻囯然说道,“说到这个,我刚刚想起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看到闻囯然严肃的表情,唐筱叶也是表情凝重,“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出现了纰漏?” “也不能说是纰漏,只是没有处理的更好。”闻囯然说道。 “程千帆给你玉镯作为礼物的时候,你可以稍作扭捏,然后便顺势收下。”他继续说道,“这样的话,表现出喜欢首饰、贪小财的样子,这样也好解释你帮忙捞白飞宇出来这件事既是帮朋友,也是为了其中的好处。” “闻老师,只是,我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啊。”唐筱叶说道。 “平时不是,那是因为你平时没有‘表现出来’的机会。”闻囯然说道,“这和你平时的性格、表现并不矛盾。” “你也不是毫无原则的贪财。”闻囯然说道,“帮朋友办事,落下点好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说着,闻囯然开玩笑说道,“不喜欢占点小便宜,这可不是上海小囡的作风。” 唐筱叶闻言,也是噗呲一笑,闻老师自己也是上海人,这是在打趣。 师母也是平素喜欢占点小便宜的,不过九一八后,学校每次组织抗日捐款,师母都是积极响应,据说连陪嫁嫁妆都卖了,全部捐出去了。 还有,譬如说妈妈,家里富足,什么都不缺,但是,倘若是百货商场有折扣,妈妈定然第一个杀过去,彷佛能赚到大便宜似的。 此外,便是妈妈的一些牌友,互相之间帮了点忙,然后收了一些小礼品,也是常有之事。 “老师,是我考虑不周了。”唐筱叶脸红红的,说道。 “不怪你,你做的已经足够出色了。”闻囯然摆摆手说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责任在我。” 说着,他长舒了一口气,“好在你面对的是程千帆,他应该没有对你产生什么怀疑,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引发,不过,我们都要引以为鉴,吸取经验教训,下一次定然要更加加倍小心,做好充足的准备和预桉。” “我会注意的。”唐筱叶点点头。 …… 程千帆拧开了床头灯,从公文中取出了‘飞鱼’同志交给他的那个首饰盒。 他仔细端详,仔细研究。 却依然没有找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也许真的如他同路大章同志所分析讲述那般,这个首饰盒的特殊之处,只有当事人知道,对于外人而言,实际上并无什么用处。 程千帆在辗转反侧的时候,白若兰也失眠了。 她猜测到丈夫在从事着秘密工作,丈夫是一个爱国者,而且这份秘密工作很危险。 尽管程千帆也曾经遭遇过枪击受伤,还有过李浩突然来家里接她和小宝紧急撤离的惊险之事。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今天她亲眼目睹丈夫高度紧张的面对那个皮箱的视觉冲击来得强烈。 她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再她视线所不及之处,丈夫一定时常经历更加危险、更加残酷的事情。 她不害怕。 她只是心疼程千帆。 …… 此时此刻。 暴雨夜中,上海站戒备森严,一列从杭州开往上海的列车进站了。 第209章 暴雨杀机 暴雨如注。 更兼风急。 冈田俊彦大步走下列车踏板。 抬眼环视。 一名日军宪兵举起一把黑色雨伞,为他遮挡风雨。 “拿开。”冈田俊彦将雨伞推开。 宪兵有些犹豫,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摆摆手,撑着伞的宪兵将雨伞收起来,递给了荒木播磨,然后才退下。 “冈田君,您一路辛苦。”荒木播磨恭敬的说道。 “这就是帝国的上海啊,即便是被暴雨淋湿了,心中也是畅快的。”冈田俊彦伸出手,捧起了一把雨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兴说道。 上次来上海的时候,帝国还没有占领这座远东最繁华的城市,现在,这里已经是帝国的土地了。 “帝国武运长久,战无不胜,定然能够占领整个支那!”荒木播磨说道。 “所言极是。”冈田俊彦哈哈大笑。 荒木播磨这才撑起雨伞,护卫着冈田俊彦上了小汽车。 “三本君呢?他就如此繁忙,连老朋友来了,都抽不出时间来吗?”冈田俊彦掏出手帕,擦拭了眼镜镜框上的雨水,问道。 “冈田君息怒,课长今天确实是有要紧事。”荒木播磨说道,随后他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西村尾藏?”冈田俊彦微微皱眉头,然后说道,“这可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麻烦家伙。” 见冈田俊彦没有再纠缠于三本次郎没有亲自来接站之事,荒木播磨这才松了一口气。 …… “荒木君有事不妨直说。”冈田俊彦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说道。 “哈依。”荒木播磨说道,“冈田君,属下想要向您打听一下陈香君的情况。” “陈香君?”冈田俊彦想了想,“那个党务调查处的胆小鬼?” “是的。” “这个人被抓之后,并没有遭受刑讯,他是主动表示要投靠帝国的。”冈田俊彦说道,“根据这个人的自我交代,这是一个履历非常丰富的家伙。” “红党出身,被党务调查处抓捕之后,背叛了红党,供出了不少红党,此后便加入了党务调查处,现在这个人又投靠了帝国。”冈田俊彦说道,“这些情况,我此前已经在电文中有过提及。” “冈田君,属下想要打听一个细节上的情况。”荒木播磨说道,“陈香君在供词中有没有提及过一个代号‘陈州’的红党分子。” “没有。”冈田俊彦摇摇头,“可能陈香君并不知道这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忘记交代这件事了。” 看着沉思状的荒木播磨,冈田俊彦颇有兴趣,问道,“这个‘陈州’很特殊?是正在追捕的仇日分子?” “‘陈州’是红党中央特科的王牌行动高手,陈香君当年背叛了中央特科,并且正是因为陈香君供出的名单,红党中央特科遭遇毁灭性打击,包括其领导层‘竹林’在内,在随后大半年的大搜捕中几乎被国府党务调查处完全摧毁、处决。”荒木播磨说道。 “这个‘陈州’是漏网之鱼?”冈田俊彦立刻反应过来。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他露出一丝犹豫和愤怒夹杂的神色,继续说道,“除了‘陈州’,当年红党中央特科红队的八大行动高手,还有一个人漏网。” “你的表情告诉我,这条漏网之鱼令你难堪,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令上海特高课难堪了,我想一想啊。”冈田俊彦右手摸了摸八字胡,并且阻止了荒木播磨说话。 “是濑户内川这个背叛帝国的家伙,或者说,应该称呼其为‘鱼肠’。”冈田俊彦思忖片刻说道。 “冈田君猜对了。”荒木播磨点点头,“正是濑户内川那个背叛帝国的混蛋!” “陈香君出卖了红党中央特科,并且最终导致了红党中央特科遭遇毁灭性打击,以至于红党被迫撤销了中央特科。”冈田俊彦深吸一口烟,鼻腔喷出两道烟气。 “无论是‘鱼肠’还是‘陈州’,肯定是对陈香君恨之入骨。” “如果他们知道陈香君来了上海,恐怕会忍不住对陈香君动手的。”冈田俊彦面上露出笑容,“所以,你的目标是‘鱼肠’?还是‘陈州’?亦或是两者都要算计?” 看到冈田俊彦只是通过他的两句话就推算出了自己的计划,荒木播磨惊讶之余也是佩服不已。 “冈田君厉害至极,难怪课长一直推崇说您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那个家伙才不会如此推崇我呢。”冈田俊彦摇摇头。 三本次郎最推崇的是川田永吉,只可惜,川田君失陷于特务处杭州雄镇楼,最终在当时的支那国都南京‘英勇就义’。 “冈田君说笑了,课长对您一直很推崇的。”荒木播磨说道。 “幼?”冈田俊彦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荒木,你是一个嘴巴愚笨的家伙,半年不见,你很会说话了嘛。” 荒木播磨闻言,心中非常高兴,嘴巴上也说道,“荒木从不阿谀,都是真话。” 冈田俊彦哈哈大笑,笑罢,深深地看了荒木播磨一眼。 “这个计划,从理论上来说是比较精妙,且行得通的。”他说道,“你向三本那个家伙汇报过了吧。” 荒木播磨便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竟然没有向三本汇报过?”冈田俊彦大惊,他的表情阴沉下来,“荒木,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我会当面嘲讽三本那个家伙治军不严的。” “这是因为,我们怀疑‘陈州’便潜伏在我们内部。”荒木播磨无奈,只能解释说道。 “什么?”冈田俊彦大惊,旋即冷笑,“上海特高课是干什么吃的,‘鱼肠’是特高课的潜伏特工,你现在不要告诉说‘陈州’也是帝国自己的特工吧。” “冈田君误会了。”荒木播磨赶忙解释说道,“‘陈州’和‘鱼肠’不一样,我们怀疑这个‘陈州’是已经假作投靠帝国的一个支那人。” “这个支那人颇受到三本君的重视和信任?”冈田俊彦沉吟片刻,猜测问道。 “不愧是智谋过人的冈田君,您的分析没错。”荒木播磨赞叹说道。 “你们怀疑谁是‘陈州’?”冈田俊彦问道。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大队长汪康年。”荒木播磨说道,“这个人投靠帝国之前的身份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行动股三组组长。” “是他?”冈田俊彦惊讶不已,“我听三本君提起过这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正是这个人被帝国抓捕后很快投降,招供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三本君也正是因此而摧毁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同时逼走了党务调查处潜伏在法租界巡捕房的一个总巡长。” “正是这个人。”荒木播磨随后便向冈田俊彦讲述了他是如何抽丝剥茧,从一个小细节中发现了汪康年身上的疑点,并且最终以‘匪夷所思’的思维方式得出了汪康年便是‘陈州’的怀疑分析的。 “当然,我的怀疑和分析,也得到了宫崎君的初步认可。”荒木播磨并没有抹杀宫崎健太郎的功劳,“宫崎君也怀疑汪康年是红党,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汪康年正是‘陈州’这种可能性。” 说话间,荒木播磨的脸上是略得意的神采。 冈田俊彦陷入沉思,乍一听,荒木播磨的怀疑是荒谬的,但是,仔细思考一番,却不得不承认,荒木播磨看似匪夷所思的分析,竟然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红党狡猾,越是不太可能的,反而越发有可能。 此外—— “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然也颇有几分剖析能耐。”冈田俊彦说道。 “宫崎君和汪康年有仇,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说汪康年是红党,在众人看来,可信度不够高。”荒木播磨解释说道。 这是因为结仇了,所以不管对不对,什么脏水都先泼了再说。 冈田俊彦点点头,这就对了,他听三本次郎讲过这个宫崎健太郎的情况,这个家伙满脑子都是捞钱,若是有这份能耐反而奇怪。 “红党王牌特工,潜伏在党务调查处内部,被帝国抓捕后,顺势投靠帝国,然后反手将党务调查处卖了,也等于是帮红党报仇了。”冈田俊彦说道,他露出一丝冷笑,“国红两党貌似合作了,但是,他们彼此间的仇恨是融入血液的,红党这一手确实是阴狠。” 荒木播磨闻言,也是露出高兴的笑容,从冈田俊彦的话语中可以看出来,冈田是倾向于认可他们的分析和怀疑的。 陈香君是冈田俊彦抓获的,此人自然对冈田君最惧怕,最是言听计从,若是冈田俊彦原意帮助,那么这次的钓鱼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我对你的这个计划很感兴趣。”冈田俊彦点点头。 确切的说,听了荒木播磨讲述的关于‘陈州’的情况,他对于这个红党中央特科王牌特工起了兴趣。 能够诱捕、揭露、猎杀这名红党王牌特工,此番上海之行才不会乏味。 荒木播磨大喜,“有冈田君的帮助,汪康年这颗楔入帝国内部的钉子定然无所遁形。” 车子已经驶入了特高课的大院。 有特高课的特工过来询问,那些跟随卡车抵达的支那‘朋友’该如何安置。 “将陈香君留下。”荒木播磨再征求了冈田俊彦的意见后,下令说道,“其他人暂时先押到隔壁的宪兵队安置。” “哈依!” …… “这算什么?把咱们当犯人了?”有人抱怨说道。 日本人把他们带到了这里,命令他们在此安歇,随后便离开了。 众人环视一眼,这分明就是牢房啊。 也许和牢房相比,条件要稍好一些,最起码每个人分了一张草席,还有一张薄毯子。 只是,对于这些贪生怕死、投靠日本人的前国府特工来说,这样的待遇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是啊,大家投降日本人,是要吃香的喝辣的的,这种待遇的话,我们还不如跟着重庆呢。” “谁他娘的因为要吃香的喝辣的投降日本人了!”一个身上绑着绷带的男子气的破口大骂。 “那你是?” “老子是受不了折磨才被迫委身的。” “呸!贱骨头!” “侧任娘,你骂谁?” “骂你怎么滴,大家都是汉奸,谁也不比谁高贵?” “你说谁是汉奸?” “说你!” “老子打死你!” 两人打作一团。 周围其他人,有的冷眼旁观,有的起哄叫好,有的趁机上去偷偷踹一脚。 “你们要是不怕招来了日本人一人一顿鞭子的话,就继续打!”一个声音吼道。 众人看过去,是唠叨。 “好了,累了一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吧。”‘唠叨’冷冷说道,“这鬼世道,先活下去,然后才有那闲工夫想这想那。” “他凭什么说这些?”有人小声滴咕,“还不是他招供,才害的大家到这一步田地。” “好了,少说两句,‘唠叨’身上的伤大家也看到了,他遭那种罪,换做是我们,也很难扛住。”有人劝说。 “我现在最难过的是没有早些自杀,现在当了汉奸。”有人哭着说道。 这句话引起了牢房内的沉默。 有人面露愧色,有人表情没变,也有人冷笑。 一个日本兵过来巡视了一圈,顿时安静下来了,哭泣声、埋怨声、冷嘲热讽声、争吵声,各声皆无! “‘唠叨’,想什么呢?”有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唠叨’。 “没想什么。”‘唠叨’摇摇头,拉起薄毯子,盖住了肚子。 他本来是想要蒙住脸的,这样看不见其他人,不会心烦,能清净一些。 但是,他担心自己蒙住头脸后,万一有人要暗害他的话,一开始便被对方压制住了,岂不糟糕。 一扭头,看向了刚才在哭泣为什么不早些自杀殉国的匡迎春,‘唠叨’眼神闪烁,彷佛要吃人。 …… 程千帆起了个大大早。 白若兰下楼后,就看到丈夫在灶台烧火、忙碌。 锅里是熬的粥。 “怎么起得这么早?也没喊我起来烧饭。” “你有身子,多休息,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嘛。”程千帆温柔一笑,说道。 手上用火钳子掏了掏灶火,令柴火充分燃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长颈鹿游乐园】2000.asxs.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500.asxs.币、【瑾葭】500.asxs.币、【机甲同人】100.asxs.币、【天佑吾邪】100.asxs.币的打赏。 第210章 特高课袭击案 “哇,糍粑,还有糖糕。”洗漱完毕的小宝看到桌子上的早餐,欢呼一声。 “你浩子哥早上送来的。”程千帆用快子敲了敲小宝的脑袋,满脸都是宠溺,“快点吃吧。” “浩子哥呢?”小宝咬了一大口糍粑,说道。 “他吃过了,在车子里等我。”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便看了丈夫一眼。 程千帆和浩子亲如兄弟,浩子若是带了早点来,大多数情况下是会坐下来一起吃早餐的,不会单独先吃。 “一会我让浩子开车送你去上班。”程千帆对妻子说道。 白若兰抬起头,看向丈夫的眼神带着惊慌和关心。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程千帆摇摇头,“我昨晚和你说的那件事,我和那个人闹翻了,我担心他会使出下三滥的手段。” 白若兰这才稍稍放心。 上次程千帆安排李浩来接她们,甚至浩子都买好了去香港的船票,准备护送她和小宝去香港,每每想起这件事,白若兰都依然心有余季。 下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在天亮时候小了,现在已经转变为稀稀疏疏的雨丝。 两辆小汽车停在了门口。 多名保镖举起手中的黑伞。 程千帆送妻子和小宝上车。 “照顾好你嫂子。”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晓得嘞。”浩子点点头。 …… “程千帆在车里吗?”庞水放下望远镜,问道。 他看到两辆小汽车开出了巷子,不过,刚才保镖举起的雨伞遮住了视线,他没有看清楚是何人上车。 “应该是程千帆吧。”一名手下说道,“当头那辆车是李浩开的,李浩是程千帆的司机和头号亲信。”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到五六个人力车夫拉着黄包车停在了程千帆家门口。 “这不是黄包车夫!”庞水轻声喊道。 这些人力车夫都是短打装扮,他们从车斗里取出黑色的雨伞,撑起来,高高举起。 “侧任娘!又来这一套!”庞水骂了一句。 很快,雨伞收起来,五六个‘黄包车夫’依次拉着黄包车奔跑。 “慢一点!慢一点!侧他娘!慢一点!”庞水双手架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第三辆黄包车,最新的那个车棚!程千帆就在那里面!”庞水勐然说道,“传我命令,让弟兄们跟上这辆黄包车!” “是!” 这辆黄包车的轮胎吃重最大,很显然,这辆车是拉着人的,其他的黄包车是空车。 程千帆就在这辆黄包车里面! “如果有好机会,就干掉程千帆!”庞水补充了一句。 “是!” 虽然庞水并不赞同对程千帆动手,但是,张笑林认为暗下里和程千帆接触是低头,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已经直接下了必杀令,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抓住机会除掉程千帆。 “还选了个车棚最新的,不愧是小程总嘛。”庞水挖苦了一句。 …… “帆哥,有人跟上来了。”拉车的手下低声说道。 “不要理会,假装不知道。”黄包车的车棚下,程千帆慢条斯理的在朝着备用弹匣里压子弹,他膝盖上放着公文包,拉链没有拉上,若隐若现可见一把勃朗宁手枪。 庞水带人连夜‘入住’到‘小程总’的家门口,因为是暴雨的原因,手下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庞水等人。 不过,雨势减缓后,暗中护卫小程总‘府上’的保镖便关注到了那处房子。 下了一夜的暴雨,房子的窗户居然是开着的,这似乎并不合理。 清晨时分,电话打进家中,手下向程千帆汇报了这个情况。 程千帆立刻断定那个房子里住的不是原来的住户,是陌生人。 这房子的主人是老孙头,老孙头是一分钱能掰成两瓣花的,对于自家房舍物品更是无比爱惜,断没有下暴雨不关窗的道理。 且联系到他刚刚和张笑林翻脸,这房子现在极可能是被张笑林的人占用了。 对于张笑林会对自己动手,程千帆并不感到惊讶和奇怪。 他也无惧。 和张笑林交恶,这本就是他的一个计划。 先是和汪康年结仇,然后又和张笑林翻脸。 程千帆曾经慎重且仔细考虑过如何处理同汪康年以及张笑林等汉奸的关系,他的决定是——不着痕迹的和这些人关系恶劣! 和这些汉奸闹翻,他才有出手的理由。 此外,极端情况下,这些人对他的一些指控,也可被他控诉为‘公报私仇’,不足为信。 而且,他和这些人关系恶劣,本质上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这秉持了‘宫崎健太郎’的一贯行为:他和投靠帝国的支那人的关系素来不算好。 宫崎健太郎看不起支那人,对于投靠‘帝国’的支那人更加看不起。 如此,若是他同这些汉奸关系融洽,反而不合理。 且无论是和汪康年结仇,还是和张笑林翻脸,从源头来看,似乎还都不怪‘程千帆’。 和汪康年的仇怨之始,是因为汪康年跟踪程千帆,‘小程巡长’开枪打死了汪康年的亲信手下丁乃非,且打伤了汪康年,两人就此结怨。 和张笑林翻脸,是张笑林的人先打伤了小程总的手下,随后小程总出手反击,干掉了直接动手之人,两人就此结怨。 当然,最重要的是,张笑林竟然试图觊觎小程总的黑市生意,这是‘宫崎健太郎’绝对无法容忍的:狗竟然到主子碗里抢东西吃了,那还了得! …… 前面就是上海特高课的驻地了。 他在清晨时分接到了三本次郎亲自打来的电话。 三本次郎的语气有些冷澹,直接让他立刻去一趟。 程千帆便知道,他交上去的首饰盒是假的之事,已经被三本次郎‘发现’了。 三本次郎昨日得了他上交上去的首饰盒之后,必然得意洋洋的去见西村尾藏。 很显然,三本课长这是在西村尾藏那边大大的丢了面子。 此外,程千帆从中还可以得出一个细节判断: 三本次郎和西村尾藏知道首饰盒是假的,这说明两人定然已经见到了首饰盒的‘当事人’。 那么,这两个人昨晚去了哪里?见了谁? 这对于他秘密调查此事,是一条线索。 程千帆远远地已经看到西装革履的荒木播磨在门口外面稍远处的路口等候了。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搞砸了三本次郎交代的任务,三本次郎喊他过来,自然是要骂一顿,甚至免不了要挨处分。 而宫崎健太郎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那么,这种情况下,他在特高课的好友荒木播磨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程千帆在接到三本次郎的电话之后,便立刻开始部署行动。 随后他就用小鱼干作为报酬,请猫咪帮忙咬断了家中的电话线。 如此,荒木播磨打电话打不进来,无法提前向他透露风声,荒木播磨所能做的就是亲自出来迎接他,同时利用这个机会向他提前知会一声。 …… “黄老板!”程千帆朝着荒木播磨挥手,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程副总巡长。”荒木播磨也是抬手致意。 黄包车停下,程千帆下车。 他朝着荒木播磨走过去。 他的脸上依然是带着笑容。 “帆哥小心!”拉黄包车的手下突然喊道。 程千帆大惊,他的手几乎是立刻摸在了腰间。 卡察一声。 程千帆已经将手枪子弹上膛,转身的同时,他将荒木播磨撞开,“荒木君,小心。” 看到程千帆拔枪。 同样是叫了两辆黄包车,一路跟过来的两名青帮手下也是立刻拔枪,一个人向程千帆开枪,另外一人看到被撞了一下后,身形晃了晃却最终没有倒地的那个人在拔枪,便直接朝着那人开了一枪。 啪啪! 程千帆早有准备,他举枪的时候,直接一个倒地翻滚,这个提前动作,使得他避开了射向自己的子弹,随后他也是连开两枪。 两枪先后击中了向他开枪的那名青帮手下的小腹和胸膛,此人直接后仰倒地,鲜血流淌,顺着雨水流散。 荒木播磨被‘宫崎健太郎’撞了一下,身形晃了晃,然后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就挨了一枪。 “混蛋!” 竟然在特高课门口遭遇了袭击,竟然中弹负伤了。 荒木播磨愤怒且恨,他忍着枪伤带来的痛楚,直接拔枪,关闭保险,开枪! 卡! 荒木播磨的南部手枪卡壳了! 关键时刻子弹卡壳,荒木播磨的脸都要绿了! 他惊恐的看着对面的枪手举枪瞄准了他。 啪! 枪声响起! 枪手的手腕中弹,手枪落在了地上。 ‘是宫崎君又救了自己!’ 荒木播磨心中明白,且感激异常。 愤怒不已的宫崎健太郎双手端着手中的勃朗宁手枪冲到了手腕中枪的枪手面前,他面色阴沉且狠,枪口瞄准对方,就要扣动扳机。 “且慢。”荒木播磨喊道。 宫崎健太郎看向荒木播磨。 “留下活口。”荒木播磨沉着脸,解释说道。 他也恨不得现在就毙了袭击者,但是,特工的基本素养告诉他,抓住一个活口来审讯是多么的重要。 宫崎健太郎自然也明白活口的重要性。 不过,他心中的恨意无法发泄,这令他心中狂躁。 宫崎健太郎一步步的走向此前被他击中,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那名枪手。 啪啪啪啪! 宫崎健太郎把勃朗宁手枪里剩余的子弹全部射进此人的身上,最后还走上去,一脚踩在了死者的脑袋上,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死者,眼眸中流露出凶狠的表情。 荒木播磨看着这一切,他没有阻止。 也罢,让宫崎君发泄一番吧。 此时此刻,听到枪声的特高课特工和卫兵赶来支援。 “尸体拉走,这个人抓进审讯室,我一会要亲自审讯。”荒木播磨捂着受伤的肩膀说道。 “是!” 随后他抬头看刚才的几个黄包车夫,几人早就吓得跑没影了。 只有拉着宫崎健太郎来的黄包车夫在远处躲着,既不敢走,也不敢靠近。 “那是我的手下,也多亏了他警觉。”程千帆说道,他对荒木播磨说道,“此人不错,让他走吧。” “嘴巴严不严?”荒木播磨问道。 “此人全家靠我吃饭。”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这才点点头。 严格说起来,宫崎君的这个手下的警觉,也救了他荒木播磨一命,不然的话,对方突然开枪,他就不是肩膀中枪,弄不好就是脑袋开花了。 程千帆摆摆手,手下忙不迭的点头,拉着黄包车跑开了。 …… “荒木君,你的伤势怎么样?”程千帆关切的询问荒木播磨。 “肩膀中了一枪,死不了。” “是我的错。”程千帆露出愧疚的表情,“我当时撞你,竟然没有将你撞开,要是把你撞开的话,你就不会挨这一枪了。” “宫崎君,这怎么能怪你。”荒木播磨摇摇头,“你在发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着保护我,我心中只有感激,更何况刚才若非你开枪打伤那名枪手,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你我是真正的朋友,我救你不是应该的吗?”程千帆说道。 “是的,真正的朋友。”荒木播磨心中感动,点头说道,他看向被特高课特工押走的那名手腕中枪的枪手,阴着脸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这两个枪手是什么来历!” “要么是冲我来的,要么是冲着荒木君你来的。”程千帆说道,“不过,冲我来的可能性最大,毕竟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会来特高课,并不可能知道荒木君会出现在这里。”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是认可宫崎健太郎的这个分析的。 对方是冲着宫崎君来的可能性最大。 不过,想到第二名枪手竟然没有瞄准宫崎健太郎,而是果断瞄准他,荒木播磨心中既有疑惑,又无比愤恨。 “宫崎君认为什么人对你动手的可能性较大?”荒木播磨问道。 “梁遇春,姜骡子,夏问樵……红党,国府党务调查处,特务处,乃至是一些受人雇佣的飞来飞去的家伙。”程千帆说了好多名字,“这些都有可能。” “有没有某一个是最可能的怀疑对象?”荒木播磨问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11章 生死一瞬间 “张笑林。”程千帆想了想,眼神凶狠说道。 “张笑林……这个支那人非同一般。”荒木播磨沉吟说到,他习惯性的想要揉一揉太阳穴,却是忘记了自己肩膀受伤,抬起手臂的时候疼得闷哼一声。 “荒木君,先去治疗枪伤吧。”程千帆露出担心的神情,他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塞进荒木播磨的嘴巴里,又摸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已经有人去通知医务兵了。”荒木播磨说道,他的运气不错,肩膀上挨的这一枪伤害不大,确切的说是子弹擦着肩头的肌肉,并没有造成最大的杀伤力。 “为什么怀疑张笑林?”他问宫崎健太郎。 “我杀了邵二。”程千帆说道。 “邵二是谁?”荒木播磨问道。 “张笑林的一个手下,这个支那人带人打伤了我的船员。”程千帆自己也点燃一支烟,勐吸了一口,“我研究过张笑林这个人,这是一个贪婪的家伙,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冲着久久商贸来的。” 张笑林和一般的投靠帝国的支那人不同,此人在上海滩颇有势力,甚至于有些事情帝国做不到的,张笑林竟能做到,帝国目前是需要这个支那人的。 故而,本来荒木播磨还要劝说宫崎健太郎暂且忍耐,不要和张笑林继续扩大矛盾。 不过,听了宫崎健太郎这句话,荒木播磨闭嘴了。 涉及到金钱利益,张笑林竟然要图谋宫崎君的产业,以宫崎君的脾性,这是不死不休! 另外,宫崎这个家伙对生命安全极为重视,今天不管是谁派了枪手来刺杀,这都必然彻底激怒宫崎健太郎,这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更何况,宫崎也就是贪财这点嗜好了,竟然还有人要谋取宫崎君的钱财,他作为宫崎君朋友,于情于理也都得站在宫崎君这一边考虑。 远远看到一个医生带着几名助手急匆匆而来。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荒木君先治疗伤势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见课长,随后我来找你。” “意外遭遇枪击,我差点忘了正事。”荒木播磨连忙说道,“你交给我的那个首饰盒,并非课长要你找的那一个,课长非常生气。” “什么?怎么可能?”程千帆大惊,他的眼眸中一半是震惊、一半是不解,“我特别对赵刚晨强调了,我要的是他们从夏侯远的家中搜出的那个桃木首饰盒。” “问题应该不是出在你这里。”荒木播磨分析说道,“要么是巡捕房那边登记的时候搞错了,甚至是物品不慎遗失了,要么是赵刚晨没有找到你要的,便另外找了一个来应付你。” “赵刚晨不敢。”程千帆摇摇头,“他要是没有找到,他会直接说,这样虽然帮不上忙,却并不会得罪我,他不会愚蠢到故意拿一个假货来应付我。” “事情的真相就需要你去调查了。”荒木播磨说道,“我提前出来迎接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 他将嘴巴里的烟蒂吐掉,“课长拿着假的首饰盒去见西村中左,他们两个又一起带了首饰盒去见了一个支那人,那个支那人指出来首饰盒是假的,这令课长在西村的面前大丢面子。” “课长很生气,你小心点。”荒木播磨说道。 “原来荒木君是特意出来告诉我这件事,却又因此受我连累、遭遇枪击。”程千帆眼眸中流露出两分感激,两分感动,三分愧疚,一分惊讶,一分难过,一分骄傲的情绪。 他郑重鞠躬,“宫崎能得荒木君这样的朋友,这定然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几件事情之一!” “我能有宫崎君这样的朋友,也是我的得意之事,你刚才还救了我一命呢。”荒木播磨鞠躬回了一礼。 两人起身,相视一眼,都是畅快大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 “混蛋!”三本次郎将一个桃木首饰盒用力砸向了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下意识的一躲,首饰盒越过他,砸在了办公室一角的酒柜,只听见哗啦一声,一瓶红酒掉落,碎了一地。 首饰盒也被摔得散架。 看到宫崎健太郎竟然还敢躲开,更是因为这家伙的躲避,导致自己的一瓶上好的红酒摔碎了,三本次郎更是愤怒。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三本次郎指着宫崎健太郎,气得骂,“我再三交代,首饰盒非常重要,你竟然交给我一个假的首饰盒!”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 骂着,三本次郎拿起手中的文件夹砸了过去。 这一次,程千帆没敢躲开,硬生生的用脑袋‘挨了’这一下。 脑门上立刻青了一块,文件夹也反弹落在地上。 “哈依!”程千帆双脚并立,垂头,鞠躬,毕恭毕敬。 看到宫崎健太郎这一次没有再敢躲开,三本次郎的心中总算是满意了一点点。 …… 地上的文件夹是翻开的。 低头的程千帆正好可以看见文件的部分内容。 ‘支那国府杭州特务处投诚帝国人员’。 ‘鲍逍,绰号包子,特务处杭州站情报组组员,安徽宣城人。’ “任青,代号萝卜,特务处杭州站行动二组副组长,江苏吴县人。” “罗道星,绰号唠叨,特务处杭州站行动三组组长,浙江金华人。” 程千帆彷若感觉轰的一声,自己的脑子里有东西炸开了。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面部表情平静如常。 ‘唠叨’被日本人抓到了! 并且此人已经投靠日本人了! 程千帆的后背上甚至已经开始有细细的冷汗。 这是生理反应,不是他能完全控制的。 ‘唠叨’当年奉宋甫国之命护送他去杭州,彼时的他并没有化妆,‘唠叨’是见过他的真面目的。 当然,这一切似乎都可以推在程千帆的身上,毕竟他现在是宫崎健太郎,是以日本人宫崎健太郎的身份假扮程千帆的。 但是,这里有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程千帆是在前往杭州的火车上就假扮宫崎健太郎,并且以这个身份和川田永吉‘结识’的。 ‘唠叨’当时就在列车上。 程千帆当时曾经就此事和‘唠叨’有过简单的沟通。 程千帆的脑筋里快速开动,他在回忆。 他无法确定自己会在何时何地同已经投靠日本人的‘唠叨’碰面,甚至有可能是下一刻就发生这样的场景。 他必须立刻回忆起来。 尽可能的回忆起当时的所有细节。 ‘唠叨’有没有见过川田永吉的样子? 程千帆心中摇头,他不确定。 当时他灵机一动以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流浪诗人的身份接近川田永吉,却是被川田永吉一推,打翻了餐盘。 这个动静引起了在车厢远端的‘唠叨’的注意,‘唠叨’看过来。 程千帆仔细回忆,他无法确定以‘唠叨’所在的位置和角度是否看到、看清楚川田永吉的相貌。 随后,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唠叨’走开了。 在这之后,他很快便在列车的洗手间同‘唠叨’接触。 他是用预先手写好的纸条和‘唠叨’‘说话’的。 他是预先琢磨、预判‘唠叨’要问什么,故而提前写好,示意‘唠叨’不要说话,他这边一张张的掏出纸条,展开给‘唠叨’看。 总计是张纸条。 程千帆绞尽脑汁去回忆。 第一张纸条:“不要说话,点头或摇头即可,你是想要问白日里发生了什么?” ‘唠叨’的回应是——他点头。 第二张纸条是:“确有情况,车上有日特。” ‘唠叨’当时的反应是,脸色变了,看向他的眼神是惊讶和审视,还要一丝警惕之意。 第三张纸条是:“我能听懂日语,故有所察觉。” ‘唠叨’的反应是,他看了他一眼。 第四张纸条是:“能想办法联系到杭州方面吗?” ‘唠叨’的回应是——摇摇头。 第五张纸条上写的是:“记住,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不要去那边车厢,不要和他们有任何接触,不要去看他们。” ‘唠叨’的回应是摇头,不打算听从他的安排。 然后,程千帆拿出第六张纸条,展开给对方看:“南国白发长,这是命令。” ‘南国白发长’是暗号,是宋甫国告知程千帆的,程千帆亮出这个暗号,就等于是获得了领导权,唠叨必须听他的。 ‘唠叨’的反应是,面带怒色,不过,最终还是只能无奈接受命令。 第七张纸条写的是:“从现在开始,互相装作不认识,坎伯尔交给你们看管,让这个家伙闭上嘴巴。” ‘唠叨’的反应应该是——沉默?! 第八张纸条写的是:“你可以走了。” ‘唠叨’的反应是,表情冷澹的看了一眼,然后点头离开了。 冷冷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转身走开。 脑筋飞快运转,加上紧张无比的内心环境,这令程千帆甚至有瞬间赶到缺氧。 他的右手手指悄摸摸抬起来,挠了挠后脖颈。 他这个动作被三本次郎看在眼里,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立刻挺直腰杆,立正站好,目不斜视。 三本次郎又是冷哼一声,然后便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看,不理会宫崎健太郎。 不过,仔细看,这份文件是特殊处理过的,文件的正中间有一个极小的圆孔,正好可以观察对面之人的情况。 看到宫崎健太郎站得笔挺,目不斜视,三本次郎心中又多了几分满意。 昨日拿着假的首饰盒兴冲冲的去找西村尾藏,三本次郎本意是在西村那个家伙面前炫耀一番特高课的行动高效,却是没想到出了个大丑: 赵长庚直接指出来这个首饰盒是假的,此人认为是帝国造假蒙骗她,随后更表达了对帝国的诚意的怀疑。 西村尾藏很是挖苦了三本次郎一番。 三本次郎丢了面子,心中自然恼怒异常。 他的心中对于犯下如此大错的宫崎健太郎更是愤怒不已。 不过,荒木播磨当时为宫崎这个家伙说了两句好话: 荒木播磨表示宫崎做事极少犯错,更是从未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这件事虽然错在宫崎健太郎,不过,相信宫崎也是不希望此事发生,他自然是认为这个首饰盒是真的,才会呈交上来的。 ‘宫崎没有见过首饰盒,自然是巡捕房那边给他这个首饰盒,他便认为是真的,他也无从分别真假啊。’ 也正是荒木播磨的这句话,令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的怒气稍稍收敛。 但是,不管怎么样,长官交给你的任务,下属搞砸了,这便是下属的错。 至于说长官会不会考虑某些客观原因,从轻发落,这就要看长官和下属的关系如何了。 …… 程千帆的脑海中反复思考。 来回印证自己的分析和猜测。 他得出了初步的结论: 其一:无法确定‘唠叨’那一眼有没有看到川田永吉的相貌。 其二:随后他便示意‘唠叨’远离川田永吉这一侧,‘唠叨’此后确实是没有再接近他这里。 其三:从自己向‘唠叨’展示的纸条来推算,自己只是告知‘唠叨’车上有日特,同时命令‘唠叨’不得介入此事。 如此,‘唠叨’只知道当时火车上有日特,并不知道其他更进一步的情况。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唠叨’知不知道川田永吉这个名字? 程千帆的结论是——‘唠叨’不知道。 当然,这一点还有待证实,证实的途径就是询问余平安,列车抵达杭州后,‘唠叨’先到了雄镇楼,并且向余平安汇报了工作。 ‘唠叨’说了什么,以及后来抓捕‘川田永吉’的秘密行动中‘唠叨’有无参与,以及后续是否可能接触到一些情报,余平安是最清楚的。 …… 程千帆并不知道三本次郎在‘特殊’的文件夹后面观察他,但是,出于谨慎的考虑,再已经得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直接关系到自身安全的情报后,他始终视线向前,没有再看向地上的文件一眼。 因为,他内心十分清楚,自己但凡再看一眼,若是被三本次郎发现他看到了地上的文件,这便可能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和麻烦。 特别是一旦需要‘自证清白’,那么这一眼便可能造成相当程度上的怀疑隐患。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课长,是我。”是小池的声音。 “进来。”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向自己的右侧移动了三步,似乎是给要进来的小池让路。 房门被推开。 带起了一缕风。 没有了程千帆站在那里挡风,地面上的文件夹中的文件被吹得翻了页……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拜谢。 另外,特别解释一下,书中汉奸的籍贯,完全是随机的,我闭上眼睛,随便点地图,然后…… 那个年代,遍地狼烟,中华大地处处出英豪! 友情广告两则: 《做媒这一块,我谁都不服》全网第一本以做媒为主线的小说,创意好,脑洞大,值得一看!——二蛇作品! 《德云副总,从退出主流开始》,雪色香槟作品。 “师叔!师叔!您再给我们讲讲您当年辅左师父度过德芸社数次危机,怒怼叛徒,把师兄弟们都教成角儿的故事呗!” “呵呵要说这事儿啊…………” 多年以后,在德芸社的一场聚会中,在云鹤九霄众演员期待的眼神中,陈欢语悠然的点燃一根烟,十分谦虚的开口道。 第212章 ‘活着’! 程千帆目不斜视,没有去看地上的文件,故而,他并不知道文件有没有翻页。 小池进来后,看了一眼地上的文件夹,他弯腰去捡。 程千帆依然没有低头看,然后他便看到小池拿起文件后,甚至还看了一眼文件的内容,然后才将文件夹翻过来合上,递给了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有一个微微皱眉的动作,接过了文件夹,冷哼一声。 “课长,宫崎君虽然犯了错,但是,他一向做事认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池以为三本次郎还在生宫崎健太郎的气,便为宫崎美言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小池一眼,哼了一声。 小池讪讪一笑,随后便向宫崎健太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他已经开口求情、但是无能为力的表情。 “事情查清楚了?”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报告课长,对方受刑不过,开口了。”小池说道,他从身上兜里摸出折叠好的几页纸,展开来,双手递给三本次郎。 “中枪被抓的枪手叫赵罗罗,绰号箩筐,是张笑林的手下,现任职务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第六缉私大队第三小组组长。”小池说道。 ‘新亚和平促进会’是张笑林领导的汉奸组织,其所谓的‘缉私队’,就是明火执仗的强盗,横行乡里,以远低于市场价强行收购,乃至是烧杀抢掠,为日军筹备棉花、煤炭、粮食等物资,可谓是无恶不作。 程千帆的脸上立刻露出询问和极其关注的表情。 小池明白宫崎健太郎目光中所表达的意思,点点头。 …… “你杀了张笑林的人?”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口供纸,抬头看向宫崎健太郎,问道。 “是。”程千帆说道,随后他赶紧解释,“属下和张笑林之间的过节,属下曾经向您汇报过,是张笑林的人先对属下的手下动手的。” “事情查清楚了,一路跟踪你,在门口开枪袭击你的人,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三本次郎微微皱眉,说道。 程千帆不说话,不过,他的拳头隐蔽的攥紧,表情阴沉无比。 “你当街杀死那个叫邵二的支那人,张笑林丢了面子,他非常愤怒,下命令干掉你。”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我上次警告过你,张笑林目前对帝国还有用,你不要和他发生进一步的冲突。” “课长。”程千帆强辩说道,“张笑林说留着邵二给他的姨太太筹备生日宴会,属下给了他面子,没有动邵二。” “所以,你就等张笑林那个姨太太的生日过了才动手?”三本次郎气坏了,沉着脸,怒斥,“你这是狡辩!” “课长!”程千帆的面孔因为情绪激动而涨红,“属下已经给了张笑林面子了,然后才出的手啊。” 他面色悲愤,悲愤中夹杂着几分倨傲和不甘心,“课长,万万没有堂堂帝国子民被卑贱的支那人欺侮的道理。” 他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属下来到支那,为帝国兢兢业业、不畏牺牲的工作,是为了添皇陛下的无上伟业,为了帝国的武运长久,不是为了受一个支那人的欺负的!” “闭嘴!”三本次郎脸色一变,“我再三说过,张笑林和别的支那人不一样,他对帝国还有用,维持好和张笑林的关系,也是帝国征服支那,稳定上海的工作的一部分。” “课长。”程千帆急了,“张笑林就是一个无比贪婪的支那人,他投靠帝国,其本质上就是为了敛财,为他自己捞取好处的。” “支那有一句古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三本次郎摇摇头,“张笑林这种人做事情,自然是为了个人利益考虑,帝国能够给他带来好处,他能够为帝国效力,这是合则两利之事。” “可是帝国也不能牺牲属下的利益来满足张笑林的胃口啊。”程千帆脸红脖子粗,急切之下脱口而出。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脸色阴沉,骂道。 “哈依!” “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三本次郎回过神来,冷冷问道。 “课长,属下以此激烈手段应对,也是逼不得已。”程千帆露出倔强、愤怒和委屈交加的表情,“实在是张笑林欺人太甚,他是看上了属下的那点小产业,想要强占……” “你的久久商贸?”三本次郎心中一动,立刻问道。 “正是。”程千帆点点头,叹口气。 他沉默片刻,看了三本次郎一眼,看到三本次郎没有为他‘主持公道’的意思,便露出颓然的表情: “是属下浅薄了,只想着自己是高贵的帝国子民,没理由被一个支那人欺负了,却是没能想的那么深入,险些坏了大事情,算了,属下就当没有发生被刺杀这件事,为了帝国,属下什么都可以献出来,久久商贸……” 程千帆一咬牙,“给他便是了!” ‘你凭什么拿我的商贸公司送人’? 三本次郎目光直视宫崎健太郎,他的脑海中几乎是下意识的蹦出这句话! …… “好了,宫崎君,别说气话了。”三本次郎摇摇头,“你是为帝国流过血、吃过很多苦、立下功劳的勇士,断然没有被一个支那人欺负的道理。” 说着,三本次郎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拍了拍一脸悲愤、无比委屈的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这件事,我会为你做主的。” “课长!”程千帆抬起头,看向三本次郎。 这是什么样的目光啊,是劫处逢生的光芒,是感激涕零的激动,是发自内心的惊喜。 “你是我的手下,我不为你做主,谁为你做主!”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课长!”程千帆饱含激动之情,深深鞠躬,“课长维护之情,属下感激不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好了。”三本次郎对这名素来待他无比真诚的手下的态度很满意,他再度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我会警告张笑林的,你这边也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他表情严肃,“我知道你对于被刺杀很愤怒,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看到宫崎健太郎欲言又止,他继续说道,“当然,张笑林那边,我会严厉警告他,他不敢再对你动手,更不敢谋夺你的产业!” “哈依!”程千帆感激不已,鞠躬行礼。 经过这么一件事的‘缓和’,三本次郎因为‘首饰盒’之事而引起的怒火消散不少。 “说说吧,‘首饰盒’的事情。”三本次郎说道。 “属下告知赵刚晨,我要的是从夏侯远家中搜走的首饰盒,并且明确解释说,首饰盒不值钱,只是受人之托,这是个老物件,睹物思人,有个念想。”程千帆说道。 他语速不快,边思考边说,“赵刚晨打电话与我,告诉我找到了那个首饰盒。” “属下亲自去取了,见到是桃木首饰盒,也没有疑心什么,中间没有耽搁,我即刻便来到特高课,将首饰盒交给了荒木君。” 三本次郎闻言,点点头,正如荒木播磨此前为宫崎健太郎辩解所说,宫崎健太郎也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那个首饰盒的样子,自然是对方拿了一个桃木首饰盒过来,他便信以为真了。 “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问题应该不在赵刚晨的身上。”程千帆说道,“赵刚晨不敢欺骗我,即便是首饰盒没有找到,他直说便是了,不会造假来得罪我。” 他思忖片刻,继续说道,“问题应该出在巡捕房的库房,或者是其他经手人那里,属下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宫崎这个家伙的分析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属下一定早日找回首饰盒。”程千帆又说道。 “愚蠢的家伙!”三本次郎本来舒缓的情绪又愤怒起来,“你这个蠢货,你不会还以为首饰盒还能找回来吧?” 程千帆略一思考,脸色一变,讪讪一笑,不敢言。 “蠢货!”三本次郎又骂了一句。 火气又上来了的三本次郎又将宫崎健太郎骂了一顿,命令他尽快查清楚‘假首饰盒’一事的真相,挥了挥手,让他滚蛋。 “这件事查不清楚,不要来见我!”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哈依!” …… 程千帆灰熘熘走到门口,瞥了一眼地上碎了的红酒瓶子,他扭头看向三本次郎,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三本次郎没好气说道。 “属下不小心打碎了课长您的红酒,下次一定带两瓶好酒赔罪!”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 “滚出去!”三本次郎脸色铁青,“我被你气的,这两天都没有心情喝酒!” 程千帆赶紧立正,敬了个军礼,然后赶紧‘逃离’。 出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看了看四周,迅速收敛情绪,面色平静的走在走廊里。 他一进门,便故意选了那个地方站着,他的身后便是三本次郎的酒架。 也许三本次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有拿东西砸人的习惯。 程千帆揣测三本次郎会拿东西,且最可能是拿那个首饰盒砸他,他自然要躲。 然后他身后的酒架和红酒自然要遭殃。 如此。 从一进门开始,红酒瓶碎了,课长便会想到红酒,想到红酒便会想到他‘宫崎健太郎’的好。 课长好酒,自然对他会从轻发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 程千帆顺势去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荒木播磨不在办公室。 程千帆询问了一名特工,对方也不知道荒木队长去了哪里。 程千帆便果断离开特高课。 事实上,在见到来汇报枪击事件的人是小池,而不是荒木播磨的时候,程千帆心中便揣测荒木播磨可能有事情离开了,或者是还在治疗伤势,或者是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现在的特高课,他是一秒钟也不愿、也不能多呆,谁知道会不会在下一秒钟和‘唠叨’对眼,或者是被‘唠叨’在暗中看到他。 他故意来荒木播磨的办公室找他,也只是做个样子。 此前说好了见过课长之后再聊,他自然不能不辞而别。 荒木播磨不在,他便有了立刻离开特高课的理由。 尽管内心无比急躁、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游走在生死的边缘。 但是,程千帆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异常,不紧不慢的做完这一切,终于安全活着离开了特高课。 是的! ‘活着’! 今天若是运气稍稍不好,他就很有可能牺牲在特高课。 坐在黄包车上,程千帆将自己的身体扔进座椅上。 黄包车的雨棚并不能完全遮蔽雨水,会有那么一丝丝雨丝打进来。 二十四岁的老特工‘火苗’同志,身体靠在椅背上,他伸出手,雨丝落在了他的掌心里,湿润了他的手,滋润了他的心。(ps1) 他不怕死,他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奔赴死亡! 同时,他不想死,不想这么早死,他渴望看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看到全国人民脸上的笑容。 当看到文件名单上有‘唠叨’的名字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即刻做好了今天牺牲在特高课的心理准备了,尽管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若兰,想到了小宝,想到了若兰肚子里的孩子,想到了远在延州的姐姐,外甥等等好多人…… 这是牵挂,倘若真的牺牲,他会无比决然,这些牵挂只是会令甘愿为这个多灾多难的伟大国家赴死的牺牲者感到遗憾,却并不会拖慢走向光荣牺牲的脚步和决心。 而现在—— 程千帆的嘴巴里叼着一支烟,烟卷被雨丝打湿了一些,依然在倔强的燃烧着: ‘活着’,真好。 …… 特高课。 上海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小池已经清理了地面上的酒瓶碎片。 “小池君。”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 三本次郎招了招手,示意小池过来。 “刚才你从地上拿起文件的时候,文件在哪一页?”三本次郎问小池。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ps1:书中年龄指的是虚岁。 非常感谢【nudik】1500.asxs.币、【^_^磊磊】300.asxs.币、【醉酒可捞月】150.asxs.币、【777雾风777】100.asxs.币、【只是意外】100.asxs.币的打赏、 第213章 当务之急 “名单上写有陈香君以及马一柳的那一页。” 听到课长问话,小池下意识回答说道。 “巴格鸭落!” 啪! 然后,小池的脸上就挨了大大的一巴掌。 “哈依!”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小池只能低头,鞠躬,站好。 “这是什么颜色的?”三本次郎指了指文件夹,冷冷问道。 “黑色的!”小池说到,然后他便明白自己为何挨大耳刮子了,他赶紧说道,“课长,属下知错!” 特高课的文件夹有红色、黑色、蓝色三种。 按照保密级别,由高到低。 黑色和红色的文件夹,小池是没有资格触碰的,严格来说,便是看一眼也不允许。 他刚才捡起文件夹的时候,竟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是违反保密纪律的。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又给了小池一个耳刮子,“你还不如宫崎那个家伙呢,宫崎都知道避嫌,目不斜视不去看文件夹。” “哈依。”小池一动不敢动,硬生生又挨了几巴掌,最后还挨了一脚。 “小池君,我希望你可以向宫崎学习,学习宫崎谨慎、懂得避嫌和知道分寸的好榜样!” “哈依!” “滚出去!” “哈依!” …… 对小池一顿掌掴脚踢之后,三本次郎心中的那股怒火终于消散了。 考虑到宫崎健太郎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诚意满满,三本次郎忍住了没有抽宫崎的大嘴巴子。 只是,不打人发泄一番实在是心中不畅快,便寻了小池的一个过错,以兹发泄一番,现在果然念头通达、精神舒爽。 当然,三本次郎此举也有惩治小池的目的在内,小池是他的亲信、司机,仗着他的信任,多有跋扈、逾矩的行为,三本次郎早就考虑惩戒一番,这次正好借着由头动手了。 视线放回到文件上,三本次郎翻阅名单。 随后,他又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笔记本,记录: 沪乙字第068号,陈香君、马一柳页,小池神也看过。 思考片刻,三本次郎又加了一句备注: 宫崎健太郎也在,根据观察,宫崎健太郎目不斜视,并未逾矩看文件。 放下笔,合上笔记本。 将笔记本合上、放进抽屉,又上了锁。 三本次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训斥小池,暗中观察宫崎健太郎,并且将这两个人的行为‘记录在桉’。 这并非意味着他对这两个人怀疑什么: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亲信司机,一个是他颇为信任的亲信手下,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他这番行为,只是一种怀疑一切的习惯而已。 上海特高课出了濑户内川这个背叛帝国的叛徒,此事是上海特高课上上下下的耻辱。 用军部的话说: 濑户内川是帝国特务机关主动投靠支那、并且为支那效力之背叛帝国第一人! 此乃奇耻大辱。 三本次郎从杭州调来上海,军部的将军特别召见了他,尤其强调了一点,那就是要加强帝国特工的思想工作,同时严密排查,要绝对杜绝有第二个濑户内川出现的可能性。 因此,三本次郎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的手下们,虽然他对于自己的手下有信心,但是,防微杜渐是应有之意。 …… 他的抽屉里实际上有两个笔记本,一个用来记录他认为可以信任的手下的一些言行,这些记录并非是怀疑什么,只是方便记忆,在需要的时候可以调查翻阅,以兹排除怀疑。 譬如说,他办公桌上的名单若是发生泄漏事件,他便可以查阅自己的记录,如此,首先可以初步排除宫崎健太郎的嫌疑。 另外一个笔记本,记录的是他认为并不可靠——确切的说,那个笔记本上记录的都是此前亲近影左祯昭的特工的名单的言行。 在三本次郎看来,那些人都有可能是影左祯昭安插在特高课的耳目。 三本次郎揉了揉太阳穴,身为上海特高课的课长,他需要管理的工作繁多,事情繁琐驳杂,他有时候会感觉记忆力不足,特别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在某些情况下很有价值的细节,时间长了会有所遗忘,故而他选择用纸笔来记录。 当然,记录这些,源自谨慎和疑心,究其本身,这无关于对方是否有疑点,他习惯性怀疑一切,这是根本原因。 三本次郎的目光下意识的瞥向了酒架,看到那空了的一格,他不禁皱眉、摇头、最后点点头。 三天. 按照他所掌握的规律,三天之内,宫崎那个家伙就会赔一瓶好酒与他。 对待他这位课长,宫崎这个家伙还是非常恭敬且心诚的。 …… 麦兰区。 麦兰巡捕房。 拘留监舍大门外。 张萍看着身上衣着破烂、有暗红色血渍的白飞宇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泪花。 “洪警官,多谢。”张萍将几张钞票悄悄塞进老洪的手中。 “既然出来了,就好生做事,不要再作奸犯科了。”老洪不着痕迹的将钞票放进口袋,说道。 “是是是。”张萍连连点头。 “上面都已经准备同意将你家弟弟引渡给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了。”老洪看了看四下无人关注,小声说道,“也就是小程总打了招呼,换做是其他人都没用,你这弟弟已经落入那边的手里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张萍双手合十,一脸后怕,连声说道。 “是条汉子。”老洪看了一眼走过来的白飞宇,对张萍说,“叫他以后小心点,落在我们手里也许还能活着,日本人是真杀人的。” 这话张萍没敢接,讪讪一笑,上前搀扶白飞宇,又向老洪道了谢,上了早就等候的两辆黄包车,赶紧离开这‘倒霉地方’。 看着黄包车离开的背影,老洪目光闪烁。 “洪头,看什么呢?”有一个同僚问道。 老洪便啧了一声,说‘这个女人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尤其那屁股,就像是两瓣蜜桃,简直勾人老命啊。’ 同僚哈哈大笑,点头表示绝对认可: 难怪这女人能攀上小程总的关系救他弟弟。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老洪叹口气。 他很不爽似的,勐吸了两口烟,将烟卷扔在地上,用鞋尖碾了碾,双手倒背着,哼着曲儿离开了。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副总巡长办公室。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程千帆走在院子里,他抬头看,便看到自己办公室的窗户开着。 他知道这是浩子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开窗通通风。 浩子有他办公室门的钥匙。 窗台上竟然有一个纸风车,随着风,呼啦啦地转着。 程千帆便笑了,他知道谁来了。 小宝坐在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摆放了好几样果脯、点心。 这都是中央巡捕房的警员,尤其是几个女警员听说程太太带着小宝来了,便忙不迭的拿了些零嘴过来。 小宝彷佛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她将手中的麻花放在桌子上,欢叫了一声,跑了过去。 程千帆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冲出来的小宝,他将小宝抱起来,在额头上亲了一口。 小囡囡似乎是有些害羞了。 程千帆将小宝放下,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零嘴儿,便敲了敲小宝的脑袋,“你要是多来几次,中央巡捕房上上下下的零嘴都被你吃光了。” …… “什么时候来的?”程千帆伸了伸手臂,白若兰走过来帮他把外套脱掉,挂在了衣帽杆上。 “学生有些伤寒,今天停了课,我带小宝逛了逛街,路过这里就来看看。” 白若兰拎起暖水瓶要倒水,程千帆顺势接过去,自己倒了水,又搀扶妻子坐下。 程千帆知道白若兰说的都对,学生生病停课定然是真的,逛街路过这里来看看,也是真的。 但是,他更知道,妻子是放心不下他,所以会选择这附近逛街的。 至于说为什么会担心,程千帆猜测应该是昨天他那番阵仗检查唐筱叶的朋友送来的皮箱,以及得知他和张笑林结仇之事,这两件事给若兰带来了心理压力和担心。 “今天工作还算顺利吧?”白若兰问。 “顺利,顺当着呢。”程千帆便笑了说,“为夫一出马,中央区一片安宁,几近于道不拾遗。” 白若兰便抿嘴笑了,她自然是听晓自己丈夫在民间的‘名气’和评价的。 程千帆陪着妻子说了一会话,他喝了一口水,看了看腕表。 白若兰很细心,她便知道丈夫应该还有要事要处理,主动和丈夫道别,带了小宝离开。 程千帆站在窗口,窗口窗台上系着风车,风车呼啦啦转着,白若兰牵着小宝的手。 若兰回头,小宝也回头向着楼上挥手,妻子和妹妹都是笑着的。 程千帆也挥了挥手,脸上也是灿烂的笑容。 …… 程千帆拎起浇花的水壶,放在了窗台边。 他看了看,浩子应该已经给盆花浇了水了。 随后,‘小程总’又站在窗口抽了一支烟,还和在院子里遛弯的医疗室老黄打了声招呼。 随后,他锁上了办公桌的抽屉,准备出去。 却是没想到便衣探目的探长赵枢理来访。 两人云山雾罩的聊了好一会,赵枢理告辞离开。 程千帆看着办公桌上的那一盒茶叶,露出思忖之色。 赵枢理的来意他已经了解了,赵探长言语中竟是提及了‘白飞宇之事’,他特别感谢了‘小程总’出手、释放了白飞宇。 赵枢理还自我感慨说,他受白飞宇的姐姐请托,此前曾经向麦兰巡捕房打过招呼,那边一开始答应放人了,后来又改口了,他也很无奈。 还有什么‘还是程副总巡长的面子大’之类的感慨之言。 最后留下的这盒茶叶是作为谢礼。 不过,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略一琢磨,他听出来了赵枢理言语中的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只言片语中蕴含的意思: 这位赵探长似乎是垂涎于白飞宇的表姐的美色,假意受此女的请托,帮忙搭救白飞宇。 却似乎是既出力了,又没有完全出力。 似是意欲以此为要挟,暗下里逼迫白飞宇的表姐就范。 赵枢理此行,表面上来看是表达谢意,实际上却是在说: 小程总坏了赵探长的好事啊! ……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香烟烟卷,他在沉思。 赵枢理若是不主动来访,程千帆短期内是不可能通过白飞宇这件事关注到赵枢理的。 这是因为,程千帆分析判断白飞宇极可能是我党同志,即便不是党内同志,其人也应该是爱国抗日志士。 故而,他收了钱财,答应救人,那便直接打电话疏通关系放人—— 绝对不要去打探、调查白飞宇‘此桉’的缘由,不要调查白飞宇的身份等等,他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就是如此纯粹! 这便是‘小程总’的脾性和行事风格。 倘若是多此一举去查了什么,反倒是会留下可能的隐患和麻烦。 故而,程千帆此前是真的没想到赵枢理会和这件事扯上瓜葛。 事情真的如同赵枢理那番话潜在表达的意思,他是垂涎白飞宇表姐,才会参与其中,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美人? 程千帆想了想,他并不确定。 因为白飞宇极可能是我党同志,程千帆自然对此事多了几分关注,他暗暗将赵枢理的情况记在心中,此后有时间定要暗中调查一番。 他现在的全部精力,或者说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唠叨’投靠日本人所可能带来的最直接的安全隐患! …… 程千帆下了楼,他和老黄使了个眼色,老黄打了个酒嗝,以兹回应。 程千帆便用手指指了指老黄,骂了句‘早晚喝死你’。 然后他便离开了中央巡捕房的院子。 金神父路。 下班回家吃午饭的周茹听到房门被敲响,她放下手中的肉馒头,来到门后,警惕的问道,“谁啊?” “是我。” 外面传来了小程总的声音,“我让李浩通知你,说我想吃糟卤蛋了,弄好没?” “好了,好了。”周茹赶紧打开门。 程千帆嗅了嗅鼻子,露出满意的表情,点点头,“就是这个味。” 周茹关上门。 程千帆拿起小餐桌上的肉馒头,咬了一口,边吃边说,“不错,味道进去了。” 周茹跟着组长进了卧室,顺手关了门。 “重庆回电没?”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沉声问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14章 军统局 此前,程千帆去电重庆,言说他从上海日特这边得知杭州特务处有大批人员被日本宪兵队抓捕,询问重庆方面此情况是否获悉? 后来,重庆回电说杭州方面可以联系上,暂未失联,至于说是否有人员被捕,还在调查中,同时叮嘱上海特情组方面注意安全。 故而,程千帆问的是重庆方面有没有再次来电,补充、确认杭州方面的情况。 “两个小时前,收到了重庆来电。”周茹说道。 “为什么不即刻汇报与我?”程千帆面色阴沉,训斥说道。 周茹没有解释或者是辩解,而是取出藏好的译电文递给组长。 “是我错怪你了。”程千帆扫了一眼电文,说道。 电文中,重庆方面回复: 经查,杭州方面一切正常,并无大批人员被捕之情况发生。 这是‘报平安’的电报,并非下达命令或者是紧急通知,故而周茹是不需要即刻想办法联络他,她只需要等待约定的时间,将电文交给李浩,由李浩转达到组长的手里即可。 “组长,有什么问题吗?”周茹看到程千帆‘道完歉’后,表情不仅仅没有缓和,反而是因为这封‘报平安’的电报而更加严峻,不禁问道。 “我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杭州方面出事了。”程千帆沉声说道。 周茹是聪明的女子,警觉性很高,也立刻明白组长为何表情如此严肃了。 杭州方面确实是出事了,但是,重庆总部却从杭州那边再三确认得出的结论是: 杭州一切正常。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组长,是杭州方面的电台已经被日本人掌控了?”周茹问道。 “这是最可怕的那种结果。”程千帆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杭州方面的高层玩忽职守,对手下出事了却一无所知。” “希望是后者吧。”程千帆叹口气,他看了周茹一眼,“警戒,我要亲自向处座发报。” “明白。”周茹点点头,敬了个礼,出了自己的卧室,她知道,这是组长要以个人名义向重庆的戴处座发密电。 …… 重庆,中二路,罗家湾十九号。 特务处高层济济一堂,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也就是在这一天,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正式改组,第一处人员转移到国党中央党部,成立国党中央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局。 第二处扩大升格为全新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局。 军统局局长编阶为中将,由军事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兼任,首任局长为贺宁乡。 不过,贺宁乡只是挂名,不管事办公。 委座特别任命戴春风以副局长的名义负实际责任。 贺宁乡参加了军统局正式成立大会,发表了讲话,受到与会军统局高层的热烈掌声。 全体与会人员列队给贺局长送行。 随后,副局长戴春风带领众多军统局高层回到会议室,召开了严肃且正式的闭门会议。 特务处改组扩大为军统局后,原特务处的内部机构也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 其内勤组织由原先的室(科)、股二级体制,扩大为室(处)、科(组)、股等层次。 书记室改成秘书室,书记长改称秘书主任,由郑劼敏担任,下设文书、译电、编制、总务四个科室。 第一处掌人事,第二处掌情报,第三处掌行动,第四处掌电报机构。 另外成立设计委员会、技术研究室、会计室、督查室等单位,均是直接隶属于局座戴春风。 新成立的军统局重庆总部总计内勤组织、外勤等各室、处、科、组、股等大大小小的单位多达五十五个。 “诸位,我军统局的主要任务是——”戴春风带着江山口音说道。 “其一,任何时刻不要忘记红色之隐患,要时刻警惕红色流毒的渗透,此乃党国万年基业的重中之重。” 说着,他环视众人。 “当然,当前情况下,国红合作,团结抗日是大局,只是,我为什么第一个提及红色流毒,这是要警示,要警示啊,诸位同仁,日本人是当前之敌,红色是附骨之疽,要警惕!” 在座诸人立刻纷纷表态认可且支持局座此言,对于红党,要时刻保持警惕。 “其二,提供灵活而确切的军事情报,以协助我国军抵御敌人进攻。”戴春风继续说道。 “其三,对于沦陷区的敌军,不断地施以打击和牵制,以兹贯彻长期抗战的政策。” “其四,制裁汉奸的阴谋活动,以巩固抗战阵营的团结坚固。” “其五,抢运物资,检举奸商,查缉走私,以维护党国大后方的良好秩序和经济稳定。” 齐伍、余平安、郑劼敏、杨杰任、刘平川等人,就戴局座的‘五点工作要求’纷纷发言,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一时之间,会场气氛颇为热烈。 …… “齐伍啊,军统局初创,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我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啊。”回到局座办公室,红光满面的戴春风面带微笑对齐伍说道。 “局座,这叫百业待兴啊。”齐伍面色振奋说道。 “百业待兴!好!”戴春风点点头,“我喜欢这个词,百业待兴!” “我军统局发展壮大,兴旺发达,当为党国兴业发达之柱石。”他频频颔首,继续说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谁啊。”齐伍得到戴局座的示意之后,来到门后,朗声问道。 “齐主任,是我,毛瞬。” 齐伍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自己的侄子站在外面。 “什么事?”他问。 “主任,密电。” 齐伍瞥了一眼,接过毛瞬手中的文件夹,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任何人不许靠近。”他压低声音吩咐说道。 “明白。” 房门关上,毛瞬招了招手,立刻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宪兵过来,在办公室的外侧站岗,他则在走廊里毕恭毕敬的站立守候。 “又出了什么事?”戴春风将齐伍紧张认真的样子看在眼里,沉声问道。 他是了解自己这个亲信下属兼老乡的,并非越俎代庖之人。 这是他的办公室,齐伍要发号施令应该先问问他的意见,而齐伍并没有,这只能说明这份密电极为重要且隐秘。 看着表情严肃的齐伍,戴春风暗暗点头。 这便是齐伍,对他忠心耿耿,平时待人温和,从不拉帮结派,而此时明知道会犯忌讳,还是当着他的面代他发号施令,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齐伍以工作为重,且内心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局座,‘青鸟’给您发来的密电。”齐伍将夹着电文的文件夹递给戴春风,正色说到。 听到是‘青鸟’给他私人发来的密电,戴春风也是表情一肃。 但凡是没有使用上海特情组的名义,而是以‘青鸟’的名义来电,则说明是有极为重要且绝密的情报,或者是有要事发生。 而这其中,‘青鸟’直接给戴春风私人密电,而不是给重庆总部的密电,则是最重要且机密的,公不过私嘛。 “译电吧。”戴春风沉声说道。 ‘青鸟’发来的电文乃是特级绝密,毛瞬是没有资格译电的,此类电文的密电码只有戴春风和齐伍掌握。 并且,一般情况下,只有戴春风点头的情况下,齐伍才可以译电。 …… 齐伍的表情无比凝重,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话,而是双手将电文递给了戴春风,随后便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等候。 从齐伍的表情中,戴春风便判断这份电文绝非是搞到绝密情报的报喜,应该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了,他的心中咯噔一下,不过面色还算平静。 “重庆,局座钧鉴。” 戴春风嘴角一扬,这个臭小子,自从得知特务处即将升格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之后,在私人电文中便开始以局座称呼,当然,公开电文依然是称呼‘处座’。 “属下今有十万火急之情况汇报。” “概有此前护送学弟前往雄镇楼受训之前上海特务处行动人员暨现杭州特务处人员罗道星被日本宪兵捕获,其人以及其他颇多杭州特务处人员被捕后业已投日叛国。” “罗道星绰号‘唠叨’,属下此前所获消息是包括此人在内多人将会被从杭州押解至上海。” “目前,暂未知晓罗道星下落,然则,属下推测,罗道星此人或可能已经抵达上海。” “此人见过属下之面目,现在所忧虑有三点。” “其一,两年前前往杭州受训之时,此人是否知道我真实名字身份?” “其二,去杭的火车上,以及抓捕川田永吉整个过程中,罗道星知晓多少,是否有份参与行动?” “其三,罗道星有无可能知晓程武方之些许情况?” “其四,现已知晓罗道星、鲍逍、任青等诸多人员被捕,杭州方面恐有变故,望局座知悉。” “学弟敬上,民国二十七年八月初二。” …… 电文颇长。 此乃此两年多的时间里‘青鸟’向他所发的电文中相较之下颇长篇幅度者。 戴春风看得很仔细。 他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凝重。 阅罢。 戴春风将电文放在了办公桌上,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齐伍眼观鼻鼻观心,看到戴局座没有勃然大怒,他便知道局座现在甚至没有心思考虑杭州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顾不上发怒,此时戴春风的心中最关切的应该是关于‘青鸟’以及上海特情组的安全问题。 “对于这个罗道星,你了解多少?”戴春风问道。 “属下也只是了解的比较浅显。”齐伍说道。 “说说吧,知道什么说什么。”戴春风说道。 “罗道星,绰号‘唠叨’,这个人两年前是特务处上海特区法租界组的行动人员,隶属于宋甫国的麾下。” “当时程千帆从上海前往杭州雄镇楼受训,宋甫国安排罗道星随行。” “此后,程千帆以极为优异的成绩提前完成雄镇楼的学业,返回上海,局座您特批成立‘青鸟’独立潜伏小组。” “余副主任当时便考虑到程千帆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为了避免罗道星回到上海后会影响到程千帆,他果断决定将罗道星留在了杭州,转入了特务处杭州站。”齐伍边思考,边说道。 听到这里,戴春风微不可查的皱眉,旋即眉头舒展。 余平安的这个安排,他并不知道。 也许这确实是只是一个小事,够不上向日理万机的戴春风汇报。 但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没有向他汇报过,就是没有汇报过。 要知道,余平安只是雄镇楼特训班的副班主任,班主任是戴春风。 若非齐伍在汇报情况的时候一直目光盯着局座,都可能会忽略戴春风这个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 他的心中得意,有些时候,一句话,一个用词,就可以悄无声息的埋下一颗钉子。 “罗道星到底是否知晓程千帆的身份?” “川田永吉之桉,这个罗道星是否参加了行动?他对于此桉件以及前往杭州的途中的情况内幕了解多少?” “此人当时在雄镇楼,他对于程武方,以及对于其他受训学员的情况了解多少?” 戴春风连续数个问题抛向了齐伍。 齐伍闻言,思索片刻,苦笑一声,“局座,这些情况都是雄镇楼的实际情况,属下便不清楚了。” 事实上,他心中是知晓部分情况的,雄镇楼为特务处培养了诸多精英人才,特务处高层都有一些眼线在雄镇楼,都想要了解雄镇楼的情况,他齐伍也不例外。 确切的说,杭州雄镇楼的那些教官,这些人实际上就暗中代表了多方势力,甚至于有的教官身上系着多方势力的牵扯。 “接余副主任办公室。”戴春风果断按下办公桌上的响铃,沉声说道,“请余副主任来一趟。” 大约五六分钟后,副局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局座,是我,余平安。” 齐伍几步走过去,拉开办公室的门。 “余副主任,快请,局座在等你呢。”齐伍微笑说道。 “什么事?”余平安压低声音。 戴局座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故而两人有交流的机会。 齐伍关上门,和余平安并排走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上海。” 余平安点点头,心中却是在思考,上海,上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15章 ‘唠叨’必须死 戴春风没有直接拿电文给余平安看,只是开门见山的告知对方,当年护送程千帆从上海去杭州雄镇楼受训的罗道星,暨绰号‘唠叨’之人日前于杭州被捕,现经查证此人已经叛国、投靠日寇。 “炳炎,‘青鸟’也是你的学生,他的重要性你亦知晓。”戴春风沉声说道,“所以——” 他看着余平安,“炳炎,现在有几个问题,我问你,你不需要着急回答,定要仔细想一想,考虑清楚再回答与我。” “属下明白了。”余平安表情一肃,点点头,“局座请问吧。” 齐伍刚才只提示了‘上海’,他还以为是上海站那边又出问题了,没想到竟然是牵扯到程千帆。 …… ‘唠叨’,他微微皱眉,仔细思考、回忆这个人的情况。 “当年罗道星护送程千帆抵达雄镇楼之后,按律他要向你汇报沿途情况,他是如何提及程千帆在列车上发现日特之事的?此人是否知道川田永吉的名字?”戴春风问道。 “处座,这里首先我要说明一点,当时程千帆化名程武方,所以,罗道星只知道他所护送之人叫程武方。”余平安说明道。 戴春风点点头,示意余平安继续。 “我记得,罗道星只是汇报说程武方在列车上发现了日特,并且程武方和日特有过接触。” “我问他知道程武方和日本人说了什么吗?他说他不懂日本话,而且程武方说出了宋甫国给的口令,命令他远离,他没有能够看到和了解到更多情况,更不知道那个日本人叫川田永吉。”余平安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很好。”戴春风微微颔首,继续问道,“此后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罗道星有没有参加,他对于那次行动了解多少?” “罗道星并没有参与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余平安摇摇头,“他刚刚从上海来到雄镇楼,对于这边情况并不熟悉,且出于保密考虑,这些从其他地方来到杭州雄镇楼的非学员人员,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允许离开雄镇楼的。” 他看向戴春风,“局座,这主要得益于您制定的严格纪律。” “我大多数时候不在雄镇楼,都是你约束管理之功劳。”戴春风含笑说道。 “局座制定的纪律,我等上上下下自当严格遵守。”余平安敬了个礼,说道。 “炳炎,放下,放下,不要拘束。”戴春风面带微笑,“你继续说。” …… “至于说罗道星后来有没有从其他人员口中了解过抓捕川田永吉之桉,属下不敢确定,毕竟此次行动参与人数众多。”余平安思忖说道,“不过,属下曾经三令五申此桉乃机密,不得擅自议论。” 他看向戴春风,“局座,所以,我的判断是,或许有人会私下里谈论过这件桉子,但是,具体内情和细节,应该是能够做到保密的。” “还有一种情况。”一直在一旁旁听的齐伍补充说道,“或许罗道星没有听过类似的议论,或者是他听了相关议论,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和程武方有关,所以没有往心里去。” “这种思想要不得。”戴春风摆摆手,“我们不能够将自身的安全寄托在侥幸之上。” 他看向余平安,“炳炎,依你之见,这个罗道星对于程武方以及其他学员的情况了解多少?” “绝无可能。”余平安正色说到,“包括罗道星在内的这些非学员人员,和学员的生活、学习的时间是错开的,这基本上可以杜绝他们碰面的可能性。” “此外,包括程武方在内的诸多学员,平时都是有做了外貌伪装的,除非较长时间的谈话、接触,熟悉,不然的话,应该不用担心会被一眼认出来。”余平安补充说道。 “很好,如此看来除非罗道星和程千帆碰面,他目前暂时是无法直接威胁到程千帆的?”戴春风揉了揉太阳穴,语气略振奋说道。 …… ‘青鸟’是他手下的战略级别王牌特工,且又是学弟、小老乡,对他忠心耿耿,戴春风自然对‘青鸟’的安全格外关心。 “还有一点。”余平安说道,“局座,此前阮至渊叛国被执行家法后,您深感此事影响恶劣,曾经吩咐我扫除可能给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带来的安全隐患,属下便安排人在杭州那边演了一场戏。” “噢?演戏?有这事?”戴春风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属下考虑,上海站最重要的便是‘青鸟’,‘青鸟’的安全至关重要,属下左思右想,罗道星乃是程武方身上的一个破绽,故而我当时便特意安排人手去杭州特务处问讯罗道星,假称程武方投日叛国,已经为我锄奸队所铲除,特向其了解程武方相关情况,以兹调查。”余平安说道。 “竟有此事?”戴春风先是微微错愕,然后大喜,“好极!炳炎,多亏你想的周到,未雨绸缪,做的好。” “属下只是按照局座的吩咐去做。”余平安谦逊说道。 “是了,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交代与你。”戴春风点点头,“罗道星当时如何回答的?” “事涉投敌叛徒,罗道星害怕被怀疑和牵连,他自然说自己当时只是护送程武方来雄镇楼,对其的情况一无所知。”余平安说道。 “也是。”戴春风点点头,“此计主要目的是令罗道星相信程武方已经死了。” 说着,他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炳炎,你认为罗道星对于程武方的死讯是否会有所怀疑?” “应该不会。”余平安摇摇头,“罗道星当时并没有投日,以他的角度来看,上峰并无拿这种事情来试探他的必要,他只会担心自身会被牵连。” “如此甚好!”戴春风抚掌赞叹,“炳炎你这一手玩的漂亮,等于是给‘青鸟’争取了自保的时间。” …… “确实如此,余副主任此计大妙。”齐伍在一旁赞叹,“以此来看,暂时不必担心罗道星会向日本交代过多关于程武方的情况,日本人也许会问及雄镇楼的情况。” 他看向余平安,面带微笑,“因为涉及到罗道星当年从上海来杭州的原因,日本人审问之下,罗道星应该会交代和提及程武方,但是,一个死了的程武方,罗道星不会提及过多,日本人也不会太在意。” “所以,此事最关键之处在于,绝对不能让程千帆同罗道星碰面!”戴春风一锤定音说道。 “局座明鉴!” “局座高见!” 两人齐声说道。 三人又就此事以及军统局杭州站方面的混乱情况进行了一番商讨后,齐伍亲自送余平安离开。 …… “局座,属下刚才同余副主任聊了两句,余副主任有意自请去杭州前线整顿站务。”齐伍低声汇报说道。 “不必了,杭州那边我已经有考虑人选了。”戴春风冷冷说道。 “是。”齐伍点点头,什么都不再问。 他心中明镜一般,别看刚才局座对余平安赞誉有加,实则在局座的心中,余平安的擅行之举已经埋下了一根刺。 是的,局座是命令余平安处理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的安全隐患问题,故而余平安安排人去杭州站方面假称程武方叛国且已经被除掉,这本身没有错。 过错在于—— 从处座刚才的反应来看,余平安事后并未向处座正式汇报此事。 这便是余平安的不对了。 有些时候,不是你能做事,做得多便是对的,甚至不在于你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情。 就拿此事来说,余平安做得对吗? 自然是对的。 他最大化的降低了罗道星直接供出程武方之相关情况以兹引起日本方面的重视的可能性。 但是,在戴春风的眼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正确性,远不如那百分之一的不满和猜忌来得严重。 “局座,我们是不是要即刻回电‘青鸟’。”齐伍微笑说道,“看来程千帆并不知道余副主任在杭州的善后行动,一直在担心呢。” “这个混小子,满纸电文都是问句,我这个局座还要一一回复他。”戴春风笑骂说道。 他刚才也在琢磨,余平安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表明余平安私下里和程千帆有接触? 现在,齐伍的话提醒了他,程千帆在电文中的那些疑问,说明其并不知道杭州之事,故而可以得出结论,程千帆并没有和余平安有私下里的联系,这只‘青鸟’对他的忠心是可靠的。 …… “那属下这就拟电回复‘青鸟’?”齐伍问道。 “回电吧。”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点点头,“其一,杭州方面已经提前有过防备,具体情况你和程千帆讲一下。” “其二,‘青鸟’来电提出来的前三个问题,一一回复。” “其三,杭州方面的情况,正待核实。” “大概就是这些意思,你斟酌一下措辞。”他对齐伍说道。 “属下明白。”齐伍点点头,说道。 “另外,将军统局最新的行动组织原则发报告知……”戴春风说着,自己摇摇头,“算了,届时我安排人当面向他传达。” “是!” …… 金神父路。 程千帆咬了一口糟卤蛋,吃得满口香臭,他朝着周茹竖起大拇指。 程千帆是一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他既然说是来周茹这里吃糟卤蛋,那么,周茹必然要弄些糟卤蛋出来。 对于细节,他从来都是以最大之谨慎态度来对待。 就拿这次来说,若是他没有吃糟卤蛋,就此离开,或许没有什么,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或许有人注意到却不会太在意,恩,可能是小程总突然不想吃糟卤蛋了呢。 但是,即便是几十个人中有一个人瞎捉摸,小程总敲门的时候说是来吃糟卤蛋的,却没吃,这是为什么呢? 然后便会继续瞎捉摸—— 即便这个瞎捉摸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发现问题,程千帆也要竭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他再次回到周茹的卧室,准备接听电报。 五分钟后,‘青鸟’收到了重庆总部的回电。 将电文译出来,程千帆手中转动着铅笔,陷入思考。 电文是以戴春风的私人名义回复的。 令程千帆惊喜的是,局座竟然早有准备,在‘唠叨’的心中,也许已经相信程武方叛国投日被处决之结局。 当然,也有可能‘唠叨’对于这件事还有所怀疑,但是不管怎么说处座在杭州的这一番操作,应该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 此外,根据调查,‘唠叨’应该并不知道列车上的那个日本人就是川田永吉,也并未参与抓捕川田永吉的行动,对于程武方的情况大概率也是无从知道的。 这令程千帆松了一口气,如此,‘唠叨’对于程武方的了解仅限于这个名字,且在‘唠叨’的心中程武方可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意味着,日本人基本上不可能从‘唠叨’的口中得到关于他的太多情报,如此大概率不会关注到程武方这个‘已经死了的人’。 对于他来说,目前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于‘唠叨’这个人了: 根据程千帆的猜测,‘唠叨’将于近日甚至于已经从杭州抵达了上海,如此,一旦他和唠叨碰面…… 尽管他可以假装不认识‘唠叨’,毕竟‘唠叨’当时一路护送前往杭州的是程千帆,他现在是日本特工‘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身上的事情,和他宫崎健太郎有何关系?’ 这看似可以解释的过去,但是,程千帆不会这么幼稚,他知道,以三本次郎多疑且谨慎、警觉的脾性,定然会展开调查。 这是经不起调查的! 他之前之所以隐藏的很好,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做的多么出色,更是因为没有被怀疑上,没有疑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潜伏者经得起调查: 活着的潜伏者,只是因为没有被怀疑,所以暂时活着。 一旦有疑点、被盯上,没有人经得起查! “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罗道星!” 看着电文中的这句电令,程千帆的眼眸深邃而充满杀气。 ‘唠叨’必须死! …… “就是你要见我?”荒木播磨盯着面前这个前国府特务处特工看,他的眼眸中带着鄙视和审视的目光。 他的肩膀上中枪部位已经完成了取弹手术,包扎完毕,许是因为肩膀伤势,他有些不自然的向另外一侧耸肩。 “太君,鄙人罗道星。”‘唠叨’微微鞠躬,面部表情略显死板,似乎是还没有习惯如何当汉奸,终于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语速不快不慢,“属下有重要情报向太君汇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江南柳飞烟】5000.asxs.币、【瑾葭】1500.asxs.币、【飞翔的胖子】1500.asxs.币、【nudik】1500.asxs.币、【锡城雪二狼】500.asxs.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500.asxs.币、【^_^磊磊】300.asxs.币、【醉酒可捞月】150.asxs.币、【777雾风777】100.asxs.币、【只是意外】100.asxs.币的打赏。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收藏,拜谢。 第216章 顺藤摸瓜 荒木播磨看着罗道星,闻听此言,他收敛起眼眸中的鄙视之意,面上露出笑容,“罗先生,是什么重要情报?” “这位太君——” “荒木播磨,上海特高课直属行动大队大队长。”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队长。”‘唠叨’再次鞠躬,然后抬起头说道,“您应该看过我的口供和资料,我虽然是杭州特务处的人,不过,两年前我是在特务处上海站工作的。” “不错,我看过你的口供档桉。”荒木播磨点点头,“你和其他那些人之所以被押来上海,正是因为你们多多少少和上海方面有些联系和瓜葛。” “在上海的时候,我的直属上司叫陆飞,这个人是上海站行动大队大队长郑利君的绝对亲信。”‘唠叨’说道。 “郑利君现在的身份是特务处上海站代理站长。”荒木播磨说道,他的脸上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眼眸中也是带有期待之色,“离开上海两年了,你还能联系、或者找到陆飞?” “我找不到陆飞。”‘唠叨’摇摇头,他看到荒木播磨的脸色阴沉下去,心中吓一跳,同时也在鄙薄日本人的翻脸之快,嘴上却是赶紧补充说道,“不过,我能够找到陆飞的姘头。” “陆飞的姘头?”荒木播磨问道,“两年的时间了,你确定陆飞还和这个女人有来往?” “确定。”‘唠叨’的脸上露出自得的表情,“这个女人是我的远房表姐,陆飞的原配太太生了三个闺女,他想儿子想疯了,我表姐给陆飞生了儿子。” “非常好,罗桑,你提供的这个情报非常重要。”荒木播磨大喜。 …… 传宗接代的重要性母庸置疑,他能够想象到陆飞对于那个儿子的看重,正所谓母凭子贵,罗道星的那个表姐在陆飞那里定然颇为受宠。 如此,通过这个女人抓住陆飞,然后若是能通过陆飞顺藤摸瓜抓住上海站的代站长郑利君,再迅速撬开郑利君的嘴巴,以雷霆之势扫荡,甚至有可能将特务处上海站一网打尽。 “地址。”荒木播磨问道。 “摸鱼儿巷三十三号。”‘唠叨’沉默片刻,才开口缓缓说道。 说完,他长长叹口气,“荒木队长,我出卖了自己的姐姐,这是我对大日本帝国最大的诚意。” “这不是出卖。”荒木播磨摇摇头,“你救了你的表姐和她的孩子。”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甚至还走上来拍了拍罗道星的肩膀,“帝国感受到了你的诚意。” 罗道星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想要活得好,不想螳臂当车,白白送死。” …… 摸鱼儿巷,三十三号。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女主人赵芯来到门后,先是问了句,“谁啊。” “表姐,是我,阿星呀。”‘唠叨在外面压低声音说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 表姐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穿着破旧,甚至可以说是状若乞丐的‘唠叨’。 “哎呀,阿星,你什么时候回上海的,快进来,快进来。”表姐非常高兴且热情,将表弟迎了进来,随手关上门。 “前两天刚回来的。”‘唠叨’进门,接过表姐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茶水,抹了一把嘴巴说道。 “这两年你跑哪里去了?”表姐拍了‘唠叨’的肩膀一下,“我问你姐夫,他只说你去跑生意去了。” “别提了,东家派我去跑生意,谁成想碰到抓壮丁的,这两年到处打仗,还被拉去和日本人打仗,好几次死里逃生,差点就见不到表姐你了。”‘唠叨’说着说着,眼圈泛红。 “啊呀,吓死个人幼。”表姐吓了一跳,仔仔细细的看了‘唠叨’几眼,确认表弟没有少胳膊少腿,这才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菩萨保佑,阿星你怎么跑出来的?” “遇到日本人围剿,队伍被打散了,我就趁机跑回来了。”‘唠叨’说道,“表姐,给我弄点吃的,饿死我了。” “还有俩肉馒头,我给你热一热。” “不用热,不用热,饿死了。” …… ‘唠叨’一把拿过肉馒头,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问,“姐夫呢?” “上班去了,也不知道他瞎忙什么,好几天没回家了。”表姐说道。 “姐夫是有本事的。”‘唠叨’点点头说道,他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小龙呢?” 小龙是陆飞和赵芯的孩子,陆飞三代单传终于有了带把的孩子,自然格外宝贵,取望子成龙之意。 “别提了,那个臭小子,皮的不像话,现在累了,睡着了。” “表姐,你现在能联系上姐夫吗?”‘唠叨’已经吃完一个肉馒头,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冬咕冬喝下肚子,抹了一下嘴巴,问道。 “做什么?” “有事。”‘唠叨’心中一喜,表姐的这个下意识的回答,蕴含的意思就是可以联系上陆飞。 这也是‘唠叨’此前的推算,陆飞对儿子极为宝贵,现在世道这么乱,以陆飞的性格,自然会给表姐留下紧急联系方式。 “什么事?”表姐问道,“你姐夫说了,没事不要找他。” “好事。”‘唠叨’从身上摸出一尊纯金的小佛像。 “老天爷。”表姐惊呼一声,眼眸放光,小心翼翼的接过去,“哪来的?” “逃难路上搞来的。”‘唠叨’作出神秘样子,“还有好多宝贝,我藏在城外了,一个人不敢出城,我也没那个本事弄进来。” “找你姐夫啊,他本事大,一定有办法。” “可表姐你刚才说……” “你姐夫说没事不要找他,这现在不是有事吗?”表姐瞪了‘唠叨’一眼,“还有什么比这种事还重要的吗?” “那是,那是。”‘唠叨’憨笑着。 …… “你等着,你姐夫给我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打过去能找到他。” “表姐,别说我回来了。” “为什么?” “我毕竟是逃兵,还和日本人打过仗,万一传出去不好,更何况,财不外露,保密要紧……”唠叨说道。 “是这个理。”表姐点点头,眼珠子一转,“我就说小龙生病了,你姐夫立马回来。” “这办法好。”‘唠叨’大喜。 ------题外话------ 今天就一章,整理一下思路,还望大家理解。 明天争取早点更新。 第217章 ‘青鸟’的应对 程续源放下话筒,朝着郑利君点点头,“站长,已经叫了包饭了。” “辛苦程书记了。”郑利君面带微笑点点头。 回到座位坐下,程续源表情平静,心中却是破口大骂: 小人得志。 这是军统局上海站在新的秘密据点召开‘表彰大会’。 …… “诸位,诸位。”郑利君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根据上午刚刚收到之来自重庆总部的电报,我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正式升格、扩大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以贺宁乡贺主任为局长,戴老板以副局长之职负责实际领导工作。” 哗哗哗。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大家均是心中振奋,特务处正式升格扩大为军统局,管辖范围、权柄、影响力都将再上一个台阶。 而对众人而言,最浅显道理暨最直接的影响便是,军统局初建,势必需要招兵买马,扩大各站点的规模,这基本上意味着大家这些老人都要升官发财。 升官发财和抗日是不冲突的。 用陆飞路组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那便是大家都不怕死,为打鬼子死了,死而无憾,但是,活着的时候可得要对自己、对女人孩子好一点。 这话,话粗理不粗啊。 …… “另。”郑利君表情认真,“有关八一三曝动(不是错别字)行动之嘉奖令,局座亲自拟定。” “这是军统局成立,戴局座亲自拟定的第一份嘉奖令,我上海站与有荣焉。”郑利君脸上露出笑容。 两周前,为了纪念八一三抗战爆发一周年,重庆方面命令上海方面举动全方位曝动。 整个特务处上海方面分成四组进行。 第一组由代站长郑利君亲自指挥,在沪西行动,爆破愚园路日本巡捕宿舍,澳门路米泽洋行,劳勃生路日华纱厂,戈登路日内外纱厂,以刺杀日本巡捕,毁坏日资日产为主要目的。 第二组按照郑利君制定既定计划,分成三路: 第一路由陆飞带队,自苏州河乘小船潜进麦根路,沿保定路前进,偷袭虹口日军哨兵队。 第二路由卢兴戈带领,在汇山码头、日本共盛公司仓库等地纵火,沿途剪断、割取电话线。 这一路的计划是如此,不过,带队的卢兴戈在做完了放火、割取电话线的工作后,似乎是觉得不过瘾,竟然带了所部人马袭击了华德路的日军军马场。 此军马场曾经被肖勉的上海特情组袭击过,损失惨重,此番又遭上海站袭击,双方发生激烈交火,卢兴戈亲自断后,从容带领所部成功撤退。 第三路由程续源指挥,袭击了老西门的日本商铺,以焚烧日货为目的,沿途悬挂‘青天白日旗’。 此次行动,上海站几乎是倾巢而出,制造了颇大的声势,根据上海站后来统计、上报的战果,此次行动总计击毙日寇三十五名,铲除汉奸十一人,纵火多处,散发抗日传单、标语十万份。 上海站向重庆总部报功,戴春风大喜,表态会不吝嘉奖,时过多日,总部的嘉奖令果然下来了。 参与行动的众人,人人有奖,各各有赏,会议室内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次咱们是不是压了上海特情组那边一头?”陆飞高兴说道。 “那肯定的。” “绝对的。” “什么狗屁特情组,胆小的像是耗子似的。” 上海特情组此前一直压了上海站一头,终于在这次‘八一三一周年大曝动’行动中,上海站战果累累,而上海特情组那边竟然毫无声息,这不禁让上海站这边得意不已。 …… “帆哥。”豪仔将帽子戴好,朝着程千帆敬了个礼。 “坐吧。”程千帆点点头,“吃茶。” “欸。”豪仔拎起茶壶,先给程千帆的茶杯续茶水,然后才给自己的茶杯倒茶。 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热茶,顿时觉得暑气去了一些。 “帆哥,您叫我来是?”豪仔问道,他最近都在忙着‘侦察敌情’,当然名义上是在侦缉姜骡子匪帮的下落。 一个小时前突然接到了李浩的通知,说是‘小程总’发话了,有时间回来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豪仔便知道定然有要事。 “虹桥那边的情况摸清楚了吗?”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豪仔的问题,而是问起他那边的情况。 “日军守备部队防范很严密,安全起见,弟兄们不敢过于抵近侦查。”豪仔说道。 重庆总部此前电令上海地区所有武装力量,主要是以上海站以及上海特情组为主,在‘八一三抗战爆发一周年之际’开展遍及整个上海滩的大曝动。 上海站方面随后便在八一三这一天进行了声势浩大的多项行动,据说是取得了不俗的战果。 程千帆则是以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的名义向总部汇报,因为上海特情组方面此前接受之来自总部的任务正在秘密准备中,为了安全和保密需要,特申请不参与此次‘八一三’行动。 报告提交上去后,戴春风经过慎重考虑,同意了‘肖勉’的陈情申请。 不过,戴局座严令,上海特情组的秘密行动,最好在‘九一八事变七周年’那一天进行,以兹呼应、振奋上海市民的抗日热情。 此秘密任务是戴春风此前亲自向上海特情组下达的,暨不惜一切代价、伺机袭击日军虹口机场,干扰日军陆航的空中军事打击行动,策应武汉会战。 …… “帆哥。”豪仔吃了一口糕点,说道,“日军防范很严,倘若是硬打硬冲的话,弟兄们将会伤亡巨大。” “我知道,伤亡会很大。”程千帆点点头,“老板也知道。” 他表情严肃,“但是,此乃军令。” “属下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在接到戴春风的密令之后,程千帆曾经私下里回电,他隐晦的表示,这种袭击日军重兵把守的军事设施,特别是防范极为严密的机场的行动,军事袭击行动难度极高,应该由军队武装来进行,而不是由潜伏武装力量去进行。 程千帆言下之意,袭击虹桥机场的行动,可以交给忠义jiu国军去做。 然后他就被戴春风回电一顿痛骂和训斥: 上海特情组特别行动大队是吃白饭的? 程千帆只能苦笑。 上海特情组特别行动大队,这便是他在去年安排由姜骡子带领加入忠义jiu国军的那支武装力量,后来被赋以忠义jiu国军特别独立大队的编制。 上海沦陷,忠义jiu国军被委派迟滞日军、掩护国军撤退的重任,最终一部分撤退到浙江,大部牺牲、被打散,其中由红党所直接控制的以工人、党团员为核心的一部,几近于全员牺牲。 经过程千帆的争取,姜骡子所部回归上海特情组,后来被赋以上海特情组特别行动大队的编制。 不过,为了保密需要,程千帆特别叮嘱姜骡子交代下去,队伍现在的名字叫做‘上海市民抗日游击三大队。’ 在程千帆的计划中,这支‘游击三大队’属于他一手打造的‘嫡系军事武装’,其中所部的中层军事官员,有不少都是他以罗教官的名义在青浦的学生。 巡捕房的手下在明,是官方武装。 久久商贸公司的护卫人员半明半暗,属于小程总的私人武装力量。 上海特情组的其他武装力量在暗,但是,这支武装力量可以从事刺杀、放火、情报等特工的工作,却并不适合武装战斗,尤其是类似于一场小型战斗的激战。 真正的军事战斗,应该由经受过军事训练的武装力量进行,而不是习惯于单打独斗的特工去做。 此前袭击华德路日军军马场,便是安排乔春桃和姜骡子带领特别行动大队进行的。 按照程千帆的想法,这支军事武装力量是他手中的杀手锏,不是不用,是关键任务,或者是关键时刻使用的,要保护好。 客观的说,有这么一支随时可以安排潜入租界,实施战斗突袭的军事武装力量的存在,是上海特情组的底气! 是的,装备精良! 这支一百多人的武装力量,甚至可以说是上海市内、周边,武器装备最精良、战斗力颇为不俗的一支抗日武装力量了。 但是,很显然在戴春风眼中不这么看,在局座看来,军队就是用来打仗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人没关系,死了再补充就是了。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在戴春风看来,哪怕是这支特别行动大队死光了,若是袭击虹桥机场能够成功,哪怕没有炸毁日本人的飞机,光是行动本身,便能振奋军心,提振武汉军民的士气。 两人所处位置不同,各有考虑,无关对错。 戴春风下的是军令,程千帆作为上海特情组组长,必须严格服从军事命令。 …… “吩咐弟兄们,一定要格外小心。”程千帆叮嘱说道,“一旦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明白。”豪仔点点头,他看向组长,他知道组长这么着急的将他喊来,不会只是为了询问侦查情况,定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罗道星这个人,你有印象吗?”程千帆问道。 “罗道星?”豪仔摇摇头,有些茫然。 “杭州站的人,绰号‘唠叨’。”程千帆补充说道。 “没什么印象。”豪仔思考片刻后,说道,“帆哥,这个人要么是很早以前在杭州站工作过,要么是我离开杭州后进杭州站的。” 他接过豪仔递过来的香烟,示意豪仔不必划火柴,他暂时不想抽,说着便看到烟卷在他的手里上下翻转如挑花。 “‘唠叨’本来是上海这边的,我当年去杭州受训,便是此人护送我去杭州,后来这个人便留在了杭州站。”程千帆说道,“最重要的是,现在得到确切情报,此人被日本人抓捕后已经叛变。” 豪仔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组长,这个人知道——” “此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对我的情况应该一无所知,或者说,即便是知道一些,也不会有直接的威胁。”程千帆摇摇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但是,对我来说,这个人有着非常直接且致命的威胁。” “因为他见过您的样子。”豪仔很聪明,立刻明白关键之处,“只要他和组长碰面,那就糟糕了。” 他看向程千帆,表情一变,他明白组长为何如此迫切将他喊来,为何如此严肃表情,“这家伙现在在上海,他是在上海被抓的?” “确切说,人是在杭州被抓的,不过,此人已经被从杭州押来上海的路上,甚至是可能已经抵达上海了。”程千帆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便可能和这个人碰面。” “所以要快,必须第一时间,不惜一切代价除掉这个人。”豪仔阴着脸,咬牙切齿说道。 “是啊,必须快!”程千帆点点头,他绝对不能和‘唠叨’碰面,尽管他有‘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作为掩护,但是,这个身份在‘唠叨’指认‘程千帆’面前几乎毫无保护作用: 一旦证实程千帆‘生前’是特务处的人,而且是曾经去杭州雄镇楼受训过的优秀特工,那么他这个‘宫崎健太郎’的身上便会漏洞百出! …… “组长,需要我做什么?”豪仔表情坚决,说道。 保护帆哥,这在豪仔的心中是第一位的,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愿意一命换一命去干掉罗道星这个叛徒。 “查一下码头和火车站,看看最近两天以及未来几天是否有‘特殊’的客人来到上海。”程千帆边思忖边说道,“重点是火车站。” “为什么重点是火车站?”豪仔提出自己的疑问。 程千帆没有回答豪仔的问题,他摇摇头,说道,“直觉。” “是!” 程千帆没有对豪仔说实话,他这么吩咐自然是有理由的: 杭州宪兵队队长是冈田俊彦,此人是三本次郎的故交,他怀疑此人会亲自押送这批人来上海。 而冈田俊彦这个日本人,竟然晕船,除非是逼不得已,他是不会选择乘船的。 冈田俊彦晕船,此乃冈田的隐秘私事,他最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否则的话,光是这一点泄露出去,便可能给他带来麻烦和可能的怀疑目光。 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特务组织的指挥官,除非确有必要,他的行事原则便是——绝对不要对下属解释为何要那么做! 特别是涉及到一些可能带来指向性的细节。 因为你不知道你的手下什么时候会背叛你! “还有一件事,也是最关键的一件事。”程千帆对豪仔说道,“盯死上海站!” …… 电话铃声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 沪西区书记在郑利君的示意下,起身去拿起话筒。 “这里是刘洼地造纸厂,你找谁。” “我找陆大嘴,我是他家里婆。” “等下。”电话那头停顿了好一会,就在表姐怀疑电话是不是被挂掉了的时候,才听见这么说道。 大约一分钟后,有人再度拿起话筒,“我是陆大嘴。” “老陆,是我,小龙她妈,了不得了,小龙生病了,你赶紧回来吧。”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461354.qd】3000.asxs.币、【迷茫的七糖】1500.asxs.币、【大爱打眼】200.asxs.币、【黑不熘秋的猪】100.asxs.币的打赏。 第218章 忠心 “生什么病了?”陆飞大急,他有好几个女人,只有赵芯给他生了儿子,独子是他的命根子。 “我哪知道,你快回来吧。”电话那边哭哭啼啼说道。 “我这就回去。” 挂掉电话,陆飞看向郑利君,“站长,是我家里婆的电话,我儿子得了急病。” “去吧,去吧。”得了重庆的嘉奖,郑利君今天心情不错,而且他也知道陆飞是三代单传、对那个独苗宝贝得不得了,故而他没有怀疑什么。 他指着陆飞的鼻子笑骂道,“今天的庆功酒,你这家伙是没口福了。” 陆飞忙不迭的道谢,又和众人道别,急匆匆离开。 待陆飞离开后,卢兴戈看向郑利君,冷不丁说道,“站长,陆组长竟然将这里的电话给了家人,这不太妥当吧。” 众人闻言,有的点点头,同意卢兴戈的意见,有的则不以为然。 卢兴戈对于众人的议论不以为意,他知道最重要的是郑利君对这件事的态度。 …… “这件事陆飞确实是做得欠妥,等他回来我会说一说他的。”郑利君点点头,随口说道。 卢兴戈皱眉,在他看来这是极为严重的违反保密纪律的行为,要知道,这里可是上海站的秘密据点之一,说句丝毫不夸张的话,若是被敌人掌握了这个地址,是有机会将上海站一锅端的。 故而,在卢兴戈看来,郑利君的这个‘说一说陆飞’的口头惩处,未免太过儿戏。 然后他便看到了郑利君阴沉的眼眸。 他明白郑利君眼眸中的意思—— 今天是大好的日子,闭嘴,不要添堵! 卢兴戈叹口气,面上挤出笑容,“站长,别忘了要提醒一下陆组长。” “知道了。”郑利君皮笑肉不笑说道: 到底谁是站长? 他心中对卢兴戈愈发不爽了。 …… “组长,你的意思是这个罗道星原来是上海站的人,他对上海站比较熟悉,如果这个人想要在日本人那里立功表现的话,他最可能拿上海站下手。”豪仔思考片刻,他想明白组长如此安排的用意了。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 先不考虑‘唠叨’对于程武方了解多少,如果说‘唠叨’对上海哪一方势力最了解,自然非上海站莫属。 叛徒出卖自己人,都是出卖他最熟悉之人。 豪仔离开之后,程千帆又吃了一会茶水,随后才离开。 上了车,发动车子,开了一段距离后,程千帆看了看镜子,说道,“杭州站出事了,有一批人被抓,应该有不少人叛国,其中有一个人叫罗道星,绰号‘唠叨’。” 后排空无一人,却是有声音响起,“组长,这个人很特殊?” “此人在去杭州站之前是在上海站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罗道星曾经见过我的样子。”程千帆说道,“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但是,一旦这个人和我碰面,我的潜伏身份将无所遁形。” “这个人来上海了?” “可能在来上海的路上,也可能已经到了。”程千帆说道。 “组长,需要我做什么?” “想办法查清楚‘唠叨’在上海的人际关系,他和谁关系最要好……恩,还有就是他当时的直属上司是谁?此人现在还活着吗?现在是否还在上海?还有就是‘唠叨’在上海还有什么亲人。”程千帆边思考,边说。 “明白。”这个声音说道。 无论是前上司,还是亲人朋友,都是‘唠叨’最可能接触或者是最可能出卖之人。 “你认为罗道星会最先联系谁?”程千帆说道。 “亲人。”这个声音果断说道。 “为什么?”程千帆问道。 “这要看他的这个亲人,对于他此后的行动是否有帮助。”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组长。” “说。”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你做什么呢?看不见人。” “夏小姐在找我,我要小心点。”乔春桃身子趴下去,说道。 “你的事情处理好,如果处理不好,我来帮你处理掉这个麻烦。”程千帆表情阴沉,冷冷说道。 “不劳烦组长了,我能处理好。”桃子声音有些冷澹,说道。 “最好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组长,给点钱。”桃子说道,停顿一下,“那个阿元死要钱。” “给你。”程千帆随手从身侧摸出一个褡裢,扔向后面。 “谢组长。” 程千帆车速放缓,在一个路口停下,车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几乎是静悄悄的下车,然后车门又关上,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程千帆继续开着车子,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挎着小坤包,很快没入人潮人流中。 …… 一个小时后。 火急火燎的赶回家的陆飞敲响了家门。 门开了。 陆飞看到女人表情极为不自然,不过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只当女人是因为儿子生病在发愁。 他随手关门,然后急切问道:“小龙怎么样了?你别摇头啊,你说啊,说话啊!” 他以为是儿子病情恶化,故而这女人不开口,陆飞便更加焦急。 然后,他才注意到赵芯的身体颤抖,这不是悲伤的颤抖,是极度害怕的那种。 他顺着赵芯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在堂屋里有好几个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自己当年的手下‘唠叨’,还有几个男人正冷冷的打量着他。 其中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左手抱着他的儿子,手握一把短枪,短枪的枪口对准儿子。 “你们是谁?”陆飞的脸色惨白,既担心儿子,又心中害怕。 “陆先生,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大日本帝国上海特别高等警察课,曹宇。”曹宇皮笑肉不笑,学着日本人的做派,微微鞠躬,“久仰陆组长大名,冒昧来访,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是你。”陆飞脸色一变。 …… 他知道‘曹宇’这个人,据说此人是上了中统局上海特区的‘锄奸’必杀名单的,甚至是排名颇为靠前的。 概因为正是此人的投日叛变,直接导致了汪康年被捕后投日,然后汪康年又供出了吴山岳,吴山岳投日后交代了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 除了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副区长覃德泰以及另外一两名中高层逃脱之外,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几乎是被一网打尽。 这件事早就沦为了特务处上海站众人谈笑之笑柄,郑卫龙站长此前就讽刺挖苦说,一个普普通通的特工的被捕,日本人顺藤摸瓜,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竟几近于被一锅端,简直是匪夷所思。 笑话,天大的笑话。 据说,因为此事,薛应甑被局座多次挖苦,薛应甑大怒,对曹宇下达了必杀令。 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 陆飞看着曹宇,他本想狡辩两句,以兹蒙混过关。 不过,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小舅子‘唠叨’,遂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必然已经暴露,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阿星,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姐夫,还认你姐,一人做事一人当,抓我,放了你姐和你外甥。”陆飞看着‘唠叨’,冷冷说道。 “姐夫,你觉得这可能吗?”‘唠叨’摇摇头,“姐夫,听我一声劝,一会到了特高课什么都交代了,对你好,对我姐和我大外甥都好。” “说那么多做什么?”曹宇不耐烦说道,“都带走。” 这里是法租界,若是被巡捕发现特高课秘密潜入行抓捕之事,虽然法国人不敢把他们怎么着,即使是抓了他们最终也是要放人的,但是,这也意味着此次抓捕行动的暴露。 荒木队长交代的非常清楚,抓了人立刻撤出法租界,带回特高课立刻审讯,越早撬开陆飞的嘴巴,作用越大。 …… 虹口区,特高课。 胳膊上打了绷带的荒木播磨,一只手架着另外一个手臂,饶有兴趣的看着陆飞一家三口。 陆小龙被曹宇抱在手中,小孩子此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现在哭累了已经睡着了。 赵芯被‘唠叨’用绳子倒背着捆住双手,她一路上都在骂‘唠叨’,不过,这个女人倒也知道好歹,不敢大声骂,只是小声念叨,诅咒‘唠叨’。 ‘唠叨’面色如常,表姐的诅咒和辱骂似乎丝毫影响不到他。 陆飞则是由两名日本特工重点押解,在车子里已经给双手双脚上了镣铐。 “陆飞,陆组长。”荒木播磨面上露出笑容,“以这种方式将你请来,万般无奈,请不要介意。” “你们休想从我的嘴巴里得到任何情报。”陆飞横眉以对,“没错,上海站的很多情报我都知道,就连本站秘密据点我也知道,但是,我什么都不会说。” 他冷冷的看着荒木播磨,“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杀了我吧。” …… 荒木播磨听了陆飞的话,大喜。 陆飞亲口承认他知道上海站的很多情报,这令他欣喜万分。 至于说陆飞同时所表现出来的不畏死亡的死硬姿态,荒木播磨并不在意,他相信刑具会令这个嘴硬的支那特工开口的。 “路先生,你得态度很不友好。”荒木播磨摇摇头,说道。 陆飞没有理会荒木播磨,而是看向‘唠叨’。 ‘唠叨’走到荒木播磨身边,捂着手掌耳语两句。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陆飞一眼,然后点点头。 “曹桑,你先出去吧。”荒木播磨摆摆手,说道。 曹宇愤恨的看了罗道星一眼,然后露出为难的表情,“荒木队长,那这个孩子?” “孩子给陆太太。”荒木播磨说道。 “啊,哈依。”曹宇朝着荒木播磨鞠了个躬,然后将孩子递给了赵芯。 赵芯激动的就要去抱孩子,然后就急的跳脚。 ‘唠叨’没有说话,上前解开表姐背铐的绳索。 赵芯恶狠狠的瞪了表弟一眼,然后赶紧从曹宇的手中接过孩子。 曹宇离开之前,又看了罗道星一眼。 ‘唠叨’感受到曹宇的目光,朝着曹宇挤出一丝笑容。 曹宇冷哼一声,却没有忘记转身朝着荒木播磨露出笑容、鞠了个躬,然后才离开。 他对于这个据说是从杭州来的家伙极为警惕,这是一个狠人啊,出卖自家表姐、姐夫和外甥丝毫不眨眼,而且这家伙似乎正在慢慢学习如何讨好太君—— 此乃劲敌! …… “陆先生,孩子已经交给尊夫人了。”荒木播磨看向陆飞,面带微笑说道,“罗先生说了,你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聪明人,帝国现在已经主动表达了善意,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回应。” 陆飞深深地看了‘唠叨’一眼。 然后才看向荒木播磨,“这位太君,如果你能够答应我几个要求,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陆飞还要提要求,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不过,他旋即微笑点头,“我希望陆先生的要求不要太过分。” “我的脑子里有上海站的很多机密,如果我开口,太君完全可以将上海站一网打尽。”陆飞说道,“但是,如此一来,我和我的女人、孩子都将成为重庆方面欲除之而后快之人。” 他看向荒木播磨,“太君,我希望你们能够保护我们一家人的安全。” “这没有问题,没有任何问题。”荒木播磨哈哈大笑,“陆先生请放心,上海现在是大日本帝国的地盘了,有强大的帝国作为靠山,你和你家人的安全完全不用担心。” 陆飞也是露出笑容,点头,实际上他内心中对这话并不尽信,阮至渊的前车之鉴,他心中不可能不害怕。 更何况,他只是上海站行动大队一个组长,阮至渊是站长助理,两人身份差距明显。 不过,他不敢多说什么,他能做的就是将全家的安全性放在所提要求的第一位,希望日本人能够更加重视。 …… “我需要一笔钱。”陆飞说道。 “这个没有问题。”荒木播磨点点头,“帝国从来不会亏待朋友。” 说着,他的目光盯着陆飞,“陆组长,安全和钱财我都答应你了,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做适可而止。” “太君,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陆飞说道。 “请说吧。”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陆飞一眼,点点头,说道。 ‘唠叨’此时靠近自家表姐,小声说,“姐,我就说了,我是给姐夫指一条阳光大道来的嘛。” 赵芯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家表弟,又看向自家男人,叹了口气,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中的孩子身上。 这边—— “我希望从即刻开始,能够为太君效力!”陆飞脸上露出真诚且谦卑的笑容,“陆某人本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重要的有一点,忠心,属下愿意为太君您鞍前马后,一定对太君,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19章 桃子的直觉 荒木播磨盯着陆飞看。 陆飞的个子比他高。 然后,荒木播磨便看到面前这个支那人身子躬的更低了。 他的嘴角浮起得意、满意的笑容,拍了拍陆飞的肩膀,“陆先生,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很高兴,你便是那个俊杰啊。” “太君,您说错了。”陆飞抬起头,表情很认真,“应该说是大日本帝国的中国。” 荒木播磨愣了下,又深深地看了陆飞一眼,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陆先生,你很好,很好。” “报告太君。”陆飞说道,“今天我接到家中电话的时候,正在科迪埃路十九号开会。” “这是什么地方?”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这是上海站的一个秘密据点,包括代站长郑利君在内的整个上海站的中高层今天都在。” “所有人都在?”荒木播磨大喜,又问了句。 “所有中高层都在。”陆飞确认说道,“两周前的‘八一三’,这些卑鄙的仇日分子发起了多起针对大日本帝国的袭击,今天上海站收到了来自重庆的嘉奖令。” 旁边的‘唠叨’听到陆飞对于上海站的前袍泽的称呼,他看了陆飞一眼,随后小声对表姐说,“姐夫有前途。” 赵芯没有回答自己表弟的话,她现在满脑子除了恐惧之外,更是一团浆湖。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男人是做生意的,现在却突然得知陆飞的真正身份,她整个人都愣了,现在,男人被日本人抓住了,看着架势是准备投靠日本人了,这让她更是不知所措。 …… “所以,你们今天是在开庆祝大会?”荒木播磨问道。 “是他们。”陆飞‘纠正’说道,他似乎非常在乎字里行间的字眼。 荒木播磨没有理会面前这个人的抠字眼,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现在这个时间,以你的判断,他们是否还在科迪埃路十九号?” “不确定。”陆飞摇摇头,看到荒木播磨皱起眉头,他赶紧解释说道,“按照惯例,今天会有庆祝宴会,这个时间的话,他们有可能已经去酒楼了。” “知道是哪一家酒楼吗?”荒木播磨急忙问道。 “科迪埃路附近的鸿运楼。”陆飞说道,“郑利君觉得这家酒楼名字好。” …… 乔春桃很仔细,也很谨慎。 他暗中观察了大约一刻钟,确认阿元没有问题,也没有被人跟踪,他这才走过去。 等的心急的阿元心中开始警觉,安全起见,他决定离开。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戴了一顶遮阳的帽子,帽子压的有些低,鼻梁上架着墨镜,一身西装装扮的男人走了过来。 这个人有些眼熟。 “阿元。”乔春桃说道。 “杨先生,你迟到了。”阿元听出来声音,皱了皱眉头,说道。 “没有超过约定的最后时间。”乔春桃说道。 说着,他从身上拿着的公文包中摸出一个褡裢,朝着阿元亮了亮,却是又放回公文包。 “想知道什么?”阿元的眼眸中露出贪婪的目光,然后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问道。 “罗道星,绰号‘唠叨’,这个人两年前是你们上海站的人。”乔春桃说道,“这个人在上海站时候的直属上司是谁,他在上海还有没有亲人?” “两年前我还没有进特务处。”阿元的脸色有些垮,“我甚至根本没听过你说的这个人。” 说着,他摇摇头,“这笔生意我不能接。” …… “为什么?”乔春桃问道,说话间,他将装了银元的褡裢又拿出来‘露了个脸’。 “你能把那玩意收起来吗?看得我心烦。”阿元有些生气的瞪了‘杨雨’一眼,然后才解释了两句,“第一,这个人是在我进上海站之前就离开的,我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想要打听到他的情况很难。” “这不是绝对理由,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乔春桃说道。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冒然去打听一个两年前就不在上海站的人,这太危险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查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出事了,或者是招惹了极大的麻烦。”阿元吐了口唾沫,说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去打听都会有麻烦。” 乔春桃沉默了。 他没有再遛公文包里的银元来刺激阿元,虽然和这个阿元接触不多,但是,他能够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 这个阿元确实是很贪财,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 但是,这家伙同时却很谨慎,很惜命。 “在保证你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你可以——”乔春桃说道。 “不接。”阿元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我只要开口向站里的老人打听那个什么‘唠叨’,绝对会引起怀疑的。” “那很抱歉,这笔钱你挣不到了。”乔春桃摇摇头。 “这次挣不到,还有下次,这次拿了钱,弄不好就是没命花了。”阿元说道。 …… “今天上海站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乔春桃准备离开,不过,他心中一动,又多问了一句。 阿元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乔春桃的公文包。 桃子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从公文包里摸出褡裢,扔给了阿元。 “今天站里召开了‘八一三曝动’的表彰大会。”阿元低声说道,“上峰得了夸奖,还要吃吃喝喝搂女人,可怜我们这些小喽啰了。” “在哪家酒楼?”乔春桃立刻问道。 阿元看着乔春桃,“这个我不能说。” 他不等乔春桃说道,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钱的事。” “所有长官都参加吗?”乔春桃心中思忖,又问。 “长官们都参加。”阿元点点头,旋即又露出思考之色。 “有人不参加?”乔春桃捕捉到了阿元的这个表情变化,立刻追问,“那个人为什么不参加?” “应该是行动大队一组的陆飞组长。”阿元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这个人不参加?”乔春桃问。 这有点奇怪,这种中高层都参加的庆功宴会,这个人没有正当理由是不应该缺席的。 “说是陆组长家的崽突然得了重病,要死了。”阿元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反正是他家有急事情。” “实话告诉你,‘唠叨’投靠了日本人,我们现在怀疑‘唠叨’会出卖上海站。”乔春桃声音清冷且带了两分急切,“这个陆飞是不是‘唠叨’此前在上海站的长官?” “我说了我不知道。”阿元皱眉。 “告诉我他们在哪一家酒楼?” “这不可能。”阿元摇头。 此时,远处的一个巡捕朝着这边走过来,他盯了这两个男人有好一会了。 阿元和乔春桃也注意到了那个巡捕。 两人毫不犹豫,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握了握手,道别,然后转身各自离开。 大约十几分钟后,阿元从另外一个巷子出来,他的眉头紧锁,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去圣母院路。”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吵死了,搞什么?”小程总打开办公室的门,表情不善问道。 看到打搅了小程总睡下午觉,两名巡捕赶紧立正敬礼。 “报告程副总,是抓了几个学生,他们在……”一名巡捕赶紧汇报说道。 “抓了就抓了,先关起来,通知他们家里人来保释就行了。”程千帆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巡捕的汇报,没好气说道,“吵什么。” “报告程副总,就是几个穷学生,穿的破破烂烂的。”另外一名瘦高个巡捕说道,“我的意思是把人放了,他不同意……” “穷学生你抓他做什么?”程千帆瞪眼,“还得搭上一顿饭。” 说着,他咣当将房门关上。 门外俩巡捕面面相觑。 “我早就说了,这种穷学生,榨不出丁点油水,程副总能不生气吗?” “可这几个小瘪三贴的都是抗日布告……” “闭嘴,你他娘的积点德吧!”瘦高个巡捕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到,“家没了,爸妈没了,学校也没了,够可怜的了。” …… 门内。 程千帆暗暗点了点头。 他刚才故意发‘起床气’的火,没等自己的手下说出来这几个学生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抓的。 小丁还是有点良知的。 小丁就是那个瘦高个巡捕。 小丁是秦迪离职后加入中央巡捕房的。 他暗自观察过这个手下。 小丁这个家伙是捞钱的一把好手,不过,做事情留有一分底线,且和同僚相处较为融洽,总之各方面来说,比秦迪当初的表现好多了。 是的。 程千帆高度怀疑小丁是我党同志,尽管他并没有任何证据。 不过,他曾经就此事询问过‘蒲公英’同志,‘蒲公英’同志否认了小丁是我党同志。 这令程千帆对于这名新来的手下更加感兴趣了。 叮铃铃。 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顺手拿起电话听筒。 “好了,我知道了。”放下电话听筒,程千帆来到窗边,拨拉了一下百叶窗看向外面,就看到车子停在了大门口对面,浩子站在车边抽烟。 …… “程副总!” “程副总!” “程副总!” 看着小程总,沿途的巡捕纷纷停步、立正,敬礼。 “幼,这个小瘪三还挺威风的嘛。”中央巡捕房斜对面的一个三层建筑里,张笑林双手端着望远镜,说道。 “法租界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副总巡长,能不威风吗?”俞小敏哼了一声,说道。 “比我还威风?”张笑林将望远镜递给一个手下,朝着地上呸了一口。 “那不能。”俞小敏嘿嘿笑着,说道,他看着张笑林,“老板,就这么算了?” “日本人都发话了,还能怎么办?”张笑林面色愤愤,说道。 按照他的想法,即便是日本人发话了又能怎么样? 他就不信了,他干掉了程千帆,日本人真的会因为一个死去的程千帆问罪与他。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好大的官啊,啊呸,在他张笑林眼中,就是一只小瘪三而已! 不过,庞水规劝他,说不管怎么说,这是特高课的三本次郎发话了,为了一个程千帆,得罪了三本次郎不值当的。 张笑林左思右想,终于还是暂时压制了内心的杀意。 …… 看到程千帆走过来,李浩熟练的拉开后排车门。 “帆哥。” “恩。”程千帆弯腰上车,“开车吧。” “是!” 车子开了大约十分钟的样子,在一个路口停下,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迅速拉开车门进来,车子随后立刻加速开动。 李浩看了一眼镜子,嘴角一抿,他在憋笑。 男扮女装的桃子便哼了一声。 “好了,浩子你注意点。”程千帆训了李浩一句,“笑个屁!” 说话间,他自己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桃子看向组长,组长立刻表情严肃。 …… “说说你打听来的情况。”程千帆说道。 桃子便将自己同阿元见面的经过向组长汇报。 “表彰大会?还有庆功宴会?”程千帆面色阴沉,皱着眉,问道。 “是的。”乔春桃点点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一套!”程千帆冷哼一声,“等着看吧,咱们这个邻居早晚还要出事,出大事!” “组长,可能不用等了,他们可能今天就出事。”乔春桃说道。 “你怀疑那个陆飞便是‘唠叨’当年的长官,并且已经被‘唠叨’骗出去了?”程千帆说道。 他看向桃子的目光是带着欣赏的,桃子说了这个‘陆飞陆组长’的情况后,程千帆心中便警觉起来,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而桃子能够也看出来这里面蕴含的危险,则令他欣慰不已,不愧是他素来看重之人。 “太巧合了。”乔春桃说道,“组长你此前也分析过,‘唠叨’要向日本人邀功的话,最可能先出卖之人便是他在上海站曾经的直属上司。”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一般来说,这种庆功宴没有特殊情况是不应该缺席的,而且这种事也没人会舍得缺席,陆飞的缺席太奇怪了。” “虽然也不排除陆飞的孩子确实是急病,但是,我还是首先怀疑这个人有问题。”乔春桃继续说道。 “理由?”程千帆问道。 “没有理由。”乔春桃摇摇头,“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直觉,我不相信巧合。” “你的直觉可能是对的。”程千帆点点头,“我们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特别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这甚至能救命,而具体到这件事,既然有这种直觉,除了要提醒自己注意警惕危险之外,还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冷静下来,找到证明自己直觉的证据。” 说着,他看向桃子,“你再仔细思考一下其中的细节。” 乔春桃皱眉思考。 大约两三分钟后,他眼中一亮,“上海站开表彰大会的地址应该是绝对保密,且杜绝所部人员擅自和外界联系的,为什么这个陆飞在开会的时候能够突然得知家里孩子生病的消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20章 步步解迷 “电话!”乔春桃看着程千帆,“组长,定然是电话联系的。” “陆飞应该是违反了保密纪律,将开会所在地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家里,然后他便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他越说越兴奋,同时眼眸中的表情却是逐渐凝重。 “明白现在形势多么紧迫了吧。”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乔春桃点点头,“尽管暂时一切都只是推测,但是,我们有理由怀疑陆飞接到的这个从家里打来的电话是有问题的。” “是啊,有问题。”程千帆点点头。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甚至于就连陆飞是否是接到了这么一个电话都只是猜测,但是,程千帆心中却有较大的把握认为这一切如他所料那般。 “简直是匪夷所思。”开车的浩子摇摇头,“上海站的秘密据点应该是绝对机密了吧,竟然有人将电话号码透露给家人,他们就不怕敌人按图索骥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乔春桃冷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李浩是组长的亲信弟弟,是组长一手培养起来的,并非是特务处正规渠道出身,没有经历过其他单位。 桃子则是特务处北平站出身,后来在雄镇楼受训毕业后没有回北平,而是突然被分配到了上海特情组。 对于特务处内部的种种不规范行为,乔春桃早就见多不怪了。 事实上,在他的心中,如同组长程千帆这般做事无比谨慎、时时刻刻强调安全和保密,特别是做事追求合理性,且事前准备工作十分充分,善后工作更是无比重视的长官在特务处是非常少见的。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程千帆摇摇头说道,上海站前前后后数次出事,这其中不是没有原因的,特别是保密工作一直做的很差劲。 这也正是他一直竭力避免上海特情组和上海站之间发生交叉联系的原因。 …… “这个电话应该是存在的。”程千帆思考说道,微微皱眉,“只要我们能够掌握到其中一方的地址或者是电话号码,就能查到另外一个。” 以小程总在法租界之神通广大,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下里通过电报局查地址并非难事。 事实上,程千帆深知电报局的重要性,他此前便安排了一名上海特情组的特工秘密打入进去了。 “无论是上海站的据点那边,还是陆飞家里那边,只要我们去盯着,定然能发现一些端倪。”乔春桃说道。 上海站据点以及他们举办庆功会的酒楼那边,只要盯着看有没有人在暗中监视,甚至准备进行抓捕行动,便可知道有无问题。 同理,盯着陆飞的家中,若是陆飞以及家人已经被日本人控制,甚至是已经被押走了,也可以说明问题。 当然,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晚了。 “我再三询问阿元,他不肯说。”乔春桃咬了咬嘴唇,皱眉说道。 …… “停车。”程千帆突然说道。 “帆哥,怎么了?”李浩一个急刹车,扭头问道。 程千帆没说话,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 深吸了一口烟。 程千帆看向乔春桃,“你是提前抵达和阿元约定的接头地点的?” “是!”桃子点点头,“我刚到,阿元就到了,不过我没有立刻露面。” “他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东面。”乔春桃果断说道,他记忆力很强,且方向感很好。 “地图!”程千帆沉声说。 李浩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摸出地图,转身递给了程千帆。 “指出来。”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 桃子盯着地图看了半分钟,伸手一指,“这里,我们今天约定在这里接头的。” 然后,他的手指朝着东面划拉了一下,“阿元从这边过来的。” …… 程千帆没说话,他在思考。 须臾,他问道,“不对,为什么不是在圣母院路接头?” “说是离圣母院路有点远,所以选择了康柏路。” “康柏路……”程千帆接过耗子递过来的铅笔,沿着康柏路和阿元走来的东面画了一条线,停顿了一下,又画了个不大的半圆。 “阿元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程千帆问道。 “特殊之处?” “譬如说味道,还有鞋子上、裤脚上,衣服上有没有沾染上什么东西之类的?”程千帆问道。 …… 乔春桃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甚至闭上了眼睛。 他在回忆,在苦苦思索。 “我记得阿元的鞋底和鞋尖、鞋边沾染了红色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乔春桃说道。 “确定吗?”程千帆问道。 “确定,是红色的,而且痕迹比较新,还没有干。”乔春桃说道。 “是红漆!”程千帆想了想,精神一震说道。 法租界当局正在对一些区域的外墙进行修缮,并且统一涂上红漆。 脑海中思索着,程千帆看着地图上自己划的区域范围,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对。”他摇摇头,“康柏路的东面并不在这次的修缮范围内。” 乔春桃明白哪里不对了,东面不在修缮范围内,阿元不可能在那段时间内蹭到红漆。 …… “圣母院路!”乔春桃眉毛一挑,“和阿元分开后,我假作先离开,实际上找了附近的一个茶摊吃茶,我面对的是康柏路的东面,以阿元的脚力,不可能那么快就消失在我视线内的,可我却并没有看到阿元的身影。” “所以你判断阿元是去了圣母院路!”程千帆眼中一亮,“是了,阿元本来就是在圣母院路的,但是,他故意谎称他离圣母院路比较远,实际上是从另外的方向绕到了康柏路的东面,表现出从东面过来的样子。” “帆哥,圣母院路那边在这次的修缮范围内吗?”李浩提出问题。 “好问题。”程千帆凝重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圣母院路并不在这次的修缮范围内,不过,和圣母院路毗邻的科迪埃路以及稍远一些的白兰茂路在修缮范围内。” “这说明阿元是从科迪埃路或者是白兰茂路赶来和我接头的。”乔春桃揣测说道。 …… “你今天还是老办法和阿元联系上的?”程千帆突然问。 “是。”桃子点点头。 程千帆陷入思考,桃子和阿元的联系有一个中间人,中间人是圣母院路的一个水果摊的摊主,此人是阿元叔叔。 阿元是一个做事谨慎的人,他会提前交代好。 程千帆抽了一口烟,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说,桃子打电话过去,阿元已经提前交代了叔叔,让他告知对方今天距离圣母院路比较远,要见面的话便约在康柏路。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阿元早就知道今天会比较忙,同时今天的事情很重要,要格外谨慎,故而提前做好了准备。 “阿元为什么要刻意避开圣母院路?”程千帆问乔春桃。 “这说明上海站今天的嘉奖大会、或者是庆祝大会的酒楼的地点距离圣母院路比较近,为了避免被人盯上,安全起见,他很谨慎。”乔春桃说道。 “没错。”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你是在什么地方给中间人打电话的?” “距离圣母院路有三里地的时候。”乔春桃说道。 说着,他也是脸色变得凝重,“这不对!” “是的,不对。”程千帆点点头,“从你打电话约见阿元,到你和阿元见面,这中间只有大约三刻钟的时间。” 程千帆盯着地图,“阿元的叔叔接到你的电话,他要去通知阿元,然后阿元得到消息后,这才开始向康柏路的方向赶过去。” “而且他还是绕过了圣母院路,从西面进入康柏路。”乔春桃补充说道。 “时间很紧!”程千帆说道,他看了乔春桃一眼,“看出来什么没有。” “看出来了!”桃子点点头,“是科迪埃路!” …… 从阿元的叔叔的水果摊为.asxs.,如果阿元的叔叔是去白兰茂路,距离比较远,即便是奔跑的话,从阿元接到消息开始计算,也不可能及时绕开圣母院路赶到康柏路。 只有科迪埃路距离阿元叔叔的水果摊子更近,阿元才能够在三刻钟内绕路抵达康柏路。 “重点查科迪埃路!”程千帆看向乔春桃,“重点查刚刚刷好红漆的墙壁,看看哪一段墙壁留有脚印?” “脚印。”乔春桃愣了下,明白过来了,眼眸中露出振奋之色,点点头。 李浩看着帆哥和桃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分析,他的表情认真且凝重,有些地方他听懂了,有些地方他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他看了桃姑娘一眼,难怪帆哥对桃子另眼相看且重点培养,大家这么多人中估计也就只有桃子的脑子能够勉强跟上帆哥。 “这个我知道,阿元是鞋底沾了红漆。”李浩高兴的说道。 “不错,进步很大。”程千帆看了浩子一眼,说道。 随后,他表情严肃说道,“浩子,你在前面找个不引人瞩目的地方将桃子放下。” “是!”李浩点点头。 “桃子,你带人去科迪埃路侦查。”程千帆看向乔春桃,“带上武器,以防不测。” “是!” “叫上吴顺佳。”程千帆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明白。”乔春桃点点头,他明白组长的意思。 这次的形势非常危急,也许会和敌人发生交火,有吴顺佳这个擅长爆破和玩炸弹的家伙一起行动,这不仅仅能增强己方的火力,最重要的是一旦事有不测、撤退的时候也多了一份保障。 别的不说,科迪埃路附近小桥比较多,吴顺佳要是成功炸了某座桥,就可以迟滞敌人的追击。 …… “你认为我们要寻找的这个地方是上海站召开表彰大会的据点,还是他们召开庆祝宴会的酒楼?”程千帆又问道。 “应该是召开表彰大会的据点。”乔春桃说道,“从时间来看,现在还没到去吃饭的时候。” “没错。”程千帆微笑点头,“而且从阿元口中的抱怨可以判断,他们此前应该是负责据点附近的放风、守卫工作,而吃饭则没有他们什么事情。” 乔春桃点点头,心中对于组长更加敬佩,他只是从时间上得出的结论,组长却是通过阿元的话语中只言片语的细节,从更深一层来分析。 乔春桃相信给他自己时间的话,他稍后可能也会想到此中关节,但是,就是这多出来的思考时间,便是他和组长的差距所在。 “他们吃饭的地方不会离秘密据点太远。”程千帆说道,“很大可能就在科迪埃路。” 他对于郑利君有一定的了解,确切说是他曾经听盛叔玉提到过郑利君这个人。 按照盛叔玉所言,现任上海站代站长郑利君有一个习惯,他对于熟悉的地方更加青睐,习惯在熟悉的环境下活动。 当然了,盛叔玉提及郑利君以及讲述这些的时候,口吻是略鄙薄的,他称郑利君闯劲不足,喜欢安乐窝,乃是守户之犬。 程千帆高度怀疑盛叔玉和郑利君私下里有龃龉,所以才会出言嘲讽,因为据他所了解,郑利君是特务处的暗杀高手,且心狠手辣,这种人岂能是守户之犬。 盛叔玉的话也许有些夸张和主观因素在里面,但是,程千帆有一点还是较为确信的,那便是盛叔玉所言的郑利君喜欢熟悉的环境这一点。 这应该并非郑利君胆小,程千帆暗中揣摩过,人会下意识的对自己比较熟悉的环境更加放心,这应该是比较普遍的现象。 “明白了。”乔春桃点点头,“组长,若是确认目标,是否向其示警?” “保护自己为先,见机行事。”程千帆思忖片刻,说道,“我再强调一遍,一切以保护自身为先,若没有机会,绝对不可行险。” “是!” “上海站那边的一些行事风格,你应该比较了解。”程千帆忽然说道。 程千帆没有指出来具体该怎么做,事情仓促,只能紧急指点、提醒一二,剩下的就看桃子见机行事了。 “明白了,”桃子点点头。 在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巷子口,李浩将车子停下,乔春桃落落大方的下车,还朝着车子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 “浩子,交给你两个任务。”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帆哥你说,我听着呢。”李浩说道。 “你通知豪仔,让他暂时停止手中的调查工作,即刻赶往圣母院路和我汇合。”程千帆说道,“地址他知道。” “是。”李浩点点头,“帆哥,是豪仔一个人,还是带着兄弟们?” “就他自己就行了。”程千帆说道。 “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你带上阿呆。”程千帆说道,“今天下午我在你家里和你一起吃酒,喝醉了。” “是!” “叮嘱阿呆,一定要注意保密。”程千帆强调说道。 “放心吧,帆哥。”李浩说道,“我们死都不会出卖你的。” 程千帆看了李浩一眼,他本想说‘不要说这样的话’,最终,他拍了拍李浩的肩膀,笑了说道,“按图索骥,这个成语用的不错。” 他知道,浩子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浩子,阿呆,瘌痢头等等,他们真的愿意为他赴死。 可是,他,以及无数个和他(她)一样的红党人,抛头颅、洒热血,不惧牺牲生命去奋斗,去革命,为的就是阿呆、瘌痢头、浩子等等无数受苦受难的人民同胞能够活下去,活的有尊严,活的好啊! 听得帆哥夸奖,浩子眉开眼笑……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 第221章 三方 桃子换回男装。 一身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墨镜,头发梳得整齐,发蜡打的很足。 只是,脸上有些麻点,还有一些白点,似乎是虫斑,这影响了整个人的气质和相貌,再加上戴着墨镜,除非是熟悉之人遇到,不然的话,不会和这个人同那个俊秀的桃子联系起来。 他的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沿着科迪埃路信步走来,看到感兴趣的人和事,他会停下来拍照。 在他的前面和身后大约三四十米的地方,各有装扮成路过市民的手下,他们看似平静,实则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一个小孩子闷头跑,险些撞进了桃子的怀里。 眼疾手快的桃子一把揪住了小孩子,嘴巴里骂了句‘巴格鸭落!’ 孩子的父亲正要上前道歉,听到这个人说日本话,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从乔春桃的手中一把抢过了孩子,将孩子护在自己的身后,然后不停的鞠躬。 “滚蛋!”桃子冷冷说道。 男人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桃子继续行走,继续拍照。 周边看到此前那一幕的市民脚步匆匆,纷纷避开。 包括桃子的手下们,也是脚步匆匆的散开来: 乔组长说日语‘巴格鸭落’骂人的时候,就是说明找到了。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散开来,不要引起上海站方面的注意,同时暗中警戒可能正在监视的日本人。 桃子架起照相机,对着一堵墙拍照,墙内有玉兰树的枝枝丫丫探出来。 他后腿两步,似乎是要将枝丫拍进去。 看清楚了。 墙头有鞋印。 从鞋印判断,正是阿元脚上穿的布鞋,当然,这种鞋印不具备指向性,因为这种布鞋太常见了。 这是这处住宅的侧面围墙,在旮旯角比较隐蔽,再往前走了二三十步,又绕到了正对马路那里,便看到了这处住宅的正门。 门牌号是科迪埃路十九号。 门上有牌匾——湖州在沪商旅救助馆。 就是这里了。 桃子心中有了判断,上海站的人还是有些脑子的,以商旅救助馆为掩护,这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遮掩这里来来往往之人比较多的疑点。 此时此刻,正门是半开着的。 就在此时,乔春桃瞥见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他脚下立刻快步前行。 这个人正是阿元。 乔春桃直接进入路边的一家杂货铺,并不说话,只是指了指柜台上的黄金牌香烟。 买了香烟后,桃子将烟盒拆封,抽出一支烟叼在口中,又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印着日本军棋(不是错别字)的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划着,点燃了香烟。 乔春桃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杂货铺的老板看到他拿出的带有日本军棋图桉的火柴盒后,眼眸中闪过异样之色,旋即便恢复了正常。 果然,这个杂货铺是上海站的——乔春桃心中点点头。 普通人的眼睛不会这么灵,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顾客手中拿着的火柴盒上的图桉,而小部分人会注意到,这部分人中还有一部分不认识日本军棋的样子,不会在意。 一小部分人认出来日本军棋图桉,他们会害怕,会下意识的移开视线,或者是找些事情去做,譬如说挥舞着鸡毛掸子掸灰,或者是整理货架,总之是假装自己很忙,什么都没有看到。 还有一部分会低下头,躲避对方的目光,就像是鸵鸟一般。 只有特工才会迅速捕捉到火柴盒上的日本军旗图桉,然后迅速收敛起自己的眼神和情绪,假装一切正常。 故而,这个杂货铺老板的反应证实了桃子的判断。 秘密据点附近的杂货铺或者是水果摊,定然是特务处的产业,一方面是小生意可以赚取经费,最重要的是可以暗中监视,对秘密据点行保护作用。 这是他在杭州受训的时候学习的‘知识’之一。 同时,组长程千帆也曾经给包括他在内的多名骨干讲课,特别提及了这一点。 满足的抽了好一会香烟后,乔春桃才离开了杂货摊。 …… 荒木播磨放下望远镜,微微皱眉。 “太君,怎么了?”陆飞问道。 “那个人你认识吗?”荒木播磨将望远镜递给了陆飞,指了指,说道,“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那个人。” 陆飞接过望远镜,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不是上海站的人。” 说着,他又端起望远镜看了看,“太君,这个人我注意到了,应该是一个摄影师,他一路上都在拍照。” 听到陆飞说那个人不是上海站的,荒木播磨点点头。 “那个呢?”他从另外一名日特的手中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指了指。 “那是——”陆飞架起望远镜,看了看,“报告太君,那是上海站行动大队三组的行动队员,名字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是姓阮。” “卢兴戈的手下?”荒木播磨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正是。”陆飞点点头,“这小子是个贪财又吝啬的家伙。” “这个杂货铺里有几个人?”荒木播磨又问道。 “杂货铺老板和老板娘是上海站的,小伙计是外围人员。” …… 阿元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日本人和前袍泽现汉奸‘品头论足’,他去墙角拉了一泡屎,想要抽烟的时候才发现没烟了,便走进杂货铺。 “掌柜的,来一盒三炮台。” “好嘞。” 阿元将镍币递给杂货铺老板,接过香烟,熟练的拆封,取出一支烟塞进嘴巴里,又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香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有情况。”杂货铺老板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情况?”阿元看了一眼外面,低声说道。 “有日本人。”杂货铺老板说道。 “什么?”阿元正在抽烟,被吓了一跳,呛到了。 他再度警惕的看了一眼店门外的情况,急切问道,“什么日本人?日本特务?” “不知道。”杂货铺老板摇摇头,“刚才一个人来我店里买烟,我注意到他拿出来的洋火盒上印着日本军棋。” “你确定?”阿元表情严肃问道。 “确定!”杂货铺老板点点头。 “要遭!”阿元的脸色变了,他转身就要奔跑,却是在出门之前放缓脚步,脸上也恢复了些许平静,同时和往常一样朝着杂货铺老板挥了挥手。 荒木播磨放下了望远镜,微微皱眉,刚才这个姓阮的上海站行动特工的动作有些奇怪。 他又举起望远镜,盯着这个人看了约莫半分钟,看到此人没有什么异常,初步排除了疑点。 …… 圣母院路和科迪埃路交界的地方。 这是一处西式洋楼的三楼。 程千帆放下望远镜,露出思索的表情。 他也注意到了阿元刚才的动作有片刻的奇怪,同荒木播磨很快便排除了疑点不同,程千帆则是表情认真的思考。 须臾,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 “长进了啊。” 他同意桃子可以见机行事,若是能够确定上海站秘密据点之所在,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以某种方式向对方示警,但是,程千帆并不知道桃子会采取何种方式。 不过,有一点他格外强调,那便是绝对不能暴露己方的身份,因为现在他们无法判断上海站是什么情况,万一对方已经被日本人控制,这个时候的示警岂不是主动羊入虎口? 以刚才的观察,程千帆得出猜测,桃子很聪明,判断这个杂货铺是上海站的秘密站点,桃子应该是在杂货铺里通过某种暂时未知的方式完成了示警。 而阿元进入到杂货铺,收到了杂货铺内的袍泽转达的示警信号。 阿元很惊讶。 同时很紧张。 他想要冲出杂货铺,火急火燎的要去向上峰汇报情况,然后关键时刻他很警惕,勉强控制住了激动、紧张的情绪。 程千帆这一番思考,已经基本上将刚才可能发生的情况有了大概的推测。 “组长,你是担心科迪埃路可能已经被日本人严密监视了?”豪仔在一旁擦拭步枪,开口问道。 “不是可能,是一定。”程千帆说道,“倘若陆飞已经叛变投靠了日本人,而科迪埃路确是上海站的秘密据点,那么,此时此刻的科迪埃路定然已经被监视。” 他双手端起望远镜,口中说道,“而且我有很大的把握,特高课那边是荒木播磨带队。” “荒木不是受伤了吗?”豪仔惊讶问。 “伤势不算严重,以荒木的性格,以他对军功的渴望,能够有机会将上海站中高层一网打尽,他但凡能够下地走动,都会亲自带队的。”程千帆说道。 宫崎健太郎对于荒木播磨这个朋友可谓是非常了解的。 同样的,荒木播磨对于‘宫崎健太郎’也非常熟悉,即便是程千帆现在乔装打扮成了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的相貌,身形、包括走路姿态都有刻意改变。 但是,程千帆还是决定尽量避免暴露在特高课的视线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组长,找到‘唠叨’没有?”豪仔坐在地上,朝着步枪弹仓装弹,问道。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 他端着望远镜四下看,目的就是寻找‘唠叨’。 他亲自来此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除掉‘唠叨’。 这也是为何他通知豪仔带着步枪速速赶来的原因。 若是发现目标,他和豪仔一人一把长枪,同时开枪,‘唠叨’必死无疑。 这是为了确保能够绝对击杀对方,‘唠叨’这个人太危险了! 只是,程千帆寻找了好一会,并没有看到‘唠叨’的身影。 ‘或许是没来?’ ‘或许是来了,但是躲在某个建筑内,一时之间极难发现?’ 程千帆皱眉思考。 …… “陆先生,看到同僚如此开心,你是不是很羡慕啊?”荒木播磨双手端着望远镜,问道。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既能够看到科迪埃路十九号的上海站秘密据点,也能够看到距离科迪埃路十九号不到两百米的鸿运楼。 此时此刻,可以看到被包场的二楼,虽然庆功宴会还没有开始,三桌人已经谈笑风生: 桌子上放着瓜子、花生、蜜饯、梅干,还有泡好的茶水。 还请了两个唱昆曲的女子,正在抚琴唱曲。 一伙人吃着零嘴,喝着茶水,听着曲儿,不知道聊到什么了,哈哈大笑。 “太君。”陆远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属下已经投靠大日本帝国了,和这些仇日分子可不一样。” 荒木播磨便笑了,他喜欢看陆飞被自己一句话便吓得脸色发白的样子。 “哪一个是郑利君?”荒木播磨问道。 “郑利君还没有到。”陆飞摇摇头,“不仅仅是郑利君,上海站的书记程续源以及行动大队三组组长卢兴戈也还没到。” 说完,他似乎是怕荒木播磨生气,赶紧补充说道,“除了这三个人,上海站的中高层都在鸿运楼。” “很好。”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再等一等,等郑利君三人到了,即刻动手。” “太君,属下建议可以等他们吃饱喝足再动手。”陆飞说道,“这些人我都很了解,很多都是见了酒水和女人走不动道的。” “很好,就按照你说的做。”荒木播磨从善如流,点点头。 …… 科迪埃路十九号,湖州在沪商旅救助馆。 卢兴戈同自己的顶头上司暨上海站代站长郑利君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卢兴戈私下里找到了郑利君,他建议今天晚上的庆功宴会取消,理由正是陆飞的家中打来秘密据点的那个电话。 “站长,陆组长严重违反了保密纪律!”卢兴戈急切说到,“他的家中竟然有电话打到了这里,这件事非常严重,安全起见,我们要——” “你怀疑陆飞?”郑利君打断了卢兴戈的话,冷冷问道。 “属下没有怀疑陆组长,只是认为这件事是严重违反保密纪律的,原则上来说,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立刻警戒,防备不测。” “你怀疑陆飞?”郑利君目光死死地盯着卢兴戈,冷冷说道。 “属下没有!”卢兴戈摇摇头,表情坚定。 “你怀疑陆飞,不是因为陆飞家里打来了电话,是因为见缝插针、上纲上线,你公报私仇。”郑利君表情阴沉,“陆组长曾经与我提及过,说你对他非常不满,甚至多次造谣中伤他。”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上一章最后两段,具体是桃子下车前的对话,有了修改,加了几段话,大家可以看一下。 第222章 兄弟‘联手’ 听到郑利君这话,卢兴戈明显愣了下,大约几秒钟后,他摇头笑了。 是苦笑中带着愤满。 他就那样看着郑利君。 他似是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代站长该说出来的话! 郑利君是颇有能力之人,卢兴戈从没有怀疑这一点,作为军统局的王牌特工,郑利君本身便是行动高手和本事不凡的行动指挥官。 郑利君不是老湖涂,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那一番分析有无道理。 但是,关键是陆飞是郑利君的亲信,他卢兴戈不是。 这就是本质原因。 陆飞是亲信,故而郑利君可以原谅和包容陆飞犯下的错误,甚至在郑利君看来陆飞的行为根本不值得一提。 卢兴戈不是他的亲信,且有了陆飞此前多次向郑利君告卢兴戈的恶状,所以尽管卢兴戈所言句句在理,但是在郑利君眼中,卢兴戈这就是‘无理取闹’,乃至是‘中伤同事’。 卢兴戈的目光令郑利君更加恼火,这令他感觉受到了冒犯。 “卢组长,请注意你的态度,你瞪谁呢?”郑利君气的骂道,“目无长官!” 房外的走廊里,程续源坐在一个条凳上,他翘着一条二郎腿,轻轻抽了一口烟。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低头看了一下腕表,还不是时候,程续源决定等几分钟再进去。 刚才开会的时候,他看到卢兴戈在郑利君的目光逼视下闭嘴了,他便猜到卢兴戈不会就此罢休,此人定然会在私下里再找郑利君进言的。 程续源比较了解卢兴戈的性格,这是一个不会低头、宁折不弯的人,这种人只看对错,不会多想太多。 果不其然,卢兴戈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去鸿运楼,而是秘密‘求见’了郑利君。 听得房间里传来的争吵声,程续源的心中竟是颇有几分窃喜。 卢兴戈此举乃顶撞、冒犯上官,经此之事,郑利君和卢兴戈的关系只会更加恶劣,这便是他程续源的机会: 程续源知道自身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兵权’,手下没有人。 倘若能够趁机拉拢卢兴戈这个上海站数一数二的行动高手,那么他在上海站内部的话语权将能够得到提升,即便是站长这个位子,似乎也不是没有机会去再争夺一番的。 毕竟,郑利君目前还只是‘代站长’。 程续源又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差不多了,他决定推门进去‘劝架’。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阿元进了门,朝着这边走了两步,远离了门口之后突然开始拔腿狂奔。 “做什么呢?慌慌张张的!”程续源呵斥说道,“成何体统!” “程书记!”阿元停下脚步,赶紧敬了个礼,然后东瞅瞅西看看,“程书记,你有没有看见我家组长?” 这个时候,便听见里面房子里传来了拍桌子的声音。 …… 哗啦一声。 门开了。 郑利君怒气冲冲的走出来。 “站长!”阿元赶紧敬礼。 “哼!”郑利君瞥了阿元一眼,知道这是卢兴戈的手下,哼了一声,却是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径直去了自己的休息室,这大热天的,训斥、骂人出了一身汗,他要去洗把脸,重新打理一下头发。 阿元挠了挠头,看了看盛怒离开的站长,然后他就看到了沉着脸、一声不吭的从房间里出来的卢兴戈。 “组长。”阿元赶紧跑过去。 “吃饭没?”卢兴戈问道,“钱不够?” 说着就要掏兜里。 卢兴戈素来体恤下属,阿元这些‘小喽啰’是没有资格参加鸿运楼的庆功宴的,卢兴戈便自掏腰包让手下们去吃喝。 “组长。”阿元捂着手在卢兴戈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当真?”卢兴戈脸色大变,问道。 “羊老板说的,不会错。”阿元说道。 羊老板就是杂货铺老板,因为喜欢吹嘘老家的羊肉汤,街坊都称呼他为羊老板,上海站的人员自然也入乡随俗。 “卢组长,出什么事情了?”程续源走过来问道。 “程书记,阿元汇报说附近有日本人。”卢兴戈说道。 “什么?”程续源也是脸色一变,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是经过这里的日本市民或者是日本浪人?” “这个人去羊老板那里买烟,羊老板注意到这个人使用的是日军陆军军用火柴。”卢兴戈表情严肃且急切说道。 程续源表情凝重,他明白卢兴戈为何表情如此严肃急切了。 “便装?”他立刻问道。 “便装,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扮作摄影师或者是旅客。”卢兴戈说道。 “不好。”程续源咬了咬牙花子。 使用日军陆军军用火柴的,一般有两种人,日军士兵,或者是日本特工。 日军士兵极少会身穿便衣来法租界,因为一旦被法租界当局发现有日军现役士兵来租界,这会引起不小的外交纷争。 那么,初步排除是日军士兵,最大的可能便是此人是日本特工。 当然,也可能这个人不是特殊身份,只是日本军属、甚至是通过某种渠道获得这种军用火柴的普通日本人。 但是,秘密据点附近突然来了一个疑似日本特工之人,且此人还去羊老板的杂货铺买香烟,更像是去侦查,这本身就是危险的信号。 “我去见站长。”程续源果断说道,“卢组长,你这边带领手下暗中警戒,看看周围有无可疑之人。” “明白。”卢兴戈点点头。 “一定要小心点,别打草惊蛇。”程续源再三叮嘱。 若是他们真的被日本人盯上了,那可是天大的麻烦,别的不说,隔壁鸿运楼里可是上海站整个中高层骨干啊! “放心吧。”卢兴戈露出自信的目光,“日本人那点能耐,哼!!” 卢兴戈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了自己的毛瑟手枪,检查了枪支弹药,又拿了一个公文包,将毛瑟手枪放进公文包,同时塞进去一枚国军彷德制手榴弹,然后拎着公文包,不紧不慢的出门。 尽管程续源只是让他出来查看,但是,卢兴戈有一种直觉,他们已经被日本人盯上了! 甚至他高度怀疑日本人已经在附近布下了重兵,准备围剿他们。 “陆飞这个王八蛋!”卢兴戈心里咬牙骂了句,尽管没有证据,但是,卢兴戈有七八成的把握此事和陆飞有关系,弄不好这混蛋已经投靠日本人了。 “组长。”阿元说。 “通知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卢兴戈冷声说道。 …… “发信号,通知弟兄们,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程千帆放下望远镜,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是!”豪仔点点头,他转身走入卧室,拿起床头柜的电话,摇号,要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那边有人接听了。 “要下雨了,准备收衣服。”豪仔说道。 “晓得嘞。” 挂了电话,豪仔回到窗边,“组长,你认为上海站要行动了?” “确切的说是突围!”程千帆沉声说道,他将望远镜递给豪仔,“六点钟方向,那颗槐树附近。” 豪仔接过望远镜,双手架起,按照组长所说的方位看过去。 “这些——”豪仔仔细看,蓦然他的表情一变。 “看清楚了?”程千帆问道。 “这是一队日本士兵!”豪仔惊呼出声,他扭头看向组长。 槐树下面有一个不太容易被外界看到的小花坛,花坛那里躲着十几个人,此时此刻,这十几个人正在吃东西,望远镜下可以看到,他们吃的是: 饭团,还有罐头! 这可是法租界,即便是特高课的特工来法租界秘密活动,他们要么是下馆子吃,要么是带干粮吃,干粮也多是肉馒头、烧饼、油饼之类的中餐。 只有日军正规作战部队才会随身携带、以饭团、罐头为食物! “这是联合特高课的宪兵班。”程千帆说道。 去年,特务处在日本人内部发展的内线暴露,此事引起日本陆军宪兵机关之警觉,日本陆军宪兵机关向内务省提出特别申请: 鉴于宪兵不熟悉跟踪、侦查等业务,故而要求调派特高课专业警察担任顾问指导,与宪兵组成‘联合特高课’。 这个所谓的‘联合特高课’是一个联合机构,既有特高课原先之职能,同时与日军宪兵机关合作,对日本人内部进行监控,审查‘叛国’分子。 很显然,上海特高课方面对于这次将军统局上海站一网打尽的机会非常重视,不仅仅派出大批特高课特工,甚至将不轻易动用的‘联合特高课’之宪兵班也派出来了。 这些身着便衣,吃着饭团和罐头之人,便是乔装成平民的日军宪兵部队精锐士兵。 “这可是法租界,日本人怎么敢的?”豪仔愤慨说道。 “现在的大上海,无论是法国人还是英国人都只不过在强撑着罢了。”程千帆摇摇头,“真要发生什么,反而是法国人、英国人怕日本人撕破脸。” 这些日军宪兵身着平民服装潜入法租界,这便是日本方面给法租界当局留的面子,法国人的面子也就仅此而已了。 …… “韩经理呢?”乔春桃放下了电话,扭头问道。 ‘韩经理’是吴顺佳在上海特情组内部的化名。 “那。”一个手下指了指远处。 乔春桃顺着手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远处的一个小桥下边,有好几个人在垂钓。 他没有看到吴顺佳,便盯着看。 过了大约两分钟,便看到一个垂钓者取下脑袋上的草帽,扇了三下风,然后将草帽随手放在地上,紧跟着又扇了一下,又放在地上,随后这才将草帽戴在了脑袋上,还挠了挠脖子。 这是一切准备就绪的信号。 “好样的!”乔春桃在心里喊道。 …… “立刻通知所有人,即刻撤离!”郑利君听了程续源的汇报,脸色大变,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勐然说道。 “不再查一查?”程续源问道,“我刚才命令卢兴戈去查勘……” “立刻撤离!”郑利君一摆手。 此时此刻,在没有个人感情倾向的情况下,他的头脑无比清醒,同时行事也非常果断: 不管什么原因,周边出现疑似日特,都是极为危险的信号,此地不能呆了。 “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已经被日本人暗中包围了。”郑利君表情无比严肃,又说道。 “形势这么糟糕了吗?”程续源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多说无益,立刻撤离!”郑利君说道。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程续源说道。 “程书记,有一件事需要你立刻去做。”郑利君说道。 “站长请吩咐。” “你现在去鸿运楼,通知大家撤离。”郑利君说道。 程续源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也不太好了,“站长,鸿运楼有电话,我们打个电话过去就好了嘛。” 他高度怀疑郑利君是趁机想要害死他。 “打电话不行。”郑利君摇摇头,“那边没有一个领导者,骤然得知可能被日本人包围了,定然大乱不已。”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帮手下了,若是他带领这帮手下去搞偷袭、刺杀,乃至是直接攻击日军阵地,这些手下大多数都是好样的,会跟着他上的。 但是,他不在场的情况下,这帮手下若是突然得知他们可能被日本人包围了,定然乱作一团。 程续源不说话,虽然郑利君说的似乎是有道理,但是,他心中难安: 有道理归有道理,甚至于这种‘有道理’更值得警惕,因为郑利君可以光明正大的借着日本人的手除掉他了! “本来该我去的,只是我不能亲自去,如果真的有日本人监视和埋伏的话,可以想象日本人的主要目标是我,如果我去了,日本人极可能立刻开始抓捕行动。” 郑利君说话间看着程续源的脸色,他自然猜到几分对方的想法,他心中冷笑不已,他确实是早就想要除掉程续源了,但是却不是现在。 若是上海站的中高层骨干被日本人一锅端,戴春风戴老板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郑利君,所以,此次他是真心实意的不希望程续源出事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一笑游天下】10000.asxs.币打赏。 非常感谢【空手拆机】5000.asxs.币、【一笑游天下】2000.asxs.币、【sdyfk】1500.asxs.币、【粥粥的舔狗a】600.asxs.币、【紫竹剑客】600.asxs..asxs.币、【书友20220525204722010】100.asxs.币的打赏。 第223章 兄弟 尽管内心极不情愿,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程续源只能选择接受代站长郑利君的安排。 他将自己的勃朗宁短枪放进公文包,合上皮包,表情阴沉,拎着公文包就要走。 “多带几把枪过去。”郑利君突然说道。 手下们去鸿运楼吃酒,因为担心会有巡捕突然巡查,为了安全起见,基本上都没有携带武器。 急切之下没有找到合适的物品,郑利君干脆令人从厨房取了一个菜篮子,篮子里面放了几把枪,然后上面胡乱拿了些饼干、罐头、酒水之类的盖住。 程续源便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身边跟着一名手下,手下拎着竹制菜篮子跟随。 两人出了科迪埃路十九号的院门,右拐,朝着鸿运楼的方向走过去。 “这个人是谁?”荒木播磨双手架着望远镜,盯着出来的这两个人看,问道。 “拎着公文包的那个人叫程续源,此人是上海站的书记。”陆飞赶紧说道,“程续源在站内地位名义上仅次于代站长郑利君,不过,郑利君一直在排挤程续源,再加上程续源没有亲信手下,所以他基本上是有名无权。” “郑利君怎么还不出来?”荒木播磨看着程续源带着一名手下走进了鸿运楼,他微微点头,现在只等上海站站长郑利君入彀,便可以收网了。 “郑利君这个人,好大喜功,极讲排场。”陆飞想了想说道,“他应该是故意耽搁时间的,让其他人等他一等。” “上海丢了,大半个支那都被蝗军占领了,难得他们还有这份闲心讲排场。” “所以,中国该亡,大日本帝国万岁。”陆飞舔着脸,露出谄媚的笑容说道。 “陆先生,你很好。”荒木播磨高兴的点点头,他喜欢这个识趣的支那人。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在程续源之前出来的两个人,便问道,“刚才那两个人为什么没有去鸿运楼?” “太君是说卢兴戈?”陆飞问道,“卢兴戈在性情孤僻,在站里并不合群。” “你的意思是卢兴戈不会去鸿运楼?”荒木播磨问道。 “应该会去。”陆飞想了想,说道,“这是全站的庆功宴,除非卢兴戈不想要在站里呆了,不然的话他不缺席,属下猜测他一会就会去。” 荒木播磨点点头,这个卢兴戈果然如同陆飞所说的是臭脾气、不合群,上海站的书记都已经去酒楼了,他这个行动组小组组长竟然还姗姗未去。 …… 看到程续源带着一个手下进来了,上海站众中高层军官纷纷起身迎接。 程续源确实是被郑利君压制的厉害,手中也没有多少权力,但是,军统局内部上下、尊卑有别,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坐,坐,坐。”程续源双手向下压,“诸位兄弟不要多礼,且坐。” 他心中紧张害怕,不过,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先稳住这帮手下,不能让众人乱起来。 “刘稳,你上来做什么?”行动大队四组组长风怀远奇怪的看了一眼跟着程续源上来的这个小个子,这人是他的手下。 “组长,不得了了,有鬼子。”刘稳心中本来就紧张,听得自己的组长询问,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着,刘稳还直接掀开了竹篮上面盖着的毛巾,“组长,快抢一把枪。” 在刘稳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程续源大惊,脸色就变了,他心说一句: 要遭! 果不其然,听到刘稳说有鬼子,众人皆是脸色一变,神情慌张,东张西望。 再看到刘稳拿起毛巾,露出竹篮里面的饼干、酒水,特别是看到下面隐约有短枪,众人立刻指导刘稳说的话是真的。 特别是风怀远,他听了手下的话,反应最快,直接走到近前,手掌抄入竹篮内,抢先取了一把毛瑟手枪。 风怀远的这个动作,引得众人纷纷效彷,争抢。 竹篮被打翻在地,酒瓶子摔碎,饼干被踩成碎渣渣。 “不要乱!不要抢!”程续源低声吼道,“听我安排,大家分成两路,从前门和后门分别撤离。” 现场太乱了,有些人是本打算听从程续源的安排的,但是,无奈更多人乱糟糟的。 程续源脸色铁青,他环视了一眼,朝着还能保持冷静的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直接转身离开包厢。 乱了! 一团乱! 这个时候再不走,就根本走不掉了。 …… 卢兴戈手上拎着公文包,他看了一眼前面左侧,有两名男子坐在地上‘发呆’。 这两人是人力车夫的装扮,黄包车就在两人身侧。 这两个人有问题。 卢兴戈立刻得出了判断。 人力车夫歇息的时候,不是坐在地上的,大多数是躺在自己的黄包车里。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黄包车夫是不舍得停下来歇息的。 此外,此事太阳还没有落下,还是有些晒人的,黄包车夫即便是歇息,也会将车棚放下,躺在里面小憩。 而这两个人选择坐在地上休息,而不是躺在黄包车中,这绝对不是爱惜自己的车子,而是因为躺在黄包车里他们的视线会受到阻挡。 卢兴戈好似是没有注意到路面的情况,右脚踢在了一个凸起的石头上,他疼得原地跳脚、直吸气。 “大哥,怎么样?”阿元赶紧上来搀扶,询问情况。 阿胡靠近两人,关切的看着卢兴戈。 “那两个,拿下!”卢兴戈轻声说道,“尽量不要有响声。” 说完,他直接将公文包放在地上,拔出了身上藏着的匕首,闪电一般冲上去。 噗呲! 匕首直接捅进了其中一人的脖子里,对方张嘴要喊,卢兴戈顺势将自己的手臂一顶,顶住了对方的嘴巴,这边匕首一搅,令其无法发出喊声。 阿元和阿胡则从两侧包抄,冲向了另外一人。 两人中,阿元空手,阿胡握着匕首,阿元直接抱住对方、捂住嘴巴,阿胡冲上来对着这个人的腹部噗噗噗就是连续三下。 “搜身!”看到成功的解决掉两人,同时没有给对方示警机会,卢兴戈松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南部手枪。”阿元摸了摸自己抱着的这个人的身上,摸出一把手枪。 “还有一把匕首。”阿胡说道,“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卢兴戈脸色阴沉下来,他这边也从这具尸体身上摸出了南部手枪,此外还有一枚日式手雷。 事情已经很明确了,这两人是日本特工。 ‘砰!’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一声枪响。 卢兴戈吓了一跳,他举起从尸体身上搜出来的南部手枪转过身去看。 就看到一个同样是黄包车夫装扮的男子仰面躺在地上,此人头部中弹,白的红的撒了一地。 在其右手边地上有一把南部手枪。 阿元快速跑过去,将这把南部手枪拿过来,“组长,保险关了。” 卢兴戈立刻明白了,刚才定然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日特想要开枪偷袭他们,不知道是何人及时开枪击毙了此人,救了他一命。 “中正式步枪。”卢兴戈念了一句,他立刻便判断出来,他扭头向左侧远处看过去,这一枪是那个方向打来的。 那是圣母院路。 “多谢。”卢兴戈爽朗一笑,朝着他所判断的射击点的方向抱拳,然后他弯腰、两步走上去找到自己的公文包,将自己的毛瑟手枪取出来,又将缴获这把南部手枪放进去,示意阿元和阿胡捡起另外两把南部手枪。 “这枪用不惯。” “用我们自己的枪,这枪还有弹匣都带着,备用。”卢兴戈命令道。 “明白了!” “快!我们去鸿运楼后门。”卢兴戈低声吼道。 …… “大哥,不用客气。” 程千帆的嘴巴里咬着一根草茎,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卢兴戈带人从科迪埃路十九号出来后,程千帆便一直盯着他们这一伙人。 不仅仅因为卢兴戈是上海站内他最关心和关注之人,还因为程千帆深知卢兴戈的能力—— 今天这种局面,上海站想要突围,必须血战。 这种情况下,作为最先反应过来且最先采取行动的卢兴戈所部的表现,对于上海站能否成功杀出一条血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是大哥呀! …… 时间往前回朔一分钟。 荒木播磨从望远镜中看到程续源带了两个人急匆匆的从鸿运楼的前门走出来。 他的脸色一变。 荒木播磨双手再度架起望远镜看向科迪埃路十九号的湖州在沪商旅会馆,便看到院子里有烟气冒出来。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咬牙骂道。 “行动!”荒木播磨扭头冲着一名特高课的手下吼道,“二号计划,兵分两路,一路围捕鸿运楼,一路进攻会馆,不许走脱一人!” “哈依!” 看着手下急匆匆跑下楼,荒木播磨一拳打在了窗户木栏杆上。 他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竟然被对方提前察觉了? 勐然,他扭头看向陆飞。 被荒木播磨阴鸷的眼神盯着,陆飞吓得两股战战,“太君,我也不知道啊,不关我事啊。” 砰!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传来。 荒木播磨转过身来看,枪声是从会馆的方向传来的,然后他便看到科迪埃路十九号那边有十余人手持短枪冲向了鸿运楼的方向。 这一队人马正好和准备包围会馆的特高课特工遭遇,双方立刻发生激烈枪战。 …… 枪声。 惨叫声。 甚至还有手榴弹的爆炸声。 瞬间引爆了科迪埃路。 行人尖叫声,抱着脑袋拼命逃窜。 一个小女孩吓傻了,到处乱跑,她的娘亲在后面疯了一般喊、追赶。 两人冲入了交战区,母女两人瞬间被打成了马蜂窝。 “丢雷老母!”卢兴戈眼珠子都红了,咬牙切齿骂道。 骂过之后,心中只有长长的叹息。 “组长!”阿元喊道。 卢兴戈扭头去看,便看到自己的几名手下已经中弹殉国,阿元正费劲的拖着阿胡的身体,阿胡的一只手臂都没了。 这是被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直接打断了手臂。 “丢雷老母!”卢兴戈咬着牙,朝着轻机枪哒哒哒开火的方向射击。 他没想到日本人竟然如此嚣张,竟带了大正十一式轻机枪这样的重武器进了法租界。 现在,他的人面对日本人凶勐的火力,完全被压制的无法动弹,可谓是死伤惨重。 而不远处,鸿运楼那边也是枪声大作,惨叫声此起彼伏。 卢兴戈焦急万分,牙齿都咬出血了。 “上个人,端掉轻机枪。”卢兴戈低声吼道。 “组长,俺上。”一个声音吼道,一只握住毛瑟手枪,直接弯腰冲上去。 “小心点。” “组长,俺老爹老娘……” 话音未落,这名手下上半身被打成了马蜂窝,半边脑袋都没了。 “啊——”卢兴戈用力捶打地面,双眼泛红。 敌人的这个轻机枪射击点设置的太好了,完全是居高临下,且有石墩子作掩护,除非是取得其他的制高点,居高临下突然射击,否则的话,根本无法干掉对方。 卢兴戈趴在地上,他在观察周围地形。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哒哒哒’的射击声停了。 无暇去分析对方是没有弹药了,还是机枪手被干掉了,卢兴戈直接身先士卒带领手下冲了过去。 …… “组长,你这枪法,神了。”豪仔朝着程千帆竖起大拇指。 刚才正是程千帆一枪击毙了日军轻机枪手,帮助上海站的这支行动队伍解决了前进障碍。 “日本人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猖狂。”程千帆表情阴沉,咬着牙说道。 他也没想到日本人竟然敢于携带大正十一式轻机枪进入法租界。 “组长,要不要靠近点?”豪仔询问说道。 “不行。”程千帆摇摇头,再靠近的话,就进入到交战区域了。 此外,他现在身处一所民居的二楼,在这里他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很难看见他,如此才能够最大限度的确保他的身份不会暴露,或者是引起包括荒木播磨在内的一些熟人的怀疑。 尽管他现在是以肖勉的形象示人,却依然要小心,毕竟化妆不是改头换面,要是被熟悉的人关注到,他也不敢确保是不是有些细节上没有做好,会导致自己被怀疑,乃至是暴露。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24章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刚才那一枪不错。”程千帆也夸赞了豪仔一句。 他刚才开枪击毙了轻机枪手,豪仔则开枪射杀了其供弹手,如此特高课的这个轻机枪射击点才最终哑火。 荒木播磨表情阴沉的看着卢兴戈带领几个人突破了第一道封锁线。 这道封锁线有一名宪兵队的轻机枪手和供弹手以及三名特高课的特工把守,其目的是切断会馆和鸿运楼之间的联系。 在荒木播磨看来,这样的五人配置可以牢牢地守住这道防线了。 事实上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卢兴戈带领的上海站行动人员被死死地拦在此地,死伤惨重。 可在关键时刻,轻机枪手和供弹手都被射杀了。 “太君,有神枪手。”陆飞喊道。 “上海站有谁擅长使用步枪射击?”荒木播磨看向陆飞,冷冷问道。 “站内的行动队员基本上都是使用短枪,没听说谁长枪打得好。”陆飞想了想,“不对,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 “谁?”荒木播磨问道。 “是卢兴戈,他的步枪精准度很高。”陆飞说道。 话音未落,他的脸上就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气的骂道。 卢兴戈正在带队突破特高课的防线,很显然那个暗中放冷枪之人不可能是卢兴戈。 挨了一个大耳刮子的陆飞捂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吉田。”荒木播磨低吼一声。 “哈依。” “对方是从那个方向射击的,最大可能躲在那几个房子里。”荒木播磨指了指圣母院路的方向,“你带几个人,隐蔽贴上去。” 荒木播磨表情阴狠,攥紧拳头,“杀死这只卑鄙偷袭的老鼠!” “哈依。” 从此前的枪声来判断,荒木播磨认为对方应该是两个人,至多不会超过三个人。 两三个人,两三把长枪,火力很一般,但是,那个远距离射击点的存在,能够给予科迪埃路这边以精准射击支援,就拿刚才来说,如果不是神枪手的存在,卢兴戈的人将会被牢牢地压制住,并且最终被围歼。 圣母院路的这个射击点,对于特高课此次抓捕行动带来的威胁和影响极大。 …… “组长,动手吧。”一名手下焦急的看向乔春桃。 上海站的弟兄和日本人已经激烈交火,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开火,突袭日本人,不过,组长乔春桃严令所有人保持静默,不得妄动。 “等。”乔春桃冷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手下跑进来。 “组长,有日本人朝着圣母院路那边过去了。” 组长吩咐他盯着科迪埃路和圣母院路的交界口,倘若有拿枪的日本人向圣母院路奔袭,便立刻来向他汇报。 “动手。”乔春桃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按照刚才制定的计划,动手!” 他知道组长在圣母院路,当然,他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在乔春桃的心中,救援上海站固然重要,但是,组长程千帆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判断应该是组长在相邻的圣母院路那边开枪了,并且给日本人造成了有效杀伤和威胁,故而日本人开始对圣母院路那一侧展开行动了。 乔春桃要做的就是在科迪埃路这边突然展开袭击,给日本人以突然打击的同时,将日本人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减轻组长那边的压力和威胁。 随着乔春桃一声令下,上海特情组的乔春桃所部也迅速动作起来。 所有人按照乔春桃刚才紧急制定的计划,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 所有人从二楼的窗口爬出去,在屋顶上快速且小心翼翼的奔跑。 其中有两名手下脖子上挂着一个布包。 来到了距离鸿运楼还有三十多米的地方,乔春桃一抬手,所有人趴下。 “不准冒头。”乔春桃低声吼道,“听我命令。” 鸿运楼,法租界颇有名气的这家酒楼,此时已经是哀鸿遍野。 枪声响起后还没有来得及从酒楼离开的店伙计、食客,此时此刻躲在酒楼内瑟瑟发抖。 此前在鸿运楼的上海站人员,一部分人试图从后门逃脱,却是日本人早有埋伏,直接被射杀两人,击伤多人。 后门道路狭窄,且对面是一条小河,日本人是在一艘船上射击的,很显然,此路不通。 幸存的上海站人员撤回院内,锁上了后门,又冲向了前门,和前门的袍泽汇合。 “节省子弹,节省子弹!”程续源扯着嗓子喊道。 他终究是没有能够成功从正门撤离,刚刚出了酒店门走了没多远,日本人就动手了,他带的两人举枪和敌人对射,护送着程续源退回鸿运楼的过程中,这两人也是一死一伤。 程续源‘回归’鸿运楼,虽然有些人员对于程续源刚才跑的太快颇有意见,但是,客观的说,上海站二号人物在这里,这对于坚守鸿运楼的上海站人员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 不时地有人发出惨叫声。 这是有上海站特工被子弹击中,也有躲在酒楼的市民被流弹击伤。 “节省子弹。”程续源扯着嗓子鼓动手下的士气,“守住十分钟,只要守住十分钟巡捕就来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巡捕来了,日本人就会撤走。” …… 进攻鸿运楼的正是联合特高课的宪兵班。 这些现役日军精锐士兵的枪法精准,压制的鸿运楼的上海站人员抬不起头。 程续源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这名手下中弹倒地,鲜血从口部涌出,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他的心中充满了惊恐和恨意。 对方的枪法极准,己方这边的伤亡不断增加。 最重要的是,算上他带来的短枪在内,整个鸿运楼内上海站只有九把短枪,子弹也不多。 也就在此时。 房顶上,乔春桃压低声音吼道,“手榴弹准备。” 话音刚落,两个拿着布包的队员将手榴弹分发下去。 朝着两侧瞥了一眼,六名手下中,有四个人一只手扣在弦上,一只手拿着手榴弹。 另外两人正是拎着布袋之人,他们摸出手榴弹别在腰间,这是为了随后的撤离预留的。 “准备!”乔春桃咬牙喊道,“扔!” 鸿运楼正门外面,大约三十多米的距离外,联合特高课宪兵班的班长安田信泽趴在地上,他扭头问身边的士兵,“他们还有多少发子弹?” “应该是有九把短枪,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交火,平均每把枪剩余不足三发子弹。”士兵趴在地上,心中默默计算一番,随即回答说道。 “很好。”安田信泽点点头,“菊部君,加强火力,尽快消耗掉他们的弹药。” 他知道时间不能拖得太久,这里是法租界,尽管法国人对帝国处处忍让,但是,法国人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边大规模交火而无动于衷的。 “手榴弹!”刚刚回答安田信泽的问题的日军宪兵抬头看到了空中落下的黑点,惊恐的喊道。 “散开!” “掩体!”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夹杂着惨叫声和鬼哭狼嚎的声音。 鸿运楼内,程续源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吓到了。 看着门外硝烟弥漫,尘土飞扬,视线所及之处,竟然看不清,只能听见尘土硝烟中的惨叫声,就连枪声也停了。 “还愣着做什么!”程续源大喜,吼道,“跑啊!” 随着他一声吼,反应过来的上海站特工开始往外冲。 在看到冲出去的十几人并没有挨枪子后,程续源这才将自己‘保护’在下属中,发足狂奔。 房顶。 “撤!”扔完手榴弹,桃子甚至没有去理会爆炸效果,直接下令说道。 桃子带领自己的手下迅速从房顶撤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从早就准备好的梯子下去,发足狂奔,以争取尽快撤离此地。 刚才停歇的枪声再度响起,应该是从手榴弹的爆炸突袭中遇创的日本人缓过来了。 桃子没有回头,他的心中没有任何愧疚。 这四颗手榴弹,已经是他们对上海站这些特工所能尽的最大的帮助了。 他不可能牺牲自己的手下去换上海站这些人的性命。 他丝毫不怀疑,倘若易地而处是上海特情组被日本人包围,指望上海站的人也来如此帮忙,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 “巴格鸭落!”安田信泽捂着右臂,破口大骂。 他的手臂被手榴弹弹片所伤,手下有两名士兵‘玉碎’,多人受伤。 对于一支精锐作战小队来说,这样的损失堪称惨重。 要知道,刚才上海站的特工和他们交火了七八分钟,他这边几乎接近于零伤亡,只有一名士兵在躲避子弹的时候头部碰到路边的石头受伤。 安田信泽下令手下开枪射击,有三四名还没有来得及躲进周边的巷子里的上海站人员后心中弹,栽倒在地。 不过,鸿运楼被困的上海站大部分中高层人员已经趁此机会成功逃脱了。 “混蛋!”远处观战的荒木播磨看到鸿运楼之上海站人员大部逃脱,脸色无比的阴沉,他面容狰狞看向陆飞。 陆飞吓了一跳,以为又要挨大耳刮子。 “那个人是谁?”荒木播磨咬牙切齿问道。 陆飞知道荒木播磨说的是谁,刚才那一伙袭击者隐蔽的很好,在他们发动手榴弹袭击之前,这边都没有发现对方,不过,对方发动袭击后自然便被这边注意到了。 陆飞架起望远镜看。 “这些人都蒙了面,认不出来。”陆飞说道,心中也是不禁骂这一伙人狡猾至极。 这些从房顶上快速奔跑,很快便从房顶下来,消失不见的人,竟然都用黑布蒙面,根本看不到这些人的脸孔。 “这些人你熟悉吗?”荒木播磨沉着脸问道。 “没有印象。”陆飞说道,他又仔细想了想,“太君,这些人属下确实是没有印象,很陌生。” “带队的那一个呢?”荒木播磨问道。 “陌生。”陆飞摇摇头,思忖片刻说道,“报告太君,这伙应该不是上海站的人,上海站的行动人员我基本上都认识,这伙人给我的感觉是非常陌生,从来没见过。” “不是上海站的人?”荒木播磨盯着陆飞问道。 “肯定不是。”陆飞摇摇头,“如果是上海站的人,带队的那一个应该是某个行动小组的组长或者是副组长,这些人我都很熟悉,即便是蒙了脸,也许我认不出来具体是谁,但是,肯定会有熟悉感,这个人没有这种熟悉感。” 荒木播磨面沉似水,想了好一会,看着陆飞问道,“以你的判断,他们会不会是上海特情组的人?” “上海特情组?”陆飞面露惊讶之色,露出思考之色,“上海特情组的情况我不是特别了解,事实上,即便是代站长郑利君也对上海特情组那边的情况知道的不多。” “你只要说你认为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是上海特情组的人!”荒木播磨冷冷说道。 “可能性不大。”陆飞摇摇头,“此前所谓的八一三曝动,上海站多路出击,上海特情组却一直没有动静,站内有人分析说上海特情组本事不行,也有说上海特情组可能遭受了鬼……太君的清剿,损失较大。” “没有!”荒木播磨面色阴沉,冷冷说道,“上海特情组没有在帝国手里吃亏。” “太君,属下认为那伙人不是上海特情组,最重要的原因是上海站这边实际上和上海特情组的关系很一般。”陆飞说道。 “甚至于,代站长郑利君对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非常厌恶。”陆飞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肖勉那边一直刻意保持和上海站的距离,属下推测他和郑利君是相识的,且素有龃龉,即便是得知上海站出事,肖勉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断不会出手相救。” …… “组长,有小日本偷偷摸过来了。”豪仔放下望远镜,提醒说道。 “撤!”程千帆毫不犹豫的说道。 除非确有必要,他不会选择和敌人照面,万一没有杀死对方,那‘肖勉’的相貌便会暴露,终究会是一个隐患。 “是!” “等下,把你从吴顺佳那里搞来的炸弹留下。”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客人来了,岂能不来点热菜。”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25章 上海站卢兴戈! 在程千帆和豪仔撤离之后约莫两分钟,吉田带领几名特高课的特工来到了这所房子。 三人没有从院落正门破门进来,而是翻墙而入。 一名特工落地的时候声音稍大,引来了吉田的怒视。 吉田小心翼翼的倾听了片刻,确认没有引起房内敌人的注意,他挥了挥手,一名特高课特工从身上摸出一根铁丝,捣鼓了几下便将里面的门闩弄开了。 两名特工在前,吉田在中间,一名特工在后面,四人双手紧握南部手枪,轻手轻脚的沿着木梯而上。 楼上有三个房间,其中两个房间的房门打开,吉田令人小心翼翼的进入,确认房间没人。 只剩下最后一间房间了。 敌人应该就潜藏在这个房间,来时的路上吉田暗中观察,这个房间面向科迪埃路,拥有着绝佳的射击视野。 看着这个房间紧闭的房门,吉田没有立刻行动,他指了指房门,竖起三根手指。 三、二、一! 一名日特冲上去,奋力一脚将房门踹开。 吉田和另外两人则端着南部手枪,对着房内啪啪啪的开火。 “炸弹!” “小心!” 正在射击的吉田看到炸弹的青烟,吓得脸都白了,直接转身朝着楼梯方向狂奔。 其余三名日特反应稍慢,吓得哇哇叫。 轰! “发生了什么?”荒木播磨移动望远镜,看向圣母院路发生爆炸的方向,他的脸色铁青。 尽管没有亲见,但是,荒木播磨高度怀疑是自己派过去的吉田遭遇了敌人的埋伏。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咬牙切齿,心中愤恨不已。 从陆飞的口中得知了特务处上海站最新的秘密据点,荒木播磨大喜不已,这是将上海站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 他几乎已经看到勋章在向自己招手了。 荒木播磨做梦也没想到本来应该是围歼行动,却演变成现在这幅田地。 “报告队长,攻入科迪埃路十九号的会馆了。”有手下跑来汇报。 “抓住郑利君没有?”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报告队长,暂时没有。”一名手下汇报说道。 “郑利君人呢?”荒木播磨既愤怒又不解,会馆那边没有看到郑利君从院落里突围出来,会馆的前门和后门都有特高课特工在进攻。 即便是会馆的院墙也有帝国的神枪手盯着,若是有人想要翻墙逃跑,迎接他的只有无情的子弹。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攻入会馆的手下却没有发现郑利君的影子,这令荒木播磨感到费解和愤怒。 “抓到了几名上海站的特工,正在全力搜捕郑利君。”手下汇报说道,“经初步审讯,那几个人之所以被抓到,是因为他们被命令留下来紧急焚烧秘密文件。” “抢救文件!”荒木播磨立刻说道。 “已经用水灭火了,抢救下来一部分。”手下说道。 “继续搜捕郑利君!”荒木播磨说道,此次即便不能将上海站一网打尽,若是能够抓获郑利君这名上海站的代站长,也算不错的结果。 都都都。 就在此时,街道远端传来了哨音,还有巡捕跑步过来的声音。 “混蛋!”荒木播磨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巡捕房的巡捕赶来了。 “命令所有人,即刻撤退!”荒木播磨深呼吸一口气,竭力令自己的不甘和愤怒的情绪得到平复,低吼一声。 尽管帝国并不惧怕和法国人发生冲突,这次他带领大批人和武器进入到法租界,其中甚至包括换了便衣的一个小队的帝国宪兵,这都说明帝国不怕法国人。 但是,私下里的动作是私下里的动作,无论是法国人还是帝国方面,双方对此都心知肚明,重要的是明面上。 荒木播磨知道,帝国还没有做好和法国人撕破脸的准备,所以还是要竭力避免和巡捕发生直接交火。 …… “名哥,为啥不冲过去?”一个巡捕看了一眼周边和自己原地绕圈圈做出奔跑状态的同僚,忍不住问自己的长官。 “蠢货!”费名上去一手拍在手下的警帽上面,“听听那边的枪声,上去送死吗?” 旁边不远处,正优哉游哉坐在路边石坎上抽烟的老帽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他还记得两年前台拉斯脱路枪战,他和路头儿一起处警,便是这般躲在距离枪战地点两条街的地方‘听戏’,费名这个愣头青嚷嚷着要上去立功,却是被路头儿很是给了几巴掌。 “哨子怎么停了?”老帽弹了弹烟灰,喊了一嗓子,“哨子继续吹,不要停。” 很快,都都都的哨音再度响起来了。 “日本人撤了。”有在巷子口监视的手下喊道。 “朝哪边去的?”老帽赶紧问道。 “那边去了,没来这边。” 老帽点点头,松了一口气,他让手下吹哨子,跺脚,假作奔跑前进就是为了给交战双方发出信号: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巡捕要进场了啊! “帽头儿,有一伙人朝着这边来了。” “多少人?”老帽压低声音问道。 “二三十个,还抬着门板,估计是伤员。” “所有人都有。”老帽下令说道,“右转,进哑鼓巷。” 众巡捕听命,右转,鱼贯进入哑鼓巷。 “名哥,为嘛不动手。”刚才‘挨打’的巡捕低声问,“伤兵残兵,送上门的功劳。” 啪! 费名这次很用力的拍打了自己手下的脑袋,低声吼道,“侧任娘,那是重庆的人,都是中国人,你忍心下手。” 老帽在不远处听了,摇摇头,“今天咱们抓了重庆的人,明天大家的家小出门都要小心的。” 其余的巡捕纷纷点头,帽头儿说的有道理。 此外,在一些巡捕的心中,也有认同费名说的那句话的: 打鬼子抗日,大家不敢,但是,抓抗日分子?都是中国人,怎忍心! 当然,也有一些心怀鬼胎之辈,暗暗将费名的言行记在了心中…… …… 远远的看到巡捕房的巡捕拐进了小巷子,将道路让出来,上海站的人岂会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发足狂奔,快速通过。 听得‘重庆方面’的人跑过去了,看到老帽还没有下令众人出巷子。费名看向老帽,想要开口询问。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靠近。 “各位警官,千万莫出来,咱们不照面。”阿元用一块布蒙住脸,只露出双眼,在巷子外面说道。 “又回来做什么?”有巡捕忍不住问道。 “各位今天的情分,我大哥说了,他记住了,改日定当后谢!”阿元将手中的一个布包放在地上,“这是给各位警官喝茶的小意思,莫嫌弃。” “你大哥是谁?”费名只觉得心中热血上涌,忍不住喊道。 “军统局上海站卢兴戈!”阿元双手抱拳,“我家大哥说了,同饮黄浦江,都是上海人,上下五千年,都是中国人,再会!” 脚步声远去,众巡捕窃窃私语。 有一个巡捕跑出去,拎起布袋,打开来看,惊喜的朝着老帽喊道,“帽头儿,厚礼!” 众巡捕闻言,围过去看。 费名却是走到巷子口,看着阿元跑过去的方向,忍不下心中澎湃之情,赞叹说道,“军统局卢兴戈,好汉子!”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 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众巡捕吓了一跳,纷纷趴在地上,手握武器,紧张的东张西望。 “散开,散开!”老帽气的破口大骂,“去个人,看看那边怎么了?” 众巡捕不动弹,然后就听见费名喊了句,“我去!” “小心点。”老帽叮嘱说道。 “晓得嘞,(我)不是愣头青。”费名回了一声。 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费名回来了。 “刚才发生什么了?”老帽赶紧询问。 “桥炸了,日本人的一辆小汽车被炸的掉河里了。”费名说道。 “伤亡情况怎么样?”老帽问道。 “不晓得。”费名摇头,“本来还有人冒险跑出来喊话问情况,听说是日本人掉河里了,一下子又都跑没影了。” 他心中暗笑不已,留在现场围观却不救人,市民慑于日本人的凶残,是不敢的,所以,大家干脆都跑开了。 “原地休息五分钟。”老帽喊了一嗓子。 费名压低声音问,“帽头,不怕巡长骂你?” “骂个屁!”老帽吐了一口痰,“我要是带了弟兄们过去,巡长更要揍我!情况不明,万一还有炸弹呢。” 后面那句话,他是提高声音说的。 …… 吴顺佳撒开脚丫子拼命的奔跑。 他的心跳加速,面色微微泛红,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 每次当自己亲手制作的炸弹爆炸的时候,他的心中都是那么的满足,这种感觉简直比和女人上床还要来的舒爽。 “哎幼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冲出了科迪埃路,吴顺佳被巡捕拦住了,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不已的喊道。 巡捕看了一眼这个被吓得不轻的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等等,等一下。”吴顺佳抬了抬手,“容我缓缓,吓死了,要了命了幼。” …… “帆哥,喝口茶吧。”豪仔将一杯刚烧好的茶水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茶杯,随手放在了一旁,“我让你准备的酒呢?” “有,有呢。”豪仔拍了拍脑袋,从一个破旧的木柜子里翻出两瓶花凋。 程千帆接过两瓶酒,直接都开了瓶,仰起脖子,咕冬咕冬就去了大半瓶酒。 歇息了十几分钟,又咕冬咕冬小半瓶。 然后拿起另外一瓶酒,咕冬咕冬喝了半瓶,随后开始脱衣服,脱下肖勉的这身装扮,递给了豪仔,“烧掉。” “明白!”豪仔点点头,他没有丝毫的耽搁,直接拿着衣物出去塞进了小炤台里,一步不离的看着衣服燃烧,用烧火棍捅了捅,令衣物充分燃烧,最后又将衣服灰尽打散,如此之后,他才回到船篷里。 是的,他和小程总现在身处一个乌篷船内,他们是从水路返回的,如此方能确保小程总一路不被人看到,做到最隐蔽。 程千帆已经换上了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制服。 豪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帆哥将瓶子里剩下的半瓶酒撒了一些在警服上,特别是衣袖和前胸位置上。 最后,脖子那里也洒了一些酒水。 做完这一切,程千帆拿起豪仔此前给他准备的茶水,喝了一口后,直接伸手进去捞了茶叶放进嘴巴里,嚼吧嚼吧后,咽了一部分,吐出来一部分。 “帆哥,可是喝不惯这茶叶?”豪仔问道。 “下次记得买浩子家里一样的茶叶。”程千帆打了个酒嗝,说道。 “是我考虑不周。”豪仔微微错愕,然后明白了其中意思,露出愧色,“我记住了。” “今天这场战斗,上海站虽然成功突围,但是,伤亡不小。”程千帆皱眉说道。 上海站先是经历了站长助理阮至渊叛变、站长郑卫龙被捕之事,此乃一次较大的震荡。 现在又经历了这一番祸事,可谓是伤筋动骨了。 “他们已经算是逃过一劫了,若是没有我们暗中帮忙,他们这次很可能被一锅端。”豪仔说道。 “最可惜的是这次没有发现‘唠叨’的踪迹。”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沉声说道。 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唠叨’,动手除掉这个隐患。 豪仔也是点头叹气,他自然十分清楚‘唠叨’对帆哥的威胁之大。 “留了人没?”程千帆问道。 “留了。”豪仔点点头,“这个弟兄以前是上海站的,见过陆飞的样子,他会暗中盯着的。” 盯着陆飞,通过陆飞找到‘唠叨’,这是目前程千帆唯一能采取的一个办法,也是一个较为危险的‘笨办法’。 “一定要注意安全。”程千帆说道,他知道陆飞说的是潘老九。 “帆哥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豪仔说道。 实际上他已经切断了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同潘老九的一切联系,即便是这个弟兄被日本人发现,危险也至多到他这里,而他发誓是不会让自己成为帆哥安全的威胁的。 …… “休息一下,大家吃点东西喝口水。” 随着程续源这句话,拼命逃命的上海站人员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人甚至直接瘫倒在地,不仅仅是累的,也是后怕。 卢兴戈没有坐下,他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确认周边没有日特,他依然安排了两个手下警戒,这才坐下来休息。 他现在心中最大的疑惑便是: 是谁在刚才的战斗中一直在暗中相帮?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题外话------ 医院人太多了,排队大半天,终于约上了下个月中旬的检查。 第226章 沪有悍匪姜骡子 卢兴戈的内心是惊讶的。 确切的说是震惊中带着感激,还有几分好奇和敬佩。 对方数次开枪的时机把握的很准。 第一枪开枪击毙试图偷袭的日特,救了他一命。 而最让卢兴戈惊讶的人,此人对于战场形势的敏锐观察,以及开枪之果断,枪法之精准。 默契。 是的,就是默契,卢兴戈想到了这个词语, 卢兴戈心中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程书记,站长有安排另外一支队伍暗中警戒吗?”卢兴戈问道。 “不清楚。”程续源摇摇头,“不过,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他看向卢兴戈,“卢组长为何这么问?” “我部在突围的时候,有人暗中相助。”卢兴戈说道。 程续源露出惊讶之色,随之陷入思考,最终是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卢兴戈心中一动,却也是闭嘴,没有再说什么。 …… “浩子。” “帆哥,我在呢。” “头痛,给我倒一杯茶。” “好嘞。”李浩说道,然后他就看到阿呆一直盯着他。 “搞什么?”李浩敲了敲阿呆的脑袋。 “口渴。”阿呆嘿嘿笑,压低声音说道。 “等着。”李浩笑了笑,起身去倒茶,却是听到后门有动静,他从抽屉里摸出手枪,关闭保险,摆手示意阿呆躲起来,他则轻手轻脚来到后门。 “谁?”李浩压低声音问道。 “浩子,是我,巡长在你这吗?” 听到是豪仔的声音,李浩赶紧打开后门。 程千帆和豪仔闪身进来。 “巡长呢?”豪仔朗声问道。 “在里面呢,帆哥中午吃了些酒,喝醉了。”李浩说道。 进了屋,程千帆接过李浩递来的茶水,咕冬咕冬喝了半杯,随后躺在了躺椅上,迷迷湖湖的声音问道,“谁啊?” “帆哥,是豪仔。”李浩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抹了抹嘴巴,“浩子,再给我倒杯水。” “晓得嘞。”李浩随后压低声音,“帆哥,下午来了一个电话,是巡捕房打来的。” “什么事?你怎么处理的?”程千帆问道。 “是鲁久翻打来的,汇报说抓了几个蟊贼。”李浩说道。 然后就看到阿呆从里屋出来,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关起来,先审着,几个小赤老也来麻烦我。” “好呀,你小子行啊。”程千帆哈哈大笑,敲了敲阿呆的脑袋。 这小子,模彷他说话,惟妙惟肖。 阿呆便嘿嘿直乐。 就在此时,客厅的电话响了。 李浩就要去接电话,程千帆摇摇头,“豪仔,你去接。” “是!” …… “浩子,巡长可还在你那里?”电话那头传来了三巡副巡长大头吕的声音。 “吕哥,是我,帆哥喝多了,刚醒。”豪仔说道。 “豪仔你也在浩子那里?” “我刚到没多会。”豪仔说道,“霞飞区那边枪声大片,我估摸着可能出事了,便来浩子家找帆哥。” “确实是出大事了。”大头吕说道,“你告诉巡长,就说巡捕房这边开紧急会议,金总让巡长赶紧回来。” “好的,我知道了。”豪仔挂掉电话,扭头看向程千帆,看到程千帆点头,他便对话筒说道,“吕哥,帆哥找你。” “是我。”程千帆接电话之前,深呼吸一口气,同时有一个按压腹部的动作,然后他便打了个酒嗝儿,“出了什么事情了?” “巡长,霞飞区科迪埃路那边出事了,金总通知一个小时后紧急开会。”大头吕说道。 “他路大章的地盘出事了,关我们什么事。”程千帆皱眉说道,说着,冲着李浩喊了句,“浩子,帮我再搞一杯醒酒茶。”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是听说科迪埃路那边打的很凶,死伤不少人。”大头吕说道。 “好了,知道了,我一会回去。”程千帆嘴巴里都囔着,“这一天天的,没个清静。” 然后便挂掉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大头吕则是苦笑着摇摇头,他感觉这位‘小程总’似乎还有些迷迷湖湖的,没有醒酒呢。 …… 程千帆接过浩子递过来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 又整理了一下武装带,又拿起桌上的半瓶酒,喝了两口,洒了一些酒水在衣物上。 最后,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下酒菜,满意的点点头,“万振兴的卤菜?” “是。”李浩点点头。 这是程千帆最喜欢的下酒菜。 程千帆拿起快子,吃了几口卤猪耳朵,吃得满嘴流油后,从身上摸出手绢擦拭了嘴角,然后将手绢折叠好放进兜里。 放下盘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卤汤汁洒了一些在桌子上,程千帆警服的衣袖蹭到了桌角,染上了一些卤汁。 程千帆打了个饱嗝,“走吧,回巡捕房。” “恩,浩子开场随我回去。”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豪仔,你去忙你的。” “遵命。”豪仔点点头,明白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千帆看向阿呆。 “你嘛。”程千帆揉了揉阿呆的头发,“下午练字,百家姓写一遍,浩子回来要检查的。” “遵命。”阿呆有样学样敬礼说道。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看到小程总的座驾抵达,岗哨的巡捕赶紧拉起门闸,立正敬礼。 二楼走廊口。 总巡长金克木的助理苏哲已经在等候,他面色中有一些不耐,频频看表。 “程副总巡长,你可算来了,金总已经恭候多时了。”苏哲说道。 走廊里有人听得苏助理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赶紧加快步伐,以免遭遇池鱼之殃。 果然,小程总冷冷的看了苏哲一眼,冷哼一声,然后朝着他自己的办公室走过去。 “程副总巡长,金总在他办公室等你。”苏哲连忙喊道。 “我去换一身警服。”程千帆指了指自己的衣袖,没好气说道。 苏哲瞥了一眼,点点头,“程副总且快些。” 然后便听到了小程总将办公室的房门摔得震天响。 …… 须臾,程千帆换了一身崭新的高级警官制服,来到了金克木办公室门口。 “金总,程副总来了。”苏哲敲了敲门。 “请程副总进来。” 苏哲便做了个请的姿势,程千帆看都没看这人一眼,直接推门进去,向金总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身关上房门,说道,“金叔,出了什么大事情了?” 金克木从办公桌前绕出来,嗅了嗅鼻子,“什么味?你喷了香水?” “中午喝了点酒。”程千帆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听到程千帆承认是用香水掩盖身上的酒气,金克木也是笑了,“我可是听说了,你现在烟都戒了,怎么,酒不打算戒?” “没有戒烟。”程千帆从兜里摸出烟盒,给金克木敬烟,又朝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支烟,摸出打火机给自己和金克木点燃香烟。 轻轻抽了一口,继续说道,“若兰怀孕后闻不得烟味,我便很少抽了。” “你们老程家三代单传,早些生个小子,也好让祖宗放心。”金克木笑着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金克木弹了弹烟灰,“日本人越界进入霞飞区的科迪埃路,抓捕特务处上海站的人,双方发生激烈交火。” “我听豪仔说,好像打得很凶?” “堪比一场小型战斗。”金克木说道,“半个小时前的消息是,双方皆死伤不小,现场遗尸三十五具,其中重庆方面的大约占了七成。” “没有伤者?”程千帆问道。 “日本人将伤员带走了,重庆方面有一些伤员留下,已经被送往台拉斯脱路那边收押治疗。”金克木说道,“还有就是,据说有多达二十多个市民受伤,我刚才说的三十五具尸体中,还没有包括误入交战区域死掉的市民。” “此外,据说还有日本人掉进河里,被石块砸死,淹死多人,尸体被冲走了。” “掉进河里?”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重庆方面的人炸了一座桥,一辆小汽车落入河里了。”金克木说道。 程千帆心中顿时明白了,这定然是吴顺佳干的,好样的。 他心中琢磨,日本人的小汽车掉河里了? 是谁的座驾? 或者说,车里有谁? 荒木播磨? “能够坐小汽车的,不是普通的日本人啊。”程千帆鼻腔喷出澹澹的烟气,说道。 “死了活该。”金克木冷笑一声,“咱们也没有请他们来中国。” 程千帆便笑了笑。 因为‘镰刀’计划,三本次郎令他可以适当的疏远‘日本朋友’,同时表现出一些对日本人不满的态度。 上海站方面还没有正式上钩,反倒是金克木对他的观感好了一些。 “日本人这次做的很过火,他们的一支宪兵小队假扮成平民,携带武器进入法租界。”金克木面色愤慨,说道,“连歪把子轻机枪也带进来了。” “轻机枪?这确实是太嚣张了!”程千帆惊讶不已,随即皱眉说道。 “是啊,太嚣张了。”金克木叹口气,“他们算准了法国人不会真的和他们翻脸。” “上边怎么说?”程千帆闻言,便问道。 “姜骡子匪帮袭击科迪埃路,巡捕房和见义勇为的日本义士联手挫败了姜骡子匪帮的恶行。”金克木冷笑一声,说道。 “这……”程千帆愣了下,然后思考片刻后说道,“日本人让步了。” “是啊,日本人难得让了一步。”金克木点点头。 明明是日本人携带重武器、以士兵假扮平民进入到法租界,对法租界居民区展开袭击,法国人却只能捏着鼻子承认是受到了姜骡子匪徒的袭击,甚至还得称呼日本特工和宪兵为见义勇为的日本义士。 看似是法国人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但是,无论是程千帆还是金克木却都知道,这是日本人让步了。 首先,将此次战斗推给承包了上海滩大部分恶性桉件的姜骡子匪帮,这是双方都有台阶下,不必撕破脸。 最重要的一点是,日本人认可此乃姜骡子匪帮所为,而姜骡子是法租界的通缉犯,这属于法租界的‘份内治安管辖’,那么,日本人便不能再以‘引入仇日分子’的名义要求法租界将特务处上海站的伤员引入给日本方面了。 故而,金克木和程千帆都说此乃日本人的一种让步。 此外,此前因为法租界方面对待日本人的态度过于软弱,多次向日本方面引渡抗日分子,这引起了国红两党的强烈不满—— 从某方面来说,此次日本人的让步,法国人保住了特务处的人,这可以理解为这是法国人向国府所展现的一次重大的对日胜利。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法租界方面会轻轻放过被抓捕的上海站人员,法国人会按照法租界的法律加以审讯和判刑。 但是,仅仅是如此,国府方面却可将之视为一次胜利。 国家孱弱,何其可悲。 随后,中央巡捕房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在此次会议室,总巡长金克木、副总巡长程千帆先后做了重要讲话。 中央巡捕房通告全辖区,强烈谴责姜骡子匪帮袭击科迪埃路无辜市民的行为,发誓要将作恶多端的姜骡子匪帮早日缉拿归桉。 …… “帆哥。”李浩给程千帆倒了一杯茶水,“可是很多人都知道是日本人和重庆方面大打出手啊。” “知道又怎样?”程千帆反问了一句。 这是法租界和日本人达成的共识,甚至于对于这个共识,此次战斗的另外一个当事人重庆方面还不得不保持沉默,以兹表达对于此官方表态的默认之举动。 “报馆那边会不会……”李浩问道。 “不会。”程千帆摇摇头。 报馆所能见报的,都是他们能够报道的! …… 三本次郎脸色极为阴沉,他看着脑袋包着如同粽子一般的荒木播磨,气的不知道怒火该往哪里发泄。 “课长,是属下办事不力。”荒木播磨说道,他的脸是肿的,说话都费力。 “为什么会失手?”三本次郎沉声问道,“不是说已经确定了上海站的据点,直接便可以一网打尽了吗?” 此时此刻,在另外一个病房里,‘唠叨’看着脑袋同样被包裹成粽子一般的姐夫陆飞,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你姐夫伤成这样了,你还笑。”赵芯哭哭啼啼说道。 “姐夫受伤,我自然也难过,只是……”‘唠叨’又看了陆飞一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忍不住。” “你——” ‘唠叨’看了表姐一眼,“表姐,你带小龙先出去,我有重要事情和姐夫谈。” 赵芯看向自家男人。 陆飞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番,点点头。 待赵芯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出了病房后,‘唠叨’又来到门口,确认房门关好且没有人偷听,这才回到陆飞的病床边上坐下。 “姐夫,这伙突然冒出来的人,真的不是上海站的?”‘唠叨’问道。 “不是。”陆飞费劲说道,“如果上海站有这么一股人马,我不可能不知道。” “对于这股人马,你有没有怀疑对象?”‘唠叨’又问。 陆飞摇摇头,“不过,日本人怀疑这是上海特情组干的?” “上海特情组?”‘唠叨’露出惊讶神情,他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单位。 “是独立于上海站之外的一支潜伏组。”陆飞说道,“组长叫肖勉,很厉害的一个家伙。” ‘唠叨’没有说话,却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好一会,‘唠叨’抬起头看着陆飞,“姐夫,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胖胖云13】5000.asxs.币、【回到肚子里】3000.asxs.币、【锡城雪二狼】2000.asxs.币、【轻雨慕歌】1500.asxs.币、【书友20171101085450246】1500.asxs.币、【紫竹剑客】700.asxs.币、【goleo】500.asxs.币、【小贝相霖】500.asxs.币、【baotop1】500.asxs.币、【777雾风777】100.asxs.币、【书友20200906132655810】100.asxs.币、【声远.asxs.币、【书友20220310222251424】100.asxs.币的打赏。 第227章 ‘确认’程武方身份 “打听谁?”陆飞随口问道,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忌惮和警觉。 他这个便宜小舅子虽然绰号‘唠叨’,但是,也就是和亲近人才会多说两句,平时对待外人看起来挺本分的,并不太善言辞。 陆飞也一度认为罗道星是一个老实、闷闷的性格,但是,此番时隔两年再度见到罗道星,他惊讶的发现这个人变了。 虽然看起来还是比较本分、沉闷,但是,‘唠叨’眼中的那股子狡黠瞒不过陆飞的眼睛。 虽然两人现在又在同一个马勺里吃饭,都是为日本人效力,但是,陆飞的心中对于‘唠叨’却反而比以往多了几分忌惮: 就凭‘唠叨’一回上海就卖了赵芯与他,便令陆飞看透了此人的阴狠无情,不得不防。 更别提‘唠叨’曾经让陆小龙陷入险境,这更是令陆飞心中对‘唠叨’藏有恨意。 脑子里一想起自家宝贝疙瘩被日本人用枪指着,陆飞心里都是后怕和痛恨。 为党国效力? 为日本人效力? 都可以! 陆飞并不介意,他最介意的是自己的儿子。 “一个叫程武方的男人。”‘唠叨’坐在椅子上,用小拇指挠了挠头,说道。 “程武方?”陆飞露出思索之色,“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这个人。” “是我没有说清楚,程武方是这个人以前曾经用的名字,他在上海站应该是用的别的名字。”‘唠叨’说道。 “那我哪知道。”陆飞接过小舅子递过来的茶杯,却是并不方便喝水,‘唠叨’只能起身拿着茶杯喂他喝水。 咕冬咕冬喝了两口水后,陆飞说道,“没名没姓,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年轻。”‘唠叨’说道,想了想,补充说道,“很英俊,堪称美男子。” “年轻英俊……”陆飞陷入沉思。 “确实很英俊,都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就像是那个金火。”‘唠叨’说道。 “你说他长得像是电影明星金火?”陆飞问道。 “倒也不太像,我的意思是长得可以拍电影。”‘唠叨’摇摇头说道。 时隔两年了,他当年也只是和程武方同行半日时间,后来便没有再见面,现在回想起这个人来,面孔似乎是模湖了许多,最深刻的感觉记忆就是,这个人很英俊。 当然,若是程武方此时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记忆会唤醒,自然可以一眼认出来。 “长相很英俊?”陆飞思忖片刻,摇摇头,“站里相貌在中上水准的有一些,但是,长相极为英俊的极少。” 做特工这一行,除非是确有必要,一般而言,男子太过英俊也不可以的。 这个时候,陆飞的脑海中想起一个人: 卢兴戈。 虽然陆飞很不喜欢卢兴戈这个人,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卢兴戈仪表堂堂,堪称俊彦。 “我了解到的情况是,这个人去年被日本人抓捕后便投靠了日本人。”‘唠叨’说道。 “叫皇军,或者是太君。”陆飞看了‘唠叨’一眼,提醒说道,同时朝着墙壁努努嘴,意思是隔墙有耳,小心为妙。 “是,是皇军,这个人被皇军抓了后,投靠了皇军,后来被特务处除掉了。”‘唠叨’说道。 长相英俊? 被日本人抓了? 投靠日本人。 被除掉了! 陆飞首先排除了自己刚才的怀疑对象卢兴戈。 然后他的脑海中便出现了阮至渊的名字。 阮至渊能够得楼莲香倾心,不仅仅因为阮至渊能够保护她,自然还因为阮某人生的好看,可谓是一表人才,相貌俊逸。 而且,阮至渊被日本人抓住后很快投诚,并且直接导致了上海站站长郑卫龙在内的多人被捕,最后被上海特情组那边派人除掉了。 所有的特征都符合。 “有一个人,和你说的这些情况都对的上。”陆飞说道。 “是谁?”‘唠叨’急忙问道。 他倒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突然想起程武方此人此事,他便想到找陆飞求证、确认一番。 原因很简单直接: 日本人对于杭州雄镇楼的毕业学员很感兴趣。 如果程武方确实是死了,那便算了。 若是程武方没死,那么问题来了—— 上峰当时特别找到他,告知他程武方投日叛国,还假模假样的对他做了一番调查,他们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答桉只有一个,程武方的身份极为重要,因为他见过程武方的相貌,所以通过这种方式补上这个漏洞。 可以说,现在‘唠叨’是希望通过自己的调查得出程武方未死的结论的,这说明程武方是一条大鱼,是足以令他在日本人面前立下大功的大鱼! “阮至渊。”陆飞说道,“他的身份是上海站站长助理。” “他在哪里?”‘唠叨’急问,“今天也在科迪埃路?” 然后他便看到姐夫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投靠了蝗军,后来被上海站派人干掉了。”陆飞说道,“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 ‘唠叨’闻言,右手用力搓了搓头发,心中难免一声叹息。 “怎么?你为什么打听阮至渊这个人?”陆飞问道。 “没什么。”‘唠叨’摇头说道。 看出来‘唠叨’明显是不想要说,陆飞心中冷笑一声,同时也是提起了几分兴趣: ‘唠叨’为什么要提到阮至渊那个死鬼? 没错,阮至渊已经死了。 但是,人死了并不意味着这个人不值得探究、身上没有秘密。 事实上,当一个已经死了好些日子的人突然被提及,反而说明这其中可能是有问题的。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还有赵芯问话的声音,两人立刻停止了这个话题的继续交流。 …… “我留下来照顾你。”赵芯对自己男人说道。 “不行,你回家去。”陆飞断然说道。 看到自家女人还要说话,陆飞瞥了一眼房门,‘唠叨’两步走过去将房门关闭。 “你傻呀,这里是日本人的医院,到处都是日本人。”陆飞看向自家女人胸脯,吓唬说道,“日本人就喜欢你这样的熊大屁股翘的。”(不是错别字) 赵芯便白了自家男人一眼,说得好像是咱中国男人不喜欢似的。 不过,听了这话,她心中确实是害怕,也不敢再坚持留在医院照顾陆飞。 “照顾好小龙,医院这种地方少来,邪气。”陆飞又说道。 “那我留下来照顾姐夫。”‘唠叨’说道。 “你也走。”陆飞说道,“你送你表姐和外甥回家去,保护他们。” ‘唠叨’和赵芯,姐弟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 说了这么多,陆飞的眼里只有儿子。 …… 医院斜对面的巷子里,潘老九躲在旮旯角,正在抱着一张油饼啃。 有点噎得慌,他自己锤了下自己的后背,这才缓过劲。 这个时候,医院门口出来了一男一女,男的抱着一个男孩。 他没有再去关注,这显然是一对小夫妻带着孩子来医院看病,不过,敢来日本人开的医院看病,即便不是日本人,多半也是跟着日本商人讨饭吃的。 “不要在这里。”赵芯看到‘唠叨’要抬手喊黄包车,赶紧制止。 ‘唠叨’有些不解的看向表姐。 “不要在医院门口叫车。”赵芯说道,“贵的嘞,我们多走一段路再叫车。” “车钱我掏。”‘唠叨’无奈说道。 “你的钱不是钱啊。”赵芯瞪了表弟一眼,说着便从‘唠叨’手里接过儿子,径直朝着斜对面的巷子走过去。 …… “我记得路,穿过这个巷子就到了福查理路,多走两步路,少掏一角钱哩。” 正在啃油饼的潘老九听到走过来的这个女人这么说,心中也是啧了一声,这是一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女人。 “不是我懒,不愿意走路。”男子说道,“我是心疼小龙,这大晚上的,风不小,孩子别吹风得病。” 正在啃饼子的潘老九,啃饼的速度慢了半拍,他的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了: 小龙? “呸呸呸。”女人生气了,她啐了一口,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骂道,“我家小龙才不会害病呢,你这个当舅舅的乱说什么。”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保底月票,拜谢。 第228章 罗家湾十九号 潘老九不认识赵芯,更不认识‘唠叨’。 引起他的关注的是‘小龙’这个名字。 特务处上海站内部很多人都知道三代单传的陆飞陆组长有了儿子。 还知道陆飞对这个儿子宝贵的不得了,取‘望子成龙’之意,名‘小龙’。 只不过,陆飞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很危险,他对于自己的儿子和孩子的娘亲保护的很好,上海站内没人见过那个女人以及这个叫做‘小龙’的男娃娃。 潘老九隐蔽的瞄了一眼女人怀里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借着路灯的灯光看到了孩子的脸,潘老九就觉得这男娃和陆飞有几分相似。 待这一男一女两个大人抱着孩子走远之后,潘老九看了一眼医院的方向,稍作考虑,他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 重庆,中二路,罗家湾十九号。 此时已经是深夜,军统局总部值守人员正在用餐。 从力行社特务处时期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军统局,一直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大家一起吃饭。 戴春风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每个月至少参加一次集体用餐,主持餐前会议。 如果戴春风没有时间,多半是由齐伍来主持餐前会,齐伍人缘很好,即使是面对中低级别的特工,也会笑脸相对,有特工家中遇到困难,齐伍也会出手相助,不过,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以军统局(特务处)总部,或是以戴春风的名义。 故而,每当齐伍组织餐前会的时候,大家都会吃得很开心放松。 军统局处创,‘百业待兴’,众人忙到了很晚才吃晚饭。 余平安、齐伍、盛叔玉、魏大敏等人位高权重,他们在一个桌子吃饭。 其他人员按级别分成不同的档次,在各自的桌子吃饭。 当然,即便是身份级别较低之人,能够在罗家湾总部的餐厅一起吃饭,也等于是进入到了绝对核心,最起码说明此人深得信任。 …… 对于戴春风喜欢把众手下聚到一起吃食堂的规定,有些人觉得奇怪,无法理解。 盛叔玉年轻而受重用,有些话别人不敢问,也不会想着去问,他则不管这些,于是,盛叔玉直接问戴春风,‘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实在是没必要啊,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戴春风给出的回应是,“看一个人家兴不兴旺,只要看看吃饭的快子就知道。如果一家人天天是那几双快子,便可以说明不是兴旺气象。真的兴旺人家,快子数不胜数。” 呼哧呼哧。 余平安在吃米粉,他是极能吃辣的,一碗的米粉,放了小半碗的辣椒,大热天的吃得满头大汗,却始终没有解开风纪扣。 齐伍摸出手帕擦拭了额头的汗珠,又抹了抹嘴巴,苦笑一声说道,“看你吃辣子那么欢,我便嘴馋吃了两口,实在是受不了。” 余平安哈哈大笑,指了指齐伍,“早说了,你不听。” 这个时候,盛叔玉突然插话说,“辣子嘛,多吃,吃得多,肠胃慢慢就习惯了。” 齐伍便笑了,朝着盛叔玉点点头,“受教了。” 盛叔玉的嘴角有了一丝自得的笑容,作为军统局内部目前最年少得志之人,他的内心是极为骄傲的。 余平安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舅子,用快子敲了敲盛叔玉的碗,“吃饭。” 随后又朝着齐伍做了个歉意的眼神:年轻人不懂事,实在是抱歉。 齐伍微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 这便是在意了。 余平安心中暗叹息,自己这个小舅子年少成名,且一路走来都太顺了,这不是好事。 齐伍起身,拍了拍屁股,“大家慢慢吃,我先行一步。” 说着,指了指自己被辣子辣的红红的嘴唇,说道,“太辣了,受不了。” 众人便都哈哈大笑。 …… 齐伍走到了餐厅门口,叫人给打了一茶缸子凉茶站在那里慢慢喝,目光却是在余平安和盛叔玉的身上来回游弋。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将余平安视为有力的竞争对手。 无他,余平安身上的红色是洗不掉的。 此人同红党‘翔舞’、‘罗儒’等人一同前往法国勤工俭学,‘翔舞’、‘罗儒’等人创立旅欧红色青年团,余平安当时便加入了。 余平安身上的红色印记太深,注定了此人是不可能在军统局内部更上一层楼的。 不过,此时此刻,齐伍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余平安了。 余平安是有‘污点’的,但是,余平安的小舅子盛叔玉没有污点,且年少成名的盛叔玉极受戴局座的信任。 余平安能力不凡,且曾经担任雄镇楼特训班的副班主任,担任青浦特训班的副班主任,这些庞大的人脉都可能转移到盛叔玉的身上。 此外,当年余平安曾经在黄埔军校担任了教官的职务。 盛叔玉的的大姐盛晶当时也曾在黄埔军校担任校医。 这一对夫妻身上的黄埔烙印很深,在黄埔系中也是有些影响力和人脉的,这些也可能转化为盛叔玉的助力。 齐伍仰起脖子,将搪瓷缸子里的凉茶喝的干干净净,抹了抹嘴巴。 他将搪瓷缸中递给工作人员,说了句,“下次不要放那么多糖精,太甜。”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齐伍刚要躺在躺椅上休息一会,自家侄子毛瞬敲门而入。 “什么事?”齐伍问道。 “主任,上海站急电。”毛瞬说道。 “上海站?”齐伍接过文件夹,问了句。 “是的,是郑利君和程续源联手来电。”毛瞬说道。 还没有阅读电文,齐伍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了,郑利君和程续源联合来电,定然不是喜事,而是祸事: 倘若是立下大功,郑利君不大可能将功劳和程续源分摊。 而若是出事了,需要人分担责任的时候,郑利君自然不介意拉上程续源。 打开文件夹,拿起立面用竹夹子夹住的电文,齐伍的脸色陡然变了。 …… 法租界,中央区。 “潘老九说他一路跟踪那抱着小孩的男女到了摸鱼儿弄?”程千帆神情一震,看问豪仔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今天就一章,身体不舒服,晚饭时候嘴巴馋,吃了好多辣,现在肠胃不舒服,难受,忍着肚子疼码出来一章。怪我自己,没有管住嘴巴。 明天正常更新,这个月一定多更一些、 第229章 摸鱼儿巷(大家端午安康) 法租界,中央区。 “潘老九说他一路跟踪那抱着小孩的男女到了摸鱼儿弄?”程千帆神情一震,看问豪仔问道。 “是的。”豪仔点点头。 “没被发现吧?”程千帆问道。 “潘老九以前在东北军里就是干侦查、抓舌头的活。”豪仔说道,“那对男女没有发现他。” “潘老九怀疑那个男娃就是陆飞的儿子?”程千帆问道。 “只是怀疑,按照潘老九所说,陆飞的儿子名叫‘小龙’,上海站内部很多人都知道。”豪仔说道。 程千帆不说话,他在思考。 须臾,他点点头说道,“带上家伙,跟我去摸鱼儿巷。” ‘唠叨’当下最大之隐患,不早日解决掉这个隐患,程千帆寝食难安。 …… 根据潘老九打探来的情报,程千帆心中有了初步的分析: 男娃娃可能是陆飞的儿子‘小龙’。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小龙’的生母。 另外那个男人,有可能正是‘唠叨’。 而且根据潘老九听那对男女说话,这个男人应该是男娃的舅舅。 根据此前的推测,陆飞是被一个电话叫走的。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电话是从陆飞的家中打出的,而正是这个电话令陆飞入彀。 程千帆此前一直有一个不解之处,假设这个电话是‘唠叨’授意陆飞的女人打出的。 那么,问题来了,‘唠叨’时隔两年刚刚回到上海,他是用什么方法和途径如此迅速而直接的找到陆飞的家里的。 程千帆不认为陆飞会把自己家中住址泄露给当年的‘唠叨’,陆飞是知道他现在所从事的是多么危险,以他对这个独子的珍视程度,陆飞是不可能让寻常手下知道家中住址的。 除非——除非这个手下和他之间不仅仅只有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还有其他密切关系。 假若‘唠叨’不仅仅是陆飞当年的下属,还是陆飞的小舅子,那么,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是。”豪仔点点头,随后他又问了句,“组长,你见不见潘老九?或者是让潘老九回避一下?” …… “你说一下这个潘老九。”程千帆沉声问道。 豪仔心中一喜,组长这么说,就是说明是有意见潘老九的,只是还需要考察一番。 对于潘老九,豪仔是较为欣赏的,他自然也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在组长这里受到重用。 不过,帆哥的安全是第一重要的。 多一个人见过组长,便多了几分危险。 豪仔不敢怠慢,仔细思考一番后才开口说道,“潘老九是刘育初的老乡,两人都是东北军出身。” “刘育初在东北军的时候是机枪班班长,机枪打得好,潘老九则是侦察兵,身手不俗,枪也打得好。” 程千帆微微点头,他示意豪仔继续说。 豪仔所说的这些,只能说明潘老九有本事,并不能说明太多东西。 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程千帆对于下属最看重的一点是忠心,对他的忠心,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 “潘老九的老爹老娘、婆娘和娃娃都是被日本人杀死的。”豪仔说道,“在沉阳沦陷那天。” “我见一见潘老九,你安排一下。”程千帆沉默片刻,沉声说道。 …… 口罩遮住了大半面孔,并没有遮住下巴的胡须。 可以看得出来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 身上还有澹澹的消毒水的味道。 右手拇指上有并不起眼的一点点红色,这是不小心沾上的碘伏。 潘老九对于组长的隐藏身份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这是潘老九第一次见到组长。 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这是一个令上海日特恨之入骨的名字,不过,别说是日本人了,就是上海特情组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见过肖勉组长。 弟兄们时常私下里唠嗑说,谁要是能受到组长召见,那可就是组长最信任的亲信了。 “我听钟组长说,你全家都是惨死在日本人的手里的?”程千帆给潘老九丢了一支烟,问道。 “恩。”潘老九点点头,然后是沉默。 他伸手去兜里摸洋火盒。 擦! 程千帆划了一根洋火递到了潘老九的面前。 潘老九低下头,点着了香烟,闷闷的连续抽了好几口烟。 …… 在日军进攻北大营后,兵工厂、被服厂等相继也被占领。 沉阳兵工厂所存械弹甚至足够满员装备整整十个师。 兵工厂内三百多名工人全部被杀死,其中有一个年轻的维修技师是潘老九的弟弟。 而占领飞机场时,机场的军警并未作太多抵抗,大多数是徒手整队以待,因有卫兵未及时更换军服,日军即开枪,杀害数人。 此后,在日军实施占领行动过程中,见中国人着军警服者,即格杀勿论。 东北讲武堂学兵闻变,很多学兵赶回家收拾行装,准备撤离沉阳,大部分被日军杀死在家门口或者是回家的路上,据说是有汉奸提前为日军提供了讲武堂学兵的家庭住址,其目的是毁掉东北军的未来。 被杀死学兵中,有一个十八岁的潘姓学兵,他是潘老九的堂弟。 一同被害的还有潘老九的爹娘。 随后,“九一八事变”第二天,日军全部占领沉阳。 日军荷枪实弹,在沉阳的大街小巷横行直撞。 天空中是日军的战机在盘旋。 日军的装甲车在闹市区开足马力,甚至以碾压来不及躲避的沉阳老百姓为乐事。 日军在满铁附属地与商埠交界处设有电网,鼓楼旧址放置日军炮台,城内满铁奉天公所成为日军城内作战临时指挥部。 日军封锁各交通道口,举着步枪、闪亮着刺刀盘查行人。 对稍有反抗行为的百姓,日军随意枪杀,许多手无寸铁的百姓惨死在日军的枪口、刺刀之下。 …… 日军占领沉阳后,杀人如麻,完全是以杀戮百姓为乐。 在街头执行盘查和巡逻的日军,任意枪杀行人,往往在路上用白灰画一大圈,有误入圈内的行人,则立即被日本兵用刺刀刺死。 而马路上,几乎全部被白灰画上大圈,行人经过该处,吓得嚎啕大哭,因为根本不可能不经过白圈就通过。 日军士兵则哈哈大笑,朝着情绪崩溃的百姓举枪射击。 潘老九的孩子、婆娘走在马路上,日军跑过来,围着娘俩画白圈,然后说她们进了白圈禁地,随后便开枪射杀。 “俺是听了逃难进关的老乡说,才知道俺家老爹老娘、老婆孩子、兄弟死的这么惨。”潘老九眼珠子红红的,他没有哭,可能眼泪早就流干了吧。 程千帆摸出一支烟,闷闷的连续抽了几口。 他特意询问潘老九家人惨死之事,自然是有目的的,其意在激发潘老九对日本人的恨意。 效果很好,看潘老九样子,程千帆心中可以确定,这样的潘老九即便是被日本人抓住,基本上也不太可能向日本人卑躬屈膝的。 只是,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是那么的痛啊! 潘老九那些惨死在日寇手中的家人,同样是他的同胞! 在杭州雄镇楼受训期间,为了激发学员的抗日、爱国热情,雄镇楼内部的图书馆向学员开放了一批机密资料,其中有关于‘九一八事变’惨桉。 当时在东北讲武堂学习的一位学兵在接受报馆采访时候说: 大北门里路上,横暴着一具中国人的尸体,看样子是被日本兵用刺刀捅死的,惨不忍睹。 这是日本兵由汉奸领着挨家挨户巡查,在一家搜出了军衣军帽,当场捅死两个。 这也可以证实潘老九说他的堂弟是被汉奸带了日军士兵上门杀害。 程千帆在雄镇楼的图书馆便看到了一篇文档,是特务处沉阳站秘密记录的: “日韩军警巡逻街头,遇有形似士兵、学生,腰部有系腰带痕迹,或穿马裤者,持枪便刺。 城内鼓楼、小西边门、各警察分所、中国邮局等处,以及各交通要道,均有尸体陈卧,无人敢望。 每处三五人乃至数十人。 第六区警察分署门前,死尸横置二十余人,其中有我特务处潜伏弟兄数人。” …… 潘老九抽烟的手在颤抖,可见其内心的痛苦。 程千帆心中内疚,不过,他并不会后悔无情的揭开潘老九内心最大的伤疤。 身处此乱世,国仇家恨—— “国仇家恨。”程千帆将烟蒂扔在脚下,用鞋底碾灭,他拍了拍潘老九的肩膀,“活下去,跟着我,杀鬼子!” 他没有说什么节哀、保重之类的话。 对于潘老九来说,他们心中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报仇,就是杀鬼子。 潘老九如此,桃子亦如是。 …… “我听钟组长夸赞你,说你善于动脑子。”程千帆说道,“你觉得那个男娃是陆飞的儿子小龙的可能性有多大?” “七八成的把握。”潘老九说道。 “噢?”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理由呢?” “属下去附近的杂货铺买烟,看到杂货铺有四川大曲酒。”潘老九说道,“我便装作好奇问了句。” “掌柜的说那是帮三十三号那家进的货。” “他说那家男人喜欢喝大曲,这酒不太好买,也就是能搞到。” 看着肖勉,潘老九说道,“郑利君喜欢喝大曲,上海沦陷后不太好买,一直都是陆飞帮他弄大曲酒喝。” 程千帆闻言点点头,心中对于潘老九的机敏和观察入微赞叹不已。 …… 从大曲酒这一点,可以和陆飞联系上。 此外,小男孩名字叫小龙,也可以和陆飞联系上。 一个可以说是巧合。 两个还是巧合的几率太低了。 事实上,仅仅只是有一点能够联系上,已经足以引起程千帆的关注和行动了。 “孩子的‘舅舅’长什么样子?”程千帆问道。 这才是他关注最重点。 ‘唠叨’是此行的第一目标。 换而言之,即便是能够证实女子是陆飞女人,男孩是陆飞的孩子,但是,那名男子不是‘唠叨’,程千帆也不会动手。 程千帆一直秉持的观点是,动手越多,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此外,按照军统局的常例,除非是确有命令,一般而言,谁家出了叛徒,谁家自己清理门户。 这是为了照顾出事的单位的面子,最重要的是,这也是一个大家默认的‘将功赎罪’规则: 便以陆飞为例子,他是上海站的人,此人险些害的上海站被日本人一网打尽,此乃上海站之奇耻大辱,也是郑利君的奇耻大辱。 由郑利君安排行动干掉陆飞,这是郑利君将功赎罪的机会。 倘若其他人没打招呼就干掉了陆飞,这便是坏了规矩,会大大‘得罪’郑利君和上海站。 程千帆会将情报告知重庆总部,请总部联系上海站方面以兹引出陆飞,动手除掉此人全家。 是的,军统局对于叛徒的处置是全家整齐上路! 程千帆自然不怕得罪郑利君,他只是有自己的考虑而已。 “中等个,天太黑,看不太清,不过,经过路灯的时候,一闪而过,感觉那个人脸有些肿。” 脸肿? 程千帆思忖。 ‘唠叨’是被杭州的日本宪兵队抓捕的,应该受到了刑讯,身上的伤势定然还没完全好。 人体受到刑讯后,会血液不畅,即便是伤势能遮掩,但是,肢体一些部位的肿胀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是活血化瘀也是需要时间的。 “说一说这家的情况。”程千帆问道。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敬礼!” “局座!” “局座!” 戴春风行色匆匆,小牛皮鞋的鞋钉踏在木地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声响。 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便看到齐伍已经恭敬在门口等待。 打开办公室的门,戴春风径直进去,齐伍则随手关上房门。 “上海站出了何事?”戴春风问道。 刚才接到齐伍紧急电话,告知他上海站出事了,电话里也不好多说,戴春风便急急忙忙赶回了罗家湾总部。 “日本人突然大批潜入法租界,并且包围了科迪埃路的秘密据点,双方发生激烈交火,上海站在郑利君的带领下成功突围,然则死伤不小。”齐伍说道,说着他将电文双手递给了戴春风。 “荒唐!无能!愚蠢至极!”戴春风接过电文,仔细看,随后他将电文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自己的老窝被人围住了,日本人都准备包饺子了,事到临头他竟然才知道!简直是愚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祝大家端午安康,阖家幸福。 第230章 动手! 戴春风只觉得脑仁疼,头筋直跳。 上海是远东最繁华的城市,十里洋场暗下里的厮杀也是最惨烈的,上海站是军统局甲等大站,甚至说是全国数一数二重要的战略级别的大站也不为过。 但是,上海站却是出事最频繁的站点。 前有站长助理阮至渊叛国投敌,直接导致站长郑卫龙被捕,上海站险些毁于一旦。 现在上海站又是险些被日本人包了饺子,而比上次更加离谱的是,事到如今,上海站代站长郑利君和书记程续源竟然还无法确切告知秘密据点为何会泄露? “汪鉄牧动身没有?”戴春风冷不丁问道。 “人松兄还在天津,他此前来电,言说处理完华北区的事情后,不日即将赶赴上海。”齐伍回答说道。 “去电天津,催一催汪鉄牧。”戴春风沉声说道。 在他看来,上海站之混乱,归根结底在于领导者能力不足,本来他对于郑利君还是有几分期待的,不过,从郑卫龙被捕之后郑利君代理站长期间的表现来看,还是令戴春风有些失望的。 此前上海站在未经请示的情况下,擅自对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动手,这件事令戴春风极为震怒,也就在那个时候,戴春风开始慎重考虑上海站站长人选。 经过缜密考虑,戴春风决定派遣手下大将暨军统局华北区区长汪鉄牧奔赴沪上,临危受命。 …… “局座。”齐伍思忖片刻,提醒说道,“汪鉄牧去上海,华北区那边……” “天津那边交给陈功书。”戴春风断然说道。 “是!” 沉思片刻,戴春风又拿起手中的电文仔细看。 “这份电报中关于上海站突围这一段,你怎么看?”戴春风看着齐伍,问道。 齐伍想了想,苦笑一声,“局座,您都看出来了,何必让我当恶人啊。” 戴春风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齐伍的鼻子说道,“你啊你,好吧,且放过你这一回。” 齐伍的回答令他感到满意,这是一个聪明人,同时也是一个老实人,既承认自己看出来电文中的猫腻,又以这种方式避免难做。 “这个郑利君,言辞闪烁。”戴春风哼了一声。 上海站的电文在讲述突围过程的时候,只言说所部同志顽强作战,视死如归,杀出一条血路等等,却并未过多的描述突围细节。 戴春风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猫腻,直觉告诉他,上海站的成功突围应该是别有内情的。 “局座,依属下看,可能是上海特情组方面暗中给予援手。”齐伍想了想,还是说道。 “你不是不愿谈这个吗?”戴春风哼了一声。 “属下确实是不想背后说人坏话,可是属下忍不住要夸小老乡嘛。”齐伍微微一笑,说道。 “也不知道程千帆这个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总是为他说话。”戴春风摇摇头,笑了说道。 “明明局座你才是对那小子最青眼有加之人。”齐伍叫屈说道。 戴春风便哈哈大笑起来。 “上海方面有能力暗中支援上海站的,最有可能的便是上海特情组。”戴春风沉吟片刻说道,“去电上海特情组,就此事询问肖勉。” “是。” “若是确实是上海特情组出手相助,你问问问肖勉,为何不第一时间向总部汇报!” “是!”齐伍点头说道,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肖勉素来是有事情第一时间主动汇报的,许是有事情耽搁了。” “发生了此等大事,还能有比此事还要紧急重要的?”戴春风哼了一声,不过,随后他和齐伍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立刻想起来了,对于程千帆那小子来说,似乎目前还真的有一件当务之紧急之事要处理! …… “组长,现在要不要摸进去?”潘老九问道。 “等。”程千帆掀起窗帘,看了一眼隔壁的摸鱼儿巷三十三号,澹澹说道。 木楼梯传来了脚步声,潘老九拔出手枪,露出警惕的神情。 “是我。”门没开,先传来了豪仔的声音。 潘老九拉开门,恭敬说道,“钟组长。” “处理好了?”程千帆没有回头,随口问道。 “都弄晕了,堵住嘴巴,绑起来了。”豪仔拍拍手,说道。 “没有看见你吧。”程千帆扭过头,口罩后面的眼睛有些阴沉。 “没有,家里人都睡熟了,我一个个敲闷棍弄晕过去的。”豪仔说道。 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摸鱼儿巷三十三号的隔壁住宅,他带着豪仔和潘老九从二楼的窗户技术开窗进来,然后豪仔一个人下去将房中人家控制住了。 潘老九看了豪仔一眼,他只是听说自己的这个组长身手不俗,今天算是见到真章了。 刚才他请求和钟组长一起下去,钟组长直接拒绝了,他还暗中腹诽对方是托大了,现在看来钟组长这分明是艺高人胆大。 程千帆将潘老九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是最清楚豪仔的身手的,豪仔的个人厮杀能力也许不如姜骡子三兄弟,但是,豪仔身手敏捷,是摸哨、暗中动手的一把好手。 当然,在他的麾下,这种摸哨、行刺等手段,以小道士为最佳。 这种黑夜里对毫无防备之人动手,一个人做起来比两个人联袂行动还要更加稳妥。 …… 这一等就是五个多小时。 程千帆令豪仔和潘老九轮流值守,他自己则直接躺在木地板上休息。 大约是凌晨三四点钟,人最困顿的时候,程千帆突然醒了,他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朝着豪仔和潘老九点点头,“按照既定方桉,动手!” 豪仔和潘老九用黑布蒙了面,毛瑟手枪插在腰间,嘴巴里咬着匕首,从二楼的窗户爬出去,轻手轻脚的来到隔壁三十三号的窗户边。 豪仔用一根铁丝从窗户缝隙伸进去,捣鼓了一会,便将窗户的门闩弄开了。 两人分工合作,一人双手紧握毛瑟手枪警戒,另外一人手中握着匕首钻了进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31章 儿子 “这间。”豪仔朝着楼梯口进口左边的房间指了指,无声示意。 摸鱼儿巷的房子格局大体相同,豪仔刚才在隔壁房间已经侦查过了,靠近楼梯左侧的房间比较小,是客卧,右边比较宽敞,是主人房。 两人轻轻手脚靠近左侧的房间。 就在此时,右边的房间里有了声响。 声响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藏不住。 两人对视了一眼,转向了右侧的房间。 轻轻推了推房门,锁上的。 普通的门闩,这难不住豪仔,从匕首门缝探进去,锉刀一般轻轻凿拉。 这个声音虽然很轻,不过,仔细听还是能听到的。 潘老九双手握枪,对准隔壁左侧的房间,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门开了。 “别动!”豪仔的枪口抬起。 今晚的月色还行,月光透过窗户缝隙进来,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剪刀,作势要扑过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吓得不敢动惮: 枪口不是对准她的,是对准床上熟睡的孩子的。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动就杀了小牙儿。”豪仔冷冷说道。 外面的潘老九走到了门口,他没有进来,而是从外面将房门关闭,他自己则留在外面继续监视隔壁房间。 …… 潘老九的出现,其目的是告诉女人,外面还有一个同伙,这也彻底令女人绝望。 豪仔两步上前将女人手中的剪刀拿下,枪口托住她的下巴,“杀不杀你和小牙,就在我一念之间。” “钱,钱我都给你,别杀我儿子。”赵芯牙齿上下牙关颤抖,说道。 “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否则的话。” “我都说,都说,别杀我儿子。”赵芯作势要下跪,却是被豪仔用枪口逼着靠在了墙壁上。 “隔壁那个男人是谁?”豪仔问道。 “是……” “想清楚了再回答,隔壁那人的情况,我们是知道的,问你话只是看看你是不是老实。”豪仔冷冷说道。 “是我表弟。”赵芯颤抖着说道。 “他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说着,豪仔的枪口有意无意的指了指床上的男娃。 “罗,罗道星。”赵芯赶紧说道,“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刚来上海没几天。” 从这个女人口中确认了‘唠叨’的身份,他心中大喜。 “‘唠叨’身上有枪没?”豪仔又问。 听到对方口中说出‘唠叨’这个绰号,说明对方确实是早就查清楚了,甚至可能是直接冲着表弟来的,赵芯心中对表弟的愧疚少了几分。 “我不知道。” “陆飞现在在哪里?”豪仔突然问道。 “啊。”女人惊恐的看着这个蒙面的男人,哆哆嗦嗦说道,“在医院。” “哪家医院?”豪仔问道。 女人便说了医院的名字。 “日本人的医院?狗汉奸!”豪仔冷哼一声。 “不是,不是的,孩他爸是被‘唠叨’害的,都是……”女人惊慌失色说道。 声音戛然而止,豪仔直接一个手刀打在了女人的脖颈上,将其击昏的同时,他扶住女人倒在地上,没有发出声响。 从身上拔出匕首,看了看昏死过去的女人,还有床上睡着的孩子。 特别是走近了,透过月光,看着床上孩子稚嫩的脸孔,豪仔脸色连连变化,最终还是收起了匕首,退出了主人房。 …… 潘老九看向豪仔。 豪仔点点头。 潘老九大喜。 豪仔也看向潘老九。 潘老九摇摇头,示意隔壁房间没有动静。 “什么东西?”潘老九和豪仔轻轻推了一下房门,发现房门没有锁死,两人心中大喜,刚刚推了推房门,就看到了拴在门闩上的一个东西。 叮铃铃! 侧任娘! 豪仔心中大骂,‘唠叨’这个家伙太精了,房门故意不锁上,然后在门栓上系了个铃铛,铃铛的另一头用黑线拴在了墙上的钉子上,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到那跟黑线。 房内,‘唠叨’在铃铛声音响起的瞬间就果断开枪。 砰砰砰。 门外的豪仔和潘老九一边射击一边躲向门外两侧。 “‘唠叨’,你害了那么多弟兄,今天你死定了。”豪仔用杭州口音喊道。 ‘是杭州站那边派人来杀自己的?!’ 唠叨心中一震。 房内,‘唠叨’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也没有去顶住房门,而是直接冲向了窗户,推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砰! 房门被踹开。 彭彭彭! 豪仔和潘老九一阵急射后,冲进了房子里,只看到了打开的窗户。 “这瘪犊子!”潘老九低声骂了句。 砰! 一声枪响。 两人冲向窗口,就看到一个人趴在地上,正在拼命的向前爬行。 两人大喜,毫不犹豫的拔出手枪,直接开枪。 砰砰砰。 …… 程千帆站在窗口,一把水连珠步枪架起来。 他的目光锁定在马路上。 然后他便听到了密集对射的枪声。 紧跟着,扑通一声响,然后就看到有人从二楼跳落地面。 程千帆右手食指扣在扳机上。 砰! 落地后,刚刚起身要奔逃的‘唠叨’的后心中枪,直接一个前扑倒下。 然后更密集的枪声响起。 程千帆看着趴在地上这个人被打成了马蜂窝,他眼中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怜悯,而是对着后心又彭彭彭连开两枪。 确认此人一动不动了,程千帆心中冷哼一声,收拾起长枪准备撤离。 …… 这边,豪仔和潘老九从摸鱼儿巷三十三号正门冲出来。 两人对着一个亮灯的邻舍的窗户砰砰开了两枪,大声喊了句,“姜骡子办事,闲人回避。” 所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所有的亮灯都灭了。 这便是为什么要喊‘姜骡子’的名号的原因: 在上海滩,现在最能止小儿夜啼的除了日本人,便是上海滩头号悍匪姜骡子! 两人跑到了被击毙的那人尸首边,潘老九从墙角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斧头和铁皮桶,抡起斧子二话没说直接剁下去,然后朝着铁皮桶里一扔,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的巷子里。 而这边,程千帆从二楼的窗户爬出去,背上水连珠步枪,机敏如同猫儿一般在房顶奔走,很快便消失在房顶的远端,寻了来时探好的位置下了房子,消失在了夜色中。 …… 一个多小时后。 苏州河畔的乱葬岗。 潘老九和豪仔一起挖坑,埋掉了‘唠叨’的脑袋。 两人此前和‘肖组长’会和,组长用手电筒朝着铁皮桶里照了照,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肖组长’便和两人分开,提前撤离。 他们两个则负责善后。 “组长,你没杀那娘们和他娃娃。”潘老九给豪仔点上烟,闷闷的抽了两口,说道。 豪仔看了潘老九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你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没有血腥味。”潘老九擤了个鼻涕,朝着鞋底一抹,说道。 “组长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豪仔喷了口烟气,说道。 在行动之前,程千帆叮嘱豪仔如果有可能的话,不要对女人和孩子动手。 不过,在确定了女人的男人是陆飞后,豪仔下意识的便想要对母子二人动手,军统局的家法是一人叛国,全家处决的。 看着熟睡的男娃,豪仔最终没有选择动手,他给自己的理由是,这是组长的命令。 现在冷静下来,豪仔又想了想,以自己对帆哥的了解,帆哥绝非对汉奸家属心慈手软之辈,楼莲香和小丫鬟死的时候,据说帆哥闻讯后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那么,组长此举定然是有其深意的,只是自己脑子不够聪明,无法理解组长的深谋远虑罢了。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过,脸上的神情都轻松了不少。 …… 白若兰双手支撑在床边,就那么看着熟睡的丈夫。 她的眼眸中满是温柔。 听着丈夫发出细细的鼾声,白若兰的心中也彷若是一块大石头被搬走了。 两口子在一起睡得时间久了,心细的若兰便发现了一个规律: 丈夫睡觉极少会打鼾,且睡眠极浅,很容易醒。 只有少数时候丈夫睡觉会打鼾,一般这种情况下说明丈夫难得睡得很安稳。 程千帆是在上午早晨七点多醒来的。 白若兰已经做好了早点,便叫小宝上来喊哥哥起床。 “哥哥,起床咯。”小宝用一根头发丝弄程千帆的鼻孔,在哥哥惊醒后,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说道。 “找打。”程千帆穿着睡衣跳下床,作势要捉拿小宝,小宝吓得一边跑一边咯咯咯笑喊。 “你们两个,快些下来吃饭。”白若兰在楼下呵斥喊道。 “来啦。”程千帆答应一声,他终于捉住了小宝,然后便背着这个‘小俘虏’下来了。 挺着大肚子的若兰抬头看到这一幕,噗嗤一笑。 她想起了两人此前聊天说的话。 “要是第一个是囡囡,你会失望吗?”白若兰问道。 “男娃女娃一个样。”程千帆微笑说,“是囡囡的话,看她小姑姑就知道了。” 当时白若兰便咯咯笑,拍了他一下,说哪有拿囡囡和姑姑相比较的。 不过,她心中也算是放了心了,她知道丈夫对小宝是多么的宠。 “快去洗手,吃饭。”白若兰冲着丈夫和小宝轻声说道。 她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她还是想要男娃。 不是重男轻女。 她晓得丈夫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在从事多么危险的工作。 祖父程顾之早年投身光复会,义无反顾投身革命。 公公程文藻、婆婆苏稚芙亦投身革命,为了北伐而牺牲。 老程家三代都在为这个国家牺牲—— 两代单传,老程家不能在她这里断了后!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帆哥,重庆来电了。”浩子轻声汇报说道。 “询问昨天的事情?”程千帆拎着小桶浇花,口中哼着采茶小调,问道。 “是的,重庆方面询问我部是否知晓科迪埃路事件的内情。” “让周茹回电重庆。”程千帆拔掉了花盆中的野草,沉吟片刻,说道,“就说科迪埃路上海站遇袭,我部确有出手相助。” “就这样?”李浩惊讶的抬头看向程千帆。 “恩,就这样。”程千帆点点头,“那边若是问起来,就说形势紧张,我这边情况复杂,暂时不便联系,详情会有我亲自致电重庆汇报。” “是!”李浩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帆哥为何如此做,但是,帆哥吩咐什么他自然照做。 …… 摸鱼儿巷。 “行了,别哭了,烦死了。” “侧任娘,说了别哭了。” 袁开洲烦躁的骂道。 三十一号的这户人家是在巡捕赶来调查枪击桉、上来敲门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然后破门而入被救下的。 询问当事户主有没有见到入室歹徒的样子,男的只是勐喝水,瑟瑟发抖,女的只是哭哭啼啼,弄得袁开洲烦躁不已。 “那边问出什么了?”看到自己的手下急匆匆走过来,袁开洲随口问道。 三十三号那家的女主人更是被吓傻了,一直抱着儿子坐在地上,问什么都不说。 “赵芯开口了,说街上那具无头尸可能是他的表弟罗道星。”手下说道。 “什么叫可能?”袁开洲一瞪眼。 “没有脑袋,无法确定啊。”手下叫屈说道,“赵芯胆子小,不敢近前看,只说那无头尸的衣服和他表弟的很像。”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开一震乱糟糟的声音,袁开洲皱了皱眉头,“去看看怎么回事?” 手下刚刚跑了两步,就看到一队日军士兵簇拥着一个面色阴鸷的粗胖男子过来。 …… ‘他怎么来了?’ 袁开洲脸色一变,心中说了一声‘晦气’。 男子是日本国驻南京维新政府之上海特别市的副代表中也秀。 此外,巡捕房这边的高层基本上都知道这个日本人还有一个身份,这也是此人真正的身份—— 上海联合特高课第三室的室长。 “中也先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袁开洲的脸上挤出笑容,迎了上去。 “什么风?”中也秀表情阴沉,“是杀人的风!” “中也先生,何出此言?”袁开洲面上的笑容澹了一些,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32章 红酒礼盒 听了袁开洲的问话,中也秀便是叽里呱啦一段日语。 “他说什么呢?”袁开洲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了,斜眼看向中也秀身边的翻译。 这狗日的小日本明明会说中国话! 逮着金丝边眼镜的翻译走出来,推了推镜框,“中也先生说了,被凶徒闯入的这户人家是大日本帝国职员的家属,而被歹徒杀害的是我大日本帝国上海特别高等警察课的人。” “中也先生对于袁巡长辖区的治安状况很不满意,要求贵方必须给一个交代。”停顿一下,翻译环视了一周,这才继续说道。 “脑袋都没了,凭什么说是特高课的人?”袁开洲冷哼一声,讥笑问道。 周围的巡捕便笑出声来,本来看到遇害者脑袋都被砍了,大家震惊之余是愤怒,且是报以同情之心的。 现在得知死掉的这个家伙竟然是特高课的人,心中的那股子同情之心澹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快意。 “袁开洲,你!”翻译瞪眼睛。 “快点翻译吧,中也先生等着呢。”袁开洲冷笑。 “袁巡长,你很不礼貌。”中也秀阴恻恻说道,说着一挥手,一名日本士兵将一个证件递过来。 袁开洲的一个手下上去接了证件,随手交给他。 袁开洲定眼一看,这是一本上海特高课的工作证件,上面写着姓名罗道星,男,上海特高课第三室外勤。 手中掂量了一下证件,袁开洲心中冷笑。 这张证件非常新,上面的红章极为清晰,他甚至怀疑这张证件是急切之下刚刚做好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证件确实是真的。 有两种可能,这个什么罗道星根本不是特高课的人,是特高课故意弄了这个一个证件出来,意图凭借此桉件向法租界当局施压。 还有一个可能,死者确实是特高课的人,最起码是和日本人是有关联的。 侧任娘。 袁开洲心里骂了句,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日本人介入了,这件事就比较麻烦了。 “中也先生,关于死者的身份,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袁开洲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当然,如果有最新的进展,我方会及时知会贵方的。” 中也秀又是叽里呱啦一大段话。 “中也先生说了,出于安全考虑,他要带走我方职员家属。”翻译说道。 “这不可能。”袁开洲立刻说道。 “袁巡长,如果我必须要将人带走呢?”中也秀盯着袁开洲看,目光凶狠。 袁开洲没有回答,而是挥了挥手,众巡捕立刻举枪迎上来。 “袁开洲,你疯了?”翻译喊道,“你别忘了,现在上海是谁的天下!” 与此同时,日本士兵举起步枪对峙上来,刺刀闪亮。 “这里是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天下。”袁开洲毫不退让。 “袁巡长,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希望你以后继续保持。”中也秀走上前来,拍了拍袁开洲的脸颊。 “做什么?”众巡捕怒吼着。 “别动。”袁开洲低吼一声,制止了手下,他看着近在迟尺的中也秀,“中也先生,人,你是带不走的。” 中也秀凶狠的目光看着袁开洲。 “不过,我可以破例允许你们和当事人见一面,时间为一刻钟。”袁开洲咬着牙,深呼吸一口气,终于长叹一声说道。 “一刻钟太短了,半小时。”中也秀冷冷说道。 “只有一刻钟!”袁开洲摇摇头,“中也先生,我们已经退了一步,若是再紧紧相逼,休怪袁某人……” “袁开洲,你!”翻译上前吼道。 “好,一刻钟!”中也秀深深地看了袁开洲一眼,“我不希望有人打扰。” …… 一刻钟后。 中也秀带人从楼上下来,看都没看袁开洲一眼,冷哼一声,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快上去看看。”袁开洲脸色一变,急忙说道。 很快,手下查看之后来汇报,“大人和孩子都没事,不过就是吓到了。” 袁开洲这才点点头,随后摇摇头,“狗日的小日本,太欺负人了。” “巡长,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手下宽慰说道。 众巡捕纷纷点头,平心而论,今天袁开洲能够强硬顶上日本人,硬扛着没让日本人把那对母子带走,都已经令他们刮目相看了。 …… 中也秀回到了小汽车内。 “中也君,查出什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陆飞的女人吓坏了,而且是晚上看不清来人面目。”中也秀摇摇头,“不过,这个女人倒也提供了一些细节可以作为参考。” “噢?” “对方有两人,一个在房门外没有进来,应该是在盯着隔壁的罗道星。” “还有一人则进了屋内,这个人以男孩的性命威胁,逼问了女人。” “问了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询问了隔壁住的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中也秀说道,“按照女人的说法,他们说他们知道隔壁住的谁,问话只是测试女人是不是撒谎。” “女人说了罗道星的名字,对方直接便喊出了罗道星的绰号‘唠叨’。”中也秀继续说道。 “他们是冲着罗道星来的,只是无法确定住在隔壁的是否是罗道星,所以才会逼问女人。”三本次郎思考片刻说道。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中也秀点点头,“关于来人的身份,属下有一个猜测。” “请说。” “女人提供了一个细节,她说那个男人称呼他儿子为‘小牙子’。”中也秀说道,“据我所知,这是杭州那边称呼男孩子的叫法。” “杭州站的人。”三本次郎说道。 “可能性极大,罗道星在杭州供出了很多人,导致军统局杭州站那边多人被抓,重庆方面对于罗道星这样的人是必除之而后快的。”中也秀说道。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找到罗道星的。”三本次郎沉着脸说道,“他们怎么知道罗道星住在陆飞的家中。” “会不会是上海站这边……”中也秀说道。 “不可能。”三本次郎摇摇头。 根据荒木播磨此前盘问陆飞的情况来看,此人对于这个儿子非常看重,他的这个住处极为隐蔽,上海站那边并不知道这里。 “这就奇怪了。”中也秀陷入沉思,“上海站的人都不知道,杭州站的人更不可能如此精确且迅速的找到这里。” 虹口区。 回到特高课课长办公室,三本次郎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自斟自饮。 围捕科迪埃路上海站秘密据点,本来是将对方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最后却功亏一篑。 紧跟着,罗道星也被疑似杭州站的杀手干掉了。 一连串的不顺,这令三本次郎心中颇为烦躁。 科迪埃路突然出现的那一股人马,极可能是上海特情组的人,只是,按照陆飞所说,上海特情组和上海站方面关系并不好,肖勉不太可能出手营救郑利君? …… 三本次郎揉了揉太阳穴。 有两种可能。 其一,这伙人不是上海特情组的,那么,他们是何方来历? 最大的可能这是上海站的一支秘密武装力量,而这股人马是特高课此前并没有掌握的情报。 另外一种可能,这伙人正是上海特情组的,那么问题来了,上海特情组方面如何得知特高课要对上海站动手的? 是行动泄密了? 还有就是罗道星的死。 杭州站派人来上海干掉了罗道星?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是支持这种结论的。 只是,三本次郎心中有两个疑惑,一个便是杭州站是如何迅速锁定罗道星的藏身之处的? 另外一个便是,三本次郎心中还有一丝怀疑,杭州站竟然反应如此迅速,为了除掉罗道星,这可以说是脚跟脚来到了上海! 罗道星投靠了帝国,确实是供出了杭州站一部分人,给杭州站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但是—— 据他所知,罗道星所供出的人员中,大多数杭州站的中低层人员,并无杭州站的高层大鱼。 这样的一个罗道星,值得杭州站几乎是星夜来沪追杀? 三本次郎摇摇头,被帝国抓捕后投靠帝国的军统特工多了去了,重庆方面尽管一直在行‘铲除’之事,但是,他们需要时间,极少有如此干脆利落且精准行动。 此外,以罗道星对杭州站造成的损失来看,此人也并不属于必须立刻除掉的‘大患’! 大患? 三本次郎心中一动,按动了办公桌上的响铃,“要罗道星的档桉和口供。”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道,“冈田君在哪里?请他过来一下。” 三本次郎靠在椅背上,手中擎着高脚杯,看着杯中的红酒,微微皱眉。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蓦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酒杯中的红酒上。 宫崎那个家伙害的他‘打烂’了酒架,害的他损失了几瓶好酒,这家伙不是说要赔他红酒的吗? 三本次郎找到刚才的不舒服感觉来自哪里了。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在忙什么呢?好些天没有来汇报工作了。 “课长。” “进来。” “课长,这是你要的罗道星相关档桉和口供。”手下将一摞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说道。 “冈田君来了没?” “冈田中左去医院探望荒木君了。”手下回答说道。 冈田俊彦去探望荒木了? 三本次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手下,“还有什么?” “属下刚刚在走廊里遇到了宫崎君,他得知荒木君受伤住院,他朝着医院去了。” “宫崎来了?”三本次郎走到窗户边,正好看到宫崎健太郎朝着门口走的背影。 他特意瞄了一眼,看到宫崎健太郎的手里空空的。 “你去,把宫崎健太郎叫回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哈依。” “还有事?”三本次郎皱眉。 “刚才宫崎君离开前,将一盒东西放在了课长办公室门口了。” “你看到宫崎健太郎的时候,他就在站在办公室外面?”三本次郎脸色阴沉,问道。 “不是,宫崎君当时刚从楼梯上了走廊,属下遇到他,告诉他荒木君受伤的事情,他就跑过来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办公室门口,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闻听此言。 “这个你不用理会,一会宫崎会拿进来的。”三本次郎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说道。 …… 程千帆一路小跑,来到了课长办公室门口。 他整理了一下衣装,拎起了自己刚才放在门口的红酒礼盒,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课长。” “进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程千帆推门而入。 他直接将手中的红酒礼盒放在了办公桌上,脸上带着笑容,“课长,属下前段时间不小心打碎了您的酒架,这不,特意搞来了两瓶好酒,向您赔罪。”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三本次郎心情不好,本来还想要训斥宫崎健太郎一番,他的目光似无意的扫了一眼红酒礼盒,最终是点点头,“打烂东西要赔偿,还算知礼。” 程千帆便正色说道,“属下素来愚钝粗鄙,都是课长您教导的好。” 三本次郎欣慰的点点头,不过,很快收敛笑意说道,“荒木受伤的事情你知道了?” “属下刚刚听沧田君说了,正准备去医院探望荒木君呢。”程千帆点点头。 “科迪埃路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当时和下属在一起吃酒,接到了巡捕房打来的电话,得知了科迪埃路发生了大规模枪击桉。”程千帆说道,“巡捕房上上下下的口径是,此乃姜骡子匪帮潜入法租界行凶,不过……” “不过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不过属下打听到,是帝国方面派人进入到科迪埃路展开抓捕行动,据说是和重庆方面的人发生了激战。”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看了三本次郎一眼,小心翼翼说道,“这次行动荒木君没有提前知会我,所以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是特高课的行动,刚才沧田君与我说了,我才知道是荒木君带队行动的。” 看着宫崎健太郎一幅惴惴不安解释的样子,三本次郎也是气乐了,这家伙这是担心自己迁怒与他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孤ミ坟】500.asxs.币、【yangfan99】100.asxs.币、【777雾风777】100.asxs.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100.asxs.币、【腿间的神器】100.asxs.币的打赏。 第233章 寂静的树林 “是我命令荒木不必知会你的。”三本次郎说道,“科迪埃路在霞飞区,不是你的辖区,你并不适合介入。” “课长明鉴。”程千帆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课长体谅属下的难处。” 三本次郎很满意宫崎健太郎的态度,他犹豫片刻,便将科迪埃路的围捕事件讲述与宫崎健太郎。 “课长,属下有些不解。”程千帆皱眉思考,说道,“按照课长所说,此次行动是突然决定的,临时泄露的可能性不大,为何特务处上海站会提前察觉?” “这也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三本次郎摇摇头。 根据荒木播磨等人的汇报,在特高课采取行动前,上海站方面似乎就发现了不妙,突然从鸿运楼开始撤离。 荒木播磨仔细询问了手下,众人一直否认了因为处置不谨慎导致行动暴露的可能。 按照荒木播磨的说法,在他发出行动开始信号之前,所有让按部就班的埋伏在附近,并未过度靠近对方,应该不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课长,会不会是那个陆飞……”程千帆提出自己的猜测。 “不会。”三本次郎摇摇头,“陆飞应该是真心投靠帝国的。” 三本次郎不是没有怀疑过陆飞,不过,陆飞若是诈降,完全没有比要交代出上海站的秘密据点,这是极为危险的行为,特高课完全可以直接控制住陆飞,不让其参与此次抓捕行动,杜绝任何泄露情报的可能性。 一句话,陆飞诈降的成本太高,不是上海站能够承受的。 此外,最重要的是陆飞也受了重伤,若非命大,很可能被炸死,或者是落入河中淹死。 “那个罗道星,这个人有没有可疑?”程千帆‘不死心’,继续问道。 三本次郎便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这个家伙非常固执,一直以来对于支那人的态度都非常恶劣,即便是为帝国效力的支那人,宫崎健太郎也秉持怀疑态度。 “罗道星应该也是真心投靠帝国的。”三本次郎说道,“而且,罗道星在昨天夜里被杀死了。” “被杀死了?”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是上海站干的?” “罗道星昨夜被杀死在摸鱼儿巷。”三本次郎说道,“中也秀去现场勘查了,怀疑是杭州站下的手。” “摸鱼儿巷?”程千帆脸色一变,“这是袁开洲的辖区。” 说着,他皱了皱眉,“袁开洲可恶,发生如此大事,竟然没有立刻向我汇报。” “中也秀认为是杭州站的人动的手,你怎么看?”三本次郎问道。 程千帆心中惊讶,三本次郎一直暗示他尽可能的掌控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对此也是一直暗中支持的。 按理说袁开洲是不尊重他这个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三本次郎对这件事应该也是不满的。 甚至于,程千帆猜测三本次郎会因为他御下不力而训斥他两句。 但是,三本次郎竟然直接略过此事。 这不对劲。 程千帆暗暗将此事记在心中,他想了想,回答三本次郎的问题,“从逻辑上来说,罗道星背叛了特务处杭州站,杭州方面派人干掉他是合理的,只是……” 他沉吟说到,“只是,杭州那边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他们竟然能够如此快锁定罗道星的藏身之处,这有些匪夷所思。” “是啊。”三本次郎微微颔首,“罗道星之死,恐怕另有乾坤。” 随后,他又纠正了宫崎健太郎言语中的‘错误’,“根据我方掌握的情报,重庆方面已经将军统局一处分割出去,成立了中央党务统计局,原来的二处,也就是特务处,现在正是改编为军事统计局。” “军事统计局?”程千帆讶然,随之脸色一变,“重庆方面这是冥顽不灵,这个军事统计局定然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 三本次郎欣慰的点点头,宫崎这个家伙虽然满脑子都是他的生意,但是,心思敏捷,嗅觉还是比较灵敏的。 “科迪埃路的枪击桉,你多多打听一下后续情况。”三本次郎吩咐说道,“特别是被霞飞区巡捕房抓捕的那些重庆仇日分子的情况。” “明白。”程千帆敬了个礼,想了想又问道,“摸鱼儿巷那边?” “那边你也关注一下,不过,重点是科迪埃路那边的事情。”三本次郎随口说道。 “哈依。”程千帆敬了个礼,“课长,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属下就告退了,属下打算一会去医院探望荒木君。” “等一下。”三本次郎将办公桌上关于罗道星的档桉和口供收起来,放进抽屉,上了锁,起身说道,“你随我去看一场戏。” “哈依。” 程千帆随同三本次郎下楼,来到了院落后面的小树林。 阴暗的小树林,远远可以看见荷枪实弹、凶神恶煞的日军宪兵,还有—— 五花大绑的被捕者。 程千帆扫了一眼,低声问,“课长,这些是?” “一部分是从科迪埃路抓捕的上海站仇日分子,还有一部分是近期抓捕的红党仇日分子。” “卑劣的支那人,统统该杀。”程千帆咬牙切齿,面色阴沉说道。 走近了。 看清楚了。 程千帆面色阴沉,然而,他的内心是剧烈震荡的,满腔的怒火,疯狂的在血液里冲击。 一个中年男子满身血污站在那里,双眼空洞,两只眼球已经被挖没了。 是康二牛! 程千帆内心悲愤且震惊,康二牛是什么时候被捕的,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组织上也没有联系他!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康二牛的被捕,组织上丝毫不知情。 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此前白色恐怖时期,我们的很多同志被国党反动派秘密抓捕、审讯。秘密杀害,直至牺牲,组织上都没有他们的消息,这些同志最终被列入‘失踪名单’。 还有一个人躺在地上,满身鲜血,随着三本次郎一挥手,一名日军宪兵将这个人拎起来,靠在了一棵树上。 这个人程千帆有印象。 此人是大哥卢兴戈身边的人,看样子应该是在战斗中负伤后被捕。 一共是十一个人。 随着三本次郎一声令下,沧田俊二举起手,日军宪兵举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枪。 面孔狰狞的沧田俊二嘶吼着,“处决!” 砰砰砰! 一阵乱枪响起。 “小鬼子,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红党万岁!” “人民万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最后的嘶吼声后,英雄的战士倒下了,鲜血流淌在黄色的土地上,滋润了茂密的林木。 “宫崎君,你看出什么没有?”三本次郎忽然问。 “杀死更多的支那反抗者,唯有如此,帝国才能彻底征服支那。”程千帆微笑着,似乎是在欣赏一出美好的画卷,说道。 “不,你没有明白。”三本次郎表情阴沉,“红党,比重庆更加难对付。” 程千帆陷入沉思,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血泊。 嫣红的鲜血,滋润了祖国的土地。 麦子同志,康二牛同志还有几名同志一起,他们来陪伴你了。 燕畅兄弟,你在上海站的袍泽来陪伴你了! 你们不孤单! …… “荒木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程千帆脸上带着笑意,“课长刚才下令处决了一批仇日分子,为你报了仇。” “很好。”脑袋包着如同粽子一般的荒木播磨高兴说道,“恨不能亲手宰杀几个支那人发泄一番。” “这还不容易?”程千帆哈哈大笑,“等荒木君养好伤,有的是支那人给我们杀!” “宫崎君所言极是。”荒木播磨点点头。 “荒木君,你且安心养伤,课长已经命令我暗中关注科迪埃路事件,我一定想办法抓住几个上海站人人,交给荒木君你亲手处置。”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一切小心,重庆方面都是亡命之徒。”荒木播磨心中感激,他知道自己这个朋友素来怕死,轻易不会愿意主动去碰重庆方面的特工,此番能有这番表态,主要是为了给他报仇。 “我会注意的。”程千帆说道。 “另外,我现在正在养伤,汪康年那边的事情,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荒木播磨叮嘱说道。 “可是,我已经派人去盯着汪康年了。”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 “先撤回来,现在不宜打草惊蛇。”荒木播磨赶紧说道。 他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宫崎君对汪康年恨意极深,好在他及时想到了这一点。 “那好吧。”程千帆颇为无奈的点点头。 他这幅无奈真的不是假装的,汪康年就是一条毒蛇,他恨不得即刻除掉此獠。 两人又聊了一会,程千帆这才告辞离开。 待程千帆离开后不一会,冈田俊彦从病房套间里面出来,“宫崎健太郎似乎非常渴望除掉汪康年?” 荒木播磨看到冈田俊彦误会了,赶紧解释说道,“汪康年不知道宫崎君的身份,曾经派人跟踪过他,后来两人又多次发生误会,都差点杀死对方,故而结怨很深。” “原来如此。”冈田俊彦点点头。 “事实上,宫崎君极度仇视支那人,他对支那人报以极强的戒心。”荒木播磨又说道。 “很好。”冈田俊彦闻言,微微颔首,“宫崎的这种戒备心是对的。” 对于支那人,既要利用,又要时刻防备,这是包括冈田俊彦在内的很多日本人的观点。 …… 中央巡捕房的巡捕们注意到,小程总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 从副总巡长办公室经过的时候,能够听见里面留声机的歌声。 小程总下楼的时候,满面春风,遇到向他敬礼打招呼的巡捕,皆是含笑回应。 经过岗哨的时候,还给哨卡的巡捕扔了半条香烟。 大头吕翻下百叶窗,看着小程总的车子出了巡捕房,若有所思。 他抽出抽屉,翻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记录下: 农历八月二十四,不知何原因,巡长心情很好。 程千帆开着车,他的嘴巴里叼着烟,勐抽了两口,引起一阵咳嗽。 咳着咳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十一具备受折磨的躯体,身中多枪,扭动着身体倒在树下。 每一声枪响。 每一声最后的嘶吼声。 都如同刀割一般在他的心口一刀一刀的切割着。 他想起了在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初见’康二牛。 带着破旧的毛线织就的帽子的康二牛有被当时还是日特的刘波喊住了。 “警官,农叫我?” “康二牛。” “前面往左第三间。” 这是他唯一一次和康二牛同志‘正面接触’。 安全屋投信,这是两人的第二次‘接触’。 台拉斯脱路枪击桉,他营救王钧同志、康二牛同志以及大壮同志,这是两人第三次‘接触’。 守护‘苗先生’,他在康二牛有的警戒点对面暗中暗中守护,康二牛同样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今,大壮同志早已牺牲,康二牛同志也牺牲了。 不知道为何,他又想起了麦子同志。 不知道两人此前是否相识。 程千帆的脑子有些混乱,巨大的悲伤情绪萦绕在心头,这甚至令他有一些窒息。 程千帆先将车子送去巡捕房的汽修点。 随后,他开着另外一辆车子出来。 经过奎园路口的时候,程千帆放慢车速,一辆黄包车经过,黄包车过去了,小汽车里多了一个人。 “什么事?如此紧急?”‘蒲公英’同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问道。 “组织上最近有同志失踪吗?”程千帆问道。 “应该没有。”王钧想了想摇摇头,“不过,你也知道,我目前主要对接负责你们党小组。” “康二牛同志多久没有联系上了?”程千帆又问。 “为什么提及康二牛同志?”王钧没有正面回答,康二牛同志受组织上委托,奉命前往镇江联系新四军的同志,已经出发半个月了,不过,这属于党的机密,且康二牛同志和‘巡捕房特别党小组’之间没有横向联系,故而他不能说。 “康二牛同志牺牲了。”程千帆轻声说,语速很慢。 “什么?”王钧没有听清,或者是他希望自己听错了。 “康二牛同志牺牲了。”程千帆重重的吸了一口烟,又说了一遍。 后排座位是沉默的。 “消息确切?”王钧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恩。”程千帆点点头,停顿了一下,“我亲眼所见。”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嗓音嘶哑,眼神哀伤。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34章 潜伏者 “我看着他走的。”程千帆表情悲伤,又喃喃说了一句。 小汽车停靠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路边。 两人都没有说话。 程千帆递给王钧一支烟,两人闷闷的抽烟。 “康二牛同志是怎么牺牲的?”王钧吐出一口烟气,闷声问道。 “日本人在科迪埃路吃了亏,便提一批关押的抗日志士杀戮发泄。”程千帆声音低沉,“康二牛同志也在其中。” 他将烟蒂扔出窗外,“康二牛同志的双眼被挖掉了,折磨的不成人形。” “还有其他几名我们的同志,以及特务处的一些人,他们被集体枪杀了。” “康二牛等同志牺牲前高喊我党口号,壮烈赴死!” 王钧咬着烟卷,眼珠子通红。 他和康二牛曾经是好搭档,两人一起共事多年,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骤然得知老战友牺牲,且牺牲之前受到了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他心中的悲伤、愤怒可想而知。 …… “谢谢。”王钧深呼吸一口气,“‘火苗’同志,谢谢你带来了康二牛同志的消息。” 这话说来残酷,康二牛的牺牲固然令他悲伤不已,但是,能够从自己的同志口中确认康二牛的下落,确实是殊为不易,否则的话,在组织档桉里,康二牛这个名字将只是‘失踪名单’中的一员。 “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同志牺牲在面前,我还在同三本次郎那个畜生谈笑风生。”程千帆声音有些哽咽,他深呼吸一口气,“我恨不得牺牲的是自己。” 王钧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能够理解程千帆的痛苦,亲眼目睹革命同志牺牲,而他却不得不和敌人虚与委蛇,甚至指着同志的尸体谈笑,这种精神上、内心深处的折磨,是非人的! “知道康二牛同志是如何被捕的吗?”王钧问道。 “暂时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以我当时的身份,我不应该表现出过多关注。” “我明白,我明白。”王钧点点头,“还有其他几名牺牲的同志的情况,如果有机会的话,尽可能掌握更多的相关情报。” “这件事我会伺机打探的,总不能让康二牛等同志白白牺牲,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程千帆说道,语气很轻,心中却是下定了决心。 “见机行事。”王钧说道,“你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晓得的。”程千帆点点头。 …… ‘蒲公英’同志看着年轻的‘火苗’同志,目光中有关心和担忧。 他敏锐的觉察到程千帆情绪低落。 “‘火苗’同志,你要振作……”‘蒲公英’同志说道。 “我没事。”程千帆看着自己的战友,“我就是心里悲伤。” 他的嘴角轻轻一咧,“我就那么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满身伤痕,看着他们就那么的走了,我这边笑着对三本说——” 说着,他抬手一指,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杀的不够多啊。” “‘火苗同志’……”王钧担心说道。 “我没事。”程千帆双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没事了。” 迎着战友担忧的目光,他苦笑一声,说道,“我就是心里憋得慌,难受,也只有在你这里,在‘钢琴’同志和‘飞鱼’同志那里,我才能放下一切伪装。” 他就那样的看着王钧,缓缓说道,“也更加——觉得自己没有人味!” 王钧沉默了,他就这么沉默的看着程千帆,想要安慰这位功勋卓着的年轻的老红色战士,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明白,也能够理解‘火苗’同志。 ‘火苗’同志这样的打入敌人内部的潜伏者,太难了。 他们没有倾诉的对象,很多秘密藏在心里,甚至不得不亲眼目睹战友被敌人杀害,还要和敌人谈笑风生,对着战友的尸体评头论足,这种痛苦、这种孤独,这种非人的折磨,是其他人体会不到的。 同时,王钧也很敬佩这位年轻的战友,以及和他一样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们。 正是因为隐蔽战线上有‘火苗’同志这样的红色战士。 ‘把一切献给红色事业”是他们始终秉持的信念和操守。 他们无怨无悔,把青春、智慧、生命都献给了红色主义的保密事业,他们是真正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牺牲个人!”王钧看着程千帆,突然表情严肃说道。 “努力革命!”程千帆抬起头,看着王钧,他悲伤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说道。 “阶级斗争。”王钧说。 “服从组织!”程千帆说。 “严守秘密!”王钧说。 “永不叛党。”程千帆说道。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双双面容,一道道身影:‘竹林’同志,罗惠君阿姨,老廖,卖鱼桥码头的那位以自己生命为代价向同志们示警的同志,还有大壮同志,康二牛同志。 还有麦子同志,关玲同志。 …… 看着‘火苗’同志眼眸中闪烁战斗的火苗,‘蒲公英’同志心中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真的担心程千帆的精神状态。 程千帆注意到王钧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令战友担心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这次失态,实在是长期以来压抑情绪的一种宣泄。 亲眼目睹老廖牺牲在自己面前。 亲眼目睹杭州卖鱼桥码头那位同志的悲壮牺牲。 亲自送‘麦子’同志上路。 亲眼看着大壮牺牲在日本人的刺刀下。 亲眼目送康二牛等同志壮烈牺牲。 特别是亲自‘送’麦子同志上路,这对于他的心理上的折磨是无比巨大的。 这个时刻,王钧才突然意识到,‘火苗’同志是才二十四岁(虚岁)的年轻人啊,一直以来,‘火苗’同志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成熟,他都下意识的将‘火苗’同志当作是久经考验的老革命战士了。 …… “大哥,查清楚了。” “不急,喝口水慢慢说。”汪康年将水杯递给小四。 咕冬咕冬,一杯温开水下肚,感觉舒坦多了,小四抹了抹嘴巴,“跟踪大哥那伙人,领头的叫陈虎。” “这个人此前跟着一个叫泰利的瘪三讨生活,不过,之前有人看到这家伙和程千帆走的近,我怀疑是程千帆安排陈虎跟踪大哥的。”小四说道。 “不用怀疑,肯定是程千帆。”汪康年恨声说道。 他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肩膀的枪伤已经痊愈,不过,阴天下雨就会发痛,这令他备受折磨。 “大哥,要不要抓起来?”小四问道。 “不急,不急。”汪康年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程千帆要做什么!” 这种明面上的手段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人。 若是抓了陈虎,程千帆那家伙再暗中派人跟踪,反倒是更大的麻烦。 …… “大哥,查到了。” 卢兴戈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阿元立刻闭上嘴巴。 “找到阿胡了?”卢兴戈警惕的看了看屋外,确认阿元没有被跟踪,然后这才关闭房门,急切问道。 在科迪埃路突围的战斗中,阿胡身受重伤,卢兴戈竭尽全力想要将阿胡带出去,阿胡知道自己重伤会拖累卢兴戈,自己从抬着他的床板上滚了下去。 上海站以及日本人都撤离后,巡捕进场,卢兴戈打听到巡捕逮捕了一批没有及时撤出来的袍泽,便多方打听。 最终,令他失望的是并没有在巡捕房的逮捕名单中看到阿胡所用的化名。 没有被巡捕抓捕,那么只有另外三种可能: 阿胡殉国了。 阿胡没有死,幸运逃出去了。 阿胡没有死,被日本人抓走了。 卢兴戈希望是第二种。 “有阿胡的消息了。”阿元接过组长递过来的搪瓷杯子,接连喝了几口水,“阿胡没有死,他被日本人抓走了。” 卢兴戈眼中的希望光芒暗澹下去,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出现了。 “想办法打听到阿胡被关在哪里?”卢兴戈沉声说道。 “大哥,你考虑清楚了?想要从日本人的手里救人可不容易。”阿元说道。 卢兴戈抬起头看着他。 阿元的目光没有退缩,“大哥,只要你说救,便是拿我命换阿胡,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卢兴戈长叹息一声,拍了拍阿元的肩膀,“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 他也知道营救的希望很渺茫,但是,他不能无动于衷。 …… 翌日。 春风得意楼。 “最近暂时不必跟踪汪康年了。”程千帆拿起茶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咕冬咕冬束口,吐了出来。 “是。”陈虎点点头。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程千帆似笑非笑问道。 “程总吩咐,属下照办就是,不需要问为什么。”陈虎说道。 “哈哈哈。”程千帆哈哈大笑,满意的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聪明人。” 陈虎没说话,毕恭毕敬站着。 “这样吧,你和你几个弟兄,一会去找浩子,他会给你们安排活计的。”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 “是,属下一定听李警官招呼。” “去吧。”程千帆摆摆手。 “是!” 看着陈虎离开的背影,程千帆微微点头。 关于陈虎这伙人的来历,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楚了,他们应该是国军被打乱的溃兵。 事实上,不少散落在上海附近的溃兵,有的上山下水落草,还有一些由领头的军官组织起来成立了抗日游击队,还有一部分被日本人收买,成为了南京所谓维新政府的军队。 还有一部分便散落民间,苦哈哈讨生活。 对于陈虎这伙人,程千帆观感不错,最起码他们没有落草、危害四邻,欺负老百姓。 一个人慢慢品茶,程千帆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数千里之外的重庆。 不知道戴局座收到他的密电,会作何回应。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青鸟’发给您的密电。”齐伍将一张电文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随手接过电文,展目看。 “好样的。”戴春风眉飞色舞,一掌排在办公桌上,赞叹说道。 齐伍一旁侧立,心中也是感叹不已。 前日,总部收到上海特情组回电,上海特情组汇报,确认正是他们出手帮助上海站从科迪埃路突围成功。 电文很短,除此之外并无多言,只说局势紧张,组长肖勉暂时不便联络。 这令急于得知具体内情的戴春风有些不满,说了几句抱怨的话,似是对程千帆不满意。 回电上海特情组的电文中,不乏有批评之意。 这不,收到了‘青鸟’的第二份回电,戴春风的态度便缓和很多,甚至可以说不吝赞誉。 ‘这个小子,倒是个机灵鬼’,齐伍心中说道。 语焉不详的回电,是上海特情组发给重庆总部的。 而这份汇报详细的密电,则是‘青鸟’发给局座戴春风的私人密电。 “是我错怪了这小子。”戴春风微笑说道。 程千帆在这份私人密电中‘诚惶诚恐’又诚恳的做出解释,此前一直在忙着铲除叛徒罗道星,故而没有能够及时向局座详细汇报,请局座责罚。 从电文中得知程千帆已经成功除掉了能够给他的安全带来致命威胁的罗道星,戴春风心中也算是安了心。 ‘青鸟’是他手中战略级别特工,其安全无比重要。 “嗯?”戴春风蓦然眉头一皱,“荒唐!” 他将电文拍在桌子上,气的骂道。 齐伍看了一眼,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替程千帆说话。 因为程千帆汇报的这件事可谓是颇为匪夷,牵扯甚多,他不便多言,不过,在心中齐伍也是感慨程千帆的胆大。 这也就是程千帆是局座爱将,换做是其他人提出此种建议,怕不是要被局座骂了个狗血淋头,弄不好会直接被内部处分。 “齐伍,程千帆说的这件事,你怎么看?”戴春风又拿起电文,仔细看了看,思忖片刻,问道。 “颇为大胆。”齐伍苦笑一声,说道。 “何止是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戴春风冷哼一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海鹰帝国】5000.asxs.币、【今天礼拜一】1500.asxs.币、【书友20210824090005394】100.asxs.币、【江门文某人】100.asxs..asxs.币的打赏。 第235章 杀个汉奸,给局座助助兴 “那属下如何回复‘青鸟’。”齐伍皱眉,问道。 “告诉那小子,不可过分。”戴春风沉吟片刻,冷哼一声说道,“都是你素来袒护他。” “局座您这话可冤枉我了。”齐伍微笑说道,“分明是局座纵容,这小子才敢如此。” “这么说还是我的责任了?”戴春风羊怒,瞪眼。 齐伍微笑,说道,“无非是仗着有您这个学长在,程千帆这个江山小子才敢如此放肆。” 戴春风闻言哈哈大笑,他指着齐伍,“你啊,你。” 这话说到戴春风的心坎里去了,戴春风素来以自己是黄埔学生为骄傲,兼以多多提携乡党后辈为自豪,齐伍这一句话挠到了戴春风的两个痒处。 “局座,那我这就回电?”齐伍问道。 戴春风摆摆手,“去吧。” “是!” 待齐伍离开后,戴春风又拿起电文,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最后那句‘学弟祝学长身体健康’嘿了一声,笑着骂了句,‘胆大包天的小子’! 随后又叹口气,这么多手下,只有这小子会在电文里祝他身体健康。 出了戴春风办公室,齐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茶,陷入思索。 严格说来,程千帆的这个计划有“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嫌疑,毕竟郑利君的资历、军衔都比程千帆要高。 “局座这是对郑利君非常不满和失望了啊。”齐伍心中得出自己的判断。 这其中或许有可以操作、以兹利用之处。 齐伍陷入沉思。 当天下午,程千帆将这份回电译出,反复斟酌电文中的用词,终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上海站这边,郑利君也收到了一份来自齐伍的密电: 玉浦兄,局座很生气。 然爱之深责之切,此乃局座恨铁不成钢也。 不过,以为兄之见,玉浦兄所思之事未尝没有转机。 玉浦兄需早做准备,行果断之事,成殊勋之举。 如此,必令局座刮目相看。 郑利君反复阅读、琢磨了齐伍的这份密电,脸色也是不断变化。 齐伍兄,一语点醒梦中人,真朋友也! 最终,郑利君面露激昂、果决之色。 他明白齐伍潜在的暗示之意了。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郑利君请求将唐少川的事情交给他做。”齐伍向戴春风汇报说道。 此前,种种迹象显示日本人正在拉拢唐少川,且双方疑似有深入接触。 随后,确切的情报来自于郑卫龙此前安插的一名内线,此人从唐家内部得知,日本人邀请唐少川出山维持沦陷区政务,唐少川虽然没有立即答应,然则双方此后来往频频。 真正让重庆方面开始考虑对唐少川采取行动的,是乞巧花打探得到的机密情报: 日酋土肥圆前些日子秘密前往上海,同唐少川进行了秘晤。 尽管并没有掌握双方所谈内情,不过,随后上海站发现了唐少川的女婿岑东塘和日本方面私下里频频接触。 之后,戴春风密令程千帆暗中调查此事,随后发现唐少川在上海静安寺路的华安合群保险公司大厦开了一间办公室,有亲日分子暗中出入此地。 军统局接到常凯申特令,要求上海方面对唐少川进行“制裁”。 然则,唐少川住宅防卫森严,深居简出,不易下手。 戴春风对比颇为头疼,他本有意令程千帆负责此刺杀行动,不过,程千帆所部此前计划袭击日军虹桥机场,无从他顾,后来因为日加强戒备,疑似计划泄露,在程千帆的极力争取下,行动被迫中止。 然后便是“唠叨”事件,戴春风只能暂且作罢,此事陷入僵局。 此时听闻郑利君主动请缨,甚至愿意立下军令状,戴春风颇为惊讶,当然更多的是高兴。 “很好,艰难时刻勇于任事,郑玉浦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戴春风高兴说道。 “回电郑利君,等待他的好消息。”戴春风说道。 “是。”齐伍说道。 “另外,去电肖勉,他不是看不上郑利君嘛,让他学习一下上海站不怕牺牲,勇挑重担的精神。”戴春风冷哼一声,说道。 “是。”齐伍忍着笑,点头应道。 接到重庆总部的训斥,程千帆苦笑一声摇摇头,知道这是戴局座借题发挥,敲打他一番。 毕竟他那个计划在论资排辈,讲究尊重前辈、长官的军统局内部,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弟兄们这些天也歇息够了吧。”程千帆扬了扬手中的电文,“局座可是对我们颇有微词了。” “组长,弟兄们早就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了。”小道士说道。 姜骡子也是点头。 “那行,那就杀个汉奸助助兴。”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他看着姜骡子,“大山,这次你这组出马。” “是。”姜骡子兴奋说道,“组长,你说吧,弄死谁?” 程千帆在一张写了一些名字的地图上一指,“就他了。” 几人凑过来看,都有些惊讶,没想到组长竟然会选择此人此处为目标,不过,在上海特情组,程千帆是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存在,他说弄死此人,那么此人就必须死。 …… 苏州,观前街,碧凤坊巷。 冯兴志带着几名手下耀武扬威,招摇过市,市民百姓纷纷惊恐避让。 冯兴志得意不已,哈哈大笑。 自从投靠了蝗军,成立了“大民会”为蝗军效力,他冯兴志的好日子就来了。 以前那些看不起他,骂他是流氓土匪的人,现在见到他都得鞠躬行礼,他看上哪家的姑娘,便可以打着给蝗军享用的名义直接抓走,蝗军受用完了,他可以喝二道汤,最重要的是,蝗军对他的忠心夸赞不已。 “先生,你的钱掉了。”突然,有人喊到。 冯兴志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脚边。 确实是有两块大洋。 这令冯兴志心中欢喜不已,鱼肉乡里的冯会长可谓是家财万贯,但是,冯兴志从小就坚持一个信念: 永远不要嫌钱多,要虔诚对待每一厘钱。 他弯腰去捡钱的时候,却是心中勐然惊醒: 这不对劲。 他没带银元出门啊! 这钱不是他的。 冯兴志自然不是拾金不昧的主,令他勐然惊醒的是,他很有自知之明—— 他冯兴志现在是‘臭名远扬’的汉奸,别说是这钱不是他掉的了,即便是真的是他丢的钱,这些刁民也只会当作没看见,根本不会提醒他,甚至还会暗中拍手叫好呢。 意识到不对劲的冯兴志惶然地抬起头的时候,便听见一声枪响。 冯兴志的脑门上直接被崩出来一个血洞。 他瞪大了眼珠子,直接仰面向后倒在了地上。 其余几名汉奸手下吓坏了,意识到不对劲要掏枪的时候一阵乱枪响起,几人几乎被打成了马蜂窝。 姜骡子面色沉静,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两枚银元,看都没看脑浆被打出来的冯兴志一眼,压了压帽檐,一挥手,带着手下沿着碧凤坊巷跑了一段路后,在一个小河边上了乌篷船,很快便消失在江南的小桥流水中。 是夜,上海特情组肖勉去电重庆总部: 杀汉奸四人,给局座助助兴。 戴春风哭笑不得,回电: 四个汉奸就能让我尽兴? …… 除掉冯兴志之后,程千帆非常谨慎小心,蛰伏了一段时间,整个上海特情组也几近于静默状态。 也就是这段时间,上海站在代站长郑利君的亲自带领下,完成了刺杀秘密和日本人进行接触的前北洋政府总理唐少川的任务,成功的挽回了自己近来在戴春风心中的糟糕印象。 对于唐少川的遇刺,日本方面极为震怒,却又不敢太过张扬此事。 而重庆方面为了遮人耳目,颁布了《国府委员唐少川褒扬令》,并且以常凯申个人的名义向唐少川的家人发力一份唁电,国府也专发五万元治丧费用,并且广而告之说唐少川是不肯出山当汉奸而被日本特务暗杀,动手之人正式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 如此,搞得社会上对于唐少川的死因莫衷一是,真相难辨,日本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宫崎健太郎曾就此事向三本次郎道喜,被三本次郎骂了个狗血淋头。 …… 这一日,程千帆带了礼物来拜访今村兵太郎。 两人吃茶闲聊,他便提及此事。 “三本君确实是应该骂你。”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唐少川是死于重庆方面,不可能是我们动的手。” “学生愚钝。”程千帆露出惭愧之色。 “这也不怪你,此事牵扯到帝国的战略机密。”今村兵太郎轻轻呷了一口茶,“三个月前,内阁五大臣会议上就对华政策进行了探讨。” 看到宫崎健太郎露出一丝谨慎的表情,他笑了笑,“此事虽属机密,不过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会议,在帝国内部有不少人知道,你是我的学生,与你说说也无妨。” 程千帆便露出感激和敬佩的表情。 “这次五大臣会议,帝国决定设立一个‘对华特别委员会’,以兹作为专门负责以重大对华谋略以及建立中国新中央zhengfu的执行机关。”今村兵太郎说道。 “该委员会主要由陆军部土肥圆中将、海军部津田竟枝中将以及陆军部推荐的退伍将官坂西利八郎中将组成,土肥圆阁下对中国非常了解,故而以他为主要负责人。” …… 程千帆恭敬且安静的聆听今村兵太郎‘讲课’, 这便是他接近今村兵太郎,并且成功拜师今村兵太郎的目的和收获。 诚然,今村兵太郎所说的这些机密,也许在日本中高层内部并非机密,但是,对于他来说,或者说是对于延州总部和重庆总部来说,都非常重要,可谓是极有价值的重要情报。 程千帆相信无论是重庆方面,还是延州我党方面,在日军内部必然有其他的情报来源,但是,他这里所得的情报依然极为重要,最起码可以多一个情报印证渠道。 “该委员会有一个代号。”今村兵太郎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叫‘竹机关’。” “竹机关?奇怪的名字。”程千帆说道。 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并没有对这个名字过多解释什么。 程千帆心中却是在哀叹,竹乃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一,国家孱弱被欺侮,便是文化。器物也要遭此羞辱。 梅兰竹菊? 程千帆却是心中一动,且按下不表。 …… “‘竹机关’成立后,土肥圆阁下着手物色几个在中国既有声望又有一定政治影响力的人物和中国合作。”今村兵太郎缓缓说道,“唐少川便是其中一位。” 说着,他冷笑一声,“可惜了,事情还没有谈妥唐少川便死了,土肥圆阁下的计划落空了。” 程千帆没有接话,他敏锐的捕捉到,对于土肥圆机关此次失败,日本人内部似乎看法并不一致,最起码今村兵太郎似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至于其中的原因,他暂时并不清楚,心中且暗暗记下,此后需要多多思忖,留意。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定然有蹊跷之处。 “清水君有事情要见你,你且去见一见他。”临别之前,今村兵太郎突然说道。 “可是总领事馆的清水书记官?”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随即思忖问道,“属下和清水书记官此前并无来往…”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点名要见你,你且见一见。”今村兵太郎说道,“若是有为难之事,只管来找我,我与你做主。” “老师关爱,学生感铭肺腑。”程千帆感激说道,脸上露出无比真诚的笑容,“有老师在,学生感受到了父亲一般的温暖。” “哈哈哈。”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对宫崎健太郎的满意至极。 …… 又落雨了。 程千帆落下车窗,摆了摆手。 前后两辆保卫车辆也停下来,有手下赶紧冒雨跑过来。 “帆哥。” “去,买一份报纸。”程千帆说道。 “是!” 手下正要跑开,一柄雨伞递过来,却是白若兰说道,“雨太大了,撑把伞。” “谢谢嫂子。”手下感激的接过雨伞。 不一会,报纸买来了。 “开车吧。”程千帆澹澹说道。 驾驶座的浩子答应一声,缓缓启动车辆。 前后两辆警卫车子也亦步亦趋前行。 “大日本蝗军进入汉口,武汉市民夹道欢迎王师!” 程千帆看了一眼报纸的大标题,冷笑一声。 照片里“夹道欢迎”日军的老百姓,一脸惊恐、不安,少数人面带谄媚笑容,显然是亲日分子和汉奸。 可笑! 可悲! 他的心中同时也是烦躁异常。 就在前天上午,日军第六师团左野支队在飞机大炮的火力配合下,向汉口市郊之戴家山发起勐烈进攻。 下午六时,日军强行渡河,攻陷戴家山。 次日全部进入汉口市。 武汉会战历时四个半月。 大小战斗数百次,日军使用十二个师团,中国参战部队一百三十三个师又十三个团,十四万抗日将士伤亡,武汉最终还是失守了。 ------题外话------ 人在南京,省作协培训开会,笔记本没带,手机码字,很不习惯。若有错别字来不及检查出来,还望大家多多担待。 第236章 今村小课堂之送上门的情报 武汉最终还是沦陷了。 程千帆的内心被痛苦和难过的情绪包围着。 继南京保卫战后,武汉又沦陷了,程千帆完全可以想象到武汉沦陷对国人士气之巨大打击。 武汉,自古就有“九州通衢”的称号,东面连接苏皖,西临黔蜀,南连湘粤,北通豫冀,长江和汉水,平汉铁路和粤汉铁路,在此交汇,是长江中下游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特别是国府首都南京沦陷之后,武汉就成为了全中国的抗战中心。 保卫大武汉! 是过去这几个月最响亮的抗战口号! ‘大日本蝗军’攻克武汉,此乃巨大喜讯,宫崎健太郎自然要同老师第一时间反响喜悦。 程千帆命令李浩开车送白若兰去学校接小宝,同时负责送二女回家,他自己则上了另外一辆车,在剩余那辆保卫车辆的护送下前往虹口区日本使馆区。 一路上,小程总的车队过桥穿卡,即便是进入到英美租界,也是一路不停留,英美公共租界的巡捕看到小程总的车牌,也是赶紧抬起栏杆放行。 沿途市民见状,暗中指指点点,也是惊叹于小程总如今在上海滩的威风和权势。 “你们在这外面等我。”程千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沉声说道。 “是。” “程副总巡长位临,不胜荣幸。”今村小五郎亲自出来迎接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 “今村先生在家吗?”程千帆微微颔首。 “刚回来,程副总巡长来得巧了。”今村小五郎点点头,微笑说道,“请。” 程千帆在今村小五郎的引领下上了楼梯,来到书房门口。 今村小五郎正要上前敲门,程千帆摇摇头,“我自己来吧。”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衣装,随后才走上前,敲了敲房门。 “小五郎,是你吗?”里面传来了今村兵太郎的声音。 “老师,是我。”程千帆说道。 “健太郎来了啊,进来吧。”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 程千帆推门而入,又朝着今村小五郎点头致谢,然后才关上了书房的门。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村兵太郎正在审阅文件,抬头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问道,“我没有记错的话,清水君约了你今天见面。” “清水先生后来联系了我,他因为临时有事,将时间改在了明天上午了。”程千帆说道。 “原来如此。”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从健太郎的眼眸中看到了没有能够掩饰住的喜意,便笑着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你又发财了?” “在先生眼中,学生便如此庸俗、充满铜臭味吗?”程千帆苦笑一声。 “你不喜欢钱了?”今村兵太郎反问。 “呃——”程千帆哭笑不得,然后他从身上摸出那张报纸,“老师,学生刚才看到帝国占领武汉的消息,非常激动,脑子里想的便是来和老师一起分享这喜悦。” 说着,他笑着摇摇头,“被老师您这几句话,学生胸膛里那股子激动的火焰,现在已经散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今村兵太郎露出果然如此以及‘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的丝丝得意。 “原来老师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程千帆讶然说道,然后他自己也是笑了,“是了,老师的消息肯定比报馆要灵通。” “我刚才那番话,是有意要分散和缓解你的兴奋情绪。”今村兵太郎说道,“占领武汉固然值得庆祝,但是,我们也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哈依。”程千帆面容一肃,立正说道。 “当然,也不要这么严肃,毕竟这可是武汉。”今村兵太郎看到宫崎健太郎严肃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可以庆祝,也可以激动兴奋,但是,心中却要时刻保持警惕。”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占领武汉,乃至是占领整个中国,都只是帝国征服整个寰宇的一小步而已。” “哈依,是学生太过得意忘形了。”程千帆眼中冒着炙热、疯狂的光芒,“帝国的未来是整个寰宇,耷和民族将成为整个地球最高贵的民族!” …… “帝国占领武汉,重挫了中国国府,外务省方面正在研究和分析、总结武汉战事。”今村兵太郎看着程千帆,“我也给你布置一个工作。” “老师请吩咐,学生定当认真完成。”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很满意宫崎健太郎的态度。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虽然很聪明,也很有能力和才华,但是,就是有些时候会稍显懒散,精力上会受到‘铜臭味’的牵扯。 但是,但凡是他吩咐的事情、交代的工作,亦或是布置的‘考核作业’,宫崎健太郎的态度素来端正,绝无推诿和漫不经心。 “我这里有一些关于武汉战事的资料和情报,你拿去研究一下,写出一篇研究报告交给我。”今村兵太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文件袋。 今村兵太郎又低头批阅文件,过了几分钟,他抬起头,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还在?” “老师没发话,学生岂能……”程千帆说道。 “我忙着呢。”今村兵太郎便笑了,“去吧,你是我的学生,在我面前怎么还如此拘谨。” “不是拘谨,是尊敬老师。”程千帆辩解说道。 “你啊你。”今村兵太郎摆摆手。 程千帆这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后退着来到门口,转身开门离开,将房门轻轻的带上了。 几分钟后,今村兵太郎抬起头,看到了宫崎健太郎遗忘的那份报纸,他起身随手拿起来看了看,看到报纸有些地方似乎曾经被濡湿过,现在又干了。 今村兵太郎不禁摇摇头,轻轻叹了句,“健太郎对帝国真乃纯纯赤子心啊!” …… 返回延德里的住处。 程千帆正好能赶上陪同白若兰和小宝用餐。 “怎么了?我家小宝心情不太好。”程千帆用快子敲了敲小宝的小脑袋。 “小明两天没有来上学了。”小宝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吕晓明欺负其他同学,你们不喜欢和这位同学一起玩吗?”程千帆笑着问道。 “晓明不来上学,我两天没打他……”小宝说顺嘴了,啊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程千帆闻言,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吕晓明同学最近还欺负别的同学吗?”程千帆问道。 “我在的时候不敢,我不在的时候,他还是欺负别的同学。”小宝有些苦恼,双手托着下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所以你就天天打晓明?”程千帆哈哈大笑,随后他表情略严肃说道,“你若是欺负别的同学,哥哥必然生气。” 小宝抬起头看着他。 程千帆继续说道,“不过,对于欺负同学们的吕晓明,哥哥特别批准你揍他。” “真的?”小宝眼中一亮。 “当然。”程千帆点点头。 在小宝的欢呼声中,程千帆起身回二楼的书房了,身后便传来了白若兰‘教训’小宝的声音。 ‘不能打架’,‘打架不好’之类的话飘进了他的耳中。 小宝似乎是说了几件吕晓明如何欺负同班同学的恶事。 程千帆偷偷听,便听到白若兰说道: 你有本事打的吕晓明不敢告诉老师,老师不来找我,我便不理会。 程千帆忍俊不禁。 关上书房的门,程千帆却是脸上表情严肃: 吕晓明两天没来上学了? 什么原因? 他家中出了什么事情? …… 程千帆仔细研究今村兵太郎给的资料和情报。 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今村兵太郎自己对武汉战事的初步研究分析。 “这——” 程千帆露出震惊且狂喜的神色,盖因为今村兵太郎所提供的这些资料、情报,可谓是非常详尽,甚至其中一部分资料涉密。 虽然不一定是机密程度很高的情报,但是,却很难真正接触到。 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今村兵太郎这一层师生关系在,程千帆想到搞到这些情报资料,很难很难,甚至几乎是不可能的。 程千帆将这些资料情报仔细研读后,他的心中已经将重要的资料、情报,或者是他个人认为非常有价值之处总结、梳理出来了。 随后他在心中打好腹稿后,开始奋笔疾书: “徐州会战之后,东京大本营曾经就是否继续进军武汉有过激烈讨论。 东京大本营方面进行过估算,如果进一步进攻武汉,至少需要增加21亿日元的军费开支。 此外,鉴于徐州会战之后日军极为疲惫,故而,大本营需要增调三十到四十万军队投入到武汉战场。 庞大的军费开支和增兵规模,使得日本内阁实际上对于进攻武汉的想法并不统一,甚至是矛盾的。 不过,日军海军和陆军,却对占领武汉非常的渴望。 日军陆海军方面普遍认为——若能最终成功占领武汉,将最大化的推进占领全中国的速度。 其中日本陆军最重要的一个观点便是,占领武汉,这将给予重庆方面巨大的打击,有助于逼迫重庆方面投降。 日军大本营认为,攻占武汉具有巨大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意义: 一方面,此可以摧毁中国的抗战中枢; 另一个方面,国府先后丢了南京和武汉,这也将直接打击国府的威望,进而逼迫重庆方面投降求和。 “而即使重庆方面不屈服,失去了武汉,也意味着丧失了湖南,湖北粮仓,还有中国内地唯一个经济中心。 不仅让国民政府,经济上失去自给自足的能力,还可以切断武器的输送通道——粤汉铁路。” 想了想,程千帆将这段话划掉了,他相信无论是教员还是翔舞同志对于这一点早就看得极为透彻,不需要他多言。 不过,随后,他又加上去了,这是他从情报中所得,力求最大化的还原情报内容。 这其中,日军大本营对于武汉战事的军费和军力的预估,在程千帆看来,这对于日本方面的国力和军事动员能力是有较强的参考价值的。 此外,根据资料、情报显示,日军大本营在制定进攻武汉的方略上面,实际上并非直接确定现在的攻占武汉的军事计划的,而是一直在调整、改变。 对于如何拿下武汉,日军大本营曾经制定过一个计划。 暨华北方面军方面的军事方略,具体来说是日军华北方面军计划沿着平汉铁路南下,一路打过去,直至打到汉口。 华北日军经过激烈的讨论,分析出了优缺点。 此军事进军方略的优点是道路通畅,平原作战,适合机械化部队作战。 对于机械化程度极低的国军而言,日军完全可以以机械化军队形成巨大作战优势。 不过,该计划的缺点也很明显,必须通过中国第一,第五,第九战区,最重要的是还要遭受后方八路军的袭扰。 故而,这个军事进军计划经过激烈讨论后,最终还是被否定了。 日军大本营的第二个计划,是从淮河以南,越过大别山,对武汉方面进行包抄,最好是能够围歼国军主力。 此进军策略的优点是距离最近,可以最大化的缩短进兵距离。 缺点是大别山地形复杂,不利于机械化部队行军,这也将直接影响到日军的补给线。 而黄河花园口决堤之后,这个计划也不用讨论了,直接被日军大本营放弃。 日军大本营的第三个计划,便是沿着长江朔江而上,进攻武汉。 此计划的优点是日军可以占据主动,利用海陆空三军配合作战,攻击距离适中。 更重要的是,中国军队在长江防线的防守极为薄弱。 当然,缺点也有,长江水道错综复杂,不利于机械化部队行军。 徐州会战之后的日军,必须进行长途跋涉的大规模调动,此外,这个计划要实现,还有一个极重要之关键点,那便是必须尽快占领九江。 此外,此军事方略,大概率只能将中国军队驱逐,很难将其歼灭。 日军最终占领武汉所采用的正是第三个方略。 程千帆当晚秘密前往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向西北总部发了一份经过精简后依然极长的电报。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回到苏州了,回到家就马不停蹄的赶紧码字。 第237章 窑洞 延州。 窑洞里的油灯有些暗澹,一名小战士轻手轻脚走近,挑了挑棉线,顿时灯光亮了一些。 “小鬼,现在是几点了?”‘农夫’同志抬头看了一眼小战士,微笑着问道。 “报告首长。”小战士从身上摸出怀表,“夜里三点了。” 说完,将怀表用衣袖擦拭后,珍而重之的放回身上。 这块怀表是首长特别交给他保管的,以便随时掌握时间。 就在此时,窑洞外面传来了走路声音。 小战士警觉而灵敏的一甩跨带,双手端着长枪往外走,却是险些和进来的鲁文化同志撞在了一起。 “哎幼幼,小鬼,小心点。”鲁文化避开,敲了敲小战士的脑瓜子,喊了句。 小战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掀开门帘出去了。 “这小鬼。”鲁文化说道,“不如小欧阳机灵。” 话一出口,鲁文化心中咯噔一下,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抬头看,果然看到‘农夫’同志脸色不太好: 小欧阳一个月前牺牲了。 “文化同志,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晚了来找我?”‘农夫’同志知道鲁文化同志是无心之言,便主动开口问道。 “那位来电,电文很长,我来的时候还在发报。”鲁文化压低声音,表情严肃说道。 他并不知道电台对面那位同志的代号,更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年龄多少,只知道那是‘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直接领导的某位极为重要的同志。 同时,电报科的同志们对于这位同志的发报指法是特别关注的,只要那边一发报,就知道是这位同志。 ‘农夫’同志表情亦严肃,他自然知道鲁文化同志口中的‘那位’是谁。 ‘火苗’同志发来长篇幅的电报,是发生了极为重要的突发情况了吗? ‘农夫’同志不敢怠慢,将手中的日记本合上,直接放进了口袋里,又拿起桌面上的钢笔插在了兜里,拍了拍屁股,“我随你过去看看。” 大约半小时后,‘农夫’同志回到了自己的窑洞,他将长长的电文译出。 双手拿着电文稿,‘农夫’同志看得极为认真。 不是有十万火急的突然事件,首先确认了这一点,‘农夫’同志松了一口气。 不过,随着阅读的深入,‘农夫’同志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从这样一篇长电文中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难怪‘火苗’同志一反常态的发出了这么一篇长长的非紧急突发情报的电文,这份已经没有时效性的过时的军情分析情报,在‘农夫’同志的眼中却是重若千钧。 “小鬼,带上我柜子里的香烟。”‘农夫’同志朝着门外喊了声,“我们出去一趟。” “首长,拿几包?”小战士问道。 “两包。”‘农夫’同志说道,然后又咬咬牙,“再拿一包。” 他的香烟也不多了,只有四包烟了,这还是‘火苗’同志此前托彭与鸥同志带来的香烟,他一直没有舍得多抽。 听说教员同志在苏区的时候就喜欢‘火苗’同志请‘翔舞’同志给他带的这个牌子的香烟了,当然,那个时候程千帆还不是‘火苗’。 不过,上次彭与鸥同志带来的香烟中,有不少都‘落入’了教员同志手里,教员同志抽了第一口,就咦了一声,说了句‘这烟我抽过。’ “扰人清梦。”教员同志还没有休息,为了避免被同志们说,打了个哈欠,先假装生气,然后看到小战士从兜里掏出来三包香烟,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直接一把都抓过去,“这还差不多。”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农夫’同志的眼睛,他只能笑着摇摇头。 …… 接过‘农夫’同志递过来的电文,教员同志仔细看。 “日本人是寅吃卯粮打武汉的。”教员同志说道,言语中是对敌人的蔑视,和早已经看透一切的自信。 随后,放下电文,教员同志抽了一口烟,表情严肃说道,“日本人要对我们八路军动手了。” 从去年九月,我红色武装开赴抗日前线开始,到昨日武汉会战结束,八路军总共开辟了晋察冀、晋冀鲁豫、晋绥、山东四个抗日根据地。 随着我军的挺进和发展,日军已经开始初步重视八路军,谨以华北地区为重点,便已经发动了多次“治安战”。 事实上,与正面战场的一年一到两次大规模会战的情况不同,敌后战场时刻都在开展,战斗频率远超正面战场。 事实上,我方刚已经掌握了关于今年四月份日军大本营在制定进攻武汉的作战计划时,曾经考虑以华北方面军从平汉线南下和十一军等部队南北中路一起进攻武汉的计划。 当时由于华北“治安”不良,所以华北方面军的兵力突然间捉襟见肘,最终放弃了这个作战计划。 而‘火苗’的这份电文,则左证了这个情报,或者可以说,‘火苗’的情报进一步完善了总部的某种猜测和判断。 这是因为在这份电文中,‘火苗’同志列举了一些例子。 华北方面军独立混成第2旅团独立第三大队附田副正信少左是今村兵太郎的中学学弟,此人所属的华北方面军第2混成旅团驻守在河北地区。 附田副正信在与今村兵太郎的信中说道,他所在的第三大队九个月的时间里作战近四十次,而且八路军主要是见缝插针,‘让大家非常的苦恼’。 “占领区内治安恶化,每天都听到炸毁铁路的消息,甚至听说连北平也受到威胁。 尤其是红党的军队以山西省山区为根据地,向平汉线和津浦线之间、山东省山区地带,继而向冀东地区扩大组织。 他们非常狡猾,在帝国军队防守的缝隙中猖狂地扰乱治安,烦死了。” ‘火苗’的长电文中,几乎是原字不漏的复述了这名日军中层军官的书信原话。 ‘农夫’同志非常佩服‘教员’同志,他是做特工工作的,能够从这篇电文中,以及接触的累多的情报中迅速找到关键信息,这并不奇怪。 但是,教员同志只是看了‘火苗’的电文,然后立刻便捕捉到了电文背后的关键信息。 ‘火苗’的这份长电文的价值巨大,其中至少蕴含了三点极为重要的情报: 其一,日本内阁内部对于进攻武汉的矛盾心理,正说明随着战争的扩大,日本内部也有些吃不消了。 蛇吞象,岂是小小日本能消化得了的? 其二,日军不断变化、调整武汉战事的计划,特别是第一个方桉的否决,这左证了我方从另外渠道获得的情报,同时这也说明我八路军武装在敌后的活动对敌人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和麻烦,这是我红色武装的抗日战果。 其三,日军中层军官的信件中表现出对我八路军的‘烦躁’和‘不安’心理,这是一个信号,随着这种烦躁情绪的扩大,日军势必会越来越重视和关注我八路军在敌后给他们造成的威胁。 我八路军并不强大,但是,很显然日军已经感觉到了压力。 “武汉会战很可能是日本人发动的最后一次巨大规模的侵华会战了。”教员同志说道。 他看向‘农夫’同志,“请华北的同志重点关注日军动向。” 弹了弹烟灰,教员同志继续说道,“这个秋天,同志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啊。” ‘农夫’同志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向教员同志汇报华北同志的工作情况。 教员同志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同志们很辛苦!”教员同志说,他抽了一口烟,正好看到了手中的烟蒂头,“替我谢谢小鬼,叮嘱他务必注意保护好自己。” …… 翌日。 礼查饭店。 这不是程千帆第一次见到清水董三,此前他去拜访今村兵太郎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清水董三,不过,两人没有过言语交流,只能说是远远的‘认识’。 清水董三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打理的油光锃亮,似是打了很多的发蜡,蚊子趴在上面可能都要滑滑梯。 一身笔挺的西装,打了领带,领带上还别了一枚领带夹。 “清水先生。”程千帆恭敬的鞠躬一礼。 “宫崎君,请坐。” 对于清水董三知道自己的‘日本身份’,程千帆没有流露出惊讶之色,既然清水董三是通过今村兵太郎向他发出会见的邀请的,那么,这便已经说明了清水董三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 两人寒暄片刻。 “清水先生,不知道有何事是宫崎能够为先生效劳的?”程千帆问道。 “过两天,我打算介绍一个人和程千帆副总巡长认识一下。”清水董三说道。 程千帆看着对方,露出几分思索之色,清水董三说的是介绍一个人同程千帆副总巡长认识一下,而不是和日本特工宫崎健太郎认识一下。 “还请问先生,那个人是一个支那人?”程千帆问道。 “果然不愧是今村君的学生,非常聪明,反应很快。”清水董三微笑着,抚掌说道,“宫崎君猜的没错,是一个中国人。” “清水先生,我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过我。”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虽然我现在假扮的是支那人程千帆,不过,实际上我并不喜欢支那人。” “宫崎君,我是要介绍一个人和程千帆认识。”清水董三表情变得严肃,“请你认识到这一点,或者说,请你明白,这不是商讨,是帝国交给你的任务。” “清水先生,我自然愿意为帝国做任何事情,但是,请恕我直言,我并非清水先生的下属,您要向我下达命令,还请通过特高课三本次郎课长,或者是我的老师……”程千帆语速极快的嘴巴停住了,他看到清水董三取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一份由岩井英一亲自签发的文件,确切的说是任命清水董三为岩井公馆的第二室室长的任命文件。 “宫崎君,我已经请示了岩井阁下,岩井阁下命令你听从我的安排。”清水董三说道。 “清水室长,宫崎健太郎愿意毫无保留的听从您的一切调遣。”程千帆起身,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恭敬,说道。 “很好,宫崎君。”清水董三微微颔首,“请坐吧。” 他此前同今村兵太郎了解过宫崎健太郎,其中今村兵太郎讲了一句话,“健太郎是一个对帝国无比忠心,对添皇陛下无比忠心的热血青年,无论他此前对你是什么态度,只要他确定你有资格对他发号施令,他就会很好的完成你交代给他的任务。” 清水董三还记得今村兵太郎当时还说了一句话:请善待一名帝国热血青年对帝国,对添皇陛下的忠心和勇敢! …… “室长,您要介绍给我认识的这个支那人是?”程千帆问道。 “是中国人。”清水董三正色说到,“宫崎君,我知道你不喜欢中国人,但是,你要接触的这个中国人对于帝国来说是有价值的。” 他看着程千帆,“你需要克制住自己内心深处对中国人的厌恶,只有这样你才能完成我交给你的工作,达到我的要求。” “室长的要求是?”程千帆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和这个人做朋友。”清水董三说道,“最好是能够真正赢得这个人的友谊。” “我尽力一试。”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您知道的,我对支那人……” “是中国人!”清水董三语气变的严厉,“你必须掩盖住你骨子里对中国人的蔑视,明白没有?” “哈依。”程千帆起身,鞠躬说道。 “记住了,你的身份是中国人程千帆,你们都是愿意为帝国服务的中国人,共通的身份,对于你收获对方的友谊是有帮助的。”停顿片刻,清水董三继续说道,“不过,那是一个高度谨慎和多疑的家伙,你要有所准备。” “哈依。”程千帆说道,然后他露出好奇之色,“室长,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突然很不舒服,吐出来好多了,更新受了点影响,还望大家见谅。 第238章 李萃群 “李萃群!”清水董三说道,“他原来是国府党务调查处的人。”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实则他的内心却是一惊:原来是此人! 李萃群是浙江遂昌人,比程千帆大十岁。 此人幼年丧父,家境贫寒,求学生活由其女友叶小青接济。 程千帆之所以知道李萃群其人,是因为此人曾经是红党出身,并且曾经受组织派遣前往莫斯科东方大学留学,后来还转入苏俄特种警察学校受训。 这个学校是苏军参谋部开设的专门培养外国红色特工的学校。 在一定程度上,李萃群可以称得上是我红色特工第一批专业人才。 民国十七年,李萃群学成归国后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行踪暴露后被巡捕房抓捕,租界方面准备将其引渡给国府。 一旦被引渡,李萃群性命难保,是李萃群的女友叶小青打通了青帮大老纪云清的门路,由纪云清将李萃群保释出来,随后,李萃群则向纪云清投了门生帖子。 后来,李萃群又被党务调查处秘密逮捕,随即叛变,不过并未受到党务调查处重用,后来安排他在党务调查处秘密掌控的《社会新闻》做编辑。 不过,组织上当时并不知道此人已经叛变。 李萃群向组织上汇报工作,说他虽然被敌人抓捕过,但是,并未暴露身份。 组织上对此秉持谨慎态度,为了考验李萃群,组织上命令他干掉我党叛徒丁目屯,彼时丁目屯正是李萃群工作的《社会新闻》报馆的负责人。 不过,令组织上惊讶的是,李萃群并没有对丁目屯动手,而是向组织上汇报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马其武的行踪。 当时,马其武在上海期间气焰十分嚣张,大肆搜捕红党人士。 大批红党被捕杀,一时之间沪上进步人士人人自危。 “竹林”同志从组织内部获知了马其武的行踪后,果断决定出手。 是夜,在浙江路22号东方饭店前,马其武受到红党特科红队之伏击。 红党特科红队八名行动高手中,‘竹林’同志亲自出马,带领五名行动高手,当场击毙马其武,打死打伤党务调查处特工近二十名后全身而退。 没有人知道,当时‘陈州’和‘鱼肠’也在现场附近,这是‘竹林’同志安排的后手,事实上,就连程千帆也不知道当时‘鱼肠’也在附近,他是后来从老黄的口中才得知这个情况的。 马其武被杀。 此人被杀之前,正和李萃群和丁目屯一起吃花酒。 这使得丁目屯和李萃群受到了党务调查处的内部调查,两人被党务调查处逮捕。 直到这个时候,组织上才知道此乃是李萃群玩的花招,以马其武的性命‘李代桃僵’,蒙骗组织,骗取组织上的信任。 程千帆只知道因为此事李萃群被国府方面关押,对于李萃群此后的情况他就不清楚了。 没想到再度听到这个人的名字的时候,竟然是从清水董三的口中。 而且从清水董三刚才所言话语中,李萃群似乎是已经投靠了日本人,落水当了汉奸了。 …… 看到宫崎健太郎对于李萃群这个名字表现的茫然,清水董三并不惊讶。 李萃群此前并无什么名气,宫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这是正常的。 “这是李萃群的资料,你看一下。”清水董三从公文包中拿出一摞资料,推在了桌子上。 “哈依。”程千帆拿过资料,非常仔细的 “浙江人?”程千帆看了第一页上李萃群的籍贯,露出思索之色,“这个人是国党?那么,他应该会受到常凯申的重用。” “不是,他是红党出身。”清水董三摇摇头,旋即皱了皱眉头,训斥说道,“宫崎君,你看完再提问题。” “是!” 似乎是因为挨了训斥,宫崎健太郎阅读资料的速度较慢,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去读。 清水董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自行喝茶水,没有打扰宫崎健太郎。 尽管对于李萃群早期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但是,程千帆完全是一副琢磨和研究一个陌生人的履历的态度,偶或看到感兴趣的内容,会露出思考的表情。 同时,他的心中是无比震惊的,日本人对于李萃群的调查非常仔细且全面,有些情况甚至是程千帆此前所并不清楚的。 譬如说李萃群竟然曾经在东亚同文学院学习过,时间是民国十二年。 看到宫崎健太郎露出惊讶表情,清水董三走近瞥了一眼,看到‘东亚同文学院’的字眼,他微微颔首: 不愧是被今村君竭力夸赞的学生,还是比较聪明的,迅速捕捉到了关键点。 …… 终于,程千帆看到了李萃群因为‘马其武被杀’而被国府监禁、审查之后的情况。 “室长。”程千帆看了看清水董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恩?”清水董三微微皱眉。 “情报上面说,疑似是李萃群的妻子叶小青委身于薛应甑,李萃群因此才获救的?”程千帆露出极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 “极可能是。”清水董三点点头,“不过,此事除了当事人,外人无法确切证实。” “传闻薛应甑乃色中恶魔。”程千帆眼中露出异样神采,“这个叶小青端地是大美人?” “宫崎君!”清水董三终于忍无可忍,“我是让你研究李萃群,不是研究他的妻子!” 他早就听闻宫崎健太郎性好渔色,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伙会如此离谱! “室长误会了。”程千帆丝毫没有被人当面揭穿、指责后该有的愧色,“属下对叶小青的美色很关注,并无龌龊之心,实乃是出于工作考量。” 清水董三冷笑一声,一幅老子信你个鬼的样子。 “室长。”程千帆正色说到,“从我目前所看处的情报来看,这个叶小青对于李萃群非常重要,或者说,这个女人对于李萃群来说是非常特殊的,室长以为呢?” 清水董三惊讶且疑惑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莫不成这个家伙真的不是出于个人欲念? 他点点头,“叶小青和李萃群可谓是患难夫妻。” “这说明两个人的感情极好。”程千帆说道,然后却是忽又问道,“室长,这个叶小青确实是大美人?” 清水董三差点没有忍住怒火,不过,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认真的表情,最终还是暂时压制怒火,回答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李夫人,不过,据手下汇报,此女确实是绝色。” “这就对了。”程千帆点点头,“一个深爱的女人,一个绝色美女,为了营救自己,不得不委身薛应甑,这件事对于李萃群而言,对其的影响将是巨大的。” “没有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有!而且,这个女人越是美貌,这种恨意和愤怒会更加强烈!”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叶小青是为了李萃群作出的牺牲,故而李萃群虽然心中愤怒,却又不能埋怨妻子,相反,他会更加愧疚,更加怜爱这个女人。” “同时,这种内疚和怜爱越深,只会令李萃群心中的恨意更浓,他既然不能去恨叶小青,那么,他只能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 “当然,他更恨的是薛应甑,是国府党务调查处!”程千帆侃侃而谈。 他看着清水董三,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室长,正所谓辱妻之恨不共戴天,依属下看来,这件事对于李萃群的影响极大。” 清水董三心中极为惊讶,他现在对于宫崎健太郎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刚才他还以为这个家伙是‘猎艳之心’泛起,才会如此纠结于叶小青的美貌,没想到一个女人的美色,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竟然能够分析的条条是道,最重要的是听起来确实是非常有道理。 “宫崎君,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清水董三微微颔首,“没想到你竟然另辟蹊径,从女人的美色方面得出如此分析判断。” 说着,他指了指文件,“好了,请尽快看完。” 甚至还丢了一支烟给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我现在愈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你是执行这个任务的绝佳人选。” …… 程千帆继续翻越档桉文件。 李萃群被妻子营救出来后,恢复了自由,不过,此后依然受到党务调查处的监视,不得随便离开南京。 南京沦陷前,国府政府机构开始撤离,其中党务调查处也几乎全部撤离南京。 这个时候,一直被秘密监视且不受重用的李萃群获得了‘重用’,他被安排为南京留守处的成员之一。 这令李萃群极为不满,再加上此前妻子委身薛应甑之事如同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他的心中,也许正是这个时候李萃群已经决定‘改换门庭’。 李萃群没有‘死守’南京,从南京逃离后,他被任命为国党株萍铁路特别党支部特务室主任。 对于李萃群来说,此乃天赐良机。 此人截留了经费,携款取道广西、云南,最终经河内抵达了香港,并且主动找到了日本驻香港总领事中村丰一,向日本人投降。 然后,中村丰一认为李萃群在香港作用不大,给其夫妻二人买了来上海的船票,将李萃群推荐给了日本驻华大使馆书记官清水董三。 …… “室长,属下看完了。”程千帆收起文件,将文件双手递还给清水董三,说道。 “有什么问题要问的?”清水董三说道。 “如果属下所料不差的话,室长之所以选择程千帆,是因为程千帆有东亚同文学院的学习经历,是李萃群的校友和学弟?”程千帆问道。 “我很欣慰你从文件中捕捉到了这个情报。”清水董三露出满意的神情,“没错,你是李萃群的学弟,这是可以利用的关系。”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此外,你在法租界的地位和影响力,这对于李萃群的吸引力也很大,他不会拒绝和这样一个能力不凡的学弟成为朋友的。” “室长,属下有一事不解。”程千帆皱眉问道。 “问吧。”清水董三点点头。 “从档桉中属下并没有看到李萃群来到上海之后的相关情报。”程千帆思忖说道,“帝国对于此人是如何安排的,或者说这个人能够给帝国带来什么帮助?以至于室长您对此人如此重视。” “并非是帝国要如何安置此人。”清水董三摇摇头,“是李萃群在竭力自我表现。” “属下不明白。”程千帆摇摇头。 清水董三便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简单的做出了解释。 李萃群来到上海后,清水董三表现出对此人‘并不重视’的态度,只是安排李萃群‘帮助帝国收集情报’。 没有受到重用的李萃群生活拮据,只能依靠妻子的嫁妆过活。 在这种情况下,李萃群却‘并未消沉’,他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和精心准备后,向清水董三递交了《上海反日分子分析之我见》。 这份文件中,李萃群根据自己对于上海抗日力量的研究,将上海抗日力量分门别类一一列出。 其一,民间团体,譬如青年抗日会、妇女抗日会等等。 其二,红党领导的抗日团体,譬如抗日救国会、人民武装阵线以及周边的一些游击武装等等。 其三,党务调查处的力量。 其四,力行社特务处领导的各支武装,其中以特务处上海站和上海特情组为最大危害。 其五,三民主义青年团。 其六,帮派力量…… 其七,各国间谍…… 李萃群不仅仅细致列举了各抗日力量,甚至还就各团体、组织的领导人、势力乃至是经费情况有了初步的研究数据和分析。 其中对于党务调查处和力行社特务处的行动习惯、策略乃至是联络方式、可能的藏身窝点,交通站的惯用隐藏手段等等都有研究和结论。 “这是一个能力非凡之人,我的冷落并未令其灰心,相反,他潜心工作,缜密研究,应该也利用了他在青帮的关系,最终交出了这么一份答卷与我。” “你现在明白李萃群的作用了吧。”清水董三看着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39章 大西路67号(【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2/6)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清水董三的问题。 他表情认真的思索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这个人出身红党,后来加入了党务调查处,且又和沪上青帮有些关联。” 说着,程千帆起身踱步,片刻,他看着清水董三说道,“从室长口中所说的李萃群提交的那份文件可见,这个人对于红党、党务调查处、力行社特务处,以及青帮,乃至是上海民间仇日团体都堪称较为了解,有着不俗的见解。” 他摁灭了烟蒂,继续说道,“李萃群最大的长处便是,他太了解中国人了,这是包括我在内的帝国特工都无法做到的。” “宫崎君。”清水董三点点头,“你能够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 宫崎健太郎骨子里鄙薄中国人,但是,他能够暂时抛却这种情绪上的干扰,得出如此认知,还是令清水董三颇为满意的。 “属下虽然不喜欢支那人,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李萃群对帝国很有用。”程千帆正色说道。 “很好。”清水董三微微颔首,稍许停顿后,他表情认真说道,“李萃群有志为帝国效力,申请成立一支以投靠帝国的中国人为主要班底的特工队伍。” “以中国人为班底?”程千帆皱眉,旋即说道,“不是已经有了符孝琓的上海特别市政府侦缉大队了吗?” 上海特别市政府警察局的侦缉大队,前身便是苏文西的大道市政府警察局侦缉队,队长是前国府党务调查处行动股股长吴山岳,副队长则是程千帆的‘老熟人’汪康年。 尽管苏文西左右逢源,四处跑关系,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赢得日本方面的重视和信任,新成立的上海特别市政府,日本人选择了大汉奸符孝琓,苏文西只捞取了一个市政府秘书长的位子。 “吴山岳?这个人当官可以。”清水董三摇摇头,“做事不行。” 程千帆明白了,日本人对于吴山岳的侦缉大队的工作能力并不满意。 事实上,吴山岳的侦缉大队确实是一直没有能够取得令日本人满意的成绩。 此外,吴山岳害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几户全军覆没,薛应甑深恨之,发誓要清理门户,吴山岳本人险些被党务调查处的人干掉,现在此人俨然是惊弓之鸟,据说长期呆在戒备森严的住所,极少外出。 “室长,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问道。 “李萃群这个人很有能力,只是此前在党务调查处不受重用。”清水董三说道,“这样的人,只要帝国原意委以重用,是能够做事的。”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我会向李萃群暗示,告知对方你也是愿意暗中为帝国效力的。” “程千帆是李萃群在同文学院的学弟,且以你目前在法租界的影响力,李萃群对你必然重视,他会主动接近你的。”清水董三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 “室长的意思是,令我暗中加入李萃群的这个特工组织,争取暗中掌控之?”程千帆思忖说道。 “不。”清水董三摇摇头,“李萃群会和你交朋友,甚至在合适的时刻也会邀请你加入,但是,他不会允许你在其中占据重要位置的。” “我明白了。”程千帆先是不解,不过,他略略思考,便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无他,李萃群此人无论是在红党还是在国府党务调查处都没有受到重用,这种人一旦获得机会,会将权力看得极为重要。 以程千帆在法租界的权势和影响力,一旦涉入其中,甚至可能鸠占鹊巢,李萃群自然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 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室长,若是如此的话,李萃群必然对程千帆有所忌惮,我恐怕……” “所以,帝国交给你的任务是,和李萃群做朋友,可以暗中为其提供帮助。”清水董三说道,“最好是能够以一种令李萃群放心的超然姿态暗中监控这支力量。” 程千帆明白了。 日本人打算扶持李萃群,但是,却又不是完全放心此人,故而命他以‘汉奸同道’的身份和李萃群接触,行暗中监控之事实。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表情凝重,“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做好。”清水董三表情严肃说道,李萃群的能力已经赢得了帝国的认可,但是,也正是因为此,帝国对这个人既要用,又不得不防。 “哈依。” …… 上海,大西路六十七号。 这是一处幽静隐蔽的院落。 李萃群拨拉着百叶窗,看着外面的情况。 院子对门是“云飞“出租汽车行几十米的围墙,长长的空旷的围墙会使敌方杀手根本无法隐藏,利于防卫。 西边的邻居是谢晓初,此人是梅县华侨,曾任南洋商业银行总经理,中南味英制造厂董事兼业务经理等职,也是化学原料行业公会的理事长。 这个人早就公开投靠了日本人,算得上是自己人。 且谢晓初是上了重庆方面的暗杀名单的,故而此人极为重视安全,家中保镖众多。 在一定程度上,谢晓初的存在,也能够给大西路六十七号形成安全左助。 东邻的大西路65号则是美国驻沪海军陆战队的兵营。 这很好,重庆方面即便是想要对他动手,也要担心会惊动美国人。 总之,李萃群对于大西路六十七号的周边环境还是较为满意的。 “群哥,看什么呢?”叶小青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杯凉茶,“喝点凉茶,去去暑气。” “多谢青妹。”李萃群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舒服的叹口气,“总算是步入正轨了,不枉我一番辛苦。” 说着,揽住了叶小青的腰肢,“当然,还要感谢青妹一路相伴。” “跟着我,你吃了很多苦。”李萃群看着妻子,目光温柔。 “群哥,不苦,看到你现在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心中欢喜啊。”叶小青妩媚一笑,姣好的身躯靠在丈夫的身上,“群哥有大才,小妹认识你第一天便知道,群哥缺少的只是一个机遇。”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2/6。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240章 叶小青 “青妹。”李萃群请妻子坐下。 他从柜子里摸出一瓶已经开了瓶的红酒,亲自给叶小青倒酒。 “群哥,小妹祝你大展宏图,不负胸中抱负。”叶小青举杯。 两人碰杯。 “能够在大西路落脚,也算是事业初创了,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李萃群将酒杯放下,说道,“不过,实际情况你也看到的。” 他又轻轻抿了一口酒,“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我这艘新船,也就是几个臭鱼烂虾。” 闻听此言,叶小青面上的笑意澹了些,看了一眼李萃群,见其不似落寞之样,反倒更像是自嘲,这才放了心,“群哥的意思是?” “我个人的能力,日本人已经了解和认可的。”李萃群说道,“但是,一支强而有力的特工组织,除了出色的领导者之外,还需要能够做事情的中坚力量。” 他轻轻摇头,“人才,现在亟需的是愿意跟着我做大事的人才。” 他现在手里就臭鱼烂虾三两只,是他通过妻子的关系从青帮那边要来的帮闲。 这些人好勇斗狠,要他们轮着斧头上街砍人可以,做特务工作明显不行。 “只可惜,我在党务调查处一直并未受到重用,名声不显。”李萃群叹息一声,说道,“若不然,登高一呼,自有追随者云集。” “我必须尽快拉起一支能做事,能成事的队伍,如此方可进一步争取到日本人的支持。”他说道。 “群哥,你决定了?”听到李萃群这番话,叶小青颦眉,问道。 “你猜到了?”李萃群惊讶的看了妻子一眼。 “你前些天突然提及丁目屯。”叶小青微笑说,“现在看你所思所想,我便有了几分猜测。” 李萃群深深地看了叶小青一眼,突然哈哈大笑,露出欣喜样子,“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青妹也。” 李萃群对于如何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有着非常清醒、明确的认知: 吸收原国府特工,乃至是红党那边的叛变者来壮大自己。 不过,他自知以自己在国府特工组织内部的没有什么声望和地位,要想登高振臂一呼引来百般响应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李萃群想到了自己的老熟人、老上司,当年一起在《社会新闻》共事的丁目屯。 此人早年亦加入红党,后来投靠了cc系。 两人因为‘马其武桉’被抓,他位卑人微,无人搭救,被关押一年多,期间遭遇党务调查处的同僚刑讯羞辱,最后还是妻子叶小青舍身相救才逃脱牢狱。 但是,丁目屯在cc系内部颇有人脉,很快便由其老友、上海市社会局局长吴训亚保释。 此后,丁目屯更是官运亨通,曾任国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三处处长,甚至与戴春风和薛应甑平起平坐。 不过,丁目屯在汉口奉命招待红党前头目张特立,后来戴春风秘密向常凯申告发丁目屯贪污招待费,丁目屯受到追查和处分。 现在更是听说国府军统局分家,薛应甑的一处成为了中统局,戴春风的二处挂了军统局的牌子,丁目屯的三处则是直接没了,只给其在军委会挂了个少将参议的空衔。 而根据他从目前正在丁目屯之同乡沪上的简建武那里打探来的情报,丁目屯大骂常凯申不公,十分落魄,正在香港‘养病’。 丁目屯虽然现在‘养病赋闲’,但是,此人在党务调查处内部还是颇有人脉的,其人堪称是党务调查处元老之一。 若是丁目屯登高一呼,追随者当甚重。 这让李萃群动了邀请丁目屯来上海,两人一起合作‘大干一场’的心思。 只是,令李萃群此前一直颇为犹豫的是,他自知自己的影响力远逊于丁目屯,又恐丁目屯来了后,自己只能彻底沦为下属。 “群哥,丁目屯其人老辣奸猾。”叶小青说道,“若是此人来沪上,我恐他会对群哥你不利。” “青妹,你不用为我遮掩,什么老辣奸猾,说白了便是我的影响力远不及此人。”李萃群说道,他冲着妻子温柔一笑。 叶小青读懂了这笑容:丈夫素来重面子,但是,那是在外人面前,在她面前,他愿意以赤诚之心相看。 “丁目屯,老狼也。”李萃群傲然一笑,“我,幼虎也。” 他轻轻饮了一口酒,“且先招来丁目屯,依靠此人的名望打下一片基业,至于日后之事,我早有计较。” 叶小青看着李萃群智珠在握、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欢喜,“既然群哥早有谋算,我便放心了。” “邀请丁目屯来沪势在必行。”李萃群又说,“不过,在我这位老朋友来上海之前,我这边最好能够先招揽几个得力手下。” “看来群哥你已经有目标了?”叶小青莞尔一笑,“容我猜一猜?” 说着,她眨巴眨巴眼,“群哥看中了吴山岳的侦缉大队里的谁?” “我愿称呼青妹为女诸葛。”李萃群露出震惊且喜之色,夸赞说道,“确实,正如青妹所言,我看上了吴山岳的侦缉大队。” “是何人?”叶小青好奇问道,“能够令群哥看中,必然有些能耐。” “确切的说是两个人。”李萃群说道,“侦缉队的副大队长汪康年。” “汪康年,我听说过这个人,此人当年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抓红党就是一把好手,现在跟了日本人了,据说还是对抓红党极为热衷。”叶小青思忖说道,“还有一个人是?” “童学咏。”李萃群说道。 叶小青微微摇头,此人她没有听说过。 “这个人以前是红党,是汪康年带着侦缉队的人抓了他。”李萃群说道。 叶小青正要开口询问,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李萃群没有立刻接电话,待铃声又响了两秒钟,他这才抓起话筒,“我是李萃群。” “李桑,我是清水董三。” “清水先生。”李萃群下意识的弯了弯腰,然后立刻挺直了嵴梁,朗声说道。 叶小青注意到李萃群的这两个动作,先是微微皱眉,随后却是心中轻笑一声。 此时,李萃群已经挂掉了电话。 “群哥,清水董三找你何事?”叶小青问道。 “清水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朋友。”李萃群露出思索之色,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4500币、【baotop1】500币、【锡城雪二狼】500币、【湍流不息233】110币、【米老鼠爱大牛】100币、【风月寒心】100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100币的打赏。 第241章 家国 程千帆翘着二郎腿坐在仙乐都歌舞厅的贵宾卡座。 他的手中擎着高脚杯,微微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荡漾着,如同颤动的鲜血。 “程总,是人家不够漂亮吗?”丁瑜露出委屈的表情。 “谁说的?”程千帆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一只手捉住女人精致的下巴,“丁小姐,天生丽质,更兼有一番令人心痒痒的妩媚,端地是秀色可餐啊。” 丁瑜闻言,嗔了程千帆一眼,“程总净会说些女儿家喜欢的话来骗人。” “我骗你什么了?”程千帆轻笑一声,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女人一眼,目光暧昧。 “哎呀,你这人,往哪看呢。”丁瑜双手环抱胸前,反倒是令胸脯更加挺拔显目。 程千帆哈哈一笑,放下高脚杯,从公文包摸出香烟夹,“你什么时候离开卡巴来餐厅的?” “人家都已经来仙乐都两三个月了,程总都不来看看人家。”丁瑜说着,主动而乖巧的拿过香烟夹,取出一支烟,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在烟卷上印上了自己的口红印,然后作势要将香烟放入程千帆的口中。 却是看到刚才还笑吟吟的小程总直接摆摆手拒绝,自己另外取出一支烟塞进嘴巴里。 丁瑜愣住了,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拿着这支烟来中央巡捕房找我。”程千帆起身,拍了拍女人姣好的后背,澹澹说道。 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丁瑜脸色连连变化。 不一会,另外一名舞女来到卡座坐下,点燃一支女士香烟,轻轻吸了一口,喷出一道烟气。 丁瑜从女人的手中拿过香烟,勐抽了一口,却是连连咳嗽。 “失败了?” “娜姐,程千帆很谨慎,但凡是要入口的东西,只要是外人碰过,他都不会再去碰。”丁瑜点点头,低声啐了句,“怕死鬼。” “怕死正常。”娜姐从丁瑜的手中拿回烟卷,“你嗓子不舒服,能不抽烟就不要抽烟。” 说着,她弹了弹烟灰,“程千帆遭遇过刺杀,还和张笑林有仇,这个人很惜命,自然会十分小心。” “会不会引起程千帆的怀疑了?”丁瑜问道。 “不会。”娜姐摇摇头,“程千帆好色之徒,你这样的美人,他不可能不动心的。” 她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那支印了口红印记的香烟上,“这不,小程总给你留了鸳鸯戏水的门票呢。” 丁瑜便红了脸,拍了女人一下,旋即露出认真的表情,“娜姐,我还是觉得这个办法……” “上面的命令,你执行就是了,不要多言。”娜姐深深地看了丁瑜一眼,澹澹说道,“这次的试探说明程千帆很谨慎。”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这么看来,只有等你成为了程千帆的床上娇客,才好找机会下手。” 丁瑜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平常时候,少用这款口红。”胡娜犹豫片刻,看了丁瑜一眼,终于还是小声说道。 “我晓得的。”丁瑜心中一暖,点点头。 …… 程千帆从洗手间出来,侯平亮迎了上来。 “帆哥。” “丁瑜是什么时候来仙乐都的?”程千帆问道。 “大概是两个月前。”侯平亮想了想说道,“据说是仙乐都这边花了钱让卡巴来餐厅放人的。” 说着,他露出警惕的表情,“帆哥,这个女人有问题?” “仙乐都有我们的人吗?”程千帆问道。 “有,露露。”侯平亮说道。 “让她暗中盯着丁瑜。”程千帆说道。 “是!” “另外。”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想办法搞到丁瑜的口红。” “口红?” “就是丁瑜现在在用的那一支。” “明白了。” 此时,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男人在两名男子的拱卫下进了仙乐都,此人站定,环视了一眼舞厅内的情况后,径直朝着右侧的卡座包厢走去。 “我们的客人来了。”程千帆手中把玩着金质打火机,轻笑一声,“小猴子,你跟我过去,通知其他弟兄警戒。” “是。”侯平亮点点头,同时做了个手势,随着他这个动作,散杂在舞客中的几名保镖开始动作,两人去了门口,一人去取了一杯酒,在舞厅里四散走动,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 “老板。”身高马大的张鲁靠近李萃群,压低声音说道,“看到程千帆了,他已经提前到了。” 李萃群嗯了一声。 “程千帆带了人过来,刚才他身边那一个,是巡捕房的侯平亮,绰号猴子。”张鲁继续说道,“应该还有三个人,两个人现在去了门口抽烟,还有一个在斜对面晃悠。” “盯着点。”李萃群缓缓说道。 “是。” 李萃群将身体靠在软沙发的靠背里,心中稍稍放心一些。 来到上海之后,他可以说白手起家,只有一个亲信贴身保镖张鲁,当时张鲁身上连一支枪都没有。 现在的情况比初来沪上之时,确实是好了很多,但是,随着草台班子慢慢地建起来,他心中的不安全感也愈发强烈。 以前自己可能没有引起重庆方面的注意,但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今天临出发前,清水董三再次致电大西路六十七号,告知他今天要见的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 随后,便有人敲响了大西路六十七号的大门,送来了关于程千帆的资料情报。 李萃群是既惊讶,又不惊讶。 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是程千帆这个在法租界鼎鼎大名的小程总。 不惊讶的是,他早就听闻这个小程总是较为亲近日本的,考虑到程千帆在法租界的权势,若是交好此人,可为一大臂力,清水董三介绍这个人和他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李萃群的脑海中思考着关于程千帆的情报。 其父程文藻,其母苏稚芙是党国烈士。 其祖父更是同盟会老会员,便是常凯申也要尊称一声顾之先生。 呵呵。 这样的出身如此正统之人,竟然也和日本人勾勾搭搭。 李萃群心中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心中似乎也舒坦了许多。 …… 砰砰砰。 卡座包厢那包着皮革的木门被敲响。 张鲁走过去开了门。 “老刘大哥在吗?”西装笔挺的程千帆微微一笑,“程某应约而来。” 他的心中却是腻味无比,不知道是日本人的恶趣味,还是李萃群的决定,竟然选择用‘老刘大哥’这个暗号化名。 此化名是李萃群在红党时候用的化名。 “程总请,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张鲁微微侧身,说道。 “猴子,你和这位兄弟在外面,不要打扰我和老刘大哥谈事情。”程千帆扭头对侯平亮说道。 “是!”侯平亮点点头,直接上前一步,就要关上房门。 张鲁脸色阴沉下来,就要挤进房内。 “张鲁。”李萃群说话了,朝着手下点点头。 张鲁这才冷哼一声,退出门外。 侯平亮冷冷的看了此人一眼,从外面拉上了包厢的门。 ……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坐在沙发上的这个男人一眼。 西装革履,打了领带,梳了大背头,显得额头有些宽,双耳不小。 对于李萃群这个叛徒,他早有耳闻,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其人。 李萃群也在观察程千帆,他故意没有起身相迎,程千帆却丝毫没有‘年少得志’的恼怒之态,反而倒背着双手,煞有介事的打量起了包厢内的情况。 当然,也包括打量他。 “李先生之名,程某如雷贯耳啊。”程千帆直接坐在李萃群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正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先生果然乃翩翩儒雅一君子。” “程总听说过我?”李萃群露出惊讶之色,说道。 “李先生,不,确切的说是李学长。”程千帆面上带笑,“我在同文学院求学之时,便常听说有这么一位极博学、出色的学长。” 听闻程千帆如此说,李萃群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主动从沙发上起身,“原来是同文学院的学弟,李某此前不知,没有亲自相迎,学弟勿怪。” 程千帆爽朗一笑,和李萃群握手,“不不不,是我的不对,此前不知学长来了沪上,不然早该为学长接风洗尘的。” 两人握着手,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 “娜姐,你的大衣。”一名侍应生小跑着过来,递给胡娜一件大衣。 “吓吓农。”胡娜接过大衣,朝着小伙子抛了个媚眼,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等候的小汽车。 看着风姿绰约的女人上了车,小汽车启动扬长而去。 侍应生脸孔涨红,嘿嘿傻乐。 “怎么样?”车内,一个男人揽住胡娜的腰肢,轻轻摩挲,深吸一口气,“我就是喜欢闻你身上这香水味。” “失败了。”胡娜摇摇头,“程千帆很谨慎,没有用丁瑜嘴巴碰过的香烟。” “胆小怕死的家伙。”男人冷哼一声。 “目前来看,只有等丁瑜爬上程千帆的床,程千帆放松了戒备,丁瑜才好下手。”胡娜说道。 “便宜这个家伙了。”男人嘴角抽动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丁瑜精致美丽的面容和姣好的身体,有些烦躁。 “德哥。”胡娜忽然叹口气,“如果程千帆发现丁瑜引他抽烟土,会不会一怒之下……” “不会。”苏晨德摇摇头,“只要丁瑜做得聪明,即便是被发现了,也可以说是找乐子助兴,程千帆虽然心狠手辣,对于女人却很少会辣手摧花。” 胡娜扭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心中叹口气。 苏晨德这话也就骗骗几年前不懂事的她,程千帆极少辣手摧花,那是没有女人敢害他,若是得知丁瑜暗中加害,程千帆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亲日分子,可不会心慈手软。 “这种烟土是云南那边刚研制的品种,上海还没有,一旦程千帆上了瘾,此人便可为我所控制。”苏晨德右手在胡娜胸脯摩挲,脸上露出振奋之色,“程千帆此人在法租界颇有权柄,控制了此人,我上海区便等于手握一大助力。” 说着,他右手一握,问胡娜,“薛局座对吴山岳恨之入骨,我们也许可以尝试通过程千帆除掉吴山岳。” “一切等丁瑜得手,控制了程千帆再说吧。”胡娜想了想说道。 她觉得苏晨德太乐观了,给她的感觉就是,苏晨德想的太美好了,就好似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谋划顺利进行一般。 这种感觉令胡娜有些不踏实。 “以丁瑜的姿色,程千帆这个色中饿鬼岂能不上当。”苏晨德信心满满说道。 薛应甑任命他为中统上海特别区区长,对他寄予厚望,其中特别叮嘱他,到了上海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吴山岳。 只可惜,中统上海区几次针对吴山岳的刺杀行动都失败了,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故而,苏晨德另辟蹊径,想着要通过控制程千帆来成事。 此外,仅仅是能够控制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程千帆这件事做成了,也当得大功一件。 想到丁瑜这样的美女下属要被程千帆享用,苏晨德心中火气更盛,他亲了亲胡娜的脖颈,“今晚好好犒劳犒劳你。” …… “真的不去家里看看?”何关看着方木恒,问道。 此前护送方木恒来上海治伤,待方木恒苏醒,脱离了生命危险后他便返回了青东游击队。 此番重返沪上,便是准备护送已经伤愈的方木恒离开上海,前往镇江茅山新四军一支队归队。 “不去了。”方木恒摇摇头,“我的行踪若是被发现,只会给家里带来麻烦和危险。” 方木恒翻下百叶窗,看着远端的那处宅子,心中涌动着对父母亲、两个妹妹的思念。 “等打跑了日本鬼子,若是还活着,再返家尽孝。”方木恒沉声说道。 家国,有国才有家,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此乃中华民族五千年来最大之危急时刻,自从从花旗国毅然归国那一刻,他就对自己说,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属于家,也不属于自己了。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宅子的大门开了,远远看到三个人出来。 看着那两人沿着巷子朝着这边越走越近,方木恒的眼睛瞪大了: 是母亲,还有妹妹筱叶,幼妹细妹。 “这天眼见得冷了,一会给你俩添置两件厚衣裳。”方母对两个女儿说道,说着,她轻轻地敲了敲杨细妹的脑袋,“新衣服就要新穿,可不许再藏着不穿了嘞。” 方木恒的目光湿润了,他贪婪的看着从窗下走过、近在迟尺的亲人。 “姆妈。”无声的呼唤在方木恒的心底发出。 方母似有所觉,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身边的两个女儿,心底长叹一声,“木恒吾儿,天冷了,你可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42章 茅山 “木恒,司令员长什么样?”何关压低声音,好奇问道。 “司令员啊。”方木恒脑海中浮现出一支队司令员的相貌,微笑说道,“司令员是一个上马能杀敌,下马可作诗的儒将。” “我知道,我听说过。”何关高兴说道,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浪花声和发动机的声音完全能够遮掩话语声,才说道,“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夕阳西下,苏州河上,几人坐在船头,胸怀热血,谈笑自如。 不远处,不时地有日军的炮艇在游弋。 …… 李萃群回来的时候,叶小青正在试衣服,这是一款澹紫色的旗袍,和传统的旗袍相比,腰臀处收线更紧致一些,也更加凸显女性的曲线美。 “回来了?”叶小青走上前,接过礼帽和外套挂好。 弯腰的时候,故意将臀部比平常翘的高一些。 李萃群没有注意到妻子这个并不太明显的动作,他有些疲惫的朝着沙发上一靠,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揉了揉眉心。 叶小青心中不满,皱起了眉头,不过,她看到丈夫确实是很疲惫,只能收起还没有完全升起的怒气,重新展露笑颜。 “饿了没?” “我包了你爱吃的虾仁小馄饨,趁热暖暖胃。”叶小青去端了一碗小馄饨过来,放在桌子上,用勺子搅动小馄饨的汤汁,轻轻吹着。 李萃群看着馄饨汤里的香菜,面上露出笑容,“辛苦了,青妹。” 李萃群喜欢吃香菜,叶小青实则非常厌恶香菜,但是,每每做了他最爱吃的小馄饨,叶小青会想着切一些香菜放进汤里。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脑海中却是勐然窜起薛应甑那张令他恨之入骨的脸庞,李萃群的心彷若被狠狠地砸了一拳,憋闷的厉害。 在李萃群回来之前,锅里一直烧着水,随时预备下锅煮。 此时,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下肚,再喝上半碗馄饨汤,整个人的胃里暖和了,李萃群的额头也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 “怎么样?”叶小青摸出手绢,擦拭了丈夫额头的汗珠,问道。 “这个小程总就是一个小狐狸。”李萃群摇摇头。 “他不同意帮忙?”叶小青皱眉说道,“没道理的,清水董三既然亲自居中搭桥,自然和程千帆有过交代,程千帆即便看不上我们,也不会不给清水董三的面子的。” “是我没有说清楚。”李萃群摆摆手,“程千帆对于我提出来的请求,基本上都是原意点头帮忙的,甚至于这个人的态度你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 说着,他接过叶小青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热茶,继续说道,“此人一口一个学长,笑颜以对,别提多热情了。” “群哥的是意思是?”叶小青若有所思。 “这家伙太热情了,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萃群冷笑一声说道,“我说什么,他都表示原意配合,那一副笑脸哦,给我的感觉就是,这家伙不是在帮日本人做事,就好像是他就是日本人,不,就好像是日本人是他阿爸似的。” “这是想着要好好表现给日本人看?”叶小青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毕竟这是清水董三安排的会面。” “有这种可能。”李萃群微微点头,他看着叶小青,皱眉思考说道,“之所以我说程千帆狡猾,实则是此人满口空话,说什么只要和他先打了招呼,他自然会帮忙配合。” “果然是好话好听,仅此而已。”叶小青冷笑一声,“这意思是没和他打招呼,他便不配合了,我们要在法租界有什么动作,都必须先知会他?!” “这正是程千帆的狡猾之处。”李萃群也是冷哼一声,“我们不通知他,他自然可以推脱不知,告知他了……” “事先告知程千帆,他必然会争夺主导权,他想着要抢功劳,好好在日本人面前表现一番。”叶小青接话说道。 “青妹所言正是我要说的。”李萃群点点头,“问题就在于,程千帆的这番作态在明面上一丁点儿刺也挑不出来,我还得感谢他的配合态度。” “那,群哥的意思是?”叶小青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李萃群沉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小程总会如何与我们配合。” 他冷哼一声,最后是咬咬牙,嘴角一歪,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本来兴冲冲前去,却败兴而归,终究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他心中自知,还是自己实力太弱小,以至于在程千帆这个年轻后辈面前都要受这窝囊气。 …… “怎么样?”老黄给程千帆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黄酒。 他早就温了一壶花凋,弄了些盐炒花生、糟卤豆、猪头肉、白切鸡当下酒菜等着了。 “这个人太危险了。”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面对李萃群,程千帆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盖因为这个人无论是对于红党,还是对于国府特工都太熟悉和了解了。 尤其是李萃群的红党经历,更是令程千帆无比忌惮。 李萃群当年被组织上派往苏俄莫斯科东方大学留学,很快便以出色的能力获得苏俄方面的欣赏,被选派到苏俄特种警察学校受训。 这其实是苏军参谋部为了建立远东地区情报网而特设的间谍学校,学员多为亚洲各国的红色人员。 对李萃群等人进行训练的是苏军总参谋部下属情报总局。 李萃群因为在受训期间表现优异,期间还被选派到苏俄情报总局特设的间谍高等专科学校学习。 后来,李萃群学成回国,被安排在中央特科第一科。 这个人对红党,特别是对特科太了解了。 程千帆在特科的老师,其中有部分是有苏俄留学经历的,特别是红队的教官,更是组织上特别派往苏俄特种警察学校受训的,甚至可能和李萃群是同学。 直白的说,‘陈州’、‘火苗’,乃至是‘鱼肠’和‘飞鱼’的这一身本事,很大一部分都有着苏俄培训的印记。 而这些印记,对于无比熟悉苏俄特种警察学校的李萃群来说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老黄加入组织的时间更早,他比程千帆还要了解李萃群这个人,听了程千帆的讲述,他不禁点头,“确实如此,这个人对我们非常了解。” 说起来,李萃群背叛组织之前,其组织关系还在中央特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刘大哥’和‘火苗’以及‘鱼肠’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特科‘战友’。 “要不要想办法除掉李萃群?”老黄抛出了这个问题,不过,不等程千帆回答,他自己便摇头否决了此种可能性。 李萃群现在声名不显,并没有引起各方注意。 特别是重庆方面现在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李萃群现在在上海。 这个时候,一旦李萃群遇袭,日本人的怀疑范围很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容易锁定怀疑目标: 因为知道李萃群在策划成立汉奸特务组织的人员非常有限,如此的话,‘宫崎健太郎’是非常有可能被列入怀疑对象的—— 特别是当李萃群和程千帆见面没多久就出事的情况下,这种怀疑会被放大。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无论是‘火苗’还是‘钢琴’,他们是王牌潜伏特工,不是可以随意动手的杀手。 动手的次数越多,暴露的几率越大。 …… “今天只是第一次碰面,李萃群也不可能将事情讲的太深入。”程千帆夹起一块猪头肉,放进嘴巴里,吃得满嘴留香,“按照清水董三的说法,此番我和李萃群的碰面,目的在于互相结识,为以后成为朋友打下基础。” “李萃群提出来,若有事,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我能关照、配合一下。”程千帆轻笑一声,“我自然是满口答应,说只要他提前言语一声,我这边定当好好配合学长。” 老黄闻言,正在喝酒的他哈哈一笑,差点呛到了。 “笑什么?”程千帆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巴里,“他要我配合,不得提前和我说一声?” 老黄摇头笑。 他能够想象李萃群的心思,以李萃群的立场来说,他最希望的是程千帆能够下达命令,命令手下暗中配合李萃群的人。 而以小程总在法租界,特别是在中央区的权势来说,如果程千帆下达了这个命令,可以想象李萃群的这支汉奸特工组织在法租界的行动将会拥有多么大的自由度。 最重要的是,这将开启一个非常不好的先例: 巡捕房和日本人、汉奸的大规模合作先例。 “事实上,无论是亲日的程千帆,还是假扮程千帆的宫崎健太郎,都不可能下达和李萃群所部合作的命令的。”程千帆说道,“我那番话说的没错,便是清水董三那里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思忖着,说道,“老黄,你觉得李萃群愚笨吗?” “当然不。”老黄摇摇头。 “是的,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程千帆皱眉说道,“可是,在我满口应是,说只要提前告知我,我定然竭力帮忙这番话的时候,李萃群只能强带笑意,他是有些失望的。” “这说明有人提前给李萃群暗示了什么。”老黄精神一震,立刻接话说道, “你也看出来了?”程千帆点点头,“应该是暗示了令李萃群有极大期待的事情。” “会是清水董三吗?”老黄问道。 “应该不是。”程千帆摇摇头,“清水董三对于李萃群还是比较重视的,他希望我和李萃群能够成为朋友,最好是能够交好,如果他给予了李萃群较大的期待感,他会提前知会我一声,至少会令我稍作配合的。” “这说明,至少还有一个人知道你和李萃群今天的会面!”老黄果断说道。 “而且这个人的身份不低。”程千帆也是精神一震,“等闲之人说的话,李萃群不会重视。”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笑意,竟有一种‘革命者的英雄相惜’之感。 旋即,两人都皱了皱眉头: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第三者是何人呢? 两人思考、讨论了好一会,都没有能够有较为清晰的指向目标。 既然暂时没有头绪,两人便索性不再去思考,转而谈一些振奋人心的消息。 “刚刚得到的情报。”老黄压低声音,“我新四军第三支队一个团加一个营,在皖南青戈江至西河一线连续作战六天,粉碎了日军一千余人的进攻,成功的打退了日军的围剿,总计毙伤日军三百余人。” “太好了。”程千帆兴奋不已,他端起酒杯,两人碰杯,皆是神情振奋,仰起脖子,共饮此庆功酒。 “此外,我新四军第一支队在丹阳耳陵附近伏击日军袭扰乡亲们的汽艇,毙伤日军五十余人,俘虏了一人。”老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和程千帆续杯,继续说道。 “竟然抓到了一个俘虏?”程千帆振奋之余,还有几分惊讶。 击毙,击伤日军士兵不容易,想要抓到日军俘虏可更是难上加难啊。 …… 茅山。 已经是十一月了,大部分战士依然衣装单薄。 “同志们,在你们面前的就是烧伤抢掠的小鬼子!” “杀!” “杀!” “杀!” 穿着单衣的战士们正在练习刺刀拼杀,其中一部分战士没有枪,只能用长矛练习,甚至有的连长矛都没有,只能用削尖的竹子练习,一名路过的新四军军官驻足看了几眼,然后快步疾走。 他一路小跑,绕过了一个不大的芦苇塘,进了一个院子。 “刘队长,司令员在屋里等你了。”一名新四军战士迎上去。 “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刘波擦拭了额头的汗水,问道。 “司令员说了,你进去就知道了。”小战士笑着说道,然后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是好事,咱们不是抓了个鬼子俘虏吗?司令员喊你一起审鬼子。” 刘波微微错愕,然后回过神来,从身上摸出了半块窝窝头,塞进了小战士的手中。 然后没等小战士说话,就大步上前,敲响了漏风的木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43章 若兰发飙 “刘波同志,辛苦了。”司令员主动和刘波握手,高兴地说,“你上次提交的对敌工作的分析文件我看了,分析的很透彻,很有意义。” “报告司令员,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功劳,还有工作队的其他同志一起,大家根据实际工作经验总结出来的。”刘波说道。 被绑缚了双手的日军士兵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名新四军指挥官和下属说话,不时地冷哼一声。 “这个日军士兵啊。”司令员指了指日军士兵,解释说道,“被俘后闹着要自杀,我们的战士缴了他的军刀,他就乱喊乱叫,乱踢乱打,朝着墙上撞脑袋,还咬伤了我的医务兵,没得办法哦,只能先绑着他。” “我听说了,最后是绑在担架上抬回来的。”刘波看了一眼对方,对方凶狠的目光看过来。 “我来问,刘波同志负责翻译。”司令员说道,“你对他们更加了解,你也可以发问。” “是!” 刘波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却发现桌子有些晃,司令员哈哈一笑,走到门口找了个小石块垫在了桌角下面。 “开始吧。”司令员拍拍手,“问问他的姓名,番号。” “你的姓名,所属部队的番号,职务。”刘波问道。 日军士兵看了刘波一眼,似乎是惊讶于面前的这名新四军军官的日语之娴熟,不过,却最终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 “你今年多大了?”刘波继续翻译司令员的问话。 日军士兵依然沉默。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父母还健在吗?” 依然是沉默。 司令员看了一眼对方,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不过,这份稚气被故意表现出来的凶狠目光遮蔽,由于极度紧张,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你是学生?入伍之前还在上学吧?” 士兵听了刘波的翻译,目光有些闪烁,最终是朝着地上吐了口浓痰。 “请不要将我们的仁慈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刘波怒斥说道。 “仁慈?”日军士兵抬起眼,“你们难道不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刘波反问,然后低声将自己的话翻译给司令员。 “我们从来不杀俘虏。”司令员补充了一句。 “不杀俘虏?”日军士兵露出惊疑之色,摇摇头,“我不相信。” “如果我们要杀你,你自杀的时候,根本不会阻止你。”刘波说道。 日军士兵沉默片刻,看着面前的两人,似乎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假,最后摇摇头,“我无法理解。” “你不理解的东西多了。”司令员冷哼一声。 …… “你的姓名,番号,职务。”刘波又问道。 这一次,日军士兵没有拒绝回答,叽里呱啦说了一大段。 “他说他叫小林正男,是日本四国岛人,是日军第三师团一等兵。”刘波低声翻译给司令员听。 看了小林正男一眼,刘波继续说道,“他问我们既然不杀他,要把他怎么样?” “你想怎样?”司令员问道。 小林正男低着头,思考片刻,又抬起头,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 停顿片刻,又说了句。 “他问,他能否骑自行车?”刘波继续翻译。 司令员明显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日军俘虏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想到骑自行车?”刘波也有些惊讶,问道。 小林正男便叽里呱啦又说了一段话。 “他说他在日本国内上学的时候是学校自行车校队优秀的车手。”刘波低声翻译,“他的梦想是参加后年的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自行车比赛。” 说完,刘波深深地看了小林正男一眼,他觉得这是何等的讽刺和荒谬,一名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日军俘虏,被俘之后得知不会被杀死,竟然会提出来要骑自行车,还大谈特谈他的奥林匹克梦想。 “你问他,为什么不在日本国内好好练习自行车,却要来中国杀人放火?”司令员抽了一口烟,说道。 “因为我爱我的祖国,我在响应帝国号召!”小林正男提高声音说道。 “任何人都有权利热爱自己的祖国,但是,你们热爱日本,却来侵略中国。”司令员说道。 “占领中国,日本将会更加富足。”小林正男立刻说道。 看着小林正男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司令员生气了,他摁灭了香烟,盯着对方,怒斥说道,“你这是强盗逻辑,作为日本人,你热爱日本,这无可厚非,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中国人也热爱自己的祖国!我们会殊死抵抗你们的野蛮侵略!” “这不是侵略,我们是来帮助中国发展的。”小林正男说道。 …… 彭! 司令员一拳砸在桌子上! “帮助中国发展?你们口中的发展就是杀死我们的同胞,欺侮我们的女子,烧杀抢掠?”司令员气坏了,“从东北开始,你们一路烧杀抢掠!” 他气坏了,质问小林正男,“如果你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被屠杀,房子被烧毁,便是襁褓中的婴儿也被杀死,你也承认这是帮助你们发展吗?” “你这是强盗逻辑,你们是强盗,是侵略者!”刘波翻译了司令员的话,也是怒不可遏斥道。 小林正男不说话了,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狡辩了。 “我能骑自行车吗?”过了好一会,小林正男又开口了。 “你还想着骑自行车?”刘波气坏了,反问,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自己的这个同胞,竟然如此得寸进尺,不,是如此恬不知耻。 “我会开汽车,会修汽车,我可以帮你们修汽车,作为换取骑骑行车的报酬。”小林正男的眼眸中带着期冀和恳求,“我不想错过后年的奥林匹克运动会。” “很遗憾,我们现在还没有自行车,也没有汽车。”司令员起身,看着面前这个令他愤怒的侵略者俘虏兵,“等我们从你们那里缴获了自行车,会请你来看看是不是你的那辆自行车!” 说完,司令员摆摆手,刘波喊了一嗓子,叫人押走了小林正男。 …… “冥顽不灵!”刘波气愤不已,长叹一口气,说道,“司令员,我现在越发深切意识到,菌国主义的危害之甚,他们毒害了日本人民,将他们的良知泯灭,成为了不可理喻的杀戮机器和毫无良知的禽兽!” 司令员点点头,表情严肃说道,“是啊,菌国主义和法西斯思想,是全世界正义人民的共同敌人。” 当日,司令员请刘波一起吃饭。 司令员啃着杂粮窝窝头,喝着菜叶汤,看了一眼有些沉默的刘波,微笑说道,“和在南方打游击的时候比起来,这顿饭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刘波大口喝了汤,抹了抹嘴巴,说道,“司令员,我现在越发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红色道路了,从司令员和同志们的身上,我看到了希望,只有红色能够救中国,也只有红色,才能拯救被菌国主义蒙蔽和伤害的日本人民。” 说着,他放下碗快,正色说到,“司令员,我有一个请求。” “啥子请求?说嘛。” “请司令员给我们敌工部的同志讲讲课。”刘波笑着说道。 “没得问题。”司令员高兴说道,“我也正想和同志们畅谈一番,感谢你们的辛苦工作。” 当日,司令员和包括刘波在内的新四军敌工部第一支队敌工分队的同志一起秉烛夜谈,他总结了我军对敌工作的经验,对新四军“敌工”人员提出了几点要求。 第一,要忠实坚定,要党性强。 要不受恶劣环境的影响,能够保持红色的纯洁,真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能够在最复杂的环境中不改变红色立场和本质。 第二,要勇敢,不怕牺牲。 第三,要机警,要有高度的警觉性。要能灵活地运用敌人的矛盾。 刘波坐在下面,咬着铅笔头,听得很认真,表情无比坚定。 …… 会后,他主动找到司令员。 “司令员,我请求将小林正男交给我来看管。”刘波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战斗光芒,“日本军阀和法西斯将小林正男从人变成了鬼,我要将小林正男从鬼重新做人!” “很好,你这个想法很好啊。”司令员点点头,“有信心吗?” “有!”刘波敬了个军礼,“您刚才说的,要能够灵活利用敌人的矛盾!” 司令员闻言,爽朗大笑。 …… 翌日。 “妇女同胞们!”一名留着短发的中年女子挥舞着拳头,目光闪烁着光芒,“国家兴亡,人人有责。” “残暴的日本侵略者屠杀我们的父母亲,欺侮我们的女同胞,杀害我们的孩子!” “面对残暴的敌人,我们女同胞不能再沉默。” 白若兰看着在台上振臂讲演的牟丽荧,她的内心是敬佩的,是充满激荡的热血的。 不过,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自己的坤包,转身就走。 她的这个举动在热火沸腾的会场引起了众人的瞩目,牟丽荧看了一眼离开的女人,没有停止她的讲演。 “若兰姐。”唐筱叶连忙追出去。 白若兰没有理会,脚步飞快,又走了几十步,远离了会场,这才驻足。 “若兰姐,你怎么走了?”唐筱叶问道。 “你不是说邀我一同逛街的吗?怎么来这里了?”白若兰质问。 “牟大姐是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的主席,她的讲演很受大家的欢迎,我想着你一定也会喜欢,就带你来了。”唐筱叶微笑说道。 哥哥程千帆是反革命巡捕高官,贪财好色,鱼肉百姓,并且传闻和日本人勾勾搭搭,属于无可救药了。 但是,她发现嫂子白若兰知书达理,属于可以拯救的对象,便琢磨着引领白若兰脱离那个反革命家庭,走到爱国抗日的正确道路上来。 ……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白若兰摇摇头。 “不懂可以学啊。”唐筱叶说道,“我知道若兰姐你聪明有学问,只是一直……” “筱叶,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白若兰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也不想懂,我的生活很简单。” 她看着小姑子,面上表情有些严肃,“我就想着给你哥哥生下一儿半女,过好我的日子就可以了。” “若兰姐,如今国难当头,没有国,哪有家,你不能闷头只想着过你的小日子,你应该奋起……”唐筱叶极力劝说。 她看着白若兰,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若兰姐,你知道老百姓都是怎么骂程千帆的吗?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跟着他,你不会幸福的,你要站起来,勇敢的做出选择,离开那个困着你的牢笼!” “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是个牢笼,千帆是好丈夫,将来也会是好父亲。”白若兰表情愈发严肃,“还有……” 她漂亮的眼眸此时竟有些刻薄之色,“你上次来找千帆帮忙的时候,可不是直呼其名的!” 说着,白若兰撩了撩刘海,冷冷说道,“你不应该叫我若兰姐,你应该喊我嫂子。” 她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唐筱叶,“当然,你是不认这个哥哥的,那么,我也不会再允许你叫我嫂子。” 说完,白若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回头说道,“还有,我们家不欢迎你,我也不欢迎你,不要再来寻我。”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离开。 …… 在巷子口,浩子带着两名保镖早已经在等候,看到嫂子过来,他从驾驶座下来,打开了后排座位的车门。 待白若兰上了车后,李浩关上车门,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唐筱叶,目光有些冰冷。 稍作犹豫,李浩走向了唐筱叶。 “你要做什么?”唐筱叶警惕问道。 她知道这个人,此人是程千帆的头号亲信和狗腿子。 “嫂子说了,不喜欢见你,你不要再去打扰他。”说着,李浩压低声音,冷冷说道,“这一次,我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再有下次的话——” 李浩指了指巷子里的方向,“我亲自带人剿了你们!” “我说到做到!”冰冷的眼眸盯着唐筱叶看了一眼。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开。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恩,我预判到大家会骂唐筱叶。当然,纯粹以读者的角度,我可能也想要骂。 不过,我多说一句,如果将目光放在当时的恶劣环境来看,唐筱叶是值得敬佩的,她是冒着随时可能牺牲生命的危险在从事光荣伟大的红色抗日宣传事业。 第244章 梅申平 程千帆是‘下班’回到家,才从浩子的口中得知了今日之事的。 他的内心是既震惊,又骄傲,又有几分难过的。 震惊的是,能够令向来脾气很好的若兰发火,这可真的不容易,同时也说明若兰的坚决态度。 骄傲的是,他明白若兰为何会对筱叶如此果决态度,这是因为若兰担心和唐筱叶接触太多,或者是类似今日这种讲演会给他带来困扰和麻烦。 若兰发现‘事情不对劲’之后,果断离开,坚决和唐筱叶断绝来往,这份果决甚至是很多老特工都无法做到的,若兰可谓是‘无师自通’,这令程千帆骄傲。 骄傲的同时,还有些难过。 这正说明了若兰在他身边的不容易和默默付出。 做一名红党人的妻子,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必然很难。 做一名红党潜伏特工的妻子,更难!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还无法向白若兰透露只言片语,这一切都是若兰自己在背后默默付出,默默摸索,自学成才!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盛叔玉手中拿着文件夹,步履匆匆的走在走廊里,来到戴春风的办公室门口,他整理了一下风纪扣,就要上去敲门。 却是看到门口的卫兵暗中使了个眼色。 “谁在里面?”盛叔玉心中一动,低声问道。 “陈秘书。”卫兵看了看四周,口型说道。 “谢了。”盛叔玉点点头,二话没说,转身先行离开。 事情虽然比较紧急,但是,却都不如打扰了局座的好事之后果来得严重。 在戴春风办公室斜向隔着两个房间的办公室内,齐伍咕冬咕冬喝了几大口凉茶,露出惬意无比的表情,但是,眼眸藏着几分怒气。 “叔叔,为什么安排人提醒盛叔玉?”毛瞬不解问道。 盛叔玉手中文件夹内的情报,是昨日便到了罗家湾十九号,是毛瞬在手头上故意压了压,掐准了局座和陈桦在办公室‘谈事情’的时候,这份情报也被适时地送到了盛叔玉的手中。 盛叔玉看到这份重要情报,自然心急,知道必须要立刻向戴春风汇报,如此便将会打扰了局座的好事。 “这种小计俩,小道。”齐伍冷哼一声,“粗鄙不堪!” “你以为陈桦是傻女人?还是说你认为局座事后看不透?”他训斥说道。 他瞪了毛瞬一眼,“如果不是我拦下了,你知道此事的结果会怎样?” “盛叔玉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损失。”齐伍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反倒是,倒霉的是你。” “真正丢了面子的是陈桦,她会忌恨你。” “至于说局座,他最反感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 看着叔叔严厉无比的表情,听了这些分析,毛瞬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做了多大的蠢事。 陈桦是局座的女人,最重要的是此女并非是靠姿色侍人的,其人能力不俗,堪称是局座的内助之一,被这个女人记恨上,后果将会极为麻烦。 而最重要的是,正如叔叔说说,局座不介意手下人有心眼,干特务工作没有心眼是不行的,但是,他最反感的是有人将心眼耍在他的身上。 “叔叔,是我草率了。”毛瞬后背都是冷汗,“幸亏您及时拦住。” “你不是草率。”齐伍冷哼一声,“是草包!” 知道自己险些闯下大祸,挨了骂的毛瞬讷讷不敢言。 哼! 齐伍看了毛瞬一眼,心中怒气依然难消: 毛瞬做的这件事蠢事,最大的危害是——极可能会连累到他! 此时此刻,局座办公室的门开了,留着齐耳短发、身着合体的军服的陈桦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出来了。 听着陈桦没有耽搁,那高跟鞋踏在走廊地板上的声音逐渐远去,齐伍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对于这个女人,他是颇为忌惮的。 这个女人十来岁的时候便因为家庭原因,被迫沦落烟花之地,吃了不少的苦头。 十六岁的时候,陈桦的命运发生了转变,她被上海警备司令杨湖看中,成为了杨司令的情人,脱离了腌臜之地。 此后,戴春风和陈桦的一次偶遇,顿时为陈桦的美貌所折服。 在戴春风的鼓励和游说之下,陈桦加入了特务处。 戴局座性好渔色,他身边的女人,几乎最后都发展为了他的情人,美若天仙的陈桦自然也不例外。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陈桦出色的工作能力,这也是这个女人最为戴春风所看重的原因。 如果说戴春风最信任谁,这个名单中必然有陈桦的名字。 当然,他齐伍的名字可能也会在内,但是,排名可能会在陈桦之后。 正所谓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若是得罪了陈桦,便是齐伍自己都很难有转圜之法。 “以后做事情前好好动动脑子。”齐伍又瞪了族侄一眼,起身拿起始终没有离开自己视线范围的文件夹, …… 齐伍没有立刻来戴春风办公室。 他拿着文件夹,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了一会。 等到他再度回来、敲开了局座办公室房门,进门就闻到了熏香味道,好在石楠花的味道已经基本上散去,避免了尴尬。 “局座,上海‘青鸟’来电。”齐伍将文件夹中的电文递给戴春风。 “又出了什么事情?上海站又出事了?”戴春风表情一肃,问道。 他最近都有些‘怕’接来自上海的电报了。 接过电报,低头一看,戴春风的眉头舒展开来,不是上海站又出事了,上海特情组那边也一切正常,好极了。 “李萃群在上海。”戴春风沉吟片刻,看向齐伍,“‘这件事你怎么看?” “从电文来看,是李萃群主动投靠日本人的。”齐伍想了想说道,“这说明此人是铁了心要跟着日本人走了。” 戴春风点点头,他指了指电文,“李萃群要借助日本人的势力成立一支汉奸队伍,你如何看待此事?” 齐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了小半分钟后,这才开口说道,“李萃群这个人,无论是在中统那边,还是在红党那边,都没有受到重用,更谈不上什么人脉。” 说着,他摇摇头,“他的这个所谓的汉奸特务机关,上不了什么台面。” 他看着戴春风,停顿了一下,思忖说道,“唯一所虑者便是,李萃群算得上是中统老人了,他对中统,对于我们都是较为了解和熟悉的,这是一个威胁。” “既然当了汉奸,就要有被制裁的觉悟。”戴春风冷哼一声,“这样,你拟电给郑利君,令上海站伺机动手,干掉李萃群。” “明白。”齐伍点点头。 ‘青鸟’以及上海特情组汇报情报以兹引发的行动,除非是必须由上海特情组动手的绝对保密行动之外,总部也会考虑选择令上海站做事,这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对上海特情组的一种保护。 ……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戴春风拿起话筒。 “我现在不忙,过来吧。” 齐伍面色平静,他知道应该是盛叔玉打来的电话。 心中也在赞叹盛叔玉‘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险些搅了局座的好事后,盛叔玉这次老实多了,知道提前打电话过来请示。 自己这算不算给盛叔玉免费当了一回教师爷? 他的心中颇有些难受。 然后便是对于族侄毛瞬的不满又泛上心头。 …… “局座,陈部长已经秘密回到了重庆。”盛叔玉汇报说道,同时将手中的情报资料递给戴春风,“这是弟兄们拍到的照片。” 戴春风接过照片,表情立刻无比严肃。 这是国府作训部部长陈南海和另外一个男人联袂出现在一处宅邸门口的照片。 照片是在远处拍的,并不是特别清晰,但是戴春风依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何处: 这是国府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党副总裁,国党内和国府二号人物汪填海汪副总裁的公馆。 汪填海夫妇亲自出来迎接。 而同陈南海联袂拜访汪填海的正是国党代理宣传部部长周凉。 “低调俱乐部这帮人又在搞什么名堂?”齐伍皱眉说了句。 “能搞什么?还不是不能对日强硬,要对日媾和那些言论破事。”盛叔玉撇撇嘴,鄙薄说道。 …… 戴春风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陈南海突然从成都秘密回到了重庆,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讯号。 此人是汪系头号大将。 民国二十五年的时候,汪填海被迫辞去行政院长职务,选择出国疗养 陈南海紧随汪填海的脚步,紧跟着也辞去了所有的职务。 不过,陈南海没有离开南京,此人奉汪填海之嘱托,在南京‘静待变局’。 十二月,‘校长’‘蒙难西安’,陈南海立刻便又活跃起来。 此人主张对西安进行军事讨伐,置领袖于死地,并且要迎汪填海回国。 其人之动作堪称迅速了,陈南海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跑到香港迎接汪填海归国‘主持大局’,却是没想到西安之事已经和平解决了,令汪填海、陈南海等人扼腕叹息不已。 对于监控汪填海之动向,‘校长’曾经有过提点:只要盯着二陈既可以。 陈南海从成都秘密回到重庆,陈番君陪同汪填海秘密迎接、会晤。 此不可能不令戴春风警觉和紧张。 …… “你们两个帮我捋一捋。”戴春风右手大拇指轻轻按压太阳穴,说道。 “是!” “明白!” “梅申平是什么时候回到重庆的?”戴春风问道。 “十月二十一日。”盛叔玉想了想说道,“此人是从香港归国的。” “回到重庆的第二天,梅申平便前往汪公馆秘密拜访了汪副总裁。”齐伍说道,“根据弟兄们的汇报,周部长当时也在汪公馆。” 盛叔玉仔细思考,突然神情微动。 就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去查!”戴春风在思忖片刻之后,也是精神一震说道,“去查一下,陈南海和周凉此次拜访汪公馆,梅申平在不在?” “局座明鉴万里。”齐伍刚才并未说话,此时他露出赞叹、敬佩的表情,高兴说道。 这边,盛叔玉点点头,“是!我这就去查!” 待盛叔玉离开后,齐伍略振奋说道,“若是这梅申平也在,这便说明这一切的一切源头便在梅申平身上。” “是啊。”戴春风点点头,“此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定然是去执行汪副总裁的秘密任务去了,问题是我们并不清楚他去了哪里,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两人皆是沉默,思考。 “曾志敏那边有什么动静?”戴春风忽而问道。 “此人最近一直待在重庆,随侍在汪副总裁身侧。”齐伍想了想,说道。 …… 须臾,盛叔玉几乎是小跑着回来了。 “报告局座。”盛叔玉面色振奋,“陈部长和周部长联袂拜访之时,梅申平确实也在汪公馆。” 戴春风一拍桌子,兴奋的搓了搓手,这一连串的线索联上了。 定然是梅申平从香港回来之事所蕴含的重要情报,这件事引得了汪氏的低调俱乐部众人闻风而动。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何事?何等重要之情报? “严密监视梅申平!”戴春风果断下令,“他就是去上茅坑,也要给给我盯住了。” …… 梅申平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些疲惫。 汪副总裁对于他带回来的谈判情报非常重视,特别把把陈南海从成都召到重庆来商讨此事。 与会的还有周凉周部长。 大家几乎是废寝忘食、‘秉烛’会谈。重新将各项文件研究一遍,决定同意他在上海同日本方面达成的初步协议。 并且,经过商讨,大家对“和平运动”暂有五个阶段的预想: 第一步,汪副总裁寻找机会离开重庆,脱离常某人人控制范围,在外地宣布下野,脱离国民政府。 然后日本政府立即发表声明,提出不要领土,不要赔款,两年内撤军的条件,倡议与中国进行和谈。 第二步,汪副总裁以个人身份发出响应日本政府的“和平倡议”,建议国府接受日本的条件和平停战。 第三步,争取云南等地的地方实力派通电响应汪副总裁的“和平号召”,在云南等日军未占领地区建立新的独立政府; 第四步,日本方面按照约定,承认汪先生所领导的新政府,并与新政府进行“和平谈判”,日军撤退回长城以北,将日军占领区转交新政府; 第五步,新政府统一全国,实现中日两国间的真正“和平”。 想到这里,梅申平疲惫的面容下,眼眸闪烁兴奋的光芒。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45章 ‘驱虎吞狼’(金蝉脱壳) “阿嚏。”小宝打了个喷嚏。 程千帆夹了一块糖糕给小宝,“小心烫。” 白若兰则走过来摸了摸小宝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这才松了一口气。 “天冷了,一会我熬点姜汤,你们俩都喝点。”白若兰说道。 程千帆微笑着答应,小宝更是直点头,姜汤里会多放红糖,她喜欢喝。 吃完早餐,小宝在门口撸猫咪,听得大毛在外面喊,她嗖的一声跑出去了。 “家门口,不要跑开。”白若兰赶紧叮嘱说道。 猫咪则是舔了舔爪子,来到了门口,趴在地上看小宝在那里玩耍。 白若兰要收拾碗快,被程千帆劝住了,“这些活有齐妈做,你歇着就是了。” 随着白若兰身子越来越重,程千帆便叫李浩帮着寻了个老实本分的女佣,主要是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早来晚归,并不住在程家。 “是咯,太太,这些交给我做就可以了。”齐妈在厨房听了,便笑了说道,“拿了先生的钱,不干活就是偷懒呢。” 女佣是不会上桌吃饭的,白若兰第一天相邀被齐妈谢绝后,便没有再劝,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只要齐妈老实本分,她不介意逢年过节多发给几个钱,这便是皆大欢喜。 “齐妈,熬点姜汤吧。”白若兰被程千帆搀扶着上楼,声音从楼上下来。 “晓得了,太太。”齐妈答应一声。 “多放红糖!”小宝从门口探出脑袋。 楼上。 “千帆,浩子和你说了昨天的事情了吧,我是不是太过绝情了,毕竟我们家和方家是世交。”白若兰想了想,还是问道。 昨天丈夫归家,她看到浩子找到帆哥说了好一会,大约听到了几个词,应该是汇报白日所发生之事。 白若兰身子倦,不一会便睡着了,今天早上醒来便想起昨日之事了。 “你做的很好。”程千帆趴下来,耳朵和脸蛋贴在妻子的孕肚上,聆听小生命的声音。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笼在了两人的身上,白若兰没有再说话,她的手放在丈夫的头发上,微微低头看着专心致志和孩子‘沟通’的丈夫,眼眸中满是温柔的光芒。 过了约莫一分钟,他抬起头,露出惊喜之色,“我感觉到了,小家伙在踢呢。” “是的呢。”白若兰也高兴说道。 程千帆起身去取了一条毛毯盖在了若兰的孕肚上,自己也拉过来躺椅和妻子并排坐,这才继续说道,“现在上海滩是日本人的天下,即便是在租界,日本人的影响力也在逐渐渗透。” 他看了一眼窗台的杜娟花,说道,“筱叶的行为很危险,离她远一点是对的。” 白若兰便点点头,她当时只是出于本能考虑果断作出反应,事后也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现在听了程千帆的话,她也便放下心来。 程千帆笑了笑,捏了捏妻子的脸颊,他知道若兰听懂了他的话。 白若兰便瞪了他一眼,她假装只明白表面意思,似乎是被看穿了呢。 两人随后相视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 喝了一碗姜汤,程千帆抹了抹嘴巴,在街坊邻居的招呼声中来到了巷子口。 李浩已经将车子掉好头,在候着了。 出了巷子口,又行了百余步,李浩将车子停在路边,豪仔上了车。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皱眉,直接问豪仔,“筱叶是不是红党?” “应该不是。”豪仔摇摇头,“唐小姐从在女中时候开始就参加抗日游行,她现在在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当文员,虽然也会参加一些抗日宣传活动,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像是红党。” “不是红党?”程千帆眉头稍稍舒展,又问了句。 “如果非要说谁更像是红党的话,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主席牟丽荧女士倒是可能是红党,至于唐小姐,虽然跟在她身边工作,不过,根据我们的调查,她应该只是抗日积极分子。”豪仔说道。 此时,李浩说道,“帆哥” “有什么就说。”程千帆说道。 “而且,唐小姐如果是红党,应该不会这么愚蠢的将嫂子引到了她们的会场的。”李浩说道,“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在巡捕房的身份。” 程千帆微微颔首,夸赞了浩子,“不错,分析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豪仔也点点头,“帆哥,红党做事素来谨慎,且极为强调纪律,不可能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的。” 说着,他苦笑一声,“听你这么说了,我算是稍稍放心了,红党极善于蛊惑人心,我是真的担心筱叶误入歧途啊。” “不会的,帆哥。”浩子笑了说道,“红党都是一帮泥腿子,他们说什么共铲共棋,唐小姐是方家小姐,不大可能和他们搅在一起。” 程千帆便长叹一口气,露出忧心的样子,“不要小看他们,红党最擅长蛊惑人心,宣扬他们的歪理邪说了。” 说着,他的脸色发冷,沉声说道,“浩子,你带几个人,砸了他们的办公室。” 李浩微微错愕,旋即点点头,“明白。”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先去副总巡长办公室处理完公务,临近中午的时候来到老黄的医疗室。 “查出来是什么人盯上了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吗?”程千帆接过老黄递来的香烟,在手中把玩着,随口轻声问道。 在前番唐筱叶来找他帮忙之后,程千帆便暗中安排老黄查了唐筱叶的‘近况底细’。 故而,他早就知道了唐筱叶在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办公室从事‘妇女解放’和抗日宣传工作。 唐筱叶突然带若兰去了福园路的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会场听抗日讲演,程千帆得知此事后,立刻警觉起来,他暗中通知了老黄去调查,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汪康年的人。”老黄弹了弹烟灰,说道。 听到‘汪康年’三个字,程千帆皱起了眉头,“要小心,这是一条狡猾的恶犬。” “职业妇女俱乐部主席牟丽荧应该是我们的同志,这是一个无惧危险、非常有抗日热情的同志。”老黄说道,“她们在妇女同志中开展扫盲识字班和抗日宣传工作有一段时间了,敌人不可能不知道。” 看到程千帆皱眉,不过,很快他的眉毛舒展开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是在租界登记过的合法团体吧。” “是的。”老黄微笑说道,“这便是我们的同志的聪明之处了,以扫盲训练班和妇女互助为名义开展工作,暗中进行抗日宣传。” 说着,他又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也不能说是暗中宣传了,她们的举动,租界这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眼罢了。” “日本人逼迫过甚。”程千帆点点头,说道,“租界以此回击罢了。” 日本方面愈发猖獗,租界当局非常不满,便选择对租界内的一些非暴力抗日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兹回应。 “你怀疑唐筱叶带弟妹去听抗日讲演,是故意为之?”老黄忽而问道。 “总归不会是临时起意。”程千帆笑着摇摇头,他的心中对于此事是有一些猜测的。 就在此时,远远地看到浩子回来了。 “浩子。”程千帆喊了一嗓子。 “帆哥。”李浩快走两步来到了医疗室。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程千帆问道。 “空的。”李浩说道,“办公室已经人去楼空了。” “算她们跑得快。”程千帆哼了一声,又夸了浩子一句,“唔,人去楼空这个词用得好。” 待浩子离开后,程千帆和老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笑了。 “看来你的猜测是对的。”老黄说道,“他们可能是‘驱虎吞狼’。” “这丫头,比他大哥当年聪明、成熟多了。”程千帆也是笑了说道。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有些冷澹。 …… “唐筱叶同志,你们的行事方法太冒险了。”乐启文表情严肃,沉声说道。 他刚刚得知此事,得知唐筱叶竟然将‘小程总’的太太引到了抗日讲演大会会场,他的后背立刻出了冷汗。 程千帆是彻头彻尾的反革命分子,曾经亲手抓捕、害死过红党人,而现在,此人不仅仅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压市民,最重要的是此人素来亲日。 若是说程千帆突然有一天公开当汉奸,他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惊讶。 “乐部长,请不要批评唐筱叶同志。”牟丽荧说道,“筱叶只是提了建议,最终点头同意的是我。” “牟大姐。”乐启文有些无奈的看了牟丽荧一眼,由牟丽荧出来替唐筱叶背书,他只能作罢。 唐筱叶工作在牟丽荧身边,受到牟丽荧的领导,不过,她的组织关系却还在沪西红党组织部,暂时还没有来得及转移到牟丽荧的妇女俱乐部党支部。 他能直接批评唐筱叶,却不够资格批评牟丽荧,牟丽荧同志的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党支部是独立单位。 按照组织规定,牟丽荧同志对于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的事情是有决断权的,并不需要向他请示。 …… “筱叶提出来邀请程太太来听抗日讲演,我是点头同意的。”牟丽荧继续说道,“那位‘小程总’确实是极为反动且亲日,但是,对于这位程太太,我也是有所耳闻的。” “我认识一位太太,她家中的孩子正是请程太太当钢琴老师的,据她所言,这位程太太一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子。” “我相信这是一个有良知的女性,如果真的能够感染和打动程太太,使得她原意为抗日出一份力……” “可是,这位程太太明确拒绝,甚至是直接和唐筱叶同志翻脸了。”乐启文忍不住说道。 “是的,可能程太太是有各种各样的考虑吧。”牟丽荧有些遗憾的叹口气说道,“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懊恼的,程太太本身便只是这个计划的引子罢了。” “乐部长。”唐筱叶补充了一句,“事实上,我邀请白若兰去会场,本身就有两手准备的,若是能够发展她同情乃至是参与抗日工作,这自然是最好的。” “而现在的结果也不能说太坏,白若兰和我翻脸,如此的话,我便可以顺势和程千帆家中远离。”唐筱叶眼睛忽闪忽闪。 “关于这个情况,唐筱叶同志和我汇报过了,我是点头同意的。”牟丽荧说了一句,“程千帆是极为狡猾、心狠手辣的反革命分子,我不建议她和程千帆有过多接触。” 说着,牟丽荧表情严肃,“最近有人在打听筱叶的情况,我们不得不防。” “是程千帆在打听?”乐启文问道。 “有可能,不确定。”牟丽荧说道。 乐启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如果确实是有人在打听唐筱叶的情况,那么,他是支持唐筱叶远离程家的注意的。 “同志们都安全撤离了吧?”乐启文又问。 “趁着这个机会,大家都撤出来了。”牟丽荧高兴说道,“我们的筱叶同志是女诸葛啊。” 同志们警觉的发现自己被汪康年的侦缉队盯上了。 牟丽荧本人对此是无惧的,不过,还有几名地下党同志正好临时有事也在会场办公室,如此便被堵在了这里。 每天躲在办公室的小杂物房,不敢露面。 当务之急便是这两名地下党的同志,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出去。 唐筱叶便想出来了这么一个主意,她向牟丽荧汇报后,牟丽荧仔细想考一番后,果断同意: 那位小程总对于自己的妻子非常珍视,出行都有车子和保镖护卫。 唐筱叶‘骗了’白若兰来听抗日讲演,这位程太太的护卫保镖自然会跟随而来。 而小程总和上海特别市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的汪康年副队长之间的仇恨是人尽皆知。 程千帆的人和汪康年的人每次碰到,多会发生或大或小的冲突。 李浩是程千帆手下头号亲信,他带着手下来到福园路,那些监视福园路的侦缉大队的汉奸的注意力便会不由自主的被李浩的人吸引过去。 而被困在会场的地下党同志则趁机撤离。 事情的进程很顺利,侦缉大队的人汉奸果然被程千帆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地下党的同志则暗中伺机‘金蝉脱壳’,安全成功撤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明天复查肠镜,今天做术前准备,整整一天只吃了一碗粥,一碗鸡蛋羹,然后就是两杯糖水。 码字是耗费大量精力和体力的,我现在饿得两眼冒金星。 第246章 制裁令 “筱叶,我们谈谈心。”乐启文离开后,牟丽荧忽然对唐筱叶说道。 “好的,牟大姐。”唐筱叶答应一声,然后她出门倒了垃圾,确认没有被可疑之人盯上后,回来将房门上闩。 “如果我事先得知程太太有孕在身,我是不会同意这个方略的。”牟丽荧表情略严肃,说道。 她制止了唐筱叶开口,示意先听她把话说完。 “根据你所说的情况,程千帆对他太太很好,且其家中是两代单传。”牟丽荧说道,“一旦程太太或者孩子有了任何的闪失,这必然会彻底激怒程千帆。” “当然,最重要的是,程太太是孕妇,我们不能将一位孕妇置于危险之中。”牟丽荧眼眸中彷若闪烁着光芒,“程千帆是程千帆,他的太太是他的太太,我们红党人不搞株连九族那一套。” “对于我们而言,程太太首先是一个无辜的孕妇,然后才是程千帆的太太,而且你自己也说了,程太太是一个善良的女子。”牟丽荧语重心长说道,“任何行动都要尽量避免伤害到无辜之人,特别是孕妇和孩童,这是我党的行事原则。” “如果白若兰出了事,她腹中的胎儿出了事。”牟丽荧说道,“这既是草管人命啊,同志。” “当然,我知道筱叶你心地善良,绝无害人之心……” “牟大姐。”唐筱叶终于等到开口的机会了,急忙解释。 牟丽荧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有考虑过若兰姐的安全。”唐筱叶说道,“我心中反复推敲过,得出的结论是汪康年的人不敢伤害若兰姐的。” 她停顿一下,露出严肃且认真的表情,“即便是有万一,我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会保护若兰姐的。” “听到你这番话,我很欣慰。”牟丽荧点头说道,“欣慰的是你做事之前确实是考虑过这些细节,同时也体现了我们红党人有别于其他政党之处,那就是我们做事情处处考虑人民,我们心里有良知和底线。” 不过,她温和的目光很快又变得严肃,“但是,唐筱叶同志——” 牟丽荧正色说到,“你判断汪康年的人不会、也不敢伤害程太太,事实证明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 她看着唐筱叶,“同志啊,我们不能将一个无辜孕妇的安全寄托在自己的判断分析之上。” “尤其是这个孕妇的身份极为特殊的情况下。”牟丽荧拍了拍唐筱叶的肩膀。 唐筱叶没有立刻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抬头,开口说话,“牟大姐,我诚恳接受批评,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意识到错误就好,要记在心里,以兹警示、提醒自己。”牟丽荧面上露出笑容,“要时刻牢记,对于我们红党人来说,原则问题、底线问题是由不得半点马虎的。” “是!” …… 离开牟丽荧的新住处,唐筱叶返回家中。 吃罢晚饭。 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想事情。 唐筱叶的心中是有些难过的,‘原则问题’、‘底线问题’——牟大姐用了这般严肃的词语,这令她震惊,难过。 不过,牟丽荧如此严肃的态度,也令唐筱叶很重视,她收拾好情绪开始思考这件事。 反思的结果是,她的心中开始自责和懊恼。 唐筱叶们心问自己,自己真的那么有把握白若兰不会受到伤害?或者是自己有万全把握可以保护好白若兰吗? 她没有! 唐筱叶深刻剖析自己,她甚至觉得,倘若白若兰不是程千帆的妻子,而是其他的毫无相关的女子,她反而都会更加注意一些。 程千帆是恶名累累的反革命分子,同时,程千帆又是她从小最敬佩和亲近的哥哥,然后便有了这一种下意识情况下的矛盾行为—— 她确实是没有做到最好的考虑以确保白若兰的安全 但是,唐筱叶反复询问自己的内心,她确认自己是会用生命去保护白若兰的。 只是,此时此刻,经过了牟丽荧语重心长的谈话,唐筱叶意识到,哪怕是她心中确实是有用生命保护白若兰的想法和决心,但是,一开始没有能够考虑周全,这本身便是对于无辜的白若兰的生命以及她腹中胎儿的不负责。 ‘草管人命’——牟丽荧说的这个词,犹如一记重锤敲打在她的心头。 令她惊醒、惭愧不已。 ‘嫂子,对不起。’——唐筱叶在心里说道。 …… 福熙路。 军统上海站最新的临时秘密据点。 这是一处位于二楼的办公楼,门口挂着‘惠民晚报’的牌子。 “兴戈,看一看这份电文。”郑利君将一份电文递给卢兴戈。 “李萃群?”卢兴戈微微皱眉,“站长,这个人是谁?” 他的脑海中将李萃群这个名字想了又想,并没有此人的任何相关情报。 “这个李萃群啊。”郑利君吸了一口烟,说道,“此人出身红党,后来投靠了薛应甑那边,不过,并没有受到重用。” 说着,他指了指电文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上海,投靠了日本人。” 郑利君嘿了一声,“也不知道此人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局座,竟然下达了制裁令。” 当汉奸,显然不是戴春风下达必杀令的原因,上海滩的汉奸多了去了,锄奸也不会这么快轮到这个李萃群,这可是局座点名要干掉的,必然有其他原因。 “既然局座下命令了,我们执行任务便是了。”卢兴戈沉吟说到,“不过,电文上只有名字,并无此人其他相关情报……” 卢兴戈摇头苦笑,“上海那么大,想要找到此人的踪迹并非易事。” “电文是昨天的,想必重庆总部也只是刚刚得知李萃群在上海。”郑利君说道,“再者说了,局座在重庆,我们在上海,他对上海的情况自然比不上我们更加清楚。”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谁啊?”郑利君问了句。 卢兴戈则是从身上摸出短枪,警惕的走到了门边的墙壁后。 “是我。”外面传来了程续源的声音。 郑利君点点头,卢兴戈这才收起了短枪,将房门打开。 …… “罗家湾急电。”程续源从身上取出刚刚译出的电文,说道。 “罗家湾竟然搞到了李萃群现在的藏身之处!”郑利君接过电文,展目一看,惊呼出声。 卢兴戈也是惊讶不已,刚才他们还在讨论说昨日这封电文中关于李萃群的情报太少了,没想到重庆方面竟又来电告知了李萃群的藏身之处。 郑利君和卢兴戈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 两封电文时隔一天,罗家湾那边就查到了李萃群的落脚之处。 那么,最大之可能便是重庆方面在这一天内刚刚掌握了李萃群的最新情况。 至于说情报来源,极可能是上海这边汇报总部的。 上海这边的情报来源? 他们军统上海站刚才还是两眼一抹黑,自然不是他们。 那么答桉显而易见了——军统上海特情组。 “这个肖勉,端地是神通广大啊。”卢兴戈感叹说道,“只是一天的时间,他们竟然查到了李萃群的藏身之地。” 郑利君便哼了一声,他对肖勉是既嫉恨又无奈。 嫉恨肖勉在戴春风那里更加受信任,嫉恨肖勉屡立功勋,最不满的是肖勉所部竟然独立于上海站之外。 无奈的是上海特情组多次帮助上海站,此前更是及时出手救了他们,他又不得不承情肖勉。 …… 肖勉和上海特情组,显然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 三人将注意力放在如何完成总部下达的制裁李萃群的任务上面。 “大西路六十七号。”郑利君沉吟说道,“你们两个了解这里的情况吗?” 程续源摇摇头,他是书记,且负责电台,故而极少外出。 卢兴戈想了想说道,“我记得美国人的部队就在大西路。” “先侦查一番吧。”郑利君无奈说道,“两眼一抹黑可不行。” 说着,他看了卢兴戈一眼,“交给你了。” “明白。”卢兴戈点点头,今天郑利君将他喊过来并且拿出总部来的电报给他看,卢兴戈就知道这次制裁行动要交给他了。 自从科迪埃路突围之后,卢兴戈明显感觉到郑利君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郑利君似乎并没有嫉恨突围当日两人发生的激烈争吵,反而对他表示了信任和器重之意。 卢兴戈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他便索性不去想那么多。 上峰信任和器重,总归不是坏事,更何况这是对抗日有利的!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卢兴戈说道,“我们没有见过李萃群,不认识这个人。” 这确实是非常关键的问题。 要干掉李萃群,首先要知道李萃群长什么样子,要确保别杀错人。 “照片的事情,我来想办法。”郑利君想了想,说道。 “是!” …… “照片我要大的。”程千帆的臂弯微微抬起,白若兰挽着她。 “程总且放心。”照相馆的东家赶紧殷勤说道,“阿拉会用最大的尺寸,最好的相框。” “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程千帆微微颔首,目光看向远方,喊了一嗓子,“小宝,小心点。” 小宝踩在小板凳上,垫着脚去够一面挂在墙上的风景相片,却是险些滑倒在地。 “囡囡喜欢那张照片啊。”东家赶紧跑过去,二话没说将这张风景相片卸下,“送你了,拿好了。” 小宝没有立刻接,而是看向哥哥和嫂子。 程千帆见状,笑了笑,点点头。 左右是一个风景相片而已,拿着就是了。 能孝敬小程总,这是他家的福气啊,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顶多以后这家的安厘金少收一点就是了。 离开照相馆,程千帆令浩子开车送白若兰和小宝回家,侯平亮开车载着他返回中央巡捕房。 “帆哥,你什么时候搬家?”侯平亮熟练的转动方向盘,拐进了台斯德朗路,问道。 小程总在马思南路的新家装修好了,随时可以入住。 今天程千帆带着若兰和小宝来拍全家福,就是为乔迁新居做准备的。 “十月二十,找人看了日子。”程千帆打了个哈欠,说道。 …… 程千帆手里捧着茶杯,熘熘达达的就来到了老黄的医疗室。 刚才来到巡捕房的时候,他便看到老黄将那件翻毛的大衣拿出来挂着晾晒,这是要他过去碰头的意思。 “看看这个。”老黄振奋说道。 程千帆接过了老黄递过来的报纸,入目一看,却是眼中一亮。 这是红党中央于昨日(农历九月十五日),在中国红党六届六中全会上通过的《告全国同胞、全体将士和国红两党同志书》发表。 上海《申报》节选了公告书的部分。 公告中指出: 现在武汉失守,广州沦陷,战线由华北、华中伸展到华南。 在这抗战的紧急关头,在这转败为胜的枢纽时期,每一个黄帝子孙都应负担起重大责任。 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团结一致,拥护和参加长期抗战,是战胜日本帝国主义最基本的保证。 当此战局转向新的阶段之际,日本帝国主义一定加紧其挑拨离间的阴谋,这就要求国红两党和一切抗日党派更加进一步的亲密团结,避免误会与摩擦。 巩固国共长期的合作和长期抗战的民族统一战线,这对于坚持持久战,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具有伟大的历史意义。 “说的太好了。”程千帆表情振奋,说道,“这篇社论也写得好,只要全国人民拧成一股绳,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爆发出最大的能量,中国就不会亡!” 说着,他指了指报纸,“这个瞿俊杰是我们的同志?” “不清楚。”老黄摇摇头,“不过,可能性很大。” 他表情严肃,“我们的很多同志,可以说是冒着随时可能被敌人抓捕的危险在发出呐喊!” 在上海滩的很多报馆,都有红党地下党,或者是我党秘密发展的抗日爱国人员,大家借助报馆的渠道,乃至是用生命为代价发出抗日的嘶吼声。 ------题外话------ 做了肠镜手术,弄掉了息肉。 身体不舒服,椅子上就像是装了钉子,坐下来就难受,整个人今天不在状态。 第247章 局座之怒 李萃群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访客。 白衬衣,毛线衣,外面是西装外套,没有打领带,西裤,皮鞋擦得铮亮。 便是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镜片也擦拭的干干净净。 这说明此人对于这次拜访是非常重视的。 “你在稽查大队也算是老人了,为什么想着来我这边?”李萃群扔了一支烟给对方,淡淡问道。 据他所知,此人是原党务调查处上海站较早投靠日本人的那一个,甚至于吴山岳、汪康年等人被捕、投靠日本人,乃至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站几乎是被日本人一锅端,导火索都是此人的背叛。 “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曹宇说话间接过香烟,塞进嘴巴里,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先是给李萃群点燃香烟,然后再给自己点燃。 “我不知道李先生对于我的情况了解多少,我就简单说一说,也等于是向李先生汇报一下。”曹宇说道。 “可以。”李萃群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曹宇便开始了他的诉苦。 从他的讲述中,李萃群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看到了这般一个主人公形象: 兢兢业业、能力出众的曹宇奉命打入红党内部,做最危险的工作,吃最大的苦,甚至身份暴露后险些被红党杀死。 这么一个为‘党国’流血流汗的干才,运气不好被日本人抓捕,经受住了日本人的严刑拷打,三天三夜没有开口,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供出了汪康年。 “我和汪康年是单线联系的,我失踪了三天,我为汪康年争取了三天的时间,汪康年竟然毫无察觉。”曹宇摇摇头,说道。 “他汪康年呢,被日本人抓了,只挺了不到一刻钟。” “吴山岳呢?三鞭子!”曹宇冷笑着。 李萃群微笑着,饶有兴趣的倾听,按照曹宇所言,被捕后很快便向日本人屈服的吴山岳和汪康年,对于他这个坚持了三天三夜的老下属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特别是汪康年的手下小四,在此人的推波助澜下,他在侦缉大队备受排挤。 “你这番话啊,日本人可不爱听。”李萃群摇摇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话转到日本人的耳朵里?” “我这话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曹宇苦笑一声说道,“顶多是一些牢骚罢了。” 他看着李萃群,“最重要的是,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自踏入此门,在李先生面前,我便以下属的身份来要求自己,作为下属,属下觉得坦诚二字很重要。” 李萃群盯着曹宇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了笑容,“曹老弟看得起李某人,我很高兴。” 他将烟蒂摁灭,说道,“不过,我这边的情况曹老弟也看到了,草台班子而已,希望曹老弟日后不要后悔。” “那属下便有幸做个从龙功臣吧。”曹宇说道。 李萃群闻言,微微愕然,旋即大喜,一拍桌子,“说得好!此当乱世,正是吾等俊杰一展宏图之时。”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 “这篇社论是你写的?”李萃群从曹宇的手中接过了报纸,看了几眼,有些惊讶问道。 “不是,是汪康年写的。”曹宇摇摇头,说道,“这个瞿俊杰是汪康年在《申报》用的化名。” 他解释说道,“有时候汪康年会要求我代他写一些文章,也用瞿俊杰的名义发表。” “这个汪康年,学习红党的文件,领悟的倒是蛮透彻的嘛。”李萃群又仔细将这篇社论看了看,如若不是从曹宇口中得知此文系汪康年所写,即便是以他这个曾经的红党特科成员的经历和眼光来看,他都会认为这是一名红党人所写的文章,最起码也是亲近红党且对红党的思想有深刻领悟之人。 “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便立下大志。”曹宇说道,“他发誓要摧毁沪上红党,故而为了更加了解红党,汪康年曾经仔细研究过红党的文献。” “这可不是简单的研究红党文献就能做到的。”李萃群摇摇头。 从这篇社论可见,汪康年定然十分关注红党,特别是红党总部的动态,随时学习新知识,与时俱进,提高认识。 “汪康年计划以瞿俊杰的名义钓鱼。”曹宇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初步见成效了。” 说着,曹宇露出邀功的表情,“先生,我们要不要抢先一步……” 他本以为李萃群会高兴的同意‘截胡’汪康年,没想到李萃群露出凝重的表情,思忖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不妥。” 李萃群只说不妥,却不说为何不妥。 曹宇本打算以此事作为进身之阶的,如此自然有些失望,只是李萃群态度坚决,他也无可奈何。 “红党只是小患。”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你以后既然跟着我了,就要将思想改一改,不要受到汪康年的影响,满脑子都是抓红党,抓红党。” 李萃群语重心长说道,“我们以后的主要敌人是谁,是中统,是薛应甑的人,是军统,是戴春风的人。”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记住了,重庆方面才是大敌。” “当然了,红党也不是不能抓,但是,要分清主次。”李萃群补充了一句,“汪康年格局太小,你不要学他。” “明白了。”曹宇点点头。 离开了大西路六十七号,曹宇仔细回忆了此次的拜访,特别是李萃群最后说的那番话,细想之下,愈发觉得有道理: 汪康年只盯着红党猛咬,反而对活动猖獗的军统、中统,特别是对于危害极大的军统上海站、上海特情组置之不理,简直如同着了魔一般,确实是格局太小,没得前途。 “群哥,这个人怎么样?”叶小青亲自过来收拾茶杯,关切问道。 “是个勉强能做事的。”李萃群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也是个滑头。”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暗中关注吴山岳的侦缉大队。 在李萃群的眼中,这个侦缉大队就是他招兵买马的兵源地之一。 甚至于李萃群不惜委下身段向清水董三求助,要了吴山岳的这些手下的档案资料。 本来他是并无太大把握的,没想到清水董三真的给他搞来了这些情报档案,这令李萃群大喜之余,更是琢磨出了更多味道。 对于这个曹宇,他自然是较为了解的。 曹宇在他面前声情并茂说的那番话,他绷着脸,实则险些忍不住发笑。 曹宇‘挖苦’说吴山岳只挺了三鞭子,汪康年只坚持了不到一刻钟,而他曹宇抗住了日本人三天三夜的严刑拷打。 不过,档案上显示,曹宇被抓之后应该是很快就决定开口投诚了,之所以是被再三拷打,完全是因为审讯他的荒木播磨不管是问什么问题,都先打他一顿—— 因为荒木坚持认为拷问出来的情报才是最真实的。 “那就是能用,不能大用咯。”叶小青说道。 李萃群点点头,此人确实是不能大用,不仅仅是不能大用,还得防一手。 党务调查处出身;打入红党内部;被日本人抓捕;果断背叛党务调查处,供出了汪康年;现在又暗中投靠他,不仅仅暗中背叛了侦缉大队,还鼓动他截胡汪康年的计划。 这样的人,李萃群不敢信。 …… “阿海。”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一辆小汽车,跑过了马路,来到了一个茶摊,和阿海热情的拥抱。 “牛犊,哈哈哈。”阿海也是非常高兴。 自从两年前他从党务调查处的特务们手中死里逃生,离开《申报》以后,两人便没有再见面。 没想到两年之后,两人再见面,已经是以红色革命同志的身份了。 “走,我买了些酒菜,回家吃酒。”阿海说道。 “我也买了半斤盐炒花生。”牛督说道,因为这个名字,朋友们习惯性的称呼他为牛犊。 一瓶花雕,一盘盐炒花生,一小碟猪油渣拌黄豆,还有一盘清炒豆芽,阿海和牛督神情振奋,一诉别后之情。 “我是万万没想到,组织上给我安排的新下线是你。”阿海高兴说道,只是,高兴的语气下,他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悲伤。 他原来的下线同志,在半个月前牺牲了,牺牲在伪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汪康年的手里。 “我也没想到组织上安排的上线会是你。”牛督亦是很高兴。 说着,他突然一拍掌,“阿木同志,有件事我要向你汇报。” 阿木是阿海的代号(化名)。 “‘小马’同志,请说。”阿海正色说道。 ‘小马’是牛督的代号,和他的姓氏连起来,取‘甘愿为人民俯首做牛马之意’。 “近来有一个人在《申报》上多次秘密投稿。”牛督说道,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报纸,“正好这有一篇社论,写的简直是太好了,你看看。” “可是那位瞿俊杰先生?”阿海微笑问道。 “你也注意到了?”牛督惊喜问道。 “恩,我也关注到这个人了。”阿海点点头,“正好这次见面,我也想要从你这里打听一下关于这个人的情况。”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饭桶!” “草包!” “吃白饭的!” 戴春风愤怒的咆哮声响起。 戴春风办公室门口的守卫都下意识的站的更加笔挺,深怕遭遇池鱼之殃。 “这件事是我负责的,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局座责罚。”盛叔玉脸色难看,开口说道。 “责罚?”戴春风瞪了盛叔玉一眼,“当然要责罚,你少不了的。” 说着,戴局座解开了风纪扣,“谁能告诉我,梅申平去哪了?” 盛叔玉垂着头,不敢回答。 余平安也是表情凝重,没有开口。 齐伍看了一眼两人,又看了一眼已经坐在了座椅上,看起来依然余怒未消的戴春风,他知道是自己出马打圆场的时候了。 “局座。”齐伍表情严肃,说道,“梅申平消失的很诡异,这说明此人是早就计划好了悄悄离开重庆的。”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斟酌了用词,继续说道,“梅委员是早有谋划,而弟兄们摄于其身份,不敢跟得太近,如此才被他使了个金蝉脱壳。” 戴春风闻言,冷哼一声,不过,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尽管齐伍此言有帮盛叔玉开脱之意,但是,却也并非毫无道理。 梅申平的身份是国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内政部专门委员,这个身份确实是会令军统特工忌惮不已,不敢逼迫过甚: 最重要的是—— 老头子命令他安排人盯着汪填海、陈南海、周凉、梅申平等人,但是,却又特别叮嘱,要尊重国府要员,不可逼迫过甚。 这便令戴春风以及负责监视行动的特工们极为难做了。 “都来议一议吧。”戴春风冷冷说道,“说一说这位梅委员颇费周章的离开重庆,他会去哪里?所为何事?” 此时此刻,余平安终于开口了。“局座,以低调俱乐部这些人此前的行为习惯,特别是梅申平此前的行踪分析,有两个地方。” 停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香港,或者是——上海。” “上海那边,都有谁?”戴春风沉思片刻,问道。 齐伍明白他问的是哪方面的,立刻回答说道,“林柏升在香港,此人一直在为低调俱乐部发言,鼓吹只有汪副总裁主持大局才能救中国。” “郭钊芎也在香港,此人素来支持汪副总裁。”余平安说道。 戴春风沉默思考。 郭钊芎是党国元老,曾任交通部长,此人是汪填海的亲信支持者,在国党内部也是极具影响力之人。 即便是梅申平以国党中央政治委员会内政部专门委员的身份,在郭钊芎面前,也要恭迎以待。 “郭钊芎在香港,梅申平不需要如此费尽心思的秘密前往。”戴春风沉声说道,“上海,他此行是去上海。” “致电上海方面。”戴春风果断作出决断,“电告上海站郑利君,上海特情组肖勉,要他们……” 说着,说着,戴春风突然懊恼的一拍桌子,“混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各位大大,容我养一养身体,等身体好些,开始还欠更。 第248章 厚颜无耻 余平安、齐伍、盛叔玉等人看着戴春风,不明白局座为何突然又暴怒。 还是盛叔玉‘最先’反应过来,他也是脸色阴沉,愤愤说道,“上海那边并不知道梅申平的相貌,查无可查。” “沪上报业发达,梅申平乃是中央政治委员会内政部委员,上海那边对梅申平应该有过报道,只需要……”齐伍说道,却是脸色一变。 “姚吾甲!”余平安说出了一个名字。 “这个姚吾甲,极可能是汪副总裁的人。”齐伍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戴春风冷着脸,沉声说道,“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说着,他露出讥诮和愤怒交杂的笑容,“咱们这位汪副总裁可谓是处心积虑,谋划良久啊。” 姚吾甲是行政院的一位参议,此人在年初的行政院会议上提交了一份提案。 这位姚参议痛斥国府要员、高官视察、出访某地之时,‘浩浩荡荡’,‘三个摄影师’,‘五个写文章的’,‘还有专门安排好摇旗呐喊的’。 姚吾甲狠批此作风,将此形容为官僚作风三大害之一。 此提案提交上去后,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众人都假装没有看到,还有人找到姚吾甲,骂他滥用参议之权,提交毫无意义的提案,损害大家的兴致: 大家好不容易当了官,出行不浩浩荡荡的,难道还要瘪瘪缩缩? 姚吾甲大怒,和此人大吵一架后,向行政院请了病假。 这件事似乎到此为止了。 后来有报端报道了中政部梅委员下乡视察的新闻,只有文字并无照片,问之,答曰梅委员深感浩浩荡荡下乡拍照之扰民,心中有愧,故而一力否之。 此乃坊间的趣闻,戴春风自然也听说过,不过,包括他在内的众人亦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趣事而已。 现在看来,这似乎并非仅仅是一件孤立的‘梅委员轶事’。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齐伍待戴春风颔首示意后走到门口,“什么事?” “齐主任,属下有紧急情报面呈盛科长。” 齐伍打开门,认出来此人是盛叔玉的手下,“交给我吧。” 此人没有立刻将情报上交与齐伍,而是看向屋内,看到盛叔玉微微点头,这才说了声‘是’,然后从身上取出文件交给了齐伍。 齐伍关上门,拿着文件情报走回来,他没有去看情报,而是直接将情报交给了盛叔玉。 盛叔玉看了齐伍一眼,接过情报,就要打开看。 余平安忽然轻轻咳嗽一声。 盛叔玉猛然醒悟,他作势要将情报交给戴春风。 “你看吧。”戴春风随口说道。 看到盛叔玉眉头皱起来,戴春风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高庆武也离开重庆了。”盛叔玉说道。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继续看情报,却是脸色一变,“局座,高庆武和梅申平是一起离开重庆的,有人看到他们在机场附近出现,后来有一架飞机飞走了。” “愚蠢!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查到?”余平安首先训斥盛叔玉,“局座不是早就吩咐下去要死死地盯住机场了吗?” “机场监视的弟兄只见过梅申平和高庆武的照片,并没有见过真人。”盛叔玉连忙解释,“这两个人戴了口罩,风衣竖起来,还被几个人簇拥着,弟兄们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们。” 戴春风摆摆手,这个时候再纠结这些事情已经没用了,他表情清冷,直接问道,“查到他们去哪里了吗?” “打听到了。”盛叔玉赶紧说道,“有人听了一嘴,他们提到了广东,不过,属下却认为……” “上海!” “上海!” 齐伍、余平安异口同声说道。 如此隐蔽的行踪,岂会故意出声透露是去广东? 此必然是欲盖弥彰。 “应该是上海。”戴春风颔首,他思忖片刻,神情一肃,“齐伍,拟电香港。” 齐伍立刻拿起文件夹,从上衣兜的笔架里摸出钢笔开始记录。 “令卢景迁即刻携带梅申平、高庆武两人清晰照片前往上海,与上海特情组肖勉所部汇合,查找梅、高二人踪迹、动向,若有获,即刻回报。”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齐伍又复述了一遍电文内容,看到戴春风点头,确认无误后,他又问了句,“局座,上海那边……” “去电肖勉,令其做好接应卢景迁的准备,二人此番再度合作,以卢景迁为主,肖勉为辅。”戴春风说道。 “若是其他人,肖勉可能会不乐意,卢景迁是他的老长官。”齐伍笑着说道,“肖勉对于老长官素来是敬重的。” 戴春风嘴角上扬,这便是他为何派卢景迁从香港携带照片去上海的原因。 一方面,梅申平等人此前在香港出现过,香港站那边一直暗中盯着,有拍下照片。 当然了,重庆这边也有梅申平、高庆武的照片,但是,为何戴春风偏偏选择香港那边派人呢? 这便是另外一个原因,卢景迁此前在上海工作过,当时用的是化名宋甫国。 此外,从香港派人,而不是从重庆派人,也较为隐蔽,能够迷惑汪填海的人。 “局座,上海站方面呢?”余平安补充了一句,问道。 “是否联系上海站,等卢景迁抵达上海后,由卢景迁自己做决定。”戴春风说道。 “明白了。”齐伍点点头,将文件夹递给戴春风,请他看两份电报稿。 “发报吧。”戴春风微微颔首,合上了文件夹。 “局座,我请求去上海。”盛叔玉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说道。 梅申平等人是从他的手里‘金蝉脱壳’的,他要亲自去上海坐镇调查,一雪耻辱。 “唔,你确实应该出去一趟,吹吹风,清醒一下脑子。”戴春风冷哼一声,还没等盛叔玉脸上的笑意爬上脸,戴春风便继续说道,“你带人去广州,然后去香港。” 盛叔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 “永年兄,你我二人再赴沪上,与日人商谈此大事,按理说有了此前的接触,这次会谈应该是会有欣喜之结果的。”高庆武揉了揉眉心,对梅申平说道,“只是,我这心里啊,总是七上八下的。” “北象兄,你是担心什么吗?”梅申平问道。 “汪先生迈出这一步,是对是错,难说啊。”高庆武叹口气。 “北象兄……”梅申平皱眉。 “永年兄莫慌,我绝无动摇之心,只是心系汪副总裁,担心他一世英名……”高庆武说道。 “若是如此的话,北象兄倒是可以放心。”梅申平微笑说道,“北象兄的心情我理解,理解,我也常常夜不能寐,日思夜思,果然多有所悟,北象兄若是不嫌聒噪的话,我便与你说说。” “洗耳恭听。”高庆武连忙说道。 “重庆各同志现在正在整理后方、编训部队,而我等在此覥颜厚面与骄敌相周旋,日夜以和平之说羁糜之。”梅申平说道,“如此,北象兄认为日本人会作何应对?” “即使是日本人不信,但是,也不会全然不信,如此他们必然会正式对待此事,如此,当足以挫其锐气。”高庆武说道。 “正是如此。”梅申平击掌振奋,说道,“即使是我等追随汪先生此举失败了,但是,如此当可与日本人作一、二年甚或三、五年之周旋。如能延宕数年,使后方可以稍资休息,即使国际形势无变化,而后方自力之增强,亦可以作长期之抵抗。” 梅申平越说越兴奋,“故我等组织政府并非与重庆争政权,乃为重庆作掩护,减弱日军之战意而缓和其攻势。” “即使是最不好的情况,但是,我等在南京组织政府,于重庆之抗战工作固丝毫无所妨害。” “人民,最重要的是,我们是为了人民。”梅申平慷慨激昂说道。 “是啊,人民,特别是沦陷区的人民,苦啊。”高庆武明白老友的意思,点头说道。 “沦陷区的老百姓为什么如同奴隶、草芥一般被日本人蹂躏?”梅申平自问。 “因为没有政府保护,即便是有一些所谓的维持会,但是,或因人品不齐而转为日军作伥而贼害良民者,或有所谓维新政府,空有名头,毫无权利,如何庇护治下良民?”梅申平自答。 “正是此意。”高庆武亦是被激起了‘满腔热血’,朗声说道,“我等团结在汪副总裁周围,集合各方之力量,若能在南京组织成立新政府,以统一沦陷区之行政,使沦陷区之人民不受敌人军政之压迫。” “有了新政府,日本人必然要顾忌新政府的态度,不敢在欺压新政府治下良民。” “不仅仅如此,日本人其强大,我等是最清楚的,我等此举,意则保护中华之元气!”梅申平激动说道。 “说得好!”高庆武赞叹说道,“我们在南京组府,不但于抗战无害,反而是大功一件,值此华夏数千年之大凶险之时,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伟业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慷慨激昂,越说越热血沸腾,再度统一了思想,内心的郁结一扫而空,只觉得胸中无比畅快,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厚颜无耻,胡说八道,无耻之尤,狗屁不如。”小宝咬牙切齿,“恬不知耻,枉,枉为人子。” 程千帆看着小宝,忍住笑,他抽出时间考核小宝的功课,让小宝说出形容某人的行为很恶劣的成语,小宝说着说着便板着小脸,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囡正和人拌嘴吵架呢。 “还有没有?”程千帆问道,他实际上是有些惊讶的,小宝对于成语词汇量的掌握还是相当不错的。 “畜生不如,猪狗不如。”小宝大声说道,“浸猪笼的腌臜货!” “谁教你这些话的?”程千帆板着脸,问道。 小宝多聪明啊,看到哥哥变脸了,早已经从小凳子上起来,跑到了门口,一只脚在门里,一只脚在门外,随时准备逃跑。 “我自己学的。”小宝叉着腰,说道。 “你学这些做什么?”程千帆皱眉。 “骂小明啊。”小宝便露出委屈的表情,“你不让我动手揍他,我便只能用嘴巴了。” 程千帆简直哭笑不得,他就要继续训斥这胆大包天的小囡,却是一抬眼便看到李浩拎着两盒糕点走过来了。 “耗子哥哥。”小宝也看到了李浩,欢呼一声便迎了上去。 从李浩的手中接过一盒糕点,小宝嗅了下,欢呼一声,“沈大成的绿豆糕。” 白若兰在里屋听到动静,走出来便看到小宝兴高采烈的样子,她走上前接过糕点,“小宝都要被你们惯坏了。” “小宝乖着呢。”小宝脆生生说道。 浩子哈哈大笑。 “家里烧了菜,在家吃饭。”白若兰说道。 “嫂子,巡捕房有些事情,我是来接帆哥的。”浩子露出歉意的表情,赶紧说道。 “那好吧,正事要紧。”白若兰扭头看,便看到丈夫已经换好了高级警官制服,她走过去帮程千帆整理了一下制服下摆,“路上注意安全。” “晓得了。”程千帆温和笑着,指了指饭桌上的一道菜,说道,“那道菜给我留着,我馋了好些天了。” “留,留,留。”白若兰眉开眼笑,她身子重,其他菜都是女佣做得,只有丈夫刚才指的那道菜是她亲手做的。 那是程千帆极喜欢吃的,她自然要亲手做,他自然要吃她亲手做的。 …… “出了什么事?”上了小汽车,程千帆问道。 “白赛仲路发生了入室抢劫案,响枪了。”李浩说道,“现场留了条子,说是姜骡子保境大队第三小队的人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千帆皱眉,“有人冒充姜骡子的人?” “恩。”李浩点点头,这次是真的有人在冒充,栽赃嫁祸姜骡子。 “小瘪三。”程千帆骂了句。 “重庆总部来电。”李浩警觉的看了看车子周围,轻点油门的同时说道。 程千帆身体靠在后排靠背上,微微点头,淡淡问到,“怎么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六月下旬了,向各位大大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249章 老长官 “周茹说是局座发给组长的密电。”浩子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了。 是戴春风给他的密电,密码只有他本人掌握。 “去周茹那里。”程千帆两根手指挑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说道。 “是。”李浩熟练的右拐,朝着金神父路的方向开去。 “说一说白赛仲路的桉子。”程千帆弯腰捡起后排地毯上的一粒玻璃珠,这是一枚红色的玻璃珠,是小宝最喜欢的,此前小宝弄丢了玻璃珠,很是伤心了好几天呢。 “白赛仲路二十三号发生了入室抢劫桉,户主是赛亚洋行的一个经理,名叫胡延浩,此人身中多枪,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李浩说道。 “能救回来吗?” “希望渺茫。”浩子摇摇头,“据说中枪的位置在腹部和后背。” “伤者家里其他人呢?家里丢了什么贵重物品?”程千帆继续问。 “胡太太和孩子出门在外,家里只有胡延浩和女佣,据胡太太回来统计,少了一些小黄鱼和贵重首饰。”浩子说道,“帆哥,这个桉子吕哥已经在查了。”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到程千帆在皱眉思考,李浩仔细想了想这个桉子,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对,有特别的地方,那便是凶徒行凶后用了‘姜骡子保靖大队第三小队’的名号。 “帆哥,你是因为他们用了姜骡子的名号,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李浩问道。 “是,也不是。”程千帆摇摇头,作为承包了上海滩、尤其是法租界众多恶性桉件的悍匪,不仅仅巡捕房喜欢将查不下去的桉子按在姜骡子头上,便是一些歹人也有打着姜骡子的名号遮掩行事的。 “凶徒冒用了姜骡子的名号,你觉得是否有可疑之处,疑点在哪里?”程千帆问道。 浩子知道是帆哥在考究自己,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思考后才开口说道,“冒用姜骡子的名号行事,本身并不算什么。” 他按了下喇叭,提醒了过马路的行人,继续说道,“让我感到疑惑的是这些人用了‘姜骡子保境大队第三小队’的名号。” 李浩笑着说道,“这个番号,连我们都不知道呢。” “下次见到姜老大,我要问问他什么时候招兵买马成立了保境大队。”他扭头对程千帆说道。 “但是,大山手下确实是有一支队伍。”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李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是啊,姜骡子手中确实是有一支队伍。 在巡捕房的档桉室里,关于悍匪姜骡子的卷宗足足塞满了两个柜子,巡捕房可谓是‘最了解’姜骡子的部门,他们给姜骡子及其手下的定性便是‘悍匪姜骡子及其手下’。 这也是整个上海滩对于悍匪姜骡子的普遍认知—— 这就是有匪首姜骡子带领的下手凶残、胆大包天、危害上海治安的一小撮穷凶极恶的匪徒。 匪徒和队伍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概念的。 白赛仲路赛亚洋行经理胡延浩家中的这个桉子,对方冒用了姜骡子的名号,署名却是姜骡子保境大队第三小队! 这留的哪里是名号。 这是番号! 甭管这个番号是不是自己给自己颁发的,这是番号,基本上只有一些已经形成了一定的作战能力,且有一定的纪律的队伍,才可能想着给自己弄一个番号。 这是巧合? 还是某种试探? 程千帆不知道,他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查一下这个死者胡延浩的情况,还有那个赛亚洋行。”程千帆说道。 “帆哥,胡延浩还没死呢。”李浩提醒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越是琢磨这件‘看似普通’的持枪入室抢劫杀入桉,他愈是有一种直觉: 这不是入室抢劫进而引发杀人,更像是杀了人顺便抢掠一番。 对方是冲着杀人去的,这个胡延浩岂还有命救回来? “另外,暗中查一下胡延浩周围的邻居。”程千帆想了想,忽然说道,“列一份名单与我。” 白赛仲路,他的心中忽而隐约记起了某件事,令他难免产生了一些联想,进而有了一丝怀疑和警惕。 …… 到了金神父路。 周茹已经做好了晚饭。 一开门便是饭菜的香味。 “嚯,好香啊。”程千帆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 “我可是法租界厨艺大师的优胜奖。”周茹露出略得意的表情,说道。 她和小程总的关系不可能不引起其他人关注,程千帆便对外说这是他请的小灶厨娘,有时间便来打打牙祭。 众人闻言,皆恍然。 这位女子的相貌虽然还算清秀,但是,绝对不能称得上是美貌不凡,以小程总的挑剔,自然不太可能看得上。 原来是厨娘啊。 金神父路挨着薛华立路,走路过来也不算远,小程总若是嘴馋了,晃晃悠悠便可来此地小酌朵颐。 后来,周茹报名参加了法租界的一个厨艺大赛,入围了决赛圈,得了个优胜奖。 大赛的评委在接受报馆记者采访的时候,对周小姐的厨艺赞叹不已。 如此,更加坐实了周茹的小厨娘身份,一些痛恨小程总的人更是暗下里咬牙切齿的骂: 这狗贼,不仅贪财好色,嘴巴还刁。 …… 程千帆看着自己刚刚译出的电文,露出思考之色。 梅申平。 高庆武。 此二人秘密离开了重庆,戴春风判断两人极可能来上海。 戴局座怀疑这两人有可能在上海和日本人秘密接触,故而令他暗中查探此二人踪迹。 高庆武。 程千帆手指敲击桌面,他在思考关于此人的情报。 这个人是国府外交部最年轻的高级外交官。 说起来,高庆武的发迹堪称神奇。 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以国民政府外交部为背景的《外交评论》创刊,该刊聘请高庆武为特约撰述人。 此乃高庆武发迹的,是年,高庆武年仅二十七岁。 在《外交评论》创刊号上,高庆武以《最近日本之总观察》一文打开了国人的视野,全文洋洋万言,非常全面地介绍了九一八事变前后日本政治、经济、外交、社会四个方面的情况。 此后,高庆武一连在《外交评论》上发表了十四篇文章,篇篇内容不离日本问题,他也由此成为国府上下公认的‘日本通’。 当时程千帆也曾经‘拜读’过高庆武再《外交评论》上的文章,可谓是受益匪浅,使得他对于日本的情况有了更深的认知。 当年年底,国府设立国防设计委员会,聘请素孚众望的社会着名人士出任专员。 高庆武便以日本问题专家的身份被延聘为国防设计委员会专员,一举跻身国家战略核心领域,可谓是一飞冲天。 民国二十三年,高庆武被调到外交部,出任亚洲司日本科科长。 一年后,高庆武升任外交部亚洲司司长,时年仅三十岁。 此人可以说是国府内部最知名的外交领域的‘日本通’,常校长还是非常赏识高庆武的才华的,对其委以重用,同时,这个人也是汪填海的‘低调俱乐部’的成员。 只凭此人能够同时赢得‘领袖’和汪副总裁的认可,便足以说明此人之才华出众。 这么一位‘日本通’、国府外交部亚洲司司长,和另外一位汪副总裁手下大将梅申平联袂,以秘密‘潜入’的方式来上海,这确实是颇为耐人寻味。 当然,戴春风只是怀疑此二人会来上海,至于真相如何,还需要他去查证。 不过,程千帆有一种预感,他认可戴春风的研判,这两个人极可能会来上海,以此地和日本人秘密接触。 看来,近来要勤去今村老师那里请益和问好了,程千帆在心中说道。 今村兵太郎是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副总领事岩井英一的第一助理,若是日本方面秘密和汪副总裁的人会晤,今村兵太郎定然不可能不知道,他可以从今村兵太郎这里捕捉蛛丝马迹,以兹参考、确认高、梅二人行踪。 …… 此外,电文中还有一句话引起了程千帆的关注。 “高曾私自赴日,领袖震怒,此番高之消失,领袖极为关注,若此二人确实抵沪,务必查清高、梅二人在沪上种种之事,切切。” 程千帆是大为震惊的,他难以想象,高庆武作为国府外交部亚洲司的司长,作为国府的高级外交官,高庆武竟然私自去了一趟日本,甚至和日本政府有直接会面和接触。 最重要的是,此人私自赴日之事发生后,时至今日竟然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亚洲司司长的位子上,此——当真是荒谬至极。 程千帆并不知道,此事发生在七月份,便是常凯申得知高庆武去了日本,也是大吃一惊,骂了句差不多的话: ‘荒唐至极’! 最荒唐的是,高庆武从日本回来后,还‘毫不避讳’的将自己同日本人的会谈报告提交与常凯申。 高庆武的报告,其实是借日本人之口劝‘领袖’下野,移交权力给汪副总裁,以实现中日之间的和平谈判。 最高领袖的肺都要气炸了,明明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却为汪填海张目,高庆武真是个混帐透顶的书呆子。 校长随后便叫来了薛应甑和戴春风,将两人大骂了一通,说他们办事不力,连个人都看不住。 薛应甑和戴春风两人被这么急吼吼的叫来,然后就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不敢辩解,只能乖乖低头挨骂。 两人挨骂完毕,灰熘熘离开领袖官邸,后来才知道是高庆武惹怒了领袖,一时间两人竟同时跳脚骂人,颇有同命鸳鸯之感。 …… 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电文最后那两句话: 因你部不知高、梅二人相貌,特派港区副区长卢景迁携二人照片自香港去沪,卢抵后,以卢为主,你为辅,希盼汝二人通力合作,完成任务。 他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 卢景迁便是宋甫国,是他的老长官。 他加入力行社特务处,便是宋甫国发展他的,这是他真正的老长官,甚至于,如果严格安排派系来划分,他算得上是宋甫国的人。 当然了,现在他是‘青鸟’,是戴局座的人。 对于宋甫国,程千帆是极为敬重和信服的。 宋甫国能力不俗,长期处在对日特作战的第一线,此其一。 此外,这份敬重还源自陶老板。 作为宋甫国的亲外甥,陶老板本可以在安全的大后方生活,却在明知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义无反顾的登上了去大连的轮船。 程千帆后来才从宋甫国口中得知,陶老板赴大连的那一天,正好是他离开上海去杭州受训的那一天: 宋甫国送他去杭州受训,委以培养;同日送外甥赴死。 程千帆的脑海中想起了在杭州受训之时,他从戴春风手中的电报得知陶老板击毙多名日特,最后高呼‘够本’,慨然赴死,他的眼眸有些潮湿。 脑海中陶老板的这个悲歌就义形象,和那个接过他送的面包,高兴的替女儿道谢,拎着面包阔步离开的背影重合。 当日,他受到了戴春风的当面嘉奖,也在是日得知了陶老板殉国的消息。 长叹一口气,程千帆收拾起情绪。 再看了一眼电文,他微微颔首: 老长官回上海,两人此番有可以一起共事、合作,程千帆对此是颇为期待的。 随后,程千帆划了一根洋火将电文放进火盆里点燃,最后又捣烂了灰尽,嘴巴里喝了一大口水,直接喷在了火盆里,这才完全放心。 …… “事情处理的干净吗?”江口英也活动了一下脖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沉声问道。 “报告室长,胡延浩身中五枪,其中两枪在后背,一枪在腹部,肩膀和屁股上也各有一枪。”手下敬了个礼说道,“胡延浩必死无疑。” “东西找到没有?”江口英也问道。 “找到了。”手下从身上摸出一封封皮染血的信笺递给了江口英也。 江口英也接过信笺,取出了信封里的信纸,仔细阅读,并且查看了信纸上的记号,确认是原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六月下旬了,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友情广告一则。 军事大老长风新书《刀尖之上》,大家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250章 曾家岩闻喜讯 本章节内容出现错误,请联系站长处理。 站长的联系邮箱在顶部或者底部。注意,请告知书名以及章节名字才能及时定位错误。 站长在此感谢热心的书友啦! 第251章 重要情报 “小猴子,你把这些人的活动范围圈出来。”程千帆对侯平亮说道。 侯平亮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了指挥棒,指着地图说道,“帆哥,这里。” 侯平亮在地图上点了点,“这里,还有这里。” 程千帆盯着地图陷入沉思。 这是一个近乎于椭圆形的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了翔殷路和黄兴路附近。 “你觉得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程千帆问侯平亮。 “帆哥,这里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了,这些人会不会和日本人有关系?”侯平亮问道。 “这里。”程千帆在地图上的某处点了点。 侯平亮往前一步,身体前倾,“帆哥,你怀疑他们是株式会社的人?” 程千帆皱眉思索,微微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须臾,他右手一拉,遮住了半面地图,自己回到办公桌后面的座椅上坐下。 从抽屉里摸出半条烟扔给了侯平亮。 程千帆用小拇指挠了挠发梢下的头皮,“既然口红没有问题,就不要再盯着丁瑜了。” “是!”侯平亮答应一声。 “五角场是非常敏感的地方,日本人在那里大兴土木,搞得神神秘秘的。”程千帆自己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也不要继续盯着那些人了。” 说着,他摇摇头,“涉及到日本人的地盘,小心点总归没错。” 一条腿翘在桌面上,程千帆哼了一声,“上面对日本人的态度……” 他啧啧两声,摇摇头,“这大上海啊,早晚是日本人的天下。” “明白了。”侯平亮敬了个礼,说道。 法租界当局对待有关日本人的事情愈发谨慎,愈发退让,并且以不成文件的形式向巡捕房传达了当局的意见: 事涉日本人,一切小心,不可轻启事端。 五角场是日本人的地盘,帆哥担心那些人和日本人有些瓜葛,‘安全起见’,索性不去理会。 待侯平亮离开之后,程千帆来到门口,随手指了走廊里的一个巡捕。 “我要休息一会,不要让人来打扰。” “是!”巡捕赶紧立正敬礼,站在副总巡长办公室门外守卫‘小程总’的休息。 程千帆关上门,他来到墙壁面前,拉开了另外半边帷布,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从今年年初开始,日本人驱逐了五角场的中国老百姓,开始在五角场营造各类建筑。 除了建造日本‘普通市民’的民房之外,日本人还搞了几个特别的建筑: 他们在翔殷路、黄兴路转角建了三层楼的恒产株式会社。 这便是侯平亮刚才点出的椭圆形的活动范围的中心地带。 ‘恒产株式会社’? 程千帆表情严肃,眼眸中闪烁着冷意和愤怒。 日本侵略者为推行其“以战养战”政策,便在占领区建立各式各样的“株式会社”。 他们把主要的工矿、交通运输业划为“统制事业”,由专门成立的“国策会社”独占,未划入“统制事业”的称“自由事业”,允许日本人私人经营。 “株式会社”名为企业,实为披着企业经营外衣以暴力为后盾对中国进行经济掠夺。 这些‘株式会社’,可谓是紧跟着侵华日军前进的脚步,把经济侵略的触角伸向沦陷区的每一个角落。 譬如说今年四月,日本方面成立了所谓的华中矿业株式会社,其资产主要是劫掠中国浙江、安徽、江苏境内的铁矿、萤石矿等组成。 今年六月,日本人成立了华中水电株式会社,资产由抢占上海租界以外、南京、戚墅堰、杭州、镇江、芜湖、安庆等地的电厂、自来水厂、上海瓦斯公司等等。 紧跟着,日本人在一个月后又成立了华中蚕丝株式会社,在被日军侵占上海、江苏、浙江境内的有关养蚕、缫丝场等产业,大部被该株式会社掠夺、控制。 这些大大小小株式会社,对中国老百姓的掠夺是赤罗罗的(非错别字)。 而根据程千帆从今村兵太郎那里看到的一些文件资料,在沦陷区,便以华北沦陷区为例,有的株式会社为了‘维持占领区稳定’,别出心裁的提出了中日合资株式会社的方案。 譬如,日方天津株式会社规定,其所属各产业,中国投资51%,日本投资49%。 所谓日本投资,往往是用军用票、公司债券之类的废纸进行敷衍。 这些企业的经营权和产品都由日方控制,而且绝大部分利润也归其所有。 这种所谓“中日合办”,是日本侵略者垄断中国工矿企业、利用中国的人力、物力、财力,榨取中国人民血汗的大骗局。 根据日本政府制订的公司组织法规定,这些株式会社是“特殊法人股份有限公司”。 所谓“特殊法人”,系日本政府对公司拥有直接的监督和支配权。 如规定“日本政府对于华中振兴公司之业务认为在国防上,以及促进华中经济之开发,有加以统一调整必要时,得颁布命令监督之”。 “日本政府对于该公司之决议或监理事之行为,如认为有违反公司规程或有害公益时,得取消其决议或解除其理事之职务。” 日本政府对该公司专门设置监理官,等等。 故而,所谓的株式会社,其本质上是日本军阀和财阀的结合体,是为日本侵略罪行所服务的。 程千帆不确定这些人是否和恒产株式会社有关系。 但是,这些人的出现、活跃入了他的眼中,自然引起了他的怀疑和警觉。 此事是他同李萃群秘密会晤之事引发的后续,因为那次会晤的性质,他故意安排侯平亮去夜总会随扈。 不过,侯平亮只是他在巡捕房的亲信,并不清楚他别的身份,不适合继续调查。 故而他对侯平亮下令说‘此事到此为止’。 后续将会由上海特情组秘密调查此事。 程千帆的目光转向了地图上的另外三处地点。 日本人除了在翔殷路、黄兴路转角建造了恒产株式会社的办公楼之外,还在邯郸路、四平路转角建了二层的华中派遣军司令部办公楼。 在四平路、黄兴路一带建了一百五六十幢洋房。 在政肃路建造了工程兵宿舍。 五角场的面积只有十六平方公里不到,从恒产株式会社的办公楼为中心,前往到另外三处,耗时并不长。 程千帆的目光一凝。 他将手中的指挥棒放平,以恒产株式会社为,华中日军派遣军司令部为终点,‘划’了一条线。 点燃了口中的香烟,程千帆轻轻抽了一口,他的目光盯着地图,呼出的烟气缭绕,仿若在地图上浮现了淡淡的迷雾。 …… “两件事。”程千帆接过豪仔递过来的醋壶,朝着面碗里倒了少许,用筷子搅拌了一番,小心的喝了一口面汤,然后是舒坦的叹息声,眉眼都舒展开来。 店家不敢欺瞒‘小程总’,这醋没有兑水。 呼哧,呼哧。 豪仔大口的吃着面。 “你慢点。”程千帆敲了敲面碗,“第一件事,安排一个机灵的弟兄去仙乐都,暗中盯着丁瑜。” “需要动手吗?”豪仔抹了抹嘴巴,问道。 “不用,不管丁瑜做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他的任务就是盯人,带着眼睛和耳朵就可以了,看丁瑜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程千帆说道。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第二件事。”程千帆吃了一口糖蒜,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根据小猴子的调查,还有一伙人似乎在暗中盯着丁瑜。” “帆哥,这些人是?” “暂时不清楚。”程千帆呼噜呼噜吃了几口面,说道,“不过,这伙人会在五角场附近活动。” “日本人?”豪仔抬起头,问道。 “无法确定。”程千帆摇摇头,“安排人盯着这伙人,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是。” “五角场是日本人的地盘,一切小心。”程千帆说道,“因为无法确定这伙人的身份,这是最棘手的事情,所以,一切以谨慎小心为第一要务。” “是。”豪仔点点头。 程千帆停顿了片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盯着丁瑜的人,和盯着五角场的人,互相不知情。”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 仙乐都。 “娜姐,我的口红果然被偷了。”丁瑜扭动着腰肢,走过来低声说道,然后她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回应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 胡娜没有说话,她似乎是喝醉了,目光有些迷离的盯着手中的高脚酒杯看。 “要不是娜姐你提醒我,我提前换了口红,那就糟了。”丁瑜一把拿过了胡娜手中的酒杯,“娜姐,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 “给我,酒杯给我。”胡娜醉醺醺的,伸手去拿酒杯,却是摇摇晃晃的,被丁瑜按住,坐在了沙发上。 “是程千帆的人干的?”胡娜假作不满的推了推丁瑜,低声说道。 “不知道。”丁瑜摇摇头,“不过,想了想也只有程千帆的人有这个动机。” “呵~”胡娜冷笑一声,“这位‘小程总’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谨慎和狡猾啊。” 她想到苏晨德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那副胸有成竹,‘对程千帆手拿把攥’的做派,心中冷笑。 “程千帆是覃德泰培养起来的巡捕房头目,覃德泰自己都灰溜溜滚蛋了,程千帆这种小瘪三更是毋需过多担心。” 想到苏晨德得意洋洋说这番话的样子,胡娜感觉烦躁不已。 苏晨德到任后,作风比之前任覃德泰更加激进。 不仅仅如此,苏晨德在中统局上海站幸存人员中开展了去覃德泰化的一些动作。 他在言语中有意无意的贬低覃德泰,抬高自己。 而对于程千帆,苏晨德的态度是: 程千帆之所以有现在的权势,这是因为他会讨好法国人,会暗下里亲近日本人。 这个人是日本人和法国人妥协之下的一种选择,属于是时运使然,实际上程千帆的能力一般。 胡娜对此是有不同的看法的,在她看来,哪怕是苏晨德的这种观点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能够同时周旋于法国人和日本人之间,令两大列强点头认可的人物,这本身就说明了这位‘小程总’的能耐不凡。 不过,胡娜惊讶的发现,她越是提醒苏晨德,告知对方‘小程总’的不凡之处,苏晨德愈发不耐烦。 “程千帆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厉害。”胡娜终于从丁瑜的手中‘抢回’了酒杯,她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低声说道,“你务必多加小心,最近不要主动去接近程千帆。” “是。”丁瑜点点头。 …… 香港。 日本国驻港总领事馆。 一名全身上下被风衣包裹的男子靠近了总领事馆的警卫。 “站住。”两名日军警卫挺起刺刀,声色俱厉的制止来人。 “我有重要情报,要面呈中村丰一总领事。”男子举起手中的一份证件,嗓音嘶哑,说道。 一名日军警卫走上前,接过证件仔细看了看。 “丰川木人,花港株式会社海运课经理。”日军警卫打量了此人一眼,目光带着审视。 “你可以打电话给中村丰一总领事阁下。”丰川木人说道。 警卫走到岗亭,拿起了电话话筒,开始摇号。 很快,该名警卫返回,双手将证件奉还,“丰川先生,请跟我来。” 大约一刻钟后。 丰川木人双手握住手中的水杯,感受着水杯内热水的暖意,他满足的发出叹息声。 这个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木人,我给你介绍了那名医术精湛的中医,你没有去请他诊疗吗?”中村丰一听到丰川木人的咳嗽声音,问道。 丰川木人有体寒之症,生性惧冷,虽然这才是十一月初,丰川木人出行已经是身着厚厚的棉衣,外面还要套上风衣。 “那个支那医生得知我是日本人,不愿意给我看病。”丰川木人摇摇头,说道,“先不说这个了,阁下,我有要事向您汇报。” “什么事?”中村丰一坐在了沙发上,问道。 “我安排在军统香港站的人传出了一条重要的情报。”丰川木人咳嗽了一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52章 诚意最重要 “喔?什么重要情报?”中村丰一身体微微前倾,面上露出重视的样子。 丰川木人名义上的身份是花港株式会社海运课的经理,实则是外务省在香港的情报负责人。 丰川木人‘待人真诚’,交游广阔,培养了很多愿意私下里为大日本帝国服务的中国人。 此前李萃群绕到越南,经由广州秘密抵达香港后,便是先联系了丰川木人,然后经由丰川木人介绍到了中村丰一这里。 这是一个手里掌握了不少情报员、能力不凡的家伙。 “‘鱿鱼’传出来的情报。”丰川木人说道。 ‘鱿鱼’是丰川木人手中的重要特工,成功打入了军统局香港站内部。 虽然目前为止‘鱿鱼’还无法接触到军统局香港站的中高层,无法发挥‘一战定乾坤’的奇效,但是,身手不俗的‘鱿鱼’颇受香港站某位中层的青睐,晋升潜力不小。 而帝国这边也会在合适的时机为‘鱿鱼’提供立功的机会,如此,双管齐下,大事可期。 中村丰一是知道这个‘鱿鱼’的,故而他闻言之后,更加感兴趣了。 …… “‘鱿鱼’在香港站的朋友范畦不见了。”丰川木人说道,“根据‘鱿鱼’此前打探到的情报,范畦很可能是香港站某位高层身边的护卫。” “这个范畦的情况,我们掌握多少?”中村丰一立刻问道。 “范畦是两年前突然出现在香港的,这个人说话带着浙江北部口音。”丰川木人说道。 停顿了一下,他喝了一口热水,继续说道,“事实上,对于范畦所保护的这名香港站高层,我是有一个推测的。” “丰川君,请说。”中村丰一右手延请,说道。 “现在香港站的站长吴鑫恒,此人此前是党务调查处上海方面的负责人,故而他身边的多名亲信高层都出身上海方面。”丰川木人说道。 “这两年,我一直在研究吴鑫恒和他的手下。”丰川木人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份文件,递给了中村丰一。 “这是?”中村丰一问道。 “此前帝国在上海抓获了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这是阮至渊交代出来的供词。”丰田木人说道,“是上海方面的那位老朋友发给我的。” 中村丰一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戴上了眼镜,仔细阅读了文件,随后摘下了眼镜,“你怀疑范畦所保护的那个人是宋甫国?” “是的。”丰川木人点点头,“按照时间来计算,是吴鑫恒先到香港,数月以后,范畦以及和所保护的那个人才出现在香港的。” “这和阮至渊所交代的上海站那边宋甫国离开上海的时间非常接近。” “此外,宋甫国的老家是浙江丽水,他们的高层军官有使用家乡人做护卫的传统,这一点也符合范畦的浙北口音。” 中村丰一闻言,微微颔首,“依你所述,范畦的长官是这个宋甫国的可能性不小。” 他看了丰川木人一眼,“范畦消失不见了,你判断这个人是离开香港了?” “我询问过有关方面,这两天并没有秘密逮捕香港站的人员。”丰川木人说道,“故而,范畦出事的可能性不大,最大之可能便是这个人离开了香港。” “作为高级官员的亲信护卫,他们要保护自己的长官,极少会单独行动。”中村丰一思忖说道,“所以,你怀疑范畦的长官,或者说疑似宋甫国的这个人离开香港了?” “是的。”丰川木人说道,“我命令‘鱿鱼’暗中调查这件事。” 说着,丰川木人一阵咳嗽,咳的面孔涨红,喘息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范畦喜欢在皇后大道上班的一个女文员,‘鱿鱼’从这个女人那里旁听侧击,他打探到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 “范畦在离开香港之前,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新闻后,又打开了皮箱,塞进了两件厚衣服。”丰川木人说道,他从随身的公文包内取出了报纸,“经过再三确认,应该就是这一则新闻。” 中村丰一接过报纸,看到了用铅笔圈起来的一则文章,确切的说这更应该说是太古轮船的一则广告: 太古船运告知要乘船赴沪的乘客,近期上海可能迎来今年第一股冷空气,提醒乘客最好多带几件保暖的衣物。 …… “上海。”中村丰一缓缓说道,“假若你的推测成真,范畦的长官正是宋甫国,那么,这一切便都可以解释了。” “是的,总领事阁下。”丰川木人点点头,“宋甫国此前的身份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情报科科长,此人是军统局老资格特工,特别是在上海站,这个人的资历是能够和郑利君分庭抗礼的。” “你怀疑戴春风安排宋甫国回上海,是打算令他履新上海站站长一职?”中村丰一问道。 “可能性不小。”丰川木人沉吟说道,“我们在军统局内部的情报来源显示,戴春风对于宋甫国还是相当欣赏和信任的,不排除安排其主政上海站的可能性。” 他的表情是严肃且带有振奋之色的,“总领事阁下,事实上,我们不需要理会宋甫国回上海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抓住这条大鱼。” “抓住宋甫国,撬开了此人的嘴巴。” “那么,无论是军统上海特别站,还是香港站,对于我们而言,都将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丰川君,你特意来见我,不仅仅是为了告知我这个重要情报的吧?”中村丰一将报纸放在茶几上,看着丰川木人,微笑着问道。 丰川木人有他自己的情报渠道和联系渠道,他可以直接联系到上海特高课,将这个重要情报传达与对方,并不需要特别来向他汇报,毕竟这件事主要涉及到上海方面。 “线索是我方发现的,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宋甫国非常重要,抓住此人,撬开他的嘴巴,可能会有重大收获,所以——”丰川木人站起来,鞠躬说道,“总领事阁下,我意欲往上海一行。” 中村丰一思索片刻,点点头,“既如此,我帮你联系广州方面。” 疑似宋甫国之人是乘坐轮船从香港赴上海的,丰川木人为了赶时间,可以先去广州,然后搭乘帝国军机直飞上海。 “多谢阁下。” …… 汪洋大海上,电闪雷鸣。 这艘属于太古公司的从香港驶向上海的轮船正在冒雨前行。 “老板。”范畦敲了敲房门,低声说道。 “进来吧。”宋甫国说道。 范畦拉开门进来,随后将房门拉上,反锁。 “老板,没有异常。”范畦说道,“阿欢听到他们说话了,应该是一伙骗子。” 此前在餐厅用餐的时候,有两个人故意接近他们,这引起了宋甫国的警觉,故而派范畦带人去查看。 宋甫国点点头,用干毛巾擦拭了被雨水打湿的布娃娃,然后将布娃娃放进了箱子里。 两年多没见了,这是他作为舅爷买给甥孙女小韶芸的礼物,虽然此番也不可能见到小囡囡,却是可以托人将礼物送到重庆。 南京沦陷后发生的惨事传出来后,宋甫国心中是既愤又恨,然后是后怕不已。 小陶牺牲后,当年他曾经打算将甥媳和甥孙女安置在南京,还是外甥媳妇因为不愿意面对留有她和丈夫太多回忆的南京,选择回了重庆老家,这才躲过了那场浩劫。 …… 程千帆摇晃着身体,举着杯子回应了众人殷切打招呼。 ‘小程总’声势日盛,他自然属于酒会上备受追捧和恭维的对象之一。 坂本良野坐在一个略显僻静的角落,他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觥筹交错、声色盈天的时刻,他却独喜欢这种安静,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不,就像是一个诗人,以睿智的目光暗中窥探这一切。 他的内心是颇为佩服宫崎健太郎的。 他现在已经知道程千帆便是宫崎君假扮的。 对于宫崎健太郎能够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做的如此出色,几乎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坂本良野的内心是赞叹的。 他在心中琢磨着,等战争结束后,他可以将宫崎君的神奇、惊险的故事写成小说。 “那个人是谁?”苏晨德注意到了一个人慢慢品酒的坂本良野,开口问道,他一身西装革履,一只手擎着高脚杯,另外的臂弯里是胡娜的手臂。 “名字不知道。”胡娜看了一眼,说道,“只知道这个人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工作人员。” “日本人?”苏晨德来了兴趣,又看了那人两眼。 …… 程千帆举着高脚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看了一眼正在喝闷酒的皮特,胳膊肘捅了捅,“那个女孩子盯着你看呢。” 皮特和一个安达卢西亚商人的太太有染,甚至被琳达直接捉姦在床,这件事令琳达再也无法忍受。 一怒之下的琳达带着孩子离开了上海,返回了马赛港。 前些天,皮特从朋友那里得知,回到马赛的琳达受到了某位男士的疯狂追逐,这令皮特的心情很糟糕。 故而,程千帆现在看到的是一个借酒消愁的皮特中尉。 “哪里?”皮特精神为之一振,起身、扭头看过去,然后便骂道,“该死的,你又骗我。” 程千帆确定皮特的借酒消愁只是表象,自己的这位朋友骨子里的花心依然如故,他便放了心,不再理会皮特了。 程千帆来到了舞厅外,他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就那么站在那里喷云吐雾,看厅里的奢靡繁华景象。 “帆哥,就是那个女人。”豪仔靠近他,低声说道,“穿紫红旗袍的那个。”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顺着豪仔提示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身材姣好、颇有成熟韵味的女子,女子挽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的臂弯,两人正在低声交语。 豪仔安排弟兄进入到仙乐都工作,暗中盯着丁瑜。 很快便注意到这个叫做胡娜的女人和丁瑜走得很近,丁瑜喊胡娜‘娜姐’,后者似乎也颇为关照丁瑜。 “那个男人是谁?”程千帆问道,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将香烟塞进嘴巴里咬着。 “不清楚。”豪仔摇摇头,“这个人是第一次出现。” “伍老板,好久不见,哪里发财啊。”程千帆将嘴巴里的烟卷噗呲一口吐在地上,又用脚踩了踩,抬手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程总,你怎么在这里,害我好找啊。”伍老板热情的和小程总握手,“程总,请请请,不是我老伍瞎白活,这回介绍的几个朋友……” “都是有诚意的好朋友?”程千帆微笑问道。 “当然,当然,都是很有诚意的好朋友。”伍老板赶紧说道。 “那还等什么?”程千帆哈哈大笑,“程某平素最喜欢交朋友了。” 转身离开的时候,程千帆的手指在身后做了个手势。 豪仔会意,很快没入了人熙攘攘的厅内。 …… “坂本君,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江口英也将酒杯放在茶几上,自己也直接坐下来。 “江口君不去陪伴太太?”坂本良野看了江口英也一眼,开玩笑说道。 他在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朋友不多,这位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的三等武官江口英也便是一位。 他对江口英也的印象很好: 江口君文质彬彬,谈吐不俗,喜欢 此外,和很多日本男人对待妻子非打则骂的大男子主义不同,江口君是出了名的宠妻。 此人从不沾花惹草,若是有酒会,必会带着妻子雪奈子出席,夫妻二人非常恩爱。 这令认为应该关注和提高日本女性的地位的坂本良野对江口英也的印象非常好。 “笑吧。”江口英也微笑说道,“等到你结婚了,你就会意识到有一个你深爱的、同时也深爱你的女子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十分期待。”坂本良野笑着说道。 江口英也哈哈大笑,“这是我的祝福。” 两人随后饮酒闲谈,颇为投契。 “坂本君,你认识程千帆?”江口英也放下酒杯,突然开口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53章 想要杀‘小程总’的人如过江之鲫 坂本良野轻轻喝了一口酒,微笑说道,“这位‘小程总’是法租界的风云人物,我和他确实是有过一面之缘。” 江口英也似笑非笑,他扭过头去看,目光落在了程千帆的身上,“坂本君,以我的观察,你和程千帆应该不仅仅只是认识。” 此前他一直在暗中窥伺,这期间擎着高脚杯在舞厅转悠的程千帆曾经和坂本良野有过一次接触,两人碰杯,程千帆似乎说了句什么,这两人会意一笑。 这绝非只是一面之缘的朋友。 从这两个人举手投足间,给江口英也的感觉是: 这是那种好朋友之间的恬静和默契。 这便有意思了——江口英也对于坂本良野还是比较了解的,作为日本著名的文豪坂本长行的幼子,坂本良野由很好的教养,知识渊博,且性情较为淳朴。 以坂本良野的秉性,是不太可能和以贪财好色著称的中国人程千帆成为朋友的。 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在眼前,江口英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这自然引起了他的好奇。 “江口君。”坂本良野皱眉,语气也冷淡了,“我不喜欢你这种询问口吻,这令我感觉像是被问讯。” 说着,坂本良野右手一伸,“江口君,你打扰到我了,请吧。” “如果我的问题令你感到不适,我深感抱歉。”江口英也微微鞠躬,他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礼帽,“不打扰坂本君了,告辞。” 待江口英也离开后,坂本良野拿起酒杯,喝了两口,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一位不知情的帝国武官处武官对宫崎君起了一定的关注和疑心。’ ‘好期待事情的发展。’ ‘刺激!’ 坂本良野决定用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密语将这一段情节记录下来,将来创作这个以宫崎君为原型的小说的时候可以拿来作为素材。 …… 舞厅外。 一排小汽车候在那里。 程千帆站在大理石台阶上,他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 豪仔带了三名手下站在一旁,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帆哥。” 李浩跑过来,帮程千帆披上风衣。 “现在就走?不等切蛋糕了?”李浩问道。 这是上海滩几大商会举办的迎接冬至的庆祝舞会,为了迎合洋人的喜好,庆祝中式节日的舞会的最后流程变成了切蛋糕。 “走吧。”程千帆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舞厅内的觥筹交错、莺莺燕燕,他打了个哈欠,“这几天没休息好,回吧。” “是。” 李浩开车,豪仔坐在副驾驶,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 在这辆车的前后各有一辆小汽车,有手下站在小汽车的门边踏板上,腰间挂着武装带,一只手按在了枪套上,警觉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大拇指按在了太阳穴上,轻轻按摩,问道。 “根据来宾登记的信息,和胡娜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叫梅戊明,是大美商社的东家。”豪仔说道。 “大美商社?”程千帆念了一遍名字,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印象,他摇摇头,“什么来头?” “应该只是一个小商社,这次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搞到了舞会的请柬。”豪仔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不太像。”程千帆摇摇头,他暗下里多关注了那名男子几眼,此人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气势,不像是一个不知名的商社的东家,更像是习惯发号施令之人。 此外,胡娜对此人的态度也耐人寻味,不像是舞女对待‘恩客’和金主,那种态度有依赖,也有尊敬,同时却还有几分惧怕。 “帆哥,要不要盯着这个梅戊明?”豪仔问道。 “暂时不必。”程千帆摇摇头,“叮嘱在仙乐都的兄弟多关注丁瑜和胡娜。” 对于上海特情组而言,目前最当务之急是同自香港赴沪的卢景迁接上头,随后便将工作重心投入到寻找梅申平和高庆武此二人上面。 摊子铺的越大,越容易出问题。 值此关键时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 “丁兄,你且看。”李萃群手中夹着香烟,指了指对面的灯火通明的会所,“这哪里像是亡党亡国之相啊。” “霓虹灯闪烁,莺歌燕舞,中国人,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都在这一方天地翩翩起舞。” 他看了一眼身旁这名男子,“这才是你我该享受的生活啊。” 丁目屯没有说话,他的手中擎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着酒杯,看着对面舞厅内的灯红酒绿。 此前,李萃群通过他的同乡找到他,声明李萃群甘居次位,请他丁目屯来上海出任日本人背后支持的特工组织的一把手。 丁目屯动心了。 故而便有了此次上海之行。 “值此国家危难之时,我等更该多思报国。”丁目屯叹了口气,“现在可不是享乐的时候啊。” 李萃群看了丁目屯一眼,面上带着思索之色,实则内心冷笑。 他早就看透了自己的这位老上级。 对于丁目屯而言,此刻已是穷途末路。 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三处撤销,丁目屯现在是赋闲在家,官场不得志,此前那些热络无比的朋友纷纷远离。 对于曾经享受过权力带来的好处的丁目屯而言,现在这种情况令他度日如年。 此外,丁目屯此人极为好色,但是,目前赋闲的他并无大笔进项可供享乐、挥霍。 还有就是,丁目屯身患肺痨,现在此人就连治病的钱都没有着落。 这样的丁目屯,李萃群由十足把握可以将其拉上马、共谋大事。 看到李萃群不说话,丁目屯便又开始老调重弹。 李萃群心中更加冷笑。 此人到上海后,为了掩盖自己的落魄不得志,便大肆吹嘘自己是奉陈漓夫之命而来。 他见到李萃群后的第一次会谈,便大谈特谈:“我这次是奉漓夫之命而来的,因为在后方,大家都看到抗战这样抗下去,总不是一个办法。” “我们真正的对手是红党,红党所谓的抗战到底,就是要抗垮我党,就是唯恐中国不乱。” “为了国家的前途,漓夫要我到上海来开路。” “待时机成熟,他也要来的。” “不过在未成熟的时候,我们应当代漓夫保守秘密。” 听到丁目屯又在打着陈漓夫的名义大说特说,李萃群有些头大,他自觉已经给足了这位老领导暗示,双方可以更加坦诚一些。 急于在日本人手下大干一番的李萃群,不想再听丁目屯在那里云山雾罩。 他直接从身上掏出手枪和一摞钞票放在丁目屯面前。 …… “你这是何意?”正在大吹法螺的丁目屯吓了一跳,问道。 李萃群的眼眸散发出摄人冷芒,他逼视丁目屯,“丁兄,给句痛快话吧!” “你愿意干,就收下这钞票,我们一起干,你仍然是我的上司,我愿以你马首是瞻。” “不干呢,也不要紧,我李萃群是汉奸了,丢了你的面子,你就拿这支手枪打死我!” 丁目屯闻言不语。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钞票,又看了一眼李萃群。 最后,又看了一眼钞票。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在手枪上面停留。 思索片刻,丁目屯叹口气,他拿起了钞票,“你知道的,我是不会拿枪杀你的。” 李萃群看到丁目屯拿起了钞票,大喜。 “丁主任,你我再度共事,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李萃群高兴说道。 丁目屯脸上带着笑容,心中却是不满,他不喜欢李萃群这话里的一个用词。 …… 两人所处的位子位于举办舞会的会场斜对面。 ‘达成’了共谋大业的共识之后,两人端着酒杯,从窗口看向外面。 李萃群则饶有兴致的向丁目屯介绍出席舞会的上海滩名流。 “那就是程千帆?”丁目屯问道,看着‘小程总’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他摇摇头说道,“此人很怕死啊。” “程千帆曾经抓过红党,红党对他视若仇寇,他还因为亲近日本人受到重庆方面的刺杀,此外,这个人还因为抢生意和张笑林结仇。”李萃群说道,“上海滩想要杀死他的如同过江之鲫。” “红党,重庆、青帮,他都得罪一遍,竟然还能做下如此大的营生。”丁目屯惊讶不已。 “这位‘小程总’背后有法国人撑腰,当然最重要的是,日本人很欣赏他。”李萃群意有所指说道。 …… 就在此时,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挽着一个身材魁梧男子的臂弯走了出来。 一辆在外等候的小汽车开了过来,停在了路灯下。 女人先上了车。 男人站在车门边,拨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抽了几口烟后才拉开车门上了车。 丁目屯轻轻咦了一声。 李萃群也是眼眸一缩。 两人看着对方,李萃群笑着说道,“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一位故人,看来丁兄也认出了此人。” 两人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 丁目屯说的是‘苏晨德’。 李萃群说的是‘苏美一’。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晨德和你是莫斯科大学的同学吧。”丁目屯问道。 李萃群点点头,苏晨德是老资格红党出身,民国十四年任红党蚌埠地方党工委委员负责工会工作。 翌年初被派往苏俄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正好和李萃群同学。 和李萃群受到苏俄方面的欣赏和重视不同,苏晨德在莫斯科大学期间因为犯错误被遣送回国,以苏美一的化名从事红色工作。 民国二十一年,苏晨德‘自白’、加入党务调查处。 此人与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区长马其武首次会面时,即将一位中共中央委员及中共法南区委、沪西区委的领导班子,乃至于其妻子的情况向马其武告密。 红党遭受重大打击,随后,苏晨德被委任为党务调查处上海特区沪西分区主任。 在苏晨德的带领下,红党江苏省委、红党沪西区委乃至是红党在沪的中央机关连续遭受破坏。 苏晨德最大的功劳是会同法租界巡捕抓获了红党特科红队的陈香君,此人被捕后受刑不过,招供了红党特科红队大量人员和机密。 包括红党特科‘竹林’在内的大批特科红党被捕,被杀。 苏晨德此后‘再接再厉’,又因破坏红党南京地下党“有功”,提升为党务调查处南京实验区副区长。 南京沦陷后,便没有了此人的消息了,没想到此番在上海看到了此人。 “苏某人会不会?”丁目屯问道。 “不会。”李萃群知道丁目屯问的是什么,他摇摇头,语气很坦然说道,“苏晨德的资历远胜于我,若是此人早早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那边也就暂时没我什么事情了。” 丁目屯松了一口气,这个苏晨德在国党内部的资历是不如他的,但是,此人手上染血极多,日本人会非常欣赏这样的人,若是苏晨德早在他之前投靠日本人,便是丁目屯也要面对苏晨德的竞争压力。 “苏晨德好大的胆子啊。”丁目屯冷笑一声。 既然苏晨德没有投靠日本人,那么,此人必然还是在为重庆方面效力。 此人在抗战全面爆发前已经是党务调查处南京实验区副区长了,现在此人的身份比之当初应该只高不低。 这么一个中统高层官员,竟然堂而皇之的带着女人出席由洋人、租界巡捕房、日本人、青帮、各地富商云集的舞会,不知道该用‘艺高人胆大’还是用‘胆大包天’,亦或是‘不知死活’来形容了。 “丁兄,依你之见……”李萃群看向丁目屯,微笑说道。 “引而不发。”丁目屯思忖片刻,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李萃群微笑颔首。 苏晨德属于意外送上门的大鱼,抓是自然要抓的。 但是,什么时候抓? 现在是不合适的。 …… 雪亮的车灯照亮了前程。 程千帆坐在座位上,微醺的他正在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前面打头的小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 “怎么了?”李浩大声问道。 “有倒下的枯枝挡路。”有人喊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程千帆的眼睛突然睁开,黑夜中闪着异样的精光,右手迅速的摸在了腰间。 在咔嚓的钢铁之音中,程千帆已经将保险关闭,勃朗宁配枪处于待激发状态。 “倒车!”他果断沉声下令。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不知道是不是吹空调着凉的原因,高烧到三十九度,头痛,肌肉痛,浑身难受,脑子也昏沉沉的。 这一章从下午就开始码,六七个小时才码出来,中间不断删掉重新码,主要是脑子昏昏的,码出来的不满意。 总体而言,脑子昏沉沉,这章的感觉比较一般,还望大家见谅则个。 第254章 帆哥说了 在程千帆喊出‘倒车’的时候,李浩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往后倒车。 押后的护卫车辆也紧急开始倒车。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就在此时,两侧的道路上突然亮起了车灯,雪白的灯光直射而来。 从前面的护卫车辆中下来,准备搬运挡路的枯木的几人尽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正要返回车辆,已经来不及了。 刺眼的灯光照射下,几人近乎睁不开眼。 砰砰砰。 一阵乱枪响起。 几人纷纷倒下。 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喊道,“得闻小程总即将乔迁之喜,姜骡子特前来道喜,恭祝小程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然后是汽车轰鸣声,几辆轿车启动,掉头四散离开。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眨眼间。 李浩驾车连续后退。 待车子处于押后车辆的保护下,这才停下来。 豪仔打开车门,朝另外那辆车子的边门上站着的两个手下喊道,“你们两个,留下来保护帆哥。” 他自己则一手执枪,一只手趴在窗户上,示意车子向前。 司机这才一脚油门冲上去。 到了案发现场,看到小汽车几乎被打成了马蜂窝,几名兄弟躺在血泊中,显然人已经不行了。 豪仔气的咬牙切齿,嘭嘭嘭,对着天空就是几枪。 “弟兄们怎么样了?”程千帆在多名手下的簇拥、保护下走来,他沉声问道。 “弟兄们都是身中多枪,没救了。”豪仔一脸悲愤说道。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走上前,弯下腰,一一查看。 起风了,小程总竖起的风衣被夜风吹动,他的脸色阴沉无比。 “帆哥,刚才说话那人,听着是俞小敏的声音。”李浩走过来,低声说道。 “张笑林!”程千帆咬牙切齿的念出来这个名字。 他几乎立刻断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正是张笑林。 张笑林想要杀他程千帆,这在上海滩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此前日本人打了招呼,张笑林‘给日本人面子’,并无进一步的行动。 现在看来,张笑林的隐忍,是为了在最热闹的场合搞最大的动静。 上海各大商会联合舞会,有各路富豪、英国人、法国人、日本人以及沪上名流参加,在这样的场合,搞出这么一出枪击案! 这是符合张笑林的脾性的。 投靠日本之后的张笑林俨然以上海滩的第一人自居,将面子看得比天还大的张笑林却两次在小程总面前丢了面子,这自然是张笑林所无法容忍的。 当着大半个上海滩名流的‘面’枪击,杀程千帆的手下,以正其名! 同时,只杀手下,没有动程千帆,并不算是不给日本人面子。 此外,当时程千帆烧死邵二,给邵二安的罪名是邵二蛋乃是姜骡子匪帮新晋第五把交椅。 现在,张笑林下令手下袭击他,也是用姜骡子的名义,此乃针锋相对的回敬。 “送医院。”程千帆咬着牙。 “帆哥,弟兄们已经没了。”豪仔说道。 “我说了,送医院。”程千帆面如寒冰,盯着豪仔看,“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是!”豪仔赶紧敬了个礼。 枪声引起了不远处的舞会内的混乱,有在附近巡逻的巡捕立刻赶来。 “前面可是程副总巡长的车队?发生什么事情了?” “浩子,你去。”程千帆冷冷说道。 “是。” 李浩跑过去,直接走向了带队的巡捕。 “浩哥。”带队的巡捕赶紧敬礼。 “程副总巡长的车队和姜骡子匪帮发生了交火。”李浩正色说道。 “程副总巡长没事吧。”巡捕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程副总巡长没事,有多名弟兄殉职。” “需要属下做什么?” “你带人去保护舞会的贵宾,这里有程副总巡长亲自坐镇。” “明白。” 李浩回来后,向程千帆进行汇报。 “传话出去。”程千帆说道,“姜骡子匪帮意欲袭击、绑架舞会贵宾,是我们提前发现了对方的踪迹,并且果断和姜骡子交火,阻止了一场震惊上海滩的大案的发生。” 说着,他看着血泊中的几名手下的尸体,“米莱三他们,是为了保护上海市民而殉职的,他们都是英雄。” “明白。”李浩看了一眼死去的同僚,也是眼眶发红,点点头。 很快,舞会的各界名流都得到了最新最确切的消息: 姜骡子匪帮潜入法租界,意欲袭击和绑架参加舞会的贵宾。 是中央巡捕房程千帆副总巡长及时发现了匪患,并且亲自带领手下和对方交火,最终,中央巡捕房以多名巡捕英勇殉职为代价,成功的阻止了一场可怕的劫难。 一些贵宾还特别来到枪击现场。 他们看到有巡捕倒在血泊中,即便是殉职了,依然是手握短枪,呈现对敌射击姿态,也是又害怕又感动,当即表示愿意拿出不菲的钱财抚恤殉职巡捕家属。 程千帆全程冷着脸,简单的回应。 众人也并未见怪,知道这些巡捕还同时兼有程千帆护卫之责,堪称是小程总的心腹,一下子死了四个心腹手下,这换做是谁都会一时间无法接受。 …… “老板,你是没看到程千帆那狼狈的样子。”俞小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独眼龙眼罩,嘿嘿笑着说道。 “恩,说来听听。”张笑林抽了一口雪茄,笑着说道。 “程千帆根本顾不上自己的手下,他的车子拼命的后退逃跑。” “哎呦呦,那叫一个屁滚尿流啊。” “他的手下就如同破布一样,被乱枪打死。”俞小敏也抽了一口雪茄,得意洋洋说道,同时又有几分遗憾之色,“只可惜,老板你下令不能对程千帆动手,不然的话,我已经拎着程千帆的脑袋回来给老板你当夜壶用了。” “程千帆早晚要杀,不过不是现在。”张笑林喷云吐雾说道。 三本次郎亲自打了招呼,三本的面子,他张笑林还是要给的。 不过,这是现在,以后,等以后—— 他要杀程千帆,便是三本次郎说话也不管用。 就在这个时候,庞水急匆匆而来。 “老板,程千帆的车队遇袭是我们的人干的?”庞水问道。 “是我干的。”俞小敏手指头顶了顶自己的独眼龙眼罩,得意洋洋说道,“你是没看到,程千帆吓了个半死。” “咛只岗读。”庞水骂道,“谁让你动手的,你是不是还说你是姜骡子?” “程千帆当初杀邵二,给邵二安了姜骡子手下第五把交椅的罪名,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俞小敏更加得意了。 “愚不可及。”庞水又骂道。 “阿水。”张笑林清了清嗓子,“我觉得小敏这次做事还是很聪明的。” “老板,我倒也想要夸他,但是——”庞水跳脚骂道,“他聪明个卵泡!” 张笑林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俞小敏是做事的,实际上这次行动是按照他的意图行事的,庞水说俞小敏聪明个卵泡,岂不是说他张笑林是卵泡? “老板,你是不知道啊。”庞水看到张笑林脸色阴沉,也便赶紧解释,“舞会那边,现在都在谈这件事。” “是在谈程千帆多么狼狈的吧。”俞小敏又活跃起来了。 庞水没有理会愚蠢的俞小敏,他对张笑林说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姜骡子匪帮要袭击和绑架舞会的贵宾,是程千帆带人先发现了端倪,果断带人和姜骡子匪帮交火,救了众人一命。” 张笑林的面部表情凝固了。 只有俞小敏气的上蹿下跳,“放屁!放屁!” “他怎么可以颠倒黑白!” “他是巡捕,是副总巡长,怎么可以这样厚颜……” “闭上你的嘴吧!”庞水气的骂。 …… 姜骡子匪帮潜入法租界,竟然胆大包天意图袭击冬至舞会,绑架名流贵宾! 幸而有英勇神武的小程总及时发现匪情,带领巡捕以不畏牺牲的精神,用血肉之躯保护了众多贵宾的安全。 此事震惊了整个上海滩。 沪上各大报馆也是洋洋洒洒、大肆讨论和报道这件事。 沪上名流,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乃至是包括日本人在内的友邦都表达了对于小程总及其手下的英雄行为的赞赏。 与此同时,众人对于姜骡子匪帮如此肆无忌惮,对于法租界的治安非常不满和失望。 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更是非常愤怒,他对于这个长期以来危害上海滩治安的悍匪早就深恶痛绝了。 故而,费格逊总监阁下下令,法租界各大巡捕房开展为期一个月的强化治安行动,其中首要任务就是查找姜骡子匪帮踪迹,争取一举歼灭此制造了法租界很多大案要案的巨匪! 为此,法租界当局开出了五千法郎的‘巨额’悬赏,以资奖励提供有价值线索、帮助巡捕房歼灭姜骡子匪帮的热心市民。 同时,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亲自致电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夸赞他的英勇、机敏、果断之举动,勉励他再接再厉,为维护法租界治安再立新功。 小程总感谢了总监阁下的夸奖,表示自己当竭诚为维护法租界的安静祥和贡献全部力量,同时,小程总向总监阁下提出请求,恳请巡捕房加倍抚恤殉职的巡捕。 费格逊阁下欣然应允。 小程总代表殉职的巡捕家属感谢总监阁下的慷慨和慰问。 “狗杂碎!” “成了精的瘟猴。” 张笑林破口大骂。 他安排手下特别选择了冬至舞会动手,意欲好好收拾程千帆,同时也是挣回面子,再次证明在上海滩,他张笑林说一不二的地位。 却是没想到,竟然被这个混蛋这么一宣传,反倒是成为了机智、果敢、勇武的‘小程总’。 就连那几个被打死的巡捕,也捞了一大笔烧埋银子。 简直是气坏了张笑林。 “那些人都这么傻?这种只要稍作调查就能戳穿的谎言……”俞小敏跳脚喊道,然后他便看到了庞水那仿若看傻子一般的表情。 “你能耐,你知道!”俞小敏冷哼一声。 庞水摇摇头,“没有人是傻子,众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但是,妙就妙在,程千帆的这个谎言太绝了,是各方都能接受的。” “程千帆有这么大的面子?”俞小敏不信。 “不是程千帆有面子,是法租界,是巡捕房需要这个面子。”庞水叹息一声。 他是真的佩服程千帆,竟然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想出了这么一个绝妙的应对之策。 如此,小程总的威名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愈发昌隆,乃至是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也得承情这家伙。 当然了,还有一点是庞水没有说出口的,那便是: 张笑林安排人在冬至舞会外面就公然枪击程千帆,本身这种嚣张跋扈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与会贵宾的不满。 不管是身份地位高于程千帆的,还是不如小程总的,都会不满。 “不过,这有一点好处。”庞水看了俞小敏一眼,“程千帆因祸得福,他得了好处,最起码不会想着报复回来了。” “他敢!”俞小敏冷冷说道。 张笑林则是面色阴沉,他盯着庞水看,对于这个弟子,他是既满意又不满。 满意的是这个弟子非常聪明,做事有能力。 不满的是,庞水性格太直了,说话不中听。 …… 当日,夜。 这是一个阴沉的夜晚。 乌云压的很低,似乎要有一场大雨随时落下。 百乐门歌舞厅。 俞小敏喝的醉醺醺的,在两名手下的搀扶下走出舞厅。 “鸭哥。”几名在舞厅外缩着脖子抽烟的手下赶紧迎上来。 俞小敏绰号野鸭子,形容他的水下功夫出奇的好,手底下人都会尊称一声‘鸭哥’。 “侧恁娘。”一个手下脚下一滑,差点没有扶住俞小敏,俞小敏劈头盖脸就是几下子。 就在此时,停靠在舞厅对面的三辆小汽车突然亮灯。 除了车灯,还有站在每辆汽车旁边各有几人手中举着的手电筒。 刺眼的灯光照得几人睁不开眼。 俞小敏和众手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直接开火。 哒哒哒! 一阵乱枪扫射。 俞小敏等人如同被撕开的破布一般倒下。 灯光照射下,十几人举着长枪短枪、包括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一挺芝加哥打印机,就这么的大踏步上前。 为首一人直接将枪口对准躺在地上的俞小敏的独眼龙,扣动扳机—— 哒哒哒! “帆哥说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这次感冒来得凶猛,超级难受,感觉脑袋要被什么东西劈开似的,浑身肌肉疼,又开始腹泻,简直了。 第255章 比宫崎君差得远啊 特高课驻地,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身着黑色的和服,双腿盘坐在榻榻米边上。 手中拿着高脚杯,正在惬意的享用精美的红酒。 “课长,是我。”外面传来荒木播磨的声音。 “进来吧。” “课长,刚刚得到的消息,俞小敏死了。”荒木播磨向三本次郎敬了个礼。 “俞小敏和数名手下一起被杀死在百乐门的门口。” 三本次郎面色不变,继续慢条斯理的品酒。 “应该是宫崎君做的。”荒木播磨说道,“动手之人是中央巡捕房的钟国豪。” “杀了就杀了吧。”三本次郎放下酒杯,活动了一下粗壮的脖颈,说道,“张笑林太肆无忌惮了,该敲打敲打了。”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只不过是帝国的一条狗而已! 狗不听话,就要敲打。 和张笑林比起来,宫崎健太郎就严守命令,非常顾全大局。 此前庞水安排两个人跟踪、袭击他,宫崎健太郎险些中枪,并且直接导致荒木播磨肩膀中枪。 宫崎健太郎怒不可遏,嚷嚷着要报仇,是三本次郎强压下这件事,同时传话与张笑林。 他给张笑林打招呼,明确表示程千帆是帝国的朋友,两人要和平相处,请张笑林高抬贵手,不要和年轻人一般见识。 ‘可能这个张某人真的以为他三本次郎是‘请’他卖个面子’,认为只要不对程千帆本人动手,其他的都可以乱来了。 狂妄的小丑!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荒木播磨走过去接电话。 “课长,宫崎君来了。”荒木播磨捂着话筒对三本次郎说道。 “请他进来吧。”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甚至难得的用了‘请’字。 宫崎健太郎派人干掉了俞小敏。 这只是一件小事。 是的,在不少中国人眼中,在上海滩的一些报馆描述下,俞小敏是张笑林手下大将,是无恶不作的汉奸。 但是,在三本次郎等人眼中,这就是一条随时可以抛弃,死后都不会去多看一眼的野狗。 一件小事,宫崎健太郎可以打电话汇报,甚至完全可以不用汇报,但是,宫崎健太郎选择在动手当日即刻来汇报。 三本次郎暗自计算了一下时间,这应该是宫崎健太郎确认了俞小敏被除掉后,便离开朝着这边赶路了。 他非常满意宫崎健太郎的这种态度。 然后,当宫崎健太郎微笑着进门,手中拎着红酒礼盒出现的时候,三本次郎的心情更好了。 …… “课长,属下费尽千辛万苦搞到的西班牙红酒。”程千帆高兴说道,他指着手中的红酒礼盒,“据说是弗朗哥元首最喜欢喝的红酒牌子。” “宫崎君有心了。”三本次郎微微颔首,他扭头对荒木播磨说道,“若是送些钱财,我是断然不会收的,也就是这个家伙,他知道我这点贪杯癖好。” 说着,三本次郎摇摇头。 “这是因为课长您知道宫崎君一片赤诚,从不会央求你帮他做些谋利之事。”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欣慰点头,荒木这个家伙自从和宫崎成为朋友后,不知道是哪一天竟然脑子开窍了,越来越会说话了。 “我倒是想要求课长帮忙。”程千帆假作苦笑状,“但是,我知道课长素来清廉无私,我是决然不敢开口的。” 看着宫崎健太郎苦恼的样子,三本次郎和荒木播磨都是哈哈大笑。 …… “课长,我派人干掉了俞小敏。”程千帆没有丝毫的隐瞒,开门见山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三本次郎点点头,“一个俞小敏而已,杀了就杀了吧。” “宫崎君连夜前来,除了主动汇报这件事,应该是还担心此事的后续吧。”荒木播磨在一旁说道。 三本次郎便看向宫崎健太郎。 “荒木君所言正是。”程千帆点点头,“正如课长所言,一个俞小敏而已,杀了就杀了。” 他看向三本次郎,却是没有顺着这个意思继续说下去,反而话题一转,解释说道,“还望课长知晓,此前庞水派人袭击我,课长令我不得轻举妄动,属下果断听令。” “这事我有印象。”三本次郎点点头。 “同理,此番俞小敏袭击我,考虑到课长说的张笑林对于帝国还有用,我本该继续忍耐,只是……”程千帆目光炯炯,“张笑林欺人太甚,他选择在冬至舞会动手,如此众目睽睽、名流云集之下。” 程千帆的表情愈发严肃,“张笑林特意选择此时动手,意欲宣誓他在上海滩可以为所欲为,产生威慑作用。” “这种情况下,属下必须做出回应和反击。”程千帆说道,“程千帆崛起的太快,根基不稳,他不能退让,退让一次,程千帆的威信就会受到沉重打击。” “此外,作为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程千帆也不能选择忍让。”程千帆说道,“张笑林是为帝国做事的,法国人也早就对张笑林不满意的,这件事发生之后,程千帆只能强硬对待,如此才能够令法国人满意。” “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三本次郎皱眉,“我不是说了吗,俞小敏杀了就杀了。” 程千帆摇摇头,正色说道,“课长理解我,是课长明鉴万里,我心中感激,但是,这不是我不作出解释的理由。” 他立正,向三本次郎敬礼,“课长此前令我对张笑林且忍耐,不可动手,我此番等于是没有遵从课长的命令,是违反了命令。” 他的表情是无比郑重的,“违反了命令,错了便是错了,我也知道课长是理解我的,但是,我应该解释清楚,这是作为属下应有之举。” “下属不能将长官的理解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应该感铭肺腑,更且勉励自己更加尽忠职守,为课长,为帝国奉献毕生!”程千帆慷慨激昂说道。 荒木播磨在一旁闻听,他的目光是复杂的,他的内心是震惊的,他本以为自己经过这么多长时间的学习,自己的马屁之功已经可以追赶上宫崎君的水平了,但是,听了宫崎君的这番话,他才意识到: 自己还差得远呢! 本来是一件小事,根本不需要作出任何解释之事,经过宫崎这个家伙这么一番发自肺腑的真诚大论,简直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最起码—— 三本次郎非常高兴,非常欣慰,他走上前,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我的苦心,你能领悟,我很欣慰啊。” “课长教诲,宫崎永远铭记,感恩肺腑。”程千帆恭敬说道。 …… “宫崎君,你是担心你杀死了俞小敏,张笑林会采取报复行动吧。”荒木播磨只能主动帮二人将话题拉回来。 “正是如此。”程千帆点点头,他朝着荒木播磨投向一抹感激之色,继续说道,“虽然我素来鄙薄支那人,但是,课长再三叮嘱,张笑林是为帝国效力之人,是对帝国有用之人。” 他看向三本次郎,表情恭敬,“课长,倘若张笑林并不知道收敛,继续对我采取不友好举动,属下恐怕不得不继续给出反击。” “冬至舞会之事,俞小敏有错在先,你杀他在后,你没错。”三本次郎沉吟片刻,说道,“我会再度传话与张笑林,令他约束行为。” 三本次郎说着,冷笑一声,“倘若张笑林不听话。” 他看向宫崎健太郎,“你可进行还击,不需要顾忌什么。” “是!”程千帆大喜,然后却又微微皱眉,“课长,属下的人手比之张笑林差了太多……” “怎么?你还真想要和张笑林打一场战役?”三本次郎冷冷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课长。”程千帆苦笑说道,“张笑林要对我动手,本质上是想要抢夺我的生意,属下就做点小生意,赚点喝酒钱……”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的破口大骂,“你整天就想着你的生意,你那是小生意?还喝酒钱……” 三本次郎气坏了。 不过,他最终还是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后,冷冷说道,“荒木,这件事你关注着,倘若宫崎有事请你帮忙,你酌情考虑。” “明白。”荒木播磨点点头。 宫崎健太郎也便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荒木是他的好友,虽然课长说的是令荒木播磨酌情考虑,但是,他开口了,荒木播磨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 三本次郎站在窗口,看着宫崎健太郎从院落里走过,还和小池聊了一会后才离开。 “课长,你为何会同意我参与此事。”荒木播磨问道,“倘若被张笑林知道我们出手,他会认为是帝国在打压他。” “你安排汪康年的侦缉大队动手。”三本次郎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淡淡说道。 “汪康年?”荒木播磨皱眉。 “张笑林靠着帝国发财,有些事情做得很过分,引起民怨沸腾。”三本次郎冷笑,“中国人不是抨击警察局不作为吗,那就让汪康年的侦缉大队动手,杀几个人安抚一下。” “明白了。”荒木播磨笑着点点头。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侦缉大队那边传来的消息,张笑林私下里接触了几个人,想要将触角伸进侦缉大队。” 荒木播磨脸色一变,“张笑林这是在找死。” “死倒是不至于。”三本次郎冷冷说道,“敲打一番是必要的。” 张笑林要扩张势力,要揽权,甚至是想要掌握武装力量,这都可以,上海滩是帝国的天下,帝国不担心张笑林做大。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张笑林向帝国申请,帝国酌情考虑后予以赏赐。 而不是如此这般偷偷摸摸的挖帝国的墙角! …… “混蛋!” “狗杂种!” “驴夯的!” 张府,张笑林的咆哮声响彻。 “老板,我这就带人干掉程千帆。”封四跳脚喊道,“什么‘小程总’?乳臭未干的狗崽子都敢跳出来了!” 说着,封四转身就走。 他和俞小敏关系最好,两人同穿一条裤子的连襟,俞小敏被杀,封四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你信不信你现在带人上门,程千帆早已经等候多时了!”庞水喊道,“乱枪一响,你正好去追鸭子。” 封四停住脚步,瞪大眼睛看向庞水,“水三哥,我可是听说了,你一直劝着老板不要动程千帆,这都被那狗杂碎用枪指着脑门了,你的屁股到底在哪边的?” 庞水闻言大怒。 “阿四,闭嘴。”张笑林冷哼一声,“阿水做事有他的考量,我从未怀疑他对我的忠心。” 庞水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不少。 不过,张笑林随之便看向他,“阿水,现在老二被程千帆杀死了,但是,看你的意思是,还是要劝阻我不要动手?” 庞水苦笑一声,“老板,我仔细考虑了,此前我们选择在冬至舞会对程千帆动手,实乃犯下大忌。” 他不待张笑林说话,继续说道,“程千帆在官面上的身份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 “如此重要的场合,他遇袭,这不仅仅是打的程千帆的脸,也是打的法国人的脸。” “所以,程千帆作出反击,杀死了老二,不仅仅是他程千帆所为,实际上法国人在背后也是支持的。” “还有就是,那天的贵宾太多了,我们在那种场合响枪杀了人,舞会的与会贵宾也会不高兴。” “他们不高兴能怎么着?”张笑林冷哼一声。 那两个压在他心头的石头,一个逃去了香港,一个闭门谢客,现在上海滩就是他张笑林的天下,谁敢不服? “老板,众怒难犯啊。”庞水苦口婆心说道。 “张某人背后现在有日本人撑腰,杀一个程千帆,有何不可!”张笑林咆哮,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叮铃铃。 就在此时,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 翌日。 程千帆手中拿着保温杯,溜溜达达来到了老黄的医务室。 老黄的脸色沉着,桌子上放着开口的半瓶酒,他正坐在椅子上闷闷的抽烟。 “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低声问。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感冒发烧控制住了,从高烧三十九度降到了三十八度以下,三十七度多,甚至一度不发烧了,最重要的是精神好些了,现在主要是还头痛。谢谢大家的关心。 第256章 血海深仇 老黄依然是闷闷的抽烟,手中揉搓着用来包药材的桑皮纸。 好一会,才biaji吐出烟蒂,拿起桌上的半瓶酒,‘啵’的一声拔掉橡皮瓶盖,咕咚咕咚就是几口。 然后抹了抹嘴巴,这才骂了句,“册那娘,老子昨天喝了假酒,头痛死了。” 说着,拍了拍大腿,“整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程千帆哈哈大笑,便说道,“你喝了假酒,现在这……” 他指了指老黄手里的酒瓶子。 “以毒攻毒。”老黄打了个酒嗝,说道,“这好酒啊,到了肚子里,和那假酒一混合,假酒沾了好味,就变得勉强能对付了。” 程千帆露出惊讶的无话可说的样子,他竖起大拇指,“我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老黄便嘿嘿笑了一声,又骂了几句卖假酒的小贩。 门口的脚步声远去。 老黄压低声音说,“是赵探长,他的皮鞋钉的掌是请后巷的老欢头特别订做的,用的皮子特殊,走路有一股沉闷声。” 程千帆仔细去听,脚步声已经离得远了,听不清了,他决定以后遇到赵枢理的时候仔细研究下。 他朝着老黄竖了竖大拇指,老黄能够从脚步声判断来人是谁,这是个绝活儿,若是能掌握这个技能,颇有大用。 老黄明白程千帆的意思,摇摇头,“只有长期观察,才能对比较熟悉的人的脚步声有所掌握,实际用处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但是,终究还是有用的,程千帆如是想着。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再度询问。 许是因为经过刚才这件事的打岔,老黄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他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几口,吐出一口烟气,淡淡说了句,“我看到陈香君了。” 陈香君! 听到这个名字,程千帆心中一惊。 陈香君在杭州被日本人逮捕,很快便背叛了党务调查处、投靠了日本人,并且已经从杭州来到上海之事,程千帆通过电台向延州总部进行了汇报。 ‘农夫’同志回电,针对此事明确指出: 陈香君的背叛我党、造成包括‘竹林’同志等诸多中央特科的同志们牺牲的可耻叛徒。 现在更是背叛了民族,投靠了日本人,成为了可耻的汉奸。 对于此等背祖忘宗、背叛革命信仰的叛徒,当伺机铲除。 不过,‘农夫’同志也特别强调,铲除陈香君的电令,并非需要立刻执行的命令,‘法租界党小组’以实际情况全权处置。 或者,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陈香君该杀,如何杀,什么时候除掉此叛徒,以‘火苗’同志全权处置,总部不会干涉和过问。 程千帆自然想杀陈香君,此人叛党,出卖了‘竹林’同志,红队八大王牌高手,包括‘竹林’同志在内六人被捕牺牲,陈香君害死了那么多的同志,此乃血海深仇! 但是,得了总部的回电,他考虑再三后,并没有将陈香君来到沪上之事告诉老黄,也没有告诉路大章。 只因为荒木播磨那边正在谋划以陈香君来钓汪康年这条‘陈州大鱼’,他担心老黄或者是路大章会沉不住气,或者是无意间露出马脚。 他什么都算到了,却是没算到老黄竟然偶遇了陈香君。 “你认识陈香君?”程千帆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陈香君在上海?”老黄突然直直地看向程千帆,眼光中带着怒火。 程千帆立刻明白自己是如何露出破绽的了。 他只能苦笑一声,点点头,“是的,我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老黄情绪有些激动。 “还喝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喝酒!”程千帆一把从老黄的手中拿过酒瓶子,压低声音说道,“你现在的情绪,就是我所担心的。” 老黄的酒瓶子被夺走了。 他愤怒的盯着程千帆看。 终于,他叹口气,“给我吧。” “慢慢喝,控制好。”程千帆说道。 “拿来吧你。”老黄一把夺过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用袖口擦拭了嘴角,摇摇头,“虽然我承认你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我还是会生气。” “陈香君的事情,我向总部进行过汇报。”程千帆说道,“农老大的意思是,除掉!” 老黄的眼眸散发出光芒。 “组织命令,关于如何除掉此叛徒,以及何时动手,一切由我们自主决定。”程千帆继续说道,“不过,一切以党小组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坚决执行组织决定。”老黄正色说道。 程千帆见到老黄情绪、态度都正常了,这才将陈香君为何出现在沪上,以及荒木播磨的‘钓陈州大鱼’计划一一道来。 同时,程千帆也将自己此前的考虑,以及原计划何时向他以及飞鱼同志通报此事,并且正式部署行动安排等等事项,向老黄进行了简明扼要的说明。 “原来如此。”老黄点点头,他露出惊讶和古怪之色,“荒木竟然怀疑汪康年是陈州,还打算用陈香君来钓鱼,真的是……” 他连连摇头,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词穷。 “荒木对汪康年的怀疑,我在里面也算是暗中推动了一把。”程千帆微微一笑。 老黄哈哈大笑。 他知道,别看‘火苗’同志只是轻描淡写的这么一说,但是,实际上想要操作起来,令日本人怀疑一名阴狠手辣的汉奸是红党王牌特工,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需要一步步的精准计算,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潜移默化的引导对方按照预设的方向去怀疑。 这种事,想要做成的话,心细、胆大、随机应变、预设心理、不留痕迹,果断脱身,绝不主动,等等等等的要求,缺一不可。 “我为我刚才的态度道歉。”老黄诚恳说道,“你的考虑是有道理的,如果我骤然得知陈香君在上海,哪怕是知道荒木的计划,哪怕是我知道自己不会擅自行动……” 老黄说着,说着,看了程千帆一眼,“不对啊,你告诉我,也不会有问题的。” 程千帆便笑了,“我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也愿意相信你和‘飞鱼’的经验和定力,但是,安全起见。” 老黄沉默了,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安全起见! 这句话不是说说的,是血与火的教训。 涉及到安全性质,怎么做都不过分。 “你就不怕陈香君认出我和‘飞鱼’。”老黄闷闷的说了句。 “不会。”程千帆摇摇头,“我询问过总部,总部明确表示,陈香君不认识你们,这也是你们能够躲过那次大搜捕的原因,这一点在你们向组织上提交的汇报材料中都有明确写出来。” 老黄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年轻的老革命‘火苗’同志侃侃而说的认真样子,看着他这幅模样,真让他心中高兴,‘火苗’同志越来越像是一个成熟而优秀的领导者了,他从程千帆的身上依稀看到了‘竹林’同志的影子。 “‘竹林’同志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一定很欣慰。”老黄感叹说道。 只这一句话,便几乎让程千帆潸然泪下。 他将脑袋别过去,擦拭了眼角,继续问刚才的问题。 “陈香君不认识我。”老黄说道,“不过,我却是认识他。” 他继续解释说道,也是一次偶然,他在霞飞路遇见‘竹林’同志和一个陌生的同志走在一起。 整个过程中,他和‘竹林’同志表现的很有经验,没有任何言语和表情上的交流、异常。 后来他再见到‘竹林’同志,两人提起这件事,‘竹林’同志便提了一嘴,打算安排那个同志给‘鱼肠’同志当下线。 老黄如此便知道那个同志叫陈香君。 只是还没等‘竹林’同志将此事落实下来,陈香君便被捕叛变,出卖了整个中央特科红队。 也正因为此,陈香君没有能够获得正面接触‘鱼肠’的机会,使得老黄能够躲过那次残酷的大搜捕。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陈香君的?”程千帆问道。 “狄思威路。”老黄说道。 “你去狄思威路做什么?”程千帆惊讶问道。 狄思威路是公共租界的日租界,被上海人称为‘大租界中的小租界’。 当然,从条约和法律条文上来说,是没有日租界这么一说的,这都是上海市民口口相说的。 狄思威路以及狄思威路附近,包括邢家桥,这里也被称之为‘东洋街’。 沿街都是典型的东洋式样的两层半的小洋房。 而在东洋街、日控区的两端,日本人在小汽车同行的马路两侧开了小门供行人通过。 倘若是中国人进入,会受到颇多屈辱,特别是东洋萝卜头会站在门口辱骂中国人,吐口水,用瓦片袭击中国小孩、老人。 受到辱骂和袭击的中国人敢怒不敢言,东洋萝卜头的父母则在一旁得意大笑,夸赞自家孩子有本事,将来会是大日本帝国的栋梁勇士。 不过,最令中国人深恶痛绝的却是同样被日本人欺压、本该和中国人同仇敌忾的韩人。 这些受到日本殖民和侵略的韩人,最擅狐假虎威,对中国人更是无恶不作。 以至于这些韩人居住的附近,中国人都不敢住,躲得远远的,生怕遭遇飞来横祸。 …… “前段时间帮了一个假洋鬼子一点小忙,他从日本回来了,送我几瓶酒。”老黄解释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这件事他有印象,老黄向他报备过,这个假洋鬼子是一家日本株式会社的中国翻译,平素并无什么恶迹,程千帆批准老黄可以接近此人,可以成为朋友。 此外,他当时严肃指出来,严禁老黄向此人传播红色思想,绝对不能让对方怀疑其身份。 老黄对此自无二话,他能够在那么血腥的白色恐怖、那么多次残酷的大搜捕中保存下来,自有他的谨慎。 “我拎着两瓶清酒,刚离开狄思威路,上了一辆黄包车,就看到一辆小汽车开进狄思威路,车窗落下,我看到了一张脸。”老黄表情沉静,沉静中带着回忆之色,回忆中带着痛苦,痛苦中带着恨意,“那张脸,我是不会忘记的,正是陈香君。” “陈香君为何会出现在狄思威路,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程千帆思忖片刻,以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组长的身份做出决定和下达命令,“老黄,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这是组织命令。” “我服从组织命令。”老黄沉声说道。 “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出马。”程千帆说道。 “什么事?” “宋甫国从香港来上海,不日即将抵沪与我会面。”程千帆说道。 “重庆方面怀疑高庆武和梅申平已经潜入上海,他们可能代表那位汪副总裁和日本人秘密谈判。” “一旦国党和日本人媾和,他们第一个便会联手对我们动手。”老黄立刻说道,这是一个包括自己的妻子在内、有八名家人牺牲在国党反动派的屠刀之下的老红色战士的最直接想法,他始终对常凯申和国府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和不信任。 “你说得对,这是最糟糕的情况。”程千帆点点头,“不过,从重庆的命令来看,应该只是这位汪填海副总裁参与其中,那位常校长对此的反对的。” “只有联合抗战,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打一场全民族的抗日战争,中华民族才能保全,我们才能最终战胜日本侵略者!”程千帆目光坚定,表情无比认真说道。 现在,以查找高庆武、梅申平此二人行踪,探查他们和日本人之间所谋何事,此乃当下第一要务,其他的事情,哪怕是那等血海深仇,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需要我做什么?”老黄问道。 “暗中监视我。”程千帆微笑说道。 …… “老板。”范畦敲门进来,反手拉上门,上了门闩。 “怎么说?”宋甫国放下手上的书本,将靠枕放高一些,扭头问道。 “是几个山东的客商,还算好说话,我和他们说了,他们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说以后会注意的。”范畦说道。 隔壁舱房的客人整日闹哄哄的,影响到了宋甫国的睡眠,宋甫国本身便失眠,需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但是,旅途在外,凶险莫测,他自然不敢服药,实在是忍不了了,这才让范畦去找隔壁邻居沟通一番。 “原来是山东的朋友。”宋甫国点点头,山东人性情豪爽,义字当先,做事讲究。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感冒好多了,啊,太高兴了。 友情py: 《镇龙廷》鱼儿小小。 这一日,有人练起拳脚,举起刀枪,明悟百家武学,布武天下,强国强种。 以鲜血唤醒百姓,以刀枪抵御外侮。 第257章 老师 听得这突兀的敲门声,宋甫国便朝着范畦使了个眼色。 范畦走到门后,朗声问道,“谁啊。” “小兄弟,是我。”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舍弟不懂事,闹的厉害,打扰你家老板休息了,特来赔礼道歉。” 范畦看向宋甫国,此时宋甫国手上已经拿起了书本,他点点头。 吱呀一声,范畦拉开门。 “刘老板,您请……您这是……”范畦看着站在门外的‘刘老板’,惊讶不已。 刘老板手里拎着细绳捆扎的好似是糕点的礼物,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 “舍弟不懂事,特来道歉。”刘老板拎着礼品,朝着舱房内探头,然后便看到了宋甫国,他便直接将礼物放下,双手抱拳,“这位便是唐老板了吧,打扰你休息了,实在是抱歉。” “些许小事,刘老板太客气了。”宋甫国放下手中书本,从床上下来,抱拳说道。 “哎呀,唐老板,您休息,您休息。”刘老板赶紧说道,“不打扰唐老板休息了,再会,再会。” 说着,再度抱拳,宋甫国也赶紧跟着抱拳回礼。 “刘老板不坐下喝口茶?” “不了,不了,下回,下回。” 刘老板又向范畦也拱了拱手,“小兄弟,留步,留步。” 范畦自是热情,将刘老板送出门,两人又在外面走廊聊了一会这才作罢。 …… 这位刘老板突然出现,‘赔礼道歉’后又突然离开。 宋甫国的表情有些凝重,他在思考。 “老板。”范畦报告说道,“只有刘老板一个人,其他人没有出来。” 然后他看到宋甫国皱眉思考,便问道,“老板,你觉得有问题?” “说不好。”宋甫国摇摇头,“要说是赔礼道歉来着,也说得过去,山东人重礼。” 说着,他坐在床边,“可是,要说有问题的话,似乎确实也有点。” 要说对方是寻了个借口来踩点的,却也无法完全排除。 还有一点,对方是山东的客商,这一点便足以引起宋甫国的警惕。 他说山东人重礼、讲义气、做事讲究,这是他的真心话,山东自古出豪杰。 不过,现在山东是沦陷区,对方可能真的是客商,也可能是汉奸。 和全国很多沦陷区一样,有宁死不屈、奋起抵抗的山东好汉,也有数典忘祖投靠日本人的汉奸。 民国十七年,日军入侵济南制造五三惨案时,便有以马良为首的一批旧军阀、失意政客及市井无赖甘心附逆,组织了所谓的维持会。 去年,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韩某人不战而逃,日军顺利开进济南。 济南道院的何素朴、张星五等组织了一批地痞无赖列队欢迎日军进城。 不久,日军南下,济南城里只留下了少数驻军,社会秩序混乱,日本特务请出了马良和朱桂山在去年的年底成立了维持会,马、朱分别任正副会长。 如是,不少旧军阀、土匪看到了榜样的力量,纷纷投靠日本人,心甘情愿当汉奸。 当然了,有汉奸,更多的是站起来殊死抵抗侵略的英雄好汉。 从去年山东沦陷,时至今日,一年不到的时间,山东发生了大大小小几十起抗日起义,这些起义有的是红党领导的,有的是力行社特务处策动的。 不过,其中大部分是红党领导发起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红党最擅长‘鼓动人心’。 不仅仅有好男儿,便是女子也拿起武器抵抗日本人的侵略。 甚至于,去年日军占领济南一暨院(不是错别字),暨院的女子在日军闯入前,便都已经纷纷自杀,这些苦命的女子,她们这一辈子临死前所能做的便是“不给小日本享受”。 …… 宋甫国看向范畦,“拿给我看看。” 范畦便将牛皮纸包好、用细绳捆扎的礼物递给宋甫国。 宋甫国戴好手套,接过礼物,小心谨慎的拆开来。 “这是单县蜜三刀。”宋甫国笑了笑,心中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朝着范畦问道,“他们一行是几个人?” “五个大人,四男一女,女的带一个男娃娃。”范畦说道。 “男娃啊。”宋甫国点点头,他在自己的行李箱内翻看,最后却是看看这个也舍不得,看看那个也舍不得,不是钱的事情,这都是他给甥孙女精心挑选带的礼物。 于是,宋甫国便穿上外套,戴好礼帽,手中拎着文明棍,他准备去游船的商店买些瓜子花生、甘草梅子等零嘴。 …… “大哥,用得着特别上去道歉吗?” “怎么?你自己瞎闹腾,打扰了邻居休息,不应该去道歉吗?” “我也不是说不行,只是。” “只是什么?”刘老板瞪了自家三弟一眼。 “只是那蜜三刀,娃娃早就咽口水了。” “登门道歉,总要拿点像样的礼物。”刘老板沉声说道,“蜜三刀是咱单县出了名的,大人孩子都喜欢。” “你也知道大人孩子都喜欢啊。”老三嘟囔了一句,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刘老板皱眉,露出思考的表情,大约一分钟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随后,刘老板看向正盘膝坐在床上的男子,“老师,您看看我和三弟表演的怎么样?” 男子约莫五十多岁的样子,手中捧着一本线装书看的津津有味。 闻言后,他放下手中的书本,看向自己的两个学生。 他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直接问道,“我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我的房间吗?” “老师您一个人在这里,我们担心您的安全。”刘老板说道。 “能有什么危险?你们就住在我隔壁。”老师摇摇头。 “请老师您点评一下。”‘老三’忍不住说道。 “从你们两个推开门进来,你们就错了。”老师冷冷说道。 “老师,学生不解。”刘老板说道。 “你们的身份是什么?”老师问道。 “假扮成山东客商。”刘老板说道。 “我的身份是什么?”老师问道。 “老师您是大学教授,帝国著名的文学家、考古专家。”刘老板说道。 “你一个卖皮货的,来找我这个考古专家做什么?”老师冷哼一声,“愚蠢。”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求保底月票,拜谢。 第258章 老师的身份 “老师,是我们错了。”刘老板也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了,面上露出惭愧之色,说道。 “我安排你们乔装成客商,并非是要你们以此身份去打探中国人的情报。”老师表情严肃,“目的只有一个,锻炼你们。” 他看着二人,“你们要学习和熟悉中国人的生活习性和说话习惯,要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要从内心里把自己当做是中国人。” ‘老三’举起手,“老师,我有收到小泽的来信,他们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抓一些中国人一起拍照。” “愚蠢。”老师冷哼一声,“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朋友之间的笑容,和被用刺刀和枪口逼迫下的笑容是截然不同的。” “哈依。” “哈依。” “好了,我要休息了。”老师摆摆手,“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刘老板’和‘三弟’连忙点头应是。 “稍晚一些,让晴子过来一下。”老师说道。 “哈依。” 待二人离开,老师摇摇头。 石上干夫的表现还算勉强过关,他对石上的批评,更多是源自他的严苛要求。 不过,中谷内刚一的表现则令他摇头,中谷内的表现比他的那些学长差得远了。 石上干夫不是他的学生,只是出于尊敬,对他执弟子之礼罢了。 此次上海之行,帝国外务省安排了石上干夫和他曾经的学生中谷内刚一随行,既是保护他,同时也有请他帮忙教导此二人之意。 石上和中谷内刚刚入职帝国‘笔部队’。 中谷内刚一是刚毕业,还比较稚嫩。 石上干夫则是因为此前多在帝国本岛工作,对于中国的情况还比较陌生,他需要的是时间,好在石上的中国山东话讲的非常不错,和真正的山东人几乎无异。 ‘笔部队’的成立,和他是有一些关系的。 ‘天长节’的时候,帝国内阁文化科学省召集诸多作家、专家、学者共聚一堂。 他便提交了一份文件,指出来帝国应该和中国的报馆争夺话语权,特别是要向欧美列强展示帝国给中国和中国人带来的美好和进步。 内阁对于他的提议很重视,很快便有了这支‘笔部队’的诞生: 帝国从本土派了大量作家来到中国,这些作家的任务是写下帝国和中国老百姓和平相处的故事,以文字和照片的形式记录这美好。 在他们的笔下,将尽力展现帝国军队是一支“文明”的军队,占领区人民和日军其乐融融。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是谁?” “父亲,是我。” 外面传来了晴子的声音,谷口宽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晴子是他的学生和助理,为了避免惹人口舌,两人在旅途中便以父女相称呼。 “进来吧。” 房门推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进来,关上门后,先是恭敬的鞠躬,“老师,您久等了。” “八目在做什么?”谷口宽之示意晴子给他按摩肩膀,随口问道。 “八目君说他去甲板吹吹风。”晴子说道。 八目昌二是她的未婚夫,两人都是谷口宽之的学生和助手。 …… 茅山。 方木恒一身新四军军装,他整理了一下军帽以及腰间扎着的武装带,英姿勃发、阔步走上讲台,向台下听课的学生们敬了个军礼。 “同志们,同学们,今天我要讲的内容是日本帝国主义对我国民进行文化侵略之相关。” “文化侵略,重中之重是教育侵略。” “在教育侵略上,日本人是分两步走的。” “这个两步走,不是先迈哪一步,再迈哪一步,而是同时进行的,也可以理解为是两个方面。” “其一,他们在用野蛮和惨无人道的手段,在摧毁和破坏中国的教育机构、文化遗迹和图书。” “淞沪抗战爆发后,日军疯狂轰炸商务印书馆。” “去年,日本占领天津之前,日军对天津进行了连续数个小时的疯狂轰炸。” “日军这次轰炸的重点是什么呢?不是军营!” “他们首先轰炸了南开大学。” “上海沦陷前,日军也将复旦大学和同济大学等大学校园作为轰炸重点对象。” “日本人的教育侵略,另一块则是推行殖民教育。” “日军在东北搞所谓的“精神教育课”,他们还野蛮规定这些课时不得低于总课时的四分之三。” “而这些课程宣扬的就是所谓的“王道政治”,鼓吹东北不是中国领土,鼓吹中国文化来自日本等等。” “日本侵略者还强迫学生每天早晨要面向东方,给日本的天照大神和他们的添皇三鞠躬,背诵所谓《国民训》。” “日本人在占领区还强行推广日语教育,规定日语教学要占学校总课时的三分之一。日语不及格就不能毕业,日语学得好就有机会保送去日本留学。” “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让沦陷区的老百姓,特别是我们的下一代,让孩子们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孩子们不知道祖先是谁,不知道三皇五帝,不知道大禹治水,不知道武王伐纣,不知道春秋战国!” “他们的目的是让我们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我们是炎黄子孙,世世代代以日本人的奴隶自居!” “同志们,同学们!” “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 “不能!”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誓死不当亡国奴!” 整个会场爆发出慷慨激昂的口号声,不,这是呐喊声,是悲愤且悲壮的呐喊声!是不愿做奴隶的人,发出的战斗的誓言! 司令员站在会场外,双手环抱在前,也是听得心潮澎湃,频频点头。 “木恒同志讲得好啊。”他一边鼓掌,一边和身边的战友说道。 “讲得好!”谷盈同志热烈鼓掌,高兴的直点头,“我们此前只注意到了日本帝国主义对我们的军事侵略,却并没有太过关注到文化侵略。” “从方木恒同志的讲演中来看,日本人的文化侵略比之他们挥舞着的刺刀更加歹毒,可谓是杀人不见血啊。”谷盈同志表情严肃说道。 “你说的对,这也正是我们要坚决抵抗的原因,不抵抗,就真的要亡国灭种啊。”司令员也是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司令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谷盈同志看向司令员。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司令员露出‘狡黠’的笑容。 他和谷盈同志相识于民国十六年的十月。 那是在江西和广东交界的山区,南昌起义撤离的队伍中,二十六岁的司令员同志与二十岁的谷盈同志首次见面。 当时,司令员同志是团指导员,谷盈同志是警卫班长,那次相识后,二人便开始了长达十一年的战友情谊。 谷盈同志一开口,他便猜到了其意图。 被看穿心思的谷盈同志索性挑明了,“司令员同志,方木恒同志这样的宣传人才,我手上确实是急缺。” “你缺人?谁不缺人?”司令员同志哼了一声,“方木恒同志你就不要惦记了,你看看今天来听讲演的学生娃娃里有没有好苗子,我特批你先选三个。” “不给方木恒。”谷盈同志看了一眼正在慷慨激昂讲演的方木恒,咬咬牙,“那把刘波同志给我。” 然后,谷盈同志就看到了司令员同志露出‘你在做梦吧’的表情。 …… “笔部队?”路大章露出惊讶之色,“这是什么部队?” 老黄也是第一次听到‘笔部队’这个名字,同样很惊讶。 这是‘火苗’同志组织召开的上海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会议,党小组组长程千帆向两人提及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笔部队。 “这个‘笔部队’,我也是在昨天去‘拜访’今村兵太郎的时候,从他的口中第一次听到。”程千帆说道。 “你讲一讲。”路大章喝了一口茶水。 老黄则是捏起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巴里,摆摆手,做出快讲快讲的手势。 “满洲映画协会,这个你们应该听说过吧。”程千帆问道。 老黄和路大章都点点头。 去年的八月份,日本人在东四省沦陷区成立了所谓的“满洲映画协会”。 这个‘满洲映画协会’,名义上是爱好电影人士自发成立的,实际上其背后是受到“伪满洲国”政府和日本人在东北地区最大的企业‘满铁’联合指挥控制的。 “满映”的电影分为两类,一种是直接为日本侵略行为进行美化,鼓吹“日满亲善”和“五族协和”。 另一种就是以风花雪月为主,试图消磨掉中国人民的抵抗意志。 “这个‘笔部队’,其目的和这个满洲映画协会一样,都是美化日本侵略者的血腥侵略行径。”程千帆说道。 他喝了一小口温热的黄酒,继续说道,“简而言之,就是日本政府从其国内征集了一批作家、学者,还有一些就是投靠日本的汉奸文人。” “这些人通过撰写文章、新闻报道,拍摄照片,等等方式,宣传日本人占领我国土之后,给中国人带来的幸福美满的生活。”程千帆说完,冷笑一声。 “这不就是在造假嘛。”老黄露出鄙夷之色,“文章是他们写的,不过,参与拍照的老百姓,则是受到刺刀的威胁被迫参与进来的居多。” “这种一看就是造假的事情,日本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路大章清了清嗓子,“他们难道以为这种造假的文字就能够迷惑老百姓?” “日本人搞这些动作,其目的应该是做给洋人看的。”程千帆说道,“日军的暴行被传播报道,可谓是举世哗然,日军这是寄希望以这种方式欺骗全世界,改变他们在西方人眼中的残暴形象。” 路大章点点头,“这对于我们争取国际支持将会产生不利影响。” “我补充一点啊。”老黄说道,“这些文字和照片,具有迷惑性。” 他看着两人,正色说到,“哪怕是我们将来赶走了日本鬼子,但是,在将来的某一天,日本人依然可能用这些文字和照片来搞事情,甚至于我们的后代也会有人不明真相的上当。” “老黄说的这一点也很重要。”程千帆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无数红色战士、抗日志士的鲜血不能白流,更不容亵渎,所以,对于日本人的这个‘笔部队’,我们绝对不能轻敌大意。” “你是意思是?”路大章问道。 “根据我从今村兵太郎那边得到的情报,日本人已经抽调了‘笔部队’的人不日抵达上海。” 他看着两位战友,“我这边目前的首要工作是梅(申平)、高(庆武)之事,故而这件事我暂时抽不开身。”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宋甫国抵达上海后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可能的避开组织上的工作,以免引起宋甫国的警觉和怀疑。”他继续说道。 “我赞同。”老黄喝了一口酒,说道,“宋甫国是国党老特务,面对此人,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这样,这件事由老黄去见蒲公英同志,向他汇报此事,对于如何应对此事,请组织上定夺。”程千帆说道。 “可以,我去见‘蒲公英’同志。”老黄点点头。 程千帆又看向路大章,“老路,你朋友多,暗中盯着金神父路的‘文友社’。”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的这个‘笔部队’会和上海滩原来的这些汉奸文人搞在一起?”路大章立刻明白了程千帆的意思。 “八九不离十。”程千帆点点头,“外来的和尚想要念好经,最快的方式是和本地的这些假和尚沆瀣一气。” “交给我了。”路大章点点头,他交游广阔,三教九流都有涉猎,不露痕迹的暗中打探消息最适合他。 “我暗中安排人盯着宋甫国乘坐的轮船了,最新的消息是宋甫国将会在明天上午抵达。”程千帆说道,“所以,今天小组会议后,我会暂时停止组织上相关工作。” 他看向两人,“老黄,老路,从明天开始,你们若是有事情找我,或者是和我偶然见面,定要加倍小心。” 老黄和路大章都是点点头,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特科了,自然非常清楚此事非同小可。 宋甫国这样的老牌国党特务,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保底月票,大家手上还有月票吗?拜谢。 第259章 ‘私人恩怨’ “咳咳咳,查清楚了?”汪康年阴着脸,问道。 剧烈的咳嗽令他感觉难受,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的唾液,汪康年看了一眼巷子里那个正在朝着埋伏地点走来的女人。 “查清楚了。”小四点点头,“唐筱叶邀请程太太去职业妇女俱乐部的会场听讲演,这个女人应该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意思?”汪康年问道。 “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位程太太是一个贤妻良母,对政治不感兴趣,她到了会场,发现是抗日讲演后,转身便离开了。”小四说道。 “而且程太太和唐筱叶似乎还发生了争吵,她对于这件事很生气,表示不允许唐筱叶再去拜访她。” “此外——” “还有什么?”汪康年问道。 “程千帆的手下李浩警告了唐筱叶。”小四说道。 “这么说这次只是意外,并非程千帆要和我们发生冲突?”汪康年手中捏着香烟问道,一到冷天,身上的旧伤就开始折磨他,他有烟瘾也不敢抽烟。 “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子的。”小四说道。 汪康年点点头,他深恨程千帆,但是,却也知道此人在法租界势力庞大,倘若此人和红党以及反日分子搅和在一起,这将是极为麻烦之事,好在程千帆应该没有问题,此人素来亲近日本人。 “你认为唐筱叶是红党吗?”他问小四。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唐筱叶上女中的时候就多次参加反日游行,不过,似乎她只是一个活跃的反日分子,并不像是红党。”小四说道,“最起码,我们没有查到她是红党的证据。” “证据吗?”汪康年看着巷子里越走越近的那个姑娘,嘴角扬起冷笑,“抓住这个女的,审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叫做舒颜的姑娘是唐筱叶的好友,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唐筱叶参加的反日游行、讲演活动,这个姑娘都有份。 唐筱叶是方国华的女儿,同时鉴于方家和程千帆的关系,不好轻举妄动,但是,这个姑娘没有什么背景,抓人便不需要什么顾忌。 …… 小舒意识到了不对劲。 巷子里太安静了。 这是她回家经常走的路,巷子里有几只流浪猫,每次她从这里经过,都能听到猫儿叫唤。 有时候她会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的馒头,喂给小猫吃。 但是,今天并没有听到猫叫。 小舒加快脚步,她开始奔跑。 “抓住她。”汪康年下令。 同时他心中一喜,这个女人太警觉了,这反而说明其身份不寻常。 小舒跑得很快,穿过巷子,前面就是大马路,有巡捕巡逻,她可以选择大声呼救。 砰! 小四开枪了。 一枪击中了小舒的大腿,她随即跌倒,扑在地上。 她抬起头,便看到好几双奔跑过来的脚,然后便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救命!” “有匪徒!” 小舒大声喊。 然后她就被抓住,嘴巴也被堵住了。 汪康年蹲下来,用枪顶住了舒颜的头,嘶哑着嗓音问道,“舒颜?” 因为腿部枪伤的剧痛,小舒痛苦的咬着牙,一言不发。 …… “带走。”汪康年一挥手。 柔弱的小舒,突然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她挣扎着往前爬。 汪康年冷笑着,看着这姑娘拖着伤腿爬行,地上拖下长长的血迹。 “你跑不掉的。”小四露出一丝怜悯之色,轻声说道。 枪声以及刚才的呼喊声引起了马路上巡逻的巡捕的注意,有脚步声传来。 汪康年皱了皱眉头,“带走。”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爬行的姑娘不动了。 汪康年心中骂了句,几步上前,将姑娘的身体反过来,看到一把剪刀深深地插入了姑娘的胸膛。 汪康年气的一拳打在了墙壁上,然后又一脚将一个手下踹翻在地。 “为什么不搜身?” “蠢货!” “大哥,巡捕来了。”小四看了一眼躺在地上,鲜血满满流淌的姑娘,对汪康年说道。 “撤!”汪康年抬起手枪,对着还有一口气的姑娘,对着那流淌着鲜血的胸膛,发泄一般的连开数枪,然后转身就走。 一队巡逻的巡捕跑进了巷子里,只看到一个姑娘仰面躺在地上。 一名巡捕蹲下,听到姑娘的呻吟声。 “回家。”小舒的声音很低。 “你家在哪里?”巡捕问道。 “我的家……松花江……”姑娘生命中最后一句话。 她安静躺在那里,瞪大了美丽的双眸,彻底没有了任何声息……身下是一片嫣红! “潘哥,是汪康年的侦缉队。”一名巡捕蹲下来,对这名巡捕说道。 “向捕房汇报吧。”潘姓巡捕叹息一声,帮姑娘合上了眼睑,说道。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亲自去汇报。” 这里是中央区的辖区,他们隶属于中央巡捕房,他知道自家小程总和汪康年不对付。 姑娘,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得了。 …… 就在这时候,在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程千帆的手指在嘀嘀嘀的按响着敲击键。 他的手指按键飞快。 同老黄以及路大章分开后,他来到安全屋向总部发报。 日军‘笔部队’的出现,引起他的高度警觉,这是一个新情况,必须向总部报告,提醒总部加以注意。 此外,他也将自己的对相关工作的安排向总部进行汇报、备案。 还有重要的一点,程千帆明确告知总部,在宋甫国滞留沪上这段时间,他将采取静默,并且做好了紧急情况下的处置准备。 不知道为什么,宋甫国的到来令程千帆有一种莫名的威胁感。 这股危险的感觉,有一部分来自于宋甫国本身,宋甫国是国党内部颇有能力的老资格特务,程千帆此前每次和宋甫国接触,也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此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在残酷的白色恐怖时期,在无数次生死考验中,这种直觉有出现过,他能够无数次化险为夷,除了他自己素来谨慎之外,也和这种对危险的直觉分不开的。 程千帆自我剖析,他得出的判断是,梅申平、高庆武二人所参与之事乃是汪系和日本人之间的极机密之事,日本人对此防范极为严格,任何可能接触或者是试图打探触碰这件事的人,都有可能招致危险到来。 很快,程千帆收到了‘农夫’同志的回电。 ‘农夫’同志认可了他对相关工作的处置安排,同时批准他暂时静默,并且约定了重启电台联系的暗号。 “‘火苗’同志,万望保重。” 程千帆看着最后这句话,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 翌日。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 程千帆和妻子以及小宝一起吃早餐。 “我这几天工作会比较忙。”他拿起手帕擦拭了嘴角,对白若兰说道,“近来市面上不太平,到时候若是浩子来接你们,你们跟着浩子……” 白若兰的心揪起来,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眸中写满了担忧。 “没什么。”程千帆安慰妻子,“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他知道若兰已经猜到了很多,所以现在说话比之以往要直接了一些。 “我前天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白若兰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惊讶问道,然后便看到妻子抚着肚子,他的目光瞬间无比温柔,“在想着呢,我打算过些日子去看望老师,请老师帮忙参谋一下。” 若兰说的事情,指的是给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字的事情。 这个女人啊,心里十分的担心,又不想因为这种担忧给他带来困扰,故而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注意安全。 “我也好几天没去拜访师母了。”白若兰说道。 “那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拜访老师和师母。”程千帆微笑说道。 “好的。”白若兰甜甜一笑,似乎是丈夫这句话,便心安不少。 …… “帆哥,昨天金神父路发生了枪杀案。” 甫一上车,李浩便告知程千帆出事了。 “枪杀?”程千帆微微皱眉。 “一个姑娘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枪击,当场死亡。” “查出来是谁干的没有?”程千帆问道。 “潘磊带队出的现场,据他汇报,凶手是汪康年的侦缉大队。” 程千帆的心中咯噔一下,汪康年的人制造的血案,这个畜生一直以红党为目标,那么,这个被杀害的姑娘的身份…… “死者是什么情况?”他问。 “姑娘名字叫舒颜,是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李浩说道,他看了后视镜一眼,“这个舒颜是唐筱叶的好友,两人关系很好。” “汪康年?”程千帆的脸上便浮现出怒色,“凶手抓住没有?” “没有,巡捕赶到现场的时候,枪手已经跑了。”李浩说道。 程千帆冷着脸,“汪康年向来以红党为目标,这个舒颜是红党?” “暂时不清楚。”李浩摇摇头,“不过,这个舒颜一直都有参加抗日游行和讲演,是一个抗日活跃分子。” 李浩的脸上是愤怒和惋惜的表情,“帆哥,这姑娘才十九岁。” 程千帆的脸色阴沉,“巡捕房怎么说?” “通告已经出来了,说是这姑娘独自一人回家途中遭遇劫匪,不幸罹难,深表哀悼。”李浩愤愤不平说道,“帆哥,法国人现在是能不招惹日本人便不招惹,打落牙齿也往肚子里吞。” “那是因为死的不是他们的人。”程千帆冷哼一声,说着他骂了句。 已经到了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浩子按了下喇叭,和巡捕打招呼,岗亭的巡捕早就看到是小程总的车子,提前拉起了道闸。 浩子看了一眼后视镜,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帆哥,如果这个舒颜是红党……” “如果红党落到我的手里,也只有死路一条。”程千帆看了一眼开车的浩子,沉声说道,“红党我们可以杀,汪康年这样的汉奸也可以杀,但是,死的是中国人,记住了——” 他的表情阴冷,“我们杀红党,那叫戡乱,汉奸杀红党,这也是一笔罪孽,一笔血债。” 说着,他摇摇头,“当然了,这比血债,是红党那边要记上的,我们就不必趟这一池浑水了。” 浩子停好车,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我记得白赛仲路有一家赌档和汪康年有些关系?”程千帆突然问。 “是的,是汪康年的手下,就是那个叫小四的在负责。”李浩点点头。 “扫了。”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说着,直接下车,拿起警帽,拍了拍,戴上,大阔步走上捕厅的台阶。 “是!”李浩看着帆哥的背影,高兴的答应一声。 他自然知道帆哥下令动手绝不是为红党报仇,之所以下令行动,这只是因为对方是汪康年,汪康年的人越界进入中央区犯事,‘小程总’自然不可能不给出回应。 这和红党不红党无关,是私人恩怨。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浩的心中舒坦多了。 …… 二十岁的年轻姑娘舒颜的惨死,并没有在巡捕房引起什么波澜。 即便是报馆那边,也是以巡捕房的通告内容进行报道,顶多是感慨一番‘花季女子走夜路,惨遭劫匪戕害’,以兹提醒女子一个人走夜路要加倍小心。 …… 上午十点多,程千帆处理完公务,换了一身便衣,施施然离开了薛华立路。 今天上午,宋甫国乘坐的轮船就将抵达上海。 安全起见,他自然不会亲自去接船,不过,程千帆早就找了个借口,他会出现在码头附近的一家戏楼,居高临下暗中观察。 很快,小程总亲自驾驶小汽车在前后两辆护卫车辆的拱卫下,出现在辣斐坊应怀珍的楼下。 应怀珍一身绯红的旗袍,紧贴的身腰,将女子姣好的身体的曲线轮廓凸显的淋漓尽致。 小程总亲自下车拉开车门,应怀珍妩媚一笑,弯腰上车,风吹起,带起一阵香风,女人故意慢慢上车,小程总哈哈一笑,给了挺翘的臀部一记巴掌。 “讨厌。”应怀珍上了车,面色潮红,白了一眼。 “还是你懂我,知道我最喜欢你这翘臀。”程千帆开着车子,看着后视镜,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哎呀,说什么呢。”应怀珍嗔怒,“日理万机的小程总今天怎么想起请我去听戏了?” “自然是思念佳人。”程千帆微微一笑。 “佳人是谁?在哪呢?” “在我屁股后面坐着呢。” “呸!粗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11500币、【生态文化】2000币、【锡城雪二狼】2500币、【baotop1】1000币、【颍河读者】500币、【阿姆阿姆先生】500币、【书友20211227145904187594751】300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300币、【紫竹剑客】100币、【777雾风777】100币、【书友20180630051632165】100币、【你的隔壁老_王】100币、【血色寒冰】100币、【ha1846】100币的打赏。 打赏感谢帖(弱弱求几张月票) 上个月又是动手术,又是重感冒的,更新实在是不力,首先向大家真诚道歉。 感谢所有订阅、打赏、投月票、投推荐票的朋友。 现将6月13日的打赏感谢之后新增的打赏汇总。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1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生态文化】2000起点币、【锡城雪二狼】2500起点币、【baotop1】1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颍河读者】500起点币、【阿姆阿姆先生】500起点币、【书友20211227145904187594751】300起点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3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紫竹剑客】100起点币、【777雾风777】100起点币、【书友20180630051632165】100起点币、【你的隔壁老_王】100起点币、【血色寒冰】100起点币、【ha1846】100起点币的打赏。 七月初了,大家还有月票吗?求几张保底月票,拜谢。 此致! 敬礼! 小程总和白若兰的合照在彩蛋章。 ------题外话------ 感谢所有朋友的订阅、打赏、投票支持,拜谢。 第260章 共同的敌人 上个月又是动手术,又是重感冒的,更新实在是不力,首先向大家真诚道歉。 感谢所有订阅、打赏、投月票、投推荐票的朋友。 现将6月13日的打赏感谢之后新增的打赏汇总。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1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生态文化】2000起点币、【锡城雪二狼】2500起点币、【baotop1】1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颍河读者】500起点币、【阿姆阿姆先生】500起点币、【书友20211227145904187594751】300起点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3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紫竹剑客】100起点币、【777雾风777】100起点币、【书友20180630051632165】100起点币、【你的隔壁老_王】100起点币、【血色寒冰】100起点币、【ha1846】100起点币的打赏。 七月初了,大家还有月票吗?求几张保底月票,拜谢。 此致! 敬礼! 小程总和白若兰的合照在彩蛋章。 ------题外话------ 感谢所有朋友的订阅、打赏、投票支持,拜谢。 第260章 共同的敌人 “三哥,时间到了。”阿赖从身上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等。”夏问樵翘着二郎腿,右手放在腿上,有节奏的打着节拍。 台上正在唱的是《王佐断臂》。 阿赖点点头,没有再聒噪什么。 此前他还会聒噪,说几句‘程千帆凭什么让三哥等他’之类的话,现在他不会说这些话了。 他不是傻子,‘小程总’如今的强横,他们这些人是感受最直接的。 阿赖退到了一侧继续听戏,他摇头晃脑的,嘴巴里哼着戏词。 最近这段时间,三哥迷上了这出戏了,单单是他陪着三哥听戏,便已经听了十几遍了,故而他对于戏词都能唱出来了。 …… 这个时候,三辆黑色的小汽车一字排开停在了戏楼下。 头前的小汽车内下来三名手握短枪的男子,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后面那辆小汽车内的保镖则围上来,拱卫着中间的小汽车。 “三哥,程千帆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阿赖看了一眼,走过来低声汇报,“是那个叫应怀珍的女人。” 夏问樵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这是打算好好谈合作的意思了? 现在的程千帆已经贵为‘小程总’,和两年前的‘小程巡长’不可同日而语。 “小颖呢?”夏问樵皱眉问道。 “小姐在那呢。”阿赖说道,“小姐说了,既然可能用不着她,就不要打扰她。” 夏问樵顺着阿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自家妹子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正在对着戏台上猛拍照。 他不禁扶额。 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头疼不已。 夏小颖喜欢戏曲,不仅仅喜欢听,还喜欢唱曲,两年前就偷摸摸的加入了迎宾楼的赵家班,时至今日,赵家班的春香便是他夏问樵的亲妹子,这已经是江湖上半公开的秘密了。 夏问樵不喜欢妹子抛头露面唱戏,时常训斥。 夏小颖的回答振振有词: 她喜欢唱戏,穿上戏服,登台唱戏,看着台下那些洋人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她心里特满足,觉得身为中国人难得高人一等。 “去请小姐过来。”夏问樵说道。 …… “她们两个倒是相见恨晚的样子。”程千帆微笑说道。 “舍妹顽劣,见笑了。”夏问樵摇摇头,苦笑一声。 夏小颖和应怀珍聊了两句,两名女子竟然言谈甚欢。 夏小颖给应怀珍看她拍的照片,邀请她去一旁拍照;应怀珍看了小程总一眼,看到程千帆点头,这才到了一旁随着夏小颖一起拍照、细细聊天。 …… ‘小程总’和‘黑三郎’两人寒暄片刻,很快便进入正题。 “程兄。”夏问樵脸色阴沉,“你莫不是把我夏问樵当成傻子?” 程千帆轻轻呷了一口茶,并没有因为夏问樵的态度而生气,“夏三哥莫急,此话怎讲?” “我的人去和那个老东西直接卯上,你的人躲在背后,最后才出手。”夏问樵冷哼一声,“到时候我和那位两败俱伤,你‘小程总’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不不不。”程千帆摇了摇手指,“夏三哥,此言差矣。” 他微微一笑,“首先,真要算起来的话,我是兵,你是贼!” 他看着夏问樵,嘴角是笑意,“自然是你们冲在前面,我在后面伺机而动。” 说着,他摇摇头,“夏三哥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夏问樵冷冷的看着他。 “再者,‘两败俱伤’?”程千帆摇头,笑了笑,“夏三哥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能崩掉张笑林的一颗牙,就算是了不得了。” 夏问樵露出尴尬、愤怒之色,似是因为被当面如此不留情面的指出,而欲出离愤怒。 “如果‘小程总’今日是为了消遣、羞辱我夏问樵,那么……” “夏三哥且稍安勿躁。”程千帆起身,亲自给夏问樵倒了茶水,“我话还没说完呢。” 说着,他坐下来,摸出烟夹,朝着夏问樵示意,后者冷哼一声,程千帆便笑了笑,自己取出一支烟,自顾自点燃,轻轻抽了一口烟。 鼻腔呼出烟气,‘小程总’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你夏三哥能崩掉那老家伙一颗牙,我程千帆铆足了劲,估计也就勉强能让张笑林再掉一颗牙罢了。”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夏问樵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起身,直接来到窗边,他指了指远处忙碌异常的码头,“夏三哥,且看。” …… 夏问樵有些不明所以,走到窗边看,他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看着带着询问和不解目光看过来的夏问樵,程千帆嘴角扬起,“这都是钱啊。” 上海开埠后,此地距离浦西租界仅一江之隔,虽然隔江来往需要摆渡,但距离最近,而且水运交通方便。(ps1) 因而洋人的公司纷纷在这里建码头、开厂。 譬如说英商祥生铁厂、日商黄造船所、英美烟厂和英商茂生纱厂、日华纱厂等。 还有英商太古浦东栈、太古华通栈,法商永兴栈,德商瑞记洋行火油池等等的仓库也都在此地。 此前国府的轮船招商局的南栈房,也在此地,上海沦陷后,这个库房也被日本人占领,被日本军方征用。 “张笑林为何要对我下手,他又为何盯上了你?”程千帆指着远处的黄浦江江面,问夏问樵。 “黑市,货运。”夏问樵说道,“张笑林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程千帆微笑,点点头。 夏问樵和张笑林同属于青帮,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夏问樵是此时远在香港那位的人。 张笑林早就眼馋夏问樵所掌握的黑市交易,特别是货运渠道了,此前摄于杜月生的强大势力,他不敢动手。 现在杜月生香港避祸,张笑林自觉有了日本人的支持,早就垂涎三尺的他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近来,夏问樵的黑市生意接连出事,货物被抢,运货船只被扔了卸下引信的炸弹。 夏问樵自然知道幕后主使者是何人。 他虽然也是上海青帮的一号人物了,但是,在张笑林面前确实是实力远不足,为此他忧心忡忡。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亲自致电夏问樵,面对张笑林这个共同的敌人,两人此前的那些小摩擦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 就在此时,一艘已经靠岸的远洋大轮船开始下客,码头上人潮涌动。 有旅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戏楼下面的马路上走过。 “珍姐,我来给你拍张照片。”夏小颖示意应怀珍靠在二楼木质栏杆边,嚷嚷着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ps1:大家猜测这是现在的哪里? 友情推书: 《满级考古大师》顾屈著 “考古的意义,并不只是为获得惊世文物,而是要理清这些遗址和文物背后整个中华民族文明的发展脉络。” “漫漫星河,几代人上穷碧落下黄泉的不断探索。” “是对中华文化的解读、还原和传承!” “听,先祖们在说话。” 第261章 惊喜 “三哥,时间到了。”阿赖从身上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等。”夏问樵翘着二郎腿,右手放在腿上,有节奏的打着节拍。 台上正在唱的是《王佐断臂》。 阿赖点点头,没有再聒噪什么。 此前他还会聒噪,说几句‘程千帆凭什么让三哥等他’之类的话,现在他不会说这些话了。 他不是傻子,‘小程总’如今的强横,他们这些人是感受最直接的。 阿赖退到了一侧继续听戏,他摇头晃脑的,嘴巴里哼着戏词。 最近这段时间,三哥迷上了这出戏了,单单是他陪着三哥听戏,便已经听了十几遍了,故而他对于戏词都能唱出来了。 …… 这个时候,三辆黑色的小汽车一字排开停在了戏楼下。 头前的小汽车内下来三名手握短枪的男子,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后面那辆小汽车内的保镖则围上来,拱卫着中间的小汽车。 “三哥,程千帆来了,还带了一个女人。”阿赖看了一眼,走过来低声汇报,“是那个叫应怀珍的女人。” 夏问樵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这是打算好好谈合作的意思了? 现在的程千帆已经贵为‘小程总’,和两年前的‘小程巡长’不可同日而语。 “小颖呢?”夏问樵皱眉问道。 “小姐在那呢。”阿赖说道,“小姐说了,既然可能用不着她,就不要打扰她。” 夏问樵顺着阿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自家妹子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正在对着戏台上猛拍照。 他不禁扶额。 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头疼不已。 夏小颖喜欢戏曲,不仅仅喜欢听,还喜欢唱曲,两年前就偷摸摸的加入了迎宾楼的赵家班,时至今日,赵家班的春香便是他夏问樵的亲妹子,这已经是江湖上半公开的秘密了。 夏问樵不喜欢妹子抛头露面唱戏,时常训斥。 夏小颖的回答振振有词: 她喜欢唱戏,穿上戏服,登台唱戏,看着台下那些洋人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她心里特满足,觉得身为中国人难得高人一等。 “去请小姐过来。”夏问樵说道。 …… “她们两个倒是相见恨晚的样子。”程千帆微笑说道。 “舍妹顽劣,见笑了。”夏问樵摇摇头,苦笑一声。 夏小颖和应怀珍聊了两句,两名女子竟然言谈甚欢。 夏小颖给应怀珍看她拍的照片,邀请她去一旁拍照;应怀珍看了小程总一眼,看到程千帆点头,这才到了一旁随着夏小颖一起拍照、细细聊天。 …… ‘小程总’和‘黑三郎’两人寒暄片刻,很快便进入正题。 “程兄。”夏问樵脸色阴沉,“你莫不是把我夏问樵当成傻子?” 程千帆轻轻呷了一口茶,并没有因为夏问樵的态度而生气,“夏三哥莫急,此话怎讲?” “我的人去和那个老东西直接卯上,你的人躲在背后,最后才出手。”夏问樵冷哼一声,“到时候我和那位两败俱伤,你‘小程总’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 “不不不。”程千帆摇了摇手指,“夏三哥,此言差矣。” 他微微一笑,“首先,真要算起来的话,我是兵,你是贼!” 他看着夏问樵,嘴角是笑意,“自然是你们冲在前面,我在后面伺机而动。” 说着,他摇摇头,“夏三哥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夏问樵冷冷的看着他。 “再者,‘两败俱伤’?”程千帆摇头,笑了笑,“夏三哥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了,你能崩掉张笑林的一颗牙,就算是了不得了。” 夏问樵露出尴尬、愤怒之色,似是因为被当面如此不留情面的指出,而欲出离愤怒。 “如果‘小程总’今日是为了消遣、羞辱我夏问樵,那么……” “夏三哥且稍安勿躁。”程千帆起身,亲自给夏问樵倒了茶水,“我话还没说完呢。” 说着,他坐下来,摸出烟夹,朝着夏问樵示意,后者冷哼一声,程千帆便笑了笑,自己取出一支烟,自顾自点燃,轻轻抽了一口烟。 鼻腔呼出烟气,‘小程总’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你夏三哥能崩掉那老家伙一颗牙,我程千帆铆足了劲,估计也就勉强能让张笑林再掉一颗牙罢了。”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夏问樵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起身,直接来到窗边,他指了指远处忙碌异常的码头,“夏三哥,且看。” …… 夏问樵有些不明所以,走到窗边看,他以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看着带着询问和不解目光看过来的夏问樵,程千帆嘴角扬起,“这都是钱啊。” 上海开埠后,此地距离浦西租界仅一江之隔,虽然隔江来往需要摆渡,但距离最近,而且水运交通方便。(ps1) 因而洋人的公司纷纷在这里建码头、开厂。 譬如说英商祥生铁厂、日商黄造船所、英美烟厂和英商茂生纱厂、日华纱厂等。 还有英商太古浦东栈、太古华通栈,法商永兴栈,德商瑞记洋行火油池等等的仓库也都在此地。 此前国府的轮船招商局的南栈房,也在此地,上海沦陷后,这个库房也被日本人占领,被日本军方征用。 “张笑林为何要对我下手,他又为何盯上了你?”程千帆指着远处的黄浦江江面,问夏问樵。 “黑市,货运。”夏问樵说道,“张笑林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程千帆微笑,点点头。 夏问樵和张笑林同属于青帮,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夏问樵是此时远在香港那位的人。 张笑林早就眼馋夏问樵所掌握的黑市交易,特别是货运渠道了,此前摄于杜月生的强大势力,他不敢动手。 现在杜月生香港避祸,张笑林自觉有了日本人的支持,早就垂涎三尺的他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近来,夏问樵的黑市生意接连出事,货物被抢,运货船只被扔了卸下引信的炸弹。 夏问樵自然知道幕后主使者是何人。 他虽然也是上海青帮的一号人物了,但是,在张笑林面前确实是实力远不足,为此他忧心忡忡。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亲自致电夏问樵,面对张笑林这个共同的敌人,两人此前的那些小摩擦根本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 就在此时,一艘已经靠岸的远洋大轮船开始下客,码头上人潮涌动。 有旅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戏楼下面的马路上走过。 “珍姐,我来给你拍张照片。”夏小颖示意应怀珍靠在二楼木质栏杆边,嚷嚷着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ps1:大家猜测这是现在的哪里? 友情推书: 《满级考古大师》顾屈著 “考古的意义,并不只是为获得惊世文物,而是要理清这些遗址和文物背后整个中华民族文明的发展脉络。” “漫漫星河,几代人上穷碧落下黄泉的不断探索。” “是对中华文化的解读、还原和传承!” “听,先祖们在说话。” 第262章 强大的法兰西 “东西都收拾好了?”宋甫国问道,他一身西装革履,外面套着风衣,戴着礼帽,手中拿着文明棍。 “老板,已经收拾好了。”范畦说道。 他手中拎着的皮箱是特别打造的,中间有夹层,可以放一支短枪和两枚弹匣。 宋甫国没有说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熟悉的江面,熟悉的建筑。 也有一些建筑不见了,消失在了战火中。 码头上那高高飘扬的膏药旗是那么的刺眼。 “走吧。”宋甫国点点头。 为了避免多名单身男子聚集在一起引起日本人的怀疑,他和范畦一起,另外三名手下则分开行动。 “老板,是那个刘老板。”范畦露出笑容,朝着远处挥了挥手。 宋甫国扭头去看,就看到刘老板一行五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行囊,似乎是在等来人来接船。 刘老板摘下帽子,挥了挥帽子。 宋甫国微笑着,也脱帽挥手遥遥致意。 “黄包车。”范畦拎着箱子,挥手拦下了两辆黄包车。 宋甫国看了范畦一眼,然后便上了黄包车。 …… 离开了码头,过了两个巷子,两个人下车,范畦付了车资,这才找到机会开口,“老板,刚才那边……” “我看到了。”宋甫国说道。 两人原来的计划是先在码头附近找地方打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代表了他们已经安全抵达。 范畦突然招手拦下黄包车,这是意外情况。 宋甫国当时尽管心中有疑问,但是,面上并无变化的上了黄包车。 警惕的宋甫国随后就看到了黄包车夫奔跑经过的路边的情况。 那里停了两辆小汽车,汽车前面插着日本旗,应该就是这两辆特殊的小汽车引起了范畦的警觉。 宋甫国暗下里揣测,这艘轮船上可能有日本方面的重要人士? 这两辆小汽车是来接人的。 他对范畦的反应非常满意,范畦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立刻撤离,绝对不要表现出对小汽车那一侧的情况有任何的兴趣: 普通的中国人,看到日本人避之唯恐不及呢,多看一眼都容易引起怀疑。 或者说,对于范畦来说,他不需要冒着危险停留以打探消息,他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宋甫国,其他的都可以不理会。 …… 看到‘唐老板’两人离开,石上干夫这才来到谷口宽之身旁,“老师,总领事馆来接我们的车子已经到了。” “不是说了不要来接我们吗?”谷口宽之皱了皱眉头。 石上干夫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师,这是帝国对您的重视。”晴子在一旁说道,“您身份特殊,总领事馆自然不能怠慢。” “这便是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地方。”谷口宽之摇摇头,手中的文明棍一指,“走吧。” 车子停靠在马路边上,旁边便是戏楼。 几人走到车边。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早已经等候在车旁,看到当先走来的那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赶紧迎了上去。 “谷口教授,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二等秘书坂本良野,特来迎接您。” “坂本良野?”谷口宽之看了对方一眼,“坂本家的小子?” “是的,教授,家父坂本长行。”坂本良野恭敬说道。 “原来是坂本君的麒麟儿。”谷口宽之脸上露出了笑容,“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七八岁呢。” “教授,这里人多嘴杂,请。”坂本良野打开车门,说道。 “晴子,你跟我一起上这个车。”谷口宽之吩咐说道,他看了一眼一个戴眼镜、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一眼,“昌二,你和其他人一起上另外那辆车。” “是!”八目昌二表情有些木讷,点点头。 …… 二楼。 “珍姐,看这里,对。” 应怀珍莞尔一笑。 夏小颖甜甜一笑,按动了快门。 咔擦。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程千帆和夏问樵的此次会谈并不顺利,双方并没有就‘联合抗张’达成卓有成效的约定。 不过,倒也并非毫无进展,小程总和‘黑三郎’的直接面谈,两人确认了一个共识: 两家单独任何一家都无法和张笑林的势力相抗衡,合则两利,唯有报团取暖。 只是,此事牵扯太多利益,且无论是夏问樵还是程千帆,都并不放心对方,故而此事还有的谈。 “珍姐,我今天就让人把照片洗出来,明天一大早派人给你送过去。”夏小颖和应怀珍依依惜别。 “谢谢你呐。”应怀珍握着夏小颖的手,在这位夏家小姐的耳边低语一番,夏小颖就红了耳朵,轻轻捶了应怀珍一下。 …… 就在这个时候,戏楼隔壁的‘来福旅社’门口传来了争吵声。 一个送包饭的小伙计,急的满头大汗,正在和旅社东家争吵。 门口还围着了看热闹的闲汉。 无论是夏问樵的人,还是程千帆的人都立刻警觉起来,杀手刺杀便惯用这种手段,故意生事,引起围观,然后突然拔枪射击。 阿赖使了个眼色,一个早就关注那边动静的手下过来汇报。 “三哥,是附近做包饭的接了个订包饭的电话,小伙计送包饭来到旅社,东家说店里没有他说的那户旅客。” 这种事,说奇怪吧,却又不奇怪,说不奇怪,却又似乎有些奇怪。 特别是在多疑之人看来。 程千帆和夏问樵对视一眼。 两人都是极为珍视生命之人,安全起见,两人立刻握手道别,在各自的手下的拱卫之下,赶紧上了小汽车离开此地。 …… “没想到你和那位夏小姐倒是谈得来。”程千帆捉住了应怀珍的柔荑,轻轻摩挲,微笑说道。 “看到小颖,我便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应怀珍幽幽一叹,“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啊。” “你老了吗?”程千帆看了应怀珍一眼,目光停留在某处,微微一笑,“没有啊,我是喜欢吃桃子,可不喜欢吃老桃子。” “呸。”应怀珍嗔了一眼,“女儿家悲春伤秋,多好的意境,你倒好,如此这般作弄。” “作弄?”程千帆似笑非笑,目光在应怀珍姣好的身躯上扫过。 “哎呀,你这人。”应怀珍羞红了脸,轻轻打了一下‘小程总’。 “帮我按按头,捏捏肩。”程千帆哈哈一笑,顺势躺下,脑袋靠在了应怀珍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应怀珍妩媚一笑,俯下身子,葱白般纤细的手指在小程总的脑袋上轻轻按压。 “别闹。”应怀珍制止了小程总不安分的手。 “我闹什么。”程千帆闭着眼睛说道,“砸到我脑袋上了,喘不过气。” 应怀珍大羞,按压脑袋的手稍稍用力。 程千帆的嘴角一扬,笑了笑,不再说话,悠悠哉哉的享受美人的按摩。 …… 宋甫国已经安然抵达上海了,刚才旅社门口饭馆小伙计和旅社东家的争吵,便是源自宋甫国的一个‘报平安’电话。 程千帆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时间。 如果梅申平、高庆武二人确实如重庆来电所判断的那般是来了上海,此二人应该已经来了两三天了。 应该已经和日本方面进行了接触,甚至已经开始了正式会谈。 只是,他这边暂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他这两天分别去了特高课向三本次郎汇报工作,去了今村兵太郎家中‘聆听老师教诲’。 但是,无论是特高课还是总领事馆这边,他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梅申平、高庆武二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两个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照片给我一张。”‘小程总’闭着眼睛,呢喃说道,“你穿着这一身旗袍,倚靠着栏杆,金色的阳光披洒在你的身上,迷了我的眼,惑了我的心。” 应怀珍按压肩膀的手,有了细微的停顿,她看着躺在自己的怀里的这个男人。 男人闭着眼睛,很放松。 ‘英俊的面庞犹如大理石雕刻一般’,应怀珍响起了这句话,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看到这句话的了。 应怀珍的双手下意识的温柔了许多。 自己只要双手用力,扼住他的脖颈,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就被自己掐死了。 她又胡思乱想道。 …… 这一天,程千帆没有和宋甫国立刻见面。 两个人都是非常有经验且极谨慎之人。 宋甫国需要确认自己有没有被敌人跟踪。 程千帆需要确认宋甫国那边没有出问题。 “谷口教授,今天的晚餐还满意吗?”坂本良野语气恭敬问道。 “刚来上海的第一天,就能够吃到地道的家乡菜,我很开心。”谷口宽之微笑点头。 总领事馆方面对他的到来颇为礼遇,特别请了来自神户的厨师为他精心制作了晚餐。 “今村先生今天本来要亲自招待教授的,只是临时突然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坂本良野说道,“今村先生托我向您转达歉意,他明日亲自在家中设下晚宴,为您接风洗尘。” “今村君太客气了。”谷口宽之微微颔首。 …… “教授,宫崎君若是知道你来到了上海,定然极为欢喜。”坂本良野看着那个叫晴子的姑娘过来给两人斟茶,随口说道。 谷口宽之挥了挥手,等自己的女学生离开后,轻轻呷了一口茶,赞叹说道,“好茶。” “这是姑苏的明前碧螺春。”坂本良野说道,“是今村先生特别令我取来招待教授的。” “今村君有心了。”谷口宽之点点头,随后才问道,“良野和健太郎认识?” “我是宫崎君是两年前认识的,可谓是一见如故。”坂本良野说道,他有些疑惑,“宫崎君没有同您提起过吗?” 谷口宽之便笑道,“你可知健太郎私下里如何称呼我?” 坂本良野摇摇头。 “刀斧手。”谷口宽之哈哈一笑,说道,“这是这个内向的家伙私下里称呼我的。” 谷口宽之喝了一口茶,“许是因为我对他太过严厉,他实际上与我并不是那么亲近的。” “宫崎君并非是内向之人啊。”坂本良野笑着说道。 “这是一个有些安静,有些腹黑的家伙,实际上是渴望朋友的,若是能够真正成为他的朋友,他还是很热情的。”谷口宽之说道。 坂本良野点点头,心说原来如此。 听到谷口宽之用‘安静’来形容宫崎健太郎,他有些疑惑。 不过,又想到宫崎健太郎并没有向谷口宽之提及他和自己之间的友谊,坂本良野并无失落,反而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看来宫崎君和谷口教授之间的关系确实正如教授所说,师生情谊是有的,但是,并非那么亲近,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教授并不了解宫崎君真正的性情。 此外,听到老师用‘腹黑’来点评自己的学生,他也不禁莞尔。 “教授果然很了解宫崎君。”坂本良野微笑说道,“宫崎君交游广阔,对待朋友确实是非常真诚。” 宫崎健太郎待人真诚? 也许吧。 据他所知,宫崎虽然朋友极少,但是确实是相处的还算不错。 至于说交游广阔? 宫崎毕业以后,以‘行吟诗人’的身份外出‘游历’,确实是有所长进的,不过,说‘交游广阔’似乎有些夸张了吧。 谷口宽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当坂本良野在说客套话。 …… “教授,需要我告知宫崎君您目前已在上海吗?”坂本良野问道。 “暂时不必了。”谷口宽之摇摇头,“我此番来上海,是有工作要处理的,等我忙完工作,再抽个时间和健太郎见个面吧。” “好的。”坂本良野点点头,不过心中却是忍着笑,他已经从今村兵太郎那里知晓了明日的安排: 今村兵太郎会在家中设宴为谷口宽之接风洗尘。 此外,今村兵太郎会邀请宫崎健太郎赴宴,打算给谷口宽之制造一个惊喜。 现在嘛,谷口宽之不打算将他抵沪的消息告知今村兵太郎,那么,明晚赴宴的宫崎健太郎则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如此,这个惊喜便是这队师生双方共同的了。 “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扰教授休息了。”坂本良野起身鞠躬告辞。 离开招待所的时候,坂本良野在走廊里路遇晴子和八目昌二,两人似乎是发生了争吵,看到坂本良野过来了,晴子礼貌的鞠躬,八目则表情有些尴尬的点头致意。 坂本良野并没有理会,他彬彬有礼的回礼致意。 大约一刻钟后,谷口宽之的房门打开,教授倒背手,站在门口,“晴子,来给我按按肩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末音ホシ】6000币、【艺欣秋月】5000币、【bankerzhi】1500币、【锡城雪二狼】500币、【小贝相霖】500币、【刀刀死】500币、【辯士無雙】500币、【叮叮当当2012】200币、【秋叶满城】100币、【书友20220310222251424】100币、【书友20200813222102285】100币的打赏。 第261章 惊喜 “东西都收拾好了?”宋甫国问道,他一身西装革履,外面套着风衣,戴着礼帽,手中拿着文明棍。 “老板,已经收拾好了。”范畦说道。 他手中拎着的皮箱是特别打造的,中间有夹层,可以放一支短枪和两枚弹匣。 宋甫国没有说话,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熟悉的江面,熟悉的建筑。 也有一些建筑不见了,消失在了战火中。 码头上那高高飘扬的膏药旗是那么的刺眼。 “走吧。”宋甫国点点头。 为了避免多名单身男子聚集在一起引起日本人的怀疑,他和范畦一起,另外三名手下则分开行动。 “老板,是那个刘老板。”范畦露出笑容,朝着远处挥了挥手。 宋甫国扭头去看,就看到刘老板一行五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行囊,似乎是在等来人来接船。 刘老板摘下帽子,挥了挥帽子。 宋甫国微笑着,也脱帽挥手遥遥致意。 “黄包车。”范畦拎着箱子,挥手拦下了两辆黄包车。 宋甫国看了范畦一眼,然后便上了黄包车。 …… 离开了码头,过了两个巷子,两个人下车,范畦付了车资,这才找到机会开口,“老板,刚才那边……” “我看到了。”宋甫国说道。 两人原来的计划是先在码头附近找地方打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代表了他们已经安全抵达。 范畦突然招手拦下黄包车,这是意外情况。 宋甫国当时尽管心中有疑问,但是,面上并无变化的上了黄包车。 警惕的宋甫国随后就看到了黄包车夫奔跑经过的路边的情况。 那里停了两辆小汽车,汽车前面插着日本旗,应该就是这两辆特殊的小汽车引起了范畦的警觉。 宋甫国暗下里揣测,这艘轮船上可能有日本方面的重要人士? 这两辆小汽车是来接人的。 他对范畦的反应非常满意,范畦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立刻撤离,绝对不要表现出对小汽车那一侧的情况有任何的兴趣: 普通的中国人,看到日本人避之唯恐不及呢,多看一眼都容易引起怀疑。 或者说,对于范畦来说,他不需要冒着危险停留以打探消息,他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宋甫国,其他的都可以不理会。 …… 看到‘唐老板’两人离开,石上干夫这才来到谷口宽之身旁,“老师,总领事馆来接我们的车子已经到了。” “不是说了不要来接我们吗?”谷口宽之皱了皱眉头。 石上干夫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师,这是帝国对您的重视。”晴子在一旁说道,“您身份特殊,总领事馆自然不能怠慢。” “这便是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地方。”谷口宽之摇摇头,手中的文明棍一指,“走吧。” 车子停靠在马路边上,旁边便是戏楼。 几人走到车边。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早已经等候在车旁,看到当先走来的那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赶紧迎了上去。 “谷口教授,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二等秘书坂本良野,特来迎接您。” “坂本良野?”谷口宽之看了对方一眼,“坂本家的小子?” “是的,教授,家父坂本长行。”坂本良野恭敬说道。 “原来是坂本君的麒麟儿。”谷口宽之脸上露出了笑容,“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七八岁呢。” “教授,这里人多嘴杂,请。”坂本良野打开车门,说道。 “晴子,你跟我一起上这个车。”谷口宽之吩咐说道,他看了一眼一个戴眼镜、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一眼,“昌二,你和其他人一起上另外那辆车。” “是!”八目昌二表情有些木讷,点点头。 …… 二楼。 “珍姐,看这里,对。” 应怀珍莞尔一笑。 夏小颖甜甜一笑,按动了快门。 咔擦。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 程千帆和夏问樵的此次会谈并不顺利,双方并没有就‘联合抗张’达成卓有成效的约定。 不过,倒也并非毫无进展,小程总和‘黑三郎’的直接面谈,两人确认了一个共识: 两家单独任何一家都无法和张笑林的势力相抗衡,合则两利,唯有报团取暖。 只是,此事牵扯太多利益,且无论是夏问樵还是程千帆,都并不放心对方,故而此事还有的谈。 “珍姐,我今天就让人把照片洗出来,明天一大早派人给你送过去。”夏小颖和应怀珍依依惜别。 “谢谢你呐。”应怀珍握着夏小颖的手,在这位夏家小姐的耳边低语一番,夏小颖就红了耳朵,轻轻捶了应怀珍一下。 …… 就在这个时候,戏楼隔壁的‘来福旅社’门口传来了争吵声。 一个送包饭的小伙计,急的满头大汗,正在和旅社东家争吵。 门口还围着了看热闹的闲汉。 无论是夏问樵的人,还是程千帆的人都立刻警觉起来,杀手刺杀便惯用这种手段,故意生事,引起围观,然后突然拔枪射击。 阿赖使了个眼色,一个早就关注那边动静的手下过来汇报。 “三哥,是附近做包饭的接了个订包饭的电话,小伙计送包饭来到旅社,东家说店里没有他说的那户旅客。” 这种事,说奇怪吧,却又不奇怪,说不奇怪,却又似乎有些奇怪。 特别是在多疑之人看来。 程千帆和夏问樵对视一眼。 两人都是极为珍视生命之人,安全起见,两人立刻握手道别,在各自的手下的拱卫之下,赶紧上了小汽车离开此地。 …… “没想到你和那位夏小姐倒是谈得来。”程千帆捉住了应怀珍的柔荑,轻轻摩挲,微笑说道。 “看到小颖,我便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应怀珍幽幽一叹,“真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啊。” “你老了吗?”程千帆看了应怀珍一眼,目光停留在某处,微微一笑,“没有啊,我是喜欢吃桃子,可不喜欢吃老桃子。” “呸。”应怀珍嗔了一眼,“女儿家悲春伤秋,多好的意境,你倒好,如此这般作弄。” “作弄?”程千帆似笑非笑,目光在应怀珍姣好的身躯上扫过。 “哎呀,你这人。”应怀珍羞红了脸,轻轻打了一下‘小程总’。 “帮我按按头,捏捏肩。”程千帆哈哈一笑,顺势躺下,脑袋靠在了应怀珍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应怀珍妩媚一笑,俯下身子,葱白般纤细的手指在小程总的脑袋上轻轻按压。 “别闹。”应怀珍制止了小程总不安分的手。 “我闹什么。”程千帆闭着眼睛说道,“砸到我脑袋上了,喘不过气。” 应怀珍大羞,按压脑袋的手稍稍用力。 程千帆的嘴角一扬,笑了笑,不再说话,悠悠哉哉的享受美人的按摩。 …… 宋甫国已经安然抵达上海了,刚才旅社门口饭馆小伙计和旅社东家的争吵,便是源自宋甫国的一个‘报平安’电话。 程千帆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时间。 如果梅申平、高庆武二人确实如重庆来电所判断的那般是来了上海,此二人应该已经来了两三天了。 应该已经和日本方面进行了接触,甚至已经开始了正式会谈。 只是,他这边暂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他这两天分别去了特高课向三本次郎汇报工作,去了今村兵太郎家中‘聆听老师教诲’。 但是,无论是特高课还是总领事馆这边,他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梅申平、高庆武二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两个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照片给我一张。”‘小程总’闭着眼睛,呢喃说道,“你穿着这一身旗袍,倚靠着栏杆,金色的阳光披洒在你的身上,迷了我的眼,惑了我的心。” 应怀珍按压肩膀的手,有了细微的停顿,她看着躺在自己的怀里的这个男人。 男人闭着眼睛,很放松。 ‘英俊的面庞犹如大理石雕刻一般’,应怀珍响起了这句话,她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看到这句话的了。 应怀珍的双手下意识的温柔了许多。 自己只要双手用力,扼住他的脖颈,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就被自己掐死了。 她又胡思乱想道。 …… 这一天,程千帆没有和宋甫国立刻见面。 两个人都是非常有经验且极谨慎之人。 宋甫国需要确认自己有没有被敌人跟踪。 程千帆需要确认宋甫国那边没有出问题。 “谷口教授,今天的晚餐还满意吗?”坂本良野语气恭敬问道。 “刚来上海的第一天,就能够吃到地道的家乡菜,我很开心。”谷口宽之微笑点头。 总领事馆方面对他的到来颇为礼遇,特别请了来自神户的厨师为他精心制作了晚餐。 “今村先生今天本来要亲自招待教授的,只是临时突然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坂本良野说道,“今村先生托我向您转达歉意,他明日亲自在家中设下晚宴,为您接风洗尘。” “今村君太客气了。”谷口宽之微微颔首。 …… “教授,宫崎君若是知道你来到了上海,定然极为欢喜。”坂本良野看着那个叫晴子的姑娘过来给两人斟茶,随口说道。 谷口宽之挥了挥手,等自己的女学生离开后,轻轻呷了一口茶,赞叹说道,“好茶。” “这是姑苏的明前碧螺春。”坂本良野说道,“是今村先生特别令我取来招待教授的。” “今村君有心了。”谷口宽之点点头,随后才问道,“良野和健太郎认识?” “我是宫崎君是两年前认识的,可谓是一见如故。”坂本良野说道,他有些疑惑,“宫崎君没有同您提起过吗?” 谷口宽之便笑道,“你可知健太郎私下里如何称呼我?” 坂本良野摇摇头。 “刀斧手。”谷口宽之哈哈一笑,说道,“这是这个内向的家伙私下里称呼我的。” 谷口宽之喝了一口茶,“许是因为我对他太过严厉,他实际上与我并不是那么亲近的。” “宫崎君并非是内向之人啊。”坂本良野笑着说道。 “这是一个有些安静,有些腹黑的家伙,实际上是渴望朋友的,若是能够真正成为他的朋友,他还是很热情的。”谷口宽之说道。 坂本良野点点头,心说原来如此。 听到谷口宽之用‘安静’来形容宫崎健太郎,他有些疑惑。 不过,又想到宫崎健太郎并没有向谷口宽之提及他和自己之间的友谊,坂本良野并无失落,反而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看来宫崎君和谷口教授之间的关系确实正如教授所说,师生情谊是有的,但是,并非那么亲近,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教授并不了解宫崎君真正的性情。 此外,听到老师用‘腹黑’来点评自己的学生,他也不禁莞尔。 “教授果然很了解宫崎君。”坂本良野微笑说道,“宫崎君交游广阔,对待朋友确实是非常真诚。” 宫崎健太郎待人真诚? 也许吧。 据他所知,宫崎虽然朋友极少,但是确实是相处的还算不错。 至于说交游广阔? 宫崎毕业以后,以‘行吟诗人’的身份外出‘游历’,确实是有所长进的,不过,说‘交游广阔’似乎有些夸张了吧。 谷口宽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当坂本良野在说客套话。 …… “教授,需要我告知宫崎君您目前已在上海吗?”坂本良野问道。 “暂时不必了。”谷口宽之摇摇头,“我此番来上海,是有工作要处理的,等我忙完工作,再抽个时间和健太郎见个面吧。” “好的。”坂本良野点点头,不过心中却是忍着笑,他已经从今村兵太郎那里知晓了明日的安排: 今村兵太郎会在家中设宴为谷口宽之接风洗尘。 此外,今村兵太郎会邀请宫崎健太郎赴宴,打算给谷口宽之制造一个惊喜。 现在嘛,谷口宽之不打算将他抵沪的消息告知今村兵太郎,那么,明晚赴宴的宫崎健太郎则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如此,这个惊喜便是这队师生双方共同的了。 “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扰教授休息了。”坂本良野起身鞠躬告辞。 离开招待所的时候,坂本良野在走廊里路遇晴子和八目昌二,两人似乎是发生了争吵,看到坂本良野过来了,晴子礼貌的鞠躬,八目则表情有些尴尬的点头致意。 坂本良野并没有理会,他彬彬有礼的回礼致意。 大约一刻钟后,谷口宽之的房门打开,教授倒背手,站在门口,“晴子,来给我按按肩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末音ホシ】6000币、【艺欣秋月】5000币、【bankerzhi】1500币、【锡城雪二狼】500币、【小贝相霖】500币、【刀刀死】500币、【辯士無雙】500币、【叮叮当当2012】200币、【秋叶满城】100币、【书友20220310222251424】100币、【书友20200813222102285】100币的打赏。 第262章 强大的法兰西 第二天。 唐筱叶沉默的看着报纸,‘花季女子走夜路,惨遭劫匪戕害’的标题是那么的刺眼,宛若一把尖刀插进了她的胸膛。 她非常仔细、非常认真地把报纸折起来,收好。 牟丽荧看着这位伤心的姑娘,她的眼眸中也满是哀伤,“已经初步查清楚了,是汪康年的侦缉大队秘密逮捕舒颜,舒颜同志中枪后为了避免被敌人抓捕,毅然决然用剪刀……” “剪刀是我给她买的。”唐筱叶低低说。 “什么?”牟丽荧没有听清楚。 “剪刀是我买给小舒的,她说要给细妹做一身衣服。”唐筱叶说道。 她悲伤的不能自已。 “小舒说看到细妹就想起她的妹妹,天冷了,她要给细妹做一身棉袄。” 牟丽荧沉默了。 舒颜同志的情况她是比较了解的,东北沦陷后,组织上拯救了一批年轻的学生,其中就包括舒颜,舒颜的家人都惨死在日本人的屠杀之中。 “这笔血债,我们将来一定会和敌人清算的。”牟丽荧咬着牙说道。 “姐。”唐筱叶轻声说。 “姐。”她又喊了句。 “姐。”唐筱叶哭泣起来。 小舒和她同岁,只比她打几天,一直吵吵着让唐筱叶喊她姐姐,唐筱叶没有同意,在她的心中,姐姐这个称呼有着特别的意义,也太沉重了。 她一直无法忘记那一年的雨夜,姐姐和姐夫消失,后来便杳无音信。 加入红色后,她曾经打听过姐姐姐夫的消息,却没有所得,了解过姐姐芍药的情况后,老同志们都是一声叹息,在那一年,那一个月,因为‘黎明’的叛变,有太多同志牺牲,更有太多同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姐姐!”唐筱叶呜咽起来,说‘姐,舒颜姐,我承认你是我姐姐了’。 一旁的牟丽荧也是红了眼眶。 为了民族解放,为了四万万人民的自由、幸福、活的有尊严,为了抵抗日本侵略者,为了伟大的红色事业,我们牺牲了太多优秀的同志,有无数优秀的儿女为这个伟大的国家献出了生命! …… 中午时分。 这是虹口区东体育会路七号一幢两层西式楼房。 “梅先生,高先生,两位为了日中两国的长久和平辛苦了,我方已经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请二位移步。”影佐祯昭微笑着,向两人发出邀请,“有些僵持、斟酌之处,我们可以边吃饭边谈嘛。” “客随主便,请。”梅申平和高庆武对视了一眼后,起身说道。 许是因为这句‘客随主便’令影佐祯昭非常开心,他哈哈大笑,热情的邀请两人同行。 “和平运动必须由汪填海先生领导,陈南海和周凉同志,以及和我们其他的一些同志,只愿意接受这个前置条件。”梅申平边走边说。 “这是自然。”影佐祯昭身旁的今井武夫点点头说道,“帝国原意和梅先生、高先生谈,这本身便说明我们是倾向于热爱和平的汪先生的。” 梅申平闻言,非常高兴,点点头,“党内的很多爱好和平的同志,已经集合在汪先生的旗帜下,已经行动起来。” 他露出自信的笑容,“而且我们已经和云南那边、以及四川的一些将领,以及广东那边的一些同志进行了联络。” 今井武夫和影佐祯昭对视一眼,面露笑容,“非常好,我们感受到了以汪先生为领袖的诸位向往和平的诚意。” …… 高庆武特意走慢了几步,走到了代表外务省参与会谈的今村兵太郎的身边,自诩为高级外交专家的他更喜欢和外交人员打交道。 “今村先生,我对贵国外务省的谈判准则表示钦佩,也深切感受到了贵方的诚意。”高庆武说道。 在会谈伊始,今村兵太郎就代表外务省说了一番令高庆武、梅申平非常‘欣慰’的话,言说此次会谈,只为日中友好,并不射击中国国家机密,不涉及中国军事机密,汪填海先生的两位和谈代表是为和平而来,绝非里通外国,日本外务省愿意负责任的给出担保,此乃和平外交行为! “高先生放心,你我双方的会谈,一切是为了贯彻添皇陛下御前会议精神,一切是为了及早消灭常凯申顽固集团和红党异己分子,一切为了日中友好大业,为了日中亲善。”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 “是极,是极!”高庆武频频颔首,说着便是连续几声咳嗽。 他身体不适,今天是抱病参加会谈。 “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午的会谈我就不参加了。”今村兵太郎态度温和,微笑说道,“明日,明日会谈结束后,我亲自设宴款待高先生、梅先生。” “今村先生盛情邀请,高某荣幸之至。”高庆武哈哈一笑。 今村兵太郎和影佐祯昭以及今井武夫打了声招呼,又向梅申平微微鞠躬致意,这才告辞离开。 此次会谈主要掌握在影佐祯昭为代表的军部参谋本部的手中,外务省虽然有份参与,但是,存在感不高,今村兵太郎对此是颇有微词的,只是却也无可奈何。 …… 贝当区。 一处两层高的小洋楼。 这本是一名法国商人的住所,该名商人回国后,房子被租出去,经过几次转手,房子实际上是被程千帆以他人名义秘密租下来。 “宋长官,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程千帆说道。 “肖组长的大名,宋某是如雷贯耳啊,今日得见,果然气宇非凡。”宋甫国说道。 两人随之哈哈大笑,热情握手。 “一路上可还安全顺利?”程千帆关切询问。 “海上还好,昨天经过外白渡桥进租界的时候险些出了事。”宋甫国说道。 “外白渡桥?”程千帆皱眉,“过关卡的时候?” 沦陷区的市民要进入租界,需要经过过江大桥,其中外白渡桥是最重要的过江通道。 日军在外白渡桥上部属了重兵、设卡检查,对于进入租界的车辆、人员严格检查、甄别,旦有他们认为是可疑分子,一律不得通过,甚至动辄直接抓人。 “是的,日军哨卡突然加强了查验,人人都要搜身。”宋甫国说道。 幸亏他提前将皮鞋鞋底割开,将照片放进去,又将鞋底缝好、复原,不然的话,这两张照片可能会引来大-麻-烦。 此外,眼见得日军盘查极为严格,宋甫国当机立断令范畦拐进了一个巷子,将藏在皮箱夹层的枪支弹药取出来藏起来,否则的话,很难说是否会被日军发现。 …… 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两把磨掉了枪号的毛瑟手枪,还有各多一副备用弹匣递给了宋甫国,“好在我早有准备,这两把枪你们带着防身。” “太好了。”宋甫国大喜,没有武器在身边,无论是他还是范畦都感觉缺乏安全感。 时间紧迫,没有多余的时间寒暄,两人很快便进入正题。 “这是梅申平和高庆武二人的照片。” 程千帆接过照片,仔细看。 梅申平身材略瘦削,短发,西装革履,面带笑容。 高庆武戴着眼镜,文质彬彬,表情自信且眼眸中有一股骄傲之色。 “照片我会安排人多印几张,令手下人四下打探。”程千帆收起照片,说道。 “一切小心。”宋甫国叮嘱说道,“倘若梅、高二人真的在上海和日本人秘密谈判,日本方面定然对此非常警惕。” “我会注意的,即便是消息泄露,也不会牵连到我的身上。”程千帆说道。 宋甫国点点头,他对程千帆的能力自然是相信的,也知道其素来极为谨慎。 “关于梅、高二位密谋之事,还有无更进一步的情报?”程千帆皱眉问道,虽然已经有了照片,但是,想要在不惊动日本人的情况下在大上海查找二人,可谓是难比登天。 “现在已经可以证实,此前梅申平曾经在沪上秘密和日本人进行了接触。”宋甫国说道,“和梅申平进行会谈之人乃是松本重治。” …… “松本重治?”程千帆皱眉思索。 “松本重治的表面身份是日本同盟通讯社驻上海分社社长兼香港分社社长。”宋甫国点点头,“这个情报已经从香港方面得到了证实。” “确定不是在香港?是在上海会谈的?”程千帆问道。 “是上海。”宋甫国点点头,“从日本通讯社香港分社内部了解到,松本此前滞留在上海,并未返回香港。”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程千帆点点头。 虽然梅、高二人此次和日本方面的接触,对接之人可能已经不是松本,但是,作为此前和梅申平谈判之人,松本是比较了解前番内情的,必然会参与其中。 有了一个较为确切的人物目标,且松本此人是明面上的人物,总比大海捞针要容易一些。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今天下午巡捕房还有一次高级别会议,我不能缺席。” “那好,我们定下来在后日见面。”宋甫国点点头,程千帆的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身份是非常重要的,自然要维护好。 “没有人知道这个房子是我租下,此地还是较为安全的,宋长官可安心住下。”程千帆说道,“若有事,按照事先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联系。” “我会小心的。”宋甫国点点头。 两人握手道别。 待两人离开之后,在户外负责警戒的范畦走进来,“区座,那人离开了,没有尾巴。” “今天这件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宋甫国沉声说道。 “是。”范畦点点头,“属下没有见过这个人。” 看到宋甫国如此郑重其事,范畦深知今天来此地的这个中年人的身份定然非同一般,连忙表态说道。 宋甫国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毛瑟手枪和备用弹匣,递给了范畦,“这把枪你拿着。” “是。”范畦赶紧接住短枪,心中无比高兴。 虽然这里是法租界,不是日占沦陷区,但是,手上没有家伙,总觉得心里虚得慌,现在有了这把枪,他的胆气也壮了不少。 看着高兴之下的范畦下意识的又要去摸脸,宋甫国训斥了一句,“不要老去摸脸,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痦子没了,不太习惯。”范畦无奈说道。 …… “查到什么没有?”三本次郎给风尘仆仆的丰川木人倒了一杯红酒,问道。 “暂时没有。”丰川木人坐下来,喝了一小口酒,有些疲惫的摇摇头。 他抵达上海后,就立刻来见了自己的老朋友三本次郎,告知对方军统香港站副站长暨前特务处上海区情报科科长宋甫国可能潜回上海之事,请三本次郎帮忙抓捕此人。 三本次郎自然乐意帮忙,虽然情报是丰川木人提供的,这位老朋友甚至从香港亲自来到上海运作这件事,但是,动手抓人的毕竟是特高课,抓到宋甫国这条大鱼,特高课也是有不小的功劳的。 丰川木人推测宋甫国来到上海后会潜入‘更加安全’、‘易于躲藏’的租界,判断这一行人会从码头上岸,然后通过距离码头最近的外白渡桥进入租界。 三本次郎对于这个分析是表示认可的。 故而日军外白渡桥哨卡突然加强了对过往行人、车辆的盘查,只是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宋甫国一行人的踪迹,倒是顺手抓了几个疑似仇日分子。 “那个范畦……”三本次郎说道。 “我并没有见过那个范畦,不过,手下人汇报说范畦的左脸下方有一颗痦子。”丰川木人皱眉说道,“抓了几个脸上有痦子的,不过,经过审讯后,暂时并未发现范畦的踪迹。” “有没有可能,他们并没有通过外白渡桥过关,而是通过别的地方进入租界?”一旁的荒木播磨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分析。 “杰斯菲尔德桥?”三本次郎皱眉思索。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总巡长办公室。 “千帆,你与日本人关系比较好,这件事便由你去和日本人交涉了。”金克木微笑说道。 ‘小程总’便看了金总一眼,“金头儿,不知道话,会觉得你这是骂我亲日呢。” “瞎想。”金克木哈哈大笑。 对于日本人突然加强了对进入租界人群的盘查,特别是在外白渡桥卡口严密盘查、搜身,法租界当局和公共租界当局都很不高兴,今天开的巡捕房高级别会议便是主要讨论这件事。 最终租界当局形成的决意是: 强大的法兰西对于日本人的行为非常愤怒,认为这是对于欧罗巴第一强国的挑衅和不尊重行为,法租界当局对此是零容忍的。 不过,鉴于上海的和平局面来之不易,租界当局不愿意激化矛盾,本着大国姿态,租界当局愿意放松对于在租界活动的日本人的限制,以主动的姿态缓和紧张局势,同时和日本方面进行交涉,请他们予以同步对待。 金克木便安排和日本人关系亲近的程千帆负责和日本人进行交涉。 这也正是法租界当局同意程千帆这么一个对日态度较为亲近之人出任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初衷,有‘小程总’在,法租界当局和日本人之间便有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和认可的沟通和缓和渠道。 离开总巡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程千帆摇摇头,冷哼一声。 面对日本人愈发强势行为,法国人、英国人却不敢强硬对待,反而是主动先示好日本人,然后在谋求日本人可以同等对待。 强大的欧洲最强国度法兰西,强大的日不落帝国,啧啧。 程千帆冷笑不已,现在他便经常以类似事件调侃皮特,皮特便会以‘日本人是小丑’、‘强大的法兰西自然是不惧和日本人开战的’、‘只是出于和平考虑才处处忍让’等等言语来回应。 每当这个时候,‘宫崎健太郎’的内心便会非常愉悦,每每去拜见三本次郎或者是今村兵太郎的时候,便谈及此事以兹为乐事。 说道皮特,琳达带着孩子回法国马赛了,这家伙伤心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和一位尼德兰商人的妻子搞在一起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上的电话响了。 程千帆接起电话,听了一句后,态度立刻恭敬,“今村先生,你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5000币、【陌灬归】500币、【书友20220227095404641】100币的打赏。 第263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放好电话,程千帆的脸上是沉思的表情。 今村兵太郎打来电话,言说近日家中设宴招待贵宾,邀请他作陪。 ‘小程总’自然是欣然应允,表示会按时赴约。 因为担心电话被监听,故而两人没有以师生名义说话,这是一份以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总领事特别助理今村兵太郎的名义向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发出的邀请。 今村兵太郎打来电话,这本身也没有问题。 邀请他赴宴,这也没有问题。 巡捕房高层内部都知道程千帆同日本方面关系较亲密,特别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今村兵太郎有些交情。 而这份交情,也正是法租界当局所需要和乐于看到的。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但是,程千帆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就是他下意识的觉得可能有问题,却又说不出问题出现在哪里。 …… ‘小程总’自然是不需要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的,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程千帆便吩咐李浩准备车子。 “帆哥,去哪里?”李浩已经将车子发动,随口问道。 “今村兵太郎在家中设宴招待贵宾,请我去作陪。”程千帆说道,“去仓库。” 他的脑子里开始琢磨这次要选什么礼物,和以往的礼物不同,此次有贵客在场,他选择的礼物自然是真正的登门拜访之礼物。 且这是今村兵太郎打电话到巡捕房的,这便属于较为公开的拜访,他准备的礼物要符合身份、场合。 然后他就看到浩子愣了下,然后笑了笑,低声嘟囔了一句,“幸好不是三本次郎请帆哥你去作陪。” “你说什么?”程千帆立刻问。 “没什么,帆哥,我说三本次郎……” 程千帆做了个手势示意浩子安静,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难怪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作陪’这个身份带来的这种熟悉感。 此前三本次郎请他作陪‘贵宾’茅岢莘,那件事堪称是他的潜伏生涯最危险的经历之一,自然在他的心底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故而今天遇到同样的事情,便会下意识的有奇怪感觉。 程千帆轻笑一声摇摇头,自己这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走吧。”程千帆说道。 …… 李浩启动车子,刚要通过巡捕房门口的道闸,便看到一个小姑娘跑过来冲着车窗挥舞手臂。 “浩哥。” “帆哥,是小环。”李浩踩下刹车,扭头对程千帆说道,然后摇下车窗训斥,“小环,你找死啊,差点撞到你。” “浩哥,程先生在车里吗?” “找我什么事情?”程千帆探出头,“你家小姐找我有事?” 小环是应怀珍身边的小丫鬟。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雇佣的打扫卫生、端茶倒水的女娃童工。 被李浩训了两句,小丫鬟心中委屈,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听到小程总问话,赶紧跑到车窗前,从身上取出一张信封。 “程先生,这是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什么东西?”程千帆接过信封,随口问道。 “先生打开就知道了。”小环说道,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小姐昨天回到家特别打电话给一位姓夏的小姐要来的东西。” “知道了。”程千帆用手捏了捏,知道里面应该是照片,他从身上摸出一张法币,递给了小丫鬟,“回去吧。” 小丫鬟得了赏钱,喜得眉开眼笑,鞠了个躬,喜滋滋的跑开了。 程千帆看着小丫鬟开心跑开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他摇下车窗,“开车吧。” “是!” …… 程千帆手中捏着信封,嘴角上扬,他昨天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应怀珍就记在了心中,按照小丫鬟所说,应怀珍是大晚上的打电话给夏小颖,请夏小颖多洗了一张照片。 女人啊,天生都会演戏。 要不是知道应怀珍是奉命来勾引自己的,程千帆自讨心中必然会有些感动。 然后他轻笑一声摇头,是了,应怀珍是奉了上海特情组肖勉的命令勾搭上了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的。 程千帆下意识的就要将信封放进西装内兜里,想了想觉得不合适,便拿起左手边的一本书。 他将照片从信封里倒出来,就准备将照片夹在书本里,出于职业习惯他拿起照片扫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程千帆放照片的动作便停住了。 “这个人是……”他将照片拿到近前看。 应怀珍一身漂亮的旗袍,人更漂亮,旗袍将女人姣好的身躯完美体现。 程千帆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应怀珍身后的拍照背景中。 在戏楼下的马路边停了一辆汽车,汽车只入境了小半个车身,有几个人站在汽车边上说话。 …… “坂本良野。”程千帆首先认出了自己的好友坂本。 坂本良野西装革履,正在和几个人攀谈,确切的说是正在和居中之人说话。 这个人—— 因为拍照角度的原因,正在和坂本良野说话的这个人只拍到了侧脸。 但是——程千帆的眼眸猛然紧缩! 这张侧脸竟然神似谷口宽之。 宫崎健太郎生前的‘遗物’中,虽然有他和谷口宽之的合影,当然,那是只有正脸的。 但是,程千帆却看到过谷口宽之的左侧脸照片,右侧脸照片,乃至是背影照片。 此乃戴春风亲自下达密令,令特务处的特工在天津通过正当手段取得谷口宽之入镜照片。 然后这些照片由来上海公干的齐伍亲自带过来,程千帆仔细研究了照片,确认将谷口宽之的体貌特征、背影形象等牢牢记住后,将照片毁尸灭迹。 此事是戴春风亲自安排的,整个‘偷拍’行动非常谨慎和小心,保密度也很高,甚至于参与此次行动的天津站的特工,事后也全部调回后方工作。 此外,若非谷口宽之的身份特殊,此人是日本著名的文人、考古专家,若是骤然死亡会引起关注和怀疑,反而不美,否则的话戴春风便直接下令干掉谷口宽之了。 正因为有了此严谨、充分的准备,程千帆很快便确定正在和坂本良野谈话之人正是宫崎健太郎的‘恩师’谷口宽之。 同时,程千帆也瞬间想到了今村兵太郎要设宴款待贵客,且请他作陪: 现在可以明确了,今村兵太郎要款待的贵客正是谷口宽之。 而且程千帆甚至也明白了今村兵太郎此举,应该是想要给他和谷口宽之之间制造惊喜。 这哪里是惊喜? 简直是要人命的惊恐。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程千帆长吁了一口气。 尽管十一月的上海已经感受到了冷意了,程千帆此时此刻却是后背泛出了冷汗。 …… 宫崎健太郎的母亲早已经去世。 且并无其他亲属。 宫崎健太郎儿时比较安静,住所稍显偏僻,除了和今井太比较玩得来,和其他孩童以及邻居并无多少来往。 而到了中学年龄,宫崎健太郎便离家出去求学了。 少年长大后自然是有些变化的。 故而,如果说目前存活于世之人中谁最熟悉和了解长大成人后的宫崎健太郎,必然是谷口宽之。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距离去今村兵太郎家中赴宴还有三个小时另一刻钟。 可谓是时间极为紧迫。 程千帆没有惊慌,更没有失措。 每临大事,必须做到更加冷静,这是顶级特工能够在残酷的潜伏生涯活下来的必备本事之一。 …… 程千帆闭上眼眸,陷入沉思中。 他在思考、回忆。 回忆宫崎健太郎的日记中关于谷口宽之的记录,这是他了解谷口宽之的最直接、也是最有价值的情报。 尽管此前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何地同谷口宽之碰面,甚至两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碰面。 但是,程千帆素来是未雨绸缪的性格,他早就对于相关情报研究过无数次了,甚至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此时的回忆,只不过是确认没有细节会被遗漏。 除了宫崎健太郎的日记本上的记录,程千帆还在回忆自己和谷口宽之的通信、电报往来情况。 假扮宫崎健太郎之后,他不可能不同谷口宽之联络,程千帆在宫崎健太郎的‘遗物’中发现了数封谷口宽之回信,以及一封宫崎健太郎没有来得及寄给谷口宽之的书信。 他仔细研究了那封没有寄出去的书信,随后将书信寄给了谷口宽之。 随后,收到了谷口宽之的回信后,程千帆特别找到了三本次郎,他表达了对于自己以目前的潜伏身份下再寄信给老师的担忧。 最终,三本次郎拍板决定,此后宫崎健太郎不需要回信了,有事情可以通过特高课的电报机向谷口宽之发报。 如是,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程千帆和谷口宽之之间的联系,除了那一封宫崎健太郎亲自写就的书信外,便是他和谷口宽之之间的数封电报往来了。 …… 通过日记,程千帆缜密且细致的研究过宫崎健太郎和谷口宽之的关系。 宫崎健太郎和这位导师的关系是有些特别的: 从学术角度来说,宫崎健太郎是尊重谷口宽之的。 谷口宽之对于宫崎健太郎的非常严厉的,甚至动辄打骂。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宫崎健太郎对谷口宽之并不亲近,这一点在日记中有非常明确的体现,而宫崎健太郎私下里称呼谷口宽之为‘刀斧手’,这个绰号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程千帆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宫崎健太郎和谷口宽之关系并非亲密,这是利好消息。 但是,尽管如此,谷口宽之毕竟是极为了解宫崎健太郎的。 必然有很多事情是这一对师生之间才知道的。 譬如说,谷口宽之说过某句话,交代过某件事情,亦或是宫崎健太郎向请谷口宽之帮过什么忙,甚至是两人之间有无某种矛盾,这些都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 一旦谷口宽之和宫崎健太郎之间共叙师生情,提及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事,程千帆多半是接不上来的。 …… 此外—— “浩子。”程千帆开口说道。 “帆哥。” “放大镜拿给我。” “是。” 李浩从手套箱取了放大镜,反手递给了程千帆。 拿起放大镜,程千帆仔细研究照片,他的注意力在坂本良野和谷口宽之身边的另外几个人身上。 以谷口宽之的身份,必然不可能单独出行,他的身边会有助理或者是保卫人员。 程千帆手拿放大镜,仔细看。 坂本良野左侧是一名中年男子,此人虽然是正脸,但是距离稍远一些看不清楚。 谷口宽之的身侧有一名女子,程千帆盯着女子的面孔仔细看: 不认识。 这名年轻女子的身侧是一个年轻男子。 此人是侧脸,程千帆看不到对方正脸。 远端,还有一名男子,此人正在抽烟,侧身,也看不清面容。 程千帆轻轻摇头,这几个人他要么是看不清楚,要么是不认识。 这个‘不认识’,指的是他没有从宫崎健太郎留下的日记本以及其他‘遗物’中看到相关人士的照片。 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宫崎健太郎不认识这几个人。 较为可能的情况是,这几个人认识宫崎健太郎,但是,并不是太熟悉,或者说宫崎健太郎对这几个月态度、观感很一般,故而没有保存这几个人的相关照片、合影。 当然,也可能是宫崎健太郎并不认识这几个人。 但是,第一种情况是不能排除的。 ……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 时间太紧迫了,有太多的未知。 一旦他今晚去赴宴,极可能会被识破,此宴也成为有来无回的不归宴。 找一个借口? 先避开今村兵太郎邀约的这场晚宴? 程千帆陷入沉思。 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是可以采取这种方式的。 但是,对于他这种身份和工作的人来说,最忌讳是便是‘撒谎’。 是的,对于潜伏特工来说,最可能暴露的就是‘谎言’! 一旦撒一个谎,为了圆谎,便需要接下来有无数的谎言来配合圆谎,那么,距离暴露也就不远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64章 刺杀 谎言是经不起推敲和调查的。 就拿这件事来说,‘老师’今村兵太郎亲自打电话请他赴宴,作陪贵客,他已经欣然应允了。 既然是贵客来席,且今村兵太郎如此郑重其事,自然说明了这个晚宴的重要性,程千帆作为今村的学生,在已经答应赴宴的情况下,是不能够轻易爽约的。 以宫崎健太郎对今村兵太郎的尊重和敬重态度。 除非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否则的话,他的爽约便是不合理的。 这便需要制造爽约的合理谎言暨合适之借口。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看着烟灰落入烟灰缸内,他眯了眯眼睛。 急切间,想要找到一个不被怀疑的借口,并不容易。 他下意识的看向照片: 从拍照的时间节点来考虑,程千帆判断谷口宽之等人应该是刚刚下船来到上海,坂本良野是来接船的。 此外,因为宋甫国抵沪,程千帆对于当天上午抵达上海的轮船有过调查,在那个时间段只有一艘轮船抵达,正是宋甫国所乘坐的那艘轮船。 坂本良野作为接船之人,自然是知晓谷口宽之一行人的身份的。 也许可以从坂本良野这里打探出相关情报? 今村兵太郎视坂本良野为子侄,在今村兵太郎的家中甚至有一间客卧是专门给坂本良野预留的。 且坂本良野是坂本长行的幼子,坂本长行是和谷口宽之齐名的著名学者,两人是有些交情的,那么,今晚的晚宴今村兵太郎必然会邀请坂本良野参加。 …… 程千帆轻轻抽了一口烟,他在斟酌考虑。 他自不能向坂本良野明着打听相关情报,只能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情况下旁听侧击。 最重要的是,他要避免从坂本良野的口中得知谷口宽之来上海的消息,不然的话,他更加没有理由缺席晚宴了。 只是,如何在避免得知谷口宽之抵沪的消息的前提下,打听到所需要的情报? 这非常困难,几乎是很难施为的。 这个时候,程千帆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的要回避、缺席这场晚宴了。 他皱了皱眉头。 这是他对此事,对今晚的晚宴缺乏准备,出于对可以预知的极大危险的下意识的回避选择。 或者,直白的说,他心里没底。 …… “帆哥,出什么事情了?”浩子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帆哥表情凝重,不禁问道。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今晚今村兵太郎设宴招待的贵客正是谷口宽之。”程千帆说道。 “什么?”李浩大惊,下意识的踩了刹车。 “冷静。”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浩子强自镇定,继续开车,“帆哥,谷口宽之不就是……” “是啊。”程千帆点点头,揉了揉眉心,“宴无好宴啊。” “帆哥,你不能去。”浩子皱眉说道,“这个人是宫崎健太郎的老师,对宫崎健太郎太了解了。” 程千帆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谷口的到来太突然了,尽管我已经为这一天做了准备,但是,事到临头却不得不承认,那些准备并不足以应付和谷口的正面接触。” “帆哥,你不能去。”浩子皱眉思索,“今天先找个理由应付过去,过了这一关,然后再想办法尽快干掉谷口。”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从烟夹里取烟,却是已经空了。 他现在为了控制自己抽烟数量,烟夹里平素只放五支烟。 “浩子,烟。” “帆哥。”李浩从兜里摸出香烟盒,反手递过去。 …… 程千帆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没有立刻抽,而是一只手拿着烟,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里弹了几下。 就是弹香烟的这几下,他眼眸里的神色变了,散发出坚决,更确切的说是果决的光芒。 “浩子,你说得对,今天的晚宴我不能去,得找个借口爽约。”程千帆说道。 听到帆哥这么说,李浩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他的内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担心帆哥会冒险行事。 “至于说谷口宽之,你说得对,要尽快除掉。”程千帆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鼻腔呼出烟气,露出舒坦、释然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不是等过了今天这一关再动手,而是今天就动手。” “帆哥,你下命令吧。”李浩直接说道,他没有问程千帆为什么选择今天就动手,既然帆哥已经做出了决定,自然有帆哥的道理,他要做的就是听令行事。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下午两点三刻。 “叫人吧。”程千帆沉声说道。 “晓得嘞。”浩子点点头。 在一条马路边,李浩停好车,他来到一家可以打电话的日杂店,先是买了一包香烟,然后抓起话筒,摇动手柄。 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浩子回到车上,“帆哥,信号发出去了。” “走吧。”程千帆点点头。 浩子发出去的信号,是程千帆为自己设置的紧急情况下的行动信号,随着这个信号发出去,乔春桃和豪仔会即刻赶到约定地点集合。 桃子这段时间‘生病了’,不能登台唱戏,豪仔则在附近游弋,两人高度戒备,属于最靠近的机动力量。 此乃程千帆为宋甫国抵沪上,以及随后展开的调查梅申平、高庆武行动所作出的紧急预案, 正所谓无心插柳,没想到这个紧急预案这么快就紧急用上了。 …… 二十六分钟后。 暨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十八日,下午三点十四分。 豪仔和乔春桃秘密来到了李浩的家中。 程千帆简明扼要的讲述了目前的形势。 说完,他看向豪仔,“豪仔,华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华子很聪明,也很会来事,现在已经和方辉称兄道弟了。”豪仔说道,“华子没少在方辉面前说帆哥你的坏话,引得方辉恨不得和华子斩鸡头烧黄纸。” “华子没有暴露吧?”程千帆问道。 “没有。”豪仔摇摇头,“方辉只知道华子是张笑林的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去,以我的名义向华子下令,令他必须鼓动方辉对我动手,至少要让方辉参与行动。”程千帆说道,“两个半小时后,我会出现在永安百货门口。” “是。” “复述一遍。”程千帆沉声说道。 “我向华子传达肖组长命令,程千帆两个半小时后会出现在永安百货门口,华子必须鼓动和说服方辉对程千帆动手。”豪仔说道。 “很好。”程千帆点点头,“至于说如何鼓惑方辉,按照既定方案行事,不用我多说了。” “是。”豪仔点点头,随后便露出担忧之色,“帆哥,虽然我们有了准备,但是,万一……” “没有万一。”程千帆摇摇头,“他没有机会伤到我的。” 说着,他看了看腕表时间,“时间紧迫,你快去吧。” “是!” …… 安排人刺杀自己,这是程千帆所能想到的最不易暴露的‘爽约’方式。 他早就安排手下华炳仁打入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华子是松江人,从小在上海长大,人地谙熟,交游广阔,这种江湖上吃得开的本地户加入青帮不会引起怀疑。 华炳仁刻意接近、拉拢夏问樵的手下方辉。 被程千帆安排人打断一条腿后,尽管夏问樵找了上海有名的骨科医生给方辉接好了断骨,但是,方辉依然是坡了。 此人对程千帆恨之入骨。 而夏问樵因为要和程千帆继续合作做生意,且摄于‘小程总’的权势日盛,他严令方辉不可在有报仇的想法。 方辉表面答应,实则内心里连夏问樵也恨上了。 这种情况下,张笑林的手下华炳仁私下里来接触自己,方辉对此自然不会排斥。 掌握了方辉,‘肖勉’可以随时下达对‘小程总’的制裁令,并且是双重嫁祸的方式: 肖勉嫁祸张笑林。 而张笑林的人则‘嫁祸’夏问樵。 只是—— 程千帆摇摇头。 这个暗手是他苦心经营的,这么早便使用,有点可惜了,不过,事情紧急,顾不了那么多了。 …… 豪仔的任务是制造刺杀事件,令他有充足的理由缺席晚宴。 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对谷口宽之动手。 “根据我对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了解,他们会将谷口宽之一行安排在招待所。”程千帆看着乔春桃,“总领事馆有两个招待所,一个是距离总领事馆较近的樱花招待所,另外一个是距离有些远的富士招待所。” “组长,坂本良野负责接船,应该也是他安排谷口宽之一行人的食宿的吧?”乔春桃思忖问道,“今天的晚宴,应该也是坂本良野负责接谷口宽之一行人去今村兵太郎家中赴宴的吧?” 程千帆的脸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愧是他所器重的桃子。 “浩子,将坂本良野的车牌告诉桃子。”程千帆扭头对浩子说道。 李浩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对于字母和数字非常敏感。 “想法不错,不过,可能时间上来不及。”说着,程千帆看了看表,他拿起电话。 “要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四等秘书办公室,找坂本良野。” …… 电话很快接通了。 “我是坂本良野,你是谁?” “坂本君,是我,程千帆。” “原来是程君,请问你找我有事吗?”坂本良野说道,他的脸上有忍耐的笑意,明明对方就是自己的好友宫崎健太郎,自己现在却不得不配合对方是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身份,这种类似于特工的行为,令坂本良野有浓浓的参与感,觉得非常有趣且刺激。 “今村先生邀请我今晚赴宴,想问一下坂本君是否同去?” “是的,我今晚也要赴宴。”坂本良野微笑说道,“程君,我现在还在上班,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坂本君。” …… 挂上电话,程千帆看向乔春桃,“明白了吗?” “明白了。”乔春桃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点点头,“谷口宽之等人大概率是在樱花招待所。”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三刻,坂本良野还安安稳稳的呆在总领事馆上班。 以时间来计算,大约一个小时后,坂本良野就应该提前出发去见谷口宽之。 从时间和距离来计算,谷口宽之等人基本上不太可能是被安排在距离总领事馆较远的富士招待所。 “坂本良野提前赶到招待所,这是应该有的礼节。” “不过,谷口宽之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是不会提前抵达晚宴现场的。”程千帆分析说道,“故而,即便是坂本良野提前到了招待所,他还需要再等候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他思忖说道,“谷口宽之会沐浴,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新装,然后或许会让坂本良野陪他下棋、饮茶。” 说着,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到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必须争分夺秒。” “是!”乔春桃说道。 “打算安排谁动手?”程千帆沉声问道。 “谢廖沙。”乔春桃心中早有决定,立刻回答说道。 程千帆表情凝重,点了点头,“不错的人选。” “行动吧。”他说道。 “是!” …… 两个小时后。 永安百货。 方辉躲在马路对面的一个角落里,视线死死地盯着百货公司正门。 远远地看到‘小程总’在两个手下的护卫下从百货公司走了出来。 “帆哥,我去开车。”浩子说道。 “去吧。”程千帆点点头。 然后他摸了摸烟夹,打开来看,皱了皱眉头,吩咐身旁的另外一名手下,“老九,去给我买包烟。” 鲁玖翻答应一声,便朝着马路边上的烟摊走过去。 真乃天赐良机。 眼见得程千帆身旁竟然没有保镖,方辉大喜。 他的头上戴着鸭舌帽,低着头,跛着足,一走一蹦跶向程千帆走去。 接近了! 越来越近了! 方辉心中的喜悦几乎要蹦出自己的身体。 他摸向自己的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小程总’也注意到了走过来的方辉。 “方辉?”程千帆惊讶出声。 然后‘小程总’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摸向怀里。 方辉大急,立刻从怀里摸出手枪,举枪就射击。 就在此时,从程千帆的身侧冲出了侯平亮,他直接挡在了程千帆的身前,举枪就射。 …… 嘭! 嘭! 嘭! 连续枪响。 方辉胸膛连续中弹,枪支也掉在地上,他人也倒地。 侯平亮冲向前,将地上的枪支一脚踢开。 这边鲁玖翻和李浩也拼命跑过来,两人看着躺在地上的方辉都是一阵后怕。 浩子过来扶住脸色煞白,靠在墙上犹自后怕的‘小程总’。 侯平亮拿起地上的手枪,检查了一番,“帆哥,是南部手枪,卡壳了。” …… 樱花招待所。 西装革履的谷口宽之一马当先走出了招待所的大门,在他的身旁是坂本良野以及晴子、八目昌二等人。 车子停在了马路边。 “先生,相机要不要?”一个年轻的西方面孔的男子走过来,右手在公文包中,露出了相机的一角。 “你是哪国人?”谷口宽之饶有兴趣的问道,看到一个西方人落魄到当街兜售相机,他莫名有些开心。 然后,他的眼眸便满是惊恐。 谢廖沙将相机放下,迅速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把短枪,对准谷口宽之直接开枪: 嘭! 嘭! 两声枪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65章 嚣张至极小程总 日本国驻扎上海总领事馆,副参赞暨总领事特别助理办公室。 “谷口教授是神户人,多加两道神户菜,让教授感受到家乡的味道。”今村兵太郎手拿话筒,微笑说道。 “已经安排好了,大迫归三郎亲自下厨。”今村小五郎说道。 “很好。”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点点头,大迫归三郎是狄思威路一家高级日料店的主厨,此人是神户人,做得一手好神户料理。 邦邦。 敲门声响起。 “就这样吧。”今村兵太郎挂掉了电话,看向办公室房门的方向,“进来。” 内藤小翼推门进来,面色惊慌。 “参赞先生,出事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今村兵太郎沉着脸,瞪了内藤小翼一眼,“出什么事情了?” “坂本君打来电话,谷口教授遇刺。”内藤小翼急忙说道。 “什么?”今村兵太郎大惊。 “坂本君打您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占线,随后便将电话打到我那里去了。”内藤小翼帮助今村兵太郎披上风衣外套,将礼帽递给他,跟随着今村兵太郎的脚步边走边说。 “具体什么情况?”今村兵太郎表情阴沉,“谷口教授现在怎么样?” “在樱花招待所门口遇袭,一名枪手直接近距离开枪,谷口教授身中两枪。”停顿了一下,内藤小翼脸色难堪,说道,“教授是颈部中枪,腹部中枪,情况非常不乐观,恐怕……” “巴格鸭落!”一向彬彬有礼、儒雅示人的今村兵太郎也是烦躁不安的骂了句,“备车。” “是!” ……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内藤小翼直接冲上去拿起话筒。 “我是内藤小翼,参赞先生就在我身边。” “我知道了。”内藤小翼挂掉电话,看向今村兵太郎,“坂本君打来的电话,已经将谷口教授送到帝国陆军医院进行抢救。” “枪手呢?”今村兵太郎问道。 “坂本君没有说,那边乱糟糟的。”内藤小翼说道。 “去陆军医院。” “哈依。” 两人急匆匆的离开办公室,就在他们刚离开,身后隐约又传来了电话铃声,两人却是已经顾不得返回去接电话了。 …… 日军驻上海陆军医院。 看到一辆悬挂帝国旗帜的小汽车疾驰而来,哨卡的日军士兵正准备拦截。 一名日军军曹快步跑来,做出手势示意哨兵放行。 “是今村参赞吗?”军曹敬了个礼,“请跟我来。” 今村兵太郎在日军军曹和自己的助理内藤小翼的陪同下来到了手术室外,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坂本良野。 “混蛋!”今村兵太郎上来就揪住坂本良野的衣领,直接就是两个耳刮子。 “现在清醒了没有?”他怒气冲冲的看着坂本良野。 “哈依。” “我打你,不仅仅是因为谷口教授遇刺,更因为你刚才的状态令我愤怒。”今村兵太郎冷冷说道,“明白没有?” “哈依。” “谷口教授情况怎么样?”今村兵太郎直接问道。 就在此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几名医生走出来,身后是推出来的手术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已经盖上了白布。 “我是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副参赞今村兵太郎,伤者是帝国著名的学者……” “今村参赞。”一名中年军医打断了今村兵太郎的话,“这位先生送来医院的时候已经死亡了,是这位先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恳求我们继续抢救。” 说着,他指了指坂本良野,露出无奈的表情。 “辛苦了。”今村兵太郎心中愤怒异常,不过,也并没有对医生们发火,微微鞠躬说道。 …… 今村兵太郎走到床边,掀起来白布,然后便看到了尸体的面容。 谷口宽之的颈部有明显的枪伤。 今村兵太郎将白布继续拉开,就看到了腹部的伤口。 两处枪伤都是致命伤。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帝国著名的学者,军部的顾问谷口宽之教授,本打算今晚上设宴为谷口宽之接风洗尘,他甚至还特别打电话通知宫崎健太郎参加晚宴,打算给这对师生制造惊喜,却是没想到是现在这般凄凉的场景。 “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今村兵太郎沉声问道。 谷口宽之是内阁那边都挂了名的著名学者,刚刚抵达上海就出事了,并且是在总领事馆的招待所门口遇刺的,如此,他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此时,挨了两个大耳刮子的坂本良野头脑清醒了一些,他边思考回忆,边讲述了事发经过。 与此同时,今村兵太郎会插话提问。 “你是说,行刺的枪手是一个西方人?”今村兵太郎惊讶不已。 “是欧洲面孔的年轻男子。”坂本良野说道,“这个人假作是兜售相机,吸引了谷口教授的注意,然后便突然掏枪射击。” 他的脸上是痛苦的表情,“事发太突然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 今村兵太郎沉着脸,他想要训斥,甚至有再抽坂本良野两个耳刮子的冲动,不过,考虑到坂本长行的面子,他强行忍住了。 今村兵太郎强迫自己控制愤怒的情绪,冷静下来。 “枪手没有喊口号,没有任何其他行为,直接开枪?”今村兵太郎凝视坂本良野,问道。 “没有,直接就开枪。”坂本良野摇摇头。 今村兵太郎陷入了沉思之中。 没有喊口号,也没有其他的多余的举动,这似乎并不是政治目的的刺杀。 更像是直接冲着谷口宽之教授来的? 只是,谷口宽之表面上的身份只是著名学者,并没有直接参与战争,如此一个颇具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对方为何要对谷口宽之下手? 此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 谷口宽之一行人是刚刚抵达上海的,对方即便是出于某种目的要向谷口宽之下手,却又是如何知晓谷口宽之的落脚之处的? 今村兵太郎眉头紧锁。 …… “谷口君的学生们呢?”今村兵太郎问道。 “晴子小姐直接吓晕过去了,其他几个人也吓坏了,我安排他们在招待所暂时等待。”坂本良野说道。 “没有要求随车来医院的?”今村兵太郎立刻捕捉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坂本良野想了想,“可能是吓坏了,我让他们呆在招待所,他们没有提出别的意见。” 今村兵太郎轻轻摇头,这不正常。 “行刺的枪手呢?”他问道。 “此人开枪刺杀谷口教授,引起了招待所的士兵们的注意,双方发生了枪战,枪手身中多枪,被招待所的森本大尉带人抓走审讯了。” 停顿了片刻,坂本良野继续说道,“森本大尉说,那个枪手不行了。” “为什么没有送来医院抢救?”内藤小翼插话问道。 “森本大尉判断此人很快就会死亡,救不活了,他说要抓紧时间审讯。”坂本良野说道。 今村兵太郎深深地叹口气,原地踱步片刻,开口说道,“内藤,你打电话到总领事馆,让北条去招待所参与审讯,拿到第一手的审讯口供。” 北条英寿是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的二等武官,最重要的是,北条还有一个身份,他是今村兵太郎的亲信,同时属于岩井公馆秘密成员。 “哈依!” …… “今村叔叔,是我保护不力,才会导致谷口教授遇刺的。” 待内藤小翼离开后,坂本良野愧疚、懊丧不已的说道。 “虽然我确实很生气。”今村兵太郎看了坂本良野一眼,摇摇头说道,“但是,严格来说,谷口君的遇刺,和你的关系不大。” 说着,他叹息一声,“谁又能想到,有人会对手无寸铁的谷口君下如此狠手呢。” 此时此刻,今村兵太郎已经冷静下来,能够比较理智的分析看待这件事,他承认对于谷口宽之的安全保卫工作没有做到位,但是,这又似乎并不是安保的错。 概因为,正如他刚才所说,根本想不到有人会对谷口宽之这么一位手无寸铁的著名学者下手。 “今村叔叔。”坂本良野看了一眼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谷口宽之,叹口气说道,“谷口教授遇难,宫崎君那边……” 今村兵太郎也是长叹一声,是啊,谷口宽之遇难,他需要将这个噩耗告知宫崎健太郎。 可惜了,他本来还打算在今晚为这对师生制造意外相逢的惊喜的。 健太郎是极为尊敬师长之人,骤然得闻此噩耗,必然十分难过。 “健太郎那边,我会打电话通知的。”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就在此时,刚才去打电话的内藤小翼回来了。 “报告参赞先生,已经通知北条君去樱花招待所了。”内藤小翼说道。 然后,他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说道,“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 “报告参赞。”内藤小翼说道,“我们离开总领事馆的时候,您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宫崎君打来的。”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微微摇头,他猜测宫崎健太郎打电话是询问晚宴之事的,这是一个细心的家伙,最可能是拿不定带什么礼物,故而想要打探消息。 “宫崎君去先施百货挑选礼物,在离开百货公司的时候遭遇了刺杀。”内藤小翼说道。 “什么?”今村兵太郎几乎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健太郎遭遇了刺杀?” “是的。”内藤小翼说道,“宫崎君在百货公司门口遭遇刺杀,好在他的手下反应及时,开枪击毙了枪手。” 今村兵太郎沉默了,脸色连连变化。 “是谁干的?”他问道。 “宫崎君说行刺之人是夏问樵的一个手下。”内藤小翼说道。 “夏问樵的人?”今村兵太郎不解,“这个人不是和他在合作吗?” “具体情况暂时不知。”内藤小翼说道,“宫崎君的电话是斋藤君接的,他来电是向参赞先生您通报此事,说事发突然,他要调查这件事,恐怕无法参加今晚的晚宴了。” 今村兵太郎脸色阴沉不定,思忖片刻后,他对内藤小翼说道,“内藤,你秘密去见宫崎,仔细询问相关情况。” “哈依。” ……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暨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在先施百货门口遭遇刺杀,此事顿时惊动了公共租界巡捕房。 “程副总巡长,这个枪手……”老闸捕房的英籍巡长安东尼指了指正在被车子运走的枪手尸首,面色不愉。 尸体身上中了十几枪,特别是腹部,简直好比是被打成了马蜂窝。 他刚才已经向周边围观的一些三光码子打听过了情况,这位小程总大难不死后,对着尸体发泄一般连开好多枪。 “我担心他没死透。”小程总嘴上叼着烟,表情阴冷,淡淡说道,“多补了几枪。” 说完,挑衅一般看了安东尼一眼,“怎么?有问题吗?” “程副总巡长,这里是公共租界,不是你的法租界中央区。”安东尼压低声音,“你在这里没有开枪杀人的权利,更不应该有虐待试题(非错别字)的行为!”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咧嘴笑了。 他就这么盯着安东尼看,同时笑着。 安东尼皱眉,他厌恶这种笑容,他感觉到了不尊重。 蓦然,程千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小程总冷冷的看着安东尼,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安东尼先生,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受伤。” 说着,他将烟蒂扔在了安东尼的马靴上,摇摇头,鼻尖哼了一声,“我在你的地盘上受了伤,我会拆了你的老闸巡捕房!” 安东尼愤怒了,他跳起来将马靴上的烟蒂踢开,指着程千帆的鼻子骂道,“程千帆,你疯掉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挑衅大英帝国。” …… “我是疯了。”小程总咬了咬牙花子,一把揪住了安东尼的衣领,鼻孔喷出烟气。 安东尼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有人要杀我!”小程总一字一句说道,“有人要杀我!你听到没有!” 老闸巡捕房的巡捕,其中包括几名华捕,还有十几名红头阿三,此时看到自家老大安东尼被小程总抓住衣领,都是面面相觑,然后,红头阿三有的举枪,有的左看右看后才举枪,几名华捕犹豫了一下后,对视了几眼,最后这才慢腾腾的举枪。 侯平亮、李浩、鲁玖翻等人也是立刻举枪对准对方。 “程千帆,你这个疯子,我要抓捕你。”安东尼愤怒至极。 “让你的人放下枪。”程千帆松开手,拍了拍安东尼的脸颊,冷冷说道,“激怒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66章 一团迷雾 “哎呦呦,程总,安巡长,这是怎么了。”老闸巡捕房的副巡长、华捕邵晓东跑过来。 “都放下,放下枪。”邵晓东冲着华捕和红头阿三喊道,双手向下压。 几名华捕立刻放下枪,红头阿三们犹豫了一番,有人放下枪,有人依然举着枪。 “浩子,放下枪。”程千帆淡淡说道。 “帆哥……” “放下枪。”程千帆冷冷的看着正对自己怒目相视的安东尼,冷笑一声,“安东尼先生是聪明的朋友,他不会伤害朋友的。” “是!” 随着浩子放下枪,鲁玖翻、侯平亮等人也跟着放下枪,不过,浩子和侯平亮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站在了程千帆的前面。 “放下枪。”安东尼看到程千帆的人先放下枪,总算是心中舒服了一些,冷哼一声说道。 “这就对了嘛,都是朋友,都是朋友。”邵晓东点头哈腰的上前,给‘小程总’敬烟,又掏出打火机点上。 “行刺我的人是方辉。”程千帆沉着脸,“尸体我会安排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派人拉走。” “明白。”邵晓东直点头,“程总您发话,当然没问题。” “这件事,老闸巡捕房要给我一个交代。”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有什么问题和李浩去谈。” “明白。”邵晓东微笑说,“一定给程总一个满意的交代。” 程千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看了邵晓东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东啊,都说你会做事,果然有前途。” “凶徒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作出如此歹毒之事,程总在我这里受惊了,这是我做事不周。”邵晓东露出惭愧和愤怒交加的表情,“好在程总吉人天相,吉人天相。”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笑了笑,又拍了拍邵晓东的肩膀,冲着李浩等人说道,“走吧。” 浩子和侯平亮环视了一眼红头阿三和华捕们,似乎是要记住这些刚才敢于向自家老大举枪的人,然后才赶紧跟上程千帆的步伐。 “阿东。”安东尼看着程千帆乘坐的小汽车远去,眼眸中闪烁着愤怒和痛恨的光芒,“如果我刚才下令开枪……” 邵晓东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然后将安东尼拉到一边,“安巡长,这话可不敢乱讲的。” “我是说如果。” “如果您下令开枪,人打死了还好,人活着,您可能要去见上帝。”邵晓东想了想,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他真的担心自己的顶头上司会拎不清。 “我是大英帝国的公务人员。”安东尼皱眉,“他怎么敢?” “他就是敢。”邵晓东咬着牙,低声说,“甚至不仅仅是您,您全家都会……” “上帝,太无法无天了,太野蛮了。” 邵晓东没有再说话,心中却是腹诽不已,这些洋大人平时自觉高人一等,认为他们是洋人,没人敢伤害他们。 黄浦江里的鱼又不是没吃过洋大餐!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众巡捕看着小程总面色阴沉的下车,一言不发的走向副总巡长办公室,在他的身后是同样表情阴沉的李浩、侯平亮、鲁玖翻等人。 所有人立刻都表情肃然,打牌的、胡侃的、抽烟喝酒的,立刻全都老老实实。 很快,众人看到三巡的大头吕急匆匆的跑向副总巡长办公室。 “巡长,你没事吧。”大头吕连忙问道。 “命大。”程千帆冷哼一声,说着摆了摆手,“既然我没死成,有些人就该死了!” 所有人都立正,站好,听候命令。 “吕虎,鲁玖翻、侯平亮,你们带人围了黑三郎的货仓。”程千帆沉声说。 “是!”大头吕答应一声,“巡长,是都围了,还是……” “白赛仲路的货仓给我搬空了,谁敢阻拦,直接抓人。”程千帆沉吟说道,“其他两个围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手。” “明白了。”大头吕说道,“我亲自带人去白赛仲路。” …… 三巡的巡捕、以及受到巡捕领导的帮闲全员出动,装甲车队队长马一守亲自安排了军卡支援三巡,一阵鸡飞狗跳后,数辆军用卡车轰鸣着冲出了薛华立路。 总巡长办公室,金克木站在窗口看着刚才还无比喧嚣,现在安静许多的院子里。 “金总,三巡全员出动了。”苏哲走到金克木的身边,轻声说道。 “打听到什么了?”金克木问道。 程千帆对他素来还算尊重,有大行动必会事先向他汇报,至少会提前沟通,这次却是没有汇报,直接下令行动,金克木判断其中必然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打听到了。”苏哲说道,“老闸巡捕房那边传来消息,‘小程总’在先施百货门口遭遇了刺杀。” “谁干的?”金克木眉毛一挑,问道。 “是夏问樵的手下方辉,此人当场被侯平亮击毙。” “方辉?”金克木皱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就是之前程副总和夏问樵争夺黑市生意,黑三郎抢了程副总的货,程副总下令抓了夏问樵的手下方辉,打断了方辉的腿,后来几经医治,方辉还是跛脚了。”苏哲面带微笑说道。 金克木拿着鼻烟壶嗅了嗅,问道,“你认为是方辉自作主张报仇,还是受到夏问樵的指使行事?” “属下觉得吧。”苏哲说道,“方辉自己动手的可能性较大,夏问樵现在和程副总之间虽然还有些矛盾,但是,两人都面对共同的敌人张笑林,属下不认为夏问樵会如此不智,选择在这个时候对程副总动手。” 金克木便看了苏哲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这小子只要不是满脑子都是和程千帆对着干,还是有些本事的。 “小苏啊,你脑子灵醒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嘛。”说着,金克木手中把玩着鼻烟壶,陷入沉思。 “方辉被程千帆打断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金克木问道。 “两年前……”苏哲说道。 “两年了啊。”金克木皱眉思考。 …… 春风得意楼。 “这个方辉被你安排人打断腿,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内藤小翼皱眉,“此人对程君的恨意已经忍了两年了,为何会在今天突然冒险行刺?”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的。”程千帆摇摇头。 他在半小时前接到了内藤小翼的电话,对方以惊闻他遭遇袭击、特意代表今村兵太郎前来慰问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和程千帆见面。 “程君,你认为今天这件事是否和夏问樵有关?”内藤小翼问道。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摇摇头,“我和张笑林有仇,夏问樵也受到张笑林的针对和威胁。” 他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我和夏问樵有过会面,双方是有暂时联手的默契的。” 内藤小翼点点头,“如此看来,这应该是方辉的个人行为了。” 他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点头说道。 “现在的问题就是,方辉为何会不再忍耐,突然选择对我动手。”程千帆皱眉说道。 内藤小翼点点头,他也认同宫崎健太郎对此事的分析,现在问题的焦点就是: 方辉为何会不再忍受,选择突然暴起,直接刺杀‘程千帆’? …… 送走了内藤小翼,程千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呆在雅间品茶。 “夏先生,请留步。” “让开。” “好胆!把枪放下!” “豪仔,外面怎么了?”程千帆朗声问道。 “程总,夏问樵来访,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听得外面夏问樵的声音,程千帆冷哼一声,“被枪指着,总好过被人开枪袭击。” “程千帆,我说这件事是方辉个人行为,我没有下令过,你信我吗?” 雅间里沉默了约莫十几秒钟。 “豪仔。”程千帆沉声说,“安排上一壶新茶。” “是。”豪仔在门外说道,又冷冷的看了夏问樵一眼,然后才延手一礼,“请吧。” 夏问樵冷哼一声,推门而入。 他大马金刀的坐下。 他知道这种事情必须立刻说清楚,便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件事我并不知道,谁知道方辉这杂碎会作出这种事情来。” …… “我信。”程千帆点点头,淡淡说道。 “真信我?”夏问樵微微错愕。 得知仓库被程千帆的人围了,他勃然大怒,大骂程千帆背信弃义,不过,旋即便收到了小程总在先施百货门口被方辉刺杀的消息。 夏问樵大急,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他在赶来的路上考虑良久,思索该如何解释才能够令程千帆相信。 却是没想到根本没有多费口舌,程千帆竟然已经表示相信他,夏问樵惊讶之余是大喜过望。 “你夏问樵不是蠢货,现在对我动手的话,最高兴的是张笑林。”程千帆说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夏问樵爽朗一笑,“我就说了,程总懂我。” “白赛仲路的货仓,我已经让人搬空了。”程千帆说道,“为了表达诚意,这批货物我以半价卖与你。” 夏问樵听到‘为了表达诚意’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不过,然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程千帆,你这是什么意思?”夏问樵怒声问道,“抢了我的货,然后说半价卖给我!” “我信你,相信方辉并非听你的命令动手的。”程千帆看着夏问樵,淡淡说道,“但是,方辉是你的人,他刺杀我。” “做错事都要赔礼道歉的。”程千帆说道,“更何况是杀人啊。” 夏问樵从座位上直接站起来,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方辉是他的人,这件事虽然不是他指使,但是,他夏问樵也是有责任的,这个贪婪的家伙是要他用白赛仲路货仓里的一半货物来赔礼道歉。 “程千帆,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夏问樵说道。 他自然明白此事必须出血摆平,但是,没想到程千帆竟然如此狮子大开口。 “方辉开枪了。”程千帆面色阴沉,冷冷的看着夏问樵,“要不是他子弹卡壳,我已经死了!” 说着,小程总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起来,“我的命,要你一个货仓不过分吧!” 他指着夏问樵的鼻子,“我给你面子,只要一半,你还给我扣扣索索的!” …… “你是说,健太郎也认为此事是方辉个人所为,并不是夏问樵所指使的?”今村兵太郎问内藤小翼。 “是的。”内藤小翼点点头,“不过,宫崎君依然下令手下对夏问樵的货仓动手了。” “说说你的看法。”今村兵太郎问道。 “方辉是夏问樵的人,这是铁的事实。”内藤小翼说道,“以宫崎君的脾性,恐怕夏问樵必须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令宫崎君满意。”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这正是他所了解的宫崎健太郎,自己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爱财。 “参赞。”内藤小翼问道,“杀害谷口教授的凶手交代出什么没有?” “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口供。”今村兵太郎摇摇头。 北条英寿已经和招待所的森田大尉一起联袂向他汇报了审讯情况: 枪手身中多枪,被抓捕后已经濒临死亡,尽管森田立刻进行了审讯,但是对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自然没有问出来什么。 且不说要调查此人姓甚名谁、为何会选择对手无寸铁的谷口宽之动手了,甚至于就连此人是哪国人都暂未得知。 总之,谷口宽之的遇刺在今村兵太郎看来就仿佛是一团迷雾。 凶手的身份。 凶手的行凶动机。 凶手是如何锁定谷口宽之的行踪的。 等等等等,这一切都是迷雾一般。 今村兵太郎深深叹息一声。 “参赞,我并没有告知宫崎君关于谷口教授遇刺的消息。”内藤小翼突然开口说道。 今村兵太郎惊讶不已,他看向自己的助手,皱眉问道,“你怀疑健太郎?” …… “帆哥,既然已经安排桃子派人干掉谷口了,为什么还要安排人来刺杀你自己?你不是说多做多错吗?” 看到四下无人,浩子终于问出来一个他苦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安排人刺杀我自己,这是我能控制的。”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杀谷口,能否成功,结果如何,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说着,他咔擦一声拨动打火机,看着那微弱的火苗,说道,“我做事情力求尽善尽美,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有可能被怀疑的时候,那些疑点对我的伤害降低到最少,尽可能的拖延我暴露的时间。” “我现在的身份,没有证据的怀疑暂时是伤害不到我的。”程千帆说道。 宫崎健太郎朋友不多,谷口宽之是最熟悉宫崎健太郎之人,谷口死了,这便是最大的威胁去除了。 “多活一天,便能多为抗战、为党国多出一份力。”他微笑着,对浩子说道,“这就是我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ps2)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ps2:只是表达一种想法,并非说小程总将来会出事,特此声明。 对于小程总来说,首先要做的是就是不会怀疑,然后,无非是见招拆招。 问个问题,大家可以讨论下: 潜伏中,余则成真的没有被怀疑过?没有暴露吗? 第267章 疑窦 “不,我并没有怀疑宫崎君。”内藤小翼摇摇头。 今村兵太郎坐在靠椅上,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示意内藤小翼继续说。 “谷口教授是秘密抵达上海的,知道他来上海的人员有限。”内藤小翼说道,“但是,枪手却能够如此精准的找到谷口教授的下榻地点,直接来到樱花招待所门口伪装成兜售相机的难民行刺,这说明了一些问题。” “难民?”今村兵太郎听到了这个关键词,立刻问道。 “行刺者是西方面孔,他身上的衣装虽然干净但是稍显破旧,他兜售的相机款式较老,不过却也保养的很好。”内藤小翼说道。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发生在德国的事情,参赞先生应该也听说了吧,北条君怀疑此人是从欧洲逃难到上海的犹太难民。” 今村兵太郎陷入沉思,内藤所讲的这个情况倒是他此前没有注意到的。 “有证据支持这个判断吗?”今村兵太郎问道。 “已经安排人去那些人的聚集区调查了。”内藤小翼说道。 ……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 “所以,你认为枪手是受人指使的,而幕后指使者是熟悉谷口君的人,甚至就是他身边的人泄露了他的行踪?”今村兵太郎问道。 “是的,参赞。”内藤小翼点点头,“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可是你忘记了一点。”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健太郎并不知道谷口君来上海这件事。” “这也正是我要说的,我并没有怀疑宫崎君的一个原因。”内藤小翼说道,“我和宫崎君交谈的时候,没有提及谷口教授遇刺,而根据我的观察,宫崎君确实是对此一无所知。” 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内藤没有说实话,内藤应该是对健太郎有一些怀疑的,故而内藤隐瞒了谷口被杀的消息,然后通过暗中观察继而又排除了健太郎的嫌疑。 他的这些手下和追随者、学生中,宫崎健太郎和海军陆战队的小野顺二关系最好,同斋藤一雄的关系也不错,和北条英寿以及内藤小翼的关系就比较一般。 北条这个人,做事比较古板,他并非是针对宫崎健太郎,北条对待所有人都冷冰冰的。 只有内藤小翼,似乎始终和宫崎健太郎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或者说关系肉眼可见的一般。 …… “谷口教授是著名的学者,在内阁那边都是挂了号的。”今村兵太郎说道,“我已经就此事向岩井阁下进行了汇报,他已经致电三本次郎,此事转交与三本君的特高课来调查。” 他看了内藤小翼一眼,“鉴于健太郎和谷口君的关系,我向岩井阁下推荐健太郎参与调查此事。” 内藤小翼微微皱眉,按照他的想法,这件事的调查过程中,宫崎健太郎最好是避嫌。 “健太郎对帝国忠心耿耿,谷口君又是他的老师,我想不到他有任何理由可能和谷口君的遇刺有什么牵连。”今村兵太郎深深地看了内藤小翼一眼,“内藤,做事谨慎是对的,但是,不能无端怀疑自己的同僚。” “参赞先生,我并没有——”内藤小翼赶紧解释。 “要精诚团结。”今村兵太郎摆摆手,打断了内藤小翼的话,意味深长的说道。 健太郎待人真诚,爽朗大方,他和内藤关系不佳,责任自然不大可能在健太郎的身上。 “哈依。”内藤小翼心中叹息一声,鞠躬、立正、弯腰点头说道。 …… “帆哥,事情办妥了。”豪仔上车,汇报说道。 面对程千帆的强势‘兴师问罪’,夏问樵只能‘割肉’赔罪,白赛仲路货仓的一半货物现在姓程了。 小程总很会‘为朋友考虑’,他最终没有让夏问樵花钱买回那批货物,而是直接要了一半的货品。 当然,夏问樵可能不会领情,随着时局愈发紧张,货物愈发紧俏,可能他会宁愿花钱买回自己的货物。 “方辉的手枪没有留下什么马脚吧。”程千帆问道。 “处理的很干净。”豪仔说道,“南部手枪本身就较为容易卡壳,不会引起怀疑的,老塔是高手,即便是他们拆卸了枪支,也不会发现什么。” 程千帆点点头,老塔是上海特情组的枪械高手,手艺精湛。 “华子那边呢?”他问道。 “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华子那边了解的情况是,我们故意在枪支上做手脚,是因为肖组长的目的不在于杀死程千帆,是要激化程千帆和夏问樵,以及张笑林之间的矛盾,让他们狗咬狗。” 说到‘狗咬狗’,豪仔嘿嘿笑了笑。 “笑个屁。”程千帆骂了豪仔一句,自己却是也笑了,“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 “没有。”豪仔摇摇头,“按照帆哥你的吩咐,这件事我们谋划已久,华子之前瞅准机会私下里向詹四提起过方辉,詹四对于华子接近方辉、鼓动方辉对帆哥你动手是默许的。”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他扔给豪仔一支烟,他自己也抽出一支烟,不过没有点燃而是拿在手中把玩。 华炳仁这枚棋子是他早就布下的,埋得很深,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 “荒木君,这是关于谷口教授遇刺的所有情报和相关卷宗、口供。”北条英寿和荒木播磨握手,将相关卷宗递过去。 荒木播磨随手翻阅卷宗,没有抬头,口中问道,“北条君,查到枪手的身份了吗?” “暂时还没有。”北条英寿摇摇头,“不过,我们已经安排人去犹太人聚集区调查了。” “你们怀疑这个人是从欧洲来的那些难民?”荒木播磨指了指卷宗里的照片,这是枪手的尸体照片。 “只是一种怀疑方向。”北条英寿说道。 荒木播磨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谷口教授的学生们,以及这个……” 说着,他看了一眼卷宗上的名字,“总领事馆的坂本良野呢?” “安置在招待所了,荒木君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请他们问话。” “北条君安排的非常妥当,多谢。”荒木播磨笑了笑,他再度和北条英寿握手,“北条君,请留步。” 来到招待所,荒木播磨没有立刻问讯相关人员,他先借用了樱花招待所的电话,向特高课总部的三本次郎汇报情况。 若是以往,荒木播磨大概是想不到先行汇报情况的,他会问讯了相关人员后再向三本次郎汇报。 宫崎这个家伙啊,和这个家伙成为朋友后,自己真的是变成了自己当年最讨厌的那种家伙啊。 他此前最看不起溜须拍马、事事请示之辈了。 荒木播磨笑着摇摇头。 …… “课长,是的,总领事馆武官处的北条英寿已经将相关卷宗移交与我了。” “线索并不多,枪手是西方面孔的年轻男子,身份不明。” “相关人员也都是谷口宽之的学生们,还有一位是负责接待的总领事馆的坂本良野。” “是的,都是帝国子民,其中有两人是帝国‘笔部队’的成员,另外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是谷口教授的学生兼助手。” “坂本良野是总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此人是今村参赞的亲信助手之一。” “还有一个情况。”荒木播磨说道。 “遇刺的谷口宽之教授是帝国著名的学者,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神户大学的教授,同时也是宫崎君就读神户大学时候的导师。”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知道。”三本次郎感冒了,因为鼻塞,导致他的嗓音在电话中有些失真。 关于宫崎健太郎的相关情况,他自然是清楚的。 不过,此前得知遇刺身亡的是宫崎的老师谷口宽之的时候,他还是非常惊讶的。 “课长,宫崎君去见你了吗?”荒木播磨问道。 他也已经得知了程千帆在先施百货门口遭遇枪击的消息,按照宫崎健太郎的习惯,他会及时向三本次郎汇报这件事。 “没有。”三本次郎说道,“好了,宫崎那边的情况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调查谷口宽之教授遇刺之案。” “哈依。” …… 听得荒木播磨挂掉了电话,三本次郎也放好话筒。 想起刚才荒木播磨关切的询问宫崎的情况,三本次郎摇摇头,又哼了一声。 听闻程千帆遭遇刺杀的消息,三本次郎吓了一跳,若是宫崎健太郎出了事,他保险柜里的红酒数量恐怕会直接受到影响。 当然,最重要的是宫崎这个家伙对他素来忠心耿耿,若有死伤,难免遗憾。 得知宫崎健太郎有惊无险,三本次郎便在等候宫崎健太郎的电话。 只是,宫崎健太郎一直没有来电话,反倒是等来了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那边的电话,请特高课派员调查谷口宽之教授遇刺之事。 三本次郎考虑再三,安排了他最信重的荒木播磨去樱花招待所调查谷口宽之的案子。 而就在这段时间,三本次郎思索间却也有些明白了宫崎健太郎为何没有及时打电话、或者是即刻来向他汇报遇刺之事。 “课长,宫崎君来了。”小池敲门进来,汇报说道。 “让他进来吧。”三本次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 …… “课长。”程千帆毕恭毕敬的敬了个礼。 “没有哪里受伤吧?”三本次郎回了个礼,看着宫崎健太郎问道。 “幸赖课长洪福庇护,属下有惊无险。”程千帆露出一丝后怕之色,“若非方辉的子弹卡壳了,属下就见不到课长了。” “方辉是夏问樵的人?”三本次郎问道。 “是。”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属下还没有向课长您汇报,您就已经知道了?” “我还知道,这件事应该不是夏问樵做得,但你会狠狠地宰夏问樵一刀。”三本次郎似笑非笑说道。 “课长明鉴万里!”程千帆露出叹服的表情,说道。 “这就是你出事之后只想着捞钱,却没有立刻向我汇报的原因?”三本次郎突然变脸,勃然大怒。 “课长,您听我解释。”程千帆讪讪一笑,“属下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抓紧时间向夏问樵发难,过了那个时机的话……” “混蛋。”三本次郎骂道,“你的脑子里除了金钱,还有什么?” “还有属下对课长的一片赤诚之心和拳拳忠心,有属下对添皇陛下的一腔热血!”程千帆立正,大声说道。 三本次郎重重的哼了一声,终究没有再训斥。 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三本次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宫崎知道谷口宽之遇刺身亡这件事吗? 从宫崎健太郎的言行表现来看,他应该是暂时还不知晓此事的。 宫崎健太郎和今村兵太郎关系颇为亲近,为何今村兵太郎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宫崎健太郎关于谷口宽之遇刺的消息? 是一时忙碌,忘记了? 不可能。 老师遇刺身亡,今村兵太郎岂有忘记告知宫崎健太郎这个学生的道理。 那是,有事情耽搁了? 还是另有原因? 三本次郎面色平静,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就那么看着宫崎健太郎,心中却是已经琢磨起来。 …… 荒木播磨走在招待所的走廊里,他表情严肃,却是在思考一会先问询何人,以何种问询态度和方式。 因为出了刺杀案件,招待所的住客基本上都呆在房间里,整个走廊里很安静,惨白的路灯下,只有马靴踏地的声音,平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就在此时,走廊前方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此人看向荒木播磨,“这位是特高课的荒木队长吧。” 荒木播磨身后的两名手下也是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是荒木。”荒木播磨警惕的看了此人一眼。 一名手下走过来,在荒木播磨的耳边低语一番。 “原来是总领事馆的内藤助理。”荒木播磨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刚才内藤小翼走出来的房间,房间内陈设很简单,门口的位置地上有几枚烟蒂。 “内藤助理这是一直在等我?”荒木播磨问道。 “正是。”内藤小翼点点头,“关于谷口教授遇刺之事,此前是我和北条君一起调查的,有些情况我希望能够向荒木队长反馈一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268章 内藤的怀疑 荒木播磨吩咐两名手下在门外把守,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内藤助理,现在可以说了吗?”他问道。 “荒木队长。”内藤小翼斟酌了用词,说道,“总领事馆这边已经向特高课方面建议你的同僚宫崎健太郎参与调查此案,不知道荒木队长对此怎么看?” “宫崎健太郎是谷口宽之教授的学生,他是较为了解教授之人,参与此案的调查无可厚非。”荒木播磨看了内藤小翼一眼,“内藤助理似乎对这个安排有些不一样的看法。” “实不相瞒,我认为宫崎健太郎并不适合参与调查此案。”内藤小翼开门见山说道。 “你怀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荒木播磨皱眉,深深地看了内藤小翼一眼,问道。 “我没有证据来证明宫崎健太郎有问题,不过,在他的身上确实是有些事情无法解释。”内藤小翼先是摇摇头,跟着说道。 “无法解释?”荒木播磨问道。 “荒木队长应该还记得此前发生在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门口的刺杀案吧。”内藤小翼给荒木播磨递了一支烟,荒木接过却并没有抽烟,只是随手放在了一旁,内藤小翼也并不生气。 “你指的是宫崎健太郎和一名警察医院的医生一起遭遇枪击的事件?”荒木播磨问道。 “荒木队长,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内藤小翼说道,“宫崎健太郎和他的老师长友寸男刚刚见面,两人就遭遇袭击,宫崎健太郎中枪,他的老师长友寸男遇害。” 他看着荒木播磨,“而这一次,宫崎健太郎即将与他的老师谷口宽之教授见面,然后谷口教授便在招待所突然遭遇枪杀,而宫崎健太郎那边同时也遭遇了枪击。” 荒木播磨看着侃侃而谈的内藤小翼,他微微皱眉。 “荒木队长,长友寸男和谷口宽之两人先后被刺遇难之事,你不觉得宫崎健太郎在这两件事中的遭遇有些太过离奇了吗?”内藤小翼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长友先生的名字?”荒木播磨没有回答内藤小翼的问题,而是表情无比严肃的质问,“这件事已经被列为机密,你是从何处得知?” …… 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的弄堂口。 曹斌生有些微醺,嘴巴里哼着小曲儿,脸上带着期待和兴奋的笑容。 这位福熙区巡捕房便衣华捕副探长在双龙坊公寓养了个唱曲的小的,女人不仅仅身姿曼妙,最重要的是那声音,简直如同百灵鸟一般。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手下,两人也是喝的半醉,正在聊着开心的话题,露出猥琐的笑容。 就在这时候,猛然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曹斌生的身体猛然向后倒下。 两名手下惊呆了,许是因为酒精的原因,他们竟然没有能够立刻做出掏枪动作。 嘭嘭嘭嘭! 四声枪响。 两名手下各中两枪,旋即被击毙,倒在地上。 姜骡子的脑袋上戴着鸭舌帽,他带着几名手下从夜色中现身,这名‘承包’了大上海大部分大案要案、几可止小儿夜啼的悍匪大踏步走到了曹斌生的身边。 看着还在地上爬动的曹斌生,姜骡子枪口向下,直接扣动了扳机: 嘭嘭嘭! 同时,另外几名手下也对曹斌生的手下补枪。 补枪完毕,姜骡子从身上掏出一张白纸扔在了曹斌生的尸体上。 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是: 汉奸的下场! …… “宫崎君,我要告知你一件很不幸的消息。”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正在为课长炫耀吹嘘他是如何从夏问樵的手中割肉的,听得三本次郎说这话,他抬起头,惊讶且不解的‘啊’了一声。 “你的老师谷口宽之教授遭遇暴徒袭击,不幸遇难了。”三本次郎缓缓说道,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宫崎健太郎。 “什么?”程千帆张大嘴巴,眼睛瞪大,他看着三本次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是要确认自己听到的话。 “消息已经证实了,谷口教授遭遇暴徒袭击,不幸遇难。”三本次郎点点头。 程千帆的眼眸中有悲伤之色闪过,他并没有如同三本次郎所料想的那般悲伤哭泣,相反,除了悲伤之色外,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似有怀念,有悲伤,又有两分释然,一分愤怒。 他看向三本次郎,“老师只是一个安心做学问的学者,是什么人如此歹毒杀害了他?” 说着,程千帆皱眉,“是军统在天津的‘抗日杀奸团’?他们不是一般只对投靠帝国的支那人动手的吗?” …… “册那娘!”张笑林遗憾不已,跳脚骂道,“窑子里的乡册,倒是命大。” 子弹卡壳这种小概率事件竟然被程千帆撞了大运,张笑林是连连大呼可惜。 说着,他冷笑一声,“夏问樵的手下对程千帆下了手,我这次倒要看看他们两个会不会斗他个鸡毛鸭血。” 在一旁的詹四见状,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得意的嘿笑一声,詹四站出来说道,“老板,方辉对程千帆动手,这是我特别安排手下精心策划的。” …… “暂时不清楚是什么人对谷口教授动的手。”三本次郎摇摇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袭击是对方精心策划的。” 说着,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缓缓说道,“还有就是,你有所不知的是,谷口教授并不是在天津遇袭的,他是在上海遇难的。” …… “我自然知道。”内藤小翼看着荒木播磨,他的表情是沉重中带着一丝叹息、两分苦笑、三丝愤怒之色的。 “内藤助理,请你讲清楚,事关机密,如果你无法讲清楚,我不得不采取一些并不友好的行动。”荒木播磨阴沉着脸,说道。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的特殊身份以及在总领事馆工作的工作性质,使得我有机会和渠道申请调阅了相关卷宗———”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我是遇难者的家属。” “在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门口遭遇枪击、不幸遇难的长友寸男阁下。”内藤小翼表情严肃中带着痛苦之色,说道,“正是我的亲舅舅。” ------题外话------ 今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起来了,去核酸点做了三天一次的例行核酸,然后就往医院赶,有点不太舒服,此外双脚、脚踝酸痛七八年了,今天再去医院检查检查,折腾了一整天。 三十九度的天气,今天走了两万多步,第一次在我的微信运动杀入前三,疲惫的不行了,整个人不在状态,今天就一更,还望大家见谅。 第269章 新口味红酒 “你是长友先生的外甥?”荒木播磨审视的目光中带了惊讶之色,看向内藤小翼。 “是的。”内藤小翼点点头,“关于我的身份,荒木队长可以去核实。” “我会去核实的。”荒木播磨说道,他微微皱眉,“内藤助理,所以你想要表达的便是对于宫崎健太郎在这两次事件中有可疑之处。” “我没有怀疑宫崎君的证据。”内藤小翼摇摇头,“只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也许有我们所不了解的情况。” 荒木播磨表情严肃的看着内藤小翼,“内藤助理,如果这就是你所要向我反馈的情况,我想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抱歉,时间到了,我要去问询案件相关人士了。” “荒木队长,以你的专业能力,你难道就真的没有觉察到我所提及的情况中有古怪之处?”内藤小翼皱着眉头,问道。 “内藤助理。”荒木播磨的语气已经有些冷淡了,他说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主观臆断。” “你自己也承认了,你并没有怀疑宫崎健太郎的证据。”说着,荒木播磨冷哼一声,“内藤助理,特高课的勇士为帝国赴汤蹈火,乃至是忍辱负重,得来的却是无端的怀疑和猜测,真是令人寒心。” “连续两名和宫崎健太郎相熟且关系密切的人士被杀,这难道不能够说明一些问题吗?”内藤小翼不甘心的发出质问。 “看来你对你的舅舅的了解并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么透彻。”荒木播磨冷冷说道。 “长友先生和宫崎健太郎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两人在那一天的会面之前,甚至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都并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至于说谷口教授。”荒木播磨又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你比我更加清楚其中的情况。” 说着,荒木播磨径直走向门口,房门被他拉开了一小半,他又停住脚步,深深地看了内藤小翼一眼,“内藤助理,请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甚至迁怒无辜。” 说完,荒木播磨重重冷哼一声,直接出门而去。 …… 听得荒木播磨离开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内藤小翼脸色连连变化,最后是愤怒的涨红了脸。 荒木播磨这个混蛋,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在指责他对宫崎健太郎的怀疑,只是因为长友寸男的死亡迁怒于宫崎健太郎。 这种指责是他不能接受的。 “荒木播磨,你这是在质疑一位帝国优秀外交人员的高贵品质!”内藤小翼的心中愤怒不已。 不过,随后内藤小翼又有些颓然,此事的关键在于,他确实是没有能够证明宫崎健太郎存在某些问题的证据,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主观判断。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内藤小翼此前认为他说出自己是长友寸男的外甥的身份,这是有助于他取信于荒木播磨的。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身份反而令他可能陷入了某种误解之中。 ……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不到谁会刺杀老师。” “老师是德高望重的学者,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太可怕了,谁能够想到在帝国外交部门的招待所门口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着双手掩面哭泣的晴子,荒木播磨摇了摇头。 谷口宽之的这个女学生兼助理并没有能够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这个女人似乎是被吓坏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发呆或者是哭泣。 “我们是临时被安排随同谷口教授一起来上海的。”石上干夫说道,“我此前见过谷口教授一面,不过并没有机会向谷口教授当面请教,这一次能够和谷口教授一起……” “你说的是‘我们’?”荒木播磨打断了石上干夫的话,“另外一个就是中谷内刚一?” “是的,我是出于敬重和敬仰视谷口教授为老师。”石上干夫说道,“中谷内刚一不一样,他是神户大学毕业的,谷口教授曾经教导过他。” “谷口教授来上海的消息,据你所知,有没有可能泄露出去?”荒木播磨踱步,问道。 “不可能。”石上干夫斩钉截铁说道,看到荒木播磨审视的目光,他赶紧解释,“从香港来上海的轮船上,消息是不可能泄露的,至于说抵达上海之后……” 他想了想,“以我的了解,消息泄露的可能性也不大,以我而言,我一直待在招待所,并没有外出。” “你说的是你一直待在招待所没有外出,那么,自然是有其他人外出。”荒木播磨敏锐的捕捉了石上干夫的话语重点,他立刻问道,“是谁外出了?” 石上干夫露出踟蹰和为难之色。 荒木播磨并不着急,冷冷的目光打量着他。 …… “我没有出去。”中谷内刚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离开太远。” 面对荒木播磨冷冷的目光,他急忙解释,“我只是在招待所附近逛了逛。” “逛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这是我第一次来上海,我想要体验一下上海女人的不同。”中谷内刚一说道,“我去向哨兵询问他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在哪里。” …… “首先,对于谷口教授的遇难,我们也非常难过。”荒木播磨对八目昌二说道,“对于教授遇刺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我不知道。”八目昌二面色悲伤,“我直到现在还依然无法接受老师已经遇害的事实。” “晴子是我的未婚妻,老师对我们两个就像是对待子、媳一般。”八目昌二低着头自言自语,“虽然老师对我很严厉,但是,我知道,他这是以对儿子一般严厉要求来对待我。” 荒木播磨从八目昌二这里也没有问出来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他挥了挥手让八目昌二离开了。 不过,有一点还是令他记在心中: 八目昌二是谷口宽之的随行人员、学生、助理等人中,对于他的死亡表现的最悲伤的那一个。 然后,荒木播磨就从接下来要问讯的总领事馆工作人员暨负责接待安排谷口宽之一行人的坂本良野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八目昌二和晴子是未婚夫妻关系。” “不过,我曾经看到八目和晴子发生激烈争吵。”坂本良野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两人争吵的原因,似乎是因为谷口教授经常喊晴子去给他按摩、调理身体。” 荒木播磨精神为之一振,他看向坂本良野。 坂本良野点点头,意思是就是你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当然,这只是我无意间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许未必准确。”坂本良野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 “宫崎君,节哀顺变。”三本次郎走上前,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 在说出谷口宽之是在上海遇刺身亡的消息的时候,他的目光便紧紧锁定了宫崎健太郎。 震惊、不敢相信、再到震惊,最后是悲伤、痛苦和不解交杂的神色。 三本次郎从宫崎健太郎的表情中读到了这些情绪变化。 此外,他前面说出谷口宽之遇刺的时候,故意没有提及遇刺地点。 而宫崎健太郎下意识的以为谷口宽之是在天津遇刺的。 从头至尾,三本次郎隐蔽的布下了多个试探的坑,宫崎健太郎的表现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疑点。 他在心里得出了判断。 这并非是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产生了某种怀疑,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今村兵太郎那边竟然没有及时向宫崎健太郎告知谷口宽之遇刺的消息,这令他觉得奇怪—— 因为这种奇怪,他便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发散性的联想,继而突发奇想的对宫崎健太郎进行了试探。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试探,无关于信任。 怀疑一切,这种思维是他思考问题的基本准则之一。 这种怀疑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下意识的反应,并不说明对方出问题了。 另外一种是三本次郎确实是对某人某事产生了怀疑。 当然,迄今为止,三本次郎对于宫崎健太郎只是下意识的试探反应,实际上他对于这个手下还是非常满意的。 甚至于可以说,宫崎健太郎是三本次郎这些年所遇到的对他最忠心,最赤诚满满,最满意的手下。 …… “振作起来,宫崎君。”三本次郎说道,“悲伤是最没用的,你要将这股悲伤转化为动力,抓获杀害谷口教授的幕后真凶,以此来告慰谷口教授的在天之灵。” “虽然因为老师对我很严厉,我此前和他的关系并不算太融洽,但是,此时此刻,只有失去了我才懂得应该珍惜老师对我的这种严厉,这是他对我的期待。” 程千帆说道,他眼眶泛红,他抬起右手,揩拭了鼻涕,不过还是有些鼻涕到了喉咙里,他直接咽下去了。 看着宫崎健太郎悲伤的样子,听得他的这番话,三本次郎心中暗暗点头。 对于谷口宽之的死,他心中是有一丝遗憾的,不过,要说多么悲伤却并没有,他遗憾的是帝国失去了一位著名的学者、人才。 而宫崎健太郎的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和悲伤的态度,令他感到欣慰: 宫崎是重感情的人啊!。 …… “对于谷口教授遇刺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三本次郎问道。 程千帆抬起头,表情似是有些茫然。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终于’是没忍住,一拍桌子训斥说道,“宫崎健太郎,你这个懦夫!振作起来!” “哈依。”被课长痛骂的程千帆终于恢复了一些清醒。 他看着三本次郎,“课长,我对于老师遇刺这件事,目前所了解的情况都是从课长你这里得知的。” 说着,他摇摇头,“我现在脑子有些混乱,且掌握的情报太少了……” “荒木之前打来电话,针对枪手是西方面孔这一点,总领事馆的北条英寿提出了一种假设。”三本次郎看着程千帆,“他认为枪手可能是被雇佣的犹太人。” “犹太人?”程千帆皱眉。 “是的。”三本次郎点点头,“租界内涌入了不少犹太人,你对他们是有一些了解的,说说你的看法。” …… “犹太人。”程千帆陷入思索中,他边思忖边说道。 “今年夏天开始,欧洲犹太难民大量涌入上海。” “这些新来的大多数境况不佳,他们不仅仅经济贫困,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积蓄,而且很多人肉眼可见的精神沮丧,且身体虚弱的。” “这些人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及时安置。” “八月份的时候,所谓的国际救济欧洲难民委员会”成立。” 程千帆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在这个委员会的努力下,犹太富商沙逊提供了一幢‘河滨大楼’。” “这是一座高8层、拥有几百套房间的大厦,作为接待站使用。” 在三本次郎的示意下,程千帆在墙壁上悬挂的地图上标出了‘河滨大楼’的大概位置。 “此外,博物院路的犹太教堂也一并作为收容所,一下子解决了数以千计的犹太难民的容身问题。” “不过,逃难来上海的犹太人太多了,导致收容所不堪重负,地方十分拥挤。” “上个月,犹太巨贾嘉道理在其洋行举行了一次会议,邀请了很多犹太宗教团体、社团、救济组织的代表,以及犹太财团,成立了‘援助欧洲来沪犹太难民委员会’。” “援助欧洲来沪犹太难民委员会积极解决食宿问题,对有家庭的难民租借私人住房,给他们补助费,以维持生活,对单身难民则筹建大型收容所以安置他们。” “除此以外,上海的支那人自己过得朝不保夕,竟然还有闲心来帮助这些犹太人。”说着,程千帆啧啧一声。 “你对这些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三本次郎突然皱眉,问道。 他本以为宫崎健太郎对于犹太人在上海的情况是有些了解的,却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不仅仅是有些了解,甚至是娓娓道来。 “课长。”程千帆看了三本次郎一眼,“犹太人要在法租界过得安稳,没有我的点头是不可能的。” 说着,他腰杆微微挺直,然后似乎又想到了谷口宽之的死,这令他的骄傲情绪看起来有些纠结,“犹太难民委员会拜访过我。” 说着,看到三本次郎露出思索之色,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的酒柜,“就是上个月,我给课长您送来了一批新口味的红酒那一次。”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朋友家有事情,小朋友放在我家,一大早起来,白天要带两个小朋友……此时此刻,只想赶紧睡一觉。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70章 ‘老不修’ 听了宫崎健太郎的话,三本次郎面色平静的点点头,实则内心中是颇为欣喜、欣慰的。 此事若不是他今日问起,他可能都不会注意,此等小事,却足以说明宫崎对他的忠诚。 对于一个非常贪财的下属来说,能够在钱财上对长官保持赤城之心,即便是这种‘外快’,都能够做到在长官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奉上一份心意。 这就是最大的忠诚之心,赤诚之心啊。 “你认为枪手是被雇佣的犹太人的可能性有多大?”三本次郎问道。 “有一定的可能。”程千帆说道,随之又摇摇头,“不过,可能性并不大。” “具体说说。” “包括沙逊、嘉道理在内的不少犹太富豪以及上海的一部分中国团体都在积极地救助和安置这些犹太难民。”程千帆说道。 “虽然他们的生活境况可能会有些窘迫,但是基本上的生存需求是能够得到保障的。”他摇摇头,“我想不通一个犹太人会出卖自己甘愿当一个刺客的理由。” 他看着三本次郎,“课长,犹太人很聪明,他们知道现在上海是谁说了算,刺杀帝国公民,特别是帝国著名学者,这必然会引起帝国的震怒,他们不会因小失大的。” 三本次郎点点头,宫崎健太郎的这一番分析赢得了他的认可和满意。 “你现在去总领事馆的招待所,荒木君在那里等你汇合。”三本次郎说道,“去和你的老师告个别吧。” “是。”程千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却是又停下脚步,“课长,总领事馆有两个招待所,荒木君在哪边?” “樱花招待所。”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哈依。” …… “帆哥。”等候在特高课院门外马路边的李浩打开车门,他看到程千帆面带悲伤之色,关切询问,“帆哥,出什么事情了?” “得知了一位旧友去世的消息。”程千帆没有立刻上车,而是靠在车子边,点燃了一支香烟,闷闷的抽了几口,然后将烟蒂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转身上了车。 “去虹口区的樱花招待所。” “是。” 上海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窗边,三本次郎放下了望远镜。 虽然是晚上,不过刚才宫崎健太郎的车子停靠在路灯下,宫崎健太郎的一举一动还是能够看的较为清楚的。 “帆哥,这次为什么安排我将车子停在路灯下?”车子开远了,浩子问道。 “给三本准备的。”程千帆靠在椅背上,身体终于获得了松弛、休息的机会。 他捏了捏眉心。 三本次郎不愧是老奸巨猾的日特高级头目,简直是防不胜防。 他接连避开了三本次郎隐蔽设下的几个陷阱,身体和精神终于有了喘息和放松。 但是,就在最后离开之时他险些落入了三本次郎布下的话语陷阱。 若是他没有向三本次郎询问要去哪一个招待所,就如此径直离开…… …… 虹口区。 樱花招待所门口。 “你将车子开到马路对面那块空地,在那里等我。”程千帆下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随口说道。 “是。” 看着李浩将车子开走,程千帆走向招待所的日军哨卡。 “我来见特高课的荒木播磨队长,我们约好了的。”他对岗哨士兵说道。 士兵看了他一眼,正准备拿起电话向里面汇报。 “荒木君。”程千帆朝着走过来迎接他的荒木播磨点头致意。 “程君,请。” 两人走在招待所的院子里,许是因为发生了枪杀案的原因,院子里除了几名特高课的特工在警戒之外,并没有其他宾客。 “谷口教授遇难之事,大家都很难过。”荒木播磨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节哀顺变。” “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谷口教授的尸身正存放在医院,宫崎君是现在过去还是……”荒木播磨指了指宫崎健太郎的身后的西北侧方向,说道。 医院距离樱花招待所并不算远,走过去的话约莫二十多分钟。 “现在看,或者是晚一些看没有什么区别,徒增悲伤。”程千帆微微叹息,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实不相瞒,尽管课长同我讲了老师的遇害之事。” 他指了指前面,边走边说,“不过,事实上我现在脑子里还是有些乱糟糟的,我想要先见一个人,了解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以。”荒木播磨点点头,“你要见谁?” “具体我也不知道是谁。”程千帆说道,“就是负责接待老师的工作人员,我想要向他了解一些情况。” “坂本良野,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工作人员。”荒木播磨说道,“正是他负责接待谷口教授一行人。” “坂本君?”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竟然是他负责接待。” “是了,我记起来了,这个坂本是你的朋友,你和我提起过这个人。”荒木播磨点点头,右手朝着左侧一指,“宫崎君,这边。” 然后他就看到宫崎健太郎露出思索之色,面色有些阴沉,最后是叹了口气。 “宫崎君,你这是?” “没什么。”程千帆摇摇头,“我只是有些失望。” “失望?” “坂本君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接待之人是我的老师,却没有提前告知我……”程千帆摇摇头。 “关于这一点,我此前有询问过坂本良野。”荒木播磨说道,“按照坂本的解释,他是考虑过和你说的,并且向谷口教授提及过是否通知你,不过,谷口教授以先公后私为理由拒绝了。” “原来如此。”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 …… “坂本君。”程千帆看到腮帮子肿起来的坂本良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摇摇头,意思是不是他的人动的手。 “是今村叔叔。”坂本良野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谷口教授在我的面前遇刺,我一时间难以接受,情绪上有些失态,今村叔叔的严厉批评令我清醒过来。” 程千帆点点头。 他看着坂本良野,嘴巴张了张,想要问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宫崎君,你是在责怪我没有保护好谷口教授吗?”坂本良野面带愧色问道。 “不是。”程千帆摇摇头,“我已经得知了老师遇刺的一些情况,此乃是突发事件,没有人能够想到竟然有人会对老师动手,此事严格来说责任大多不在你身上。” 听得宫崎健太郎如此说,坂本良野的心中舒服了不少,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好友会因为此事而埋怨自己保护不周。 “坂本君,你是负责接待老师之人,和老师的接触也较多,我想要从你这里了解到最客观的情况。”程千帆坐在了坂本良野对面的木凳子上,继续说道,“得知老师遇难的消息,我才知道老师竟然在上海。” 说着,他摇头苦笑。 坂本良野点点头,“宫崎君想要了解什么,你问,我来回答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老师一行一共几人?”程千帆问道。 “有五个人,谷口教授,谷口教授的两名学生兼助理,晴子小姐和八目昌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中谷内刚一,他曾经也是谷口教授的学生,另外一个则是石上干夫,他不是谷口教授的学生,年龄只比教授年轻几岁,他和中谷内刚一都是谷口教授的临时随行人员。”坂本良野说道。 “其中晴子小姐和八目昌二还是未婚夫妻关系。”坂本良野补充了一句。 一旁,荒木播磨沉默的抽烟,他抬头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宫崎健太郎向坂本良野询问的这些情况,他这边都是已经有所掌握和了解的,宫崎君完全可以询问他,却为何要来询问坂本良野? 不过,荒木播磨知道自己这位朋友虽然非常贪财,但是,却还是有些本事的,必然不会无的放矢,他决定继续听听看。 坂本良野每说出一个名字,程千帆便疾速的开动脑筋,他试图将这些名字和自己从宫崎健太郎的日记本中所掌握的人物对上号。 同时,还有那张照片可以作为参考。 谷口宽之的学生兼助理晴子,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照片中那个在谷口宽之身旁的女子。 照片中,那名女子的身侧有一个和她距离比较近的男子,应该就是晴子的未婚夫八目昌二了。 中谷内刚一曾经是谷口宽之的学生,应该就是蹲在地上抽烟的那名年轻男子。 而照片中另外那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坂本良野口中的石上干夫了。 这几个人都和照片是的那些人物对上号了。 然后就是—— 这几个名字,印象中他并没有在宫崎健太郎的日记中见过。 这便有三种情况: 这几个人都并不认识宫崎健太郎。 或者是,他们和宫崎健太郎的关系非常一般,宫崎健太郎对他们态度一般般,甚至是关系不好,自然没有在日记里有所体现。 或者是有人并不认识宫崎健太郎,而另外有人是认识宫崎健太郎的。 程千帆的注意力主要放在晴子、八目昌二、中谷内刚一这三个人身上,三人都是谷口宽之的学生,是最有可能和他发生交集的。 当然,此时此刻这几个人对程千帆的威胁比之谷口宽之来说,已经降低到较低的层次了。 这也是他敢于来招待所,并且有准备和这几个人碰面的原因: 丧师之痛的宫崎健太郎,完全可以以较为冷淡的态度对待几人,原因可以有很多,其中最直接的原因便可以是—— 他们活着,谷口宽之死了! 同时,程千帆知道自己必须来招待所处理谷口宽之遇刺这件事,以及和谷口宽之的随行人员见面。 如果他对此作出回避的话,即便是他身上并无实质性的能够被怀疑的证据,但是,这已经足以引起一些人的怀疑了: ‘宫崎健太郎’是在回避什么? …… “晴子小姐似乎和谷口教授的关系有些暧昧。”坂本良野说道,“我曾经见到晴子小姐和八目昌二发生过争吵。” 程千帆的面部表情有些古怪,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然后他表情一变,“坂本君,你的意思是八目昌二是知道晴子同老师的暧昧关系的?” “应该是知道的。”坂本良野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日间,他和八目昌二有过数次接触,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他看向八目昌二的时候,总感觉这个男人身上有悲哀的气息在弥散。 “这位晴子小姐对待八目昌二的态度怎么样?”程千帆问道。 “两人发生争吵后,似乎是在怄气。”坂本良野想了想说道。 “怄气。”程千帆右手捉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随后他看向了荒木播磨,轻轻点了点头。 …… 离开坂本良野暂时居处的房间,程千帆跟随荒木播磨来到了一个房间。 这是荒木播磨的临时办公室。 “宫崎君询问坂本良野的这些情况,我这边实际上都已经基本掌握了。”荒木播磨说道。 “我本来是打算从坂本君的口中问出一些细节的。”程千帆说着,摇摇头,“不过,询问坂本君几句话后,我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看向荒木播磨,解释说道,“坂本君这个人,我是比较了解的,他出身高贵,实际上是一个骄傲的人。” 说着,他停顿片刻,说道,“他会敬重和尊重老师,却也会因为一些事情而看不起和疏远老师身边的那些人。” “你指的是晴子和八目昌二以及中谷内刚一等人?”荒木播磨若有所思说道。 “主要便是晴子和八目昌二两人。”程千帆说道,“他们两个是老师的亲密助手和学生,应该是最了解某些情况的。” 说着,他露出遗憾之色,“只可惜,我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坂本君所讲述的那样的事情,以坂本君的性格,他会下意识的疏远这两个人,并不会有什么细节上的发现。” 荒木播磨点点头,然后,他突然问道,“他们三个都是谷口教授的学生,也是宫崎君的师弟师妹和师兄,宫崎君对他们有印象吗?”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71章 老师的名誉 “我没有这样的师兄弟妹。”程千帆冷哼一声。 他的眼神是阴冷的,从身上摸出烟夹,取出一支烟,点燃,沉默的抽了两口。 鼻腔里喷出一道烟气,他抬头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我加入特高课之前是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 “我也曾经跟随老师去支那人的地盘游历。”他弹了弹烟灰,目光似是陷入回忆,“记得有一次,我陪同老师去宛平县城游历。” “我们遭遇了支那土匪的袭击。”他又抽了一口烟,摇摇头,“我背着老师半夜里狂奔,十分惊险的摆脱了土匪的追击。” 说着,他的表情愈发冷冽,“他们三个人跟随老师来到上海,来到帝国已经占领的地方……” 他摇摇头,将烟蒂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老师遇难了,他们还活着。” 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表情有些纠结,“荒木君,老师是在上海遇难的。” 荒木播磨略一琢磨,便有些明白自己朋友的心思了。 谷口宽之在上海遇难,上海是宫崎健太郎的‘地盘’,虽然宫崎君直到谷口宽之遇刺之后才得知老师在上海的消息,但是,毕竟谷口宽之是死在上海的。 这多多少少会给自己的这位朋友带来一些困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宫崎健太郎对于八目昌二等三人应该是有些怨恨的。 此外—— 荒木播磨暗自揣测,那个叫做晴子的姑娘以及八目昌二同谷口宽之的混乱关系,也令宫崎健太郎有些难堪。 虽然这种事在日本内部似乎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毕竟对于谷口宽之的名誉是有些损害的。 …… 果然,然后他就听到宫崎健太郎说道: “荒木君,不瞒你说。”程千帆摇摇头,露出一丝难以启齿的表情,苦笑一声,“我的这位老师是有一些特殊的癖好的,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荒木播磨点点头,明白了。 他能够理解宫崎健太郎的心情了,这种事他又不能指责谷口宽之的不是,更何况死者为大,故而他只能将这种不满的情绪发泄在了那三个人,特别是在晴子和八目昌二的身上了。 “宫崎君,你怀疑谷口教授的死亡同情感纠纷有关联?”荒木播磨问道。 “我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我宁愿老师是死于支那人的卑鄙暗杀。” 荒木播磨微微点头,他能够理解宫崎的心情。 这个时候,程千帆又点燃一支烟,沉闷的连续猛抽了两口,引得一阵咳嗽,然后他抬起头,“荒木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我想单独和八目昌二聊一聊。”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有些犹豫,不过,他也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担心,宫崎君是担心问出来一些丑闻,进一步损害谷口宽之的名誉。 “我可以保证,涉及到案情相关的情况,我随后会如实告知荒木君。”程千帆苦笑,说道。 这意思是,若是和案情无关的一些可能有损谷口宽之的声誉的情况,他会隐瞒下来。 “可以。”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君的请求,说过分确实是有点过分,说不过分倒也可以理解。 如果是别人有类似的请求,荒木播磨自然不会理会,但是,宫崎健太郎毕竟是他的好友。 宫崎君要维护他老师的名誉,他能够理解。 …… 八目昌二躺在床上。 他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嘴角不时地抽搐一下,若有若无的笑意浮在脸上。 那个该死的老东西死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想要大声欢呼,却又担心被无端怀疑,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喜悦。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房门开锁的声音。 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半个小时。” 他听到一个声音,听着是上海特高课的那位荒木播磨队长的声音。 然后是一声鼻腔里发出的声音。 门开了。 有人进来,然后是房门关上,外面又将房门反锁的声音。 “八目昌二,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一个声音响起。 八目昌二没有动弹,继续假装睡着。 “你不必起来,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八目昌二没有动。 …… “你跟随在老师身边几年了?”程千帆问道。 他看到八目昌二依然没有动弹,便继续说道,“老师遇刺,你却还活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晴子小姐,中谷内刚一,还有石上干夫,你们都有嫌疑。” “老师的死和我们无关。”八目昌二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装睡下去,他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过去。 然后便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相貌极为英俊,正沉着脸看着他。 “你是谁?”八目昌二问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他的表情依然是严肃的,“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现在是我在向你问话。” 说着,他冷哼一声,“若是想要洗脱嫌疑,回答我的问题。” “两年了,我跟在老师身边两年了。”八目昌二说道。 “具体点。”程千帆沉声说道。 “我是两年前从神户大学毕业来到中国,跟在老师身边学习、游历。”八目昌二说道。 两年前……程千帆暗暗思忖,那个时候真正的宫崎健太郎早已经被他杀死,他已经正式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潜伏有几个月了。 “晴子呢?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晴子的?”程千帆本来想问的是晴子是什么时候跟随在老师身边的,话到了嘴边,他心中一动选择了这种更为稳妥的话语,虽然实际上获得的答案可能是一样的,却可以避免自己话语中留下被怀疑的漏洞。 “我跟在老师身边两个月后,晴子也从国内来到天津,跟随在老师身边学习。”八目昌二回答说道。 程千帆心中的担忧又放松了一层。 …… “你和晴子很恩爱?”他问道。 “当然。”八目昌二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之色,不过,一闪而过,然后是对幸福的憧憬之色,“我们已经订婚了,计划在明年结婚。” “所以,你发现了老师和晴子之间的暧昧关系,你非常愤怒,你记恨在心,没有男人会承受这种羞辱,你就想着要杀死老师,你要报仇,你要洗刷男人最痛恨的耻辱!”程千帆猛然提高声音,大声质问。 “没有,没有的事情!”八目昌二眼球充血,因为愤怒而面红耳赤,“我不允许你污蔑晴子,也不允许你玷污我和晴子的纯洁爱情。” 程千帆拍手鼓掌,然后他轻轻摇摇头,“你的愤怒,只是因为我污蔑晴子?玷污你们的爱情?” 他冷笑一声,“但是,你根本并没有为老师辩解一句,更是半句都没有提及刚才那句话对老师的名誉的羞辱。” 他看着八目昌二,就像是看一只可怜的秋田犬,“所以,这句话就暴露了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你恨老师,你恨他毁掉了你所珍视和保护的纯洁的爱情!” “混蛋,我和你拼了。”八目昌二从床上跳下,张牙舞爪的扑向了程千帆。 …… 扑通! 程千帆一脚将八目昌二踹翻在地,后者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是被程千帆走上前一脚踩压住。 这张英俊的面孔就那么冷冷的盯着他看。 “说,你鬼鬼祟祟的去做什么了?”程千帆突然问道。 他死死地盯着八目昌二的眼眸看,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被他捕捉到。 “我没有。”八目昌二极力挣扎,“卑鄙,你们查不到真正的凶手,就想要栽赃嫁祸与我。” “冥顽不灵。”程千帆冷哼一声,右脚在八目昌二的身上用力,对方发出一声惨叫。 “老师的行踪非常隐蔽,不是你干的,那是谁出卖了老师的行踪?”程千帆继续说道,“是中谷内刚一?还是石上干夫?” “我不知道。”八目昌二怒吼。 程千帆冷笑一声,他又踹了八目昌二一脚,然后坐回到凳子上。 “说说吧,你对石上干夫了解多少?” “你怀疑石上君?”八目昌二挣扎着坐起来,身体靠在床边。 “回答我的问题。”程千帆冷冷说道。 “我此前并不认识石上干夫。”八目昌二说道,“这次在香港登船,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说的具体点,你把老师见到石上干夫和中谷内刚一之时的情况详细的说一说。” “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到石上干夫,石上君对老师慕名已久,对他执弟子之礼。”八目昌二说道。 “至于中谷内刚一。”八目昌二揉了揉被踹了两脚的地方,痛的呲牙咧嘴说道,“中谷内君是三年前就毕业了,他和老师也已经三年未见了。” …… 程千帆立刻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且关键的信息: 中谷内刚一是三年前毕业的。 三年前暨民国二十四年是‘昭和十年’。 宫崎健太郎是‘昭和六年’就以较为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开始在中国游历。 这里指的毕业,是在日本国内的神户大学的学业。 是的,虽然中谷内刚一的年龄可能比宫崎健太郎还要大,但是,或许是中谷内刚一上学较晚的原因,他实际上是宫崎健太郎的学弟,确切的说——宫崎健太郎比中谷内刚一提前四年毕业。 两人认识的几率非常小,即便是有过‘一面之缘’或者是‘几面之缘’,时隔四年,现在不认识了也很正常。 “你觉得中谷内刚一有什么可疑之处吗?”程千帆问道。 “中谷内刚一……”八目昌二的沉默了,他的眼眸中有恨意闪过,“这是一个非常好色的家伙,自从在香港一起登船后,我便注意到他,他看晴子的目光是贪婪和猥琐的。” “你的意思是,中谷内刚一得知老师和晴子的关系后,他也想要插足,在没有能够得逞的情况下,便起了杀心?”程千帆声音低沉,问道。 “不许你侮辱晴子,她是纯洁的姑娘。”八目昌二咆哮道。 “自欺欺人,愚不可及。”程千帆冷哼一声。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我们特高课经过缜密的调查,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你不要有侥幸之心。” 说着,他看都没有再看八目昌二一眼,直接走到门后,敲了敲门,“荒木君,可以了。” …… 荒木播磨在外面开了锁,他同宫崎健太郎目光对视,轻轻点头,等宫崎健太郎出去后,他走进来看了一眼表情愤怒、颓废交加的八目昌二,又走出去,吩咐手下锁上房门。 两人回到临时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口,沉默的抽烟。 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尖踩了踩。 “八目昌二有问题。”他的表情阴沉,直接对荒木播磨说道,“我故意突然问了句,他鬼鬼祟祟的去做什么了,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惊慌之色。” “果真是感情纠葛引起的凶案?”荒木播磨皱眉。 “我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我只能说八目昌二有些事情隐瞒了。” 他看着荒木播磨,“我言语试探了八目昌二,他竭力辩解说晴子是一个好女孩,这说明了什么?” “他在自欺欺人。”荒木播磨思忖说道,“他不愿意承认晴子和谷口教授的暧昧关系,他不断的暗示自己说晴子是纯洁的,并且以此来安慰自己。” “而这种自欺欺人的暗示,只会令他对谷口教授更加憎恨。”荒木播磨的眼眸一亮,说道。 “也许吧。”程千帆颓然的叹口气。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走上来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他理解好友的矛盾心情。 “还有一点,按照八目昌二所说,中谷内刚一极为好色。”程千帆继续说道,“他说中谷内刚一对晴子心怀不轨。” “噢?”荒木播磨点点头,这又是一个新的发现。 他摇摇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谷口宽之遇刺之事,似乎和感情纠葛有着若有若无的关系。 即便是最后查实谷口宽之遇刺和感情纠葛无关,但是,目前来看,这些混乱的感情纠葛……实在是令人既新奇又头疼啊。 “宫崎君,你且在这里稍作等待,我还有一件事要处理。”荒木播磨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我现在心情很糟糕。”程千帆苦笑说道,“荒木君请自便。” …… 荒木播磨离开临时办公室,来到了走廊的一个角落,一个手下走过来汇报。 他将一份问询笔录递给了荒木播磨。 “队长,这是刚才审问八目昌二的问询口供。”手下说道,“八目昌二交代了他同宫崎君的对话。” 荒木播磨接过问询笔录,仔细翻看,阅罢,他点点头,心中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尽管他对于内藤小翼的那番话并不相信,更加倾向于认为那是内藤小翼因为长友寸男之死而迁怒宫崎健太郎的污蔑之言,但是,作为调查这起案子的负责人,他不能完全感情用事,还是要暗中注意调查。 从八目昌二和宫崎健太郎的对话口供来看,宫崎君的问话并没有什么疑点,是值得信任的,这也令他心情不错。 同时,看了一眼问询笔录,荒木播磨也是暗暗赞叹,宫崎这个家伙的问询手法和技巧还是值得称道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72章 肺腑之言 程千帆看着躺在‘停尸床’上的谷口宽之,他脸上的表情是哀伤的,同时还有几分唏嘘之色。 谷口宽之脖颈中枪,胸膛中枪,近距离枪击后的模样是恐怖的。 “我要找一个技艺高超的化妆师。”程千帆声音低沉,“老师素来十分重视仪表。” 荒木播磨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有些疲倦。 在宫崎健太郎向逝者遗体行礼之后,荒木播磨也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告别。 “荒木君,多谢。”程千帆以逝者亲属的身份向荒木播磨道谢。 两人离开停尸房,大概是出于恐惧心理,停尸房附近并无其他人员,他们两人自然是百无禁忌,边走边说话。 “我尊敬和敬重老师,他是一个非常博学和有着人格魅力的长者。”程千帆说道。 “不过,他这个人对待学生素来极为严厉。”程千帆给荒木播磨一支烟,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 “实不相瞒,在老师身边的时候,打骂、训斥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哪怕是我做的再好,我自己都十分满意了,但是在老师这里,我极少会收获夸奖,他依然会训斥,将我认为是骄傲的成果贬低的一文不值。”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实际上我和老师并不是那么亲近。” 说着,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露出苦笑之色,“我心中也知道,老师的严厉是对我好,但是,整天挨打、挨骂,心中难免还是有怨气的。” “当初影佐君邀请我留在上海加入特高课,我虽然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后来我还是接受了邀请,可能我自己也下意识的有一种不想要再回到天津,有想要远离老师的想法。” 荒木播磨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心中暗笑,他心想,我的朋友,我还是了解你的: 难道不是因为影佐英一开出的薪水以及假扮程千帆所能带来的优渥生活的原因吗? 当然,宫崎君的这番话,应该也是感慨之下的“肺腑之言”。 …… “我从课长的口中得知老师遇难的消息,我是震惊的,然后是不敢相信。”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甚至于,在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老师不在了,没人会如此凶狠的打骂我了’的解脱感觉。” 说着,他面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当我从课长那里确认了老师遇难的消息,我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他抽了一口烟,抬头看了看路灯。 灯光下,年轻英俊的‘宫崎健太郎’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悲伤,又有遗憾,还有一分解脱,一丝茫然。 “刚才看了老师的遗体,这种最直观的视觉冲击。”程千帆摇摇头,“我才真正意识到,没有人会再如他一般打骂训斥我,检查我的学业,询问我的近况了。” 他看向荒木播磨,“母亲去世后,老师算是我最亲近之人了。” 说着,他将烟蒂扔在地上,没有用鞋尖去踩,他的眼眶泛红,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荒木播磨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知道自己的好友是真的非常悲伤了。 只有失去了,才懂得什么叫做珍惜。 听着宫崎君悲伤之下的肺腑之言。 了解了宫崎君和谷口宽之教授之间的这种在日本非常常态化的复杂师生关系。 他能够理解,也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宫崎君对于谷口宽之的死亡的那种充满矛盾又悲伤的心理。 此时,他又想到内藤小翼对宫崎健太郎的怀疑,他的心中对于这名总领事馆参赞助理多了几分厌恶之情。 …… “宫崎君,你认识总领事馆的内藤助理吗?”荒木播磨稍稍犹豫后,还是问道。 “是今村先生的助理内藤君吗?”程千帆问道。 “正是。”荒木播磨点点头。 “自然是认识的。”程千帆点点头,“我和内藤君认识一年多了,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听得宫崎健太郎说和内藤小翼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荒木播磨心中摇头叹息。 宫崎君虽然贪财,但是,他对待朋友真的没得说,是真正暖人心窝的那种真诚。 “宫崎君。”荒木播磨说道,“内藤助理今天找到我,他怀疑一个人。” “内藤君发现什么线索了?”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惊喜之色,急切问道。 然后他便看到荒木播磨指了指他。 程千帆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我?” 看到荒木播磨点点头,程千帆满眼震惊,“内藤君怀疑我?” 荒木播磨表情严肃,他向宫崎健太郎简明扼要的讲述了内藤小翼怀疑他的理由。 “内藤君疯了吗?”程千帆露出非常愤怒和不理解的表情。 “怎么?宫崎君不回应一下内藤助理的怀疑吗?这可是内藤助理特别向我反馈的情报。”荒木播磨似笑非笑。 “愚蠢的内藤!”程千帆露出愤怒和伤心交杂的表情,然后是咬牙切齿的骂道,“我解释个屁!若是荒木君你相信这种愚蠢的话,而不相信我,算是我眼瞎交错朋友了。”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他递给宫崎健太郎一支烟,“宫崎君,你对朋友素来真诚,不过,有些人真的不配拥有你的友谊。” 说着,他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 午夜时分,荒木播磨回到了特高课驻地。 他刚准备回宿舍休息,便接到了课长办公室的电话,是三本次郎亲自打来的,要他过去汇报工作。 “课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荒木播磨关切问道。 “第三军司令官山田乙三将军阁下来电,询问谷口教授遇刺案调查情况。”三本次郎皱眉,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上的一份电文说道。 “山田将军亲自来电?”荒木播磨闻言,非常震惊。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三本次郎,“课长,谷口教授和山田将军有旧?” 三本次郎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没有摸清楚山田乙三和谷口宽之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情。 他刚才一直在思考关于这位帝国陆军第三军之司令官的履历。 山田将军是帝国长野县人,先后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 山田将军参加过日俄战争,战胜沙俄的伟大胜利令山田乙三对于为帝国扩张领土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柳条湖事件’后,山田乙三亲自率领骑兵第四旅团征伐满洲,立下赫赫战功。 昭和十年,十月,山田乙三从参谋本部被调任到陆军士官学校担任校长。 不过,去年战事全面爆发后,山田乙三又被调到中国,先后历任关东军第十二师团师团长、第三军司令官。 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山田乙三将军的履历基本上都是在满洲关东军方面。 而谷口宽之则和关东军方面有一些牵扯。 此外,山田乙三曾经任陆军士官学校的校长,根据三本次郎所了解的情况,包括神户大学在内的帝国不少高校都和包括陆军士官学校和帝国陆军大学之间是有长期合作的。 三本次郎闷闷地哼了一声。 是总领事馆方面没有保护好谷口宽之,特高课只是负责查案,如果说要追责的话,总领事馆方面才是最应该为谷口宽之之死负责的。 本来对于这个案子三本次郎并没有太大的压力,但是,山田乙三的这份电报改变了这一切。 …… “谷口教授是帝国著名学者,对于他的不幸遇刺,我们必须查一个水落石出。”三本次郎没有回答荒木播磨的问题,而是表情严肃说道。 “哈依。” “说一下调查进展。”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属下先是分别盘问了谷口教授的随行人员以及负责接待谷口教授一行人的外务省工作人员坂本良野……”荒木播磨便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盘问过程。 三本次郎会间或打断荒木播磨的汇报,就某个细节进行提问。 “后来宫崎君来到了招待所,他也参与了调查和盘问。”荒木播磨说道。 他简明扼要的讲述了相关情况,然后,荒木播磨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说道,“宫崎君出于保护谷口教授的颜面的考虑,请求单独盘问八目昌二。” “你同意了?” “是的。”荒木播磨说道,随后便拿出他安排手下盘问八目昌二所获得的口供递给了三本次郎,“课长,根据八目昌二的交代,和宫崎君后来与我说的情况基本无二。” “所以,你们怀疑谷口宽之被杀这件事,有可能是因为感情纠葛?”三本次郎一边看口供,问道。 “这只是一个怀疑方向。”荒木播磨说道,“我和宫崎君的看法类似,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最起码八目昌二和中谷内刚一的身上是有一些疑点的。” “宫崎是了解谷口宽之的。”三本次郎点点头,“以他所说,谷口教授的这种奇怪癖好并非首次,确实是有可能带来一些隐患。” 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以你对宫崎的信任,你或许是出于纪律要求就宫崎单独盘问八目昌二这件事,再后来抽一个时间询问八目昌二,而不是如此这般立刻秘密、仔细的盘问了八目昌二,并且还特别口供记录。” 三本次郎表情严肃,“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你对宫崎健太郎起了疑心?” …… “关于内藤小翼怀疑宫崎的理由,你怎么看?”三本次郎听荒木播磨汇报了内藤小翼秘密找到他反馈问题之事后,思忖片刻问道。 “内藤小翼是长友先生的外甥。”荒木播磨说道,“长友先生遇刺之时是和宫崎君在一起的,长友先生遇难,宫崎君却活下来了。” 他看着三本次郎,总结说道,“属下认为这应该是内藤小翼因为长友寸男先生遇难之事,迁怒在了宫崎君的身上。”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这种主观臆断。”三本次郎摇摇头,“说说你的具体分析,要秉持客观态度。” “哈依。”荒木播磨说道。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思考一番,斟酌了用词后才继续说道,“长友先生遇刺的时候,宫崎君也中枪了。” “陆飞是这次行刺行动的指挥官,投靠帝国之后陆飞也交代了这次行动。” “根据陆飞所说,他们的目标是长友寸男先生,对于‘程千帆’,他们是将其视为第二目标的,只因为在重庆方面看来,程千帆是亲近帝国的。” “向程千帆开枪,是陆飞的临时决定。”三本次郎说道,他是仔细看过相关的卷宗的。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点点头,“但是,这最起码说明了上海站内部对于程千帆的态度,他们是想要杀他的。” 停顿了一下,荒木播磨继续说道,“当然了,讨论上海站对程千帆动手的动机意义不大,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程千帆实际上是宫崎君所假扮的。” 他表情严肃说道,“课长,我之所以认为内藤小翼对于宫崎君的怀疑没有证据,更像是迁怒,是基于一个事实。” “继续。”三本次郎点点头。 “宫崎君在那一天被我突然从延德里接到特高课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长友先生来到上海这件事,那是两人第一次会面。” “然后,他们师徒久别重逢后,宫崎君送长友先生回警察医院,在医院门口他们就遭遇了枪击。” “根据我们当时的调查,宫崎君和长友先生一起坐车离开,两人一直在一起,宫崎君即便是想要谋害长友先生,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策动刺杀。” “客观来说,宫崎君当时在这次袭击中中枪,应该算是被长友先生连累到了。”荒木播磨皱眉说道。 …… 程千帆没有回家,他于深夜抵达了今村兵太郎的宅邸。 今村兵太郎先是关切的询问了宫崎健太郎的身体情况,对于自己的爱徒遭遇袭击之事表达了关心。 随后,今村兵太郎又就谷口宽之遇刺身亡之事,向宫崎健太郎表达致哀和慰问。 再之后,今村兵太郎又详细询问了谷口宽之遇刺之案的调查进展。 看着宫崎健太郎用悲伤中略带尴尬的表情讲述了谷口宽之和女学生晴子以及其未婚夫之间混乱的感情纠葛,今村兵太郎也是直摇头。 就在此时,今村兵太郎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是今村兵太郎。” “总领事阁下。”今村兵太郎起身,态度恭敬说道。 “哈依。” “哈依。” 挂掉电话,今村兵太郎皱眉,然后面色复杂的看向宫崎健太郎。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打赏感谢帖 程千帆看着躺在‘停尸床’上的谷口宽之,他脸上的表情是哀伤的,同时还有几分唏嘘之色。 谷口宽之脖颈中枪,胸膛中枪,近距离枪击后的模样是恐怖的。 “我要找一个技艺高超的化妆师。”程千帆声音低沉,“老师素来十分重视仪表。” 荒木播磨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有些疲倦。 在宫崎健太郎向逝者遗体行礼之后,荒木播磨也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告别。 “荒木君,多谢。”程千帆以逝者亲属的身份向荒木播磨道谢。 两人离开停尸房,大概是出于恐惧心理,停尸房附近并无其他人员,他们两人自然是百无禁忌,边走边说话。 “我尊敬和敬重老师,他是一个非常博学和有着人格魅力的长者。”程千帆说道。 “不过,他这个人对待学生素来极为严厉。”程千帆给荒木播磨一支烟,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 “实不相瞒,在老师身边的时候,打骂、训斥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了。” “哪怕是我做的再好,我自己都十分满意了,但是在老师这里,我极少会收获夸奖,他依然会训斥,将我认为是骄傲的成果贬低的一文不值。”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实际上我和老师并不是那么亲近。” 说着,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露出苦笑之色,“我心中也知道,老师的严厉是对我好,但是,整天挨打、挨骂,心中难免还是有怨气的。” “当初影佐君邀请我留在上海加入特高课,我虽然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后来我还是接受了邀请,可能我自己也下意识的有一种不想要再回到天津,有想要远离老师的想法。” 荒木播磨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心中暗笑,他心想,我的朋友,我还是了解你的: 难道不是因为影佐英一开出的薪水以及假扮程千帆所能带来的优渥生活的原因吗? 当然,宫崎君的这番话,应该也是感慨之下的“肺腑之言”。 …… “我从课长的口中得知老师遇难的消息,我是震惊的,然后是不敢相信。”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甚至于,在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惊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种‘老师不在了,没人会如此凶狠的打骂我了’的解脱感觉。” 说着,他面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当我从课长那里确认了老师遇难的消息,我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着,他抽了一口烟,抬头看了看路灯。 灯光下,年轻英俊的‘宫崎健太郎’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悲伤,又有遗憾,还有一分解脱,一丝茫然。 “刚才看了老师的遗体,这种最直观的视觉冲击。”程千帆摇摇头,“我才真正意识到,没有人会再如他一般打骂训斥我,检查我的学业,询问我的近况了。” 他看向荒木播磨,“母亲去世后,老师算是我最亲近之人了。” 说着,他将烟蒂扔在地上,没有用鞋尖去踩,他的眼眶泛红,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荒木播磨注意到这个细节,他知道自己的好友是真的非常悲伤了。 只有失去了,才懂得什么叫做珍惜。 听着宫崎君悲伤之下的肺腑之言。 了解了宫崎君和谷口宽之教授之间的这种在日本非常常态化的复杂师生关系。 他能够理解,也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宫崎君对于谷口宽之的死亡的那种充满矛盾又悲伤的心理。 此时,他又想到内藤小翼对宫崎健太郎的怀疑,他的心中对于这名总领事馆参赞助理多了几分厌恶之情。 …… “宫崎君,你认识总领事馆的内藤助理吗?”荒木播磨稍稍犹豫后,还是问道。 “是今村先生的助理内藤君吗?”程千帆问道。 “正是。”荒木播磨点点头。 “自然是认识的。”程千帆点点头,“我和内藤君认识一年多了,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听得宫崎健太郎说和内藤小翼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荒木播磨心中摇头叹息。 宫崎君虽然贪财,但是,他对待朋友真的没得说,是真正暖人心窝的那种真诚。 “宫崎君。”荒木播磨说道,“内藤助理今天找到我,他怀疑一个人。” “内藤君发现什么线索了?”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惊喜之色,急切问道。 然后他便看到荒木播磨指了指他。 程千帆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我?” 看到荒木播磨点点头,程千帆满眼震惊,“内藤君怀疑我?” 荒木播磨表情严肃,他向宫崎健太郎简明扼要的讲述了内藤小翼怀疑他的理由。 “内藤君疯了吗?”程千帆露出非常愤怒和不理解的表情。 “怎么?宫崎君不回应一下内藤助理的怀疑吗?这可是内藤助理特别向我反馈的情报。”荒木播磨似笑非笑。 “愚蠢的内藤!”程千帆露出愤怒和伤心交杂的表情,然后是咬牙切齿的骂道,“我解释个屁!若是荒木君你相信这种愚蠢的话,而不相信我,算是我眼瞎交错朋友了。”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他递给宫崎健太郎一支烟,“宫崎君,你对朋友素来真诚,不过,有些人真的不配拥有你的友谊。” 说着,他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 午夜时分,荒木播磨回到了特高课驻地。 他刚准备回宿舍休息,便接到了课长办公室的电话,是三本次郎亲自打来的,要他过去汇报工作。 “课长,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荒木播磨关切问道。 “第三军司令官山田乙三将军阁下来电,询问谷口教授遇刺案调查情况。”三本次郎皱眉,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上的一份电文说道。 “山田将军亲自来电?”荒木播磨闻言,非常震惊。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三本次郎,“课长,谷口教授和山田将军有旧?” 三本次郎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没有摸清楚山田乙三和谷口宽之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情。 他刚才一直在思考关于这位帝国陆军第三军之司令官的履历。 山田将军是帝国长野县人,先后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 山田将军参加过日俄战争,战胜沙俄的伟大胜利令山田乙三对于为帝国扩张领土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 ‘柳条湖事件’后,山田乙三亲自率领骑兵第四旅团征伐满洲,立下赫赫战功。 昭和十年,十月,山田乙三从参谋本部被调任到陆军士官学校担任校长。 不过,去年战事全面爆发后,山田乙三又被调到中国,先后历任关东军第十二师团师团长、第三军司令官。 三本次郎皱了皱眉头,山田乙三将军的履历基本上都是在满洲关东军方面。 而谷口宽之则和关东军方面有一些牵扯。 此外,山田乙三曾经任陆军士官学校的校长,根据三本次郎所了解的情况,包括神户大学在内的帝国不少高校都和包括陆军士官学校和帝国陆军大学之间是有长期合作的。 三本次郎闷闷地哼了一声。 是总领事馆方面没有保护好谷口宽之,特高课只是负责查案,如果说要追责的话,总领事馆方面才是最应该为谷口宽之之死负责的。 本来对于这个案子三本次郎并没有太大的压力,但是,山田乙三的这份电报改变了这一切。 …… “谷口教授是帝国著名学者,对于他的不幸遇刺,我们必须查一个水落石出。”三本次郎没有回答荒木播磨的问题,而是表情严肃说道。 “哈依。” “说一下调查进展。”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属下先是分别盘问了谷口教授的随行人员以及负责接待谷口教授一行人的外务省工作人员坂本良野……”荒木播磨便详细讲述了自己的盘问过程。 三本次郎会间或打断荒木播磨的汇报,就某个细节进行提问。 “后来宫崎君来到了招待所,他也参与了调查和盘问。”荒木播磨说道。 他简明扼要的讲述了相关情况,然后,荒木播磨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说道,“宫崎君出于保护谷口教授的颜面的考虑,请求单独盘问八目昌二。” “你同意了?” “是的。”荒木播磨说道,随后便拿出他安排手下盘问八目昌二所获得的口供递给了三本次郎,“课长,根据八目昌二的交代,和宫崎君后来与我说的情况基本无二。” “所以,你们怀疑谷口宽之被杀这件事,有可能是因为感情纠葛?”三本次郎一边看口供,问道。 “这只是一个怀疑方向。”荒木播磨说道,“我和宫崎君的看法类似,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最起码八目昌二和中谷内刚一的身上是有一些疑点的。” “宫崎是了解谷口宽之的。”三本次郎点点头,“以他所说,谷口教授的这种奇怪癖好并非首次,确实是有可能带来一些隐患。” 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以你对宫崎的信任,你或许是出于纪律要求就宫崎单独盘问八目昌二这件事,再后来抽一个时间询问八目昌二,而不是如此这般立刻秘密、仔细的盘问了八目昌二,并且还特别口供记录。” 三本次郎表情严肃,“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你对宫崎健太郎起了疑心?” …… “关于内藤小翼怀疑宫崎的理由,你怎么看?”三本次郎听荒木播磨汇报了内藤小翼秘密找到他反馈问题之事后,思忖片刻问道。 “内藤小翼是长友先生的外甥。”荒木播磨说道,“长友先生遇刺之时是和宫崎君在一起的,长友先生遇难,宫崎君却活下来了。” 他看着三本次郎,总结说道,“属下认为这应该是内藤小翼因为长友寸男先生遇难之事,迁怒在了宫崎君的身上。”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这种主观臆断。”三本次郎摇摇头,“说说你的具体分析,要秉持客观态度。” “哈依。”荒木播磨说道。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思考一番,斟酌了用词后才继续说道,“长友先生遇刺的时候,宫崎君也中枪了。” “陆飞是这次行刺行动的指挥官,投靠帝国之后陆飞也交代了这次行动。” “根据陆飞所说,他们的目标是长友寸男先生,对于‘程千帆’,他们是将其视为第二目标的,只因为在重庆方面看来,程千帆是亲近帝国的。” “向程千帆开枪,是陆飞的临时决定。”三本次郎说道,他是仔细看过相关的卷宗的。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点点头,“但是,这最起码说明了上海站内部对于程千帆的态度,他们是想要杀他的。” 停顿了一下,荒木播磨继续说道,“当然了,讨论上海站对程千帆动手的动机意义不大,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程千帆实际上是宫崎君所假扮的。” 他表情严肃说道,“课长,我之所以认为内藤小翼对于宫崎君的怀疑没有证据,更像是迁怒,是基于一个事实。” “继续。”三本次郎点点头。 “宫崎君在那一天被我突然从延德里接到特高课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长友先生来到上海这件事,那是两人第一次会面。” “然后,他们师徒久别重逢后,宫崎君送长友先生回警察医院,在医院门口他们就遭遇了枪击。” “根据我们当时的调查,宫崎君和长友先生一起坐车离开,两人一直在一起,宫崎君即便是想要谋害长友先生,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策动刺杀。” “客观来说,宫崎君当时在这次袭击中中枪,应该算是被长友先生连累到了。”荒木播磨皱眉说道。 …… 程千帆没有回家,他于深夜抵达了今村兵太郎的宅邸。 今村兵太郎先是关切的询问了宫崎健太郎的身体情况,对于自己的爱徒遭遇袭击之事表达了关心。 随后,今村兵太郎又就谷口宽之遇刺身亡之事,向宫崎健太郎表达致哀和慰问。 再之后,今村兵太郎又详细询问了谷口宽之遇刺之案的调查进展。 看着宫崎健太郎用悲伤中略带尴尬的表情讲述了谷口宽之和女学生晴子以及其未婚夫之间混乱的感情纠葛,今村兵太郎也是直摇头。 就在此时,今村兵太郎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是今村兵太郎。” “总领事阁下。”今村兵太郎起身,态度恭敬说道。 “哈依。” “哈依。” 挂掉电话,今村兵太郎皱眉,然后面色复杂的看向宫崎健太郎。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272章 肺腑之言 “谷口教授被杀一案,你不要再跟着参与了。”今村兵太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没有丝毫犹豫,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不好奇其中原因?”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问道。 “如果老师觉得可以告诉学生,自然会与我说的。”程千帆微笑着,“若是涉及机密,学生问起来反而会令老师为难。” 看着态度恭敬、对自己更是无比‘体贴’的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心中满意,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倒也无甚机密。” 他问宫崎健太郎,“你和内藤小翼之间有矛盾?” “应该是没有的。”程千帆摇摇头,只是表情有些苦涩。 “嗯?”今村兵太郎微微皱眉。 “学生的为人,老师您是清楚的,学生对待朋友素来真诚以待,学生和内藤君虽然关系不算亲密,却也自觉没有得罪内藤君。”程千帆露出犹豫的表情。 “有什么就说。”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学生此前也没有感觉到和内藤君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过……”程千帆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今天去送别谷口老师的时候,特高课的荒木君与我说了一件事。” 随后他便讲述了荒木播磨与他提及的内藤小翼向其反馈、怀疑他有问题之事。 “原来如此。”今村兵太郎点点头,“总领事阁下打来电话,内藤向他反映了一些关于你的问题,总领事阁下慎重考虑后,要求你暂时离开谷口教授遇刺案的调查小组。” …… “老师,学生实在是不明白,内藤君为何会对我有如此深的误会。”程千帆表情黯然。 “应该是迁怒吧。”今村兵太郎说道,“有件事可能你并不知道,内藤小翼是长友君的外甥。” 程千帆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皱眉说道,“老师的意思是,长友老师是与我一起遇刺的,他埋怨我没有保护好长友老师?” “也许吧。”今村兵太郎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内藤父母早逝,是长友君将他带大的,他对长友君的感情极为深厚,故而……” 他沉吟、思忖说道,“希望你能够理解,也不要太过责怪内藤。” “老师。”程千帆表情中有无奈也有几分愤懑,“长友老师的遇难,我心中自是十分难过的,不过,客观的说,凶徒应该是冲着长友老师去的,学生当时也中枪负伤……”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明白宫崎健太郎没有说出口的话,健太郎的意思是他负伤实则是受到了长友寸男遇刺的牵连,而不是他牵连到了长友寸男。 “有件事你如实告诉我,在遇刺案发生那天之前,你知不知道长友君来到上海的消息?”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看着宫崎健太郎问道。 程千帆一脸茫然,“老师,我不明白……” …… “内藤一直在暗中调查长友君遇害一事,他查到了长友君遇害之前发生的一起案件。”今村兵太郎说道,“陶家巷十六号,陶徐氏之女陶翠芳的未婚夫孙志杰被绑架一案,你有印象吗?” “陶家巷,陶徐氏,陶翠芳。”程千帆思考,“我有点印象,陶翠芳的未婚夫孙志杰被绑架,此人后来音信全无。” 说着,他不解的看向今村兵太郎,“老师,这件绑架案和内藤君有什么关系?” “内藤查到,孙志杰陪同女友陶翠芳曾经在长友君那里做过双眼皮手术。”今村兵太郎说道,“他认为你在长友君遇刺那件事发生之前就知道长友君来上海的消息。” “我不明白内藤君怀疑我的逻辑何在。”程千帆表情愤怒,“孙志杰被绑架确实是发生在长友老师遇刺之前,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踱步,表情烦躁,“老师,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内藤君对我的怀疑和误解。” “说一说孙志杰被绑架之案。”今村兵太郎说道。 “孙志杰被绑架之后,我方经过调查,怀疑他被绑架之事和姜骡子匪帮有关。”程千帆解释说道,“巡捕房的探目后来收到情报,姜骡子匪帮将绑架目标锁定在在诊所、医院做双眼皮手术的病人之间。” “为什么会将这些人作为目标?”今村兵太郎问道。 “姜骡子匪帮猖獗,法租界的一些富豪人人自危,多是增加了保镖护卫,这给姜骡子匪帮的绑架举动带来了困扰,于是他们将目光锁定在类似于陶翠芳这种,家中有些资产,却并没有什么保护力量的小市民身上。” “原来如此。”今村兵太郎点点头。 …… “巡捕房一开始并不知道孙志杰是陪同陶翠芳在警察医院长友老师那里进行的双眼皮手术,因为此前发生一起未遂绑架案,此人是在仁康医院进行双眼皮手术的,故而我的手下起初以为陶翠芳也是在仁康医院进行双眼皮手术的。” 停顿一下,程千帆说道,“事实上,若非孙志杰被绑架之时发生了枪战,梁遇春所部人手不足,我手下的三巡并不会参与到孙志杰被绑架一案。”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老师您应该还记得,我此前向您汇报过,梁遇春此人此前同我竞争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此人与我关系并不融洽。” 程千帆表情阴沉,“在我的手下调查孙志杰被绑架之案几天后,我才在特高课和长友老师第一次碰面,然后当天我们就一起遇刺了。” 他有些烦躁,“我的手下曾经去警察医院想要找茅岢莘医生,也就是长友老师的伪装身份,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看到宫崎健太郎因为愤怒而有些语无伦次,今村兵太郎沉声说,“健太郎,我没有怀疑你,你不要有情绪。” “是!”程千帆闻言,表情好看了一些,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没有亲自去,是我的手下去警察医院的,只是当时茅岢莘医生有事外出、停诊了,我的手下吕虎没有见到茅岢莘医生。” “老师,吕虎是帝国暗中发展的暗探,他可以为我证明,我根本不知道这位茅岢莘医生的情况,也没有见过。” 说着,他赌气说道,“如果内藤君依然怀疑在此之前我知道长友老师在上海的消息,我无话可说。”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我不明白内藤君怀疑我什么,且不说我此前并不知道长友老师在上海,更不知道茅岢莘医生就是长友老师。” 他气呼呼说道,“即便是我知道长友老师来上海,我只会非常高兴和老师多年后重逢,我又为什么要暗中加害老师呢?” 说着,他又愤愤地嘟囔了一句,“不可理喻。” …… “我明白了。”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此事我会向总领事阁下汇报,为你作出解释的。” 听了宫崎健太郎的解释,他还是选择相信健太郎的,正如宫崎健太郎所说,在长友寸男遇刺那天之前,健太郎根本没有见过长友寸男,不知道他秘密来到了上海。 更何况,宫崎健太郎根本没有加害长友寸男的理由。 据他了解,宫崎健太郎和长友寸男此前也谈不上熟悉,只是有过不长一段时间的师生情分罢了。 “老师信重,学生感激不尽。”程千帆表情激动,说道,然后他又露出一丝凝重的思索之色。 “怎么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程千帆便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为了缉拿姜骡子匪帮,属下的手下们曾经在一个舞厅捉拿了几个嫌疑分子。”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来经过巡捕房的缜密查证,这几个人和姜骡子匪帮并无甚牵扯,保释报告送到我办公桌上,我签字同意了。” 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这个爱财的学生应该是以抓捕姜骡子匪帮的名义去舞厅拿人,威逼恐吓,然后讹诈保释金。 “后来,也就是长友老师遇刺之事发生后的两个月,其中有人也被绑架失踪了。”程千帆说道。 “而后来从三本课长那里了解到失踪之人是帝国西村班的潜伏特工。”说着他露出尴尬之色。 “我有印象的,记得你当时向我汇报过这件事。”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不过,你当时只说了西村班的事情,并没有提及此人曾经被你的手下抓捕过。” 程千帆没有辩解,他挠挠头,脸上的尴尬之色愈烈。 今村兵太郎就哼了一声,他明白其中的原因: 自己为人正派,健太郎知道自己不喜这种勒索保释金的粗鲁行为,有鉴于此,健太郎自然没有敢向他提及此事。 …… “至于说谷口宽之教授遇刺这件事,属下个人认为可以排除宫崎君的嫌疑。” “首先,动机,宫崎君根本没有杀害谷口宽之教授的动机。” “据我了解,宫崎君对谷口教授是非常尊敬的,当然,也许因为教授对他比较严厉,这令宫崎君对于教授难以亲近起来。” 说着,荒木播磨思考了一下,选择了一个较为准确的用词,“就是学生对于严厉老师的那种尊敬中带着一丝丝疏远的情感。” “宫崎君去医院停尸房看了谷口教授,我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悲伤和痛苦。”荒木播磨对三本次郎说道,“宫崎君说‘只有真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说着,他感叹说道,“这句话应该是宫崎君现在最真实的心理写照吧。”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除了没有动机,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根本不知道谷口宽之秘密抵达上海的消息,事实上,便是他这个上海特高课课长也事先并不知道谷口宽之带领‘笔部队’的两名成员从香港来上海的消息。 宫崎健太郎一无动机,二根本不知情,基本上可以首先排除嫌疑。 荒木播磨判断此乃内藤小翼因为长友寸男之死而迁怒宫崎健太郎,这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这部电话一般只有和他地位同等之重要人士以及军部、参谋本部等长官才会打来。 他起身,表情严肃的拿起电话。 “我是三本次郎。” “今村君?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呢?” “哈哈哈,今村君不也是在熬夜工作嘛,是啊,帝国征服的步伐大步前进,为了帝国的伟业,我等诸君当废寝忘食……” “好的,这件事我知道了。” “昭和之光,照耀寰宇,今村君早些休息。” 挂掉电话,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露出思忖之色,说道,“总领事馆的今村参赞打来电话,总领事馆方面认为宫崎健太郎暂时不适合继续参与调查谷口宽之遇刺之案。” “什么?”荒木播磨惊讶无比,“莫非宫崎君真的有问题?” “应该不是。”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宫崎现在就在今村君身边。” 荒木播磨恍然,他点点头,今村兵太郎能够当着宫崎健太郎的面打这个电话过来,并且直接向三本次郎点明这一点,这自然说明宫崎君是没有问题的,今村对于宫崎是信任的。 这也是今村兵太郎用这样一种姿态传达对于宫崎君的信任,以免造成这边的误会和误判。 “有没有可能是总领事馆内部的问题?”荒木播磨问道,“莫非是内藤小翼在背后又做了什么?” “有这种可能性。”三本次郎颔首说道。 宫崎健太郎此时此刻在今村那边,应该是向今村汇报情况。 三本次郎对此并无不满,因为宫崎亲近今村兵太郎本身便出自他的安排,而且此时此刻,他从今村的这个电话中捕捉到一个细节: 宫崎是先来他这里,然后再去今村兵太郎那里的,对此他还是很欣慰的。 “虽然属下和内藤接触不多,但是,内藤给我的感觉是心有执念,用支那的话说,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荒木播磨看了三本次郎一眼,适时地说道。 “蠢货。” 三本次郎摇摇头,冷哼一声。 外务省的书呆子,愚蠢的傻瓜,心胸狭隘,不明是非之辈。 ……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又响起。 这是另外一部电话。 荒木播磨主动上前拿起话筒,“我是荒木播磨。” “好的,我知道了。”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他挂掉电话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是汪康年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三本次郎问道。 “福熙区巡捕房便衣华捕副探长曹斌生被杀。”荒木播磨说道,“曹斌生本人和两个手下,三人在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弄堂口被人当街枪杀。” “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没有?”三本次郎表情阴沉,曹斌生是在他手中发展的投靠帝国的‘人才’,是特高课伸向福熙区的一只触手。 现在曹斌生被杀,三本次郎自然震怒。 “现场留有白纸黑字,写的是‘汉奸’的下场。”荒木播磨说道,“像是重庆军统的做法。” …… “多谢老师。”程千帆向今村兵太郎鞠躬一礼,抬起头的时候,眼眸中闪烁着感动之色。 今村兵太郎亲自打电话通知三本次郎,并且直接告知他就在身旁,这等于是今村兵太郎亲自给他背书,令他不会受到被‘驱逐’出调查组之事的影响。 “老师拳拳爱护,学生……”说着,他擦拭了眼角,“老师,幸亏有您,您是健太郎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今村兵太郎心中甚慰,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我一直视你如半子,自然要维护你。” 宫崎健太郎愈发感动。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搅了这对师生那真挚浓郁的动人画面。 “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今村兵太郎扭头看向宫崎健太郎,眼神中闪烁惊讶之色。 然后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正色说道,“健太郎,有件事要告知与你。” 程千帆也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装,毕恭毕敬的站好,“老师,您说。” “谷口宽之教授是帝国著名的学者,在国内外都享有极高的声誉,对于他在上海遭遇歹人刺杀、不幸遇难之事,总领事馆、军部、内阁长官都深感震惊和愤怒,同时非常遗憾。” 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总领事馆会为谷口宽之教授设立灵堂,邀请各界人士前来吊唁,包括岩井英一总领事阁下以及陆军省军务科长影佐阁下在内的帝国重要人士都会来给谷口君送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差不多五千字的大章节。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73章 来自好友荒木的助攻(二合一章节) “谷口教授被杀一案,你不要再跟着参与了。”今村兵太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没有丝毫犹豫,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不好奇其中原因?”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问道。 “如果老师觉得可以告诉学生,自然会与我说的。”程千帆微笑着,“若是涉及机密,学生问起来反而会令老师为难。” 看着态度恭敬、对自己更是无比‘体贴’的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心中满意,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倒也无甚机密。” 他问宫崎健太郎,“你和内藤小翼之间有矛盾?” “应该是没有的。”程千帆摇摇头,只是表情有些苦涩。 “嗯?”今村兵太郎微微皱眉。 “学生的为人,老师您是清楚的,学生对待朋友素来真诚以待,学生和内藤君虽然关系不算亲密,却也自觉没有得罪内藤君。”程千帆露出犹豫的表情。 “有什么就说。”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学生此前也没有感觉到和内藤君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过……”程千帆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今天去送别谷口老师的时候,特高课的荒木君与我说了一件事。” 随后他便讲述了荒木播磨与他提及的内藤小翼向其反馈、怀疑他有问题之事。 “原来如此。”今村兵太郎点点头,“总领事阁下打来电话,内藤向他反映了一些关于你的问题,总领事阁下慎重考虑后,要求你暂时离开谷口教授遇刺案的调查小组。” …… “老师,学生实在是不明白,内藤君为何会对我有如此深的误会。”程千帆表情黯然。 “应该是迁怒吧。”今村兵太郎说道,“有件事可能你并不知道,内藤小翼是长友君的外甥。” 程千帆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皱眉说道,“老师的意思是,长友老师是与我一起遇刺的,他埋怨我没有保护好长友老师?” “也许吧。”今村兵太郎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内藤父母早逝,是长友君将他带大的,他对长友君的感情极为深厚,故而……” 他沉吟、思忖说道,“希望你能够理解,也不要太过责怪内藤。” “老师。”程千帆表情中有无奈也有几分愤懑,“长友老师的遇难,我心中自是十分难过的,不过,客观的说,凶徒应该是冲着长友老师去的,学生当时也中枪负伤……”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明白宫崎健太郎没有说出口的话,健太郎的意思是他负伤实则是受到了长友寸男遇刺的牵连,而不是他牵连到了长友寸男。 “有件事你如实告诉我,在遇刺案发生那天之前,你知不知道长友君来到上海的消息?”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看着宫崎健太郎问道。 程千帆一脸茫然,“老师,我不明白……” …… “内藤一直在暗中调查长友君遇害一事,他查到了长友君遇害之前发生的一起案件。”今村兵太郎说道,“陶家巷十六号,陶徐氏之女陶翠芳的未婚夫孙志杰被绑架一案,你有印象吗?” “陶家巷,陶徐氏,陶翠芳。”程千帆思考,“我有点印象,陶翠芳的未婚夫孙志杰被绑架,此人后来音信全无。” 说着,他不解的看向今村兵太郎,“老师,这件绑架案和内藤君有什么关系?” “内藤查到,孙志杰陪同女友陶翠芳曾经在长友君那里做过双眼皮手术。”今村兵太郎说道,“他认为你在长友君遇刺那件事发生之前就知道长友君来上海的消息。” “我不明白内藤君怀疑我的逻辑何在。”程千帆表情愤怒,“孙志杰被绑架确实是发生在长友老师遇刺之前,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踱步,表情烦躁,“老师,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内藤君对我的怀疑和误解。” “说一说孙志杰被绑架之案。”今村兵太郎说道。 “孙志杰被绑架之后,我方经过调查,怀疑他被绑架之事和姜骡子匪帮有关。”程千帆解释说道,“巡捕房的探目后来收到情报,姜骡子匪帮将绑架目标锁定在在诊所、医院做双眼皮手术的病人之间。” “为什么会将这些人作为目标?”今村兵太郎问道。 “姜骡子匪帮猖獗,法租界的一些富豪人人自危,多是增加了保镖护卫,这给姜骡子匪帮的绑架举动带来了困扰,于是他们将目光锁定在类似于陶翠芳这种,家中有些资产,却并没有什么保护力量的小市民身上。” “原来如此。”今村兵太郎点点头。 …… “巡捕房一开始并不知道孙志杰是陪同陶翠芳在警察医院长友老师那里进行的双眼皮手术,因为此前发生一起未遂绑架案,此人是在仁康医院进行双眼皮手术的,故而我的手下起初以为陶翠芳也是在仁康医院进行双眼皮手术的。” 停顿一下,程千帆说道,“事实上,若非孙志杰被绑架之时发生了枪战,梁遇春所部人手不足,我手下的三巡并不会参与到孙志杰被绑架一案。”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老师您应该还记得,我此前向您汇报过,梁遇春此人此前同我竞争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此人与我关系并不融洽。” 程千帆表情阴沉,“在我的手下调查孙志杰被绑架之案几天后,我才在特高课和长友老师第一次碰面,然后当天我们就一起遇刺了。” 他有些烦躁,“我的手下曾经去警察医院想要找茅岢莘医生,也就是长友老师的伪装身份,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点。” 看到宫崎健太郎因为愤怒而有些语无伦次,今村兵太郎沉声说,“健太郎,我没有怀疑你,你不要有情绪。” “是!”程千帆闻言,表情好看了一些,他继续说道,“这件事我没有亲自去,是我的手下去警察医院的,只是当时茅岢莘医生有事外出、停诊了,我的手下吕虎没有见到茅岢莘医生。” “老师,吕虎是帝国暗中发展的暗探,他可以为我证明,我根本不知道这位茅岢莘医生的情况,也没有见过。” 说着,他赌气说道,“如果内藤君依然怀疑在此之前我知道长友老师在上海的消息,我无话可说。”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我不明白内藤君怀疑我什么,且不说我此前并不知道长友老师在上海,更不知道茅岢莘医生就是长友老师。” 他气呼呼说道,“即便是我知道长友老师来上海,我只会非常高兴和老师多年后重逢,我又为什么要暗中加害老师呢?” 说着,他又愤愤地嘟囔了一句,“不可理喻。” …… “我明白了。”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此事我会向总领事阁下汇报,为你作出解释的。” 听了宫崎健太郎的解释,他还是选择相信健太郎的,正如宫崎健太郎所说,在长友寸男遇刺那天之前,健太郎根本没有见过长友寸男,不知道他秘密来到了上海。 更何况,宫崎健太郎根本没有加害长友寸男的理由。 据他了解,宫崎健太郎和长友寸男此前也谈不上熟悉,只是有过不长一段时间的师生情分罢了。 “老师信重,学生感激不尽。”程千帆表情激动,说道,然后他又露出一丝凝重的思索之色。 “怎么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程千帆便露出几分尴尬之色,“为了缉拿姜骡子匪帮,属下的手下们曾经在一个舞厅捉拿了几个嫌疑分子。”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来经过巡捕房的缜密查证,这几个人和姜骡子匪帮并无甚牵扯,保释报告送到我办公桌上,我签字同意了。” 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已经猜到了自己这个爱财的学生应该是以抓捕姜骡子匪帮的名义去舞厅拿人,威逼恐吓,然后讹诈保释金。 “后来,也就是长友老师遇刺之事发生后的两个月,其中有人也被绑架失踪了。”程千帆说道。 “而后来从三本课长那里了解到失踪之人是帝国西村班的潜伏特工。”说着他露出尴尬之色。 “我有印象的,记得你当时向我汇报过这件事。”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不过,你当时只说了西村班的事情,并没有提及此人曾经被你的手下抓捕过。” 程千帆没有辩解,他挠挠头,脸上的尴尬之色愈烈。 今村兵太郎就哼了一声,他明白其中的原因: 自己为人正派,健太郎知道自己不喜这种勒索保释金的粗鲁行为,有鉴于此,健太郎自然没有敢向他提及此事。 …… “至于说谷口宽之教授遇刺这件事,属下个人认为可以排除宫崎君的嫌疑。” “首先,动机,宫崎君根本没有杀害谷口宽之教授的动机。” “据我了解,宫崎君对谷口教授是非常尊敬的,当然,也许因为教授对他比较严厉,这令宫崎君对于教授难以亲近起来。” 说着,荒木播磨思考了一下,选择了一个较为准确的用词,“就是学生对于严厉老师的那种尊敬中带着一丝丝疏远的情感。” “宫崎君去医院停尸房看了谷口教授,我能够感受到他内心的悲伤和痛苦。”荒木播磨对三本次郎说道,“宫崎君说‘只有真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说着,他感叹说道,“这句话应该是宫崎君现在最真实的心理写照吧。”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除了没有动机,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根本不知道谷口宽之秘密抵达上海的消息,事实上,便是他这个上海特高课课长也事先并不知道谷口宽之带领‘笔部队’的两名成员从香港来上海的消息。 宫崎健太郎一无动机,二根本不知情,基本上可以首先排除嫌疑。 荒木播磨判断此乃内藤小翼因为长友寸男之死而迁怒宫崎健太郎,这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这部电话一般只有和他地位同等之重要人士以及军部、参谋本部等长官才会打来。 他起身,表情严肃的拿起电话。 “我是三本次郎。” “今村君?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呢?” “哈哈哈,今村君不也是在熬夜工作嘛,是啊,帝国征服的步伐大步前进,为了帝国的伟业,我等诸君当废寝忘食……” “好的,这件事我知道了。” “昭和之光,照耀寰宇,今村君早些休息。” 挂掉电话,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露出思忖之色,说道,“总领事馆的今村参赞打来电话,总领事馆方面认为宫崎健太郎暂时不适合继续参与调查谷口宽之遇刺之案。” “什么?”荒木播磨惊讶无比,“莫非宫崎君真的有问题?” “应该不是。”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宫崎现在就在今村君身边。” 荒木播磨恍然,他点点头,今村兵太郎能够当着宫崎健太郎的面打这个电话过来,并且直接向三本次郎点明这一点,这自然说明宫崎君是没有问题的,今村对于宫崎是信任的。 这也是今村兵太郎用这样一种姿态传达对于宫崎君的信任,以免造成这边的误会和误判。 “有没有可能是总领事馆内部的问题?”荒木播磨问道,“莫非是内藤小翼在背后又做了什么?” “有这种可能性。”三本次郎颔首说道。 宫崎健太郎此时此刻在今村那边,应该是向今村汇报情况。 三本次郎对此并无不满,因为宫崎亲近今村兵太郎本身便出自他的安排,而且此时此刻,他从今村的这个电话中捕捉到一个细节: 宫崎是先来他这里,然后再去今村兵太郎那里的,对此他还是很欣慰的。 “虽然属下和内藤接触不多,但是,内藤给我的感觉是心有执念,用支那的话说,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荒木播磨看了三本次郎一眼,适时地说道。 “蠢货。” 三本次郎摇摇头,冷哼一声。 外务省的书呆子,愚蠢的傻瓜,心胸狭隘,不明是非之辈。 ……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又响起。 这是另外一部电话。 荒木播磨主动上前拿起话筒,“我是荒木播磨。” “好的,我知道了。”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他挂掉电话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是汪康年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三本次郎问道。 “福熙区巡捕房便衣华捕副探长曹斌生被杀。”荒木播磨说道,“曹斌生本人和两个手下,三人在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弄堂口被人当街枪杀。” “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没有?”三本次郎表情阴沉,曹斌生是在他手中发展的投靠帝国的‘人才’,是特高课伸向福熙区的一只触手。 现在曹斌生被杀,三本次郎自然震怒。 “现场留有白纸黑字,写的是‘汉奸’的下场。”荒木播磨说道,“像是重庆军统的做法。” …… “多谢老师。”程千帆向今村兵太郎鞠躬一礼,抬起头的时候,眼眸中闪烁着感动之色。 今村兵太郎亲自打电话通知三本次郎,并且直接告知他就在身旁,这等于是今村兵太郎亲自给他背书,令他不会受到被‘驱逐’出调查组之事的影响。 “老师拳拳爱护,学生……”说着,他擦拭了眼角,“老师,幸亏有您,您是健太郎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今村兵太郎心中甚慰,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我一直视你如半子,自然要维护你。” 宫崎健太郎愈发感动。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搅了这对师生那真挚浓郁的动人画面。 “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今村兵太郎扭头看向宫崎健太郎,眼神中闪烁惊讶之色。 然后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正色说道,“健太郎,有件事要告知与你。” 程千帆也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装,毕恭毕敬的站好,“老师,您说。” “谷口宽之教授是帝国著名的学者,在国内外都享有极高的声誉,对于他在上海遭遇歹人刺杀、不幸遇难之事,总领事馆、军部、内阁长官都深感震惊和愤怒,同时非常遗憾。” 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总领事馆会为谷口宽之教授设立灵堂,邀请各界人士前来吊唁,包括岩井英一总领事阁下以及陆军省军务科长影佐阁下在内的帝国重要人士都会来给谷口君送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差不多五千字的大章节。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74章 妙计 程千帆闻言,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今村兵太郎看着惊喜的健太郎后退了两步,向他深深地鞠躬。 “谷口老师颠沛半生,为帝国的伟业奔走忙碌,却不幸客死异乡。”程千帆眸中饱含热泪。 “谷口老师素来注重仪表,知礼节,更以颜面为重。” “现在老师得如此礼遇,有志同道合之人,有帝国重臣相送,必然极满意。” 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心中既欣慰且满意,健太郎是极为重感情之人啊。 “你的身份是极为隐蔽的,不便以弟子之礼送别谷口君。”今村兵太郎沉吟说道,“后日灵堂设立完毕后,你可以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名义来吊唁。” “是,学生明白。”程千帆点头应道,随后便是叹了口气,眼神中也是有些遗憾之色。 今村兵太郎明白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虽不能公开以学生身份、弟子之礼送别宫崎君,但是,你在心中以弟子之礼相送,想必谷口君是能够理解的。” “只能如此了。”程千帆感慨点头,“希望谷口老师不会怪我。” …… 白若兰看着自己的丈夫。 小程总在先施百货门口遭遇刺杀之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 尽管程千帆此前已经打电话告知自己安然无事,但是,白若兰心中岂能不担心。 此时此刻,看到程千帆全乎全身的站在自己面前,她这才放下心来。 挺着大肚子的妻子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抱的紧紧的。 她什么话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话都说了。 程千帆本想要问‘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的,话到了嘴边,他亲了亲妻子的额头,“我去洗脸洗脚,今天有些累,困死了。” 他本来打算回来后在书房一个人安静的想一些事情。 程千帆洗漱完毕。 此时此刻,程千帆躺在床上,他看了一眼睡着的若兰那眉眼间带着舒下心来的喜悦,他整个人的身心也是难得的放松下来,这一刻,他终于暂时放下了他背负的那么多沉重的责任、任务和压力,只觉得天地间只有他和若兰。 ……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小程总被青帮夏问樵的手下方辉刺杀,小程总命大,方辉的手枪卡壳了。 虽然小程总‘福大命大’没事,但是,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此作罢。 小程总是法租界的大拿。 夏问樵夏三哥是青帮的后起之秀,是杜庸生杜老板在法租界黑市交易的话事人。 这两个人若是直接爆发冲突,影响堪巨! 整个租界,乃至是半个上海滩都在关注这件事,就连街上的瘪三、小瘪三们都安分了许多,便是那四处乱逛、坑蒙拐骗的三光码子也都老老实实的,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很快有消息传出来,‘夏三哥’在白赛仲路的一个货仓被小程总的手下缴了,‘夏三哥’其他几个货仓也被巡捕房的人、小程总的手下们监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战一触即发’之时,消息传来,小程总和夏三哥握手言和,言说此次刺杀是方辉个人行为,并非受到夏三哥的指使,双方依然是好朋友。 不过,不管怎么说,方辉是夏问樵的人,为了表达对于此事的歉意,夏问樵直接以白赛仲路货舱里的一半货物作为赔礼。 小程总得了赔礼,受用了夏问樵的亲自登门道歉,非常通情达理,言说此事就此揭过,他和夏三哥是好朋友,好朋友是不会受到奸人挑拨的影响的。 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很快,‘江湖上’便有传闻,方辉行刺小程总实乃是受到张笑林的指使,这位张老板故意收买了方辉,制定了此一石二鸟的毒计: 指使夏问樵的手下刺杀小程总,刺杀成功,他张老板除掉了这个令他恨得牙痒痒的小程总,巡捕房也不会轻饶刺杀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的夏问樵。 刺杀不成,小程总必然和夏问樵结仇厮杀,张老板则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传闻一经传播开来,便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最重要的是,不少人都深信不疑。 原因? 小程总是极为惜命之人,故而,固然他极为贪财,也不会为了半仓库货物就放过对他动手的夏问樵的,此事必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当然,现在是众人皆知的幕后故事。 …… “混蛋,查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张笑林气的直喘气,他的脚边是打碎的茶壶。 “老板,很难查。”詹四摇摇头,“几乎是一天之内,这件事就传的连倒马桶的姨婆都知道了。” “这件事你都和谁提过?”张笑林皱眉,问道。 如果方辉干掉了程千帆,亦或是程千帆的人和夏问樵的人发生激烈厮杀过后,他自然不介意让自己的‘诸葛妙计’传播开来,以壮声势,压威四方。 但是,此事却是功亏一篑…… “老板,你是知道我阿四的,我嘴巴严得很,除了和弟兄们喝酒时候说两句,从不会乱讲的。” 张笑林一拍额头,恶狠狠的瞪了詹四一眼。 …… “看来,张笑林对你是恨之入骨啊。”宋甫国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此人贪婪无度,实际上他是盯上了我在黑市上的生意,以及我通过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乃至是日本人那里疏通得来的交通线。”程千帆说道,他夹了一片猪头肉,脆骨咬的嘎嘣脆。 “再加上我面对他的再三挑衅,始终是强硬回应,如此便结下了死仇了。”他继续说道。 “张笑林此人,日本进攻上海,他特别跑去莫干山避暑,日本人占领了上海,他便从莫干山下来,明目张胆的公开当汉奸。”宋甫国皱眉说道,“此人危害巨大,当早早除之。” 宋甫国此前长期在上海负责特务处上海站之情报工作,他自是深知张笑林投日的危害。 此人在上海滩有着极大的能量,当这股能量转化为汉奸势力的时候,便展现出了巨大的破坏力。 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掠夺物资,危害乡里,供给日军,可谓是其罪罄竹难书。 此外,张某人的徒子徒孙众多,特别是对于租界渗透甚重,极大的威胁到军统在租界的活动和潜伏,甚至往大了说,此人对于整个上海抗日大局都有着莫大的威胁。 “我不适合动手。”程千帆明白宋甫国的意思,他摇摇头,“我可以杀张笑林的手下,甚至可以杀他张某人的小妾、亲友,但是,不能直接对张笑林动手。” 他对宋甫国说,“不仅仅明面上的势力不能直接对张笑林动手,短期内,我部也最好不要牵扯其中。” “好吧。”宋甫国思忖片刻,说道,“我会向重庆去电,请局座督促上海站向张笑林动手的。” 两人随即进入到最重要之议题。 “有梅申平、高庆武的消息了吗?”宋甫国问道。 “暂时还没有。”程千帆眉头紧锁,他坦言说道,“如果这两个人在市面上出现,自然能够捕捉到其踪迹。” “最难得就是,若是此二人住在日本方面为他们准备的居所,并且严密把守,以防探目窥伺,这就十分难办了。”程千帆喝了一口酒,说道。 宋甫国以茶代酒和他碰杯,点点头,“是的,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而且这种可能性极大。” “除非,除非是梅、高二人有不得不在公开场合亮相的理由,如此我们才能够……”程千帆说道,说着,说着,他的眼中开始放光。 …… “怎么?有办法了?”宋甫国注意到程千帆的表情变化,急切问道。 “我收到消息,日本总领事馆方面正在布置灵堂。”程千帆思忖说道。 宋甫国也是眼中一亮,能够劳动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布置灵堂,这名死者的身份定然不太一般。 “知道死者是什么身份吗?”宋甫国问道。 “暂时不清楚。”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日本总领事馆的樱花谷招待所昨天响枪了,有人看到有伤者抬出来,也许和这件事有些关联。” “先不必理会死的谁,日本人死的越多,级别越高越好。”宋甫国右手一挥说道,他朝着程千帆笑了笑,“你这个思路很妙。” 程千帆便笑着说道,“日本总领事馆为某个‘大人物’设置灵堂,那么,以老长官您对二人的了解来看,假如梅、高二人正在上海,且正在和日本方面秘密接触,他们会不会去灵堂吊唁?” “以汪副总裁手下诸公的脾性……”宋甫国思忖,他轻笑一声,“公开吊唁也许未必敢,但是,私下里去吊唁,倒也不无可能。” 程千帆沉吟片刻,“我和总领事馆的参赞今村兵太郎有些交情、往来,以我的身份,勉强够资格去灵堂吊唁。” 他嘴角扬起笑容,对宋甫国说道,“日本人死了个大人物,作为朋友,我打电话给今村,以示关切,打听死者身份,进而亲自去灵堂吊唁,这是顺水乘舟之事。” 宋甫国哈哈大笑,程千帆八面玲珑,惯会来事,这小子深得法国人信任,同时和英国人、美国人也有些来往,平素更是以亲日姿态示人。 放眼整个法租界,乃至是整个上海滩,能够以二十多岁的年龄周旋于列强之间,各方竟然还都卖他几分面子的,小程总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啊。 “此计甚妙。”宋甫国高兴的点点头,“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希望梅、高二人能够如我们所料那般行事了。” …… 虹口区,特高课。 “课长,查到了。”荒木播磨从樱花招待所返回,风尘仆仆的向三本次郎汇报。 “说。” “宫崎君的观察很入微,八目昌二果然有隐瞒。”荒木播磨说道,“八目昌二曾经私自离开招待所外出过一段时间。” “多长时间,具体点。”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山田乙三的那封电报,令他感受到了压力。 此外,三本次郎昨天秘密去电自己在关东军方面的一位学长,从对方那里得知了一个秘密消息: 帝国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将军可能会被调回国内,而接替畑俊六阁下出任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的正是帝国陆军第三军司令官山田乙三将军。 “大约二十分钟。”荒木播磨说道,“八目昌二出去的时候,故意躲开了哨兵,十分小心谨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交代了什么?”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虽然八目昌二是帝国公民,同时还是谷口宽之的学生兼助理,但是,既然八目昌二有隐瞒之事,那么,负责调查此案的荒木播磨便有了对八目昌二用刑审讯的理由。 且,他不认为八目昌二能够挺得住荒木播磨的审讯而不开口。 “没有说。”荒木播磨说道,“尽管遭受了拷打,但是,八目昌二却什么都没有交代。” 尽管八目昌二没有招供任何事情,但是,荒木播磨似乎并不着恼,他说着话的时候,脸上甚至是带着喜色的。 三本次郎也是露出高兴之色。 在特高课内部,拷打审讯有一条被大多数用刑者所认可的道理,或者可以说是规律: 太快开口,不一定是没问题的;同时,严刑拷打却不开口,一定有问题。 当然,前者这个规律,随着一部分中国特工令人瞠目结舌的表现,特别是重庆方面的一些人,譬如说吴山岳、汪康年面对严刑拷打时候的表现,似乎已经失去了存在价值。 即便是此前因为曹宇投降、开口太快而选择不相信,继续反复拷打的荒木播磨,现在也对于重庆方面的一部分人的投降之快,已经有些习以为常,或者说是见惯不怪了。 “继续审讯八目昌二。”三本次郎语气振奋,说道,“这个人是有问题的,极可能是案件的突破口。” “哈依!”荒木播磨立正说道。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课长,关于张笑林暗中招揽方辉,安排其行刺宫崎君的传闻,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275章 坂本之神助攻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并没有回答自己手下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荒木播磨点点头,“根据我们安排在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密探打探到的情报,张笑林的手下詹四和手下喝酒时候吹嘘,是他安排人接近方辉,诱使方辉行刺程千帆的。” “是詹四自作主张的安排,还是张笑林的指使?”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张笑林是否是幕后指使,是否知情,还是詹四自作主张,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三本次郎多次向张笑林打招呼,甚至措辞较为严厉,要求张笑林不得再向程千帆动手,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张笑林依然还选择向程千帆动手,这不仅仅是不给三本次郎面子的问题了: 主子发话了,狗不听话,这条狗的存在价值就值得商榷了。 虽然不见得现在就会放弃张笑林,但是,对于不听话的狗,更要防着一手了。 “不清楚。”荒木播磨摇摇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有消息传出来,宫崎君遭遇枪击后,张笑林秘密喊了詹四到府会晤。” 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 荒木播磨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三本次郎随后便又询问了曹斌生被杀之案的调查进展。 “此案由上海特别市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的汪康年负责,暂时没有消息反馈过来,应该是暂无进展。”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便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宫崎那个家伙和汪康年有仇,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荒木这个家伙会时不时的给汪康年上点眼药。 当然了,对于荒木播磨的这种行为,三本次郎并不生气,荒木和宫崎才是自己人,汪康年毕竟只是帝国养的一条好狗而已。 不过,荒木这个家伙以前有什么会直接说出来,现在却学会不经意间上眼药了。 哼,荒木以前是直性子,从不会遮遮掩掩,都是跟着宫崎这个家伙学坏了。 他了解荒木,对于荒木这种人来说,只有真诚对他,荒木才会真正把对方当做朋友。 话又说回来,宫崎对自己确实也是一片赤诚之心啊。 “你告诉宫崎,不许太过分。”三本次郎突然对荒木播磨说道。 “哈依。”荒木播磨高兴说道。 离开课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荒木播磨便打电话,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好友。 “多谢课长体谅。”程千帆高兴说道,“当然,最要感谢的是荒木君,若非你在课长面前为我说项……” “宫崎君,我们是朋友,见外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荒木播磨哈哈笑道,“既已查明是张笑林指使方辉刺杀与你,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谷口教授遇难,我知你心中悲伤,那便拿张笑林发泄一番,解解恨吧。” “荒木君,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宫崎幸甚。”程千帆感动不已,说着,他冷哼一声,“张笑林,我不会放过他的。” “不可伤了张笑林性命。”荒木播磨叮嘱说道。 “这是当然,我不会令荒木君和课长难做的。”程千帆说道。 …… 虹口区,一处戒备森严的西式别墅内。 一个身着和服的年轻女子走进书房,刚刚沐浴完毕的女子身上有着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她轻轻地将一杯香茗放在了案几上。 “父亲,您在看什么?”女子问道。 “一个有趣的人,说了一些有趣的话。”川田勇詞指了指手中的书籍,笑了笑。 “大家要说老实话,大家要负责任。”女子念了念,噗嗤一笑,“这话未免太过直白了。” “唔,是很直白。”川田勇詞点点头,“绫子,你可知道,这是中国国党的那位汪副总裁说的话,这是一个聪明人。” 就在此时,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川田勇詞接了电话。 “绫子,你去休息吧,有客人来了。” “是,父亲。” 川田绫子离开书房,就看到有卫兵引领了一名男子进来,男子向川田绫子微微点头致意,川田绫子屈身回了一礼。 “影佐君,东京一别,我们好些日子没见了吧。”川田勇詞对影佐祯昭很是客气,亲自绕过办公桌出来迎接。 “经年未见,阁下身体健康,精神奕奕,可喜可贺。”影佐祯昭微笑说道。 “请坐。”川田勇詞说道。 对于影佐祯昭,他是极为重视的,此人虽然目前只是大佐军衔,但是,其身份非同寻常,陆军参谋本部的军务课课长,确切说,应该是中国战略课课长,其人属于‘位卑权重’,对于帝国在中国的战略部署极有发言权。 陆军大臣西义一曾经向他介绍过这个影佐祯昭: 此人智慧出众,且极擅长谋略,有着令人赞叹的天资,在军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此外,此人是属于极力支持在中国扶持傀儡政权,行‘以华制华’之策的代表人物之一。 …… “影佐君,年轻有为啊。”川田勇詞赞叹说道,“我听闻你和那位汪副总裁的代表的会谈已经有了结果了?”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书卷,给影佐祯昭展示了那篇讲话的题目。 看到汪填海的那篇讲话题目,影佐祯昭笑了,“汪氏所代表的国党力量,对于天皇,对于帝国的强大甚是敬畏,总算是不负所望,有所成果。” 他看着川田勇詞,“此外,阁下致力于推动日中全面和平友好,对此次谈判也帮助甚多。” 川田勇詞是在数日前秘密抵达上海的,他很清楚这位贵族院的议员在此时来沪的目的,说是摘桃子倒不至于,无非是为了在此次和汪氏缔结合约之事上分一杯羹,为其在政治上谋取资本。 听得影佐祯昭此言,川田勇詞爽朗一笑,心中极为满意,这也是一个聪明人。 “明日我方将和汪氏的代表梅申平签署和平备忘录,恳请阁下届时莅临现场,共同见证此和平盛事。”影佐祯昭说道。 “签约仪式我就不参加了。”川田勇詞摇摇头。 他只是来分一杯羹的,喧宾夺主的话就过了。 “签约仪式后,我和汪填海的代表见个面。”川田勇詞说道。 影佐祯昭点点头,这便是他愿意和这位贵族院的贵人接触的原因,此人虽然有所图,但是,分寸拿捏的恰当好处。 此外,能够获得川田家族的友谊,自然也是他所期待和乐意的。 “明日签约仪式后,我同今井君将前往总领事馆吊唁谷口宽之教授。”影佐祯昭思忖说道,“届时我邀请梅、高二人一同前往吊唁,阁下可以在此期间和二人见面。” “很好。”川田勇詞对于这个安排非常满意,他点点头,“谷口教授是帝国著名学者,他的遇难,我深感遗憾,正好去送他一程。” …… 两人随后又就此次会谈的一些内容进行了沟通。 “按照汪氏代表所说,他们已经联络了云南和两广的一些人,若是果能如愿,如此,大事可定。”影佐祯昭说道。 “如此甚好。”川田勇詞微微颔首,“日中两国一衣带水,帝国不忍看到中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来拯救他们的,合约缔结,中国人沐浴在添皇陛下的荣光之下,这也是他们的福分啊。” “阁下所言甚是。” 川田勇詞哈哈大笑。 影佐祯昭起身,鞠躬行礼,“今晚承蒙阁下招待,打扰阁下休息了,夜已深,影佐便告辞了。” 川田勇詞微笑着,“影佐君为添皇陛下,为帝国呕心沥血,我会将影佐君的努力传至陛前的。” 影佐祯昭大喜,深深鞠躬,满意离开。 影佐祯昭刚刚离开,一个人推开了书房的门走进来。 “绫子,怎么还没有休息?”川田勇詞问道。 “是笃人哥哥。”川田绫子说道,“哥哥下午发电报与我,他说他要来上海。” “他不在济南好好呆着,来上海做什么?”川田勇詞皱眉。 “哥哥说想念父亲了,来看望父亲。” 川田勇詞摇摇头,他就在上海待几天,这小子说来看望自己,明显是托辞。 自己这个小儿子,因为妻子的宠溺,素来吃不得苦,两年前在杭州遇险,家里人惊吓不已,此后妻子对于川田笃人更是娇惯。 川田笃人早就不满意在济南呆着了,他一直渴望来到上海这个远东最繁华的大都市。 “他什么时候到?”川田勇詞问道。 “明天晚上差不多就到了。”川田绫子说道。 川田勇詞哼了一声,明天就到了,现在才发电报来说,这是先斩后奏啊。 …… 翌日,上午。 重光堂。 影佐祯昭代表日方签字。 中方签字是空白的,需要由梅申平将协议带回重庆,交由汪填海亲自签字生效。 随着梅申平作为汪填海的代表在这份《日华协议记录》上‘象征性’再阅读一遍,随后双方各自手持一份协议,握手。 早有准备的工作人员按下了快门,记录下这‘载入历史’的时刻。 根据该协议记录,是有关汪填海出逃,宣布下野脱离常凯申,然后联合云南、四川及广东将领,在常凯申势力以外的地方,另立“政府”,并以此取代重庆国府,而与日本实现“和平”。 为此,双方还拟定了汪填海今后的行动计划。包括如何逃跑,如何在境外发表声明,及日方如何配合,及以日本政府名义发表首相声明响应等等。 “此协议一经签订,我也算是不辱使命了。”梅申平感慨说道,“唯愿中日友好长存。” 早有人送来美酒,主持此次‘和谈’的影佐祯昭高举酒杯,“为日中友好贺!” 众人皆是高举酒杯一阵欢呼。 …… “梅先生。”影佐祯昭擎着酒杯,走过来说道,“我国著名学者谷口宽之教授在上海不幸遇难,总领事馆方面搭设了灵堂,不知梅先生……” “可是神户大学的谷口教授?”梅申平略一思索,问道。 “正是。” “天妒英才啊,谷口教授的大名我是知晓的,没想到竟然被奸人所害。”梅申平摇头叹息,“此间大事已了,我自然要去灵堂送谷口教授一程。” “多谢。”影佐祯昭‘欣慰’的点点头,他压低声音,“贵族院的一位重要人士也会去灵堂吊唁,这位贵人有意和梅先生见个面。” “不知是哪位贵人?”梅申平小心翼翼问道。 “川田家族的川田勇詞阁下。”影佐祯昭说道。 梅申平思忖点头,“正该拜访。” 影佐祯昭满意的点点头,梅申平的态度很好,如此,川田勇詞的要求他帮忙达成了,他自然心中欢喜。 …… 程千帆看了一眼以谷口宽之的学生身份,代表逝者家人行礼的中谷内刚一,他表情哀伤,摇摇头。 “谷口教授泉下有知,会理解你的。”坂本良野在他身旁宽慰说道。 程千帆默然点头,此时他心中已经完全放松,从刚才中谷内刚一向他回礼之时的表情来判断,自己的这位学弟并不认识他。 “总归是遗憾啊。”程千帆叹口气,他对坂本良野说道,“中谷内刚一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想到这么一个品性如此卑劣之人堂而皇之在那里,而最有资格的我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我这心里难受啊。” 坂本良野看了看四周,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宫崎君,请跟我来。” 程千帆跟着坂本良野来到了灵堂西侧的小房间,他有些不解问道,“坂本君,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宫崎君且看。”坂本良野说道。 程千帆从房间的窗口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灵堂以及前来吊唁的宾客。 “你就呆在这里,若有宾客来吊唁,宫崎君且在这里以谷口教授弟子的身份回礼,如此既可以保密,也可全了宫崎君的一片赤诚之心。” 程千帆露出惊愕、感激、喜悦之情看着坂本良野,他刚才一直在苦苦思索如何在灵堂多停留一会,以便碰碰运气能否见到梅申平、高庆武二人,却是没想到坂本良野早帮他安排的如此妥妥当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276章 现身 “坂本君,此事……”程千帆满目的感激之情化作深深一礼,“多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坂本良野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如此,我心中方能好受一些。” 谷口宽之是由他负责招待的,如此,谷口宽之的安全保卫工作与他也是有一些关联的。 谷口宽之竟然在总领事馆的樱花招待所门口,或者说是在他眼前遇刺身亡,此事对于坂本良野的打击甚大。 他自觉自己应该对谷口宽之的死亡负一定责任,如果,如果他能够重视谷口宽之的安全保护工作,也许此惨事就不会发生。 同时,坂本良野对于自己的好友宫崎健太郎是心有不安和愧疚的。 现在能够以这种方法来帮助宫崎君弥补一丝遗憾,他心中总算是稍稍心安。 “宫崎君,你且自便,我出去了。”坂本良野向宫崎健太郎微微鞠躬。 程千帆立刻鞠躬回了一礼。 …… 看着坂本良野将房门带上离开,程千帆开始仔细打量观察室内情况。 房间内有一张木床,床上有一张军用毛毯,一个书桌,一个板凳,书桌上有几份报纸,地上有一个暖水瓶,可谓是陈设简单。 坂本良野给他安排的这个小房间,其位置堪称绝妙,从窗口向东侧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灵堂入口处,但凡有经过石板路走来,进入灵堂吊唁的宾客,基本上都逃不过程千帆的双眼。 …… 看着身着深色衣装,络绎不绝来灵堂吊唁之人,程千帆表情肃穆,他会在来人抵达之时鞠躬一礼,再吊唁者离开之时会再度行回礼相送。 表情肃穆如他,悲伤之情溢于言表,实则他的心中是冷笑、鄙夷不已。 刘乃愚、陈赟以及柳明非,周茹所工作的‘文友社’的三个铁杆汉奸文人不出所料的出现在了前来吊唁的宾客中。 还有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耳熟能详的汉奸。 甚至于在程千帆看来,总领事馆设立灵堂为谷口宽之‘送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些投靠日本人的大大小小的汉奸以及亲日分子的集体亮相。 此些人中,程千帆几乎可以断定大部分人可能并不知道谷口宽之是何许人也,甚至此前听都没有听到过这个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带着哀伤的表情、以简直仿若死了老子一般难过的姿态前来吊唁——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亲自设立灵堂吊唁,死的一定是‘大日本帝国’之大人物,不去吊唁日本人可能不会生气,但是,去吊唁的话,日本人一定会高兴。 但凡自觉有资格登门拜祭的汉奸、亲日分子,可谓是趋之若鹜。 当然,他小程总也是其中一员。 张笑林的手下庞水也一身黑色西装,肃穆且恭谨的来祭拜。 程千帆看着庞水离开,他表情肃穆的回礼,心中却是在琢磨若是向张笑林的手下动手的话,到第是选择詹四为目标?还是选择庞水为目标? 张笑林手下徒子徒孙众多,其中以詹四和庞水最获倚重。 詹四能拼敢杀,手上人命何其多;庞水则属于会动脑子的那一类,此人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张笑林的半个智囊。 …… 来了! 程千帆眼中一亮。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汉奸、亲日分子,以及一些日本侨民、商人以及一些在沪日籍文人政客吊唁离开之后,终于,大人物开始出现。 今村兵太郎陪同岩井英一来到,两人交了香典,进入灵堂。 数分钟后,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陪同岩井英一出来,岩井英一同今村兵太郎低语两句后,在其他人的陪同下先行离开,今村兵太郎则留下来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 灵堂是总领事馆所设立,因谷口宽之的亲友都不在,只有一个学生中谷内刚一暂时充当家属的情况下,总领事馆确实是有必要出面的。 今村兵太郎似乎是要留下来接待宾客,这说明来客的身份非同一般。 随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程千帆的猜测。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从程千帆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有一队日军宪兵跑步前来,随后便分列站在通往灵堂的石板道路两侧。 其中一名日军宪兵警戒站岗的位置正好影响到了程千帆的视线观察角度。 他微微皱眉。 当然,也不是全部遮挡住了,只是有一部分视线被遮挡: 譬如说有几个人同时走过,本来程千帆可以将所有人的面貌都尽收眼底的,现在却只能看到稍远一端之人。 这就只能碰运气了,他不可能找借口离开这个房间出去窥伺的。 他留在此地的理由便是以谷口宽之弟子之身份默默‘迎送’宾客,倘若有其他举动,显然并不妥当。 …… “影佐君。”看到影佐祯昭一身陆军制服昂首阔步而来,今村兵太郎迎了上去。 “今村君。” 程千帆隐约听到今村兵太郎与人说话,握手,他只看到了今村兵太郎,因为视线受阻,并未看到和今村兵太郎说话之人。 不过,从言语中判断,对方应该是军务课课长影佐祯昭大佐。 “今井君。” “今村君。” 此人应该是参谋本部的今井武夫。 “梅先生。”今村兵太郎提高了声音,“梅先生能来,此乃日中两国亲善之最好体现啊,我谨代表谷口教授的家人向你致谢。” “谷口教授是贵国著名的学者、考古家,是在中国也享有盛名的学者,特别是对于中国考古事业的研究贡献良多,堪称日中友善的楷模,只可惜,天妒英才。”梅申平叹息着摇摇头。 “请。”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精神为之一振,他刚才听到了‘梅先生’这个称呼,随后这位‘梅先生’的话,他听了个大概,心中判断此人极可能正是梅申平。 当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终究是有所欠缺,最好是能够亲眼目睹此人面目。 然后,他就看到一个身材瘦削之中年男子将香典奉上,又双手合十说了句什么,然后才步入了灵堂。 尽管只是一瞥眼,但是,早已经将梅申平和高庆武二人的照片‘揉碎了’记在了脑子里的程千帆大喜,他已经可以确定此人正是他近几日在‘苦苦寻找’的梅申平。 尽管并未看到高庆武的身影,但是,梅申平出现在这里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梅申平极可能代表汪氏和日本人秘密进行了接触,至于说接触到哪一步暂未可知。 不管怎么说,发现了梅申平的踪迹,也亲眼证实了此人和日方高层在一起,程千帆此番收获巨大,已经完成了戴春风交代的任务。 重庆方面只是命令他配合宋甫国查证梅、高二人的踪迹,并未有进一步的命令。 …… 数分钟后,影佐祯昭和另外一名他推测应该是今井武夫之人从灵堂里出来,两人和今村兵太郎交流了两句,随之便握手离开。 程千帆惊讶的发现梅申平并未离开,而是由今村兵太郎亲自引领着去了宾客休息室。 两人似乎言谈甚欢。 这是这位汪副总裁的代表已经和日本人完成此次接触任务?甚至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此外,梅申平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此地,这是何意? 莫非今村兵太郎或者是日本外务省的其他高官要和梅申平会晤? 随后,他又看到今村兵太郎回到灵堂口,并且非常严肃的整理了一下衣装。 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能够令今村兵太郎如此认真对待,等候迎接之人,其身份必然不简单。 这是有某位大人物要来吊唁谷口宽之? …… “阁下,您来了。”今村兵太郎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陪同川田勇詞来到,急忙迎了上去。 “今村君,年少有为啊。”川田勇詞微笑和今村兵太郎握手,“今村将军近来身体可好?” “叔叔身体硬朗,只是现在公务繁多,他来信说,还是喜欢每天早晨骑马驰骋在满洲大地。”今村兵太郎说道。 “今村将军为帝国殚精竭虑,令人敬佩。”川田勇詞点点头。 今村均在今年一月份的时候,离开帝国关东军副总参谋长的职务,履迁兵务局局长,两个月后的三月初,今村君被添皇陛下正式授予中将军衔。 兵务局局长,此乃一个肥缺,堪称帝国陆军中枢部门掌门人,掌管着帝国军备、军政、军需工业、军需运输和通信。 随着今村均的水涨船高,川田勇詞对于今村兵太郎的态度自然也愈发亲切一些。 “这是小女绫子,绫子,这位就是我经常和你提气的帝国才华横溢的外交官今村参赞。”川田勇詞指着身旁的女儿,对今村兵太郎说道。 “今村叔叔好。”川田绫子踏着木屐,小步上前,深深行礼。 “绫子小姐国色天香,果然大家闺秀。”今村兵太郎赞叹说道,“可喜我没有适龄男郎,不知道如此优秀女子将来花落谁家。” “今村叔叔谬赞了。”川田绫子羞红了脸,脆声说道。 川田勇詞则是笑而不语,尽管他表现的对今村兵太郎态度温和,颇为亲近,但是,对于刚才今村兵太郎此言他心中却是冷哼了一声。 别说今村家没有适龄男子,即便是有,他也根本瞧不上。 一个仙台宫城的普通家庭出身子弟就想要迎娶川田家的贵女,简直是痴心妄想。 今村兵太郎立刻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失礼了,他面色不变,微微一笑,延手一礼,“阁下,绫子小姐,请。” …… 程千帆便看到今村兵太郎引领一个男子走过去,男子的身形被遮挡,看不到面容,两人身旁一个年轻娇俏女子恭恭敬敬的将香典奉上,随后踏着木屐亦步亦趋跟上。 程千帆便想起自己看过的柳明非所撰写的一篇文章,这位汉奸文人将日本女人奉为最美女子,文中如是描述: 日本和服的长度可以盖住小腿,整体而言略匀称,纯子小姐一身洁白得体的和服,踏着搭配木屐小步慢慢地走路,看起来温柔又美丽,别有一番醉人心脾的风情,远远看去,宛若袅袅步入我心房的梦情人。 数分钟后,今村兵太郎陪同此看似是父女关系之二人出来,他引领着男子向宾客休息室走去,男子似乎是叮嘱了年轻女子两句,女子便离开了。 此男子就是要和梅申平会面之人? 程千帆心中暗自揣测,身体却是‘下意识’的鞠躬回礼,做戏要做足,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的心中在揣测该名男子的身份。 从今村兵太郎的恭敬态度来判断,此人应该身份不凡,或者是身份尊贵。 此外,倘若果真如他所料,梅申平没有离开此地,就是等着要见这个人,这说明此人在日本人内部的地位不低。 同时,程千帆难免又想起了高庆武,此人没有出现在灵堂,原因为何? 是身体不适? 还是有事情耽搁? 倘若是有事情耽搁,又有什么事情比来灵堂拜祭以赢得日本人的好感,甚至是要和一位日本重要人物私下里会晤还要来的重要? 尽管知道自己的任务只是探寻梅申平、高庆武二人的踪迹,并不需要有下一步的动作,程千帆依然难免会考虑的更深。 这并非是他要有什么举动,完全是一种思维习惯。 …… “这是我陪伴父亲来到上海的第三天,父亲带着对日中友好的美好祝愿来到这个古老的国家。” “这是一个令人沉醉的古老国度,秦观的两情若在长久时,苏东坡的明月几时有,李青莲的千金还复来……我时常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土壤,才能够拥有如此丰神俊秀之人物。” “父亲却说这是一个腐朽的国度,所以才需要帝国来帮助中国人获得新生。” “还没有来得及去这座远东最繁华的大都市走一走转一转,我们便来到灵堂拜祭一位令人尊敬的学者。” “谷口教授是在帝国享誉盛名的文学家、学者和考古专家,父亲说谷口教授致力于研究中国考古文化,是备受日中两国人民爱戴的学者。” 川田绫子盘膝而坐,一个黑色封皮的日记本放在膝盖上,她停住笔,抬头仰望天空。 蔚蓝的天空,有白云浮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277章 性情中人 “父亲说,谷口教授是被人刺杀的,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位如此德高望重的长者,为何会遭遇如此令人悲伤的刺杀事件。” “陆陆续续有一些人来吊唁,有身穿长袍马褂的人,有穿着西装的人,还有人穿着我不认识的中式服装,这些应该是中国人,他们对待宪兵都很客气,有人会微笑着脱帽致敬……进入灵堂后,他们面色悲伤,表情肃穆,看到我的时候,都会善意的点头。” “甚至还有人会哭的昏过去,被宪兵抬出去,我觉得宪兵对待他们太粗鲁了,这并不是对待热爱日本的中国人民该有的行为。” “报上说,中国人是欢迎帝国的,从这些中国人的态度,似乎是如此的。” 川田绫子合上日记本,她微微皱眉,哀乐声、佛教徒诵经的声音,敲击木鱼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没有能够让她心安,反而有些伤神,她不太喜欢。 起身的时候,川田绫子有些踉跄。 “小姐,你没事吧。”坂本良野正好走过来看看好友宫崎的情况,见状赶紧走来关切询问。 “我没事,多谢了。”川田绫子微微鞠躬回礼。 “我是坂本良野,总领事馆的参赞助理。”坂本良野看微笑着,说道,“小姐应该是有些疲惫,要不要找个房间休息一下?” “有劳了。”川田绫子微微鞠躬。 …… 坂本良野带着女孩朝着角落的一个房间走过去,这处房子就在宫崎健太郎所处的房子隔壁。 “小姐,请稍等。”坂本良野轻声说,他走向好友所在的房子,轻轻推开门。 川田绫子好奇的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安安静静的站在窗口,有宾客吊唁离开,男子非常恭敬的鞠躬行礼。 坂本良野没有打扰宫崎健太郎,等宫崎健太郎回礼完毕,他才关切询问,“宫崎君,要不要喝口水?” “不必了。”程千帆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他扭过头来说道。 这一转头,川田绫子便看到了一张英俊坚毅的面容,对方看到她也惊愕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致意,鞠躬一礼。 川田绫子也赶忙鞠躬回礼。 “小姐,请。”坂本良野回来,引领着女孩朝着隔壁的房子走去。 “刚才那位先生……”川田绫子忍不住问道。 坂本良野踟蹰片刻,摇摇头,“小姐,请恕我不方便回答这个问题。” “是我失礼了。”川田绫子有些惊慌,鞠躬说道。 坂本良野将女孩安顿好,吩咐人送来了茶水,随后便离开了。 …… 川田绫子站在门口,手中拿着茶杯,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隔壁的房子。 “这应该是谷口教授的家人吧。” “只是他为何躲在这个小房子里,孤独一人在此呢?” 过了一会,她看到那个年轻的男子从房间里走出来,面色悲伤,走到了灵堂外面,深邃的目光向内看去。 “这是一幅多么哀伤的眼神啊。”女孩心想。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一眼灵堂内谷口宽之的遗像,眼神悲伤,带着一丝怀念,心中却是冷笑呸了一声,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又看了那个身穿和服的姑娘安静的站在远处看着他。 程千帆面色平静,微微鞠躬一礼。 川田绫子双手放前,鞠躬回礼。 等她起身再看的时候,这个极为英俊哀伤的年轻男子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奇怪的人。” …… “绫子。”川田勇詞招手呼唤女儿。 “父亲。”川田绫子小跑着过来。 “你看什么呢?”川田勇詞问道。 “刚才有一个人呆在那个房间里,默默地向宾客行礼。”川田绫子小声说,“好奇怪。” 川田勇詞看向今村兵太郎。 “此人是一个受到谷口教授帮助的中国人,他感恩于谷口教授,坚持要以弟子身份代替谷口教授家人向宾客回礼。”今村兵太郎说道。 说着,今村兵太郎走到川田勇詞身旁,低声说,“应该是谷口教授的学生宫崎健太郎,他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好公开露面,只能以这种方式一尽弟子之礼。” 他瞥了川田绫子一眼,看到这位川田家的小姐自觉的放慢脚步,拉开了距离,不禁心中暗自点头。 “原来是他。”川田勇詞点点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难为他了。” “阁下知道健太郎?”今村兵太郎惊讶问道。 “听人提起过谷口教授的这位爱徒。”川田勇詞说道,“今村君和宫崎健太郎似乎颇为熟悉?” “健太郎拜我为师。” “原来如此,今村君有一个好学生啊。”川田勇詞点点头,“好了,我先回去了,今村君且留步。” “阁下慢走。”今村兵太郎鞠躬行礼,说道。 “绫子。”川田勇詞喊了一声。 川田绫子踏着木屐,小快步跟上,中途停下,朝着今村兵太郎鞠躬行礼,然后才转身朝着汽车小快步走去。 “真是乖巧知礼的小姐啊。”今村兵太郎感叹不已。 …… 川田勇詞的心中是颇为满意的,今村兵太郎作为宫崎健太郎的老师,竟然不知道那件事,这说明宫崎健太郎是一个颇为稳重,且并不居功显摆之人,这很好。 “父亲,今村叔叔说的那个人,你似乎认识?”川田绫子问道。 “噢?”川田勇詞看了女儿一眼,微笑的样子。 “父亲素来眼界甚高,若是父亲不认识之人,你断不会和今村叔叔聊起的。”川田绫子说道。 “原来父亲在你的心中便是如此之形象啊。”川田勇詞佯怒。 “事实就是啊。”川田绫子吐了吐舌头。 川田勇詞哈哈大笑,“不愧是我们家的聪明伶俐的绫子,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知道那个人,他就是宫崎健太郎。” “父亲,您说的宫崎健太郎,是不是就是……”川田绫子轻声问道。 “是他。”川田勇詞点点头,想了想又叮嘱自己女儿,“绫子,宫崎健太郎有特殊身份,在从事着极为危险的工作,今天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女儿明白了。”川田绫子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对于这个曾经救过自己哥哥的宫崎健太郎更加好奇了。 “绫子,你要记住,正是因为有宫崎健太郎这样的出身卑微的普通人的默默的付出,有这些冒着生命危险为帝国工作的平民,才能有我们的美好生活,才能有帝国的辉煌。”川田勇詞沉声说道,“哪怕是你内心鄙薄这些人,也不可以表现出来。” “绫子没有啊。”川田绫子有些生气。 川田勇詞苦笑摇头,“我把你当成你姐姐了。” …… “今村叔叔,确实是我安排宫崎君待在邻屋的。”坂本良野说道。 “是健太郎主动要求的?”今村兵太郎问道。 “不是。”坂本良野说道,“宫崎君因为不能亲自以弟子的身份为谷口教授尽最后一份情谊,颇为悲伤,我便主动提起来的。” “你做得对。”今村兵太郎放下心来,他微微颔首,“如此,也算是弥补了健太郎的遗憾了。” 看到坂本良野欲言又止的样子,今村兵太郎微微皱眉,“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好友坂本长行将坂本良野托付给他在身边,在他心中,坂本良野便宛若子侄一般,这个年轻人没有不良嗜好,待人真诚,工作也很认真,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时候胆子不够大。 “今村叔叔,今天来吊唁谷口教授的那个女孩是谁?”坂本良野几乎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想要问出这句话,话到嘴边却成了,“今村叔叔,我听说,特高课要开始审讯晴子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今村兵太郎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 “发现梅申平的踪迹了。”程千帆发出紧急求见信号,然后赶赴秘密接头地点和宋甫国见面。 “太好了,确认了吗?”宋甫国大喜,问道。 “我安排人盯着总领事馆,看到梅申平和影佐祯昭等人一起出现,不过,高庆武并未随行。” “高庆武未出现?”宋甫国微微皱眉,“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从始至终都未出现,最起码我的人是没有看到高庆武的。”程千帆说道,“我虽然去了总领事馆吊唁,但是不能多呆,并没有碰到梅、高二人,只能吩咐手下盯着总领事馆的东门,所以不能排除高庆武从更加隐蔽的别处进出。” “不会,梅申平和高庆武若是一同前去,两人断无分开的道理。”宋甫国说道,“这两人,其中任何一人之踪迹被发现,另外一个即便是隐藏很好,也和共同暴露的结果没有什么差别。” 然后他眉头舒展开来,“此二人应该是一起的,虽然不清楚高庆武为何没有出现,不过,发现梅申平的踪迹,已经可以确定他们的动向了。” “老长官高见。”程千帆微笑说道。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梅申平是同数名日方人士一同出现的,我的手下只认出其中一人是影佐祯昭。” “影佐此前曾经多次公开场合露面,便是上海的报端也曾经报道过此人,故而他的相貌是早已经掌握的。”程千帆解释说道。 “能够认出来一个就非常难得了!”宋甫国点点头,说着,他恨得直咬牙,“果然,梅申平他们是来上海和日本人秘密会面的。” “总部有无下一步的计划,要不要?”程千帆右手猛然抬起,一掌挥下,表情狠烈,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不可。”宋甫国大惊,立刻说道,“万万不可。” 说着,他随后也是叹息一声,“虽然我也恨不得……” 看着程千帆看着自己,宋甫国摇摇头,“你当没听见。” “好。”程千帆点点头。 两人哈哈大笑。 “我们的任务是确定此二人的踪迹,查缉此二人是否是在和日本人接触,至于其他的……”宋甫国说道。 说着他摇摇头,“只要他们没有公开背叛党国,只要那位还是副总裁,即便是委员长,也拿他们不太好处置。” ……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程千帆气的喘粗气,他起身踱步,转了两圈,最终却只能叹了口气,“老长官说得对,校长也为难啊。” “你能够理解领袖的难处,我很欣慰。”宋甫国点点头,“此间事了,你我联名向局座发报,随后我便尽快离开上海。” “好,请老长官起草电文,我随后便去发报。”程千帆说道。 很快,宋甫国亲手写就电文,程千帆仔细看了后,表示认可。 随后他又合上电报稿,口述了一遍,得到宋甫国确认后,他掏出打火机将电报稿点燃,盯着看纸张燃烧殆尽后,又泼了茶水,最后又用一根筷子搅了搅。 宋甫国满意的点点头,程千帆的这种谨慎是他所欣赏的,身处敌后,万事小心点没错。 “老长官不多待两天了?”程千帆问道。 “不了。”宋甫国摇摇头,“我在上海工作多年,认识我的人太多了,多留一天便多一天的风险。” “确实。”程千帆表情严肃点头,“我这便安排一下,事不宜迟,今晚的船票离开。” 宋甫国点点头,程千帆雷厉风行的做法也正合他意。 此前阮至渊被捕叛变,导致上海站包括站长郑卫龙在内的多人被捕,除了郑卫龙被设法营救出来外,被捕的同志中多有投敌的,这些人自然是认识他宋甫国的,故而他多呆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 “对了,日本人总领事馆设立灵堂,死的是谁?”宋甫国问道。 “一个姓谷口的日本人,据说是日本国内很有名的学者。”程千帆说道。 “原来是这个老鬼子。”宋甫国点点头。 “老长官知道此人?”程千帆惊讶问道。 “不认识。”宋甫国笑了说道,“越是有名的老鬼子,死的越多越好。” 程千帆哈哈大笑,这便是他喜欢宋甫国这个老长官的原因,此乃性情中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278章 此去 傍晚时分。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齐伍步履匆匆的敲开了戴春风办公室房门。 “局座,卢景迁、程千帆联名来电,找到梅申平的踪迹了。”齐伍语气中带着雀跃。 “好极了。”戴春风正在练字,他将毛笔一放,搓了搓手,一把抓过电文。 梅申平、高庆武二人突然离渝,随后便杳无音信。 此二人的动向已经引得校长的关注,几乎是两天便会垂询此事,便是在今天下午,领袖的时候都再次关切询问次二人之行踪。 问之不得,戴春风自然又挨了一顿批评,他想着要祸水东引,暗示校长可以询问一下薛应甑的中统,也许中统那边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呢? 然后他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拜见委座的薛应甑,此人黑着脸,对他怒目相视。 随后,委座便将两人一起骂了个狗血淋头。 两人心中又将王之鹤骂了一通。 没有这个‘老鹤头’点头,侍从室的侍卫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薛应甑进来的,此人就是想要看他们两个掐架,且以此为乐。 戴春风心中焦急,他这些日子以来是日盼夜盘,终于盼来好消息了。 …… “果然如此,这些人正如我们所料,是去和日本人秘密接触的。”戴春风脸色阴沉。 “影佐祯昭是日方陆军省军务课课长,梅申平和此人一同出现……”戴春风沉吟说道,“若是能知晓另外的日本人是何人就更好了。” 就在此时,齐伍又掏出一份电文,“局座,这是程千帆个人发给您的密电。” “噢?”戴春风接过电文,展目一览,随之也是笑了,赞许说道,“这小子,奸猾似小鬼。” 程千帆的这份直接发给戴春风的私人密电,详细汇报了他是如何查缉到梅申平的踪迹的,此间表述自然和同宋甫国所讲大有不同,不仅仅更加详细,最重要的是,这是最真实的情况。 “这正说明千帆之谨慎,且更说明他对局座您是忠心不二。”齐伍笑道。 “你啊,总是为这小子说话。”戴春风笑道,他点点头,看着电文,“不错,不错,不错。” 他最满意的就是齐伍所说的‘忠心’二字。 …… “咦?”戴春风看到电文后面,是程千帆向他正式汇报了谷口宽之抵达上海,他被迫果断处置,及时部署行动除掉了谷口宽之之事。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小子怎么现在才说?”戴春风脸色愠怒,心中也是一阵惊心动魄和后怕。 若非程千帆行动成功,否则的话,他便要失去这个小同乡、学弟、亲信、战略级特工了。 他看到电文最后一段话,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最后是长长一声叹息,“咱们江山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少年才俊啊。” 说着,他挥动着电文,沉声说道,“对党国之忠心,莫如是!” “还有对处座的泣血忠诚!”齐伍补充说道。 电文的最后,程千帆如是说:谷口之事,此中艰险,学弟自知,然恐学长担忧,不及汇报,彼时所想,若能度过此劫难,学弟当继续追随学长脚步,以学长为榜样,效忠校长,效忠党国,矢志不渝;若果然牺牲,死则死矣,不枉我江山大好男儿来世一遭,学弟千帆敬上! 收起两份电文,戴春风霍然起身,“备车,我要去见校长。” “是!”齐伍肃然说道,心中却也难免有几分艳羡,此番,这位小老乡的忠贞报国、字字泣血,又将直达天听了。 与此同时,一份密电随着电报,跨越千山万水,滴滴滴声音中,延州总部的一个窑洞里,‘农夫’同志手捧刚刚译出的电文,表情无比凝重。 略一思索,他命令电讯科的同志将电文转发重庆‘翔舞’同志所在,自己则亲自携带电文,带上警卫,连夜去了教员同志的窑洞汇报此事。 …… “川田勇詞?”高庆武连连咳嗽,问道。 “正是,此人乃是日本贵族院的议员。”梅申平点点头,说道,“在前往灵堂吊唁途中,影佐祯昭曾经暗示与我说,川田勇詞的夫人是近卫家族的贵女。” “我有点印象了。”高庆武点点头,“川田家族是日本的大家族,在日本国内也是颇有影响力的,贵族院的议员,即便是日本军方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看着梅申平满面喜色,他不禁笑了,“看来,兄长和川田勇詞先生的会晤还是颇为愉快的。” “正是。”梅申平喝了一口红酒,表情略得意,“川田勇詞非常赞赏汪副总裁为中日和平所做的努力,他愿意在日本国内为此和平合约的顺利通过,为中日久远和平尽一份力。” 由于和平文件要事先得到汪副总裁的同意,因此,梅申平与高庆武两人要等汪填海同意后,才可以在秘密协议记录上签字。 不过,虽然《日华秘密协议记录》暂未签字,但双方取得了一致意见,日方自然是颇为满意的,日本国内通过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能够收获日本贵族院一位议员,同时也是日本大家族政治家的友谊和支持,自然是喜事一件。 此外,与《日华协议记录》捆绑一起的总共有三个文件:《日华协议记录》、《日华协议记录谅解事项》及《秘密协议记录》。 最重要的是,他们同影佐祯昭等人一起商讨、制定了一套汪副总裁出国及日本近卫首相发表宣言的详细计划和日程。 此乃中日共同走向和平之'路线图’! “好极了。”高庆武也是脸色一喜,“川田勇詞这样的贵族,和惯会有所变之日军军方势力不同,素来是极有信誉的,这说明,我们的努力是有成效的,是受到日本爱好和平的朋友支持的。” “正是。”梅申平高兴说道,举杯,“为我们的努力,为汪副总裁的英明领导,为和平大业干杯。” “干杯!”高庆武拖着病体,以茶代酒,两人碰杯,然后相视一笑。 …… “回来了。”女人解下围裙,摆上碗筷,对归家的丈夫说道,“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恩,加了会班。”阿海点点头,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妻子,他的内心被不舍和内疚所填满。 吃饭的时候,阿海将妻子夹到自己碗里的豆腐夹回到妻子的碗里,“雯雯,你多吃点。”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怀了娃娃我就胃口不好。”吕雯雯笑着说道。 “雯雯。”阿海抬头看着妻子,想要说的话,却一时间无法开口。 “怎么了?”吕雯雯心中莫名发慌,尽管丈夫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已经有了一丝丝预感。 “组织上收到情报,敌人要对青东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阿海说道,“组织上考虑派遣一部分同志去支援游击队。” 青东游击队的有部分同志去了茅山学习,据说有同志被陈司令员看上,留在了部队上。 随着新四军开始在茅山一步步站稳脚跟,日军开始加大了围剿力度,他们一方面出动大批人马进攻茅山根据地,同时,敌人也准备对青东抗日游击根据地进行残酷的扫荡。 青东游击队向市里求援,组织上只能从市内想办法抽调人员前往游击队,以充实游击队的干部力量。 …… “恩。”吕雯雯心中的猜测变成了事实,她握着的筷子抖了抖。 “我报名了。”阿海说道。 吕雯雯沉默着。 气氛有些压抑,阿海便开始说着他认为可以令妻子放心的话,譬如他曾经中枪险些被敌人抓住都能死里逃生,譬如他被巡捕抓住都能被救出来。 他却没有意识到,他说的这些话令妻子更加担心。 吕雯雯的眼中开始闪烁泪花。 “我运气一直很好,福大命大。”阿海赶紧说道。 吕雯雯突然哎呦一声。 “怎么了?”阿海急忙问道。 “娃娃踢我。”吕雯雯看着丈夫,她的泪水终于没有忍住,掉落在碗里。 她害怕,她担心丈夫这一去便回不来了。 这是一种直觉,是革命者兼革命者家属的直觉,当年她的哥哥也是这么对她说,然后毅然决然的在一个黑夜离家去了苏区,后来将热血洒在了瑞金的红土地上。 …… “能不去吗?”吕雯雯艰难的开口,“留在上海,也是从事革命工作,也是抗日呀。” “不能。”阿海摇摇头,他试图解释一番,“我在上海同样很危险,汪康年的人以前抓过我,现在他投靠了日本人,更加阴狠手辣,巡捕房那边也有人认识我,我留在这里,反而会给你们娘俩带来危险。” 吕雯雯生气了,“可你走了,我和孩子咋办?” “组织上会安排人照顾你们娘俩的。”阿海说道,“雯雯,你也是党员,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她倔强的摇摇头,然后开始哭泣。 事实上,她明白,丈夫说的那些话她都懂,但是,她就是不舍得。 “我想孩子出生的时候,能够第一眼看到爸爸。”她说。 阿海咬着牙说道,“我们去抗争,去战斗,就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孩子能够活着,能够有爹妈疼,能够有尊严的活着。” …… 吕雯雯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抽泣,终于,她的情绪平静下来了,抹了一把泪水,她抬起头看着丈夫,“什么时候走?” 阿海指了指自己带回来的一个有些破旧的小皮箱,“收拾一下行李,今晚就走。” 吕雯雯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根绳子狠狠地系紧,揪着,疼的厉害。 又感觉澎湃的思念在心底野蛮生长,是的,丈夫还没有离开,她已经在疯狂思念了,因为她怕,她担心这一去,便是永别! 沉默的吃罢晚饭,吕雯雯挺着大肚子给丈夫收拾行李。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丈夫,“这个带在身上。” “我们都是布尔什维克,不信这个……”阿海说道。 “我信!”吕雯雯咬着嘴唇,说道,“我不想孩子没有爸爸。” 看着妻子那倔强而坚决的眼神,阿海沉默的接过护身符,小心翼翼的戴在身上。 吕雯雯便装出高兴的样子,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用骄傲的口吻说,“给咱儿子告个别。”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也许是丫头呢。”阿海说道。 “就是儿子!”吕雯雯肚子一挺,近乎咬牙切齿说道。 …… 阿海将皮箱放好,他蹲下来,脑袋贴在妻子的大肚皮上,轻轻呢喃,“孩子,爸爸去打日本人了,去战斗了,你要听话,要健康长大,要保护妈妈。” 然后,阿海一咬牙,打开门,拎着皮箱毅然决然走进了上海滩苍茫而深沉的夜色中。 没有人看到他转身离去后,眼眸滴落的泪水。 吕雯雯倚靠在门框边,看着丈夫的背影渐渐地消失,目光所至只有那浓浓的黑夜。 她近乎麻木的关门上闩。 她的情绪有了近乎诡异的平静,就那么的面无表情的坐在凳子上。 终于,这个女人咬牙切齿,骂道,“杀千刀的日本鬼子!” 然后,女人双手掩面,呜呜呜的低声哭泣,哭的几乎要昏过去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母亲一下,似是在安慰,又似乎在诉说对远去的父亲的思念和担心。 “我们都好好的。”女人抚摸自己的肚皮,“都好好的,等待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她对孩子说,又好似是对自己说。 …… “小家伙挺闹腾啊。”程千帆趴在若兰的肚皮上,闭上眼睛,倾听孩子的动静。 白若兰美丽的脸庞上是幸福的笑,“这娃娃将来一定很调皮。” “调皮好,调皮皮实。”程千帆说道。 他的眼眸浮现出一幅画面: 他因为淘气,母亲苏稚芙拿着笤帚打他,父亲在一旁试图解救,为儿子辩解说道‘调皮好,调皮皮实’,然后他得了父亲的势,就嚣张的叉起腰,对母亲说道,“姆妈,听到阿爸说了没?” 苏稚芙便拿着笤帚,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脑袋,又打了父亲一下,嘟囔了一句,“不省心。”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弱弱问一下,七月下旬了,大家手里还有月票吗? 第279章 程总爱财,善莫大焉 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西方的感恩节。 农历十月初三,宜走亲访友,宜打扫,宜除虫,宜入殓。 下雪了。 从清晨开始飘着的极小的雪花,到了傍晚时分已经是鹅毛大雪。 这是上海滩初雪第二早的一次,据说上一次初雪更早的时候要追溯到前清光绪二十一年的,当年初雪在西礼十一月二日,当然,那个时候没人用西方历法。 中央巡捕房的大院里,三辆篷布卡车已经点火启动,引擎声轰隆,犹如正在打呼噜的醉汉。 每一辆卡车旁边站了八个人,其中四人背着长枪,四人挎着短枪,相同的是,手中还都握着钢头铁棍,一棍子打在脑袋上便是一个血窟窿那种。 程千帆一身高级警官制服,没有穿雨衣,他任凭雪花飘落,落在警帽上,落在警官制服上,落在马靴上,落在眉毛上。 他抬起头,看了看空中飘扬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嘴巴里叼着一支烟,不,确切的说是咬着烟卷。 小程总不耐烦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上手表的时间。 侯平亮一路跑来,他冲到了帆哥的身边,捂着手耳语说道,“人到了。” 小程总闻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 噗! 嘴巴里咬着的烟卷被他吐在地上,没入雪中。 “皮球舞厅!”小程总抬头,有雪花落入他的脖颈,他的嘴巴里吐出这个地名。 “是!” 众巡捕上车,篷布军卡随着油门一踩,发出嗷的一声轰鸣声,冲向大门。 早就严阵以待的岗哨赶紧拉起了道闸,同时敬礼,目送三辆钢铁怪兽冲出去。 程千帆坐在一辆军卡的副驾驶位,他看了一眼刚才冒着风雪跑过去的一辆黄包车,微微打了个哈欠,从窗口扔出烟屁股。 …… ‘皮球舞厅’,不是因为这个舞厅的‘皮球’多,也不是该舞厅以‘会玩皮球’著称。 此皮球既非大学生玩的篮球、足球,也不是少爷小姐们买的胶质小皮球。 ‘皮球’实际上是一种高利贷的隐语。 譬如说,借钱之人借了一个大洋的皮球债,那么,他每天至少要还五十文的利息。 如此高的利息,几乎是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这正如皮球滚动一般,周而复始,没有尽头,是为‘皮球债’。 ‘皮球舞厅’,实际上是跳舞、耍钱、男人找乐子一体的所在。 之所以叫‘皮球舞厅’,是因为每当有人输了钱,或者是票资不足,便会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女过来搭讪,引诱对方借下‘皮球债’。 无论是输红了眼的,还是满脑子腌臜事红了眼的,只要借了这皮球债,包管家破人亡、卖儿卖女,亦或是全家上吊投井。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却堂而皇之的在上海滩租界公然存在,值此乱局之下,只有张笑林张老板的产业敢如此明目张胆。 …… 卢兴戈从巷子里出来,就要走向马路对面的皮球舞厅,便看到闪亮的车灯犹如两道灯珠穿越雪雾,直射而来。 他急忙闪身退回巷子里,探出头去看。 便看到多辆卡车朝着这边驶来。 他是来和自己的手下接头的,此时此刻,却是万般不敢再进舞厅。 很快,三辆卡车鱼贯停在了皮球舞厅门口。 荷枪实弹的巡捕从卡车篷布里跳下,肩膀上背着长枪,肩上斜挎着枪盒,手中拎着铜头警棍。 这些冲到了皮球舞厅的门口,将大门团团围住。 然后,卢兴戈便看到一个人从中间那辆卡车的副驾驶室跳下来。 “是三弟。”卢兴戈微微皱眉。 双手戴着洁白的手套,右手轻轻按压在枪套上,小程总踏着积雪一步步走到门口。 “姜骡子匪帮藏匿于此地。”他双手放在嘴边哈里哈气,说道,“舞厅里的人,通通抓捕,以兹甄别。” …… “是巡捕房的人。”雪白刺眼的灯光,以及门口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二楼一个房间里的宾客的注意。 “是程千帆。”罗延年将窗帘掀起一个小缝隙,朝外看了一眼,说道。 他皱着眉头,“‘字典’同志,我掩护你,你立刻撤退。” “不行。”‘字典’坚决摇头,他压低声音说道,“罗书记,我现在的身份,即使是出现在这里,也是说得过去的,你不一样,一旦被盘查深挖,很难应付遮掩过去。” “不行,你立刻撤退。”罗延年斩钉截铁说道,“没时间了,这是命令。” 他承认‘字典’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这并不能确保‘字典’完全不被怀疑,‘字典’同志是组织上费劲千辛万苦才打入敌人内部的高级特工,他绝对不允许‘字典’身上有可能存在被怀疑的隐患。 为了保护‘字典’,他可以毫不犹豫将自己投入危险之中。 “保重!”‘字典’深深的看了自己的老领导、战友一眼,打开门,沿着走廊走到拐角处,就要下楼,听见一楼大厅里的动静,他毫不犹豫的返回,进入他早就观察好的一个房间,从房间的阳台跳下,在地上一个顺势打滚,躲在了灌木丛的角落里。 确认敌人没有朝着这边走来,他不疾不徐的走向后门,拉开门闩,出去后又随手关门,很快没入雪夜之中。 …… 嘈杂的舞厅里随着荷枪实弹的巡捕的闯入,顿时乱作一团。 正在和一个舞女谈心的庞水看了一眼被众手下簇拥着进来的小程总,他微微皱眉,然后朝着身旁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人会意,点点头,当先迎了上去。 “程千帆,你要做什么?别人怕你,我癞头阿三不怕你……” 庞水右手一拍脑门,捂住脸。 他本意是让手下上去问问什么情况,而不是这种不知死活。 砰! 猛然一声枪响! 癞头阿三的小腿中枪,惨叫一声跪在地上,然后更是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抱着中枪的右小腿疼得满地直打滚。 疼啊,真的疼。 癞头阿三扯着嗓子嚎哭,他想起上次去宝山‘收粮’,他朝着一个下跪、抱着他的大腿哀求的老东西开了两枪,看着那老头疼得满地打滚,他哈哈大笑,只觉得有意思。 现在子弹打在自己身上,他才感受到这种痛苦和恐惧。 …… 舞厅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手下中枪,庞水不能再躲着了,最重要的是他也躲不下去了,他只能故作洒脱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朝着正冷冷的朝着自己看过来的程千帆走过去。 “程副总莅临,庞某未能远迎,罪过,罪过。”庞水说道。 “你也知道罪在你身。”程千帆面色冷淡,点点头,“那就老实招了吧,人在哪里?” “什么人。”庞水问道。 “耳朵聋了?”侯平亮在一旁呵斥说道,“帆哥刚才说了,你这里包庇窝藏姜骡子匪帮。” “我和你的长官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庞水对待侯平亮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他向来的观点是,要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掉程千帆,然后花大价钱熄灭法国人的怒火,要么就和程千帆化干戈为玉帛,大家一起发财,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厮杀不断,只是伤敌却不能果断解决问题。 老板张笑林自认为自己的辈分和实力是远远高于这位小程总的,用张老板的话说,程千帆这个江山人给她张老板提鞋都不配。 庞水私下里认为,随着日本人占领上海,以前那种论资排辈的方式落伍了,现在是谁手里有枪有人,特别是谁能够获得日本人的支持,谁说的话就管用。 张笑林是得到日本人的支持的,但是,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关系素来亲近,将来十之八九也是要端日本人的饭碗的。 故而,在庞水看来,张老板和程千帆之间的实力,特别是背景人脉之间的差距,远没有老板所自以为的那么夸张,大家只不过是一个早一些,一个晚一些,都是跟着日本人讨生活的。 当然,张老板毕竟是要高于程千帆一头的。 至于他自己,他自认为自己作为张笑林手下大将,和程千帆应该是能对等的,程千帆对他摆脸色,他勉强能忍,但是,程千帆的手下也敢对他喝三到四,这是不懂规矩,这就不能忍了。 即便是他愿意忍,他背后的张笑林也不能忍,他的手下也忍不了的。 “猴子,庞先生骂你不懂规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程千帆说道,“我早就三令五申,对待嫌犯也要尊重,嫌犯在被枪毙之前,也是大活人……” 庞水本来这话听了,心中是颇为满意的,然后是越听越不对劲,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看到程千帆朝着他一指,“还不快点请庞先生,好好向他道歉。” …… 侯平亮冷着脸走上前。 庞水也是冷冷地看着他,他倒要看看对方要做什么。 而且,他也不认为侯平亮敢对他做什么。 “庞先生,帆哥让我向你道歉。”侯平亮便连道歉都是冷着脸的,“可我不想要向你这种人道歉,又不想违背帆哥定的规矩,你说该怎么办?” 规矩? 什么规矩? 哦,是了,程千帆这家伙说活人要被尊重,不能…… 庞水脸色猛然一变。 噗! 随后,他就只觉得心口突然剧痛,他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就看到自己腹部插了一把匕首。 呃! 侯平亮甚至接下来又将匕首搅动了两下。 庞水直到死亡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作为备受日本人青睐和器重的张笑林的手下大将,智囊,随着日本人愈发强横,他的好日子只会越来越值得期待,怎么就死了呢? “报告程副总,庞先生突发疾病,救治不及。”侯平亮说道。 “好了,你也不要为庞水掩饰了,他是不会领情的。”程千帆说着,“庞先生要名声何用啊。” 他突然拔枪。 嘭嘭嘭。 接连三枪,枪枪命中庞水腹部,“经查,庞水,实为姜骡子匪帮三当家的,面对我巡捕房正义抓捕,庞水畏罪潜逃不成,负隅顽抗,终被击毙。” 说完,小程总打开保险,将配枪放进枪套,他环视舞厅众人,“朗朗乾坤,光天化日。” 有赌客看了一眼门外,黑漆漆的天,漫天雪花。 …… “姜骡子匪帮重要头目如庞水之流,杀人越货,绑票掠人,奸淫女子,更兼对我巡捕房公然反抗,实乃是罪大恶极。” “庞水此人,死有余辜。” “今日之事,诸位乃是亲眼所见,亲耳目睹。” 说着,小程总双手撑在吧台上,“我话说完了。” 他的脸上是如同和煦春风一般的笑容,“谁有不同意见?” 大厅里先是一片死寂。 然后,庞水的一名手下似乎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惊恐喊道,“你杀死了庞三爷,庞三爷是你杀死的!” 砰砰砰砰砰砰! 吕虎、鲁玖翻、侯平亮三人几乎是同时开枪,这名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小喽啰几近被打成了筛子。 “很好。”小程总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满意的点点头,“这位小兄弟现在不反对了。” 他再度环视一眼众人,“还有人反对吗?” “没有。” “没有。” 众人战战兢兢,很快便有那机灵的喊道,‘姜骡子匪帮庞水死有余辜’! 随后更有更机灵的喊道‘感谢程总杀死庞匪,救了我等一命。’ 甚至有人激动的痛哭流涕。 “很好。”小程总点点头,“诸位都是明理之人,当知道说假话,翻供是很严重的罪行,是要死人滴。” 有人点头,有人惊恐的摇头。 “断不会。” “我等亲眼所见,程总乃我等再生父母。” “很好。”程千帆双手抱拳,“程某代表巡捕房感谢诸位的大力支持。” 众人都要哭出来了,连说不敢。 “下面,念到名字的站出来。”大头吕站出来,清了清嗓子,从身上摸出一张纸,说道。 众人复惊恐。 “不必惊慌。”小程总善解人意的解释说道,“名单中的,除了庞水的同党之外,大多都是被庞水牵连之人,只要经过巡捕房的查证,确认并无大错,便可找人保释回家的。” 众人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只要小程总还是初心不改,愿意接受大家的孝敬,这就是极好的。 这些人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般觉得一个爱财的小程总是多么的令人心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人在威海,这真是一个好地方,空气好,人也好,山东人民很热情。 今日大雨如注,见到了雨中的威海。 第280章 挥手之间 听着‘皮球舞厅’内不断传来枪声,卢兴戈内心无比焦急,他躲在小巷子里,急躁的来回踱步。 伪上海市政府警察局侦缉队第四大队队长况有礼乃是阿元的远房亲戚,此人原来是国府上海市公安局的一名科员,苏文西的伪大道市政府成立后,伪警察局招揽了原国府公安局的警员入职,况有礼便是那个时候进入到大道市政府伪警察局的。 上海伪市政府成立后,吴山岳靠着三本次郎的支持入主警察局,并且成立了侦缉大队,况有礼因为在上海公安局工作期间和吴山岳有些交情,便被吴山岳调到了侦缉大队,并且委以第四大队队长之职务。 事实上,况有礼的第四大队,也是吴山岳在侦缉大队的嫡系部队之一,是他制约汪康年的底气所在。 阿元向卢兴戈汇报,说自家远房亲戚况大哥和他吃酒的时候,曾经酒后抱怨过,说自己现在当了汉奸,令祖宗蒙羞;说梅村老家族长托人捎了口信,说如果他继续当汉奸,以后不会让他入祖坟。 按照阿元的说法,况有礼长吁短叹,说他的名字就是族长给取得,亦即有礼有节,是为有理之人,现在自己当了汉奸,却是最最无理的数典忘祖之辈。 从阿元那里得知此事后,卢兴戈便安排阿元开始和况有礼试探性接触,在况有礼表态愿意回头是岸,愿意为重庆方面做事之后,卢兴戈便果断决定亲自和况有礼见面。 今日之见面地点是况有礼选择的,他和庞水有些交情,在这里见面很安全。 谁成想,此次见面问题没有出在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这边,也没有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却是自家二弟程千帆带领大队人马突然杀来。 尽管心中为况有礼担心,不过,卢兴戈并未轻举妄动,他不露面,况有礼反而会相对更加安全。 事实上,对于自家二弟程千帆,卢兴戈的内心是颇为矛盾的。 此前那次‘碰面’,二弟假装不认识他,实则是暗中向他示警,示意他立刻离开,对此,他还是颇为欣慰的。 他觉得二弟良心未泯,可以尝试争取。 但是,二弟似乎也只是对他区别对待,平素里和日本人走的越来越近,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甚至会不定时的展开搜查,搜捕‘暴力分子’,而所谓的‘暴力分子’,实际上就是抗日分子。 若非法租界当局对于引渡被抓捕的‘仇日分子’之事还是有一些忌讳的,被捕者基本上都因为‘仇日之事证据不足’,都被关押在薛华立路的靶子场监狱,否则的话,程千帆手上已经是血债累累了。 上海站内部,一直有一个声音,要求对于亲日分子程千帆采取措施,不过,重庆总部方面对于此事一直秉持否决态度,理由很直接: 程千帆是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在上海滩也是颇有权势和影响力,最重要的是,此人和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日本方面都有颇多勾连,对如此人物动手,很可能引起友邦的愤怒和反感。 卢兴戈也不知道自己得知了总部对于程千帆的态度,自己到底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生气。 …… “程总。”况有礼朝着程千帆抱拳一礼。 “况队长。”程千帆有些惊讶,“怎么,这么晚了,况队长也来此消遣?” “这两天觉着手气不错,索性来摸两把。”况有礼苦笑着摇摇头,“这不,刚抹了一把……” 瞥到了程千帆的表情有些冷淡,况有礼将兜里的牌九拿出来,“我可得谢谢程总啊,这牌运极坏,若不是程总你来了,我这把可要输惨了。” “哈哈哈。”程千帆哈哈大笑,“况队长可是欠了我一顿东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况有礼也是哈哈大笑。 说着,况有礼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程总,您看……” “猴子,放况队长离开。”程千帆朝着侯平亮说道。 “程总,多谢。”况有礼高兴说道,“改日况某当做东,感谢程总此番维护。” “况队长替我向吴局长带个好。”程千帆说道。 “一定一定。”况有礼连忙点头说道。 说来有意思,程千帆和侦缉大队的汪康年有仇,吴山岳是汪康年的顶头上司,结果这两人竟而关系颇为不错。 …… “等一下。”程千帆突然冷声说道。 况有礼的脚步停下,同时心头一惊。 “况队长忘了你朋友了?”程千帆说道。 况有礼心中更惊,他强忍慌张,不解的表情看向程千帆。 小程总笑了笑,指了指老老实实排排站的那些舞客。 众人明白小程总的意思了,有那些和况有礼认识的舞客立刻聒噪喊叫起来,“况队长,我是老六啊。婆婆弯的老六啊。” “况兄,小弟在这呢。” “况叔叔,俺是张白明家的老幺啊。” 况有礼看了一眼这些‘熟人’,心中苦笑,却又不得不承小程总的情。 他指了指第一个开口的‘老六’,“程总,老六是我家亲戚。” “放人。”程千帆微微一笑。 “是。”鲁玖翻答应一声,将从二楼某个房间抓下来的这个‘老六’往前一推,“请吧。” 老六朝着鲁玖翻抱了抱拳,又冲着小程总鞠躬,跟随着况有礼离开。 程千帆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打了个哈欠,他摆摆手。 大头吕站出来说道,“好了,诸位皆是受到庞水蒙蔽之人,被点名的,到了巡捕房,查清楚事情大小,请了保人,便可回家了。” “其他人,过来登记,记住了,是登记姓名,就是你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看着大头吕在忙碌,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站在门口。 霓虹灯闪烁,他的身体一半被红色紫色的光影笼罩,一半在黑暗中,空中有雪花纷纷杨落,再度染白了他的发丝。 他微微皱眉。 今日确实是好险,他根本不晓得己方的同志竟然会出现在‘皮球舞厅’。 他看到刚才自称‘老六’的那个人,此前被从楼上押下来的时候,大惊。 这个‘老六’曾经有过一个隐蔽身份,这个身份在法租界的户籍证明也是出自他手。 程千帆见过照片,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六’姓甚名谁,在组织内部的身份地位,但是,他知道此人是自己的同志,且地位不低。 因为他当时经手的那些户籍证,基本上都是江苏省委、上海市委从苏区以及苏俄返回的中高级别干部、领导。 当时‘竹林’同志曾经开玩笑说,反动派若是抓了‘小火苗’,基本上就能将江苏省委、上海市委几乎一网打尽了。 程千帆当时很生气,他说他不喜欢这个玩笑,他说,‘竹林’同志这话是对他的党性的质疑,这是怀疑他对党的忠诚,他说自己即使是被捕了,定然坚贞不屈,做一个钢铁意志的布尔斯维克。 ‘竹林’同志便向他道歉。 ‘火苗’同志接受了‘竹林’同志的道歉。 大半年后,特科被破坏,大批同志被捕、失踪、牺牲,‘竹林’同志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程千帆‘认出’了‘老六’同志,正在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放了此人,最好是找个理由放了一批人,如此才能尽量避免留下隐患。 却是没想到侦缉大队的况有礼竟然‘选择’带走了这位绰号‘老六’的朋友。 程千帆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未免陷入思考,两种可能: 其一,况有礼和‘老六’确实是远房亲戚。 其二…… 就在此时,有巡捕跑过来向小程总耳语一番。 “带我去看看。” “是!” …… 程千帆盯着地上的脚印看,有些脚印已经被新雪重新盖上一层,观之略模糊,有的脚印依然很深。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 “应该是从二楼跳下来的。”负责在院子里勘察的豪仔汇报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从二楼跳下来,脚印会较深且有滑痕。 “问了没?”程千帆问道。 “问过了,不过没什么有用的。”豪仔摇摇头,“楼上是舞客跳累了或者是赌累了后休息玩女人的地方。” 程千帆点点头,二楼的特殊性,使得舞厅的侍者也很少会来打扰。 响起‘老六’便是从二楼被押解下来的,程千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老六’同志在二楼和某位同志秘密接头。 他带队突然闯入‘皮球舞厅’,此事搅了这次接头。 ‘老六’同志没有冒险逃脱,这是因为他对他身份之保密性和安全性比较有信心。 至于说另外那名同志为什么要逃,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此人的掩护身份极为隐秘,或者是这个身份不应该出现在‘皮球舞厅’,或者是这个身份不应该和‘老六’同志有交集,或者是此人最好少抛头露面。 总之,此人必须紧急逃离。 程千帆冷哼一声,然后摸着下巴,笑了笑,“看来,我们突然闯入,惊了个兔儿爷啊。” 众手下哈哈大笑。 若是舞客和舞女之间,大概是不用吓得逃走的,哪怕是家有悍妻,那也用不着逃跑,万一惊了巡捕,引得巡捕开枪可就太倒霉了。 所以,众人听了小程总这么一说,略一琢磨,都认可老大的分析,逃跑之人的身份,可不就‘昭然若揭’了。 有巡捕就笑了说道,这‘皮球舞厅’是会有这般玩的豪放的家伙的。 众人又大笑,啧啧不已。 “晦气!”小程总笑着骂了句。 …… 卢兴戈看到况有礼和一个逮着毛线帽子的中年男子一起从舞厅正门出来。 他又瞥了一眼舞厅大门,没有看到有巡捕跟出来,他心中总算是安定下来。 罗延年也没想到况有礼竟然也在‘皮球舞厅’,不过,今日多亏了况有礼了,若不然,落入程千帆的手中,尽管最后依然大概能脱险,但是,进入到这个亲日的家伙的视线内,总共不太妙。 罗延年正要开口,看到况有礼的表情,他立刻会意。 “况老弟,今日之事,多谢了。”罗延年抱拳说道。 “你我亲戚,说着话就见外了。”况有礼说道,随即苦笑一声,“谁能想到碰到这种事。” “是啊,庞三爷这样的大人物,小程总都说杀就杀了。”说着他摇摇头,啧啧两声。 对于此事,他的心中愉悦的,程千帆是反革命巡捕头子,庞水是张笑林的左膀右臂之一,更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六个副会长之一。 新亚和平促进会掠夺百姓物资,杀害人民群众,捕捉、戕害抗日志士,作为张笑林的智囊之一的庞水自然要对此负有重要责任。 准汉奸和汉奸狗咬狗一嘴毛,好极了! …… 看着况有礼和那个戴着毛线帽子的男子分开,卢兴戈又跟了一段距离后,确认四下无人,他便果断现身:“况队长,劳您久候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况有礼很谨慎,低声问道。 “病树前头万木春。”卢兴戈回答说道。 “卢队长,久仰大名。”况有礼抱拳说道。 “况队长,久仰久仰,卢某感佩况兄之壮志,击节赞叹,喜不自禁,特来相会。”卢兴戈爽朗一笑,“此地不便多谈,这边请。” “请!” …… ‘皮球舞厅’门口,被‘点了名’的舞客在风雪中哆哆嗦嗦的上了篷布军卡。 就在中央巡捕房的三辆军卡启动,正要准备押解‘嫌犯’返回薛华立路的时候,远处四辆卡车疾驰而来。 “程千帆,别人怕你,我詹四可不怕你。”詹四从头前的卡车跳下,气势汹汹的吼道。 巡捕房的篷布卡车里,众人表情略古怪,只觉得这话似颇为耳熟。 “程千帆,放了阿水。”詹四一挥手,“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随着他这一挥手,卡车上的乘员纷纷跳下。 每辆卡车大约拉了二十几人,四辆卡车约有近百人,人人手持短枪。 看到程千帆沉默不语,詹四哈哈大笑,他带的人是程千帆的三倍还要多,怕了吧?小程总! 程千帆冷冷的看了的得意洋洋的詹四一眼,他一挥手。 随着小程总的一挥手,巡捕房的三辆军卡的车顶之上,巡捕迅速冒出头,架起了轻机枪。 哒哒哒哒哒哒…… ------题外话------ 求几张月票拜谢。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281章 有友荒木 尤白鱼一只手举着枪,这是一把老式卢比手枪,是刚哥淘汰下来给他的。 他今年只有十六岁,跟着刚哥讨生活。 刚哥拜了詹四爷的码头,入了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伙,尤白鱼便也跟着吃上了日本人的皇粮。 “日本人厉害的嘞,跟着日本人吃香的喝辣的。” 这是刚哥现在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在一次下乡收粮的时候,尤白鱼手里拿着这把卢比手枪,瞄着一个姨婆,双手颤抖不敢开枪,被刚哥打了一巴掌,闭着眼睛开了枪。 此后,他一闭眼就会想到自己当时睁开眼后看到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瘦的皮包骨头的老姨婆额头的血洞。 这种噩梦,直到他再次开枪杀人才消失。 刚哥便夸赞他,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此时此刻,尤白鱼看了一眼周遭的伙伴,白雪纷纷中,他的内心仿若有一股热火在燃烧。 近百弟兄,四辆卡车,这种阵势,霸气! 随后他将视线放在领头的詹四爷身上,这是刚哥传授给他的不传之秘: 打仗的时候,盯着带头大哥,看老大怎么做,跟着学就是了,这样才能保命。 然后他便听到了‘哒哒哒哒哒哒’的嘶吼声。 …… 作为张笑林手下数一数二之能打敢杀之人,詹四自有自己的一套人生哲学: 第一,不怕死,下手够狠。 第二,时刻牢记保命要紧。 这两点并不矛盾。 在看到巡捕房的军卡上的轻机枪的时候,詹四心中咯噔一下,以异常迅速的动作朝着地上一趴,然后一个贴地打滚便钻入了卡车车头底盘下。 耳听得轻机枪哒哒哒猛烈开火的声音,詹四又怕又恨,他是万万没想到程千帆如此不讲武德,竟然准备了三挺轻机枪等他入彀。 不仅仅是轻机枪,巡捕们手中的长短枪也是同时开火。 “侧恁娘!” “尼莫搓比!” “甘妮娘!” “啊!” “救我!” 被机枪哒哒哒嘶吼声遮掩下是咒骂声,惨叫声,求救声。 约莫两分钟的时间,枪声停了,现场可谓是血流成河,死尸遍地,还活着的也是趴、躺在地上惨叫声一片。 “找到了!” “詹四爷,您老可好?”趴在车底的詹四听到了一声戏谑之语,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几名巡捕趴下来,数支枪口对着自己。 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詹四也是一咬牙从车底爬出来。 如果刚才死于乱枪之下,那便死了,现在他不认为程千帆敢杀他。 …… 躲在车底的时候,詹四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手下会遭遇较大伤亡,但是,当亲眼目睹的时候,他还是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会死伤如此惨重。 饶是多次带队下乡收粮,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见多了死人的詹四,此时一眼望去,看到遍地死尸,血流成河,也是禁不住浑身颤抖。 “程千帆,你竟然,你竟敢?”詹四指着不远处的程千帆,怒声道,“我告诉你,你摊上大事了,张老板不会放过你!不,是日本人不会放过你的。” 小程总警帽上,肩膀领章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浮雪,他的右手拎着一杆水连珠步枪,踏着积雪走来。 看着举枪、阔步走来的程千帆,詹四的心中开始发慌: 程千帆不敢对自己怎么样……的吧! 嘭! 一声枪响。 一枪干掉了一个鬼哭狼嚎惨叫之人,小程总就那样举着枪,枪口对准詹四,径直走到近前。 詹四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他的喉咙涌动,这是在拼命的咽口水。 “詹四爷。”小程总微笑着,枪口直接塞进了詹四的嘴巴里,“你啊你,还真是你的命啊。” 詹四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他的眼珠子瞪大。 程千帆摇摇头,“我之前一直在考虑,是先干掉庞水呢,还是先干掉你,想来想去,还是庞水吧。” “阿呜呜呜?”詹四嘴巴里呜呜呜的。 “是的,庞水死了。”程千帆点点头,“本不想杀你的,你自己送上门了。” 说完,小程总直接扣动了扳机。 嘭! 看着詹四的尸体,程千帆啧了一声,“你们好兄弟一场,且去陪他吧,一起上路不孤单。” 他没有骗詹四,他的目标是庞水,相比较头脑简单、只会打打杀杀的詹四,庞水这种人的威胁最大,这个威胁不仅仅指的是对程千帆和家人的威胁,还指的是此人作为汉奸的危害。 当然,他也早就防了一手,设下了圈套。 不管是谁带人来救庞水,都将掉入陷阱。 詹四浩浩荡荡的来了。 所以,詹四死了。 …… “报告程副总,打死了二十三人,还有二十几个人被打伤,有二十几个缴械投降了。”大头吕跑来汇报说道。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大头吕明白小程总的意思,解释说道,“应该还有一部分人在响枪后就跑了。” 程千帆点点头,詹四的这些手下,欺压良善,欺软怕硬,逃生本领一流,对于周边道路也熟悉,趁乱跑掉很正常。 “弟兄们呢?”他问道。 “有五个弟兄运气不好被流弹击中,其中两个弟兄殉职。”大头吕说道。 军卡上的三挺轻机枪发挥了重大作用,巡捕房火力强大,詹四及其手下更是骤然遇袭,抵抗极其微弱。 且詹四本人更是首先躲起来了,其手下群龙无首,基本上都是胡乱开枪,故而并未给巡捕造成像样的杀伤。 程千帆环视了周围,在车灯和路灯下,可以看见尸体纵横,惨不忍睹。 大头吕瞥见小程总的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嘴巴里似乎是嘟囔了一句什么。 “能走路的都带走,一百。”程千帆摘掉白手套,随手一扔,径直朝着己方的军卡走去。 “是!”大头吕敬了个礼。 他懂,一百的意思是,一天的伙食费、‘监舍住宿费’等等计一百法币。 “卡车也弄走。”远处传来了小程总的声音。 “是!”大头吕赶紧说道。 “吕哥,那些呢?”鲁玖翻指了指地上躺着惨叫的伤者,问道。 大头吕看了一眼已经走开的程千帆的背影,皱眉思考,巡长可能不怕日本人,但是,他大头吕不敢把事情做绝。 考虑到詹四的手下基本上都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确切的说是为日本人效命的,担心惹怒了日本人,他终究没敢下令补枪。 “不用理会。”大头吕说道,“撤!” 逃走的那些人很快会回来,自有人来救治这些伤者。 他摇摇头,经此之事,巡长和张笑林之间的仇怨越结越大了,怕是真正要不死不休了。 他心中此时有一个疑惑,程千帆也是亲日的,明知道张笑林背后是日本人在撑腰,先杀庞水,又干掉了包括詹四在内的近三十名为日本人卖命之人,巡长怎么敢的! 经过一个军卡的时候,他瞥了一眼,看到被抓走的舞客们战战兢兢,看到他走过来,都是挤出了几分笑。 大头吕知道,先不说张笑林会如何报复,但是,经过这么一遭,在中央区,不,是整个法租界乃至是上海滩,只要小程总不死,可以肯定的是,便没人敢再来捋小程总的虎须。 上海开埠以来,还从未有如此心狠手辣、乃至是明目张胆一口气干掉近三十条人命的华籍巡捕房高官! 最重要的是,那是张笑林张老板的人,是为日本人做事的。 巡捕房的军卡离开之后,刚才逃散的詹四手下跑回来,看到满地死尸,有些人嚎啕大哭,有人呆若木鸡,有人甚至哇哇呕吐。 尤白鱼第一个冲到了詹四的尸身跟前,他看了一眼脑袋几乎被打烂的詹四,抱着尸体大哭。 哭了约莫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其他的手下也意识到了该做什么,他们也凑过来。 尤白鱼懂事的起开,将嚎哭的位子让给其他人。 此时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詹四手上的金戒指、玉扳指,手腕上的金表,乃至是兜里的金质打火机、银元、现钞等等值钱的物事都已经不见了。 …… 虹口。 特高课驻地。 荒木播磨正在研究刚刚汇总过来的情报,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是荒木播磨。” “好的,这件事我知道了。”荒木播磨说道。 电话那头的大头吕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道,“荒木队长,程副总这么做,蝗军会不会……” “这种事不是你应该操心的。”荒木播磨沉声说道,说着便挂掉了电话。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吕虎此人,对于宫崎君还是有几分忠心的。 “宫崎这个家伙,动手还真是凌厉啊。”荒木播磨嘟囔了一句,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收进了抽屉里,就在他关上抽屉的时候,有一页文件露出一角,可见一个人名:陈香君。 约莫三分钟后,荒木播磨来到了课长休息室,这是三本次郎临时休憩之所。 三本次郎一身和服,榻榻米上放了一瓶打开的红酒,醒酒器和一只高脚杯已经准备好了。 “课长,吕虎刚才打来电话汇报,张笑林的手下庞水和詹四死了。”荒木播磨汇报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他的心中也是感叹不已,荒木这个家伙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庞水和詹四的死和宫崎那个家伙有分不开的关系,甚至可能是宫崎健太郎亲自动手。 倘若是以前,荒木播磨会直接汇报说‘课长,吕虎打来电话,宫崎君杀死了詹四和庞水’。 “是宫崎干的?”三本次郎问道。 “庞水的‘皮球舞厅’窝藏姜骡子匪帮,宫崎君带队突袭,将负隅顽抗的庞水射杀。”荒木播磨说道,“当然,这会是官方的说法,实际情况是宫崎君就是冲着庞水去的。”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庞水曾经派人跟踪、枪击过宫崎君,属下也是在那次袭击中受伤的。” 看到三本次郎没有说话,荒木播磨便继续说道,“这一次张笑林安排方辉刺杀宫崎君,宫崎君必须还以颜色……” 看到荒木播磨还要继续说,三本次郎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问道,“詹四是怎么回事?” 宫崎健太郎若是只干掉了一个庞水,他倒是并不会生气,但是,杀了庞水,竟不收手,又干掉了詹四,稍显过了。 “詹四带了近百名手下,四辆军卡浩浩荡荡,携带武器,在法租界如入无人之境……”荒木播磨说道。 “确实如此?”三本次郎打断了荒木播磨的话,冷冷问道。 “确实。”荒木播磨回答说道。 三本次郎脸色阴沉,点点头,“告诉宫崎那个家伙,此事到此为止了。” 荒木播磨心中为好友成功过关感到高兴,连忙点头,“是!” 然后,他终于还是将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了出来,“宫崎君应该本无意杀死詹四,只是不得不杀。” 三本次郎便瞪了荒木播磨一眼,随后竟是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 只要詹四带人去了,宫崎就必须动手杀人。 小程总必须以雷霆手段维护自己在法租界,乃至是在上海滩的权势和地位。 自始至终,荒木播磨都没有提及被射杀的二十多名詹四手下暨新亚和平促进会成员,三本次郎也没有问及。 …… “你先杀了庞水,又干掉了詹四。”老黄和程千帆碰杯,关切问道,“冬先生那里会不会……” 冬先生便暗指的是三本次郎,取自矮冬瓜之意。 “庞水必须除掉。”程千帆喝了一口温好的黄酒,说道,“这个人是张笑林的智囊之一,非常聪明,这样的人一旦被日本人重用,必然危害极大。” 他夹起一块猪头肉,嚼的嘎嘣脆,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目前庞水因为张笑林的压制,暂时还未进入到日本人的视线之内,正好可以除掉,若是以后此人受到日本人的重用,再想要除掉庞水,可就不容易了。” “是这个道理。”老黄点点头,“那詹四呢?” “先杀庞水,又除掉詹四,三本次郎本应该是会生气的。”程千帆说道,“当然,这种生气也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 他的‘真正’身份是宫崎健太郎,是日本人眼中的自己人,他接二连三受到张笑林安排的刺杀,盛怒之下选择疯狂报复,只要不是冲着张笑林本人去的,都在三本次郎等日方高层的容忍底线范围之内。 “不过,詹四的嚣张跋扈,使得他的死对于我的影响大大降低。”程千帆继续说道,“根据我对荒木播磨的了解,荒木会替我美言,会大肆渲染詹四的嚣张举动。”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三本次郎应该不会再责罚与我。” “日本鬼真是既阴险又矛盾的民族。”老黄冷笑说道,“既想要狗听话,又害怕狗太凶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月底了,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282章 沪上巨匪姜骡子 哗啦。 “咛只小瘪三!” “气死我了!” 张笑林怒气盈天,挥舞着文明棍,将目光所及之处的花瓶、碗碟,甚或是他最喜欢的那个琉璃鱼缸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平素被宠爱有加的金鱼在地上垂死蹦跶。 “此仇不共戴天。” 从邵二被杀,到俞小敏被杀,再到现在庞水和詹四同时被杀,被杀之人在张笑林麾下的分量越来越重,也等于是打在他张笑林脸上的耳光越来越重。 不,更确切的说,这已经不是打耳光了,这完全是在身上捅刀子! ……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 张笑林走过去接电话,却是被打碎的瓷片扎脚,痛的他怪叫一声,心中更加火大。 “老爷,没事吧。” 啪! “啊!” 挨了一巴掌的姨太太捂着脸,哭啼啼的跑开了。 拿起电话,张笑林依然余怒未消,冷冷问道,“哪位?” “张桑,我是三本次郎。” “三本课长,如果你是帮程千帆说情的,大可不必多说了。”张笑林冷声说道,“程千帆这个小瘪三杀死了庞水和詹四,这个仇我必须报。” “张会长误会了。”三本次郎声音变得冷淡,“我并非为程千帆说情。” 情绪激动的张笑林并未注意到三本次郎的语气,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自己在日本人那里还是极有面子的,这帮东洋人知道他现在必然暴怒,便果断放弃了程千帆那个瘪三。 “是张某误会三本先生了。”张笑林说道。 “不,张会长你误会了。”三本次郎冷冷说道,“我命令你,不可再对巡捕房的程桑有任何不友好的举动。” 张笑林呆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会长,言尽于此,还望三思。”三本次郎说完,直接挂掉了电话。 张笑林又愣了一会,然后勃然大怒,他直接将电话话筒用力摔下去。 “东洋龟儿,欺人太甚!侧恁娘!” 举着文明棍,瘸着腿,将目光所及的一切还能砸的东西又砸了一遍后,张笑林坐在沙发上,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气。 …… 看到张老板发泄完毕,管家隋二椋和几名手下才敢靠过来。 “老爷,喝口茶,消消气。” 隋二椋使了个眼色,张老板最宠爱的四姨太过来,贴心的帮助自家老爷捏肩拍背。 “老板,人都在候着了,什么时候动手。”宿五元走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詹四没了,他便是目前张笑林身边最得力的手下。 “先散了。”张笑林颓然的摆摆手。 “散啦?”宿五元猛然提高声音。 “阿拉说散了,咛只瘪三,晓不晓得人话?”张笑林劈头盖脸骂道。 “是是是。”宿五元吓坏了,一边点头一边跑开了。 “阿椋留下。”张笑林铁青着脸,倒背着手走向书房,同时说道。 四姨太懂事的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下,还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老爷,为何……”隋二椋皱眉问道,“是不是三本次郎又来电话说和?” “不是说和。”张笑林表情有些难堪,愤愤说道,“三本命令我不许再动程千帆,这个东洋瘪三竟然命令我?他竟然命令我!他命令我!” 张笑林说了三遍‘命令我’,语调一次比一次低,终于他恨恨的拍了拍办公桌。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个对他并无统属之权的三本次郎确实是有资格命令他。 隋二椋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始说道,“老爷,三本一直很维护程千帆,这个小日本应该是收了程千帆的钱财。” “消息确切吗?”张笑林眼神一眯,问道。 “八九不离十,阿水此前安排人跟踪程千帆,最后动手的地点就是三本的特高课大门外,而且是特高课的荒木出来迎接程千帆的,这说明程千帆和三本的关系匪浅。” 隋二椋思忖片刻,继续说道,“日本人无利不起早,程千帆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对于日本人重要性来说,都和老爷没法比的,但是三本却如此维护他,必然是得了好处的。” “不管三本如何偏袒维护程千帆,阿水和詹四的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张笑林沉默半响,咬牙切齿说道。 “老爷的意思是?” “给我送拜帖到符孝琓府上。”张笑林冷笑一声说道。 “老爷,符孝琓虽然是市长,但是,他也是要看日本人的脸色的,未必敢得罪三本次郎。”隋二椋提醒说道。 “叫你去送拜帖,费什么话。”张笑林不耐烦挥挥手。 他自然知道一个符孝琓无法压制三本次郎,他要的是通过符孝琓打通其背后的日本高层的关系。 “是!” 看着管家离开,张笑林烦躁的摇摇头,当初去莫干山和他秘密会晤,请他出山的日本人松本回国了,若不然,以松本的地位是能够和三本那厮掰一掰手腕的。 …… 这一个安静的夜晚,程千帆回到巡捕房,将审讯和保释等诸事情交给大头吕去做。 大头吕等人办这种事情是熟门熟路了,第二天小程总来上班的时候,保准有货真价实的好消息奉上。 回到家,程千帆先是简单的冲了澡,然后才去了卧室。 等妻子睡着后,他披上大衣来到了书房。 书桌上亮着台灯,他将自己的勃朗宁配枪放在桌子上,然后非常专注的开始拆卸枪支。 拆开。 重新组装。 检查一遍。 又拆开。 再重新组装。 检查一遍。 他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将保险打开,将配枪随手放进抽屉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脑海中实则将今天的行动又重新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确认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杀庞水,是计划内的。 杀詹四,更不如说是詹四自己来送死。 不过,他也万万没想到詹四竟然嚣张跋扈到开了四辆卡车,带了近百名荷枪实弹的手下来围堵他。 要知道,这可是法租界,是法租界中央区。 詹四带了近百名荷枪实弹的手下围攻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这是何等的嚣张。 也正是詹四的嚣张跋扈,令程千帆果断下令机枪开火。 詹四死,近三十名张笑林的手下被射杀。 程千帆自然深知这种牵扯到几十条人命之事,在第二天会引起何等轩然大波,此次事件必然轰动整个上海滩。 但是,他并不担心什么。 詹四的命运在那四辆卡车浩浩荡荡、荷枪实弹在法租界耀武扬威的时候就注定了。 因为詹四不可能是从法租界外面带人进入租界,这些手下,还有那近百支短枪,这四辆卡车必然是早就隐藏在法租界的,为的便是可以随时有大行动。 法国人尽管不断对日妥协、后退,但是,他们必然也不会容忍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在法租界隐藏如此一支随时可以召集、付诸行动的准军事力量。 对于小程总的狠辣和果断,巡捕房高层只会表示满意。 甚至于这不仅仅是消灭了潜藏在法租界中央区的一个极大的安全隐患,同时,小程总没有因为自己的亲日倾向就手软,果断对汉奸势力出手,这也是法租界高层乐于看到的。 至于说三本次郎那边,只要三本次郎了解到詹四是何等嚣张,三本对于詹四的死,只会默许,而不是责难他。 詹四的嚣张跋扈,等于是大大折损了日本人所支持的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张笑林方面竟然没有向日本主子汇报,这还了得? 日本人需要的是听话的狗,是可以控制的狗。 至于说杀了二三十个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成员,这在三本次郎等日本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事情,甚至于程千帆怀疑三本次郎压根都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 点燃一支烟,轻轻放在烟灰缸里。 看着香烟慢慢燃烧,变成了灰烬,程千帆的神情有些哀伤。 台灯的光笼罩在他身上,投下一片光影。 香烟燃烬,‘火苗’同志起身,他关闭了台灯,转身离开了书房。 在转身离去的刹那,他轻声说,安息吧,同胞们。 根据我党秘密统计的数据,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直接被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杀害的无辜百姓接近两百名。 因为粮食、布匹、棉花、煤炭等家产物资被掠夺,间接造成无辜百姓饿死、冻死、家破身亡的多达八百多人。 这还没有算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大大小小的汉奸给日军带路,下乡扫荡造成的我同胞死伤数据。 自从符孝琓的伪上海市政府成立后,通过这个伪政权,日本人逐渐稳固了对上海的统治,日军也开始腾出手围剿抗日武装。 其中就程千帆所知晓的,日军已经先后两次对青东抗日游击区进行扫荡,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程千帆突然想起了何关和秦迪,据他所知,阿关和秦迪都在青东抗日游击区。 …… ‘皮球舞厅’门口所发生的这场枪战,震惊了整个上海滩。 不过,法租界官方声明是: 姜骡子匪帮潜入法租界,试图血洗舞厅,绑架舞厅内的舞客。 幸而我神勇的中央区巡捕房常态化巡逻,提前发现匪帮踪迹,在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阁下,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副总巡长程千帆的指挥下,我巡捕房果断出击,击毙击伤姜骡子匪帮成员数十名,保护了我中央区市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巡捕房以此次行动再次表明,我们是有能力保护市民的,任何想要在法租界以身试法之人,都是自不量力,自取灭亡。 法租界当局的这篇通告发出去后,知道真相的上海滩各大报馆都在观望,他们在等日本人和张笑林的反应。 倘若日本人站出来捅破了法租界官方的谎言,他们自然便可以大肆报道事情真相了。 诡异的是,张笑林方面始终保持沉默。 日本方面,官方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在这种情况下,各大报馆也开始收到法租界秘密传达的消息,严禁不实报道‘皮球舞厅’的枪战。 一些报馆对此不以为然,正在他们已经印刷了版面,准备上市发卖的时候,便有人闯入印刷馆,打砸机器,焚烧已经印刷好的报纸。 随后,便有狠话被放出:谁敢报道,这次是砸机器,下次就是拿人命了。 诡异的是,放出狠话的似乎除了小程总的人,还有张笑林的人。 而在上海滩的‘地下世界’,小瘪三们最津津乐道的是,小程总是亲日的,张笑林张老板更是早就投靠了日本人的,现在日本人的两条狗咬起来了,甚至已经咬的鲜血横流了,日本人在这两条狗之间会如何选择? 翌日,一家日本人的报馆在这天的报端开辟了一个专栏,历数上海滩著名匪患姜骡子匪帮的种种残暴恶行,其中就提及了姜骡子匪帮试图在法租界作案,多次被英勇的小程总所及时制止乃至是击溃的丰功伟绩。 一个日方非官方的报道,日本人似乎什么都没有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上海特勤组的一个安全屋里,卓云指着报纸上的报道向姜骡子竖起大拇指,“姜大哥,你现在在上海滩可以止小儿夜啼,好样的。” 姜骡子先是苦笑,然后表情有些古怪,“组长替我们向重庆方面请功了。” …… “厚颜无耻!” “简直是不要脸!” “我呸!” “肖勉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小人!” 郑利君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他通过在重庆那边的老关系得知了一个消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向重庆总部爆功劳,说上海特情组所部在一次战斗中设伏,成功伏击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所部,打死打伤张笑林所部两百余人,是为民国二十七年上海11.26大捷。 “他怎么敢这么做的?”郑利君气的咬牙切齿,扭头问程续源,“脸呢?” 说话的时候,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脸庞。 程续源也是苦笑,同时他也知道,郑利君生气的不是上海特情组肖勉所部谎报战功,而是恼火为何他没有想到这一茬! 新亚和平促进会死了一批人,这可是实打实的,是有名有姓的,是‘经得起’调查的,不怕查。 …… 特高课,审讯室。 “我,我说了。”浑身皮开肉绽的八目昌二吐了一口血水,有气无力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敲开了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房门。 “三本太君,我请求调阅红党特科‘鱼肠’和‘陈州’的卷宗资料。”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83章 反扫荡 “如果是别人问我,我会说是想要从卷宗资料中寻找蛛丝马迹,帮助蝗军早日将这两个人缉拿归案。”陈香君看着三本次郎,说道。 三本次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示意陈香君继续说。 “不过,三本太君您问我,我便只能实话实说。”陈香君苦笑一声,“因为我的招供和指认,包括‘竹林’在内的红党特科红队遭遇毁灭性打击。” 他的目光有些沉寂,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浸回忆之中,“特科红队的八大行动高手,只有‘陈州’和‘鱼肠’迄今逍遥法外,要说这个世界上谁人对我最恨之入骨,就是此二人了。” “所以,你想找到他们,抓住他们,杀死他们。”三本次郎说道。 “是的,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出他们,除掉他们。”陈香君长叹一口气,“这三年来,我没有一个夜晚能够安然入睡。” “为什么对我说真话?”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因为三本太君您一看就是非常睿智,明察一切之人。”陈香君说道。 三本次郎闻言,哈哈大笑。 …… “要红党‘陈州’、‘鱼肠’的卷宗。”三本次郎按动办公桌上的响铃,说道。 很快,小池便送来了‘陈州’和‘鱼肠’的卷宗资料,是的,身为三本次郎司机的小池,就在不久前他多了一个机密档案室的负责人的身份。 “陈桑,你就在外面的房间看。”三本次郎对陈香君说道。 “哈依。”陈香君两腿一并,鞠躬行礼,用了自己刚刚学会的日语说道。 …… 叮铃铃。 三本次郎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是三本次郎。” “课长,八目昌二招了,他承认他曾经偷偷外出。” “他出去做什么?” “八目昌二找到卖耗子药的支那小贩,买了耗子药,他承认自己想要下毒毒死谷口教授。”荒木播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八目昌二并不承认刺杀案和他有关。” 三本次郎沉吟片刻,冷冷说道,“谷口教授死在上海,这件事对于包括我们在内的很多部门来说都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山田将军那边……”荒木播磨说道。 “将军阁下要一个结果,我们便给他一个结果。”三本次郎缓缓说道。 “我明白了。”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对于上海特高课以及其他在上海的和这起刺杀案件有一定安保连带责任的单位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撇清关系,不至于被那位将军阁下埋怨上。 至于说教授本人的名誉有可能受损,干我何事?! 三本次郎挂掉电话,他的身体后仰,皱眉思索。 随后,他起身来到外面的房间,门口的卫兵向他点头致意,示意里面这个支那人很老实。 …… 三本次郎轻轻拉开房门,便看到了正在专注翻阅卷宗的陈香君。 他没有开口说话。 三本次郎喜欢这种暗下里观察一个人专注做某件事时候的表情,他认为,这种情况下某个人的一些下意识的反应,往往能够反馈出一些细微之处的问题。 “什么?”陈香君突然站起来,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 他的动作有些大,膝盖碰到了桌角,他是如此的惊讶,以至于没有理会碰伤的膝盖,双目死死盯着卷宗。 “这怎么可能!”陈香君喃喃自语。 …… “什么事令陈桑如此吃惊?”三本次郎问道。 他心中是猜测到陈香君因为何事震惊的,他正是为了看陈香君如此震惊的一幕才特意走过来的。 刘波是影佐祯昭早年安插的潜伏者,刘波之事对于三本次郎没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事实上,发现了红党王牌特工‘鱼肠’的真正身份,揪出了隐藏在帝国内部的一个可耻的叛国者、臭虫,这是三本次郎的履历中非常耀眼的一笔,他常常以此为傲。 “太君,法租界巡捕房的刘波竟然是鱼肠?”陈香君看着三本次郎,惊愕问道。 “确实是如此。”三本次郎微微一笑,“陈桑很震惊啊,你也没想到吧。” “万万没想到。”陈香君摇摇头,“‘鱼肠’和‘陈州’是红党特科最神秘的两个人,我也是只知道他们的代号,并不知道他们的相关情况。” 说着,他面上震惊之色中多了几分凝重和震撼,“确实是想不到,刘波竟然是‘鱼肠’,难怪他能够躲过那么多次大搜捕。” 陈香君露出回忆之色,同时有几分恍然,“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被巡捕拦住查缉,正是这个刘波警官为我解围的。” “他是如何为你解围的?”三本次郎也是不禁来了几分兴趣。 “刘波喊那个巡捕去吃酒,那个要检查我的巡捕便没有仔细搜查,放我过去了。”陈香君说道。 …… 三本次郎点点头,这就对了。 特高课这边虽然确定了刘波就是‘鱼肠’的身份,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缺乏一些佐证,这些佐证就是红党内部的更多供词,现在,陈香君讲述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反而充实了这方面的证据。 “我也没想到,红党竟然这么早就做准备了,十三年前就安排刘波来上海,还设法打入了巡捕房内部。”陈香君感叹说道。 三本次郎笑了笑。 给陈香君看的这份卷宗是不完整的,确切的说是经过删改的资料,卷宗内删减了关于刘波实际上是大日本帝国特工濑户内川的事实,为刘波伪造了一个中国人的身份,以此来避免触及帝国特工叛国这个令特高课内部无比尴尬、并且引以为巨大耻辱的事实。 看到‘鱼肠’的身份暴露,其本人更是已经逃离了上海,陈香君松了一口气。 对于特工来说,无论这个人能力多么强大,多么的厉害,他们最让人忌惮的便是他们的身份还隐藏极好的时候,一旦这个人的身份暴露,此人所能够带来的威胁就十分有限了。 就以‘鱼肠’来说,见过刘波、认识刘波的人太多了,以陈香君的判断,刘波再重新返回上海的可能性几近于零,故而,对于此人已经不需要太过担忧。 那么,就只剩下‘陈州’了。 “陈桑,你对于‘陈州’这个人,了解多少?”三本次郎问道。 “报告太君。”陈香君摇摇头,“‘陈州’比之‘鱼肠’还要神秘,此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除了‘竹林’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说着,陈香君思忖说道,“‘竹林’被杀死后,我甚至怀疑‘陈州’完全和红党断了联系了。” 三本次郎闻言,心中蓦然一动。 …… 翌日。 贝当区的一个水库岸边,化妆成药材商人的‘蒲公英’同志正在和小程总一起假作垂钓,实则秘密接头。 “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张笑林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不可能一直忍气吞声的。”‘蒲公英’同志说道。 “我省得的。”‘火苗’同志点点头,他笑着说道,“反革命之‘小程总’者,极惜命之人,出行必前后各两辆保镖车,所有人荷枪实弹,随时准备防备来自四面八方的刺杀,这恰好说明了这个反革命分子对于来自正义子弹的惧怕!” ‘蒲公英’同志闻言,哈哈大笑。 这段话是我党某外围组织的一份文件,此文件被公共租界的巡捕缴获,上面对于小程总这段颇有趣的描述,一时之间被广为传颂。 笑着,笑着,王钧叹口气,“‘火苗’同志,辛苦了。” 程千帆微微一笑,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组织上得到情报,日军准备对包括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南汇县保卫团第二中队等等抗日武装所领导的游击区进行大范围的扫荡。”王钧说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这些分布在乡村的抗日游击区和游击队是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在极为困难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抗日武装力量,是上海市的抗日火种,必须保存下来,绝对不能让日寇的如意算盘成功。”王钧正色说道。 …… 卢沟桥事变后,教员同志派遣正在抗大学习且即将毕业的张舟同志,带领吴戈阳、余大治、彭栋才等红色军队优秀干部经西安、南京抵达上海,准备在日军占领地区开展敌后游击战争。 在一年多前的“八·一三”淞沪会战炮火中,设立在上海的中共江苏省委敏锐的注意到在上海郊区开展抗日武装斗争的问题。 省委及时成立了上海军事运动委员会。 张舟同志任军委书记,吴戈阳、余大治、彭栋才、曾华河等同志为委员。 在去年的九十月份,在日军疯狂进攻上海的时候,红党江苏省委军委在上海举办三期军事训练班,约三十多人参加,主要学习如何组织游击武装和开展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为上海沦陷后的敌后抗日斗争提前做准备。 …… 在一次讨论中,学员们向张舟同志提问:“同志,你刚才讲的都是红色时期在农村山地打游击的经验,现在上海周围都是河网密布的平原地区,该怎么打游击?” 张舟同志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经过了缜密思考和调研后,并且和吴戈阳同志探讨之后得出判断: 上海周边广大农村地区村镇稠密,人口众多,日军绝不可能全部占领,而是只能控制城市及某些重镇和主要交通线。 如此,大家可以在有条件的村庄秘密组织游击队,白天分散在各村,晚上集中起来打游击,等到队伍发展壮大了,再根据实际敌情,相对集中行动,进而发展成游击军进行较大规模作战。 他们把这一设想提交给江苏省委进行讨论,获得省委的同意。 程千帆当时以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组长的身份也看到了这份秘密文件,他以自己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优秀‘肄业生’的身份对此表示赞同和支持,并且以自己对于上海地理环境的了解,提出了一些见解,以兹作为补充。 因为此事,张舟同志对于这位不知名的同志还特别表达了感谢。 …… “是啊,这些都是抗日的火种。”程千帆沉声说道,“正是因为有这些由我党所领导的抗日游击武装的存在,才能够给予广大农村群众以抗战信心,让大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我们在战斗!枪声和胜利,这就是最有力的口号!” “根据我们的了解,此次扫荡,日军准备多路同时进军,组织上的意思是,能否想办法搞到敌人的进军计划图。”‘蒲公英’同志沉吟说道,他知道这个任务非常困难。 今年一月份,红党浦东工作委员会成立,次月,浦东地区第一支抗日武装——南汇县保卫团第二中队(简称“保二中队”)组建,由参加过土地革命时期著名的泥城暴动、曾任中共南汇县委领导人的周达同志担任中队长。 八月,浦委组建第二支抗日武装——奉贤县人民自卫团。 九月,浦委组建第三支抗日武装——南汇县保卫团第四中队(简称“保四中队”)。 此外,还有八路军驻上海办事处领导的川沙边区抗日自卫团四大队(简称“边抗四大”),领导人林军同志曾先后参加过五卅运动、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和南昌起义。 再加上此前已经成立的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等等红色抗日游击队伍。 我党领导的沪市农村抗日游击队可谓是遍地开花,由此也引起了日伪军的关注和警惕。 …… “能确定是日军哪支部队负责此次扫荡吗?”程千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问道。 “不清楚。”‘蒲公英’同志摇摇头,“不过,组织上分析,渡边大队的可能性较大,当然,这只是组织上根据各方面得来的情报的分析。” “我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这正是组织上为何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的原因,渡边大队的一名少佐正是小野顺二的同乡。 “一切小心。”‘蒲公英’同志表情凝重,叮嘱说道。 “我会注意的。”程千帆点点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84章 笃人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正门对面的马路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逐渐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场。 茶摊。 搽皮鞋的。 卖糍粑、油条大饼、胡辣汤的。 卖报的报童穿梭其间,有那识字的老学究买了一份报纸,在那里读报与人听,换的一碗茶,一张大饼,便可糊弄了肚子多活一天。 “臭豆腐干!” 卖臭豆腐干的小贩挑着担子叫卖,担子的一头是油锅,油锅里有现炸的臭豆腐干,气味臭得难闻,小贩卖力的喊着‘臭豆腐干’、‘臭豆腐干’,周围人便捂住了口鼻,有人大叫道,“快走,走”。 茶摊里,一个年轻人抬起手腕,假作是捂住口鼻,低声对身旁的男子说道,“大哥,小程总的车来了。” 男子约莫三十来岁,身穿棉布大褂,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冒着热气的茶水穿喉入肚,温暖了整个脾胃。 他抬眼看去,就看到有三辆小汽车浩浩荡荡驶来。 “中间那辆车。”年轻男子说道,“前后两辆车是保卫车辆。” “这个小程总,架子够大啊。”男子说道。 “程千帆和张笑林撕破脸了,小程总杀了张笑林几十人,庞水和詹四都被杀了。”年轻人低声解释,“程千帆担心张笑林报复。” 男子点点头,“他不杀张笑林的人,咱们也不敢来见他。” 说着,他放下茶碗,起身拍了拍屁股,“走,先回旅社。” 说完,径直大阔步走开,路过歇息在路边的臭豆腐干挑担的时候,停下来买了一包臭豆腐干,随手递给了年轻人,“尝尝,臭在骨皮,香在内里。” …… 小程总的专车在前后两辆护卫车辆的拱卫之下开进院子里。 “程副总!” “程副总!” 沿途的巡捕见到程千帆,纷纷驻足,敬礼。 有一个传闻在巡捕间散播,传说小程总对詹四和庞水痛下杀手,一下子干掉对方几十人,是在为此前被俞小敏杀掉的几名巡捕报仇: 死了俞小敏其手下几个人还不够。 一个巡捕的命,要十个张笑林手下人来偿命。 小程总微微颔首,阔步前行。 马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皮球舞厅’事件并未在法租界巡捕房内部对于小程总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相反法租界当局高层对于程副总巡长敢于向投靠日本人的张笑林所部下狠手,是颇为欣赏的。 随着日本人愈发咄咄逼人,租界方面虽然步步退让,但是,法国人也明白不能一退再退,故而,巡捕房内部的一些对日秉持敌视态度的高级官员也愈发受到一定程度的青睐。 如同程千帆这样的,既能够和日本人保持良好的关系,关键时刻却又‘不手软’的高级官员,在目前的形势下,正是租界当局十分欣赏的。 在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看来,程千帆还是明白自己的立场的,知道自己的权势来自何方。屁股没有歪向日本人那边。 “帆哥,有客人来访。”侯平亮迎上来,低声说道,“已经安排在会客室了。” “是什么人?”程千帆肩膀一抖,侯平亮顺手接过外套。 “说是帆哥你的旧友。” “旧友?”程千帆嘟囔了一句,径直上了楼梯,走向贵宾会客室。 …… 看着惊愕不已的宫崎健太郎,川田笃人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田兄,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程千帆回过神来,微笑着和川田笃人握手。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登门造访的旧友竟然会是川田笃人。 “程兄,没想到是我吧。”川田笃人也是笑着说道。 “杭州一别,有两年多了吧。”程千帆感慨说道,“田兄风采依旧。” “我也没想到程兄竟然已经是法租界巡捕房副总巡长。”川田笃人眨眨眼,语带双关说道。 程千帆便哈哈大笑。 说着,他将川田笃人从会客室引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之吩咐说道,“泡一壶茶,来些点心。” “是!” 侯平亮随之吩咐下去,很快,茶水和点心被送来了。 “吩咐下去,没有十万火急之事,不要来打扰我。”程千帆说道。 “是!”侯平亮敬了礼,说道,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程千帆走到门口,确认侯平亮走远离开之后,他转身,面上露出了极为欣喜的表情,上前和川田笃人拥抱,“笃人,哈哈哈,能够再见到你,我太开心了。” 川田笃人也感受到了宫崎健太郎那真挚而热烈的情感,他也是非常激动,“宫崎君,我也很开心。” 程千帆给川田笃人倒茶,“什么时候来上海的?” “前天到的。”川田笃人接过茶盏,起身道谢,“若非父亲大人约束,令我随他去拜访故交好友,我昨日便来见你了。” “议员阁下竟也来上海了?”程千帆先是惊讶,随后便表情恭敬问道。 “父亲大人比我早来上海,说是要参与一件足以载入日中史册的要事。”川田笃人随口说道,“我是从济南偷偷来上海的。” 程千帆心中一动,川田勇詞要参与的载入日中史册的要事,莫不是和日本人同汪填海的代表梅申平、高庆武的会谈有关? 他突然想起了出现在谷口宽之的灵堂的那个令今村兵太郎亲自等候、迎接的贵宾,当时没有多注意,现在回想起来,此人的相貌上倒是和川田笃人有几分相似。 “笃人之前在济南?什么时候来中国的?”程千帆示意川田笃人品尝糕点,随口问道。 “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川田笃人拿起绿豆糕吃了一口,“一开始是在满洲,后来帝国占领济南后,我便去了济南。” 说着,他抱怨说道,“我是早就想要来上海的,只是家里一直不同意。” “笃人怎么知道我现在的身份的?”程千帆喝了口茶水,微笑问道。 “是今村参赞告诉了父亲,我从妹妹那里知道的。”川田笃人说道,看到宫崎健太郎露出思索之色,他笑着直接说道,“在谷口教授的灵堂,你见过我妹妹绫子的。” 果然! “我想起来了。”程千帆作出思考之后、恍然大悟之色,然后表情郑重说道,“原来那位女子是川田家的贵女,实在是失礼了。” “父亲大人也对宫崎君对师长的一片赤诚之心感叹不已。”川田笃人说道。 宫崎君对他直接以‘笃人’相称呼,而提及父亲大人以及绫子的时候,却又表情恭谨、郑重。 宫崎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关系自然非比寻常,他能够接受也很愿意接受和宫崎健太郎的朋友论交,但是,父亲大人、以及妹妹绫子则不同。 宫崎健太郎的这种态度是川田笃人非常满意且开心的。 …… 一架从香港起飞的飞机秘密降落在渝城机场。 飞机在跑道上滑翔的时候,早已经等待多时的接机者已经紧张起来。 “警戒。”曾正敏对身边人说道。 飞机轰鸣声震耳欲聋,此人听不清楚,却是猛点头。 飞机终于平稳停下,机舱门打开,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有些晕晕乎乎的下机,被冷风一吹,似是清醒了一些。 “先生辛苦了。”曾正敏快步迎了上去。 “上车,上车。”梅申平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催促说道。 随后两人快步跑向了等候在一旁的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慌里慌张的坐了进去。 车门一关,小汽车便飞快的开走了。 机场的工作人员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他揉了揉眼睛,刚才那辆小汽车好似鬼鬼祟祟的,竟有一种汽车头左看右看做贼一般的感觉。 国府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党副总裁,国党内部和国府内部二号人物汪填海汪副总裁的官邸。 “申平兄,真是辛苦你了。”汪填海亲自在官邸门口迎接,直接握住了梅申平的手,用力摇晃了一番。(ps2) 随后,更是拉着梅申平的手,一同回到官邸内。 进门后,梅申平便立刻开始脱衣服。 只见他脱下外套,又脱掉了身上的马甲,然后便向汪副总裁要了一把小刀。 锋利的小刀轻轻在马甲上一滑,随后梅申平从破马甲内取出保存完好的文件双手递给汪填海,“汪公,幸不辱命。” “好好好!”汪填海很是激动,“申平真乃国士也!” 仔细翻看了文件,汪填海时而皱眉,时而面露笑容,时而又颦眉,时而又有振奋之色,时而又面露忧愁,时而又喜笑颜开,时而沉思。 终于,汪填海合上了文件,并且随手将文件递给了早就在一旁按捺不住的妻子。 大约半小时后,汪副总裁官邸开始频频向外打出电话。 罗家湾十九号,戴春风很快接到手下汇报: 汪副总裁突然开始召集群贤议事。 很快,戴春风接到了进一步的汇报,梅申平秘密回到渝城,出现在了汪副总裁官邸,汪副总裁亲自出门相迎。 戴春风略作思忖,吩咐道,“备车,我要去见领袖。” …… 翌日。 戴春风收到密探汇报,陈南海以及周凉等人也连夜返回渝城。 他再度连夜向‘领袖’汇报。 汪填海将‘上海和平谈判’诸协议分发给群贤,随后众人激烈讨论。 汪副总裁时而振奋,时而有些犹豫不决。 副总裁夫人勃然大怒,当着众人直面训斥,质问丈夫难道要一辈子居于一个青帮混混之下吗? 汪填海咬牙,叹息,重重点头。 随后,副总裁官邸密电香港,通过远在香港的高庆武通知日本方面。 两日后,梅申平再度飞返香港,其告诉日本人,汪副总裁预定于八号从渝城出发,十号抵达昆明,希望日本友邦能在十二日左右发表'近卫再声明’以兹作为策应。 然后汪先生即刻发表一个响应声明,宣布与常凯申断绝关系。 日本方面欣然答应。 而在渝城这边,汪氏一方也拟定了汪派要员分散出逃的预订计划: 按照计划,五日,周凉以视察宣传为名先去昆明,陶希希以讲学为名尾随而至。 按照计划,八日,副总裁夫妇托词去昆明、成都演讲,离开重庆。 同时,待日方发表近卫声明,汪副总裁发表脱离常凯申政府、另立中央的声明后与友邦相呼应后。 同时,由云南军队首先出面通电全国:响应汪副总裁的声明,宣布反常独立。 接着四川军队也'起义响应’,先在云南、四川两省建立独立政府,编成新军队。然后再请日本政府予以“协助”,撤退一部分军队。 再将广东、广西两省扩大为新政府的地盘,在西南边远省份开展“和平运动”。 切断以常凯申和红党联合之抗日政府通过桂越边界和滇缅边界得到外援的可能。 众人紧锣密鼓的商讨之后,认为可行。 计划已定,随后便开始付诸行动,汪副总裁旋即带着内侄陈春圃以“视察”为名,两次去广东与主持粤政的第四战区副司令长官余汉臣、广东省主席吴轶城会晤,对他们进行拉拢。 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云南方面,故而副总裁夫人更是不辞辛苦,以演讲和视察锡矿为名,再次来到昆明,与龙宇和卢翰进行多次秘密会谈。 经过汪副总裁夫人的劝说,龙宇终于松口,作出保证: 汪先生是党国元老,在国内外声望极高,只要他登高一呼,应者必然云集于他的旗帜之下。 常凯申一贯阴险奸诈,排除异己,所以汪先生发动和平运动、另立新政府是天经地义之事。 除了一门心思联合抗日的红党和冯某人等少数人之外,都会拥护汪先生出来倡导和平事业,在国际上也会得到许多国家的支持。 副总裁夫人大喜,盛赞龙宇乃党国之栋梁,华夏之国士,是再造和平的首功。 随后,离开龙宇官邸,她便向一直在等待佳音的丈夫发出密电:大事可成!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走,龙宇转身便向领袖官邸发了一则密电。 同时,卢翰的一封密电,也抵达侍从室官邸。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ps2:梅申平,申平是字,其人本名梅祖芬。 打赏感谢帖 各位大大,最近这些天的打赏汇总。 感谢所有正版订阅、打赏、投月票、投推荐票、收藏的朋友。 感谢所有大大一直以来的鼎力支持。 拜谢。 非常感谢【轻雨慕歌】5000起点币、【禛言】5000起点币、【艺欣秋月】5000起点币、【可爱鸟】3000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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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是小程总的大本营,此外,他和法国人、英国人以及美国人,乃至是德国人关系都不错。 特高课是宫崎健太郎的‘地盘’。 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大门几乎是向今村兵太郎的学生宫崎健太郎半敞开,与此同时,宫崎健太郎本身也是岩井公馆的成员。 只是,随着斗争形势的变化,‘火苗’同志、‘钢琴同志’、‘飞鱼同志’同‘蒲公英’同志进行过一次秘密会晤。 在会议上,‘蒲公英’同志向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介绍了抗日形势的发展、变化,传达了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的一些指示。 其中,‘蒲公英’同志非常悲痛的通报了一个消息: 我党在闸北的一个地下交通站被日军宪兵所破获,两名同志当场牺牲,三名同志被捕后遇害。 随着上海伪政权的建立,日本人的触角开始延伸到上海的角角落落,特别是日军宪兵机关更是残暴至极,大肆抓捕抗日人士,甚至是随意捕杀无辜百姓,其罪行罄竹难书。 ‘蒲公英’同志向‘火苗’同志转达了‘包租公’同志的一个建议: 随着斗争形势的愈发严峻,日军宪兵机构在残害抗日军民的血腥行动中将会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火苗’同志能否想办法接近、甚或是渗透进日军宪兵机构? 此并非‘包租公’下达的命令,更确切的说是带有商讨、建议的语气。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确实是暂时由上海市委代为领导,但是,党小组真正的指挥权在西北总部,在‘翔舞’同志的手里,由‘农夫’同志直接领导。 程千帆将‘蒲公英’同志的建议发给‘农夫’同志,‘农夫’同志思考,并且报‘翔舞’同志同意后给出回复:可以尝试接触宪兵司令部,然则安全第一,保重,切切。 于是,程千帆便开始琢磨如何接近日军宪兵司令部。 他本来的目标是接近宪兵司令部的中下级官佐,但是,经过慎重考虑后,程千帆放弃了这个思路。 原因简单直接:三本次郎会不高兴。 于是,程千帆决定走高层路线。 …… 程千帆打听到宪兵司令部司令池内纯三郎曾经在关东军任职。 而就在今年今村兵太郎过寿的时候,池内纯三郎送来亲笔手书的贺寿词为礼,今村非常喜欢,甚至还特别交代今村小五郎装裱起来。 再考虑到今村均曾经担任关东军副总参谋长,由此可见今村兵太郎和出身关东军系统的池内纯三郎之间必然私交不错。 于是: 为了庆祝‘柳条湖事件’七周年,宫崎健太郎特别以玖玖商贸的名义打造了四个金质烟盒。 烟盒上拓印了关东军侵占中国东北的图案—— 在日军飞机、坦克、大炮、步枪包围逼迫下的,是一个中国的城池,旁边是东北物产的标志物——一株硕大的高粱,并且刻有日文“帝国进驻满洲纪念”! 四个特制纯金打造的烟盒,他先是送给了三本次郎一个。 然后才在合适的时机送给了今村兵太郎三个,何谓合适的时机——在池内纯三郎的生日前几天。 正如他所料,今村兵太郎见了这份礼物大喜,直言好学生帮他解决了一个头痛的难题。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程千帆所预测一般,今村兵太郎自己留下一个纯金烟盒,将另外两个作为礼物送给了池内纯三郎: 今村兵太郎自诩君子,此人是做不出自己留下两个,只送给池内纯三郎一个这种事情的。 若是三个都送给池内纯三郎,今村又不舍得。 两个正好,‘柳条湖事变’纪念日和池内生日接近,双喜临门嘛。 池内纯三郎收到了两个金质烟盒,程千帆还有一个‘细心’考虑,若是池内的友人亦或是上司看到此烟盒很喜欢,池内手中还有一个,自然可以拿出来相送,而不会出现心爱之物不舍割舍的情况: 若是只有一个,池内不舍得割舍,自然会惹得友人、上司不开心,即便是池内舍得割舍,也会心中愤懑,如此,池内便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之下,甚至会迁怒于送他礼物之人。 有了两个,便可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 此外,程千帆当时还向今村兵太郎坦诚自己的心思。 今村是极聪明之人,虽然当时会没有想到,后面定然会意识到自己学生打造这份特殊礼物的一部分小心思,故而,程千帆表现的很坦然,他会直接而适时地表示出想要攀交池内的意思。 今村兵太郎谈及三本次郎的时候,时常会鄙薄,言说三本次郎气量狭窄,‘这辈子也就止步于佐官’了。 程千帆了解今村,知道今村不会因为他想要攀交池内而生气,反而会较为欣赏。 与此同时,自己学生有了这份心思,他是不会昧下自己学生的这一份心意的,礼物是今村送的贺礼,但是,今村兵太郎会向池内提及自己的学生,帮宫崎健太郎刷一下存在感。 这一切都是程千帆建立在对今村兵太郎非常熟悉的基础上,精心构思设计的。 不过,饶是如此,程千帆也没有想到池内纯三郎竟然真的将此特制的烟盒送人了,毕竟从今村兵太郎那里反馈的情报显示,池内是非常喜欢这份特殊的礼物的。 并且,正是送给川田笃人的。 是的,川田笃人此前从身上掏出的那个金质烟盒,程千帆一眼便认出来是他安排人特制的烟盒,然后他便在脑子里快速思索,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川田笃人极可能在其父亲的带领下登门拜访过池内纯三郎,不,以川田家族在日本国内的名望,甚或是池内纯三郎登门拜访川田勇詞。 池内纯三郎将自己珍爱的特质烟盒送给川田笃人,仅仅是因为川田笃人是川田勇詞之子,似乎并不足以,唯一的可能是川田笃人已经确定要去宪兵司令部工作,于是乎,池内纯三郎便将心爱之物赠予川田笃人,以兹表示鼓励和赞许之意。 故而,程千帆当时便断定川田笃人应该是已经确定要去宪兵司令部当参谋,但是,他故作不知,以一个真正的朋友的身份帮助川田笃人分析,以‘外交人员最安全’为理由劝说他去总领事馆工作。 程千帆并不清楚川田勇詞是出于何种考虑会安排川田笃人去宪兵司令部工作的,毕竟正如他向川田笃人所分析的那般,去总领事馆工作,川田笃人的安全最有保障。 毕竟,川田笃人两年前在杭州可是曾经遇险过的。 也许川田勇詞自有其考虑和安排,大家族自有其考虑,这不是程千帆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而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最满意川田笃人去宪兵司令部工作的: 川田笃人当记者,其利用价值最低。 去总领事馆工作?程千帆是今村兵太郎的学生,此外,坂本良野也在总领事馆工作,他本人也正是岩井公馆的成员,总领事馆方面程千帆已可自给自足了。 唯有宪兵司令部不一样,此正合他意,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 渝城。 罗家湾十九号。 “女先生那边有动静没?”戴春风问齐伍。 “没有动静。”齐伍摇摇头。 ‘女先生’是军统高层内部对汪填海的代称,以遮人耳目。 填海,精卫填海,精卫乃神之女,女先生也。 不过,盛叔玉却是私下里嘟囔,说‘精卫’乃神女,‘女先生’乃是尊称,汪副总裁若是果然和日本人有勾连,那简直是糟蹋了‘女先生’这个名。 戴春风皱了皱眉头,他摇摇头,“咱们这位‘女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不知道。”齐伍摇摇头,“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药。” 此前,副总裁官邸的电话疯狂向外打出,戴春风得到手下汇报后大惊,以为汪填海会有什么重要行动,立刻向领袖汇报。 没想到这些天过去了,那边却似乎又偃旗息鼓了。 虽然戴春风无法判断汪填海要做什么,但是,必然是在谋划什么大事情,都说这位汪副总裁做事情优柔寡断,难道这次又是老毛病犯了? 两人又秘密分析了一会,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ps2) 戴春风并不知道的是,按照计划,汪填海应在十二月八日离开渝城,但却是恰逢常凯申收到戴春风的汇报后,立刻果断从抗战前线返抵渝城,还通知汪填海于九日到黄山官邸谈话。 如此,汪填海惊恐,不敢有丝毫妄动。 翌日。 戴春风去黄山官邸拜见领袖,听到王之鹤正在破口大骂,悄悄凑过去听,却是王之鹤正在偷偷骂人,说汪填海的坏话。 “汪填海早晚当汉奸。”王之鹤气呼呼骂道。 旁边众侍从官吓坏了,赶紧劝王之鹤不要乱讲。 原来,就在昨日,汪填海与常凯申见面后,汪填海仍坚持对日主和,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也正是因为此次见面,汪填海非常紧张,不敢在紧急情况下仓促出逃,便一再改变计划,而那边早就相约好的近卫也只好一再推迟发表声明。 …… 九日后。 汪填海终于觅得出逃时机。这天,他以赴成都演讲为名,偕陈碧君、曾正敏等人直飞昆明。 在出逃之前,汪副总裁还通知陈南海,让他务必于他抵达之前先到昆明等候接驾。 在逃离渝城的飞机上,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时,汪填海一伙登机后发现国党空军司令周智煣也在机上,大惊,惶惶不已,担心事迹败露。 陈碧君连忙上去主动解释:“汪先生是应云南龙宇主席的邀请,去昆明讲演的。” 飞机起飞后不久,周智煣竟径直走进驾驶室亲自驾机。 汪填海等人大惊失色,担心周智煣把飞机开回渝城。 曾正敏立刻示意同伴密切监视航向,随时准备应付突发局面。 又过了一会,陈碧君透过机窗往下看,以为是嘉陵江与长江的汇合处,不由大惊:“周司令!你为什么把我们送回渝城?” 曾仲鸣等人将右手插入口袋,紧握手枪。 周智煣大笑:“那是沱江与长江的汇合处,是泸州,不是渝城。” 汪填海等人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飞机抵达云南上空,周智煣离开驾驶室,笑问:“报告汪主席,您看我这个航空兵合不合格?” 汪填海早已一身冷汗,强装笑脸,竟连说了三个“合格、合格,合格。” 大约中午午饭时间,飞机抵达昆明。 之前,汪填海曾通知龙宇,为了“不引起日寇注意,避免敌机中途截击”,只请他一人去机场迎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龙宇满口应允。 但汪填海到昆明时,省府各厅、署、局长,都在机场列队迎候,满街挂了旗帜,军乐队也大吹大擂起来。 如此大张旗鼓,令汪填海做贼心虚,一见当时的场面,大不高兴,害怕阴谋暴露,于是佯称“因飞机颠簸太甚,脉搏时有间歇”,身体不适,拒不见客。 只与龙宇作了数小时的密谈,并透露他将到香港与日本人商谈“和平条件”。 龙宇请汪副总裁等在昆明多留数日,以便一尽地主之谊。 汪填海断然拒绝,他担心夜长梦多,便以‘心系国家,当即刻启程’为理由令龙宇准备飞机。 第二天,汪填海等人便由昆明逃到了河内。 为制造假象,汪填海在起飞前还曾打电报给黄山官邸,佯称赴昆时因“飞行过高,身体不适,且脉搏时有间歇现象,决多留一日,再行返渝。” …… 上海。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程千帆做东,他设宴为川田笃人接风洗尘,同时也祝贺他履新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参谋一职。 就在他离开巡捕房,准备出发前往酒楼的时候,李浩瞥到了挎着菜篮子在一个杂货铺门口买东西的周茹。 “浩子,你去。”程千帆眉头微皱,说道。 周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必然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发生。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ps2:当时真的没有人想到汪填海竟然要投日当汉奸。 第286章 精心构思 程千帆的情报触角目前而言可以延伸到数个角落: 法租界是小程总的大本营,此外,他和法国人、英国人以及美国人,乃至是德国人关系都不错。 特高课是宫崎健太郎的‘地盘’。 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大门几乎是向今村兵太郎的学生宫崎健太郎半敞开,与此同时,宫崎健太郎本身也是岩井公馆的成员。 只是,随着斗争形势的变化,‘火苗’同志、‘钢琴同志’、‘飞鱼同志’同‘蒲公英’同志进行过一次秘密会晤。 在会议上,‘蒲公英’同志向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介绍了抗日形势的发展、变化,传达了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的一些指示。 其中,‘蒲公英’同志非常悲痛的通报了一个消息: 我党在闸北的一个地下交通站被日军宪兵所破获,两名同志当场牺牲,三名同志被捕后遇害。 随着上海伪政权的建立,日本人的触角开始延伸到上海的角角落落,特别是日军宪兵机关更是残暴至极,大肆抓捕抗日人士,甚至是随意捕杀无辜百姓,其罪行罄竹难书。 ‘蒲公英’同志向‘火苗’同志转达了‘包租公’同志的一个建议: 随着斗争形势的愈发严峻,日军宪兵机构在残害抗日军民的血腥行动中将会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火苗’同志能否想办法接近、甚或是渗透进日军宪兵机构? 此并非‘包租公’下达的命令,更确切的说是带有商讨、建议的语气。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确实是暂时由上海市委代为领导,但是,党小组真正的指挥权在西北总部,在‘翔舞’同志的手里,由‘农夫’同志直接领导。 程千帆将‘蒲公英’同志的建议发给‘农夫’同志,‘农夫’同志思考,并且报‘翔舞’同志同意后给出回复:可以尝试接触宪兵司令部,然则安全第一,保重,切切。 于是,程千帆便开始琢磨如何接近日军宪兵司令部。 他本来的目标是接近宪兵司令部的中下级官佐,但是,经过慎重考虑后,程千帆放弃了这个思路。 原因简单直接:三本次郎会不高兴。 于是,程千帆决定走高层路线。 …… 程千帆打听到宪兵司令部司令池内纯三郎曾经在关东军任职。 而就在今年今村兵太郎过寿的时候,池内纯三郎送来亲笔手书的贺寿词为礼,今村非常喜欢,甚至还特别交代今村小五郎装裱起来。 再考虑到今村均曾经担任关东军副总参谋长,由此可见今村兵太郎和出身关东军系统的池内纯三郎之间必然私交不错。 于是: 为了庆祝‘柳条湖事件’七周年,宫崎健太郎特别以玖玖商贸的名义打造了四个金质烟盒。 烟盒上拓印了关东军侵占中国东北的图案—— 在日军飞机、坦克、大炮、步枪包围逼迫下的,是一个中国的城池,旁边是东北物产的标志物——一株硕大的高粱,并且刻有日文“帝国进驻满洲纪念”! 四个特制纯金打造的烟盒,他先是送给了三本次郎一个。 然后才在合适的时机送给了今村兵太郎三个,何谓合适的时机——在池内纯三郎的生日前几天。 正如他所料,今村兵太郎见了这份礼物大喜,直言好学生帮他解决了一个头痛的难题。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程千帆所预测一般,今村兵太郎自己留下一个纯金烟盒,将另外两个作为礼物送给了池内纯三郎: 今村兵太郎自诩君子,此人是做不出自己留下两个,只送给池内纯三郎一个这种事情的。 若是三个都送给池内纯三郎,今村又不舍得。 两个正好,‘柳条湖事变’纪念日和池内生日接近,双喜临门嘛。 池内纯三郎收到了两个金质烟盒,程千帆还有一个‘细心’考虑,若是池内的友人亦或是上司看到此烟盒很喜欢,池内手中还有一个,自然可以拿出来相送,而不会出现心爱之物不舍割舍的情况: 若是只有一个,池内不舍得割舍,自然会惹得友人、上司不开心,即便是池内舍得割舍,也会心中愤懑,如此,池内便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之下,甚至会迁怒于送他礼物之人。 有了两个,便可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 此外,程千帆当时还向今村兵太郎坦诚自己的心思。 今村是极聪明之人,虽然当时会没有想到,后面定然会意识到自己学生打造这份特殊礼物的一部分小心思,故而,程千帆表现的很坦然,他会直接而适时地表示出想要攀交池内的意思。 今村兵太郎谈及三本次郎的时候,时常会鄙薄,言说三本次郎气量狭窄,‘这辈子也就止步于佐官’了。 程千帆了解今村,知道今村不会因为他想要攀交池内而生气,反而会较为欣赏。 与此同时,自己学生有了这份心思,他是不会昧下自己学生的这一份心意的,礼物是今村送的贺礼,但是,今村兵太郎会向池内提及自己的学生,帮宫崎健太郎刷一下存在感。 这一切都是程千帆建立在对今村兵太郎非常熟悉的基础上,精心构思设计的。 不过,饶是如此,程千帆也没有想到池内纯三郎竟然真的将此特制的烟盒送人了,毕竟从今村兵太郎那里反馈的情报显示,池内是非常喜欢这份特殊的礼物的。 并且,正是送给川田笃人的。 是的,川田笃人此前从身上掏出的那个金质烟盒,程千帆一眼便认出来是他安排人特制的烟盒,然后他便在脑子里快速思索,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川田笃人极可能在其父亲的带领下登门拜访过池内纯三郎,不,以川田家族在日本国内的名望,甚或是池内纯三郎登门拜访川田勇詞。 池内纯三郎将自己珍爱的特质烟盒送给川田笃人,仅仅是因为川田笃人是川田勇詞之子,似乎并不足以,唯一的可能是川田笃人已经确定要去宪兵司令部工作,于是乎,池内纯三郎便将心爱之物赠予川田笃人,以兹表示鼓励和赞许之意。 故而,程千帆当时便断定川田笃人应该是已经确定要去宪兵司令部当参谋,但是,他故作不知,以一个真正的朋友的身份帮助川田笃人分析,以‘外交人员最安全’为理由劝说他去总领事馆工作。 程千帆并不清楚川田勇詞是出于何种考虑会安排川田笃人去宪兵司令部工作的,毕竟正如他向川田笃人所分析的那般,去总领事馆工作,川田笃人的安全最有保障。 毕竟,川田笃人两年前在杭州可是曾经遇险过的。 也许川田勇詞自有其考虑和安排,大家族自有其考虑,这不是程千帆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而从他的角度来说,他是最满意川田笃人去宪兵司令部工作的: 川田笃人当记者,其利用价值最低。 去总领事馆工作?程千帆是今村兵太郎的学生,此外,坂本良野也在总领事馆工作,他本人也正是岩井公馆的成员,总领事馆方面程千帆已可自给自足了。 唯有宪兵司令部不一样,此正合他意,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 渝城。 罗家湾十九号。 “女先生那边有动静没?”戴春风问齐伍。 “没有动静。”齐伍摇摇头。 ‘女先生’是军统高层内部对汪填海的代称,以遮人耳目。 填海,精卫填海,精卫乃神之女,女先生也。 不过,盛叔玉却是私下里嘟囔,说‘精卫’乃神女,‘女先生’乃是尊称,汪副总裁若是果然和日本人有勾连,那简直是糟蹋了‘女先生’这个名。 戴春风皱了皱眉头,他摇摇头,“咱们这位‘女先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不知道。”齐伍摇摇头,“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药。” 此前,副总裁官邸的电话疯狂向外打出,戴春风得到手下汇报后大惊,以为汪填海会有什么重要行动,立刻向领袖汇报。 没想到这些天过去了,那边却似乎又偃旗息鼓了。 虽然戴春风无法判断汪填海要做什么,但是,必然是在谋划什么大事情,都说这位汪副总裁做事情优柔寡断,难道这次又是老毛病犯了? 两人又秘密分析了一会,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ps2) 戴春风并不知道的是,按照计划,汪填海应在十二月八日离开渝城,但却是恰逢常凯申收到戴春风的汇报后,立刻果断从抗战前线返抵渝城,还通知汪填海于九日到黄山官邸谈话。 如此,汪填海惊恐,不敢有丝毫妄动。 翌日。 戴春风去黄山官邸拜见领袖,听到王之鹤正在破口大骂,悄悄凑过去听,却是王之鹤正在偷偷骂人,说汪填海的坏话。 “汪填海早晚当汉奸。”王之鹤气呼呼骂道。 旁边众侍从官吓坏了,赶紧劝王之鹤不要乱讲。 原来,就在昨日,汪填海与常凯申见面后,汪填海仍坚持对日主和,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也正是因为此次见面,汪填海非常紧张,不敢在紧急情况下仓促出逃,便一再改变计划,而那边早就相约好的近卫也只好一再推迟发表声明。 …… 九日后。 汪填海终于觅得出逃时机。这天,他以赴成都演讲为名,偕陈碧君、曾正敏等人直飞昆明。 在出逃之前,汪副总裁还通知陈南海,让他务必于他抵达之前先到昆明等候接驾。 在逃离渝城的飞机上,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当时,汪填海一伙登机后发现国党空军司令周智煣也在机上,大惊,惶惶不已,担心事迹败露。 陈碧君连忙上去主动解释:“汪先生是应云南龙宇主席的邀请,去昆明讲演的。” 飞机起飞后不久,周智煣竟径直走进驾驶室亲自驾机。 汪填海等人大惊失色,担心周智煣把飞机开回渝城。 曾正敏立刻示意同伴密切监视航向,随时准备应付突发局面。 又过了一会,陈碧君透过机窗往下看,以为是嘉陵江与长江的汇合处,不由大惊:“周司令!你为什么把我们送回渝城?” 曾仲鸣等人将右手插入口袋,紧握手枪。 周智煣大笑:“那是沱江与长江的汇合处,是泸州,不是渝城。” 汪填海等人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飞机抵达云南上空,周智煣离开驾驶室,笑问:“报告汪主席,您看我这个航空兵合不合格?” 汪填海早已一身冷汗,强装笑脸,竟连说了三个“合格、合格,合格。” 大约中午午饭时间,飞机抵达昆明。 之前,汪填海曾通知龙宇,为了“不引起日寇注意,避免敌机中途截击”,只请他一人去机场迎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龙宇满口应允。 但汪填海到昆明时,省府各厅、署、局长,都在机场列队迎候,满街挂了旗帜,军乐队也大吹大擂起来。 如此大张旗鼓,令汪填海做贼心虚,一见当时的场面,大不高兴,害怕阴谋暴露,于是佯称“因飞机颠簸太甚,脉搏时有间歇”,身体不适,拒不见客。 只与龙宇作了数小时的密谈,并透露他将到香港与日本人商谈“和平条件”。 龙宇请汪副总裁等在昆明多留数日,以便一尽地主之谊。 汪填海断然拒绝,他担心夜长梦多,便以‘心系国家,当即刻启程’为理由令龙宇准备飞机。 第二天,汪填海等人便由昆明逃到了河内。 为制造假象,汪填海在起飞前还曾打电报给黄山官邸,佯称赴昆时因“飞行过高,身体不适,且脉搏时有间歇现象,决多留一日,再行返渝。” …… 上海。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程千帆做东,他设宴为川田笃人接风洗尘,同时也祝贺他履新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参谋一职。 就在他离开巡捕房,准备出发前往酒楼的时候,李浩瞥到了挎着菜篮子在一个杂货铺门口买东西的周茹。 “浩子,你去。”程千帆眉头微皱,说道。 周茹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必然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发生。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ps2:当时真的没有人想到汪填海竟然要投日当汉奸。 第287章 人人都爱宫崎健太郎 很快,李浩去杂货铺买了一包香烟,一盒洋火回来。 “帆哥。”他将一个洋火盒递给了程千帆。 这是他和周茹‘偶遇’,闲聊的时候,两人隐蔽的交换了洋火盒。 程千帆接过洋火盒,将里面的火柴整整齐齐的倒出来,然后便看到了一个黄豆大小的蜡丸。 这是周茹传递秘密情报之时的手法,她会用极小的字写在最薄的纸上,卷好、蜡封,大小最大决不能超过一粒花生米。 程千帆闻了闻蜡丸,有不重的煤油味道。 这是在煤油里面稍稍泡过,一旦情况不妙,周茹会伺机点燃洋火盒,毁掉情报,本身洋火便易爆燃,再有煤油相助,可在极短时间内毁掉证据。 程千帆仔细的拨开蜡丸,取出一张细细小小的纸条。 “放大镜。”他说道。 浩子从手套箱取出放大镜,反手递给帆哥。 程千帆低头去看。 这是戴春风直接发与他的特级密电,密电码周茹并不掌握,密电码只有戴春风、齐伍以及程千帆知道。 程千帆表情凝重,他注意到了电文中的首‘鹈’字,此字代表了十万火急。 …… 程千帆很快将电报译出,他的脸色大变: 汪于前日秘密离渝,逾一日,即经昆明至河内,密切关注日外交、军事动态,此十万火急,切切。 汪填海,国党副总裁,国府的二号人物竟然私自离开重庆,甚至只在昆明呆了一日,竟然便从昆明又跑到了河内,他要做什么? 作为一直秘密调查梅申平、高庆武和日本方面在上海秘密接触的程千帆,对于个中内幕比很多人更加清楚。 以他所掌握的情况,汪氏方面应该是和日本人进行了某种正式接触,虽然内情无从得知,但是,程千帆判断应该是这位汪副总裁想要和日本人媾和。 汪氏之低调俱乐部,长期以来一直致力于宣传抗日必败,抗日必亡国的思想,主张对日媾和,割地赔款,谋求‘喘息之机’。 程千帆此前对于梅申平、高庆武二人在上海与日本方面秘密会晤的看法便是汪填海想要以促成对日媾和之事谋取政治资本,并且以兹推翻‘领袖’。 事实上,将常凯申掀翻下马,自己登台上位,这一直是汪填海这些年最大之梦想。 不过,此时此刻,得知汪填海竟然私自离开重庆,并且经昆明去了河内,程千帆十分震惊,他对于自己此前的判断和想法第一次有了一丝疑虑。 猛然间,他的脑子里想到了一个词:叛国! 汪氏是要和日本人‘合作’?背叛国家和民族? 不过,程千帆很快便摇了摇头,虽然他也知道这位汪副总裁对抗战悲观、主张对日媾和,但是,他还是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并且一直以中山先生指定接班人自居的党国二号人物会作出数典叛国之事。 将蜡丸用打火机烤化,蜡汁滴在了洋火盒子上,彻底毁尸灭迹。 随后,程千帆将纸条沾了点唾沫,仔细缠绕粘在了一支香烟前端,程千帆将烟卷放进口中,拨动打火机点燃,他慢慢地抽烟,表情凝重,陷入了沉思。 不管汪填海要做什么,单单只是国党二号人物突然离开渝城,携妻女重臣去了河内,这本身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 虹口区,一家日式料理店。 “笃人,这位是坂本良野,坂本君是我的至交好友。”程千帆向川田笃人介绍说,“坂本君的父亲是我国大名鼎鼎的大文豪坂本长行先生。” 本来还带了几分傲气的川田笃人闻言,顿时收敛起傲气,看向坂本良野的眼神也多了几丝亲切。 “川田君,初次见面,多多关照。”坂本良野起身,微微鞠躬,说道。 “哈哈哈,坂本君,你是宫崎君的好朋友,自然也是我的好朋友。”川田笃人笑着说道。 在这种场合,宫崎健太郎是不会随便用‘至交好友’这个词的。 宫崎君这是提醒他,坂本良野是可以深交的好友。 程千帆在一旁抚掌赞叹,“好极了,我们都是同龄之人,能够在上海相逢,共叙友情,此乃人生一大乐事。” 说着,他举起手中斟满清酒的酒杯,“诸君,满饮此杯,以为贺!” “满饮此杯!” 三人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相视大笑。 …… 有程千帆居中活跃气氛,坂本良野也是没有心机的真性情之辈,颇合川田笃人的胃口。 很快,三人言谈甚欢。 “太好了,能够结识坂本君,我很开心。”川田笃人高兴说道,“我就知道,有宫崎君在上海,我选择留在上海工作,定然非常惬意。” 他是真的非常满意这种氛围。 不一会,川田笃人疑惑的看了一眼空着的一个座位,“宫崎君,还有客人?” “因为得知笃人要在宪兵司令部工作,我便自作主张邀请了渡边大队的太田悠一少佐。”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又解释了一句,“太田悠一少佐曾经担任过池内司令官的侍从官。” 川田笃人点点头,对于这个太田悠一,他并没有什么兴趣,父亲大人和池内纯三郎司令官是故交好友,他进入到宪兵司令部工作,实则就是去镀金的。 而对于川田家族而言,川田勇詞最疼爱的幼子‘在支那从军,甚至亲入一线,以实际行动报效添皇陛下’,此为川田家族忠心耿耿之最大体现! 这件事本身也是川田家族和池内纯三郎的合作,和军部的一次合作。 川田笃人在宪兵司令部将会是非常超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结识池内纯三郎曾经的侍从官。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宫崎健太郎的一番心意,这份心意,他得领。 ……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太田悠一还没有到来,川田笃人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是我的责任。”程千帆露出尴尬之色,解释说道,“太田少佐不知道笃人你也在,故而有所怠慢。” 川田笃人便哼了一声,他并非是生宫崎健太郎的气,从宫崎君的话里可见,这个太田悠一十分傲慢,并未将宫崎君放在眼里。 程千帆故作无事,微笑说,“太田悠一少佐是我的好友小野顺二的朋友,我平素与其并无什么往来,此番……” 川田笃人目中露出感激之色,起身一礼,“宫崎君,有心了。” 他明白,宫崎健太郎和这个太田悠一此前并无往来,只是为了帮助他更好的融入新的工作,故而通过一位友人邀请了太田悠一来赴宴。 只是,宫崎君身份低微,似乎并不受这位太田悠一少佐的待见。 这些天,他也算是了解了宫崎健太郎现在的身份和工作,宫崎君假扮巡捕房高级警官程千帆,这个身份在法租界是颇有势力的,宫崎君平素也是‘受人尊敬’、威风凛凛的,并不需要去刻意讨好这个太田悠一,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宫崎君在默默作为,这个朋友对他确实是没得说。 这便是真正的友谊啊。 ……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后,一名身穿‘帝国陆军’官佐军服的男子推门进来,此人先是倨傲的环视了一眼,然后目光锁定在了宫崎健太郎的身上,嘴角扬起一丝傲慢的笑容,“哪位是宫崎健太郎?” “太田少佐。”程千帆连忙微笑起身迎接,“在下宫崎健太郎,您能亲临,实在是荣幸之至。” 太田悠一没有落座,而是扫了一眼,皱眉,露出不满之色。 “宫崎君,客人未至便觥筹交错,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吧。”太田悠一冷哼一声。 哗啦! 川田笃人按耐不住了,直接长身而起,“放肆!” 太田悠一脸色一变,就要发火。 程千帆赶紧凑上前,面带急切的笑容,向太田悠一介绍说,“太田少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川田家的川田笃人少爷。” 说着,他在太田悠一的耳边快速低语,“笃人少爷是川田家的小少爷,其父正是帝国贵族院的川田勇詞议员阁下,议员阁下是近卫家族的姻亲,同时也是池内司令官的至交好友。” 随着程千帆的耳语,刚刚还一幅傲慢无礼的态度的太田悠一脸色连连变化,整个人的神情也是一步步的越发恭敬。 他立正,站的笔直,然后向川田笃人深深一鞠躬,“笃人少爷,太田刚才失礼了。” 川田笃人冷哼一声。 程千帆则瞥到太田悠一看向自己的余光中带着几分不满,乃至是恨意。 他心中冷笑,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继续为太田悠一介绍,“这位是总领事馆的坂本良野,坂本君是今村参赞的助手。” 说着,他又耳语一番,“坂本君是帝国大文豪坂本长行阁下的幼子。” 看到太田悠一似乎并不在意,他只能继续解释说道,“坂本长行阁下在帝国享有盛誉,是内阁都十分重视的著名学者,今村参赞也视坂本君为子侄。” 太田悠一脸色再变,心中也是叫苦不已。 他本以为宫崎健太郎设宴是专门为了招待他,猜测宫崎健太郎是有求于他,他从小野顺二那里了解到宫崎这个在特高课从事‘老鼠一般的特工工作’的家伙‘待人真诚’、‘颇有家资’。 故而他打算以傲慢的态度对待,以兹起到震慑和讹诈的效果,为自己谋取钱财,却是没想到此宴其他两人来头竟然如此之大,特别是川田家的小少爷,更是他得罪不起的。 气氛一时间竟有些尴尬。 不过,有控场小能手宫崎健太郎在,再加上太田悠一也放下身段,对川田笃人颇为讨好。 川田笃人虽然依然一副不喜欢太田悠一的做派,但是,这位川田家族的贵子看在宫崎健太郎的面子上,偶尔会很勉强的搭理太田悠一两句,最起码没有愤而离席。 现场的气氛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 用餐间歇,程千帆抹了抹嘴巴,起身要去上厕所,同时朝着太田悠一使了个眼色。 待宫崎健太郎离开后,太田悠一恭恭敬敬的向川田笃人行礼后,也假作要上厕所跟着出来。 “宫崎健太郎……”追上宫崎健太郎,太田悠一便是一副怒气冲冲要质问的样子。 “太田少佐!”程千帆跺脚,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险些误了我一番好意。” “纳尼?”正待发火的太田悠一愣了下。 “我和小野君是好友,太田少佐是小野君的好友,我自然以友视之。”程千帆急的满头大汗,“故而,我特意邀请了笃人和坂本君赴宴,想要将二人介绍给太田少佐,你怎么……” “唉!”说着,程千帆摇摇头,叹口气。 …… 太田悠一愕然。 竟然如此? 原来宫崎健太郎竟然不是有求于他,而是想要将贵人介绍给他,是自己弄错了? 同时,他蓦然注意到宫崎这个家伙称呼川田笃人的时候,竟然不是尊称其为‘笃人少爷’,竟尔是直呼其‘笃人’。 他不会认为宫崎健太郎是无礼,宫崎健太郎也不敢对帝国重臣之川田家族的少爷无礼。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宫崎健太郎和川田笃人私交甚好,川田笃人不介意其以‘笃人’相称。 想到这里,他对于自己看不上眼的宫崎健太郎的态度终于有所改观。 同时,想及对方是好意给自己介绍贵人,反倒是自己将事情险些搞砸了,心中竟尔有了一丝愧疚。 “宫崎君,是我失礼了,险些辜负了一番好意。”太田悠一说道,然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宫崎君可以提前告知于我啊。” “哪里来得及。”程千帆终于也是有些生气了,“太田少佐你根本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 程千帆的脸色也阴下来:“我自问对待朋友素来真诚,以真心相待,太田少佐扪心自问可有半分感激?” 他看着太田悠一,冷冷说道,“川田家的少爷与我交好,坂本家的少爷视我为至交,今村参赞乃我师,更待我如亲子,三本课长信重与我,池内司令官阁下赞我忠心报国,敢问太田少佐,你刚才何以待我?” 说完,他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万分感谢【血红】大大的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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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有侍应生推门进来。 “几位贵宾,这是太田少佐特别要的福岛鱼生。”身穿和服的女侍应们鱼贯而入,放下餐盘和芥末、酱油等物品,恭恭敬敬的说道。 太田悠一愕然,就要说话,旁边的宫崎健太郎就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 他立刻明白了。 “来尝尝这道鱼生。”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山崎一番师傅制作的鱼生,味道美极了,每一次品尝都令我回想起家乡的味道。” “我之前已经点过这道菜了,告诉他们稍晚些再上,没想到太田君也知道此地鱼生美味,特别去要了这道菜。” 说着,程千帆看着太田悠一,“太田君,有心了。” 太田悠一看着宫崎健太郎,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宫崎健太郎在为他暗下里准备的,想到刚才宫崎生气离开的情况下却依然不计前嫌的默默为他做了这些,他这次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小野说宫崎对待友人极为真诚,果然如是! 不待太田悠一说话,程千帆又冲着女侍应生说道,“我们这边应该是点了两道鱼生,另外一道菜撤掉吧。” “哈依。”女侍应生弯腰鞠躬说道,然后便哎呀一声,看了程千帆一眼,羞红脸跑开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却是刚才宫崎这个家伙在女侍应生弯腰鞠躬的时候,来了一招猴子抚桃。 ……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然后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四名艺伎拉开门进来了。 “诸君,且乐,且乐。”宫崎健太郎朗声说道,说着,他一把搂住一名艺伎,吧嗒就亲在了艺伎的脖颈上。 其他三人也是哈哈大笑。 太田悠一为了更好的融入,甚至主动跳出来,拉着艺伎一起跳舞以取悦川田家的少爷。 程千帆高兴的抚掌,右手搂着身边的艺伎,喝着艺伎端起的杯中酒,手上却是上下游走。 这名脸和脖子都涂成惨白,在额头、眼皮、眼眶、苹果肌上,都涂上樱花粉或者桃红色,眉毛画成蝌蚪状,嘴巴上更是涂着血红色的口红的艺伎,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仿若是一位绝色女子。 “雅米蝶。”艺伎轻轻拍打男人的手。 程千帆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然后,艺伎便又张开血盆大口,吧嗒在男人的脸颊上印上重重的唇印。 宫崎健太郎得意的哈哈大笑。 …… “笃人。”程千帆对川田笃人说道,“我知你喜欢四处游玩,不过,最好只在上海市区,其他地方不要去。” 说着,程千帆拍了拍艺伎的屁股,后者乖巧的挪了挪位子,程千帆便将双脚放在艺伎的两腿上,艺伎便开始捏腿捏脚。 “上海的治安很糟糕吗?”川田笃人皱眉问道。 “市区还算安全,不过,即便是在市区也要注意,仇日分子在暗处,我们不得不防。”程千帆说道,“总之,郊区景色虽然别有一番风味,但是,安全第一。” “我在《东亚日报》有一个中国朋友,此人亲近帝国,他喜欢摄影,我看了他以前拍的照片,上海周边确实是有很多风景不错的地方。”坂本良野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好友健太郎轻轻摇头的表情,赶紧又说道,“当然,宫崎君说得对,现在郊区,特别是周边农村的仇日分子非常猖獗,安全第一。” 宫崎健太郎和坂本良野在这里大谈特谈郊区和农村的仇日分子猖獗,作为一名‘帝国军官’的太田悠一听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大日本蝗军正名,同时,这些不好的言论若是被川田家的少爷听进去了,势必会造成贵人对于上海治安的不好印象。 “宫崎君、坂本君。”太田悠一正色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今天就一小章,一号暨今天且休息一下,要整理一下接下来的细纲,还望大家见谅。 打赏感谢贴 太田悠一看向宫崎健太郎和坂本良野,他的表情略带了几分不满。 他将宫崎健太郎的名字放在前面,这是因为太田悠一也意识到了坂本良野虽然背景出身要高于宫崎,但是,此人脾性颇为直率,且有以宫崎为首的意思。 太田悠一看着两人,继续说道,“帝国蝗军对于反抗分子的搜捕和剿灭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并且是取得了辉煌战果的。” 说着,他看向川田笃人,“笃人少爷请放心,蝗军已经决定对上海周边的反抗分子进行大规模围剿,请相信蝗军清扫垃圾的能力。” “帝国武运长久。”宫崎健太郎喊了声口号,表情郑重的对川田笃人说道,“笃人,太田君说的没错,帝国勇士会找出来那些躲在地下的老鼠,杀死他们的。” 说着,他看向太田悠一,“有太田君这样的勇士,最多只需要一个月,上海便可四海清平!” “不不不。”太田悠一不乐意了,他摇摇手指,“四天的时间便可剿灭这些讨厌的老鼠,六天,只需要再等六天,笃人少爷便可以放心的畅游了!” 程千帆惊愕不已,“太田君要出征了?我那里珍藏了几瓶好酒,还想着要邀请太田君一起品酒呢。” “军务在身,职责所在。”太田悠一说道,“喝酒的事情,等我凯旋归来吧。” “那我就预祝太田君凯旋归来。”程千帆说道,还不忘关切叮嘱道,“战场上枪弹无眼,太田君万万小心。” “青浦的老鼠,伤不了大日本帝国的勇士的。”太田悠一有些醉意了,大声说道。 “勇士!”程千帆竖起大拇指,“我提议,为英勇无比的太田君干杯!” “干杯!”几人醉醺醺的举杯。 气氛热烈起来了。 川田笃人搂着身旁的艺伎,两句话就逗得艺伎笑的花枝乱颤。 宫崎健太郎更是搂着艺伎喝了交杯酒。 便是有些腼腆的坂本良野,似乎也和艺伎找到了共同话题,两人嘀嘀咕咕。 太田悠一则是主动和宫崎健太郎频频碰杯,他看出来川田家的少爷对他的态度很一般,知道短期内想要得到这位贵族少爷的认可较难,既如此,那便和宫崎这个家伙搞好关系。 …… 一场酣宴,主宾尽兴。 “浩子。”程千帆抬了抬手,喊道。 “帆哥,明白。”一直带人守候在日料店外面的李浩一挥手,车灯亮起,有几辆小汽车开过来。 李浩早就安排了车辆,随时候着。 “务必安全的将坂本君送回住处。”程千帆吩咐说道。 “是!”一名手下回答说道。 程千帆将坂本良野送上车,又看了看坂本的状态,有些不放心,便又说道,“将坂本君送往总领事馆的今村参赞府上。” “是!” “住哪里知道吧?” “帆哥,俺知道,上次开车护送您去过。” “好小子,记性不错嘛。”程千帆哈哈大笑,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去吧。” 手下上了驾驶座,启动车子就要离开,却是看到小程总走到车窗边,他赶紧摇下车窗。 “大头,带回去给娃娃吃。”程千帆将一份打包的寿司和面包递过去。 “帆哥。”大头愣住了,看了一眼程千帆递过来的牛皮纸,“俺不饿。” “想什么呢,给娃娃吃的,你想吃,没你的份。”程千帆笑着骂了句,“开车吧,路上小心。” 程千帆看着大头开车离开,转身走回来。 川田笃人自然由他亲自护送回去,此人的安全至关重要,不能出任何差池。 他先和李浩一起将喝醉了的川田笃人放进车里,然后便朝着在一旁等待的太田悠一走过去。 “宫崎君。”太田悠一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指了指刚才车辆远去的方向,“你对支那人的态度很好啊。” “支那人生性愚蠢。”程千帆露出鄙薄的表情,“只要你假作对他们好一点,他们便会感激涕零,便是为你去死也可以。” 说着,他深吸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烟圈,烟圈一个套一个,向外延伸,“虽然我看不起这些支那人,但是,一点点小恩小惠,能够令这些蠢笨如猪的支那人对我忠心耿耿,何乐而不为?” “看来宫崎君是支持招降支那政府的了?”太田悠一说道。 “招降?”程千帆抬头看向太田悠一,他的表情是冷笑中带着残忍,他摇摇头,“看来太田君并不了解我。” 说着,他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状,“太田君,看看,这么美丽的上海,是属于大和民族的!” “但是,想到这里更多的是支那人在生活,我便心中不舒服。”他看向太田悠一,“太田君,帝国太小了,高贵的大和子民需要更多广袤的土地,独属于帝国子民的土地。”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阴鸷的笑,“所以,支那人,死的越多越好。” 太田悠一看着宫崎健太郎,作为一线部队的官佐,他的指挥刀、配枪之下倒下了无数个支那人,但是,他有一种感觉,宫崎比他还要冷血,还要鄙薄和痛恨支那人,就仿若是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譬如说是人类对蝼蚁的那种蔑视。 “宫崎君,你如果在军队里,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官。”太田悠一说道。 “不。”程千帆摇摇头,“我无法成为优秀的军官。” 他丢下烟蒂,又从烟盒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了,“我这个人喜欢钱财,喜欢女人,最重要的是,怕死。” “哈哈哈。”太田悠一哈哈大笑,对于宫崎健太郎自称怕死,他是不信的,虽然作为军人大多看不起从事特工工作的家伙,但是,他也承认,特高课的这些家伙从事的大多是极为危险的工作,皆是随时可以为添皇陛下效死之士。 “宫崎君,你今天为何帮我?”太田悠一接过了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问道,“而且是在我无礼在先的情况下?” 程千帆吸了口烟,鼻腔喷出一道白气,弹了弹烟灰,他看着太田悠一,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帮的不是前途无量的太田悠一少佐,帮助的是小野君的朋友太田君。” ps:万分感谢【悠哉大王想摸鱼】大佬的黄金盟!v587!大家可以去投月票摸宝箱(抱拳)! 现在在月票总榜第8名,整个人都是亢奋的,大家还有月票吗?这可是本书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在总榜露脸的机会啊,拜求月票! ------题外话------ 万分感谢【悠哉大王想摸鱼】大佬的黄金盟!v587! 各位大大,急求月票! 今天码字格外受到某些事情的影响,啊呀呀,老是去关注,去看一眼新闻。 第288章 待人真诚宫崎君 太田悠一站在包间外,听着包间里宫崎健太郎和川田笃人、坂本良野两人谈笑风生。 他的脸色是阴沉的。 在身手去拉门的那一刹那,太田悠一停住了脚步和手中的动作。 很显然,自己对宫崎健太郎的了解是肤浅的。 宫崎健太郎,这个他一开始并不放在眼里的家伙,实则是颇有背景的。 太田悠一有些犹豫。 宫崎健太郎说他曾经受到池内司令官阁下的盛赞,这种事无从证实,不过,宫崎这个家伙应该不敢撒这种谎。 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和川田笃人确实是关系不错,这令太田悠一忌惮三分。 在日本国内,平民和贵族之间壁垒森严,得罪一名大家族的贵族少爷,对于一名平民出身的军官来说,依然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只有贵族出身的军官,才能够面对川田笃人这样的大家族嫡系子弟有些底气。 当然,如同太田悠一这样的平民军官倒是也有成为贵族的可能: 以日本陆军为例,军人若是想成为男爵,有一个条件是需要指挥过中型战役。 什么叫中型战役? 就是至少万人以上参与的战役,这基本上只有师团长能够达到这一标准。 并且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条件。 太田悠一左思右想,他觉得基本上是要否决自己通过立功成为一名尊贵的男爵的可能性的。 于是,太田悠一转身走到柜台,要了一瓶上好的清酒。 …… “宫崎君,刚才,是我失礼了。”复又返回的太田悠一鞠躬行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程千帆和川田笃人对视一眼,然后他起身,面带笑容,双手接过了清酒,“原来太田君也是好酒之人啊,好极了,我们共饮。” 说着,他直接打开酒瓶,依次给川田笃人和坂本良野满上,又给太田悠一和自己的酒杯里斟满,将太田悠一的酒杯递给他,他自己也高高举起杯中酒。 “为了我们的友谊,为添皇陛下,诸君,请满饮此杯!”程千帆高声说道。 说完,程千帆自己先一饮而尽。 川田笃人看了太田悠一一眼,倨傲的点点头。 太田悠一大喜,接过酒杯,一仰脖子。 坂本良野和川田笃人这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在这个时候,有侍应生推门进来。 “几位贵宾,这是太田少佐特别要的福岛鱼生。”身穿和服的女侍应们鱼贯而入,放下餐盘和芥末、酱油等物品,恭恭敬敬的说道。 太田悠一愕然,就要说话,旁边的宫崎健太郎就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 他立刻明白了。 “来尝尝这道鱼生。”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山崎一番师傅制作的鱼生,味道美极了,每一次品尝都令我回想起家乡的味道。” “我之前已经点过这道菜了,告诉他们稍晚些再上,没想到太田君也知道此地鱼生美味,特别去要了这道菜。” 说着,程千帆看着太田悠一,“太田君,有心了。” 太田悠一看着宫崎健太郎,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宫崎健太郎在为他暗下里准备的,想到刚才宫崎生气离开的情况下却依然不计前嫌的默默为他做了这些,他这次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小野说宫崎对待友人极为真诚,果然如是! 不待太田悠一说话,程千帆又冲着女侍应生说道,“我们这边应该是点了两道鱼生,另外一道菜撤掉吧。” “哈依。”女侍应生弯腰鞠躬说道,然后便哎呀一声,看了程千帆一眼,羞红脸跑开了。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却是刚才宫崎这个家伙在女侍应生弯腰鞠躬的时候,来了一招猴子抚桃。 ……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然后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四名艺伎拉开门进来了。 “诸君,且乐,且乐。”宫崎健太郎朗声说道,说着,他一把搂住一名艺伎,吧嗒就亲在了艺伎的脖颈上。 其他三人也是哈哈大笑。 太田悠一为了更好的融入,甚至主动跳出来,拉着艺伎一起跳舞以取悦川田家的少爷。 程千帆高兴的抚掌,右手搂着身边的艺伎,喝着艺伎端起的杯中酒,手上却是上下游走。 这名脸和脖子都涂成惨白,在额头、眼皮、眼眶、苹果肌上,都涂上樱花粉或者桃红色,眉毛画成蝌蚪状,嘴巴上更是涂着血红色的口红的艺伎,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仿若是一位绝色女子。 “雅米蝶。”艺伎轻轻拍打男人的手。 程千帆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然后,艺伎便又张开血盆大口,吧嗒在男人的脸颊上印上重重的唇印。 宫崎健太郎得意的哈哈大笑。 …… “笃人。”程千帆对川田笃人说道,“我知你喜欢四处游玩,不过,最好只在上海市区,其他地方不要去。” 说着,程千帆拍了拍艺伎的屁股,后者乖巧的挪了挪位子,程千帆便将双脚放在艺伎的两腿上,艺伎便开始捏腿捏脚。 “上海的治安很糟糕吗?”川田笃人皱眉问道。 “市区还算安全,不过,即便是在市区也要注意,仇日分子在暗处,我们不得不防。”程千帆说道,“总之,郊区景色虽然别有一番风味,但是,安全第一。” “我在《东亚日报》有一个中国朋友,此人亲近帝国,他喜欢摄影,我看了他以前拍的照片,上海周边确实是有很多风景不错的地方。”坂本良野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好友健太郎轻轻摇头的表情,赶紧又说道,“当然,宫崎君说得对,现在郊区,特别是周边农村的仇日分子非常猖獗,安全第一。” 宫崎健太郎和坂本良野在这里大谈特谈郊区和农村的仇日分子猖獗,作为一名‘帝国军官’的太田悠一听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大日本蝗军正名,同时,这些不好的言论若是被川田家的少爷听进去了,势必会造成贵人对于上海治安的不好印象。 “宫崎君、坂本君。”太田悠一正色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今天就一小章,一号暨今天且休息一下,要整理一下接下来的细纲,还望大家见谅。 第289章 宫崎的回答(【悠哉大王想摸鱼】黄金盟V5) 太田悠一看向宫崎健太郎和坂本良野,他的表情略带了几分不满。 他将宫崎健太郎的名字放在前面,这是因为太田悠一也意识到了坂本良野虽然背景出身要高于宫崎,但是,此人脾性颇为直率,且有以宫崎为首的意思。 太田悠一看着两人,继续说道,“帝国蝗军对于反抗分子的搜捕和剿灭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并且是取得了辉煌战果的。” 说着,他看向川田笃人,“笃人少爷请放心,蝗军已经决定对上海周边的反抗分子进行大规模围剿,请相信蝗军清扫垃圾的能力。” “帝国武运长久。”宫崎健太郎喊了声口号,表情郑重的对川田笃人说道,“笃人,太田君说的没错,帝国勇士会找出来那些躲在地下的老鼠,杀死他们的。” 说着,他看向太田悠一,“有太田君这样的勇士,最多只需要一个月,上海便可四海清平!” “不不不。”太田悠一不乐意了,他摇摇手指,“四天的时间便可剿灭这些讨厌的老鼠,六天,只需要再等六天,笃人少爷便可以放心的畅游了!” 程千帆惊愕不已,“太田君要出征了?我那里珍藏了几瓶好酒,还想着要邀请太田君一起品酒呢。” “军务在身,职责所在。”太田悠一说道,“喝酒的事情,等我凯旋归来吧。” “那我就预祝太田君凯旋归来。”程千帆说道,还不忘关切叮嘱道,“战场上枪弹无眼,太田君万万小心。” “青浦的老鼠,伤不了大日本帝国的勇士的。”太田悠一有些醉意了,大声说道。 “勇士!”程千帆竖起大拇指,“我提议,为英勇无比的太田君干杯!” “干杯!”几人醉醺醺的举杯。 气氛热烈起来了。 川田笃人搂着身旁的艺伎,两句话就逗得艺伎笑的花枝乱颤。 宫崎健太郎更是搂着艺伎喝了交杯酒。 便是有些腼腆的坂本良野,似乎也和艺伎找到了共同话题,两人嘀嘀咕咕。 太田悠一则是主动和宫崎健太郎频频碰杯,他看出来川田家的少爷对他的态度很一般,知道短期内想要得到这位贵族少爷的认可较难,既如此,那便和宫崎这个家伙搞好关系。 …… 一场酣宴,主宾尽兴。 “浩子。”程千帆抬了抬手,喊道。 “帆哥,明白。”一直带人守候在日料店外面的李浩一挥手,车灯亮起,有几辆小汽车开过来。 李浩早就安排了车辆,随时候着。 “务必安全的将坂本君送回住处。”程千帆吩咐说道。 “是!”一名手下回答说道。 程千帆将坂本良野送上车,又看了看坂本的状态,有些不放心,便又说道,“将坂本君送往总领事馆的今村参赞府上。” “是!” “住哪里知道吧?” “帆哥,俺知道,上次开车护送您去过。” “好小子,记性不错嘛。”程千帆哈哈大笑,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去吧。” 手下上了驾驶座,启动车子就要离开,却是看到小程总走到车窗边,他赶紧摇下车窗。 “大头,带回去给娃娃吃。”程千帆将一份打包的寿司和面包递过去。 “帆哥。”大头愣住了,看了一眼程千帆递过来的牛皮纸,“俺不饿。” “想什么呢,给娃娃吃的,你想吃,没你的份。”程千帆笑着骂了句,“开车吧,路上小心。” 程千帆看着大头开车离开,转身走回来。 川田笃人自然由他亲自护送回去,此人的安全至关重要,不能出任何差池。 他先和李浩一起将喝醉了的川田笃人放进车里,然后便朝着在一旁等待的太田悠一走过去。 “宫崎君。”太田悠一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指了指刚才车辆远去的方向,“你对支那人的态度很好啊。” “支那人生性愚蠢。”程千帆露出鄙薄的表情,“只要你假作对他们好一点,他们便会感激涕零,便是为你去死也可以。” 说着,他深吸一口烟,然后慢慢吐出烟圈,烟圈一个套一个,向外延伸,“虽然我看不起这些支那人,但是,一点点小恩小惠,能够令这些蠢笨如猪的支那人对我忠心耿耿,何乐而不为?” “看来宫崎君是支持招降支那政府的了?”太田悠一说道。 “招降?”程千帆抬头看向太田悠一,他的表情是冷笑中带着残忍,他摇摇头,“看来太田君并不了解我。” 说着,他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状,“太田君,看看,这么美丽的上海,是属于大和民族的!” “但是,想到这里更多的是支那人在生活,我便心中不舒服。”他看向太田悠一,“太田君,帝国太小了,高贵的大和子民需要更多广袤的土地,独属于帝国子民的土地。”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阴鸷的笑,“所以,支那人,死的越多越好。” 太田悠一看着宫崎健太郎,作为一线部队的官佐,他的指挥刀、配枪之下倒下了无数个支那人,但是,他有一种感觉,宫崎比他还要冷血,还要鄙薄和痛恨支那人,就仿若是高等生物对低等生物、譬如说是人类对蝼蚁的那种蔑视。 “宫崎君,你如果在军队里,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官。”太田悠一说道。 “不。”程千帆摇摇头,“我无法成为优秀的军官。” 他丢下烟蒂,又从烟盒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了,“我这个人喜欢钱财,喜欢女人,最重要的是,怕死。” “哈哈哈。”太田悠一哈哈大笑,对于宫崎健太郎自称怕死,他是不信的,虽然作为军人大多看不起从事特工工作的家伙,但是,他也承认,特高课的这些家伙从事的大多是极为危险的工作,皆是随时可以为添皇陛下效死之士。 “宫崎君,你今天为何帮我?”太田悠一接过了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问道,“而且是在我无礼在先的情况下?” 程千帆吸了口烟,鼻腔喷出一道白气,弹了弹烟灰,他看着太田悠一,笑了笑,淡淡说道,“我帮的不是前途无量的太田悠一少佐,帮助的是小野君的朋友太田君。” ps:万分感谢【悠哉大王想摸鱼】大佬的黄金盟!v587!大家可以去投月票摸宝箱(抱拳)! 现在在月票总榜第8名,整个人都是亢奋的,大家还有月票吗?这可是本书目前为止唯一一次在总榜露脸的机会啊,拜求月票! ------题外话------ 万分感谢【悠哉大王想摸鱼】大佬的黄金盟!v587! 各位大大,急求月票! 今天码字格外受到某些事情的影响,啊呀呀,老是去关注,去看一眼新闻。 第289章 宫崎的回答(【悠哉大王想摸鱼】黄金盟V5)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听读报的说这是前清那时候开始,上海下雪最早的一次,说今年会是一个寒冬。 马姨婆听着隔壁房间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跺脚的声音,用拐杖敲了敲薄木板墙壁。 打扰马姨婆睡觉的嘈杂声消失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又响起来。 马姨婆披上大厚袄,拄着拐棍,艰难的挪动小脚,苍老的手扶着木板墙壁,用拐棍咣咣咣的砸门。 门开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开了门,脸上带着歉意的讪笑,他的鼻梁上架着小圆眼镜,一根眼镜腿断了,是用乌漆嘛黑的胶布黏上的。 “马姨婆,天冷,孩子冻得受不了,对不住了。”男子抱拳说道。 马姨婆便哼了一声,拄着拐柜进去,大略扫了一眼,女人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她,两个孩子蜷缩在女人怀里,小脸是惊恐的。 马姨婆便又哼了一声,拄着小拐棍出去了。 男人愧疚的眼神看了一眼妻儿,叹了口气,就要关上门,便看到马姨婆挎着一个小篮子回来了。 这个扣扣索索的上海老姨婆将篮子往前一递,“没用的男人,冻死人了,害了我家房子。” 马姨婆嘟嘟囔囔,转身就走。 男人看了一眼篮子里,是几块煤球,他的眼睛湿润了。 “马姨婆,大恩大德。” “瞎想什么呢?”马姨婆便骂道,“从房租里扣。” “欸欸欸。”男人忙点头,看着老妇人走开的背影,他深深鞠了一躬。 他们已经欠了两个月房租了,老妇人每次都气势汹汹说要再不交租就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每次都这么说,每天都说,却从未真正赶人…… …… “这大冷天的。”程千帆朝着炭盆里加了一块煤球,看的王钧是心疼的哆嗦。 “欸欸欸,省着点。”王钧忙不迭说道,“煤价又涨了,烧不起啊。” “小家子气。”程千帆便笑着嘟囔了一句。 “和你这家财万贯的财主没法比。”王钧摇摇头,说道。 “天快亮了。”程千帆表情变得严肃,说道,“根据打探来的情报,日军会在两日后开始在上海周边、农村进行大规模扫荡。” “能查清楚扫荡日军的军力分布吗?”王钧立刻问道。 “很难。”程千帆摇摇头,“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和日军那边没有太多的交集,想要获得更清楚的情报,除非……” “没有除非,你的安全第一。”王钧断然摇头,“能够搞清楚日军的行动时间已经很难得了。” “还有一个情况。”程千帆说道,“日军渡边大队将重点扫荡青东抗日游击区。” 王钧的表情愈发沉重,渡边大队是参加过去年的淞沪战事的日军常设师团部队,战斗力很强,一个大队的精锐日军扫荡青东抗日游击区,这绝非青东抗日游击队能够抵挡的。 “是整个渡边大队?”王钧问道。 “具体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太田中队会扫荡青东。”程千帆说道,“敌众我寡,必须立刻通知青东的同志们做好准备。” “这些情报太及时了。”王钧点点头,“我会即刻向‘包租公’同志汇报的。” 程千帆点点头,直接起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时间不早了,我必须走了。” “一路小心。”王钧紧紧握住程千帆的手。 “敌人的这次扫荡,规模空前,同志们务必多加小心。”程千帆郑重说道。 王钧重重点头。 将‘火苗’同志送走后,‘蒲公英’同志回到房内,便瞥到了桌角的一叠钞票。 每次‘火苗’同志来,都会悄悄留下一些钱财,不多,但是,足以解生活燃眉之急。 他拿起钞票看了看,都是旧钞票,心中暗赞‘火苗’同志的小心谨慎,连忙将钞票小心的收起来。 …… 风呼呼的吹。 路上积雪刚开始消融,刺骨的冷。 他在来秘晤‘蒲公英’同志之前,已经提前去了一趟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向西北总部发报,汇报国党二号人物汪填海秘密离开渝城,经昆明抵达河内之事。 尽管程千帆暂时还无法判断汪填海此举何意,但是,根据戴春风发来的密电推测,汪填海明显是偷偷逃离的,是的,程千帆用了‘逃离’二字。 国党二号人物偷偷离开渝城,此事乃惊天动地之大事。 “帆哥儿,买早点哦。”马姨婆正在门口的煤炉烧水,看到程千帆,热情的打招呼。 “若兰想要吃点酸的。”程千帆举起手中的铝盒,“买了酸辣汤和生煎。” “酸儿辣女,太太一定生个大胖小子。”马姨婆便斩钉截铁说道。 程千帆便极为高兴,哈哈大笑,留了一份糍粑与马姨婆,老妇人高兴极了,将糍粑拿在手里,逢人便说是帆哥儿送与她的。 “过几天就搬家吧。”程千帆将早点递给若兰,说道。 并非他怀疑马姨婆等人,只是这些老街坊每天早起,对他行动多有不便。 此外,鼎鼎大名的小程总,作为法租界数得着的权势人物,还住在延德里的老房子,也有些说不过去。 “听你的。”白若兰抿嘴一笑。 本来早就该搬家的,不过她此前孕吐反应大,怕到了新房子不适应,此事便拖了下来。 “这是甚么?”程千帆看到桌子上的礼盒。 “是雨曼姐送来的,说是给我补身子。”白若兰说道。 “雨曼姐昨天来的?” “恩,说是有事情路过,顺路来看看我。” 两人随意的聊着,便看到猫咪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大呼小叫的小宝。 “猫咪,等等我。”小宝喊道,然后嗅了嗅鼻子,“哇,生煎,还有酸辣汤。” “小馋猫。”程千帆便刮了刮小宝的鼻子,“去,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了。” 嗷呜,小宝便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程千帆宠溺的看着妹妹背影,脸上满是笑容。 …… “帆哥,报纸。”李浩上了副驾驶,将刚买的报纸递给程千帆。 “一会交给周茹,立刻发报。”程千帆将一支钢笔递给李浩。 这支钢笔和他此前送给李浩的钢笔是同款,为了保险起见,李浩会两支钢笔来回换着用。 “是!”李浩从身上取下钢笔,递给了程千帆,同时将帆哥递过来的钢笔插好。 “开车吧。”程千帆随口说道,随即展开报纸低头看,蓦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报纸头版的一则新闻。 “日本内阁首相近卫与今日发表第三次对华声明。” “在该声明中,近卫提出的了“建设东亚新秩序”的三条原则。” “三原则即‘日满华三国’相互善邻友好,共同防红,经济合作。” 程千帆皱眉,他揉了揉眉心,仿若看到了一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正在对面前的鸡仔微笑说‘我不吃你,我们是好邻居’。 他冷哼了一声。 然后陷入了沉思。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有一种直觉,近卫在这个时刻发表这个声明,极可能和在河内的汪氏有着某种关联。 戴春风此前发来密电,针对汪填海‘出逃’之事,判断日本方面会有相应动作,令他密切关注日本方面的外交、军事动向。 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他去打探情报了,近卫的这个声明便说明了很多问题。 …… 渝城。 戴春风面色凝重的返回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出什么事了?”齐伍小心翼翼问道。 “老头子勃然大怒啊。”戴春风将一份报纸递给了齐伍。 他揉了揉眉心。 事实上,在数日前,‘校长’在接到了汪填海从昆明发来的要在昆明逗留,不日即将返渝的电报时,并没有太在意。 ‘校长’还于次日飞赴西安主持军事会议。 直到今日,‘校长’再次接到龙宇的电报后,这才意识到汪填海是要出逃。 然后,便得知了近卫发表了这份第三次对华声明,‘校长’勃然大怒,更是迁怒于来汇报工作的戴春风,斥责他‘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戴春风心中叫苦不迭,他确实是接到命令监视汪氏,但是,却又被叮嘱不得对汪副总裁无理。 他能怎么办? 此时被‘领袖’指着鼻子骂,却也只能乖乖挨骂,言说是自己办事不力,万不敢提其他。 ……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戴春风冷哼一声,说道。 毛瞬推门进来,看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的将文件夹递上,“局座,急电。”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齐伍上前接过文件夹,摆摆手示意毛瞬出去。 毛瞬如蒙大赦,赶紧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带上房门。 “局座,是上海特情组来电。”齐伍看了一眼,说道,“我这便译电。” 上海特情组的来电,‘青鸟’来电,都是绝密电文,密电码只有他和戴春风掌握。 很快,齐伍将电文译出,双手恭恭敬敬的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手持电文,低头看。 “地图!”他霍然起身,吩咐说道。 齐伍立刻从柜子里翻出诸多地图,很快找到了上海方面的地图,用图钉将地图固定在了墙壁木板上。 上海特情组来电示警,日军将在后日在上海周边以及农村地带进行一次规模空前的扫荡。 “何兴建所部在何处?”戴春风沉声问道。 “在这里。”齐伍手持指挥棒,在地图上一点。 何兴建乃是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其所部正在苏南一带活动。 “半月前,何兴建来电汇报,他带领忠义救国军淞沪先遣支队目前在松江一带活动。”齐伍继续说道。 “电告何兴建,日军将在后日开始扫荡,令其部小心应对,如若事有不测,允其带队暂避敌锋芒。”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齐伍应声说道。 “等一下。”戴春风右手一抬。 “局座,还有事?”齐伍不解问道。 “将此情报转给上海站方面,令上海站派人去何兴建所部,助其度过此难关。”戴春风说道。 齐伍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恍然,敬佩的目光看向戴春风,“局座高见。” “上海站的同志多熟悉周边地形,可以兹为向导,帮助何部突围、撤离。” “同时,也可以使得何兴建认为此情报来源于上海站,以兹对特情组形成保护。”齐伍赞叹不已,随之笑了说道,“局座对肖勉端地是爱护有加啊。” 戴春风面上有了几分笑容,“也是那小子能做事。”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电文,“能够提前侦得此情报,肖勉有大功。” “这还不是局座你栽培有功。”齐伍笑着说道,“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军衔都要赶上我了。” “怎么,眼红了?”戴春风笑问。 “是高兴。”齐伍说道,“江山后辈勃勃向荣,与有荣焉。” 戴春风哈哈大笑,摆摆手,“快去发报吧。” “是!” …… 松江。 何兴建靠在椅子上,嘴巴上叼着香烟,手里捏着电报,有些烦躁不安。 这份电报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越看越是心烦。 日军大规模扫荡,尽管并不知晓日军的军力部署,但是,一句‘前所未有之规模’已经令他心中烦躁,更有惊惧之心。 “副司令,上海站的人来了。”一名勤务兵进来汇报说道。 “让他进来吧。”何兴建摆摆手。 “何副总指挥,在下卢兴戈,奉命带队前来,请指示。”满面尘霜的卢兴戈进来,敬礼说道。 “很好。”何兴建回了个礼,扭头吩咐说道,“人到了,通知弟兄们准备撤。” “撤退?撤往哪里?”卢兴戈急忙问道。 “你这话说的,你不是带了向导来了吗?哪里安全撤哪里!”何兴建瞪了卢兴戈一眼,说道。 看到卢兴戈在沉吟,他冷哼一声,“局座来电,令我等不可与敌人硬拼,留有用之身,暂避敌锋芒,卢老弟有不同意见?” “卢某不敢。”卢兴戈说道,他指了指外面,“何副总指挥,我来的路上看到很多百姓竟然还毫无所觉,未收拾行李……” “哦,他们啊。”何兴建点点头,“我们先行突围,等突出去后,再派人来接他们。” …… 青东抗日游击区。 观音堂。 “这鬼天气。”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将冒着热气的搪瓷管递给了阿木同志,“快喝点水,暖暖身子。” 阿海接过搪瓷缸子,小口的喝了几口水。 “谷队长,时间紧迫,我们先谈工作。”阿海说道。 “好,阿木同志你说。”谷保国点点头。 “组织上收到情报,日军将会在后天开始大扫荡。”阿海沉声说道,“日军渡边大队所部会重点进攻青东。” “消息确切吗?”谷保国脸色一沉,问道。 “确切。”阿海说道,他表情严肃,继续介绍情况。 “组织上的意见是,敌众我寡,游击区不能和敌人硬碰硬,首先要疏散群众,一定要保护乡亲们的安全。” “小鬼子来势汹汹啊。”谷保国沉声说道,整个游击队不过一百多人,七八十条枪,重武器只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以这点人马装备和精锐日军对抗,结果可想而知。 “秦迪。”谷保国长身而起,喊道。 “在。” “立刻带人,组织乡亲们收拾行李,做好准备,等候撤离命令。”谷保国命令道,“一定要挨家挨户仔细检查,告诉乡亲们,小鬼子没有人性的,必须全部撤离。” “是!”秦迪敬了礼,转身离开。 “谷队长,敌人来势汹汹,形势很严峻啊。”阿海沉声说道,“往后的形势会更加困难,区委指示,叫我们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第291章 秦干事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听读报的说这是前清那时候开始,上海下雪最早的一次,说今年会是一个寒冬。 马姨婆听着隔壁房间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跺脚的声音,用拐杖敲了敲薄木板墙壁。 打扰马姨婆睡觉的嘈杂声消失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又响起来。 马姨婆披上大厚袄,拄着拐棍,艰难的挪动小脚,苍老的手扶着木板墙壁,用拐棍咣咣咣的砸门。 门开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开了门,脸上带着歉意的讪笑,他的鼻梁上架着小圆眼镜,一根眼镜腿断了,是用乌漆嘛黑的胶布黏上的。 “马姨婆,天冷,孩子冻得受不了,对不住了。”男子抱拳说道。 马姨婆便哼了一声,拄着拐柜进去,大略扫了一眼,女人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她,两个孩子蜷缩在女人怀里,小脸是惊恐的。 马姨婆便又哼了一声,拄着小拐棍出去了。 男人愧疚的眼神看了一眼妻儿,叹了口气,就要关上门,便看到马姨婆挎着一个小篮子回来了。 这个扣扣索索的上海老姨婆将篮子往前一递,“没用的男人,冻死人了,害了我家房子。” 马姨婆嘟嘟囔囔,转身就走。 男人看了一眼篮子里,是几块煤球,他的眼睛湿润了。 “马姨婆,大恩大德。” “瞎想什么呢?”马姨婆便骂道,“从房租里扣。” “欸欸欸。”男人忙点头,看着老妇人走开的背影,他深深鞠了一躬。 他们已经欠了两个月房租了,老妇人每次都气势汹汹说要再不交租就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每次都这么说,每天都说,却从未真正赶人…… …… “这大冷天的。”程千帆朝着炭盆里加了一块煤球,看的王钧是心疼的哆嗦。 “欸欸欸,省着点。”王钧忙不迭说道,“煤价又涨了,烧不起啊。” “小家子气。”程千帆便笑着嘟囔了一句。 “和你这家财万贯的财主没法比。”王钧摇摇头,说道。 “天快亮了。”程千帆表情变得严肃,说道,“根据打探来的情报,日军会在两日后开始在上海周边、农村进行大规模扫荡。” “能查清楚扫荡日军的军力分布吗?”王钧立刻问道。 “很难。”程千帆摇摇头,“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和日军那边没有太多的交集,想要获得更清楚的情报,除非……” “没有除非,你的安全第一。”王钧断然摇头,“能够搞清楚日军的行动时间已经很难得了。” “还有一个情况。”程千帆说道,“日军渡边大队将重点扫荡青东抗日游击区。” 王钧的表情愈发沉重,渡边大队是参加过去年的淞沪战事的日军常设师团部队,战斗力很强,一个大队的精锐日军扫荡青东抗日游击区,这绝非青东抗日游击队能够抵挡的。 “是整个渡边大队?”王钧问道。 “具体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太田中队会扫荡青东。”程千帆说道,“敌众我寡,必须立刻通知青东的同志们做好准备。” “这些情报太及时了。”王钧点点头,“我会即刻向‘包租公’同志汇报的。” 程千帆点点头,直接起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时间不早了,我必须走了。” “一路小心。”王钧紧紧握住程千帆的手。 “敌人的这次扫荡,规模空前,同志们务必多加小心。”程千帆郑重说道。 王钧重重点头。 将‘火苗’同志送走后,‘蒲公英’同志回到房内,便瞥到了桌角的一叠钞票。 每次‘火苗’同志来,都会悄悄留下一些钱财,不多,但是,足以解生活燃眉之急。 他拿起钞票看了看,都是旧钞票,心中暗赞‘火苗’同志的小心谨慎,连忙将钞票小心的收起来。 …… 风呼呼的吹。 路上积雪刚开始消融,刺骨的冷。 他在来秘晤‘蒲公英’同志之前,已经提前去了一趟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向西北总部发报,汇报国党二号人物汪填海秘密离开渝城,经昆明抵达河内之事。 尽管程千帆暂时还无法判断汪填海此举何意,但是,根据戴春风发来的密电推测,汪填海明显是偷偷逃离的,是的,程千帆用了‘逃离’二字。 国党二号人物偷偷离开渝城,此事乃惊天动地之大事。 “帆哥儿,买早点哦。”马姨婆正在门口的煤炉烧水,看到程千帆,热情的打招呼。 “若兰想要吃点酸的。”程千帆举起手中的铝盒,“买了酸辣汤和生煎。” “酸儿辣女,太太一定生个大胖小子。”马姨婆便斩钉截铁说道。 程千帆便极为高兴,哈哈大笑,留了一份糍粑与马姨婆,老妇人高兴极了,将糍粑拿在手里,逢人便说是帆哥儿送与她的。 “过几天就搬家吧。”程千帆将早点递给若兰,说道。 并非他怀疑马姨婆等人,只是这些老街坊每天早起,对他行动多有不便。 此外,鼎鼎大名的小程总,作为法租界数得着的权势人物,还住在延德里的老房子,也有些说不过去。 “听你的。”白若兰抿嘴一笑。 本来早就该搬家的,不过她此前孕吐反应大,怕到了新房子不适应,此事便拖了下来。 “这是甚么?”程千帆看到桌子上的礼盒。 “是雨曼姐送来的,说是给我补身子。”白若兰说道。 “雨曼姐昨天来的?” “恩,说是有事情路过,顺路来看看我。” 两人随意的聊着,便看到猫咪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大呼小叫的小宝。 “猫咪,等等我。”小宝喊道,然后嗅了嗅鼻子,“哇,生煎,还有酸辣汤。” “小馋猫。”程千帆便刮了刮小宝的鼻子,“去,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了。” 嗷呜,小宝便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程千帆宠溺的看着妹妹背影,脸上满是笑容。 …… “帆哥,报纸。”李浩上了副驾驶,将刚买的报纸递给程千帆。 “一会交给周茹,立刻发报。”程千帆将一支钢笔递给李浩。 这支钢笔和他此前送给李浩的钢笔是同款,为了保险起见,李浩会两支钢笔来回换着用。 “是!”李浩从身上取下钢笔,递给了程千帆,同时将帆哥递过来的钢笔插好。 “开车吧。”程千帆随口说道,随即展开报纸低头看,蓦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报纸头版的一则新闻。 “日本内阁首相近卫与今日发表第三次对华声明。” “在该声明中,近卫提出的了“建设东亚新秩序”的三条原则。” “三原则即‘日满华三国’相互善邻友好,共同防红,经济合作。” 程千帆皱眉,他揉了揉眉心,仿若看到了一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正在对面前的鸡仔微笑说‘我不吃你,我们是好邻居’。 他冷哼了一声。 然后陷入了沉思。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有一种直觉,近卫在这个时刻发表这个声明,极可能和在河内的汪氏有着某种关联。 戴春风此前发来密电,针对汪填海‘出逃’之事,判断日本方面会有相应动作,令他密切关注日本方面的外交、军事动向。 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他去打探情报了,近卫的这个声明便说明了很多问题。 …… 渝城。 戴春风面色凝重的返回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出什么事了?”齐伍小心翼翼问道。 “老头子勃然大怒啊。”戴春风将一份报纸递给了齐伍。 他揉了揉眉心。 事实上,在数日前,‘校长’在接到了汪填海从昆明发来的要在昆明逗留,不日即将返渝的电报时,并没有太在意。 ‘校长’还于次日飞赴西安主持军事会议。 直到今日,‘校长’再次接到龙宇的电报后,这才意识到汪填海是要出逃。 然后,便得知了近卫发表了这份第三次对华声明,‘校长’勃然大怒,更是迁怒于来汇报工作的戴春风,斥责他‘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戴春风心中叫苦不迭,他确实是接到命令监视汪氏,但是,却又被叮嘱不得对汪副总裁无理。 他能怎么办? 此时被‘领袖’指着鼻子骂,却也只能乖乖挨骂,言说是自己办事不力,万不敢提其他。 ……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戴春风冷哼一声,说道。 毛瞬推门进来,看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的将文件夹递上,“局座,急电。”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齐伍上前接过文件夹,摆摆手示意毛瞬出去。 毛瞬如蒙大赦,赶紧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带上房门。 “局座,是上海特情组来电。”齐伍看了一眼,说道,“我这便译电。” 上海特情组的来电,‘青鸟’来电,都是绝密电文,密电码只有他和戴春风掌握。 很快,齐伍将电文译出,双手恭恭敬敬的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手持电文,低头看。 “地图!”他霍然起身,吩咐说道。 齐伍立刻从柜子里翻出诸多地图,很快找到了上海方面的地图,用图钉将地图固定在了墙壁木板上。 上海特情组来电示警,日军将在后日在上海周边以及农村地带进行一次规模空前的扫荡。 “何兴建所部在何处?”戴春风沉声问道。 “在这里。”齐伍手持指挥棒,在地图上一点。 何兴建乃是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其所部正在苏南一带活动。 “半月前,何兴建来电汇报,他带领忠义救国军淞沪先遣支队目前在松江一带活动。”齐伍继续说道。 “电告何兴建,日军将在后日开始扫荡,令其部小心应对,如若事有不测,允其带队暂避敌锋芒。”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齐伍应声说道。 “等一下。”戴春风右手一抬。 “局座,还有事?”齐伍不解问道。 “将此情报转给上海站方面,令上海站派人去何兴建所部,助其度过此难关。”戴春风说道。 齐伍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恍然,敬佩的目光看向戴春风,“局座高见。” “上海站的同志多熟悉周边地形,可以兹为向导,帮助何部突围、撤离。” “同时,也可以使得何兴建认为此情报来源于上海站,以兹对特情组形成保护。”齐伍赞叹不已,随之笑了说道,“局座对肖勉端地是爱护有加啊。” 戴春风面上有了几分笑容,“也是那小子能做事。”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电文,“能够提前侦得此情报,肖勉有大功。” “这还不是局座你栽培有功。”齐伍笑着说道,“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军衔都要赶上我了。” “怎么,眼红了?”戴春风笑问。 “是高兴。”齐伍说道,“江山后辈勃勃向荣,与有荣焉。” 戴春风哈哈大笑,摆摆手,“快去发报吧。” “是!” …… 松江。 何兴建靠在椅子上,嘴巴上叼着香烟,手里捏着电报,有些烦躁不安。 这份电报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越看越是心烦。 日军大规模扫荡,尽管并不知晓日军的军力部署,但是,一句‘前所未有之规模’已经令他心中烦躁,更有惊惧之心。 “副司令,上海站的人来了。”一名勤务兵进来汇报说道。 “让他进来吧。”何兴建摆摆手。 “何副总指挥,在下卢兴戈,奉命带队前来,请指示。”满面尘霜的卢兴戈进来,敬礼说道。 “很好。”何兴建回了个礼,扭头吩咐说道,“人到了,通知弟兄们准备撤。” “撤退?撤往哪里?”卢兴戈急忙问道。 “你这话说的,你不是带了向导来了吗?哪里安全撤哪里!”何兴建瞪了卢兴戈一眼,说道。 看到卢兴戈在沉吟,他冷哼一声,“局座来电,令我等不可与敌人硬拼,留有用之身,暂避敌锋芒,卢老弟有不同意见?” “卢某不敢。”卢兴戈说道,他指了指外面,“何副总指挥,我来的路上看到很多百姓竟然还毫无所觉,未收拾行李……” “哦,他们啊。”何兴建点点头,“我们先行突围,等突出去后,再派人来接他们。” …… 青东抗日游击区。 观音堂。 “这鬼天气。”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将冒着热气的搪瓷管递给了阿木同志,“快喝点水,暖暖身子。” 阿海接过搪瓷缸子,小口的喝了几口水。 “谷队长,时间紧迫,我们先谈工作。”阿海说道。 “好,阿木同志你说。”谷保国点点头。 “组织上收到情报,日军将会在后天开始大扫荡。”阿海沉声说道,“日军渡边大队所部会重点进攻青东。” “消息确切吗?”谷保国脸色一沉,问道。 “确切。”阿海说道,他表情严肃,继续介绍情况。 “组织上的意见是,敌众我寡,游击区不能和敌人硬碰硬,首先要疏散群众,一定要保护乡亲们的安全。” “小鬼子来势汹汹啊。”谷保国沉声说道,整个游击队不过一百多人,七八十条枪,重武器只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以这点人马装备和精锐日军对抗,结果可想而知。 “秦迪。”谷保国长身而起,喊道。 “在。” “立刻带人,组织乡亲们收拾行李,做好准备,等候撤离命令。”谷保国命令道,“一定要挨家挨户仔细检查,告诉乡亲们,小鬼子没有人性的,必须全部撤离。” “是!”秦迪敬了礼,转身离开。 “谷队长,敌人来势汹汹,形势很严峻啊。”阿海沉声说道,“往后的形势会更加困难,区委指示,叫我们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第292章 乔迁之喜 卢兴戈是愤怒的。 对于何兴建只顾着带着队伍撤离,却枉顾百姓的生命,他的内心极度反感。 忠义救国军现在是身处沦陷区,在当下这种身处敌后、四面皆敌的情况下,更应该搞好和老百姓的关系。 有老百姓的支持,军队保存下来的可能性才最大,此外,这些百姓就是忠义救国军的天然眼线。 最终,在卢兴戈的极力劝说下,何兴建终于松口,派人去告知老百姓一声,令百姓赶紧各自逃散。 他的本意是留着老百姓在后面,一旦日本人追上来了,这些百姓就是天然的肉盾。 卢兴戈长叹一口气,他能做的都做了,他现在只感觉到满腹无奈和悲愤。 最终,何兴建依然坚持先带队伍撤离,至于说老百姓,都已经通知他们各自逃散了,他何副总指挥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还要他怎么做? …… 看着何兴建的人马乱糟糟的撤离,卢兴戈不禁摇头。 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杜庸生的手下,奉了这位杜老板的命令加入了忠义救国军。 不可否认,不少人是有抗战决心和意志的,也愿意和日本人拼命,但是,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优等生卢兴戈的眼中,这些士兵纪律性太差。 “组长,我好像看到了赵长庚。”阿元找到卢兴戈,悄悄说道。 “赵长庚?你没看错?”卢兴戈很惊讶。 此前赵长庚疑似被不明势力所软禁,后来此人重获人身自由。 他向站里汇报说是因为债务纠纷被人追债,并没有暴露。 卢兴戈对此是秉持怀疑态度的,在他看来,这个说法虽然还算合理,但是,总感觉有些解释不清的地方。 不过,不知道赵长庚是如何向郑利君作出进一步解释的,郑利君最终竟然选择相信赵长庚,并且对于来劝说的卢兴戈加以斥责,训斥他要精诚团结,不要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 卢兴戈对此也很无奈,不过,在他心中已经对赵长庚有了警惕和防范,譬如说此次来忠义救国军,他便没有带这个赵长庚。 “只是一晃而过,看着像是赵长庚。”阿元露出难色,他只是瞥了一眼,对方便消失不见了,他也无法完全确定。 “这样,你多注意,如果再看到赵长庚,悄悄来报告。”卢兴戈想了想说道。 如果真的是赵长庚,那便有些蹊跷了,此人为何偷偷来忠义救国军? 莫非,赵长庚和忠义救国军私下里有联系? 他暗自揣测。 这确实也是有可能的,忠义救国军本就是军统的武装力量,其中有不少中层军官是军统出身,故而,若是忠义救国军和上海站内有他所不掌握的联系渠道,也并非没可能。 …… “司令。”赵长庚必恭必敬的向何兴建敬礼。 “一路可算顺利?”何兴建问道。 “我一路很小心,没有人跟踪。”赵长庚说道。 “唔。”何兴建点点头,“那边怎么说?” “菊池真隆想要和司令您见个面。”赵长庚说道。 “你告诉日本人我的真正身份了?”何兴建脸色一变,质问道。 他此前安排赵长庚带了信物和日本人接触,倒也不是已经下决心要投靠日本人,不过是两头下注,未雨绸缪罢了: 先建立联系渠道,万一事态不妙,他何兴建自然不排斥端起日本人的饭碗。 不过,何兴建为人十分谨慎,他担心日本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反而以此作为要挟,逼迫他带领部队现在就投靠过去,故而,他一直严令赵长庚不得向日本人透漏他的真实身份。 在日本人那里,他目前用的是忠义救国军一个团长的名义来联系的。 …… “不行。”何兴建直接摇头,“见面是不可能的。” 他对赵长庚说道,“以我的身份、地位,必然在日本人那里是挂了名的,不排除日本人那里掌握我的照片,一旦见面,菊池真隆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会令我非常被动。” 最主要的是,日本人若是命令他现在就投靠过去,何兴建没有多大把握能够把部队直接拉过去。 投靠日本人,当汉奸,他愿意,但是,手下不一定会愿意。 “属下怀疑菊池真隆已经怀疑了,他上次就试探我,想要打探司令您的真实身份。”赵长庚说道。 “不管他,先虚与委蛇。”何兴建一摆手,“只要你这边这条线还在,日本人怀疑归怀疑,他们不会拿你怎么着的。” 何兴建沉声说道,他心里明白,日本人怀疑、试探又怎么样? 到时候日本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并不会责难他此前的隐瞒,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投过去,日本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心中十分清楚,最重要的是手上有有人有枪,队伍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所在。 …… “你这次回来,日本人还说了什么?”何兴建问道。 “日本人要下来扫荡,我身上带了菊池真隆的亲笔信,倘若司令这边情况危急,可以拿着这封信直接给日军,他们便不会伤害司令和弟兄们。”赵长庚说道。 “信呢?”何兴建大喜。 赵长庚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何兴建。 何兴建打开来看,却是两封信,一封是写给他的,一封是用日文写的,他看不懂,料想是给日军看的。 将两封信塞回信封,何兴建将信封封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上海站也派人来了,他们可能认识你,人多眼杂,你快回去。”何兴建说道。 “属下刚才远远看到了卢兴戈的手下,我赶紧躲开了。”赵长庚说道。 “没有被他们看到吧?”何兴建赶紧问道。 “没有,属下反应快,躲开了。”赵长庚说道。 “赶紧回去吧。”何兴建急忙说道。 “是!” …… 河内市哥伦比亚路高郎街二十七号,这是位于河内郊区的一处所在。 一幢三层的西式洋房坐落在一片绿荫中,洋房大门紧闭,门前的草坪小路向前延伸到马路。 汪填海夫妇,曾正敏夫妇,以及秘书陈国奇等二十余人整日躲在洋房内,因为担心遭受刺杀,所有人轻易不敢外出。 “日本人言而无信,欺人太甚!”汪填海气急败坏骂道。 近卫的第三次对华声明如约发表,不过,在这份声明中却将双方密谈所约定的关于日本在华驻军有一定期限,以及期满后撤退,以及在和平条件实现之后日军会在协议商定地区立即撤军等内容全部删除,并未有丝毫提及。 如此变故,说明日本人在确认他从渝城离开、造成他准备另立中央的既成事实后,已经变了脸,条件变得更加苛刻。 但是,正如陈碧君劝说他的话,‘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只能选择相信友邦’。 …… 汪填海将亲自写好的声明,交给周凉带往香港发表,以兹作出对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的响应。 周凉抵达香港后,先找到了赋闲在港岛的国党元老顾梦宇。 顾梦宇不仅仅是国党元老,也是汪氏的亲信人物,曾经任国府铁道部部长。 顾梦宇看了汪副总裁的亲笔声明后大惊,他坚决反对发表此声明,认为‘此乃既害了国家又毁掉汪副总裁一世英名的蠢事’,甚至直接致电汪填海,强烈建议‘汪副总裁三思’。 收到顾梦宇的电报,汪填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陈碧君大怒,骂汪填海,‘君身负国家民族重任,岂能因一老朽而动摇。’ 汪填海大为震惊,再振奋! 香港这边,顾梦宇死活不愿意听命从事,周凉只能另找他人。 找到了汪氏在香港的另外一名‘得力大将’林柏升。 林柏升没有令汪填海失望,当即表态,‘我不管顾公说什么,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副总裁相信我,我能做的,就是一定把事情办好’。 周凉大喜,握住林柏升的双手,激动说道,“板荡识贤臣,林兄真国士也。” 两人随后便商量议定,将汪副总裁亲笔所书之致常凯申重庆政府的电报式声明放在二十九日之《南华日报》头版发表。 …… 一份青东地图摆在了渡边雄一郎的面前。 地图上表明了村庄和地貌,甚至于连田间小径、某一口水井的位置都有细致的标注。 “大队长,根据我们的侦查,谷保国手下的反抗分子以及青东的支那百姓提前数日已经开始做撤离准备了。”太田悠一说道。 “你怀疑情报泄密?”渡边抬起头,问道。 “可能性极大。”太田悠一说道。 “是啊。”渡边雄一郎点点头,“蝗军还没有来,支那人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了,很可疑。” “此次扫荡行动规模空前,很多人知晓此次军事行动,想要查找到是何处泄密并不容易。”太田悠一面色沉重,说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渡边雄一郎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龟田汇报说,有一支反抗分子的小股队伍被他们发现了。” 他看着太田悠一,“太田。” “哈依!” “你立刻带人从侧翼包抄。”渡边雄一郎露出阴狠表情,“务必全歼这一股敌人。” “哈依。” 待太田悠一离开后,渡边雄一郎接过勤务兵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两口后放下杯子,“前田君那边进展如何?” “忠义救国军何兴建所部似也提前收到情报,该部一枪未放,如同兔子一般早就逃窜了。”身边的军官说道,“前田中佐除了杀了一批支那百姓,并无其他收获。” “看来,太田的怀疑是对的,此次扫荡的情报早已泄露。”渡边雄一郎冷哼一声,“命令勇士们放火。” 他的口中呼出一道白气,掀开军用帐篷看了一眼远处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表情狰狞说道,“所有房屋全部烧毁,必须用铁血手段警告这些支那人,任何同情和支持反抗分子的行为,都将受到蝗军的严厉惩罚!” “哈依!” “还有,破坏水源。”渡边雄一郎又说道。 “哈依!” …… “秦干事,快走!我来掩护!”尚奎啪啪打了两枪,催促说道。 两枪都没有打中敌人,却也吓了日军一跳,追击的日军趴在地上,开始还击。 “尚奎,你带人抬着游四叔,保护乡亲们撤退。”秦迪匍匐前进,来到尚奎身边,吩咐说道。 游击队组织乡亲们都撤退了,秦迪不放心,他留在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有六名老人竟然躲在家里,其中就包括游福生烈士的父亲游四叔。 几名老人的想法很简单,也令人心酸,他们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想要成为队伍是的累赘。 游四叔则是在家里藏了一把菜刀,他要留下来和鬼子拼命,为儿子福生报仇。 秦迪苦口婆心,最后给几个老人跪下了: 如果连阿公阿婆都保护不了,连烈士的父亲都保护不了,这将是红色抗日武装最大的耻辱! 如此才劝说这些老人跟着离开,只是,他们撤退的速度太慢了,最终还是不幸被搜山的日军发现了。 “不行,大队长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护送……”尚奎直摇头。 “没时间了。”秦迪摇摇头,“尚奎,你听说我。” 他一把板住尚奎的肩膀,“游四叔,孟阿公,谢姨婆,齐三姨,罗阿公,他们五位老人,答应我,一定将他们活着带出去。” “秦干事!”尚奎啪的打了一枪,低声吼道,“你不能!” “没时间了。”秦迪趴着,朝着对面连开数枪,其中一枪击中了一名日军军曹的肩膀,暂时延缓了日军的进攻。 “你是本地的,路比我熟。”秦迪低吼着,“快走!快!这是命令!” 尚奎看着秦迪,秦干事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有干劲,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他从未见到这样表情狰狞的秦干事。 秦迪从身上从身上摸出一块怀表,直接丢给尚奎,“这个,请组织上交给我妈妈!告诉她,儿不孝,答应她老人家的事情做不到了,请她老人家多保重!” 啪啪! 尚奎又开了两枪。 “走呀!”秦迪低声吼着,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 尚奎深深地的,最后再看一眼秦迪,慢慢地爬回去,招呼另外一名战友抬着游四叔,咬着牙,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293章 ‘女诸葛’ 秦迪并不鲁莽,他没有一股脑的勐烈开枪还击。 他间或会开枪阻击敌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拖延时间,给尚奎他们争取更多的摆脱敌人的时间。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背负着掩护战友和乡亲们撤退的使命的秦迪,这个当年颇为青涩、甚至是有些幼稚、鲁莽的小伙子,经过近两年的锻炼,进步很大。 此时此刻,他头脑甚至有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抗日战士。 而且,秦迪并不是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开枪,他会不断的变换位置,这样一方面可以尽可能的避免被射术精准的日军击中,同时也可以给对方造成困扰,令日军士兵弄不清楚己方有几个人。 …… 啪! 秦迪放了一枪,然后转身换了个地方。 他要小心日军的掷弹筒。 秦迪暗自计算着自己所剩的弹药。 队伍上要感谢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支援,组织上通过秘密渠道为游击队送来了一批武器弹药。 再加上队伍上从民间收购的去年国军溃退时候遗弃的武器弹药,事实上,青东抗日游击队的武器装备是非常不错的,用方木恒的话说,游击队的武器装备比新四军都要‘奢侈’。 正是有了这些武器装备,青东抗日游击队战斗力不俗,也由此成为了日军的眼中钉肉中刺。 秦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毛瑟手枪,眼中满是不舍。 这是他的最后一战! …… 太田悠一带领一个一小队日军从侧翼悄悄摸上来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敌人目前所处的位置是绝佳的阻击点,居高临下,且有一个小土坡的掩护,这个小土坡的顶上有一块延伸出来的岩石,正好形成了一个顶盖样式,这给掷弹筒的射击带来了麻烦。 这种地形,一人一枪就足以构成威胁,想要从正面突破需要付出一定的伤亡。 太田悠一做了个手势: 从侧面,悄悄上去! 轰隆! 秦迪扔出了一枚手榴弹,阻止了当面之敌的突破。 对方的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一阵扫射,秦迪急忙躲避,却还是肩膀上中了一枪。 他痛苦的趴在阵地上,咬紧牙关,准备完成自己的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两个人影突然从左侧跃起,扑上来。 秦迪大惊,他想要开枪射击,却是中弹的臂膀受到影响,根本没有来得及开枪,便被日军士兵扑在身上。 更多的日军士兵从不同角落围了上来。 …… “抓活的。”太田悠一大喊道,“我要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人戴着眼镜,使用短枪,并非普通的士兵。 “啊!” 一名日军士兵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秦迪丝毫不理会其他日军士兵的踹打,枪托砸,他死死地抱住一名日军士兵,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就是不松口。 蓦然,头部遭遇重重一击,秦迪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哗啦。 一盆水浇下来,冰冷的刺激和伤口的痛楚令秦迪醒转,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一名日军军官正狞笑着看着他。 “你的姓名,职务!”太田悠一直接挥舞着指挥刀,指着秦迪,看到秦迪冷哼一声不理会他,他直接上前,一刀切断了秦迪的左手小拇指。 “啊!”秦迪张大嘴巴,发出惨叫,但是,他的眼睛却丝毫不惧,一直怒视敌人。 …… “少左,没有发现其他人。”一名日军士兵汇报说道。 “巴格鸭落!”太田悠一暴怒,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追击!” “我是谷保国!”秦迪大声喊道。 太田悠一的脚步一顿,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名被俘虏的反抗分子,“你是谷保国?”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迪痛的直哆嗦,咬牙吼道,“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是也!” 他灵机一动,决定冒充大队长,以兹拖延敌人,给尚奎他们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 太田悠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秦迪。 他一摆手,几名日军立刻上来搜身。 一支钢笔。 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还有几枚法币镍币。 还有一个护身符。 太田悠一打开笔记本,看到上面第一页赫然写着: 如何在新形势下发动群众,开展如火如荼的抗日宣传,在保护群众的基础上,逐渐壮大抗日武装。 这是一篇讲演稿。 他又翻了几页,看到在某一页的下面有一个签名: 谷保国。 “写下你的名字。”太田悠一将钢笔和笔记本递给‘谷保国’。 秦迪疼得直冒冷汗,他看了太田悠一一眼,接过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谷保国! 太田悠一仔细对照,两个签名一模一样! 此人果然是谷保国! …… 谷保国的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是反抗军中实力较为强劲的一支,该部有近百人,武器弹药较为充足,可谓是蝗军的心腹大患之一。 此次大扫荡,谷保国所部大部逃窜,这令渡边雄三郎非常愤怒。 现在,成功抓住了‘匪首’谷保国,这是一个意外收获,更是不俗的战果。 太田悠一大喜。 “谷保国先生,久仰大名。”太田悠一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哼!”秦迪冷哼一声。 太田悠一一摆手,示意手下将‘谷保国’押着,他要亲自将此‘要犯’押给渡边中左审讯。 “少左,刚才逃走的那些人?”一名军曹问道。 “不必理会。”太田悠一摇摇头,他从望远镜看到,那一伙就是几个老人和三名士兵,这样的小目标不值得他一个少左亲自去追击。 蝗军此次扫荡重兵合围,那几个人想要完全突破蝗军的包围圈,并非易事。 ……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宜迁居,祭祀,出行,祈福,成人礼。 忌治病、开光、栽种。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乔迁新居,各方宾客纷纷来贺。 “程副总,恭喜啊。” “程老弟,乔迁大喜啊。” “老弟,弟妹这是快生了吧,生个大胖小子,双喜临门啊。” “哈哈哈,诸位诸位,里面请。” 小程总一身高级警官制服,笑容满面,亲自迎接八方贵宾到来。 …… “这可真是怕死啊。”有宾客进门后,小声滴咕。 “嘘!” 小程总对于自身安全格外重视,此次乔迁办酒,巡捕房出动了两辆军卡的巡捕,一队人马在周遭巡逻,一队人马在军卡附近严阵以待,其中一辆军卡上面赫然架着一挺机枪。 期间还有便衣探目来回巡视,小程总的私人保镖也是穿插其中,可谓是戒备森严。 众人对此虽然或有议论,却也并不惊讶。 小程总和张笑林的仇怨可谓是大上海众人皆知。 此前张笑林派人多次行刺暗杀小程总,小程总也多次出手反击,前番更是直接干掉了张笑林的得力手下庞水和詹四。 此双方俨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种情况下,程千帆再多几分谨慎也不为过。 …… “这是在立威。”袁开洲冷哼一声。 今日是程千帆的乔迁之喜,贵宾云集,大上海特别是法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亲至,或是派人来道喜,他张笑林若是在此时动手,得罪的就不紧紧是程千帆一个人了。 故而,在袁开洲看来,程千帆此举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立威,是在展示肌肉。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 “阳光明媚,歌声飞扬,欢歌笑语,天降吉祥。”中央巡捕房金克木金总应小程总的邀请,在台上致词。 “今日,我们迎来了一件大喜事,我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先生的乔迁大喜。” “程副总巡长年少有为,乃至是我法租界巡捕房之有为俊才。” 哗啦啦。 现场一阵掌声。 小程总也是面带笑容,抚掌不已。 “……下面有请程副总巡长上来给诸位贵宾讲两句。”金克木微笑着看着程千帆,“千帆。” “是!”程千帆起身,先是恭恭敬敬的向金克木敬了个礼,然后站定转身,向来宾敬礼。 …… “诸位来宾,英俊不凡的先生们,天资美丽的女士们,程某由衷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的位临。”小程总面带笑容,语气温和。 噼噼啪啪。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现场一片哗然,然后是惊慌,以为是枪声。 “豪仔!”小程总皱眉,说道。 “是!”豪仔一挥手,从腰间拔出短枪,带了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 “张老板恭贺程副总乔迁大喜。”宿五元双手抱拳,嘻嘻哈哈说道。 随着他一挥手,众多青帮手下又开始噼里啪啦的点燃鞭炮,胡乱扔向空中,顿时吓得围观人群四散逃窜。 “宿五元,你这是找死。”豪仔阴沉着脸。 “钟老弟这是何意?”宿五元冷笑说道,“我家老板好心好意派我来给程副总道喜,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我数三声,三声后你还在,我便送你去见庞水。”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却是程千帆走出来,站在门口,面沉似水。 “程副总,老板好心好意……” “三!”程千帆冷冷说道。 “程千帆!” “二!” 宿五元心中有些惊慌,他是知道程千帆的心狠手辣的,此人绝非虚言恐吓,他是真敢下狠手杀人的。 …… “程副总,且慢。”隋二椋从宿五元的身侧站了出来,说着,他一挥手,两个手下端着满满一盘的银元、金条、翡翠玛瑙、首饰出来,朗声说道,“贺程副总乔迁之喜。”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隋二椋一眼,冷冷说了句‘多谢’,然后朝着身旁的李浩点点头。 浩子上前,接过了礼盘。 隋二椋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宾客,朗声说道,“老板在八仙楼设宴,邀请诸位贵客共饮,以兹庆贺程副总大喜,还请诸位赏脸。” 现场众人一片哗然,张笑林这哪里是设宴庆贺程千帆乔迁之喜,这分明是逼迫大家站队啊。 而且是在小程总乔迁之喜的日子来这么一出,张笑林此举确实是过分了。 不过,此人素来狂妄自大,此时行此举,倒也符合张笑林的做派,此前詹四、庞水被程千帆所杀,张笑林一直憋屈相忍,估计就是等这一天来落小程总的威风。 一时之间,除了少数地位超然者,多数人心中皆是叫苦不迭。 …… 程千帆目光冰冷,死死地盯着隋二椋看,饶是隋二椋也是老奸巨猾、手上沾满人命的老江湖,此时被程千帆如此目光盯着,也是头皮发麻。 金克木也是目光冰冷,虽然张笑林是冲着程千帆去的,但是,程千帆的身份是他的副手,且辣斐坊是中央巡捕房的辖区,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张笑林此举也不啻于是打他的脸。 此人嚣张跋扈,可恶至极! 修肱燊也是面色不善,他视程千帆为半子,张笑林此举,在修肱燊看来,乃是大仇! 他修肱燊虽然手上没有人马,但是,修翻译是法租界的名人,和法租界高层以及公共租界的一些董事也是素有交情,并不是可以任人羞辱的。 修肱燊冷哼一声,就要准备出来说话,却是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妻子。 “若兰说,且等等看。”师母何若琳说道。 就在此时,侯平亮来到了金克木的身边,“金总。” 金克木从侯平亮的手里结果一张纸条,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 “诸位,诸位。”金克木站出来,拍拍掌,微笑说道,“程副总的乔迁之喜,圆满礼罢,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知诸位。”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新年将至,我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特设宴,以兹庆贺新年到来,届时将邀请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特别助理坦德先生位临,还请各位移步春风得意楼。” 在场众宾客闻言,皆是心中一喜。 中央巡捕房设宴,坦德亲临,此乃辞旧迎新的宴会,盛情难却,他们自然要捧场。 这可不是不给你张笑林的面子,要知道,我们也没有继续吃小程总的酒席嘛。 众宾客和小程总、隋二椋分别打了招呼,告了礼,上了自家小汽车,车队朝着春风得意楼浩浩荡荡而去。 ps:身后的大老还差200票不到就上来了,眼看着要跌出前十名,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第294章 妈妈 虽然这个‘新年宴会’的事情是金克木宣布的,不过,隋二椋还是倾向于这件事是程千帆幕后安排。 隋二椋心中苦笑,他没想到程千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此奇招。 他心中叫苦不已,如此一来,老板的这个‘妙招’非但没有收到效果,却反而给他程千帆搭了台子。 中央巡捕房举办的这个新年宴,等于是给所有人一个新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那些避免了选边站队之为难事的宾客,反而会对程千帆更多了几分好感。 “隋管家。”然后他便听到了程千帆冷冷说道。 “张老板福大命大,许能多活两年。”小程总阴测测的盯着隋二椋,说道,“但是,你猜猜,你的忌日会是哪一天?!” 程千帆不敢动我。 隋二椋对自己说。 然后他心中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庞水、詹四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隋二椋心里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考虑再三,命只有一个,终究不敢继续挑战程千帆的耐心。 隋二椋一抱拳,“程副总乔迁大喜,礼已送到,隋某告辞。” 说着,他朝着宿五元使了个眼色,快步朝着小汽车走去,好似多留一会便会有什么歹事发生似的。 “散了,散了。”宿五元也不敢停留,挥了挥手,带领众手下作鸟兽散。 …… “帆哥。”豪仔走到程千帆身边,表情愤怒。 帆哥乔迁之喜,热热王闹闹的喜事被这么搅和了,帆哥竟然让这帮家伙就这么走了,他自然心中愤满不已。 “看事情,不要看表面,谁吃亏,谁赚了,谁得了人心。”程千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多用点心思去琢磨。” “只是觉得怄气。”豪仔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记住了,怒而兴兵、血溅五步是丈夫,却也不要忘记,忍一时,更有所得。” “不懂。”豪仔摇摇头。 “不懂就去琢磨,琢磨会了,就懂了。”程千帆哈哈大笑。 他从身上摸出烟夹,取出一支烟。 豪仔花了一根洋火点燃。 程千帆抽了一口烟,看了满地的鞭炮碎屑,眉头皱起来,终于是摆摆手,“去,带人扫了大云坊。” “是!”豪仔高兴点头。 大云坊是张笑林在法租界最大的三个赌档之一,兼贩卖压片(非错别字),日进斗金,乃是张笑林的钱袋子之一。 另外一边,金克木来到春风得意楼,金总借着去厕所的借口找到了苏哲。 “这篇讲演稿怎么回事?”金总皱眉质问。 这份讲演稿,他上去读了两句才意识到不对,这哪里是上峰宣讲,简直是司仪致词。 “这不是我写的。”苏哲看了一眼,摇摇头。 “不是你写的?那是谁?放在我办公桌上面的。”金克木皱眉,然后他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无法无天。” 说着,将讲演稿仔仔细细折好,放进了口袋里,还拍了拍,倒背着手走开了。 …… “若兰,辛苦你了。”程千帆回到家中,看着妻子担忧的神色,上前牵着白若兰的手,带着她在后花园散步。 白若兰的预产期在二月初,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医生叮嘱要多走动。 对于张笑林可能会在今日出手,程千帆是早有准备。 他仔细研究过张笑林这个人,此人在上海滩三大亨中,属于势力、财力、实力都垫底的。 日本人来了,黄景荣闭门谢客,杜庸生去了香港,张笑林得以扬眉吐气,一跃成为上海滩‘第一大亨’。 此人极好面子。 有三本次郎的命令和警告,张笑林不敢不听,不敢对他行刺杀害命之事,但是,丝毫没有任何动作,这并不符合张笑林的脾性。 在黄景荣、杜庸生和张啸林此三人中,张笑林绝对是最没底线的。 此人有个名号,叫“三色大亨”。 第一色就是黄。 第二色就是黑,黑就是毒。 第三色就是白,白的意思就是暴力斗殴,杀人放火。 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一直忍下去的。 程千帆反复推敲,他得出判断,以张笑林的脾性,此人必然会选择一个备受瞩目的时间和场合,最可能的是他程千帆潇洒得意的时候来闹事。 既不伤到程千帆,没有违背三本次郎的命令,同时又能够直接打击他的威信。 被动应对,时刻防备着张笑林来闹事,这并非小程总的性格,于是他便决定‘引蛇出洞’,张笑林果然上钩。 白若兰和坦德太太是牌友,此次另设新年宴会,乃是为防备张笑林闹事的备桉之一。 甚至于,这个计划也有若兰的‘出谋划策’的功劳。 在张笑林的人来捣乱之时,白若兰便悄悄打电话与坦德夫人,邀请坦德出席新年宴会,这多亏了坦德太太的枕边风,确切的说,白若兰居功至伟,因为她此前便从坦德太太那里打听到,这几天坦德先生公务不多,有空闲时间: 小程总乔迁之喜的日子,完全就是配合坦德先生的空闲时间来制定的。 “夫妻一体,与我客气什么。”白若兰嗔了丈夫一眼。 “我家娘子,还是一个女诸葛呢。”程千帆哈哈大笑。 当日夜间,今日来贺喜的宾客有多人又送来古董、家具等物,言说为小程总添置家私,以表谢意。 …… “无耻之尤!” 程千帆面露寒光,拳头捏紧,气的不轻。 就在昨日,林柏升代汪填海在港岛《南华日报》为发表致常凯申之电报式声明,表示其支持对日妥协的政策,以兹响应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 因二十九日的韵母代日为“艳”,故而全国各地的报界以对于汪填海的这个声明,很快便以‘艳电’相称。 此前,汪氏集团出逃后,渝城国府当局对此事严加保密。 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不知道是何方泄露了消息,军统方面推测是日方故意泄露。 故而,此消息随后不胫而走,民众议论议纷,传说不一,国际上也对此事多有猜测 德国方面的报端更是言之凿凿说,汪填海此次离开渝城,是代表国党军事委员会与日本谈判和平间题。 对此,四日前,常凯申在国党纪念周会上向党政军高级人员发表讲。,‘常委员长’怒斥了近卫声明中提出的妄图灭亡中国的“日满支不可分”的“东亚协同体”,以及“建立东亚新秩序”等谬论。 随后,也对汪填海赴河内一事也作了说明。 国府报端随后便广泛报道,言说汪副总裁此次去昆明途中,“忽又发现心旧疾与脉搏不良之症,遂赴河内治疗”。 国府‘领袖’随后更是电劝汪填海“勿公开主和、表示与中央异致,免于敌人以可乘之机,并早日赴欧,暂事体养”。 并且派人在香港试图阻拦汪氏之电文发出。 饶是如此,汪氏之卖国媾和‘艳电’仍然得以被林柏升发表与众。 …… 程千帆的内心是愤怒的,同时也是不解的,对于当年曾经‘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汪填海,竟然走到如今卖国求和之地步,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帆哥,汪填海是党国内部投降派,他现在公开投日了,党国内部只剩下了坚定主战派,这不是好事吗?”浩子问道。 “你能够想到这一层,已经很难得了。”程千帆看了浩子一眼,说道。 浩子没有上过学,能够关心国事,想到了这一层,确实是很不错了。 但是—— 程千帆摇摇头,“不过,你不懂,这件事……” 程千帆皱眉不已,他有一种直觉,以汪氏在‘党内’的号召力,此人公开投日,其影响之恶劣,将会是难以估量的。 浩子也是皱眉思索,他确实是不懂,只是天真的以为,投降派公开投日,等于是刮骨疗毒,这不是好事吗? …… “帆哥,赵长庚回来了。”浩子想起一件事,赶紧汇报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打听到他去了哪里吗?”程千帆立刻问道。 此前上海特情组发现赵长庚疑似被秘密软禁,且查到此人是上海站的人,他便心生疑惑,暗中派人关注此人。 就在数日前,手下报告说赵长庚偷偷离开,这不由得引起程千帆的兴趣。 “暂时没有查到他去了哪里。”李浩说道,“不过,经常去赵长庚家的那个人,昨天赵长庚一回来,他便又去了赵长庚家里。” “可有拍下?”程千帆立刻问。 得知有一个人经常去赵长庚家里,且形迹可疑,他便下令上海特情组密切关注,最好是能够拍下此人照片,以兹辨别。 “花姐假扮游客拍照,终于将这个人拍进去了。”李浩说道。 花姐便是为了调查茅可辛,肖勉此前去电总部,请戴春风派来的那个单眼皮的女子。 接过李浩递过来的照片,程千帆仔细看: 鲁晓花一身旗袍,外面套着皮裘大衣,花枝招展的站在一处,她身侧不远处,一个步履匆匆的男子入镜。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此人的面貌并不甚清楚。 鲁晓花是四尺六寸。 程千帆心中默念着鲁晓花的身高,估算着距离,简略计算出此男子的身高大约四尺八寸。 四尺八寸,身形粗壮,带着黑框眼镜,步伐有力,走路时候腰杆挺直。 军人? 特工? 此人似是受到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上海站的人? 程千帆暗自揣摩。 他将此人的身体特征暗暗记下,将照片点燃,看着照片化为一片灰尽后,又用手指搅散。 “通知下去,底片销毁,照片烧毁,处理干净。”程千帆沉声吩咐说道。 他心中有两个猜测。 其一,这个神秘男子是日本方面的人,赵长庚可能已经叛国。 其二,此人是上海站方面的人,或者是其他抗日团体的人。 无论是哪一种,留下照片都会是一个隐患,前者容易引来日本人的怀疑,甚至是导致直接暴露,后者,可能危及到己方人员的安全。 “是!”李浩点点头。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帆哥的警惕、谨慎习惯,或者说,受到了程千帆的影响,李浩也养成了非常谨慎的性格。 …… “打听到什么了?”卢兴戈问阿元。 “小鼓的一个在帮的兄弟是何副总指挥警卫营的班长,据他所说确实是有一个人从上海过来,还说这个人是何副总指挥的远房亲戚,以前也来过。”阿元说道。 “叫什么名字?”卢兴戈问道。 “说是姓常,他们喊他常二哥。”阿元说道。 卢兴戈又问了几个问题,阿元打探来的情报并不多,无法证实此人就是赵长庚,他也只能暂时作罢,将此事放在心中。 “组长,听说日本人追上了一批逃难的百姓。”阿元表情悲伤,“他们,这些畜生将百姓围起来扫射……” 卢兴戈沉默了,这件事他已然知晓。 何兴建只顾自己带队撤离,枉顾百姓生死,直接导致了日军追上了慌乱逃窜的百姓,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惨桉。 “松江人,惨呐。”阿元红了眼睛说道。 去年,整个淞沪会战期间,日军战机对松江进行了二十四次大规模轰炸,轰炸时间长达三个月,整座城市被炸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街道上渺无人迹,整个城镇沦为鬼蜮一般。 特别是,灭绝人性的日军战机专门找人群密集的场所进行轰炸。 其中最惨无人道的便是“松江火车站”惨桉。 当时逃难的百姓在站台等火车,日军战机疯狂的扔下多枚炸弹,共造成三百多人无辜的百姓死亡,四百余人重伤,更让人痛心的是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 而在在淞沪会战期间,日军对松江的轰炸,最高纪录竟然一天扔下了一百三十多枚炸弹,让松江最繁华的街道瞬间夷为平地。 拥有十万人的松江城,在日军战机灭绝人性无差别的轰炸下,百姓或死或逃,死伤无数,直至松江沦陷时,这座古老的城镇仅仅剩下五位老人,其凄惨景象可谓是惨不忍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92章 乔迁之喜(急求月票) 卢兴戈是愤怒的。 对于何兴建只顾着带着队伍撤离,却枉顾百姓的生命,他的内心极度反感。 忠义救国军现在是身处沦陷区,在当下这种身处敌后、四面皆敌的情况下,更应该搞好和老百姓的关系。 有老百姓的支持,军队保存下来的可能性才最大,此外,这些百姓就是忠义救国军的天然眼线。 最终,在卢兴戈的极力劝说下,何兴建终于松口,派人去告知老百姓一声,令百姓赶紧各自逃散。 他的本意是留着老百姓在后面,一旦日本人追上来了,这些百姓就是天然的肉盾。 卢兴戈长叹一口气,他能做的都做了,他现在只感觉到满腹无奈和悲愤。 最终,何兴建依然坚持先带队伍撤离,至于说老百姓,都已经通知他们各自逃散了,他何副总指挥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还要他怎么做? …… 看着何兴建的人马乱糟糟的撤离,卢兴戈不禁摇头。 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杜庸生的手下,奉了这位杜老板的命令加入了忠义救国军。 不可否认,不少人是有抗战决心和意志的,也愿意和日本人拼命,但是,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优等生卢兴戈的眼中,这些士兵纪律性太差。 “组长,我好像看到了赵长庚。”阿元找到卢兴戈,悄悄说道。 “赵长庚?你没看错?”卢兴戈很惊讶。 此前赵长庚疑似被不明势力所软禁,后来此人重获人身自由。 他向站里汇报说是因为债务纠纷被人追债,并没有暴露。 卢兴戈对此是秉持怀疑态度的,在他看来,这个说法虽然还算合理,但是,总感觉有些解释不清的地方。 不过,不知道赵长庚是如何向郑利君作出进一步解释的,郑利君最终竟然选择相信赵长庚,并且对于来劝说的卢兴戈加以斥责,训斥他要精诚团结,不要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 卢兴戈对此也很无奈,不过,在他心中已经对赵长庚有了警惕和防范,譬如说此次来忠义救国军,他便没有带这个赵长庚。 “只是一晃而过,看着像是赵长庚。”阿元露出难色,他只是瞥了一眼,对方便消失不见了,他也无法完全确定。 “这样,你多注意,如果再看到赵长庚,悄悄来报告。”卢兴戈想了想说道。 如果真的是赵长庚,那便有些蹊跷了,此人为何偷偷来忠义救国军? 莫非,赵长庚和忠义救国军私下里有联系? 他暗自揣测。 这确实也是有可能的,忠义救国军本就是军统的武装力量,其中有不少中层军官是军统出身,故而,若是忠义救国军和上海站内有他所不掌握的联系渠道,也并非没可能。 …… “司令。”赵长庚必恭必敬的向何兴建敬礼。 “一路可算顺利?”何兴建问道。 “我一路很小心,没有人跟踪。”赵长庚说道。 “唔。”何兴建点点头,“那边怎么说?” “菊池真隆想要和司令您见个面。”赵长庚说道。 “你告诉日本人我的真正身份了?”何兴建脸色一变,质问道。 他此前安排赵长庚带了信物和日本人接触,倒也不是已经下决心要投靠日本人,不过是两头下注,未雨绸缪罢了: 先建立联系渠道,万一事态不妙,他何兴建自然不排斥端起日本人的饭碗。 不过,何兴建为人十分谨慎,他担心日本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反而以此作为要挟,逼迫他带领部队现在就投靠过去,故而,他一直严令赵长庚不得向日本人透漏他的真实身份。 在日本人那里,他目前用的是忠义救国军一个团长的名义来联系的。 …… “不行。”何兴建直接摇头,“见面是不可能的。” 他对赵长庚说道,“以我的身份、地位,必然在日本人那里是挂了名的,不排除日本人那里掌握我的照片,一旦见面,菊池真隆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会令我非常被动。” 最主要的是,日本人若是命令他现在就投靠过去,何兴建没有多大把握能够把部队直接拉过去。 投靠日本人,当汉奸,他愿意,但是,手下不一定会愿意。 “属下怀疑菊池真隆已经怀疑了,他上次就试探我,想要打探司令您的真实身份。”赵长庚说道。 “不管他,先虚与委蛇。”何兴建一摆手,“只要你这边这条线还在,日本人怀疑归怀疑,他们不会拿你怎么着的。” 何兴建沉声说道,他心里明白,日本人怀疑、试探又怎么样? 到时候日本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并不会责难他此前的隐瞒,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投过去,日本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心中十分清楚,最重要的是手上有有人有枪,队伍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所在。 …… “你这次回来,日本人还说了什么?”何兴建问道。 “日本人要下来扫荡,我身上带了菊池真隆的亲笔信,倘若司令这边情况危急,可以拿着这封信直接给日军,他们便不会伤害司令和弟兄们。”赵长庚说道。 “信呢?”何兴建大喜。 赵长庚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何兴建。 何兴建打开来看,却是两封信,一封是写给他的,一封是用日文写的,他看不懂,料想是给日军看的。 将两封信塞回信封,何兴建将信封封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上海站也派人来了,他们可能认识你,人多眼杂,你快回去。”何兴建说道。 “属下刚才远远看到了卢兴戈的手下,我赶紧躲开了。”赵长庚说道。 “没有被他们看到吧?”何兴建赶紧问道。 “没有,属下反应快,躲开了。”赵长庚说道。 “赶紧回去吧。”何兴建急忙说道。 “是!” …… 河内市哥伦比亚路高郎街二十七号,这是位于河内郊区的一处所在。 一幢三层的西式洋房坐落在一片绿荫中,洋房大门紧闭,门前的草坪小路向前延伸到马路。 汪填海夫妇,曾正敏夫妇,以及秘书陈国奇等二十余人整日躲在洋房内,因为担心遭受刺杀,所有人轻易不敢外出。 “日本人言而无信,欺人太甚!”汪填海气急败坏骂道。 近卫的第三次对华声明如约发表,不过,在这份声明中却将双方密谈所约定的关于日本在华驻军有一定期限,以及期满后撤退,以及在和平条件实现之后日军会在协议商定地区立即撤军等内容全部删除,并未有丝毫提及。 如此变故,说明日本人在确认他从渝城离开、造成他准备另立中央的既成事实后,已经变了脸,条件变得更加苛刻。 但是,正如陈碧君劝说他的话,‘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只能选择相信友邦’。 …… 汪填海将亲自写好的声明,交给周凉带往香港发表,以兹作出对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的响应。 周凉抵达香港后,先找到了赋闲在港岛的国党元老顾梦宇。 顾梦宇不仅仅是国党元老,也是汪氏的亲信人物,曾经任国府铁道部部长。 顾梦宇看了汪副总裁的亲笔声明后大惊,他坚决反对发表此声明,认为‘此乃既害了国家又毁掉汪副总裁一世英名的蠢事’,甚至直接致电汪填海,强烈建议‘汪副总裁三思’。 收到顾梦宇的电报,汪填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陈碧君大怒,骂汪填海,‘君身负国家民族重任,岂能因一老朽而动摇。’ 汪填海大为震惊,再振奋! 香港这边,顾梦宇死活不愿意听命从事,周凉只能另找他人。 找到了汪氏在香港的另外一名‘得力大将’林柏升。 林柏升没有令汪填海失望,当即表态,‘我不管顾公说什么,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副总裁相信我,我能做的,就是一定把事情办好’。 周凉大喜,握住林柏升的双手,激动说道,“板荡识贤臣,林兄真国士也。” 两人随后便商量议定,将汪副总裁亲笔所书之致常凯申重庆政府的电报式声明放在二十九日之《南华日报》头版发表。 …… 一份青东地图摆在了渡边雄一郎的面前。 地图上表明了村庄和地貌,甚至于连田间小径、某一口水井的位置都有细致的标注。 “大队长,根据我们的侦查,谷保国手下的反抗分子以及青东的支那百姓提前数日已经开始做撤离准备了。”太田悠一说道。 “你怀疑情报泄密?”渡边抬起头,问道。 “可能性极大。”太田悠一说道。 “是啊。”渡边雄一郎点点头,“蝗军还没有来,支那人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了,很可疑。” “此次扫荡行动规模空前,很多人知晓此次军事行动,想要查找到是何处泄密并不容易。”太田悠一面色沉重,说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渡边雄一郎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龟田汇报说,有一支反抗分子的小股队伍被他们发现了。” 他看着太田悠一,“太田。” “哈依!” “你立刻带人从侧翼包抄。”渡边雄一郎露出阴狠表情,“务必全歼这一股敌人。” “哈依。” 待太田悠一离开后,渡边雄一郎接过勤务兵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两口后放下杯子,“前田君那边进展如何?” “忠义救国军何兴建所部似也提前收到情报,该部一枪未放,如同兔子一般早就逃窜了。”身边的军官说道,“前田中佐除了杀了一批支那百姓,并无其他收获。” “看来,太田的怀疑是对的,此次扫荡的情报早已泄露。”渡边雄一郎冷哼一声,“命令勇士们放火。” 他的口中呼出一道白气,掀开军用帐篷看了一眼远处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表情狰狞说道,“所有房屋全部烧毁,必须用铁血手段警告这些支那人,任何同情和支持反抗分子的行为,都将受到蝗军的严厉惩罚!” “哈依!” “还有,破坏水源。”渡边雄一郎又说道。 “哈依!” …… “秦干事,快走!我来掩护!”尚奎啪啪打了两枪,催促说道。 两枪都没有打中敌人,却也吓了日军一跳,追击的日军趴在地上,开始还击。 “尚奎,你带人抬着游四叔,保护乡亲们撤退。”秦迪匍匐前进,来到尚奎身边,吩咐说道。 游击队组织乡亲们都撤退了,秦迪不放心,他留在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有六名老人竟然躲在家里,其中就包括游福生烈士的父亲游四叔。 几名老人的想法很简单,也令人心酸,他们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想要成为队伍是的累赘。 游四叔则是在家里藏了一把菜刀,他要留下来和鬼子拼命,为儿子福生报仇。 秦迪苦口婆心,最后给几个老人跪下了: 如果连阿公阿婆都保护不了,连烈士的父亲都保护不了,这将是红色抗日武装最大的耻辱! 如此才劝说这些老人跟着离开,只是,他们撤退的速度太慢了,最终还是不幸被搜山的日军发现了。 “不行,大队长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护送……”尚奎直摇头。 “没时间了。”秦迪摇摇头,“尚奎,你听说我。” 他一把板住尚奎的肩膀,“游四叔,孟阿公,谢姨婆,齐三姨,罗阿公,他们五位老人,答应我,一定将他们活着带出去。” “秦干事!”尚奎啪的打了一枪,低声吼道,“你不能!” “没时间了。”秦迪趴着,朝着对面连开数枪,其中一枪击中了一名日军军曹的肩膀,暂时延缓了日军的进攻。 “你是本地的,路比我熟。”秦迪低吼着,“快走!快!这是命令!” 尚奎看着秦迪,秦干事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有干劲,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他从未见到这样表情狰狞的秦干事。 秦迪从身上从身上摸出一块怀表,直接丢给尚奎,“这个,请组织上交给我妈妈!告诉她,儿不孝,答应她老人家的事情做不到了,请她老人家多保重!” 啪啪! 尚奎又开了两枪。 “走呀!”秦迪低声吼着,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 尚奎深深地的,最后再看一眼秦迪,慢慢地爬回去,招呼另外一名战友抬着游四叔,咬着牙,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290章 区委指示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听读报的说这是前清那时候开始,上海下雪最早的一次,说今年会是一个寒冬。 马姨婆听着隔壁房间在地板上走来走去、跺脚的声音,用拐杖敲了敲薄木板墙壁。 打扰马姨婆睡觉的嘈杂声消失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又响起来。 马姨婆披上大厚袄,拄着拐棍,艰难的挪动小脚,苍老的手扶着木板墙壁,用拐棍咣咣咣的砸门。 门开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开了门,脸上带着歉意的讪笑,他的鼻梁上架着小圆眼镜,一根眼镜腿断了,是用乌漆嘛黑的胶布黏上的。 “马姨婆,天冷,孩子冻得受不了,对不住了。”男子抱拳说道。 马姨婆便哼了一声,拄着拐柜进去,大略扫了一眼,女人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她,两个孩子蜷缩在女人怀里,小脸是惊恐的。 马姨婆便又哼了一声,拄着小拐棍出去了。 男人愧疚的眼神看了一眼妻儿,叹了口气,就要关上门,便看到马姨婆挎着一个小篮子回来了。 这个扣扣索索的上海老姨婆将篮子往前一递,“没用的男人,冻死人了,害了我家房子。” 马姨婆嘟嘟囔囔,转身就走。 男人看了一眼篮子里,是几块煤球,他的眼睛湿润了。 “马姨婆,大恩大德。” “瞎想什么呢?”马姨婆便骂道,“从房租里扣。” “欸欸欸。”男人忙点头,看着老妇人走开的背影,他深深鞠了一躬。 他们已经欠了两个月房租了,老妇人每次都气势汹汹说要再不交租就把他们一家子赶出去,每次都这么说,每天都说,却从未真正赶人…… …… “这大冷天的。”程千帆朝着炭盆里加了一块煤球,看的王钧是心疼的哆嗦。 “欸欸欸,省着点。”王钧忙不迭说道,“煤价又涨了,烧不起啊。” “小家子气。”程千帆便笑着嘟囔了一句。 “和你这家财万贯的财主没法比。”王钧摇摇头,说道。 “天快亮了。”程千帆表情变得严肃,说道,“根据打探来的情报,日军会在两日后开始在上海周边、农村进行大规模扫荡。” “能查清楚扫荡日军的军力分布吗?”王钧立刻问道。 “很难。”程千帆摇摇头,“我的情况你是清楚的,和日军那边没有太多的交集,想要获得更清楚的情报,除非……” “没有除非,你的安全第一。”王钧断然摇头,“能够搞清楚日军的行动时间已经很难得了。” “还有一个情况。”程千帆说道,“日军渡边大队将重点扫荡青东抗日游击区。” 王钧的表情愈发沉重,渡边大队是参加过去年的淞沪战事的日军常设师团部队,战斗力很强,一个大队的精锐日军扫荡青东抗日游击区,这绝非青东抗日游击队能够抵挡的。 “是整个渡边大队?”王钧问道。 “具体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太田中队会扫荡青东。”程千帆说道,“敌众我寡,必须立刻通知青东的同志们做好准备。” “这些情报太及时了。”王钧点点头,“我会即刻向‘包租公’同志汇报的。” 程千帆点点头,直接起身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帽子,“时间不早了,我必须走了。” “一路小心。”王钧紧紧握住程千帆的手。 “敌人的这次扫荡,规模空前,同志们务必多加小心。”程千帆郑重说道。 王钧重重点头。 将‘火苗’同志送走后,‘蒲公英’同志回到房内,便瞥到了桌角的一叠钞票。 每次‘火苗’同志来,都会悄悄留下一些钱财,不多,但是,足以解生活燃眉之急。 他拿起钞票看了看,都是旧钞票,心中暗赞‘火苗’同志的小心谨慎,连忙将钞票小心的收起来。 …… 风呼呼的吹。 路上积雪刚开始消融,刺骨的冷。 他在来秘晤‘蒲公英’同志之前,已经提前去了一趟台斯德朗路的安全屋,向西北总部发报,汇报国党二号人物汪填海秘密离开渝城,经昆明抵达河内之事。 尽管程千帆暂时还无法判断汪填海此举何意,但是,根据戴春风发来的密电推测,汪填海明显是偷偷逃离的,是的,程千帆用了‘逃离’二字。 国党二号人物偷偷离开渝城,此事乃惊天动地之大事。 “帆哥儿,买早点哦。”马姨婆正在门口的煤炉烧水,看到程千帆,热情的打招呼。 “若兰想要吃点酸的。”程千帆举起手中的铝盒,“买了酸辣汤和生煎。” “酸儿辣女,太太一定生个大胖小子。”马姨婆便斩钉截铁说道。 程千帆便极为高兴,哈哈大笑,留了一份糍粑与马姨婆,老妇人高兴极了,将糍粑拿在手里,逢人便说是帆哥儿送与她的。 “过几天就搬家吧。”程千帆将早点递给若兰,说道。 并非他怀疑马姨婆等人,只是这些老街坊每天早起,对他行动多有不便。 此外,鼎鼎大名的小程总,作为法租界数得着的权势人物,还住在延德里的老房子,也有些说不过去。 “听你的。”白若兰抿嘴一笑。 本来早就该搬家的,不过她此前孕吐反应大,怕到了新房子不适应,此事便拖了下来。 “这是甚么?”程千帆看到桌子上的礼盒。 “是雨曼姐送来的,说是给我补身子。”白若兰说道。 “雨曼姐昨天来的?” “恩,说是有事情路过,顺路来看看我。” 两人随意的聊着,便看到猫咪从楼上下来,后面跟着大呼小叫的小宝。 “猫咪,等等我。”小宝喊道,然后嗅了嗅鼻子,“哇,生煎,还有酸辣汤。” “小馋猫。”程千帆便刮了刮小宝的鼻子,“去,刷牙洗脸,准备吃饭了。” 嗷呜,小宝便做了个鬼脸,一蹦一跳的跑开了。 程千帆宠溺的看着妹妹背影,脸上满是笑容。 …… “帆哥,报纸。”李浩上了副驾驶,将刚买的报纸递给程千帆。 “一会交给周茹,立刻发报。”程千帆将一支钢笔递给李浩。 这支钢笔和他此前送给李浩的钢笔是同款,为了保险起见,李浩会两支钢笔来回换着用。 “是!”李浩从身上取下钢笔,递给了程千帆,同时将帆哥递过来的钢笔插好。 “开车吧。”程千帆随口说道,随即展开报纸低头看,蓦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报纸头版的一则新闻。 “日本内阁首相近卫与今日发表第三次对华声明。” “在该声明中,近卫提出的了“建设东亚新秩序”的三条原则。” “三原则即‘日满华三国’相互善邻友好,共同防红,经济合作。” 程千帆皱眉,他揉了揉眉心,仿若看到了一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正在对面前的鸡仔微笑说‘我不吃你,我们是好邻居’。 他冷哼了一声。 然后陷入了沉思。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程千帆有一种直觉,近卫在这个时刻发表这个声明,极可能和在河内的汪氏有着某种关联。 戴春风此前发来密电,针对汪填海‘出逃’之事,判断日本方面会有相应动作,令他密切关注日本方面的外交、军事动向。 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他去打探情报了,近卫的这个声明便说明了很多问题。 …… 渝城。 戴春风面色凝重的返回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出什么事了?”齐伍小心翼翼问道。 “老头子勃然大怒啊。”戴春风将一份报纸递给了齐伍。 他揉了揉眉心。 事实上,在数日前,‘校长’在接到了汪填海从昆明发来的要在昆明逗留,不日即将返渝的电报时,并没有太在意。 ‘校长’还于次日飞赴西安主持军事会议。 直到今日,‘校长’再次接到龙宇的电报后,这才意识到汪填海是要出逃。 然后,便得知了近卫发表了这份第三次对华声明,‘校长’勃然大怒,更是迁怒于来汇报工作的戴春风,斥责他‘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戴春风心中叫苦不迭,他确实是接到命令监视汪氏,但是,却又被叮嘱不得对汪副总裁无理。 他能怎么办? 此时被‘领袖’指着鼻子骂,却也只能乖乖挨骂,言说是自己办事不力,万不敢提其他。 ……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戴春风冷哼一声,说道。 毛瞬推门进来,看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的将文件夹递上,“局座,急电。”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齐伍上前接过文件夹,摆摆手示意毛瞬出去。 毛瞬如蒙大赦,赶紧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带上房门。 “局座,是上海特情组来电。”齐伍看了一眼,说道,“我这便译电。” 上海特情组的来电,‘青鸟’来电,都是绝密电文,密电码只有他和戴春风掌握。 很快,齐伍将电文译出,双手恭恭敬敬的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手持电文,低头看。 “地图!”他霍然起身,吩咐说道。 齐伍立刻从柜子里翻出诸多地图,很快找到了上海方面的地图,用图钉将地图固定在了墙壁木板上。 上海特情组来电示警,日军将在后日在上海周边以及农村地带进行一次规模空前的扫荡。 “何兴建所部在何处?”戴春风沉声问道。 “在这里。”齐伍手持指挥棒,在地图上一点。 何兴建乃是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其所部正在苏南一带活动。 “半月前,何兴建来电汇报,他带领忠义救国军淞沪先遣支队目前在松江一带活动。”齐伍继续说道。 “电告何兴建,日军将在后日开始扫荡,令其部小心应对,如若事有不测,允其带队暂避敌锋芒。”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齐伍应声说道。 “等一下。”戴春风右手一抬。 “局座,还有事?”齐伍不解问道。 “将此情报转给上海站方面,令上海站派人去何兴建所部,助其度过此难关。”戴春风说道。 齐伍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恍然,敬佩的目光看向戴春风,“局座高见。” “上海站的同志多熟悉周边地形,可以兹为向导,帮助何部突围、撤离。” “同时,也可以使得何兴建认为此情报来源于上海站,以兹对特情组形成保护。”齐伍赞叹不已,随之笑了说道,“局座对肖勉端地是爱护有加啊。” 戴春风面上有了几分笑容,“也是那小子能做事。”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电文,“能够提前侦得此情报,肖勉有大功。” “这还不是局座你栽培有功。”齐伍笑着说道,“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军衔都要赶上我了。” “怎么,眼红了?”戴春风笑问。 “是高兴。”齐伍说道,“江山后辈勃勃向荣,与有荣焉。” 戴春风哈哈大笑,摆摆手,“快去发报吧。” “是!” …… 松江。 何兴建靠在椅子上,嘴巴上叼着香烟,手里捏着电报,有些烦躁不安。 这份电报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越看越是心烦。 日军大规模扫荡,尽管并不知晓日军的军力部署,但是,一句‘前所未有之规模’已经令他心中烦躁,更有惊惧之心。 “副司令,上海站的人来了。”一名勤务兵进来汇报说道。 “让他进来吧。”何兴建摆摆手。 “何副总指挥,在下卢兴戈,奉命带队前来,请指示。”满面尘霜的卢兴戈进来,敬礼说道。 “很好。”何兴建回了个礼,扭头吩咐说道,“人到了,通知弟兄们准备撤。” “撤退?撤往哪里?”卢兴戈急忙问道。 “你这话说的,你不是带了向导来了吗?哪里安全撤哪里!”何兴建瞪了卢兴戈一眼,说道。 看到卢兴戈在沉吟,他冷哼一声,“局座来电,令我等不可与敌人硬拼,留有用之身,暂避敌锋芒,卢老弟有不同意见?” “卢某不敢。”卢兴戈说道,他指了指外面,“何副总指挥,我来的路上看到很多百姓竟然还毫无所觉,未收拾行李……” “哦,他们啊。”何兴建点点头,“我们先行突围,等突出去后,再派人来接他们。” …… 青东抗日游击区。 观音堂。 “这鬼天气。”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将冒着热气的搪瓷管递给了阿木同志,“快喝点水,暖暖身子。” 阿海接过搪瓷缸子,小口的喝了几口水。 “谷队长,时间紧迫,我们先谈工作。”阿海说道。 “好,阿木同志你说。”谷保国点点头。 “组织上收到情报,日军将会在后天开始大扫荡。”阿海沉声说道,“日军渡边大队所部会重点进攻青东。” “消息确切吗?”谷保国脸色一沉,问道。 “确切。”阿海说道,他表情严肃,继续介绍情况。 “组织上的意见是,敌众我寡,游击区不能和敌人硬碰硬,首先要疏散群众,一定要保护乡亲们的安全。” “小鬼子来势汹汹啊。”谷保国沉声说道,整个游击队不过一百多人,七八十条枪,重武器只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以这点人马装备和精锐日军对抗,结果可想而知。 “秦迪。”谷保国长身而起,喊道。 “在。” “立刻带人,组织乡亲们收拾行李,做好准备,等候撤离命令。”谷保国命令道,“一定要挨家挨户仔细检查,告诉乡亲们,小鬼子没有人性的,必须全部撤离。” “是!”秦迪敬了礼,转身离开。 “谷队长,敌人来势汹汹,形势很严峻啊。”阿海沉声说道,“往后的形势会更加困难,区委指示,叫我们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第291章 秦干事 卢兴戈是愤怒的。 对于何兴建只顾着带着队伍撤离,却枉顾百姓的生命,他的内心极度反感。 忠义救国军现在是身处沦陷区,在当下这种身处敌后、四面皆敌的情况下,更应该搞好和老百姓的关系。 有老百姓的支持,军队保存下来的可能性才最大,此外,这些百姓就是忠义救国军的天然眼线。 最终,在卢兴戈的极力劝说下,何兴建终于松口,派人去告知老百姓一声,令百姓赶紧各自逃散。 他的本意是留着老百姓在后面,一旦日本人追上来了,这些百姓就是天然的肉盾。 卢兴戈长叹一口气,他能做的都做了,他现在只感觉到满腹无奈和悲愤。 最终,何兴建依然坚持先带队伍撤离,至于说老百姓,都已经通知他们各自逃散了,他何副总指挥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还要他怎么做? …… 看着何兴建的人马乱糟糟的撤离,卢兴戈不禁摇头。 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杜庸生的手下,奉了这位杜老板的命令加入了忠义救国军。 不可否认,不少人是有抗战决心和意志的,也愿意和日本人拼命,但是,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优等生卢兴戈的眼中,这些士兵纪律性太差。 “组长,我好像看到了赵长庚。”阿元找到卢兴戈,悄悄说道。 “赵长庚?你没看错?”卢兴戈很惊讶。 此前赵长庚疑似被不明势力所软禁,后来此人重获人身自由。 他向站里汇报说是因为债务纠纷被人追债,并没有暴露。 卢兴戈对此是秉持怀疑态度的,在他看来,这个说法虽然还算合理,但是,总感觉有些解释不清的地方。 不过,不知道赵长庚是如何向郑利君作出进一步解释的,郑利君最终竟然选择相信赵长庚,并且对于来劝说的卢兴戈加以斥责,训斥他要精诚团结,不要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 卢兴戈对此也很无奈,不过,在他心中已经对赵长庚有了警惕和防范,譬如说此次来忠义救国军,他便没有带这个赵长庚。 “只是一晃而过,看着像是赵长庚。”阿元露出难色,他只是瞥了一眼,对方便消失不见了,他也无法完全确定。 “这样,你多注意,如果再看到赵长庚,悄悄来报告。”卢兴戈想了想说道。 如果真的是赵长庚,那便有些蹊跷了,此人为何偷偷来忠义救国军? 莫非,赵长庚和忠义救国军私下里有联系? 他暗自揣测。 这确实也是有可能的,忠义救国军本就是军统的武装力量,其中有不少中层军官是军统出身,故而,若是忠义救国军和上海站内有他所不掌握的联系渠道,也并非没可能。 …… “司令。”赵长庚必恭必敬的向何兴建敬礼。 “一路可算顺利?”何兴建问道。 “我一路很小心,没有人跟踪。”赵长庚说道。 “唔。”何兴建点点头,“那边怎么说?” “菊池真隆想要和司令您见个面。”赵长庚说道。 “你告诉日本人我的真正身份了?”何兴建脸色一变,质问道。 他此前安排赵长庚带了信物和日本人接触,倒也不是已经下决心要投靠日本人,不过是两头下注,未雨绸缪罢了: 先建立联系渠道,万一事态不妙,他何兴建自然不排斥端起日本人的饭碗。 不过,何兴建为人十分谨慎,他担心日本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反而以此作为要挟,逼迫他带领部队现在就投靠过去,故而,他一直严令赵长庚不得向日本人透漏他的真实身份。 在日本人那里,他目前用的是忠义救国军一个团长的名义来联系的。 …… “不行。”何兴建直接摇头,“见面是不可能的。” 他对赵长庚说道,“以我的身份、地位,必然在日本人那里是挂了名的,不排除日本人那里掌握我的照片,一旦见面,菊池真隆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会令我非常被动。” 最主要的是,日本人若是命令他现在就投靠过去,何兴建没有多大把握能够把部队直接拉过去。 投靠日本人,当汉奸,他愿意,但是,手下不一定会愿意。 “属下怀疑菊池真隆已经怀疑了,他上次就试探我,想要打探司令您的真实身份。”赵长庚说道。 “不管他,先虚与委蛇。”何兴建一摆手,“只要你这边这条线还在,日本人怀疑归怀疑,他们不会拿你怎么着的。” 何兴建沉声说道,他心里明白,日本人怀疑、试探又怎么样? 到时候日本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并不会责难他此前的隐瞒,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投过去,日本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心中十分清楚,最重要的是手上有有人有枪,队伍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所在。 …… “你这次回来,日本人还说了什么?”何兴建问道。 “日本人要下来扫荡,我身上带了菊池真隆的亲笔信,倘若司令这边情况危急,可以拿着这封信直接给日军,他们便不会伤害司令和弟兄们。”赵长庚说道。 “信呢?”何兴建大喜。 赵长庚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何兴建。 何兴建打开来看,却是两封信,一封是写给他的,一封是用日文写的,他看不懂,料想是给日军看的。 将两封信塞回信封,何兴建将信封封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上海站也派人来了,他们可能认识你,人多眼杂,你快回去。”何兴建说道。 “属下刚才远远看到了卢兴戈的手下,我赶紧躲开了。”赵长庚说道。 “没有被他们看到吧?”何兴建赶紧问道。 “没有,属下反应快,躲开了。”赵长庚说道。 “赶紧回去吧。”何兴建急忙说道。 “是!” …… 河内市哥伦比亚路高郎街二十七号,这是位于河内郊区的一处所在。 一幢三层的西式洋房坐落在一片绿荫中,洋房大门紧闭,门前的草坪小路向前延伸到马路。 汪填海夫妇,曾正敏夫妇,以及秘书陈国奇等二十余人整日躲在洋房内,因为担心遭受刺杀,所有人轻易不敢外出。 “日本人言而无信,欺人太甚!”汪填海气急败坏骂道。 近卫的第三次对华声明如约发表,不过,在这份声明中却将双方密谈所约定的关于日本在华驻军有一定期限,以及期满后撤退,以及在和平条件实现之后日军会在协议商定地区立即撤军等内容全部删除,并未有丝毫提及。 如此变故,说明日本人在确认他从渝城离开、造成他准备另立中央的既成事实后,已经变了脸,条件变得更加苛刻。 但是,正如陈碧君劝说他的话,‘事已至此,无法回头,只能选择相信友邦’。 …… 汪填海将亲自写好的声明,交给周凉带往香港发表,以兹作出对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的响应。 周凉抵达香港后,先找到了赋闲在港岛的国党元老顾梦宇。 顾梦宇不仅仅是国党元老,也是汪氏的亲信人物,曾经任国府铁道部部长。 顾梦宇看了汪副总裁的亲笔声明后大惊,他坚决反对发表此声明,认为‘此乃既害了国家又毁掉汪副总裁一世英名的蠢事’,甚至直接致电汪填海,强烈建议‘汪副总裁三思’。 收到顾梦宇的电报,汪填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陈碧君大怒,骂汪填海,‘君身负国家民族重任,岂能因一老朽而动摇。’ 汪填海大为震惊,再振奋! 香港这边,顾梦宇死活不愿意听命从事,周凉只能另找他人。 找到了汪氏在香港的另外一名‘得力大将’林柏升。 林柏升没有令汪填海失望,当即表态,‘我不管顾公说什么,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事,副总裁相信我,我能做的,就是一定把事情办好’。 周凉大喜,握住林柏升的双手,激动说道,“板荡识贤臣,林兄真国士也。” 两人随后便商量议定,将汪副总裁亲笔所书之致常凯申重庆政府的电报式声明放在二十九日之《南华日报》头版发表。 …… 一份青东地图摆在了渡边雄一郎的面前。 地图上表明了村庄和地貌,甚至于连田间小径、某一口水井的位置都有细致的标注。 “大队长,根据我们的侦查,谷保国手下的反抗分子以及青东的支那百姓提前数日已经开始做撤离准备了。”太田悠一说道。 “你怀疑情报泄密?”渡边抬起头,问道。 “可能性极大。”太田悠一说道。 “是啊。”渡边雄一郎点点头,“蝗军还没有来,支那人已经做好了撤离准备了,很可疑。” “此次扫荡行动规模空前,很多人知晓此次军事行动,想要查找到是何处泄密并不容易。”太田悠一面色沉重,说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渡边雄一郎点了点地图上的一处,“龟田汇报说,有一支反抗分子的小股队伍被他们发现了。” 他看着太田悠一,“太田。” “哈依!” “你立刻带人从侧翼包抄。”渡边雄一郎露出阴狠表情,“务必全歼这一股敌人。” “哈依。” 待太田悠一离开后,渡边雄一郎接过勤务兵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两口后放下杯子,“前田君那边进展如何?” “忠义救国军何兴建所部似也提前收到情报,该部一枪未放,如同兔子一般早就逃窜了。”身边的军官说道,“前田中佐除了杀了一批支那百姓,并无其他收获。” “看来,太田的怀疑是对的,此次扫荡的情报早已泄露。”渡边雄一郎冷哼一声,“命令勇士们放火。” 他的口中呼出一道白气,掀开军用帐篷看了一眼远处还未完全融化的积雪,表情狰狞说道,“所有房屋全部烧毁,必须用铁血手段警告这些支那人,任何同情和支持反抗分子的行为,都将受到蝗军的严厉惩罚!” “哈依!” “还有,破坏水源。”渡边雄一郎又说道。 “哈依!” …… “秦干事,快走!我来掩护!”尚奎啪啪打了两枪,催促说道。 两枪都没有打中敌人,却也吓了日军一跳,追击的日军趴在地上,开始还击。 “尚奎,你带人抬着游四叔,保护乡亲们撤退。”秦迪匍匐前进,来到尚奎身边,吩咐说道。 游击队组织乡亲们都撤退了,秦迪不放心,他留在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发现有六名老人竟然躲在家里,其中就包括游福生烈士的父亲游四叔。 几名老人的想法很简单,也令人心酸,他们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想要成为队伍是的累赘。 游四叔则是在家里藏了一把菜刀,他要留下来和鬼子拼命,为儿子福生报仇。 秦迪苦口婆心,最后给几个老人跪下了: 如果连阿公阿婆都保护不了,连烈士的父亲都保护不了,这将是红色抗日武装最大的耻辱! 如此才劝说这些老人跟着离开,只是,他们撤退的速度太慢了,最终还是不幸被搜山的日军发现了。 “不行,大队长交给我的任务,就是护送……”尚奎直摇头。 “没时间了。”秦迪摇摇头,“尚奎,你听说我。” 他一把板住尚奎的肩膀,“游四叔,孟阿公,谢姨婆,齐三姨,罗阿公,他们五位老人,答应我,一定将他们活着带出去。” “秦干事!”尚奎啪的打了一枪,低声吼道,“你不能!” “没时间了。”秦迪趴着,朝着对面连开数枪,其中一枪击中了一名日军军曹的肩膀,暂时延缓了日军的进攻。 “你是本地的,路比我熟。”秦迪低吼着,“快走!快!这是命令!” 尚奎看着秦迪,秦干事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有干劲,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 他从未见到这样表情狰狞的秦干事。 秦迪从身上从身上摸出一块怀表,直接丢给尚奎,“这个,请组织上交给我妈妈!告诉她,儿不孝,答应她老人家的事情做不到了,请她老人家多保重!” 啪啪! 尚奎又开了两枪。 “走呀!”秦迪低声吼着,他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发红。 尚奎深深地的,最后再看一眼秦迪,慢慢地爬回去,招呼另外一名战友抬着游四叔,咬着牙,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292章 乔迁之喜(急求月票) 秦迪并不鲁莽,他没有一股脑的勐烈开枪还击。 他间或会开枪阻击敌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拖延时间,给尚奎他们争取更多的摆脱敌人的时间。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背负着掩护战友和乡亲们撤退的使命的秦迪,这个当年颇为青涩、甚至是有些幼稚、鲁莽的小伙子,经过近两年的锻炼,进步很大。 此时此刻,他头脑甚至有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抗日战士。 而且,秦迪并不是固定在一个位置上开枪,他会不断的变换位置,这样一方面可以尽可能的避免被射术精准的日军击中,同时也可以给对方造成困扰,令日军士兵弄不清楚己方有几个人。 …… 啪! 秦迪放了一枪,然后转身换了个地方。 他要小心日军的掷弹筒。 秦迪暗自计算着自己所剩的弹药。 队伍上要感谢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支援,组织上通过秘密渠道为游击队送来了一批武器弹药。 再加上队伍上从民间收购的去年国军溃退时候遗弃的武器弹药,事实上,青东抗日游击队的武器装备是非常不错的,用方木恒的话说,游击队的武器装备比新四军都要‘奢侈’。 正是有了这些武器装备,青东抗日游击队战斗力不俗,也由此成为了日军的眼中钉肉中刺。 秦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毛瑟手枪,眼中满是不舍。 这是他的最后一战! …… 太田悠一带领一个一小队日军从侧翼悄悄摸上来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敌人目前所处的位置是绝佳的阻击点,居高临下,且有一个小土坡的掩护,这个小土坡的顶上有一块延伸出来的岩石,正好形成了一个顶盖样式,这给掷弹筒的射击带来了麻烦。 这种地形,一人一枪就足以构成威胁,想要从正面突破需要付出一定的伤亡。 太田悠一做了个手势: 从侧面,悄悄上去! 轰隆! 秦迪扔出了一枚手榴弹,阻止了当面之敌的突破。 对方的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一阵扫射,秦迪急忙躲避,却还是肩膀上中了一枪。 他痛苦的趴在阵地上,咬紧牙关,准备完成自己的最后一击。 就在此时,两个人影突然从左侧跃起,扑上来。 秦迪大惊,他想要开枪射击,却是中弹的臂膀受到影响,根本没有来得及开枪,便被日军士兵扑在身上。 更多的日军士兵从不同角落围了上来。 …… “抓活的。”太田悠一大喊道,“我要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人戴着眼镜,使用短枪,并非普通的士兵。 “啊!” 一名日军士兵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秦迪丝毫不理会其他日军士兵的踹打,枪托砸,他死死地抱住一名日军士兵,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就是不松口。 蓦然,头部遭遇重重一击,秦迪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哗啦。 一盆水浇下来,冰冷的刺激和伤口的痛楚令秦迪醒转,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一名日军军官正狞笑着看着他。 “你的姓名,职务!”太田悠一直接挥舞着指挥刀,指着秦迪,看到秦迪冷哼一声不理会他,他直接上前,一刀切断了秦迪的左手小拇指。 “啊!”秦迪张大嘴巴,发出惨叫,但是,他的眼睛却丝毫不惧,一直怒视敌人。 …… “少左,没有发现其他人。”一名日军士兵汇报说道。 “巴格鸭落!”太田悠一暴怒,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追击!” “我是谷保国!”秦迪大声喊道。 太田悠一的脚步一顿,死死地盯着面前这名被俘虏的反抗分子,“你是谷保国?”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迪痛的直哆嗦,咬牙吼道,“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是也!” 他灵机一动,决定冒充大队长,以兹拖延敌人,给尚奎他们争取更多的撤退时间。 太田悠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秦迪。 他一摆手,几名日军立刻上来搜身。 一支钢笔。 一个小小的笔记本。 还有几枚法币镍币。 还有一个护身符。 太田悠一打开笔记本,看到上面第一页赫然写着: 如何在新形势下发动群众,开展如火如荼的抗日宣传,在保护群众的基础上,逐渐壮大抗日武装。 这是一篇讲演稿。 他又翻了几页,看到在某一页的下面有一个签名: 谷保国。 “写下你的名字。”太田悠一将钢笔和笔记本递给‘谷保国’。 秦迪疼得直冒冷汗,他看了太田悠一一眼,接过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谷保国! 太田悠一仔细对照,两个签名一模一样! 此人果然是谷保国! …… 谷保国的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是反抗军中实力较为强劲的一支,该部有近百人,武器弹药较为充足,可谓是蝗军的心腹大患之一。 此次大扫荡,谷保国所部大部逃窜,这令渡边雄三郎非常愤怒。 现在,成功抓住了‘匪首’谷保国,这是一个意外收获,更是不俗的战果。 太田悠一大喜。 “谷保国先生,久仰大名。”太田悠一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哼!”秦迪冷哼一声。 太田悠一一摆手,示意手下将‘谷保国’押着,他要亲自将此‘要犯’押给渡边中左审讯。 “少左,刚才逃走的那些人?”一名军曹问道。 “不必理会。”太田悠一摇摇头,他从望远镜看到,那一伙就是几个老人和三名士兵,这样的小目标不值得他一个少左亲自去追击。 蝗军此次扫荡重兵合围,那几个人想要完全突破蝗军的包围圈,并非易事。 ……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宜迁居,祭祀,出行,祈福,成人礼。 忌治病、开光、栽种。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乔迁新居,各方宾客纷纷来贺。 “程副总,恭喜啊。” “程老弟,乔迁大喜啊。” “老弟,弟妹这是快生了吧,生个大胖小子,双喜临门啊。” “哈哈哈,诸位诸位,里面请。” 小程总一身高级警官制服,笑容满面,亲自迎接八方贵宾到来。 …… “这可真是怕死啊。”有宾客进门后,小声滴咕。 “嘘!” 小程总对于自身安全格外重视,此次乔迁办酒,巡捕房出动了两辆军卡的巡捕,一队人马在周遭巡逻,一队人马在军卡附近严阵以待,其中一辆军卡上面赫然架着一挺机枪。 期间还有便衣探目来回巡视,小程总的私人保镖也是穿插其中,可谓是戒备森严。 众人对此虽然或有议论,却也并不惊讶。 小程总和张笑林的仇怨可谓是大上海众人皆知。 此前张笑林派人多次行刺暗杀小程总,小程总也多次出手反击,前番更是直接干掉了张笑林的得力手下庞水和詹四。 此双方俨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种情况下,程千帆再多几分谨慎也不为过。 …… “这是在立威。”袁开洲冷哼一声。 今日是程千帆的乔迁之喜,贵宾云集,大上海特别是法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亲至,或是派人来道喜,他张笑林若是在此时动手,得罪的就不紧紧是程千帆一个人了。 故而,在袁开洲看来,程千帆此举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立威,是在展示肌肉。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 “阳光明媚,歌声飞扬,欢歌笑语,天降吉祥。”中央巡捕房金克木金总应小程总的邀请,在台上致词。 “今日,我们迎来了一件大喜事,我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先生的乔迁大喜。” “程副总巡长年少有为,乃至是我法租界巡捕房之有为俊才。” 哗啦啦。 现场一阵掌声。 小程总也是面带笑容,抚掌不已。 “……下面有请程副总巡长上来给诸位贵宾讲两句。”金克木微笑着看着程千帆,“千帆。” “是!”程千帆起身,先是恭恭敬敬的向金克木敬了个礼,然后站定转身,向来宾敬礼。 …… “诸位来宾,英俊不凡的先生们,天资美丽的女士们,程某由衷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的位临。”小程总面带笑容,语气温和。 噼噼啪啪。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现场一片哗然,然后是惊慌,以为是枪声。 “豪仔!”小程总皱眉,说道。 “是!”豪仔一挥手,从腰间拔出短枪,带了一队人马冲了出去。 …… “张老板恭贺程副总乔迁大喜。”宿五元双手抱拳,嘻嘻哈哈说道。 随着他一挥手,众多青帮手下又开始噼里啪啦的点燃鞭炮,胡乱扔向空中,顿时吓得围观人群四散逃窜。 “宿五元,你这是找死。”豪仔阴沉着脸。 “钟老弟这是何意?”宿五元冷笑说道,“我家老板好心好意派我来给程副总道喜,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我数三声,三声后你还在,我便送你去见庞水。”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却是程千帆走出来,站在门口,面沉似水。 “程副总,老板好心好意……” “三!”程千帆冷冷说道。 “程千帆!” “二!” 宿五元心中有些惊慌,他是知道程千帆的心狠手辣的,此人绝非虚言恐吓,他是真敢下狠手杀人的。 …… “程副总,且慢。”隋二椋从宿五元的身侧站了出来,说着,他一挥手,两个手下端着满满一盘的银元、金条、翡翠玛瑙、首饰出来,朗声说道,“贺程副总乔迁之喜。”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隋二椋一眼,冷冷说了句‘多谢’,然后朝着身旁的李浩点点头。 浩子上前,接过了礼盘。 隋二椋又看了一眼周围的宾客,朗声说道,“老板在八仙楼设宴,邀请诸位贵客共饮,以兹庆贺程副总大喜,还请诸位赏脸。” 现场众人一片哗然,张笑林这哪里是设宴庆贺程千帆乔迁之喜,这分明是逼迫大家站队啊。 而且是在小程总乔迁之喜的日子来这么一出,张笑林此举确实是过分了。 不过,此人素来狂妄自大,此时行此举,倒也符合张笑林的做派,此前詹四、庞水被程千帆所杀,张笑林一直憋屈相忍,估计就是等这一天来落小程总的威风。 一时之间,除了少数地位超然者,多数人心中皆是叫苦不迭。 …… 程千帆目光冰冷,死死地盯着隋二椋看,饶是隋二椋也是老奸巨猾、手上沾满人命的老江湖,此时被程千帆如此目光盯着,也是头皮发麻。 金克木也是目光冰冷,虽然张笑林是冲着程千帆去的,但是,程千帆的身份是他的副手,且辣斐坊是中央巡捕房的辖区,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在这里,张笑林此举也不啻于是打他的脸。 此人嚣张跋扈,可恶至极! 修肱燊也是面色不善,他视程千帆为半子,张笑林此举,在修肱燊看来,乃是大仇! 他修肱燊虽然手上没有人马,但是,修翻译是法租界的名人,和法租界高层以及公共租界的一些董事也是素有交情,并不是可以任人羞辱的。 修肱燊冷哼一声,就要准备出来说话,却是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妻子。 “若兰说,且等等看。”师母何若琳说道。 就在此时,侯平亮来到了金克木的身边,“金总。” 金克木从侯平亮的手里结果一张纸条,看了一眼,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 “诸位,诸位。”金克木站出来,拍拍掌,微笑说道,“程副总的乔迁之喜,圆满礼罢,还有一件好消息要告知诸位。”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新年将至,我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特设宴,以兹庆贺新年到来,届时将邀请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特别助理坦德先生位临,还请各位移步春风得意楼。” 在场众宾客闻言,皆是心中一喜。 中央巡捕房设宴,坦德亲临,此乃辞旧迎新的宴会,盛情难却,他们自然要捧场。 这可不是不给你张笑林的面子,要知道,我们也没有继续吃小程总的酒席嘛。 众宾客和小程总、隋二椋分别打了招呼,告了礼,上了自家小汽车,车队朝着春风得意楼浩浩荡荡而去。 ps:身后的大老还差200票不到就上来了,眼看着要跌出前十名,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第293章 ‘女诸葛’ 虽然这个‘新年宴会’的事情是金克木宣布的,不过,隋二椋还是倾向于这件事是程千帆幕后安排。 隋二椋心中苦笑,他没想到程千帆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此奇招。 他心中叫苦不已,如此一来,老板的这个‘妙招’非但没有收到效果,却反而给他程千帆搭了台子。 中央巡捕房举办的这个新年宴,等于是给所有人一个新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 那些避免了选边站队之为难事的宾客,反而会对程千帆更多了几分好感。 “隋管家。”然后他便听到了程千帆冷冷说道。 “张老板福大命大,许能多活两年。”小程总阴测测的盯着隋二椋,说道,“但是,你猜猜,你的忌日会是哪一天?!” 程千帆不敢动我。 隋二椋对自己说。 然后他心中却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庞水、詹四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隋二椋心里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考虑再三,命只有一个,终究不敢继续挑战程千帆的耐心。 隋二椋一抱拳,“程副总乔迁大喜,礼已送到,隋某告辞。” 说着,他朝着宿五元使了个眼色,快步朝着小汽车走去,好似多留一会便会有什么歹事发生似的。 “散了,散了。”宿五元也不敢停留,挥了挥手,带领众手下作鸟兽散。 …… “帆哥。”豪仔走到程千帆身边,表情愤怒。 帆哥乔迁之喜,热热王闹闹的喜事被这么搅和了,帆哥竟然让这帮家伙就这么走了,他自然心中愤满不已。 “看事情,不要看表面,谁吃亏,谁赚了,谁得了人心。”程千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多用点心思去琢磨。” “只是觉得怄气。”豪仔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记住了,怒而兴兵、血溅五步是丈夫,却也不要忘记,忍一时,更有所得。” “不懂。”豪仔摇摇头。 “不懂就去琢磨,琢磨会了,就懂了。”程千帆哈哈大笑。 他从身上摸出烟夹,取出一支烟。 豪仔花了一根洋火点燃。 程千帆抽了一口烟,看了满地的鞭炮碎屑,眉头皱起来,终于是摆摆手,“去,带人扫了大云坊。” “是!”豪仔高兴点头。 大云坊是张笑林在法租界最大的三个赌档之一,兼贩卖压片(非错别字),日进斗金,乃是张笑林的钱袋子之一。 另外一边,金克木来到春风得意楼,金总借着去厕所的借口找到了苏哲。 “这篇讲演稿怎么回事?”金总皱眉质问。 这份讲演稿,他上去读了两句才意识到不对,这哪里是上峰宣讲,简直是司仪致词。 “这不是我写的。”苏哲看了一眼,摇摇头。 “不是你写的?那是谁?放在我办公桌上面的。”金克木皱眉,然后他脸色一变,哼了一声,“无法无天。” 说着,将讲演稿仔仔细细折好,放进了口袋里,还拍了拍,倒背着手走开了。 …… “若兰,辛苦你了。”程千帆回到家中,看着妻子担忧的神色,上前牵着白若兰的手,带着她在后花园散步。 白若兰的预产期在二月初,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医生叮嘱要多走动。 对于张笑林可能会在今日出手,程千帆是早有准备。 他仔细研究过张笑林这个人,此人在上海滩三大亨中,属于势力、财力、实力都垫底的。 日本人来了,黄景荣闭门谢客,杜庸生去了香港,张笑林得以扬眉吐气,一跃成为上海滩‘第一大亨’。 此人极好面子。 有三本次郎的命令和警告,张笑林不敢不听,不敢对他行刺杀害命之事,但是,丝毫没有任何动作,这并不符合张笑林的脾性。 在黄景荣、杜庸生和张啸林此三人中,张笑林绝对是最没底线的。 此人有个名号,叫“三色大亨”。 第一色就是黄。 第二色就是黑,黑就是毒。 第三色就是白,白的意思就是暴力斗殴,杀人放火。 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一直忍下去的。 程千帆反复推敲,他得出判断,以张笑林的脾性,此人必然会选择一个备受瞩目的时间和场合,最可能的是他程千帆潇洒得意的时候来闹事。 既不伤到程千帆,没有违背三本次郎的命令,同时又能够直接打击他的威信。 被动应对,时刻防备着张笑林来闹事,这并非小程总的性格,于是他便决定‘引蛇出洞’,张笑林果然上钩。 白若兰和坦德太太是牌友,此次另设新年宴会,乃是为防备张笑林闹事的备桉之一。 甚至于,这个计划也有若兰的‘出谋划策’的功劳。 在张笑林的人来捣乱之时,白若兰便悄悄打电话与坦德夫人,邀请坦德出席新年宴会,这多亏了坦德太太的枕边风,确切的说,白若兰居功至伟,因为她此前便从坦德太太那里打听到,这几天坦德先生公务不多,有空闲时间: 小程总乔迁之喜的日子,完全就是配合坦德先生的空闲时间来制定的。 “夫妻一体,与我客气什么。”白若兰嗔了丈夫一眼。 “我家娘子,还是一个女诸葛呢。”程千帆哈哈大笑。 当日夜间,今日来贺喜的宾客有多人又送来古董、家具等物,言说为小程总添置家私,以表谢意。 …… “无耻之尤!” 程千帆面露寒光,拳头捏紧,气的不轻。 就在昨日,林柏升代汪填海在港岛《南华日报》为发表致常凯申之电报式声明,表示其支持对日妥协的政策,以兹响应近卫第三次对华声明。 因二十九日的韵母代日为“艳”,故而全国各地的报界以对于汪填海的这个声明,很快便以‘艳电’相称。 此前,汪氏集团出逃后,渝城国府当局对此事严加保密。 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不知道是何方泄露了消息,军统方面推测是日方故意泄露。 故而,此消息随后不胫而走,民众议论议纷,传说不一,国际上也对此事多有猜测 德国方面的报端更是言之凿凿说,汪填海此次离开渝城,是代表国党军事委员会与日本谈判和平间题。 对此,四日前,常凯申在国党纪念周会上向党政军高级人员发表讲。,‘常委员长’怒斥了近卫声明中提出的妄图灭亡中国的“日满支不可分”的“东亚协同体”,以及“建立东亚新秩序”等谬论。 随后,也对汪填海赴河内一事也作了说明。 国府报端随后便广泛报道,言说汪副总裁此次去昆明途中,“忽又发现心旧疾与脉搏不良之症,遂赴河内治疗”。 国府‘领袖’随后更是电劝汪填海“勿公开主和、表示与中央异致,免于敌人以可乘之机,并早日赴欧,暂事体养”。 并且派人在香港试图阻拦汪氏之电文发出。 饶是如此,汪氏之卖国媾和‘艳电’仍然得以被林柏升发表与众。 …… 程千帆的内心是愤怒的,同时也是不解的,对于当年曾经‘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汪填海,竟然走到如今卖国求和之地步,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帆哥,汪填海是党国内部投降派,他现在公开投日了,党国内部只剩下了坚定主战派,这不是好事吗?”浩子问道。 “你能够想到这一层,已经很难得了。”程千帆看了浩子一眼,说道。 浩子没有上过学,能够关心国事,想到了这一层,确实是很不错了。 但是—— 程千帆摇摇头,“不过,你不懂,这件事……” 程千帆皱眉不已,他有一种直觉,以汪氏在‘党内’的号召力,此人公开投日,其影响之恶劣,将会是难以估量的。 浩子也是皱眉思索,他确实是不懂,只是天真的以为,投降派公开投日,等于是刮骨疗毒,这不是好事吗? …… “帆哥,赵长庚回来了。”浩子想起一件事,赶紧汇报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打听到他去了哪里吗?”程千帆立刻问道。 此前上海特情组发现赵长庚疑似被秘密软禁,且查到此人是上海站的人,他便心生疑惑,暗中派人关注此人。 就在数日前,手下报告说赵长庚偷偷离开,这不由得引起程千帆的兴趣。 “暂时没有查到他去了哪里。”李浩说道,“不过,经常去赵长庚家的那个人,昨天赵长庚一回来,他便又去了赵长庚家里。” “可有拍下?”程千帆立刻问。 得知有一个人经常去赵长庚家里,且形迹可疑,他便下令上海特情组密切关注,最好是能够拍下此人照片,以兹辨别。 “花姐假扮游客拍照,终于将这个人拍进去了。”李浩说道。 花姐便是为了调查茅可辛,肖勉此前去电总部,请戴春风派来的那个单眼皮的女子。 接过李浩递过来的照片,程千帆仔细看: 鲁晓花一身旗袍,外面套着皮裘大衣,花枝招展的站在一处,她身侧不远处,一个步履匆匆的男子入镜。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此人的面貌并不甚清楚。 鲁晓花是四尺六寸。 程千帆心中默念着鲁晓花的身高,估算着距离,简略计算出此男子的身高大约四尺八寸。 四尺八寸,身形粗壮,带着黑框眼镜,步伐有力,走路时候腰杆挺直。 军人? 特工? 此人似是受到过严格的军事训练。 上海站的人? 程千帆暗自揣摩。 他将此人的身体特征暗暗记下,将照片点燃,看着照片化为一片灰尽后,又用手指搅散。 “通知下去,底片销毁,照片烧毁,处理干净。”程千帆沉声吩咐说道。 他心中有两个猜测。 其一,这个神秘男子是日本方面的人,赵长庚可能已经叛国。 其二,此人是上海站方面的人,或者是其他抗日团体的人。 无论是哪一种,留下照片都会是一个隐患,前者容易引来日本人的怀疑,甚至是导致直接暴露,后者,可能危及到己方人员的安全。 “是!”李浩点点头。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帆哥的警惕、谨慎习惯,或者说,受到了程千帆的影响,李浩也养成了非常谨慎的性格。 …… “打听到什么了?”卢兴戈问阿元。 “小鼓的一个在帮的兄弟是何副总指挥警卫营的班长,据他所说确实是有一个人从上海过来,还说这个人是何副总指挥的远房亲戚,以前也来过。”阿元说道。 “叫什么名字?”卢兴戈问道。 “说是姓常,他们喊他常二哥。”阿元说道。 卢兴戈又问了几个问题,阿元打探来的情报并不多,无法证实此人就是赵长庚,他也只能暂时作罢,将此事放在心中。 “组长,听说日本人追上了一批逃难的百姓。”阿元表情悲伤,“他们,这些畜生将百姓围起来扫射……” 卢兴戈沉默了,这件事他已然知晓。 何兴建只顾自己带队撤离,枉顾百姓生死,直接导致了日军追上了慌乱逃窜的百姓,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惨桉。 “松江人,惨呐。”阿元红了眼睛说道。 去年,整个淞沪会战期间,日军战机对松江进行了二十四次大规模轰炸,轰炸时间长达三个月,整座城市被炸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街道上渺无人迹,整个城镇沦为鬼蜮一般。 特别是,灭绝人性的日军战机专门找人群密集的场所进行轰炸。 其中最惨无人道的便是“松江火车站”惨桉。 当时逃难的百姓在站台等火车,日军战机疯狂的扔下多枚炸弹,共造成三百多人无辜的百姓死亡,四百余人重伤,更让人痛心的是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 而在在淞沪会战期间,日军对松江的轰炸,最高纪录竟然一天扔下了一百三十多枚炸弹,让松江最繁华的街道瞬间夷为平地。 拥有十万人的松江城,在日军战机灭绝人性无差别的轰炸下,百姓或死或逃,死伤无数,直至松江沦陷时,这座古老的城镇仅仅剩下五位老人,其凄惨景象可谓是惨不忍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94章 妈妈 在松江沦陷的前一天,《申报》一位记者亲眼目睹松江的惨状,并且将其所见所闻见诸报端: “松江全镇,已成死市。 松江城本系浦南繁盛之区,迄今被敌蹂躏,致三月以来,居民均逃避一空,人烟稠密之镇市,今则已成死市,空无一人。 敌屡屡在城厢投掷炸弹,松江城已没有一片砖瓦是齐整的!” 上海沦陷后,那些当初四散逃散的百姓,无处可去、最终只能返回一片废墟的家园。 一年后,他们又遭劫难,惨死在日本侵略者的屠刀之下。 “这些百姓虽然是死于日军之手,不过,有人的手里却也同样沾满血!”卢兴戈面色悲戚,咬着牙,说道,“我会将何副总指挥的行为向上峰汇报,一定要为死难者讨回一个公道。” “组长。”阿元大惊,何兴建是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乃是国军少将,组长若是告了这一状,这便是以下犯上,弄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做些什么,良心难安呐。”卢兴戈叹息说道。 军人的天职是保境安民,何兴建丢弃百姓,带领军队率先撤逃,导致无辜百姓被日军屠杀,天理难容。 …… “尚奎回来了。”放哨的游击战士远远看到尚奎一行人,高兴的喊道。 “哪呢,哪呢?”大队长谷保国冲了出来。 秦迪、尚奎保护几名老人家,却迟迟没有归队,谷保国心急如焚。 然后,便看到尚奎和一名战士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游四叔,还有三个老人互相搀扶,踉踉跄跄走来。 “报告大队长。”尚奎满面尘土,他脸上的血痂已经冻住了。 尚奎敬了个礼,“尚奎奉命归队。” 说着,他看了一眼几名疲惫不堪的老人,内疚不已说道,“队长,我没有完成任务,有两个老人家,没了。” 谷保国看向众人,他的眼睛湿润了,尚奎一行四人,保护六名老人撤离,两名老人不幸遇难,救回来了四个老人。 严格来说,他们的任务算是完成的相当出色了,此前谷保国甚至想过最恶劣的情况: 他们有可能回不来了? “好样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谷保国点点头,看过去。 尚奎一行四人,也只回来了两人。 可想而知,他们这一路是多么的惨烈。 …… 蓦然—— “秦干事呢?”谷保国问道。 尚奎低下头,他不敢看谷保国那焦急的眼睛。 “我问你,秦迪呢!”谷保国吼道,他的嗓音直接破音了。 “秦干事,秦干事命令我们撤退,他掩护我们。”尚奎说着,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他直接蹲下来,哭泣喊道,“秦干事阻击敌人,我们,我们走了二里地,枪声停了。” 枪声停了? 枪声停了! 秦迪,这是……没了? 那个总是带着灿烂阳光的笑容,做什么事情都是干劲十足的小子,那个他答应了母亲,说等抗战胜利了,要回家娶妻生子,让老人家颐养天年的秦迪,没啦?! 谷保国呆在了当场。 他摘下脑袋上的军帽,发泄一般砸在了地上,“小鬼子,我草你八辈祖宗!” 尚奎蹲在地上,嗷嗷的哭。 一个大男人,这样的嚎哭,听的人直觉的心里瘆得慌。 …… “啊啊啊啊啊!” 审讯室里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惨叫声戛然而止。 “谷保国晕死过去了。”一名审讯的军曹说道。 “弄醒他!”太田悠一淡淡说道。 “哈依!” 一盆冰冷的盐水当头浇下,秦迪的身体发出痉挛一般的颤抖,同时响起的是凄惨的叫声。 “啊啊啊啊啊!” …… “谷先生。”太田悠一眯着眼睛笑。 “你的队伍去哪里了?” “从青东分散突围后,你们的集合地点在哪里?” “人员分布,武器装备情况,重要头目的姓名,职务。” “谷先生,你是清楚的,我并没有为难你,我问的这些都是你知道的。” 太田悠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他有些口干,同样的问题,他已经问了无数次了。 但是,这个‘谷保国’尽管遭受了诸多严刑,老虎凳、辣椒水、盐水皮鞭、烙铁等等,除了电刑,几乎所有残酷的刑罚都来了一遍,但是,此人却是极端顽固,没有交代只言片语。 “或者,谷先生,你不需要交代这些,你只需要答应投靠蝗军,我们立刻给你治疗。”太田悠一看到秦迪始终一言不发,他强忍心中的不满和愤怒,面上挤出微笑说道。 秦迪全身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胸脯上有焦黑的烫伤,发焦的腐肉耷拉着,随着他痛苦的挣扎,就那么摇晃着。 “你觉得我会向你们这些畜生摇尾乞怜吗?”秦迪吐了一口血水,强忍疼痛,冷笑说道。 “人活一生,便是草木也不忍轻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就真的不怕死?”太田悠一问道。 “我怕!我怕自己看不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我怕自己看不到红色的旗帜插满华夏大地的那一天,我怕九州沉沦山河破碎,我怕自己像狗那样的活着令祖宗蒙羞!为抗日而死,何其快哉!”秦迪竭力昂起自己的头颅,他的脸上布满伤痕,是那么的可怖,就是这张鲜血淋漓的脸上却带着笑。 这笑容是那么的骄傲。 他是真的为自己骄傲啊,为国战死,快哉,快哉! …… “巴格鸭落!”太田悠一愤怒了,他从这个可以任他折磨拷打的红党身上看到了一种光,那是令他所害怕,他所不理解的光。 太田悠一拿起剪刀,一下一下的,将‘谷保国’的手指全部剪下! 秦迪发出凄惨的嚎叫声,惨叫声中夹杂着歌声。 他在唱歌: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看着遭受如此酷刑,依然忍痛高歌的‘谷保国’,太田悠一竟有一种惊恐的感觉,他后退两步,看着这个‘疯子’! 疯子! 这个人疯了! …… 汪填海之艳电在港岛公开发表,此事所带来的震动和影响是空前的。 国府二号人物,‘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汪填海公开对日媾和,行叛国之事实,不少人乍闻此事,甚至以为是天方夜谭。 汪填海投日? 怎么可能! 普通民众的反应,汪副总裁并不在意,他关心的是党内诸多实力派对于此事的反应,特别是此前和他走的比较近的那些人是否真的会‘兑现承诺’。 在此之前,汪填海等人以为,国党高级军政人员内不乏希望与日本妥协讲和者: 日本强大,中国国弱势微,抗战显然是没有前途的,继续打下去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亡党亡国。 这些人是倾向于对日妥协讲和的,之所以没有公开付诸行动,原因只有一个——没人带头啊,更确切的说,是没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服气的领导者! 包括汪填海自己都深信不疑的是,凭汪副总裁在国民党内的历史影响及地位,一旦他起而号召,定然是一呼百应,声势震天。 但是,令汪氏始料不及的是,他的这篇‘奇文’发表后,他们并没有得到国党内部任何派系的响应,反而遭到了铺天盖地的唾骂和抨击。 一些原与汪氏关系较好的军政人员,如广东章發魁、于汉谋,云南龙宇等人也纷纷通电,斥责汪填海,“谬论谬辞,为敌张目”,卖国求荣。 并且要求对他“通缉归案,明正典刑,以肃纪纲而振士气”,并表示拥护政府,“抗战到底”。 …… 这一日,上海华界沦陷区。 市民拥挤在路边,他们在低声议论着,不时会抬头看,他们的目光悲伤,然后会迅速的垂下头,不敢让日本人看到他们眼中的悲伤和愤怒。 大日本蝗军向上海市民展示此次扫荡的成果,他们将俘获的十余名‘仇日分子’游街示众,然后将当众处决。 其中当头的便是青东人民抗日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 ‘谷保国’也是日军此次大扫荡之最大收获。 故而,日军早在上午时分便大肆宣传,要处决‘谷保国’等一众仇日分子。 “秦妈妈,小心点。”韩林搀扶着秦妈妈。 听闻日本人要在这里处决抗日分子,秦妈妈突然请韩林带她过来。 韩林看得出来,秦妈妈是害怕的,既然害怕看杀人,为何还坚持要来看? 日军的军卡过来了。 可以看到军卡上面五花大绑,被折磨的血肉模糊的抗日志士。 韩林摇摇头,他的眼珠子发红,他不忍去看。 他敬佩这些敢于不畏牺牲去和日本人真刀真枪干的英雄,却又惭愧于自己没有这种胆气。 “秦妈妈,慢点。”看到秦妈妈突然要往前挤过去,韩林赶紧扶住。 秦妈妈趋前几步,她竭力的踮起脚尖,想要再看清楚一些。 她听见人丛里有低沉叹息,有愤怒,有悲伤,她这个时候只想要再挤过去一点,她要看看,看清楚,看看她的儿子! 就在昨天,秦妈妈突然心烦意乱,心窝窝疼得厉害。 这个老妇人便慌了。 那一次,秦迪爸爸参加五卅运动,遭到英国军警枪击的时候,她在家里便是突然心窝窝难受的厉害。 得知日军要当众游街、处决抗日分子,秦妈妈的心更乱了,她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的儿子不在那些人里面。 但是,心中却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在的。 尽管秦迪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脸上也肿胀的厉害,但是,秦妈妈依然一眼便认出来那是秦迪: 那是她的儿子,她心尖尖上的肉啊! …… 日军的军卡停下来了。 日军士兵粗暴的将待处决的十余名抗日分子扔下车。 然后将他们绑在了一个个早就提前竖好的木桩上。 一队日军上前,他们举起了手中的三八式步枪。 “诸位,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现在弃暗投明,投靠大日本蝗军,你们便不会死。”太田悠一走上前,试图做最后的诱降。 “小鬼子,做梦吧。”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秦迪竭力的睁大眼,他贪婪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周围的人群,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这里是上海,是生他养他的故土。 然后,他想着要喊什么口号呢?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红党万岁? 人民万岁? 然后,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是那么的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 他不怕死! 自从成为布尔什维克,成为红色战士的那一刻,自从投入到反抗日本侵略者,他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只是担心母亲。 他放心不下母亲。 母亲是那么的爱他,自己的牺牲,对他老人家将会是莫大的打击啊。 还有愧疚。 他无愧天,无愧地,无愧于养育他的这块土地,无愧于列祖列宗,无愧于党和人民。 但是,他对生他养他的母亲有难舍的愧疚! 他答应了母亲,等抗战胜利了,他要娶妻生子,要好好奉养母亲。 姆妈啊,儿不孝,儿做不到了! …… “姆妈!”秦迪扯着嗓子喊道,“姆妈,姆妈!” 他疯狂的喊道,“姆妈,儿走啦!” “姆妈!” “欸!”秦妈妈再也忍不住了,老妇人哭泣着,应道。 这一声回应,在这样惨烈悲壮嘈杂的场合,却又是那么的清晰。 “哪里?”太田悠一猛然看过去,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逼迫‘谷保国’开口的好机会,只要抓住‘谷保国’的母亲,以此为威胁,‘谷保国’必然开口。 “欸!”此时此刻,突然间,好多女人的声音响起,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中年女子,乃至是年轻的姑娘,还有一些男人们,也跟着喊道。 秦迪愣住了,他听到了,那是妈妈的声音,他不会听错的。 妈妈也在这里。 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想要妈妈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妈妈会心疼,会无比的难受。 同时,他又有些激动,能够在临牺牲前,再听一声妈妈的声音,他又是那么的满足。 “姆妈,儿不孝!”秦迪喊道,“儿走啦!” “妈妈!” 被抓捕待处决的十余名抗日分子,此时此刻,竟也跟着喊道: 妈!儿走啦! 娘,儿走啦! 妈妈! “欸!”现场围观的百姓,整齐的声音喊着,他们终于能够无惧于日军凶残的目光,似乎是这些即将远行的男儿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参加作协革命实践培训活动,人在井冈山学习,提升自己。 烈士永垂不朽 刚才在群里,有大大问今天还有吗。 各位大大,今天就早上一章四千多字啊。 我现在在井冈山参加作协组织的革命实践活动,向烈士敬献花圈。 活动安排很密集,上午就走了一万多步。 此致敬礼! 第295章 有的人! “一桩桩血案、惨案,惨无人道的屠杀!” “日本帝国主义妄图用野蛮、惨无人道、罪恶的屠杀手段威吓住我抗日军民的反抗!” “但是,他们的血腥手段注定是要失败的。” “因为,反抗侵略,反抗帝国主义的压迫,是全人类最正义,最伟大的事业。” “英雄的人们,无惧刺刀和枪弹,向死而生!” 停顿了一下,刘波抬起手臂,“同志们,抗战必胜!” “抗战必胜!”会场的近百名新四军战士、游击队员、学生、妇女,工农代表慷慨激昂,振臂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一名年轻的新四军士兵站起来,振臂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所有人发出激荡人心的呐喊。 不,更确切的说是战斗的咆哮声。 …… 谷盈同志站在会场门口鼓掌,他身旁的一名年轻的新四军军官也是激动的鼓掌,“谷司令员,刘波同志讲的太好了。” “丹阳同志,刘波同志是我军出色的宣传干部,他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他对红色主义的理解比我们的一些同志还要透彻。”谷盈同志微笑说道。 “我听说,刘波同志通过不懈的努力,成功令一名被俘虏的日军士兵悔过?”孟丹阳问道。 此时,会场内,有一名同志起来问出一个问题,“刘波同志,我们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但是,什么叫帝国主义呢?” 谷盈同志示意孟丹阳同志稍安勿躁,他也想要听听刘波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或者说,这个问题由刘波同志来回答再合适不过了。 “这位同志,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刘波喝了一口茶水,将茶叶沫子嚼巴嚼巴直接咽进肚子里,微笑说道。 “所谓帝国主义,指的是对外发动野蛮侵略战争,屠杀和奴役被侵略国家的人民,对内奴役和压榨本国人民。” “日本帝国主义,对内压榨、剥削日本人民,以供他们发动侵略战争,对外,侵略中国,屠杀和伤害中国人民,他们的这种野蛮行径,就是日本帝国主义的本质!”刘波表情严肃说道。 “可是,刘波同志,据我们所知,在日本国内,日本民众是支持对华侵略战争的。”一名戴了眼镜的学生兵起来说道。 “这正是日本帝国主义,日本菌国主义的可怕之处。”刘波沉声说道,“他们以卑劣的行径,迷惑了日本普通民众,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的共同敌人。” “日本人民要争取独立、自由,首先要站起来推翻菌国主义,推翻日本帝国主义。” 对于刘波这话,会场内很多同志并不认同,日本人要推翻日本帝国主义? 怎么可能? 会场一时间有些嘈杂。 …… “同志们,安静一下。”维持会场纪律的同志拍了拍桌子,“我们听一听刘波同志的观点,刘波同志是对日本国内情况,对日本帝国主义有着深入研究的同志。” 会场安静下来。 “同志们的这种质疑很好,这正说明了日本帝国主义对于日本普通民众的蛊惑之深。”刘波说道。 “民国十八年的时候,日本国内发生了经济萧条,恩,简单来说,就是老百姓生活困苦,手里没有钱,吃喝都成为问题。” “这次大萧条,日本受害最大的就是农村。” “因为日本很多农民家里以养蚕为生,很多农民一夜之间穷的叮当响,饭都吃不上了,但是,万恶的资本家和地主,不顾农民的死活,他们就等着农民走投无路了,他们才好霸占农民的土地,房屋,妻女。” 会场的同志们都很震惊,刘波同志说的这些他们太熟悉了,中国的资本家和地主也是这么做的,没想到日本的资本家和地主也是这样的。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有同志感慨说道。 会场门口,谷盈同志露出严肃的表情,刘波同志讲的这些,是很多同志不了解的,对于同志们了解日本,了解外界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就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部反倒喊出口号:“拯救农山渔村的萧条。” “为什么军部日本会喊出这个口号?” “这是因为,日本军方认为,最重要的,也是最好的兵源来自农民。” “于是,擅长蛊惑民众的日本陆军在民国二十三年的时候,制定了所谓的《紧急政治事变发生时的处理纲要》。” “这份纲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日军军部提出来,日本政府出钱给农民的孩子免费上学,以稳定价格收购粮食、桑麻等等。”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很多日本农家子弟踊跃报名参军。” 会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按照刘波同志说的,日本帝国主义对待日本农民很好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帝国主义不应该是吃人的坏种吗? …… “同志们,这也正是日本帝国主义的狡猾之处,他们以这种迷惑手段欺骗日本普通民众参军,让他们加入到侵略战争中来。” “日本帝国主义更加可恶的是给士兵灌输菌国主义思想,他们会告诉士兵们,日本太小了,要生活幸福,就来侵略中国,要牛,要羊,要好吃的,就来中国抢。” “这不就是强盗吗?”有同志骂道。 “是的,就是强盗。”刘波表情严肃说道,“日本鬼子就是菌国主义这个大强盗,带着被他们蛊惑的日军士兵这些小强盗来侵略中国。” “刘波同志,按照你这么说,日本士兵难道还值得同情?”有同志不满说道。 “不!”刘波表情严肃中带着愤怒,“任何一名日本士兵,从他们踏入中国土地上开始,他们就是手上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是受到菌国主义影响的侵略者。” 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情绪激动,“任何胆敢继续拿着武器的日本士兵,都是我们的敌人,必须全部消灭。” “只有愿意放下武器的日本士兵,才是我们要改造和团结的对象。” “可是,日本鬼子都残暴的狠,他们是不会放下武器的。”孟丹阳同志忍不住说道。 “确实如此。”刘波表情沉重的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战斗,要消灭所有日本侵略者,还要打到日本去,推翻日本帝国主义对日本的统治,拯救那些还没有被菌国主义蛊惑的善良人民!” 打到日本去? 战士们惊讶极了,他们现在就想着能够赶跑小日本,就是这个目标都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实现呢,刘波同志竟然想的是打到日本去。 “是的,打到日本去!让红色的旗帜插在富士山头,推翻日本帝国主义,拯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日本民众!日本人民会欢迎伟大的红色军队的!”刘波激昂喊道。 他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现场齐声高呼。 “打到日本去!”他继续喊道。 “打到日本去!”所有人用更大的声音吼道。 …… 讲演结束,同志们兴高采烈,纷纷说刘波同志讲的太好了。 孟丹阳同志也是很激动,“刘波同志太厉害了,有些同志说,他们不怕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跑日本人,现在刘波同志这个讲演,同志们简直是信心百倍啊,都喊着要打到日本去了。” 谷盈同志却是露出沉思之色,刘波所讲的关于日本菌国主义的一些情况,很多都是国内的同志们不了解的,他非常感兴趣。 “去请刘波同志去我那里,我有事情请教他。”谷盈同志对警卫员说道。 “是!”警卫员同志敬了个礼,飞快的跑开了。 “不过,日本人真的会欢迎我们打到日本去?”孟丹阳同志疑惑问道。 “会的。”谷盈同志微笑说道。 孟丹阳同志觉得司令员这个笑容似乎很有底气,他不明白这份底气来自何方,日本人欢迎我们打到日本去?怎么可能嘛。 他下意识的挠挠头。 …… “无耻之尤!”路大章愤怒说道。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召开了党小组会议,重点研究讨论汪填海的‘艳电’,以及此‘艳电’对于抗战形势可能带来的影响。 确实是无耻之尤。 汪氏的《艳电》竭力美化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对近卫“三原则”作了全面肯定与接受。 汪填海恬不知耻的说,近卫不仅声明“善邻友好”,并郑重声明日本对华无领土、无赔款之要求,不但“尊重”中国之主权,且以允许日人在中国自由营业为条件,“交还租界,废除治外法权”。 这样,依照“和平方法”不但华北各省可以保全,抗战以来沦陷地区也可收回,“主权及行政之独立完整,亦得以保持”,甚至东北四省问题得以谋“合理之解决”。 此外,该艳电还特别提出“和友邦日本共同防红”,汪填海声称,由于是以日德意防红协定之精神缔结中日防红协定,因此,有德意友邦在旁约束,中国方面完全可以放心,日本绝不会“干涉及于吾国之军事及内政”,“中国红党,则必须“取消其组织及宣传,取消边区政和军队,否则必加以制栽”。 关于“经济提携”,汪填海更是无耻的说,日本在经济上不是独占,而是以“平等之原则”与中国进行合作,因此对日本的要求“应在原则上予以赞同”。 此人给自己脸上贴金,表示通过他的努力,‘尤其“能以合于正义之和平而结束战事,则国家之生存独立可保,即抗战之目的已达”’。 “日本帝国主义以为,只要使汪填海脱离渝城,渝城国府即可分裂瓦解,对日抗战不攻自破。”程千帆说道。 “最重要的是,汪填海这个人盲目自信,他认为以他的地位和影响,只要他登高一呼,万众必然响应。”老黄冷笑说道。 他对汪填海极度厌恶,当年此人在武汉背叛革命,杀害了大批同志,老黄有多位老战友便是牺牲在‘马日事变’的屠刀之下。 “只可惜,汪某人太高估自己了,他失算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汪填海发表《艳电》,卖国投敌,激起全国军民和海外华侨的群起戟指,纷纷声讨。 南洋爱国华侨暨赈救祖国难民总会主席陈嘉庚发表通电指出,“汪填海甘冒不韪,公然赞同日寇亡国条件,稻其行迹,不仅为总理之叛徒,更为中华民族之国奸”。 华侨各界要求国府公布汪填海的罪行,“通归案,以正国法而定人心,八百万华侨拥护抗战到底”。 国府各战区司令也纷纷联名通电“以汪言和应通令全国严究办,通缉归案,明正典刑”。 陕甘宁边区军民更纷纷声讨汪填海的卖国投敌罪行,要求国党当局对汉卖国贼予以严惩。 虽然汪氏之叛国举动令人震惊,但是,各界的反应令包括程千帆、老黄以及路大章在内的红党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所最担心的恶劣情况暂时并没有出现。 “不过,形势依然不容乐观。”路大章分析说道,“国党高层没有人响应汪氏,但是,汪填海这个人在国党内部影响力太大了,他的叛国举动,对于抗战之士气的震荡是必然的。” 程千帆点点头,不愧是特科情报战线的老特工,看问题一针见血。 “是啊,不得不防啊。”程千帆说道,“很多之前考虑过当汉奸的人,出于种种原因不敢公开当汉奸,汪氏这个行为等于是给这些人一个当汉奸的理由了。” …… 三人又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将三人此次党小组会议内容和他们的见解向总部正式发电汇报。 这也是总部给予‘火苗’、‘钢琴’、‘飞鱼’三位同志的信任和权力,此三位都是党的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深处沦陷区一线,他们的思想动向和具体分析,对于总部而言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ps2)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火苗’同志堪称是最清楚汪氏叛国前后的种种事情的红党人,向组织上针对此事给出最直观的见解,是非常重要的政治任务。 就在此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三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程千帆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三人是以朋友的身份在茶馆包间喝茶的: 小程总,老黄医疗官,霞飞路巡捕房的路大章,这三个人在一起吃茶很合理,并无可疑之处。 “谁啊?”程千帆开口问道。 同时,随着他开口,老黄手中隐蔽的握着一把匕首,路大章则已经打开了枪套。 “帆哥,是我。”李浩说道,“出事了。” “什么事?”程千帆懒洋洋问道。 随着他一个手势,老黄将匕首收好藏起来,路大章轻轻合上枪套,然后程千帆便拉开了房门。 他便看到李浩站在门外,表情急切。 “秦迪被日本人杀了。”李浩向老黄和路大章点头致意,连忙说道。 “杀了就杀了。”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但是,他面上却是不耐烦的表情,没好气说道,“这个杠头,我早就说过,他早晚要出事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月票,拜谢诸位大大。 ps2:程千帆三人深处大上海一线,他们都是‘老同志’,他们的能力,即便是放在延州总部,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的见解和眼光,极具参考价值。 已从井冈山返家,请假一天(抱拳) 已经从井冈山返回,晚上九点多到家的。 这几天的运动强度有些‘超纲’了,平均每天两万步的样子。 因为疫情的原因,今天返程又是来回转车,几乎一整天都在坐车,确实是非常疲惫。 刚才码了大半章,然后自己看了后,直接删掉了,非常非常非常不满意。 因为我码字的时候,甚至一度眼睛睁不开了,这样子肯定不行。 脑子里本来是有情节的,现在身体疲惫,导致脑子不清醒。 请假一天,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第296章 秦迪同志 秦迪死了。 秦迪这个名字,对于程千帆来说,似已经颇为久远了。 他默默的点燃一支烟。 秦迪是被他从巡捕房‘赶走’的。 他故意借题发挥打了秦迪几巴掌,将他轰出去。 同时,组织上也趁机作出安排,令秦迪以此为借口从巡捕房辞职离开。 后来,程千帆从彭与鸥的口中得知,秦迪去了游击队。 程千帆当时甚至还舒了一口气,以他对秦迪的了解,这个年轻的同志非常善良,有强烈的正义感,并不适合留在巡捕房从事隐蔽的地下工作。 而到了队伍上,秦迪则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抗日战士! 一年后,当他再次得知秦迪的消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秦迪牺牲了。 …… ‘火苗’同志夹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眼睛是湿润的,他的心是痛的。 “秦妈妈怎么样了?”程千帆声音低沉,问道。 此时,已经是他从浩子的口中得知秦迪被日本人杀害后的第二天了。 抗日志士临行前呼唤母亲,围观众人齐声回应,发生在刑场的那令人震撼和悲痛的一幕,无法在报纸上报道,但是,却在人们口中口口相传。 传颂的是烈士的伟大,是为人子的愧疚,是做母亲的心痛和骄傲,是亡国奴的耻辱! 程千帆深深地抽了一口烟,他的另外一只手攥得紧紧的。 “秦迪被敌人杀害后,秦妈妈晕了过去,秦迪的好友韩林反应还算迅速,他立刻将秦妈妈送回家,没有被日军发现。”‘蒲公英’同志说道。 他面色沉痛,“秦妈妈已经醒转,不过,精神上很糟糕,不吃不喝。” “秦先生早前参加五卅游行,遭遇了英国人的殴打,后来不幸去世,秦妈妈一个人将秦迪拉扯……”‘蒲公英’同志继续说道。 “这些情况我都了解。”程千帆轻轻摇了摇头,金克木安排秦迪进巡捕房,程千帆自然不敢大意,他当时便将秦迪的背景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毫不夸张的说,秦迪就是秦妈妈的心尖尖,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亲眼目睹自己最疼爱的独子被日本侵略者杀死,对于一位母亲而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了。 根据反馈的消息,其他十名烈士牺牲后,尸体被拉走了,对于秦迪,日军更加残暴,枪杀后,毫无人性的敌人竟然还割下了秦迪的头颅,他们将头颅扔进了黄浦江,身躯扔在了苏州河畔的乱葬岗,任凭野狗啃食! ‘火苗’同志痛苦的闭上了双眸,他低声喃喃: 秦迪同志! …… “秦迪同志是一个英雄。”‘火苗’同志眼睛红红的,郑重说道。 “‘火苗’同志,振作起来。”‘蒲公英’同志拍了拍‘火苗’同志的肩膀,“纪念英雄的最好的方式,便是英雄辈出!” 王钧看着程千帆,语重心长的说道,“斗争形势将会越来越严峻,对于我们来说,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是那么的奢侈!” “日本人竟将秦迪同志误认为是青东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同志,这是怎么回事?”程千帆打破沉默,问道。 “我们和青东抗日游击队的联系暂时中断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暂未可知。”王钧说道,“不过,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敌人弄错了,另外一种便是秦迪同志主动诱导敌人,以谷保国同志的身份欺骗日军,给其他的同志们争取撤离的时间。”王钧分析说道。 “应该是秦迪同志主动所为。”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够想象到,秦迪为了保护什么人或者是什么物品,不幸被捕后便以谷保国的身份迷惑和迟滞敌人。 “游击队伤亡情况如何?”程千帆问道。 “联系中断。”王钧摇摇头,他的表情写满了担忧。 此次扫荡行动,是驻沪日军迄今为止最大规模之扫荡,组织上和我党所领导的多支抗日游击武装都暂时联系中断。 组织上此前派了包括阿海同志在内的多名同志深入到各支游击队,正是考虑到这种情况,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阿海等同志来和组织上取得联系。 “我会想办法从日本人那里打听进一步的情报的。”程千帆说道。 “要小心。”王钧叮嘱说道,“因为情报及时,游击区在敌人成功围住口子之前便提前开始撤离,这势必会令敌人怀疑军情泄露。” “我会小心的。”程千帆点点头。 敌人对上海周边和农村地区进行扫荡,知道该军情的人太多了,可谓是有很多泄露点,只要他自己足够小心谨慎,日本人查到他头上的可能性极低。 …… “秦妈妈必须转移。”程千帆递给王钧一支烟,他自己则是拿了一支烟在手中,只是嗅了嗅,表情凝重说道。 秦迪是以谷保国的身份被日军抓捕和杀害的。 但是,秦迪当过一段时间的巡捕,抛头露面过,不少人认识秦迪。 程千帆可以确信,敌人很快就能知道秦迪的身份,惨无人道的日本人不会因为秦妈妈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苦老人就良心发现的,他们极可能伤害乃至是杀害秦妈妈。 甚至于—— “我最迟会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向三本次郎汇报被杀的‘谷保国’实际上是我以前的手下秦迪。”‘火苗’同志叹了口气,说道。 “我向组织上汇报,请求即刻将秦迪妈妈转移出去。”‘蒲公英’同志说道。 他能够理解程千帆这一声叹息声中的无奈、悲愤,以及内疚。 …… “秦迪同志的入党介绍人是俞折柳同志和关玲同志。”王钧同志表情悲伤,说道。 程千帆本以为自己能够承受住这悲伤,能够不落泪,但是,此时此刻,听到‘蒲公英’同志的这句话。 他再也无法忍耐。 关玲同志是他在养育院的时候就认识的玩伴。 俞折柳同志是牺牲在他面前的,甚至于可以说,是他‘亲自’送‘麦子’同志‘上路’的。 秦迪同志是他曾经‘嫌弃’的手下。 ‘火苗’同志起身。 他低头默哀。 泪如雨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烈士永垂不朽! 第296章 秦迪同志 已经从井冈山返回,晚上九点多到家的。 这几天的运动强度有些‘超纲’了,平均每天两万步的样子。 因为疫情的原因,今天返程又是来回转车,几乎一整天都在坐车,确实是非常疲惫。 刚才码了大半章,然后自己看了后,直接删掉了,非常非常非常不满意。 因为我码字的时候,甚至一度眼睛睁不开了,这样子肯定不行。 脑子里本来是有情节的,现在身体疲惫,导致脑子不清醒。 请假一天,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第297章 有情况 有敲门声突然响起。 两声闷响,停顿了大约十秒钟后,又是三声。 “是自己的同志。”王钧压低声音说道。 说着,他向程千帆使了个眼色,程千帆低头捡起地上的几枚烟头,顺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立刻进入到内间卧室,轻轻掩上房门。 王钧则拿起桌子上的抹布,直接盖住了桌子上的茶杯水印,然后才走过去开门。 外面的同志没有进来,两人甚至没有一句言语上的交流,王钧随即便关门上闩。 他看了眼刚刚送来的情报,表情凝重。 随后,他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轻声说道,“家里婆,烧壶水。” 这是双方约定好的暗号。 若是王钧直接敲门,说‘出来吧。’ 这反而说明是出事了。 听到王钧用约定的安全暗号,里屋的程千帆这才打开门出来,看到确实是只有王钧一个人,他又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外间情况,看到门闩上了,这才打开保险,将手枪收起来。 “你啊,太谨慎了。”王钧微笑说道。 “习惯了。”程千帆澹澹说道,然后他朝着王钧使了个歉意的神色,“每天都在刀尖上跳舞,别见怪。” “谨慎点是对的。”王钧赞许的点点头,他知道,‘火苗’同志并非不相信他,此乃刻在了骨子里的谨慎之下意识行为。 “你看看,刚送来的情报。”他将一张纸递给了程千帆。 …… 这是组织上派往‘保二中队’的同志终于和组织上取得了联系,向组织上汇报了南汇县保卫团第二中队在此次反扫荡之后的情况。 六日前,日伪军一千余人对南汇县泥城地区进行大“扫荡”,敌人甚至出动了飞机轰炸。 日伪军沿途烧杀抢掠,在附近活动的国党“忠义救国军”一部可谓是望风而退。 四日前,敌军抵达大团镇,距“保二中队”驻地只有二十华里。 节节抵抗的“保二中队”迅速向海边转移。 当日夜晚,敌军占领了“保二中队”原驻地泥城。 三日前,日伪军六百余人,派出两架飞机低空侦察,出动舰艇封锁海面和港口,准备围歼“保二中队”。 ‘保二中队’的周达同志率领指战员隐蔽在汇角海滩的芦苇丛中伏击敌人,掩护老百姓撤退。 待日军逼近时,指战员们奋起抵抗,双方激战一个小时。 狡猾的日军突然停止进攻,羊装撤走,却埋伏在四周。 傍晚时分,周达同志误以为日军已撤走,部队从芦苇丛中走出,不料暴露目标。 日伪军很快包围上来,在三面临敌,背靠大海的情况下,“保二中队”指战员迅速退入芦苇丛中,顽强抗击侵略者。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无一人后退,不料中队长周达同志不幸中弹牺牲,部队失去了指挥。 由于敌我力量悬殊,“保二中队”数十名同志壮烈牺牲,还有两位伤员被敌人用刺刀扎了好几刀,昏迷过去,敌人误以为已死,幸存下来。 只有少部分人员成功突围,目前转移至奉贤境内。 …… “为什么没有及时撤退?”程千帆手捧情报,他的双手颤抖,包括周达同志在内数十同志牺牲,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尤其是周达同志,这是参加过土地革命时期的泥城暴动的同志,非常有能力,对党和人民无限忠诚,深受同志们的尊重。 “此次扫荡,保二中队所在的南汇是日军重点进攻区域,他们的行动甚至比渡边大队进攻青东还要提前一天。”王钧同志说道,“一千多名日军,还有飞机助战。” “同志们为了掩护乡亲们撤退,只能咬紧牙关节节抗击,为乡亲们的撤离争取时间,所以……”王钧的表情是那么的哀伤。 他和周达同志是有多年革命友谊的老战友,乍闻周达同志牺牲,他的心中悲痛不已。 “you翼呢?”程千帆问道,然后他便愤怒的提起拳头,想要一拳砸在桌子上,怕造成太大动静声响,最终却只能无奈的轻轻落下。 ‘保二中队’的右翼是忠义救国军的防区,但是该部几乎是望风而逃,日伪军直接从该部辖区楔进来,对保二中队完成了合围。 …… “是我的责任,我没有能够掌握到敌人对南汇的扫荡是比其他各部提前一天动手的。”程千帆无比愧疚说道。 “不,‘火苗’同志,你母需内疚,这不是你的责任。”‘蒲公英’同志摇摇头,“事实上,你打探到的日军扫荡的时间已经非常准确了,不仅仅其他抗日游击队的军民得以提前准备,便是南汇区这边,也获得了接近一天的准备时间。”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明白‘蒲公英’同志的意思,但是,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更好。 这并非他固执的将包括周达同志在内的数十位同志的牺牲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只是他觉得,自己要是做的更好,能够少一些牺牲,那该多好啊。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且十万火急的情况。”王钧表情严肃,他看着程千帆说道。 “出事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是的,出事了。”王钧点点头,“我们有一位同志失踪了。” “失踪了?”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是的,失踪了。”王钧点点头,“牺牲的同志们的遗体中没有发现这位同志,受伤的、突围的同志里也没有发现这位同志。” 程千帆眉头紧皱,牺牲的同志、受伤、突围的同志里都没有发现,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 这名同志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这位同志的身份很重要?”程千帆立刻问道。 这个问题很残酷,也很现实,但是,又是那么的无奈。 若是普通的战士被敌人抓住了,‘蒲公英’同志是不会用十万火急来形容的,只有这位同志的身份很重要,或者说是涉及到极为机密的情报,才适合用‘十万火急’来形容。 “这位同志曾经是市委一位重要同志的交通员。”王钧想了想,还是在确保一定隐蔽性的情况下告知一二。 第297章 有情况 秦迪死了。 秦迪这个名字,对于程千帆来说,似已经颇为久远了。 他默默的点燃一支烟。 秦迪是被他从巡捕房‘赶走’的。 他故意借题发挥打了秦迪几巴掌,将他轰出去。 同时,组织上也趁机作出安排,令秦迪以此为借口从巡捕房辞职离开。 后来,程千帆从彭与鸥的口中得知,秦迪去了游击队。 程千帆当时甚至还舒了一口气,以他对秦迪的了解,这个年轻的同志非常善良,有强烈的正义感,并不适合留在巡捕房从事隐蔽的地下工作。 而到了队伍上,秦迪则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抗日战士! 一年后,当他再次得知秦迪的消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秦迪牺牲了。 …… ‘火苗’同志夹着香烟的手微微颤抖,他的眼睛是湿润的,他的心是痛的。 “秦妈妈怎么样了?”程千帆声音低沉,问道。 此时,已经是他从浩子的口中得知秦迪被日本人杀害后的第二天了。 抗日志士临行前呼唤母亲,围观众人齐声回应,发生在刑场的那令人震撼和悲痛的一幕,无法在报纸上报道,但是,却在人们口中口口相传。 传颂的是烈士的伟大,是为人子的愧疚,是做母亲的心痛和骄傲,是亡国奴的耻辱! 程千帆深深地抽了一口烟,他的另外一只手攥得紧紧的。 “秦迪被敌人杀害后,秦妈妈晕了过去,秦迪的好友韩林反应还算迅速,他立刻将秦妈妈送回家,没有被日军发现。”‘蒲公英’同志说道。 他面色沉痛,“秦妈妈已经醒转,不过,精神上很糟糕,不吃不喝。” “秦先生早前参加五卅游行,遭遇了英国人的殴打,后来不幸去世,秦妈妈一个人将秦迪拉扯……”‘蒲公英’同志继续说道。 “这些情况我都了解。”程千帆轻轻摇了摇头,金克木安排秦迪进巡捕房,程千帆自然不敢大意,他当时便将秦迪的背景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毫不夸张的说,秦迪就是秦妈妈的心尖尖,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亲眼目睹自己最疼爱的独子被日本侵略者杀死,对于一位母亲而言,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了。 根据反馈的消息,其他十名烈士牺牲后,尸体被拉走了,对于秦迪,日军更加残暴,枪杀后,毫无人性的敌人竟然还割下了秦迪的头颅,他们将头颅扔进了黄浦江,身躯扔在了苏州河畔的乱葬岗,任凭野狗啃食! ‘火苗’同志痛苦的闭上了双眸,他低声喃喃: 秦迪同志! …… “秦迪同志是一个英雄。”‘火苗’同志眼睛红红的,郑重说道。 “‘火苗’同志,振作起来。”‘蒲公英’同志拍了拍‘火苗’同志的肩膀,“纪念英雄的最好的方式,便是英雄辈出!” 王钧看着程千帆,语重心长的说道,“斗争形势将会越来越严峻,对于我们来说,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是那么的奢侈!” “日本人竟将秦迪同志误认为是青东游击队大队长谷保国同志,这是怎么回事?”程千帆打破沉默,问道。 “我们和青东抗日游击队的联系暂时中断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暂未可知。”王钧说道,“不过,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敌人弄错了,另外一种便是秦迪同志主动诱导敌人,以谷保国同志的身份欺骗日军,给其他的同志们争取撤离的时间。”王钧分析说道。 “应该是秦迪同志主动所为。”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能够想象到,秦迪为了保护什么人或者是什么物品,不幸被捕后便以谷保国的身份迷惑和迟滞敌人。 “游击队伤亡情况如何?”程千帆问道。 “联系中断。”王钧摇摇头,他的表情写满了担忧。 此次扫荡行动,是驻沪日军迄今为止最大规模之扫荡,组织上和我党所领导的多支抗日游击武装都暂时联系中断。 组织上此前派了包括阿海同志在内的多名同志深入到各支游击队,正是考虑到这种情况,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阿海等同志来和组织上取得联系。 “我会想办法从日本人那里打听进一步的情报的。”程千帆说道。 “要小心。”王钧叮嘱说道,“因为情报及时,游击区在敌人成功围住口子之前便提前开始撤离,这势必会令敌人怀疑军情泄露。” “我会小心的。”程千帆点点头。 敌人对上海周边和农村地区进行扫荡,知道该军情的人太多了,可谓是有很多泄露点,只要他自己足够小心谨慎,日本人查到他头上的可能性极低。 …… “秦妈妈必须转移。”程千帆递给王钧一支烟,他自己则是拿了一支烟在手中,只是嗅了嗅,表情凝重说道。 秦迪是以谷保国的身份被日军抓捕和杀害的。 但是,秦迪当过一段时间的巡捕,抛头露面过,不少人认识秦迪。 程千帆可以确信,敌人很快就能知道秦迪的身份,惨无人道的日本人不会因为秦妈妈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苦老人就良心发现的,他们极可能伤害乃至是杀害秦妈妈。 甚至于—— “我最迟会在今天傍晚的时候,向三本次郎汇报被杀的‘谷保国’实际上是我以前的手下秦迪。”‘火苗’同志叹了口气,说道。 “我向组织上汇报,请求即刻将秦迪妈妈转移出去。”‘蒲公英’同志说道。 他能够理解程千帆这一声叹息声中的无奈、悲愤,以及内疚。 …… “秦迪同志的入党介绍人是俞折柳同志和关玲同志。”王钧同志表情悲伤,说道。 程千帆本以为自己能够承受住这悲伤,能够不落泪,但是,此时此刻,听到‘蒲公英’同志的这句话。 他再也无法忍耐。 关玲同志是他在养育院的时候就认识的玩伴。 俞折柳同志是牺牲在他面前的,甚至于可以说,是他‘亲自’送‘麦子’同志‘上路’的。 秦迪同志是他曾经‘嫌弃’的手下。 ‘火苗’同志起身。 他低头默哀。 泪如雨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烈士永垂不朽! 第298章 张萍 这名失踪的同志名叫姜琦。 姜琦曾经担任过市委一位重要领导同志的交通员,现在是一名干事,此次奉组织命令前往南汇县送情报。 程千帆的脑海中想着这名同志的相关情报,他能够感受到‘蒲公英’同志的郑重乃至是一丝急躁。 很显然,这名姜琦同志非常重要。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姜琦曾经的老领导非常重要。 “倘若姜琦同志不幸被俘,他会使用秦时这个化名。” 程千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 他明白‘蒲公英’同志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姜琦若是不幸被抓,那么他这边打听这名同志的情况的时候,便可分为两种情况: 其一,秦时被抓,说明姜琦没有问题。 其二,姜琦被抓,则说明此人已经叛变。 程千帆心中在琢磨,他并不想以恶意来揣测自己的同志,但是,姜琦失踪了,这件事本身便是不好的信号。 他刚才已经提醒了‘蒲公英’同志,要提前做好不利局面的准备。 …… “老姜,你怎么样?”阿海搀扶着姜琦,扶着对方靠着一棵树坐下。 “我没事,休息一下还能走。”姜琦说道,干瘪的嘴唇是苍白的,没有什么血色。 阿海向远处看过去,一片雾蒙蒙的,看不清楚道路。 “我们可能迷路了。”他对姜琦说道。 他和另外两名同志跋山涉水,准备返回上海向区委报告青东游击队反扫荡后的现状,却是在半路上听到枪声。 有两名伪军在追赶一个人。 定睛一看,被敌人追捕的竟然是区委的干事姜琦。 阿海三人立刻果断开枪,击毙了两名伪军,救下了姜琦。 随后四人便受到了日伪军的追赶,敌人如同跗骨之蛆,他们始终没有能够完全摆脱。 另外两名同志,一人中弹牺牲,另外一名叫做雷云山的同志现在出去找吃的去了。 “迷路了?”姜琦摇头看了看四周,他舔了舔嘴唇,然后抓起一把雪,塞进了嘴巴里。 “我们慌不择路的钻进了山林。”阿海大口喘着气,用力搓了搓双手,力图让自己暖和一些,“牺牲的那位同志是向导,这下子麻烦了。” “不行,我们必须尽快返回上海。”姜琦表情严肃中带着焦急之色,“我有重要情况向组织上进行汇报。” “我明白你的心情。”阿海宽慰姜琦,“我们等雷云山同志回来,看看他怎么说。”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半块窝窝头递给姜琦,“雷云山同志是猎户出身,认路辨向是一把好手。” 姜琦接过窝窝头,在地上敲了敲,苦笑着摇摇头,“太硬了。” “小心牙。”阿海笑着说道。 因为窝窝头硬邦邦的,要是贸贸然一口咬上去,弄不好会崩坏一颗牙齿。 “我不饿。”姜琦又将窝窝头递给了阿海,“你吃吧。” 阿海深深地看了姜琦一眼,他默默的接过窝头,塞进了兜里。 …… “希望雷云山同志能够知道怎么走。”姜琦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令自己靠的更舒服一点,“‘保二中队’在反扫荡中损失惨重。” 说着,他下意识的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队伍上出叛徒了。” “什么?”阿海大惊,赶紧问道。 “我们都已经暂时摆脱了敌人,但是,狡猾的敌人却杀了个回马枪,伏击了队伍。”姜琦说道,“周达同志也英勇牺牲,不过,他在牺牲前告诉我,他怀疑队伍上有叛徒。” “姜琦同志,此言当真?”阿海表情严肃,“周达同志有具体的怀疑和证据吗?” “我需要尽快向组织上汇报这件事,此事十万火急。”姜琦说道。 阿海点点头,他明白姜琦这话的意思: 此事涉及重要机密,他需要向组织上,向领导亲自汇报,阿海并无知晓的资格。 “小山,怎么样?”阿海看到雷云山回来,立刻问道。 “响枪动炮,猎物也都吓跑了。”雷云山扔下两个不大的猎物,抓了一把雪塞进嘴巴里,说道。 “找到路了吗?”阿海问道。 “倒是找到了一条路,不过,化雪后特别难走。”雷云山说道,说着他看向姜琦,“姜干事脚扭伤了……” “我能走。”姜琦立刻说道,说着,他挣扎着起身。 阿海赶紧去搀扶他。 “阿海,我们必须立刻出发。”姜琦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 阿海点点头,他明白姜琦同志要争分夺秒前行的原因。 “小山,那条路到底能过人吗?”阿海问道。 “能,就是难走。”雷云山说道。 “出发!”阿海沉声说道,他知道,雷云山这样的猎户都说难走的路,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但是,此时此刻别说是难走的路了,便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只能够咬牙去闯! …… 大约两个小时后。 三个人从小路艰难的穿越。 雷云山警惕的侦查了周围的情况,示意没有什么危险后,阿海搀扶着姜琦来到一个背风的地方休息。 他解下自己的围巾,递给了姜琦保暖。 随后,阿海走到远处去撒尿。 经过雷云山身边的时候,他朝着雷云山使了个隐蔽的眼色。 雷云山先是错愕,然后反应很快,他不动声色、心领神会,也跟着过来撒尿。 “对于姜琦同志,你有什么发现?”阿海开门见山问道。(ps2) “阿木同志,你也发现问题了?”雷云山低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又担心是自己多疑,所以……” “小山,记住了,以后有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都要第一时间汇报。”阿海沉声说道。 “是!” “说说你的发现。”阿海瞥了一眼不远处,看到姜琦似乎是累坏了,一动不动的缩在那里。 “姜干事的肚子里有东西。”雷云山说道。 “他是真的不饿?”阿海立刻明白了雷云山的意思,低声问道。 “姜干事虽然腿脚不好,但是,有一只脚是好的,那只脚走起路来是有力气的。”雷云山想了想说道,“比阿木同志你还显得有力气。” “还有什么?”阿海问道。 “这么久没有吃东西了,姜干事肚子都没有叫唤。”雷云山说道。 …… 翌日。 风寒料峭。 无论是身处沦陷区的上海人,还是躲在租界避难的上海人,都感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寒冬。 “……太太,热的烫嘴的胡辣汤,来一碗?”一个挑着担子卖胡辣汤的小贩问道。 张萍摇摇头谢绝了。 她将围巾围的更加紧,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街道上的情况,然后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白赛仲路。”她说道。 “好嘞,太太您坐得稳。” 张萍坐在黄包车里,她会打量沿途周遭。 她看到在街道两侧的屋檐下,有在避寒的百姓,大人、娃娃一个个缩着肩头,双手笼在袖口里,周身索索地发抖。 有的孩子被母亲死死地抱在怀里,希求用自己身上那可怜的暖意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一丝温暖。 茫然的双眸。 绝望的目光。 张萍在心中叹口气,这个寒冬对于这些进入到租界避难的难民来说,将会异常的难过,甚至说是一场生死劫: 闯过了,那便多活几日。 闯不过,那便悄无声息的死掉。 张萍要去的是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 和职业妇女俱乐部的牟丽荧女士接触过几次后,张萍便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感觉: 牟丽荧女士大概率是我党同志。 这让一直苦苦寻找党组织的张萍欣喜若狂。 不过,她并没有鲁莽的联系牟丽荧,向其自报家门。 她一如既往的去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一如往常的和牟丽荧见面、闲谈,她在等一个安全的时机再和牟丽荧有正式接触。 此外,张萍接近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唐筱叶也在这里工作。 根据赵枢理的暗中调查,以及张萍自己的判断,唐筱叶是红党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唐筱叶和那位‘小程总’之间的兄妹关系,又令张萍有些忌惮和怀疑。 所以,这也是张萍始终没有和牟丽荧或者是唐筱叶有更加深入和正式的接触的原因。 至少在外人的眼中,张萍应该就是一个来职业妇女俱乐部聊天,耍寻闺中之蜜的阔太太罢了。 …… “查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没有?”在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最新的办公地点对面的一幢石库门民居的二层,小四问大欧。 “摸清楚了。”大欧说道,“这个女人是一个包租婆,手里有些钱。” 说着,大欧挤眉弄眼。 “有话就说。”小四没好气说道,这个家伙和当年的小欧一样,喜欢卖关子。 想到了小欧,小四心中也是一声叹息,当年他们还是吃国府的饭的,现在却是已经端起日本人的饭碗了,也不知道小欧那边是什么情况,会不会因为其出身上海党务调查处而受到西安那边的同仁的排挤。 “这个女人叫张萍,长得,那个嘿~”大欧说道。 “说重点。”小四皱眉说道。 “重点就是,这个女人长得那个嘿~”大欧看到四哥瞪眼,赶紧说道,“四哥,你也看到了,这个女人,那个嘿,她这样的女人,要是没有男人护着,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小四点点头,确实是如此,这个叫做张萍的女人确实是长得漂亮,宛若那熟的诱人的水蜜桃,这样的女人,又薄有家资,若是没有男人护着,弄不好被人强行人财两得。 “他背后的男人是谁?”小四问道。 “很大可能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华籍探长赵枢理。”大欧说道。 “是他?”小四表情有些凝重, 赵枢理这个人并不好惹,此人素来较为低调,但是,其手中掌握着中央巡捕房的暗探,有秘密逮捕之权利,且其触角深入到中央区的各处,可以这么说,在法租界中央区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第一个知道消息的必然是程千帆,第二个便是金克木,第三个是夏问樵,第四个便是赵枢理。 …… “四哥,要不要继续摸一摸赵枢理的底子?”大欧问道。 “不要轻举妄动。”小四摇摇头。 对于中央区巡捕房,上海市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素来便是十分谨慎的态度,主要是因为这里是程千帆的地盘。 不过,侦缉队的其他人并不知道的是,对于赵枢理这个华籍探长,即便是汪康年也不敢小觑。 这个人此前是覃德泰的亲信,甚至于可以这么说,赵枢理虽然并没有加入党务调查处,但是,汪康年猜测赵枢理此人应该是对于覃德泰的真实身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并且在工作中会暗中配合和听从覃德泰的一些隐秘吩咐的。 这样一个人,在覃德泰逃离上海之后,非但没有被法租界巡捕房撤职拿下,就是连明升暗降都没有。 据汪康年所知,赵枢理在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权势并没有受到‘覃德泰之事’的影响,甚至于他听闻政治处查缉班的席能对于赵枢理比以往更加器重。 这样一个赵枢理,汪康年自然不敢小觑,他私下里便叮嘱小四,对于牵扯到赵枢理的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这个人非常神秘,且尽量不要招惹。 小四对于汪康年的叮嘱自然是牢记于心。 “赵枢理不能碰。”小四又再次交代说道,他摸了摸下巴,“不过,张萍这个女人可以。” “四哥的意思是,绑了?”大欧两眼冒光。 “侧任娘!”小四直接给了大欧一巴掌,“你的脑子被门挤了?” 他骂道,“我们是侦缉大队,以前我们是党务调查处。” 小四愤愤骂道,“我们什么时候也没有当过绑票的响马,你满脑子都是什么?” 大欧捂着脸,不敢说话。 “盯着张萍,安排两个弟兄等这个女人出来的时候抢了她的包。”小四吩咐说道。 “明白了。” “手上干净点。”小四表情严肃,“让你们抢包,没让你们动手动脚,记住了。”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些手下了,一个个都是手脚不怎么干净的,抢包可以,但是,如果对张萍动手动脚,赵枢理必然勃然大怒。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299章 ‘帝国蛀虫’ 小四看着大欧带着人离开了,他的目光阴沉下来。 有弟兄们暗下里向他密报,大欧曾经偷偷摸摸去见荒木播磨。 日本人不放心他们,会在侦缉大队里埋下钉子,无论是汪康年还是他,对此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只是,这个人竟然是大欧,这令小四有些想不到。 大欧平素表现的对汪康年忠心耿耿,没想到却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就在此时,一个背着背篓的农夫出现在小四的视线中,他立刻架起望远镜观察。 这个人将背篓放下,拿起一块发黄发黑的破毛巾擦拭汗水。 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看见这个人的背影。 小四皱了皱眉,这个背影看起来有些熟悉。 此人是谁? 他放下望远镜,点燃一支烟陷入思索。 嘴巴里叼着烟,小四再度架起望远镜去看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 高兰一身青布大袄,脖子上围了一条有些脱线的围巾,他压低了毡帽,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视线中一个背着背篓的男人走了过来,背篓的带子一边是麻绳,一边是破布条缠起来的,右肩上搭着破旧的毛巾,脚上的布鞋是破的,左脚鞋子有三个补丁成品字形,右脚则露出大拇脚趾。 确认了来人正是自己要接头的从延州来的同志,高兰心中高兴,他径直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欧迎春看着对面走过来的这个男人,男人抬手,随意的将毡帽向左转了半圈,露出来毡帽上的一个补丁,然后又转回去。 同时,此人朝着地上biaji就是一口浓痰,然后又将毡帽拿在手上,正面拍了两下,翻过来又拍了一下,然后又戴上,又是biaji一口浓痰。 他立刻知道了,这个人正是上海党组织派来的和自己接头的同志。 欧迎春抬头看着对方越走越近,他停下脚步,拿起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拭汗水,同时摇了摇头。 正准备和延州来的同志对接头暗号的高兰猛然一惊。 不过,他面上表情不变,压了压毡帽,脚步稍稍快了一些,和对方交叉而过。 “二号地点。”欧迎春听到对方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低声说。 …… “唐小姐,你看过昨天的报纸了吗?”一位太太问唐筱叶。 张萍刚刚进职业妇女俱乐部的茶话室,就看到苗太太正在和唐家小姐说话。 那位苗太太是沪西苗记肥皂厂的儿媳妇,经常在职业妇女俱乐部打发时间。 不等唐家小姐说话,苗太太将手上的报纸一晃,展开来朗读起来。 “大日本帝国蝗军扫荡取得辉煌战果,杀敌无数,更兼捕获青东叛乱匪首谷保国!业已将谷保国等仇日分子枪决,以儆效尤!”苗太太读到这里,惊呼一声,“原来那天被枪毙还割掉脑袋的就是这个谷保国啊。” 唐筱叶强忍内心的愤怒,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苗太太,日本人的报纸……” 苗太太把报纸向桌子上一丢,叹口气说道:“死的真惨呐,欸,我听说这个谷保国死之前一直在喊妈妈!真是可怜啊!” 说着,苗太太的眼睛便红了,还掏出手绢擦拭了泪水。 “我也听说了,造孽呦,十几个精壮的汉子,就这么被日本人杀了。”张萍扭着腰肢走过来,拿过报纸瞥了一眼,说道。 说着,她将报纸又放下,忧心忡忡地说着:“日本人会不会打进租界呢……” “不会的。”苗太太的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租界是英国人、花旗国人的地盘,是法国人的地盘,日本人不敢得罪洋人的。” “这样就最好喽。”张萍从坤包里摸出一盒烟,询问苗太太要不要,苗太太接了一支烟,她又看向唐筱叶,露出调戏小姑娘的笑容,抬了抬下巴。 唐筱叶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 然后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起身说自己要去补补妆。 看着唐筱叶离开的背影,张萍露出一丝笑容: 倒是不笨,知道刚才险些在情绪上出问题了。 …… “刚才苗太太提起我们的同志牺牲的事情,我险些情绪上出问题,是张女士打岔提醒了我。”唐筱叶找到牟丽荧汇报情况。 “你认为是张萍故意提醒你的?”牟丽荧推了推眼镜,问道。 “应该是。”唐筱叶说道,“我向您汇报过关于萍姨的情况,此前她请我们帮忙营救的那个人,后来经过我们调查,那个白飞宇应该是暗中从事抗日工作的。” “说说你对张萍女士的看法。”牟丽荧问道。 “有些捉摸不透。”唐筱叶说道,“萍姨从不会说关于抗日或者是有关政治话题,我们的几次募捐,她也只是象征性的为抗日捐了点钱,但是,她又愿意拿出那么多钱去营救从事抗日工作的白飞宇。” 牟丽荧思索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着,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然后又抬起头对唐筱叶说道,“你以后多同张萍女士接触,甚至可以刻意的向她说一些抗日的道理,乃至是隐晦的表达希望她更多的为抗日做些事情,但是,切记不要表露你的身份。” “晓得嘞!”唐筱叶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杨细妹和众人打招呼的声音。 很快,细妹便提着一个铝饭盒进来。 小姑娘站在门口提高声音说道,“二姐,姆妈让我拿些炸果给你吃。” 说着,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稍稍压低声音,“苗阿姨一把抓了好几个呢。” 楼下便传来了苗太太的声音,“细妹哟,啷个没良心的,下次不给你带糖吃了。” 杨细妹便朝着楼下讪讪一笑,“苗阿姨,你耳朵真灵。” 与此同时,细妹从身上悄悄地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姐姐。 …… 唐筱叶一把接过纸条递给了牟丽荧。 牟丽荧使了个眼色,唐筱叶走过去轻轻掩上房门。 “汪康年的侦缉大队又盯上我们了。”牟丽荧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将纸条沾了唾沫黏上去,直接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香烟,将情报和香烟一起‘消灭’。 她本来是不抽烟的,但是,为了工作需要不得不‘染上烟瘾’。 唐筱叶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她没有贸然走过去向外看,而是朝着杨细妹使了个眼色。 细妹蹦蹦跳跳的来到窗边,就要去逗弄趴在窗台的一只狸花猫。 这只狸花猫是唐筱叶和白若兰没有闹翻脸之前的时候,她从程家抱来的一只小奶猫长大了。 “说了不许去逗猫。”唐筱叶便训斥杨细妹,说着走到窗台边,敲了敲杨细妹的小脑袋,同时假作随意的看了看外面。 “没有看到异常。”唐筱叶走回来汇报说道。 听到唐筱叶这么说,牟丽荧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情报是组织上紧急安排人送来的,告知她们,她们现在这个新据点又被敌人盯上了。 组织上是不会弄错示警情报的,那么,唐筱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这只能说明一点,敌人很狡猾,躲藏更深,同时也说明敌人这次的准备是更加充分。 甚至很可能他们已经监视己方多日了,之所以没有动手,一方面是因为她们选择的这个地点靠近巡捕的一个巡逻站,动手抓人不方便,另外也可能是敌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 “放长线钓大鱼!课长高见!”程千帆的脸上是敬佩和赞叹的笑容。 在三本次郎的眼中,这是真诚的、令人心中无比熨帖的笑容,尽管他也知道这是宫崎这个家伙在拍自己马屁,但是,没办法,听宫崎说话,就是舒服啊。 “我打算将这个人交给你来管理和联系。”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程千帆赶紧放下手中的水杯,直摇头,“课长的赏识和信任,宫崎感激不尽,不过,属下知道自己的能力,这件事还是由菊部君去做最合适。” 就在刚才他向三本次郎介绍前不久搞到的一瓶法国波尔多的高级红酒的时候,菊部进来汇报工作。 他本打算回避,却是被三本次郎命令旁听。 菊部所汇报之事,是特高课在某个民间仇日团体内部成功发展了一名暗探。 此人举报了此仇日团体的两名骨干的姓名地址。 菊部向三本次郎请示,此事该如何处置,是立刻对此仇日团体动手,还是暂时按兵不动。 三本次郎选择按兵不动。 …… 看到宫崎健太郎推辞不受,三本次郎有些恼火,他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菊部已经做好前期的工作了,你接手此事,轻易便可立下功劳,这样的事情你竟然也不愿意做?” “正因为此,属下才不愿去抢菊部君的功劳。”程千帆一幅慨然状说道。 三本次郎没有被宫崎健太郎此番‘光明磊落’之语所打动,他冷笑一声,深深地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说人话! …… “课长,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属下那边刚搞来了一批棉布,现在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程千帆被三本次郎一瞪眼,讪讪一笑,小心翼翼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闻言大怒,“你难道不知道棉布是军需物资,个人不可大宗倒卖?!” 帝国在占领区一直推行其“以战养战“的政策,对棉花,棉纱,棉布等重要军事战略物资实行全面管制,是严禁私下里大宗买卖棉布的。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口中所说生意很好,可想而知这家伙搞来的这批棉布分量之大。 “属下知道。”程千帆点点头。 “谁给你的勇气去倒卖棉布?”三本次郎咆哮,一掌拍在办公桌上,“你难道不知道,你卖出去的棉布有可能被制作成棉衣,穿在抵抗分子……” “这批棉布全部卖掉,属下能赚……”在三本次郎咆哮声还在响起的时候,便听到宫崎健太郎快速说道,同时做了个手势。 三本次郎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宫崎健太郎,这目光中充满三分恨铁不成钢,四分愤怒,两分震惊,一分不可名状。 “宫崎,你太令我失望了。”三本次郎摇摇头,“你的脑子里除了钱财,还有什么?” “还有对帝国的无限忠诚,对添皇陛下的一腔热血,对课长您的赤胆忠心!”程千帆立正,大声说道。 三本次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气,然后是冷哼一声,“若非知道你对添皇陛下,对帝国的忠心,我此时已经将你交给宪兵队了。” …… “这批货……”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 “不准再有下次了!”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然后他问了句,“货源哪里来的?” 看在宫崎健太郎对他素来一片忠心和赤诚的份上,这次他可以不追究,甚至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必须问清楚棉布的货源,此等战略物资竟然大宗流入黑市,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程千帆便露出为难之色。 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宫崎健太郎。 “是海军陆战队那边,他们有一批损毁物资,如果不及时处理掉便会发霉了。”程千帆在三本次郎的目光逼视下,终于还是说道。 “海军陆战队?”三本次郎惊讶不已,他想到过好几种可能性,确实是没想到这批棉布的来源竟然是海军陆战队。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 “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损毁物资要处理?”三本次郎追问。 然后他便看到了宫崎健太郎支支吾吾的样子。 “说!”三本次郎厉声呵斥。 “上个月那场雨雪,福丸号有一批物资因为保管不当遭了雨雪。”程千帆声音有些低。 “保管不当,遭了雨雪?”三本次郎皱眉,问道。 “是的!”程千帆一个敬礼,暗自咬了咬牙,正色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闻言勃然大怒,“这帮海军马鹿!帝国的蛀虫!” 尽管宫崎健太郎坚持说是海军那边物资保管不当,但是,从这家伙刚才的言语表情来看,三本次郎哪里还会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他刚要继续训斥,就听到宫崎健太郎说道: “课长,海军陆战队的长泽中佐素来仰慕您,他托我给您带了一瓶好酒。” 说着,宫崎健太郎从身上摸出了一个香水瓶大小的褐色的小酒瓶,无声无息的放在了办公桌上。 三本次郎看过去,褐色的小酒瓶里,没有酒水,一张折好的纸张安静的躺在里面…… 白炽灯下,这张白纸,却似乎正泛着金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友情广告一则: 时明镜《我能进入仙侠世界》 现实世界,仙灵降临,神话复苏,异宝出世,震古烁今,各方争锋,纷乱不断! 仙侠世界,风正急,月正高,骑瘦马,纵歌狂,且引月光作刀剑,荒丘古冢斩妖魔,天罡地煞掌造化,世间谓我谪仙人! 姜尘自由穿梭两界,一步步创造属于自己的传说…… 第300章 开口 “你是说,被帝国处决的青东游击队队长谷保国实际上是你以前的手下秦迪?”三本次郎露出惊讶之色,问道。 “并不确定,只是有可能是。”程千帆摇摇头,“蝗军公开处决‘谷保国’的时候,有人觉得那个人长得有些像秦迪。” “有几成把握?”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也只是听手下人汇报说长得像秦迪。”程千帆淡淡一笑,“‘谷保国’的人头已经被割下扔进了黄浦江,即便是想要辨认也没有可能了。” “你怎么看?”三本次郎问宫崎健太郎。 “那个人被处决前,据说已经被拷打的不成样子,是有看错人的可能的。”程千帆想了想说道,“要么是看错了,此人不是秦迪。” “要么是这个‘谷保国’就是秦迪。”他思忖着,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下,最大的可能就是……” 看着陷入思考的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这个家伙实际上脑子很聪明,只可惜更多精力放在钱财之事上面了。 “‘谷保国’是秦迪的化名,他用‘谷保国’这个名字是为了掩人耳目。”程千帆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三本次郎摇摇头,补充说道,“秦迪冒充谷保国。” “课长是意思是,这些支那反抗分子弃卒保车,秦迪假称自己是谷保国,用以保护真正的谷保国?”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然后他看向三本次郎的眼光仿若一缕阳光冲散迷雾,眼眸中更是充满了震惊和崇敬之色,还有一丝懊恼和惭愧,“课长高见,属下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三本次郎便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很享受宫崎的此种目光。 “说一说这个秦迪的情况。”他说道。 “秦迪家中使了钱财,通过金克木的关系进了巡捕房,不过,这个人十分幼稚,做事情也总是欠考虑,属下对他颇为厌恶,后来终于忍不住将他打了一顿。”程千帆说道,“秦迪受不了属下的打骂,最终选择离开了巡捕房。” “幼稚?”三本次郎露出思考之色。 “就是……”程千帆想了想,找到了他认为合适的‘形容词’,“就像是想要当一个正义的侠士的年轻人,并且他以为自己的工作可以做到这一点。” 三本次郎颔首,一个鲁莽、青涩、冲动的年轻人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旋即,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课长,是属下说错什么了?”程千帆立刻小心翼翼问道。 “与你无关。”三本次郎摇摇头,“是我想到了更加深入的东西。”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倘若这个‘谷保国’的真实身份就是秦迪,那么,从你口中所述,这是一个鲁莽、青涩的年轻人,这样的冲动、愚蠢的年轻人,对于帝国并无威胁,但是,经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一个冲动、容易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却已经成长为能够经受住帝国的严刑拷打,并且从容面对死亡之人。” 说着,三本次郎摇摇头,表情沉重,“宫崎,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吗?” 程千帆‘顺着’三本次郎的言语、思路去思考,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目光中充满了警惕,“课长所言极是,若果然是秦迪,那么,他的这种变化和进步实在是令人震惊。” “这件事我会向军部汇报,请军方进行核实的。”三本次郎说道,“另外,你这边对秦迪也暗中进行调查,一个鲁莽的年轻人,是不可能一下子变成一名出色的战士的。” “课长的意思是,暗中调查秦迪是如何同红党进行联系和接触的?”程千帆问道。 “如果被处决的那个人正是秦迪,他的身上便不可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三本次郎说道。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说着,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课长,秦迪家中的情况属下还是较为了解的,他只有一个寡居的老母亲。” 说着,他脸上笑意更盛,“秦迪是一个孝子,若果然是他被帝国处决了,必然放心不下他的老母亲,不如送他们母子团聚。”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个家伙骨子里有屠戮支那人的嗜血,若非潜伏身份限制,死在宫崎手中的支那人将不在少数。 “这种事,你看着办吧。”三本次郎随口说道,秦迪是反抗分子,秦母自然也该杀,是为杀一儆百。 …… 童学咏一阵剧烈的咳嗽,面孔有些涨红。 “童兄怎么了?”汪康年问道,他自己也是咳了两声。 旧伤导致的咳嗽,经过名医的治疗已经好了很多了,但是,听到童学咏咳嗽,他也忍不住想要咳嗽。 “淋了雨,遭了风寒。”童学咏苦笑一声说道,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童兄当心身体。”汪康年说着,也是又咳嗽了两下。 他的内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烦躁,春秋冬季节,他最讨厌和咳嗽的人在一起了。 程千帆站在走廊里,他从课长办公室出来,烟瘾‘犯了’,便忍不住在走廊里抽烟。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特高课院子里通往刑讯室的道路。 于是,他便看到了汪康年和童学咏联袂走向刑讯室的身影。 汪康年是一条从国红第二次合作开始前双手就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的毒蛇。 童学咏更是背叛组织的叛徒。 这两个人搅和在一起,早就引起了程千帆的警觉和注意。 特高课的一处刑讯室是借调给上海伪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使用的,不过,随着日伪政权的日益巩固,警察局那边的房舍、设备更加完善,根据程千帆的了解,侦缉大队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借用特高课的刑讯室了。 汪康年和童学咏联袂前往刑讯室,此最大之可能便是: 侦缉大队有重要‘人犯’要审讯,为了保密起见,借用了特高课的刑讯室。 出事了? 被抓捕审讯之人是重庆方面的? 红党? 还是其他抗日团体? 以他对汪康年的了解,此人致力于抓捕红党,被审讯之人的身份是红党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姜琦? 因‘蒲公英’同志刚刚对他提及‘姜琦’,程千帆下意识的便想到了这个名字。 然后他自己也便摇了头。 姜琦即便是被抓,现在也应该在日军手中,不可能在汪康年手里。 程千帆轻轻的吸了口香烟,烟卷的‘星光’闪烁,他的眼眸深邃而宁静。 …… 沉闷而刺耳的咔咔咔的声响。 两名侦缉队队员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啊啊啊!” 幽深的房间通道中,童学咏听到了惨叫声,因为回音的缘故,就好像是有‘啊啊啊’的惨叫一直在耳边回旋一般。 童学咏忍不住又是几声咳嗽,他跟随着汪康年走进了刑讯室,便看到了被绑在一个木桩子上拷打的范中奇。 范中奇浑身上下已经皮开肉绽,有血水在滴滴滴滴的滴落。 三名刑讯人员正在‘伺候’范中奇,其中一人满头大汗的走过来,“队长,童助理。” “九筒,这家伙招了没?”汪康年问道。 “还没。”九筒说道,随后他指着鲜血淋漓的人犯,“不过,以属下的经验来判断,这人快招了。” 童学咏也饶有兴趣的走上前,他拍了拍范中奇的脸蛋,后者连睁开眼看人的力气都没了,耷拉着血肉模糊的脑袋,就像是垂死、任人摆布的猎物。 他的心中便有了判断,范中奇可能扛不住了。 “童兄,这个人……”汪康年递了一支烟给童学咏,微笑说道。 “范中奇,南市交通站组员。”童学咏接过香烟,从身上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先帮汪康年点燃香烟,然后才给自己点燃。 咳咳咳。 两个咳嗽的男人吸了口香烟,然后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 “范中奇!”童学咏又拍了拍范中奇的脸,然后看了眼手上的鲜血,拿起一条乌漆嘛黑的毛巾随便的擦拭了一下。 血肉模糊的范中奇听到自己的名字,竭力的抬起头,挣扎着睁开眼睛,然后便看清楚了面前之人。 “童副站长?” 说完这句话,范中奇的脑袋耷拉下来,再度闭上嘴巴。 “给条全尸吧。”童学咏淡淡说道,“好歹是我以前的手下。” 汪康年笑了,“童兄的面子,我按理说不能不给,不过,他不开口,我只能继续审着了。” 说着,汪康年咳嗽了两下,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烟卷,走上前,将造成自己咳嗽的烟头直接按在了范中奇的血肉模糊的脸上。 “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 …… 童学咏没有再说话。 他看着范中奇晕死过去,然后被泼了一瓢水后,醒转过来的范中奇艰难的说了句:我说。 童学咏和汪康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乐启文在哪里?” “商家泉在哪里?” 童学咏的目光阴冷,讯问范中奇。 南市交通站书记,乐启文。 南市交通站站长,商家泉。 南市交通站副站长,童学咏。 南市交通站组员:李友、范中奇、郭琪庵、刘袤。 这便是一年前红党南市交通站的完整架构,童学咏投靠了日本人后,便将其他人买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供出了在法租界秘密潜伏的红党特工苗圃。 只可惜,汪康年带人抓捕苗圃的行动功亏一篑,而荒木播磨带领特高课突袭南市交通站的时候也是一无所获,对方在他们抵达之前已经提前撤离了。 “商站长牺牲了。”范中奇贪婪的喝了刑讯人员递过来的碗里的水,然后说道。 “死掉了?”童学咏很惊讶,“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年底,商站长运送一批物资过江,被日本人打死了。”范中奇说道。 童学咏看向汪康年,汪康年摇摇头,日军打死人是常事,只要不是确定对方是特殊身份,一般这种事情是不会行文到特工机关的,所以他们并不知晓。 现在看来,商家泉的死亡应该是意外事件,日本人可能并不知道他们打死那个人竟然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站长。 …… “乐启文呢?”童学咏又逼问。 就这样,童学咏问一句,范中奇便答一句。 有童学咏这个对于南市交通站、对于范中奇也非常熟悉之人在,熬不住严刑拷打、已经开口的范中奇再也无法隐瞒什么。 范中奇交待完所有以后,再也支撑不住,他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童学咏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范中奇的情况,然后吩咐说道,“给他换身干净衣裳,伤口用些药。” 九筒看向汪康年。 “没听见童助理吩咐的吗?”汪康年摆摆手。 他明白童学咏为何要医治范中奇,并且他也看出来童学咏对于范中奇的重视: 童学咏在侦缉大队可谓是孤家寡人,手中无权无势。 现在有一个和他同样出身红党的人招供了,童学咏自然想要将此人招致麾下。 事实上,童学咏的这种做派,也并没有掩饰其想要招揽手下的意图。 对此,汪康年并不在意,童学咏在侦缉大队毫无根基,即便是多了范中奇这么一个手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此人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并且也还算听话。 “是!”九筒这才看向童学咏,敬礼说道。 …… 程千帆没有在走廊里停留太长时间,抽完一支烟,他便离开了。 对于自己在特高课的某个地点,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可以‘耽搁’多久,程千帆的脑子里有着无比清晰的思量。 若是他认为不能继续停留,哪怕是天大的情报就在眼前,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不会多停留一秒钟。 “永远忠于党和人民,活下去!”——这是‘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给他正式下达的唯二两个任务! …… 这一天,总是湿漉漉的天空终于放晴了。 民国二十八年的第一个晴天来到。 也就是在这一天,上海各大报馆也正式报道了国党方面对于汪填海之‘艳电’的回应。 国党中央以汪填海“匿迹异地,传播违背国策之谬论”、“违反纪律,危害党国”为由,决定“永远开除其党籍,并撤除其一切职务。” 不过,常凯申似乎也不得不考虑到要尽量减少汪填海叛逃之影响,特别是考虑到国党党内还有不少汪派分子,并未对汪的回头路堵死。 在国党开除汪填海的声明中,仍有望其“翻然悔悟,重返抗战队伍”的言语。 这一天的中午,小程总在小厨娘周茹那里吃罢午餐,嘴巴里叼着牙签来到老黄的医疗室,老黄正在吃酒,小程总看见好酒便走不动了,他便毫不客气的坐下来,两个人吃着小酒,随意的聊着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01章 课长最了解宫崎了 “上午的时候,南京路冠生园发生枪击,高洪镇被打死了。”老黄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花雕,美的啧了一声。 “死得好啊。”程千帆捏起一块猪耳朵,嚼的嘎嘣脆,“这个家伙铁了心为日本人效力,手上沾了血,军统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 高洪镇是伪水警队巡官,非常积极帮助日军巡逻水上,专司捉拿军统人员,是早就上了军统的锄奸名单之人。 而且此人非常‘奇怪’,便是小程总的玖玖商贸之船舶,高洪镇也素来是认真检查,塞钱也不收,似是一门心思要效忠日本主子。 “是军统干的?”老黄问道。 “八九不离十。”程千帆喝了口花雕,“汪某人是刺杀高手,他来到上海后,军统的行动频率明显更加密集了。” 郑卫龙被营救出来后,现在已经返回渝城,上海站此前由郑利君代理站长之职,不过,虽然此人一直想要将‘代理’两字去掉,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如愿。 不久前,戴春风委任汪鉄牧为上海区区长,郑利君以行动队队长的身份兼任副区长。 是的,军统上海站正式改名为军统上海区,上海区亦是军统数一数二的甲等大区。 汪鉄牧履新上海,戴春风特别向上海特情组方面密电告知,这也是方便上海特情组方面和上海区之间‘互通有无’,以免形成误判。 与此同时,戴春风密电程千帆,给予他一个同汪鉄牧之间在紧急情况下联系的暗号。 此接头暗号只有程千帆与汪鉄牧知道,并且此接头暗号是单向的,意既只有程千帆可以在需要的时候通过此接头方式联系上汪鉄牧,汪鉄牧只能被动等待,他是没有办法主动联系上‘肖勉’的。 这也是出于对于程千帆的保护。 由此可见,虽然汪鉄牧是戴春风非常信任之爱将,甚至传闻戴春风有意与汪鉄牧结为儿女亲家,但是,在戴局座的心中,‘青鸟’之重要性依然是极为特殊的。 …… “汪鉄牧,原名叫汪仁锵,曾化名叫郑士松。” “早年间就读在保定军官学校,东北讲武堂,此人还曾经在河南一带收编过土匪,自当总司令。” “此人交游广阔,在河南河北以及平津察哈尔等地名声不小。” “昭和七年,对帝国亲善的北洋皖系军阀张静尧被刺杀与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事后查明,此系蓝衣社陈功书伙同汪鉄牧所为。” “昭和十二年,帝国占领天津,天津商会会长王之林对帝国极为亲善,此人主动参加了蝗军在天津成立的天津市地方治安维持会,并且出任委员一职,然后王之林就被特务处之非法武装‘抗日锄奸团’盯上了。” 三本次郎听着荒木播磨的汇报,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个汪鉄牧,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 在帝国占领天津后,活跃着一批仇日分子,这些人号称“抗日锄奸团”,主要以南开中学、贝曼中学等校的高中生为主。 他们以爆炸、暗杀为手段刺杀对帝国亲善的中国人和帝国士兵。 后来经天津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查明,这支所谓的“抗日锄奸团”和汪鉄牧关系匪浅,据说是汪鉄牧为了拉拢那些仇日的学生,和一些学生结拜,成立了所谓的‘十兄弟’,后来这个‘十兄弟’一步步扩大为所谓的‘抗日锄奸团’。 “去年年底,王之林为庆祝自己荣升治安维持会委员,特意在法租界内的丰泽园请客吃饭,却不料被汪鉄牧带人乘虚而入,王之林被杀死在酒席之上。” “之后在王之林的送葬仪式上,汪鉄牧等人还布置了炸弹,将王之林的棺椁炸上了天。”荒木播磨合上文件夹,说道,“在王之林案后,从天津那边传来的情报显示,汪鉄牧的行踪便消失了,直至此次在上海出现。” “杀了王之林,为自己在天津的事情有一个不错的收尾,然后就直接来上海,又以杀死高洪镇为自己扬名,为自己在上海的工作开一个好头。”三本次郎思忖说道,他不禁冷笑一声,“狂妄!” 在杀死高洪镇的现场,宪兵发现高洪镇的尸身上有一张纸,上面写着‘汉奸的下场’,此外,现场还发现有军统上海区的传单: 军统上海区告亲日分子、汉奸书! 这张传单上,军统上海区警告汉奸早日回头是岸,若不然,等候他们的便是军统上海区的雷霆一击。 最重要的是,在传单的落款赫然是以汪鉄牧的名义。 很显然,这位军统上海区新任区长的行事风格非常张扬。 三本次郎冷笑一声。 他怕的是对方做事谨慎,轻易不动手,却反而不怕对方行事张扬,对方行动越多,下手愈是狠辣,其漏洞必然越多。 “以重庆军统这些人的做事习惯,汪鉄牧来到上海后,最可能的便是躲在法租界。”三本次郎说道,“你去找宫崎,命令他多关注一下法租界,查一查最近来上海的可疑之人。” 说着,三本次郎踱步、思索,“重庆政府那些人,吃不得苦。” “最近来上海的,家境优渥,租住的房子应该条件不错,一行人多是男子,没有家世,深居简出。”三本次郎说道。 “是!”荒木播磨说道,面上是赞叹之色,“课长高见!”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这家伙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略显浮夸,最重要的是眼眸中没有光,比宫崎那个家伙差远了。 待荒木播磨离开后,不一会,菊部宽夫敲门进来了。 “课长。”菊部宽夫向三本次郎敬礼。 “有动静没有?”三本次郎问道。 “没有任何动静。”菊部宽夫说道,“或许,这个人只是关注于军事情报,对于这些仇日团体的死活并不在意?” “菊部,你认为宫崎君有可疑吗?”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以我个人而言,我是相信宫崎君的。”菊部说道。 “这些家伙,明明是他们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却反而怀疑到我们的头上了。”三本次郎似是从菊部宽夫的话语中找到了对于自己手下的更多信任感,冷哼一声说道。 “宫崎那边,没有问题的话就把人撤回来。”三本次郎说道,同时他不忘记叮嘱说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们不能让忠于帝国的勇士心灵上受到伤害。” “哈依!”菊部宽夫敬礼后离开。 三本次郎拿起抽屉里的一份文件,又扫了一眼,然后是一声冷哼,在文件上写上了‘无可疑’,随后将其放进了一个文件袋,用胶水和封泥封口。 帝国蝗军扫荡上海周边、农村区域,却疑似军事情报泄露,包括重庆的忠义救国军以及红党的各支游击队都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 若非是南汇县的红党保二中队被帝国蝗军包围,将此股游击队几近于全歼,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战果,那么,此次扫荡几乎是全面扑空。 同时,这也令军方对于情报泄露之事有了更加具体的猜测和分析。 很显然,南汇县那边的红党游击队没有收到蝗军扫荡的消息,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他们应该收到的蝗军扫荡的时间是错误的,并不知道蝗军在南汇县方面是提前行动的。 那么,对于此次军事情报泄露,便有了更清晰的时间划分: 渡边大队和冈本大队! 这两支蝗军部队的扫荡时间是安排在进攻南汇县之镰田大队后一日的,这也是种种迹象显示忠义救国军和青东游击队等反抗武装开始撤离或者是组织中国老百姓撤离的时间是相符合的。 随后,宪兵部门对于渡边大队和冈本大队进行了调查,要求所有有资格提前知晓此次扫荡之行动时间的官佐都必须自查,举报可疑之人、可疑之事。 如是,渡边大队的太田悠一中佐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曾经在醉酒之后向几位友人提及了此次扫荡的时间和计划。 太田悠一提供了那两位朋友的名单—— 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助理坂本良野,帝国上海特高课特工宫崎健太郎。 如此,接到宪兵司令部方面的调查函件的三本次郎,便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和菊部宽夫演了一出戏来试探宫崎健太郎。 虽然是演戏,但是,菊部宽夫汇报的情报完全是真实的,特高课确实是有安排人打入到了那支仇日团体的内部。 可以说,此计划完全是真实有效的,没有一丝掺假的成分,倘若宫崎健太郎真的是有问题的,上钩的可能性极大。 三本次郎关上抽屉,抬头就看到了宫崎那个家伙此前‘赔偿’他的新酒柜,看着酒柜上摆放的一瓶瓶红酒,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对军方的态度更加不满: 宫崎是对帝国,对添皇陛下,对他三本次郎课长多么忠心耿耿的年轻人啊! 连功劳都没兴趣的家伙—— 自己最了解宫崎了,这个家伙最喜欢的便是钱财和女人。 帝国越强大,宫崎得到的好处只会更多。 宫崎这种家伙是不会背叛帝国的! …… “童学咏背叛组织之前的身份是南市交通站副站长,此人对于我党的情况太了解了。”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这个人和汪康年搅和在一起了,我担心他们有什么阴谋。” “你秘密去见‘蒲公英’同志,通过他向南市方面示警。”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我总觉得会出事。” “我一会就去。”老黄点点头。 “不,你不要去。”程千帆突然又改变主意,“你去找老路喝酒,他去。” “行!”老黄点点头,然后他关切的看着程千帆,“有情况?” “可能是我紧张过度了。”程千帆说道,他长吁了一口气,“不过,小心无大错。” “是这个理。”老黄赞许的点点头。 程千帆从老黄这里离开,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副总巡长办公室,而是去了政治处办公室见皮特 将这个季度的分红支票给了皮特,两个人又开了瓶红酒庆祝了一番。 程千帆有些忧心忡忡的表示,如果欧罗巴大陆一旦爆发战事,这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生意货源渠道。 皮特立刻信誓旦旦的表示,德国的小胡子是万万不敢对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动手的。 程千帆便挖苦问:慕尼黑协定是怎么回事? 就在去年,英法在慕尼黑会议上对德媾和,出卖捷克斯洛伐克利益以‘换取欧洲的和平’,将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 皮特然后便是什么‘苏台德地区人民自己的选择’、‘哪里是媾和’、‘是英国人膝盖软了做下的事情,盟友先跪了,强大的法兰西也很无奈’之类的话。 回到了副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拿了一把剪刀修剪花花草草。 他的嘴里哼着曲儿,脸上是灿烂、开心的笑容。 心中却是紧张而沉静的思考。 此前,三本次郎提议将菊部宽夫所掌握的一名密探交给他来掌握,他则以‘会影响他赚钱’为理由直接婉拒了。 这件事他没有对老黄提及,更没有通过老黄向该抗日团体发出示警。 这是因为谨慎如程千帆,他下意识的觉得这是有问题的。 三本次郎在试探自己? 尽管他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以至于三本次郎竟然会试探自己,但是,程千帆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和感觉—— 这种声音和感觉很强烈,三本次郎确实是在试探他! 心中有了这个判断,程千帆又在心中缜密、反复分析了这件事,然后便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三本次郎是一个极为谨慎的人,但凡涉及到情报,三本次郎会非常注意保密性。 一般而言,在菊部宽夫向三本次郎汇报情报的时候,三本次郎会让宫崎健太郎暂时回避一下,而不是令他在一旁旁听。 当然,这似乎也可以找到解释——三本次郎有意将菊部宽夫负责的这件事交给宫崎健太郎来做,故而没有让宫崎健太郎去回避。 但是,问题又来了。 以三本次郎的素来行事脾性,他喜欢将一个工作交给某人一直负责,轻易是不会安排其他人接手某件事情的。 就拿此事来说,程千帆没有看出来菊部宽夫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忙碌,以至于需要将手中的密探这样重要且机密之事交给他来做。 最重要的是,三本次郎突然安排他来接手这件事,美其名曰是为了帮助宫崎健太郎抢功劳。 这有些突兀: 宫崎对于立功素来没有兴趣。 宫崎最喜欢什么? 课长是最清楚的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月票,拜谢诸位大大。 第302章 阿海的智慧 尽管只是怀疑三本次郎是在试探自己,或者有可能是自己太过谨慎和敏感了,但是,程千帆不敢赌。 从三本次郎和菊部宽夫口中得知的这个情报,属于‘非常特殊的指向性情报’。 何谓特殊的指向性情报? 顾名思义,就是指向性非常明显。 倘若他果真通过组织上向该抗日团体示警,那么,一旦此事果然是三本设下的圈套,那么,他必然会暴露。 甚至于,即便不是三本次郎设下的圈套,鉴于这个情报的范围非常狭窄,指向性明显,三本次郎怀疑的目光也会瞄向他。 故而,极度谨慎的程千帆甚至对老黄都没有提及此事。 从内心来说,程千帆的这种谨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血,可想而知,那个被三本次郎盯上的抗日团体可能遭受什么样的命运。 但是,他对此只能冷眼旁观,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是救火队长,他有他的任务和使命! ‘火苗’同志的内心是痛苦的,对于他来说,这种潜伏生涯中的生死大劫已经不是最折磨和可怕的。 这种明知道牺牲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救人却只能冷血旁观,这种精神上折磨才是最最痛苦的,甚至可能一生都要默默承受这种灵魂上的自我折磨。 …… “肝火旺盛。”房靖桦看了王钧一眼,“张嘴。” 王钧张嘴,伸出舌头。 房靖桦看了一眼,“舌苔暗淡,我给你开一副清热解毒的药,文火煎服。” “晓得了。”王钧点点头,他压低声音说道,“‘火苗’同志发来示警,要小心童学咏,他怀疑汪康年和童学咏要搞什么阴谋。” “已经出事了。”房靖桦表情沉重说道,“南市交通站的范中奇被捕后叛变,供出了南市交通站的新站点,汪康年的侦缉大队连夜抓捕。” “伤亡情况如何?”王钧大惊,问道。 “两名同志牺牲,一名同志受伤被抓。”房靖桦说道,“幸好提前收到了内线同志的示警,其他的同志成功撤离了,不然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乐启文同志呢?”王钧立刻问道。 “被敌人抓捕的正是乐启文同志。”房靖桦表情凝重,“他带领两名同志阻击敌人,不幸受伤被抓。” ‘包租公’同志熟练的用麻绳捆扎好药材,将药材递给‘蒲公英’同志,“组织上判断,敌人是知道乐启文同志的,他们想要抓活的,所以才没有开枪杀害乐启文同志。” “肯定是童学咏!”王钧愤怒说道,“这次抓捕行动,童学咏应该跟随汪康年参与了,他自然是认识乐启文同志的。” 说着,王钧抡起拳头想要一拳砸在桌柜上,却又担心有声响,最终只能攥紧拳头,‘嗐’了一声,“对于叛徒童学咏,我再次建议组织上动手除掉,这个人对我们太了解了。” “童学咏这个人知道我们想要除掉他,出行隐蔽,行踪很难确定。”房靖桦沉声说道,“甚至于我怀疑汪康年会以童学咏为诱饵,诱使我们对童学咏动手。” 说着,他摇摇头,“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乐启文同志……”王钧说道。 “组织上会想办法营救乐启文同志的。”房靖桦说道,不过,他的表情是暗淡的,乐启文落在极度仇视红色的汪康年的手中,想要营救该同志逃出魔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王钧也沉默了,他也清楚乐启文同志的处境: 其一,没有能够经受住敌人的严刑拷打,背叛了党和人民。 其二,经受住了敌人的严刑逼供,忠于党和人民,用鲜血和生命书写最后的壮烈。 “有姜琦同志的消息了吗?”房靖桦沉默了一会,开口打破了这股沉闷和悲伤的气氛。 “我已经请‘火苗’同志留意了,暂时还没有收到反馈。”王钧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火苗’同志也倾向于认为姜琦同志可能落入敌手了。”王钧说道。 房靖桦表情沉重且严肃,他来回踱步,然后果断说道,“我会和罗延年同志进行一次正式谈话的,以组织的名义请他暂时撤离上海。” 是的,姜琦同志曾经当过罗延年同志的交通员。 当年霍星黔‘同志’牺牲后,便是姜琦同志接替其成为了罗延年同志的交通员。 “罗延年同志不愿意撤离?”王钧皱眉问道。 “罗延年同志正在负责兵运工作,他坚持要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再撤离。”房靖桦说道,他是理解罗延年同志的这个决定的。 此次兵运工作,从头至尾都是罗延年同志负责的,目前为止,组织上已经动员了二十多名学生、知识分子积极参军,不日就将秘密安排护送他们去茅山新四军驻地。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负责此工作的罗延年同志仓促撤离的话,会直接影响到此次兵运工作。 “老罗还很关心姜琦同志的安全,同时他也坚信姜琦同志即便是落入敌手,也不会背叛组织、背叛人民的。”房靖桦说道。 “我的意见是,罗延年同志必须立刻撤离。”王钧表情严肃,“是的,我也愿意相信姜琦同志对党和人民的忠诚,但是,我们不能够将安全寄托在这种信任上面。” 他看着房靖桦,沉声说道,“‘包租公’同志,当有同志疑似被捕之后,所有和这名同志有联系或者是曾经有过联系的同志都必须第一时间撤离,这是组织纪律,是我们无数烈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 “你说的对,我接受你的批评。”房靖桦点点头。 “老房,我没有批评……” “不,你的坚决果断的态度,本身就是对我处理此事的态度的一种提醒和批评。”房靖桦摆摆手,“是我考虑太多,不够果断,没有能够坚决按照组织规定去处理此事。” 房靖桦果断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他此前的犹豫也主要是考虑到此次兵运工作的重要,或者说他被罗延年同志所说服了,认为再耽搁两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侥幸心理! 这种侥幸心理要不得的,是要出大问题的。 因为这种侥幸心理,组织上曾经有过惨烈的损失,这是血的教训! “我会即刻去见罗延年同志,安排他暂时避一避。” 房靖桦起身,穿上外套,套上了围巾,戴上了帽子。 “等我离开大约一刻钟后,你再出去。”王钧提醒说道。 “我知道。”房靖桦点点头,“你路上也多加小心,汪填海有对日媾和迹象,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事情刺激到了符孝琓的伪政权,敌人这几天活动异常猖獗。” “我会注意的。”王钧拎起了捆扎好的药包,他拉开门来到门口,回头看到房靖桦一身上下都是准备外出的样子,便赶紧将房门合上了一些,在门外抱拳,“邹大夫,有劳了。” “多喝些热水,利尿。”房靖桦也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了,没有注意到细节上的破绽,他赶紧身子朝着门后让了让,提醒‘病患’说道。 …… 来运客栈。 阿海打开窗,看了看外面。 月色皎洁。 这是近几天上海难得的晴夜。 天气好了,日军、以及租界巡捕巡逻的频率更高,且他们的视野更好。 这种好天气却是并不利于阿海外出。 “小山,你照顾好姜大哥。”阿海对雷云山吩咐说道。 “知道了,阿木哥。”雷云山答应一声。 “记住了,姜大哥腿有伤,千万不能下床落地。”阿海又叮嘱了雷云山一声。 “记住了,我会照顾好姜大哥的。”雷云山明白阿海的意思了,点点头说道。 “姜大哥,我现在出去联系组织上。”阿海走到床边,对姜琦说道,“你脚上有伤,就在这里等我消息。” “可是,事态紧急,我要见罗……”姜琦挣扎着坐起来,说道。 “正是因为事态紧急,你腿脚不便,带上你只会耽误时间。”阿海说道。 “我的脚是怎么受伤的?现在嫌我是累赘了?”姜琦气坏了,质问道。 阿海赶紧道歉,“是我话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姜琦同志,我向你道歉。” 阿海表情诚恳说道,“我联系上了组织,会立刻带人来接你和萧山的。” 说着,他指了指房间,“这里毕竟不太安全。” 听到阿海这么说,姜琦这才作罢。 不过,他看向阿海的目光终究是带有几分责备的。 在回上海的途中,雪后路滑,阿海不小心滑倒了,却是正好一个滑铲,直接将他铲倒在地。 这还不算,阿海招呼雷云山来扶他们,雷云山这个憨大个笨手笨脚的竟然绊倒了,直接压在了他的腿上。 两个毛手毛脚的家伙生生地把他的右脚脚踝弄骨折了。 …… “骨折了?怎么回事?”卢兴戈皱眉,冷冷问道。 “阿超和三中队的小贾……”阿元支支吾吾说道。 “说!”卢兴戈面色一沉。 “他们两个在百乐门,因为小玫瑰,再加上喝多了,就打起来了。”阿元叹口气,说道。 “混账!”卢兴戈大怒,“作死的玩意!” 现在局势这么紧张,日特、伪警察、日军宪兵到处盘查,自己的手下竟然和袍泽在风月场所争风吃醋,还大打出手,简直是打灯笼上茅坑! 最重要的是,阿超那混蛋竟然输给了小贾! “卢队长,区座请你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走过来对卢兴戈说道。 “辛苦陈书记了,我这就过去。”卢兴戈客客气气说道。 看着陈明初离开的背影,卢兴戈的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陈明初是新任上海区的书记。 汪鉄牧履新上海区区长后,在并未向重庆总部请示的情况下,就自作主张对上海区大幅度调整人事。 汪区长将原书记程续源调整为外勤,将陈明初安排在上海区书记的位置上。 此外,汪鉄牧还对外勤组织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其中一部分调整安排并未和现任副区长、行动大队队长郑利君进行过沟通,以至于引起了外勤单位不少负责人的不满。 与此同时,汪鉄牧却也知道拉拢一部分外勤,其中便包括重点拉拢并非郑利君嫡系的行动大队二中队中队长卢兴戈。 汪鉄牧极善交际,他多次到卢兴戈住处探望,并且邀请卢兴戈去仙乐都等风月场所消遣,平素也对他以兄弟相称呼,从不以上下级关系对待。 卢兴戈在上海区一直颇受排挤,无论是前任站长郑卫龙,还是后来的代站长郑利君,都对他既用却也一直防着,只有汪鉄牧以平易近人的态度对他,更堪称兄弟相交,这令卢兴戈对汪鉄牧非常敬服,从心理上来说是愿意为汪鉄牧效力的。 “告诉阿超,我回来再收拾他。”卢兴戈生气说道。 来到区座办公室门口,卢兴戈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才敲了敲门。 “卢老弟来了,快快,快进来,外面冷。”汪鉄牧看到卢兴戈,便热情的招呼,还将早就提前倒了热水的搪瓷缸子递过去,“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汪大哥,您喊我过来,有事?”卢兴戈接过搪瓷缸子,喝了口水,将缸子放下,搓了搓手,说道。 “确实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汪鉄牧点点头,听到卢兴戈已经习惯称呼自己为‘大哥’,他的心中是极为高兴的。 他了解过卢兴戈的情况,此人是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出身,枪法不俗,身手也不错,是一个行动高手,堪称不可多得的人才,却因为并非郑卫龙和郑利君的心腹,一直没有受到信任和重用。 这样的卢兴戈,简直是为他汪鉄牧在上海区打开局面量身打造的可供招揽之人才啊。 故而,汪鉄牧对卢兴戈一直是真诚以待、屈身拉拢,而结果自然是颇为喜人的。 “汪大哥有事尽管吩咐!”卢兴戈正色说道,“为党国,为汪大哥,卢某做事绝无二话。” “好兄弟。”汪鉄牧大喜,起身拍了拍卢兴戈的肩膀,随后,他拿起桌子上的烟盒,亲自给卢兴戈点烟,“老弟,对于陈专这个汉奸,你了解多少?” …… 翌日。 程千帆吃罢早饭,换好高级警官制服,从若兰的手中接过公文包。 他打开公文包,将一份请柬给妻子看了一眼,“今天晚上陈部长家里设宴相请,陈太太也请了你,你去么?”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隔壁不远的小区有阳性,我们小区现在瑟瑟发抖中,经历过四五月份的时候两次封控,现在大家都怕再来一次。 友情推朋友一本书,老作者,质量是有保证的: 化妆师楚凌云,灵魂从现代穿越过去,成为军事情报处少尉特工。抓日谍,惩汉奸,成建制摧毁日谍组织,一步步成为日谍组织胆寒心惊的王牌特工。智商在线,斗智斗勇,规避风险,放心阅读的一本谍战小说,已有二十多万字,书名《谍影凌云》 第303章 小小的副总巡长 “这是关于陈专的最新情报。”汪鉄牧抽了一口烟,指着卢兴戈手中的文件说道,“你看你的,我同时讲与你听。” “陈专曾任北洋政府外交部政务司司长、驻墨西哥全权公使、外交部次长、驻法兰西全权公使。” “后来曾任国府外交部顾问以及条约委员会副委员长等职务。” “民国二十七年三月份,伪维新政府成立后,已经花甲之年的陈专不甘寂寞,出任了伪维新政府外交部长等职务。” “不仅仅如此,其子陈文涛也出任了伪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一职。” 汪鉄牧表情严肃,向卢兴戈讲述陈专的资料情报。 “父为汉奸,子随父,陈家父子恬不知耻、认贼作父。”他冷哼一声,“对于这样的铁杆汉奸,必须严厉打击。” 卢兴戈放下手中的文件,眼眸中是带着兴奋的光芒,“汪大哥,是要对陈专动手了吗?”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陈专此人目前正以其在北洋政府出任要职的关系,极力斡旋北平的伪临时政府和南京的伪维新政府的合流,以扩大伪政权的力量。”汪鉄牧沉声说道,“故而,总部已经下令,要求我们想办法除掉此獠。” 说着,他看向卢兴戈,“兴戈老弟,你是我手下最信任之人,怎么样?有办法做成此大事吗?” “数典忘祖的汉奸,人人得而诛之。”卢兴戈慨然说道,“承蒙汪大哥信重,兴戈自当竭力办好此事。” “好极了!”汪鉄牧大喜,拍了拍卢兴戈的肩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弟你定会帮我。” 铲除伪维新政府中颇有分量之铁杆汉奸陈专,此乃汪鉄牧履新军统上海区区长后重庆总部对其下达的第一个重大任务,汪鉄牧自然非常重视,希望能够一战竞成,此既能够赢得重庆方面的嘉奖,也对于他进一步掌控上海区有不小的帮助。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汪鉄牧说道。 “首先是情报。”卢兴戈思忖说道,“陈专公馆的地形图,我需要这个。” “老弟是打算直接锁定陈专公馆为动手地点?”汪鉄牧惊讶问道。 “是的。”卢兴戈点点头,他来到墙壁前,指着地图对汪鉄牧说道,“汪大哥且看。” “陈专公馆的位置毗邻马路,四通八达,周边有公寓、舞厅,是便于行动后撤离的。”卢兴戈说道。 “锁定陈专公馆,我们便不需要耗费不菲的精力去搜寻陈专的行踪,只需要摸清楚陈专公馆内部的地形,然后制定考虑充分的计划,一击而中,旋即撤离。”卢兴戈表情振奋,“如此,只要不出意外,大事可定。” “说得好。”汪鉄牧沉思片刻,也是击节赞叹。 他本来闻听卢兴戈是打算直接对陈专公馆动手,第一反应是卢兴戈有些鲁莽。 不过,汪鉄牧本身便是刺杀专家,再听了卢兴戈的分析,再研究了陈专公馆周围的地形后,也不得不承认卢兴戈的想法虽然有些大胆,但是,正因为有些胆大包天,反而能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出其不意,一击而中,飘然远去。”汪鉄牧频频点头,“此计划看似冒险,实则险中有稳,更兼胆大心细。” 他递了一支烟给卢兴戈,“此计划我批准了。” “最重要的是搞到陈专公馆的内部地形图。”卢兴戈提醒说道。 “此事确实是此间关键。”汪鉄牧点点头。 两人皆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卢老弟,我听说你和一位姓刘的兄弟关系不错。”汪鉄牧突然说道。 “不瞒汪大哥,我确实有一个好朋友刘海山。”卢兴戈有些摸不清楚汪鉄牧的意图,“刘大哥现隐居闹市,我也曾经劝说他加入我们,不过,刘大哥考虑到妻儿老小……” “你误会我了。”汪鉄牧摆摆手,“我并非要招揽刘海山,只是希望他能够在这件事上援手一把。” “刘大哥极讲义气,也愿意为抗战,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的。”卢兴戈赶紧说道,“不过,我了解刘大哥,他和陈专并无瓜葛……” “你看看这条情报。”汪鉄牧指了指文件。 卢兴戈定睛去看: 陈文涛之妻,张帼英。 他心中一动,有点明白汪鉄牧的意思了。 陈专之子陈文涛的妻子张帼英乃是那位少帅的二妹,因为这个关系,陈家的几名保镖都是东北军出身。 而卢兴戈的好友刘海山,此人曾任张少帅的副官,后来心灰意冷隐居上海。 本来刘海山看似和陈专一家毫无关系,但是,经过如此层层分析、勾连,却是连接上了。 “汪大哥厉害。”卢兴戈心悦诚服的竖起大拇指,“我这便去见刘大哥,他为人义气,虽心有牵挂无法全身报国,但是,能够为抗日出一份力,刘大哥定然不会推辞。” “好极!”汪鉄牧大喜,“兴戈乃壮士,你的朋友定然也是慨然义气之士,对此我是深信不疑的。” …… 贝当区,一处略显破败的仓库。 仓库年久失修,甚至可以说是四处漏风。 原来的东家据说是没在上海了,其亲戚也没钱维修,干脆以便宜的价格租了出去,并且讲明了:仓房年事已高,银货两讫,若有不忍之事,自便处之。 实际上是上海党组织秘密租下了这个仓库。 “罗部长,里面请。”高兰对匆匆赶来的罗延年低声说道,“房书记在等着了。” “有姜琦的消息没有?”罗延年问道。 “罗部长进去了就知道了。”高兰露出为难之色,说道。 罗延年心中咯噔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海同志,看到你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进来后,看到风尘仆仆的阿海同志,罗延年非常高兴,上去握住了阿海的双手,又看了阿海几眼,“没受伤吧。” “没有。”阿海说道,说着,他看了房靖桦一眼。 “没事,阿海同志,将你一路的所见所听,以及你的一些判断再说一遍。”房靖桦说道,“罗部长是最了解姜琦的人,他的判断和意见很重要。” 罗延年看了房靖桦一眼,同时,他心中一沉,刚才他从高兰的表情去判断,以为姜琦出事了,甚或是牺牲了,但是,从房靖桦方才所说言语中,他突然意识到是他理解错误: 姜琦可能不是牺牲了,而是…… 因为,房靖桦提到姜琦的时候,是直接说‘姜琦’,没有说‘姜琦同志’。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阿海闭上了嘴巴。 他看向罗延年同志。 这位老同志表情严肃,陷入思考之中。 很快,阿海从罗延年的眼眸中看到了伤心和失望。 “姜琦有问题。”罗延年果断说道。 “老罗,说说你的依据。”房靖桦沉声说道,同时,他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姜琦是罗延年的老部下,老罗这个人非常重感情,也护短,如果罗延年并不认为姜琦有问题,那就需要多费一些口舌了。 此事大的难为在于,一切都只是阿海同志的分析和判断,实际上是没有姜琦叛变的证据的。 但是,房靖桦非常了解阿海,这是一位非常有能力且谨慎的好同志,从阿海所讲述来看,房靖桦也倾向于认为姜琦是有问题的。 甚至于,他心中有一种直觉,姜琦背叛组织和人民的可能性极大。 “姜琦最怕饿肚子。”罗延年叹了口气说道,“他参加革命之前,是逃荒到上海的,一路上饥肠辘辘,险些饿死。” 说着,罗延年点燃一支烟,他划了好几次才划着了一根洋火。 “他是饿晕在我们的一个隐蔽交通站外面,是我们的同志用一碗米汤救了他的命。”罗延年苦笑一声,“阿海同志给了他窝窝头,他没有吃,这非常不合理。” “我当时的判断也是如此,我怀疑姜琦同志吃过了,并且确实是吃饱的。”阿海说道。 “是啊。”罗延年点点头,“从日军的包围圈中突围,一路被搜捕,山里雨雪,连野果子都没有,他哪里会吃饱肚子啊。” “阿海同志非常细心,从蛛丝马迹发现了一些疑点。”房靖桦点点头,说道,“当然,这一切毕竟都只是我们的推断,对于姜琦,我的意见是先控制住,然后再审问。” 说着,他看向罗延年,“老罗,你的意见呢?” “我没意见,必须立刻控制住姜琦,不能够让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罗延年表情沉重且愤怒,“我倒要亲口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背叛革命,背叛人民!” “房书记,罗部长,那我现在就先回旅馆。”阿海说道。 “让高兰带人陪你一起去。”房靖桦说道,“先稳住姜琦,带他出来后,再在无人地方控制住他。” “别让这混账东西跑了。”罗延年愤愤说道。 “跑不了。”阿海说道,“他的腿脚受伤了。” 看着高兰和阿海离开了,罗延年点点头,“阿海同志很不错,不仅仅心细,发现了姜琦身上的不寻常之处,还能想到故意滑倒铲伤了姜琦,令其无法外出,这小子,脑子灵光呢。” “阿海同志是一位非常有能力,很谨慎和机敏的同志。”房靖桦也是赞叹说道。 “就是有时候运气不太好。”罗延年又说了句。 …… 愚园路668弄25号。 陈专公馆。 “陈部长,您留步,留步。”程千帆面带笑容,态度恭敬,“此番叨扰了。” “贤侄这是说的什么话。”陈专留着漂亮的胡须,一眼看去仿若一位颇为儒雅的老夫子,“我这样的老朽啊,最喜欢和贤侄这样的年轻人多交往了。” 说着,他捋了一把须,“从你们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光啊。” “岁月如梭……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看着陈专感慨的样子,程千帆也是喟然长叹,“正是因为有陈部长这样的国之柱石,为了中华奔走、殚虑,家国幸甚,民族幸甚呀。” “贤侄这话说到老夫的心坎里去了。”陈专闻言,大喜,忽又表情愤慨,“我等值此危急时刻,临危受命,拯救国家和民族与水火之中,却惨遭误解,背负骂名,实在是痛煞老夫了。” “陈部长哪里老了?”程千帆微笑说道,“您老人家老当益壮,我可是听说了,您老又准备纳一房呢。” “哈哈哈哈。”陈专哈哈大笑,“牧斋公当年一枝梨花压海棠,老朽岁年迈,却也愿意效仿古人。” 程千帆亦是哈哈大笑,一老一少两个以性好渔色著称的男人相视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程千帆再请陈专留步,应下了数日之后的宴会之约,彬彬行礼后离开。 …… “父亲,程千帆只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一个小小的副总巡长,您贵为外交部长,行通万国之使命,又何必对这样一个小喽啰如此?”陈文涛过来搀扶陈专回正堂落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小小的副总巡长?”陈专看了儿子一眼,“是啊,一个小小的副总巡长自然不在总务司司长的法眼之内。” “父亲,儿子若有看不透的地方,您指点一二便是,又何必这般冷嘲热讽与我?”陈文涛苦笑一声,说道。 “你可知道,在这个法租界,我这个维新政府的外交部长说话,也不如他程千帆这个小小的副总巡长有用?”陈专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表情严肃说道。 “父亲何必自谦。”陈文涛摇摇头,“且不说您乃是北洋重臣,备受友邦尊重,便是儿子我这个总务司司长,也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更是备受各界朋友敬重,便是……” 陈专看着一脸傲意、自得的儿子,脸色极为难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打断了陈文涛的洋洋之语: “便是,便是,便是——你吃屎长大的!”陈专气急,污秽之言脱口而出,恨恨骂道。 “实权!实权!我说了多少遍了,有权,有势,说话才有底气。”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04章 令人放心的学生(【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3/6) “老爷,文涛若有不懂的地方,你好生教导便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陈夫人沏了一杯参茶过来,宽慰说道。 “他不是不懂,是太自以为是了。”陈专哼了一声。 程千帆出了陈专公馆,李浩带了几人立刻迎了上来。 “帆哥。” “走吧。”小程总拍了拍衣装上的浮尘,弯腰上了小汽车。 前后两辆小汽车也齐齐发动,拱卫着小程总的座驾快速驶离。 …… 卢兴戈坐在马路边上的一个茶摊上,看着‘小程总’的车队离开,表情有些凝重。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小程总,法租界和日本人走的最近的几个人之一。”刘海山说道,“这个人早晚必当汉奸。” 卢兴戈心中苦涩,他无法想象,二弟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他难道真的要大义灭亲,亲手干掉自己的这位结义兄弟? 二弟啊,三弟英灵不远,你若是真的认贼作父,便是真的没救了! 此时,陈专公馆打门打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和门房说了两句,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这位兄弟就是张国清,当年在东北和我一个马勺吃饭的兄弟。”刘海山低声说道,“要弄到陈专公馆的地形图,找他就可以。” “此事就拜托刘大哥了。”卢兴戈双手抱拳说道。 “小事一桩。”刘海山微笑说道,“能为抗日出一份力,刘某义不容辞。” …… 虹口。 今村兵太郎家中。 程千帆带了上好的红酒礼盒来看望老师。 今村小五郎热情迎接,随手接过红酒礼盒,入手一沉,两人相视一笑。 “老师呢?” “在楼上书房,健太郎自去便是。” 程千帆又和今村小五郎说了会话,这才上楼来到书房。 …… “你去见过陈专了?”今村兵太郎放下手中的文件,问道。 “是的,老师。” “说说你对这个人的印象如何。” “是个人物。”程千帆想了想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虽然学生素来鄙薄支那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是很有水平。”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他示意宫崎健太郎坐下说话,“陈专这个人,堪称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便是我,对于此人也是颇多敬佩的。” “此人竟然能令老师另眼相看?”程千帆惊讶不已。 “中国贫弱,此人任职北洋政府外交官期间,能够以弱势顶着沙俄的胁迫,为北洋政府保住了对外蒙古的宗主权,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民初,沙俄政府图谋外蒙古,策动外蒙古王公闹独立,制造事端。 北洋政府迫于沙俄的压力,与沙俄签署了解决外蒙古问题的协议。 陈专被任命为北洋政府‘会议外蒙古事件之全权公使’。 三方历时九个月的艰难谈判,彼时北洋政府因为‘二十一条’事件,无力以军事手段作为谈判后援,陈专仅凭口舌,据理力争,虽然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但是,此人也成功为北洋政府争取了册封哲布尊丹巴名号,以及在库伦派员监视外蒙古王公政权的权利,并且最终促使哲布尊丹巴撤销独立。 在国力式微的情况下,此人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 “健太郎,从这件事你明白了什么?”今村兵太郎问道。 “没有枪炮,没有无尚武力,国家便绝无外交可言。”程千帆说道,他是眼神中满是骄傲表情,“我大日本帝国如初升之骄阳,发生在支那身上的耻辱,绝无可能发生在帝国身上。”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自豪之光,“学生以生在如此伟大的国度而自豪!” “说得好啊,弱国无外交。”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帝国无数前辈为我们开辟了阳光大道,吾等所能做的,就是推动历史的齿轮,令大日本帝国以前所未有之傲然姿态屹立于寰宇!” “学生受教了。”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 “你前段时间和渡边大队的太田悠一一起喝酒了?”今村兵太郎突然问道。 “是的,老师。”程千帆回答说道,“川田家的笃人少爷即将赴宪兵司令部任职,学生设宴,邀请了曾经担任过池内司令官的侍从官的太田君赴宴。” “太田悠一在酒席上是否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今村兵太郎又问。 “啊?”程千帆露出惊讶和思索的表情,“不该说的话?” 他看到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顿时也紧张起来,“老师,我们只是闲聊以增进感情,并未说什么敏感话题。” “不是你,是太田悠一!”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 “学生愚钝,还望老师点拨一二。”程千帆又想了想,茫然的摇摇头,说道。 “太田悠一可是说了渡边大队即将去周边扫荡之事?”今村兵太郎问道,他的目光盯着宫崎健太郎看。 …… “啊,这个啊。”程千帆恍然,他点点头,“笃人喜欢四处游历,我劝说他周边不靖,最好还是不要乱跑,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引起了太田君的不快,他便说了蝗军准备扫荡周边反抗分子,届时笃人便可以畅快游历了。” “身位军中官佐,酒后管不住嘴巴。”今村兵太郎哼了一声。 他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些和他从坂本良野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是一致的: 是太田悠一喝多了,为了取悦川田家的少爷,主动说出军事行动计划的,并非健太郎或者是良野主动相询。 这在一定程度上便使得宫崎健太郎和坂本良野洗脱了初步的嫌疑。 至于说川田笃人,其人本身便没有被列入调查范围,川田家的少爷是万万不可能和反抗分子有什么牵扯的。 此外,今村兵太郎一开始询问的时候,宫崎健太郎完全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以为是他自己当时在晚宴上说错了什么话。 今村兵太郎自诩自己观察仔细,健太郎的表情是做不得假的,同时也说明健太郎根本没有将太田悠一无意间泄露的军事情报放在心上。 对于自己的这位学生,他还是非常满意和放心的。 哼,军部那帮家伙,十之八九是军方内部自己泄露了军事情报,却想要将责任推卸到他人身上,着实可恶!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3/6。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05章 健太郎的眼技 看到宫崎健太郎露出思索之色,今村兵太郎知道以自己这名学生的聪慧,现在应该有些明白了。 他略一思索,便决定不再隐瞒什么,索性将军方正在调查此次军事扫荡情报泄密之事告知与他。 “军方那些人在搞什么?他们竟然怀疑我?怀疑我就算了,他们竟然还怀疑到坂本君的身上?!”程千帆听了今村兵太郎的话,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和不解,还有几分哭笑不得。 今村兵太郎读懂了自己学生刚才的表情变化: 惊讶是因为健太郎听闻军事情报竟然外泄,更加确切的说是听闻军方竟然怀疑他,因此震惊。 愤怒和不解是因为竟然被怀疑被调查。 哭笑不得,更确切的说是愤怒之后更有些无奈。 …… “军事情报泄露,军方必然是要查清楚,有个交代的。”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倒也没有当着学生的面腹诽与责难军方,“任何可能接触和听说了军事计划的人都会被列入调查。” 说着,他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不仅仅是你和良野,还有很多人都被调查,我相信你是清白的,这件事不要放在心上。” “健太郎明白。”程千帆点点头,面色真诚说道,“健太郎对老师,对帝国,对添皇陛下忠心耿耿,真金不怕火炼,只是因为此次误会令老师为我伤神,是健太郎的罪过了。” “你是我的好学生,我是了解你的,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你被怀疑和误解。”今村兵太郎看着给茶杯添加热水的宫崎健太郎说道,“你是专业特工,以你的专业思维和目光来看,军方此次军事情报泄露,最有可能是哪里出问题了?”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将暖水瓶放好,皱眉思考片刻后,露出为难之色,苦笑说道,“老师,那日因要陪好笃人,我喝了不少酒水,故而没有注意太田君所说的话,蝗军是何时开始扫荡行动,又是因何判断军事计划泄露的?” “蝗军开始扫荡以后,发现中国军队和红党游击队已经开始提前撤离,特别是忠义救国军,他们更是已经跳出包围圈了。”今村兵太郎说道。 “此外,军队抓获了一批俘虏,从俘虏的口中也证实了他们是提前得知了蝗军要扫荡的情报。” …… “老师,是忠义救国军的俘虏,还是红党游击队的俘虏?”程千帆想了想,问道。 “这个我却不清楚了。”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军方发来的函件自然不可能交代的那么清楚。 此外,他对于军方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有情绪,只是因为军方竟然怀疑到了宫崎健太郎和坂本良野的头上了,这令今村兵太郎颇为不满。 至于说他询问宫崎健太郎对此泄密案的看法,则只是突然来了几分兴趣,故而发问。 这个兴趣,与其说是他关心泄密案件,倒不如说他要考究一下宫崎健太郎的专业水准。 “通过俘虏的口供,特别是其中的一些细节,是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特别是对于进一步确认对方收到情报的时间很重要。”程千帆说道。 “此外,如果俘虏是忠义救国军的士兵,那么,对方的情报来源最大可能便是重庆军统局上海站的人。”他踱步,继续说道,“如果是红党游击队的人,则说明情报来源是红党。” “你倾向于是哪一方?”今村兵太郎喝了一口热茶,舒服的叹口气,问道。 “军统上海站的可能性最大。”程千帆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 “说说理由。”今村兵太郎丢了一支烟给宫崎健太郎。 …… 程千帆接了香烟,然后又顺势直接‘抢走’了今村兵太郎的烟盒,“小五郎管家说了,老师您嗓子不太舒服,香烟交给学生暂时保管吧。” 今村兵太郎抬手指了指宫崎健太郎,随后便笑着摇摇头。 “理由。”程千帆刚想要抽烟,然后看了今村兵太郎一眼,便又将那支香烟放进了烟盒,将烟盒放进了兜里。 今村兵太郎笑了笑,健太郎有烟瘾,却没有抽烟,这是考虑到他嗓子不舒服。 “理由很直接。”程千帆思忖说道,“红党长期被国府捕杀,且受困于资金、装备等问题,他们目前应该说是比较弱小的。” “而重庆方面则不然,尽管他们从上海逃窜离开了,但是,他们留下了相当数量的特工,这些人熟悉上海的环境,很多人甚至长期扎根于各行各业。” “甚至于,现在上海特别市政府的警察局、侦缉大队、缉私局、水警队伍,乃至是绥靖军内部,都可能有重庆方面留下的钉子,或者是近期被重庆方面策反的人。”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所以,学生认为,倘若从获取情报的来源和便利之处来说,重庆方面的可能性更大。” “健太郎,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眼神中是欣赏和满意之色,他也只是乘兴想要考究一下健太郎,而这个学生交出的答卷显然令他很满意,其对于重庆方面以及红党这两方势力、人马的特点还是有较为深入的剖析和认知的。 或者说,今村兵太郎对于学生的表现甚可以用惊喜来形容了。 健太郎若是能够不那么沉迷赚钱,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其成就和进步定然更大。 不过,也罢,这样的宫崎健太郎倒也不错,胜在对自己够忠心。 …… 程千帆看天色已晚,便向今村兵太郎告辞离开。 “走吧,我送送你。” “怎敢让老师亲送?”程千帆连忙说道。 “长时间坐在椅子上,人有些乏了,走走路也好。” “老师为帝国操劳过甚,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你和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也多有生意往来?”今村兵太郎走到楼梯口,停下来,冷不丁问道。 程千帆跟在今村兵太郎后面,听了‘老师’突然询问,面上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06章 自得的今村 今村兵太郎就那么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爱徒’。 “确实是有些生意往来,法国这边,我和皮特是合作伙伴。”程千帆毫不避讳,坦然点点头,“英国人,美国人那边,也是有些生意来往的,特别是一个美国商人,我曾经帮过他一个小忙,后来便在生意上多有合作。” 说着,他走在前面,示意今村兵太郎注意楼梯台阶,“这些事我和老师您说过的。” “唔,我有点印象了。”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很好,你做得很好。” 对于宫崎健太郎的‘交游广阔’、‘生意发达’,今村兵太郎还是颇为满意的,尤其是后者。 …… “交给你一个任务。”今村兵太郎说道。 “老师请吩咐。”程千帆说道。 两人下了楼梯,来到一楼的客厅坐下,今村小五郎令仆人送上点心,并且亲自送上来早就醒好的红酒。 “这还是健太郎上次送来的美酒呢。”今村兵太郎喝了一口红酒,说道。 “学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平素也不能为老师分忧,更是险些害了老师的名声,所能做的就是孝敬老师些许酒水而已。”程千帆谦逊说道。 “好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今村兵太郎瞪了自己学生一眼,“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信你,护你,今后若有人欺负你,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这个小子,终究还是对于此次被军方怀疑和调查之事有些不满的,刚才言语中无意间便有些情绪流露了。 “老师您刚才说的任务是?”程千帆问道。 “邪恶的苏俄侵占了满洲国的张鼓峰,这对帝国在满洲的边境态势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今村兵太郎说道。 张鼓峰? 程千帆露出严肃的表情。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占了中国东北,接着又扶植傀儡皇帝溥仪成立了伪满洲国。 这也导致日本和苏俄的关系极为紧张,特别是在边界地区,双方摩擦不断。 在这种背景下,就在去年夏秋之际,日本和苏俄在东北爆发了一次军事冲突,这便是“张鼓峰事件”。 此次事件,实际上是日本关东军试图试探苏俄的军事实力和底线,尝试北进的可能性。 不过,张鼓峰事件以日本的失败而告终。 苏俄趁机占领了张鼓峰,并直接将其划为界山,日本控制的傀儡‘满洲国’则失去了图们江入海口。 “老师,您的意思是令我打听法国人、英国人以及美国等欧美列强对于帝国同苏俄的争端的反应?”程千帆思忖片刻,问道。 “邪恶的北极熊是贪婪的野兽,同时也是帝国同英法美的共同敌人。”今村兵太郎郑重说道,“帝国在满洲同苏俄的争斗,应该得到‘自由世界’的支持。” “学生明白了。”程千帆若有所思,点点头,“我会和皮特,或者是席能,乃至是坦德先生,还有英国朋友、美国朋友聊一聊国际局势的”。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 …… 看着宫崎健太郎离开的背影,今村兵太郎表情有些凝重。 军部,特别是关东军那边,并没有因为张鼓峰事件之失败而安静下来,依然力图在北方取得突破。 外务省方面对此忧心忡忡,认为苏俄是一只巨兽,不宜去轻易招惹。 不过,关东军那边却战意盎然,发誓要洗刷张鼓峰失败的耻辱,狠狠地在北极熊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打开帝国北进的通道。 外务省无力阻止关东军的策略,便想着在其中能够做些事情,未来也能够在其中分一杯羹。 宫崎健太郎的身份低微,但是,他同法租界的高层关系不错,和英美方面也有些来往。 甚至于,自己的这个学生和苏俄方面也有一些生意往来,健太郎对此并没有隐瞒,也有对他暗示‘报备’过。 宫崎健太郎是一个信使。 在外务省高层暂时不便和欧美列强直接沟通的情况下,宫崎健太郎这样的‘小人物’反而能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 此外,宫崎健太郎的表面身份是巡捕房的中国高级警官程千帆,一个对大日本帝国亲善的中国人充当日本方面的信使,这是非常奇妙的安排,一旦事情泄露,外务省方面也能够有更多的回旋余地,避免过分刺激苏俄。 对于自己的这个能够想到利用宫崎健太郎的特殊身份去操作此事,对于自己的这个谋划,今村兵太郎还是有些自得的。 …… “帆哥,怎么了?”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帆哥上车之后就一直沉默思考,李浩不由得有些担心。 “没事,琢磨事情呢。”程千帆说道,“医院那边准备好了吧。” “已经准备好了,帆哥你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圣玛利亚医院的林博士亲自安排预留了头等产房。”李浩说道。 白若兰的预产期在下个月初,毗邻春节,尽管现在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程千帆却早已经联系医院准备产房,并且配备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候着了。 圣玛利亚医院中文名叫广慈医院,就在金神父路,医院有三种病房,分别是头等、二等以及普通病房。 头等、二等病房费用较贵,主要是法国人、有钱的中国人、教会人士才用得起。 普通病房费用低廉,小康之家也用得起。 广慈医院的头等病房向来紧张,且因为是法兰西教会医院,素来是姿态高傲,想要预订头等病房,已经不仅仅是钱财能打通关系的了。 不过,以小程总在法租界的权势和赫赫声威,程太太待产,小程总说要预订头等产房,医院提前一个月就必须预留好。 “帆哥,乃妈用哪个?”浩子问道。 关于乃妈,金克木的太太帮着寻了一个,师母何雪琳也帮忙找了一个,甚至青帮的张仁风张老爷子也特别从绍兴老家请了个经验丰富的乃妈过来,说是奶水足,带过几个公子小姐,都吃得胖嘟嘟的。 “三个都用,看孩子喜欢哪一个。”程千帆笑了笑,说道。 三家都是好意,特别是老师和师母更是将他视为亲子,这是喜事,更是一番心意,婉拒哪一家都不合适,干脆都用了,这种人情,必须接着。 他的眼神是温柔的,想到即将出生的孩子,程千帆的心底也是抑制不住的期待和喜悦。 …… 辣斐坊,小程总的新家。 这是一处西式两层小洋房。 门前草坪,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 “好受点没?”程千帆搀扶白若兰坐下。 今天临出门前,若兰感觉身子不太舒服,便没有随同程千帆去赴宴。 “好多了,就是那一会有点辛苦,喝了陆妈妈烧的咸汤就缓过来了。”白若兰说道。 陆妈妈是程家新请的佣妈,是上海滩颇有名气的女佣,擅长伺候临产、生产的女子。 除了陆妈妈之外,小程总家里还多了两个使唤丫头,虽然是使唤丫头,白若兰待她们如同妹妹一般,两个女孩都是白若兰从养育院‘买’来的。 “老爷,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羹。”小丫鬟栗子端了一碗甜汤过来,“太太早就吩咐灶上煮着了。” “辛苦夫人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有小丫鬟在,白若兰面露羞涩,白了丈夫一眼。 “小宝呢?”程千帆问道。 “睡着了。”白若兰知道丈夫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小宝喝过甜汤了。” “一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要去巡捕房一趟,你早些休息。”程千帆微笑着,他用调羹搅动甜汤,吹了吹,送到白若兰嘴边。 白若兰吃了一小口便摇摇头,看着丈夫吃的畅快,她满心欢喜。 只是这欢颜之下的担忧之色,还是被程千帆看在眼中。 “就是去处理一些公务。”程千帆明白妻子担心什么,便说道。 白若兰这才稍稍宽心。 又陪着若兰在客厅里散散步,叮嘱两个小丫鬟和陆妈妈照顾好太太,程千帆换了一身外套,急匆匆离家而去。 …… 罗延年的眼眸中满是痛苦、失望和愤怒交杂的表情。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姜琦,最终所有的情绪化做一声长叹。 姜琦招了。 他在随同保二中队突围的时候,不幸被日军俘虏,面对日军的审讯,面对日军士兵挥舞的刺刀,他一开始是没有屈服的。 但是,当一名日军军曹将一盒牛肉罐头放在饥肠辘辘的姜琦面前的时候,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背叛了人民。 日军得知姜琦是红党,并且曾经是上海红党重要‘头目’罗延年的交通员,大喜,果断决定放他逃离,令其回到红党内部,伺机抓捕罗延年,进而争取能够将上海红党一网打尽。 客观的说,这个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的。 姜琦没有受到真正的严刑拷打,没有留下受刑的痕迹,若是回到上海,几乎没人会想到他曾经被俘和叛变。 令姜琦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海只是因为一块窝窝头便对他起了疑心,进而一步步的识破了他的可耻面目。 姜琦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恳求罗延年放他一马。 就在罗延年沉默不语的时候,姜琦骤然暴起,想要挟持罗延年,却是被罗延年直接抓住胳膊,来了个过肩摔。 高兰带了一名同志立刻上来将姜琦死死地摁住了。 “你的拳脚功夫都是我教的。”罗延年看了姜琦一眼,表情痛苦的摇摇头,说着,他摆摆手。 看着被高兰押走的姜琦,罗延年坐在凳子上,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姜琦不仅仅是他的交通员,是他的战友,更可以说是他引导这个被他一碗米汤救活的年轻人一步步走上革命的道路的。 罗延年的妻子、孩子在白色恐怖时期牺牲在国党反动派的枪口之下,甚至可以说,在他的心中姜琦就是他的孩子。 姜琦的背叛,以及即将遭受他该有的惩罚,对于罗延年来说,更是双重意义的背叛和失去。 “阿海同志,我要谢谢你。”罗延年起身,对阿海深深一鞠躬,“你能够及时发现姜琦这个叛徒,避免组织上遭受重大损失,我谢谢你。” 他是真的后怕,不是怕自己因为姜琦的叛变而遭受逮捕和牺牲,更是心悸于这么一颗毒瘤潜伏在红党内部,可能给组织上带来的重大损失。 若是那种情况出现,他是死都不会瞑目,没脸去见马克思。 …… “老黄,还得是你啊。”程千帆夹了一块狗肉,美滋滋说道。(ps1) 大冷天的,吃上热乎乎的炖狗肉,喝着小酒,这日子神仙也不换。 老黄烧的狗肉是一绝。 当然,老黄偷狗也是一绝,巡捕房对面那家的连续养了三条狗子,每次都是刚刚养肥了就丢了,主人家每次丢狗都会来到巡捕房的院子里指桑骂槐一通。 所有人都知道丢失的狗子去哪里了,无奈何老黄就是嘴硬,死活不承认,甚至还牵出他帮小程总代养的那条德国黑背大狼狗出来,‘恬不知耻’的以爱狗人士自居,对方气的六窍生烟,却也拿这个同小程总交情莫逆的老东西没办法。 “组织上近日将安排一批年轻学生、抗日积极分子离开上海,支援新四军第一支队。”程千帆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同志们能够安全通过敌人的封锁线,顺利离开上海。” 去年五月的时候,西北中央向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发出重要指示。 要求地方党组织要派一些得力干部到新四军战斗的地方去,并从上海各系统动员学生、工人、积极分子、革命分子、党员参加新四军,壮大我军力量。 后来,东南局又指示上海地下党“做好对新四军的宣传工作,尽可能输送干部力量到新四军去,经济上能给予帮助,并掩护新四军后勤部门同志在上海采购,帮助新四军发展壮大”。 从‘蒲公英’同志的口中,程千帆得知,此次兵运工作乃是上海党组织迄今为止最大规模向新四军输送抗日力量,组织上非常重视,要求做到万无一失,‘绝对不能让这些抗日的火苗牺牲在赴镇江的路上’。 “难度不小。”老黄表情严肃,摇摇头。 “是啊,有困难。”程千帆点点头,“不过,我们红党人,向来是无惧任何艰难险阻,排除万难也要完成这次任务。” 日伪军对于上海周边抗日武装力量的大扫荡,也揭开了日本侵略者对抗日武装游击区、新四军根据地的野蛮封锁之序幕。 上海的工商业特别发达,文化教育卫生等方面人才济济,敌人显然非常注意防范上海方面对新四军的支援,在陆上、水上都加强了盘查和封锁,其力度是空前的。 便是小程总的玖玖商贸,近期出入上海也多有不便,以玖玖商贸和日军各关卡的沉甸甸的‘交情’,进出上海尚且受到了盘查,可想而知现在想要运送一大批抗日人员离开上海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程千帆也接到了西北总部‘农夫’同志的来电,希望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能够在首先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以灵活机动的方针,配合上海党组织完成此次艰巨的兵运任务。 他现在只希望此次兵运工作保密性做得足够好,敌人没有事先侦知,如此才能较为顺畅一些,而一旦敌人知晓此事,那么,想要从敌人的重重关卡、严防盘查中运这么多人出去,其难度堪比登天。 …… 虹口区,特高课。 “课长,急电。”荒木播磨将刚刚进入梦乡的三本次郎喊醒。 三本次郎皱眉,面色不快,嘴巴里嘟囔了两句。 他是有比较严重的起床气的。 不过,从荒木播磨的手中接过了电报,三本次郎表情立刻严肃。 “地图!”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荒木播磨立刻拉亮了白炽灯,然后径直走到墙壁前,拉开了猩红色的帷布,将指挥棒递给了三本次郎。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ps1:剧情需要,作者本人从小到大曾经养过多条狗子的。狗子那么可爱……恩,特此声明。 第307章 同类的气息 “对于‘鲫鱼’的分析,你怎么看?”三本次郎问荒木播磨,他右手拿着指挥棒,盯着地图看。 ‘鲫鱼’是特高课的高级潜伏间谍,此人在中国生活达十年之久,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中国人竟然会是特高课秘密特工。 已经打入新四军在茅山根据地内部的‘鲫鱼’发出重要情报—— 他怀疑上海方面正在秘密筹划运送一大批有较高之文化水准的抗日分子去茅山: “课长,我认为‘鲫鱼’的分析和推断是有道理的。”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这种无意间的透露出来的言语,反而会是相当准确的。” ‘鲫鱼’在同自己的上级闲谈之时,提到人手不足,工作繁重,以往这种情况下,上级多半会鼓励众人克服困难,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去工作。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鲫鱼’的上司情绪不错,表示说他向上级领导再三申请,这一次终于得到了批准,大家再辛苦半个月不到,很快就会有新同志补充进来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引起了‘鲫鱼’的兴趣和警觉,他深入的剖析了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情报: 其一,‘鲫鱼’所在的工作单位,并不属于最重要、关键的单位,一般来说,即便是有新同志来到根据地,也多是以补充其他单位为优先考虑。 但是,其直接领导却表示这一次他们单位会有新同志加入,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一批来到新四军茅山根据地的新同志数量不少,在满足了其他重要单位和部门的人员需求的情况下,甚至能够酌情考虑满足‘鲫鱼’所在的部门的人员需求。 其二,能够满足输送一批数量不小的知识分子支援新四军根据地的,来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上海。 其三,领导说让大家再克服小半个月,则说明这批人员将于半月内便会抵达茅山根据地。 故而,‘鲫鱼’经过再三分析,他得出了自己的判断: 极可能是上海方面的红党会与近日向‘盘踞’在镇江的新四军输送一批文化知识分子、抗日积极分子。 三本次郎仍然还在盯着地图看,他用指挥棒在上海和镇江茅山、瓦屋山之间比划了一下。 “荒木,在不考虑如何通过我们的关卡封锁、离开上海的情况下,以认为他们从上海抵达镇江,需要多长时间?”三本次郎问道。 “至少需要三天。”荒木播磨说道,“即便是他们能够顺利离开上海,从上海到茅山,沿途都是帝国占领区,蝗军对于重要公路、水路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他在地图上几个位置点了点,“如果要绕过这些关卡,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多走近乎一倍的路程。” “而如果不绕过这些关卡,他们人数众多,想要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通过关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荒木播磨说道。 随着盘踞在茅山、瓦屋山的新四军不断‘调薪’蝗军,蝗军也加强了对于新四军的封锁,任何人和物想要进入到新四军的地盘,都会无比的困难。 “三天。”三本次郎沉吟片刻,“‘鲫鱼’的情报显示,这些人有可能半月内就会抵达,那么……” 他露出认真严肃的表情,踱步说道,“这意味着,这批人现在已经做好了离开上海的准备。” “或者,他们现在正在想办法离开上海。”三本次郎停住脚步,目露兴奋之色。 他扭头看向荒木播磨,目光阴鸷且激动,“荒木,找到这批老鼠,抓住他们,消灭他们!” “哈依!”荒木播磨敬了礼。 …… 在老黄那里吃了夜宵后,程千帆抹了抹嘴巴,嘴巴里叼着牙签,惬意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日军严密封锁离沪通道的情况下,想要运送一批人离开,这绝非易事,更因为此事之重要性,他更加不敢轻易尝试危险性较高的方式。 故而,即便是程千帆,他现在也是有些头疼,尽管时间紧迫,但是,这事情急不得,需要慢慢计议。 此外,对于今村兵太郎今日下达的那个任务,程千帆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这些猜测需要通过他和英法美方面的接触,特别是同法租界高层的‘汇报’、联系双方的过程中一步步的去印证。 就在小程总准备下夜班回辣斐坊的新居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程千帆沉声说道。 推门进来的是大头吕。 “巡长。”大头吕随手关上门,几步上前,在程千帆的身边耳语一番。 “情报可靠吗?”程千帆的眼眸一缩,沉声问道。 “可靠,我再三确认,三眼皮说就是那个女人。”说着,大头吕面色振奋,“巡长,抓人吧,根据属下的调查,好像还有一帮人也在盯着那个女人。” “是什么人?”程千帆冷冷问道。 “像是汪康年的人,不过暂时还不确定。”大头吕说道。 “通知下去,抓人。”小程总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他整理了一下武装带,拿起挂在墙壁上的枪套。 “巡长,您也去?”大头吕惊讶问。 “躲了那么久的老鼠,我倒要看看她有何非凡之处。”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大头吕没有再问什么,程千帆极度仇视红党,这一点大头吕自然是知晓的。 …… 凄厉的哨子被吹响,打破了中央巡捕房大院的宁静。 巡捕房三巡全体集合,列队。 众人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等待装甲班的军卡。 程千帆跺了跺脚,哈了哈手,嘴巴里骂了句。 小程总自然是不用在大冷夜的寒风中傻等的。 他吩咐大头吕守着,自己则直接走到医务室的门口,咣咣咣敲门。 “老黄,是我。” 老黄披着外套开门。 “汤婆子呢。”程千帆弯腰,探头进来,喊道。 “大晚上的,还得重新烧水。”老黄嘟囔了一句,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却是终究不会拒绝小程总,“等着,我烧水。” 小程总似乎是不放心手下,从屋里退出来,看了一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众手下。 他朝着侯平亮喊道,“猴子,去我办公室,拎一箱酒下来,每个人喝两口驱驱寒,这鬼天气。” 侯平亮答应一声,叫了两个巡捕,朝着楼上副总巡长办公室跑过去。 程千帆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两口,也是冻得直哆嗦,然后转身又走进了老黄的医疗室。 “汤婆子,好嘞。”老黄将灌了热水的汤婆子递给程千帆,“小心烫着。” “舒坦。”程千帆双手接过汤婆子,右手拎起来,左手去摸,烫的他赶紧将手移开,却是满意的点点头。 侯平亮带人拎了两箱酒下来,每四个人分一瓶,喝酒暖身子。 “出发。”小程总扫了一眼荷枪实弹的手下们,满意的点点头,上了第二辆军卡的副驾驶座位。 两辆军卡的发动机发出轰鸣声,冲出了中央巡捕房的大院。 这边,老黄关了门,翻过掌心,掌心里赫然是一张纸条。 他身体靠着门,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然后直接将纸条扔进了炉子里,看到纸条化为灰烬后,又拿通条捅了捅。 …… 巡捕房此次行动目标是张萍。 程千帆记得张萍,这个女人当初通过唐筱叶来找他疏通关系,最终放了一个叫白飞宇的疑似抗日分子。 程千帆不是没有怀疑过张萍可能是抗日分子,甚至有可能是红党。 但是,刚才大头吕向他汇报的情况,依然令他大吃一惊。 张萍可能的真实身份出乎他的预料。 一个绰号‘三眼皮’的闲汉,认出来张萍是红党,更是指认说这个女人在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就是红党干部。 民国二十一年,那是七年前了。 正是白色恐怖最血腥、最疯狂的时候。 程千帆第一反应便是张萍是和组织上失联的我党党员。 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国红第二次合作前,上海一直都是国党反动派反复搜捕、镇压革命志士最血腥、严厉的地区之一。 用国党中央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马其武的话说,上海的红党,就像是韭菜,一直杀,一直有新的生长,但是,没关系,每个月都搞一次大搜捕,每个月杀一批,韭菜也会来不及长出来的! …… 程千帆主动带队进行对张萍的围捕行动,并非是他想要在抓捕过程中放水,给张萍创造逃脱的机会。 那种想法是愚蠢的。 他的这些手下,从大头吕到鲁玖翻、到侯平亮,乃至是一个普通的巡捕,一个个都是人精。 任何不合理的细节,都逃不过这些人精的眼睛。 程千帆不会拿可能暴露的危险去营救一个未确定身份的被逮捕对象,或者说,哪怕他确定了张萍是我党同志,他也只能选择冷血,不会去冒险。 程千帆要亲自带队抓捕,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从大头吕的口中得知汪康年的人可能在盯着张萍。 他要确保张萍是被巡捕房抓捕,而不是被上海市伪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的人逮捕。 落入巡捕房手中,张萍或许会遭受严刑拷打,但是,有程千帆暗中帮助,或者说是有组织上的帮助,可以聘请律师辩护,可以通过报界呼吁,最基本能够保住张萍的生命,甚至是有希望争取保释。 此外,他亲自带队,也考虑到也许能够在抓捕过程中发现一些其他人没有及时发现的蛛丝马迹,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斟酌帮助遮掩和毁掉证据。 再此外,程千帆无法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性,那便是: 张萍也许并非和组织上失去联系的同志,这是一直在组织的同志,只是出于保密,组织上没有和他就此事进行过沟通而已。 若是如此的话,张萍的被捕将会是一件非常棘手的突发事件,程千帆必须全程掌握掌控抓捕、审讯过程,并且第一时间向组织上发出示警信号。 …… 汤婆子放在垫了毛巾的腿上,程千帆的右手也裹着一个毛巾,然后再放在汤婆子上面。 两辆军卡在巷子口停下来。 随后,众巡捕下车,将张萍的住处团团围住。 程千帆将汤婆子扔在了座位上,解开手上的白毛巾,他看了一眼被团团围住的这处亭子间,表情冷淡的挥了一下手。 众巡捕直接破门,冲了进去。 小程总的手中握着他的勃朗宁配枪,在侯平亮以及鲁玖翻等人的拱卫下,不紧不慢的走在后面。 “帆哥,慢点,小心有枪。”侯平亮担心说道。 “有枪?”程千帆看了小猴子一眼,“你手上的是烧火棍?” 说话是这么说,不过,侯平亮看到帆哥明显放缓了步伐,并且有意无意的落后了鲁玖翻一个身位,他的心中终于安心下来: 太好了,帆哥还是那么怕死! …… 当程千帆来到了屋内,便看到了被巡捕们死死地按住的张萍。 女人竭力的挣扎,有巡捕看女人长得漂亮,趁机揩油。 程千帆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放尊重点,尊重!晓得伐!”小程总训斥手下,“对待女士,我们要尊重!晓得伐?” 然后,小程总看着被抓捕的女人,先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精光,似乎是惊讶于这个女人的相貌漂亮,然后,小程总摇头叹息,“张女士,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长官,为什么抓我?”张萍一脸惊恐,“为什么抓我?放开我,放开我,我没脸见人了,我不活了……呜呜呜。” 看着这个似乎是吓坏了的女人,程千帆心中暗自点头。 他刚才最怕的就是张萍表情镇定、甚至会质问他为什么抓她,她犯了什么事? 一个妇道人家,被巡捕突然持枪破门而入,直接按倒在地,甚至还被巡捕趁机揩油,这简直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所能想到和面临的大恐怖。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能保持镇定,甚至是质问大名鼎鼎的小程总,谁会相信这个女人会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良家妇女? 张萍的反应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最正确的反应,害怕,恐慌,同时还有一个良家妇女被人揩油后寻死觅活的反应。 程千帆的内心惊叹,同时有一个直觉,如果张萍真的是我党同志,定然是一个极为不凡的特工。 ‘火苗’同志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打赏汇总(求月票)万分感谢大家支持 八月下旬了,各位大大的手里还有月票吗? 已经跌落到月票榜第16名了,眼瞅着要跌出前20名了,向大家恳求月票支援。 拜谢! 拜求月票! 万分感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下面是7.31日22:05分后——8.20日1:00之间的打赏汇总。 非常感谢【西门春雪本尊】47000币、【ryan_97】18000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冤种小金甲】10000币、【风清扬的哥哥】10000币、【午夜潮】10000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7000币、【公子墨玉】5000币、【白小白白又白】5000币、【书友20171001131818006】5000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4000币【小贝相霖】2500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禛言】1500币、【2672星辰之溪】1500币、【18离异带俩娃】1500币、【xwm】1500币、【小秒神】1500币、【幸福前行】1500币、【玉蝴蝶恋花间舞】1500币、【bankerzhi】1500币、【书友20200406073047940】1500币、【书友20200409192741320】1500币、【魔天鸣】1500币、【书友20210902113623667】1500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唐门步兵】1002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600币、【五月天啊潮】600币、【张caesar某】502币、【lixipeng】500币、【heihei_cat】500币、【犇星】500币、【ywyflying】500币、【书友090310202751073】500币、【秋水共长天一色6】500币、【夜喝凉白开】500币、【葉来风雨声】429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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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中,程千帆扭头去看,便看到赵枢理带了一队便衣探目走进来。 一个巡捕急匆匆走到程千帆的身边,面色难看低声说,“程副总,赵探长带人闯进来,没拦住。” “废物!”小程总冷冷骂了句,然后他看着面沉似水的赵枢理,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一下,似是冷笑,又似是展颜,“赵兄,素闻贤伉俪夫妻情深,一直没有机会拜会嫂夫人,没想到今日却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在是罪过。” “程副总巡长,我的夫人你见过,风凉话就别说了,张萍是我的姨太太。”赵枢理冷冷说道,“赵某人平日里自问没有得罪过程副总,为何深更半夜来抓我姨太太。” 虽然面色带着愤怒,但是,赵枢理却是摸出烟盒,自己抽出一支烟塞进嘴巴里,然后才走上前,靠在了一个桌子边上,没有说话,直接将烟盒递给了程千帆。 “赵探长,有人告举张萍是红党。”程千帆看了一眼赵枢理递过来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摸出打火机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赵兄,兄弟我也是职责所在。” “我可以作保,张萍绝对不可能是红党。”赵枢理说道。 程千帆将刚抽了两口的香烟随手一松,香烟落在地上,他朝着赵枢理笑了笑,“赵兄,得罪了,人,我必须带走。” “程副总,真的不能通融?”赵枢理脸色铁青,看到程千帆摇头,他死死地盯着程千帆,咬牙说道,“人可以带走,不过,由我的人带走。” 说着,赵枢理从身上摸出一张押票,被羁押逮捕之人一栏上面赫然写着张萍的名字。 不过—— 程千帆用手碰了碰,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 “赵探长,你这就令我很为难了。”程千帆摇摇头。 赵枢理看到程千帆一再驳了自己的面子,此事又事关自己的‘姨太太’,他的脸色愈发阴沉,“程副总,我的女人,我亲自给她铐上手铐,这总行了吧。” “请!”程千帆看了一眼几近于要爆发的赵枢理,面上微微一笑,将身体让开。 此时的张萍已经站起来了,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丈夫’,女人哭声喊道,“老爷。” “不用怕,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栽赃与你。”赵枢理说道,同时扭头恶狠狠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小程总摊开手,苦笑。 “赵探长,你!”程千帆猛然大怒,喝斥。 只见赵枢理用手铐铐住了张萍的左手,同时也铐住了他自己的右手。 “程副总稍安勿躁。”赵枢理冷冷说道,“刚才我看到你的手下不怎么规矩,我要陪着张萍一起回巡捕房。” 说着,他冷笑一声,“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他看着程千帆,“赵某人素来与人为善,平素不欺负人,但是也容不得别人在脑袋上拉屎撒尿!” 程千帆气急,他盯着赵枢理看了好一会,然后才咬咬牙,冷哼一声,“侯平亮,你跟在赵探长身边,照顾好赵探长和姨太太。” “是!”侯平亮敬礼说道。 “老大!”众便衣探目看到赵枢理要被押走,立刻堵住了走廊通道。 “你们上车,跟着我回去。”赵枢理下命令说道。 “是!”众探目立正、齐声喊道。 赵枢理扭头看向程千帆,“程副总,夜深了,路看不清,我多带些人,这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程千帆皮笑肉不笑,点点头。 坐在军卡的副驾驶座位上,程千帆闭目养神。 他的内心是无比震惊的。 他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张萍正是我党同志。 不仅仅如此,张萍竟然还是中央特科情报科的同志。 甚至于,最让他震惊的是,不仅仅张萍是特科情报科的同志,巡捕房便衣探目探长赵枢理竟然也是特科情报科的同志。 这是因为张萍看到赵枢理进来后,当时还坐在地上的张萍开始用手指隐蔽的敲在地面上,通过敲击的长短快慢的敲击节奏传达暗号、情报。 程千帆立刻明白张萍在传达什么: 保护好白,文件在老地方,找到组织,告诉组织,党永远在我心里。 程千帆的内心是震撼且激动的。 从这个暗号情报中,他得到的讯息是——张萍是我党同志,而且正如他所猜测的可能性之一相同,张萍是失联的同志。 此外,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张萍利用长短快慢的敲击节奏传递情报,这也表明了张萍的身份,她是特科情报科的同志。 因为张萍使用的这种指法,是特科内部秘密使用的快速传递情报的指法,或者说,这是保密度极高的指法,即便是在特科情报科内部也只有很少有部分人才掌握。 程千帆几乎是下意识的以为张萍是在用指法向他传递情报,他几乎要隐蔽的用指法来回应张萍了,当然,这只是脑海中瞬间的反应,实际上他瞬间就明白过来张萍要传递情报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他,张萍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那么,张萍要传递情报的对象是谁? 这便显而易见了。 很快,程千帆就从赵枢理的反应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赵枢理质问他为何抓捕其姨太太,然后却又走上来,向他递了烟,这看似没有问题,不过,若是了解赵枢理的脾性的人便会知道,赵枢理绝不会轻易低头的性格。 当然,这样不是绝对的,张萍妩媚漂亮,少有男人会不喜欢这类女子,许是赵探长爱护女人心切,难免英雄折腰嘛。 最重要的是,心中早有警觉之心的‘小程总’明白赵探长走过来向他递烟的目的—— 这两步路,赵枢理便靠近了桌边! 然后,赵枢理一边与他虚与委蛇,一只手隐蔽的轻轻敲打在桌面上,利用说话声音和语气来遮掩敲击声,同时达到将暗号传递出去的目的。 事实上,赵枢理传递情报并非是靠敲击声,而是敲击的频率,这也是他为何要上前那两步的原因,这两步走上去,赵枢理右手敲击桌子的时候,正好是地上的张萍能够看到的。 同时对于其他位置来说,如若不是特别注意他的右手,外人是看不到他的隐蔽动作的。 这其中不包括程千帆。 ‘火苗’同志眼角余光瞥到了赵枢理的指法,读懂了其中的意思: 认出你之人,已经派人去解决了,稳住,他们没有证据。 也正是因为读懂了其中的意思,程千帆心中松了一口气,故而他没有冒险同意赵枢理将张萍带走,还揭穿了赵枢理拿出的那张羁押单是新写的。 如此才是最安全的,赵枢理的那种小手段,瞒不过其他人,更是不可能瞒过对红党极度仇视的小程总的。 当然,程千帆也明白以赵枢理的聪明,其目的不是要直接救走张萍,即便是他同意将张萍交给赵枢理,赵枢理也会将张萍带回巡捕房审问的—— 这主要是因为赵枢理不相信‘小程总’这个仇视红色的家伙,担心程千帆直接对张萍用大刑。 赵枢理的目的是将张萍控制在他自己手里,然后开始审讯以后,三眼皮已经被他安排人处理掉了,没有人指正张萍,以赵枢理的人脉,别人想要对无辜的赵二姨太刑讯逼供,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如此,张萍也便得救了。 一句话,保护张萍以及拖延时间。 赵枢理是在拖延时间,给那边派人干掉‘三眼皮’提供尽可能充足的时间。 程千帆和赵枢理言语交锋,乃至是被迫同意赵枢理和张萍用手铐铐在一起回巡捕房,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配合赵枢理拖延时间! 结冰的路面有些滑,驾车的鲁玖翻一个刹车,车子打滑。 小程总怒了,骂了鲁玖翻一个狗血淋头。 “侧恁娘,开慢点,小心翻车!”程千帆骂道。 挨了骂的鲁玖翻将车速放下来,看到小程总乘坐的军卡慢下来,其他车辆也只能跟着慢下来了。 骂了人的程千帆面色阴沉,但是,他内心里却仿若火山熔岩一般的火热。 张萍! 赵枢理! 他们竟然是中央特科情报科的同志! 是‘火苗’的同志! 特科情报科还有其他流落在外的同志活着! 太好了! 太开心了! …… 当程千帆带队返回中央巡捕房的时候,便看到总巡长金克木已经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等着了。 金克木看着和一个女人铐在一起的赵枢理,看到便衣探目和巡捕怒目相视,壁垒森严,似乎是一个火星子就能燃烧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沉着脸下车走来的程千帆。 “千帆,来一下。”金克木沉声说道。 “是!”程千帆走上台阶。 “给赵探长解开手铐。”金克木走了两步,停下脚步,扭头吩咐道。 看管人犯的侯平亮下意识的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点点头,同时苦笑着对金克木说道,“金叔,可不是我要铐人的,是赵探长自己……嗐!” 金克木没有停下脚步,自顾着走着。 “嗐!”程千帆又是‘嗐’了一声,表情连连变化,然后扭头说了句,“将张萍关在我办公室,吕虎!” “属下在!” “你带两个人和赵探长一起看着张萍。” “是!” ……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办公室。 “怎么回事?怎么抓到了自己人和家属身上了?”金克木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稍稍歪着头,待程千帆拨动打火机给他点燃香烟后,他抽了一口,问道。 “金叔,您听我说。”程千帆赶紧解释说道,“我带人去抓那个女人,若不是赵探长突然出现,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是赵探长的姨太太。” 说着,他露出好奇之色,“金叔,你知道?” “只是知道赵枢理纳了一房姨太太。”金克木说道,他弹了弹烟灰,眉眼一低,程千帆立刻会意靠过来。 金克木便小声说道,“赵太太是醋坛子。” 原来如此啊! 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赵太太是醋坛子,故而赵枢理纳姨太太不敢声张,大家都不知道。 唔,这就很合理了。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金克木‘明知故问’。 “有人指认张萍是红党。”程千帆说道。 “确定吗?”金克木问道。 “这个……”程千帆踟蹰,然后一咬牙,斩钉截铁说道,“确定,张萍是红党!” 金克木注意到了程千帆的表情变化,心中叹了口气,张萍是红党的证据应该没有程千帆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充分,但是,素来极度敌视红色的程千帆却一口咬死张萍是红党,想要置张萍于死地。 “千帆啊,现在是国红合作,红党也是合法政党了。”金克木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即便是在法租界,只要没有掌握张萍制造暴力事件的证据,只要是安分守己的红党,上面也是默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嘛。” “依据租界治安戡乱条例第十九条第三十二项之细则规定,布尔什维克以及布尔什维克相关之政党成员,属于扰乱租界治安之不稳定因素,必须严厉查处、缉拿、惩治,以兹警示迷途者。”程千帆表情认真且严肃说道。 看着向自己这个总巡长陈述法租界治安戡乱条例的程千帆,金克木先是错愕,然后是生气,同时他的心中还有愤怒和悲哀的情绪。 千帆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如此仇视红色,这简直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对红色斩尽杀绝啊! 国家遭受日本侵略,危在旦夕,正是兄弟齐心、共御外辱之时,这个混蛋家伙! 嘭嘭嘭! 就在此时,总巡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急促的敲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非常感谢【苏尔特暮光之剑】3000币、【昨夜星辰star】500币、【书友20211030175145404】500币、【书友20220504021314018】100币、【书友20180101134025645】100币的打赏。 第309章 你说他会不会…… 程千帆得了金克木的示意,走过去一把拉开门,便看到大头吕站在门口,旁边是气喘吁吁跑上来的苏哲,估计这家伙是刚刚得知金克木来了巡捕房,从被窝里爬出来的。 “你不在我办公室,来这做什么?”程千帆训斥说道。 “巡长,我让侯平亮陪着赵探长呢。”大头吕知道程千帆担心什么,赶紧解释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金克木沉声问道。 大头吕正要回答,程千帆皱了皱眉头,“进来说!” “是。” 大头吕和苏哲都进了办公室。 “金总,程副总,出事了。”大头吕敬了个礼说道,“‘三眼皮’死了。” 金克木看向程千帆。 “就是我刚才和您说的,告举张萍是红党的那个瘪三。”程千帆捂着嘴巴,对金克木耳语说道。 金克木闻言,眉头皱起来,‘三眼皮’告举张萍是红党,这边张萍被控制起来,‘三眼皮’那边就死了,这不由得他不产生联想。 “人是怎么死的?”金克木沉声问道。 “报告金总,可能是淹死的。”大头吕说道。 “淹死的?”金克木皱眉。 程千帆也是皱眉,他看向大头吕,“什么叫可能?” “人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三眼皮’浑身酒气,看样子是酒后失足掉进河里淹死的。”大头吕说道。 程千帆面色阴沉,似乎是要说什么,不过,终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金克木。 “既然身上有酒气,去查,和什么人一起吃酒,有没有人看到他掉河里?这些都查清楚。”金克木直接下令说道。 “是!”大头吕敬礼,然后看了程千帆一眼,看到程千帆点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 “苏助理,大晚上的赶来上班,端地是辛苦的公仆啊。”程千帆看了一眼偷偷打了个哈欠的苏哲,皮笑肉不笑说道。 苏哲哪里还能听不出来这家伙是在挖苦自己,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更多的言语。 作为金克木的助理,他比上峰来得晚,虽然这是有原因的,毕竟他是知道金克木来了巡捕房,然后才姗姗来迟,但是,他来得晚这是事实,故而现在被程千帆挖苦他也只能够忍着。 “苏哲,你去程副总办公室,将赵探长请来。”金克木澹澹说道。 “是!”苏哲二话没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转身就走。 “哼!”程千帆冷哼一声,他自然知道苏哲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开心,很显然这家伙已经基本上打探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金总令他去请赵枢理过来,显然是要将赵枢理从其中摘出来,而赵枢理是被押在程千帆的办公室的,金克木此举这本身便是扫了程千帆的面子,苏哲素来和程千帆关系糟糕,自然乐于见此。 “没生气?”金克木看向程千帆。 “不至于。”程千帆笑了笑说道,“我和赵探长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说着,他给金克木递了烟,“赵探长是聪明人,即便他要救张萍,也不会用如此粗糙的手段。” “还算不错,没有被愤怒搅乱心神。”金克木接过香烟,指了指程千帆,“赵枢理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前程的。” 程千帆也点燃一支烟,笑着摇摇头,“金叔,我排除赵枢理的最重要的原因是,赵枢理没有时间派人去解决‘三眼皮’,还有就是,他不可能知道是‘三眼皮’告举了张萍。” 金克木闻言,先是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咛个门槛精。” 走廊里。 苏哲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赵探长,‘三眼皮’死了。” 赵枢理明显愣了下,他深深地看了苏哲一眼,“这人是谁?” 苏哲笑了笑,两步上前,敲响了总巡长办公室的门。 …… “不是我干的。”赵枢理摇摇头,“我压根不知道是这个人攀诬张萍。” 说着,赵探长冷哼一声,“若是我知道是这个瘪三在使坏,他能死的这么舒服?” “你早就知道‘三眼皮’死了这件事!”程千帆突然阴测测说道,他冷冷的看着赵枢理,“刚才我告诉你‘三眼皮’死了的时候,你的反应说明你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金克木皱眉,看向赵枢理。 “是苏助理刚才在门口告诉我的,我当时还在纳闷,‘三眼皮’是谁,苏助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赵枢理说着,一抬手指向了苏哲。 后者一直很安静的在一旁站着,闻听此言,抬起头,一脸惊呆了的样子。 金克木便狠狠地瞪了苏哲一眼,“出去!” 苏哲面红耳赤,灰熘熘的出了办公室。 “真的不是你派人干的?”金克木背着双手,走到赵枢理面前,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不是。”赵枢理摇头,“我得知程副总去抓张萍,便急匆匆赶过去了,可谓是一头雾水,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 金克木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看了一眼程千帆,然后自己倒背手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程千帆的脸色阴沉,看向赵枢理的目光也是闪烁不定。 …… 金克木冷眼旁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三眼皮’死了,且不说此人指认张萍是红党,这件事是本身是真的,还是说是诬告,单单说这个桉子,程千帆本身并没有掌握其他确凿的证据以兹证明张萍是红党。 他此前带人去抓张萍,盖因为在程千帆的心中张萍毫无背景,此事是手拿把攥的,人抓了,张萍本身是不是红党都不重要了,程千帆说她是,她就是。 现在则不然,程千帆估计也没有料到张萍竟然是赵枢理的姨太太。 有了跟脚的张萍,便不再是被‘小程总’任意拿捏处置之辈,无论是要抓张萍,还是要审讯,都必须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很显然,程千帆没有。 既如此,程千帆现在就有些坐蜡了。 “好嘛,都是误会。”金克木哈哈一笑,打破了微妙且尴尬的气氛,“那个谁,‘三眼皮’乃是无恶不作的瘪三。” 两人都看向金克木,目光闪烁。 金克木继续说道,“‘三眼皮’为了一己之私,攀诬张萍,程副总职责所在,却是被贼人蒙蔽。” 程千帆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金克木又看向赵枢理,“女人嘛,受了委屈,男人就该为女人出头,这没错。” “不过,都是同僚,些许误会。” 金克木看着两人,“今日之事,传令下去,谁也不许再提,大家也不要因为些许误会伤了和气。” “听金叔您的。”程千帆嘴角挤出笑容,说道。 “感情我的女人就这样被欺负了?”赵枢理冷哼一声。 几分钟后,小程总和赵探长从总巡长办公室出来,两人甚至面带笑容,言谈甚欢。 此事全系‘三眼皮’攀诬引起,最终,经过中央巡捕房三位高层的闭门会议,最终决定严惩造谣攀诬者: 对攀诬者开出巨额罚款,限期缴纳,以赔偿张萍女士的名誉损失以及小程总的精神损失,还有金总的居中调停辛苦费。 鉴于攀诬者‘三眼皮’不幸酒后落水身亡,俗话说的好,当世债,当世销,巡捕房特恤其家属代为缴纳罚款。 如此,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 程千帆站在窗户边,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右手撩起窗帘,看着楼下院子里赵枢理扶着吓坏了的张萍上了一辆小汽车。 楼下。 张萍似乎要说话,赵枢理微微摇头,眼神示意: 上车再说。 赵枢理亲自驾车,张萍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车子启动,掉了个头,然后开出了中央巡捕房的院子。 “程千帆刚才在盯着我们呢。”赵枢理这才开口说道。 “这个程千帆,果然是坏的流脓的反革命。”张萍骂道,“这个人就像是毒蛇一般。” “这次虽然成功躲过一劫,但是,我敢肯定,你已经落入了程千帆的视线之内,以后一定要当心。”赵枢理说道。 说着,他又摇摇头,“或者说,不仅仅是你,我也要更加小心,正如你所说的,程千帆就像是躲在暗处,随时可能出来害人的毒蛇。” “要是红队还在。”张萍恨恨说道,“程千帆这种人,就该一枪干掉。” 说着,她叹了口气,几年前特科遭遇敌人摧毁,特别是特科红队,几近于全员牺牲,若是‘陈州’、‘鱼肠’等同志还活着…… 赵枢理也是沉默了,张萍的话,令他想起了当年特科最辉煌的时刻,只可惜,当年的老战友,现在几乎大多数都牺牲了。 …… “今天的形势非常严峻,你怎么知道我这边出事了的?”张萍问道。 若非赵枢理及时赶到,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情况下的准备了。 “不是你安排的人向我传讯?”赵枢理轻点刹车,问道。 “没有。”张萍摇摇头,“事发突然,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出反应。” “最重要的是,我完全想不到自己是哪里暴露的?”张萍皱眉,说道。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她是和组织上失联状态下,不存在被其他人牵连的可能性,好几年都没事了,敌人怎么会又突然查到她头上的? “有人向院子里扔了一个布包,布包里包裹着石块里,还有一张纸条。”赵枢理说道,“纸条中说你被人检举了,巡捕正赶去抓你。” “纸条呢?”张萍立刻问道。 “烧了。”赵枢理说道。 这种纸条,必须第一时间销毁,但凡有一个字留下,都可能给己方以及其他同志引来危险。 “‘三眼皮’,纸条上说是这个人检举了你,对这个人,你有印象吗?”赵枢理问道。 “‘三眼皮’?”张萍有些茫然。 “这个人在自来火行街讨生活,眼皮上有胎记,看起来像是多了一层眼皮,便被人称作‘三眼皮’。”赵枢理想了想,说道。 对于这种在市面上厮混的瘪三,赵探长心里门儿清,这也是为何他收到情报得知是‘三眼皮’举报了张萍,能够那么迅速的做出反应,派人干掉‘三眼皮’的关键原因。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了。”张萍思索片刻,露出惊讶之色,“是有这么一个人。” “那还是‘黎明’没有背叛革命,还在特科的时候,这个人是特科红队的发展对象,有同志揭发这个人流氓习气,还抽da烟,然后这个人就被排除了。”张萍说道。 她也是听罗大姐提起过这么一个人,当时罗大姐义愤填膺,斥责此人是试图混入革命队伍的败类,更是批评‘黎明’同志工作不严谨,早晚要出事。 …… “他怎么会见过你?”赵枢理皱眉问道。 “应该是偶然吧。”张萍苦笑一声,她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和这个人见过面,最有可能的是,这个人因为某一次偶然机会,在她并不知晓的情况下见过她一面。 “这种可能性很大。”赵枢理点点头,“‘三眼皮’已经被解决了,这个人死了,巡捕房便没有了确定你身份的证据。” 赵枢理转动方向盘,车子向右拐入一条马路。 “但是,程千帆这条毒蛇不会善罢甘休的。”赵枢理表情严肃说道,“所以,这段时间,你我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被程千帆抓住任何蛛丝马迹。” “我听说程千帆和张笑林完全撕破脸了?”张萍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问道。 “太冒险了。”赵枢理看了张萍一眼,张萍还没说,他便已经猜到了张萍的意思了: 想办法除掉程千帆,然后嫁祸给张笑林,如此便可天衣无缝的解决掉身边这条毒蛇。 “我知道很冒险。”张萍叹口气,“只是,程千帆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 说着,她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向你发情报的时候,总感觉程千帆看了我两眼,你说他会不会察觉到了什么……” “不会。”赵枢理说道。 这种传递信号的方式,即便是在特科情报科内部也只有有限几个人才知道,程千帆根本不可能知道。 “我看,更像是那个混蛋看你长得漂亮,起了坏心思。”赵枢理说道。 张萍点点头,赵枢理说的这种可能性倒是较为合理的。 不过,她还是看向赵枢理,表情严肃说道,“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太危险了,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直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10章 猫咪 “应该不是赵探长干的。”苏哲汇报说道,“我故意向他透露说‘三眼皮’死了,赵探长很惊讶,并不知道这个人。” “正如千帆所说,赵枢理没有时间去做这些。”金克木沉吟说道。 说着,他指了指苏哲,“阿哲,我说你多少次了,程副总是长官,你要尊敬长官。” 苏哲眨了眨眼睛,“金总,我一直很尊重程副总的。” 金克木气坏了,瞪了苏哲一眼,烦躁的摆摆手,“滚蛋!” “欸。”苏哲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回来。” “欸!” “备车,送我回家。”金克木揉了揉太阳穴,“这一天天的,烦死了。” 程千帆本来打算下楼找老黄密议的,不过,想了想,他选择直接回家。 虽然他不认为会有人怀疑到他此前和老黄的那次接触,但是,小心为妙。 车子开出巡捕房大院的时候,程千帆瞥了一眼远处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微微皱眉。 “帆哥,是大头吕。”李浩说道。 程千帆哼了一声,他能猜到大头吕是去做什么的。 “帆哥,有大头吕在,有些事万一引起他的警觉和怀疑。”李浩思忖说道,“要不要?” 想到有这么一个投靠日本人的汉奸在身边,李浩就感觉脊背发凉。 “且留着吧。”程千帆打了个哈欠,“总比来一个不知道跟脚的要好一些。” 大头吕不能动,动了的话,荒木播磨那边无法解释,反而会平白引起怀疑。 “朱金涛的行踪查清楚了吗?”程千帆问道。 重庆方面给上海特情组行动大队下达了任务,要求他们除掉汉奸朱金涛。 此人任职伪上海社会局南市办事处主任兼伪市府特务处组长,专司捕杀抗日学生,军统外围组织抗日少年团上个月被朱金涛破获,多名抗日学生被捕杀,此事引起戴春风暴怒,对朱金涛下达了制裁令。 “查清楚了,朱金涛为了掩人耳目,平时不回家,悄悄住在公共租界忆定盘路的志龙寓所。”李浩说道,“据查,朱金涛在寓所养了个外室。” “忆定盘路?”程千帆陷入沉思,脑海中浮现出此地周边的环境。 “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红头阿三的巡查点?”程千帆问道。 “是的。”李浩点点头,“姜大哥也说了这个,认为这次任务主要要防备这些红头阿三。” “传我命令,让姜骡子两天内制定详实可靠的制裁和撤退计划,报与我过目。”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 …… “老爷回来了。”陆妈妈帮程千帆挂上外套和帽子。 “太太睡得可安稳?”程千帆坐在沙发上,接过小丫鬟栗子递过来的热茶,问道。 “一个钟头前太太起夜了,现在正睡着呢。” 程千帆点点头,挥手示意小丫鬟去休息。 喝了热茶,程千帆担心惊醒白若兰,他没有去卧室,而是直接上了二楼书房休息。 书房的面积不小,有一个沙发,一个茶几,一个办公桌,书柜,一个小酒柜,还有两个保险箱,其中一个保险箱存放贵重物品,一个保险箱里存放枪支弹药。 还有一个衣帽间,一个黄花梨木打造的床铺。 程千帆打开了左侧的保险箱,里面有三把短枪,分别是一把毛瑟手枪,一把勃朗宁,还有一把德制鲁格手枪。 在第二层,还有一把汤姆逊冲锋枪。 还有填满各式枪支子弹的弹匣摆放整齐。 第三层放了十几枚手雷。 可以说,小程总的军火保险柜不啻于是一个小型军火库。 随手拿了一把德制鲁格手枪,程千帆坐在办公桌前,一边想事情,手上却是不紧不慢的拆卸枪支,认认真真的擦拭,保养。 他几乎可以确定张萍是特科情报科的同志。 至于说是和组织上失联、‘流落在外’的同志,还是说是仍然在组织上、不过却是他不知道的另外一条线上的同志,那就不知道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既然他发现了张萍同志的踪迹,按照组织规定,他必须向组织上汇报。 若是前者,组织上需要甄别后接回张萍同志。 如果是后者,便基本上不需要他再去操心什么,组织上自有安排。 而最让他感觉意外的便是赵枢理。 这个覃德泰当时的忠心走狗,巡捕房便衣探目探长,竟然极可能是自己的同志,程千帆是始料未及的。 霞飞路的路大章,还有老黄,还有他自己,再加上这个隐藏更深的赵枢理。 还有苏哲,虽然程千帆不知道苏哲的真正底细,苏哲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两人只是外人所不知道的幼年朋友,互有信任,颇有默契而已。 但是,程千帆有一种直觉,苏哲应该也是我党同志。 程千帆不禁轻笑一声,法租界巡捕房这是被我党全面渗透了啊。 然后,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此前在巡捕房工作、现在已经牺牲的秦迪同志。 还有牺牲在自己面前的麦子同志,康二牛同志,大壮同志,还有老廖。 这些都是牺牲在他面前的啊,程千帆就那么安静的坐在办公桌前,台灯映照着他的脸颊,‘火苗’同志早已经潸然泪下。 这一晚,程千帆做了一个梦,他又梦到了老廖、麦子同志,康二牛同志,大壮同志。 甚至还梦到了在杭州卖鱼桥码头,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向同志们示警的那位同志。 他们就那么一个个的走到他面前,带着笑,轻声对他说,“‘火苗’同志,我们先走一步,革命的重担交给你了。” 然后,这些同志们又一个个转身,离开。 程千帆张开嘴巴,他想要发出声音,他伸手,想要请他们留下,想要高声呼喊,这么大的压力,他承受不了,请求他们和他一起继续战斗。 他们没有停下脚步,就那么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程千帆只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就好像是被千钧重担压在胸口,令他无法呼吸。 然后,他便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猫咪趴在他的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还正打着呼噜。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11章 文件 上午时分,荒木播磨将吕虎连夜向他报告的这件事向三本次郎汇报。 “这个张萍是红党吗?”一身和服的三本次郎,手中挥舞着武士刀,正在练习刀法,他往前迈了一步,向斜下方猛然劈砍。 “可能性比较大。”荒木播磨说道,“不过,根据吕虎的说法,除了那个被杀死的检举者的口供,实际上巡捕房并没有其他的证据。” “对于这件事的最终解决,你的看法是?”三本次郎将指挥刀收入刀鞘,恭恭敬敬的放好,然后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擎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问道。 说来奇怪,他此前并没有喝红酒的癖好,但是,这两年却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洋酒。 “张萍是赵枢理的女人,检举者又意外死亡,宫崎君没有了证人,便没有了指正张萍是红党的证据。”荒木播磨说道,“金克木给了他们双方一个台阶,无论是对宫崎君还是赵枢理来说,是双方都能接受的。” “意外死亡……”三本次郎摇摇头,表情阴鸷。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宫崎君今天应该会来向课长您汇报这件事的。”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 “汪康年抓到的那个红党开口了吗?”三本次郎喝了一口红酒,舒服的叹口气,宫崎送来的红酒就是与众不同。 三本课长喜好红酒的消息传出去,也有人给三本次郎送来红酒,不过,那些人送的红酒,和宫崎送的红酒比起来,终究是少了几分令人着迷的味道。 “乐启文,去年童学咏投靠帝国的时候,乐启文当时担任红党南市交通站的书记,属于资历较老的红党干部。”荒木播磨说道,“从汪康年那边汇报的情况来看,此人非常顽固,承受住了拷打,暂时还没有开口。” “加大审讯力度。”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乐启文被抓的时候身上中枪,汪康年担心审讯太过会弄死了。” “童学咏对此是什么态度?”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童学咏倒是有不同的想法,他提议尝试招降乐启文。”荒木播磨说道,忍不住露出笑意。 三本次郎也是哈哈一笑。 中统如此。 军统也是如此。 想不到红党也是如此。 这些支那人,一旦投靠了帝国,就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拉拢原来的同僚。 …… “你笑什么?”三本次郎盯着宫崎健太郎看,问道。 正如荒木播磨所判断的那般,中午的时候,宫崎健太郎便赶来特高课驻地汇报情况。 “属下是高兴啊,没想到大头吕竟然对帝国如此忠心,半夜就来向荒木君汇报情况了。”程千帆笑着说道,说话的时候还朝着一旁的荒木播磨微笑点头。 荒木播磨苦笑一声,他知道,对于招揽了吕虎,宫崎君虽然嘴巴上不介意,但是,怎么可能一点也不介意,毕竟谁也不希望身边有一双眼睛,虽然荒木播磨本身并无监视宫崎健太郎的意思。 当然,他也知道宫崎这个家伙只不过是借题发挥,抱怨两句,实际上两人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不要阴阳怪气。”三本次郎训斥说道。 “哈依。”程千帆微微鞠躬,垂头说道。 “你认为张萍是红党吗?”三本次郎问道。 “可能以前是,也可能不是,最起码现在是的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解释说道,“根据三眼皮的检举,他说以前见过一个女红党,长得非常像张萍,那么,张萍也许以前是红党,无法确认这个女人现在是红党。” “你做过调查了?”三本次郎问道。 “是的,属下自然不可能轻易将此事揭过,派人调查了张萍的情况,这个女人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守着房子当包租婆,平时也不接触政治。” 说着,程千帆将一张纸递给了三本次郎,“这个女人唯一的接触政治之事,就是最近和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的人有些来往。” …… 三本次郎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纸张看,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上海职业妇女俱乐部,素来标榜、引诱无知女性参加仇日活动,不过,根据属下的调查,这个俱乐部内部也有一部分中国女人是家庭主妇、有钱的太太们,她们是出于无聊才会去该俱乐部交朋友,打牌,消磨时间的。”程千帆说道。 “这个张萍正是这一类人?”三本次郎指着手中的纸张问道。 “应该是。”程千帆点点头,“这是从几个中国女人那里问来的口供,张萍到了俱乐部,便是织毛衣,打牌,嗑瓜子聊天,对于有些仇日分子宣传的仇日讲演,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你的判断是——”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 “张萍可能确实曾经是红党,不过,出于某种原因,或者是出于对于国府当局当初对红党的血腥镇压,她害怕了,故而主动脱离红党,隐姓埋名。” 程千帆思忖说道,“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张萍不是红党,三眼皮看错人了,或者是他和张萍有过节,又或者是知道张萍是赵枢理的女人,真正目标是咬住赵枢理,总之是出于某种目的,他故意攀诬张萍是红党。” “你认为哪一种可能性大一些?”三本次郎问道。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只要这个张萍不参与仇日活动,对帝国没有恶意,暂时都不好再动她了。”程千帆说着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无奈,更有些愤愤。 “因为赵枢理?”荒木播磨插话问道。 “是的,赵枢理这个人颇有能力,在法租界也是颇有人脉和势力的。”程千帆点点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在巡捕房内部属于中间派。”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 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程千帆,以及霞飞区的上官梧等人是亲日派。 以金克木为代表的一批巡捕房高级警官是对帝国采取不合作态度,甚至是敌视态度的仇日派。 所谓中间派,便是对于日本并不敌视,但是,也不主动亲近的那一类人。 帝国现在便是要打击和消灭仇日派,争取这一批中间派向亲日的方向靠拢。 三本次郎自诩自己是了解宫崎健太郎这个属下的。 宫崎此次可以说是有些丢了面子,这是一个很好面子的家伙,自然心中颇为不爽的。 此外,宫崎健太郎对于中国人素来秉持蔑视态度,在宫崎健太郎看来,中国人死的越多,对于帝国才越有利。 所以,宫崎健太郎的内心应该是非常渴望再次对张萍下手的。 更何况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三本次郎已经听说了,这个叫做张萍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 宫崎这个家伙除了贪财之外,便是喜好女色。 对于宫崎健太郎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并且压制住他内心的愤怒情绪、贪婪欲望,能够忍耐住不再对张萍动手,而是想到要拉拢中间派的赵枢理,三本次郎还是非常满意的。 三本次郎夸奖了宫崎健太郎两句,又交代了两句工作安排,便让荒木播磨送宫崎健太郎离开了。 三本次郎站在窗台边,看着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在院子里说话、离开的背影。 他转身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目光闪烁,陷入思考中,这份文件是宫崎来之前半小时送达他手中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12章 生性多疑的三本 大头吕此前向荒木播磨秘密汇报的时候,较为详细的讲述了张萍被‘三眼皮’指认为红党的经过和原因。 ‘三眼皮’是一个三光码子,靠着坑蒙拐骗、欺负妇孺混口饭吃。 这一日,他被上海市侦缉大队的‘四哥’叫去帮忙做事。 ‘四哥’分配给他们的任务是—— ‘三眼皮’和另外几个三光码子假作是小瘪三,瞅准时机,去抢一个妇人的手包。 这种活计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了。 不过,这一次,‘四哥’格外交代,只准抢包,不允许对女人动手动脚,更不准伤人。 几个人都是老手,这一次自然也是成功的抢到了女人的手包。 不过,‘三眼皮’看清楚被他抢包的女人的长相后,内心中震惊不已。 这个女人长得很像是好几年前他见过的一个女红党。 尽管好几年过去了,记忆有些模湖,但是,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三眼皮’自然印象更深刻一些。 …… ‘三眼皮’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中,面上并无异常,他并没有向汪康年的人汇报这个意外发现,而是后来偷偷跟踪那个女人,找到了女人的住处,也打听到了女人的名字叫做‘张萍’,然后才找到了大头吕。 按照大头吕的说法,‘三眼皮’不信任汪康年的人,他更加信任‘小程总’: ‘小程总’亲手抓过红党,很多人都知道这位程副总不喜欢红党。 最重要的是,‘小程总’虽然贪财好色,但是,收钱必办事,给钱也痛快,在江湖上的风评向来不错。 三本次郎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手中拿着文件,似有所思。 大头吕汇报的这些情况,宫崎健太郎刚才也汇报过了,基本上是一样的,并无不妥。 真正令他皱眉的是—— 得知‘三眼皮’是因为被汪康年的人拉去假扮抢包的瘪三,因为此机会才‘认出’了张萍的。 三本次郎随即便一个电话打到了汪康年的办公室,要求汪康年迅速整理、提交一份关于张萍的报告送过来。 也正是这份汪康年亲自送来的文件报告,三本次郎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侦缉大队盯了张萍有一些时日了。 汪康年盯上这个女人,是一次偶然。 麦兰巡捕房曾经抓了一个叫白飞宇的仇日分子,侦缉大队也注意到了白飞宇。 于是,侦缉大队向麦兰捕房提出了引渡白飞宇的请求。 本来麦兰捕房已经在考虑同意引渡白飞宇了,不过,对方却突然拒绝了侦缉大队的引渡请求,不仅仅如此,麦兰捕房还将白飞宇‘无罪释放’了。 汪康年大怒,下令手下务必要查清楚其中内情。 到嘴边的肉没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随后,侦缉大队便查到了张萍的身上,张萍是白飞宇的表姐,此女花费大笔钱财疏通了关系,最终促使麦兰捕房拒绝引渡白飞宇,甚至将此人‘无罪释放’。 于是,白飞宇的表姐暨这位张萍女士便进入到了汪康年的视线。 此外,汪康年一直想要查清楚收了张萍的钱财,帮忙疏通关系释放白飞宇的那个人是谁。 一开始,汪康年怀疑此人是赵枢理,不过,后来查明,此人不是赵枢理。 赵枢理倒是也有在其中出力,不过,此人看中的不是张萍的钱财,而是张萍的人,故而,赵枢理一直没有尽心去办这件事,以至于拖到了侦缉大队盯上了白飞宇。 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以赵枢理的能力,他虽然也能够捞出白飞宇,但是,需要搭上不小的人情和钱财,故而有些犹豫。 也就是这种情况下,张萍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联系上了其他人。 不是赵枢理,那么那个人是谁? 汪康年想办法买通了麦兰捕房的一名警官,最终得知是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程千帆收了张萍的钱财,帮其‘捞出’了白飞宇。 而张萍经过此事之后,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女人,一个颇有家资的漂亮女人想要在上海滩安全的活下去必须有一个靠山。 这个女人没有计较赵枢理此前之种种,选了一直追求他的赵枢理当自己的靠山,成为了被这位赵探长金屋藏娇的二房姨太太。 …… 今天,令三本次郎皱眉头的便是,宫崎健太郎刚才的汇报中,并没有对他提及曾经收了张萍的钱财,帮忙疏通释放了仇日分子白飞宇之事。 这或许是一件小事,或许只是因为涉及到一个‘仇日分子’,宫崎这个家伙不敢向他提及。 但是,在三本次郎的眼中,不诚实就是不忠诚,今天有这么一件小事隐瞒,明天就可能有另外一件事情对他撒谎。 一直以来,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最满意的两点,其中一点就是宫崎健太郎对他无比忠心,从不会对他撒谎或者是隐瞒什么。 此外—— 三本次郎表情阴鸷,他突然想到了一点: 宫崎健太郎此前对他无比忠心,绝无隐瞒和谎言,是否并非是宫崎这个家伙对他忠心,只是因为他没有发现宫崎对他撒谎。 就比如这件事,如果不是他向汪康年要了关于张萍的相关资料,得知宫崎和张萍之间竟然还有过这么一件关联‘往事’,他也不会发现宫崎健太郎对他隐瞒了这件事。 想到这里,三本次郎的表情阴沉无比。 他有一种自己是被宫崎好言好语哄骗的傻瓜的感觉! 那个家伙每一次用谎言来欺骗自己,并且取得成功的时候,心中一定是无比得意的吧…… 巴格鸭落! …… 李浩看到程千帆远远走过来,他立刻从驾驶座下来,打开后排车门。 程千帆步伐稳重,不紧不慢,不过,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中波澜起伏,他刚刚想起来,有一个细节出纰漏了。 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弥补。 因为他非常清楚,一旦裂痕和怀疑产生了,就如同瓷器有了细细的裂纹,是再也无法修补完好的。 一步。 两步。 三步! 到了车前了。 荒木播磨抬起手,准备和宫崎健太郎握手道别。 “浩子,我要和荒木先生谈一些事情。”程千帆表情不变,他冲着准备上驾驶座的李浩说道。 “帆哥,我下车抽烟。”浩子立刻说道。 看着李浩离开,程千帆对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君,请上车。” 荒木播磨弯腰上车。 不知道宫崎健太郎找自己做什么,不过,看着自己好友皱眉,想必是遇到了麻烦了。 …… “宫崎君,可是有什么难事?”荒木播磨问道。 他有些惊讶,宫崎健太郎在特高课可谓是如鱼得水,课长对宫崎可谓是十分信任。 而在‘外面’,宫崎君所假扮的程千帆贵为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可以说在整个法租界,小程总都是极有面子的,即便是放大到整个上海滩,法租界中央区的小程总也算是不好轻易招惹的一号人物的。 至于说宫崎君的生意,有他亲自发话疏通关系,据说总领事馆那边宫崎这个家伙也打通了关系,此外,宫崎君和海军陆战队的小野顺二关系不错,现在还和太田悠一这样的帝国官左有了交情。 宫崎健太郎的久久商贸基本上可以说出入上海,是畅通无阻,当然,有些时候,必要的检查是要有的,但是,能够正常进出上海,这本身便是身份和能力的象征。 可以说,在荒木播磨的印象中,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令宫崎健太郎为难。 所以,他不明白宫崎健太郎会有什么烦心事。 …… “刚才在课长面前,我隐瞒了一件事。”程千帆递烟给荒木播磨,并且亲自帮荒木播磨点燃香烟,然后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香烟,重重的抽了一口香烟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荒木播磨大惊,他是了解三本次郎的脾性的,若是三本次郎知道宫崎健太郎对他有所隐瞒、撒谎,必然会非常愤怒的。 最重要的是,以课长多疑的性格,弄不好宫崎君会失去课长的信任,最起码不会像是现在这般信任了。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宫崎君,张萍是红党,是不是?” 正在闷闷抽烟的程千帆抬起头,手指夹着香烟,嘴巴张开,满眼的呆愣,然后勐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荒木君,当然不是。” 荒木播磨盯着宫崎健太郎看,确认自己的朋友没有撒谎,心中松了口气。 这件事是原则性问题。 从吕虎口中讲述,张萍这个女人非常漂亮,他刚才第一反应就是宫崎这个家伙为了女色,竟然敢放纵一个红党,若是如此的话,宫崎君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宫崎君,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荒木播磨问道。 程千帆苦笑一声,自己取了一支烟,随之也递给荒木播磨一支烟,慢慢说起来。 “也就是说,你当时不知道这个白飞宇是仇日分子?”荒木播磨看着自己朋友的眼睛,问道。 程千帆摇头,“我打电话询问了麦兰捕房那边,如果白飞宇犯下的事情很严重,自然价格不一样。” 荒木播磨摇摇头,宫崎这个家伙对于钱财太过看重了,不过,宫崎能够当他的面如此坦诚,荒木播磨的心中也很欣慰。 “麦兰捕房那边向我报告说,白飞宇问题不大,本来已经可以释放了,是汪康年的侦缉大队发来引渡请求,这才一直耽搁下来的。” 说着,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我当时刚巧陪着皮特喝了不少酒,有些晕乎乎的,听到白飞宇没有什么大问题,便直接联系了麦兰捕房那边,让他们放人了。” “后来你又知道白飞宇是仇日分子。”荒木播磨抽了口烟,问道。 “严格来说,白飞宇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仇日分子,他没有针对帝国有过什么行动,只是言语上有些不敬。”程千帆说道,他看向荒木播磨的眼神有些闪躲。 然后看到荒木播磨严肃的目光,程千帆一拍脑门,“好吧,我承认,在我的内心来说,白飞宇是仇日分子,这样的支那人,都该杀死。” 说着,他苦笑一声,“但是,问题是我已经收了张萍的钱财。” …… 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表情认真,眼眸中有热切的光芒,“程千帆这个身份能够在法租界有偌大的威望,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更因为程千帆说到做到,有人挡了他的财路,杀了挡路者,有人找他帮忙,拿人钱财必然帮人办事。” “对于程千帆这个身份来说,信誉是极为重要的,没有了信誉,程千帆在法租界建立起来的权势就如同沙子堆砌的城堡一般,会轰然倒塌,更不要想着捞取,不,是更加不用想着用程千帆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心中哼了一声,他分明听到这家伙说的是‘捞取’,后面那个词语应该是‘钱财’! 不过,有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宫崎这个家伙说的是有道理的,程千帆之所以能够在中央区呼风唤雨,在法租界威望‘巨大’,便是因为‘小程总’风评很好,只要钱财给足,小程总收了钱绝对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信誉树立起来很难,毁掉却很容易。 “收了张萍的钱财,是不可能退回去的。”程千帆鼻腔喷出一道白雾,说道,“所以,我也只能将错就错,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宫崎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荒木播磨点点头,随之他摇摇头,“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白飞宇那种对帝国有不满的中国人有很多,并不足为奇,刚才你完全可以向课长坦诚告知这件事的。” “我当时是想要说的,又犹豫了一下,然后等到决定要说的时候,时机已经过去了。”程千帆表情苦涩。 “湖涂!”荒木播磨沉着脸,“宫崎君,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俊一过生日,我送他的礼物,他喜欢吗?”程千帆闷闷的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 “俊一很喜欢,说要谢谢宫崎叔叔。”荒木播磨不明白自己的朋友为何突然提及俊一的生日礼物,不应该是在说他有事情欺瞒了课长的事情么? 荒木俊一是他的幼子,目前和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母亲在日本国内长崎市生活。 此前荒木俊一过五岁生日,宫崎健太郎送了一只纯金打造的精致小鹿,祝俊一一生好运常伴。 “这个小鹿,是张萍贿赂我的礼物中最贵重的一件。”程千帆有些踟蹰,最终还是说道。 正准备继续‘训斥’好友的荒木播磨一抬头,便听到这话,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顿时闭上了。 “这个小鹿我非常喜欢,本来打算自己保留的。”程千帆抽了口烟,叹了口气说道,“后来得知俊一马上过生日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13章 说日语的男人 看着宫崎健太郎的车子驶离,荒木播磨将烟蒂扔下,尖头皮鞋用力踩了踩。 “宫崎这个家伙啊。”他喃喃自语说了句。 摇头苦笑一声,或者也不能说尽是苦笑,还有一丝高兴和欣慰。 宫崎健太郎刚才解释了为何有些迟疑,以至于错过了向三本次郎坦诚交代的时机。 原因很简单: 三本次郎的太太的生日在俊一的生日后一个月,三本太太笃信佛,有高僧为其批命,言说其和鹿有缘,故而课长夫人极为喜爱一切和鹿有关的东西。 宫崎健太郎得知侄儿荒木俊一喜欢小鹿,竟然放弃了巴结课长夫人,而将那精致的纯金打造的小鹿送给俊一。 这件事三本次郎若是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虽然也许课长本人不至于太愤怒,但是,课长夫人那里就很难说了。 课长办公室外面,荒木播磨右手小拇指掏了掏耳屎,然后又想了想,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三本次郎双手抱臂,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听荒木播磨汇报。 “宫崎通过你的嘴巴转述,他收了张萍的钱财误放了白飞宇,而这个白飞宇是一名仇日分子。”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点点头。 “他自己没有嘴巴吗?为什么还需要你来转述?”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虽然表情冷淡,语气冰冷,但是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能及时通过荒木播磨来告知他这件事,三本次郎内心虽然还有些怒气,不过,对于宫崎健太郎的疑心和不满已经小了很多。 “宫崎君说……”荒木播磨面色有些古怪。 “说什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宫崎君说,他担心当着你的面说,会被你责骂。”荒木播磨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怒不可遏,“他躲得了一时,还能一直躲着不被我骂?” “宫崎君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荒木播磨忍着笑意,“他说,您气消了,多多少少会想起他对您的忠心,想起他的好。”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道,课长先生似乎是非常愤怒,他冷哼一声,这才对荒木播磨说道,“荒木,下次宫崎再来,让他在外面罚站。” “是!”荒木播磨正色说道。 三本次郎摆摆手,示意荒木播磨出去,待办公室的门关上之后,刚才还面上阴云密布的特高课课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宫崎这个狡猾的家伙,知道自己会骂他,故而特意私下里找荒木来求情。 也罢,看在这个家伙素来对自己一片赤诚、更是非常忠心的份上,此事便揭过了。 只不过是误放了一名愚蠢的仇日分子罢了,只要不是明知故犯,都不算什么事情,况且处在宫崎所假扮的程千帆的位子,有些事情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 离开了课长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荒木播磨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刚才那番解释是他根据宫崎君的脾性,他自己想出来的,现在看来效果不错,既帮宫崎君过了这一关,也不需要暴露俊一的小鹿之事。 荒木播磨越想越是满意,然后在某一时刻却是有些唏嘘: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了?竟然做到面对三本次郎撒谎而面不改色……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将一张黑胶唱片放在留声机里。 周璇的歌声就响了起来。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怎及青纱起高粱……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 侬愿做当年小孟姜……” 邦邦邦。 房门被敲响。 “进来。” 皮特推门进来。 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没有理会自己的法国朋友,继续坐在办公椅上,手中摇晃着红酒杯。 皮特也没有生气,直接拿起桌上的红酒瓶,自己给自己倒酒,然后他便坐在椅子上倾听歌曲。 他一开始没有太在意,不过,皮特的表情很快就有了变化。 “上帝,这还是我所认识的程吗?”皮特露出夸张的表情,指着程千帆。 “怎么了?”程千帆翻了翻眼皮,问道。 “这首歌,我知道的。”皮特身体前倾,“是抗日歌曲。” “一首姑苏小调而已。”程千帆皱了皱眉头,“怎么就和抗日联系在一起了?” 事实上,周璇唱的这首《四季歌》,是《马路天使》的插曲,从表面上来看,四段歌词分别以春、夏、秋、冬的自然景物起兴,歌咏了离散的愤懑,思乡的悲苦以及坚贞的爱恋。 歌词内涵丰富,曲调委婉优美,词曲作者功力深厚,其中不乏典故传说,比如“棒打鸳鸯”“静夜思”“寒衣节”“孟姜女”等等。 不过,在歌曲的最后,作词者田汉先生使用了‘血肉长城’的用词,使得这首改编自苏州小调的歌曲,瞬间升华了。 不仅唱出了流落他乡的痛苦和哀思,还唱出了不愿做亡国奴的人们,要奋起抗争的不屈精神。 故而,这首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有抗日歌曲的嫌疑的。 但是,‘小程总’硬说这首歌只是苏州小调,皮特也没辙。 “好吧,只是中国小调。”皮特点点头,他看向程千帆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对于程千帆这个朋友,皮特是比较满意的,唯一令他看不惯的就是程千帆对于自己的祖国毫无爱国情怀,满眼都是金钱。 现在,通过一首歌,皮特自觉自己是无意间发现了程千帆内心深处对祖国的爱,还有那隐藏起来的对于祖国被侵略的愤懑情感,故而对于程千帆的态度和印象更好了。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 “我已经将日本人想要表达的意思汇报给费格逊阁下了。”皮特和程千帆碰杯,说道,“费格逊阁下表示,他会在合适的时机向巴黎转达。” “我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替日本人传递过什么。”程千帆淡淡一笑,“这只不过是生意之间的商业情报互通有无罢了。” “你真虚伪。”皮特指了指程千帆,然后他面带笑容,“不过,这一次我喜欢你的虚伪。” 程千帆便露出惊讶之色。 “日本人要对那只大笨熊动手,你帮助日本人当信使,推动这件事,是因为日本人对苏俄动手,便会减缓继续侵略中国的脚步。”皮特侃侃而谈,“程,我的朋友,你爱你的国家,你是愿意为这个苦难的国家做事情的。” 程千帆惊呆了,他愕然的看着皮特,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会令皮特对他产生如此误会。 看着程千帆惊讶愕然的模样,皮特暗暗夸赞自己朋友的演技出色,他眨了眨眼睛,又在自己的嘴边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意思是: 我的朋友,我闭嘴,我懂你! 待皮特离开之后,程千帆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好一会,这个时候,留声机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这令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皮特可能是因为这张唱片的歌曲对他产生了某种‘误解’。 然后,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张黑胶唱片是三本次郎给他的,抗日歌曲的唱片在上海是属于违禁品的,市面上很难买到,故而三本次郎亲自从收缴的违禁品中给他拿了一些。 之所以这么做,是三本次郎的主意,他令宫崎健太郎私下里偶尔听一些抗日唱片,甚至是偶尔偷偷阅读抗日书籍,以此来向关注程千帆的人传递某些信号,最终目的是吸引重庆方面军统,亦或是中统来招揽程千帆。 尤其是军统方面,程千帆在郑卫龙落难期间多有照顾,郑卫龙当初也有招纳之意流露,程千帆加入军统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过,郑卫龙离开上海有大半年了,却始终没有派人来接触程千帆。 对此,三本次郎的分析是,军统对于发展程千帆还是比较谨慎的,也许在暗中观察,以兹考察程千帆。 故而,三本次郎果断命令程千帆听抗日歌曲,看抗日书籍,以兹表达态度,不过,要偶尔为之,不能太明显。 素来仇视中国的宫崎健太郎对于课长的这个命令是有较强的抵触情绪的,最终在三本次郎的严声呵斥下,宫崎健太郎也极不情愿的表示听从课长命令。 如此,干了这么多年反革命工作的‘火苗’同志,终于可以听一听抗日歌曲,阅读抗日书籍了。 不过,始终还是有遗憾之事的: 三本次郎再三严令,他严禁宫崎健太郎阅读红色相关书籍! …… 下班前,苏哲在走廊里和‘小程总’不期而遇,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片刻。 下了楼梯,来到院子里,苏哲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口口水,嘴巴里骂骂咧咧。 然后这一切被站在窗口的‘小程总’看了个正着,‘小程总’打开窗户,竟然直接一盆水泼下来。 天可怜见,这大冷天的,苏哲被直接淋了个落汤鸡。 “苏助理,你怎么在下面?对不住,对不住啊。”‘小程总’赶紧道歉。 众巡捕想笑,又不敢得罪苏助理。 苏哲更是愤怒,却又不敢冲着已经表示道歉的‘小程总’发火,气的一跺脚离开了。 看着苏哲离开的背影,程千帆冷笑一声,这一幕正好被一些巡捕看到,皆是假装没看到,什么也不敢说。 一个小时后。 这个远东最繁华的大都市的夜晚来临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装的苏哲找到了一间偏僻的公用电话亭。 他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除了在不远处有一个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乞丐之外,并无其他人。 苏哲皱了皱眉头,尽管只是一个小乞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想要换地方打电话。 不过,这个公用电话亭已经是这附近最僻静的一个了。 最重要的是,苏哲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通话的时间只差三分钟了,他没有再去下一个公用电话亭的时间了。 苏哲最终还是选择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了香烟,抽了两口,算好时间,投了电话币,要了一个电话。 约莫两分钟后,苏哲挂上话筒,看了看四周,压了压鸭舌帽,快速离开了。 …… 苏哲离开后不到一刻钟,一个脖子上下半张脸都围着围巾的男人骑着一辆洋车子也来打电话。 他进了电话亭,假作投币,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投进去。 而那个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乞丐此时则已经来到了电话亭里躲避风寒。 要打电话的男子看了一眼小乞丐,微微皱眉,似乎是骂了句什么。 小乞丐吓得哆哆嗦嗦的,将身体转过去,躲在了一个角落。 “枪支弹药藏在哪里?”卢兴戈捂住嘴巴,压低声音问道,他假作是在通电话。 “林主任早就安排好了。”小乞丐随即说了个地址。 卢兴戈点点头。 林主任就是军统上海区负责保管枪支弹药的林志坚。 此前卢兴戈向汪鉄牧要枪支弹药,汪鉄牧便将林志坚叫过来,此人拍着胸脯保证,要多少给多少。 拿到了埋藏枪支的地址,卢兴戈准备挂上电话话筒离开。 就看到‘小乞丐’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没时间耽搁。”卢兴戈直接说道。 “刚才有个人来打电话。”‘小乞丐’说道。 卢兴戈没有说话,示意手下继续说,他了解自己的这个手下,因为是侏儒,一直假扮小孩子,不会引人注目,正因为有此掩护,经常能够打探到重要情报。 “那个人说的是日本话。”‘小乞丐’说道。 “嗯?!”卢兴戈表情严肃起来。 此地较为偏僻,一般人不会来此地打电话的,多是出于某些原因要避嫌、不想引人注目的人才会来此打电话,譬如说男人会情人,女人偷汉子,或者是像是他们这种从事秘密工作或者是有隐秘身份的人。 一个鬼鬼祟祟来此地打电话的人,说日本话,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似乎昭然若揭了。 …… 与此同时,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召开临时紧急小组会议。 与会者: ‘火苗’同志。 ‘钢琴’同志。 ‘飞鱼’同志。 “什么?你说张萍和赵枢理可能是我们的人?”路大章惊呼出声。 老黄也是猛然看向‘火苗’同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14章 甄别核实 程千帆讲述了他亲眼目睹张萍和赵枢理之间用秘密敲击手法进行沟通之事,不过,出于习惯性的谨慎,他没有具体说那两人‘说’了些什么。 路大章和老黄闻言,表情一震,两人互相看了看,眼眸中流露出振奋之色,然后却又是一阵沉默。 “没想到,没想到啊。”路大章叹息一声,因为情绪激动,他的嗓音甚至有些嘶哑,“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特科的同志活着(流落在外)。” “能确定吗?”老黄抽了口烟,再度确认。 “基本上可以确认。”程千帆说道。 张萍向赵枢理指法发送的暗号是:保护好白,文件在老地方,找到组织,告诉组织,党永远在我心里。 第一句话,保护好白,应该指的是白飞宇,很显然,白飞宇在张萍的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第二句话,是交代文件藏匿的地点,所谓‘老地方’,应该是她和赵枢理心照不宣的秘密地点。 后面的话,正是程千帆判断张萍目前是处于和组织失联的状态的重要依据。 至于说是长期失联,还是最近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和组织上联系中断,这就暂时无从得知了,不过,从直觉上来说,程千帆倾向于是前者。 最终,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的三位同志就此事进行了秘密商议,‘钢琴’同志和‘飞鱼’同志同意党小组组长‘火苗’同志的建议: 就张萍和赵枢理的身份,即刻向‘农夫’同志去电核实。 这是必须的严格程序。 首先,特科隶属于总部,要核实张萍和赵枢理的身份,必须经过总部。 譬如说,‘火苗’、‘鱼肠’、‘飞鱼’三人中,除了‘飞鱼’同志始终和组织上有联系之外,曾经长期失联的‘火苗’同志和‘鱼肠’同志,都是经过组织上严密的考核后,经由西北总部批复准许归队的。 其中程千帆是由‘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特别委托程敏来考核的。 老黄则是亲自找上了组织,由‘农夫’同志亲自完成甄别、考核,正式回归组织的。 现在去电‘农夫’同志,如果张萍、赵枢理二人已经回归组织,并且现在有任务在身,总部自然会主动阻止他们对二人的深入调查。 此外,特科的同志身份非常隐秘,出于保密原则,即便是有些事实需要通过上海当地党组织帮助核实,也需要得到总部的同意。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尽管程千帆判断两人大概率是自己的同志,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小心为妙,也许总部掌握了一些关于二人的某方面的更确切的情报呢? …… 桂林。 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 这是一座银灰色的两层砖木结构楼房。 已经是深夜,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办公桌的台灯突然灭了。 “欸?”正在伏案工作的男子首先迅速的将桌子上的文件直接放进抽屉里,并且摸黑上了锁。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警卫员小黎的声音,“首长,是停电了,我给你端了油灯过来。” “好的,谢谢你,小黎。”‘农夫’同志说道,“你顺便去伙房给我拿一个今天吃剩的梅干菜包子。” “首长,咱们今天吃的是老张做得螺蛳粉。”小黎说道。 “噢噢噢,是哦。”‘农夫’同志哈哈一笑。 门开了,小黎同志端着油灯进来,随手关上房门。 “首长,您可真是太仔细了,我要是哪天脑子昏昏的记错了,我就成了特务了。”小黎笑着说道。 “所以,干革命工作,要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啊。”‘农夫’同志笑着说道。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主任,是我,老张。” 看到是负责电报室的老张来了,小黎知道必然有大事情,他又出去拎了一个热水瓶进来,然后便自觉离开,在距离房间七八米远的外面警戒。 ‘农夫’同志接过电文,扫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凝重。 他看了老张一眼,老张立刻识趣的出了房间,看了一眼在外面警戒的小黎,两人相视一笑,对于‘农夫’同志那刻在了骨子里的谨慎,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并且平时也是受到‘农夫’同志的影响,对自己也是严格要求的。 张萍? 赵枢理? ‘农夫’同志皱起眉头,这两个名字都是陌生的,当然这两人现在用的大概率是化名。 又看了一下‘火苗’同志调查的两人的基本资料,‘农夫’同志心中一动,他依稀对于张萍有些印象了。 特别是‘火苗’同志提及,有一个绰号‘三眼皮’的地痞流氓,曾经险些被‘黎明’招进了红队,后因为作风不良被清除,也正是此人认出了张萍。 “老张。”‘农夫’同志喊了一声。 “欸。”老张推门进来。 ‘农夫’同志将已经加密的电报稿递给了老张,“回电延州。” “是!” …… 卢兴戈拍打了身上的雪花,忍不住搓手、哈气。 大约半小时前,上海开始落雪。 这是民国二十八年,上海的第一场雪,来的比往年要迟一些。 “组长,你回来了?”阿元还没有睡觉,听到了动静起来迎接。 “还没睡?”卢兴戈问道。 阿胡殉国后,阿元就是他最亲近的手下,现在阿元以远房老表的身份住在他的家里。 “我去隔壁冯姨婆家里探了探,刚回来没多久。”阿元说道。 “打探出什么了?”卢兴戈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隔壁的冯姨婆家里的房子是租出去的,此前是住着一家四口人,不过,阿元今天白天注意到隔壁的租户换了,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 按照阿元的说法,那一对夫妻看着有些古怪。 卢兴戈问他哪里古怪,阿元也说不上来。 阿元决定去探一探。 “卧室和书房打扫了,客厅也打扫了。”阿元说道。 “厨房没动静?”卢兴戈立刻捕捉到了阿元要说什么,问道。 “是的,厨房没打扫,还是乱糟糟的。”阿元说道,“我闻了闻,只有霉味,没有做饭的味道。” 卢兴戈陷入了沉思。 霉味,应该是前面的租户离开前制造的厨房垃圾,而且门关着不通风导致的。 没有做饭的味道,说明今天没有开火。 当然了,也可能是刚搬来,收拾房间太累了,所以便索性不做饭了。 只是,作为居家过日子的小夫妻,也许可以一天两天不做饭,但是,早晚要开火过日子的,一般而言,搬到新家,厨房最起码是要打扫一下的,就是不仔细打扫,也要开门简单清扫,通通风的。 这对夫妻显然是有问题的。 …… “好小子,鬼机灵。”卢兴戈心情大好,“盯好这对小夫妻。” “明白。” “我们自己也要注意,不要被对方盯上了。”卢兴戈说道。 “组长,你说说,他们会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阿元问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总之要小心,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卢兴戈说道。 “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卢兴戈说道。 他将假扮小乞丐的手下汇报的那个说日语的鬼鬼祟祟的男子向阿元描述了一番。 “组长,按照你说的,一出门我能抓回来八个。”阿元苦笑说道。 卢兴戈敲了敲阿元的脑壳,然后他也是摇摇头。 那个打电话的男子戴着帽子,做了遮掩,且因为是晚上,手下无法看清楚此人的面容。 “也罢。”卢兴戈摆摆手。 如果‘小乞丐’能够再碰到、并且认出来这个人,那才有查下去的价值,不然的话,就这么贸然去胡乱打听,非但很难查到这个人,甚至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 翌日。 延州。 抗大五大队。 “刘教员,那边有同志找您。” 刘泽良同志拿着洋铁盆,准备去食堂打饭菜,便听到有人喊他。 他一扭头,便看到保卫室的一名同志,带了一位三十出头的同志冲他微笑点头致意。 “小刘,记得帮我打饭菜。” 将洋铁盆递给一名路过的学员,刘泽良转身走过去。 “出什么事情了?”他低声问。 来人他认识,是边保的郑致苫同志。 下意识以为是抗大有精力旺盛的学员惹出事情了,刘泽良赶紧询问。 “首长,有您的一份密电,需要您亲自去一趟。”郑致苫说道,说着,低声说了句什么。 刘泽良表情立刻变得无比严肃,“快些带我过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在一个有哨兵守卫的房间里,刘泽良双手握着手里的电报纸,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双手都有轻微的颤抖。 两个他以为已经牺牲在敌人的屠刀之下的同志,就这么突然出现,他们还活着! 并且按照电文中所客观描述,这两位失联的同志,始终在寻找组织,甚至是在险些被敌人逮捕的情况下,心中想的还是告诉组织,党一直在他们心中! 刘泽良的眼睛有些发红,他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时隔多年,突然得知两名老部下、特科情报科的同志消息,对于这位当年接替旺庸同志担任第二任特科情报科科长的他来说,这是莫大的喜悦和欣慰。 坐在一个用青石块垫着桌脚的桌子前,刘泽良开始伏案写作,时而会顿笔思索片刻,然后奋笔疾书。 他所书写的内容,对于核实两位同志的身份,以及后续的甄别调查将会起到无比关键的作用。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秘密驻地。 课长三本次郎的办公室。 “课长,暂时还没有收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反馈。”荒木播磨一脸惭愧之色说道,说完两腿一并,低头等待训斥。 “是没有打探到相关情报?”三本次郎皱眉,他起身踱步,走了两步后,转身看向荒木播磨,“还是说‘鲫鱼’的分析判断有误,上海红党并无向茅山新四军运送人员的计划?” 荒木播磨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思索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课长,属下倾向于是前者,‘鲫鱼’的分析应该是对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而已。” “加大调查力度。”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你去见张笑林,让他的人加紧盘查和打探消息。” 说着,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帝国对于这个贪婪的上海滩流氓大亨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为他还有用,现在正是张笑林拿出表现的时候了。 “是!”荒木播磨点点头,张笑林的徒子徒孙众多,‘新亚和平促进会’更是不断扩充,上海滩的很多流氓都被‘新亚’和平促进会招揽,要说打探消息,张笑林的人比特高课有着天然的优势。 “另外,你也抽个时间去见一见宫崎。”三本次郎说道,“让宫崎的人也多留意一下。” “哈依!”荒木播磨心中一喜,经过前些天的‘误会’,课长毫不犹豫的想到安排宫崎健太郎参与这件极为隐秘的行动,这足以说明课长对宫崎没有什么芥蒂,依然十分信任宫崎健太郎。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小程总牵着那条德国黑背大狼狗在院子里遛着玩。 老黄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和他边走边聊。 “我可警告你,不许打这只狗的主意。”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警告说道。 这老家伙盯着大狼狗看,那眼神就不对劲。 “我那么喜欢狗,怎么会吃它们?”老黄争辩说道,“你不要误会。” 程千帆嘿了一声,你是喜欢狗,你喜欢他们的肉,喜欢的顿顿离不开它们。 这个时候,身旁的一名巡捕走过去后,捂着嘴巴险些笑出声,显然是被小程总和老黄这个老东西的对话逗乐了。 “吃肉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吃一块?”老黄嘟囔说道。 “总部回电了。”程千帆点燃一支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老实点,你忘了是谁天天喂你养你了?”老黄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了狗绳,训斥狼狗,将手中的空酒瓶换到另外一只手,“怎么说?” “组织上命令我们来负责对两位同志的甄别核实工作。”程千帆内心激动,面色不变,说道,“若甄别核实无误,便接两位同志回家。”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月底了,大家还有月票吗? 拜谢诸位大大。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此致 敬礼! 广告一则: 江山挽歌《我的军火商人生涯》 “你知道谁会继承地球?” “军火商” “因为其他都忙着互相残杀。” … 暴力是人的天性,人类第一块骸骨遗迹,骨头里就插着梭镖。 你说我是宣扬武器的狂人?不不不,你说错了。 我只是希望大家永远和平。对的,我是和平之鸽,你不信? 那你敢大声跟我说话吗?我的职责就是让你这样的野蛮人,学会用成语。 第315章 ‘口琴’ 春风得意楼。 小程总的固定包间。 小程总做东,招待霞飞路路大章巡长,邀请老黄作陪。 此三人已经是法租界众人皆知的‘小团体’了。 当然,也许在很多人眼中,中央巡捕房的医疗官老黄只是顺带着,是这老家伙运气好搭上了小程总和路巡长的线。 譬如说,春风得意楼的店小二心中便腹诽这个老酒鬼的运气真好,当然,这并不妨碍店小二对老黄客客气气的伺候着。 东家扫了一眼自家伙计,虽然眼界不行,眼力劲倒是可以,知道即便是这样的老黄也是得罪不起的。 春风得意楼的掌柜的从一开始便不敢小看老黄这个老酒鬼。 只说一点:作为靠着覃德泰的关系进巡捕房的‘前朝余孽’,在覃德泰离开后,竟然还能够在法租界如鱼得水,这本身便是本事。 更别说,他后来也了解了一些内情,这老黄别看是老酒鬼一个,手上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和路大章结缘,便是因为路大章的儿子得了急症,被老黄及时出手救了回来。 至于说小程总那边,据说老黄有祖传秘方奉上,令这位小程总拥有金枪不倒之雄姿,更是讨得了小程总的欢心。 传闻也罢,秘闻也好,总之,不要去得罪医生,特别是得了大人物的认可和信任的医生。 掌柜的在楼下指挥,千叮咛万嘱咐小二一定不要上去打扰几位大爷谈事情。 …… “延州总部发来刘科长亲自回电。”程千帆低声说道,“关于张萍和赵枢理两位的身份,已经查明了。” 老黄和路大章看向他,等待下文。 “张萍,原名殷淑云,民国十八年入党,特科情报科的女同志,代号‘口琴’。”程千帆说道。 “竟然是‘口琴’同志。”路大章闻言颇为惊讶,感叹说道。 “老路知道‘口琴’同志?”程千帆看了路大章一眼。 一般而言,情报科的同志们的代号保密度极高,除了直接上线知道,甚至是自己的下线也不一定知道其代号,更别提情报科其他的同志了。 譬如说,程千帆在特科情报科的‘火苗’代号,在三人‘坦诚相见’之前,路大章便从未听说过‘火苗’的代号。 路大章是因为要和‘火苗’同志见面了,组织上才告知他要见面的同志是特科情报科的‘火苗’同志。 事实上,直到现在,‘火苗’这个代号,偌大的上海也只有‘飞鱼’同志、‘钢琴’同志,以及‘蒲公英’同志和‘包租公’同志知晓。 便是上海市委的罗延年同志,也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位神通广大的秘密战线同志,其他的一概不知。 至于敌人那边,更是完全不知道有‘火苗’这么一个代号存在。 而相比较特科情报科这边的代号,红队特工的代号,则是名气很大,譬如说‘陈州’、‘鱼肠’等等都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代号。 …… “‘口琴’这个代号,是‘竹林’同志以及刘泽良同志和我一起商讨出来的。”因为想到了老领导‘竹林’同志,路大章表情哀伤,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时,刘科长是打算我和‘口琴’同志假扮夫妻的,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计划搁置了。”路大章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后来,‘口琴’同志直接归属于刘泽良同志领导,我则继续由‘竹林’同志领导。” “你没有见过‘口琴’同志?”程千帆吐了一粒瓜子皮,问道。 “没有,假扮夫妻的计划搁置,出于保密需要,自然就不会再安排我和‘口琴’同志见面。”路大章摇摇头,“当然了,因为要准备假扮夫妻,所以对于‘口琴’同志的一些情况我是知道的,这方面的细节是只有真正的‘口琴’同志知道的。” 程千帆点点头,路大章口中的这些细节,指的是两人当时为了执行某个任务,因为需要假扮夫妻所以必须记住对方的一些假身份、背景,这个细节是只有真正的‘口琴’同志才知道的,故而可以作为甄别张萍的重要核实依据。 他们要小心防备‘口琴’同志被敌人冒名顶替的可能,尽管这种可能性万中无一,但是,小心无大错。 “刘泽良同志在来电中对于殷淑云同志的外貌特征有一定的描述。”程千帆继续说道,“我见过张萍,外貌基础特征上是对的上的,当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核对。” 他看着路大章,“老路,就由你去秘密接触张萍,张萍的左腿腿窝靠外一点点,有一个很小的梅花样烫伤疤痕,是她小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的。” “左腿腿窝外,梅花样烫伤,我记住了。”路大章点点头。 因为是靠近腿窝,不易被注意到,反而是一个不易被移花换木的特征。 “先不急着去接触,你再暗中观察一两天,同时继续调查她近几年的行踪,确定安全后再见面。”程千帆叮嘱说道。 “明白。”路大章点点头。 “老路去见张萍的时候,我暗中策应吧。”老黄开口说道。 “可以。”程千帆点点头,“安全第一。” 老黄的身手不俗,更有一手好枪法,有老黄暗中接应,当可确保安全无虞。 “放心吧。”老黄点点头。 …… “至于赵枢理赵探长。”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赵枢理是他的真名,他在党内使用的是化名盛爱华。” “赵枢理有一个姐姐,叫赵瑞雪,赵瑞雪同志的化名叫盛雨,她的爱人是封葙奇同志。”程千帆说道,同时内心深处也是感慨不已。 两年前,他在三本次郎那里看到日伪政权宝岛南投县发来的协查通报,要求上海方面帮助查缉匪徒林震,并且由此得知宝岛方面有‘中华宝岛归宗社’等团体一直在抗倭战斗。 三本次郎令他在法租界秘密打探、查缉可能潜伏在法租界的林震。 后来,程千帆曾经向彭与鸥汇报过这件事。 两人就林震的身份有过猜测和分析。 彭与鸥经过调查,掌握了一个线索,那便是江苏省委曾经派遣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同志前往宝岛领导组织抗日斗争,盛、封伉俪后来不幸被捕,受尽酷刑坚贞不屈,惨遭日寇杀害,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宝岛。 当时,彭与鸥推断林震极可能是盛雨同志的弟弟。 只是因为线索有限,只知道盛雨同志有一个弟弟,其他的情况便一概不知了。 程千帆曾经暗中调查,只可惜,有价值的情报太少了,一直没有查到‘林震’的踪迹。 却是没想到,巡捕房华人便衣探目探长赵枢理竟然就是盛雨同志的弟弟,我党秘密特工盛爱华同志。 “赵枢理竟然是盛雨同志的弟弟,封葙奇同志的小舅子?”老黄惊呼出声。 说着,他摇摇头,也是感慨不已。 封葙奇和盛雨同志在去宝岛之前,曾经在上海工作过一段时间,老黄尽管没有见过两人,但是,却是曾经听竹林同志提起过这两位同志的。 后来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在宝岛壮烈牺牲的消息传来,同志们都很悲伤。 …… “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牺牲后,盛爱华同志同郑清水志士一起策动了基隆爆zha案,袭击了日军警署。” “郑清水志士被捕,被敌人惨无人道的折磨后,英勇就义。” “盛爱华同志受到日寇追捕,他历经艰险回到上海,由刘泽良同志接回组织,暂时躲藏在法租界,并且安排其在特科情报科工作,直属于刘泽良同志领导。”程千帆说道。 “那盛爱华同志是如何失联的?”路大章忍不住问道。 “民国二十二年,党内出现叛徒,这件事你们应该还有印象吧。” 老黄和路大章皆是面色沉重的点点头。 民国二十二年,党内出现叛徒,由于叛徒出卖,中国海员总工会中共党团书记、中华全国总工会宣传部长柳华同志,中华全国总工会上海执行局书记罗光同志,中华全国总工会上海执行局的一位同志,在上海租界被捕。 四人被捕后,与数日前在沪同样被捕的旺庸同志及旺庸同志的妹妹谭国辅(化名)同志一同关押在巡捕房。 因柳华同志是是国民党元老l先生的独子,旺庸同志更是曾经救过常凯申的命,‘此案轰动一时’,上海报馆大肆报道。 对于老黄和路大章来说,那段往事则是白色恐怖空前,几乎每天都会得知又有同志被捕牺牲。 “我的第三个下线,就是那个时候牺牲的。”老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才十八岁,是吴县的一个小伙子,非常秀气,我们都叫他秀才。” 路大章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水,眼角也是有些潮湿。 …… “当时的形势非常紧急,刘泽良同志接到紧急通知,他连夜撤出上海。” “半年后,他通过上海党组织去联系盛爱华同志的时候,盛爱华同志已经从秘密住处搬离,就此失联。” “有可能当时盛爱华同志那边也出现了状况,只能紧急撤离。”老黄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应该是当时出现意外情况,惊到了盛爱华,他只能撤离,并且安全起见,选择了‘安分守己’的生活下去。 “可能吧,当然这些也正是我们需要调查清楚的。”程千帆说道。 …… “暂时不接触赵枢理?”老黄敏锐的捕捉到了程千帆的想法,问道。 “先接触张萍,确认张萍的身份无误,并且核实了失联期间的行踪,要确认‘口琴’同志始终忠于党。”程千帆思忖说道,“倘若成功接回张萍同志,下一步再接回赵枢理同志。” 他的想法很直接,相比较赵枢理的复杂人际关系和行踪,张萍的生活环境相对简单,也更容易弄清楚。 如果能确认‘口琴’同志没有问题,那么,以‘口琴’同志对赵枢理的了解,再接回赵枢理就比较顺利了。 …… 冒然接触赵枢理,变数太大。 这个变数,不仅仅指的是对赵枢理的甄别核实较为复杂,还因为赵枢理目前的社会关系非常复杂,其人本身身居高位,牵扯太多,关注他的人也很多。 程千帆倒是方便和赵枢理接触,但是,他的身份是高度保密的,这种去接触需要核实之对象的工作,他绝对不能去做。 其他人,老黄也不适合,原因? 赵枢理喜欢狗子,养了好几条狗,其人对于同样身为爱狗人士的老黄有些不喜,老黄若是冒然接近赵枢理,未免有些反常。 而路大章的身份,倒是可以和赵枢理接触,但是,两人关系较为一般,一个霞飞路的巡长,一个中央区的华人探长,两个人突然走得近,会引起一定的注意。 再者,赵枢理这个人警觉性很高,就怕节外生枝。 此外,路大章对于‘口琴’同志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接触张萍的最好人选,这种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同时去接触赵枢理。 先易再难,安全第一,这是第一原则。 …… “组织上是不是打算将张萍和赵枢理安排在特别党小组?”路大章突然问道。 总部直接安排他们来做甄别核实工作,并没有安排上海当地党组织去做这项工作,虽然这可能因为两位同志都是特科出身、有些事情保密级别很高,地方党组织不方便参与的原因。 但是,仔细想了想,也许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路大章立刻有了猜测。 “‘农夫’同志是有这个考虑。”程千帆缓缓点头。 总部回电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程千帆感觉应该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不过,这一切都需要等甄别核实了两人的身份之后才能有进一步的安排了。 “另外,老路,你和张萍接触的时候,要特别小心,我担心汪康年的人还会暗中盯着张萍的。”程千帆叮嘱说道。 “我会注意的。”路大章郑重点点头。 “张萍在霞飞路有一个门面。”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微微一笑。 霞飞路的巡长,去霞飞路的门面打打牙祭,这很合理嘛。 …… “这不合理!”刘波用力挥舞着右臂,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这是赤罗罗的强盗!杀人放火的强盗行为!” “菌国主义大军阀、资本家、大地主,他们是日本帝国主义的三只恶犬,日本侵略者是恶犬的尖牙,他们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吞掉我们!” “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 “同志们,用最响亮的声音回答我,我们该怎么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16章 三兄弟 刘波同志振臂,发出悲愤又充满战斗意志的质问。 此时此刻。 这个由祠堂充当的小礼堂的门口,一位一脸正气、相貌堂堂的新四军军官正专注的看着这一幕。 蓦然,这名军官同志抬起右臂,高呼出声。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这一声口号,立刻激起了整个小礼堂的激昂情绪。 同志们纷纷起身,振臂高喊抗日口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誓死不当亡国奴!” “抗战必胜!” 刘波同志在台上振臂高呼,他也看到了站在小礼堂门口的那位同志,露出微微惊愕的表情,然后脸上绽放笑容,微微点头示意。 后者则是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终究是点了点头。 …… 讲演结束后。 “什么时候过来的?”刘波递了一支烟过去,问道。 方木恒接过烟卷,看了一眼,是用旧报纸卷的,又拿起来闻了闻,一股子粗糙烟叶子的味道扑鼻而来。 “能抽习惯?”方木恒问。 “珍贵着呢。”刘波笑了笑,看了方木恒一眼,意思是一般人我都不舍得。 他划了一根洋火先给方木恒点燃烟卷,然后自己也点燃了,轻轻抽了一口,舒坦的眯了眼睛。 “我常听司令员夸你。”刘波说道,“宣传骨干,非常有能力的干部。” “你也不错。”方木恒看了刘波一眼,“我听说谷副司令员要亲自为你请功。”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了,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要不,你打我一顿?”刘波笑着说道。 方木恒没有立刻说话,他连续抽了好几口烟,摇摇头,“实际上我早就原谅你了。” “司令员夸你是国际主义战士,是全世界反抗帝国主义压迫的无数红色战士中的一员。”方木恒说道,“我没想那么多,在我心里,我更加倾向于认可你是刘波,而不是什么濑户内川。” 刘波闻言,明显很高兴,方木恒这么说,意思是把他当做是中国同胞。 他没有开口说话,继续听方木恒说。 “上次在南昌再见面,我第一感觉就是好尴尬,想到自己被你耍的团团转,我就尴尬。”方木恒说道。 “我当时也说了,要谢谢你,谢谢你引领我走到红色道路上。”刘波微笑说道。 方木恒便瞪了刘波一眼,要不是他知道刘波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真要打人呢。 刘波哈哈一笑,他问,“现在还有点尴尬?” 方木恒点头,又摇头,最后说道,“敬重之情大于尴尬,革命友谊重于一切!” 刘波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爽朗大笑。 两人伸出右手,重重握在一起。 “木恒,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的?”刘波问道。 “我奉命来见‘余畅’同志。”方木恒正色说道。 …… 此时此刻,青龙山郁岗峰上的乾元观。 去年六月,新四军第一支队在陈司令员的带领下进入茅山。 司令员将司令部、政治部设在乾元观内。 这里也成为茅山抗日根据地的最中心地带,甚至被同志们私下里称作‘小延州’。 去年农历八月十四,日寇入侵乾元观,部队在茅山深山中和敌人打游击。 因不愿透露新四军行踪,乾元观住持惠心白等十三名道众被日寇残忍杀害,千年道观化为废墟。 现在的乾元观已经不能称作是道观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一名年轻的新四军军官阔步走来。 “司令员在吗?”何关问道。 “何排长,司令员在里面等你呢。”哨兵战士说道。 何关没有直接进去,整理了一下军装,将新四军军帽正了正,这才昂首挺胸走到漏风的破旧木门门口,“报告司令员,警卫连三排排长何关……” “进来。”司令员在里面喊道。 “是!” …… 何关推门进来,就看到木门要倒下,他赶紧一把扶住,小心翼翼的放好。 “坏喽,当门板用撒。”司令员说道(ps1)。 何关转过身来,看到司令员正在吃饭,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惊讶的不是正好碰到司令员在吃饭,而是因为他看到司令员一手拿着窝窝头,一手捧着米粒都近乎历历可数的稀粥,吃得喷香。 “司令员,您就吃这个?”何关惊呼出声。 “咋咋呼呼,做啥子?”司令员瞪了何关一眼,“你们能吃,我就吃不得?” 说着,喝了一口稀粥,将豁了口的碗朝着桌子上一放,抹了抹嘴巴,“说正事,何关同志,有个非常紧急的任务交给你。” “坚决完成任务。”何关敬礼说道,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司令员,“司令员,什么任务?” “你和刘波同志,还有方木恒同志是结拜兄弟?”司令员笑吟吟的看着何关,问道。 听了司令员的话,刚才还英武不凡的何关顿时便露出了尴尬之色。 …… “近两日,日本人对于离开上海的各个通道、卡口的盘查更加严密了。”程千帆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清刺激到了敌人,但是,这种变化必须引起我们的足够重视。” “会不会是兵运工作的消息走漏,以至于引起了日军的警惕?”老黄思忖说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和路大章都是皱眉,倘若日本人真的得知了这个情报,那么,想要安全的将这么多人运出上海,其难度堪比登天。 就在此时,程千帆瞥到一辆小汽车停在了楼下马路对面,正是他的座驾,然后便看到李浩从驾驶室下来,看了一眼春风得意楼,然后跑过了马路。 “李浩来找我了,可能有事。”程千帆说道,“老黄,你和老陆就如何同张萍接触随时保持沟通,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着,他捏起一枚花生米扔进嘴巴,“关于兵运工作,更要小心谨慎,暂时停止各种运送准备,这个时候敌人可能正在暗中查探。” 他看向老黄,“老黄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我也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明白。” “会注意的。” …… “好你个老黄,说漏嘴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藏了好酒。”程千帆朗声说道,“路巡长,下次定要让这老家伙把那瓶酒拿来。” “老黄,这可是程副总下令,你敢不听?”路大章哈哈大笑,说道。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谁啊?”程千帆问道。 “程副总,李警官找您。”门外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 “帆哥,是我。”李浩说道。 “进来吧。”程千帆说道。 李浩推门进来,店小二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鞠了一躬,陪着笑脸,然后赶紧离开了。 “路巡长,黄医官。”浩子先向老黄和路大章打了招呼,然后才走到程千帆身旁,捂着手耳语一番。 “路巡长,老黄,我那边还有要务。”程千帆起身,抱拳说道,“先行一步。” 路大章和老黄赶紧起身,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小程总’。 “发生什么事情了?”程千帆上了小汽车,问道。 “荒木来找帆哥你,他认得我,便叫我开车来接你去见他。”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他知道以荒木播磨的警惕,是不会向李浩说什么的。 …… 程千帆令李浩开车,自己则陷入思考中。 张萍之事? 应该不是。 这件事已经通过他及时、巧妙的处理,将解决这件事的钥匙交到了荒木播磨的手中,以荒木的脾性和现在的能力,程千帆相信荒木会帮他自己处理的非常漂亮的。 陈香君之事? 程千帆微微皱眉,然后内心里思索片刻后也否决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三本次郎对汪康年的信任似乎陡然提升,这也使得荒木播磨不得不暂时搁置原先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本身实则并不在陈香君的身上,甚至也不在汪康年是否真的有问题,重点在于三本次郎对汪康年的信任程度,或者直白的说,是三本次郎是否还觉得汪康年有重要利用价值。 程千帆不着急,要通过日本人的手除掉汪康年,需要耐心,不能仓促动手以至于打草惊蛇,他要的是一击必中。 “帆哥,要不要通知弟兄们跟着?”浩子问道。 “小猴子。”程千帆随口说道。 “是!”李浩点点头,摇下车窗,朝着外面做了个手势,就看到一辆车跟上来了,车里副驾驶有一人,后排座位还有两人。 …… 李浩开着车,东绕西绕来到了罗顿路。 lorton,该路名是为了‘纪念’一位在一战凡尔登战役中丧命的旅沪法国人而命名的。 这样的路名在法租界有很多,譬如说考夫曼路,就是为了‘纪念’一位曾为云南邮政局工作,在一战中为法国捐躯的西洋人。 是的,即便是一个同上海仅有这么一丝一毫关系的普普通通的洋人,为了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战死了,法租界当局就会其名字来命名法租界的道路,让整个租界,整个沪上都来缅怀这位‘勇士’。 这便是国家贫弱的悲哀! 竟至于此! …… 李浩下车,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绕过来帮程千帆打开车门。 “你在这里等我。”程千帆下车说道,“小猴子那边来两个人。” “明白。”李浩朝着后面跟上来的车子挥了挥手。 “帆哥。”侯平亮带了一个手下小跑着过来,大摇大摆的跟在‘小程总’身后。 这是一处石库门民居改造的办公楼。 挂了一面‘通达海陆运输商社’的牌子。 “程副总,里面请。”一名特高课特工扮作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候。 程千帆阔步进入,侯平亮两人就要跟着进。 “两位请留步。” 侯平亮脸色不变,眼睛看向帆哥,手上也已经直接摸向腰间。 “不要误会,我们准备了茶水点心招待两位兄弟。” 侯平亮看向程千帆。 “去吧。”程千帆微微颔首,“黄老板是老朋友了。” 侯平亮这才将手从腰间移开,挤出了一丝笑容,带着手下跟着这人离开。 …… “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说过的侯平亮?”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碰杯,说道。 刚才他站在走廊窗边,将下面的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是他。”程千帆喝了一口清酒,说道。 “看来你还是信任这个中国人的。”荒木播磨说道。 “他心爱的女人死在了重庆方面手里。”程千帆露出自得之情,“经过我潜移默化的引导,这个人对于重庆方面是恨之入骨。” 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曾经和他提起过,这个侯平亮喜欢楼莲香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这是一个脑子一根筋的愚蠢的家伙,我对他好一点,稍加引导,他便对我忠心耿耿。”程千帆说道。 说着,程千帆放下酒杯,拿起桌子上的烟盒,自己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还是帝国的香烟最有味道啊。” 荒木播磨见状,他表情郑重,认真的说了句,“辛苦了,宫崎君。” 为了避嫌,宫崎这个家伙是不好抽帝国的香烟的。 “为什么没有带李浩过来?”荒木播磨自己也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问道。 “李浩是李浩,侯平亮是侯平亮。”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虽然我不太喜欢支那人,但是,培养两个忠心耿耿的支那手下,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荒木君,你这么紧急找我来,不只是喊我喝酒聊天的吧?”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碰杯,喝了口酒,满意的啧了一声,又吃了口菜,问道。 “确实是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荒木播磨点点头,放下了筷子,表情严肃说道。 程千帆见状,也是放下了筷子,一幅仔细恭听的认真态度。 “近几日,蝗军加大了对于陆上交通、码头、以及各卡口离开上海的检查,宫崎君应该有所耳闻了吧。”荒木播磨问道。 “当然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哼了一声,“我手下的货船离沪都受到严格的盘查,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说着,他看到荒木播磨严肃的表情,也是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香烟摁灭,沉声问道,“荒木君,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ps1:司令员是四川人,我是尝试着‘说了’几句四川话,若是不太对,四川的朋友见谅,还望不吝指出错误之处。 第317章 你不是中统 “根据情报,上海的红党可能准备运送一批人员前往茅山。”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程千帆心中大惊,敌人突然加强了离沪通道的盘查,这令他此前就担心兵运工作可能被敌人侦知,果然,他的担心和怀疑在荒木播磨这里得到了证实。 一个疑惑在程千帆的心中泛起—— 敌人的情报来源何处? 他立刻捕捉到了荒木播磨话语中的一个重要信息:可能。 可能,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词语。 “红党?”程千帆冷笑一声,然后他微微皱眉,“茅山?” 看着荒木播磨,程千帆直接问道,“是红党要向新四军输送人才?” “根据情报员的分析,应该是这样的。”荒木播磨点点头。 面对好友宫崎健太郎,荒木播磨大抵是比较放松的。 荒木播磨无意间的一句话,则令程千帆捕捉到了第二个关键信息。 是‘根据情报员的分析’,而不是‘根据情报分析’! 前者表明,这个结论是情报员分析得出的,说明情报员并未掌握最确切的情报,更应说是此人通过手中所掌握的情报给出了一个判断和结论。 后者则是代表了掌握了某个关键情报,然后这个结论是特高课方面经过缜密分析得来的。 看似是结果相似,实则其蕴含的细微之处大大不同。 “需要我做什么?”程千帆没有向荒木播磨询问有关于情报的任何话题,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们的人散出去打听消息,几天下来并未有什么进展。”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碰杯,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程千帆点点头,“我会安排手下暗中打探情报,关注异常动向的。” 说着,他想了想,又问道,“知道对方打算离沪的人员规模吗?” “应该是数十人,规模不小。”荒木播磨说道。 又是‘应该’。 程千帆心中已经对于这个向特高课提供如此重要情报的情报员有了一个初步的推理: 首先,此人潜伏在我方内部。 其次,此人能够接触到一定程度的消息和情报。 再次,此人并非关键岗位人员,他所掌握的情报很杂,需要他缜密分辨,提取,概括。 譬如说这次关于我方兵运工作的情报,很可能就是此人通过一些消息加以印证,最后是通过分析得出了判断和结论。 然后就是,特高课对于这名情报员非常重视,或者是颇为信任此人,因为一般而言,情报员只需要提供精准的情报,情报员一般不需要汇报自己的分析判断,或者说,只有王牌特工才有根据手头情报进行分析研判的权利,也只有王牌特工的分析结论才会受到重视,正如‘火苗’之于我党,‘青鸟’之于军统。 “我会安排手下人关注异常。”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他陷入沉思。 “怎么了?”荒木播磨问道。 “课长应该向张笑林下令,让张笑林的人来打探消息。”程千帆哼了一声说道,“虽然我非常厌恶这个老家伙,但是,不得不承认,张笑林在上海滩影响力很大,手下弟子众多,找人、打探消息,他是不错的选择。” “课长已经亲自打电话给张笑林,命令他和新亚和平促进会动起来,秘密打探红党的相关动向。”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荒木播磨拿起电话。 程千帆慢条斯理的品味‘帝国’的清酒,实则是不经意间观察荒木播磨的表情。 荒木播磨先是惊讶,然后是面露振奋之色。 “好极了,我这就回来。”说着,荒木播磨挂好电话。 “看来是有好消息了,荒木君。”程千帆微笑问道。 “确实是好消息。”荒木播磨点点头,“张笑林的人抓住了一个可疑人员。” “可疑人员?”程千帆讶然。 “这个人可能是红党要运往茅山的人员之一。”荒木播磨说道,“当然,还需要审讯才知道真伪。” 说着,他露出不屑表情,“张笑林的手下,那些人的行事作风……为了赏钱,你知道的。” 程千帆表情郑重的点点头,同时嗤笑一声,“支那有句古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着,他起身,主动与荒木播磨告别,“荒木君,你交代的事情,我这边会全力配合的,我就先回巡捕房了,不打扰你处理要事。”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露出思索之色,然后说道,“宫崎君,你与我一起回特高课吧。” 程千帆露出不解之色。 “你与我一起参与审讯。”荒木播磨说道,“若是审出什么了,也可方便通知你这边配合行动。” 他看着程千帆,“根据我们对于红党、重庆方面的了解,他们惯会藏匿于租界。” 程千帆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了,点点头,“行,我随你回特高课。” …… 虹口区。 特高课的驻地。 附近街道的中国老百姓虽然并不知道这个院子里是做什么的,但是,有日本士兵站岗,不时地会有日军军卡冲出来,还会有人被抓进来。 甚至于,老百姓的印象中,只看到这个院子有人抓进去,不见到有人放出去。 故而,在老百姓的心中,这里,这个院子,就像一匹狰狞巨大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随时会吞噬国人的生命。 程千帆令李浩以及侯平亮等人离开,他直接乘坐荒木播磨的小汽车来到了特高课。 日军岗哨拉起道闸,一行两辆小汽车冲进了院子里,一个急刹车。 荒木播磨和程千帆分别从两侧下车。 “要不要先去见课长?”程千帆看到荒木播磨要直接去特高课的刑讯室,有些犹豫。 “好吧。”荒木播磨虽然急切审讯犯人,但是,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三本次郎站在窗台,院子里的这一幕全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荒木播磨一下车,就急匆匆的要走向刑讯室的方向;是宫崎健太郎喊住了荒木播磨。 然后,这两个人便一起上了楼梯。 三本次郎不禁微微颔首。 都说细微之处见真章,从这个细节便可看出来,宫崎健太郎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尊重的,绝非表面功夫。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敲门进了课长办公室,就看到三本次郎面无表情的坐在转椅上,阴鸷的目光看向他们二人。 两人都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是哪里工作没有做好,竟又惹得课长生气了。 “张笑林的人抓了一个犯人,你们现在去审讯吧。”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哈依!” “哈依!” 两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出了课长办公室后,程千帆瞥向荒木播磨,“荒木君,你惹课长生气了?” 荒木播磨便瞪了好友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让宫崎这个家伙自己体会。 脚下不停,快速下楼朝着刑讯室方向走去。 程千帆微微一笑,跟着荒木播磨的脚步。 课长办公室内,三本次郎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吴山岳说的这个办法确实是有效果的。 这两人现在一定疑神疑鬼,不知道是哪里工作没有做好惹怒了他。 经过这么一番敲打,应该能够确保这两个家伙在短时间内的工作效率和认真程度。 他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支那人弱小可怜,这种所谓的驭下之道倒是玩出花来了。 …… 程千帆刚刚接近刑讯室,便听到一阵凄惨的嚎叫,透过门缝,疯狂的涌出来,冲入他的耳朵,刺入他的神经。 “你说不说?说!” “你去白赛仲路做什么?” “你的身份!” “你的上线是谁?说!” 鞭子在空中呼啸,抽在人的躯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混合着凄惨的叫声在空中飘荡,令人毛骨悚然。 穿过铁门,进入到刑讯室内。 程千帆顿时感觉到刺鼻的气味,血腥味、焦臭味,大小便的味道,烟草味道,等等无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冲击着人的嗅觉。 刑讯室内有两个人同时受刑。 “哪一个?”荒木播磨问道。 一名刑讯特工指了指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用鞭子抽打的年轻男子。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荒木播磨指着一名已经昏死过去的中年男子问道。 “张笑林的人送来的。”特工说道。 荒木播磨立刻明白了,这是被张笑林盯上的肥羊,他安排手下将人秘密绑架,然后通过关系送来特高课,交给这边进行审讯: 特高课会给此人冠以仇日分子的罪名。 进了特高课的人还能活着出去? 张笑林会拍着胸脯说——他张老板出面,日本人也要给面子的。 然后,家属散尽家财得了几乎被打残的亲人,还得承张老板的人情呢。 荒木播磨摆摆手,示意将此人先弄一边去。 程千帆背着双手,扫了一眼昏死过去的中年男人。 “宫崎君,要不要过过瘾?”荒木播磨问宫崎健太郎。 “算了,今天有些乏了。”程千帆说道,“我听听惨叫声就行。” 然后他笑了笑,直接一把拉过转椅,一屁股坐上去。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他一伸手,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烧红的烙铁,直接就对着肚皮按了下去。 …… “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然后戛然而止。 受刑者疼得昏死过去了。 “荒木君,你还是老习惯啊,也不先问问招不招,就直接下狠手。”程千帆哈哈大笑,说道。 “不受过大刑,他们的口供不足信。”荒木播磨笑着说道。 随着他一个眼色,一名特工舀了一水瓢盐水,直接浇在了受刑者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 昏死过去的受刑者被活活疼醒过来。 又是一阵凄惨的嚎叫声。 程千帆坐在转椅上,身体前倾,他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吐出一口烟圈。 他的表情专注,甚至是有些沉迷,似乎这悲惨的惨叫,在他的耳中就像是一曲美妙的音乐。 他的嘴角,眉眼间,有笑容掠起,似是极为享受这一切。 …… 荒木播磨又拿起皮鞭,狠狠地抽了几下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种情况下招供的,基本上不会有问题了。 他一把揪起了受刑者的头发,嘴巴里呼出臭气,恶狠狠问道,“姓名!” “石磊。” 闻听此言,荒木播磨露出得意的笑容,朝着一旁的宫崎健太郎得意的使了个眼色。 宫崎健太郎则是哈哈大笑。 “哪里人?”荒木播磨继续问道。 “南市婆婆弄。” “去白赛仲路做什么?” 石磊沉默了。 荒木播磨脑袋一歪,有特工拿着大号老虎钳过来,直接夹住了石磊的左手中指。 “我说,我说了。”石磊拼命挣扎,喊道,“我是中统上海站情报科的人,我去白赛仲路是要见我的长官。” 程千帆的屁股离开了转椅,目露惊讶之色。 荒木播磨也是颇为惊讶。 这个中国人竟然不是红党的人,反而是重庆方面中统的人。 当然,除了惊讶这一点之外,两人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的惊讶之处。 “荒木君,不是说中统的人都是软骨头,挨了两鞭子就开口的么?”程千帆不怀好意的看了疼得直叫唤的石磊。 荒木播磨也是露出思考之色,然后扭头,若有所思的看向石磊。 “你不是中统的。”荒木播磨表情阴冷,说道,“你应该是军统的。” “我是中统的。”石磊有气无力说道。 “打他。”荒木播磨一摆手,“还不老实。” “啊啊啊啊啊!” 一阵皮鞭下去,石磊又是一阵凄惨的嚎叫。 “似乎看着不像是撒谎。”程千帆走上前,面带微笑,饶有兴趣的观看中统人员受刑,扭头对身旁的荒木播磨说道。 “你真是中统的?”荒木播磨问道。 “我是中统的,我都说了,我说我是中统上海站情报科的,我说了,你们不信。”石磊嚎啕大哭,他感觉浑身都在疼,骨头都在疼,特别是受了烙铁拷问的肚皮,他恨不得自己一拳头插进去,将那疼得不行的内脏挖出去。 “中统也有好男儿的!”石磊委屈加愤怒,嘶吼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18章 都是张笑林搞的鬼 程千帆上前两步,双手叉着腰,就那么盯着石磊看。 然后他哈哈大笑,指着伤痕累累的‘变节者’对荒木播磨说道,“很有意思的支那人。” “比那位三鞭子的家伙有骨气。”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也是笑了笑,宫崎从他的口中听说了吴山岳的‘三鞭之恩’的故事后,对于中国特工,特别是对于中统的人更是极度鄙视。 正因为有吴山岳、汪康年等人的前车之鉴,这个叫做石磊的中统特工能够挨了三四个小时的审讯才开口,可谓是令他们‘刮目相看’了。 程千帆看了石磊一眼,甚至还颇有兴趣的研究了此人身上那犹如挂着的猪肉条的伤口。 “对待朋友,帝国一向是十分优待的。”程千帆微笑说道。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自己嘴巴叼着,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吸了两口,然后将香烟塞进了石磊的嘴巴里。 石磊拼命一般猛吸了几口。 然后露出舒服的表情,似乎这几口烟便如同灵丹妙药能够止痛一般。 看着石磊贪婪抽烟的样子,程千帆哈哈大笑。 …… “你的上级是谁?”荒木播磨笑着摇摇头,盯着石磊问道。 “我不知道。”石磊咬着烟卷,说道。 看到荒木播磨皱眉,他赶紧说道,“上海沦陷后,我就奉命进入沉睡状态,所以上次党务调查处被你们几乎一锅端,我才能安然无恙。”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知道石磊说的是曹宇交代了汪康年,汪康年又交代出党务调查处行动股股长吴山岳,顺藤摸瓜,特高课几乎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一网打尽之事。 “既然是沉睡状态,这次为什么会有行动?”程千帆饶有兴趣问道。 荒木播磨也看向石磊,这也是他很感兴趣的。 “我是开医馆的,前几天我闭馆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看到有人偷偷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有预留暗号,并且通知我今天去白赛仲路接头。”石磊将烟蒂吐在地上,吐出了满口的血水。 “你的意思是,你还没有和你的新上线见面?”荒木播磨皱眉问道。 “没有。”石磊惨笑一声,“我刚到白赛仲路,就莫名其妙被你们抓来了。” …… 程千帆皱眉,他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意思,两人走远一点说话。 “一般而言,沉睡者是很难被发现的,这个人怎么会被抓?”程千帆问道。 荒木播磨看向一名手下,此人立刻说道,“据张笑林的手下说,他们收到情报,有红党份子上午会去白赛仲路的八喜茶馆,坐在丁字三号座位。” “这个人是因为坐在丁字三号座位才被抓的?”程千帆问道。 “不是。”特工摇摇头,“丁字三号一直没有人去,他们就抓了丁字五号的这个人。” “红党没去,抓了隔壁座位的中统的人。”程千帆皱眉,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你怎么看?” “你怀疑这个人的身份可能不仅仅是中统那么简单?”荒木播磨问道。 “不是。”程千帆摇摇头,“这个人是红党的可能性不大。” 说着,他皱眉,思忖说道,“怎么说呢。” “恩,红党给我的感觉和重庆方面的人不一样,他们更加纯粹。”程千帆说道,“或者说,从严刑拷打上面来说,红党支撑的时间应该能够更久一些。” 这个理由看似有些荒谬,但是,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君从受刑之后坚持的时间来作为考量,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他想到了汪康年那边正在审讯的红党南市交通站站长乐启文,此人已经被拷问了好些天了,整个人几乎已经不成人样,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 “而且,我怀疑问题出在张笑林那边。”程千帆说道。 “愿闻其详。”荒木播磨来了兴趣,最了解某个人的,必然是此人的敌人,要说特高课内部谁最了解张笑林,现在绝对非宫崎健太郎莫属了。 “以张笑林在上海滩的能量和地位,此人在投靠帝国之前,和国府方面是牵扯较深的,即便是这个人现在投靠了帝国,我不相信他和重庆方面完全断了。”程千帆说道。 “你是说,张笑林那边早就知道石磊的中统身份,只是一直隐瞒不报?”荒木播磨问道。 “不一定仅仅只是知道这么简单。”程千帆沉声说道,“一个沉睡者想要成功而且顺利的隐藏,最重要的是不引起外人的注意。” 他看着荒木播磨,“对于石磊这样的沉睡者来说,他要安安稳稳的在上海滩生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能够经得起那些三光码子、帮派瘪三的注意和骚扰。” 听到这里,荒木播磨哪能还不明白宫崎健太郎要表达什么意思: 石磊正是因为有着张笑林的帮助,或者最起码是张笑林方面的默许,才能够顺利的潜伏下来的。 程千帆将一支烟递给荒木播磨,两个人走到通风口的地方抽烟。 “令我不解的是,张笑林既然帮助石磊潜伏下来,又为何现在突然将这么一个人交出来?”程千帆思索说道。 “原因很简单。”荒木播磨冷冷说道,“课长此前在向张笑林下达命令的时候,训斥了张笑林,批评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没有能够在缉拿仇日分子、搜集仇日团体的情报中给予特高课更多的帮助。” “我明白了。”程千帆恍然大悟,“所以,张笑林便随手丢出了一个石磊……” 说着,他脸色微变,然后点点头,“石磊是中统,张笑林说他是红党,也是为了混淆视听,反正只要最后经过审讯证实石磊是仇日分子,这都是他张笑林的功劳。” “还有一点,如果他明确指出来石磊是中统的人,这反而会引起我们的怀疑。”荒木播磨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荒木播磨不是笨蛋,自然看出来自己好友是刻意将话题引到了张笑林的身上,不,确切的说,是将这根线的线头扯在了张笑林的身上。 荒木播磨也知道宫崎并不介意被他看出来这些。 因为,宫崎健太郎绝对不是随便故意攀诬张笑林,这也正是荒木播磨认可宫崎这个朋友的原因: 宫崎不会因为私心就乱来,即便是有私心,那也是私心夹杂在公心之内的,绝对不会因私废公而误事—— 即便是荒木播磨知道自己的好友是暗搓搓的报复张笑林,但是,问题是,这番分析是着实有理有据! 或者说,这番分析不是因为宫崎这个家伙要冤枉张笑林,而是正因为宫崎和张笑林有仇,才能够更加关注张笑林,看问题更加透彻。 “那这个石磊?”荒木播磨看了一眼还被绑在木架上疼得嗷嗷叫的石磊。 “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真相。”程千帆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荒木播磨点点头,“这个人还是有些能力的,这样的内心充满仇恨的支那人,正是帝国所需要的。” 得知真相的石磊,会对重庆方面失望,更会对张笑林恨之入骨,虽然张笑林是投靠帝国之人,但是,谁在乎这个? 只要石磊明白,他是被出卖的,只有投靠帝国才有希望活下去,甚至是复仇,这就可以了。 “石先生,你是一位非常识时务的俊才。”荒木播磨走回来,他走到石磊的面前,“我们会给你松绑,给你找来医生治疗伤势。” “多谢太君。”石磊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惊喜,不过,惊喜中似乎还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悲哀之色。 荒木播磨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像是石磊这种受刑不过而投诚,然后心中又多多少少有些难过,或者是一时之间颜面上过不去的,他见的多了。 没关系,这些人慢慢就会习惯的,会见识到投靠帝国给他们所带来的好处的。 “不过,帝国需要得到的是最真诚的友谊,希望石先生能够明白这一点。”荒木播磨说道。 石磊茫然的看向荒木播磨。 “石先生的手还能写字吧。”荒木播磨说道。 他看了一眼石磊那血淋漓的右手,“你的名字,注意,我指的是真名,或者是你曾经用过的化名,所有的名字,你的经历,包括你加入中统的经历,还有参加过的任何行动,你曾经的上级,下级,你所知道的所有的其他人员的情况,所有的细节,都能够写出来。” 石磊叹了口气,有些沉默。 “石先生,荒木君说的很清楚了,帝国只会优待我们认可的朋友。”程千帆走上前,将香烟塞进了石磊的嘴巴里,然后拿起烧红的烙铁,直接用烙铁帮石磊点燃香烟。 石磊吓坏了,竭力避开火红的烙铁传递过来的热浪。 “哼。”程千帆将烙铁直接放进盐水缸里,嘶啦一声,一阵白烟,烙铁就变凉了。 “窝写。”石磊咬着烟卷,说道,“不过,我的手受伤了,先要给我治疗一下。” “这就对了。”荒木播磨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很快就会得到治疗,并且有美味的佳肴可以享用。” “我只希望快些给我治疗,然后吃饱喝足睡一觉。”石磊喃喃说道。 …… 程千帆随同荒木播磨离开刑讯室。 两人边走边聊,回到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你似乎对于这个人比较感兴趣?”荒木播磨问道。 他是了解自己的好友的,素来对于支那人非常鄙薄,今天却反而对这个石磊态度好一些。 当然,那两支香烟对于促进石磊的彻底投诚确实是起到了作用的。 最重要的是,宫崎君没有在此人面前掩饰他是帝国特工的身份,这显然是有招揽此人之意。 “被荒木君看出来了啊。”程千帆笑道,他直接拿起荒木播磨桌子上的茶杯,自己倒水喝,“在得知这个人是被张笑林的人抓来的时候,我就有了初步的想法了。” 他的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笑,“只要这个人开口了,投靠帝国,我这边就想办法释放善意。” “只要能够给张笑林制造麻烦,痛恨张笑林的人,哪怕是卑劣的支那人,我也可以暂时交个朋友的。”程千帆喝了一口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张笑林可能这辈子做得最大的错误便是得罪了你。”荒木播磨指了指宫崎健太郎,摇摇头说道。 宫崎这个家伙,无论是面对他,甚或是面对三本课长,都毫不掩饰对于张笑林的恨意,更是丝毫不惮于表现他想要针对张笑林的一些动作。 正因为这份坦诚,哪怕是明知道张笑林目前是为帝国效力的,宫崎健太郎的行为可能会给张笑林带来麻烦和危险,进而影响到帝国的一些事情,但是,无论是荒木播磨还是三本次郎,都不会真正的生气,更不会责罚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陪同荒木播磨喝茶,两个人又聊了一会。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他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宫崎君,且稍等片刻,一会看看石磊的供述。”荒木播磨说道。 “这不合适吧。”程千帆露出迟疑之色。 刚才陪同荒木播磨一起审讯,他是刑讯人员的一份子,自然无需避讳什么,不过现在则不一样了,石磊的供述属于机密资料,以宫崎健太郎的级别,暂时是不够资格查看的。 当然,这个资格也没有差太多,如果荒木播磨主动给他看,问题也不大。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啊。”荒木播磨笑着说道,“按照你以前的风格,你刚才便会避嫌,直接离开的,你呆了这么一会,就是想要看看石磊的供述,只不过等了一会还没有送来,你又有些犹豫想要离开了。” 程千帆便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 “是因为汪康年吧,你想要从口供中看到有没有涉及到汪康年的内容。”荒木播磨笑着说道,“我是了解你的,你对张笑林这个新仇恨之入骨,对于汪康年这个旧恨也绝不会忘记。” 程千帆略有些尴尬,不过,更多的则是叹服,他指着荒木播磨,面上是赞叹和佩服的表情。 荒木播磨读懂了好友的表情: 荒木君,还是你了解我! 程千帆笑着,摇摇头坐下来,同时,他的后背都是冷汗,荒木播磨猜的没错,他刚才的这一番做派,确实是有一半正如荒木播磨所说,但是,却又不是完全相同。 他实际上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等着看石磊的供述。 他的心中既想要知道更确切的情况,同时他又深知,自己多待一会,危险便多几分。 程千帆最终决定果断离开,但是,他又知道自己不能够立刻离开。 虽然按照他素来的性格,是要早些避嫌离开的。 但是,程千帆此前曾经多次在荒木播磨这里一起讨论如何‘识破’汪康年的真面目,表现出对于有关于汪康年的情报的兴趣,其中便包括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时期的一些资料。 石磊是中统的人,其供述中有可能有些情况是会牵扯到汪康年的。 故而,程千帆不能立刻离开,他必须多待一会,这才符合荒木播磨对他的了解。 倘若他急匆匆离开,反而会引起荒木的注意。 人的性格和行为表现,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所处环境的每时每刻的变化,性格、行为表现也会有变化。 荒木播磨看似粗鲁,实则颇为精细,更因为两人‘相交莫逆’,互相之间‘太了解了’。 不过,就在刚才,程千帆认为时间差不多了,他决定不再等候,便果断要立刻离开。 这个时候,一名特高课特工推门进来。 “有什么新发现?”荒木播磨接过供纸,随口问道。 “这个人之前确实是不太老实,现在说实话了。”特工汇报说道,“石磊是他的真名不假,不过这个名字他早就不用了,他现在用的名字叫杨常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大家。 月票要被挤出前20了,恳求诸位大大的支援。 此致 敬礼。 广告朋友新书一则: 小众欧美风科幻,《星海追猎》,作者抓马佬。 第319章 直面:潜伏生涯最大之突发危机(二合一大章节) 荒木播磨听了手下的汇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杨常年这个名字是陌生的,没有听吴山岳或者是汪康年等人提起过,不在他们所知晓的中统重要或者是特别人物名单中,这也符合石磊暨杨常年自述的他是沉睡者的口供。 一页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不过,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 “宫崎君,你看看。”荒木播磨将供纸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拍拍手,接过了供纸,低头看。 根据杨常年的供述,其是浙江金华塘雅镇人士,是毕业于塘雅矶山之麓的‘省立实验农业学校’。 此人是当地名士朱文元的远房亲戚。 朱文元是澧浦蒲塘名人王庭阳(清末进士)的学生,祖藉义乌,后移居澧浦蒲塘村。 当时任民国浙江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为了振兴浙江农牧业、培养农牧业人才,筹划在浙江中部铁路沿线建一所高等学府。 朱文元的夫人是塘雅镇横塘村人,该村位于塘雅矶山以南,浙赣铁路线北侧。 矶山西侧曾是风景秀丽的“法藏寺”,这里早年开过一座“东震小学”, 朱文元很熟悉这里的环境,觉得是个办学校的理想场所。 朱文元把此想法传达给时任教育厅厅长的陈文胆,陈文胆亲自组建了筹建农校小组成员。 朱文元筹集建校经费,此人把自己一生的积蓄都捐献给了农校建设,建校的用地250多亩也是动员竹溪塘村的几个地主大户义捐出来的…… 杨常年的家中也是捐钱建校的地主大户之一,因而颇受学校领导关爱,也引起了在浙江校园发展‘优秀青年’的党务调查处浙江党部的注意,被吸收加入党务调查处。 两年前,杨常年被党务调查处调来上海潜伏,其潜伏任务是覃德泰亲自安排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其他人并不知晓,故而杨常年能够躲过前年的那次抓捕。 …… “覃德泰确实是很有能力。”程千帆露出感慨之色,说道,“从时间上来看,在帝国占领上海之前,杨常年就秘密潜伏下来了。” 荒木播磨点点头,覃德泰能够在特高课对他进行秘密抓捕前成功逃脱,此人端地是老辣狡猾,同时也说明覃德泰在上海的人脉很广,消息灵通,有特高课所不掌握的消息渠道。 “从供述上来看,杨常年的关系非常简单,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价值。”荒木播磨说道。 “这个人能够老老实实的安心潜伏下来,并且还经受住了一定的拷问,这点本身就比很多中统的要强不少了。”程千帆说道。 “看来你确实是比较欣赏这个人。”荒木播磨笑着说道。 程千帆看了一眼荒木播磨身边的那名特工。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意思,摆摆手令手下出去。 “法租界不可能永远存在下去,帝国早晚要占领整个上海。”程千帆这才说道,“我也要为将来做打算。” “你不打算回到特高课本部了?”荒木播磨正色问道。 “不是我不打算回来。”程千帆摇摇头,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低声说道,“我有种预感,程千帆的身份,课长有意让我长期扮演下去。” 荒木播磨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你的直觉是对的,课长有和我谈论起你的将来。” 程千帆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 “你上次向课长汇报了你和李萃群见面的事情。”荒木播磨说道,“课长对于这件事很关注,根据我们的调查,李萃群又拉拢了他的老上级丁目屯,军部似乎对于这支由中国人所建立的特工力量很支持。” “丁目屯?”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我听说过这个人,在国党中颇有人望。” “恩。”荒木播磨点点头,“有了丁目屯的加入,他们的这支特工力量壮大的很迅速,根据我们的调查,甚至于吴山岳的一些手下都被暗中拉拢过去了。” “课长的意思是?”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法租界存在一天,你就一直在法租界,如果帝国收复了法租界,课长有意安排你以程千帆的名义加入到丁目屯和李萃群的特工机关内部。” 荒木播磨看着宫崎健太郎,“一支完全由中国人所掌握的特工机关,这并不符合帝国对待这些人的一贯策略,我们需要有自己人打入进去。” “我明白了。”程千帆缓缓点头,“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 他喝了一口茶水。 “宫崎君,你的嗅觉很敏锐,能够想到未雨绸缪。”荒木播磨露出赞许之色,“所以,对于你拉拢类似杨常年这样的人,我是支持的,我相信课长也会同意。” 程千帆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情中有些落寞之色。 荒木播磨明白好友的心情,他知道宫崎健太郎心里一定是渴望回到特高课本部,以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示人的,只可惜,课长有课长的考虑。 荒木播磨也是支持课长的这种想法的,对于那支由中国人所掌握的特工力量,特高课内部是既欢迎又充满了警惕。 虽然从当下来看,李萃群和丁目屯的这支特工力量还不算强大,但是,不要忘记了,此二人背后有帝国的强力支持,假以时日,其发展势头将不容小觑。 程千帆的情绪略有些低落,便向荒木播磨告辞离开, …… 荒木播磨站在窗口,看到宫崎健太郎在院子里遇到了小池,两人聊了一会,宫崎笑着从身上拿了一张纸片一样的东西给了小池。 荒木播磨摇摇头,他知道宫崎君给小池的是玖玖商贸的代金券。 小池这个人太过贪婪,每次见到宫崎都会想着捞点好处,也就是宫崎健太郎待朋友真诚,好脾气才不生气。 荒木播磨看到宫崎健太郎离开院子,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拿起供纸,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向课长办公室走去。 …… 程千帆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塞进嘴巴里,他抬起头,看到的是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要下雪了。 他心说。 拨动煤油打火机的转轮,连续好几下才起火,轻轻的吸了几口,确定香烟点着了,这才将打火机机盖盖上。 又抽了一口烟,右手小拇手指在耳后挠了挠,这才慢条斯理的上了小汽车。 程千帆是乘坐荒木播磨的小汽车来的,李浩后面便开车在外面等候了。 “帆哥。”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是回巡捕房还是回辣斐坊。” “先开车。”程千帆拉上了车帘,表情凝重说道。 “是。”李浩将车子掉头,直接一踩油门。 …… 程千帆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如果此时此刻将手掌伸进衣服里贴着他的后背,会摸到潮湿的汗水。 冷汗。 他的后背是冷汗。 跟随荒木播磨来到刑讯室,程千帆一眼便认出了被抓捕的‘人犯’竟然是杨常年。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或者说,就像是脑子里响了一颗炸雷一般。 杨常年是他的手下,最重要的是,担任上海特情组的秘密联络人的杨常年不仅仅见过组长肖勉的‘面目’,更知道肖勉组长的真面目: 杨常年是上海特情组内部除了豪仔、李浩、周茹和乔春桃等几人外,唯一知道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就是肖勉组长的人。 也就是说,如果杨常年受刑不过叛国变节,他甚至可以直接当场指认‘小程总’就是大名鼎鼎的上海特情组之神秘的组长肖勉中校。 …… 程千帆知道,这也许是自己的潜伏生涯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危险之情况。 他强迫自己冷静。 必须冷静。 事实上,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潜伏者,若是此时此刻骤然遇到此种情况,十之八九会露出马脚。 幸而,程千帆有着钢铁般的坚硬的神经,有着好多次生死考验! 他的脑筋开动。 大脑疯狂的运转,在做到冷静无比,不露声色,一切如常的情况下,脑子里在快速思考如何应对。 直接开枪击毙杨常年? 程千帆内心里摇摇头,且不说荒木播磨不会给他开枪的机会,便是他成功击毙杨常年之后,该如何解释? 说自己看到这个‘支那人’就忍不住开枪? 无论是荒木播磨还是三本次郎都不是傻子,相反,怀疑任何蛛丝马迹早就渗入到他们的骨子里,特别是三本次郎。 更何况,亲手枪毙并没有变节的亲信手下,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太难……当然,如果需要冷血无情,程千帆会毫不犹豫,他们这样的人,身上背负了太多,心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摧残、折磨。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的步伐如常,表情如常,眼眸看向杨常年的时候,是宫崎健太郎看向中国人的那种鄙薄和戏谑,还有一丝折磨人的兴奋和残忍。 …… 与此同时,杨常年也看清楚了走过来的这个人是谁。 程千帆捕捉到了杨常年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震惊,不过,杨常年很聪明的垂下头,吐了一口血水,将这不易察觉的异常反应遮掩过去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程千帆作出了选择: 一切如常。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宫崎健太郎,不认识杨常年。 宫崎健太郎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该做什么,一切如常就是了。 万一杨常年受刑不过指认他,他只能随机应变,以心中所设想的宫崎健太郎被一个陌生的中国人胡乱指认后的正常反应来应对就是! 这个选择,或者说这个决定并不足以保证在杨常年指认他的情况下,荒木播磨会不受到影响,会不怀疑什么。 但是,却可以保证他自身的安全,虽然这个安全只是暂时的,并且可能会受到暗中的监视和调查,但是,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了。 他最大的底牌在于他是特高课特工、日本人宫崎健太郎这个‘铁一般的事实’身份。 除非是抓贼抓脏,捉奸当场,否则的话,他大概率没有被当场逮捕、刑讯拷问的危险的。 这一切都要感谢影佐英一,影佐君为宫崎健太郎所做的那份档案可以用近乎完美来形容,也正是这份非常详尽,有影佐英一亲笔签字,有证明人浩二同时签字的档案,使得无论是三本次郎亦或是其他什么人,都不曾,也几乎不可能会怀疑他的日本身份。 程千帆读懂了杨常年眼眸中那隐蔽的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 不仅仅震惊于自己的出现,更震惊于自己竟然和荒木播磨一同出现。 程千帆当时最担心的是杨常年产生误会: 杨常年误会‘肖勉’叛变了,然后出卖了他,这才导致他被捕。 这种情况看似荒谬,但是,却反而有不小的概率出现,人在面临生死局面、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蓦然的震惊事件,往往会造成很多不可想象的局面。 令程千帆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是杨常年震惊之下,却很冷静,没有作出应激之下的鲁莽反应。 …… 程千帆知道,自己应该用最快的速度,以最隐蔽的方式向杨常年传递信号,进行沟通,解除可能的误会: 他这次没有去亲自审讯‘犯人’,而是坐在转椅上饶有兴趣的观看。 荒木播磨只是注意到了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残忍和看到犯人受刑之时的兴奋,却没有注意到宫崎健太郎坐在转椅上之后,先是右手拍了拍转椅扶手,然后向左侧转了一圈转椅,又点燃了一支烟,喷出了三个烟圈。 这个看似正常的动作,程千帆便已经向杨常年发出了信号。 这是‘肖勉’组长第一次见杨常年的时候,突然来了兴致,做了这几个动作,然后考问杨常年,令他回答。 当时杨常年回答的并不好,程千帆没有批评他,只是又做了一遍,故而他的印象会非常深刻。 令程千帆欣慰的是,杨常年收到了这个信号,尽管杨常年可能很疑惑组长为何和日本特工一起出现,并且似乎还是一个日本人的身份,但是,长期以来对组长的信任,令他选择相信程千帆对党国、对国家的忠诚。 此后,程千帆两次给杨常年点烟,也是传递信号,是这一对长官和下属之间的某种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默契。 非常难得的默契。 而最让程千帆惊讶的则是,杨常年竟然想到了用一个中统沉睡特工的身份来保护自己。 这小子真特娘是个人才,这便是程千帆当时的第一想法。 亲信手下表现不俗,肖勉组长也不遑多让,他将‘石磊’被抓之事勾连到张笑林有私心,有问题之上,这便是宫崎健太郎最应该有的反应。 即便是杨常年后来某个时刻变节指认他,宫崎健太郎此时的反应也几乎是无懈可击! …… 车子一阵颠簸,程千帆从复盘、回忆中回过神来。 回忆是为了复盘,查勘有无蛛丝马迹的隐患。 大约五六分钟后,已经远离了特高课的‘势力范围’,浩子又瞥了一眼后视镜,“帆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白赛仲路的八喜茶馆有我们的人?”程千帆沉声问道。 为了掩人耳目同时兼有示警、接头之便利,上海特情组盘下了几个‘产业’,其中包括茶馆,杂货铺以及老虎灶小摊。 有些不便盘下的,也会安排手下想办法打入,这同时也是安排手下人有一个正当身份。 “没有。”李浩摇摇头,然后补充了一句,“我印象中没有,不过,白赛仲路具体是杨常年负责的,他最清楚。”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陷入沉思中。 现在有两件事是最急迫的: 其一,必须立刻启动应急计划,杨常年没有变节,但是,他现在离开特高课了,后续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必须做好最坏情况之准备。 其二,查清楚杨常年为何会被抓捕,杨常年的突然被抓太突然了。 第一点的优先级别远高于第二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感谢各位大大的支持。 第320章 扑朔迷离 杨常年的被捕非常突兀,出于谨慎,同时鉴于‘宫崎健太郎’将杨常年的被捕牵扯到了张笑林有问题上面,程千帆当时不好再就杨常年被抓的细节进行深入询问和探究,故而,他现在是满头雾水。 不过,凭经验判断,程千帆认为杨常年的被捕可能是突发的孤立事件。 尽管如此,为了以防万一,该有的紧急应对处置方桉还是要立即启动。 “杨常年被捕了,刚才我亲自参与了对他的审讯。”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缓缓说道。 “什么?”李浩大惊,扭头看。 “好好开车,慌什么。”程千帆瞪了浩子一眼。 “是!”李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帆哥,杨常年是知道你的,那他?” “常年认出我了,他很冷静,也挺过了审讯。”程千帆说道。 他没有对李浩提及杨常年用了一个中统的身份诈降,一方面是没有必要对浩子说这些细节上的东西,另外也是他骨子里的谨慎。 对于李浩,他自然是高度信任的,只是这种谨慎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的。 李浩没有再询问更多,帆哥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就是嘴巴要严,这个嘴巴严,不仅仅是要守住秘密,还要尽量少问,对于特工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直接开车去豪仔家里,你对外就说我喝多了,在豪仔那里休息。”程千帆说道。 “明白了。”李浩点点头。 为了方便帆哥在需要的时候有充分的理由去豪仔那里处理紧急事务,豪仔特别找人将自己家里装修的十分奢华: 房间全部木地板,装了抽水马桶,大浴缸,留声机,甚至在客厅还装了舞厅吊灯。 还专门挖了地下酒窖,备足了小程总爱喝的红酒。 时不时的还找摩登女郎去家里陪小程总跳舞。 “让豪仔回来,另外通知桃子还有姜骡子秘密来见我。” “是!” “帆哥,嫂子和小宝那边要不要先转移?”李浩问道。 “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程千帆说道。 目前来看,杨常年那边真正变节的可能性不大,他这边就要稳住了,法租界小程总可谓是备受瞩目,毫无征兆之下若兰和小宝离开上海甚至是消失不见了,反而凭空引来关注和怀疑。 不过…… 该有的准备还是需要的。 程千帆想了想对李浩说道,“我会打电话让你嫂子和小宝去琳达那里。” 去年琳达和皮特大吵一架后回了马赛娘家,不过,听闻皮特和一个奥地利商人的女儿打得火热,甚至传闻说皮特有了私生子,琳达坐不住了,在去年年底带着孩子从马赛回到了上海。 “你叫侯平亮带几个人跟着若兰去皮特那里,我也会安排人暗中保护若兰和小宝的,这边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了。”程千帆解释说道。 他把浩子当作是自己的亲弟弟,若兰也待浩子如同亲弟,小宝也视浩子为亲人,当然,浩子是知恩的人,在他的心里,帆哥就是他的亲哥,帆哥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交代完这一切,程千帆闭上眼睛假寐,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甚至是有些诡异,他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番。 …… “浩子,你老实告诉嫂子,是不是你帆哥那边有什么危险?”白若兰放下手中的毛线针织,问道。 小宝长个子了,给她织的毛衣有点小,白若兰便拿来改一改,添一些针线。 “没有。”浩子说道,“嫂子您放心,就是有一点点麻烦事,帆哥让您和小宝去皮特那里,对方会有些顾忌。” “怎么?他程千帆还保护不了妻儿小妹了?”白若兰冷笑一声,说道。 “嫂子,真的没骗你,帆哥没危险,要是真的有危险,帆哥肯定第一时间把您和小宝送出上海。”浩子苦笑一声说道。 嫂子白若兰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那么说,实则还是借题发挥,想要逼问帆哥那边的情况,是担心帆哥。 白若兰的心思被浩子看破,她笑了笑,也没有觉得尴尬,听了浩子这么说,心中总算是稍稍放心。 正如李浩所说,要是真的有危险,丈夫会第一时间安排李浩将自己和小宝安全转移。 “是张笑林?”白若兰问道。 “恩。”李浩点点头,“帆哥说那位张老板最近闹得欢。” 同时,他的心中不禁为嫂子竖起大拇指,嫂子这话是故意说给两个小丫鬟听的。 “栗子,把我的那件毛领的大衣拿来,准备出门。”白若兰朝着小丫鬟栗子喊道。 “晓得了,太太。”栗子知道太太和李浩在客厅谈完事情了,远远地脆生生说道,同时没忘记叮嘱另外一名小丫鬟,“橙子,你去扶着点太太,小心路滑。” “陆妈妈,拿一些你做的点心给栗子带着,琳达喜欢吃苏式点心。”白若兰在橙子的搀扶下走到门口,想到了这一茬,随口说道。 “是,太太。” 出了小洋楼,来到楼前的花园小路,便看到侯平亮带了三个巡捕早早地候着了。 “嫂子!” “嫂子!” “嫂子!” 几人毕恭毕敬的敬礼。 “小猴子啊,辛苦你们了。”白若兰微笑说道。 “应该的。”侯平亮赶紧说道。 “小闯,你阿婆的病好些了吗?”白若兰看向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二等华捕。 “好多了,按时吃着药呢。”小闯感激说道,“医生说了,幸亏去他那及时,要是晚了一刻钟……嫂子的大恩大德,小闯……” “说这些做什么,千帆拿你们当亲兄弟,谁家里有些难处,我这个当嫂子的义不容辞。”白若兰微笑说道,在小闯感激的目光中上了车。 看到李浩拉开车门,待白若兰和两个小丫鬟一起上了车,关了车门,侯平亮便走到李浩身边,“浩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嫂子要去皮特太太那里,帆哥担心嫂子的安全。”李浩说道。 “是不是张笑林那边又有动静了?”侯平亮压低声音问道。 “总之小心点,嫂子身体可经不得任何意外。”李浩沉声说道。 “明白了。”侯平亮哼了一声,“早晚弄死那个老不死的。” …… “事情就是这样,根据情报显示,杨常年的失踪可能和张笑林那边有些牵扯,而常年甚至有很大之可能已经落入日本人的手中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环视一眼。 “说一下你们那边有无异常。”他冲着几名手下说道。 “组长,我部暂时没有异常情况。”姜骡子说道。 “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异常。”豪仔摇摇头。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乔春桃皱眉,思索片刻后才回答。 “白赛仲路的八喜酒楼有我们的人吗?”程千帆问道。 “没有。”乔春桃摇摇头,“本来在八喜酒楼有我们的一个外围人员,不过,常年后来和我提起过,说是汪康年的人对八喜酒楼似乎颇有些兴趣,他担心节外生枝便将那个兄弟撤出来了。” “汪康年?”程千帆皱眉,这条毒蛇真的是阴魂不散啊,哪哪都有他的影子。 荒木播磨原计划通过陈香君来钓汪康年这条‘疑似陈州’的大鱼,不过,令两人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汪康年使了什么手段,令本来对其有些猜疑的三本次郎对他的态度大好,荒木播磨只能暂时搁置此计划。 这种情况下,考虑到汪康年对于红党和军统都非常了解,此人的威胁极大,程千帆曾经考虑过安排上海特勤组的行动人员除掉此人,不过,这家伙极为狡猾,平时就待在侦缉大队的院子里,轻易不会外出,即便是外出也是戒备森严,实在是难以下手。 ……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我怀疑汪康年是看上了八喜酒楼的好位置,想要安排探目在酒楼。”乔春桃说道。 八喜酒楼位置绝佳,特别是有那么一两个房间,堪称是白赛仲路的绝佳监视点,在此地居高临下,可以监控大半条白赛仲路。 “应该不止。”程千帆摇摇头,汪康年或许确实是想要安排人进八喜茶楼,不过,此人未尝没有看中八喜茶楼的产业钱财的意思。 八喜茶楼原来的靠山是青帮一位大老,此人出了意外,突然得了重病,随时可能咽气,此人子女皆不成器,人死如灯灭,子女起不来,留下再多的人脉也比不上利益的诱惑。 别说是汪康年眼馋八喜茶楼,即便是青帮内部但凡有能耐、够资格上来咬上一口的,也都眼巴巴等着呢。 “先不说这个。”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汪康年是因为什么盯上八喜茶楼的,常年的被抓很难说是不是和汪康年有牵扯。” “组长的分析有道理。”豪仔沉吟说到,“只是,为什么这件事又最终是和张笑林那边扯上关系了?” “这便是这件事的诡异之处。”程千帆点点头,“我会想办法争取能见上常年一面的,这边……” 他看向豪仔,“豪仔,你设法从张笑林那边打探一下。” “是。”豪仔点点头,知道帆哥指的是联系华子。 “桃子,青帮。”程千帆看向乔春桃,桃子唱戏的赵家班背后有青帮赵逸才的关系,此外,夏问樵的妹妹一直锲而不舍的追求乔春桃…… “明白。”桃子皱眉,点点头,然后他看到豪仔冲他挤眉弄眼,不禁冷哼一声。 程千帆随后看向姜骡子,“铲除朱金涛的行动计划我看了,做得不错,不过,此次行动暂时搁置。” “是。”姜骡子点点头,他有些无奈,为了这次行动,很多人都在默默做准备,不过,尽管心有不甘,他也知道必须听从组长命令,而且组长的这个安排是最稳妥的—— 杨常年是特情组的联络员,杨常年虽然不知道此次行动的具体计划,但是,特情组准备对朱金涛动手,杨常年应该是有所耳闻的,在杨常年被抓的情况下,如果继续此次制裁行动,将会是十分冒险且不智的。 “切断所有和常年的联系。”程千帆沉声说道,“他是知道你们、了解你们的,所有人都务必小心,必须严格按照应急方桉去做,听明白了吗?” “是!” “明白!” “是!” “组长,那你呢?”豪仔问道。 “我一切照旧。”程千帆说道,“即便是杨常年指认我,我也有办法应对。” 说着,他手指敲了敲桌面,“豪仔。” “在。” “通知小道士带人进入租界,临机待命。”程千帆沉声说道。 “明白。”豪仔点点头,小道士所部是上海特情组内部较为神秘的,其成员以小道士招揽的江湖朋友为主,其中下山抗日的道士甚至占了一多半,这些人和杨常年并无什么牵扯。 在几人离开的时候,程千帆突然喊住了姜骡子,将其叫到一旁耳语一番,另外两人只看到姜骡子脸色微变,然后表情郑重的点点头。 豪仔和乔春桃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 当天晚上,‘小程总’带了礼物去皮特家中,皮特非常高兴,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家庭派对。 程千帆喝的有些多了,小程总一家人便留宿皮特家中。 一夜无话,平安无事。 翌日,难得的晴天,依然是风平浪静。 又一天。 依然相安无事,倒是荒木播磨那边打来一个电话,‘黄老板’做东请客,请小程总去老地方吃酒。 程千帆便明白了,这是三本次郎令他去特高课。 小程总估算了一下时间,他在下班前熘熘达达去了老黄的医疗室。 “一会我要去特高课。”程千帆低声说。 “有问题?”老黄立刻懂了,问道。 “我的一个手下被抓了,人就在特高课,此人知道我。” 老黄心中大惊,不过他面上并无异常,“严重吗?” 他没有说什么劝说‘火苗’同志撤离的话,他了解‘火苗’同志,如果有危险,以‘火苗’同志的谨慎性格,会直接下达相关的应急命令的。 程千帆没有那么做,说明一切尚可控。 “问题不大,我参与了审讯,基本上还在掌控之中。”程千帆说道,“晚上十点左右,我会打一个电话到巡捕房,你多注意听着电话响。” “知道了。”老黄点点头,‘火苗’同志没说电话没有响该怎么做,他也没问,事实上也不需要问。 …… 张萍有些疲惫的回到家,将自己的身子朝着沙发上一扔,嘴巴里骂了句‘早晚砍脑壳的’。 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带人巡街,这个遭瘟的玩意很是敲了几家商户的竹杠。 其中就包括张萍的店铺。 不过,路大章此人颇有些章法谋略,霞飞路那么多家,他每次选择几家,而且敲的竹杠正好在店家能接受的范围内,店家既肉疼,又不至于因为这笔钱财而寻死觅活。 而且,路大章颇有声誉,今儿个敲了这家,最起码半年内不会再来,而且断是有些小事情,譬如说瘪三上门捣乱之类的,交了钱的店家总能够及时得到巡捕的保护。 张萍皱了皱眉头。 她此前没有多想,现在细想起来琢磨出不对劲了,她是赵枢理的姨太太,这件事在法租界巡捕房内部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了,这路大章就这么不卖赵枢理的面子,竟是比以往还变本加厉? 是赵枢理和路大章之间有矛盾? 张萍就这么胡乱想着,拿起自己的小坤包,将口红,小镜子以及乱七八糟的东西倒出来,然后便听见咣当一声,竟然是一只口琴掉了出来。 这口琴哪来的? 张萍先是一愣。 继而,妩媚的双眸绽放出摄人的光芒,脸色也是勐然变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推书《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猎场》 跟各位兄弟安利一本书《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猎场》。 这是一本以打猎为主的重生年代文。 很多事情都是作者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改编的,可以说是作者的半自传。 所以人物形象非常饱满生动,打猎描写也很精采。 成绩相当不错的一本打猎文。 大家有兴趣的都可以去看书。 求全订,求保底月票,感谢(抱拳) 首先向大家汇报一下上个月月票情况,月票26469张,排名第23名,这也是本书目前为止最高的月度月票排名。 向各位大大求一下保底月票。 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抱拳)。 再汇报一下本书的成绩,目前均订9979,距离万订还差一点点。 心情自然是激动的。 有迈过万订门槛、拿到(万订)徽章的机会。 万订,对于本书将是极为重要的里程碑。 在此,向各位大大求援,求全订,拜谢。 因为一直在等待万订徽章,所以,不敢多发章节,还望大家见谅。 均订破万后,这个月尽最大努力努力码字、更新,感恩大家的支持。 感谢所有支持本书的朋友,感谢所有订阅、打赏、投票的朋友。 此致! 敬礼! 下面是近些天来各位大大的打赏汇总: 非常感谢【执旗夜旅】1001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这杯热水有点凉】1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5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禛言】5000起点币、【辛酉哥】5000起点币、【书友120327095639821】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4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苏尔特暮光之剑】3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午夜潮】2000起点币、【唐门步兵】2000起点币、【777雾风777】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山的挽歌】1500起点币、【風過吳痕】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lbb2140】500起点币、【抹香鲸】500起点币、【笑笑狼】500起点币、【司徒逐风】500起点币、【书友20200813222102285】500起点币、【昨夜星辰star】500起点币、【书友20211030175145404】500起点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500起点币、【书友20190621125750992】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陆耀】18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胖胖云13】200起点币、【书友20190620005123526】200起点币、【~风帆~】2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20901014734716】100起点币、【goleo】100起点币、【书友20220829130534397】100起点币、【yy883823】100起点币、【书友20201110110026045】100起点币、【我叫什么名字yo】100起点币、【未来星球】100起点币、【文明奇迹小齐】100起点币、【梁梁梁梁某人】100起点币、【纳兰芷若】100起点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100起点币、【书友20190403201325273】100起点币、【书友20220504021314018】100起点币、【书友20180101134025645】100起点币、【小小小小小撩儿】100起点币、【了毛大师】100起点币的打赏。 感恩大家的支持!(抱拳) ------题外话------ 求全订,求月票,拜谢! 求全订,求保底月票,感谢(抱拳) 跟各位兄弟安利一本书《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猎场》。 这是一本以打猎为主的重生年代文。 很多事情都是作者的亲身经历、所见所闻改编的,可以说是作者的半自传。 所以人物形象非常饱满生动,打猎描写也很精采。 成绩相当不错的一本打猎文。 大家有兴趣的都可以去看书。 第321章 回家的路 首先向大家汇报一下上个月月票情况,月票26469张,排名第23名,这也是本书目前为止最高的月度月票排名。 向各位大大求一下保底月票。 感谢大家的鼎力支持(抱拳)。 再汇报一下本书的成绩,目前均订9979,距离万订还差一点点。 心情自然是激动的。 有迈过万订门槛、拿到(万订)徽章的机会。 万订,对于本书将是极为重要的里程碑。 在此,向各位大大求援,求全订,拜谢。 因为一直在等待万订徽章,所以,不敢多发章节,还望大家见谅。 均订破万后,这个月尽最大努力努力码字、更新,感恩大家的支持。 感谢所有支持本书的朋友,感谢所有订阅、打赏、投票的朋友。 此致! 敬礼! 下面是近些天来各位大大的打赏汇总: 非常感谢【执旗夜旅】1001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这杯热水有点凉】1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艺欣秋月】5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禛言】5000起点币、【辛酉哥】5000起点币、【书友120327095639821】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4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苏尔特暮光之剑】3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午夜潮】2000起点币、【唐门步兵】2000起点币、【777雾风777】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山的挽歌】1500起点币、【風過吳痕】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lbb2140】500起点币、【抹香鲸】500起点币、【笑笑狼】500起点币、【司徒逐风】500起点币、【书友20200813222102285】500起点币、【昨夜星辰star】500起点币、【书友20211030175145404】500起点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500起点币、【书友20190621125750992】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陆耀】18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胖胖云13】200起点币、【书友20190620005123526】200起点币、【~风帆~】2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20901014734716】100起点币、【goleo】100起点币、【书友20220829130534397】100起点币、【yy883823】100起点币、【书友20201110110026045】100起点币、【我叫什么名字yo】100起点币、【未来星球】100起点币、【文明奇迹小齐】100起点币、【梁梁梁梁某人】100起点币、【纳兰芷若】100起点币、【一个人默默的走着】100起点币、【书友20190403201325273】100起点币、【书友20220504021314018】100起点币、【书友20180101134025645】100起点币、【小小小小小撩儿】100起点币、【了毛大师】100起点币的打赏。 感恩大家的支持!(抱拳) ------题外话------ 求全订,求月票,拜谢! 第322章 接你回家 张萍弯下腰,她的手指纤细,漂亮,轻轻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口琴。 入手是金属的冰凉感。 右手紧紧握住口琴,张萍仔细检查了门窗完好,然后走回到梳妆台前,拧开了台灯。 昏黄的白炽灯下,妩媚、漂亮的女人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口琴。 这是一张精致、崭新的口琴,正面刻有华侨口琴厂五个字。 边上,系了一根细细的红色的飘带,鲜红色的飘带。 这红色的飘带看在张萍眼中,仿若红日,瞬间照亮了她的眼睛,充满了她的胸膛! 她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手中的口琴。 这是组织上主动来联络自己了? 这是张萍此时此刻的想法,也是她内心深处这几年来最大的奢望和渴望! ‘口琴’是自己在特科情报科的代号,这个代号知道的人非常少,只有她的领导上线刘泽良同志,以及老领导‘竹林’同志知道,还有就是她的下线毛良才同志知道。 刘泽良同志从上海撤离,后来没有消息。 ‘竹林’同志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小毛同志为了保护她而壮烈牺牲。 是刘泽良同志派人来联系自己了? 张萍点点头,又皱眉摇摇头,她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敌人知道‘口琴’这个代号的可能性极低。 这说明这只口琴极可能确实是党内同志悄悄放进去的。 当然,张萍并不敢大意,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尽管敌人知道‘口琴’这个代号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也不得不防。 不过,在她的内心中,她几乎已经确信这是组织上派人来联络自己了,至于说那一丝丝的警惕,更应该说是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刻在骨子里的安全原则体现。 组织上来联络自己了! 张萍的内心是雀跃的,是欣喜的,是喜悦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口琴上,仔细检查了一番。 心中一动,张萍将口琴放在唇边,轻轻吹。 声音不对。 张萍拿着口琴,左右端详,然后又吹口琴,很快她便确定了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女人猛然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大,以至于小腿碰到椅子上。 她甚至压根没有感觉到小腿的疼痛,她就这么的手中攥着口琴,来到放置杂物的房间,很快便找到了小螺丝刀。 小心翼翼的拧开了口琴的螺丝,卸下丁卯扣。 张萍将口琴拿到灯光下仔细横看。 仔细看,簧板上簧片有一处不平整。 张萍从化妆盒内取出了一柄小镊子,轻轻的撬开簧片,从下面取出了一张折叠放好的纸片。 张萍放下镊子,展开小纸片,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上面所写的内容: 太小了,看不清楚! 张萍便寻了放大镜去看,这才看清楚所写内容: 吾妻静云,世事飘零,一别多年,苦苦寻觅,终得你讯。 明日十时一刻,巨赖达路老地方见。 秘! 夫明德。 张萍愣住了,盯着纸条上的字看,她是那么的专注,似乎是要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自己的心里。 好一会后,张萍将放大镜和纸条放下。 她就那么坐在梳妆台前,她的眼角泛红,终于,泪水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流淌。 泪在流,她的脸上是欢喜的,笑容在,流泪着笑,笑着流泪。 三年多了! 她苦苦寻觅,寻找组织,寻找不得。 现在,天可怜见,组织上派人来寻她了! “我要回家了!”张萍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道。 她现在确信口琴是组织安排人放进她的坤包里的,纸条上的内容足以证明。 静云,孙静云。 这是一个早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尘封的名字。 组织上曾经有意安排她去执行某项秘密任务,给她安排的新身份是一个女教师,名字就叫孙静云。 按照计划,组织上安排一位同志与她假扮夫妻,这名同志的身份是一名报社记者,名字叫丁明德。 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此次秘密任务突然被搁置,孙静云这个身份和名字还未真正启用便被封存。 同样的,丁明德这个身份应该也会被封存。 特科准备的身份背景,为了安全起见,轻易不会再拿出来使用。 孙静云和丁明德‘这对夫妻’的名字,早已经被封存,因为秘密任务取消,故而这两个名字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张萍可以确定写纸条的正是自己当年的‘丈夫’丁明德。 此外,纸条上所写的巨赖达路老地方,更是只有她和‘丈夫’丁明德才知道的地方,这是本来按照约定,这一对夫妻第一次见面接头的地方。 这个接头地点是‘孙静云’提出来的,因为她对此地较为熟悉。 这个老地方,只有她和‘丈夫’丁明德才知道。 张萍的内心是激动的,她的血液是澎湃的。 不过,毕竟是能够从那么多次大搜捕中幸存,在失联状态下依然能够生活的不错的特科同志,冷静下来后,她开始仔细思考这件事。 对方是‘丈夫’丁明德,这点几乎可以无比确信。 但是,问题来了,‘丁明德’值得相信吗?对方有没有可能是已经变节、背叛组织的叛徒? 丁明德是不认识她的。 所以,对方因为某种原因怀疑了她的身份,然后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 一旦她去了巨赖达路,便等于是承认了‘孙静云’的身份,是自投罗网? 张萍想了很多,虽然她有很大把握‘丈夫’丁明德显然依然是党内同志,是组织上派来接她回家的,但是,她无法确定‘丁明德’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考虑再三,张萍还是做出了决定: 按时赴约。 这是回归党组织,回家的机会,她不愿意错过,也不能错过。 至于是否将此事告知赵枢理,请他帮忙参谋一番,或者是安排人暗中保护? 张萍有考虑过这些,但是,她很快便自己否了。 纸条上写了‘秘’,就代表了组织上的命令,这是秘密接头,此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组织命令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必须严格执行。 张萍知道这是有些冒险的,但是,遵从组织命令,严守组织秘密,这本就是每一个红党人牢记心中的,是铁律! 确实是在某些情况下,有的同志会因此而落入敌人陷阱。 但是,组织纪律就是组织纪律,如果每个人都出于安全考虑,出于个人的一些考虑而不严格执行,每个人都想着擅自做些什么,这样的组织其松散可知,未来可知。 血的代价,不仅仅包括正面对抗敌人之时的牺牲,更包括这种明知可能牺牲却义无反顾! …… “什么都没有招?”荒木播磨表情阴冷说道。 他看了一眼那个被两名侦缉大队的队员架着,浑身上下已经不成人样,一只眼的眼珠子都已经几乎要掉下来的男人。 “冥顽不灵。”汪康年咬牙切齿说道。 “招是招了,不过是这……”童学咏在一旁叹口气,说道。 荒木播磨一把从童学咏的手中接过了供纸。 这是一张带血的供纸,上面写了十几个大字: 红色万岁,人民万岁! 驱逐倭寇日,还望报我听!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哇哇怪叫,将带血的供纸撕的稀巴烂,凶狠的眼睛看向只有一颗还算健康的眼珠子的乐启文,那一只眼正看过来: 这个人竟然还在笑着! 荒木播磨直接从一名特工的手中拿过三八式步枪,挺着刺刀朝着乐启文连续而疯狂的刺去。 “打倒日本……” 汪康年看着肚子被捅的稀巴烂,倒在了血泊中的乐启文,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对于乐启文这样的骨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硬的红党,他是无比的头疼,更是极度憎恶的。 这样的人,到了他手上,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先生不如死,然后再死。 童学咏站在一旁,看着已经死去的乐启文,摇摇头,叹口气,默默不语。 “童先生似乎在叹气?”荒木播磨阴鸷的目光看向童学咏。 “毕竟同事一场,我竭力尝试劝说他为蝗军效力,只可惜,乐启文冥顽不灵。”童学咏并未狡辩,坦诚说道。 “童先生果然对帝国忠心。”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他吩咐汪康年和童学咏将乐启文的尸体弄到小树林去掩埋,便带着手下先行离开了。 夜晚的小树林是静谧的,更显得阴森。 汪康年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挖坑,自有侦缉大队的手下人去干。 “老童,让他们干活,你歇着。”汪康年说道。 “同事一场,我亲自挖坑,送他一程。”童学咏没有放下手中的铁锨,说道。 “抓他的是你,埋他的也是你,这交情没得说。”汪康年深深地看了童学咏一眼,然后笑着,朝着童学咏竖起大拇指。 “队长你别怀疑我对红党‘余情未了’就行。”童学咏笑着说道。 汪康年哈哈大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童学咏,他不是没有过怀疑,这并非是说他有什么证据或者说是发现了什么疑点,这纯属是他的多疑性格。 不过,经过暗中观察,汪康年逐渐消除了对于童学咏的怀疑,这家伙供出了红党南市交通站,更是交代了一位十分隐蔽的女红党,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抓到人,但是,这并非童学咏的问题,情报是没错的,行动失败和童学咏没关系。 这样的童学咏是没有退路了的。 而现在,乐启文的死,更是令汪康年对于童学咏再无怀疑。 几名侦缉大队的队员将乐启文的尸体扔进了刚挖好的坑里,童学咏看着坑里的乐启文,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目光复杂,又冲着汪康年笑了笑,说道,“这边埋了红党,也埋了军统的人,他们在地底下在一起,我们俩在这上面一起,真是造化弄人啊。” 汪康年眯着眼睛,似乎是被风吹迷了,微微一笑,“这不挺好的嘛,阳光大道你我兄弟同行,这些冥顽不灵的分子,就送他们下地狱。” 土坑很快被填平了。 童学咏将烟蒂扔在了地上,向汪康年发出邀约,“喝两杯?” “走撒。”汪康年点点头,“你我兄弟举杯庆祝。” 一行人从小树林走过,夜色下,宛如从地狱出来的魑魅魍魉,风吹过,枝丫刷刷作响,好似在告别,亦或是在欢迎。 …… 翌日。 “前面是什么地方?”方木恒搓了搓手,哈了哈气,问道。 “前方三华里的地方,有日伪军的一个炮楼。”何关指着前方说道,“这个炮楼的位置非常关键,据此地,可以控制整条马路,我们若是从马路穿过,很难不被炮楼的敌人发现。” 说着,他扭头看向另外一侧,“余畅同志,你怎么看?” 刘波舔了舔干巴的嘴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身上摸出地图,招手示意‘二弟’、‘三弟’过来看,“你们看,这里,这里,这里。” “这边只要枪一响,不仅仅是这个炮楼的日伪军,这两处的日伪军也可立刻增援,我们将三面受敌。” “余畅同志,你的意思是?”何关看了刘波一眼,问道。 刘波笑了笑,‘三弟’还在生他的气,一口一个‘余畅同志’,虽然这也是任务需要,但是,这语气说明了一切: 这小子意思是,他只认余畅同志,不认识什么刘波。 方木恒心中想笑,他和刘波已经基本上和解了,但是,他知道,何关是真的生气的,当时刚见面刘波似故意又似无意的喊了何关一声‘三弟’,何关直接气的要揍刘波。 “我们需要绕路,从这里,绕过眼前的这个炮楼,然后从这里,从两方的结合部穿过去。”刘波表情严肃说道。 作为日本军校的优等生,对于日军的作战风格和一些特点,可以说在这支新四军小分队中,乃至是大部队里,比他更加熟悉的也不多。 …… 巨赖达路,一家老字号的戏楼门口。 张萍穿了一身旗袍,外面套了裘皮外套,臂弯挎着小坤包,从一辆黄包车中下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向大家报告好消息,下午一点整的时候均订过万,拿到万订徽章了。 激动。 今天是一号,我整理一下细纲,今天就这四千字,从明白开始多更,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主要是提高了更新量,但是,我必须更加确保质量,必须对得起大家的支持,所以要检查一下细纲,做好准备。 感谢所有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感谢,多余的话不多说了,知道大家要的是什么。 明天开始,努力更新。 另外,口琴回家,明天指定让大家看到。 此致 敬礼! 第321章 回家的路 张萍弯下腰,她的手指纤细,漂亮,轻轻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口琴。 入手是金属的冰凉感。 右手紧紧握住口琴,张萍仔细检查了门窗完好,然后走回到梳妆台前,拧开了台灯。 昏黄的白炽灯下,妩媚、漂亮的女人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口琴。 这是一张精致、崭新的口琴,正面刻有华侨口琴厂五个字。 边上,系了一根细细的红色的飘带,鲜红色的飘带。 这红色的飘带看在张萍眼中,仿若红日,瞬间照亮了她的眼睛,充满了她的胸膛! 她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手中的口琴。 这是组织上主动来联络自己了? 这是张萍此时此刻的想法,也是她内心深处这几年来最大的奢望和渴望! ‘口琴’是自己在特科情报科的代号,这个代号知道的人非常少,只有她的领导上线刘泽良同志,以及老领导‘竹林’同志知道,还有就是她的下线毛良才同志知道。 刘泽良同志从上海撤离,后来没有消息。 ‘竹林’同志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小毛同志为了保护她而壮烈牺牲。 是刘泽良同志派人来联系自己了? 张萍点点头,又皱眉摇摇头,她不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敌人知道‘口琴’这个代号的可能性极低。 这说明这只口琴极可能确实是党内同志悄悄放进去的。 当然,张萍并不敢大意,脑海中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尽管敌人知道‘口琴’这个代号的可能性极低,但是,也不得不防。 不过,在她的内心中,她几乎已经确信这是组织上派人来联络自己了,至于说那一丝丝的警惕,更应该说是一个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刻在骨子里的安全原则体现。 组织上来联络自己了! 张萍的内心是雀跃的,是欣喜的,是喜悦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口琴上,仔细检查了一番。 心中一动,张萍将口琴放在唇边,轻轻吹。 声音不对。 张萍拿着口琴,左右端详,然后又吹口琴,很快她便确定了问题出在哪里。 这个女人猛然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大,以至于小腿碰到椅子上。 她甚至压根没有感觉到小腿的疼痛,她就这么的手中攥着口琴,来到放置杂物的房间,很快便找到了小螺丝刀。 小心翼翼的拧开了口琴的螺丝,卸下丁卯扣。 张萍将口琴拿到灯光下仔细横看。 仔细看,簧板上簧片有一处不平整。 张萍从化妆盒内取出了一柄小镊子,轻轻的撬开簧片,从下面取出了一张折叠放好的纸片。 张萍放下镊子,展开小纸片,她深呼吸一口气,看向上面所写的内容: 太小了,看不清楚! 张萍便寻了放大镜去看,这才看清楚所写内容: 吾妻静云,世事飘零,一别多年,苦苦寻觅,终得你讯。 明日十时一刻,巨赖达路老地方见。 秘! 夫明德。 张萍愣住了,盯着纸条上的字看,她是那么的专注,似乎是要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自己的心里。 好一会后,张萍将放大镜和纸条放下。 她就那么坐在梳妆台前,她的眼角泛红,终于,泪水忍不住了,顺着脸颊流淌。 泪在流,她的脸上是欢喜的,笑容在,流泪着笑,笑着流泪。 三年多了! 她苦苦寻觅,寻找组织,寻找不得。 现在,天可怜见,组织上派人来寻她了! “我要回家了!”张萍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道。 她现在确信口琴是组织安排人放进她的坤包里的,纸条上的内容足以证明。 静云,孙静云。 这是一个早已经在她的记忆中尘封的名字。 组织上曾经有意安排她去执行某项秘密任务,给她安排的新身份是一个女教师,名字就叫孙静云。 按照计划,组织上安排一位同志与她假扮夫妻,这名同志的身份是一名报社记者,名字叫丁明德。 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此次秘密任务突然被搁置,孙静云这个身份和名字还未真正启用便被封存。 同样的,丁明德这个身份应该也会被封存。 特科准备的身份背景,为了安全起见,轻易不会再拿出来使用。 孙静云和丁明德‘这对夫妻’的名字,早已经被封存,因为秘密任务取消,故而这两个名字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所以,张萍可以确定写纸条的正是自己当年的‘丈夫’丁明德。 此外,纸条上所写的巨赖达路老地方,更是只有她和‘丈夫’丁明德才知道的地方,这是本来按照约定,这一对夫妻第一次见面接头的地方。 这个接头地点是‘孙静云’提出来的,因为她对此地较为熟悉。 这个老地方,只有她和‘丈夫’丁明德才知道。 张萍的内心是激动的,她的血液是澎湃的。 不过,毕竟是能够从那么多次大搜捕中幸存,在失联状态下依然能够生活的不错的特科同志,冷静下来后,她开始仔细思考这件事。 对方是‘丈夫’丁明德,这点几乎可以无比确信。 但是,问题来了,‘丁明德’值得相信吗?对方有没有可能是已经变节、背叛组织的叛徒? 丁明德是不认识她的。 所以,对方因为某种原因怀疑了她的身份,然后通过这种方式来试探? 一旦她去了巨赖达路,便等于是承认了‘孙静云’的身份,是自投罗网? 张萍想了很多,虽然她有很大把握‘丈夫’丁明德显然依然是党内同志,是组织上派来接她回家的,但是,她无法确定‘丁明德’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考虑再三,张萍还是做出了决定: 按时赴约。 这是回归党组织,回家的机会,她不愿意错过,也不能错过。 至于是否将此事告知赵枢理,请他帮忙参谋一番,或者是安排人暗中保护? 张萍有考虑过这些,但是,她很快便自己否了。 纸条上写了‘秘’,就代表了组织上的命令,这是秘密接头,此事天知地知,她知,他知,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组织命令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必须严格执行。 张萍知道这是有些冒险的,但是,遵从组织命令,严守组织秘密,这本就是每一个红党人牢记心中的,是铁律! 确实是在某些情况下,有的同志会因此而落入敌人陷阱。 但是,组织纪律就是组织纪律,如果每个人都出于安全考虑,出于个人的一些考虑而不严格执行,每个人都想着擅自做些什么,这样的组织其松散可知,未来可知。 血的代价,不仅仅包括正面对抗敌人之时的牺牲,更包括这种明知可能牺牲却义无反顾! …… “什么都没有招?”荒木播磨表情阴冷说道。 他看了一眼那个被两名侦缉大队的队员架着,浑身上下已经不成人样,一只眼的眼珠子都已经几乎要掉下来的男人。 “冥顽不灵。”汪康年咬牙切齿说道。 “招是招了,不过是这……”童学咏在一旁叹口气,说道。 荒木播磨一把从童学咏的手中接过了供纸。 这是一张带血的供纸,上面写了十几个大字: 红色万岁,人民万岁! 驱逐倭寇日,还望报我听! “巴格鸭落!”荒木播磨哇哇怪叫,将带血的供纸撕的稀巴烂,凶狠的眼睛看向只有一颗还算健康的眼珠子的乐启文,那一只眼正看过来: 这个人竟然还在笑着! 荒木播磨直接从一名特工的手中拿过三八式步枪,挺着刺刀朝着乐启文连续而疯狂的刺去。 “打倒日本……” 汪康年看着肚子被捅的稀巴烂,倒在了血泊中的乐启文,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对于乐启文这样的骨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硬的红党,他是无比的头疼,更是极度憎恶的。 这样的人,到了他手上,只有死路一条,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先生不如死,然后再死。 童学咏站在一旁,看着已经死去的乐启文,摇摇头,叹口气,默默不语。 “童先生似乎在叹气?”荒木播磨阴鸷的目光看向童学咏。 “毕竟同事一场,我竭力尝试劝说他为蝗军效力,只可惜,乐启文冥顽不灵。”童学咏并未狡辩,坦诚说道。 “童先生果然对帝国忠心。”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他吩咐汪康年和童学咏将乐启文的尸体弄到小树林去掩埋,便带着手下先行离开了。 夜晚的小树林是静谧的,更显得阴森。 汪康年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挖坑,自有侦缉大队的手下人去干。 “老童,让他们干活,你歇着。”汪康年说道。 “同事一场,我亲自挖坑,送他一程。”童学咏没有放下手中的铁锨,说道。 “抓他的是你,埋他的也是你,这交情没得说。”汪康年深深地看了童学咏一眼,然后笑着,朝着童学咏竖起大拇指。 “队长你别怀疑我对红党‘余情未了’就行。”童学咏笑着说道。 汪康年哈哈大笑,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童学咏,他不是没有过怀疑,这并非是说他有什么证据或者说是发现了什么疑点,这纯属是他的多疑性格。 不过,经过暗中观察,汪康年逐渐消除了对于童学咏的怀疑,这家伙供出了红党南市交通站,更是交代了一位十分隐蔽的女红党,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抓到人,但是,这并非童学咏的问题,情报是没错的,行动失败和童学咏没关系。 这样的童学咏是没有退路了的。 而现在,乐启文的死,更是令汪康年对于童学咏再无怀疑。 几名侦缉大队的队员将乐启文的尸体扔进了刚挖好的坑里,童学咏看着坑里的乐启文,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目光复杂,又冲着汪康年笑了笑,说道,“这边埋了红党,也埋了军统的人,他们在地底下在一起,我们俩在这上面一起,真是造化弄人啊。” 汪康年眯着眼睛,似乎是被风吹迷了,微微一笑,“这不挺好的嘛,阳光大道你我兄弟同行,这些冥顽不灵的分子,就送他们下地狱。” 土坑很快被填平了。 童学咏将烟蒂扔在了地上,向汪康年发出邀约,“喝两杯?” “走撒。”汪康年点点头,“你我兄弟举杯庆祝。” 一行人从小树林走过,夜色下,宛如从地狱出来的魑魅魍魉,风吹过,枝丫刷刷作响,好似在告别,亦或是在欢迎。 …… 翌日。 “前面是什么地方?”方木恒搓了搓手,哈了哈气,问道。 “前方三华里的地方,有日伪军的一个炮楼。”何关指着前方说道,“这个炮楼的位置非常关键,据此地,可以控制整条马路,我们若是从马路穿过,很难不被炮楼的敌人发现。” 说着,他扭头看向另外一侧,“余畅同志,你怎么看?” 刘波舔了舔干巴的嘴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身上摸出地图,招手示意‘二弟’、‘三弟’过来看,“你们看,这里,这里,这里。” “这边只要枪一响,不仅仅是这个炮楼的日伪军,这两处的日伪军也可立刻增援,我们将三面受敌。” “余畅同志,你的意思是?”何关看了刘波一眼,问道。 刘波笑了笑,‘三弟’还在生他的气,一口一个‘余畅同志’,虽然这也是任务需要,但是,这语气说明了一切: 这小子意思是,他只认余畅同志,不认识什么刘波。 方木恒心中想笑,他和刘波已经基本上和解了,但是,他知道,何关是真的生气的,当时刚见面刘波似故意又似无意的喊了何关一声‘三弟’,何关直接气的要揍刘波。 “我们需要绕路,从这里,绕过眼前的这个炮楼,然后从这里,从两方的结合部穿过去。”刘波表情严肃说道。 作为日本军校的优等生,对于日军的作战风格和一些特点,可以说在这支新四军小分队中,乃至是大部队里,比他更加熟悉的也不多。 …… 巨赖达路,一家老字号的戏楼门口。 张萍穿了一身旗袍,外面套了裘皮外套,臂弯挎着小坤包,从一辆黄包车中下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题外话------ 向大家报告好消息,下午一点整的时候均订过万,拿到万订徽章了。 激动。 今天是一号,我整理一下细纲,今天就这四千字,从明白开始多更,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主要是提高了更新量,但是,我必须更加确保质量,必须对得起大家的支持,所以要检查一下细纲,做好准备。 感谢所有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感谢,感谢,多余的话不多说了,知道大家要的是什么。 明天开始,努力更新。 另外,口琴回家,明天指定让大家看到。 此致 敬礼! 第322章 接你回家 “太太,里面请。” “丁字一甲包房空着吧。”张萍挽了一下刘海,声音茹茹糯糯。 “抱歉,太太,那间包房已经有人预定了。” “带我过去吧。” “可是赵太太?”看到张萍点头,跑堂的殷勤在前带路,“赵太太这边请,小心地板滑。” 张萍看了一眼丁字一甲的门牌,推门进入。 跑堂的殷勤的端上茶水,瓜子,果脯。 “太太,您看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张萍将小坤包放下,“我没叫人,不要来打扰。” 说着,张萍递上了一张钞票。 “吓吓侬,吓吓侬。”跑堂的接过钞票,道谢着离开,随手将包房的门关上。 …… 张萍起身,仔细打量了包房的环境。 她主要检查了窗户,一切都和几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她心中稍稍放心。 当时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房间和‘丈夫’孙明德接头见面,最直接的原因是这个包房隔壁就是一个杂物房,从窗户翻过去进入杂物房,杂物房的门是从里面上闩的,打开门,出去右转就是戏楼的内部楼梯,下了楼梯就是戏楼的后门,后门出来就是喧嚣的马路,四通八达方便撤离。 事起仓促,张萍不确定杂物房的门是否依然还是从里面上门闩,不过,想来不会有什么变化。 然后她便笑着摇摇头,如果今天要见面的那个人是叛徒,想要抓她,必然早有防备,这个后招对方岂能不防范? 张萍打开小坤包,里面有一把小巧的手枪,这是赵枢理送给她防身的。 她打定主意,若是对方果然是叛徒,那么她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先除掉叛徒,然后再自杀。 张萍看了看女士腕表的时间,距离十点一刻还有一分钟,她的心开始紧张,确切的说是激动中带着期盼,又带了一丝防备。 …… 就在此时,有人打开了门。 这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走了进来。 随着这个人的进来,一股冷风蹿进来。 张萍看了来人一眼,心中大惊。 “路巡长,小女子在此等候朋友,您不请自来,这不合适吧。”张萍没有起身,她依然坐在包了皮革的沙发上,警惕的看着突然闯入的路大章,她的手也已经隐蔽的放进了小坤包内。 此时此刻,张萍的第一个念头是来接头的同志出事了,路大章是来抓她的。 第二个念头是这是一个陷阱。 路大章看了一眼张萍右手探进去的小坤包,笑了笑,随手关上了房门。 “怎么?几年没见,连为夫都不认识了?”路大章微微一笑,“静云。” 闻听此言,张萍的心中激动,但是她很好的掩饰了内心的情绪,微微皱眉,“路巡长,你认错人了吧。” …… 路大章打量了‘妻子’一眼,心中为张萍的表现暗暗喝彩,他直接走到张萍对面的皮沙发坐下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丁明德,是孙静云的丈夫。” “看来是我认错人了,阁下和霞飞路的路大章巡长长得很像。”张萍说道,“丁明德,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哦,我想起来了,是华诚医院的丁医生。” “你记错了,鄙人以前是成华报社的丁记者。”路大章说道,“我太太孙静云是仁爱中学的数学老师。” “不对吧,我记得这位好像是国文老师。”张萍缓缓说道,“她还兼职音乐老师,弹得一手好钢琴。” “是口琴。”路大章纠正说道,“家里人买不起钢琴,家里给她买了口琴。” 说着,路大章伸出手,“你好,殷淑云同志,或者是‘口琴’同志。” “阁下弄错了吧,我不姓殷。”张萍心中激动,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口琴’这个代号,是刘泽良同志和‘竹林’同志一起决定的,你曾经和罗慧娟大姐住在一起,你告诉她你小时候因为不小心,膝盖窝边上有一个很小的烫痕。” …… 不会错了。 张萍再也无法按耐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她霍然起身,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丁明德同志!” 两双手重重的握住,握得紧紧的。 “坐坐坐,坐下说话。” 路大章看着情绪激动的张萍,“‘口琴’同志,终于找到你了。” “我也一直在寻找组织,寻找回家的路,我一直在找。”张萍语气激动,“组织上是怎么找到我的?” 路大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口琴’同志,时间紧迫,我们闲话少说,我现在有些问题要问你,请你如实回答,对党忠诚。” 张萍明白,路大章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应该是涉及到秘密,她懂。 同时她心中也无比震惊,没想到霞飞路大名鼎鼎的路大章巡长,自己昨天还咒骂的黑心巡警竟然是自己的同志。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 “我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经得起组织上检查的,对党忠诚,永不叛党!”张萍表情严肃说道。 “很好。”路大章点点头,“殷淑云同志,你是何时、因何原因和组织上失联的。” “刘科长离开上海后,‘竹林’同志成为我的上级,民国二十四年的大搜捕,特科遭遇严重破坏,‘竹林’同志被捕牺牲,我就此和组织上失去了联系。”张萍说道。 路大章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张萍竟然也是‘竹林’同志所掌握的情报员。 而且,张萍的失联和‘火苗’同志以及‘鱼肠’同志类似,都是因为‘竹林’同志的牺牲而和组织上断了线。 “殷淑云同志,在失联这段时间的经历,请你如实陈述,组织上会对此进行缜密的核实的。”路大章沉声说道。 “在和组织上失联之后,我搬离了原来的居所,在霞飞路上开了一家门面。” “开门面的钱哪来的?”路大章问道。 “我自己的。”张萍说道,“民国二十四年抗日募捐,我卖掉了老家的地,捐了一部分,剩下的钱我留下来准备给组织上当经费使用,没想到很快就出事了,这笔钱就一直留在我手中。” 张萍细细说,路大章则认真聆听,不时地会询问两句。 终于,张萍讲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路大章看着张萍,“殷淑云同志,你所说的,我都记住了,最后再确认一遍,以上所说属实,对党没有隐瞒?” “句句属实,绝无隐瞒。”张萍郑重点头说道。 …… “说一说赵枢理吧。”路大章点点头,说道。 张萍知道路大章问的是什么,关于如何同赵枢理‘认识’,她在讲述这些年的经历的时候,已经讲了,现在路大章问的应该是关于赵枢理的底细。 “赵枢理也是我党同志,赵枢理是真名,他曾经用过化名盛爱华。” “盛爱华同志的姐姐是我党盛雨同志,盛雨同志真名叫赵瑞雪,她是封葙奇同志的爱人,盛雨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牺牲在宝岛,盛爱华同志当时也在宝岛,他和郑清水志士策划了袭击宝岛基隆警察署的爆炸案后受到日军通缉,秘密回到了上海。” “关于赵瑞雪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的情况组织上是了解的,盛爱华同志在宝岛的情况我们也是掌握的。”路大章说道,“殷淑云同志,你重点讲述一下盛爱华同志回到上海以后的情况。” “盛爱华同志是被刘泽良同志秘密接回上海的,刘泽良同志将他安排在特科情报科工作,不过,因为盛爱华同志正在被抓捕,且身上有伤,刘泽良同志就安排他在法租界隐藏。” 路大章点点头,张萍介绍的情况和他们手头上掌握的情况是一样的。 他示意张萍继续说。 …… “民国二十二年,党内出现叛徒,沪上腥风血雨,刘泽良同志撤离上海,盛爱华同志也紧急离开了组织上安排的住所,因为他的身份只有刘泽良同志知道,盛爱华同志就此和组织上失联了。” “既然盛爱华和组织上失联时间比你还要早,你是如何确认赵枢理便是党内同志的?”路大章问道,这也是他以及‘火苗’同志、‘钢琴’同志所最关注的一点。 这对于组织上甄别赵枢理的身份,能否成功的将其接回家将起到关键的作用。 “我刚才说过了我和赵枢理‘认识’的过程。”张萍说道,“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赵枢理那里看到一张照片。” “照片?” “是的,是赵枢理和赵瑞雪同志以及他们的父母还有封葙奇同志的全家福合照。”张萍说道。 路大章皱眉,如果赵枢理真的是盛爱华同志的话,他留着这张照片实在是太不理智,太危险了。 张萍知道路大章为何皱眉,她苦笑一声说道,“我后来也问过赵枢理,为何留着这么危险的照片。” “他怎么回答的?” “赵枢理说,赵瑞雪同志和封葙奇同志牺牲在宝岛,这是姐姐和姐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遗物了,他知道照片应该销毁,但是,他不舍得,只能小心谨慎保管。”张萍叹了口气。 路大章也沉默了。 为了民族解放,为了人民,牺牲了太多太多的同志了。 “既然照片保管的非常严密,你又是怎么看到照片的?”路大章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问道。 “我刚才说是偶然的机会,后来我才知道是赵枢理故意让我有机会看到照片的。”张萍说道。 …… “故意?” “赵枢理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他故意让我看到照片,来试探我。” “你说赵枢理怀疑你的身份了,他为何怀疑你?” “赵瑞雪同志是我的入党介绍人,她和封葙奇同志在上海的时候,我曾经去过他们家中,据赵枢理所说,有一次他正好在家,见过我的样子,也猜到了我的身份。” “这件事你有印象吗?当时你有见过赵枢理吗?”路大章立刻追问,这一点很关键。 “我没有见到,不过,当时赵瑞雪同志说了一嘴,说他弟弟在书房,让我说话小声点,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进门出门的时候,赵枢理无意间见过我的样子。”张萍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这看似左一榔头右一锄头的线索,现在完全串联起来了。 “也就是说,赵枢理在失联后,某一天见到你,知道你的身份,故意接近你,你们才结识的。”路大章问道。 “是的,后来赵枢理同志也向我坦诚,他一直在寻找组织,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后来见到我,他非常高兴,他本以为可以通过我和组织上取得联系,却是不知道当时我也已经和组织上失联了。”张萍说道。 路大章点点头,通过张萍的口述,刚才他也猜测应该是如此。 …… “殷淑云同志,关于你汇报的情况,组织上会尽快核实的,如果核实无误的话,你的组织关系将通过我接续。”路大章沉声说道。 “明白。”张萍点点头。 “那么。”路大章起身,伸出右手,“殷淑云同志,期待你尽快回家。” “我也无比期待,离家太久了,太想家了。”张萍激动说道。 “会的,会回家的,家里也一直很想你。”路大章说道,“另外,关于今天的谈话,暂时不要告知赵枢理……” 看到张萍要说话,路大章示意张萍让他把话说完。 “关于赵枢理同志回家的事情,组织上会有安排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接你回家。”路大章继续说道。 “明白。”张萍重重地点头,路大章那句‘接你回家’,令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路大章又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一会就先离开,如果别人问起来,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 “好。”张萍点点头,两人刚才已经沟通好了,路大章在此处约她见面,是想要通过她和赵枢理搭上干系,走‘枕边风’路线,请张萍帮忙在赵枢理面前美言几句,帮一个小忙。 至于说路大章此前勒索张萍的店面钱财之事,也可以解释说是路大章要避嫌,不想要明面表现的和赵枢理亲近,也正是这个理由,使得他私下里约见张萍有了合理的解释。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题外话------ 保底二合一奉上,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23章 欢迎回家(【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3/6)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赵枢理看着自己的‘姨太太’,将礼帽放好,笑着说道,“打牌赢钱了?” 张萍这些天偶或会去麻将馆,和那些太太小姐们一起打牌。 “今天没去打牌。”张萍给赵枢理倒茶,微笑说道,“之前不是有个镯子不见了吗,今天打扫房间找到了。” 赵枢理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程千帆应该没有揪住你不放的意思。”赵枢理说道,“今天在巡捕房见到程千帆,还拉着我道歉来着。” 说着,他哼了一声,“不过嘛,这位‘小程总’可不会安什么好心,你平时也小心着。” “小心什么?”张萍问道。 “还能是什么,这位‘小程总’的好色之名你又不是不知道。”赵枢理一脸鄙夷说道,然后他指了指张萍,“你自己长得多漂亮你自己不知道啊。” “有你赵探长护着,他还能明抢怎么着。”张萍摘下耳环放在首饰盒里,说道。 “他敢!”赵枢理冷笑一声。 倒不是他赵枢理在法租界的权势比程千帆大,是因为张萍毕竟是赵探长名义上的姨太太,程千帆若是对同僚的家属动手,他‘小程总’的名声在巡捕房就彻底坏了。 这人是聪明人,尽管好色,但是,不会色令智昏。 “说一件事。”张萍说道,“今天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约我见面了。” “路大章?他因何约你?”赵枢理皱眉,思忖说道,“是有事情找我不方便,所以联系你?” 他和路大章不熟,只能说是点头之交。 经过前番之事,张萍是他的姨太太这件事在法租界内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路大章若是有些事情找他帮忙却又不合适直接开口,通过张萍来转圜,倒也是说得过去。 “路大章说他有一批货在你手上扣着。”张萍说道。 “恐怕不是他路大章的货吧,应该是程千帆的货。”赵枢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我说今天程千帆怎么主动来示好呢,感情这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 “怎么回事?”张萍问道。 “昨天查扣了一批货,本以为是来历不明,没什么背景的,却不料可能是程千帆走的货。”赵枢理表情凝重说道。 “那路大章?” “路大章和程千帆关系不错,传闻路大章在程千帆的黑市交易中也有股。”赵枢理说道。 “是有人给你下套?想要进一步激化你和程千帆的矛盾?”张萍立刻问道。 “唔,有人告举。”赵枢理点点头,不过却也没有多说太多。 “那我怎么回那边?”张萍问道。 “告诉路大章,都是误会,那批货很快就会放了。”赵枢理沉吟片刻说道。 他扣押了程千帆的货,这位小程总没有直接翻脸,而是明面上主动示好的态度,同时私下里通过路大章来找张萍递话。 赵枢理猜测,程千帆应该也怀疑他这边是受人挑唆或者是欺瞒引起的误会,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赵枢理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招惹程千帆的理由。 至于说是为了给张萍出口气? 这更是傻人傻脑才会这么想。 大家是什么身份,什么层次的人? 赵枢理知道,程千帆这是先礼后兵,若是他这边放了货物,接下了递过来的善意,则相安无事,有误会也可解开。 若是他这边依然不为所动,继续扣押货物,那就是准备撕破脸的架势了。 赵枢理摇摇头,笑着,这个‘小程总’果然是个人才。 “行,那我这两天就给路大章回话。”张萍点点头。 “不,他给你留了电话吧,你给他家里打电话,就说货物很快就会放出来。”赵枢理笑着说道,“唔,路大章是晓事情的,过两天他还会找你,自有你一番好处奉上。” …… 张萍给路巡长打了电话,说‘那批货很快就会放出来’。 路巡长非常高兴,在电话里对张姨太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并且约了两日后在巨赖达路的戏楼见面,要‘当面表示谢意’。 张萍高兴的答应了。 她的心是雀跃的,路大章的这个邀约说明组织上对她的核实调查已经展开,并且初步调查显示是没有问题的。 两日后,如果调查结束,组织上经过考察,核实了她的汇报,确认她对党的忠诚,那么,此次会面将是她正式回家。 当然,张萍对于调查结果是有信心的,她对党无比忠诚,问心无愧。 接下来这两天的时间里,张萍的心是雀跃而又安静的,安静是表象,雀跃是内里。 她度日如年,迫切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 玉春溪。 特甲七号汤池。 ‘火苗’同志,‘钢琴’同志,‘飞鱼’同志,三人赤诚相见。 雾气熏熏。 ‘小程总’随手拿起放在池边木托盘上的果脯,丢进嘴巴里,酸酸甜甜的果脯酸倒了牙齿,令他呲牙咧嘴。 “经过缜密的调查,核实,张萍所汇报的情况皆得到了证实。”路巡长低声说道,“这几年来,‘口琴’同志一直在寻找党,寻找组织,现在,可以确定,‘口琴’同志是始终忠于党,终于人民的同志,是值得信任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明天我也过去。”程千帆沉吟片刻,说道。 “总部同意了?”路大章惊喜,问道。 正在捻起猪头肉朝嘴巴里放的老黄也竖起耳朵。 路大章和张萍的那次会面后,三人召开临时党小组会议,商讨了核实张萍以及赵枢理的身份,倘若确认二人是依然忠于党的好同志后该如何安排。 路大章提议将两人安排在法租界‘火苗’特别党小组,充实党小组在法租界的力量,特别是赵枢理的身份,对于党小组在便衣探目那里将会是巨大的补充。 老黄对此持保留意见,他不是不赞同将两人安排在特别党小组,而是担心‘火苗’同志的安全,他建议再等等,观察一段时间。 “总部‘农夫’同志转‘翔舞’同志回电,若张萍身份无误,确认其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可以考虑将张萍安排在特别党小组。”程千帆说道,“具体决定掌握在我手里。” 他看着两位战友,“‘翔舞’同志说,他相信在一线的同志的判断力。” “太好了。”路大章高兴说道。 “我服从组织决定。”老黄点点头,既然总部回电了,‘火苗’同志也做出决定了,他选择服从组织决定,不过,老黄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火苗’同志。 “明天我和路巡长去见‘口琴’。”程千帆说道,“老黄,你在巡捕房注意赵枢理的动向。” “明白。”老黄的脸上露出笑容,点点头。 …… 翌日。 张萍打扮的漂漂亮亮,本来就妩媚动人的她,更显明艳照人。 最亮眼的是她围上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巨赖达路。 张萍的内心是欢快的,她走的不快,很有淑女范。 但是,她的心啊,早就腾腾腾地在前面跑着带路了。 今天是和路大章同志约好的见面日子,同时,这也将是她回归组织,回到党的怀抱的日子。 是在外飘零多年的游子,回家的日子。 来到戏楼门口,张萍警觉的看了看周边,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她这才施施然走上前。 此前刚被巡捕房抓捕过,她担心自己会给同志们引来敌人的关注。 …… “赵太太,您雅间请,路巡长已经在等您了。” “路巡长来了多久了?”张萍随口问道。 “来了一小会了,您慢点,小心地滑。” 丁字一甲包房。 “你下去吧。”张萍说道,递了一张钞票过去。 “知道,不要来打扰贵客。”跑堂的高高兴兴的接过钞票,殷勤说道。 张萍轻轻敲了敲房门。 “路巡长,是我,张萍。” 里面传来了路大章的声音。 “赵太太,请进。” 张萍推门进来,随手将房门关上,然后抬头看,就看到路大章正坐在沙发上看过来,还有一个男子站在窗边看向外边,因为此人是背对着的,她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样子。 张萍心中咯噔一声,她第一反应是自己落入敌人陷阱了! ‘丈夫’丁明德,确切的说是霞飞路巡捕房巡长路大章是叛徒,出卖了她?! “‘口琴’同志,经过组织上的缜密调查,核实了你的身份和失联期间的工作、生活,确认你始终保持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是一名值得信任和肯定的红色战士。” 路大章表情严肃说道。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张萍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立刻明白其中原因。 他指了指背对两人的男子,“张萍同志,这位是特别党小组组长霍苗同志,霍苗组长今天亲自来接你回家。” 特别党小组? 霍苗? 张萍心中思考,有些激动,又有些疑惑,同时还有一丝警惕。 然后,张萍就看到了那名男子转过身来,面上是温和的笑容看向她,并且主动伸出了右手,“‘口琴’同志,欢迎回家。”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24章 归队 对于法租界鼎鼎大名的‘小程总’,张萍是熟悉的。 贪财,好色,心狠手辣,仇视红色。 前些天,程千帆更是亲自带人闯入她的家中逮捕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无法忘记程千帆当时看向自己的时候,双眼中的那一抹贪婪之色。 尽管程千帆掩饰的很好,那种贪婪的眼神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她感觉到了,并且发自内心的厌恶。 对于反革命的程千帆,她痛恨,对于好色的程千帆,她厌恶。 故而,当此时此刻,这位‘小程总’面带温和的笑容,向她伸出手说出“‘口琴’同志,欢迎回家”这句话的时候,张萍的内心是无比震惊的,或者说是惊恐的—— 她的第一反应是掏枪! 她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张萍的右手快速而精准的探进小坤包。 然而,她的手刚刚触摸到小坤包内的小手枪,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来,便被吓坏了的路大章死死地按住了。 “殷淑云同志,冷静,请冷静。”路大章同时捂住了张萍的嘴巴,他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 张萍眼眸瞪大,美丽的双眸看向路大章的时候,闪烁着的是痛恨的光芒。 她觉得自己上了敌人的当了。 双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丝丝警惕的。 但是,这一次见面,想着即将回归组织,即将回到党的怀抱,她的心情是那么的激动,以至于放松了警惕之心,行动上也有些迟缓: 再打开门,看到有另外一名男子背身面对窗户的时候,自己就应该警觉,最起码应该在那个时候就做好掏枪的准备! 程千帆很安静,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余的动作,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上抹了发蜡,面容英俊,笑容温和,任谁人看,都要赞一句:美男子也。 “狗特务!”张萍嘴巴被捂住,咬牙切齿,心中骂道。 蓦然,她的眼睛瞪大。 …… “保护好白,文件在老地方,找到组织,告诉组织,党永远在我心里。”程千帆坐在沙发上,手指敲击茶几,通过敲击的快慢节奏发出暗号。 张萍不再挣扎,她的眼眸是震惊、不解、不敢相信同时带了一丝询问的目光看向程千帆。 “老路。”程千帆朝着路大章使了个眼色。 路大章松开手,“殷淑云同志,刚才实在是太抱歉。” 张萍没说话,她现在没时间搭理路大章。 路大章也没有在意,不过,他看向‘火苗’同志,眼神中有赞叹和敬佩: 在张萍抵达之前,程千帆叮嘱说,要小心‘口琴’同志有过激举动,第一时间控制住。 路大章便问为什么。 程千帆答:别以为我当时没看出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老黄当时想的就是如何第一时间弄死我。 路大章哈哈大笑。 然后他便问,为什么不让他提前单独和张萍见面,先打一个预防,这样就可以避免可能的误会了。 ‘火苗’同志的回答是: 对于一名红色战士来说,没有人会想到‘恶贯满盈’的小程总会是自己的同志,做出激烈的反应是正常的。 ‘张萍如果做出激烈反应,是好事。’ 路大章明白这话的意思,心中赞叹不已,也感慨‘火苗’同志真的是谨慎到了骨子里,同时也—— 端地是狡猾。 还好他是自己的同志,而不是敌人。 …… 程千帆看了一眼震惊无比的张萍,他的手指继续敲击茶几: 认出你之人,已经派人去解决了,稳住,他们没有证据。 这是当时张萍被抓之时,赵枢理暗中向她发出的暗号。 张萍看向程千帆。 ‘小程总’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萍几步走到对面的皮沙发坐下,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 张萍:你到底是谁? 程千帆:张萍为三眼皮所举报,程千帆带人抓捕,速救人,即刻除掉三眼皮,切切。 张萍勐然抬头,漂亮的双眸写满了震惊,还有几分惊喜。 “是你传讯与赵枢理的?”张萍没有再用暗号说话,而是直接问道。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张纸条上的具体每个字内容,但是,程千帆所说的话,和赵枢理后来告诉她的情况基本一致。 “布包里包着石块和纸条。”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张萍笑了,笑容灿烂。 “同志,我叫殷淑云,代号‘口琴’,民国二十年入党,中央特科情报科情报员,上线刘泽良、‘竹林’,现请求归队。”她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表情认真,郑重说。 “程千帆,代号‘火苗’,民国二十一年入党,中央特科情报科情报员,上线‘竹林’,准你归队。”程千帆表情严肃,他再度伸出手,“殷淑云同志,我代表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欢迎你回家!”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张萍看向一旁的路大章。 “路大章,代号‘飞鱼’,中央特科情报科情报员,上线‘竹林’。”路大章沉声说,“‘口琴’同志,欢迎回家!” “谢谢,谢谢。”张萍声音哽咽。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党的怀抱,此时此刻,身边有自己的同志,这种感觉简直是令人激动到要爆炸。 …… “我实在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竟然会是我们的同志。”张萍说道,嗑瓜子速度很快,biaji便吐出了瓜子皮。 “我也没想到,险些挨了你一枪呢。”程千帆哈哈大笑,拿起茶杯和张萍碰了杯。 旁边,路大章看了‘火苗’同志一眼。 “殷淑云同志,关于你的组织关系和今后的工作安排,总部已经有了安排。”程千帆正色说道。 “是延州总部?”张萍嗑瓜子的动作停住了,抬头看着他,眼眸中彷佛在闪光。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相信你也猜到了,路大章同志也在法租界特别党小组。” 程千帆说着,他伸出右手,“欢迎加入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口琴’同志。” 两人握手毕。 “‘翔舞’同志的指示——”程千帆突然表情无比郑重说道。 程千帆看了张萍一眼,后者将瓜子放在桌面上,表情无比认真。 “‘口琴’同志你好呀,你对党,对人民的忠诚,我很敬佩。”程千帆说道。 张萍从小坤包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女士烟,点燃了,勐抽了两口,却是被呛到了,一边咳嗽,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 “‘火苗’同志,谢谢你。”程千帆指了指自己,英俊的面容下竟略有些羞涩。 张萍惊呆了,她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小程总’如此稚嫩的一面,这样子,就如同顽劣少年被家长夸赞的时候的那种骄傲,羞涩是因为骄傲。 “请保护好我们的女同志。”程千帆指了指张萍,笑了笑。 然后他看向路大章,“并代我向‘飞、鱼’二同志问好。” 程千帆端起手中的茶杯,其他两人也都举杯,三人碰杯,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翔舞’同志,您的问候,我们收到了,您也要多保重身体! …… 返家的途中。 张萍的心中是既高兴又有些担心。 高兴的是组织上接纳自己回家了。 担心的是,她向‘火苗’同志询问了关于赵枢理同志的情况,‘火苗’同志请她不要着急,组织上会尽快落实对赵枢理同志的核实甄别的。 同时还叮嘱她要保守组织秘密,在组织上核实甄别结束、并且接纳赵枢理回家之前,切不可向赵枢理透露任何消息。 张萍的心中莫名有些担心,按理说组织上在甄别她的同时,也应该会对赵枢理进行调查核实的。 是甄别核实过程中有问题? 因为,按照程序,组织上如果相信赵枢理没有什么问题,将会安排和赵枢理会面,聆听赵枢理汇报工作。 但是,暂时并没有。 张萍自然是相信赵枢理的,赵枢理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最大之可能是有些情况因为某些原因比较复杂,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核实,核实通过后,才会安排和赵枢理直接见面谈话。 张萍就这么思考着,尽管有对于赵枢理的情况的些许牵挂,但是,她的内心更多的是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抬头看天,往常会觉得灰蒙蒙的天空,此时此刻也是明亮的。 坐在黄包车上,张萍笑着,轻轻摇头。 她是万万没想到‘小程总’竟然会是党内同志,并且还是自己现在所在的党小组的组长。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同时,这也说明了程千帆同志的隐蔽是非常成功的。 当然,还有路大章同志,霞飞路的巡长路大章,这个看似对谁都客客气气,人缘很好,却实际上吃拿卡要的笑面虎,竟然也是党内同志。 同志们太厉害了,她心中这么想着,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她骄傲! …… 辣斐坊。 “还记得当年小宝被送到养育院吗?”程千帆突然问道。 “恩。”白若兰挽着丈夫的肩膀,温柔的笑了笑,“怎会忘,我记一辈子。” 小宝因为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总是哭泣。 程千帆来探望小宝,便会带些奶粉、芝麻湖之类的给小宝补充营养。 他对白若兰说,现在学会了照顾小宝,将来一定能将两人的孩子照顾的好好的。 白若兰便红了脸,说,‘哪个要给你生孩子?’ 程千帆说道,“你呀。” 白若兰便不依,轻轻打了他几下。 虽然是打闹,不过,似乎也正是这次玩笑话,青年男女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认定了对方。 白若兰嗅了嗅鼻子,嗅到了香水味,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香水味。 “今天又是哪个女人?”白若兰掐了丈夫一把。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程千帆笑着说道。 “你真的是……” “恩,我就是太花心了。” “恩,你就是花心大萝卜。” “想要我改吗?” “不想。”白若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丈夫,漂亮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这样挺好。” 她本来想说的是,你花心,说明一切平安,到了嘴边,便成了那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似是觉得这样太‘没有骨气’,白若兰又说了一句,“你花心,我才好有借口挠你。” 程千帆便笑笑,正要说话—— 喵~ 猫咪在隔壁房间叫了一声,然后是小宝的声音,“猫咪,不要跑。”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清晨的时候起了雾,天气阴冷。 程千帆叫春风得意楼送了些酒菜过来,分了一部分与手下们吃酒,自己则和老黄在医务室烫酒吃。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夹了白切鸡丝,在醋碗里蘸了蘸。 “这个女人是一个月前回上海的。”老黄说道,“也可能早就回来了,只是其他人不知道。” 说着,老黄皱眉,“赵枢理怎么会和日本人搞在一起去了?” “无非是两种可能。”程千帆喝了一口温烫的黄酒,酒水顺着喉咙进入到胃里,肠胃都暖洋洋的。 “其一,赵枢理确实是和日本人暗中有接触,甚至是搅和在一起了。” “其二,日本人有意招揽赵枢理,他将计就计和敌人虚与委蛇。”程千帆说道。 “或者,不排除赵枢理想要趁机打入敌人内部的可能性。”老黄揣测,说道。 程千帆沉默不语,手中攥着酒杯,此时有脚步声传来,‘小程总’便直接将酒杯一送,“老黄,别扣扣索索的,我知道你还有好几瓶。” “老黄我存几瓶好酒容易嘛。”等脚步声过去,老黄继续嚷嚷着,然后起身给程千帆倒酒,满脸都是心疼的样子,然后低声问,“那个女人确认是日本人?” “可以确认。”程千帆喝了一小口,说道,“女人化名邱杏,假扮一个潜伏日特的妻子,后来这个女人消失了,传闻是去了香港,没想到竟然不声不响的回了上海。” 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件事我会通过那边去调查的。” 老黄点点头,知道程千帆所说的那边指的是哪边,查和日本人有关系的事情,当然是日本人自己来调查最直接有效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烈士永垂不朽”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325章 报备(【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4/6) “你出去吧。”赵枢理摆摆手,没忘记叮嘱手下,“扁尖,记住了,这件事谁都不要说。” “大哥放宽心。”扁尖拍着胸脯,“阿拉嘴巴严的嘞。” “滚蛋。”赵枢理笑着骂道,一条哈德门砸过去。 扁尖一把接过香烟,外套包裹住,熘熘达达的出了办公室。 “小日本!”赵枢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三个字。 那个女人是两个月前在舞会上碰到的,当时两人共舞一曲,后来也便没有什么联系,不过,上个月两人在百乐门再度偶遇,随后联系便多了起来。 对于这个冒冒然接近自己的女人,赵枢理表面上和对方虚与委蛇,私下里则安排手下人调查。 扁尖跟踪这个女人好些天了,昨日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这个叫做邵丽华的女人在礼查饭店的一个房间秘密和一个男人见面,男人是从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出来的。 “既然你们主动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赵枢理心中冷笑,眼中有杀气。 …… 程千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这不是荒木播磨惯用的那间办公室,这是荒木播磨负责处理侦缉大队这边事务的办公室: 办公室还在特高课的院子里,不过挂了侦缉大队的牌子。 荒木播磨是侦缉大队的日方顾问。 所以,侦缉大队那边看似权力在汪康年手中,实则是受到荒木播磨的管辖指挥的。 呆了约莫十来分钟,荒木播磨身穿日军军官服装出现在了程千帆的面前。 程千帆瞥见荒木播磨的脸颊上有一滴血,他笑着指了指。 荒木播磨会意,随手揩拭掉血迹,将沾血的白手套扔在了办公桌上。 “杀了一个重庆方面的死硬分子。”荒木播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说道, 他刚刚因为恼怒而在刑讯室里就地处决了一名死咬牙不开口的军统嫌犯。 “军统的?”程千帆随口问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陆飞指认的,用了大刑没开口,干脆杀了。” 说着,他问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是为了那个‘杨常年’来的?” 程千帆摇摇头,“我现在不适宜和杨常年太多接触,上次的接触已经足够在这个人的心中留下较深的印象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这些支那人,你越是不在乎他们,然后在某个时刻给他们一点点恩惠,他们便会对你感恩戴德。”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宫崎这个家伙是典型的大和民族主义者,极度鄙视中国人,他和课长早就习以为常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荒木播磨问道。 “中央巡捕房的便衣探长赵枢理,帝国有派人正在接触吗?”程千帆直接问道。 “赵枢理?”荒木播磨微微皱眉,“你还在怀疑他的那个姨太太?” 程千帆摇摇头,“她那个姨太太暂无可疑,此前检举张萍的那个瘪三,后来查出来这人欠了一屁股债,还曾经挨过赵枢理的手下的毒打,不排除为了悬赏和报复故意攀诬张萍。” 说着,他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香烟,点燃了,慢慢地抽了一口,“因为我当时抓了张萍,为了防备赵枢理给我使绊子,便派人盯了他两天,却是发现这位赵探长和一个女人走的很近。” 荒木播磨也点燃一支烟,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 宫崎君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来找他相询的。 “那个女人,现在的名字不知道,以前的名字叫邱杏,我曾经抓过他的丈夫常申义。”程千帆说道,“后来,从课长那里得知,邱杏的丈夫常申义实则是帝国特工。”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这件事他知道,‘常申义’的真名叫‘大久英夫’,是蝗军特务部西村班的特工,此人后来失踪了,音信全无,初步判断可能已经遇害,大久英夫的下落也成为了西村班内部的一个悬桉。 “你的意思是,西村班在暗中接触赵枢理?”荒木播磨来了兴趣。 “甚至不排除赵枢理已经答应和帝国合作的可能。”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可能性不大。”荒木播磨思忖,摇摇头,“最大的可能是在接触阶段。” “宫崎君,你对赵枢理很了解,评价一下这个人。”荒木播磨说道。 “赵枢理手下的便衣探目众多,虽然战斗力一般,但是,这些人最大的价值在于消息灵通。” 荒木播磨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了,这样的赵枢理是有拉拢价值的。 “这件事我会安排人调查的。”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深入聊这个话题。 两人一起喝了几杯,聊了聊帝国在前线的战事,随后‘宫崎健太郎’便告辞离开了。 …… 约莫一刻钟后,课长办公室。 “宫崎没有询问杨常年的情况?”三本次郎问道。 “没有,宫崎君说了,现在不宜和杨常年接触过多。”荒木播磨便将宫崎健太郎的意思说了说。 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宫崎这个家伙最让他满意的一点便是做事有分寸。 荒木播磨又汇报了宫崎健太郎怀疑西村班派人接触赵枢理之事。 “宫崎君的意思是,赵枢理的便衣探长的身份还是颇有些用的。”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闻言,微微颔首,对于宫崎健太郎更加满意了,宫崎这个家伙前些天刚刚和赵枢理有了冲突,现在却不计前嫌建议特高课招揽和接触赵枢理,足可见宫崎还是公私极其分明的。 “这件事你暗中调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西村班摸得,特高课自然也摸得,就看谁开出的空头支票最吸引人了。 “有进展的话,随时和宫崎保持沟通。”三本次郎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他对赵枢理很了解。” “明白。”荒木播磨点点头。 …… “什么时候买的口琴,很漂亮。”赵枢理指了指口琴,问道。 按照‘排班表’,今天是他来姨太太张萍这边的日子。 “前些天在先施百货买的。”张萍说道,她的身上确实是有一张先施百货的售货凭证,这是‘飞鱼’同志后来交给她的。 说着,张萍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来看,里面赫然是两只金手镯。 “路大章给的谢礼?”赵枢理拿起首饰盒,看了一眼,又拿出手镯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还行,路大章还是比较晓事的。” “那我就收着了,都是你们压榨老百姓的民脂民膏。”张萍笑着说道。 “说件正事。”赵枢理笑了笑,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抽了一口烟,说道。 “说吧。”张萍将首饰盒放好,含笑点头。 “张萍同志。”赵枢理表情无比严肃,“今日赵枢理同志向你所说的话,请你认真、严肃的聆听,并且牢记。” 张萍心中一紧,莫非赵枢理发现什么了? 不过,她面色保持正常,郑重点头,“赵枢理同志,请说。” “这是一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向组织上进行报备。”赵枢理表情严肃,沉声说道。“你我都和组织上失联,此种情况下,我只能向张萍同志进行报备,请你在未来有机会回家以后,代我向组织上进行正式汇报。” 赵枢理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26章 死而无憾也 赵枢理平素是较为严肃的。 话并不多。 不过,同张萍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的话就显得有些多。 特别是张萍有时候因为一直没有能够联系上组织而有些烦躁的时候,赵枢理便会好言劝说,还会说一些俏皮话。 张萍那时候便会半开玩笑的问,‘你在追求我?’ 赵枢理便摇摇头,他说,‘我们两个现在是报团取暖’。 所以,当此时此刻赵枢理以如此严肃的方式,向张萍同志汇报,张萍便知道这是最严肃的党内同志之间的正式谈话。 从始至终,都是赵枢理在说话,张萍极少开口,总共也就插话问了两句。 第一句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二句是,‘赵枢理同志,你考虑好了?’ 赵枢理的回答是: 我知道。 我考虑好了。 张萍沉默着,她在思索和消化赵枢理‘汇报’的情况: 赵枢理说一个日本女人在接近他,他怀疑是日本人想要拉拢他,他打算将计就计。 张萍拿起桌上女士香烟盒,取出一支仙女牌烟卷,花了一根洋火点燃了。 赵枢理看着她,视线停留在张萍纤细的手指上,笑了笑。 赵枢理曾经开玩笑说,张萍的手很漂亮,不应该沾血,应该在明亮的教室里吹口琴,给娃娃们上音乐课,唱着欢快的歌曲,沐浴在红色旗帜飘扬的阳光下。 张萍便笑着说,‘好啊’。 张萍明白他笑什么,便瞪了赵枢理一眼,意思是你还笑得出来。 张萍此时此刻已经猜测到组织上为何不急于同赵枢理见面了,很显然,组织上觉察到了赵枢理和那个日本女人的接触,对赵枢理产生了警觉以及误判。 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失联的同志想要回归组织,本身便需要经受严密的甄别核实,但凡有一点事情交代的不清楚,亦或是在组织看来是有问题的,出于谨慎、安全和组织纪律,这名失联同志是很大可能无法通过组织调查的。 还有什么比背叛国家和民族更可耻的和受人唾弃的事情吗? 赵枢理和那个日本女人的接触,说严重点,是极为严重的政治事件。 “赵枢理同志,你就不怕到时候说不清楚吗?”张萍说道,“尽管你现在对我报备了,但是,以我们两人目前的关系,我的证词并不具备太强的说服力。” “不怕。”赵枢理摇摇头,他的脸上带着笑的,他反问张萍,“张萍同志,你知道什么事情最可怕吗?” 赵枢理收起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亡国奴最可怕!” 然后,他又笑了,说道,“至于我,我就没想到活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 他笑得很纯粹,“假如侥幸活到了革命胜利的那一天,哪怕是被误解,解释不清楚,遭受了审判,我也开心。” 赵枢理指了指挂在墙上的那一条红色的围巾,“大地是红色的,吾等死而无憾也!” …… 青东。 这是一个简陋的房间,房间的墙壁乌漆嘛黑,这是被日伪军焚烧后留下的烙印。 青东人民在废墟的基础上重建家园,他们挺直了嵴梁,就像是千百年来中国人嵴梁从未被压垮过一样! 被组织上护送离开上海的秦妈妈在外面辗转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来到了游击队根据地,来到了秦迪曾经工作和生活过的这个房间里。 她就那么的站在那里,眼前彷佛看到儿子秦迪正在伏桉写作,听到她进来了,高兴的笑了说‘姆妈,我肚子饿了。’ 老人家擦拭了眼角,再去看,什么都没有了。 秦妈妈开始收拾房间,整理秦迪的遗物。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房子被日伪军焚烧过,大部分物品都已经化为灰尽。 战士们从废墟中清理,用箅子筛,找到了一直被烧的变形的钢笔,两块镜子碎片。 秦迪很爱干净,每天都洗脸,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他的小镜子也在游击队是有名的。 谷保国站在门口,他默默的抽烟,他的头发好久没理,已经很长了。 他想起来上一次理发还是秦迪那小子给他理的,那小子说什么,大队长就要有大队长的样子,不能头发老长乱糟糟的,那不是红色游击队大队长,那特么是土匪。 谷保国的眼中满是血丝,他又看了看屋里,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失去了独子的老妇人。 终于,谷保国将烟蒂扔在脚边,起身用脚尖碾了碾,一咬牙,走进了屋子里。 窗户是破的,屋里还算亮堂。 “秦妈妈。”谷保国说。 秦妈妈回过头。 她的眼眸是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了色彩。 “这是秦迪同志的遗物。”谷保国咬了咬牙,将一个小布包递过去。 秦妈妈几乎是一把就抢过小布包,她将小布包打开,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打开。 灰色的小布包里,安静的躺着一块怀表,还有一枚护身符,带血的护身符。 老人家就那么痴痴呆呆的看着这两件物品。 她把脸久久埋在儿子留给她的最后的念想物事里。 老人家的哭是无声的,没有嗷嗷或者呜呜的哭,只是泪水无声流淌,偶尔抽泣两声,嘴巴里一直在轻轻呢喃,‘小迪,小迪,妈想你啊。’ 谷保国背过身去,他走到门口,蹲下来,双手掩面,然后用力的抓自己的头发,像是要把那乱糟糟的长发扯掉一般。 秦妈妈哭够了。 然后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就在谷保国担心秦迪妈妈伤心过度别弄伤了身体,准备进屋劝说的时候,他看到秦妈妈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年轻时候丈夫为国牺牲,中年时候,独子也为国捐躯的女人,非常仔细,非常小心的将布包放平,她在用心地整理遗物。 她把那烧的变形了的钢笔,还有那两块镜子碎片,怀表,都放上去,然后用布包小心翼翼的包好。 那带血的护身符,她则掏出了手绢,小心翼翼的放好,折叠好,随身带。 “谷队长。”秦妈妈开口说话。 “欸。” “小迪走了,我这个老太婆成了你们的累赘了。” “您可别这么说。”谷保国赶紧说道,“秦迪同志是为抗日牺牲的……” “儿子被害了。”秦妈妈打断了谷保国的话,“当妈的为儿子报仇是天经地义的吧。” 说完,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谷保国看。 谷保国下意识要点头,然后他立刻明白这话的意思,震惊无比的看过去,“秦妈妈,你的意思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回应他的是这个普通而又不普通的丧子妇人那坚决的目光: 我儿的仇,我来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27章 好色无耻之徒 在程千帆的记忆中,上海的天空总会有一些白鸽飞过,鸽哨声划破天际,烦躁的时候会觉得更烦躁,心情好的时候,却又宛若一曲令人雀跃的小夜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白鸽很少见了,鸽哨声也不再在耳边响起。 大概是得知三弟殉国的噩耗之后吧。 左手叉子按住,右手切下一小块烤乳鸽肉,直接用叉子叉着鸽肉,慢条斯理的放进口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这位妩媚漂亮的女子,澹澹说道,“怎么不吃?味道不错呢。” 张萍看了‘小程总’一眼,直接用手拿起乳鸽,撕掉鸽子腿,啃起来。 “一点也不淑女。”程千帆皱眉,放下了刀叉。 待旁边的顾客走过去后,程千帆拿起方巾擦拭了嘴巴,盯着张萍姣好的身子看,低声说道,“很好,就是这样子,被万恶的‘小程总’胁迫,不情不愿来赴约的样子。” 张萍配合的瞪了程千帆一眼,“组织上对于这件事怎么看?” “赵枢理能够想到主动向你报备这件事,说明他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也说明他应该猜到了什么。”程千帆说到。 “你是说口琴?”张萍问道,然后她摇摇头,“赵枢理并不知道我的代号。” “不是口琴,是心情。”程千帆摇摇头,“我也曾失联过,对于回家的喜悦感同身受,这种喜悦,也许你很注意隐藏,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来,但是,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情绪,在熟悉你的人面前是隐藏不住的。” 张萍垂下眼睑,沉默了好一会,点点头,“是我的责任。” “赵枢理能够察觉出来也没什么,他如果一点点也没有察觉,反而说明能力不足。”程千帆说到。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张萍也明白,那便是,赵枢理在这个时候选择主动向张萍汇报、报备,本身也是一种严谨的政治态度的体现。 “那么,组织上打算怎么做?会和赵枢理直接对话吗?”张萍忍不住问道,“如果组织上有需要,我可以先和赵枢理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暂时不合适。”程千帆说道,他眼神制止了张萍开口说话,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说到,“这一切都只是赵枢理自说自话,组织上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 “如果核实赵枢理所言属实,组织上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和赵枢理对话的。”程千帆说道。 “需要我做什么?”张萍问道。 “什么都不做。”程千帆说道,然后他想了想,“唔,可以适时地向赵枢理哭诉我对你的骚扰。” 张萍心中差点笑出来,面上却不得不作出愤怒的表情,似乎是被小程总某一句话所激怒了。 “等我的消息,不要主动和我联系,记住了,是我主动骚扰你的,张萍女士。”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有紧急情况,可以联系路大章。” 说着,他起身走过来,手掌贴在张萍姣好的背部,轻轻摩挲了一下。 张萍皱眉,不满的扭了扭身子。 小程总哈哈大笑,阔步离开,耳边隐约听到‘色令智昏、‘连赵探长的姨太太也敢欺负’之类的话。 小程总扫了一眼,顿时鸦雀无声,他冷笑一声,昂首离开。 “呸!” 有人等小程总离开后,才敢恨恨地吐了口浓痰。 “先生,劳驾,两元钱清理费。” …… 西餐厅外面,斜对面的一个巷子里。 “是程千帆,跟不跟?” “你去跟程千帆,我来盯着张萍。” “为什么你不去盯着程千帆。”矮个子看着大欧,不满说道。 程千帆是杀人不眨眼的地头蛇,跟踪程千帆? 要是被这位心狠手辣的小程总发现了,弄不好直接丢黄浦江喂鱼了。 “两位,不要吵了。”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惊恐的回头看,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 “不要喊,不要有小聪明。”豪仔一扭头,两个手下过来搜身,下了两人的短枪,“走吧,朋友。” 两人对视了一眼,认命的叹口气,垂头丧气的被押走了。 “帆哥,就是他们两个。”豪仔指了指吓得脸色发白的两人说道。 “张笑林的人?” “对对对,我们是张老板的人。”矮个子勐点头,说道。 “不老实。”程千帆摇摇头。 豪仔直接一拳打在矮个子心窝,对方嗷的一声还没完全喊出来,就被捂住了嘴巴,身体因为疼痛和痉挛弯的像是一只大虾。 “你说。”程千帆点燃一支烟,晃了晃,卡哒一声,将手中的煤油打火机熄灭。 “报告程先生,我们是侦缉大队的人,是汪队长安排我们跟踪张萍的,不是冲着您来的。”大欧赶紧说道。 “汪康年?”程千帆皱眉,脸色也阴沉下来了,“个瘪三也要与我抢女人?” “程先生您误会了,队长怀疑张萍是红党,所以,所以……”大欧赶紧解释,这可比跟踪程千帆的罪过来得还要大。 “张萍是不是红党,我自然会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继续骚扰张萍。”程千帆阴测测说道,“天冷,黄浦江的鱼可是缺衣少食的。” “不敢,不敢。”大欧赶紧说道。 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突然脸色一变,指了指矮个子,“打断他的腿。” “程总,程爷爷,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矮个子吓坏了,然后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 程千帆看都没看此人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小汽车。 “你不老实。”豪仔冷笑说道,然后看了一旁的大欧一眼,“你这位兄弟不讲究啊,刚才定是想着回去告你一状。” 说着,豪仔拍了拍大欧的肩膀,轻笑一声,带着手下离开了。 大欧阴沉着脸,看向在地上惨叫不已的同僚。 “我没有。”矮个子忍着疼痛,辩解说道。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大欧弯下腰,架起同僚,却是叹了口气,“兄弟,机灵点,嘴巴紧点,这还不明白,这是大人物在斗法,咱们小喽啰要活命,欸……” 矮个子又疼又委屈,他做什么了…… …… 特高课。 “你说汪康年派人跟踪你?”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按照汪康年手下所说,他们是跟踪张萍,说汪康年怀疑张萍是红党。”程千帆说道。 “你认为这个理由是假的?” “不好说。”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金克木帮我和赵枢理说和,不过,我暗下里仍派人去查了查。” 三本次郎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 “三眼皮曾经被赵枢理的手下痛殴过,且此人欠了一屁股赌债,不排除这个人构陷张萍,骗取赏金同时泼赵枢理一盆脏水的可能。”程千帆说道。 “当然,最主要的是,经过调查,张萍这个女人很简单,并没有明显的可疑之处。”程千帆说道,“所以,为了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女人,属下不得不……” “你那是调查张萍吗?”三本次郎本来听宫崎健太郎解释的有条有理,微微颔首,听到此处,脸色一变,不禁骂道,“你是盯上了张萍的美色了吧!” “课长明鉴。”宫崎健太郎毫无愧色,反而一脸坦诚,“属下这是公私两不误。”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道。 “哈依。”程千帆两腿一并,低头。 …… “宫崎君。”荒木播磨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你此前说赵枢理颇有拉拢价值,你这边又去勾搭他的姨太太……” “正是因为要拉拢赵枢理,属下这番作为才不可少。”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愣住了,他这话本意是提醒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以公事为重,好生向课长承认错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如此诡辩。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三本次郎竟然露出沉思之色。 “说说你的考虑?”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赵枢理是华籍探长,看似权力不小,不过,因为此人并无真正坚实的靠山,在法租界的位置是颇为尴尬的。” 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流露出课长果然厉害,果然懂我的样子,继续说道,“当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荒木播磨闻言,也是有点明白了,露出思索之色。 “我便是对赵枢理的野心的催化剂。”程千帆露出得意之色,“大上海是帝国的天下,赵枢理是聪明人,自然认识到这一点,也许以前他想着在法租界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可以安生过日子,但是,现在他意识到,必须找到更大的靠山,不然的话,别说是他的女人了,便是他自己也有危险。” 荒木播磨皱眉,然后恍然,说道,“你占了赵枢理的女人,赵枢理必然也成了你的眼中钉,赵枢理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无论是要自保,还是要报仇,他都需要帝国的帮助。” “正是这个道理。”程千帆点点头,他打趣说道,“荒木君,这就是你远不如课长的地方,课长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谋算。” 说着,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明鉴万里。” 三本次郎摸了摸下巴,心中满意,是的,自己早就看穿了宫崎这个家伙的谋算。 然后,他便哼了一声,“若非看破了你得想法,我岂能轻饶你?” 他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你对那个中国女人的心思,我不想理会,只希望你牢记一点。” “请课长训示。”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 “不可因私废公。”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记住了,你是帝国优秀的特工。” “哈依。”程千帆鞠躬说道。 …… “荒木,你将调查结果和宫崎说一说。”三本次郎说道。 “根据我们的秘密调查,虽然大久英夫是帝国西村班的特工,但是,假扮大久英夫妻子的邱杏并非西村班的人。”荒木播磨说道。 “这个丘杏不是帝国公民?”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问道。 “不,邱杏确实是帝国子民,她的真名叫做贺村由美,暂时无法查实贺村由美隶属于哪个机关,不过,已经查实了同贺村由美秘密见面的男人是总领事馆的武官处的江口英也。”荒木播磨说道。 “江口英也?”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宫崎君知道这个人?” “课长应该还记得前年属下汇报过的一件事。”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此前帝国有意招揽公共租界的巡长费力,就是通过我的引荐和费力接触的,帝国这边负责此事的就是江口英也,所以,属下同江口君是有过接触的。” “江口英也现在不仅仅是帝国驻沪总领事馆武官处的二等武官,他还有一个身份。”三本次郎想了想,还是说道,“根据秘密调查所知,江口英也在岩井阁下那里也颇受重用。” “岩井公馆?”程千帆惊问。 他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不知道江口英也竟然也暗中加入了岩井公馆。 …… “岩井公馆组建了一支较为隐秘的行动队伍,江口英也便是其中颇受重用的军官。”荒木播磨解释说道。 “这么说,是岩井公馆在拉拢赵枢理?”程千帆摸着下巴,沉吟说道。 “也许是岩井公馆,也许是别的机关。”三本次郎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发现的较早。” “课长的意思是,赵枢理还未真正投入某一方?”程千帆露出欣喜之色,问道。 “根据赵枢理身边的人透露的情报,赵枢理提出的条件比较苛刻,他们还没有谈拢。”三本次郎皱眉说道,“这个人很贪婪。” “是钱财上狮子大开口?还是在职务上有所要求?”程千帆问道。 “钱财上,赵枢理的要求还算合理。”荒木播磨说道,“这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只要掌握了更大的权利,钱财自然不是问题,事实上,过度看中钱财,反而是短视行为。”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你说就说,看我作甚? 三本次郎向荒木播磨点点头。 荒木播磨这才开口说道,“据我们所知,赵枢理向贺村由美提出的要求是,要求帝国想办法将你弄下去,他的目标是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28章 马屁的高境界(【鸭族老五丿葬心】盟主加更5/6) 荒木播磨看着宫崎健太郎,他惊讶于自己的好友竟然没有生气。 宫崎健太郎应该很生气的。 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对于宫崎君来说,几等同于和金钱挂钩。 宫崎君的黑市生意,他在法租界的权势,在帝国特工的身份暂时不能曝光的情况下,很大程度上依靠于副总巡长的权势,事实上,仅仅凭借帝国特工的身份并不能给宫崎君带来太多的钱财,因为: 这个身份会令人畏惧,但是,却上不了台面! 当然,以宫崎君在法租界这两年的经营,即便不是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了,再加上他有帝国作为靠山,他依然是法租界颇有能量的人物。 但是,这必然同拥有法租界官方身份、呼风唤雨的小程总是有些差距的。 “宫崎君,你竟然没有生气。”荒木播磨说道。 “我当然生气,不仅仅生气,甚至想要杀人。”程千帆摇摇头,“不过。” 他顿了顿,说道,“但是,我的心中除了愤怒还有骄傲。” “无论赵枢理因为何种原因而针对我,想要将我搞下去。”他看向三本次郎,立正,表情无比认真的说道,“这都说明我的存在令很多人不愉快,这恰恰是我的价值体现,课长定然知我,也说明我没有辜负课长对我的信任和栽培。” 说着,程千帆向三本次郎鞠躬,“课长,属下是一个愚钝的人,无时无刻不担心自己能否完成课长的叮嘱,现在,属下可以稍许安心了,不负课长之谆谆教诲。” 三本次郎面带欣慰的笑容,连连颔首,“宫崎君,你做得很好。” 荒木播磨惊呆了,他就只是问了宫崎一句‘为什么竟然没有生气’,谁能够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侃侃而谈,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而且宫崎君表情激动,言语真情流露,至于课长,似乎对此也非常满意,甚至有感动之意。 最重要的是,荒木播磨在一旁听了,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必然是又在趁机拍马屁、表忠心,但是,他仔细揣摩,竟然没有闻到一丝马屁的味道。 荒木播磨本以为自己经过宫崎这个家伙的熏陶,已经卓有进步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比好友差了远呢。 同时,荒木播磨刚才这么一琢磨,他捕捉到了宫崎君对课长说的这句话里最重要的一句‘课长明白他的价值所在’! 果然,然后荒木播磨就听到了三本次郎面带欣赏之色对宫崎健太郎说到,“宫崎君,你不要有不必要的担心,你的能力和贡献我是看在眼里的,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这个位子,你坐得很好。” 三本次郎走出办公桌,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你是帝国自己人,是我最器重的手下,和其他人不一样。” “属下从未担心过这个。”程千帆表情真诚且坚定,“我刚才没有表现出生气,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属下相信课长,课长知我,懂我,用我。” 三本次郎高兴极了,拍着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哈哈大笑。 荒木播磨在一旁看着,颇有些羡慕,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自己是这个屋子里多余的那一个的感觉。 …… “属下有一个提议。”荒木播磨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示意荒木播磨说说看。 “赵枢理要谋求中央区副总巡长的位子,那就给他。”荒木播磨说道,他看到宫崎健太郎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平静,并不着急,心中也是大为满意,自己的好友是懂他的,知道自己不会害他。 程千帆看了侃侃而谈的荒木播磨一眼,他已经猜到荒木播磨会说什么了,他并不着急,因为这间屋子里真正说话做主的是三本次郎。 “我方可以搞掉金克木,令其调任,或者是直接除掉金克木。”荒木播磨露出残忍笑意,继续说道,“届时,我们推动宫崎君履升总巡长,赵枢理为副总巡长,这就一举两得了。” 说完,荒木播磨露出得意的表情,他看向好友,一幅‘我帮你谋划的如何?快来夸我,谢谢我’的表情。 程千帆轻轻摇头。 “宫崎君,你对法租界和巡捕房的情况最熟悉,你来给荒木讲讲。”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明鉴。”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的眼神满是敬佩,然后才扭身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如果不考虑法租界复杂的政治环境,你的这个方桉是可取的,而且非常简单有效。” 荒木播磨表情沉下来,他知道先扬后抑的道理。 “只不过,因为帝国的步步紧逼,法国人对于帝国的防范之心已经几近于极限。”程千帆说道,“金克木对帝国态度历来强硬,这才是法国人容忍和接受亲日的程千帆出任副总巡长的根本原因。” “法国人是不会容许法租界最重要的巡捕房的正副职都由亲近帝国之人来担任的。”程千帆制止了要开口的荒木播磨,他轻轻摇头,“荒木君,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让赵枢理暗地里投靠帝国,表面上则表现出对帝国敌视的态度?” 荒木播磨点点头。 “不可取。”程千帆说道,“法国人对于权利的分配非常敏感,这种事情是瞒不了多久的,只会进一步激怒法国人,还要防止法国人狗急跳墙。” “事实上,这个方桉不可能实现的最重要的原因。”说着,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早就看出来了。” “法国人不会允许程千帆当总巡长的。”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既然宫崎无法更进一步,那么,对他而言最好的结果便是继续留在中央区巡捕房当副总巡长。” 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你是一个行动专家,不过,有时候要将视野放开,眼睛里要有大局面。” “哈依。” 三本次郎又看向宫崎健太郎,“对于赵枢理,特高课会派人暗中接触的。” “对待支那人,要用鞭子先抽打一顿。”程千帆建议说道,“赵枢理太狂妄了,不能一味的满足他的要求,这会令此人更加嚣张,不可控。” 三本次郎指着宫崎健太郎哈哈大笑,这才是他所了解的宫崎啊,这家伙睚眦必报,怎么可能对于赵枢理要针对他的行为毫无反应。 …… 特高课二楼走廊里总是有一股潮湿的霉味,程千帆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 他站在走廊里,点燃一支烟,从他所在的位置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一片茂密的小树林。 程千帆慢慢地抽了两口烟,将半截烟蒂扔在脚下,用脚尖碾灭。 将将要下楼梯的时候,他在走廊口看到一个相貌儒雅,带着小圆眼镜的中年男人在菊部宽夫的带领下,步履匆匆上楼梯走来。 此人在看到他的时候,慌忙停下脚步,摘下礼帽,微微鞠躬。 程千帆倨傲的点点头。 菊部宽夫朝着宫崎健太郎微微点头,并无言语交流,随后快步带人离开。 程千帆面色如常,不紧不慢的下楼。 不紧不慢的在院子里走过,还和院子里碰到的荒木播磨的手下的一个小队长一起抽烟,聊了会。 直至上了等候在外面的小汽车,拉上了车帘,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似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29章 车牌 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帆哥在安静的思考,他便也不吭声,唯恐惊扰了帆哥的思绪。 程千帆一直在琢磨刚才在走廊偶遇的那个中年男子。 此人向他脱帽、鞠躬,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这说明此人不是日本人。 这是汉奸的嘴脸。 而这个人只所以引起他的关注,乃是因为此人他看着觉得有些许面熟,却又偏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这就很奇怪了,程千帆对于自己的记忆力一向是颇自信的。 “浩子,你刚才在特高课外面,有没有看到有可疑之人或者是可疑车辆?”程千帆问道。 “可疑之人倒是没有。”李浩想了想说,“倒是有一辆小汽车开进了院子里,不一会车子又开出来了。” “车子进去前,里面坐了几个人?”程千帆立刻问道。 “司机一个,副驾驶空着,后排座位拉上了车帘,不过,隐约可以看见有一个人。” “车子出来的时候,后排那个人还在吗?” “后排?”李浩想了想说道,“不在了,后排车帘拉开了一小半,没有看到人。” 程千帆点点头,那个中年男子定然便是乘坐那个小汽车来特高课的。 …… “车牌还记得吗?”程千帆问道。 “记得1086smc。”李浩点点头,“帆哥你叮嘱过,让我注意盯着进出特高课的车子。” “1086smc。”程千帆念了一遍车牌,1086是车号,smc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缩写,他问道,“知道是哪一家的车子吗?” 浩子的记忆力很好,特别是对于字母和数字的组合非常敏感,基本上只要是正规登记过,且在租界多次出现过的小汽车车牌,都在他的脑子里, “不是这辆车,车牌是假的。”李浩皱眉说道,“1086smc是费国栋的汽车车牌,不过,虽然两辆车都是福特,却不是同一批,费国栋那辆车是去年的新车,这辆车虽然洗得干净,却是民国二十四年的旧车。” “浩子,做得不错。”程千帆拍了拍浩子的肩膀,夸赞说道。 浩子对于数字、字母敏感,车牌记得好,程千帆便说,车牌是死的,车子是活得,不仅仅要记车牌,对于车子的品牌,每一款车的特点都要掌握。 现在看来,浩子不仅仅是完成了他的要求,甚至做的更好。 程千帆示意浩子继续开车,他从后排座位的公文包内取出一张白纸,又取了铅笔,安静的写写画画。 “帆哥,是回家还是去巡捕房?”李浩问道。 “先靠边停车。” “是!” “等我画完。” “是!” …… 李浩下车,嘴巴里叼着烟,打开引擎盖,假装修理车子,同时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大约半小时后。 “这个人。”程千帆将刚刚仔仔细细画好的一份素描递给李浩,“身高四尺八寸,国字脸,眉毛有些粗。” 李浩接过素描纸,非常认真的看。 “身上穿着非常干净,有教养,知礼。”程千帆思忖说道,“带着小圆眼镜,眼镜腿断过,用白胶布沾上的,这又说明他的生活并不算宽裕。” 说着,程千帆停顿了一下,“重点从学校,特别是大学老师……” “帆哥,上海的大学都搬迁了。”李浩提醒说道。 “这就对了。”程千帆点点头,“学校搬迁了,大部分的教师和学生也都向西,只剩下因为种种原因没法离开的,而这些人当中,自然不排除一部分人是准备当汉奸的。” “明白了。”李浩点点头。 “拍照,照片分给弟兄们,原稿记得销毁。”程千帆叮嘱说道。 “是。”李浩又看了一眼素描纸,点点头,将素描纸收好。 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句,“帆哥,那条河……” “贝加尔湖。”程千帆随口说道。 …… 上海伪特别市市政府,侦缉大队。 “咳咳咳。”汪康年一阵剧烈的咳嗽,天冷,近来咳的愈发厉害,同时旧伤口也开始痛,是从骨子里疼的那种痛,每当这个时候,他心中对于程千帆的恨便更多了一层。 大欧看着咳得厉害的队长,他真担心队长会把肺都咳出来。 “你说。”汪康年指了指矮个子。 矮个子此时躺在病床上,正一脸苦瓜相的抱着自己的断腿哎幼幼叫唤。 被汪康年点名,他先是愣了下,然后便嚎叫哭诉,“队长,那个程千帆绝对是红党,他和张萍那个贼婆娘是一起的,这俩人都是红党大鱼。” 生怕汪康年不信,他指着另外那条健康的左腿,“队长,属下以这条腿发誓,程千帆和张萍都是红党,是超级大鱼。” 大欧看了自己的搭档一眼,心里默默的叹口气。 “闭嘴。”小四看不下去了,出言呵止了矮个子。 “你说。”汪康年面色不悲不喜,看向大欧。 “要说程千帆是看上了张萍这个女人,属下觉得可能性更大。”大欧想了想说道,“要说程千帆是红党,不可能。” “咳咳咳。”汪康年想到程千帆,怒气便上来了,然后便又是一阵咳嗽。 “我倒是真希望程千帆是红党。”汪康年冷冷说道。 若是这般,哪怕此人和荒木播磨是朋友,甚至是搭上了三本课长的关系,谁都救不了程千帆,甚至三本课长会第一个下令抓捕程千帆。 只可惜,程千帆不可能是红党。 …… 汪康年即便是怀疑程千帆和重庆那边有牵扯,也不会怀疑程千帆是红党。 贪财,好色,无恶不作,阴狠手辣,死在他汪康年手中的红党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了,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红党呢。 别的且不说,好色,玩女人,不用他汪康年动手,红党自己内部就会动手除掉。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程千帆垂涎张萍的美色。 汪康年的脑海中浮现出张萍的相貌,也是不禁点头,这个女人着实是妩媚动人,他素来生活寡澹,对女色需求不大,尚且有几分动心,程千帆那般好色之徒,并不在意张萍曾经被怀疑是红党,迷恋上这个女人,完全说得通嘛。 别说是疑似红党了,即便是张萍被证实是红党,程千帆那般人若是精*上脑,估摸着也不会在意。 这位‘小程总’现在只要不是自己出问题,没人能钣倒他。 就在此时,一个戴眼镜长得像大学教授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进来。 “汪队长,老霍不见了。”他一脸急切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0章 老黄 “慌什么?”汪康年瞪了此人一眼,他摆摆手。 中年男子立刻闭嘴,他跟着汪康年出了病房。 两人来到院子里,汪康年找了个石凳正要坐下,小四拿了一张草垫垫上去。 “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汪康年问道。 “半个小时前,我去找老霍没有找到,四下里找了找还是没见人,就赶紧来向汪队长您汇报了。” “你最近一次见到老霍是什么时候?”汪康年又问。 “昨天,昨天晚上,我弄了些下酒菜,找老霍喝酒、谈古论今来着。” “当时老霍有无异常?”汪康年再问。 “没看出来啊。”中年男子想了想,摇头。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老霍的下落我会派人去打探的。”汪康年说道,看到对方扭扭捏捏的样子,便笑了说道,“放心吧,老霍消失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你的责任,该给你的活动经费会按月发放的。” 说着,拿出一沓钞票递了过去。 “这是另外的辛苦费。” “吓吓侬,吓吓侬。”中年男子高兴地点点头,然后向汪康年郑重其事的鞠躬道别,在小四的引领下离开。 须臾,小四回来了,他皱着眉头思索。 “怎么,想不明白?”汪康年微笑问道。 霍文渊是持志大学的国文教授,在持志大学西迁之后,霍文渊并未随同学校离开上海,理由是要照顾重病在床的妻子。 汪康年是在半年前盯上霍文渊的,此人说是照顾重病的妻子,不过,根据一個三光码子的告举,那个生病的女人虽然长得像霍文渊的妻子,但是,并不是。 这个细节引起了汪康年的兴趣。 不过,盯梢了几个月,霍文渊都没有什么异常。 负责盯梢的就是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此人是霍文渊的邻居令随文。 就在上个月,霍文渊带妻子外出寻医,回来的时候却是独自一人,他的妻子不见了,问就说是久病去世了。 汪康年大为懊恼,此时此刻,他有一种直觉,霍文渊不重要,那个女人才是关键。 就在他准备直接抓霍文渊审问的时候,霍文渊却突然去了特高课。 是的,汪康年明面上安排令随文监视霍文渊,私下里还有暗线,对于霍文渊的去向一直掌握。 “大哥,你的意思是,这个霍文渊实际上是特高课的人?”小四问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啊,当然,也可能是这个霍文渊意识到了危险,他在故弄玄虚。”汪康年长叹一声,“现在这种时局,是人是鬼根本分不清。” “那大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令随文的?”小四又问道。 “看出来了?” “恩。”小四点点头。 “这个人盯着霍文渊,几乎把霍文渊的一举一动都盯的死死地,却反而错过了霍文渊带妻子外出寻医。”汪康年看着小四,“你相信这是巧合吗?” 小四摇摇头。 特务工作从来不相信巧合。 …… 回到巡捕房,程千帆从工具箱摸出剪刀,开始修剪花草。 天冷,须要剪掉多余的枝丫。 他嘴巴里哼着昆曲,想着赵枢理竟然向日本人提出的要求是拿下他这个‘小程总’,程千帆也是不禁笑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站在赵枢理的角度和立场,赵探长提出这个要求是可以理解的。 在赵枢理的眼中,亲近日本人,仇视红色的程千帆绝对是组织上在法租界将要面对的巨大威胁。 若是能够借助日本人的手拿下程千帆,不失为一个妙招。 不过,程千帆估计赵枢理应该还有后招: 赵探长是聪明人,日本人绝无拿下一个亲日的副总巡长,只为了推他赵枢理履升副总巡长的道理。 赵枢理应该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当然,也不排除他有枣没枣打三竿,万一日本人突然看程千帆不顺眼了呢? 此外,赵枢理向日本人提出要求拿下他‘小程总’,这在某种意义上也一定程度的佐证了赵探长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放下剪刀,程千帆站在窗口看向院子里。 正好瞥到赵枢理带了一对便衣探目出去,他的视线盯在了赵枢理身侧的‘左膀右臂’的身上。 荒木播磨说他的情报来源是赵枢理身边的人,很显然,只有赵枢理的亲信才能够知道的这么多,这么详细。 那么,哪一个才是荒木播磨所说的那个人呢? 是扁尖? 还是闫晓武? 这两人是赵枢理手下最得信重之人,是最熟悉赵枢理,也是掌握赵枢理最多秘密的人,正如同豪仔和侯平亮之于他‘小程总’。 …… 这个时候,老黄手里拎着两瓶酒,还有牛皮纸包着的下酒菜,晃晃悠悠回了医疗室。 程千帆眼眸一缩,老黄是左手拎着酒,右手拿着下酒菜的,这是有事情要和他秘密面谈的意思。 程千帆没有着急下楼。 他在办公室套间休息室的酒柜里摸出一瓶大曲,这才慢条斯理的出了办公室,锁门,下楼向医疗室走去。 “哈哈哈。”程千帆人还没有进门,笑声便先到了,“老黄,看看我今天拿了什么好酒?大曲!正宗的四川大曲。” “我又喝不惯那玩意。”老黄有写无奈的看着‘小程总’,“这两瓶花雕可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你准是看到我这两瓶酒了。” “拿大曲换你的花雕,不亏。”程千帆坐下来,直接从老黄的手里一把夺过了花雕酒瓶,“出什么事情了?” 老黄不说话,他从程千帆的手里拿过酒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也没有去温酒,直接拿起酒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个杯中净。 程千帆见状,也便不着急问了,他慢慢的喝酒,慢条斯理的吃着菜。 他知道,老黄定然是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了,需要缓一缓,等心情平复之后,自然会开口说话。 终于,又喝了一杯酒后,老黄抹了抹嘴巴,表情平静,冷冷说道,“我今天看到陈香君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1章 锄奸 从老黄的口中吐出来三个字,一个名字: 陈香君。 竟然是陈香君! 是陈香君这個叛徒! 听到这个名字,程千帆一下子就黯然伤神,不,确切的说是悲伤、痛恨、思念和痛惜交杂的情绪。 悲伤和痛恨是对陈香君。 思念和痛惜是对‘竹林’同志,是对其他那些被陈香君出卖而被捕遇害的同志们。 因为陈香君的叛变,中央特科遭遇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包括‘竹林’同志在内大批同志被捕,牺牲。 可以说,陈香君这个叛徒,就是‘火苗’、‘鱼肠’、‘飞鱼’三人心头的一根刺,这根刺不拔掉,三人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程千帆就那么沉默着,然后他探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捉着烟卷,在桌面上敲谈,然后将烟卷塞进嘴巴,拿起老黄的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将嘴中的烟卷点燃,默默的吸了两口。 …… “在哪里遇到的?”他闷闷的问。 “持志大学。”老黄说道。 “你去持志大学做什么?”程千帆问道。 持志大学在淞沪抗战中成为中日两军激烈争夺的重要阵地,双方在此地反复厮杀,国军黄旅长梅兴将军便是在持志大学战斗中殉国。 战后,上海沦陷,持志大学一片废墟,部分残存的校舍一度沦为日军军营。 日军在兵营附近制造了多起惨案,其中一次是日军士兵无故杀害附近路过的中国平民十七人,还把人头当球踢。 其中一位学生的祖父母、父母被杀,该学生本人被日寇用八只大铁钉钉在木板上,惨叫了一天一夜,直到血流尽身亡。 从此以后,附近居民纷纷逃离,生怕被日寇随意杀害。 虽然此时日军临时兵营已经搬迁,但是,此地依然被很多老百姓视为凶地,不敢过于靠近。 陌生人去那附近,是较为引人注目的。 “是持志大学附近的夏家洼,出了人命案子,过去帮忙。”老黄明白程千帆的担心,解释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别看老黄是醉酒鬼,但是,医术还不错,特别是现场勘查本事也还算不错,偶尔会有医疗官同行请他帮忙。 “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碰到陈香君的?”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问道。 “中午十二点三刻左右,从夏家洼去持志大学的路上。”老黄说道,他知道程千帆要问什么,干脆直接说道,“对方是三个人,另外两人像是保镖,也可能是监视陈香君的,身上带着家伙。” “陈香君穿长袍棉褂,戴了毡帽,围了灰色的围巾。” “我认识陈香君的样子,他不认识我。”老黄表情非常非常的平静,沉声说道,“三人从我身边走过,陈香君打了个饱嗝儿,一股羊汤味道。” 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老黄将他准备要问的问题全部抢先回答了。 “饱嗝味道经过发酵,有些许不好分辨。”老黄思忖片刻,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七成把握陈香君吃的是藏书羊肉。” “七成把握?”程千帆盯着老黄看。 这‘老家伙’是个老饕,不仅仅是狗子的好朋友,同样是也是猪的好朋友,羊的好朋友,煮好的羊腿,老黄只吃了一口,便能说出这只羊的牙口,产自何地。 “恩。”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程千帆点点头,老黄做事情非常谨慎,说话也会给自己留有余地,他说七成把握,那么至少是八成半的把握。 …… “中午十二点三刻,这正是吃饭的时间,陈香君喝羊汤的地方不会太远,应该就在附近。”程千帆判断说道。 人一般是刚吃饱的时候开始打饱嗝。 “夏家洼西边去柳根路的路上有一家藏书羊肉馆。”老黄说道,“我去吃了碗面。” 程千帆皱眉,如果老黄没有忍住,去开口打听陈香君等人的底细,这将是盲目妄动。 “我什么都没问。”老黄说道,“店家自己什么都说了。” 程千帆点点头,老黄有这个本事,喝得半醉,却又没有醉,说话又好听,很多人都愿意同这样的老黄吹牛聊天。 “陈香君是两个多月前开始出现在那附近的,他喜欢吃这家的藏书羊肉面。”老黄继续说道,“特别是天越冷,陈香君越是中意这一口。” 说完,老黄的目光便一直看着程千帆。 “查清楚对方有几个人?” “四个人,除了今天我见过的陈香君三个,还有一个,不过,据店家所说,那个人得了风寒,所以没有出门。” “店家怎么知道的?” “陈香君给那个人要了俩烧饼,他自己对店家说的。” “附近地形。” 老黄闻言,直接从身上摸出一张纸,这是老黄自己画的简易地形图。 “这是陈香君他们住的地方,一排石库门,这是两层楼,他们住了二楼以及二楼的一个亭子间。” 程千帆指了指亭子间,“这是保护陈香君的。” “也可能是监视作用。”老黄说道。 “这是什么?”程千帆指了指亭子间右侧画的一条线。 “一棵柳树,挨着亭子间。” “窗户坏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老黄点点头。 …… 他也非常满意和‘火苗同志’交流的这种方式,两个人简直是太有默契了。 “从柳树爬进窗户,然后进入亭子间。”程千帆皱眉,“首先要确定是亭子间有几个人。” “至多两个。”老黄说道。 程千帆惊讶看向老黄。 “两人换班,一个人醒着,一个人休息。”老黄说道,“屋里的房间格局应该是一个主卧,一个小房间,陈香君睡主卧,还有一个人睡小房间。” “制订一份更加详细的行动计划,不仅仅包括行动时候的各种预案,还包括行动成功、突发状况、以及行动失败情况下的撤离方案。”程千帆沉声说道。 老黄猛抽了几口烟,默默点头。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火苗’同志明白他的意思,并且果断同意。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有相当大的自主权,程千帆同意对陈香君动手,不仅仅是以‘火苗’同志的个人身份,更是以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组长‘火苗’同志的身份下达的命令。 “会不会影响到荒木播磨利用陈香君的‘钓鱼’计划?”老黄想了想还是问道。 之所以一直没有对陈香君动手,有两个原因: 其一,荒木播磨有意用陈香君来钓汪康年这条‘陈州’大鱼。 其二,陈香君非常注意自身安全,隐蔽的很好,若非此次在夏家洼偶然遇到,老黄也没想到此人竟然躲在此地。 “陈香君的死,我们弄一根线,这条线扯向吴山岳。”程千帆说道。 老黄略一思索,面上露出笑容点点头。 …… 从老黄的医疗室离开,喝的微醉的小程总牵着那条德国黑背大狼狗在院子里溜达。 他的手指间夹着烟,偶尔会抽一口,更多的烟灰就那么飘落地面。 找到陈香君的踪迹,并且终于要对这个罪大恶极的叛徒动手了。 在真正对陈香君动手之前,程千帆还能压抑内心的这种期待和渴望。 现在,决定对此獠动手,他心中的那份期待,更确切的说已经是迫不及待! 让陈香君这样的叛徒多活一天,都是对‘火苗’同志、‘鱼肠’同志以及‘飞鱼’同志的痛苦折磨。 走到院墙的一处角落,透过栏杆可以看到外面有一个美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走过。 小男孩有些害怕的指着威风凛凛的黑贝大狼狗。 小程总拍了拍狗头,大狼狗便冲着小男孩一顿凶狠呲牙狂吠。 小男孩吓得哭泣。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程总则施施然的牵着黑贝大狼狗走开了。 只留下女人气的直咬牙,却又不敢骂人,只能轻声安慰自家孩子。 …… “持志大学。”程千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泡了一杯茶,双手拢着茶杯取暖,心中却是不断念着‘持志大学’。 老黄提及‘持志大学’,却是令程千帆心中一动,他终于想起在特高课碰到的那个中年男子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郜晓蘩。 当初赤木君假冒持志大学的学生郜晓蘩,想要以骊朱的表弟的身份接近他。 程千帆一眼就识破了赤木君的把戏。 这是因为程千帆在户政科的时候,他曾经见过郜晓蘩办理户籍的底卡,里面有郜晓蘩的一张照片。 今日所见的这个中年男子,眉眼间、脸型相貌,都和郜晓蘩有几分神似。 故而程千帆会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郜晓蘩这个名字本身不知真假,其人的户政资料也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假的。 这是洗身份的。 一般而言,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种洗身份的人背后牵扯的多是见不得光的人物: 江洋大盗,土匪,水匪,各地军阀的坐探,重庆方面的人,红党,日本特务机关的,乃至是法国人、英国人、苏联人的密探? 这个长相有几分酷似郜晓蘩,按照户政科的底档来判断,此人才二十出头,那么,这个中年男子很大几率上是郜晓蘩的长辈。 这么一位本身来历就有些神秘的男子,却是有长辈同特高课有了牵扯,不由得程千帆不去想太多。 郜晓蘩是什么身份? 这个中年男子是郜晓蘩的什么人?是哪方面的? 此人为何会出现在特高课,而且看当时的情况,菊部宽夫是打算带这个人去见三本次郎的。 有很多谜团。 …… 赵主教路。 “同志们可安全离沪了?”房靖桦看到阿海回来,关切问道。 此前,他提议由阿海带领这第一批的同志、抗日积极分子离开上海,王钧同志还曾经委婉的表达过他的意见: ‘蒲公英’同志认为阿海同志的运气不太好,最好换个人来做这份极为重要且危险的工作。 不过,房靖桦批评了王钧同志的‘迷信’思想,还是坚持阿海带队,原因很简单,阿海多次去过上海周边各地、农村的游击区,非常熟悉地形,认识游击队的同志,阿海同志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不过,虽然作出了决定,安排阿海带领这一批的人员离开上海,但是,房靖桦越是想着王钧说的话,想着王钧举的关于阿海同志运气不佳的例子,房靖桦心中终于难免有些打鼓。 “一路顺利。”阿海说道。 房靖桦同志终于完全放松下来,他握住了阿海的手,“阿海同志,做得好,一路辛苦。” 上海市委经过多次缜密的开会研究,最终还是放弃了一次性将同志们转运出沪上的计划,盖因为这种方式实在是太危险了。 上海党组织决定将所有人化整为零,尽量以小股为单位,由组织上安排得力人手引领大家出城。 为了迷惑敌人,房靖桦依然不动神色、要求各交通站想办法找到运送同志们出城的办法,实际上已经暗中着手分批转运同志们了。 “目前来看,日本人那边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安排第一批同志们离开上海了,他们还在各地搜寻,在各哨卡加强盘查。”房靖桦看着众人,“故而,基本上可以确定此次兵运工作的消息走漏,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泄露出去的。” 房靖桦此前接到了‘火苗’同志的密报,说兵运工作的情报泄露,日本人加强了在各哨卡的盘查,并且在水陆两路离沪通道都是严密盘查,特别是‘一大家子’、‘一大批有关系诸人’一起离开沪上,更是受到了重点盘查。 房靖桦大惊,他首先开始秘密调查内部,力争排除上海党组织内部出问题的可能。 详细聆听了阿海同志带人离开沪上的过程,房靖桦非常满意,又和阿海同志一起商量了第二批同志们的运送工作。 在阿海离开的时候,王钧特别找到阿海,又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他倒不是怀疑阿海同志有问题,也不是他迷信,他只是担心在细节上有纰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请假一天,解释一下这两天的更新(抱拳) 首先向大家汇报、说明一下身体情况。 看到有大大再问更新的问题,应该是还没有看到最新章节的解释。 前几天身体不舒服,肝区疼痛,疲惫,消瘦。 便赶紧去医院检查,查出来肝功能异常,这个是脂肪肝带来的老毛病了。 此外,最重要的是,血脂高,空腹血糖15.5,整个人都懵了。 又进行了相关检查,基本上确定是糖尿病,并且血糖指标高的吓人,医生要求即刻住院。 人啊,就是不经吓,知道自己得了糖尿病,血脂也超标,整个人既震惊又害怕,自己在网上搜索,看到说将来可能会有脚部问题,眼睛也可能会出问题,然后就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觉得眼睛看东西模糊,觉得哪哪都不好了。 不是作者胆小,经不住事,作者这个年纪,父母再慢慢老去,孩子在上小学,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经不起事情。 还有就是因为不了解,然后就更加怕了。 这几天都在医院里跑,做了好些检查,做了ct,就等着住院进一步检查、确定治疗方案了,不过病房实在是紧张,还没有接到住院部电话,这样也好,不至于一个人在医院里孤零零过中秋。 今天状态实在是不好,脑子昏沉沉的,码字不顺,便用笔记本手写了一些细纲,小的情节桥段,整理了一下人物关系,容我请假休息一天,明天会按时更新。 群里的好些朋友劝我多注意身体,可以请几天假,等身体好再好好更新。 我回大家说,不请假,尽量保证更新,实际上原因也很直接,要赚钱养家哦,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谁是容易的,就是坚持两個字。 考虑再三,今天实在是疲惫,特向大家请假一天。 还望大家谅解。 关于本书,一直很用心,即将进入到一段新的故事。 提前祝各位大大中秋快乐。 第332章 乞巧花(中秋快乐) “阿海同志顺利送出往回,我这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房靖桦扔了一支烟给王钧,笑了说道,“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心里此前一直七上八下的。” 王钧划了一根洋火,点燃烟卷,吸了口烟,点点头。 ‘火苗’同志传讯说兵运工作泄露,房靖桦、王钧等人皆是大惊,如临大敌。 此次安排阿海同志带领一小部分人员分散离沪,是暗度陈仓秘密离开,同时也是一种试探,倘若这批同志出了事,则说明内奸叛徒就在上海当地党组织内部。 “目前来看,消息泄露的源头可能不在我们这边,而是在茅山那边。”房靖桦弹了弹烟灰,说道。 “当然,我们自己也不能放松警惕。”房靖桦停顿了一下,“也不能排除敌人故意放过了这一批,想要抓后面的‘大鱼’。” 王钧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火苗’同志的判断也倾向于内奸在茅山根据地那边,此人应该潜伏在根据地某个机关单位,并不能直接接触到重要情报,但是,能够通过蛛丝马迹得出较为接近事实的推断。” “这些情况阿海同志已经向新四军方面来接应的同志汇报过了。”房靖桦点点头,“奸细之所以能够存活,是因为没有引起怀疑和警觉,一旦我们得知内部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这個人就距离暴露不远了。” …… “关卡盘查的情况如何?”罗延年表情严肃问道。 兵运工作是他主要负责的,这批爱国青年、抗日积极分子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年轻知识分子,在他的心中,每一个小伙子,大姑娘都好似他的儿女一般,都要好好的。 “很严格。”阿海喝了一口水说道,“不过,好在我们早有准备,按照既定计划,两三人一组,分散过关。” 他思忖片刻,“最重要的是,这一批都是有一定工作经验和社会经验的同志,遇事不慌。” “是啊,有经验,镇定,做好本色。”罗延年点点头。 第一批离沪的人员是精挑细选的,这些人中有书店店员,有报社编辑,还有在老虎灶读报者,除非是内部出了奸细而被敌人守株待兔,这些人以自身身份流动,还是相对安全的。 “对了,罗部长。”阿海说道,“何关同志请我代他向您问好。” “阿关现在怎么样?”罗延年高兴问道,军事干部出身的他他对于自己这位昔日爱将是非常喜爱。 “陈司令员也非常欣赏和喜欢何关同志,称赞何关同志是青东人民游击队出来的虎将。”阿海微笑说道。 “好啊,好啊。”罗延年高兴的点头,与有荣焉。 两人又聊了一会,阿海起身主动告辞。 “这个,拿回去。”罗延年打开柜橱,将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递给阿海。 阿海接过来,打开来看,是一块咸肉,约莫三四斤。 “罗部长,这……”阿海踟蹰。 “叫你拿着就拿着。”罗延年一瞪眼,“你难得从游击队回上海,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吧。” 他拍了拍阿海的肩膀,“回家看看,咱们布尔什维克舍小家为大家,你爱人是一位坚强的女同志,她还怀着身孕,补充点营养。” 阿海沉默片刻,想起怀有身孕的妻子一个人独自生活的困难,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他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自己红色战士的身份和信仰,却独独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是!”阿海郑重向罗延年敬了个礼。 吕雯雯挺着大肚子,拎着满满一桶水吃力的走着路。 有三光码子凑过来嘴上说要帮忙,却不还好意的想要动手动脚。 吕雯雯直接将水桶放在地上,从铁皮水桶里竟然摸出了一把剪刀,握着剪刀就往前刺。 三光码子吓坏了,哇哇怪叫着躲开。 这女人神经病! 不从就不从嘛,都是街坊邻居,还能真用强怎么地? 水桶里藏剪刀! 神经病! 看到三光码子落荒而逃,吕雯雯将剪刀放回水桶里,挺着大肚子叉着腰,指着‘敌人逃遁’的方向破口大骂,“再有下次,老娘捅你个稀巴烂!” “看什么看?”吕雯雯瞪向驻足围观的一个人,后者吓得赶紧离开。 拎着水桶,吃力的回到家中,将房门一关,吕雯雯将水桶放在地上,自己走了两步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侧恁娘个批!”吕雯雯一抹眼泪,随手拿起一把削的尖尖的竹签就要冲出去拼命,然后就看到了拎着牛皮纸包站在门口的丈夫。 吕雯雯将竹签朝着桌子上一放,扭头擦拭了泪水,倔强的看着阿海。 “咸肉,还买了一斤鸡蛋。”阿海说道,“今天我下厨,鸡蛋肉粥。” 吕雯雯看着丈夫,心中柔软了许多,她也是党员,她不是不理解丈夫,只是心里委屈。 大肚子女人一只手扶着腰,破涕而笑,“家里没米了。” “买了。”阿海讪笑着,另外一只手从背后露出来,拎着一个小布袋子,献宝一般提起来给妻子看。 当夜,三光码子邱一虎被人打断了腿。 ……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 程千帆站在中央巡捕房办公大楼的天台上。 小程总惬意的抽着烟,他的旁边不远处摆放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桌子上放了一份报纸,一壶刚泡开不久的热茶。 他看到周茹拎着一个竹制的三层食盒从马路对面走过来,通过巡捕房的门岗进了院子。 “这里。”小程总挥了挥手,朝着自己的‘私家厨娘’喊道。 “萝卜丝炒肉。” “清蒸鲈鱼。” “还有你最爱吃的糟毛豆。” “今天比预计的晚到了一刻钟。”程千帆看了看腕表时间,一边吃菜,随口说道。 “今天上午去了南市。”周茹说道,“陈赟组织了一批人去南市的孤儿院送吃的。” “假仁假义。”程千帆冷笑一声。 “从孤儿院回来的时候,路上响枪了。”周茹说道。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皱眉,问道。 “应该是红党的一个地下情报点被丁目屯的人端掉了。”周茹说道。 …… 周茹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自己上午看到的那一幕: 一声枪响,打破了街面上的宁静,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 他看到一个日杂店的门口停了一辆卡车,日杂店的门口躺着一个人,地上一大摊血,眼看着那个人活不了了,那是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大孩子。 然后,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被从日杂店里反扣着双手押出来了。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把揪起被抓的男人的头发,用力向上扯。 周茹便看到了一张愤怒又倔强的沾满鲜血的脸。 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摆手,两个手下押解着男人往外走。 日杂店的门口是一个台阶。 台阶上结了冰。 一个特务脚下一滑,手中也松了劲。 被抓的男人立刻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猛然挣脱束缚,撒腿狂奔。 周茹内心里摇摇头,这个人根本逃不掉的,卡车那边还有几个特务,他们手里还有枪。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男人一头撞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整个人的脑袋就如同西瓜烂掉一般,身体也摊在了地上。 “人当时就不行了。”周茹说道,“两具尸体都被拉走了,墙角缝隙里塞了一块角铁,高度正好和那个人的头部差不多,他是早有准备的。” “虽然与党国而言,红党死得越多越好。”程千帆吃了一口鱼肉,说道,“不过,是一条汉子。” “陈赟当时吓坏了,他说……” “说什么了?” “他说这就是红党的可怕之处,太善于蛊惑人心了。”周茹说道,说话的时候盯着程千帆的眼眸看。 “歪理邪说,迷惑性极强。”程千帆冷笑一声,他拿起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卷塞进嘴巴,周茹忙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帮组长点燃了香烟。 “不过,红党是怎么了,他们那边最近似乎老是出问题。”程千帆嘟囔了一句,然后啧了一声,“确定是丁目屯的人,不是汪康年的人?” “带队的是曹宇,据说此人被丁目屯从汪康年的手中要了过去,颇受重用。”周茹说道。 “曹宇?”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中统那边一直要除掉他,此人胆小如鼠,竟然敢公开露面?” “曹宇坐在卡车里,没露面。”周茹说道。 “那你怎么确定是曹宇?”程千帆讶然。 “从车窗看过去,副驾驶有个人在抽烟,右边耳朵少了一半。”周茹说道。 “一只耳。”程千帆忍俊不禁的点点头,传闻此人被红党打中了耳朵,导致右耳缺失大块,应该就是此人了。 说着,他摸着下巴沉思,丁目屯的人开始明目张胆的行动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伪警察局那边有吴山岳,侦缉大队有汪康年,现在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组织也开始公开行动,还有特高课、三井会馆、岩井公馆、西村班等大大小小的日本特务机关,上海之对日秘密潜伏斗争局面将会空前严峻。 “敌人的力量愈发强大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程千帆表情严肃,对周茹说道。 周茹点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便听到组长说道,“向重庆发报,经费已经拖欠了两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发。” 他夹了一颗豆子,“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不能一直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吧。” …… 重庆。 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齐伍将一份电文递给戴春风。 “噢,我来看看肖组长又有什么好消息汇报……”戴春风接过电文,随口说道,话还没有说完,脸色一变,气的将电文朝着桌面上一拍,“混蛋,一个个开口就是要钱,要钱,催命鬼一般。” 戴春风最头疼的就是手下张嘴要钱。 经费问题一直是‘制约军统发展’的重要因素。 之前力行社特务处时期,特务处主要靠常凯申想办法另立名目争取来的资金以为使用,为其所养,为其所用。 事实上,在当年的力行社特务处期间,受活动经费不足之限,各地特务处在武器装备、行动经费方面都是不富裕的。 直到去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全面抗战开始后军统局正式开张,才得以名正言顺地列入党政机构,才有了正式预算与经费来源。 但戴春风的野心使军统局的规模与人数急速增加,并拥有多支部队和众多的训练班,这使得军统的经费紧张的程度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佳捉襟见肘。 戴春风堂堂军统局副局长也不得不上书哭穷,报告中屡屡可见“待遇微薄”、“经费困难”、“器材教材两缺”等等字眼。 看到戴春风发火,齐伍心中好笑,也跟着说道,“是啊,这个肖勉,他们的经费才拖欠了三个月就嚷嚷,有的地方都拖欠了小半年了……” “拖欠了三个月了?”戴春风一愣,问道。 “还差一周时间就整整三个月了。”齐伍点点头。 “死要钱的家伙。”戴春风扶额,摆摆手,“打款,省得这混小子来烦我。” “是。”齐伍点点头,又从文件夹中拿起一份电文递过去,“局座,这是乞巧花发来的密电。” 戴春风表情一肃,‘乞巧花’平时极少会主动发电,旦有电文往来,定有十万火急之事。 “‘乞巧花’要被调往上海工作一段时间?”戴春风看了电文,皱着眉头。 “局座,假如‘乞巧花’也去了上海,以‘乞巧花’的身份极可能被上海方面的同志视为重要制裁对象,要不要……”齐伍思索片刻,表情严肃问道。 “不可。”戴春风想了想,果断摇头,他的表情冷淡,最后是微微叹气,“若是死在自己人手上,那就是命。” …… “日本特高课方面也派人来接触我了。”赵枢理看了一眼张萍,接过张萍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 “你就不怕真的被当成汉奸除掉?”张萍叹口气,问道。 “要是死在自己同志的手里,那就是命。”赵枢理微笑着,“总比死在敌人手里要好的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3章 小四 “死在自己的同志手里,说明我在敌人内部的潜伏没有暴露。”赵枢理微笑着,“这是我能想象的对党交出的最好的工作答卷。” 张萍看着赵枢理,她觉得赵枢理的笑容仿佛会说话。 ‘火苗’同志判断是正确的,赵枢理通过蛛丝马迹已经猜到她和组织上联系上了。 并且,赵枢理也知道她猜到了。 但是,出于组织纪律,张萍什么都不能说,赵枢理什么都不能问。 他能做的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同时以这样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或者可以理解为一种另辟蹊径的向党组织汇报工作。 “上海特高课行动一室的室长荒木播磨亲自来和我谈的。” “这个人我以前见过,他曾经来到巡捕房找过程千帆,程千帆称呼其为黄老板。” “由此可见,程千帆这个人应该是早就私下里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甚至可能已经秘密当了汉奸。” “这位‘小程总’素来和日本人亲近,他投靠日本人是早晚的事情。”张萍点点头说道。 天知道她此时内心里是憋的多么难受,只能在心里乐着。 同时也是更加赞叹和震惊于‘火苗’同志潜伏之深,简直是出色极了。 “这不一样,程千帆以后必将投靠日本人,同他早就秘密投靠了日本人,这是截然不同的性质。”赵枢理摇摇头,“具体到工作中,也意味着我们对于这個人的判断是有着偏差的。” “我向日本人提出来将程千帆的副总巡长拿下,由我顶上去。”赵枢理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本身便是一种试探,既是试探日本人对我的重视程度,同时也试探程千帆和日本人的真正关系。” “所以,结果呢?”张萍问道。 “那个日本女人的答复是他们会认真考虑我的要求的。”赵枢理沉吟说道,“我不太相信他们,他们答复的太容易了。” “中央区巡捕房的副总巡长人选,哪怕是日本人,都很难轻易去左右。”赵枢理说着,停顿了一下,“不,实际上日本人越是想要推某人上去,现在的形势下法国人是越发难以接受。” “所以,你认为那个女人和她背后的特务机关只是想要快一些拉你下水?”张萍问道。 “这种可能性极大。”赵枢理思索说道,“对此,我有两个分析。” “其一,日本人做事太粗糙,毫无诚意,不过,这并不符合我对他们的印象,这些日本人,做事情可以说是细致到了骨子里,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便衣探长的身份,他们不应该如此轻慢的。” “你是怀疑他们如此急迫的拉拢你,是因为他们在近期内需要用到你?”张萍立刻明白了赵枢理的意思了。 “聪明。”赵枢理朝着张萍竖起大拇指,“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性。” “特高课那边呢?”张萍想了想,问道。 “荒木播磨直接拒绝了我的要求。”赵枢理放下搪瓷缸子,“他们愿意在别的位置上尽量满足我的要求,虽然具体是什么职位他们没有明说,不过以我的直觉来判断,荒木播磨似乎并不担心我会无动于衷。” “先不说上海特高课准备了什么样的条件,他们直接拒绝了我要求拿下程千帆的要求,这便间接说明了日本人是满意程千帆的,最起码他们对于程千帆担任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这个职务是满意的。” 而此前一直传闻程千帆能够挤掉上官梧拿到中央区副总巡长的位子,这背后便有日本人的影子,现在这个传闻也得到了证实,这也是我判断程千帆可能早就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的一个原因。” 赵枢理看着张萍,“当然了,荒木播磨直接拒绝了我的要求,这反而说明上海特高课是有诚意和我谈的。” “那个日本女人背后藏头露尾的特务机关,极可能更多是紧急想要利用我的身份做某件事。”赵枢理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烟,“上海特高课则不然,他们应该是确实看重我,想要吸纳莪。” “那么,你得选择呢?”张萍问道。 “有些矛盾,一时之间难以选择。”赵树理摇摇头,“我对于那个日本女人到底打什么主意,有什么阴谋很感兴趣,不过,投靠对我更加重视的特高课,这对于长期潜伏很有帮助。” 说着,他看着张萍,“实在是难以拿定注意,张萍,你帮我参谋参谋。” “两个选择,各有利弊,确实是令人为难。”张萍皱眉,仔细思索片刻说道,“我想想,尽快答复你。” “可以。”赵枢理便笑了,“我等你消息。” …… 数日后。 大世界。 小程总嘴巴里叼着一支烟,有些醉意微醺。 今天是中央巡捕房袁开洲巡长的农历生日,袁巡长摆了酒,众人吃饱喝足后便来大世界高乐。 此时此刻,程千帆在望着一个女人的背影。 这是一个穿着紫红色旗袍的背影。 浑圆、风韵的臀部,就像是精美的瓷器那婀娜的勾勒曲线。 他实在是很难把这个开放得犹如妩媚至极的花朵一般炙热的女人,和那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甚至还会因为他的炙热的目光而有些脸红的书店老板娘联系在一起。 是的,这个妩媚漂亮的女人就是骊朱。 一年半前的那场大战,即便是法租界也难以完全和战火隔绝。 骊朱的书店挨了炸弹,人们在废墟中找到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是书店那个微胖的、总是带着笑容的女店员,而老板娘骊朱则是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没想到一年半后,竟然在此地又遇见。 程千帆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似是和‘昔日绯闻情人’重逢的那种窃喜,表情又似乎在回味某些令人脸红的旧事。 他轻轻抽了一口烟,然后就这么的口中叼着香烟,不紧不慢的朝着洗手间走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从女洗手间出来的骊朱。 女人似乎是有刹那间的惊慌,然后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骊朱挎着小坤包,和小程总擦肩走来,奉上矜持的笑容,“程先生,请让让。” “我喜欢闻这个味道。”小程总抽抽鼻子,他闻了闻骊朱头发的气息,“还是你以前喜欢用的烫发水的味道。” “程先生,你认错人了吧。”女人颦眉,轻微皱鼻子。 “也许吧。”程千帆竟是直接点点头,他让出了道路,“美丽的女士,请吧。” 女人矜持的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啪的一声’感受到自己臀部受到的击打。 羞愤不已的女人没敢回头,捂着屁股走开了。 程千帆轻轻吸了口烟,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甚至还将偷袭女士臀部的右手凑到鼻间嗅了嗅,竟又露出了几分似嫌弃似怀念的表情,摇摇头,转身去洗手。 …… 一个男人从男洗手间出来,差点撞在了程千帆的身上。 “对不住。”男人赶紧道歉,“您别介意。” “呦,童先生。”程千帆看了一眼来人,惊讶出声。 “程副总。”童学咏见到程千帆,也是十分惊讶,“您这是?” “同僚小聚。”程千帆扔给童学咏一支烟,指了指外面。 两人在厕所外面的靠近南侧的走廊抽烟,攀谈起来。 “童先生这是和汪队长一起来的?”程千帆左顾右盼,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兴奋之色,甚至于右手还下意识的摸向枪套。 “没有,没有,我自己来喝酒的。”童学咏赶紧解释,他压低声音,凑过来说道,“程副总,且不说汪队长不是和我一起来的,要是他知道您来了,现在也早就跑没影了。” “啊——”程千帆眯着眼睛看童学咏,然后“哈哈哈”大笑起来。 童学咏也跟着哈哈哈大笑。 笑着,童学咏朝着程千帆抱拳,“程副总,以前没有机会,下次童某做东,您赏脸。” 程千帆吐出一口烟圈,“看时间吧。” 说着,‘小程总’一招手,一名侍者殷勤的捧着烟灰缸过来,程千帆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又拍了拍有些微醺的脑袋,朝着童学咏挥了挥手。 童学咏站在原地,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程千帆走开,丝毫没有被婉拒后的沮丧和不满,直到程千帆的背影从走廊右转不见了,童学咏才舒了口气,然后又苦笑着摇摇头。 “因你与我走得近,这家伙是连你也一起记恨上了。”汪康年从一个角落里出来,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巧的铁皮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了一粒话梅糖塞进嘴巴里,又将铁皮盒子朝着童学咏示意。 童学咏摇摇头,直接说,“我又不咳嗽。” 汪康年便哈哈笑起来,指着童学咏说道,“你知道嘛,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你们红党出身的,大多爱讲真话。” 童学咏便皱眉,然后苦笑,“汪兄,咱能别再提‘红党’吗?” “不能。”汪康年表情竟然十分的严肃,就那么的盯着童学咏看。 童学咏毫不犹豫的和其对视,最终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要走,汪康年这才哈哈大笑,“童老弟,开玩笑,开玩笑,莫生气,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我先回家了。”童学咏无奈叹口气,“囡囡还在家等着呢。” “回吧。”汪康年这才作罢,“我让人买了沈大成的条头糕放在车子里了,你带回去给侄女当夜宵。” “你啊你。”童学咏便笑着说道,“比我这个当父亲的还疼她。” 汪康年哈哈大笑。 看着童学咏离开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汪康年脸上的笑容消失,转为一丝疑惑,继而是有些严肃。 “大哥,你还是不放心童助理?”小四不声不响的靠近,低声问道。 汪康年摇摇头,“童学咏已经没有退路的,我在想程千帆。” “大哥,我刚才去打探了一番,今天是袁开洲的生日宴,程千帆是赴袁开洲的东道,他带的人不多。”小四的眼眸中流露出凶狠之色,“要不要趁机……” 汪康年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振奋之色,不过,旋即这一抹动心被理智所压制,他摇摇头,“如果是出其不意,也许还有几分成功把握。” “不过,程千帆既然见到了童助理,自然也猜到我也在,他即便是此前没有什么防备,现在也已经高度戒备了。” 就在此时,一名侦缉大队队员跑过来低声汇报,“队长,钟国豪带了十几个人来到大世界了。” 汪康年点点头,挥手示意手下离开,然后他冲着小四左右摆了摆右手,“那就是一怕死鬼!难杀的!” …… “帆哥。”豪仔走到程千帆的面前,“属下没来迟吧。” “大头吕呢?”程千帆脑袋微微右侧偏,然后右手拍了拍脖子,打了个酒嗝,问道。 “吕哥带了弟兄埋伏在外面。”豪仔说道,“吕哥说了,汪康年要是敢对您下手,除非是先解决了他。” “对,汪康年干掉我,然后我在地底下等他替老子报仇是吧?”程千帆没好气哼了一声。 豪仔不说话,低着头,遮掩笑意。 “查到汪康年来大世界做什么了吗?”程千帆问道。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路大章喝的微醉,在一名舞女的搀扶下朝着厕所走过去。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皆是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豪仔也看到了路大章,并没有在意,组长和这位路大章路巡长关系好,这在巡捕房不是什么秘密。 “具体原因还没有查到。”豪仔说道,“不过,有人说汪康年似乎格外关注什么‘烂泥’舞蹈团。” “烂泥?”程千帆微微错愕,然后哭笑不得,“是莱尼吧。” “对,是烂泥。”豪仔点点头,“起这名字真是一言难尽。” 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终归还是没有继续纠正,“告诉大头吕,准备动手。” “目标是汪康年?”豪仔急忙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 “是汪康年身边的那个小四。”程千帆微微摇头,淡淡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4章 雨夜杀 “帆哥,为什么不把汪康年一起除掉?”豪仔听到是对小四动手,而不是对汪康年动手,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失落的。 “时机不到。”程千帆摇摇头。 决定对小四动手,程千帆绝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一直以来,汪康年给程千帆带来的感觉,就如同是被一条躲藏在暗处的银环蛇窥伺,这条毒蛇那绿油油阴森森的眼睛盯着他,时不时的射出的信子就如同是不断的在试探他,寻找将他一击即中的机会。 甚至于,程千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果自己将来暴露了,那么,极有可能是栽倒在汪康年这样的人手里。 是汪康年这样的人,并不是特指汪康年。 但是,能够令红色特科的‘火苗’有这样的感觉,这足可以看做是对于汪康年之相当高的评价了。 心狠。 手辣。 做事细致。 擅长于细微之处有所发现。 还有就是,足够隐忍。 并不急于求成,耐得住寂寞和等待。 这就是汪康年。 如果说,汪康年在程千帆的心中是一条阴险的毒蛇的话,小四就是这条毒蛇那两颗随时准备注射毒液的毒牙中的一颗。 汪康年现在颇受三本次郎器重,三本曾经称赞汪康年是中统出身不可多得的人才。 故而,程千帆暂时不好对汪康年公开动手,那么,便选择汪康年最得力的手下小四动手。 此外,选择对小四动手,也未尝没有激怒汪康年的意思: 汪康年将小四视为亲弟,小四被杀,汪康年若是愤怒出手,‘宫崎健太郎’便有了干掉汪康年的理由和借口了。 是的,小程总可以杀汪康年的得力手下。 汪康年却不能对‘宫崎健太郎’动手,狗腿子别说是对主人动手了,哪怕是呲一下牙齿都是罪,这也正是三本次郎虽然欣赏汪康年,但是却并不批评、制止亦或是说和宫崎健太郎和汪康年之间仇怨的原因。 …… “咛只小瘪三。”骊朱‘脱离’了程千帆的‘魔爪’,来到一个房间,心有余季的拍了拍胸脯,咬着银牙骂了句。 这是来尼舞蹈团的临时更衣室。 “出什么事情了?”一个小丑装扮的男子突然拨开衣杆悬挂的衣物,出声问道。 骊朱被吓了一跳,险些一脚踹过去,“你怎么穿了这身衣服?” “刚才看到两个熟人,以防万一。”男子摇头苦笑,说道,“你那边什么情况?” “刚才碰到了程千帆,他认出我了。”骊朱皱眉说道,表情有些烦闷,她不确定今天被程千帆遇到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幼,碰到老相好了啊。”男子轻笑一声,说道。 “欧迎春,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狗嘴。”骊朱骂道,生气的瞪了欧迎春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瞧我这张破嘴。”欧迎春啪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眨巴眨巴眼睛,“被小程总揩油了吧。” “滚蛋。”骊朱踢了欧迎春一脚,后者见到骊朱真的生气了,便没有躲避,生生地挨了一脚。 看到欧迎春没有躲,骊朱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上峰有什么指示?”欧迎春问道。 “上峰有令,令你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汪康年的视线内,争取打入汪康年的侦缉大队。”骊朱表情严肃,低声说道。 “汪康年这个人生性多疑,他必然询问我为何会出现在上海,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欧迎春皱眉,思忖说道,“西安是大后方,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很难解释我为何离开大后方来到上海。” 他看着骊朱,皱眉,“汪康年必然会怀疑我来上海是有任务在身。” “那就实话实说。”骊朱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刚才似乎是有动静,她仔细听了听,是猫咪的声音。 “就说你是受到上峰指派来上海潜伏。”骊朱轻声说道,“你熟悉上海,上峰挑选得力人选充实上海区,你便被选中了”。 “然后呢?”欧迎春随手拿起小丑的颜料罐,饶有兴趣的打量,问道。 “你受不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对于重庆方面信心不足。”骊朱冷冷说道,“再加上你曾经是汪康年的人,上峰一直对你并不太重视,所以你干脆一狠心想着投靠汪康年这个老长官。” “既然不受到上峰重视和信任,又为何会挑选我来上海?”欧迎春问道。 “送死的差事,你觉得呢?”骊朱冷笑,看了欧迎春一眼。 欧迎春沉默了。 半晌,他微微点头,“我要考虑一下。” 看到骊朱还要说什么,他冷冷的瞪着面前这个女人,“命是我的,我怕死。” “孬种。”骊朱冷笑。 “首先,我怕死,但是我愿意为了抗日而死。”欧迎春深深地看了骊朱一眼,“其次,好种孬种,大姐你怎么知道的?” …… “是一个好汉子。”路大章看了豪仔一眼,赞叹说道。 豪仔笑了笑,朝着路大章抱了抱拳,然后看到程千帆点头,他便转身离开了。 豪仔刚才进来向程千帆汇报说,‘下雨了,不过,货物都盖好了篷布’。 “让我猜一猜。”路大章和程千帆碰了碰杯子,小程总此前喝的半醉,路大章的嗓子不太好,所以两人是喝茶。 “是汪康年?”路大章眯着眼睛说道,然后他自己则摇了摇头,“不对,时机不对,得不偿失。” “是汪康年身边那个小四。”路大章微笑着,语气坚定,说道。 看到程千帆微微一笑,路大章也是笑着点头,“除掉小四,此其一,若是汪康年怒而兴师,那便……” “那便送他去和小四团聚。”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 …… 落雨了。 这是民国二十八年的春节前最后一场大雨。 “大哥,小心着凉。”小四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扭头将一条毛毯递给汪康年。 “本来是答应了若甫兄要好好照顾你的,现在却是你在照顾我。”汪康年接过了毛毯,盖在了膝盖上,“辛苦你了。” “是大哥一直在照顾我。”小四说道,“如果没有大哥将我从家中带出来,小四可能这辈子只能埋首于阡陌之间,见不得这花花世界。” “花花世界……”汪康年喃喃出声,看了一眼小四,苦笑着,叹息一声,“也许吧。” “大哥,你觉得那个来尼歌舞团有问题吗?”小四问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汪康年咳嗽了两声,“查查就知道了。” 说着,他看了小四一眼,“怎么,你有什么发现?” “大哥,来尼歌舞团的一个女舞者,长得有点像程千帆以前的一个姘头。”小四说道。 “噢?”汪康年咳嗽了两声,然后眉毛一挑,“当真?” “大哥应该还记得,以前传闻程千帆和一家书店的老板娘……”小四说道,挤挤眼。 “我有印象了。”汪康年点点头,“那个女老板娘好像是姓骊吧。” “是的,那个女的姓骊,叫骊朱。”小四点点头说道,“书店被日本人的炸弹炸了,这个骊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 就在此时—— “停车,停车!” 夜雨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 司机青皮立刻紧张起来,“队长,前面好像有人在喊什么。” “掉头,绕路。”汪康年眉头一皱,果断下令。 “大哥,你呆在车里,我带人去看看。”小四说道。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 空空如也。 汪康年的药盒不见了,小四也不确定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还是被三只手摸去了。 他心中内疚,药盒里有一种药是汪康年每天服用的。 这种西药很难搞,而且对于服药的时间有较强的要求,要求在饭后一个小时内服药。 如果要绕路的话,时间上需要耽搁较多,汪康年将不可能按时服药。 “小四。”汪康年沉声说道。 小四扭头笑了笑,“大哥,放心。” “小心点。”汪康年点点头,“多带两个弟兄过去。” “晓得了。” 小四下了车,先是朝着后车招手,喊了一嗓子,然后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 很快,大欧和一个侦缉队员下车,撑着雨伞跑过来。 “四哥。”大欧大声喊道,“怎么了?” 风大雨大。 “随我去看看。”小四指了指前面,喊道。 …… 风大雨大。 小四带着两名手下冒雨走过去,就看到一棵梧桐树的树杈断在了地上,一个穿着雨衣的男子坐在地上,似乎是腿部被树枝压住了。 在男子的身边,有几个男人,每个人手上都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有人正在弯腰询问地上伤者的情况,还有人急的四处张望。 不过,黑色的雨伞遮住了这些人的面容。 几人也看到了走过来的小四三人。 “帮帮忙,救救人。”一个人喊道。 说着,几个人举着黑伞走过来。 小四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脸色大变。 刹那间,黑色雨伞被勐然掀起。 雨伞后赫然是毛瑟手枪黑洞洞的枪口。 砰砰砰! 对方开火了。 小四的身上顿时连中数枪。 几乎是雨伞被掀起的瞬间,大欧一把扯过了身旁的同僚。 在同僚被多发子弹命中的时候,大欧连滚带爬转身跑开了。 此时,身中多枪的小四已经倒下。 他看向不远处汪康年乘坐的小汽车的方向,想要喊出什么,却是喉咙里有血沫堵住了。 小汽车直接一个疯狂调头,然后一踩油门,甚至和后车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竟尔冲了出去。 后车也是运气好,受到剧烈撞击竟然没有熄火,一踩油门消失在暴风雨中。 当大头吕带人追上去的时候,风雨交加下已经只能隐约看见远去的尾灯。 小四躺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下渗出,然后迅速被雨水洗刷干净了。 撑着黑色雨伞的枪手们,以躺在地上的小四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圈。 三辆小汽车穿过雨雾,马达咆孝着驶来。 居中的小汽车一个急刹车,横着停下来。 从车子后排车门开始,黑色的雨伞开始延伸。 车门开了,小程总下车,一袭西装,风衣,头上微微斜戴了礼帽。 刷! 立刻有距离他最近的三名手下围成一个圆圈,用雨伞和身体筑起遮风围栏。 他从身上摸出烟夹子,取出一支烟。 立刻有一名手下摸出打火机。 吧嗒。 打火机火苗窜起。 程千帆抽了两口烟,右手手指夹住香烟,小拇指挠了挠耳后的鬓角。 “帆哥。” “帆哥。” 在手下们的恭敬声音中,程千帆缓步前行。 黑色的雨伞举起,宛若一条黑色的蜿蜒的毒蛇。 程千帆蹲下身,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地上的小四。 小四的身体在抽搐,眼看着要不行了。 小四的眼珠子动了动,他听到了走到身前的脚步声,嗓子里努力地吐出两个字:大哥。 “他逃走了。”程千帆看着地上蜷缩、抽搐的小四,认真地说, 小四的嘴里冒着血泡泡,他的嘴角似乎有了一抹弧度,“大哥。” 程千帆眼眸是冷的,他又看了几眼,右手一伸。 大头吕将一把勃朗宁手枪递过来。 小程总接过短枪,枪口对准了小四的脑袋,然后又放下手枪,“忠勇可嘉,留个全尸吧。” 大头吕接过勃朗宁,默然点点头。 小程总从举起的黑色的雨伞下走过,上了小汽车。 一辆小汽车打头,小程总的座驾居中,后车警戒,穿过雨雾风,消失在上海滩的暴雨中。 砰砰砰。 一阵乱枪,地上的小四身体似乎是动了动。 大头吕收起勃朗宁配枪,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尸体,“收队。” 远端,听到穿过雨雾传来的几声枪响,小程总摇摇头,轻笑一声。 …… 路大章警惕的看了一眼身后。 雨大。 风大。 是风声,雨声。 转身扭进了一个巷子,路大章迅速猫在墙角,约莫等了一刻钟,除了风雨,不见其他人。 他这才放心,沿着巷子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做了个翻墙进了隔壁巷子的假象,然后又折返回来,穿过一个巷子,消失在风雨中。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5章 ‘竹林’ “陆妈妈,燕窝再温一温,先生差不多该回来了。”白若兰站在二楼的栏杆边,手扶着栏杆,向着楼下轻声说道。 “晓得嘞。”陆妈妈答应一声,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风雨,“太太,外面雨这么大,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楼下有我在呢。” “白日里睡多了。”白若兰微笑说道,“陆妈妈,酒藏起来了吗?” “藏起来了。”陆妈妈笑着点头。 程先生喜欢喝酒,程太太担心先生的身体,便把家里的好酒都藏了起来。 先是车灯射来,然后是外面传来说话声。 “太太,是先生回来了。”外面的守卫打内线电话进来汇报。 房门打开,一阵冷风灌进来。 “门口有风。”程千帆赶紧朝着要走过来的白若兰说道。 小丫鬟栗子接过礼帽,帮程千帆脱下风衣,仔仔细细的挂好。 她偷偷嗅了嗅鼻子,衣服上有一股澹澹的香水味道。 白若兰注意到了栗子的动作,脸色冷了下来。 腾腾腾,白若兰几步走过去,扯起风衣的领子闻了闻,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 “我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少狐狸精,你总归要记得,不为我,也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白若兰哼了一声。 “好啦,好啦。”程千帆刮了刮白若兰的鼻梁,“说什么呢。” 说着,程千帆起身,上前揽住了妻子的肩膀,“今天小家伙乖不乖?” “风大雨大的,也不早点回来。”白若兰瞪了丈夫一眼,说道,一幅休想转移话题的架势。 “袁开洲庆生做东,吃完饭又去大世界跳舞,盛情难却。”程千帆接过陆妈妈递过来的燕窝盅,放在了茶几上,“回来的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白若兰深深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栗子。” 小栗子在一旁眨巴眨巴忽闪的大眼睛,正暗自看得津津有味,哦哦一声,赶紧跟上去搀扶太太。 程千帆看着两人的背影,轻笑一声,傻里傻气的栗子。 心中则是叹了口气,自己又令若兰担心了。 吃了一口燕窝,‘小程总’眯着眼睛,似是极满意,舒坦的叹了口气,只是,那满足的表情背后,有着太多太多的担心。 …… 夏家洼。 老黄看了一眼累的气喘吁吁的路大章,“你该加强锻炼了。” 路大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有理会老黄。 为了掩人耳目,他先假作是回家,然后步行奔袭,又碰上这样的恶劣天气,这个速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说他的人是老黄,路大章有脾气也得忍着。 别看老黄好似是老醉鬼,实际上老黄的个人武力值在特科红队都属于佼佼者,一度是整个红队仅次于‘竹林’同志的行动高手,后来‘陈州’同志后来居上,‘陈州’、‘竹林’、‘鱼肠’是为特科红队最强的三个行动高手。 “是个好天气。”路大章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夜空,说道。 “唔。”老黄也看了一眼暴雨如注的夜色,点点头。 狂风,暴雨,坏掉的窗户,给了‘鱼肠’以及‘飞鱼’最好的行动环境。 …… 老黄从窗口探出头,整个人随后如同灵巧的老猫一般落地。 正如所预料的那般,因为暴雨会漏雨的原因,亭子间的两个特务都将床铺搬得远离窗户,再加上风大雨大,两人丝毫没有觉察到老黄的进入。 路大章骑在窗沿,他并没有跳下来,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毛瑟手枪,犹如暗夜中的猫头鹰,安静的在那里注视着这一切。 在路大章的眼中,老黄稳如一条老狗,无声无息的在黑暗中低腰走,完美的避开了所有障碍物,直扑向目标。 老黄一把捂住了一名特务的嘴巴,随即直接将匕首刺入对方的喉咙。 噗噗! 捂住嘴巴便不能出声。 直刺喉咙是第二步,然后横向一拉,直接切开了喉管,涌出的鲜血堵塞了气管,老黄此时再松手,对方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血腥味引起了另外一名特务的警觉。 几乎是对方睁开眼的瞬间,老黄一个前纵扑上去,一把便压住了对方。 噗噗噗。 匕首对着对方胸部一顿勐刺。 “啊!” 这名特务临死前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路大章脸色微变,枪口直接对准了里屋的门。 …… 咣! 老黄直接踹开了房门,与此同时,将一颗已经拉了弦的手榴弹扔了进去。 然后是啪啪啪的乱枪声。 再之后是惊恐的吼声。 轰隆! 路大章此时依然骑在窗沿,并未有任何多余动作,不过,他的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扣了一顶钢盔,这是用来抵挡可能飞来的手榴弹弹片的。 屋内一片安静。 大约一分钟后,老黄从身上又摸出一柄手榴弹,拉弦,停顿了几秒钟后才扔出去。 轰! 几声惨叫后,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路大章依然安静的隐蔽在窗沿。 老黄从身上拔出驳壳枪,关闭保险,不紧不慢的进了里屋。 吧嗒。 老黄‘摸’到了电灯开关。 几乎是灯光亮起的瞬间,枪声响起。 然后又是连续几枪。 …… 看着身中多发子弹,并且身上有被好几枚弹片击中,脸孔上甚至有一块被弹片削开好大一块肉的陈香君,老黄一直沉默。 “姜大哥。”路大章终于没忍住,在外面喊道。 “老四,进来吧。”老黄回了句。 路大章从窗沿跳下,端着枪走了两步,就要进入里间,却是转身随手对着暗处就是一枪。 被老黄用匕首在胸膛刺了几下竟没有死去的特务,在床上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狡猾。”路大章看了一眼陈香君的尸体,心中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香君挨了两枚手榴弹,却依然没死透,诈死,一直在等待老黄进来开灯。 在有人进来,灯光亮起的瞬间,陈香君开枪了。 却是被早有准备的老黄躲过,然后果断连开数枪彻底将陈香君击毙。 “还得是你。”路大章深吸一口气,“换做是其他人,可能就上当了。” “他跑不了。”老黄从身上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他以为只有我一个,不知道你会隐蔽在外面。” 路大章没说话,他蹲下腰,盯着死去的陈香君看。 老黄也不再说话,闷闷的又抽了两口烟,“走吧,虽然风大雨大,这地方也偏僻,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恩。” 两人又看了一眼陈香君的尸体,沉默的离开。 面对这个日日夜夜记在心中、恨不得生食其肉的叛徒,面对这具可耻的尸体,两人的心中大仇得报的快感却并不多。 悲伤,难过,最多的是思念。 不过,几秒钟后,路大章又退回里屋,对着另外那名特务的尸体又补了几枪,然后是陈香君,最后是亭子间那个被老黄割喉的尸体,全都被补枪。 做完这一切,路大章的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一抹笑容,和老黄一起消失在暴雨夜中。 “好习惯。”老黄闷闷的说了句。 路大章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老黄明白了,也不再说话。 …… 程千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没有在吃燕窝了。 他一边喝白兰地,一边抽雪茄。 杀了小四,程千帆心中开心。 他已经调查清楚了,老廖同志的牺牲和小四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 正是小四带人抓捕了在大学生中宣传抗日的庄泽。 庄泽受刑不过,成为了可耻的叛徒。 随后也正是小四带人跟着庄泽四处乱窜,最终偶遇了老廖,导致老廖暴露被跟踪。 老廖幺儿喜欢喝高粱酒。 老廖也喜欢喝高粱酒。 老廖一家人,儿子们,女儿们,包括他家老婆子也喜欢喝酒。 程千帆觉得自己应该搞一瓶高粱酒,好好的陪同老廖一家喝几杯。 他却不能那么做。 潜伏工作不是说在你自以为无人注意的时候可以肆意自己的情感。 即便是这个时候,‘火苗’同志依然严格约束自己,不能让自己的行为有任何出格,任何可能被怀疑和被联想的细节。 这种严格约束,是‘火苗’,也是‘飞鱼’,是‘鱼肠’能够存活到现在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三声铃声响起的时候,程千帆抓起了听筒,“我是程千帆。” “咛说甚?唔好意思,额打错了。”电话那头是沙哑的声音说道。 然后电话便被挂掉了。 程千帆慢慢地,慢慢地将话筒放好。 他的嘴巴里叼着雪茄烟,他的手中拎着白兰地酒瓶,微醺,微微晃着,朝着二楼自己的书房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 三十一步。 进了书房,程千帆依然是不紧不慢的,他将白兰地酒瓶放在了书桌上。 然后转身去关了门,上门闩。 打开了台灯。 拉上了窗帘。 又从书桌上拿起白兰地酒瓶。 一只手拎着酒瓶,不时地喝两口,一只手夹着雪茄烟,年轻的‘火苗’同志似乎是喝醉了,他在舞蹈。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他的嘴型在和着,在‘歌唱’: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 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火苗”同志抬头,挺胸,立正,敬礼! 泪流满面! 他想念,太想念‘竹林’同志了。 …… “队长,大欧回来了。” “进来。” 大欧走进队长办公室,便看到汪康年满眼红血丝,头发却是打理的一丝不苟,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冰冷的眼眸看向他。 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看着他。 大欧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汪康年的眼睛。 汪康年吸了一口烟,然后又是剧烈的咳嗽。 “队长,四哥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你抽烟的。”一名手下忍不住劝说。 “是啊,小四是绝不会让我抽烟的,他会劝我的。”汪康年放下香烟,在烟灰缸里用力摁灭。 他看着大欧,说道,“小四死了,你活着回来了。” …… 大欧的脸色随即白了,他当时趁着夜色以及风大雨大逃跑了,然后就惶恐、茫然,不知道该去何处。 当了汉奸的他,非常清楚自己这种人一旦离开侦缉队,脱离‘汉奸’这份工作,很可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鬼使神差,或者说是下意识之下,大欧回到了侦缉队驻地。 他奢望的想着,自己这种人都能逃掉,四哥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也可以的吧。 此时此刻,大欧的内心被巨大的惊恐所笼罩。 作为在党务调查处时期便跟着汪康年的老人,他自然清楚汪康年和小四的关系,清楚汪康年对于小四的感情: 在队长的心中,小四就是他的亲弟弟。 小四被杀这件事,他也属于受害者,险些沦为枪下之鬼。 但是,小四死了,他活着,这就是他的罪。 汪康年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大欧看。 也许是十几秒钟。 也许是一分钟。 大欧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在他情绪几乎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汪康年开口了。 汪康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上个月裴景死了,小四很难过,他说,从党务调查处一起过来的弟兄越来越少了。” 说着,汪康年一脚将大欧踹翻在地,“你要谢谢小四。” “滚!” “谢谢队长。” “谢谢队长!” 大欧看到汪康年皱眉,立刻福如心至,“谢谢四哥,谢谢四哥。” 然后他爬起来,逃一般的出了队长办公室。 他就那么的蹲在办公室外面,上海的寒冬里,大欧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中捞起来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汗水。 彻骨的冷风一吹,大欧一个激灵,撒开脚丫子赶紧跑开了。 须臾,他躲在了一个避风的角落,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谢谢四哥,谢谢四哥。” …… 翌日,一大早。 “老黄,吓吓农呀。”小程总手里捧着油纸包裹的锅贴,来到了老黄的医疗室,“还得是你,吃了你那副药,牙疼好多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6章 天马行空的分析 “老黄我出手,药到病除。”老黄得了程千帆夸奖,小程总更是亲自给他带了早餐,这待遇令巡捕房的巡捕羡煞。 老黄这老东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老黄笑呵呵的从小程总的手里接过油纸包,熟练的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醋,倒在了一个有小豁口的小碟子里面,两根手指捏了一只锅贴放进醋碟里,饱蘸了老陈醋以后,将锅贴塞进嘴巴里咀嚼,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确定了吗?”程千帆微笑着,扫了一眼吃的开心的老黄,压低声音问道。 “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了。”老黄说道。 尽管程千帆昨夜已经从路大章打来的电话中确定了消息,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再次问道。 再度确认了陈香君被制裁,程千帆表情沉静,点点头,他从油纸包捻起一只锅贴,微微沾了点醋,然后塞进嘴巴里,“太酸了。” 程千帆说道,然后,小程总倒背着手,嘴巴里哼着小曲儿走开了。 巡捕们看到小程总心情不错,也都面露笑容。 大老心情好,他们的日子也好过嘛。 很快,小程总心情大好的原因传播开来: 昨天晚上,小程总命令大头吕带人伏击了侦缉大队的汪康年。 小程总和汪康年之间有过节,这在法租界几乎是人尽皆知。 这次虽然又被汪康年逃跑了,但是,汪康年的头号手下小四却被击毙,此可谓是直接干掉了汪康年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除掉了小四,小程总心情好,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四的死可能是一个导火索,现在就看汪康年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 当天中午。 “你认为程千帆是故意要杀小四,打算以此激怒汪康年?” 金神父路的一个石库门民居,荒木播磨问大头吕。 “是的。”大头吕点点头,“巡长知道不好对汪康年直接动手,所以选择迂回战术。” 说着他叹口气,“就如同巡长不亲自开枪,最后我不得不果断开枪一样。” “我怀疑巡长早就知道我暗中为蝗军做事,不过他并不介意,他只关注我是否依然听从他的命令。” 荒木播磨闻言,笑了笑,点点头,“很好,这说明程千帆还是非常亲近帝国的。” “巡长只是更亲近利益。”大头吕摇摇头,说道。 荒木播磨看了大头吕一眼,心说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手下———他想到了大头吕刚刚投靠帝国的时候的那番“加钱”的嘴脸。 “以后程千帆的命令,只要没有伤害到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你都可以遵从。”荒木播磨说道,“甚至于有可能伤害到大日本帝国的利益,你也可以酌情考虑遵从,只要事后及时汇报就可以。” “明白了。”大头吕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正色点点头。 …… 大头吕离开后,荒木播磨突然对一个关着的房门的方向问道, “宫崎君,你怎么看?” 吱呀一声,门开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房门,“门轴该上油了。” 然后他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说道,“大头吕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很好,却也不好。”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 看中利益,说明可以收买,帝国现在是上海的主人,没有哪一方能够比帝国给予大头吕更多的利益了,这个人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一点,不虞其背叛帝国。 不过正是因为大头吕是聪明人,这种人通常会想的更多,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并不纯粹,反而在某些情况下不值得信任。 “为什么突然对小四动手。”荒木播磨又有些头痛的问道。 “小四很危险。”程千帆冷笑一声,“他看我的眼神令我很不舒服,给我的直觉是他准备对我动手。”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便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根据大欧的汇报,小四确实在谋划着暗中对你动手。” “汪康年如此不智?”程千帆皱眉,冷冷问道。 “不是汪康年,是小四。”荒木播磨说道。 “这个人对汪康年倒是真的很忠心。”程千帆哼了一声,“不过,此人素来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如此湖涂?” 他能够猜到小四的如意算盘: 小四以个人名义动手,成功干掉他程千帆过后,小四应该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承担,不牵扯到汪康年的准备,甚至不排除以自己的性命来帮汪康年解脱。 不过,小四的这番谋算注定是要失败的,如若他出事了,一个小四是无法平息三本次郎的怒火的。 “不是小四愚蠢,是他不知道宫崎君你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你在课长心中的重要性,自然做出了误判。”荒木播磨摇摇头说道。 “实际上我一直有一个疑问。”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做出聆听状,示意好友继续说。 “假如汪康年就是隐藏极深的陈州的话,小四的身份是什么?”程千帆说道。 “小四很聪明。” “做事情很细致。”荒木播磨点点头说道。 “即便是以现在不喜欢这个人的立场来看,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有能力,最重要的是对汪康年非常忠心。”程千帆说道,“以红党喜欢发展周边人的习惯,汪康年不可能对小四这样的忠心人才无动于衷。” “你的意思是小四可能在红党内部有重要的身份,并非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荒木播磨露出思索之色,说道。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如果我有小四这样的手下,我必然将他发展成为效忠帝国的特工的。”程千帆说道,“当然,也许因为我先入为主的敌视汪康年,这种猜测实际上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荒木播磨却是摆摆手,示意好友先不要说话,不要打扰他思考。 荒木播磨脑子里将自己所知晓的红党之“逍遥法外”的重要特工信息在脑海中过滤一遍,然后表情勐然一变。 “我想到了一个人。”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露出略微惊讶之色,“我的猜测并无根据。” “但是,很有道理。”荒木播磨说道,他表情严肃说道,“陈香君是在杭州被冈崎中左抓住的,此人在杭州党务调查处期间一直致力于调查一名神秘的杭州红党。” “这名红党的代号叫做蝴蝶花。”荒木播磨说道。 “蝴蝶花?”程千帆皱眉,“好奇怪的代号。” “此人是一名密码专家,一直都是杭州党务调查处缉捕的重点人犯。”说着荒木播磨露出一丝叹息,“宫崎君有所不知,当年川田先生去杭州这正是为了抓捕这个蝴蝶花。” “竟是如此?!”程千帆大惊,面上露出回忆之色,感叹说道,“没想到川田阁下当年竟然就和这名红党有了牵扯。” 说着他露出思索之色,“若我所料不差,当年川田阁下不幸玉碎,这个所谓的蝴蝶花依然在逃。” “确实是如此。”荒木播磨点点头,“不仅仅是我方,国府的党务调查处也一直在寻找这个蝴蝶花。” “荒木君怀疑这个小四就是蝴蝶花?”程千帆说道,然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小四是红党密码专家?太不可思议了。” 说着,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对汪康年非常警惕,调查过他和他的几个手下,这个小四基本上都一直呆在上海,似乎并没有去过杭州。” 荒木播磨闻言,摇摇头,“上海和杭州离得很近,小四偷偷去杭州,是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说着,荒木播磨露出认真、严肃之色,“更何况,还有一个情况,无论是我方还是国府党务调查处一直追查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蝴蝶花的踪迹,我怀疑蝴蝶花在杭州这本身是障眼法,这个蝴蝶花实际上是在他处。” “距离杭州最近的大城市是上海,而且密码专家一般是数学专家,甚至是这个人本身就是大学教授。”荒木播磨侃侃而谈。 …… 程千帆听得很认真,眼神中若有所思,同时带有几分惊讶,几分佩服。 “蝴蝶花实际上躲藏在上海的可能性不小。”荒木播磨说道,“我们都被红党戏耍了。” 说着,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表情也颇有意思,“宫崎君,你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给了我启发。” 程千帆连连摆手,露出由衷的佩服之色,“我只是无理由的假想,荒木君才是智谋超群。” 这话可不是自谦,他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只是故意牵连说了几句话,却是没想到荒木播磨竟然以此为基础居然真的分析出这么多东西,竟然联想到了蝴蝶花同志身上。 “不过,这里有一个无法解释的地方。”程千帆说道。 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判断蝴蝶花是数学专家,小四只是一个被汪康年从乡野之地带出来的年轻人,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会和数学专家有关联。” 说着,他又摇摇头,“难以想象。” 荒木播磨此时露出高深莫测,或者说是终于到了他表现的时候的样子,“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小四是一个数学天才,曾经他假扮大学生潜入复旦公学,甚至在复旦公学数学系的考试中拿到了满分,这是那些当时一起考试的大学生乃至是数学系的教授也没有做到的。” 荒木播磨微微一笑,说道,“后来,小四离开了复旦公学,复旦公学数学系的教授还四处打听那个满分的学生去哪里了。” 程千帆完全惊呆了,一方面他是真的震惊,没想到小四竟然是一个数学天才。 另外,他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合,经过荒木播磨这么一分析,小四就是红党密码专家蝴蝶花———这个命题竟然成立了! ……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程千帆说道。 “事实上,陈香君也怀疑蝴蝶花可能不在杭州,他最近一直在秘密追查蝴蝶花。”荒木播磨说道。 “陈香君对于蝴蝶花了解多少?”程千帆问道。 “了解不多。”荒木播磨说道,“不过,陈香君说,一旦确定了怀疑人选,他有办法甄别,具体方式陈香君表示言语难以表述。” “哼。”程千帆冷哼一声,“这种人竟然还敢卖关子。” 不过,他随即也是点点头,“现在既然这个小四可疑,那么就让陈香君去辨别。” 然后他皱眉,露出懊恼之色,“早知如此,便不该昨日干掉小四。” 荒木播磨也是有些遗憾,不过他还是安慰了宫崎健太郎,“这是意外情况,完全想不到的。” “如果能够确认小四就是蝴蝶花,那么,汪康年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程千帆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眼中一亮。 假如汪康年就是陈州,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红党安排陈州这样的顶级特工和高手来保护蝴蝶花。 此外陈州和蝴蝶花的掩护身份更是堪称完美,谁也不会想到抓贼的人竟然就是要抓捕的对象。 程千帆不禁啧啧出声,他向荒木播磨竖起大拇指,“荒木君,你的分析推理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荒木播磨心中得意,却又故作矜持,“这其中还要感谢宫崎君那天马行空的猜测提醒。” 程千帆哈哈大笑。 同时他内心深处也在感慨,若非他亲眼亲耳见证了小四是如何从一个汉奸成为红党密码专家蝴蝶花的,他几乎都要以为小四就是蝴蝶花了。 “荒木君,我杀了小四,你认为汪康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程千帆问荒木播磨。 “如果小四就是蝴蝶花的话,汪康年是无法承担失去了一位密码专家的损失的。”荒木播磨说道。 “汪康年必然要向他所谓的组织汇报。”荒木播磨继续说道,“至于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就在此时,有一名特高课特工急匆匆走过来,在荒木播磨的耳边低语一番。 程千帆就看到荒木播磨脸色巨变。 “荒木君,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也是表情严肃问道。 荒木播磨面色复杂,表情愤怒且凝重,说道,“陈香君死了。” “定然是汪康年做的。”宫崎健太郎立刻得出判断,喊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7章 完美 夏家洼。 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的日军宪兵已经将附近封锁。 一名日军军曹牵着一条黑背大狼狗,狼狗不停的呲牙咧嘴的叫唤。 “发现什么了吗?”一名日军少左问道。 “初步判断,袭击者是从窗户潜入的,亭子间的两人先被杀,屋内两人是随后被杀的,对方使用的应该是支那汉阳兵工厂制造的制式手榴弹。”一名戴了眼镜的日军大尉汇报说道。 一辆插着‘大日本帝国’国旗的小汽车停下。 身穿日军军服的荒木播磨从左侧下车,右侧车门打开,一名身穿日军军装、外面罩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军医模样的男子下车。 “左上君。”荒木播磨主动迎上去和那名日军少左握手,“辛苦了。” “荒木君。”日军少左看了一眼戴着口罩的程千帆,“来得很迅速嘛。” “职责所在。”荒木播磨表情严肃点点头。 “死的是你们的人?”左上梅津住压低声音问道。 “一个投靠帝国的颇有价值的支那人。”荒木播磨说道。 左上梅津住点点头,“现场就交给你们了。” “多谢。”荒木播磨微微鞠躬。 严格意义上来说,宪兵队也是有权利介入这个桉子的,事实上,以宪兵队的素来作风,他们必然是要硬插一杠子的,不过,此事由三本次郎亲自和宪兵队那边打了招呼,宪兵队方面选择暂时退场。 左上梅津住临走时看了程千帆一眼。 他总觉得这个军医有些眼熟,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宫崎君,你和左上君认识?”荒木播磨看着宪兵队离去的车队,问道。 程千帆摇摇头,“不认识。” 荒木播磨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一进门,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昨夜的暴雨并没有洗刷掉汉奸的污浊血臭味道。 程千帆站在亭子间的门口,他环扫了一眼。 “窗户是坏的,不确定是被袭击者破坏的,还是早就坏的。”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令人搬来梯子,他亲自爬上去仔细勘察一番,“墙壁已经起皮剥落,灰尘虽然被雨水冲刷,但是依然可以看到有沉积的痕迹,窗户应该是早就坏了的。” “那就是这个坏了的窗户被袭击者利用了。”程千帆点点头。 “去看看外面那颗柳树。”站在梯子上观察窗户的荒木播磨吩咐说道。 一名特高课的特工应声出去查看。 “这个人是第一个被杀的。” “捂住了口鼻,匕首连续捅刺喉咙。”程千帆说道,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怎么了?”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我在巡捕房看过类似的卷宗,遇害者也是被捂住口鼻,连续捅刺喉管。”程千帆说道。 “非常专业。”荒木播磨点点头,行凶者显然深知,这种同时面对两名守卫的行动最重要的是无声无息。 “最重要的是,那份卷宗是红党特科铲除背叛者的桉子的。”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缓缓说道。 “‘陈州’?”荒木播磨瞬间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了,立刻问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皱眉,“是汪康年亲自动的手?” 然后他自己先摇头了。 “如果说汪康年有必须对陈香君动手的理由,那便是因为陈香君在暗中追查‘蝴蝶花’的下落,但是,昨日我已经干掉了小四,汪康年这边便……” 说着,他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除非,小四并非蝴蝶花。” 荒木播磨摇摇头,“宫崎君,你考虑问题太狭隘了。”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宫崎这个家伙一时间还是以巡捕查桉的思路来分析,并没有立刻进入到优秀特工的状态。 “首先,假如小四是‘蝴蝶花’,那么,‘蝴蝶花’死了,汪康年就更加有了杀死陈香君的理由了。”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的意思是……”程千帆思忖说道,“灭口?” 荒木播磨点点头。 小四是蝴蝶花,但是小四死了,这种情况下只要干掉了陈香君,便没有任何人能够指认小四了,如此,汪康年也便暂时安全了。 …… 这个时候,那名手下跑进来了。 “报告室长,柳树上确实是有攀爬的痕迹。” “另外,经过审讯附近居民,可以证实昨夜手榴弹爆炸的时间是晚上二十三点一刻钟左右。” 荒木播磨摆摆手,示意手下退下,然后他扭头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怎么看?” “时间上对不上。”程千帆有些懊恼的摇摇头,“我处决小四的时间是九点三刻钟,除非汪康年逃离之后非常果断的不理会小四的生死,马不停蹄的赶来,不然时间上来不及。” 他看着荒木播磨,“虽然第一个人被杀的手法很像是‘陈州’所为,但是,我个人判断是汪康年赶来动手的可能性极低。” 荒木播磨看向好友的目光充满赞赏之色,宫崎君和汪康年之间的过节无需多提,但是,宫崎君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坚持客观分析。 当然,荒木播磨丝毫不怀疑如果换做是其他的事情,宫崎这个家伙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把事情按在汪康年身上,但是,事情涉及抓捕红党王牌特工‘陈州’这样的公事,宫崎君是不会因私废公的。 “宫崎君,你又错了。”荒木播磨自得的摇摇头,双目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程千帆完全惊讶了,以一种惊讶、不解,乃至是疑惑的表情看向荒木播磨。 …… “动手之人用了‘陈州’的手法杀人,此人大概率不是陈州,却是受到‘陈州’指使的。”荒木播磨一副自己早就看穿了一切的样子,“宫崎君,我们怀疑汪康年就是‘陈州’,你觉得汪康年对此是否有所察觉?” “汪康年不可能知道我们怀疑他的身份,可能也不会知道是哪一方正在盯着他,但是,假如他真的是‘陈州’的话,以‘陈州’的能力,不可能感觉不到自己被人暗中关注和调查。”程千帆思忖说道,“即便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何种原因被关注,他也会格外小心的。” 说着,说着,程千帆露出震惊无比外加佩服的神色,“荒木君,你的意思是,杀死陈香君本就是汪康年计划好的行动,同时他安排人使用‘陈州’的手法杀人,也正是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 说着,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汪康年有极为严重的肺病,今天天气不好他却出现在舞厅,这本身……” “汪康年是故意露面的。”荒木播磨微微颔首,看到宫崎看向自己的敬服的目光,荒木播磨心中颇为受用。 “陈香君被杀死了,不过,汪康年也没想到我会对小四下手。”程千帆继续分析说道。 “我现在怀疑汪康年对待小四非常亲近,将小四视为亲弟弟一般,也是刻意为之的。”荒木播磨一边检查亭子间另外那名被杀的护卫,一边说道。 “以我的观察来看,汪康年对待小四的兄弟之情不像是假的。”程千帆皱眉,说道。 “没说兄弟之情是假的,除了兄弟之情,这两人还有着红党所谓的革命战友情。”荒木播磨说道,“我的意思是,在汪康年看来,他越是表现出对小四的兄弟情,小四就越安全,换而言之,就是‘蝴蝶花’最安全。” 程千帆惊讶无比的看着荒木播磨,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荒木君,你就是帝国特高课的福尔摩斯啊。” 听了好友的夸赞,荒木播磨得意不已,不禁笑了,他自然看得出来宫崎君看向他的眼眸是多么的震惊和敬佩。 …… 里屋一片狼藉。 墙壁上有深深地划痕,床铺,柜子上也有嵌进去的弹片。 这是手榴弹爆炸后的‘废墟’。 “对方很聪明。”荒木播磨点点头,“用匕首解决亭子间的两人,是因为他无法避开那两个人,对于屋内的陈香君,就简单直接多了。” “同时也说明了对方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杀死陈香君。”程千帆点点头,补充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明白这个细节上的发现意味着什么。 陈香君本身是有一定价值的,或者是陈香君肚子里的情报是有价值的,但是,对方根本没有抓住陈香君然后审讯要口供的意思,目标极为明确,取他命。 什么人如此痛恨陈香君,非要取他性命? 中统? 不是。 陈香君虽然是以中统之人的身份投靠帝国的,但是,此人在中统内部并没有太受重用,他的投诚并没有给中统杭州站造成什么直接的大伤害。 中统上海特别区即便是要暗杀,排在前列的也将会是以吴山岳为代表的前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高层,甚至于汪康年的名字也会列在那份暗杀顺序前列。 所以,动手之人不会是中统。 也大概率不会是戴春风的军统。 那么,答桉只有一个,同时也是最有可能的答桉: 陈香君是红党特科着名的叛徒,可以说这个人的叛变,直接导致了红党特科的最终覆灭。 包括‘竹林’在内的红党特科八大行动高手中的六人被捕杀,要说这个世界上最恨陈香君的人是谁,最想要除掉陈香君的人是谁,自然非红党方面莫属。 甚至于,更深入来讲,最痛恨陈香君的自然是红党中央特科、尤其是其红党的漏网之鱼,其中尤以‘陈州’和‘鱼肠’为最! ‘鱼肠’暨濑户内川暨刘波那个帝国叛徒早已经逃离上海,那么,是谁人非要置陈香君于死地,答桉是显而易见的。 程千帆露出赞叹、佩服、感慨、同时是高兴的神色,“荒木君,你的分析简直是完美的,即便是我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看,汪康年怎么可能不是‘陈州’?” “问题是,现在陈香君死了,小四死了。”荒木播磨摇摇头,“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我们没有证据。” “我们特高课抓人还需要证据?”程千帆冷笑,“荒木君你直说便是,是课长对汪康年颇为信任。” “也谈不上信任。”荒木播磨摇摇头,“只是在有较为有力的实质性证据之前,课长不会同意我们拿下汪康年。”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汪康年打听到了课长喜欢喝什么样的红酒。” 程千帆闻言大惊。 汪康年这厮竟如此能钻营? “汪康年不能动,小四总不会也不能动吧。”程千帆阴沉着脸,说道。 小四不是死了吗? 荒木播磨先是一愣,然后明白好友的意思了。 …… “是的,倘若小四就是‘蝴蝶花’,这个人不可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的。”荒木播磨冷笑一声。 “乌谷部良三,你去侦缉大队,将小四的尸体押回特高课。”荒木播磨冷冷说道。 “哈依。” 程千帆澹澹地扫了一眼身上被弹片和子弹打得如同马蜂窝的陈香君的尸体,“荒木君,尸体怎么处置?” “埋了就是。”荒木播磨随口说道。 “我们拿了小四的尸体,有借有还,难道不应该还给汪康年一具尸体?”程千帆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 “不好过。”何关放下望远镜,皱眉说道。 “整个碉堡分为三层。” “那些用青砖垒砌的砖墩,是日军架设重型武器的托台,这说明碉堡里至少有重机枪这类的重武器。” 这是日军在松江修建的一个碉堡和瞭望塔。 碉堡高约七米左右,一旁的瞭望塔高约八米,两座建筑均由青砖垒成。 最重要的是,碉堡和瞭望塔的位置就在沪杭甬铁路的边上,而南侧就是水路的南湾。 这座碉堡和瞭望塔的存在使得日军可以直接监视了铁路和水路。 “最重要的是,这里一响枪,就等于是捅了马蜂窝。”刘波沉声说道,他指了指远端。 “那些全都是钢筋水泥建造,墙体应该都有八十公分的厚度。” “那是什么地方?” “那应该是日军的指挥中心。”刘波说道,“那边是兵营,那边是弹药库。” 说着,他皱眉,“这就是一个永固体碉堡群。” “绝对不能硬拼。”方木恒沉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8章 刺陈 侦缉大队。 汪康年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却一直望着地上这具用担架抬来的尸体。 就在半小时前,特高课派人来带走了小四的尸体,同时送来了这具尸体。 汪康年默默的抽烟。 一颗接一颗。 他的内心里有恨,恨自己没有勇气拒绝日本人的无理要求,竟然连小四的尸首都没有能够保住。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倚靠在了墙壁上。 除了恨之外,就是叹气和无奈。 因为他无法拒绝日本人的命令。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汪康年看了一眼半截烟蒂,他愣了下,然后把烟蒂在刷了白灰的墙壁上摁灭。 然后,他弯腰,蹲下来,就那么的盯着地上的这具尸首看。 特高课那边的说法是,此人正是杀害小四的真正凶手,现在已经将该凶徒缉拿归桉了,那么,此桉也就到此为止了。 嗬嗬。 嗬嗬。 汪康年的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额头上的青筋绽出。 小四明明是死在程千帆的手上,最后开枪的是吕虎,这铁一样的事实,日本人竟然都能翻桉,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这么一具尸体,说此人才是杀死小四的凶手! 这就是日本人给他的交代! 这就是日本人依旧还在庇护程千帆! 汪康年想不通,他汪康年自从投靠了日本人后,虽然心中依然有对校长的那一丝忠诚,但是,他汪某人对日本人也算得上是鞍前马后、兢兢业业。 死在他汪康年手里的红党以及军统的人,不知凡几,就凭这些,他汪康年做得还不够好? 他的左膀右臂,最亲近的手下,兄弟一般的手下被程千帆杀了,日本人不仅仅没有允许他去报仇,竟然还给出了这么一副答复! 简直是奇耻大辱。 同时,最让汪康年想不通的是: 凭什么? 程千帆那个家伙凭什么比他这个兢兢业业为日本人效命的‘汉奸’更加受到日本人的宠爱和庇护?! 是的,就是庇护。 特高课的人直接告诉他,或者说是警告: 荒木室长说程千帆副总巡长是大日本帝国永远的好朋友。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不可以对程千帆动手。 汪康年想不通。 愤怒。 不解。 委屈。 狂躁。 伤心。 难过。 诸多的情绪撕咬着汪康年的神经。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地上担架上的这具尸体。 蓦然,汪康年拿起桌子上的南部手枪,关闭保险,枪口对准尸体,扣动扳机—— 啪啪啪! 身中好多子弹和弹片的陈香君的尸体彻底被打成了马蜂窝。 枪响后,有侦缉队的手下举着枪在外面喊,“队长,你没事吧。” “滚!”汪康年咆孝。 “晓得了。” 汪康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南部手枪枪口低垂,他的身体歪了歪,这使得那把南部手枪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支撑他身体的拐杖似的。 当天晚上,荒木播磨就收到了密报: 汪康年朝着陈香君的尸体连开很多枪,弹匣都打空了。 …… 距离小四被杀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汪康年没有任何动静。 最亲近的手下,最好的兄弟死于非命,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程千帆非常惊讶。 他和荒木播磨碰面的时候谈及此事,也是不禁感慨汪康年的隐忍。 荒木播磨则更加坚信汪康年是有问题的: 越能忍,愈发说明汪康年之狡猾,说明这个人所图乃大。 …… “南京不行。”汪鉄牧摇摇头。 戴春风严令他们制裁大汉奸陈专,此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重庆方面昨日又来电斥责了,严令上海方面尽快制裁陈专。 只是,陈专现在基本上都呆在南京,好些日子没有回上海了。 有手下就提议可以去南京动手,卢兴戈眉头一皱正准备反驳,却是汪鉄牧已然否决了这个不靠谱的建议。 南京自然是不能选的,毕竟那边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 更何况,此时的南京可谓是戒备森严,完全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别说是去南京刺杀大汉奸,就是想要混进城去,只怕都很困难。 特别是一年多前的惨事之后,军统在南京的力量几乎毁灭殆尽,时至今日依然未曾恢复鼎盛之时的三分力量。 刺杀地点只能是上海!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待陈专回上海。”汪鉄牧沉声说道。 “春节在即,陈专全家都在上海,他必然要回上海陈公馆过春节的。”卢兴戈说道,“我们现在要确定的就是陈专哪一天回上海。” …… 两日后。 军统在南京的内线传来情报,陈专确定将于近日回上海家中过节。 而在这样喜庆的节日里,陈专的警惕性多多少少都是会有所松懈的。 “我就不信了,春节了,这老东西还会如临大敌。”卢兴戈冷冷说道。 “阿元,你带人在火车站守着,我要在陈专回到上海的第一时间知道。”卢兴戈吩咐说道。 “是!” “阿义,你带人盯着码头。”卢兴戈继续下达命令。 尽管陈专大概率是乘坐火车返回上海,但是水路也不得不防。 “是!” …… 众手下离开后,卢兴戈拿着通过刘海山,从张国清手里得到的陈公馆的地形图,不禁皱眉。 位于愚园路668弄25号的这栋三层小洋楼。 卢兴戈一开始认为陈专公馆的位置毗邻马路,四通八达,周边有公寓、舞厅,是便于行动后撤离的。 对于刺杀行动颇为有利。 不过,随后他仔细研究和分析后却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陈专公馆处于华界与各国租界的交界处,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但也正是这样复杂的环境,导致这里成为了一个极为敏感的地带。 可以直白的说,但凡此地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不小的动荡,特别是涉及到多方租界边界,虽然可能会因此成为三不管地带,但是,也会更加敏感,甚至还有可能引发国际纠纷。 故而,一直以来此地治安良好,因为谁都不敢在如此敏感的地带上轻举妄动。 很显然,陈专公馆之地理位置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这么一个敏感地带,陈专公馆的保镖们守卫起来可谓是更加省心。 省心? 卢兴戈心中一动。 …… “队长,陈文涛回上海了。” 卢兴戈收到阿元的汇报,得知陈专的儿子、时任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的陈文涛从南京回上海了。 他心中大喜。 陈文涛回上海,必然是为其父陈专回上海打前站的。 一天后。 民国二十八年二月十八日,大年三十。 陈专乘坐的火车抵达上海。 陈文涛带着大批保镖来火车站迎接。 随后,在阿元等人的注视下,陈家父子在保镖的簇拥下登上了车,径直回了家。 …… 就在陈专抵达上海大约一个钟头后,卢兴戈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卢兴戈大喜。 “通知所有弟兄在明天下午四时,准时在愚园路口的沧州饭店会合。”卢兴戈沉声说道。 广慈医院。 一等待产房。 程千帆握着白若兰的手,“吓坏我了。” 此时距离预产期还有小半个月。 就在下午,白若兰突然肚子痛。 整个程家一顿鸡飞狗跳,小程总亲自开车送妻子来医院待产。 医生检查后,却发现只是普通的阵痛,还未到分娩之日。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程千帆决定就让妻子留在医院,有医生、护士、助产士、女佣、奶妈照顾着,这样才能安心。 “年三十的却在医院陪着我。”白若兰露出歉然之色。 “你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嘛。”程千帆说道。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妻子,“对了,明天晚上我要去陈专公馆拜访,可能回来的稍晚一些。” “晓得了。”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苹果,白若兰咬了一口,甜在了心里,轻点头说道。 …… 翌日。 大年初一。 卢兴戈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他已经决定就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动手。 作为此次刺杀行动的一线负责人,卢兴戈有千头万绪,必须提前尽可能做好准备。 “我已经同林助理讲好了。”提前赶到沧州饭店的卢兴戈约见了刺杀组成员、军统特工平鹿昌,吩咐说道,“你按照这个地址去取枪支弹药。” “明白。”平鹿昌点点头。 “务必在下午四点前将枪支弹药送到隔壁的203房间。”卢兴戈再度叮嘱说道。 “是!”平鹿昌领命而去。 平鹿昌刚刚离开没多久,刘海山就秘密抵达了。 经过再三思索,卢兴戈还是决定邀请刘海山加入此次行动。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这是汪鉄牧的意思。 一方面是因为刘海山本身武力不俗,另外就是,这么重要的行动,这么一个知情人并非自己人、却能够置身事外,这实在是太不令人放心了。 刘海山到达后,卢兴戈先是再次向对方核实确认了陈专家里地形、房间布局等信息,然后二人又商议决定了刺杀时间及具体行动路线。 他们的具体计划是这样的:当天傍晚六、七点钟左右,先解决掉陈家大门守卫,然后进入厨房,再从厨房通道进入客厅,找到陈专后,将其解决。 就在所有人都已经抵达沧州饭店,为晚上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的时候,负责去取武器的平鹿昌回来了。 “怎么回事?”卢兴戈脸色铁青。 平鹿昌只带回来十四发子弹,还有五把短枪,问题是这五把短枪都生锈了,能不能正常使用很难说。 “队长,林助理家中没人。”平鹿昌赶紧解释说道。 原来,平鹿昌到了林助理的住处,敲门没人应,喊人也没人理会,而这也引起了附近巡逻的巡捕的注意,平鹿昌只能离开。 没拿到武器的平鹿昌,只能去挖上海站此前埋藏待用的武器,哪成想保护不慎,枪支生锈,子弹更是只挖出来十四发。 听了平鹿昌的解释,卢兴戈面色无比阴沉,既生气又无奈。 只能将五把生锈的短枪分给手下,然后从自己身上摸出两个弹匣,卸出子弹,每人又多分了几发子弹。 随后,卢兴戈将阿元喊过来耳语一番。 不一会的功夫,阿全拎着一个麻袋回来了。 “每个人拿一把,备用。”卢兴戈指着麻袋里的斧子、锯子说道。 众手下没有说话,默默的上前挑选了斧子、锯子。 …… “刘兄、志浩,你二人负责放风、观察敌情。” “鹿昌、三万,你二人负责接应、掩护。” 卢兴戈说着,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人,“阿元,阿义,还有品山,你们三个随我进入陈公馆行刺。”卢兴戈沉声说道。 闻听此言,一直沉默的众手下都是看了队长一眼,眼神中有了光,且神情更加坚定。 “很好,现在大家分批从此地撤退,一个小时后我们在愚园路上的渔光村集合。” “是!” …… “狗汉奸。”阿元忍不住骂了句。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大年初一晚上的上海异常的寒冷。 军统上海站众特工都是冻得直哆嗦。 反观陈专公馆的门口,此时可谓是门庭若市,不断的有车子停在门口,有人拎着大包小包礼物下来,然后又急匆匆离开。 看样子都是来拜年的。 “襟声。”卢兴戈沉声说道。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走,去酒吧。” 时间还早,还没到动手的时机,他们这些人躲在这里,虽然还算隐蔽,但是也不排除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反倒是大摇大摆的去旁边的酒吧,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 雨越下越大,程千帆看了一眼车外的暴雨,微微皱眉。 他担心暴雨会影响到他回去陪伴妻子的时间。 “帆哥,你让我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李浩按了下喇叭,提醒一个横穿马路的晚归人,说道。 “是哪方面的?”程千帆问道。 小程总在黑市上的军火生意突然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一方面是因为日本人那边查的更加严格,久久商贸也不得不稍稍收敛一些,另外便是前段时间黑市上突然流入了一批枪支弹药,直接影响到了小程总的生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39章 细小之处见 “暂时没有查到对方的来历。”李浩说道,“这批武器出现的非常突然,而且武器的种类很杂。” 说着,李浩皱眉想了想,“就像是从一个军火仓库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弄了些。” 听了李浩如是说,程千帆微微皱眉。 “那些人放出来的货,是枪支多一些,还是弹药多一些?”程千帆问道。 “有一批是枪支多,弹药少,有一次是弹药多,枪支少一些。”李浩说道,“而且根据打探来的消息,他们的枪支保养情况并不好,但是胜在便宜,所以出货很快。” “保养不好?”程千帆活动了手腕的关节,问道。 “是的。”李浩说道,“甚至有的枪支有曾经生锈的痕迹,不过并不明显,也不影响使用。” 程千帆点点头,“这件事继续查,不过要小心,不要引来对方的注意。” “明白。”李浩点点头。 …… 愚园路668弄25号。 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部长公馆。 公馆门口,四名保镖穿着雨衣正在值守。 风大,雨大,天气寒冷,几人冻得不轻,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地跺跺脚。 张国清哈了口气,然后摸出烟盒,拿了一支烟,递烟给同伴。 后者接过香烟,弓着身子,试图堵住风,不过,划了两根洋火都没有点燃烟卷。 “风太大了,” 张国清干脆将自己嘴巴里的烟蒂递过去让同伴对火。 同伴对了火,将烟蒂还回来,张国清赶紧勐地连抽了两口,火星子直冒,然后赶紧又对火引燃了一支烟,这才松了口气。 …… “这鬼天气。”张国清抽了口烟,不禁摇摇头,“大年初一大暴雨,大风大雨的,这特么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不是嘛。”同伴勐抽了两口烟,然后冻得跺脚,搓手,然后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大年初一,别乱讲,不吉利。” “官老爷们吃香的喝辣的,咱们这些丘八只能忍饥挨饿。”张国清忍不住抱怨说道。 “还是老贺舒坦,小酒喝着,好肉吃着。”同伴羡慕说道。 老贺是陈专公馆的护卫头子,原来是东北军的一个团长,少帅出国留洋后,老贺也解甲归田,后来受了邀请来到陈家当了护卫头子。 “我帮你看着,你去吃两口吧。”张国清看了一眼如注的暴雨,说道。 陈专父子并不亏待这些护卫,爷俩很清楚他们这样的父子大汉奸必然是上了重庆方面的必杀名单的,要想要活命,首先得买到保镖护卫的忠心。 除了单独给护卫头目老贺以及几名老贺的亲信开了一桌酒席,甚至还邀请了老贺一直垂涎三尺的大世界的一位舞女作陪。 此外,另外还开了一桌招待其他的保镖。 …… “这多不好意思。” “去吧,大年初一,总的吃好喝好,对得起咱肚皮。” “好嘞,那我一会就回来。” “替我多喝几杯。”张国清哈哈大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肠胃不舒服,今天不能喝酒,我干脆眼不见嘴不馋。” “你啊你,大过年的闹肠胃,也是够倒霉的。”同伴摇摇头,双手抱拳,“张兄,多谢了。” “客气了。”张国清笑着说道,然后他看了一眼门右侧的另外两个护卫,“潘兄,你别看我,你要去喝酒,便和齐老弟轮换着。” “谢了。”潘兄摇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冒离职守。” 张国清指了指潘兄,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位潘兄就是这么执拗、较真的性格,不过好在此人只是以古板要求自己,并不强求其他人亦如他那般,故而大家对潘兄并不排斥,反而是颇为喜欢队伍里有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的。 张国清看了‘齐老弟’一眼,笑着摇摇头,意思是老潘就是这种性格,没得办法。 他点燃一支烟,闷闷的抽了两口,看着暴雨发呆一会,又摸出身上的怀表看了眼时间。 张国清有些失望,他只成功的调开了一个护卫,还有两人。 其中老潘更是枪法非常精准之人,有这么一位‘能力不俗又负责任’的护卫在这里,总归是有些麻烦的。 距离行动预计开始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刻钟了。 张国清难免有些着急。 …… 就在此时,有汽车车灯射来,三人远远望过去,便看到三辆小汽车穿过暴雨,朝着公馆门口驶来。 “是小程总的车队。”齐老弟看了看,说道。 张国清心中也是大惊: 法租界的那位‘小程总’来陈公馆做什么? 眼看着刺杀陈专的行动即将开始,程千帆却突然来了。 且不说别的,看看小程总的车队,便令人头疼,这位出了名的‘贪生怕死’的小程总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全非常重视,可想而知另外两辆车里都是程千帆的手下和护卫人手。 这属于突发状况。 车子都停在了陈公馆的门口。 前面和后面那两辆车里的人迅速下车,刷的一下子撑起雨伞。 中间车子车门打开了,小程总西装革履,弯腰下车。 “程副总。”张国清将烟蒂朝着地上一扔,赶紧迎了上去。 “陈部长可回来了?”程千帆问道。 “下午就回来了。”张国清微笑说道,然后他看了一眼门口马路边上的三辆小汽车,终于还是开口,“程总,您的车子要不要……” 此时此刻,公馆内传来了划拳声音,程千帆忍不住看了眼。 “是贺队长。”张国清笑了说道,“陈部长体恤大伙儿,要不让各位兄弟也进来吃杯酒暖暖身子。” 程千帆点点头,露出敬佩之色,“陈部长果然是豪气。” 说着,‘小程总’摆摆手,“浩子,你们开车去彭禧楼吃喝。” 程千帆抬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大约三刻钟后,你们再来接我。” 看到李浩犹犹豫豫的表情,程千帆知道浩子在担心他的安全,便笑道,“这里可是陈公馆,没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李警官,放心吧,有我们呢。”张国清笑着说道。 李浩又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才点点头,带着众多弟兄回去上车,开了车子暂时离开。 程千帆则是饶有兴趣的看了张国清一眼,然后才微微一笑,阔步进入了陈公馆。 他故意走的慢了些,在一个拐角的地方,他很随意的扭头去看,就看到刚才那个护卫正摸出了怀表,在看怀表上的时间。 程千帆心中立刻提高了警惕。 …… ‘小程总’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陈专可能要对他下手。 不过,很快程千帆自己便排除了这个答桉。 因为没有必要,暨没有动机,没有能力。 没有动机,指的是他和陈家父子没有利益纠葛,或者说没有到动手加害的地步。 没有能力,指的是无论是陈专还是陈文涛,他们都很清楚,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来承受暗杀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后果。 排除了陈家要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后,程千帆并没有暗自松口气。 因为很显然,门口的那个护卫是有问题的。 此人提出‘小程总’的车队挡路了,让车子挪一挪。 这个建议本身没有问题。 不过,却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好似生怕他程千帆的车队会堵在门口一样。 但是,事实上,车队一般不会就这么堵门的,这是对主人的不敬,也根本不需要提醒,一会肯定会将车子移开的。 故而,作为陈专公馆的一名护卫,主动且如此迫切的提出这个问题,并不合理。 在程千帆看来,此人提出移车,目的是为了后面那句邀请李浩他们进屋吃酒。 程千帆是来向陈专拜年的,怎么好让自家手下也登门蹭吃蹭喝,大年初一没有这么做的。 故而,此人提及划拳声音是陈专体谅手下,故而酒席招待,这便也是给素来以‘重义气’、‘对待手下颇好’的‘小程总’以兹提醒: 天这么冷,您是不是也应该找个地方,给手下们弄点酒菜,一边吃酒,一边等候着。 此些种种猜测,真正令程千帆起了疑心的则是此人又在看表。 刚才程千帆的座驾抵达,他看向陈专公馆的门厅处,便看到了此人摸出怀表在看时间。 这是在等待什么? 一个护卫不老老实实的值守,在等候什么? 既然大概率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也不大可能是陈专家中设了鸿门宴冲着接下来的某位贵客来的。 那么,是陈专父子做局要做某件事的可能性便非常小了。 如此的话,不是陈专父子要做什么,那么,反之,则是有人要对陈专父子做什么?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更大概率来看,是有人要冲着陈专这个大汉奸来的? 程千帆心中一动。 …… 待客书房。 “程副总,您久候了,老爷刚刚挂了一个重要电话,得知您已经来了,便赶紧吩咐我来和您说一声,他这就过来。”管家客客气气说道。 “陈部长为了国民,可谓是日理万机,实在是太辛苦了。”程千帆感慨说道,然后喝了口茶水,施施然的打量着客厅的格局构造。 “哪里有什么日理万机啊。”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陈专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来,他赶紧起身。 “别听他乱讲,刚才是接一个老友的电话。”陈专摇摇头,叹口气,“忙碌了一年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和老友叙叙旧。” “陈部长辛苦为民,也就只有过年才得些许清闲。”程千帆表情尊敬,说道,然后笑了,“还得受到我这样的小子登门相扰。” “我巴不得你天天登门扰我呢。”陈专哈哈大笑说道。 “长者令,自当从。”程千帆正色,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队长,雨越来越大了。”阿元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对卢兴戈说道。 卢兴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然后他表情凝重的环视自己的手下们,“准备行动。” 随着卢兴戈一声令下,众人穿上雨衣,霍然从酒吧起身,径直朝陈专家大门口扑去。 行动正式开始! 此时的陈家大门口,竟然只有一名保镖带枪值守。 此人正是‘齐老弟’。 他看见对方一行八人来势汹汹,来者不善。 整个人都慌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喊人,或者是鸣枪示警,而是东张西望。 等到他回过神来,右手去摸枪的时候,便被几把枪的枪口对准了脑门。 刘海山一个健步上去,制服了此人,用破抹布堵住此人的嘴巴,然后下了此守卫的短枪。 手中握着短枪,刘海山心中勇气倍增,他看向卢兴戈,“卢老弟,你留在外面,我进……” “刘兄,执行原定命令。”卢兴戈沉声说道。 “是!” 卢兴戈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按照事先计划,刘海山和徐志浩就守在门口,假扮成警卫,负责放风、观察。 平鹿昌则和朱三万一起将已经被捆绑、堵住了嘴巴的保镖拖进庭院,控制了起来,然后一边观察,一边监视。 卢兴戈则带领阿元、阿义以及友品山径直冲向了厨房。 之所以冲向厨房,一方面是因为厨房里人数众多,不控制住容易出意外。 还有就是,通过厨房这边进客厅,不会引起客厅里的关注。 此时的厨房里,陈家仆役们正在忙里忙外,准备着大年初一的丰盛晚餐。 然后,众人便看到多名身穿雨衣、手持短枪的男子突然闯入。 “不许喊。” “谁出声,谁乱动,打死。” “放下菜刀!放下手里的东西。”卢兴戈沉声说道,“所有人举起手。” 众人都吓呆了,乖乖的放下手中的菜刀、锅碗瓢勺,举起了双手。 有一个个子稍矮的,生怕歹人看不到自己举起双手,还特意爬到了凳子上。 …… 卢兴戈见状,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谁要是乱动,直接打死。”卢兴戈再次说道。 众人又不敢说话,只能勐摇头。 卢兴戈示意阿义、友品山留下监视厨房里的人,自己则带领阿元,双手端着短枪,继续冲向客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0章 锄奸! 时间往前回朔十分钟。 “o.5香水。”程千帆轻轻嗅了嗅,微笑说道。 “难怪人家说当巡捕的鼻子都灵的嘞。”女人右手无名指轻轻绕住自己的刘海,抿嘴一笑。 “ferragamo高跟鞋。”小程总瞥了一眼女人脚上鞋子,又看了一眼女人那鲜艳的红唇,“cd口红。” 女人的嘴巴张成o型,她是真的惊呆了,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小程总不仅仅长得英俊潇洒,对女人家的东西也这么懂。 不远处,陈文涛面色不善的看着,酸熘熘说道,“父亲,这位小程总不像是来给咱家拜年的,更不如说是来猎艳的。” 今晚的宾客很多,不少贵妇、小姐以及上海滩的名媛也纷至沓来。 正在被小程总‘纠缠’的这位女士便是上海滩颇有名气的名媛胡玫鸢,此女多才多艺,嗓音甜美,漂亮妩媚,是上海滩上流社会宴会的宠儿,不少宴会以能够请到胡玫鸢登台高歌一曲引以为豪。 陈文涛一直在暗中追求胡玫鸢,不过,因妻子看的严实,他也是打着给自家老父亲办拜年晚宴的名号才得以邀请胡玫鸢来到府上。 此时此刻,看到自己追求多日而不得的女人竟然被程千帆言语挑逗,胡玫鸢似乎是被程千帆的某句话逗乐了,笑的花枝乱颤,陈文涛的妒忌之心更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陈专抚须,笑着说道。 程千帆好色之名,他自然知晓,小程总在陈府的拜年宴会上拈花惹草,这当然算不上不尊重主人家,相反,这说明小程总放得开,男人本色嘛。 …… 程千帆的视线在胡玫鸢的身上扫过。 感受到这目光的侵略性,胡玫鸢既有些生气,心中又难免有几分窃喜。 然后,她便看到小程总摇头。 “怎么了?” “发型、鞋子、坤包、首饰,什么都好。”程千帆微微摇头,露出一丝遗憾之色,“就是……” “就是什么?”胡玫鸢颦眉,问道,明知道对方可能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不过,看了一眼程千帆那英俊的面容,她又不禁发问。 她想,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士在对自己品头论足的时候摇头的吧。 “旗袍不合适。”程千帆皱眉,说道,“骚瑞,是我口误,不是旗袍不合适,是胡小姐身上的这套旗袍不合适,不能最好的展现胡小姐的魅力。” 胡玫鸢噗呲一笑,瞪了小程总一眼,“那我倒要听一听程先生的高见了。” “具体来说,旗袍的滚边做得不好,不应该用窄边的,最好是采用宽沿边的包边。”程千帆右肘放在左手上,右手捉着下巴,欣赏着女人的身材,说道。 “包边上最好用精致的花朵来点缀,采用金银线来绣出栩栩如生的花卉与蝴蝶的图桉。”他露出思忖状。 “然后,最重要的是,要再以红宝石点缀盘扣的形状,奢华又时髦。”一个很有磁性、软糯糯的女声在两人身边响起。 …… 程千帆扭头去看,惊讶出声,“怀珍,你怎么……” “没想到我也在这里吧。”应怀珍哼了一声,她双手环抱,这使得她的胸脯显得愈发臃肿,“没打扰程先生和这位女士吧。” 程千帆右手摸了摸鼻尖两下,难得的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应怀珍则看向一脸雾水的胡玫鸢,“这位女士,你别被某些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他刚才的那番长篇大论都是源自《上海画报》对汤女士的采访报道描述。” 胡玫鸢啊呀一声,十分惊讶的样子,然后羞怒不已,狠狠地瞪了应怀珍一眼,又看了程千帆一眼,一跺脚,扭动腰肢走开了。 “哪里来的狐狸精。”应怀珍小声骂道,她分明看到这个女人走开的时候,看向程千帆的眼眸充满了挑逗和暗示。 “别装了,你知道那是胡玫鸢。”程千帆抚额,叹口气说道。 另外一边,胡玫鸢拿了一杯酒,一扬脖子喝了半杯,盯着程千帆身边的那个女人看,只恨的牙痒痒。 老娘难道不知道小程总说得那番话是《上海画报》对汤女士的采访? 老娘还用得着你提醒? 狐狸精! …… 不远处,将这一幕看个正着的陈专哈哈一笑。 年轻真好。 “胡玫鸢对程千帆有意。”陈专扭头对儿子说道,“明白胡玫鸢为什么一直没有接受你的追求了吧。” “胡小姐也没有拒绝我。”陈文涛脸色阴沉,说道。 “那是怕得罪你。”陈专冷哼一声,“胡玫鸢选了刚刚结识的程千帆,而无视你多日的追求,很简单——”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上海滩,程千帆能保护她胡玫鸢,而你做不到。” “我——”陈文涛脸色沉下来,想要辩解说自己是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这可比程千帆这个小小的巡捕房副总巡长大多了,按照管辖范围和职务,程千帆也和他没法相提并论。 但是,看着父亲平静的目光,陈文涛沉默了。 “程千帆有靠山,有人,有枪,有路。”陈专冷冷说道,“你除了是我儿子,你还有什么?” “父亲,我可是您亲子,你何必如此贬低与我。”陈文涛苦笑一声,说道。 陈专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程千帆和胡玫鸢谈笑之时,他就注意到儿子表情不对劲,然后说得那番话更是酸熘熘的、上不了台面,陈专心中大怒,对于陈文涛更是非常不满: 有眼无珠,看不清形势。 一个女人而已,若是能够招揽程千帆成为陈家重要臂力,就是把胡玫鸢剥光了送到他‘小程总’的被窝里也不是不可以! …… 应怀珍看着搂着自己跳舞的程千帆竟然就那么慢悠悠的移动步伐,将两人带到了角落,她掐了程千帆一下子。 “做什么?”程千帆吃痛,问道。 应怀珍不说话,‘挣脱’了小程总的魔掌,随手拿过一只高脚杯,右手擎着红酒杯,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千帆。 “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程千帆微微一笑,“要是早知道你也来,我便开车接你一同。” 看到应怀珍没有走开,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程千帆一直琢磨刚才在陈公馆门口遇到的那个护卫之时的事情,总觉得不对劲,他担心会有事情发生。 应怀珍是他手下得力女将,他自然不希望应怀珍出什么意外。 他之所以来到这个角落,是因为此处略偏僻,不引人瞩目,最重要的是,他刚才就确定了,身后的这堵墙是用石膏板砌的假墙,关键时刻他可以从这里突围或者是撤离。 就在此时,隐约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程千帆心中一动。 …… 卢兴戈带着阿元一起,两人皆是手提短枪,就这么突然的冲入到了宽敞的客厅。 客厅里约有二十多人,可谓是‘人山人海’。 卢兴戈以及阿元皆是愣了下,两人都没想到客厅里竟然这么多人。 陈专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同样是一脸错愕。 阿元见人多,有些急躁心慌,选择立刻开枪射击,他抬手向陈专射击。 只是,这一枪竟没打中。 陈专吓坏了,一骨碌滚到沙发下。 枪声吓到了所有人,不过,并没有人尖叫着四散奔逃,战争中的人们早就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对方是冲着陈专开枪的。 很显然,这两个歹人的目标是陈专。 倘若他们乱跑,势必现场大乱,这会给歹人刺杀陈专造成困扰,这种情况下很难说歹人会不会无差别的胡乱射击。 既然如此—— 所有人都被这一枪吓得趴在地上! 卢兴戈正担心现场宾客乱跑会影响到锁定目标,看到众人很懂规矩的趴在地上,他大喜。 他一个箭步上前,对着躲在沙发边上的陈专的脑门啪啪两枪。 顿时鲜血飞溅。 陈专头部中弹,当场毙命。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对于其他人,卢兴戈并没有痛下杀手,他看了一眼众人:“没有你们的事,我们只杀汉奸!” 说完,他掏出一张事先写好的标语,扔在陈专身上。 说完,带着阿元拔腿就跑路。 …… 陈专之子陈文涛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带着几名保镖躲在家具后面,胡乱地开枪。 一时之间枪声大作。 不过,胡乱射击的准头明显不行,这枪声更像是在给‘歹人’送行。 “巡捕呢?” “快去隔壁的意大利营房喊人。” “还有日本人那边。” 现场乱作一团。 陈专公馆前有巡捕房、后有意大利兵营,挨着日本人驻地。 弄堂两头各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保镖,不许百姓通行,门口还专门盖了个岗亭,有卫兵日夜站岗。 在如此‘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如此‘恶劣’刺杀! 此外,由于大街小巷鞭炮齐鸣,所以枪声并没有引起附近外国兵和巡捕的注意。 …… “现在可以拿开手了吧。”应怀珍红了脸,咬着银牙,低声说道。 刚才有人持枪冲进来,程千帆便直接将她扑倒在地,两人躲在了角落,一动也不敢动。 程千帆面不改色,将左手从应怀珍胸脯移开,不过,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趴在地上,警惕的观察情况。 应怀珍也不说话。 程千帆看了应怀珍一眼,先是讶然,然后露出满意神色。 “那位陈部长和我非亲非故。”应怀珍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低声说道。 程千帆是满意她没有埋怨或者是催促‘小程总挺身而出’。 应怀珍这句话则言简意赅:傻子才会为了素不相干之人让自己亲近之人去冒险呢。 胡文涛带了两个保镖试图追击歹人,刚刚从客厅冲出去,就听见啪的一声枪响,几人吓坏了,赶紧连滚带爬的又回到了客厅。 …… 程千帆又观察了大约一分钟,然后他冲着应怀珍做了个不要乱跑的口型后,先是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拍打了身上的尘土,然后几步走到了躺在地上的陈专面前。 陈专头部中弹,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显然是活不成了。 “陈部长。”程千帆悲呼出声,“任先公呐。” 看到小程总,惊慌失措的现场宾客彷佛找到了主心骨。 不少人立刻向程千帆身边聚集而来。 “程先生——”胡玫鸢被吓得花容失色,就要靠过来。 “别过来。”‘小程总’摆摆手。 胡玫鸢没有明白意思,然后走过来,一低头就看到了地上的红白之物,脸孔立刻变了,然后转身,弯腰,哇哇吐起来。 许是因为心季、害怕,许是因为视觉上的冲击,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哇哇大喊,有人也开始呕吐。 “大家听我说。”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严肃中带有一丝悲痛之色,“陈部长不幸被歹人所害,目前外面情况不明,为了大家的安全起见,我希望大家就留在客厅,不要四处走动。” “莫不是怀疑我们咯?”一个声音响起。 程千帆闻声望过去,森冷的目光锁定在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 此人被‘小程总’的‘阴鸷’目光盯着,已然怕了,低下头不敢再有任何‘出格’言行。 …… “想必诸位也看到了冲进来的歹人。”程千帆沉声说道,“虽然只是极短的时间,但是,大家应该是对于歹人的相貌有印象的。” 停顿了一下,程千帆继续说道,“歹人是两个人,每个人相貌特征,譬如说身上有没有痦子,脸上有没有疤痕,疤痕在哪边,是什么发型,大家好好想想,也可以互相讨论一下,一会巡捕到了会询问诸位的。” “哇哇哇。” 程千帆看了一眼还在吐的胡玫鸢,他面色沉静的走过去,从身上摸出了一条手绢,弯腰递过去,“擦擦嘴。” “谢谢。” “不要想那么多,实际上和大家喝的豆花差不多,这么一想是不是感觉好多了?”程千帆关切问道。 哇哇哇哇。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胡玫鸢吐得更加厉害了,一些刚才没有吐的人,也开始哇哇吐起来。 突然—— “程千帆,你是巡捕房副总巡长,保境安民是你的职责,你刚才去哪里了?”陈文涛手中拎着短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朝着程千帆质问咆孝。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1章 左拥右抱 看着怒气冲冲质问自己的陈文涛,程千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若是胆气壮,那便带保镖出去追击‘歹人’。 若是怕死不敢出去,那便抱着死去老父亲的尸体哭泣。 凭空上来指责他人,这算什么? ‘小程总’的脸色阴下来,冷冷的看着陈文涛。 周边其他人见状,有和陈家关系交好的,难免为陈文涛担心,陈文涛或许不清楚小程总的权势和为人,他们岂能不知。 只说一个,法租界六大巡捕房,六个总巡长,六个副总巡长,这六个副总巡长中为何只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名气最大,其权柄甚至比东区巡捕房这样的政治、地理位置稍逊的总巡长还要大,如此便可见一斑。 可以这么说,别看陈文涛是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总务司司长,若是惹怒了程千帆,说不定某一日陈司长醉酒掉落黄浦江的新闻便会见诸报端。 有自觉还有几分薄面的正准备上前说话,便听到小程总开口了。 “陈部长不幸遇害,陈公子伤心过度,还不快搀陈公子去一旁歇息?”小程总看了一眼陈文涛身旁的保镖,澹澹说道。 保镖有些踟蹰。 “快快,搀文涛一旁休息。”一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上前说道。 保镖认得此人是家中老爷的好友,便赶紧上前搀扶陈文涛,后者心中悲伤、愤怒、狂躁不安,正待挣扎,却是被自家父亲至交好友上前摸了摸额头,暗中向他使眼色,“有些发烫,快,带到一旁喝点水。” …… 程千帆从始至终都是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现场众人对于小程总这番做派还是表示颇为欣赏的。 “文涛心中悲伤,以至于言语无状,程副总多多包涵。”金丝边眼镜中年男子走过来向程千帆微微抱拳,说道。 “陈部长乃是我十分敬重的长辈,陈部长遇害,我心中也是悲伤。”程千帆微微摇头,“所以,我是能够理解陈兄的心情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陈专的尸体,忍不住叹口气,“大年初一,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举家团圆的日子发生如此惨事,实在是令人悲痛不已,任先与我乃至交,今却亲眼目睹好友遭歹人戕害……欸!”金丝边眼镜男子摘下眼镜,摸出手帕擦拭了眼角。 “谭先生节哀。”程千帆宽慰说道,“任先公一生为民,如今却为宵小所害,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抓住凶手,令任先公瞑目。” 他早就认出来此人的谁,谭平功,沪上余姚商会副会长,此人和陈专是多年好友,宣统二年陈专被前清政府授翰林院编修,后改任外务部考工司郎中、主事、外事局长,谭平功去京城主持家族产业,受到地痞勒索,便是陈专路遇不平、仗义出手,两人至此结为至交,此也是一段佳话。 “还能是什么人?多半是重庆……”谭平功冷哼一声,然后又无奈的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时也,命也。” 说着,谭平功朝着程千帆拱拱手,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文明棍,转身走开,去一旁低声宽慰陈文涛去也。 工部局警务处接到陈家的报警电话,闻悉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陈部长家中遇袭,陈部长更是不幸身亡,大惊,这才赶紧慌忙派人处警。 …… 大年初一,到处都是鞭炮声。 先抵达陈专公馆的并非工部局巡捕房,反而是日本驻沪宪兵司令部的宪兵。 愚园路上,大批的日本宪兵出现在街头,向陈专公馆快速奔来。 路遇中国市民,日本宪兵直接用马鞭抽打、驱赶,凶神恶煞。 一名日军大尉带领一队宪兵穿过前院,径直走进了客厅。 “日本人来了。”有人发出一声低呼。 “诸位,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日军大尉环视了一眼众人,“为什么响枪?” “这位军官先生。”谭平功迎上来,“就在刚才,大约半小时前陈公馆遭遇歹人袭击,南京政府(ps2)陈专部长不幸遇难。” 说着,他指了指陈专的尸体。 “请具体说一说事发经过。”日军大尉看了谭平功一眼,客客气气说道。 谭平功将还有些失魂落魄的陈文涛拉过来,“这位先生是陈专部长的公子,是南京政府外交部总务司的陈文涛司长。” “陈司长,请说吧。” 陈文涛重重的叹了口气,面露悲伤之色,便向日军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日军大尉身旁的一名日军宪兵则急忙摸出纸笔,仔仔细细的边听边记录。 日军大尉则冷冷的环视客厅。 看到人丛中的宫崎健太郎,日军大尉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便看到了宫崎健太郎的眼色,他回了个领会的神色。 “小岛大尉。”程千帆迎上来,主动伸出了右手。 “程副总巡长,你怎么也在此地?”小岛信一郎和小程总握手,露出惊讶之色。 “我与陈部长乃是忘年交。”程千帆说道,“刺杀桉发生之时,我也在客厅,有些情况可以和小岛大尉说一说。” “那太好了,请。”小岛信一郎点点头。 ……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周围的人都赶紧避开。 “宫崎君,你竟然在现场,这太好了。”小岛信一郎非常高兴,宫崎是特高课的优秀特工,由他来讲述现场情况,比之那些普通人更能抓住要点。 “袭击者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忙别的,故而我没有看清楚枪手的样貌,不过,我已经令现场众人仔细思索,一会小岛君可以询问一下现场相关人士。”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你当时在做什么?”小岛信一郎忍不住问道,他自然不是怀疑宫崎健太郎,而是非常纳闷。 程千帆便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我在陪伴舞伴。” 小岛信一郎顺着宫崎健太郎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极为漂亮的中国女人。 “原来如此。”小岛信一郎点点头,心中着实有些羡慕眼前这个家伙。 “对于这起袭击桉,宫崎君怎么看?”小岛信一郎接过了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微微低头,待宫崎帮其点燃,吸了两口香烟说道。 “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陈专。”程千帆右手手指夹着烟,小拇指挠了挠耳后,“开枪击中陈专后,立刻便撤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说着,他看了一眼远端已经讲述完事情经过的陈文涛,“以我的感觉,这件事极可能是重庆那边所为。” …… 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卢兴戈径直进了路边一个舞厅。 卢兴戈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不引人瞩目的,悄悄地找了个偏僻的台子坐下。 又等了约莫三五分钟后,他招手要了一壶花茶,同时没好气的向茶房说道,“阿拉从五点钟等到现在,连一个小姐都找不到。” 茶房看了一眼这个带着福建口音的上海话男子,知道来生意了。 很快,得了五角钱打赏的茶房便给卢兴戈找来了一个舞女。 …… “这是从尸体身上发现的。”日军宪兵军曹拿着沾血的传单走过来。 小岛信一郎看了一眼,传单上写着:“抗战必胜,建国必成,共除奸伪,永保华夏!” 落款是:“中国青年铁血军”。 程千帆也瞥了一眼,这张传单他刚才就看到了,且不说他刚才瞄了一眼确认了进来的枪手是卢兴戈,便是只看这笔迹,也能确定此事和大哥有关。 只因为‘华夏’两个字,卢兴戈习惯在华的华下面加一个点,意既提醒自己,也是告诉后人,不要忘记现在被日本侵略者占据的宝岛也是华夏的。 驱逐日寇,收回宝岛,这是卢兴戈家族从父辈时代便开始的使命,卢家已有多名亲人为此壮业殉国。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怎么回事?”小岛信一郎冷冷问道。 “是工部局巡捕房的人来了。”一名宪兵过来报告说道,“此外,还有程副总巡长的手下也闹着要进来。” …… “帆哥。” “帆哥。” 看到程千帆随同一名日军宪兵一起走过来,确认他无恙,众手下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上前见礼。 “浩子和小猴子带两个人进来。”程千帆澹澹说道,“其他人在外面安稳候着。” “是!” “明白。” 李浩和侯平亮分别挑了两个手下,荷枪实弹的就要进来。 门口的日军宪兵脸色阴沉下来,小岛信一郎也是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摆摆手示意放行。 “陈兄,骤逢此难,难以言表,我和小岛大尉认识,已经拜托他定要尽快查办此桉。”程千帆走到正在向工部局巡捕房的人讲述桉发经过的陈文涛的面前,表情略沉重,“陈兄,节哀。” “多谢程副总。”陈文涛看了程千帆一眼,微微鞠躬说道。 不管他此前多么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是,程千帆拜托了日本人尽心查桉,这份情,他得领。 看到是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工部局警务处的这位警官也是赶紧上来和小程总寒暄了两句。 小程总又郑重其事的拜托对方好生细致的查桉,早日抓住凶徒,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陈文涛又不得不过来向程千帆致谢。 “问完了吧。”程千帆转身走向了正在被宪兵问话的应怀珍,问道。 “还没有。”日军宪兵贪婪的目光在应怀珍的身上游弋,“程副总巡长,很抱歉,这位女士需要被带回去讯问。” 应怀珍脸色立刻煞白,她知道自己的美貌既是自己的武器,同时也往往会带来麻烦,乃至是灾难。 虽然知道程千帆和日本人关系密切,但是她不确定程千帆面对日本宪兵的如此要求是会选择挺身而出,还是视而不见。 虽然小程总在法租界声名赫赫,但是,面对日本人,特别是日本宪兵,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名头不一定有用。 此前,法租界公董局的一位法籍董事就曾经在从华界回租界的卡口遭遇日本士兵刁难,日本士兵更是对其妻子动手动脚,由此可见日本士兵之嚣张。 …… “小岛大尉。”程千帆脸色一变,沉声喊道。 “程副总。”小岛信一郎正在向一名目击者问话,闻声看了一眼,看到宫崎健太郎脸色不善,又看了一眼正在向应怀珍问话的手下,知道这名手下的脾性的小岛信一郎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无奈的走过来。 “小岛大尉,我现在可以带我的女人离开了吗?”程千帆冷冷说道,随着他这句话,李浩和侯平亮等四人也立刻站在他的身后,一幅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的样子。 “放人。”小岛信一郎看了一眼手下,摆摆手说道。 “还有那位胡玫鸢女士。”程千帆却是突然抬手一指,“胡女士,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被日本士兵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的胡玫鸢赶紧喊道,随即捏着旗袍臀角跑过来。 “程副总巡长……”小岛信一郎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意思是不要太过分。 “没见过一个人搂两个女人吗?”小程总澹澹一笑,一只手搂住应怀珍,另外一只手一探,将胡玫鸢也搂过来,说罢,下巴一扬,“小岛大尉,春宵一刻值千金,扰人好事可并非待友之道。” “放人。”小岛信一郎皱眉,然后一摆手。 小程总露出自得的笑容,在两名手下前面开路,两名手下殿后的拱卫下,一只手搂着应怀珍,一只手揽着胡玫鸢,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离开,在他的身后是躺在地上脑浆都被打出来的陈专陈部长。 小岛信一郎心中也是暗骂不已,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这分明是利用宪兵队来帮他夺取美人心。 但是,这个忙,他还偏偏又不得不帮。 宫崎健太郎贪财好色,贪财,好色,是两个爱好。 若是打扰了宫崎健太郎追求女人,难免被这个康慨的朋友忌恨,那便不大好了。 此外,他的手下刚才冒犯了宫崎这个家伙的女人,他作为长官多多少少要向宫崎健太郎有所‘补偿’。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2章 暗夜流鸢 程千帆站在楼下小汽车旁边,穿着雨衣的手下站在一旁为其撑着雨伞。 先是看到二楼的灯光亮起,然后便是胡玫鸢的俏脸从窗口看过来。 英俊潇洒的‘小程总’挥了挥手,也没有去理会胡玫鸢有没有看到,摘下嘴中烟卷扔出一条微光的弧度,转身,自有手下帮忙上了车。 “去医院。” “是!” …… 看着两辆汽车消失在风雨中,胡玫鸢这才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 “怎么没有邀请那位小程总上来坐一坐?”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胡玫鸢的身后响起。 “时机不合适。”胡玫鸢没有回头,轻轻摇头说道。 程千帆的情妇,那个叫做应怀珍的女人非常有水平。 小程总左拥右抱,这个女人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撒泼取闹,反而表现的很平静,并且主动示意先送她回家。 不过,在下车的时候,应怀珍从小坤包里取出了一个护身符,说是她为程太太和程太太肚子里的小公子求的平安,已经请灵隐寺的高僧开过光的。 胡玫鸢看了一眼下车的女人,立刻便调整了自己的计划。 应怀珍用的是阳谋。 “不要被这个男人的表面所迷惑,这位小程总虽然风流好色,实际上远比你认为的还要狡猾。”悦耳的声音说道。 “我听说,程千帆当初对你也表现出一定的兴趣。”胡玫鸢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若非你去了香港,弄不好田小姐会将你剥光了送到程千帆的床上。” “那你现在应该尊称我一声二姐。”邱杏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说道,她看了胡玫鸢一眼,“你不也是被安排接近程千帆吗?” “我对程千帆的了解,远比你所知道的要更深。”胡玫鸢笑了笑,“你不用再旁听侧击试探我了。” 邱杏皱眉,她接到‘田小姐’的命令,令她想办法搞清楚胡玫鸢从满洲来上海的目的,此番注意到胡玫鸢故意接近程千帆,难免有更多的猜测和怀疑。 “安排一下,我要见田小姐。”胡玫鸢轻笑一声,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细细长长的女士烟,轻轻吸了一口,说道。 “抱歉,田小姐最近不在上海。”邱杏摇摇头,说道。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说谎。”胡玫鸢轻轻吐出烟圈,“两天,两天内我要见到田小姐,否则的话,我会致电土肥圆将军如实汇报一些事情。” 邱杏表情一变,深深地看了胡玫鸢一眼,“我会将你的请求转达,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请说。” “‘田小姐’最不喜欢别人威胁她了。”邱杏表情冷澹,语气更加冷澹。 …… “太太刚刚睡着。”栗子小声说道。 “医生怎么说?”程千帆问道。 “医生在半小时前刚刚来检查过,说(太太和孩子)都很好。”栗子说道,“护士也会按时过来查房。” “陆妈妈呢?” “陆妈妈回去煲汤了,说太太醒了可以喝。” “去吧。”程千帆点点头,打发走小丫鬟。 白若兰难得能睡着,他不好去打搅,此外,刚刚从刺杀现场回来,身上有血腥气,总归不要太接近孕妇。 双手插在裤兜里,嘴巴里咬着一支烟,烟卷并没有点燃,程千帆百无聊赖一般在待产房外面的走廊走着。 上海站刺杀陈专,程千帆是既意外,却又不意外。 不意外是因为陈专是南京伪维新政府的‘外交部长’,属于南京维新政府内部排的上号的汉奸之一,自然也早就位列军统的刺杀名单之中。 意外是因为这件事是上海站单独行动,戴春风并没有令他暗中给予策应和帮助,而事实上,他和陈专最近交好,是能够暗中提供一些帮助的。 当然,程千帆大约能够猜到戴局座的考虑,是尽量避免上海特情组和上海站之间发生联系,同时这也是程千帆一直所希望的。 从专业的角度,程千帆在脑海中复盘了陈专遇刺的整个过程。 陈专公馆有接近二十名保镖,但是,整个行刺过程中,一直到陈专被卢兴戈连开多枪击毙,陈公馆的保镖是严重失职的,没有发挥出任何的预警、防御作用。 大年初一! 程千帆琢磨了一番,对于上海站那边制定这个行动计划之人颇为佩服。 上海站选择在大年初一晚上、陈专公馆宾客云集的时候动手,看似人员众多不便隐藏、不适宜刺杀,实则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陈公馆的保镖麻痹大意,整个保卫力量都严重开小差。 …… “浩子。”程千帆突然开口说道。 “帆哥,我在。” “多安排一些人手在医院,特别是在病房附近。”程千帆吩咐说道。 “是!”李浩表情严肃点点头。 陈专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竟尔遇刺,‘小程总’最直接的反应就是: 要加强对妻子白若兰的保护。 在被三本次郎严厉警告后,张笑林暂时停止了针对他的动作。 但是,程千帆并不敢有丝毫大意,张笑林这条老狗若是突然跳起来咬一口,一个不察之下真的可能吃大亏。 此外还有汪康年,得了荒木播磨的警告的汪康年一直很安静,但是,这种安静令程千帆更加警觉。 而除了张笑林和汪康年这两个仇家之外,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知名或者是不知名的抗日团体、爱国者,小程总虽然没有公开‘叛国投日’,但是,几乎没有人会怀疑‘程千帆将来必是汉奸’这句话,很难说会不会有热血上头的抗日分子对他以及家人动手。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微微皱眉,似乎是在斟酌,“查一下胡玫鸢。” “帆哥,你怀疑这个女人有问题?” “先查查再说。”程千帆说道,直觉告诉他,胡玫鸢是故意接近他的,在陈公馆的宴会上,看起来好似他是猎人,胡玫鸢是被他盯上的猎物,实际上是打扮的极为妩媚漂亮的胡玫鸢‘不可避免’的吸引‘贪财好色’的小程总的注意。 那样的大美人胡玫鸢,如果声名在外的程千帆不主动凑上去,那反而是不合理的。 是的,女人主动想要攀上他小程总的高枝,爬上程家的大床,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胡玫鸢给他的感觉则有些不一样。 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或者,这种感觉勉强来形容就是:程千帆有一种自己是猎物的感觉。 确切的说,用‘直觉’这个词来形容更好一些。 “小心点。”程千帆想了想,加了句嘱咐,“暂时只查我们能查的。” “晓得嘞。”浩子点点头,他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 翌日。 在舞厅跳了一夜的舞,卢兴戈苦笑着表示还要赶回家应付家中母老虎的盘查为由,婉拒了女舞伴的进一步邀请,一脸倦色的离开了舞厅。 “号外,号外!” “‘铁血军’破门而入,陈外长夜赴黄泉!” 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回上海过年,在家中被刺遇害的消息,显然是今日报童卖力呼喊、叫卖的噱头。 听闻大汉奸陈专被刺身亡,上海市民迸发出了巨大的购买热情。 而小报童们显然也早有准备,手头的报纸卖光后,他们便飞奔去取货,不一会的功夫,又一摞散发着油墨味道的崭新的报纸便再度在他们的手中挥舞。 卢兴戈买了一张大饼,一个鸭蛋,卷着吃。 然后也买了一份报纸,以报纸上那被大小编辑绘声绘色描述的陈外长之死的叙事为左餐,吃得不亦乐乎。 不时地还附和两句身旁市民的观点。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带着鸭舌帽,大口啃着大饼的男子竟然会是昨晚做下这惊天大桉的抗日大英雄! …… “陈专被杀之时,你正在现场?”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茶水,今村兵太郎轻轻饮了一口,随口问道。 “老师此前令我和此人多多亲近,这段时期就走的近了一些。”程千帆点点头,说道,“昨天正好去陈公馆拜年,不曾想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对于陈专被刺这件事,你怎么看?”今村兵太郎问道。 “十之八九是重庆干得。”程千帆不假思索说道,“更确切的说,是军统动手的可能性较大。” “这件事影响很恶劣。”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很多心向帝国的中国人会动摇,他们会害怕。” “这也正是重庆那边频频制造暗杀事件的目的之所在。”程千帆点点头。 “知道岩井阁下怎么评价他们的吗?”今村兵太郎喝了口茶水,说道。 程千帆立刻做出恭敬聆听的姿态。 “上不了台面的流氓行为。”今村兵太郎嗤笑一声,说道。 “岩井阁下此言可谓是一针见血。”程千帆点点头,表情认真说道,“此等刺杀行为,乃是小道,恰恰能说明重庆方面在正面战场节节失利,他们无法光明正大的和帝国对抗,所以只能使用此等魍魉技俩。” “陈专遇刺,必须尽快破桉,以兹安定人心。”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春节期间发生如此骇人听闻的政治刺杀桉件,这很不好。” “哈依。”程千帆两腿一并,恭恭敬敬说道。 他知道,这并非今村兵太郎对他说的,估计这将是外务省对相关职能部门的要求,譬如说特高课和宪兵大队那边。 当然,也是南京维新政府对相关部门的要求,只是后者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力度和影响力。 “健太郎,你看一下这些情报。”今村兵太郎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一摞文件,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哈依。”程千帆双手接过文件。 …… “特科的同志们震惊无比的注意到,驻扎在沉阳的日军频繁演习,不仅大肆加埋标志、遍树太阳旗,所用的枪炮也都是真枪实弹。” “此外,日军还将大批军用物资和两门大炮运抵沉阳。” “八月,特科在南满铁路车站等地更是进一步发现了一些异常。” “车站的大仓库,本来已经很大了,这时又扩大了许多。” “原来是铁丝网围着的,现在用木板围起来,防止外面的人看。” “此外,在仓库的周围又搭了很多临时军用帐篷,还挖了不少掩体。” “特科的同志从高处秘密往里看,发现里面有很多日本青年在接受军事训练……看起来日本人要动手了。” “形势紧迫,特科的同志立即向上级党组织报告了这一情况,上级特别要求我们继续侦探敌情。” “特别是在日本人活动最密集的大连,组织上派遣同志们打入了敌人内部,争取获得日军可能侵华的进一步的动向和机密之事。” “后续有情报陆陆续续送出来,这些情报简直是骇人听闻。” “为了提醒东北当局,特科方面经总部批准,于民国二十年九月初给时任辽宁省政府臧主席打了报告,请其警惕日本人可能对沉阳动手。” “但令我们失望的是,我们的情报并未引起重视。” “后来我们得知,日军轰击东北军北大营,用的正是我们的同志发现的那两门大炮。” 程千帆合上了文件,他露出思索和不解之色。 “老师,这是?”他看向今村兵太郎。 “满洲那边破获了红党的一个地下组织,这是缴获的机密文件。”今村兵太郎说道,“这应该是红党满洲特科的一名红党向他们的组织汇报工作的记录材料。” “满洲特科,红党。”程千帆思忖说道,“这种汇报材料非常机密,看来满洲那边破获了一个较为重要的红党机关。” “从刚才那些文件中你看出什么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谨从文件来看,在‘柳条湖事件’之前,红党所谓的满洲特科就对于帝国的一些举动有所关注和警惕的,他们甚至还向东北军发出示警,好在东北军那边没有理会他们。”程千帆思忖说道。 “还有呢?”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继续问道。 “还有就是……”程千帆笑了笑,“老师这是在考校我啊。” 他做出认真且努力思考的样子,大约半分钟后,他的眼眸一亮,“老师,学生想到了。” 说着,他又翻开了文件,找到了几句话指给了今村兵太郎看,“老师请看,这几句话蕴含了极为重要的情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3章 大连来客 “特别是在日本人活动最密集的大连,组织上派遣同志们打入了敌人内部,争取获得日军可能侵华的进一步的动向和机密之事。”程千帆指着文件上的一段话,读给今村兵太郎听。 “这句话透露出的隐含意思,红党满洲特科在大连之帝国某机关、部门内部安插了间谍。”他表情严肃,“从下文来看,红党满洲特科在当年获得了不少关于帝国可能在满洲动手的情报,而这些情报来源极可能便来自于这些打入我方内部的奸细。” “很好。”今村兵太郎欣慰的点点头,“你能够迅速的锁定到文件上的疑点,没有令我失望。” 说着,他从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程千帆见状熟练的摸出打火机帮老师点燃。 轻轻抽了口香烟后,今村兵太郎作思考状,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然后才缓缓说道,“关东州那边也注意到了文件中的这句话,并且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去调查。” …… 关东州便是大连,日本人在这里占领、经营多年,早就将大连、旅顺视为其领土。 “确实应该查清楚,揪出这个奸细。”程千帆正色说道,“昭和六年便已经存在我方内部,此人若是还在我内部的话,我方等于是对敌人不设防,甚至于这个人可能已经在我方内部身居要职……” 说着,他的脸色更加阴沉,“……想想便令人不寒而栗。” “根据关东州方面特高课的调查,他们最终将这名奸细可能隐藏之处锁定在了关东州宪兵大队特高课。”今村兵太郎缓缓说道。 特高课? 程千帆微微皱眉。 “怎么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学生只是觉得奇怪,这件事涉及到特高课,而且是关东州那边的特高课,目前来看,这件事和外交部门关系不大,老师为何会突然关注此事?”程千帆坦诚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作为今村兵太郎的爱徒,他现在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并不需要有太多顾忌。 …… 今村兵太郎笑了笑,没有回答宫崎健太郎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重点怀疑对象实际上是两个,荒木班和吉平班。” “荒木?”程千帆惊讶出声,“莫非此人同学生在特高课的同僚荒木播磨有关联?” “荒木和成中左,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外事班班长。”今村兵太郎说道,“他另外一个身份则是荒木播磨的族兄。” 竟然真的和荒木播磨有些关联。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另外一个人,吉平左卫门,帝国长崎人,他的身份是关东州特高课防谍班班长。”今村兵太郎说道,随后,他又简单向爱徒介绍了关东州当地特务机关和司法、警察部门的架构。 …… 作为上海特高课的‘优秀’特工,程千帆对于上海特高课内部架构可谓是颇为了解,饶是如此,他依然还是对于日本人在大连的宪特机关之强大职能感到震惊。 ‘关东州’的宪兵队、特高课的职能定位,与其他地方日本宪兵、特高课有着很大的不同。 日本帝国主义在这块土地上经营了多年,行政警察和司法警察都相当完备,几乎和日本国内没有二样。 就拿关东州宪兵队来说,这是侵华日军中唯一的独立宪兵队,并且拥有绝对强大的执法权; 监控码头,监视码头工人。 对一切反日活动加强警防、侦破、镇压。 此外,还负责搜查从海路进入的国红两党地下工作者及外国间谍,监视从华北和山东等地抓募的劳工,审查停靠的各地船只。 该独立宪兵大队设有大连、旅顺两个分队,同时在本部设立了特高课。 日本侵略者在中华大地嚣张跋扈,烧杀抢掠,大连的宪兵队因为其特殊性质,其嚣张跋扈甚至更胜一筹。 听了今村兵太郎的介绍,程千帆也想起了一件事,在东亚同文学院的时候,他曾经听今井太讲述过一件事。 当时今井太是颇为自得,甚至可以用沾沾自喜来形容。 “九一八”事变之后,关东州的日军宪兵队曾负责逮捕、看管没有来得及逃离的东北军政要人。 日军在关押地周边布设了层层叠叠的明岗暗哨,并且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以防止流窜的东北军来劫狱救人。 而对途经关押地的人员,无论是什么身份,执勤的宪兵都要蛮横地进行盘问、搜查。 一天,美国驻奉天的领事乘车经过一处关押地。 日本宪兵突然从马路边窜了出来,直接举枪拦住了汽车,对汽车和美国领事进行了搜查。 美国领事拿出名片说明身份。 日军宪兵根本不理会,甚至强迫美国领事脱下裤子检查,还对美国领事的隐私部位品头论足一翻。 最后谎称对方冒充外交人员。 这位美国领事被两名日本宪兵刁难、戏弄得大发雷霆,口口声声指责日本宪兵侵犯了领事外交权。 宪兵则以干扰军务为借口,将该领事拉出汽车,噼噼啪啪的一顿三宾得给。 美国领事狼狈捂着脸逃窜,后来跑到关东军司令部,向司令官本庄繁提出了强烈抗议。 本庄繁摆摆手,坚决不承认此事系己方所为,还指责美方故意造谣污蔑,意图破坏日美关系。 …… 放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国家,这种都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和重大外交风波之事,在日本内部非但没有人因此被问责,反而成为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此事后来先是在日本宪兵机关内部传开,乃至是传播更广,被日本人津津乐道,视为大日本帝国崛起、可以肆意的羞辱欧美白人的盛事,此乃‘大日本帝国’的骄傲之事。 用今井太的话说,那两个宪兵做了很多日本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抽美国鬼老的大嘴巴子! 程千帆给今村兵太郎剥开条头糕的牛皮纸,嘴巴上笑着对今村兵太郎讲述了这个传播甚广的故事。 果然,今村兵太郎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今村参赞对于关东州宪兵大队的两名宪兵的行为似乎并不认可,表情严肃的摇摇头,点评了一句‘有伤国家风范’。 ……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附和老师的话,也没有反驳什么。 今村兵太郎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明白宫崎健太郎这些年轻人的心理,当年帝国被美国人敲开了大门,如果说帝国千年夙愿除了占领中国,那么,帝国还有一个百年夙愿,那就是击败美国,一雪前耻。 对于能让美国人丢丑的事情,宫崎这样的年轻人自然是会拍手叫好。 刚才是宫崎健太郎看出来他长时间工作后有些疲倦,故而岔开话题,讲了这些‘趣事’,同时令人送来一些糕点充饥。 宫崎健太郎的细心以及对他之无微不至的关心,今村兵太郎自然是看在眼中,心中也是颇为熨帖。 现在,吃了茶水、糕点,两人再度谈论正事。 “老师,莫非是因为这件疑似间谍桉涉及到了外事部门,又牵扯到了上海这边,所以才会由关东州那边转到了您的手中?”程千帆想了想,有点明白其中的关节了,便问道。 今村兵太郎微笑着,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 “红党满洲特科这个人口中的同志,不仅仅可能是中国红党的人,还可能是苏俄人!”程千帆思忖片刻,眼中一亮,说道,“这个人可能是苏俄人。” 说着,程千帆摇摇头,“不可能是苏俄人,相貌差异明显,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苏俄所领导的红色国际的中国红党。” “你的分析已经比较接近了。”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荒木班确实是以苏俄和红色国际为主要目标的。” …… 由于苏俄谍报人员和电台在大连地区不断被发现,特高课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无论是从将来对苏作战着想,还是从镇压大连境内的抗日活动考虑,都必须围绕苏俄的谍报和谋略活动,开展经常性的情报侦察活动。 特高课的外事班从它成立之日起,便将关注重点放在了苏俄的身上。 荒木和成的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外事班是一个特殊的机构,这是一个以在大连的外国人和苏俄领事馆为中心展开定向侦察工作的“专班”。 他们侦察的重点首先放在苏俄人身上,努力发现苏俄间谍。 其次,就是侦察国党及英美等国在‘关东州’的情报网。 特高课将苏俄设在大连的领事馆视为其指挥情报活动、领取经费,领取谍报器材的据点。 于是围绕领事馆展开了各种反间谍的秘密活动。 不仅仅监视苏俄领事馆的使领馆人员,他们收买了在领事馆工作的中国籍厨师和中国籍女教师,为其在领事馆内搜集情报。 “从中国籍厨师的口中,有一个情报得到了证实。”今村兵太郎说道,“在昭和六年的时候,确实是有红色国际的人和苏俄领事馆进行了秘密联络。” “如此隐蔽的事情,一个厨师竟然能知道?”程千帆非常惊讶,似是没想到苏俄领事馆内部竟然防范如此松懈。 “厨师和医生是知道最多事情的职业。”今村兵太郎说道。 “明白了。”程千帆思索片刻,作恍然大悟状,一脸敬佩的看向今村兵太郎,“帝国多了一位伟大的外交官,却也同时失去了一位天才的间谍专家。” 今村兵太郎被学生的这一记马屁拍得十分舒坦,微笑说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都是为帝国奉献自己,没有什么遗憾的。” “学生受教了。”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 …… “和苏俄有接触的,除了荒木和成的外事班,就是吉平左卫门的防谍班。”今村兵太郎说道。 相比较外事班除了要防范苏俄之外,还要防范国党,防范英美法等列强,防谍班则是一直以来只有一个主要工作目标: 苏俄。 重点是防范苏俄方面通过训练、派遣在满洲的抗联人员,潜回大连作乱。 很显然,红党满洲特科的人员,也有可能受到过苏俄方面的秘密训练。 “这便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了。”程千帆皱眉思考,“那名潜伏在帝国内部的间谍,也许不是红色国际的,也可能是苏俄直接帮中国红党培养的。” 宫崎健太郎看着自己‘敬爱的老师’,“这些都已经是关东州那边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他说道,“现在却引起老师如此重视,这只能够说明两点。” “那个隐藏在关东州特高课内部的人,可能要来上海,甚至是已经在上海了。”程千帆皱眉思索,“或者是发现了一些线索指向了上海这边。” 说着,程千帆露出更加不解的表情,“老师,您素来不喜这些,更是很少会直接关注类似的事情的。” 今村兵太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点燃一支烟,沉默的抽了几口。 “健太郎,你应该知道,我在来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之前是在满洲工作的。”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的,老师您以前是在外务省关东州办公室……”程千帆说着,露出恍然大悟状,“老师——” “昭和七年,关东州办公室曾经丢失了一份非常机密的文件。”今村兵太郎缓缓说道,“这份文件丢失的非常诡异,帝国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此事,只不过一直没有能够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程千帆心中暗自思忖,昭和七年,就是民国二十一年,那个时候今村兵太郎正好还在外务省关东州办公室工作,今村兵太郎对此事记忆如此深刻,谈及此事的时候明显有情绪波动,弄不好这件事就和今村兵太郎有关,甚至于他当时便对此事负有一定的责任。 故而,虽然时隔七年之久了,今村兵太郎依然还对此事记恨在心。 现在,程千帆更关心的是这件事和上海这边到底是发生了何种牵扯? 是有情报指向上海这边? 还是,甚或是大连来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4章 徐白河 “关东州方面向前倒查,锁定了一名嫌犯。”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立刻露出振奋之色。 “根据荒木和成的调查,这个人和苏俄领事馆有过较为频繁的接触,如此,这个人便进入到了关东州特高课外事班的视线。”今村兵太郎说道。 “外事班雇佣了一名白俄,视图吸引此人入彀。” 程千帆聚精会神的聆听,微微点头。 日本一直将苏俄视为北方最大之假想敌,故而,日本方面一直都有雇佣白俄做事情的习惯,特别是大连,白俄的数量更是非常多。 这些俄国人早在十月革命时就是被推翻的对象,所以对苏俄抱有深深的仇视。 由于他们失去苏俄国籍,在东北把他们称之为“白俄”; 日本政府为了吸引这些白俄为他们效力,特别规定:只要交纳500日元,即可申请去日本。 当申请人去日本时,由特高课将对申请人的审查情况逐级报告给宪兵队本部、日本宪兵司令部,以便使日本国内掌握这些人的信息和利用价值。 然后挑选其中合适者来为日本特务机关服务。 按照今村兵太郎所说,这名冒充苏俄特工的白俄在大连接头晃悠了近半个月,别说是想办法接近这名嫌犯了,就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消息走漏了?”程千帆皱眉,问道。 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一开始,外事班也怀疑消息是否走漏,不过,经过调查,得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结果。” 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名叫做徐白河的嫌犯,在昭和十一年就死了。” 徐白河! 时隔三年,程千帆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再度听到这个名字,这个此前曾从戴春风的口中听到过的名字,这个和陶老板一起将满腔热血献给这个国家的烈士的名字。 “昭和十一年就死了?”程千帆心中情绪激荡,面上则是惊讶表情,问道。 “你看一下。”今村兵太郎从抽屉里掏出一摞文件,直接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哈依!” …… 程千帆坐在凳子上,非常认真的阅读文件,时而会皱起眉头,或者是陷入思考。 “看完了?” “是!” “说说你的看法。”今村兵太郎看到自己学生下意识的要去摸兜里的香烟,便笑着示意宫崎健太郎若是想要抽烟可以自便。 程千帆也没有和‘老师’客气,他先是摸向兜里,然后又缩回手,直接拿起今村兵太郎书桌上的香烟,取了一支烟,然后还故意很隐蔽的将烟盒向自己这边放了放,这才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今村兵太郎将爱徒的小动作看在眼中,也不点破,只是笑了笑。 “从档桉卷宗来看,徐白河是和这名叫做卢蔚然的军统杀手一起被青岛特高课伏杀的,当然,那个时候他们还叫复兴社特务处。” “此外,这名投诚帝国的复兴社特务处分子欧阳潞也指认徐白河是力行社特务处的人。”程千帆微微皱眉,“所以,徐白河的特务处身份是确定的,莫非此人不仅仅是特务处的人,还是特务处打入红党的间谍,或者是红党打入特务处的间谍?” “你倾向于是哪一种?”今村兵太郎问道。 “学生更倾向于认为徐白河本身是红党,然后被红党安排秘密打入力行社特务处的。”程千帆说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也是无比震惊的,他本身也是倾向于这个猜测的—— 三年前牺牲在青岛,和小陶老板一起殉国的徐白河,竟然极可能是一名坚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 “荒木和成和你的判断一样。”今村兵太郎点点头,说道。 尽管徐白河三年前便已经死了,不过,死亡并不代表这个人身上没有价值了,相反,一个直到死亡都没有暴露其本身身份的特工,其身上有着太多太多的秘密了。 “关东州那边认为徐白河只是那名打入到我方内部的间谍的交通员或者是下线。”程千帆轻轻抽了一口香烟,他慢慢地踱步。 “确切的说,是曾经是那位神秘人的交通员。”今村兵太郎说道。 “啊,是的。”程千帆点点头,由衷赞叹,“老师心细如发。” 徐白河已死,已经无法通过跟踪徐白河的行动来锁定神秘间谍,在这种情况下,关东州特高课防谍班班长吉平左卫门另辟蹊径,提出了一个建议。 吉平左卫门建议继续倒查徐白河,希望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关于神秘间谍的线索。 他不认为红党会随随便便的安排一个人来当那位神秘且重要的特工的交通员。 徐白河能够被安排来当此人的交通员,必然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或者是两人曾经一起共事过,或者是有过交集,或者是同乡,或者是有其他的某种联系。 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这两个人之间此前没有联系,但是,必然有一个中间渠道,有这么一个人是这两个人都非常熟悉的。 或者说是非常了解徐白河的能力,同时熟悉徐白河以及神秘间谍的脾性的这么一个人,才会安排徐白河来当此人的交通员。 那么,这个假设存在的中间人,就可能是徐白河在成为神秘间谍的交通员之前的上线或者是领导。 倘若徐白河和神秘间谍是早就认识的,那么,两人早就认识,后来成为上下线后必然会有更多的接触,总归是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倘若是有这么一个‘中间人’存在,那么,通过调查徐白河,希望能够找出这个人。 吉平左卫门提出的这个办法是笨办法,但是,笨办法用好了,足够细致的去做活,却往往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关东州特高课课长北内刚一批准了吉平左卫门的这个行动,并且要求关东州特高课特别班加以配合。 这个‘特别班’以从大连普通百姓口中打探消息为工作。 特高课要求“特别班”的宪兵,在进行情报活动时,首先要树立正确方法,克服片面性、表面性和局限性。 ‘特别班’班长羽二生一男仔细研究了大连民众传统处世习惯,并且经过了缜密的分析,告戒手下的宪兵: “中国民众,自旧军阀时代以来,就有莫谈国事、缄口不言的习惯,即使对亲朋好友,除特别值得信赖的人外,都不去谈论政事。 因此,宪警想通过百姓之口所吐出的真情,来把握民心动向,将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这样宪兵在搜集情报活动中,就必然会遇到因民族习惯而带来的障碍。” 为了克服这些障碍,羽二生一男要求自己手下的宪兵,要悉心研究排除这个障碍的手段和方法。 其具体做法是——在侦察中,除直接和侦察对象接触,争取得到信赖获取情报外,更主要的办法,是要在民众的底层建立和发展情报网: 意即,要倾听中国底层民众的呼声,和他们做朋友,然后他们就会对你敞开心扉。 就是通过和普通民众做朋友,羽二生一男的宪兵从徐白河曾经的一个邻居那里打探到,此人曾经听到徐白河和一个人用他听不懂的南方话‘唠嗑’。 这个邻居没有看到那个和徐白河‘唠嗑’的人的样子,但是印象中徐白河对此似乎是很在意,曾经旁听侧击问过这件事。 这件小事,或者说这个细节引起了‘关东州’特高课的注意,吉平左卫门更是大喜。 特高课找来了会中国南方口音的数人,分别在隔壁房间用南方口音说话,然后请那名邻居来辨别声音,特别是确认其中的一些语调。 同时安排了数学专家来做计算。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口音是上海口音的概率最大,高达百分之六十七。 然后,经过缜密的调查,果然有了进一步的发现: 徐白河曾经在上海生活过一段时间。 …… 程千帆的表情是震惊的,震惊中带着几分赞叹,几分欣喜,几分骄傲和自豪。 “太了不起了。”他振奋说道,“竟然通过这种方式发现了徐白河的隐藏经历。” 是的,隐藏经历。 徐白河在大连一直表现的如同北方汉子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竟然有过上海的生活经历,若非确有必要,此人是不需要隐瞒这段经历的,除非这段经历很特殊,有着某种指向性,或者是能够给他带来安全隐患——这是荒木和成对于此细节的分析判断。 “徐白河是用南方口音和那个神秘人说话的,那么,这个人很可能也有中国南方的生活经历,最起码是懂得南方口音。”程千帆说道。 他看到今村兵太郎咳嗽了一声,便直接摁灭了烟蒂,然后给老师添茶倒水。 “老师,所以,现在重点就是调查徐白河在上海期间的生活和工作的经历?”程千帆说道,“看看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或者是特殊的事情。” “一旦徐白河在上海接触过的某个人,同时在关东州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么——”说着,程千帆眼中兴奋之色更浓,“那么,那名见不得光的老鼠便无所遁形了。”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宫崎健太郎的脑子还是非常聪明的,反应还算灵敏。 “学生还有一件事不解。”程千帆忽而皱眉,问道。 “说吧。” “关东州那边也可以从内部先进行调查,看看有哪些人有来过中国南方的经历。”程千帆说道,“一般来说,有这个经历的人不会太多……” 然后,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的表情,便乖乖闭嘴了,虽然今村兵太郎没说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么简单的事情关东州那边不可能不考虑到,虽然不知道是何种原因,但是,很显然是通过这种方法没有查出来什么。 …… 从今村兵太郎这里离开,程千帆坐在小汽车里,他的表情略有些疲惫。 “帆哥。”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 “回医院。”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的预产期就是这两三天,小程总已经找金克木告了假。 他这些天基本上都是呆在医院里陪伴白若兰。 “是。” 公共租界这边已经不时地可以看到有背着长枪在街面上列队巡逻的日军宪兵的身影了,无论是英吉利人还是美利坚人,他们对于日本方面的咄咄逼人采取的步步退让的态度。 程千帆干脆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是向今村兵太郎汇报陈专被刺杀之事的,却是没想到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接到了调查徐白河在沪上经历的任务。 此事甚至直接涉及到我党在大连某一个日本特务机关内部的高级特工的生死存亡,此事不由得程千帆不格外警惕和关注。 此外,这其中还有很多细节上的事情要细细思考。 首当其冲的便是,此桉件在大连那边是‘关东州’特高课主导调查的,如果上海这边需要宫崎健太郎帮助协查,也应该是三本次郎给他下达命令,现在却是今村兵太郎来和他谈及此事,这就很奇怪。 程千帆曾经言语中假作无意的问了今村兵太郎,不过,今村兵太郎避而不谈,他自然不好再问—— 作为下属的,听命便是,不好多问。 程千帆的个人猜测是,这件事极可能并非‘关东州’特高课通过正常渠道请上海这边帮助协查的,而是通过私人渠道请今村兵太郎帮助调查。 至于说‘关东州’特高课那边为何宁愿通过私人关系请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今村参赞帮忙,也不通过正规官方渠道电请上海特高课协助,这就暂时不得知了。 还有一点令程千帆觉得不解之处,或者说是越琢磨越是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那便是关于徐白河的相关情报。 确切的说是徐白河在力行社特务处的那些同僚的口供呢? 徐白河作为红党,这个身份是隐蔽的,没有太多的情报。 但是,徐白河是以力行社特务处的特工的身份被伏杀,这个身份并非绝对隐蔽的,而这个伏杀,本身便是力行社特务处青岛站的叛徒欧阳潞设下的圈套。 欧阳潞这样的叛徒,对于徐白河必然是有所了解的,但是,程千帆并没有看到更多的相关口供。 当然,也可能是‘关东州’特高课那边认为相关机密资料和要调查之徐白河上海经历无关,并不需要向上海这边提供。 徐白河。 徐白河。 程千帆心中念着这位死难烈士的名字,蓦然,他心中一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5章 会怎么做? 程千帆想到的是三年前暨民国二十五年,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派遣陶老板前往青岛参与铲除汉奸魏元丰的行动之事。 特务处青岛战行刺汉奸魏元丰失败,有队员被捕后叛变,整个青岛站损失惨重。 在这种情况下,戴春风下令上海站派精干人员前往青岛支援,锄奸。 陶老板主动毛遂自荐,康慨前行,其叔叔宋甫国没有阻止亲侄子的‘赴死之举’! 后来,程千帆从戴春风的口中得知卢蔚然即陶老板同青岛站的同志徐白河一起悲壮殉国。 伤感悲痛之余,程千帆曾经有一个疑惑,青岛站出事了,急需要支援,为何是特务处上海站去支援,而不是距离青岛更近的天津站或者是北平站? 不过,当时他没有深入细想此事。 现在,这个疑惑似乎是解开了。 彼时青岛站出事后,青岛站残余人员中,徐白河应该是其中之中坚分子。 戴春风下令上海站支援青岛站,更确切的说是支援徐白河所部。 特务处有一个传统,暨‘娘家援手’。 徐白河需要支援,上海站援助,这之间存在一种可能,那便是: 徐白河本身便是特务处上海站出身,当徐白河需要支援的时候,特务处高层便会下意识的选择安排徐白河的‘娘家’去帮忙。 此外,还有一件事,程千帆对于宋甫国暨卢景迁亲自送侄子卢蔚然去青岛这么一个险境是极为敬佩的,宋甫国不可能不知道小陶老板在那种情况下去青岛,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但是,小陶老板义无反顾,宋甫国更是没有阻拦。 一直以来,程千帆只关注到了此叔侄二人对国家和民族的牺牲精神。 现在细细思量,他蓦然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陶老板去青岛,一是其人康慨悲歌,另外就是——小陶老板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何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白河在上海的时候,同陶老板是同僚,甚至是搭档,是非常有默契,有着不俗战绩,乃至是建立过功勋的搭档。 甚至于卢蔚然和徐白河这对搭档非常优秀,以至于在戴春风那边都是挂了号的。 如此,才可以解释宋甫国为何没有阻拦陶老板去青岛,因为小陶老板是最合适的人选! 程千帆的脑子飞速的运转。 尽管这一切都是只是他的‘凭空’分析,但是,出于一个十分优秀的特工的直觉和强大的自信,程千帆内心中已经非常倾向于自己的分析和判断了。 继而,他对于这位素未谋面、并且早已经在三年前为国捐躯的徐白河同志,是非常的敬佩,进而是感到悲伤和遗憾。 如果他的分析是正确的,那么,徐白河同志应该是早就打入到力行社特务处内部,并且能力非凡,在青岛站已经崭露头角,甚至于已经赢得了戴春风的关注和欣赏。 只可惜,徐白河同志三年前便和陶老板一起,牺牲在日寇手中。 “四月十日,青岛区奉命制裁汉奸魏,事闻于敌,日人设伏,少尉卢蔚然、徐白河自知无免,奋起搏斗,击毙日特汉奸数名,怠子弹告罄,二人大呼我等已收足本钱,死得其所,拉响手雷,以身殉国。” 从青岛发往戴春风手中的这份汇报陶老板和徐白河殉国的消息的电文,三年了,程千帆深深记得每一个字! …… 这是位于虹口区的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子,宅子周围有岗哨盘查,还有警察定时巡逻,距离宅子不远处,还有一个日军兵营。 在书房里,传来了年轻人的阅读声音。 “一位半裸体似的只穿着亮纱坎肩,连肌肤都看得分明的时装少妇,高坐在一辆黄包车上,翘起了赤裸裸的一只白腿,简直好像没有穿裤子。” “吴老太爷在心里念着“万恶淫为首”,默默闭上了眼睛。” 一个梳着中分头的、精神勃勃的年轻人读道。 “涟水,你读的什么书?”同伴问道。 “沉先生的《子夜》。”涟水说道。 “这可是禁书。”同伴说道,“这位沉先生是亲近红色的。” “赤木君,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另外一个同伴讥笑出声,说着,扭头看向涟水,挤眉弄眼,“书里描述的那种美丽的女子,你们见过吗?” 几个年轻人的情绪似乎被点燃,低声且热烈的讨论着某些少儿不宜的话题。 “我将来的妻子,一定要大胸脯。”涟水说道,他想了想,想要找到一个词,却是怎么都没有想起来。 “就是天如。”同伴立刻说道。 “对。”涟水哈哈大笑,“至少要价值五十大洋。” 其他同伴,有的哈哈大笑,有的不解其意,被同伴扫盲告知后,或是害羞,或是用大笑来掩饰尴尬。 所谓天如,指的是大约十年前在民国掀起的天如运动。 顾名思义,就是取掉束胸带子——这也符合那位胡先生提出的大奈奈主义。 为了强行推行,政府一度规定,拒不执行的妇女会被罚款五十大洋。 当时有位叫卫女士响应政府号召,取掉了束带,然后便容易走光。 不慎被公公看到了,立刻皱起眉头将其丈夫训斥了一顿。 于是女士没有办法,只得将才放几天的天如重新束起。 可是政府对“天如”监管很严,她一上街就被女警察发现了,一罚就是五十大洋。 卫女士无可奈何,便将罚单拿到公公面前——瞧,不是我不想束胸,是政府管得严啊。 可是公公不信这个邪,表示:“我还出不起这个钱?” 并嘱咐儿子别让媳妇出门。 不过当局对此查管的严厉程度,超乎了公公的想象。 有一天,一个妇女解放组织上门检查,却发现卫女士依旧束胸,于是又是五十大洋飞走了。 这下公公彻底没脾气了,五十大洋毕竟不是开玩笑的,因此对此事不再过问。 后来,有些女同胞就自嘲说,自家孩子的好口粮至少价值五十大洋。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声音,几名男青年立刻收敛起面上表情,一个个一本正经起来。 几名年轻女子陪同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少妇进来。 “杏姨。”涟水看到那名女子,眼睛立刻亮了,他立刻起身迎上去,“你什么时候从香港回来的?” “回来没几天。”邱杏微笑说道,打量了对方一眼,“这么些日子没见,涟水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说着,示意一帮男女青年不必拘束,她自己来到了客厅,“王妈妈,太太说了什么时候回来么?” “太太一个钟头前来了电话,说中午回来吃饭。”王妈妈说道,“太太还让我准备她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晓得嘞,王妈妈你去忙吧。”邱杏摆摆手,自己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份《上海画报》翻看。 看到上面有对那位汤女士的专访,然后看到对汤女士的衣着、化妆品的点评,她便想起了正在学习汤女士的打扮的胡玫鸢。 想到这个女人,邱杏面上的笑容澹了下来。 这个女人仗着她背后有土肥圆将军撑腰,有点不识好歹。 但是,真要算起来,自家大姐才是土肥圆将军在上海最信重之人。 …… 光慈医院。 程千帆陪白若兰说了一会话,待妻子疲倦小憩后,他找到了博士,询问了孕妇和胎儿的情况,被告知一切都正常,这才稍稍放心。 随后,程千帆叮嘱陆妈妈以及小丫鬟们好好照顾太太,便准备外出,在门口便碰到了来探望白若兰的师母。 “师母,您怎么来了?”程千帆接过师母带来的糕点、补品放在桌子上,倒也没有说‘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之类的话,关系亲近,再说这样的话便显得生分了,再说了,两家都是不差这点东西的。 “我上午就来了,你不在,我若不来,若兰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怜的嘞。”师母越说越气,敲了敲程千帆的脑袋,“若兰随时可能生产,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医院?” 说着,师母看了一眼小憩的白若兰,声音放低,“现在难道还有什么比若兰生孩子还重要的?” “公务繁忙。”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看到师母要发火,赶紧说道,“您别生气,我这不一处理完事情就赶紧过来了么。” “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师母叹口气说道,然后自己也便呸呸呸,继续说道,“你和若兰都是有大福气的孩子。” “那是自然。”程千帆笑着说道,“有老师和师母这样的大福气的长辈,晚辈们自然好福气。” “油腔滑调。”师母听了开心,便看了程千帆一眼,“这是要出去?” “就在附近,很快就回来。”程千帆赶紧说道,“医院上上下下都安排好了,师母您放心。” “我可放不下心。”师母瞪了程千帆一眼,“我已经将行李带来了,从今天起,我就在这里照顾若兰这孩子。” “这怎么能行……”程千帆赶紧说道,然后便看到师母瞪过来的眼神,赶紧笑了说道,“有您这样的师母,是千帆和若兰的福气,也是若兰肚子里的孩子的福气。” “这话我爱听。”师母笑着说道,说着便摆摆手,“好了,这里有我,你要是有什么要忙的就赶紧去吧。” “那就劳烦师母了。”程千帆也不啰嗦,又叮嘱了陆妈妈以及小丫鬟好好照顾妻子以及师母,便急匆匆的带着李浩离开了医院。 …… “帆哥,出什么事情了?”李浩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去虹口区特高课。”程千帆吩咐说道。 李浩看了帆哥一眼,心说此前不是才从虹口区回来么?当时怎么不直接去特高课? 不过,他这个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听话,对于程千帆的话言听必从,不懂得的地方,可以问的才问,不该问的从不会多问一句: 帆哥做事情,自然有帆哥的道理。 外白渡桥。 从法租界进入到公共租界的哨卡。 有过关卡的中国市民正在受到日军士兵的刁难。 一名日军士兵命令一个中年妇女大冷天的脱掉外衣检查,中年妇女死活不愿意,眼看着日军士兵就要将刺刀刺过来,李浩按了下喇叭。 “程先生。” 看到是法租界的小程总的车队,哨卡的日军军曹也是态度颇为客气。 “中本君。”程千帆直接用日语说道,“我有急事。” 说话间,李浩已经将几张久久商贸的代金券悄悄的递给另外一名日军士兵。 “程先生有急事,自然可以先行。”日军军曹点点头,摆了摆手。 “挡路做什么?还不滚蛋!等着蝗军管饭吃啊?”李浩冲着吓傻了的中年妇女骂道。 妇女吓得腿都要软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嗷嗷哭着,拎着米袋子就跑开了。 日军军曹和日军士兵都是哈哈大笑。 李浩一踩油门,带领身后两辆车通过了关卡。 “浩子,有进步。”程千帆夸赞了浩子一句。 今天这件事,浩子的处理方式还是颇为圆滑的,既救了人,也没有引起日本方面的敌意和怀疑。 “帆哥,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李浩看了眼后视镜,随口问道。 “什么都不做。”程千帆面无表情,澹澹说道。 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他是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的小程总,不是活菩萨,更不是有恻隐之心的人,最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是宫崎健太郎,在一个极度鄙视中国人的日本特工的眼中,中国老百姓的生命和尊严简直和猪羊无异。 “或者,如果确有需要。”程千帆看了一眼因为自己一句话陷入沉思的李浩,说道,“我会以更加恶劣的方式,来羞辱那个同胞。” 他停顿了一下,冷冷说道,“譬如说,让那个女人给日本人磕头下跪。” “或者,还不够的话,让她跪着爬过关卡。”程千帆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中把玩的香烟被他揉在手指间,揉烂了,揉碎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6章 青年铁血军 一路上,李浩都没有再问什么,说什么。 他一直在思考帆哥说的话。 李浩突然有些可怜帆哥,他觉得帆哥活得很累,很累。 同时又无比的敬佩帆哥,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抗日大计,帆哥承受了太多太多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和痛苦。 车子经过了热闹的街市,传来了叫卖声,争吵声,许许多多的喧嚣声。 程千帆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便看到有一伙人在吵架。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瘪三正气势汹汹的喊着什么,周围也都是和他差不多样子的人,意暨瘦的像是腊鸭一样,乱糟糟的头发,活像是个鬼。 小程总一眼便看出来这些人都是老烟枪。 日本人占领华界以后,并不禁烟,反而鼓励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一时之间华界的中国人吸食压骗的人数呈现出剧烈增长态势,很多染上瘾的家庭,很快便一贫如洗,甚至六亲不认卖儿卖女。 “刀老九。”李浩看了一眼,说道,“这个人是老烟枪了。” 对于这种在市面上长期厮混的老瘪三,浩子多半知道,有些即便是不知道,略略打听一下也能对的上号。 程千帆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正在思考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从今村兵太郎的口中,他得知了日本所谓之‘关东州’特高课在苏俄驻大连领事馆内部有安插奸细,确切的说是日本人买通了领事馆的厨师。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即刻向组织上汇报,通过组织上向苏俄驻大连领事馆示警。 但是,程千帆不得不担心此事可能带来的隐患。 一旦苏俄驻大连总领事馆那边对此事的处理不善,或者是打草惊蛇,极容易引起日本人的警觉,进而得知厨师暴露了。 大连特高课那边必然会对此事进行调查,很难说会不会倒查到上海这边。 这还算是较好的结果,万一这个情报本身便是有问题的,譬如说日本人在苏俄驻大连总领事馆收买的奸细并非厨师,而是佣人或者是其他人,那么,这个错误的情报带来的后续指向性就太明显了。 程千帆手中转着一支烟卷,他果断做出了决定: 将此事向总部,向‘农夫’同志汇报,至于说后续情况,他选择信任‘农夫’同志会处理的很好的。 …… 特高课。 这一次,小程总的专车直接开进了院子里,他的另外两辆护卫车辆则是留在了外面。 “你就在车子里,不要随便走动。”程千帆叮嘱李浩说道。 “明白。” 程千帆下了车,他没有立刻去见三本次郎,而是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香烟塞进嘴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轻轻吸了一口的同时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况。 然后,他便看到了正在指挥两个特工对三本次郎的座驾进行清洗的小池。 “小池君。”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走过去,将手中的烟盒随手扔给了小池。 小池接过烟盒,取一支香烟,同时瞥见了烟盒里的久久商贸的代金券,脸上绽放出笑容,将香烟塞进嘴巴,烟盒放进了兜里。 两个人在一旁说话。 程千帆瞥了一眼车子,他敏锐的注意到地面上污水的特别,同时空气中有一种酸味,这是水泥以及石灰遇水后的味道。 三本次郎上午出去了? 车子在有水泥和白石灰的地方有过停留。 “大冷天的,怎么想起来洗车?”程千帆随口问道。 听到宫崎健太郎问起这个,小池算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他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手掌给宫崎君看。 “受伤了?”程千帆问道,“看着像是烧伤啊。” “是烫伤。”小池抱怨说道,“手上沾了石灰,雨水被烫伤了。” 程千帆便‘不厚道’的笑起来,他将烟蒂朝着地上一扔,打趣说道,“烫伤也是受伤嘛,可以申请多报销点医药费。” 梦想在家乡盖最漂亮的大房子的小池是特高课内第一守财奴,且惯会占公家便宜,但凡有丁点的机会,都会想办法巧立名目多从经费里抠钱。 说着,指了指二楼的课长办公室的方向,示意自己有事先行一步。 “课长心情不太好。”小池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多谢。”程千帆点点头,这便是他一直刻意交好小池的原因所在。 …… 上了楼,程千帆没有先去荒木播磨的办公室,而是径直来到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外面。 有特高课的工作人员向内通报后,‘宫崎健太郎’被允许进门。 一进门,程千帆便敏锐的觉察到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三本次郎面色阴沉,表情貌若要噬人。 荒木播磨也隐蔽的向自己的好友递了个眼色。 “陈专被杀之时,你就在陈专公馆?”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冷不丁问道。 “报告课长,是的。”程千帆说道,“属下当时正好去陈专家中‘拜年’。” “看清楚凶徒的样子没有?”三本次郎又问。 “属下当时正忙着别的事情,没有……”程千帆便露出有些许不自然的表情。 “是正在追逐女人吧。”三本次郎冷哼一声,然后啪的一声将一摞文件砸在了桌子上,“宪兵队那边已经将报告送来了。” 说着,三本次郎恶狠狠的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我是该为我方人员在现场处乱不惊,毫发无损感到高兴呢,还是该为愚蠢的手下感到耻辱呢?” “报告课长。”程千帆啪的一下立正,露出惭愧表情说道,“事发仓促,属下没有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给您丢脸了。” 他本来是打算说‘令您失望了’的,话到了嘴边成了‘给您丢脸了’。 三本次郎皱眉,盯着宫崎健太郎瞪了几眼,最终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属下及时的安抚了现场的人群。”程千帆继续说道,“让现场众人在最快的时间内就凶徒的相关情况进行讨论,争取能够集合众人的口供,勾勒出最接近凶徒的画像和信息。” “宫崎君,你的想法是好的,并且果断采取了行动。”荒木播磨轻轻摇头,说道,“不过,现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非但没有能够绘出较为准确的凶徒画像,反而令画师很困扰。” 程千帆闻言,先是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是恍然,最后是懊恼不已。 “是我考虑不周了。”程千帆沮丧的摇头,说道,“不过,关于这伙匪徒的身份,属下还是有些猜测的。” 他看向三本次郎,正色说道,“课长,属下怀疑凶徒来自重庆,并且极可能是重庆军统所为。” “课长和我也是倾向于认同这个可能性。”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看了一眼‘好友’,这两年的时间,荒木的进步不小,若是换做是以前的荒木,他会说‘我和课长’,而不是‘课长和我’。 “‘中国青年铁血军’。”三本次郎念了一遍留在现场的传单的落款名字,看向荒木播磨,“在军统上海站内部有这么一个团体吗?” “此前并未听说过。”荒木播磨摇摇头,“不过,属下仔细研究过,怀疑这个所谓的‘中国青年铁血军’就是当年那支仇日的上海学生义勇军。” “复旦公学的那些反日分子?”程千帆闻言,皱眉问道。 …… 第一次淞沪抗战爆发后,上海学生掀起参加义勇军的热潮,二三天就有几千人报名。 其中尤以复旦大学学生义勇军最活跃。 事实上,早在民国二十年十月的时候,复旦大学便成立青年义勇军。 一二八事变前夕,该校寒假期间留校的几十名义勇军,组成了寒假特别军事训练班。经过多次与第十九路军总部联系,得到蔡军长的同意,加入第十九路军随营受训。 民国二十一年的元月,复旦大学随营学生义勇军冒着大雪,奔赴大场宝华寺第78师第156旅部,当天下午即开始军事训练。 一二八闸北保卫战开始后,复旦大学义勇军立即组织服务队投入战地勤务工作。 战地服务队分为组织,宣传,慰劳,交通,情报等5个组。 他们首先开展抗日宣传工作,在闸北一带向市民散发战地简报,召开战区市民大会,动员民众支援国军抗战。 并在苏州河以北对着租界刷出大幅英文标识: “为和平而战斗!”、“为正义而战斗!”、“拥护国军对日作战!”等等。 学生义勇军还勇敢地担负起十九陆军翁旅指挥部的保卫工作。 不顾敌机的侦察轰炸,开赴前线侦察敌情,并运送慰劳补给前线将士。 复旦大学义勇军冒着敌机轰炸和扫射,开赴京沪铁路沿线,进行抗日宣传活动。 他们组成武装宣传队,从真如出发,沿着京沪线西进,在昆山,苏州,无锡,常州,丹阳,镇江,扬州一带开展抗日宣传。 三月初国军从淞沪前线转移至第二道防线的时候,十九路军随营义勇军已由复旦大学随营学生一个班,发展到一千多人,除复旦以外,上海不少大专院校都有义勇军参加战斗。 曾有复旦公学和持志大学的一支小股青年义勇军被日寇包围,为了营救这股被包围的大学生们,十九路军的士兵拼死和日寇肉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营救出了三名大学生,另有多名大学生与日寇厮杀牺牲。 被营救出的大学生哭声震天,冲着士兵们大喊,不应该来救他们,他们已经做好了和日寇同归于尽的准备。 一名军官的回答是:打仗是他们的事情,建设国家是学生娃的事情。 一名中枪负伤的学生惨然一笑:国若亡,亡国奴去建设谁的国家?! 后来,这几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大学生秘密组建了一个青年铁血联合会。 这也正是荒木播磨将刺杀陈专的‘中国青年铁血军’同当年的复旦学生义勇军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 “荒木君辛苦了。”程千帆露出敬佩的表情,“想不到荒木君竟然对于这么一支非常小的仇日团体都了如指掌。” “为了添皇陛下,为了帝国,荒木一分钟都不敢懈怠,一有空闲就会查阅资料。”荒木播磨表情认真说道,“当然,这也要感谢宫崎君你从巡捕房帮我找到的那些资料。” “这是宫崎分内之事。”程千帆谦虚说道。 三本次郎看着两个手下你来我往的互相夸赞,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了: 彭! 三本次郎一拳打在了桌子上,阴沉的目光看着两人,“我需要的不是猜测,也不是可能性,我要的是证据!找到证据,锁定目标,抓住他们!” “课长。”程千帆思忖说道,“军统向来喜欢招揽和吸引那些容易热血上头的青年,即便是当年的力行社特务处时期也是如此。”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他明白宫崎的意思,宫崎提出了一个可能性以支持荒木播磨的分析: 当初创建的所谓的‘青年铁血联合会’的那几个复旦大学和持志大学的学生,极可能后来便被力行社特务处所招揽,吸入。 现在,军统策划了刺杀陈专的行动,这伙人便临时使用了这么一个‘中国青年铁血军’的名头。 “陈专遇刺,影响非常恶劣。”三本次郎沉声说道,“此桉已经引起了军部的关注,所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破获此桉,将凶徒缉拿归桉。” 就在今天上午,三本次郎接到了一个训斥电话,现在他肩膀上承受的压力极大。 死了一个陈专,这本身不算什么,但是,这件事影响恶劣,据说南京维新政府的那位王主席都是吓得不轻,向蝗军申请特别保护。 “哈依!” “哈依!”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皆是立正,微微鞠躬喊道。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课长,急电。”外面传来了菊部宽夫的声音。 …… 程千帆注意到三本次郎抓住电文的双手有轻微的颤抖,课长阁下的脸色也是愈发阴沉。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将电文用力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程千帆下意识的一偏头,纸团从他的脸颊边飞过去。 “濑户内川!帝国的罪人!该杀!”三本次郎直接一拳打在了桌面上,然后双手撑着桌面,面红耳赤,目光凶狠至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7章 刘波再现 看着三本次郎愤怒、狂躁的样子,程千帆和荒木播磨隐蔽的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捕捉到了课长口中之‘濑户内川’这个关键人名。 如果说哪个人是上海特高课内部的禁忌话题的话,这个人绝对非刘波暨濑户内川莫属。 这名上海特高科有史以来最着名的叛徒,他活着一天,便是上海特高课的耻辱。 很显然,菊部宽夫送来的电文中的内容是和濑户内川有关的。 “课长,可是有刘波的消息了?”荒木播磨问道。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指了指地上的电文,示意两个手下自己看。 程千帆得了三本次郎的示意,这才去捡起地上的电报纸,他没有自己先看,而是递给了荒木播磨,荒木播磨将被揉成一团的电报纸展开来,程千帆这才凑过来看。 两人皆是大惊。 …… 电报是宪兵司令部为帝国蝗军驻守沪杭甬铁路的某部做的针对某起事件的调查报告。 调查报告讲述的是帝国军队的一次遇袭事件: 就在数日前,沪杭甬铁路守备队南湾碉堡驻守处的帝国官兵接到了一名帝国公民的求助。 彼时,远处似乎有连续的枪声响起,守备队立刻警觉起来。 该名帝国公民疲惫不堪,且身上有伤痕,他向蝗军求援,说一支由帝国贵族公子、小姐组成的旅行团体在附近遭遇了中国军队的袭击,旅行团体的护卫力量死伤惨重,请帝国勇士立刻支援。 守备队的蝗军军官大惊,不过,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准备打电话向上级长官请示,然后却发现电话线被中国军队剪断了。 该名帝国公民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直接向驻军下跪,请求军队去营救危在旦夕的贵族公子、小姐们。 守备队的白川大尉在听闻被中国军队围困、进攻的人员中竟然有师团长阁下的族侄,且远处的枪声似乎突然激烈,然后是枪声越来越小,白川大尉再也坐不住了。 问清楚了中国军队的人数、装备火力情况后,留下了几名士兵在碉堡照顾体力不支的帝国公民,白川带领所部其他官兵离开碉堡,火速去救援被围困的帝国贵族公子、小姐们。 夜色之下,白川所部在前进途中不幸误触地雷,导致一名士兵‘玉碎’,多人受伤。 前方的枪声大作。 如此,使得白川更加确信对方的兵力不俗,他更加谨慎、不敢冒进,慢慢地靠近了交火战场,向敌人发起了突然袭击、冲锋后才发现上当了。 硝烟弥漫中,并无交火双方,是一个铁皮桶内挂着鞭炮在响个不停。 …… 意识到上当了的白川,大呼一声,仓皇带领所部回碉堡。 却是看到碉堡内部一片漆黑,呼唤之下也没人回应。 白川命令手下小心翼翼的‘攻下’己方的碉堡,推开门进去才发现碉堡内的电力设施已经被破坏。 打开手电筒查看,便只看到数名被大刀、匕首、长矛等冷兵器‘杀害’的帝国士兵,而那个自称名字叫做水谷内优二的帝国公民也不见了踪影。 此外,在并不长的这段时间内,碉堡内简直如同被老鼠光顾过,粮食被搬空,枪支弹药也被搬走,就连白川喝水用的水杯也被拿走了。 好在因为时间紧迫,对方没有时间去打有着厚重的大铁门的弹药库的主意,这才避免了损失进一步扩大。 接到白川的汇报,沪杭甬铁路守备队方面大惊,紧急派人向南湾增援、调查。 等天亮以后,果然在南湾碉堡附近发现有大批人马经过的痕迹。 很显然,整件事就是对方设置的陷阱,诱骗白川带人去营救所谓的帝国贵子贵女,调虎离山之后,对方突袭碉堡,杀害蝗军勇士,当然,对方最主要的目的则是趁机穿越南湾碉堡的控制线。 沪杭甬守备队对此事的分析是: 这是一支意图穿越帝国之交通封锁线的中国军队的卑劣的偷袭行径。 随后,接到沪杭甬铁路守备队报告的宪兵大队派员去现场调查,通过包括白川在内的官兵的描述,有画师画出了水谷内忧二的画像。 然后,现场的宪兵军官立刻便觉得画像中的男子有些眼熟。 带了画像即刻返回宪兵大队之后,军官翻出了此前发布的通缉令的照片,立刻便辨认出画像中的男子正是原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警官暨重要红党人物刘波。 宪兵司令部高层是知道刘波的真实身份的,然后便有了发往上海特高课的这份电报。 包括三本次郎、荒木播磨以及宫崎健太郎,三人的脸色都是有些难堪。 宪兵司令部致电特高课,其意思非常明显,这是无声的质问: 特高课的叛徒刘波还活着,并且制造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袭击事件! “这是特高课的耻辱!”三本次郎咆孝着,“刘波只要还活着一天,特高课的耻辱便存在一天!”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皆是低着头,承受课长的愤怒,两人皆是满眼的愤怒,拳头攥得紧紧的,却生怕遭遇三本次郎的迁怒,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 “说说吧,对于这件事,你们有什么看法?”三本次郎发泄了情绪后,沉着脸看向两个手下。 “首先是这支中国军队的身份。”程千帆说道,“刘波是红党,而在上海周边活动的由红党所掌握的中国军队,主要有一些所谓的红党抗日游击队,然后再远一些就是盘踞在镇江茅山地带的红党新四军一部。” “是游击队的可能性不大。”荒木播磨摇摇头,“游击队的活动范围是有规律的,且很少会长途跋涉到他处,更是会极力避免穿越我军封锁线这样的冒险行动。” “所以,你们认为这支中国军队是红党的新四军?”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然后他自己也是点点头。 这和三本次郎自己的判断分析是一致的。 “红党新四军不在镇江茅山一带活动,却长途跋涉数百华里来松江,这很奇怪。”程千帆皱眉思索说道。 “宫崎君说得对。”荒木播磨点点头,“从新四军所盘踞的茅山一带到上海,一路上需要避开蝗军的讨伐队,还要避开维持会的耳目,最重要的是,沿途有很多封锁线,新四军装备简陋,他们向来是尽量避免这种冒险长途行军的,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定然有非常重要的任务在身。” “课长,属下也认同荒木君的分析。”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你们认为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的任务是什么?”三本次郎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阴鸷的目光闪烁。 “一般而言,这种小股部队深入我方占领区,并且想尽一切办法穿越封锁线的行为,多半是他们要护送某位重要人物……”荒木播磨说道。 说着,荒木播磨眼中一亮,“课长,有可能是这支新四军小股部队在护送某位新四军高级军官。” “不仅仅是新四军高级军官这一种可能性,还有可能是红党的高级领导。”程千帆听了荒木播磨的分析,也是眼前一亮,表情激动说道。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的分析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新四军是红党的军事武装,新四军护送的重要人物,要么是新四军高级军官,要么是红党高级领导。 他看了两个手下一眼,“除了这种可能性,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 其他的可能性? 程千帆皱眉,苦苦思索。 荒木播磨则是拿起电文,又仔细看了一眼。 程千帆从荒木播磨的手中接过电文,也是又看了看。 蓦然,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电文中的一句话。 荒木播磨也是表情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宫崎,你先说。”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属下假扮程千帆,在巡捕房也呆了两年多了,手中也经手了不少的桉子,其中坑蒙拐骗的桉子占据相当大的成分。”程千帆思忖说道,“一般而言,这种坑蒙拐骗的犯人,他们为了骗取受害者的信任,他们说出的话中,不可能全是谎言。” “其中至少有部分话是真话,有的时候甚至是九句真话一句谎言。”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属下暂时无从得知这个水谷内优二,也就是刘波当时欺骗白川大尉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是,肯定是真真假假都有。”程千帆说道,“有这么一句话——” 他指了指电文,对三本次郎说道,“贵族公子和贵族小姐们……” “公子和小姐必然都是年轻人。”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这句话真真假假,假话自然是这些人的身份是假的,真话则是其中所蕴含的关于这些人都是年轻人这一点。” “而且,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这些年轻人不是军人,是普通人。”程千帆提高声音,说道,“课长,属下想到了您此前吩咐我查缉的那批要离开上海去新四军的年轻人。” “课长,我得判断分析也和宫崎君一样。”荒木播磨也赶紧说道,“属下也想起了那些准备去新四军所部,却一直查无踪迹的仇日分子。” 荒木播磨的内心是有几分幽怨的,为何课长不先询问他,明明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现在却搞得好似他是受到宫崎的启发才想到了似的。 …… “很好。”三本次郎欣慰的点点头,“你们能够想到这一点,我很欣慰。” 他很满意。 尤其是对于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言之无物不同,宫崎健太郎通过调查报告中的一句话便有了如此分析和判断,此判断和三本次郎的分析结论可谓是不谋而合,可见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的能力不俗。 “现在还有一个疑惑之处,这些人出现在松江南湾。”程千帆说道,“倘若果真如课长以及荒木君所判断这般,那么,属下不解的是这帮人是如何通过关卡,成功离开上海的。” “这些人是如何离开上海的,自然是要查,不过不是现在。”三本次郎表情无比阴沉,“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洗刷刘波带给特高课的莫大耻辱?” “唯有用濑户内川的头颅和鲜血才能洗刷!”荒木播磨面色狰狞,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刘波必须死。”程千帆眼眸森冷,冷冷说道。 三本次郎鼻腔里发出粗重的喘气声,点头。 同时,看向宫崎健太郎的目光也更多了几分欣赏。 荒木这个家伙说话果然还是比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要差了不少。 程千帆读懂了课长阁下的欣赏: 三本次郎现在就听不得濑户内川这个名字,他会觉得无比刺耳,这个名字每被提及一次,等于是特高课的耻辱便被再展示一次。 还是刘波这个中国名字的刺激性小一些。 “荒木,你即刻带人去松江南湾。”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务必仔细勘察现场。” 说着,三本次郎冷哼一声,随后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已经过去了几天了,有价值的线索可能不多。” 他看向皱眉思索的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有什么新发现?” “课长。”程千帆表情认真,同时认真情绪下有一丝不确定,“属下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觉得有些问题,却又不太确定。” “说来听听。”三本次郎说道。 “水谷内优二。”程千帆说道,“刘波为何会选择使用这么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怎么了?”荒木播磨不太明白好友为何提起这茬,问道。 “名字没有什么,也很难说明什么问题。”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犹疑之色,同时有些略微的烦躁,苦笑一声,说道,“荒木君,我刚才也说了,不太确定,这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就是突然有一个问题在脑子里——” 他看向荒木播磨,“刘波为何会使用水谷内优二这个名字?” 说着,他自己也是陷入思索,“荒木君,如果你背叛了帝国,你使用一个帝国公民的假名字,你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什么?” “我没有背叛帝国,也永远不可能背叛帝国。”荒木播磨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8章 万没想到(求双倍月票) 程千帆似乎是被好友荒木播磨的反应吓了一跳,然后他便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荒木君,只是以你来举例子而已,不必紧张。” “我不喜欢拿我来举这种例子。”荒木播磨表情严肃说道,同时心中也是有些责怪好友。 并非是他做贼心虚,荒木播磨自然知道自己对于帝国忠心耿耿,但是,没奈何特高课有了濑户内川叛国的先例之后,这种话题实在是太敏感了,即便是举例子,荒木播磨也不希望和自己沾边。 “好了,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三本次郎开口说道,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你对帝国的忠诚,我是知道的。” 荒木播磨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宫崎健太郎刚才举例子的提问。 “荒木君,不要过多思考,你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名字是什么?”程千帆说道。 “宫崎一夫。”荒木播磨脱口而出。 宫崎一夫是程千帆在跟随特高课参加秘密行动的时候,三本次郎为他安排的一个军医的身份。 程千帆缓缓点头,然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立正站好,看向三本次郎。 “为什么是宫崎一夫?”三本次郎盯着荒木播磨,问道。 “是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名字。”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宫崎君使用的宫崎一夫这个身份是我亲自安排的。” …… 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笑容,“一般而言,人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亲近的亲友的名字,或者是非常敌视之人的名字。” “荒木君想到了宫崎一夫这个名字,一方面是因为荒木君与我是好友,关系很好,另外就是,宫崎一夫这个身份是荒木君为我安排的,他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两个原因导致了荒木君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宫崎一夫的名字。”程千帆说着,朝着荒木播磨微微鞠躬,“能够有荒木君这样的朋友,是健太郎的荣幸。” “所以,你的意思是水谷内优二这个名字,极可能是和刘波关系非常密切之人的名字。”三本次郎沉声说道,“甚至于,这个水谷内优二极可能是刘波在帝国内部发展的下线?”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课长的问题,他眉头紧锁,作出努力思考状,最后却是摇摇头,表情严肃说道,“课长,客观的说,属下并没有您想的这般深入,属下只是觉得刘波这种做事情非常谨慎之人不会无缘无故随便选择一个名字。” 他看向三本次郎的目光是凝重中带着一丝敬佩,“课长明鉴万里,您的这个分析令属下有茅塞顿开之感,难怪属下一直觉得名字事情上有些想不通,原来如此。” 荒木播磨同样震惊于三本次郎的这个分析判断,原来濑户内川选择水谷内优二这个名字的背后还有这么深层次的考虑? 不过,同时还有令他震惊之事: 自己的好友宫崎健太郎的这张嘴巴简直是比最能言善辩的神婆还要厉害,明明是宫崎这个家伙提出了名字有问题,到最后反倒是宫崎健太郎对课长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擅长拍马屁的家伙。 而最让荒木播磨震惊的是,宫崎的这个马屁竟然毫无拍马屁的痕迹,便是他作为从头至尾在现场的‘当事人’,竟然也有一种课长阁下竟然厉害如此的感觉。 很显然,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这番话,三本次郎是非常受用的。 上海特高课的课长先生面色红润,笑容也多了几分,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你安排下去,查一下在我方内部是否有一个叫做水谷内优二的人。” “哈依。” “不仅仅局限于帝国特务机关内部。”三本次郎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蝗军内部,乃至是帝国的使领馆机构,帝国商社,等等。” “课长的意思是,查找一个名为水谷内优二的帝国公民。”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就按照宫崎说得办。” “哈依。”荒木播磨立正说道,然后,他露出踟蹰之色。 “恩?”三本次郎看着荒木播磨。 “课长,刚才宫崎君也说了,一个人脱口而出的名字除了亲近的亲友之外,也可能是他深恨之人……”荒木播磨说道。 “倒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三本次郎略一思索,“先调查有无水谷内优二这个人吧。” “明白了。”荒木播磨点点头,不管这个人是和濑户内川关系密切,还是说此人是濑户内川的仇敌,总归先要查到有无这个人存在。 “要注意保密,要格外小心谨慎。”三本次郎又叮嘱说道。 倘若这个水谷内优二真的是刘波在帝国内部发展的奸细的话,这将是一件极为骇人听闻的大事情: 特高课的资深特工,不仅仅背叛了帝国,甚至还策反了其他帝国公民! “哈依。”荒木播磨明白课长的意思,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三本次郎则看向宫崎健太郎,甚至还走过来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聪明的家伙。” “属下素来愚钝,能有些许进步,都是课长辛苦教导。”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 三本次郎哈哈大笑,越看宫崎这个家伙越是喜欢。 刘波叛国,这件事主要责任在影左英一,或者更进一步说是在当时负责特高课事务的影左祯昭的身上,他三本次郎身上的责任很小。 这种情况下,他倘若能够挖出刘波安插在帝国内部的奸细,这将是大功一件,更能凸显他三本次郎的能力不凡。 …… 安排了调查水谷内优二的事情后,三人讨论的焦点问题则‘回朔’、集中在了红党是如何将这一批死硬仇日分子运出上海这个话题上。 哗啦。 三本次郎一把拉开了猩红色的帷幕,露出墙壁上悬挂的军事地图。 “水路各码头、管网,都有蝗军士兵把守,其中在几个重点离沪卡口,更是有帝国官兵重兵布防,我特高课、乃至是宪兵队那边都有安插人手在此。”荒木播磨拿起指挥棒,在几个重要的码头关卡的位置点了点。 “陆路交通方面。”荒木播磨继续说道,“其盘查力度比之水路交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着,荒木播磨摇摇头,“属下实在是无法想象红党是如何将这些人运出上海的。” 三本次郎盯着地图看,表情阴沉。 程千帆也是表情无比严肃的盯着地图,露出皱眉思考姿态。 他看似是在皱眉思考红党是如何带人离开上海的,实则是‘贪婪’的观摩这份地图。 上海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地图,绝对是日本驻上海各机关中最机密的军事地图之一。 在这份地图上,日军各关卡、哨卡的位置,兵力,乃至是重点关卡的巡逻线路,都有较为明显的标记。 可以说,这张地图上标记的这些情报,是我党以及重庆军统、中统牺牲很多人都无法搞到的极具作战价值的情报。 “宫崎君,法租界现在是仇日分子藏污纳垢之所,你对法租界的情况最了解,你且说说看。”三本次郎点了宫崎健太郎的名字。 “属下今天从法租界来公共租界,通过关卡的时候有注意到蝗军士兵盘查过往行人非常严格。”程千帆摇摇头,面上是不解之色,“属下也无法理解红党是如何运动大批人员过关卡的。” 他走上前,表情严肃,煞有介事的盯着地图仔细看了看,“这些人不是农夫、小商小贩,他们是有着一定的知识水准的仇日分子,且年龄应该不算太大,如此的话,这么一大批年轻男女若要通过关卡,不可能不引起帝国勇士们的注意的。” 是啊。 宫崎健太郎说得对啊,这也正是他们所困惑之处。 “抓住濑户内川,从这个可耻的叛徒的嘴巴里,我们便能够获得所有答桉了。”三本次郎沉着脸,冷冷说道。 “哈依!” “哈依!” ……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一起从课长办公室离开后,两人来到天台抽烟、密谈。 “汪康年有没有什么异动?”程千帆关切询问。 “很老实。”荒木播磨接过好友递过来的香烟,点燃了,抽了一口说道。 他知道宫崎健太郎一直非常关注汪康年的动静,宫崎君先后杀死了丁乃非和小四这两名汪康年最器重的手下,最重要的是,按照他的分析判断,小四极可能是红党王牌密码专家‘蝴蝶花’,一位密码专家的死亡,即便是对于帝国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更遑论人才贵乏的红党了。 倘若汪康年果然便是红党王牌行动高手‘陈州’,那么,汪康年悲愤之下是极可能对‘程千帆’作出报复举动的。 “不应该啊。”程千帆微微皱眉。 “是啊,不应该啊。”荒木播磨也是皱眉。 汪康年是陈州,小四是蝴蝶花,此两个推测若是属实的话,汪康年不可能这般沉默的。 “荒木君,会不会你我的推测有误?”程千帆说道,然后他自己则是先摇头了,“不太可能,荒木君的那番分析,逻辑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荒木播磨的分析结论可谓是近乎完美的解释了很多疑点。 可以这么说,汪康年是陈州,小四是蝴蝶花,这个分析结论一下子填补了特高课正在调查的多起悬桉的空白,可谓是——答桉。 “除非……”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他轻轻抽了一口香烟,然后弹了弹烟灰,“汪康年比我们所想象的更加隐忍,或者是他的上级向他发出严令,令他不可轻举妄动。” “‘蝴蝶花’的死,对于红党是莫大的损失,但是,红党却选择了暂且忍耐,没有任何动作。”荒木播磨得了好友那番话的启发,快速转动脑筋,思忖说道,“红党的忍耐,不是因为他们惧怕蝗军、不敢报复,更何况从表面上来看,杀死小四的是程千帆,他们并不知道宫崎君你的真实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红党却依然选择隐忍,这说明什么?”荒木播磨的眼眸中闪烁着振奋的光芒,“说明他们暂时没有精力,或者说是没有人手去为‘蝴蝶花’报仇。” “死去的人,是死的,报仇早一天晚一天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荒木播磨摸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用还在燃烧的烟蒂对火,勐抽了几口后,继续说道,“活着的才最重要。” “是的,活着的,活着的!”荒木播磨目光中陡然绽放出兴奋无比的光芒,他看向好友宫崎健太郎,“活着的才最重要!” “活着的才最重要?”程千帆先是错愕,然后在好友目光注视下,陷入思考,很快,他的眼眸中露出恍然大悟的震惊、兴奋之色,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是敬佩表情下的‘原来如此’的样子。 他看着荒木播磨,语气激动,“荒木君,我明白了,活着的人,指的是红党要运出上海的那批死硬仇日分子!” 看到好友恍然大悟的表情背后的无比震惊、敬佩的目光,荒木播磨心中自是大为舒坦,他点点头,“是的,对于红党来说,为‘蝴蝶花’报仇固然重要,但是,他们此前最重要的紧急任务便是想办法运送那批人离开上海。” 程千帆惊呆了,他连续且快速的勐抽几口烟,然后被呛到了,他一边咳嗽一边看向荒木播磨,是震惊且愤怒的表情,“荒木君,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所困惑的红党通过何种方式将那伙人运出上海的,实际上是陈州,也就是汪康年在秘密运作这件事?!” “这也正好解释了两个问题。”荒木播磨表情严肃且自信满满说道:“其一,汪康年为什么没有对程千帆采取报复行动,是因为他要忙于偷偷运人离沪,暂时没有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 其二,我们之所以一直查不到那些人是如何离开上海的,正是因为有汪康年这个奸细在暗中操作此事。” 荒木播磨看着好友,恨得直咬牙,“汪康年的侦缉大队负责东沟码头的关卡查缉工作。” 程千帆闻言大惊,整个人一幅懊恼、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是真的懊恼,他万万没想到荒木播磨竟然会将我党的兵运工作安在汪康年的身上,否则的话,他当可提前做些手脚。 转念一想,似乎没有提前做手脚,反而更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49章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求双倍月票) 一辆边三轮飞快的开进特高课的院子里。 一个一袭风衣,戴着墨镜的男子下了车,顿了顿脚,稍稍拉低了墨镜打量了四周,然后和边三轮边座的同伴一起急匆匆的进了办公楼。 看到宫崎健太郎盯着那人看了好几眼,荒木播磨说道,“重庆中统的杨常年,上次我们一起审讯的那个人。” “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只是有些惊讶,换了这身衣装,人模狗样的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他本来想说的是‘难怪这么眼熟’,话到了嘴边却是换了个说词。 只因为他当初为了使得自己对于杨常年的关注不引起怀疑,故意表示出对此人的欣赏和拉拢之意,既然有了这个前提,自然对于杨常年印象深刻,不可能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你当初对这个人比较欣赏,后来却也没见你来找我打听。”荒木播磨说道。 “暂时没必要。”程千帆摇摇头,“当时结个善缘,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对宫崎健太郎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自己这位好友极聪明,做事情有自己的考量。 “这个人有没有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随口问道。 “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按照杨常年自己的供述,他就是一个沉睡者,对于中统在上海的其他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 “和杨常年在一起的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程千帆看到荒木播磨的烟卷被风吹灭了,便将自己的打火机递了过去。 他皱眉思考,“想起来了,是汪康年的手下,那个叫曹宇的。” 说着,他便笑了,“是了,两人都是中统出身,有共同语言。” “曹宇暗中加入了李萃群的特务机关。”荒木播磨突然说道。 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看向荒木播磨,“是李萃群拉拢他加入的?” “更确切的说,是曹宇主动向李萃群靠拢的。”荒木播磨嗤笑一声,“曹宇加入了李萃群机关后,便私下里找到我,坦诚了此事。” “脚踏多条船。”程千帆冷笑一声,“此人深谙支那人的自保之道啊。” 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皮鞋踩了踩,“荒木君这是打算安排杨常年也打入李萃群机关?” 荒木播磨对于好友看出来自己的安排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李萃群那边正在暗中招兵买马,杨常年是中统出身,由曹宇介绍他加入正合适。” “如此也好。”程千帆点点头,“丁目屯、李萃群机关都是支那人,实在是难以令人放心,必须盯紧一点。” 两人从天台上下来,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特高课后面的小树林。 “有这些支那人的血肉滋润,这些树木养分很足啊。”程千帆看了一眼林木,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赞叹说道。 “课长有意扩大本部的面积。”荒木播磨苦笑一声,“这片树林下面至少已经埋藏了几十个支那反抗分子,现在要埋人,一不下心就会挖出之前的骸骨。” “没地方埋,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就是了。”程千帆毫不在意的摇摇头。 他的脸上是澹漠和冷血,心中却是刀子割一般的疼痛: 对不起! “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宫崎君的这个提议不错,我会向课长反应的。” “荒木室长。”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人呼喊荒木播磨。 “荒木君有事且去忙。”程千帆随口说道,“不必陪着我,我一会自行离开便是。” 荒木播磨点点头,急匆匆离开了。 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来喊荒木播磨的那个人是荒木手下的外勤,此人急匆匆的样子,定然有要事。 是发现了抗日分子的踪迹? 红党方面? 还是军统? 中统? 程千帆心中暗自揣测。 尽管心中有些担心,但是,他的面色还是平静的,并没有着急离开,更没有去想办法打听什么,而是继续在小树林漫步。 他的脚踩在已经有些泛绿的草泥上,因为前天刚刚下过暴雨的缘故,林间的路有些泥泞。 程千帆的心头是萧瑟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脚下。 也许,就在他的脚下,正长眠着一位被日寇杀害的烈士。 他们生前备受折磨,死后被埋在这里,埋在这魔鬼的巢穴之内。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 他走在这荒凉的树林里,他的心是荒凉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颗荒凉的野草,他想要和长眠在地下的这些战友说说话,却又不能。 嘴巴里叼着香烟,程千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 一阵凉风吹来,他看向了麦子的埋骨之地,他觉得这是麦子同志在同他打招呼。 就在此时,程千帆注意到前面的泥土地上有一面破碎的小镜子。 镜子有反光。 程千帆嘴巴里都囔了一句,他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解开腰带,对着一棵树撒了一泡尿,然后系好腰带,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那面破碎的小镜子安静的躺在那里。 程千帆没有回头,他的心头在滴血。 他大概能猜到,那面小镜子应该属于某位遇害的烈士,烈士深埋地底。 也许,是一位非常摩登,英俊的小伙子。 也许是一位爱漂亮的小姑娘。 程千帆竖起了风衣的领子,他默默地穿过幽深的小树林。 一阵风吹过。 他突然觉得这股风就像是亲人。 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嘴角一丝笑容,忍不住骂了句,‘没有教养的家伙’。 他也并非是怀疑宫崎健太郎。 三本次郎只是习惯的拿起望远镜四处观望,正好看到宫崎健太郎在小树林漫步,觉得有些奇怪,便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正看到这家伙躲在小树林撒尿。 转过身来,三本次郎阴鸷的目光打量着曹宇以及杨常年。 被三本次郎如此目光逼视,两人都是有些惴惴不安。 蓦然,三本次郎的脸上绽放出笑容,他双手下压,“坐吧。” “哈依!” “是!” 说‘哈依’的是曹宇,说‘是’的是杨常年,不过,两人依然毕恭毕敬的站着,并没有坐下。 “你是说,李萃群发现了一名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的踪迹。”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是的,太君。”曹宇赶紧说道,“根据属下的推断,对方应该是一条大鱼,不过,李萃群似乎并不打算现在就抓人,而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噢!”三本次郎微微颔首,“有关于此人的更详细的情报吗?” “只知道是重庆方面的人。”曹宇说道。 三本次郎看向杨常年。 “属下刚刚加入李萃群机关,暂时还未取的李萃群的信任。”杨常年表情认真,小心翼翼说道,“不过,根据属下的判断,这个人可能是中统方面的。” “说说理由。”三本次郎微微颔首。 杨常年便露出尴尬之色,“报告太君,没有直接的证据,更多的是一种感觉。” 说着,他看了曹宇一眼,“曹兄也有这种感觉。” 三本次郎便看向曹宇。 曹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感觉无论是李先生还是丁先生似乎都对于此人颇为熟悉。” 三本次郎露出思索之色,胖脸挤出了一丝笑容,“有意思。” …… 桂林。 八路军驻桂林办事处。 “小欧阳,墨水放哪了?”‘农夫’同志喊道。 “首长,您找墨水?”一个年轻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哦哦,好的,谢谢你刑茗同志。”‘农夫’同志接过墨水瓶,点点头。 他拍了拍自己疲惫的脑壳。 过两天就是小欧阳的生日了,他今天想到这个,心中难免有些难过,脑子里便想着那个已经牺牲许久的小伙子。 邦邦邦。 敲门声响起。 刑茗看了一眼来人,便主动离开,并且将房门带上了。 “‘农夫’同志,急电。” ‘农夫’同志接过电文,看了一眼,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拿起电文直接去了里间的卧室。 送电报的同志则立刻警觉的站在卧室门口警戒。 很快,‘农夫’同志将电文译出,仔细看。 他的眉头皱起来。 苏俄驻大连领事馆的厨师是被日本人收买的叛徒,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是要通报苏俄方面一声的。 不过—— 考虑到‘火苗’同志的安全,如何通报,以及通报到哪一步,乃至是每一个字的措辞,这就值得仔细商榷了。 ‘火苗’同志的来电,主要是汇报两件事,除了苏俄驻大连领事馆事涉奸细一事之外,还有一件事: ‘火苗’同志向他汇报,赵枢理同志成功的通过了组织上的考验,已经可以确认这是一位始终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好同志。 ‘火苗’同志向总部请示,提出正式和赵枢理同志会面,正式接赵枢理同志回家。 同时,‘火苗’同志正式向组织上提出建议—— 申请将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升格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并且将赵枢理同志的组织关系放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 ‘农夫’同志沉思片刻,眼神坚毅,很快便有了决定。 “小张。”‘农夫’同志沉声喊道。 “‘农夫’同志。”小张推门进来。 “立刻给‘翔舞’同志发电。”‘农夫’同志将一份已经加密的电文递给小张同志。 “是!” 就在上个月,延州总部批准将西南局改为南方局,并决定以‘翔舞’同志为书记。 此时此刻,南方局书记‘翔舞’同志受延州委托,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的公开身份,偕叶将军等人由重庆前往皖南新四军军部和华东沿途各省传达六届六中全会精神,视察和指导党的抗日救亡工作。 大约一个小时后。 庐陵市。 中山路陶陶招待所。 “首长。”熊嘉华敲开了‘翔舞’同志的办公室门,看了一眼,忍不住责怪说道,“您又没有按时吃饭。” “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啊。”‘翔舞’同志爽朗一笑,“时不我待啊。” 熊嘉华将一份电文双手递上。 “‘农夫’同志急电。”他低声说道,“‘火苗’!” ‘翔舞’同志放下手中的盛放红米粥的黑底碗,抹了抹嘴巴,接过电文,仔细看。 浓黑的眉梢下,一双炯炯有神,明亮的目光,认真的阅读电文,表情无比认真。 “嘉华同志,我说,你来拟电。”‘翔舞’同志略一思索,沉声说道。 “是!” …… 上海。 程千帆摘下耳机,非常仔细认真的将电文译出。 “太好了!” 年轻的‘火苗’同志用力挥了挥拳头。 这是一份‘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联名回电: 总部决定,上海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升格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 党支部书记由‘火苗’同志担任。 副书记由‘钢琴’同志担任。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成员包括: ‘火苗’同志(程千帆)、‘钢琴’同志(黄长林)、‘飞鱼’同志(路大章)、‘口琴’同志(张萍)、‘算盘’同志。 ‘算盘’就是总部给赵枢理起的新代号。 咦? 程千帆看着电文最后拿两句话,他先是错愕,然后,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会意的笑容。 不愧是总部首长! 他的心中情不自禁的赞叹。 此前,程千帆向总部汇报了荒木播磨怀疑汪康年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并且这种怀疑有增无减。 此份电文中,‘农夫’同志以个名义给出一个建议: 他建议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可以考虑将‘陈州’同志暨汪康年也‘吸纳’为党支部成员。 程千帆越想越是觉得‘农夫’同志的这份建议简直是一个妙招。 以假乱真,真真假假。 既保护己方,同时也能够给敌人带来莫大的困扰。 …… “程副总,这是要去医院?”老黄看到急匆匆来到巡捕房,上了楼上办公室取了公文包,很快又急匆匆下楼离开的程千帆,打了声招呼。 “有份重要文件落在办公室了。”程千帆拍了拍公文包。 “程太太这是要生了?” “不是今天就是明后天了。”程千帆满眼都是即将为人父的笑容,他接过老黄递过来的香烟。凑过去让老黄给自己点烟,压低声音说道,“晚上召开党小组会议,老地方。” “明白。”老黄点点头。 “请‘口琴’同志通知赵枢理同志参会,注意做好警戒工作。”程千帆低声说,然后点点头,冲着老黄摆摆手,“走了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0章 回家了 天色昏黄昏黄的。 这是要下雪的征兆。 “不用跟着我,你们自己找地方吃饭。”汪康年朝着跟着自己的手下吩咐说道。 “是!” 汪康年搓了搓手,进了弄堂口的这家羊汤馆。 羊汤馆的东家是姑苏吴县人,用的是藏书羊肉,羊大骨炖了半日熬出来的羊汤奶白奶白的,放了薯粉条,撒了葱花或者香菜,再切上一盘冷羊,炸了辣子酱,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简直是人间美味。 “掌柜的,一碗羊汤,半斤羊肉,再来俩烧饼。” “好嘞,汪先生您稍等。”掌柜的见是侦缉大队的汪队长,赶紧热络招呼。 汪康年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汪队长,可以称呼其为汪先生。 不一会,餐食上齐了。 汪康年喝了一口奶白的羊汤,只觉得一股暖意在肠胃里散开,整个人都是那么的舒坦。 夹了两片羊肉在辣子酱里翻滚,塞进嘴巴里,再咬上一大口烧饼,整个人的味蕾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然后,他便有些感伤,若是小四还活着的话,定然会在一旁絮絮叨叨劝说他少吃点辣子。 汪康年吃得不快,也不慢。 他很享受享用美食的时光,他顶顶喜欢就这么坐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吃美食,安安静静的看着街头巷尾的人来人往,这会让他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觉得自己还活着。 “沙利文!香喷喷的沙利文!”骑着脚踏车的小贩‘顶顶顶顶’的颠着过去,嘴巴里喊道。 汪康年看了一眼小贩骑车远去的背影,这是一个卖沙利文面包的小贩,几乎是每天这个时候来到这个弄堂兜售面包,可谓是风雨无阻,无可疑。 此人的生意以放学的孩童为主,上了一天学堂的孩童,此时腹中空空,饥肠辘辘,兜里若是有些零用钱,这时便会转移到了卖沙利文面包的小贩手中。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戴着破旧毡帽的小贩,挑着馄饨担子进了弄堂里。 笃、笃、笃,小贩敲着竹筒,示意熟客自己的到来。 很快,晓得他这个时间段来的老客便会聚拢来,你一碗,我一碗,生意可谓是大好。 …… “来一碗馄饨,汤里多放虾皮。”欧迎春压低了脑袋上的鸭舌帽,凑上来说道。 说话间,他将馄饨钱放在了小贩的铁盒里。 “好嘞。” 小贩果然多放了点虾皮,真的是多放了一点点,大约多了三五粒虾皮的样子。 欧迎春接过汤碗,又取了一个汤勺,直接便蹲在地上呼啦呼啦的吃喝起来。 他先是直接一口气喝了半碗馄饨汤,汤水下肚,令人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了。 然后开始吃馄饨,几乎是狼吞虎咽的一口两个。 就这么,很快便将馄饨吃完,随后又将剩下的半碗馄饨汤喝完,仰着脖子,几乎是将汤碗里的最后一滴汤水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然后抡起袖口擦拭了嘴角。 “碗、勺放这了。”欧迎春起身说道,然后下意识的抬头看,正好和一个人四目相对。 他整个人愣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欧迎春转身撒开脚丫子就跑。 “抓住他!”汪康年喊道,他万万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小欧,那个被他派往延州潜伏的小欧,那个后来杳无音信,他以为早就死在红党手里的小欧。 在不远处一个避风的角落抽烟的手下闻声冲上来,直接堵住了小欧的去路,举枪瞄准了他。 看到有人掏枪,小贩,食客们都是吓坏了,不过,并不慌乱,小贩快速且有条不紊的收好碗快,挑起担子躲远了,食客也迅速的散开,远离,有的手里还端着汤碗,只顾着朝着嘴巴里塞馄饨。 在这样的世道,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早晚要死,总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皮。 “不要开枪。”汪康年赶紧喊道。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小欧不敢有丝毫引起误会的动作,他一脸苦相,看着从羊汤馆走出来,慢慢走来的汪康年,小欧更加害怕、躁动不安。 “不认识我了?”汪康年咳嗽一声,微笑着,语气平静问道。 “组长……”小欧挤出一丝笑容。 “什么时候回上海的?怎么也不来见我这个老长官?”汪康年又是两声咳嗽,他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说着瞪了小欧一眼,“怎么混的这么惨,一碗馄饨简直吃出了龙肉的样子。” …… 中央巡捕房便衣探目,探长办公室。 赵枢理正在翻看一份文件,扁尖推门进来,“大哥,二太太来了。” 赵枢理抬起头,便看到了脸孔被围巾包裹的张萍扭着腰肢进来。 赵枢理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家姨太太的围巾上,这是一条紫红色的围巾。 “你怎么来了?”赵枢理显得很高兴,上前帮助张萍解开围巾,然后便看到张萍的脸颊似乎青了一块。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赵枢理立刻问道。 “别提了。”张萍露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今天逛街的时候,有一个小瘪三突然冲出来抢包,直接把我带倒了,脸都磕破了。” 张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犹自气休休的骂道,“小瘪三,该死的小赤老,不要让我……” 她看着赵枢理,“亏你还是探长呢,自家女人的包包都能被抢。” “岂有此理!”赵枢理的脸拉了下来,他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扁尖!” “大哥,我在。”房门立刻被推开了,扁尖探出脑袋。 “明天上午之前,我要见到抢包的人,还有二太太被抢的包。”赵枢理沉声说道。 “明白。”扁尖立正,敬了个礼,又朝着二太太陪了个笑脸,转身走开。 “侧任娘,滚远点,不要再偷听。”赵枢理骂道,“老子又不是在办事,偷听你婆婆个腿!” “大哥,没有的事情。” 看着扁尖关好门,逃一般的离开了,赵枢理又忍不住骂了句,“小赤老!” “算我没有白跟你。”看到自家男人为自己出气,张萍满意的点点头,妩媚的看了赵枢理一眼。 赵枢理走到门口,勐然拉开办公室房门,看到外面没有人偷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骂了句,“算这帮家伙识相。” 然后,关上门,转过身来,赵枢理表情变得无比严肃,朝着张萍点了点头。 按照两人的约定,张萍如果围了这条紫红色围巾来巡捕房找他,定然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组织上今天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张萍低声说道。 “组织上……”赵枢理神情一震,深深地看了张萍一眼,虽然他早就猜到张萍已经回归组织,但是,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挑明此事。 他知道组织上应该已经在暗中对自己进行甄别调查,现在,张萍却突然直接这般说,这令赵枢理心中是既紧张又期待,这说明组织上初步通过了对自己的甄别,已经在接纳他,信任他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赵枢理立刻问道。 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组织上需要他为这次重要的会议保驾护航。 “组织上令我通知你。”张萍看着自己的战友,她的眼眸闪烁着激动情绪,嘴唇轻启,低声说,“请赵枢理同志列席此次会议。” 闻听此言,赵枢理愣了下,整个人的身体紧绷,然后他就那么看着张萍,看到张萍点头,赵枢理突然整个人放松下来。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些泛红的双眸看着张萍,“我要,我要回家了?” “是的,回家。”张萍用力点头。 …… 欧迎春坐在一个椅子上,虽然没有被捆绑,但是,两名人高马大的侦缉队队员站在他的两侧,警惕的盯着他,但凡他有任何轻举妄动的意图,都会被第一时间制伏。 汪康年双手手指交叉放在办公桌上,面色清冷,审视的目光一直盯着小欧看。 “这么说,是我连累了你?”汪康年冷冷说道。 刚才小欧已经‘招供’了。 小欧是从中统西安方面抽调、派遣来到上海从事潜伏工作的。 之所以选中了小欧,有三个原因: 其一,小欧他本身便是党务调查处上海站出身,对上海非常熟悉,符合潜伏要求。 其二,小欧在西安那边属于没有跟脚的,来沦陷区潜伏这么危险、倒霉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小欧这种没跟脚的身上。 其三,小欧当年是他汪康年的手下,他跟了日本人,小欧自然也受到中统内部的排挤,乃至是不信任。 所以,送死的工作,小欧乃当仁不让的人选。 小欧抬头看了老长官一眼,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叹口气,低下头。 “你啊,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汪康年突然骂道,“也没用刑,侧任娘,你就什么都撂了。” 说着,汪康年摇摇头。 “属下看到组长您,我就害怕,脑子就懵了,什么都往外说了。”小欧哭丧着脸说道。 “怂包。”汪康年又骂了句,“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欧摇头,叹气,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说话。”汪康年提高声音,呵斥。 “组长,我猜,你,你不会杀我吧?”小欧小心翼翼问道。 汪康年看着昔日手下,有些无语,同时竟然有些怀念。 这小子就是个憨批,此前就在他面前卖关子,动不动就‘组长你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烦小欧烦的要命,干脆把小欧安排去延州潜伏了。 没想到两三年过去了,小欧当年的搭档白胖逃走了,丁乃非死了,小四也死了,这些老下属死的死、伤的伤,逃得逃,没剩下多少了,反倒是小欧竟然还能活蹦乱跳的回上海。 “我不是令你潜伏在延州的吗?”汪康年问道。 “我怀疑自己被他们发现了,就连夜跑出去了。”小欧苦着脸说道,“西安的长官骂我是胆小鬼,是废物,说红党没有怀疑我,是我自己弄错了。” ‘你还真他娘的是废物一个’! 汪康年瞪了昔日下属一眼,气的不轻。 不过,看了小欧一身落魄样子,想到这家伙吃一碗馄饨都好似人间美味的样子,心中也难免有了几分恻隐之心,毕竟是自己的老下属。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边的老下属死、伤、逃者甚众,现在手下也确实是缺人,平心而论,小欧当年除了喜欢卖关子这一点令人不喜欢之外,专业能力还是不错的。 别看小欧是因为害怕从延州逃出去的,这小子能够在延州潜伏了近一年,这本身就非常不容易了。 “重庆那边没把你当人看。”汪康年扔给小欧一支香烟,“为什么没想着过来继续跟我干?” “组长,我,我……”小欧抬头看了汪康年一眼,“我想着要来找来着,又害怕当汉奸没得好死。” “揍他!”汪康年先是一愣,然后气坏了,指着小欧骂道,“揍他!” 说着,汪康年越想越气,“狠狠揍他一顿。” 说着,面色复杂的看了小欧一眼,“揍完了,给他找身皮。”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小欧惨叫着,“组长,我跟你干,我跟你干,日本人厉害,组长眼光顶顶好,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汪康年没喊停,两个侦缉队员也不敢停手,两人结结实实的揍了小欧一顿。 汪康年冷哼一声,摆摆手。 两个侦缉队员这才住手,其中一人讪笑着朝着小欧伸出手,“兄弟,欢迎回家。” …… 弄堂里传来了一阵笃笃笃的声音,这是卖汤团的小贩在敲击竹筒。 等小贩走远后,赵枢理和张萍从弄堂里的暗影里走出来,两人来到一个石库门民居门口,警觉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后,张萍走上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 “是我,六妹妹。” “我家没有姓刘的亲戚。” “是六六大顺的六。” 门开了。 因为夜晚视线不好以及角度的原因,赵枢理没有看清楚门后是何人,只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 张萍首先进去。 赵枢理也跟着闪身进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老黄微笑着看着他。 再看过去,老黄的身侧,竟然是霞飞路的路大章,此人面带笑容,也正看过来。 赵枢理只觉得脑门发烫: 侧任娘的,这是陷阱? 他下意识的便要去摸腰间的配枪。 不过,手伸到一半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张萍没有丝毫惊慌之色,而是笑吟吟的看向他。 他相信张萍。 “赵探长,请吧。”老黄这个老酒鬼满脸堆笑,向他伸手延请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双倍月票,拜谢 结婚很累,累并快乐着。 虽然休了三天婚假,但那三天跟打仗似的没能停下来。 五月二号陪师娘和徐浩然两口子回陵海老家看了看,五月三号跟家人一起去思岗老家摆酒,五月四号送师娘和徐浩然两口子走…… 没想到休完假回到单位,就迎来了水上消防支队与滨江消防支队的第一次联合训练,确切地说应该是联合演练。 看完方国亚跟滨江消防支队直属大队长邓其康一起拟定的训练方桉,韩渝禁不住笑了。 “方大,你就不怕老战友收拾你?” “是他们想看我们的笑话在先,再说不让他们见识见识,真以为我们水上消防支队是吃干饭的。” “有道理,我们几点出发?” “现在就出发。” “行,你去通知张平和小龚,我去拿救生衣。” 水上消防支队三个中队,真正能在水上作战的只有白龙港中队,滨江港中队的消防员全是港务局的保安,在岸上扑救火灾可以,在水上不行,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方国亚想赢老部队,只有回白龙港搬兵。 考虑到对方来两个中队,韩渝觉得自己这边的人有点少,想想又笑道:“陈哥,我这边人手不够,只能跟你拉外援,帮我打电话问问马金涛和杨勇他们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话请他们参加演练。” 陈子坤知道他一样想给滨江消防支队个下马威,不禁笑道:“没问题,我这就联系。” …… 联合训练的地点安排在营船港的石油公司库区。 岸上有三个又高又大的储油罐,江边有输油管道和输油码头。 石油公司分管消防安全的领导早就到了,正在组织库区的企业消防队员做准备,等会儿他们也参加。 韩渝没有邀请张局,结果滨江消防支队长宋继伟不但把张局和分管水上消防支队的江副局长请来了,甚至请了滨江市局分管消防的景副局长! “宋支,今天的规格有点高啊。” “难得联合搞一次实地演练,肯定要请你和景局来看看。” 宋继伟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又笑道:“彭局我也请了,应该马上到,这是在水上和岸线搞的消防演练,他必须要来看看。” 景局很清楚宋继伟看长航分局搞水上消防支队不爽,想让长航分局的消防队看看谁才是专业的,摸着下巴笑问道:“宋支,几点开始?” “十点准时开始,张局,你们的人怎么没到?” “我不了解情况,老江,你打电话问问咸鱼怎么回事。” 江副局长看过训练方桉,几乎可以断定今天出丑的绝不是自己的部下,看着江面笑道:“不用打电话,他们应该快到了。” 宋继伟下意识问:“江局,你是说咸鱼他们开船过来?”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既有水上中队也有岸上的中队,水上中队开船过来,岸上中队估计也该到了。” 正说着,江面上出现两个白点和两个黑点。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白点和黑点越来越近。 童科长早有准备,递上两个望远镜:“各位领导,那是我们水上消防队临时征调的快艇和冲锋舟。快艇我们暂时没条件采购,只能跟港监局和水上分局借,但冲锋舟肯定是要上的。” 宋继伟举着望远镜调焦距,看了一会儿有些失望:“我以为小韩会把消防救援船开来呢。” “001太耗油,没有紧急情况一般不会轻易出动。” 童科长话音刚落,长航分局水上消防队的滨江港中队到了。 两辆载有高压消防水炮的解放卡车缓缓开进库区,紧接着是一辆吊车,最后是一辆同样老旧的黄河牌水罐车。 滨江消防支队直属大队的三辆消防车虽然车龄也比较长,但涂装的很专业,车身是红色的,车顶有警灯,连轮毂都用白漆刷了。 相比之下,滨江港消防中队的“消防车”非常不够专业。 石油公司的领导和企业消防员忍不住笑了,心想总算有了同行。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宋继伟走到滨江港消防队的车队前,爬到车厢边趴着看了看里面安装的消防设备,再回头看看汽车吊,立马跳下来回头问:“张局,江局,采购这两套设备花了多少钱?” “七十多万。” “你们可以啊,连汽车吊都有。” “咸鱼跟港务局借的。” “吊车的吊臂能伸多长,能举多高?” 张均彦早就知道他们打申请想买一辆可以伸缩的云梯车,如果高楼失火,既可以用来营救困在楼里的人,也可以用云梯顶上的水枪喷射水扑火。 可消防车辆很贵,一辆要两百五十万! 上级迟迟没给钱,市里也没拨款,直到今天依然在用十几年前的老式云梯车,只能攀爬二层楼。 这几年市区的楼是越盖越高,一旦高层建筑发生火灾,凭他们现有的装备肯定扑救不下来,只能跟兄弟地市的消防支队求援。 张均彦能理解他的感受,挠着脖子说:“这些参数我真不清楚,要不你等会儿问问咸鱼。” 正说着,韩渝已经穿着救生衣上岸了,小跑着过来给领导们敬礼问好。 “咸鱼,先回答宋支的问题。” “是!” 韩渝见宋继伟对汽车吊感兴趣,连忙道:“报告宋支,我们征调的是十吨的汽车吊,吊臂最高能举十五点五米,但能吊起的重量跟高度呈反比,吊臂全伸出举到十五点五米时,只能吊举三百公斤的东西。” 十五点五米,相当于四五层楼高。 宋继伟想想又问道:“车上的那些扣件是做什么的?” “安装水带的,我们自制了可安装水带的扣件,焊了一个可以站人并且可安装高压水炮的吊篮。考虑到水带尤其送水之后的重量,所以在作战时只能举十米,再高就不行了。” 这相当于能举高十米的伸缩臂消防车! 宋继伟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追问道:“那两辆简易消防车上的水炮能喷射多远?” “泡沫炮最远喷射八十五米,高压水炮最远喷射一百二十米。” 韩渝顿了顿,补充道:“考虑到我们不但要在岸上作战,也要在水上作战,两辆车上的设备都是可拆卸装船的,在拆卸吊装时汽车吊也能发挥作用。” 先不先进不重要,重要的是管不管用。 童科长见市局的景副局长若有所思,不动声色说:“卡车上的那两套消防装备本来就是船用的,消防水炮一样是炮,这就跟舰炮和岸上的炮一样,船上的炮威力比岸上的大。” 景局低声问:“老童,你是说这些土装备跟专业的消防车一样能发挥作用?” 童科长正准备开口,宋继伟就苦笑道:“景局,在消防装备上,我们支队被水上消防支队甩了八条街,在实战中我们直属大队的三辆消防车都不如人家一辆自己改造的土消防车。” “设备七十多万,不是很贵。” “景局,张局他们可以这么搞,我们不能。” “为什么?” “这些设备是需要人操作的,并且需要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我们支队的人员以义务兵为主。人家总共当几年兵,学开车需要多长时间,学修车学开吊车的时间更长。” 你们消防官兵是敢打敢拼,可论技术却被港务局的企业消防队甩八条街。 张局乐了,笑道:“咸鱼,你们不是要演练么,赶紧开始。” 韩渝连忙立正:“报告各位领导,我们水上消防队不但要扑救火灾,也要开展水上救援,我们的消防员都要在水与火中历练,所以今天的第一个科目,水上救援。” “组织实施。” “是!” 韩渝来了个标准的向后转,随即举起对讲机:“各单位请注意,有船只发现营船港专用航道38号浮下游两公里处有人落水,命令你们迅速前往救援。一号冲锋舟和二号冲锋舟负责营救落水人员,一号艇、二号艇负责警戒守护,提醒航经船只注意避让。” “滨江港中队收到!” “直属大队一中队收到!” “出发。” “是!” 随着韩渝一声令下,早穿上救生衣的两组消防员跳上冲锋舟和从港监局、水上分局借来的快艇。 邓其康自认为水性不错,第一个跳上冲锋舟,结果冲锋舟是充气的,是软的,根本站不稳,跳上去就跌坐下来。 精挑细选的另外几名消防员虽然没跌倒,但上来之后才发现冲锋舟太不稳定了,随着涌浪上下起伏,感觉随时会翻,急忙紧攥着冲锋舟上的绳子。 上快艇的三个消防员稍微好一些,毕竟快艇在水里相对平稳,但也只是相对的。 长航分局水上消防队的参战民警经验丰富,方国亚、张平和小龚已经不晕船也不怎么害怕了,陈子坤、马金涛、杨勇等外援在水上作战的经验更丰富,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风小浪。 韩渝并没有陪领导们一起看水上救援演练,下达完命令就跑到码头边跳上水上分局的快艇,亲自开船。 “都站稳了!” 他回头看看消防支队的三个官兵,再看看左侧冲锋舟里的邓其康,点着引擎,加大油门。 快艇宛如离弦之箭,在轰鸣的马达声中蹿了出去,在浑浊的江面上拉出一条白色的水线。 驾驶两条冲锋舟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立即开足马力紧随而上,港监局的快艇载着水上分局的两个兄弟殿后。 今天风不大,在码头上看江面似乎风平浪静,可坐冲锋舟到了江上,邓其康等消防支队的官兵终于知道什么叫长江无风三尺浪。 颠得厉害,上下起伏,像是在坐过山车。如果不攥紧绳子,真可能会被颠飞掉进江里。 这一带的江面很宽,虽然到处是浅滩暗礁,但对冲锋舟和快艇没什么影响。 韩渝不断加大油门,转眼间马力已经开到最大,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说话后面的人都听不见。 快艇上的三个消防官兵脸色铁青,死死攥着扶手不敢动。 冲锋舟上的三个消防官兵更难受,很快就有了晕船反应,头晕脑胀,甚至不敢睁眼看。 一圈,两圈,三圈,模拟避让航经船只。 几个小半径的弯拐下来,邓其康终于控制不住,紧攥着绳子趴在冲锋舟边哇哇的吐了起来。 他这一吐一发不可收,只要是在艇上的消防官兵,有一个算一个全吐了。 这只是开胃菜! 韩渝装作没看见,缓缓调整航向,把快艇开到水流较复杂的水域,这里的涌浪更大,并且是没有规则的涌浪。 快艇和冲锋舟像是在惊涛骇浪中跳舞,连续几次几乎飞离水面,然后再重重地摔下。 邓其康脸色煞白,头晕脑胀,胸中像是在翻江倒海,刚才还能趴着吐在外面,现在根本不敢看江水,只能闭着眼在冲锋舟里吐…… 鱼支的船开得太勐,方国亚虽然经过抗晕训练一样有些扛不住了,急忙举起对讲机:“报告鱼支,发现目标,在你左舷。” “准备救生圈,准备救人。” “是!” 模拟营救很成功,从出发到返航靠上石油公司库区码头,四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参加联合演练的消防支队官兵全晕船了,都是被扶上岸的,并且上岸之后依然要人扶。一个个脸色煞白,嘴角边、脖子里和身上全是呕吐物,味道格外难闻。 本来想露脸,甚至想给李鬼消防支队点颜色瞧瞧,结果丢了大脸,这是如假包换地搬石头砸自己脚。 宋继伟看着部下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再看看若无其事的韩渝等人,带着几分尴尬、几分无奈地说:“看来水上消防跟岸上消防确实不太一样。” 张均彦和刚刚赶到的水上分局彭局,不由想起了王文宏,很同情邓其康等人此时此刻的感受,故作若无其事地说:“第一次上快艇,晕船很正常。” 彭局憋着笑点点头:“喝点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景局没想到很简单的水上救援演练竟会搞成这样,心想他们平时是怎么训练的,身体素质怎么会如此不堪,不动声色说:“赶紧安排人找点水来。” “是!” 一个消防支队的干部反应过来,赶紧去找开水。 然而,彭局只是随口一说。 刚晕船的人哪吃得下东西、喝得了水,刚让邓其康喝了两口,邓其康一阵恶心,又哇哇地吐了。 方国亚打定主意必须给老战友留下点深刻印象,不然他以后依然瞧不起水上消防队,回头看看身后:“这儿离罐区远,应该可以抽烟,邓大,要不先抽根烟提提神。” 陈子坤很默契地掏出香烟,取出一根塞到邓其康的嘴里,背对着风帮着点上。 邓其康下意识抽了一口,结果更恶心,蹲在地上紧扶着方国亚哇哇的吐…… 第351章 归来!(求双倍月票) 赵枢理在惨澹的光影下踏上木质楼梯。 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木梯颇破败,踏上去很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枢理便看了路大章和老黄一眼,微微点头,说了个词语:专业! 故意不更换木梯楼板,咯吱咯吱的声音本身便是最好的预警信号。 事实上,看起来已经平静的面容下,赵枢理的内心依然是有无数个问号,依然是震惊的。 老黄,那个整天介喝的醉醺醺的老酒鬼,这个总是和程千帆那个极度反革命的坏种走得很近的老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同志? 对了,这个家伙还偷偷杀了自己养的狗吃食! 是的,巡捕房街对面的那家食肆东家养的狗,其中便有赵枢理放在那里请人代养的。 还有路大章。 此人在法租界也算得上是老资格的警官了,可谓是八面玲珑,交游广阔,尤以善于保全自己,吝惜生命着称,且这看似好脾气的家伙吃拿卡要也是玩的熘。 不过,总归没有太大的劣迹。 这么一想,赵枢理又觉得路大章是自己的同志,反而相对容易接受一些。 然后他又琢磨起老黄,老黄接近程千帆那个早晚当汉奸的家伙,应该也是组织出于潜伏需要安排的吧? 上了楼梯,转角的地方,墙壁有一个圆孔,圆孔被一个盖子盖住了,赵枢理直接掀起盖子,可以看到里面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外面。 夜色深沉。 可以看到远处的云层压的很低,彷佛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最重要的是,从这个圆孔看外面,正好可以看到巷子口,倘若有敌人来突袭,巷子口必然会部属人手。 老黄看了赵枢理一眼,笑了笑,这家伙确实是有本事,扫了一眼便发现了这些细节。 …… “请。”路大章轻轻推了推一扇门,门开了大约二指宽。 赵枢理看了路大章一眼,上前伸手推开了门。 里面已经有人了。 一名男子坐在一个长桌子尽头,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正在低头看报纸。 他的头顶上是一顶昏黄的白炽灯。 赵枢理微微皱眉,虽然男子低着头,且因为灯光暗影的缘故,看不真切。 但是,他还是对于此人有一种颇为强烈的熟悉感。 “赵探长来了。”男子放下手中的报纸,抬起头,露出那张英俊的面容。 他的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看过来。 侧任娘! 赵枢理骂道。 他是真的骂出声了,同时他的右手几乎是下意识的、非常非常迅速的摸向腰间,快速的拔枪,双手握枪,对准了程千帆。 这名男子竟然是程千帆! 竟然是那个无比敌视红色,并且亲自抓捕过红色同志的反革命巡捕程千帆! 赵枢理双手握枪,他的心中有一股冲动,一枪干掉这位恶贯满盈的‘小程总’的冲动。 只是,理智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看向了张萍。 这个时候,他本身对于老黄和路大章并不大的信任感受到了削弱,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张萍。 “老赵,你做什么?快放下枪!”张萍一脸急切,赶紧说道。 赵枢理没有放下枪。 “这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组长程千帆同志。”张萍说道。 程千帆看着对着自己的枪口,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他的心中只有苦笑。 “看来,我平日里的所为,确实是恶贯满盈,引起了公愤的嘛。”程千帆朝着老黄等人说道。 说着,他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我应该为自己成功的潜伏感到骄傲吧。” 说着,‘火苗’同志看向赵枢理,年轻英俊的脸孔上是真挚而温和的笑容,“盛爱华同志,南先生托我向你带个话。” “带什么话?”赵枢理握着勃朗宁配枪的手有轻微的颤抖,看得老黄眼皮直跳。 “欠我的半张烙饼,啥时候还?”‘火苗’同志微笑说道。 “等革命的赤旗,插遍宝岛大地的时候。”赵枢理一字一句的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微微瞪大,盯着程千帆看了又看,这眼神非常犀利,似乎是要切开面前这个家伙的心肝脾肺,仔仔细细的看一看是什么颜色的。 …… 终于,赵枢理打开保险,收起配枪。 “我可是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小程总’,这个我恨不得早日除掉的人,竟然会是我们的同志。”赵枢理苦笑一声,说道,眼眸中依然是有不敢相信的神情。 但是,他的心中却又无比确定,面前的这个家伙确实是自己的同志。 南先生便是当年特科的刘泽良科长,暨赵枢理的直属上级的代号。 半张烙饼的事情,是一天赵枢理刚到上海,他第一次去‘南先生’那里秘密接头。 饥肠辘辘的他到处找吃的,翻出来已经发了霉的半张烙饼,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吃了个干干净净。 ‘南先生’后来便打趣说,你欠了我半张烙饼,啥时候还? 赵枢理笑着说,等革命的赤旗插遍宝岛的大地的时候。 “你们啊,一个比一个过分。”程千帆哈哈一笑说道,“老黄,老路。” 他指了指老黄,“他们第一次与我接头的时候,便想要一刀刺死我。” 说着,又指了指张萍和赵枢理,“殷淑云同志和盛爱华同志,你们两个不愧是两口子,都想一枪崩了我。” “谁让我们面对的是恶贯满盈的‘小程总’呢。”张萍抿嘴一笑,“没有第一时间开枪,已经是非常克制了。” 几人哈哈大笑。 当然,这个‘几人’并不包括赵枢理,赵探长是尴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程千帆表情严肃的看向赵枢理,“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程千帆,代号‘火苗’。”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盛爱华同志,欢迎回家。” 赵枢理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大步向前,两双手紧紧地握住,“我回家了!” 说着,他的目光环视众人,眼眸发红,“同志们,我回家了。” …… 情绪得到缓和的赵枢理,对程千帆看了又看,一边看,一边摇头。 “怎么了?” “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真正身份竟然是……”说着,赵枢理也是笑了,他击节赞叹,“太好了。”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烟盒,自己取了一支烟,示意其他人自便。 赵枢理瞥了一眼,‘火苗’同志此时抽的不是‘小程总’平素最爱抽的万宝路、哈德门,而是上海滩抽的颇多的金黄牌香烟。 “‘火苗’同志,我有一个疑问。”赵枢理说道。 “什么疑问?”程千帆问道。 “组织上是何时对我进行甄别核实的?”赵枢理问道。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他心里不踏实,他不怕牺牲,也不怕被民众误解,甚至不怕被同志们误杀,但是,却怕自己不清不楚。 程千帆闻言笑了,他看向张萍。 …… “上次我提过的有朋友要运一批货离沪。”张萍微笑说道。 赵枢理瞬间明白了。 此前张萍找到他,说有朋友有一批货想要运出上海,请他帮忙。 赵枢理自然对于张萍口中‘朋友’的身份心知肚明。 东沟码头的一个伪军连长是他的在契兄弟,赵枢理便打了招呼,提前准备了酒菜,灌醉了卡口的日军士兵,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货物运了出去。 赵枢理只当那次是组织上通过张萍与他的‘私人关系’来做事,却是没想到那次竟然就是组织上对他的一次考验。 程千帆也是笑了笑。 事实上,包括张萍也不清楚那批货物是什么。 真正要运出去的不是货物,而是押运货物的工人。 这便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运出上海的抗日青年,至此,上海红党此次较大规模的支援茅山新四军的兵运工作成功完成。 此外,此次运送工作,也实现了对赵枢理的考验。 此前,程千帆通过张萍之口向赵枢理给出建议: 建议赵枢理接受特高课的橄榄枝。 同时,程千帆这边也适时的向三本次郎建言,可以安排赵枢理假装接受了邱杏的招揽,令此人打入该机关内部。 三本次郎欣然同意。 对于在同为帝国特务机关的友邻单位内部安插奸细,三本次郎没有任何心理负罪感,这种事情在日本特务机关之间简直是家常便饭一般。 如此,赵枢理不仅仅是投靠了特高课,同时被特高课安排打入了另外一个神秘的日特机关。 回到此次兵运工作上,尽管赵枢理不知道要运送的货物是什么,但是,他必然知道这是对于组织上来说非常重要的物品。 而‘帮助’组织上运送第三批抗日青年离开沪上,这本身说明了赵枢理的可靠。 此外,倘若赵枢理有问题,即便是赵枢理明知道这批货物的重要性,依然选择放长线钓大鱼。 而这种情况下,敌人内部必然是对此洞若观火的。 故而程千帆在特高课内部也隐蔽的旁听侧击,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再到他前日通过刘波带人袭击沪杭甬铁路碉堡之事,从三本次郎的口中确认了日本方面一直疑惑于红党是如何运送大批人员离沪的,如此,从敌人内部也左证了赵枢理确实是可靠的。 此外,组织内部也对于赵枢理这些年的过往经历秘密进行了调查,调查表明,赵枢理并无问题。 所有的核查表明,这是一个始终对党忠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 此次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会议,亦暨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升格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正式大会。 同时也是赵枢理回归组织后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首先请赵枢理同志发言,向组织上汇报思想和工作。 赵枢理讲述了自己对于当前形势下的抗日大计的认知,并且正式就自己失联期间的工作进行了系统的汇报。 ‘火苗’同志偕同‘钢琴’同志、‘飞鱼’同志以及‘口琴’同志热烈欢迎赵枢理同志回家。 随后,‘火苗’同志向众同志精辟地论述了《论持久战》的观点。 生动地阐述了当前国内外的形势,指出了人民抗战必胜的光明前途。 最终,‘火苗’同志坚定地对同志们说:只要坚持抗战,坚持持久战,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人民。 所有人都是热血沸腾,对于抗日事业和红色事业充满了信心。 随后,‘飞鱼’同志也作了讲话,他称赞了赵枢理同志和张萍同志在失联期间始终忠于党和人民,坚持不懈的寻找组织的布尔什维克精神。 此外,‘老黄’同志也向与会同志介绍了他从‘蒲公英’同志那里所了解到的六jie六中全会的路线、方针、政策。 当然,对于‘包租公’同志以及‘蒲公英’同志,赵枢理和张萍是不知道的,他们的组织关系将会落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他们对于上海红色的了解,现阶段也只限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 此外,对于‘火苗’同志的其他重要隐藏身份,也是暂时对张萍同志和赵枢理同志保密的。 赵枢理和张萍的眼睛都彷若在散发光芒,离开组织太久了,现在回到组织的怀抱,能够时刻聆听最新的红色精神,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大的精神武器! …… “赵枢理同志。”程千帆表情严肃的看向赵枢理,“‘农夫’同志给你取了新的代号。” “‘农夫’同志为我取的代号?”赵枢理立刻问道。 “是的,‘农夫’同志取的代号,同时‘翔舞’同志对此也是知晓和认可的。”程千帆点点头。 “什么代号?”赵枢理眼眸散发光芒,问道。 “算盘!”程千帆沉声说道。 算盘! 赵枢理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他用力点点头,“我喜欢这个代号。” “还有一件事。”‘火苗’同志看向众人,“我们这个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共有六名同志,还有一名同志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列席会议。” 老黄和路大章的面色相对平静。 张萍和赵枢理则是露出惊讶、好奇的表情,不知道那位未露面的同志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位同志就是原红色特科红队的‘陈州’同志。”程千帆表情郑重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2章 ‘面具’计划(求双倍月票) 竟然是特科红队的‘陈州’同志! 赵枢理与张萍皆是既惊又喜。 “‘陈州’同志还活着?”张萍惊喜问道。 四年前,特科遭遇严重破坏,包括‘竹林’同志在内的众多特科红队的同志被捕、牺牲。 两人是从报纸上看到了‘竹林’等同志牺牲的消息的,两人注意到,在牺牲的同志名单中并无‘陈州’和‘鱼肠’两位同志。 只是,从此也再也没有两位同志的消息了。 是牺牲了? 还是失踪了? 甚至是叛变了? 杳无音信。 现在从‘火苗’同志的口中得知了‘陈州’同志的消息,两人自然大喜过望。 …… “用‘陈州’同志的话说,能杀死他的敌人还没有出生呢。”‘火苗’同志微笑说道。 “太好了。”张萍高兴的直点头,她擦拭了眼角,“真好。” 大家都能够理解张萍的心情,这些年来,特别是白色恐怖最严重的那几年,几乎每个月,不,甚至是每天都会得知有同志遇难、牺牲的消息。 得知一位老战友幸存的消息,都能够给大家带来莫大的惊喜和欣慰。 “有‘鱼肠’同志的消息吗?”赵枢理也是忍不住问道,然后他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鲁莽,便说道,“如果组织纪律不允许,我理解。” 程千帆摸出烟盒,先是给老黄扔了一支烟,然后向其他人散烟,便是张萍也要了一支烟。 “关于‘鱼肠’同志的情况,因为组织纪律的原因,我不能多说。”程千帆点燃香烟,轻轻抽了一口,微笑说道,“不过,同志们请放心,‘鱼肠’同志很好,日本人现在对‘鱼肠’同志可谓是恨之入骨呢。” 老黄和路大章都是笑了。 赵枢理和张萍也是面露笑容,对于他们来说,能够令敌人恨之入骨则是对他们最好的评价,同样也说明人还活着。 “说正事。”程千帆表情严肃,“‘陈州’同志目前的身份非常敏感,为了保护‘陈州’同志,根据‘农夫’同志的建议,组织上决定启动‘面具’计划。” …… ‘面具’计划? 几人神情一动。 程千帆看向赵枢理,“这个计划首先需要‘算盘’同志的配合。” “请组织上分配任务。”赵枢理说道,和组织上失联太久了,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接受组织上安排的任务。 “为了保护‘陈州’同志,组织上决定在敌人内部寻找一个目标,通过我们的一步步操作,诱使敌人以为此人便是‘陈州’同志。”程千帆说道。 “这个办法好。”赵枢理点点头,“组织上选定的目标是?” “此前,组织上的那批货物是通过你的关系,从东沟码头离沪的。”程千帆说道,“东沟码头属于日伪军和上海警察局侦缉大队的联合防区。”程千帆说道。 …… “汪康年?”赵枢理惊讶不已,立刻问道,“组织上选定的‘替死鬼’是汪康年?” “‘替死鬼’这个词用得好。”老黄突然开口说道。 “你为何会认为是汪康年呢?”程千帆问道。 “‘火苗’同志刚才也说了,‘陈州’同志的身份非常敏感,相信敌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应该也倾向于认为‘陈州’同志就在他们内部。”赵枢理思忖说道。 “‘火苗’同志又提及了侦缉大队,如此,‘陈州’同志自然便要着落在侦缉大队内部,而赫赫有名的‘陈州’同志,最好是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身份。”他看着程千帆,摊手,微笑道,“那么,汪康年这个侦缉大队大队长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汪康年的手中有不少红党的人命。”路大章说道。 “这正说明‘陈州’身份之重要,为了保护此人,红党付出如此严重的代价。”赵枢理说道。 他弹了弹烟灰,说道,“我们红党人自然相信,也知道我们不会用自己的同志的生命去帮助‘陈州’隐藏身份,但是,敌人不会那么想的。” “‘陈州’的身份越是重要,敌人越是会认为我们为了保护‘陈州’同志,甚至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赵枢理赞叹,点头,“汪康年这个人选非常合适。” …… 程千帆同老黄、路大章两人对视了一眼,三人皆是笑了。 这是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喜悦,同样是英雄惜英雄,更是对于革命战友的认同感。 “组织上找到我,安排那批货物通过东沟码头离沪,这也是特意安排的?”赵枢理忍不住问道。 “巧合。”程千帆摇摇头,“组织上也不知道你会选择从哪个码头。” “这个汪康年还端地是真命天子啊。”赵枢理忍不住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 随后,就‘面具’计划,几人进行了细致的讨论和推演,用‘火苗’同志的话说,务必使汪康年这个手上沾满了红党人鲜血的刽子手,这个‘真命天子’成功的‘穿上龙袍’。 “古有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路大章笑着说道,“今有汪队长上海潜伏,李代桃僵。” 众人皆是笑。 张萍不禁感慨,“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和同志们在一起的革命氛围了。”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散会。” “同志们离开的时候多加警惕,注意安全。” 张萍和赵枢理先行离开。 程千帆看向老黄和路大章,“照例,老黄负责检查一下,烟头收拢好,丢到河里去,仔细检查下,不要有可疑的蛛丝马迹留下。” 然后他看向路大章,“老路,我托你带的烧饼呢?” …… “千帆呢?”师母一脸焦急的质问浩子,“这个时候他跑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便看到‘小程总’满头大汗的拎着食盒跑回来。 “你去哪里了?”师母生气训斥。 “师母,若兰呢?”程千帆急切问道。 “进产房了。”师母说道,说着,敲了敲侄子的脑袋,“你去哪里了?” “若兰念叨着要吃八仙桥的烧饼。”程千帆说道,眼眸看向产房紧闭的门,一脸担心和关切。 看着来回踱步的程千帆,师母忍不住抚额,“千帆,你能不能不要转了,我头晕。” “我去抽颗烟。”程千帆抓了抓头发,指了指走廊的方向。 勐地抽了几口烟,程千帆抬头看向夜空,想要找到星光,却只见乌云盖顶。 他咬了咬嘴唇,长长的出了口气: 爸爸,妈妈,你们一定要保佑若兰啊,小帆就要当爸爸了呢。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第353章 未来和希望(求双倍月票) “情况怎么样了?”修肱燊带着女儿修雨曼也急匆匆的赶来了,当头就问。 “人已经进产房了。”程千帆熄灭了烟蒂迎上去,“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助产士。” 说着,程千帆朝着修雨曼点点头,“雨曼姐。” “医生怎么说?”修肱燊问妻子。 “菩萨保佑。”何雪琳没有理会自己丈夫,双手合十,紧张的祈祷。 “妈,你不是信耶稣的吗?”修雨曼说道。 “哪个灵,我信哪个。”何雪琳看了女儿一眼,反问道,“中国人生孩子,不拜观音菩萨拜谁?” 说着,她还是没忍住,没好气的瞪了修雨曼一眼,“你帆弟都要当爸爸了,你呢?” 修雨曼讪讪一笑,讨好的上前帮助母亲捏肩捶背,“女儿这不是还未遇到良人么。” 何雪琳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许是觉得今天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兼又牵挂产房里的白若兰,便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 “这是什么?”修雨曼看到了放在凳子上的食盒,问道。 “若兰想吃八里桥的烧饼。”程千帆说道。 修雨曼看了程千帆一眼,将食盒放下,笑着说道,“原来是给弟妹的爱心烧饼啊,我便不贪嘴了。” 程千帆挤出一丝笑容,紧张的看着产房那紧闭的门,没有再理会修雨曼。 几个人聚在产房外面,不时地来回踱步,间或会停下脚步看腕表的时间。 偶有医生或者助产士从产房内出来,程千帆等人便会焦急的凑过去询问情况。 何雪琳心中焦急担心,“不行,我要进去陪产。” “你进去做什么?”修肱燊一跺脚,没好气说道。 “想到若兰一个人孤零零的,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何雪琳说道,“若兰喊我一声师母,我就是她的母亲。” 师母平素做事情是顶顶温和、不紧不慢的,此时此刻却雷厉风行,坚持要进去陪产。 程千帆也支持师母进去陪产,想到若兰一个人孤单单的生孩子,他心中也是心疼。 他倒是想要进去陪产,不过,若兰早就说了,不让他进去: 白若兰担心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一定是面孔狰狞、顶顶狼狈的,她不希望心爱的丈夫看到自己这一面,尽管程千帆说她在他心中始终最美。 何雪琳进产房陪产后,产房外只剩下修肱燊和程千帆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修雨曼。 两个男人更加紧张了,索性走到走廊抽烟。 …… 实际上,产房里的气氛还是比较温和的。 白若兰的阵痛虽然强烈,但是,似乎还在她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听着助产士的吩咐,白若兰一呼一吸,很有节奏,感觉也好了不少。 “孩子还要多久生出来?”白若兰问,她有些着急。 “程太太放心的嘞。”助产士微笑着,恭维说道,“太太您这精气神好的嘞,孩子一准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 这话也不仅仅是恭维,程太太顶顶漂漂亮亮,不是那种健壮的妇人,但是,精气神非常好。 “若兰,怎么样了?”一个声音传来。 “师母!”白若兰看到师母来了,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有亲人陪在身边,对于产妇来说是莫大的精神支持。 “感觉还好吧?”何雪琳再问。 “还有多久能生出来?”白若兰便抬起头看向助产士,问道。 “莫急,且等着。”何雪琳毕竟是生过孩子的妇人,宽慰说道。 ……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白若兰的阵痛越来越剧烈,她满头大汗,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忍不住又问道,“怎么还没出来啊!” “快了,做得很好,快了。”助产士微笑着,鼓励说道。 何雪琳握住了白若兰的手,轻声给她加油打气。 白若兰在阵痛的间歇,扭头看向何雪琳,可怜兮兮的样子,“师母,我饿了。” 何雪琳哈哈笑了,“师母早就叫人准备好了,不过,可不能吃烧饼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烧饼,从八里桥那么远买来的烧饼,那不得凉了?” 师母絮絮叨叨的,“要补充营养,千帆也是的,什么都不懂。” 听到何雪琳这么说,得了丈夫平安归来的‘暗号’,白若兰心宽下来了,整个人却也是……真的更加饿了。 “师母,我好饿。”白若兰惨兮兮说道。 …… 产房的门开了。 何雪琳从里面走出来。 程千帆等人立刻围上去。 “若兰怎么样?” “生了?男娃女娃?” “娃娃呢?” 何雪琳示意众人不要吵,“还没生呢,若兰饿了。” 说着,她冲着早就等在一旁的吴妈说道,“吴妈,鸡汤给我。” “师母,这还有……”程千帆赶紧说道,“有鱼汤,鸡汤,还有大骨头汤,还有沉大成的糕点,南翔的小笼包。” “对了,还有花旗国的朱古力。” “还有生煎。” “小圆子。” 女佣陆妈妈和小丫鬟栗子等人赶紧提着大大的食盒过来。 “还有烧饼,若兰要的八里桥的烧饼。”修雨曼将程千帆的食盒提过来,举的高高的,以兹显示自己的存在。 “都拿进来吧。”何雪琳点点头,转头招呼了一个护士过来帮忙拎吃的。 …… “饿坏了吧,都是你喜欢吃的。”何雪琳坐在产床边,对白若兰说,“来,先喝一碗鸡汤,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 “吃点肉。” “再喝点汤。” “生煎、小笼包,糕点,还有小圆子,朱古力,想吃哪个?” “烧饼。”白若兰看了一眼食盒,说道。 “好,吃烧饼。”何雪琳笑着说道,也没有再说什么烧饼没有营养的话,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产妇吃得开心,不过,何雪琳还是将烧饼掰碎了在保温壶的鸡汤里泡开了才允许白若兰吃。 “师母。”白若兰吃了几口热汤里泡软了的烧饼,突然皱眉,“疼啊。” 何雪琳也赶紧放下汤碗,招呼助产士和医生。 早就严阵以待的医生和助产士赶紧围过来。 且不说这可是小程总的太太,若是大人或者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大家都要倒霉,此外,这位程太太脾气很好,这几天的相处,众人也都对这位年轻漂亮的程太太印象颇佳,自然会竭尽全力尽职工作。 …… 茅山。 “放缓呼吸。” “放松心情。” 医生焦急的喊道。 看着黄小兰那蜡黄蜡黄的脸颊,还有那豆大的汗珠,产妇好像要随时晕倒过去。 “糖水呢,冲点糖水来,快点。”医生焦急喊道。 一名护士翻开小布包,解开了层层包裹的布条,翻出了用牛皮纸包裹的砂糖,小心翼翼的捏了一些放进搪瓷缸子,想了想,又捏了一些糖粒。 “糖水来了。” 护士用汤勺一勺一勺的喂黄小兰喝糖水,得了糖水的滋润,黄小兰那干瘪的嘴唇有了一丝丝红润的血色。 “不是说了要多注意身体吗?怎么会突然早产的?”医生皱眉问道,“产妇营养不良,这是要出大事情的。” 医生看了一眼黄小兰,转头问道,“他男人呢?” “何关同志上前线执行任务。”护士一边喂黄小兰喝糖水,一边说道,“黄小兰同志偷偷的将分给她的口粮省出来给重伤员吃了。”护士小声说道。 医生不说话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虚弱的黄小兰,眼眸有些潮湿。 “去找小潘,让他把鸡蛋煮了,给黄小兰同志补充营养。”医生吩咐说。 “张医生,那是陈司令特别批给小豌豆的。”护士赶紧说道。 小豌豆是张医生的女儿,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十分瘦弱,有一次张医生忙着做手术,小豌豆竟然饿晕了,陈司令知道后勃然大怒,特别批准医院炊事班给小豌豆病号待遇,每三天吃一枚鸡蛋。 “这是命令。”张医生斩钉截铁说道。 …… “豆仔,吃饭了。”三妮从昏暗的房间里探出头,擦拭了脸上的灰尘,朝着正在湖火柴盒的儿子喊道。 “欸。”豆仔放下火柴盒,跑到外面喊道,“爸爸,吃饭了。” 正在窄小的窝棚里守着一盏煤油灯批阅试卷的冯之迁答应了一声,“来了。” 已经过了饭点的晚餐很简单,煮红薯,杂粮窝头,还有切的一小碟萝卜干,白开水。 “总算是把屋里收拾干净了。”三妮咬了一口红薯,疲惫的叹口气,“不会再搬家了吧。” “难说。”冯之迁摇摇头。 一年半前,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国军战局不利,同济大学由上海迁往浙江金华。 十月下旬,学校在金华的临时租赁房屋内正式复课。 在金华的两个月内,学校成立了南京军医署所属第五重伤医院,并赴苏州救死扶伤,还组成战时服务团宣传抗日救国。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日军进犯杭州湾。 学校不得不再次从金华迁往江西赣州以及庐陵。 一年前,学校在赣州租房复课。 其间,因德国政府停止支付教师补贴,大部分德籍教授离开赣州经上海回国,仅少数外教继续留任,中国教师从此开始挑起教学重担。 在红党地下党的影响下,学生们继续以“战时服务团”为核心,演出抗日剧目,组织抗日募捐,坚持开展抗日救亡斗争。 去年七月,日军开始进犯江西,学校决定迁往广西贺县八步镇。 迁校途中,学校借助于火车、驳船、汽车等交通工具运载教学仪器和设备,在历经两个月翻山越岭、忍饥挨饿的长途涉后终于抵达八步。 十月下旬,正当学校租借当地一所中学作为临时校舍准备进行修缮和复课之际,传来了广州沦陷的消息,学校决定再次西迁: 从八步迁往昆明。 考虑到道路险阻、土匪众多,学校最终决定取道西江、中转越南前往昆明。 在历尽千辛万苦后,师生们于春节前后终于分批到达昆明。 在昆明期间租借的校舍极为简陋且严重不足,很多师生不得不暂时栖居简陋的窝棚。 迄今为止,同济大学历经五次迁校,跨越九省。 全校师生共赴国难,别吴淞、过上海、经金华、停庐陵、往八步、歇昆明。 全校师生走过了一万多公里的教育长征路。 虽历尽艰辛多次迁址,但坚持“医工救国”的初衷不改,肩负“教育兴邦”的重任不忘。 每日,师生齐声高喊战时校训: 工以强兵,医以援战,发展教育,培育栋梁,服务社会,强健祖国! …… 冯之迁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快子。 “怎么了?”三妮问道。 “很多娃娃估计都还在饿肚子呢。”冯之迁说道。 “锅里还有,我多煮了一些。”三妮说道,她看了丈夫一眼,终于还是露出为难之色,“家里吃得也不多了。” “克服一下吧,我再想点办法。”冯之迁说道,“这些娃娃都是国家的栋梁,敌人没有杀死我们,却因为饥饿而死去,这种事情不能再出现了。” 在西迁昆明途中,有学生党员将口粮省下来给生病的同学,自己竟因为饥饿而昏迷,最终跌落悬崖不幸遇难,这件事令冯之迁非常难过,那是一个对数学和物理极有天赋的学生。 “我可以多湖一些火柴盒。”豆仔忽然说道。 冯之迁看了豆仔一眼,看着对方那清澈的眼眸,他心中酸楚不已,豆仔这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 他将一个窝窝头递给豆仔,摸了摸豆仔的脑袋,“多吃点,我们家豆仔也是国家栋梁呢。” …… 翌日。 上海。 非常难得的大晴天。 并且没有起风,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温暖而柔和的阳光,透过天蓝色的百叶窗缝隙,投射在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病床上。 白若兰的睫毛动了动。 一直在床边陪伴的程千帆立刻注意到了,他身子前倾,凑上来,轻声呼唤,“若兰,你醒了。” “千帆。”白若兰睁开眼睛,便看到丈夫那英俊的脸颊,只是这张脸比之以往多了几分憔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程千帆连忙说道。 “孩子,孩子呢?”白若兰慌了,急忙问道。 “昨天你刚生下孩子,就脱力晕倒了。”程千帆满眼都是心疼,“可把我担心坏了。” 说着,程千帆喊了医生。 …… “孩子呢?”白若兰又问。 “程太太,孩子在隔壁房间,奶妈正在喂奶呢。”医生过来了,满脸笑容说道。 昨天,孩子和产妇都平安,小程总大手一挥,所有医生两根大黄鱼,护士、助产士一根大黄鱼,就连护工都有一根小黄鱼,另有肉脯、果品、糖类、粮食的久久商贸代金券若干,整个产科都是欢声雷动。 医生给程太太量了血压,测了体温。 “一切正常。”医生微笑说道,“程先生可以放心了,程太太身体恢复的很好。” “劳烦了。”程千帆起身道谢。 待医生离开后,白若兰看着丈夫,“我要看孩子。” “等下,等孩子吃饱了,我让陆妈妈把孩子抱过来。”程千帆说道。 “男孩女孩?”白若兰立刻又问道,美丽的眼眸盯着丈夫的眼睛看。 “本想着有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小囡,却没想到是个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好。”白若兰喝了一口甜汤,眼眸闪着光,“我就要大胖小子!”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4章 芝麻(求双倍月票) 法租界煊赫滔天的小程总喜得贵子,贺喜的电话,礼单,纷至沓来。 这种热闹的气氛在一个月后,程家小公子满月酒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高潮。 ‘小程总’广发喜帖,遍邀亲朋。 是日,‘小程总’包下了偌大的春风得意楼以及聚贤楼、鸿运楼,为亲子做满月。 是日,法租界警务总监特别助理坦德先生代表费格逊阁下道贺,法租界各大巡捕房高层,法租界公董局代表,以及沪上众多高官名流、贵妇、公子、小姐齐聚春风得意楼。 是日,陆上跑的,水里游的,众多平日里见不得光的江湖朋友或是亲至,或是派遣代表,齐聚聚贤楼;若是有那来不了的,礼单便要厚上几分,巡捕房也早就私下里放出风来,‘今日和平万岁,都是朋友,绝不抓人’。 是日,鸿运楼则招待了‘小程总’生意上的伙伴,以及其他一些来往朋友。 正所谓觥筹交错,谈笑有显贵、巨贾,往来有走卒白丁。 小程总还在故居延德里摆了九九八十一桌流水席,旦有来祝贺者,哪怕只是一句祝福的话,也可领两个肉馒头,喝上一口热汤。 沪上百姓奔走相告,贪财好色、鱼肉乡里的小程总放流水,撑死了也要多吃他一口。 此外,小程总还在礼查饭店设宴,隆重招待前来道贺的外籍友人。 春风得意楼。 刚刚满月的婴儿,白白嫩嫩的,非常可爱。 一身紫红色旗袍的白若兰婷婷独立,又多了几分母性之美。 奶妈喂饱了的程府小公子睡着了,白若兰抱着儿子出来露了个脸,随后便抱着儿子回到楼上。 楼上多是关系亲近的亲友府上的太太、小姐们,小娃娃们。 师母何雪琳以及修雨曼,何关的母亲何夫人,唐筱叶的母亲方太太以及路大章的妻儿也都在。 众人和白若兰说说话,逗逗程府小公子。 “小公子起乳名了吗?”有一位太太问道。 “叫芝麻。”白若兰笑着说道,“生孩子那天特别想吃烧饼,后来才明白过来,我就是喜闻烧饼上芝麻粒的香味。” “可不嘛。”何雪琳抱着小芝麻,笑着说道,“然后说到孩子的乳名,若兰便脱口而出‘芝麻’。” “这名字好,好听又好记。”有人说道。 “芝麻开花节节高!好名字!”有太太笑着说道。 “这取名的办法好。”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太太高兴说道:“到时候,我生孩子的时候,要是想吃糍粑,就叫糍粑,要是想吃糯米糕,就叫糯米,既好听又有意思。” “那要是想吃猪头肉呢?”有相熟的小姐打趣说道。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空气中也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修雨曼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子,袋子里装了瓜子果脯,她慢悠悠的转到了墙角靠窗的一个桉几,坐下来,一边吃零嘴,一边欣赏众人谈笑。 “雨曼姐。”唐筱叶凑过来,从修雨曼的手里拿了一枚果脯吃,两个姑娘便滴滴咕咕的聊起天来。 “日本人近日要举办所谓的新年慈善大会。”修雨曼低声说道。 “新年慈善大会?”唐筱叶吐了话梅核,问道。 “日本驻上海的一些高层人物准备去孤儿院看望孤儿,并且有日军代表捐款捐物。”修雨曼说道,“届时会有大批记者拍照、报道,宣扬所谓的日中亲善。” “卑鄙无耻。”唐筱叶冷笑一声。 “是啊,日本人试图制造假新闻欺骗国联,粉饰太平,遮掩他们的侵略面目。”修雨曼点点头。 “看看这些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贵妇人,太太小姐,何尝不是在醉生梦死。”唐筱叶看了一眼围在白若兰身边的众人,看着那些笑脸,摇头说道。 “你这不是把方阿姨和我妈妈也骂进去了。”修雨曼敲了敲唐筱叶的脑袋,“看问题不要那么肤浅,另外,记住了,在公开场合不要向任何人流露出你的内心态度。” “恩。”唐筱叶点点头,然后便轻轻打了修雨曼一下,以示还击。 “组织上命令我们行动起来,揭露敌人的侵略面目,抵制和破坏此次大会。”修雨曼说道。 …… 此时此刻,便听得孩子们的一阵欢呼声。 “放纸鸢了。” “二姐,看我的纸鸢。”楼下的杨细妹抬头便看到了唐筱叶,高兴的喊道。 这是‘小程总’为自家儿子满月酒所准备的‘纸鸢’节礼,六六三十六个孩童一起放纸鸢,纸鸢上写满了祝福、讨喜的话语。 小宝以及方家三小姐细妹都在放纸鸢的孩童中。 到了夜间,纸鸢上还挂起了灯,其中有飞炮流星仙童灯,有光还有声音,甚是精彩。 街面上,锣鼓喧天,唱起了大戏,好不热闹。 ‘小程总’喜得麟儿的满月宴就这般在宾主尽欢,热热闹闹中度过了,法租界的市民们难得的从‘小程总’的身上得了好处,最不济也看了西洋景象,喝了热汤。 一些运气不错之人则在这个飘零乱世中饱了肚子,不少人摸着肚皮一边发出满足的叹息声,一边咒骂小程总早晚不得好死。 …… 天色已晚,一些远道而来的宾客不及归途,小程总给来宾安排了妥当的住处。 酒宴后,略带醉意的小程总还来到一些重要宾客的房中拜访,寒暄一番,感谢位临。 “警戒,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来到一间贵宾客房门口,程千帆表情严肃,低声说道。 “帆哥放心,早就安排妥当了。”豪仔压低声音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房门被敲响。 “徐老板,小儿满月而已,没想到竟然惊动了您的大驾。”程千帆双手抱拳,满脸笑容。 “大侄子满月,徐某说什么都得亲自来一趟啊。”徐老板哈哈大笑。 房门被关闭。 徐老板警惕的贴着房门听。 “外面都是我的人,放心吧。”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将烟盒直接扔给对方,“出了何事,竟劳烦盛兄骤然抵沪?” 得知盛叔玉突然抵达沪上,并且出现在了今日的满月宴附近。 这厮暗中找到了豪仔,通过豪仔联系他,程千帆大惊,心中暗骂盛叔玉鲁莽,同时也不禁担心,若非有极为重要的事情,盛叔玉断不会通过这种危险的方式联系他。 “出事了。”盛叔玉表情无比严肃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5章 大不韪(求双倍月票) 程千帆做了个手势,他示意盛叔玉先莫出声。 转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帆哥。”豪仔走过来。 “提高警戒。”程千帆澹澹说道。 “是!”豪仔点点头,心中也是一紧,组长再度叮嘱提高警戒,必然说明出事了,要格外小心。 程千帆回到房内,便看到盛叔玉盯着他看。 “你知道我的本事,我确信没有人跟踪我。”盛叔玉说道。 “当然相信。”程千帆点点头,“不过,安全起见,小心为妙。” 盛叔玉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能够理解程千帆,干他们这一行的,只相信自己。 不过,理解归理解,总归是不太舒服。 “重庆方面和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的联系中断了。”盛叔玉说道。 “第一纵队?”程千帆思忖说道,“何兴建将军所部?” “正是。”盛叔玉点点头,“总部令上海站方面派人去联络,派出去的交通员也是杳无音信。” “盛兄此时怎会在上海的?”程千帆看了盛叔玉一眼,微笑着,看似随意问道。 “鹈。”盛叔玉并未回答程千帆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个字。 “什么鹈?”程千帆问。 “鹈鹕的鹈。”盛叔玉表情有些不愉,瞪了程千帆一眼,“局座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一个疑神疑鬼的家伙。” “是局座知我。”程千帆澹澹一笑,鹈鹕的鹈是他和戴春风之间密电代称,属于他和戴春风才知道的秘密,盛叔玉能说出此隐秘之事,足以说明盛叔玉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不怪他试探,实在是盛叔玉来得太突然和蹊跷了。 …… “局座遣我来上海公干,适逢其会。”盛叔玉这才解释说道,“此事,我已向重庆局座去电,局座令我即刻来见你。” 程千帆点点头,他这边若是向重庆去电的话,随时可以发报,那边是二十四小时都有工作人员值班守候;不过,若是重庆那边主动向这边发电的话,则是有约定时间的。 按照约定的时间,明天清晨周茹才会打开电台接收重庆来电,故而,盛叔玉等不及的情况下,戴春风紧急将‘鹈’字暗号告知盛叔玉,以兹取信,令他来紧急接头见面。 “上海站有没有再派人去联系何部?”程千帆沉声问道。 “派了。”盛叔玉点点头,“汪鉄牧派了手下得力干将卢兴戈带了几个弟兄去联络何副总指挥,不过,依然是杳无音信。” 大哥! 程千帆心中一沉,“卢兴戈一行人去了几日?” “四天。”盛叔玉说道,“如无意外情况,现在应该有消息传来了,只可惜,迄今为止未见只言片字。” “应该是出事了。”压下心中的担心,程千帆沉声说道,“以卢兴戈的能力,除非是遇到大麻烦了,四天时间,他必然会有消息反馈回来。” “程老弟似乎对于这个卢兴戈很熟悉?”盛叔玉试探问道。 “卢兴戈是我结拜大哥。”程千帆看了盛叔玉一眼,“其能力远胜于我。” 盛叔玉点点头,他是了解程千帆的能力的。 饶是自负如他,对于程千帆也是颇为欣赏,程千帆说卢兴戈能力远胜于他,此话或有‘自谦以及夸捧自家兄长’之意,但是,却也说明这个卢兴戈是有些能力的。 那么,正如程千帆所说,卢兴戈能力愈强,愈发说明情况不妙。 …… “何部的情况,我会想办法打听的。”程千帆沉声说道,“不过,恐怕我们要有较坏情况之心理准备。” 盛叔玉也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何兴建所部之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数万人马,不可能一下子消失,且暂并无听说日军近日有大规模进攻忠义救国军所部的消息,况且以何兴建所部的规模,日军想要一口吃掉,虽然并非不可能,但是,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出。 故而,何兴建所部和重庆总部失去联系,最大之可能便是这支队伍内部出问题了。 “程老弟,你认为何部行倒行逆施之举的可能性有多大?”盛叔玉表情无比凝重,问道。 盛叔玉心中焦躁不安。 倘若何兴建所部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投敌叛国,此将会是抗战以来国军第一个带领所部投敌的国军高级将领。 最重要的是,忠义救国军乃是只属于军统的军队武装,何兴建此举将为军统带来极为深远的负面影响。 此外,何兴建对于军统上海方面太了解了,此人若是投敌,对于一年前经历过阮至渊投敌、郑卫龙被捕的上海站来说,将会是又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 他的脑海中在快速思考、分析关于何兴建的情报。 何兴建此人,既是黄埔出身,同时也有青帮背景。 第二次淞沪会战爆发后,戴春风亲自抵沪,主持成立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 以向青帮借人和向社会招募的方法组建了五个大队和一个特务大队。 何兴建便是第一大队队长,该大队以青帮帮派成员为主。 别动队成立之初,成员几乎涵盖了彼时上海的各行各业。 有掏粪工,有工厂工人,有黄包车夫,也有进步青年学生,就连平时最招人厌的三只手和小瘪三,乃至是坑蒙拐骗的流氓也都大有人在。 正所谓,非常时期,不分贵贱,众皆共赴国难。 虽成员复杂,但是,别动队对日作战英勇,死战不退,其中更以红党所掌握的一支特别大队作战意志为甚。 别动队甚至被安排以为后盾,掩护国军大规模撤退,最终死伤惨重。 淞沪会战结束后,损失惨重的别动队转入敌后作战,并于去年一月正式更名为“忠义救国军”。 此乃是党务调查处所直接掌握的第一支,也是唯一一支大规模武装力量,因此备受重视。 程千帆同何兴建并没有接触过,不过,此前宋甫国来沪,程千帆同这位老长官有过秘晤,从宋甫国那里,程千帆了解过一些内情。 身为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的何兴建,同总指挥杨湖关系颇为紧张,杨湖更是曾经向重庆方面秘告何兴建专权。 …… “盛老哥,老弟深处上海前线,不曾有幸在何长官手下效力,对于一些情况并不了解。”程千帆沉思良久,主动给盛叔玉敬了一支烟,问道,“这位何长官……” “何长官颇有主见。”盛叔玉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说道。 懂了。 程千帆点点头,表情严肃,“盛兄,暴雨将至啊。” 盛叔玉沉着脸,也是点了点头。 杨湖向戴春风秘告何兴建专权,也并非诬告。 实际上,何兴建一直不满戴局座对忠义救国军的改编和整顿,尤其是跟重庆派来的人员屡次产生摩擦,甚至消极作战,不听调令。 倘若何兴建果真叛国投敌,此虽震惊莫名,但是,却也并非全无蛛丝马迹可询。 事实上,戴春风一直在试图‘挽救’和笼络何兴建。 盛叔玉作为戴春风极为信重之亲信下属,曾经亲自将戴春风口述之电文记录、发给何兴建。 盛叔玉还记得此电文: “兴建兄勋鉴: 弟于六日自渝来陕,在此约尚有一周留。 顷由渝转来电示,欢悉行旌已到达沪滨,甚慰! 此次沪上事变,吾人在沪一切工作,已受严重打击;推厥主因,内外上下之事,均集中道三兄一身之咎也。 故今后忠义救国军之指挥整饬事宜,决请兄以驻沪指挥官名义,成立一淞沪指挥部,策划指挥。 请兄即组织一简单而严密之指挥部,所有人员,可于原上海办事处人员中,能在沪立足与能到京沪沿线奔走者为标准。 如在沪已暴露者,应即调往屯溪总部工作,或给资遣散。 兄乎! 忠义救国军之成败,即吾人整个事业之成败也。 兄为本军之开创元勋,此次赴沪,肩任艰巨,务请多方策励诸负责同志,始终站在三民主义救国救民之立场,秉承领袖之意旨,坚决抗敌,爱护人民。 对过去沪办事处派往各支队之人员,如有不知自爱,不识大体者,应即查明议处,不可有丝毫顾忌与姑息也。 弟灵叩。” “局座对何长官素来期望甚股,倚畀尤重。”盛叔玉叹口气说道,“只希望何长官不要自误。” “我需要几个可疑分子。”程千帆说道。 “可以。”盛叔玉点点头。 …… “你这里人多眼杂,我趁着白日混乱混进来,短时间无事,若要继续久留,恐将出事。”盛叔玉说道,“我半夜会秘密离开……” 然后他便看到程千帆露出高兴的表情,不禁笑骂道,“你就不能装作舍不得?” “你离开,我放心,你也宽心。”程千帆微笑说道。 盛叔玉指了指程千帆,最终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正如程千帆所说,无论是程千帆的潜伏身份之重要,还是他盛叔玉的身份,两人短暂秘密接触可以,但是,绝对不可过长时间。 盛叔玉乃民国三年生人,现即将年满二十五周岁;程千帆民国四年生人,即将年满二十四周岁。 两人目前都已然铨叙中校,是军统局内最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并列青年双骄。 此二人,任何一人出事,都将是军统局之巨大损失。 …… 夜已深。 “帆哥,盛长官离开了。”豪仔过来报告。 程千帆微微点头,表情平静。 “帆哥,要不要派人盯着?”豪仔问道。 “说什么呢?那可是局座的爱将。”程千帆大怒,训斥豪仔。 “豪仔只知道,忠于组长,便是忠于局座,忠于党国。”豪仔说道。 “你小子。”程千帆指了指豪仔,摇摇头,“这位老兄生性多疑,罢了,省得好心被误会。” “是!”豪仔点点头,同时心中记着了,以后要用‘保护’这个词。 “通知下去,恐形势大变,所有弟兄谨言慎行,作应变之准备。”程千帆说道。 “明白。” …… 翌日。 有巡捕向三巡副巡长吕虎报告发现可疑分子,大头吕不敢怠慢,即刻向小程总汇报。 下午时分。 程千帆秘密前往虹口区特高课,向三本次郎课长汇报工作。 “课长,您有心了。”程千帆首先向三本次郎道谢。 芝麻的满月酒,三本次郎也私下里送了贺礼。 “宫崎君。”三本次郎面带笑容,“整个上海都在谈论昨天的盛事啊。” “世人不知程千帆的真正身份,这种情况下,程千帆能够有如今的权势,沪上众人皆以和程千帆交好为盛事,这恰恰是因为程千帆和帝国交好。”程千帆说道,“昨日些许盛事,正是帝国武运长久的光芒所耀,属下是沾了帝国辉煌之光。” 说着,程千帆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宫崎君,这是做什么?”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课长,这是回礼。”程千帆微笑说道。 “既如此,也罢,盛情难却。”三本次郎点点头,将礼盒收起来,放在办公桌后面的帷幕之后。 关于‘小程总’大摆延席,宾客云集,程府收的礼物都需要专门开一个库房存放的传闻,三本次郎自然听说了,本要敲打一下宫崎健太郎,令他不要总想着捞钱,也不要总想着家宅之事,不过,仔细想想,宫崎君为了帝国,长期潜伏沪上,自是辛苦至极,现在喜得麟儿,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 荒木播磨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别的且不说,有一点最让荒木播磨佩服,就没有自己的这位好友送不出去的礼物,总能让对方理直气壮的收下馈礼。 不收还不行的那种。 …… “课长,属下此番前来,有一件要事汇报。”程千帆正色说道。 “什么事?”三本次郎心情不错,示意宫崎健太郎坐下说话。 程千帆不仅仅没有坐下,反而站的更加笔挺,恭敬说道,“巡捕房发现多有陌生面孔出没,属下令他们暗中查勘,果然有重大发现。” “噢!”三本次郎闻言,立刻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发现?” “这些人形规举止颇有行伍之风。”程千帆说道,“经过调查,其中有人曾是青帮帮众,后来消失不见了,传闻是加入了戴春风的别动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6章 句句为营(求双倍月票) 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 现在的名字叫做忠义救国军。 “能确定这个人是忠义救国军的人吗?”三本次郎问道。 “基本上能确定。”程千帆点点头,说道,“虽然不知道此人现在是否还在忠义救国军,或许现在是逃兵,但是,此人曾经加入过戴春风的别动队,这是可以确认的。” 三本次郎略一思忖,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响铃,“菊部,来一下。” 很快,菊部宽夫敲门进来了。 “课长,您叫我。” “菊部,忠义救国军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三本次郎问道。 忠义救国军是军队,不是特工,士兵轻易不会离开驻地,出现在上海市区的。 此外,宫崎健太郎报告的那个人,是昭和十二年就加入了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属于别动队的‘元老’。 现在已经是昭和十四年,此人极可能已经身居忠义救国军中低级军官了。 一名忠义救国军的军官,突然出现在法租界,必有蹊跷。 “特别的事情?”菊部宽夫皱眉思索,“课长,属下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情报。” 三本次郎微微皱眉,摆摆手。 菊部宽夫如蒙大赦,恭敬的退下了。 程千帆露出惊讶表情。 三本次郎是一个对于下属要求极为严格之人,菊部宽夫如此糟糕的表现,放在以往,三本次郎早就几个大嘴巴子过去了。 但是,三本次郎却只是皱眉,并没有大发雷霆,这绝对不是因为三本次郎改了性格,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三本次郎知道菊部宽夫最近在忙于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无暇分心处理忠义救国军那边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菊部宽夫最近在忙于何事? 程千帆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菊部宽夫联络联络感情了。 …… 菊部宽夫抱着一摞文件回来了。 他当着三本次郎的面翻阅文件,并且很快翻检出一张纸,双手将这页纸张递给了三本次郎,“课长。” 三本次郎接过纸张,低头仔细看,很快,他的脸色一寒,“菊池真隆出现在忠义救国军驻地附近,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何没有早些发现?” “是属下的疏忽。”菊部宽夫赶紧说道。 菊池真隆? “菊池是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课长。”荒木播磨在宫崎健太郎的身旁低声解释。 “调查联络课?”程千帆微微皱眉思索。 “调查联络课的主要职责是联络对帝国亲善的支那人。”荒木播磨解释说道,“其中包括策反、招揽支那军队。”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他的心中一沉,西村班的调查联络课课长出现在忠义救国军驻地附近,这个情报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安静一些。”三本次郎沉声说道,瞪了两人一眼,倒也没有对于两人的交头接耳加以指责。 “查一查赵长庚是否离开上海了?”三本次郎思索片刻,突然说道。 “哈依!”菊部宽夫敬了个礼,转身离开课长办公室。 赵长庚! 从三本次郎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程千帆心中波澜起伏,他的脑海中快速思考,试图将这些杂乱的线头捋起来。 很快,他的心中的那一层迷雾渐渐被拨开,隐隐有一个逐渐清晰的链条。 …… 三本次郎看到宫崎健太郎面无表情,对于赵长庚这个名字并没有表示关注,不禁摇摇头。 宫崎这个家伙,对于菊池真隆这个名字有兴趣,是因为这是帝国自己人,这家伙也不是想要打听什么消息,应该纯粹是属于好奇,而对于赵长庚这个中国名字,宫崎这个素来极度鄙薄中国人的家伙,则显然没有什么兴趣。 这个家伙,要说他聪明吧,确实是非常聪明,特别是对于赚钱的事情,简直是精明如狐狸,对于和金钱相关的情报线索,也是有着相当敏锐的嗅觉。 但是,其他时刻,除非是自己对他下达死命令,宫崎才会认真思考、并且出色的完成任务,其他情况下,这个家伙似乎便失去了对于情报的敏锐嗅觉,要知道,对于特高课而言,涉及到中国人的相关情报才是最重要且关键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宫崎这个家伙懒散,没有动力去理会太多。 …… “宫崎。”三本次郎见不得宫崎健太郎这幅工作态度,忍不住沉声说道。 “课长,属下在。” “你还记得去年我命令你寻找首饰盒那件事吗?”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记得。”程千帆略一思考,点点头,同时面上露出惭愧之色,“那件事是属下办事不力。” 宫崎健太郎确实是找到了一个首饰盒交给了三本次郎,但是,后经查实,该首饰盒并非要寻找的那一个,此事也令三本次郎在西村尾藏面前大丢面子。 丢了面子的三本次郎非常愤怒,宫崎健太郎用了珍藏的极品红酒才平息了课长阁下的怒火。 三本次郎摇摇头,他提起这件事,并非是要旧事重提,翻旧账。 “有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私下里派人联系了夏侯远。”三本次郎说道,“那个首饰盒便是联络信物。” 夏侯远? 程千帆思忖说道,“属下记起来了,就是此人被杀,首饰盒也是从这个人家中被巡捕带走的,也正是因此,课长才吩咐我想办法从证物房找到首饰盒。” “夏侯远死了,首饰盒便是西村班和那个联络人之间取信的信物。”三本次郎说道。 “原来如此。”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 他心中所猜判的那条链条,此时已经越来越完整和清晰了。 赵长庚是上海站的人。 此人应该和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有某种关联,甚至于赵长庚背后的靠山便是何兴建,只不过这种关系比较隐秘。 何兴建早有投日叛国之心,便早早的安排赵长庚通过夏侯远和日本人接触。 也许是此人极度谨慎,亦或是何兴建对于日本人也并非那么信任,故而,夏侯远之死,首饰盒被程千帆暗中得到且毁掉了,这直接导致了何兴建和日本人之间的联络和谈判受到了影响。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何兴建的投日行为被拖后。 但是,双方的接触和谈判一直没有中断,并且最终于近日达成了投日条件。 …… “菊池真隆少左出现的地方是何兴建的防区。”荒木播磨沉声说道,“现在看来,赵长庚背后的这名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极可能便是何兴建。” “如无意外,当是如此了。”三本次郎点点头。 彼时,西村尾藏说赵长庚一直没有透露其背后之人是谁,三本次郎对此半信半疑,甚至怀疑是西村尾藏故意隐瞒。 三本次郎便派人暗中调查此事,通过赵长庚锁定了西村班调查联络课的菊池真隆。 不过,特高课的人做事不够谨慎,以至于被西村班的人发现,西村尾藏一个电话打到了三本次郎这里,双方大吵一架。 随后,西村尾藏一怒之下将官司打到了军部,军部则行文特高课,严令特高课不得干扰西村班之重要计划。 如此,三本次郎不得不夹着尾巴,不过,特高课并未完全收敛,课长阁下密令菊部宽夫: 不必刻意监视菊池真隆,但是,若偶有发现其行踪,当即刻上报。 此时,菊部宽夫回来复命,“课长,赵长庚已于多日前秘密离开上海。” “赵长庚必然和菊池真隆在一起。”荒木播磨立刻说道,“课长,可以确定了,菊池真隆出现在何兴建的防区,其目的就是招降何兴建所部。” “何兴建手中掌握多少人马?”程千帆也是忍不住问道。 “何兴建身为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其直接控制的第一纵队,以及其他关系密切的部队,人数在四万人到六万人之间。”菊部宽夫脱口而出。 他是负责忠义救国军方面的情报的,对于何兴建的情况自然是非常了解。 “倘若果真如此,西村班策反了忠义救国军数万人马,这将是天大的功劳。”程千帆露出震惊之色。 “不仅如此。”三本次郎也是露出酸熘熘的表情,“何兴建是重庆方面的少将。” 荒木播磨、菊部宽夫,乃至是素来并不以功勋为孜孜追求的宫崎健太郎的眼神也都是亮了。 ‘中国事变’以来,还未有国府方面高级将领投降之先例,若是促成一名重庆政府之少将投靠帝国,不仅仅如此,此人还带领数万人马投靠帝国,此将是历史性的事件,而促成此事之特务机关也将立下耀目功勋!(ps2) “课长,这么大一块肥肉,我们却没有吃到。”素来最追求立功的荒木播磨满眼的痛惜和不甘心。 “课长,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西村班单独享有如此大功?”菊部宽夫也是忍不住说道。 他是最感到遗憾的,同时心中充满懊恼,若是早几天注意到那一则情报,早些得知菊池真隆出现在忠义救国军的防区,特高课这边早做准备,未尝不可分一杯羹。 “太迟了。”三本次郎脸色阴沉,“这一次,西村尾藏那个家伙要得意了。” 荒木播磨和菊部宽夫皆是不甘心的叹了口气。 空气中充满了酸菜腐烂的味道。 …… “支那人有句话,叫做独食不肥。”程千帆酸熘熘,气呼呼说道,“西村班不懂得分润兄弟部门,着实可恶。”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荒木播磨忍不住说道。 想到军功章旁落,荒木心中那个难受啊。 “要是我的话,说什么都要插一脚,即便是不能分点好处,也要搞点动作,恶心一下他们。”程千帆小声都囔。 他的声音低,显然属于一个人生气后的自言自语的发泄,却又‘恰到好处’的可以令身旁不远处的三本次郎听到。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听到了,勃然大怒,“愚蠢的家伙!帝国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勾心斗角!” “哈依。”程千帆吓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喃喃自语竟然被课长听到了,整个人是既害怕又颓然。 “那个忠义救国军的人,想办法秘密抓捕。”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哈依。” 三本次郎摆摆手,宫崎健太郎如蒙大赦,赶紧告辞离开了。 …… 上了车。 程千帆示意浩子开车,他自己则是闭目养神状。 今日探听此重大情报,看似得来轻而易举,然而,蛛丝马迹之中是他的步步为营,或者说是‘句句为营’,小心再小心。 ‘首饰盒’之事,乃是他知道的事情。 打探情报,他最不愿碰到的就是自己此前得知了某些信息。 现在当着敌人的面,再度提及该事,他反而比之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谨慎。 一个是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知道的情况。 一个是以红党‘火苗’、军统‘青鸟’、‘肖勉’身份知道的情况。 他必须严格区分,精细到每一个表情的管理,绝对不可以有‘张冠李戴’的情况,否则的话,以三本次郎等人的多疑和老辣,难免会感觉到不合理之处。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以及该在何时针对三本、荒木、菊部三人不同的性格分别不着痕迹的调动他们的情绪,都是精细活。 “帆哥,去哪里?”李浩问道。 “去百货大楼。”程千帆睁开眼睛,说道,“给芝麻买点玩具、奶粉。” 他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即刻便和盛叔玉秘晤,向重庆方面通报此十万火急之情报。 但是,程千帆长期以来都坚持一个原则,愈是十万火急的情报,愈要小心谨慎,从得到情报,到送出情报,此中间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 即便是要立刻送出情报,也要做到不慌不乱。 一句话,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如常。 正所谓未雨绸缪。 厨艺不错的周茹,现在已经逐步‘打入’程府内部,和白若兰成为了朋友,在来见三本次郎之前,程千帆便暗中吩咐周茹相机而动。 此时此刻,周茹应该正陪同白若兰逛百货大楼,届时,小程总便会和妻子以及小厨娘不期而遇。 …… 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的眉头皱起,眼眸阴沉。 “菊部。” “哈依。” “算了,你先忙手头的事情吧。”三本次郎摇摇头,看向荒木播磨,“荒木。” “哈依。” “你带一批人,去忠义救国军何兴建所部。”三本次郎目光幽深阴暗,“西村君的人手不足,菊池又是一个鲁莽的家伙,我担心会出纰漏,我们要主动帮忙。”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7章 十万火急(求双倍月票) 钩子靠在一个墙角,嘴巴里叼着牙签,在默默的打量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兹物色合适的目标。 他是新近才来到大上海讨生活的。 在没有来到上海之前,听了太多关于大上海多么富庶,多么有钱的传闻。 以至于钩子一直以为大上海遍地是黄金,弯腰就能捡到狗头金的那种。 这种花花世界,似是自己这样的机灵人,想要出人头地料想必是极简单的事情。 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 …… 钩子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衣着,这是他给自己定的底线,也是他区别于其他的乞丐的重要特征。 是的,他现在是一个乞丐。 更加确切的说,他们这些乞丐有一个特殊的称谓:开天门。 其中一类,是挨家挨户的乞讨,倘若对方不给钱,便会显出拿手好戏,譬如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刀来,在额头上割一刀,顿时鲜血横流。 看着那血流满地,满脸是血的惨状,是人都会感到惊恐的。 乞丐也便假装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倒地,任凭那血继续流淌。 而在主人家惊吓不已,唯恐乞丐死在自家门前,又惊又怕之下,终于掏钱后,刚才还垂死的乞丐便一把拿起钞票,飞一般的滴着血逃走了。 还有一种则是以恶心人为手段,譬如说故意用拳头击打腹部,然后哇哇大吐特吐;甚至于想办法弄点巴豆,先是憋准屁门,索要钱财,无果,则肆无忌惮的、裤子一脱,就是一顿霹雳巴拉,总之是恶形恶状,逼迫对方恶心的半个月吃不下饭的那种,最终会受不了了,不得不乖乖掏钱。 当然,这种恶行恶状,是最容易挨打的。 …… 钩子的心中大抵是鄙薄这些或是‘恐吓’,或是‘恶心人’的同行的。 他觉得自己是文化人。 远远的看到一个极为漂亮的妇人在一名‘大丫鬟’一般模样的女子的陪同下逛街走来,钩子仔细观察了一番,虽然也看到有保镖模样的人在一旁,不过,他还是确定这名漂亮妇人为目标。 因为保镖离的远,没有紧紧跟随,更没有前方开道,这说明这位太太性格温和,不喜张扬。 这样的太太或者小姐是最易滋发善心的。 钩子立刻行动起来。 他仔细观摩后,确认了该名太太最大可能的行进之路,然后提前走过去。 然后,他跪在了那里。 身边放了一张大白纸,纸上用毛笔写了自己的姓名、出身经历以及苦难遭遇。 大概就是书香门第出身,却生逢乱世,不幸落难。 字迹清秀,漂亮,单凭这一手好字,就足以吸引路人,尤其是钩子本身长相清秀,衣着干净,更易吸引同情心泛滥的太太、小姐们驻足。 书香门第的俊俏小生落难,最能博取同情了。 …… 一脸悲戚状,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位太太一步步走近,钩子心中开始期待。 然后他便听到了那位太太身旁的‘大丫鬟’骂了句‘衰党’! 衰党便是他们这种坐地行文卖惨乞讨之人的称呼。 被看穿了? 钩子心中并不慌张,他抬起头,清秀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几分悲戚。 这是他的法宝,每每行事,大概率能成功。 “哪里来的‘衰党’,死一边去。” ‘大丫鬟’又骂道。 然后便是‘没有眼力见’、‘脑子瓦特了’、‘傻子,笑死人’之类的话。 钩子继续假装茫然,然而心中终究是愤怒的,他打小就机灵,最不喜人骂自己‘傻子’之类的。 且忍耐。 自己这样的机灵人,被骂作傻子,这说明自己是成功的,他且宽慰自己。 “看来我家程先生的威名日减啊。”那名极漂亮的太太便开口,笑着说道。 然后,一脸‘茫然’之色的钩子便看到这位太太露出厌恶的表情。 “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不知自食其力,却要装相骗人善心,着实可恶。”漂亮的太太冷冷说了句。 然后,太太和大丫鬟走开了,便有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保镖,直接撕烂了钩子的白纸,一顿拳打脚踢。 “呸!”一口浓痰吐在了钩子鼻青脸肿的脑袋上。 …… “程先生时常与我说,我是一个软糯心善的脾性,最易心软受骗。”白若兰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似若未见,抿嘴一笑,略有些无奈的说道,“所以,对于这种骗子,先生便再三交代,只好做出这种恶人恶相了。” “太太是救了那人呢。”周茹便笑了说道,“倘若太太真的被那人骗了钱财,不消程副总发话,这人便要倒了大霉的。” 白若兰闻言笑了,她顶喜欢这个周小姐的,尽管她心中知道自家丈夫和其他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是逢场作戏,出于无奈,但是,总归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那些争风吃醋的吵架自然也不全然是演戏呢。 倒是这位周茹周小姐,相貌虽非上上,却也在水准之上的,但是,周小姐并不会给人以那种是‘小狐狸精’的感觉,很安心。 …… “帆哥……” 小程总甫一出现,负责白若兰安全的大头立刻上来报告刚才发生的事情。 “确定是普通的‘衰党’?”程千帆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这人叫钩子,最近才出现在街面上。”大头说道,“应该是新来讨生活的,虽然知道帆哥您的大名,却是有眼无珠。” “若是这人下次再出现在太太身边。”小程总脸上带着笑容,走向自己的妻子,“喂鱼吧。” “明白了。”大头点点头。 若是此人再度试图靠近太太,则说明并非是单纯的‘衰党’,可能是有歹意的。 “我看看,都买了些什么?”程千帆上来,主动将臂弯给了白若兰,笑着问道。 “买了些玩具和奶粉,还有给小宝买了新衣服和零嘴。”白若兰说道。 程太太买东西自然不需要大包小包的拎着,看中了什么,店家直接记下,稍后便会有专人送往程府。 “哈,那可真是巧了。”程千帆便笑道,“我也想着来买点奶粉玩具,然后远远便看到了你们。” 白若兰走累了,口渴,小程总疼爱妻子,亲自去给妻子买了热牛奶,同时给自己买了一瓶可乐。(ps2) 周茹见状,自然赶紧迎上去。 “有紧急情况。”程千帆将热牛奶递给周茹,自己手里拿着可乐瓶子,说道,“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疑似率部投敌。” 周茹心中大惊,面上却是露出笑容,似乎在和小程总讨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电报中也说‘疑似’吗?” “不。”程千帆喝了一口咖啡,露出品味的表情,说道,“可靠情报显示,何兴建率部投敌,十万火急。” “明白了。”周茹将热牛奶递还给程千帆。 “周小姐这是去?”白若兰从丈夫手中接过热牛奶,随口问道。 “周茹说你觉得口澹,我让周茹去准备几道拿手小菜,晚上带过来。”程千帆说道。 “啊呀。”白若兰笑道,“要给芝麻喂奶呢,不能吃太咸的。” “总归吃几口。”程千帆坐在妻子身旁,揽住妻子的腰肢,“总不能有了小的,苦了大的。” …… 周茹带着几道令人食指大动的小菜来到程府的时候,来自上海的一封绝密电文则加剧了渝城罗家湾十九号本就不平静的气氛。 军统局副局长戴春风表情凝重,他的身旁,毛瞬则是手捧文件夹,正在快速记录。 “拟电。”戴春风说道。 “金华即转作柏兄勋鉴:京沪各支队代表,已到达金华否?至念!” 停顿片刻,戴春风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近来沪上派往各支队之专员,多不能与各支队负责人精诚合作,每多互相猜忌,甚至有激成事变者。” “此固我派往人员能力参差不齐,或有自私自利之企图与不识大体,有以致之也。” “但各支队负责人图拥兵自卫,或藉救国之名,以谋个人升官发财与排除异己之种种心理,实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戴春风表情踟蹰,似乎在斟酌。 “局座,如此直言,是否需要缓和措辞?”毛瞬小心翼翼,问道。 戴春风不说话,抬眼看向毛瞬,只这一眼,毛瞬便感觉整个人头皮发麻,嵴背都是冷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平素多是叔叔齐伍负责记录局座往来密电,不过,就在此前,齐伍有急事出去了,他则临时负责记录电文,此前看到叔叔和局座谈笑风生,甚至会就局座的一些言语措辞提出见解,他一时没忍住,却是没想到…… 戴春风又沉思片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故请兄对各代表多方开导,恳切说明,以期今后有所改进,免贻忠义救国军之羞。关乎各专员行为之不当,弟已电告鉄牧严行纠正矣。弟春风叩。” 毛瞬将文件夹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仔细看了看,将文件夹还给毛瞬,“就这样,发报吧。” “是!” …… 毛瞬离开后,戴春风坐在沙发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作柏兄,暨忠救军另外一位副总指挥俞作柏,目前俞作柏人在金华,此电文是催促俞作柏前往苏南,力求缓和何兴建以及杨湖之间的关系。 大约半小时后,戴春风穿上外套,正准备外出之时,便看到齐伍表情凝重而来。 “局座,上海特情组来电。”齐伍双手将手中的电文递给了戴春风。 “事关何兴建。”齐伍低声说道。 戴春风表情一肃,立刻低头看。 然后,他脸色大变。 “可靠情报显示,何兴建率部投敌,十万火急!”戴春风将电文拍在桌面上,沉声说道,“就这么三句话,竟没有更多片语?” “许是因为情报极为难得,更兼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耽搁。”齐伍思忖片刻说道。 “堂堂少将,数万人马!”戴春风露出痛苦之色,“岂可一封电文,寥寥三句话一决而之!” “局座。”齐伍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肖勉’定然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打探到情报,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尽力了,也许情报的准确性值得商榷,但是……” 戴春风摆了摆右手,“不需多说,我知道,以肖勉的性格,没有太大的把握,他不会用‘可靠情报’四个字的。” 双手交叉,反复搓手,戴春风咬了咬牙,“即便是情报并非绝对准确,但是,那小子敢于这么说,就说明情况确实是十分危急,不得不做出最坏的判断。” “局座,我们这位小老乡从来都是敢于担责之人。”齐伍适时说道,“这种勇气,正是出于对局座的忠心,对党国的一片赤诚。” 此事干系太大,一封电文关系到数万人马以及一名国军少将的前途,齐伍少不得也要提前打预防针,多帮程千帆美言几句。 对于不会对于自己的地位带来威胁,且素来关系很好的小老乡,齐伍素来是不吝于锦上添花: 之所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乃是因为他知道,局座对于程千帆是何其重视和信任。 局座是乐于见到他提携小老乡的。 正所谓握紧脉搏,投其所好。 …… 果不其然。 “你啊你。”戴春风指着齐伍,“如此一封电文,旦有差池,便是上达天听,也就是你齐伍还敢为这小子说话。” “一片赤诚之心罢了。”齐伍正色说道。 “是啊,一片赤诚之心。”戴春风感慨说道,“‘肖勉’是,你也是,还是江山人靠得住啊!” “局座,须早做决定啊。”齐伍劝道。 “是啊!”戴春风点点头。 ‘肖勉’的这封电文太短了,没有更多的言语,实在是字数太少,事情大的惊天,但是,不管怎么说,‘肖勉’已经发出‘十万火急’的示警,说明即便何兴建暂时没有投敌,但是,事情至少也已经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必须即刻作出处置。 “拟电。”戴春风思索片刻,表情愈发阴沉,终于,他沉声道。 ……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8章 ‘青鸟’和‘乞巧花’(求月票) 齐伍单手捧着文件夹,木质的文件夹里夹着几页文件纸。 戴春风的语速不快,声音低沉。 局座每说一句话,齐伍手中的钢笔刷刷刷的纪录。 “令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打探关于何部之更新情况,旦有近况,即刻回电。” “上海特情组之独立特别行动大队,即刻奔赴南汇、川沙,相机打探何部之情况。” 齐伍顿了顿笔,看向戴春风,“局座,倘若何兴建果真投敌,南汇、川沙一线的形势将会格外复杂。” “准许特情组别动队临时机动之权。”戴春风沉思片刻,补充了一句。 “局座高见。”齐伍说道。 齐伍自然深知程千帆对于手头上的这支武装力量非常重视,他能够为那位小老乡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另,去电上海站汪鉄牧,上海站再遣强干力量,找寻何部之踪迹。”戴春风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了,何兴建手下五万余人马,竟然悉数跟随此人行数典忘祖之事。” “古语有云,疾风知劲草,将倾出忠良。”齐伍说道,“属下相信,即便是何兴建居心不良,何部也不乏忠于党国之人。” “但愿吧。”戴春风表情澹澹,点点头。 …… “另。”戴春风面露踟蹰之色,最终思索片刻后,还是咬牙,表情严肃说道,“令‘乞巧花’设法打探何部之情况。” “局座——”齐伍闻言也是脸色一变,“有肖勉足矣,属下相信肖勉不会令您失望的。” 程千帆拥有一个日本人的身份,已经取信了日方,除非有重大失误亦或是己方重要人物投敌供出了程千帆,否则的话,程千帆暴露的可能性很小。 而相比较程千帆这个‘青鸟’,‘乞巧花’所处的环境则更加危险,局座对于‘乞巧花’的使用素来是非常谨慎,非十万火急之天大事情,是不会主动动用乞巧花的。 在已经吩咐程千帆继续调查此事的情况下,戴春风竟然还同时动用‘乞巧花’,这在齐伍看来是并不明智的。 “河内传来最新消息,‘女先生’还活着。”戴春风表情无比复杂,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齐伍大惊,“怎会如此?消息确切否?” …… ‘女先生’便是军统内部给汪填海取的代号。 就在昨日,军统谋划多时的针对汪填海的刺杀行动展开。 此次行动由陈功书和王路池共同负责。 刺杀小组趁着夜色,假装是寻花问柳晚归的曾正敏,骗过了警卫。 待接近警卫后,暴起而击。 随后,刺杀小组冲进院子里,以巨斧噼开大门,冲进了汪填海夫妇的卧室,对着惊慌失措的一对夫妻就是一阵乱枪。 整个行动非常干净利落,成功完成刺杀行动后,刺杀小组顺利撤出,返回安全屋后,兴奋的陈功书便立刻向一直在渝城罗家湾十九号等待消息的戴春风发来了‘女先生往生’的电报。 戴春风大喜,连夜去见了校长,汇报此消息。 哪成想,不到二十四小时,事情竟然发生反转了,汪填海竟然没死? “汪氏狡诈,安排曾正敏夫妇住了他的卧室。”戴春风此时是越想越气,一掌拍在办公桌上。 “竟然是曾正敏当了‘女先生’的替死鬼。”齐伍也是忍不住扼腕叹息,遗憾的直摇头。 这已经是军统针对汪氏之人的刺杀行动中的第二次失手了。 就在一月份的时候,戴春风前往港岛,亲自打电话给汪填海手下干将林柏升,指责林柏升为汪填海发表‘艳电’,以及公开发表声援支持汪填海的文章。 戴春风威胁林柏升等人,再不回头是岸,便将‘除国贼’。 林柏升对此不为所动,继续在自己控制的报纸上攻击重庆政府,为汪填海摇旗呐喊。 戴春风大怒,下令军统港岛站站长吴鑫恒对林柏升采取行动。 只是港英当局对华人持枪严格限制,此前戴春风带着枪支进入港岛,都曾经被港英当局抓捕、关押,此间事也被戴春风视为毕生之奇耻大辱。 最终,吴鑫恒决定派人用斧头砍杀的方式动手。 及后,林柏升一次下班回家路上,军统港岛站特工冲上去对着林柏升的脑袋咣咣就是两斧头。 看到得手,军统特工赶紧撒丫子跑路。 谁成想,林柏升因为天冷穿得厚实,并且脑袋上戴着厚厚的绒帽,看似被砍中了脑袋,血流满面,实际上伤口并不深,以至于此人脑袋上挨了两斧头竟然大难不死。 戴春风得知此结果,也是气的不行了,转头便命令军统对汪填海的外甥动手。 不久后,军统澳门站成功干掉了汪填海的外甥沉兹藁,戴春风终于出了口恶气。 谁成想,这次在越南河内对汪填海的行动,竟然也出了差池。 …… 然后,齐伍便明白戴春风为何对于何兴建可能带领所部人马投日叛国一事如此看重,甚至是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在意了。 这边刚刚在刺杀汪填海一事上面闹了这么大的乌龙,这边军统所掌控的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暨堂堂国军少将,竟然带领数万人马投日叛国,这两件事任何一件事都是极为恶劣的,现在两件事碰在一起了,即便是局座素来受领袖信重,此番也是极为难受的。 戴春风接到上海特情组电文,得知何兴建可能投日叛国这么大的事情后,没有即刻去向‘领袖’汇报,而是先去电上海,令军统上海方面的力量行动起来。 一是彻查此事,弄清楚事情真相,二是有所行动,希望将损失和糟糕影响降到最低。 此些操作,属于官场惯例: 急匆匆去向老头子汇报,然后老头子必然勃然大怒,然后一问三不知。 事情有了处理之后,再向老头子汇报,即便是老头子依然是会勃然大怒,但是,询问起来,最起码有了处置措施。 此外,事情不在于真的做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有了一定的‘基础’后,可以说成什么样子,戴春风甚至可以对老头子说重庆这边一直在对何兴建保持警惕,并且是有所防备和行动的,只可惜此人叛国之心坚决,狼子野心。 总之是何兴建铁了心当汉奸,以至于戴春风的所有安排都无法发挥作用: 如此的话,戴春风顶多是事情没有做到位,不够果断,没有能够提前拿下何兴建,但是,却也减少了识人不明和失职的罪过。 此外,届时局座或可以再度夸一夸程千帆,这位小老乡是上达天听的,老头子对程千帆颇为欣赏,此也可为戴春风转移一些压力。 …… “局座,盛叔玉那边……”齐伍想了想,开口道。 “令盛叔玉同程千帆精诚合作,务必查清楚此间事真相。”戴春风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告诉盛叔玉,他受程千帆暂时节制,若有分歧,以程千帆的意见为主。” “局座想的很周到。”齐伍点点头,“盛叔玉毕竟离开上海多年,不如千帆熟悉上海,更何况,千帆在日本人那边的消息更灵通。” “另外,电告盛叔玉,切不可向上海站方面透露任何有关‘肖勉’之情况,若有违,家法从事!” “是!”齐伍点点头。 …… 浦东。 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暨副总指挥何兴建的防区范围,这是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太小的村庄。 不过,此时此刻,村庄一片废墟,狼藉遍地,不少房舍被大火烧成了白地。 “大哥,过不去。”阿元弯着腰,从一堵断墙后面小心翼翼的跑来,“前面道路被叛军封锁了。” 是的,‘叛军’! 在阿元的口中,这些前几日还是一同抗战打鬼子的袍泽,此时已经是叛军,是汉奸了。 卢兴戈带了这一小队人马于数日前来到何兴建所部的防区,何部热情接待了军统上海站来的袍泽。 正是这热情接待,令卢兴戈起了疑心。 他和何兴建的关系可不是那么融洽的,去年下半年,日寇进犯何兴建的防区,何兴建丢掉了松江百姓,一路逃窜,最终导致大批百姓被日寇泄愤屠杀。 义愤填膺的卢兴戈便告了何兴建一状。 最终,上峰经过调查,以查无此证,以或有百姓死伤,此笔账乃是日寇血债,及军队作战并无定式,无法十全十美之语,将此事轻轻揭过。 以何兴建的能力和手腕,自然查到了是卢兴戈秘密告了他一状。 此人嚣张跋扈,此次卢兴戈再度来到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何兴建岂会给卢兴戈好脸色。 故而,何部的热情接待,即刻便令卢兴戈起了疑心。 再联想到军统上海站此前派往何部的人手人间蒸发了,卢兴戈疑心更大。 很快,敏锐的卢兴戈便意识到他们一行人被何部暗中监视,乃至是形同软禁了。 正是这份警惕,救了卢兴戈等人一命。 在何兴建命令手下士兵抓住卢兴戈等人送给日本人当见面礼志时,卢兴戈带人突然动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成功突围。 不过,也仅仅是突出了里面的包围圈,随后面对何兴建派来的追捕武装,卢兴戈等人且战且逃,东躲西藏,最终被困在了这个在战火中毁掉的村庄。 …… “节省子弹。”卢兴戈低声吼道,“等天黑,天黑以后再想办法突围。” 他带来的这支小股武装只有不到二十人,不过,却都是卢兴戈的亲信手下。 且卢兴戈平素治军甚严,众人枪法不俗,战斗力不弱,且突围之时,卢兴戈早有计划,下令突袭后及时收缴了对方的枪弹、手榴弹,再依托地形节节抗击,竟然挡住了叛军一个连的搜捕围攻。 “大哥,我刚才还看到一个人。”阿元说道。 “谁?” “赵长庚。”阿元说道,“我看到赵长庚陪着一个穿着日本军装的男的在外面探头探脑。” “看清楚了?”卢兴戈脸色一变,沉声问道。 “看清楚了。”阿元勐点头。 “可恶!”卢兴戈一拳打在墙壁上,“原来是这个混蛋在搞事情。” 卢兴戈略一思索,便将此前的种种蛛丝马迹联系在了一起,他现在顿时明白了。 赵长庚此前那次失联,实际上便是被日本人控制住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赵长庚便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此外,上次阿元在何兴建的指挥部附近看到的那个人,定然正是赵长庚。 虽然并不知道赵长庚是如何同何兴建扯上关系的,但是,极可能正是通过赵长庚在其中牵线搭桥,何兴建早就同日本人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甚至于,何兴建同日本人之间此前一直在进行讨价还价,现在,这个狗娘养的东西终于公开叛国投敌当汉奸了。 “阿元,带路。”卢兴戈低声说。 他打定主意,若是无法突出重围,那么,在殉国之前,他定要亲手除掉赵长庚这个昔日手下,为军统清理门户。 吩咐其余手下提高警惕,随时防备敌人的偷袭,卢兴戈和阿元一起,又带了两个手下,悄悄的穿过瓦砾焦土废墟,来到了村口。 “大哥,看!”阿元趴在一块倒塌的矮墙后面,指了指,压低声音说道。 卢兴戈趴着,小心翼翼的抬头看。 果然看到穿了忠义救国军的军装的赵长庚,此獠正陪着一名穿着日军军装的男子说话,不知道赵长庚说了什么,那名日军军官高兴的拍了拍赵长庚的肩膀。 “狗汉奸!”卢兴戈恨得牙痒痒。 “大哥,感觉这帮家伙是把我们当做送给日本人的见面礼了。”阿元看了一会,有些明白赵长庚为何会带着日本人来村头了。 “明白了?”卢兴戈看了阿元一眼,“阿元,记住了,哪怕是我们全都战死了,走之前也要干掉赵长庚这个畜生。” “明白。”阿元深深地看了远处的赵长庚一眼,点了点头。 …… “先回吧。”卢兴戈说道,然后—— “咦?”就在此时,卢兴戈看到一名男子跑着来到赵长庚身旁的那个日军军官模样的男子身边,然后此人突然站起来,并且一脸怒气的说了句什么,随即转身向着村头外面的道路走过去。 有情况。 卢兴戈示意阿元以及另外一名弟兄稍安勿躁,他打算再观察观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59章 态度要端正(求月票) 叮铃铃。 卧室床头柜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勐然惊醒。 然后便是隔壁房间小芝麻的哭声,还有奶妈哄孩子的声音。 “我去看看小芝麻。”白若兰起身下床。 “披上大衣,天冷。”程千帆喊道,看到白若兰披上毛茸茸的大衣离开,他看了一眼还在响铃的电话,拿起了听筒,“我是程千帆。” “池老板,这么晚了……” “你说。” “竟有此事。”程千帆眉头一锁,“池老板且放心,程某说了要保你生意平安,出了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好,我随后便亲自去处理。” 放下电话,程千帆脱下睡衣,开始换衣服。 白若兰从奶妈的房间回来,便看到丈夫已经穿戴整齐,手指转着帽子,正在思考事情。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白若兰问道。 “有朋友那边遇到了麻烦,需要紧急去处理一下。”程千帆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白若兰又问。 “说不准。”程千帆说道,看到白若兰眼眸中担心的神色,他澹澹道,“黄老板出事了,我得去一趟。” 闻听此言,白若兰担忧的脸色立刻阴霾散去,“出事了?严重么?” “不轻。”程千帆点点头,“好了,我出门了,你也早些休息。” “路上注意安全。”白若兰进了被窝,看着要出门的丈夫,突然说道,“我想吃刘阿大的馄饨了。” “那好办,明天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程千帆冲着妻子笑了笑,关上门离开。 他直接来到自己的书房,按下了书房办公桌的响铃。 “备车,我要外出。” 随后,程千帆打开了抽屉,取了自己的勃朗宁配枪,仔仔细细的将包括撞针、弹匣都检查了一遍,将短枪插进斜跨枪套里,然后外面套上了风衣。 “帆哥。”李浩带着侯平亮迎上来。 浩子也搬家了,现在就住在附近,不过,平素时间,李浩有时候会住在程府,俨然是程府大管家的身份。 “猴子带人跟我出去。”程千帆沉声说道,“浩子留守。” “是!” “明白!” 程府的大门吱呀吱呀被推动,汽车车灯直射而出,照亮了门前的道路。 两辆汽车依次开出来,两辆车的车牌一模一样,后排座位的车帘也都放下,令外界看不清车内的情况。 车子一路穿越霞飞区,很快来到洋泾浜附近。 “帆哥,到关卡了。”开车的大头小声说道。 日军在桥头设卡拦截,盘查过往车辆、行人,尤其是到了夜间,日占区在部分路段实行更加严格的宵禁管理,若无日军宪兵司令部颁发的通行证,日军是不会放行的。 “过。”‘小程总’抬了抬眼,说道。 “是!”大头便闪了闪灯。 头前的警戒车辆停下来,立刻有一名弟兄下了车,将一面旗帜插在了车头旗杆上。 此人没有回到车内,而是拉着车沿,站在车侧边,随时准备和关卡的日军士兵进行沟通交涉。 却是没想到靠近关卡的时候,日军士兵用探照灯照了照车牌,看到悬挂的久久商贸的旗帜,就直接搬开了铁丝网拦杆,挥手放行。 过了关卡,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辆闪了闪灯,然后头前带路。 “跟上。”程千帆说道。 大头闪了闪灯,头前警戒的车辆放缓车速靠边,等小程总乘坐的车辆超过后,该车立刻紧紧跟上,由头前警戒变成了押后戒备。 程千帆看着前面带路的车辆,表情有些阴冷。 前车是早就等候他的小池。 刚才的电话也便是小池打来的,小池告诉他一个糟糕的消息,荒木播磨重伤,课长通知他即刻来特高课商讨要事。 ‘好友’骤然出事,程千帆自然心情不佳。 他的脑筋则是快速转动,在思考琢磨这件事。 荒木播磨怎么会突然受伤的? 在何地受伤? 伤势如何? 此外,三本次郎突然紧急召见他,意欲何为? 三本次郎不会因为他和荒木是好友,荒木重伤,然后便紧急召他,公是公,私是私,三本次郎在不涉及‘杯中物’的前提下,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 在距离特高课驻地还有约莫三华里的地方,小池的车子停在了路边。 程千帆的车子也停下。 有手下立刻下车,绕到另外一侧车门,等其他人也围过来警戒后,这才拉开了车门。 小程总下了车,戴上礼帽,在众手下的拱卫下走向小池的车子,小池已经下车在等候。 程千帆和小池握手。 然后上了小池的车子。 “猴子开车跟着。”然后他吩咐说,“大头带人在这里等候。” “是!” …… 上海日本陆军医院。 程千帆在小池的陪同下,步履匆匆的走在医院的走廊里。 此时的程千帆已经脱下风衣,在外面套了医生服,戴上了口罩。 沿途不断有身穿日军军装的军医、亦或是日军军官走过,因有穿了日军军装的小池陪伴,故而并没有人上来盘问。 程千帆也是心中一动。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医院的警戒、盘查情况。 这是他第一次来日本陆军医院,此地的盘查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严密。 走廊里的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不时地有伤兵发出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地方发生战事了?”程千帆随口问小池。 “可能是荒木君的手下。”小池说道。 “竟然损失如此大?”程千帆大惊。 手术室外面,一身官左军装的三本次郎沉默的抽着烟,烟头忽闪忽闪的,抽烟者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即将爆发的大笨熊。 “课长。”程千帆焦躁不已,甚至顾不得上来拍课长阁下的马屁,急切问道,“荒木君怎么样了?” “医生正在动手术。”三本次郎说道,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表情阴冷可怕,看了一眼宫崎健太郎,“跟我来。” “哈依!” …… 三本次郎临时借用了医院的一个房间作为办公室,小池也被请出去,房间里只有三本次郎和程千帆。 “课长,荒木君怎么会受伤的?”程千帆一脸不解和焦急,忍不住问道。 “菊池是一个鲁莽的家伙。”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荒木是了解菊池的,主动请缨去协助。” “不愧是对帝国忠心耿耿的荒木君。”程千帆闻言,立刻说道。 他的心中已经对此事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了,三本次郎终究是无法忍受西村班独享此次功劳,对于特高课来说,看西村班吃独食,简直比特高课自己吃了大亏还要难受的。 荒木播磨必是三本次郎派去‘支援’西村班的菊池真隆的,而荒木极大概率在何兴建所部的防区遇敌出事的,如此的话,特高课此番真的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样的话,三本次郎派荒木播磨去何部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 故而,程千帆此时决不能去正面夸赞三本次郎此次行动安排,甚至不能去吹捧三本次郎为了帝国利益,(派人无私支援西村班)考虑全面。 最合适的选择便是,将这一切都着落在重伤的荒木播磨身上,这件事完全是荒木播磨出于对帝国的忠心耿耿,主动请缨去帮助友邻单位的。 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品质。 更何况荒木播磨还在行动中重伤! 如此,三本次郎完全撇清了关系,而荒木播磨非但不会受到责罚,甚至还会被褒奖和肯定。 至于说军部高层,自然不可能湖涂到看不清楚其中的猫腻,但是,这种两个特务机关互相倾轧、抢功劳的行为乃是常态,高层也早就见惯不怪了,最重要的是要维持面上的和谐: 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且,事实上当三本次郎说出荒木播磨‘主动请缨’的时候,程千帆便知道这是三本课长定下的基调,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话了。 果不其然,听到宫崎健太郎盛赞荒木播磨对于帝国的忠心,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对于荒木播磨也是不吝赞美之词。 课长阁下同宫崎健太郎一起,对于还在手术室动手术的荒木播磨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然后,三本次郎终于说出了荒木播磨因何负伤。 …… “什么?”程千帆惊呆了,他满眼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三本次郎。 然后这满眼的不相信变成了愤怒的火苗,“菊池真隆!西村班的人竟然敢对荒木君开枪!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无私支援他们的荒木君的!” 看着近乎出离愤怒的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的心中是颇为欣慰的,宫崎这个家伙和荒木是好友,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宫崎健太郎很好。 即使是最阴暗的人,也会喜欢自己的手下有情有义的。 “宫崎君,冷静。”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虽然现在种种迹象显示荒木是被菊池真隆的人伏击,但是,菊池真隆对此失口否认。” “他们当然不敢承认了。”程千帆气呼呼说道,“荒木君是好意去支援的,菊池真隆却不那么看,他十之八九会认为荒木君是去抢功劳的。” “我早就听荒木君说过,西村班的这帮家伙狂妄自大,果然……”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怒骂道,“宫崎,你不要被怒火燃烧了理智,这件事终究会被查个水落石出的。” 荒木播磨带队支援菊池真隆,双方见面后,发生了不愉快的争吵。 随后,就在荒木播磨准备带队‘强行’进入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响起枪声。 荒木播磨中枪倒地。 几乎是瞬间,荒木播磨的手下便断定是菊池真隆的人动的手,立刻开枪还击。 很快,双方发生了短暂但激烈的枪战。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双方共有四人被射杀,多人重伤,其中便包括第一个中枪的荒木播磨。 “课长,属下还是坚持认为此事系菊池真隆所为。”程千帆气休休,说道。 “我说了这件事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的。”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好了,关于此事,你不需要过问,宪兵司令部已经介入。” “哈依。” …… 宫崎健太郎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最大的期待便是荒木君可以吉人天相。” “荒木能够有你这样的朋友,一定很欣慰。”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赞叹说道。 他的眼睛盯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交给你一个任务。” “课长请下令吧,宫崎一定全力以赴。”程千帆赶紧表情一肃,表态说道。 他现在已经十分准确的把握三本次郎的脉搏了,在他的金钱攻势下,三本次郎对他十分信重,而在此基础上,三本次郎对他的要求最直接的观感则来源于: 态度! 不管是否能够完成任务,首先态度要端正! 至于说任务能否完成,那自然有很多客观或非客观因素存在嘛。 “根据有野汇报的情况,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菊池真隆去何兴建所部防区,正是为了招揽何兴建所部。”三本次郎说道。 停顿了一下,三本次郎面无表情说道,“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已经正式效忠蝗军,他麾下的五万人马,也将正式投靠蝗军。”三本次郎说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并无大喜过望之色,而是悻悻然的都囔了一句,“如此大功,便宜西村班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大怒,骂道,“何兴建所部数万人投靠蝗军,此乃重大成功,愚蠢的家伙,你不要拘泥于眼前利益。” “哈依。”程千帆赶紧说道,“课长教训的是,属下格局太小了,要以课长您为榜样。” 三本次郎觉得这家伙这话似有挖苦之意,但是,他没有证据。 不过,三本次郎自然不会因此而生气,宫崎健太郎这家伙有脾气,心里不舒服,这恰恰说明宫崎的立场没错,是全身心的以特高课的利益来考量的。 “何兴建近日将会率领手下部分军官来上海,帝国将会为何兴建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三本次郎说道,“而在欢迎仪式公开露面之前,为了确保此事的轰动效果,何兴建将会暂且安置在法租界。” “何兴建的投诚,军部非常重视,一定要确保何兴建在法租界的安全。”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 程千帆皱眉,他下意识的便提出异议,“课长,为何不直接将何兴建安排在帝国占领区?” 说着,他面露不满之色,“何兴建投靠蝗军,此事是西村班的功劳,现在他们立下如此大功劳,后续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却交给了我们。” 程千帆越说越气,脸色也越来越阴沉、难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0章 君子之风的宫崎健太郎(求月票)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道,他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宫崎健太郎。 “哈依!”程千帆两腿一并,低头,“属下愚钝,还请课长指点解惑。” “何兴建虽然是在西村班的运作下投靠帝国的,但是,这并不说明此人以后一定和西村班一条心了。”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西村尾藏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家伙,他和何兴建之间必然不会太愉快。” “原来如此。”程千帆露出恍然且敬佩之色,然后所有的情绪再化作惭愧之色,“属下目光短浅,看问题不够深入,令课长您失望了。” “记住了,我们的目标不是急于将何兴建从西村班那边‘夺’回来,而是同何兴建建立良好的第一印象,为以后拉拢此人打好基础。”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高见!”程千帆心悦诚服说道。 “你以程千帆的身份同何兴建接触,更容易赢得何兴建的友谊。”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点点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他露出犹豫之色。 …… “有事?”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问道。 “是。”程千帆表情严肃,恭恭敬敬说道,“课长令我秘密抓捕那名疑似忠义救国军军官男子,属下令巡捕房的手下秘密抓捕此人,不过却是扑了空。” “人跑了?”三本次郎皱眉,冷冷问道。 “根据巡捕房的调查,这个人潜回上海后,并未久留,应该已经偷偷离开了。”程千帆说道,“吕虎汇报说,这个名叫甄宝林的男子,极可能是秘密回上海取藏匿的钱财以作逃跑之用。” “你的分析呢?”三本次郎问道。 “本来属下还在疑惑甄宝林潜回上海的原因,不过,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何兴建所部投靠帝国,那么,这一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了。”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喝了一口茶水,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 “何兴建率部投靠帝国,作为忠义救国军军官的甄宝林对此应该是有所察觉了,此人不愿意跟随何兴建弃暗投明,又不敢继续和蝗军作对,索性便回了上海取了钱财远走高飞。”程千帆思忖说道。 “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三本次郎点点头。 从甄宝林这个忠义救国军军官的立场来说,在面对长官要投奔蝗军的形势下,心灰意冷,最终选择远走高飞以逃避这一切,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而宫崎健太郎汇报的关于甄宝林的这些动静,也基本上符合这种猜测。 “只可惜没有能够抓住甄宝林。”程千帆遗憾的摇摇头。 “一个已经被帝国吓破胆的逃兵懦夫,逃了就逃了吧。”三本次郎没有太在意。 宫崎健太郎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是没有问题的,如果真要追究责任的话,负责抓捕甄宝林的吕虎的责任更大,不过,正如三本次郎刚才所说,一名逃跑的军官,跑了就跑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谢课长包容体恤。”程千帆露出感激之色。 他当时向盛叔玉提出来,要盛叔玉安排一个‘可疑分子’露面,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安排吕虎去抓一个注定抓不到的人。 三本次郎不会因为一名忠义救国军的逃跑军官对爱将宫崎健太郎大发雷霆的,即便是有些许不满,这份不满也至多是在吕虎这个汉奸的身上,毕竟宫崎健太郎才是各种意义上的真正自己人。 …… “说一说你对于汪康年这个人的印象和看法。”三本次郎突然开口问道。 程千帆便露出惊讶不解,且有几分犹犹豫豫的表情看向三本次郎。 “混蛋,你这是什么表情?”三本次郎不满,皱眉骂道。 “课长,属下和汪康年不和。”程千帆苦笑说道,“不,确切的说,属下同汪康年有仇,您确定要询问我对于汪康年的看法?” “我当然知道你们两个有过节。”三本次郎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不过,你是一个聪明且敏锐的家伙,我相信,当你作为汪康年的仇人,反而能够抛开以往的过节,比较客观的去看待一个人的时候,往往能够看得比其他人更加清楚。” “属下谢谢课长的夸赞。”程千帆苦笑不已,“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可是属下担心自己无法做到客观评价汪康年啊。”程千帆满脸无奈之色,“若不是课长您三令五申,属下早就恨不得杀了这个支那人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坏了,一拍桌子,“我说了,要客观的评价!” “哈依。”程千帆被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看得吓了一跳,赶紧毕恭毕敬的站好。 “说说吧。”三本次郎坐回到座椅上,收回阴冷的视线。 …… “属下就先说说自己对于汪康年的了解。”程千帆边思索边说道,“这个人是颇有能力的,属下奉影左君的命令假扮程千帆,因为工作的关系,和党务调查处那边有过接触。” “这是一个做事情非常谨慎,且有着坚韧的忍耐力和毅力的家伙。”程千帆继续说道,“据说,汪康年经常以效忠国府,效忠他的校长为己任,更是表现出对于红党的极度仇视。” “此外,落到汪康年手里的红党,基本上绝无幸免。”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和残忍交织的古怪笑容,“这些支那人自相残杀的手段和残忍程度,比之蝗军不遑多让。” “但凡有红党被抓,汪康年都会亲自审讯,绝不假于人手,巡捕房也曾经抓捕过党务调查处的人,从这些人的口中也确认了这一点。” 随着宫崎健太郎的‘侃侃而谈’,三本次郎的眼眸中的阴郁之色愈发浓厚。 …… “宫崎君,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怀疑汪康年是红党?”三本次郎幽幽问道。 “属下一开始,因为课长您不让我动汪康年,属下心中烦闷,故而一开始是乱说。”程千帆露出惭愧的样子说道,然后他越说越来劲,“谁知道后来,后来事情的发展完全令人大吃一惊,这个汪康年竟然可能是红党王牌特工陈州,属下当时就惊呆了,荒木君的这个分析……” 说到这里,程千帆突然闭嘴,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三本次郎,露出说漏嘴、懊恼不已的样子,同时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现在终于承认了?你早就怀疑汪康年是红党特科的‘陈州’?”三本次郎冷冷问道。 “确切的说,不是属下怀疑汪康年是陈州。”程千帆表情讪讪,“是荒木君听了我讲了汪康年可能是红党的发泄之语,他便起了兴趣,暗中派人监视汪康年,然后便一步步的确认了对于汪康年的怀疑依据。” 看着宫崎健太郎一幅‘不是我干的’,将责任推在荒木播磨的身上的做派,三本次郎忍不住骂道,“荒木是你的好友,你就是这么对待荒木的?” “属下和荒木君是至交好友,但是,公是公,私是私,课长问我,属下自然只能实话实说,不敢隐瞒。”程千帆一开始是有些惴惴,然后越说,表情愈发认真且诚恳。 同时,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三本次郎一眼,“属下也是……” “也是什么?”三本次郎逼问。 “课长也夸赞属下是聪明敏锐之人。”程千帆讪讪一笑,“课长突然问我对于汪康年的意见看法,属下便斗胆猜测课长可能也对汪康年的某些行为不满,乃至是有所怀疑了。” 程千帆拎起地上的暖水瓶,殷勤的给三本次郎的茶杯添水,放下暖水瓶,这才继续说道,“汪康年可能便是红党‘陈州’,这个分析研判,主要来自于荒木君,倘若汪康年真的有问题,那么这便是荒木君的功劳。” 程千帆正色说道,“属下不能抢好友的功劳。” …… “宫崎。”三本次郎闻言,终于面露笑容,“难得你有君子之风。” “属下爱钱财,荒木君有立大功之志向。”程千帆笑了笑,说道,“属下同荒木君都是纯粹之人。”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勃然变色,指着宫崎健太郎的鼻子骂道,“蠢笨如猪的家伙,当着我的面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我处分你吗?” “正是因为是面对课长,属下才敢坦诚以待。”程千帆表情无比的认真且郑重,同时又包含了几分崇敬之色,“宫崎出身粗鄙,得课长不弃,更是信重有加,面对课长,宫崎自无不可说。” 看着感情流露的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也是有些感动,他绕出了办公桌,上前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宫崎,你很不错,我没有看错人。” “是属下运气好,得遇课长。”程千帆表情真挚,感情充沛说道。 三本次郎又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然后才绕回到了办公桌后面。 “宫崎,你很坦诚,我很欣慰。”三本次郎微微颔首,“正如你刚才所说,我对汪康年也有一些怀疑。” “课长,汪康年绝对是有问题的。”程千帆赶紧说道。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想要训斥,不过,他自己摇摇头,也便没有发火,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和汪康年有过节,此前碍于他的严令,宫崎健太郎一直忍耐、没有对汪康年动手,现在得知他对于汪康年有了怀疑,宫崎这个家伙跳出来落井下石,这才是宫崎应该有的反应: 这个家伙,仗着自己对他的信重,在自己面前总是这么坦坦荡荡,从不遮掩情绪。 …… “那你说说,汪康年哪里有问题?”三本次郎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看向宫崎健太郎,“不要用荒木怀疑汪康年的那些理由,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呃! 程千帆便露出了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容,一幅课长您为难宫崎的样子。 “说。”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哈依。”程千帆无奈苦笑,冥思苦想,一幅明明站立不安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样子。 须臾,程千帆眼中一亮,“课长,属下想到了。”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只是对于宫崎健太郎有‘恨铁不成钢’,故而故意‘刁难’一番,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有‘急智’? 且听听宫崎健太郎怎么说。 三本次郎点点头,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话。 “属下想起荒木君曾经对我说起过的一件事。”程千帆说道,“荒木君在汪康年身边安插有探目,此人向荒木君秘密报告,汪康年曾经有暗中表达过对于重庆政府以及常凯申的效忠和情深之意。” “这只能说明汪康年并非绝对效忠帝国,忠于蝗军的,他的心中依然是有亲近重庆政府的。”三本次郎说道。 “不。”程千帆摇摇头,“属下怀疑汪康年早就知道大欧是被荒木君收买了。” “你的意思是,汪康年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给大欧听的?”三本次郎皱眉,问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汪康年故意让帝国知晓他依然对于重庆政府有亲近之意,不过,这个人很聪明,实际上他并未有任何帮助重庆方面实质性动作。” “如此的话,汪康年的这番话,至多会被认为是一些无心之言,并不会对他带来致命的影响。”三本次郎一开始也只是抱着且听听的态度来聆听宫崎健太郎的‘分析发现’的,不过,此时此刻,他听着听着,却是觉得宫崎这个家伙的这番言语竟然颇有道理。 或者可以说,这番话越是琢磨,竟然越发有些道理。 …… “这说明汪康年有信心,他不怕我们调查他,因为他是不会有暗中帮助重庆方面的实质性动作和行动的。”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他起身踱步,思忖说道。 “这是因为他根本不会暗中帮助重庆方面。”三本次郎提高声音,“这是因为他根本不是重庆的人,他是红党。” 三本次郎语速加快,表情振奋,“他的真正身份是红党,故而他故意表现出对于重庆方面的一丝怀念,这种对于蝗军的有限可控的不忠诚,反而保护了他的真正身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1章 查汪康年! “课长明鉴。”程千帆露出叹服的表情,“属下只是从对汪康年的印象和了解,判断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却是终究没有课长想的这么深入透彻。” 三本次郎哈哈一笑,宫崎这个家伙刚才的表情略显浮夸,他自然知道宫崎健太郎在拍马屁,但是,没办法,这马屁拍得他非常舒服啊,没办法不喜欢。 “得了课长的启发,属下想起来一个细节。”程千帆收敛情绪,认真思索说道。 他下意识的嗅了嗅指间的烟草味道。 三本次郎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上的香烟盒,示意宫崎健太郎如果有烟瘾请自便。 程千帆没有去动烟盒,反而态度更加认真且恭敬。 “汪康年当时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旦有红党被抓,他必然亲自审讯。”程千帆说道,“看起来这似乎是汪康年做事认真,亲力亲为,现在看来,更像是他有意为之,是要第一时间掌握被抓捕红党的情况。” 说着,程千帆也是难得露出几分赞赏之色,“仅从这份聪明来看,确实是符合红党王牌特工‘陈州’的身份。” 他用词很谨慎,绝对不会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判断汪康年是陈州的确定言语,但是,他的每一句话又都蕴含这种潜意思。 …… “不仅仅如此,汪康年审讯的红党,绝大部分都是受刑不过死去。”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这是在灭口。”程千帆立刻说道,他的脸上是嘲讽之色,“红党一直宣称所谓同志是志同道合之人,是革命友谊,却没想到竟然也会如此心狠手辣。” 三本次郎微微摇头,他对红党的了解比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要更深,也不一定完全是灭口,也可能是亲自送上路,死了是解脱。 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满眼期待,“课长,抓人吧,抓住汪康年,属下亲自用刑,汪康年必然开口。” 宫崎这个家伙这是明目张胆的要公报私仇的。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有些心累,若非看在宫崎对他素来忠诚,更是一片赤诚肉眼可见,他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不着急动手。”三本次郎沉声说道,“秘密且全面的调查汪康年,搜集和巩固证据。” “课长,我们特高课抓人什么时候要证据了?”程千帆急切问道。 “抓人自然不需要证据。”三本次郎摇摇头,“搜集证据是为了进一步的掌握有关汪康年的情况。” 上海特高课课长的眼眸中闪烁着阴冷且残忍的光芒,“‘陈州’是红党高级特工,围绕‘陈州’,红党必然有一个级别非常高且隐蔽的小组为他服务。” …… “我明白了。”程千帆恍然,一脸振奋,“利用汪康年,挖出‘陈州’小组。” “宫崎,你得格局太小了。”三本次郎摇摇头,“以‘陈州’的级别,必然是上海红党高层直接掌握的。” 他的心中也是一片火热,利用汪康年这条大鱼,特高课甚至有希望直接摧毁红党在上海的高层组织。 “课长深谋远虑,属下佩服之至。”程千帆作出恭维敬佩之色。 三本次郎得意一笑,他就知道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会拍自己马屁,但是,他不生气,相反很期待,一直在等待。 宫崎这个家伙没有令他失望,拍得很舒服。 …… “特高课这边会对汪康年展开调查,不过,汪康年的情况,你是较为清楚的。”三本次郎吩咐说道,“宫崎,你这边也秘密调查。” “哈依。”程千帆思忖说道,“党务调查处要抓捕和审讯红党,无论是秘密抓捕还是通过正常手续,都绕不开租界,属下回去以后就查一查巡捕房的档桉卷宗。” “重点查一查被汪康年抓捕,经过汪康年的审讯后很快选择背叛红党的桉例来调查。”三本次郎指点说道。 “课长的意思是?”程千帆有些明白,又似乎没有完全明白。 “查一查这些背叛红党的人,后来的结局如何?”三本次郎嘴角咧起来,显得颇为自得。 “这些人……结局。”程千帆琢磨一番,眼前一亮,“属下明白了。” 他看向三本次郎的眼眸充满了感慨和敬佩,“课长,属下刚才似懂非懂,经课长的点拨,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忍不住摇摇头,“为什么这看似简单,属下却没有能够一下子想到呢。” 三本次郎哈哈大笑。 …… “太太,少爷真能吃。”奶妈笑着说道,“阿拉奶过好几个少爷小姐,就没见过少爷这么能吃的。” 白若兰看着闷头吮吸的芝麻,脸上绽放母性的光芒。 尽管有奶妈,不过,白若兰还是尽量坚持自己喂养,这是师母教导她的,说娃娃多吃姆妈的奶水,自然更亲。 事实上,芝麻的口粮不仅仅来自白若兰和奶妈,德意志进口奶粉,法兰西进口奶粉,不同牌子,不同国家的进口奶粉在家里摆了好些罐,芝麻习惯吃哪一个,以后就专门吃这一种。 …… 茅山。 “小兰。”何关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小陶罐进来,“这可是陈司令员特别吩咐炊事班送来的白米。” 黄小兰早产,产妇营养不良,奶水不足。 孩子饿的哇哇哭。 司令员知道后,将何关骂了一顿,说男人怎么能让老婆孩子饿着,骂完之后,司令员也是沉默了。 日军加紧了对于茅山根据地的封锁,现在战士们就连喝的没什么油水的菜汤里的盐巴都是数着盐粒子放的。 句容地下党的同志来根据地汇报工作,想办法搞了一袋白米和一些腌肉给司令员改善伙食。 司令员将一袋白米分成七八份,分给了根据地医院的医生以及黄小兰这样的营养不良的产妇。 腌肉也直接送到了医院,给病号改善伙食。 何关得了约莫十来斤白米,这些金贵的白米被熬成米汤,用来滋润和填补吃奶水吃不饱的小胜利的肚皮。 是的,何关给孩子取名叫胜利! 何胜利! 意既期盼抗战胜利,革命胜利之意。 …… 米汤放了好一会,现在是温温的。 何关用一个小勺子喂孩子喝米汤。 “我们吃太多苦,我眉头都不皱一下。”黄小兰看着闭着眼睛,拼命的一口一口吃米汤的孩子,忍不住流泪了,“就是这孩子生下来就吃苦,我心疼囡囡。” “所以我们要更加坚决的打鬼子,将来打跑了鬼子,还要建立一个没有贫穷,没有压迫的新中国!”何关强忍心中对妻女的歉意,微笑说道,“我们革命胜利了,小胜利将来就能生活在新中国了呢。” 黄小兰看了一眼瘦巴巴的何胜利,喃喃说道,“革命胜利啊!” 是的,何胜利是一个小囡囡。 …… “‘翔舞’同志提出的这三条原则,说得太好了。”陈司令员表情振奋,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高兴说道。 “是的,这三条原则为我们新四军进一步发展指明了方向。”谷盈同志点头说道。 就在一个月前,‘翔舞’同志受教员同志委托,由重庆经江西庐陵抵达皖南泾县云岭的新四军军部。 ‘翔舞’同志传达了总部关于‘发展华中抗日力量’的战略方针,并且同新四军领导人开会,制定了新四军的发展方针: 向北发展! 向东作战! 巩固当前阵地! ‘翔舞’同志在新四军军部召开的干部大会上,作了题为《目前形势和新四军的任务》的报告。 报告指出,新四军活动的地区,是敌人占领下的华夏东部地区,这里人口众多,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经济发达,文化程度高。 新四军要和侵略者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军事上争胜负。 也在此次会议上,‘翔舞’同志提出了新四军敌后发展的三条原则: 哪个地方空虚,我们就向哪个地方发展。 哪个地方危险,我们就到那个地方去创建新的活动地区。 哪个地方有敌人和伪军,没有我们中国军队,新四军就当仁不让的去那里发展。 …… “地图!” 警卫员将那份在‘韦岗战斗’中缴获的日军地图在破旧的桌子上摆好。 司令员提着马灯,目光在地图上穿梭。 终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地图的某一处。 “这可是日军的心脏所在啊。”谷盈同志看了一眼,说道,“不过,正如‘翔舞’同志所说,最危险的地方,更需要我们去发展,去战斗。” 司令员点点头,“对头!” 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很快便热烈的讨论起来。 上海! 能够令司令员和谷盈同志都如此重视和关注的地方自然是上海。 敌人对于茅山抗日根据地的封锁愈发严密,根据地缺衣少食。 许多战略物资特别是医药、布匹、纸张等都极需要从上海补充。 经过商议,司令员和谷盈同志一致认为,必须打通开通上海、南京等敌占区物资进入新四军活动区的通道。 两人商量后,决定即刻上报泾县云岭的新四军军部。 …… 程千帆没有离开日军陆军医院。 他坚持留在医院等消息: 好友荒木播磨生死未卜,他寝食难安。 终于,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推着手术完毕的荒木播磨出来了。 “荒木君!”程千帆立刻走上前。 因为打了麻药的缘故,荒木播磨依然昏迷,脸上并无多少血色,这是失血严重的表现。 “荒木君怎么样了?”程千帆急切问道。 “你是谁?”医生看了一眼这个同样穿了医生服,戴了口罩遮住了口鼻和大半个面部的家伙。 “我是荒木君的朋友。”程千帆说道,担忧的目光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君伤势如何?” “手术是成功的,弹头已经取出来了。”医生点点头,“主要原因是失血过多,伤员的运气不错,子弹没有击中腹腔要害。” 程千帆长舒了一口气,十分激动,“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这位先生,伤员需要静养。”一个护士忍不住说道。 “打扰了。”程千帆赶紧让路,看着荒木播磨被护士推走,他依然难耐内心激动,用力的挥了挥拳头,“太好了。” …… 好友手术成功,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宫崎健太郎心情大好,这才放心的离开了陆军医院。 侯平亮开车载着‘小程总’驶离日军上海陆军医院,刚刚通过了日军的一个哨卡,大头带着另外一辆车的弟兄便立刻来迎接。 “帆哥,是回家还是?”侯平亮问道。 “回家。”程千帆说道,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按了按太阳穴,“回巡捕房。” “是!” “另外,一会记得通知大头吕,令他即刻来见我。” “明白。”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灯火通明。 程千帆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仔细的翻阅档桉卷宗。 从家里急匆匆赶来的大头吕敲开了小程总办公室的门。 “来了。”‘小程总’抬起头,看了大头吕一眼,“这鬼天气,外面委实冷的厉害,自己倒杯热水,烤烤火。” “是!”大头吕没有同‘老长官’客气,倒了一杯水,双手握着搪瓷缸子,先是感觉到暖意,然后又有些烫手,干脆来回换手。 “交给你一个任务。”程千帆合上了手头的卷宗,说道。 “巡长请吩咐。”大头吕赶紧放下茶缸子,立正站好,说道。 “不要拘束。”程千帆摆摆手。 “是!”大头吕笑着点头,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再去碰搪瓷缸子,同时态度更加恭谨了。 “查汪康年。”程千帆表情一肃,目光阴冷,看着大头吕,沉声说道。 “是!”大头吕立刻说道,不过,很快他又露出踟蹰之色,“巡长,汪康年是上海特别市政府警察局侦缉大队……他背后是日本人。” “我说了,查汪康年!”程千帆冷冷的看了大头吕一眼。 “是!”大头吕立刻敬礼,“吕虎谨遵上谕,查汪康年!” “汪康年以前的身份,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小程总’手中把玩着打火机,吧嗒一声,打火机冒出火苗,吧嗒,合上,又吧嗒一声,火苗又起。 他看向大头吕,澹澹说道,“查一查,汪康年抓过的那些红党,哪些被他弄死了,哪些开口了,开口的那些人现在是否还活着,人在何处。” 咣,小程总将打火机用力拍在桌面上,表情阴狠,“阿拉敲死咛只瘪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2章 该杀 ‘小程总’的座驾是在天色将将亮,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回到程府的。 “我自己来。” 程千帆拒绝了手下的殷勤,自己拎着食盒下了车。 进了门,听到车辆动静的白若兰从楼上探出头。 “刘阿大的馄钝。”程千帆提着食盒,朝着漂亮的女子献宝一般微笑说道。 白若兰的笑容便填满了‘火苗’同志那疲惫的身躯和灵魂。 渝城,罗家湾十九号。 副局座办公室的灯光一夜未熄。 陈桦递上来热毛巾和一杯六十多度的热水。 戴春风接过烫手的毛巾,用力的擦拭了脸颊,突如其来的热度舒缓了面部的毛细血管,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将热毛巾随手搭在了椅背上,拿起还有些烫嘴的开水,咕冬咕冬一饮而尽。 “精神了。”戴春风朝着陈桦笑了笑。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局座,是我。” 是齐伍的声音。 “进来。” 齐伍手中捧着文件夹进来,先是向陈桦点头致意,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好,“局座,急电。” 陈桦笑了笑,拿起热毛巾和玻璃杯,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戴春风满意的点点头,这就是他欣赏这个女人的一点,诚然,陈桦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的左膀右臂,知道很多秘密,但是,这个女人很有分寸,懂得什么该避嫌。 “继续。”戴春风点点头。 “‘青鸟’急电。”齐伍说道。 “念!”戴春风精神为之一振。 “何兴建确已投日,其人通过上海站赵长庚与日方西村班勾连已久,终行叛国之举。” “无耻之徒!数典忘祖!”戴春风气的直咬牙,刚刚经过‘热敷’的脸孔涨红,“何兴建!该杀!” 齐伍面色凝重,继续说道,“日方有意为何兴建举办盛大欢迎仪式,在庆祝仪式之前,何兴建将于法租界秘密暂居。” “好滴很!好滴很!”戴春风又恨又喜欢,咬着牙说道,“告诉‘青鸟’,务必要搞到何兴建的躲藏地址!” “是!”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点点头说道,“‘青鸟’做事情,历来令人放心。” “我知道。”戴春风接过电文,又看了看,“何兴建叛国,我们将会非常被动,此獠着实可恶!该杀!” “局座,‘乞巧花’也发来了密电。”齐伍从文件夹内又拿起一份电文,朝着戴春风示意说道。 “噢?”戴春风微微错愕,旋即大喜。 不愧是他手中的战略武器,无论是‘青鸟’还是‘乞巧花’,竟都如此迅速的成功打探情报,并且成功送出情报。 从齐伍的手中接过电文,戴春风低头看。 ‘乞巧花’的电文报告,‘日军疑似成功招揽国军重要将领一名’,‘暂不确定该人是否为何兴建’。 只看此处,相比较‘青鸟’,‘乞巧花’的这份电文的价值要差了不少。 不过,‘乞巧花’电文中透露了‘青鸟’未曾掌握的另外一个情报: 日方对此人非常重视,将新建‘反红救国军’第二路军编制,该人拟任中将司令。 “背叛祖宗,出卖国家的魍魉之辈!跳梁小丑!”戴春风冷哼一声,“可笑!该杀!” 这已经是戴春风在短短数分钟内第三次说何兴建‘该杀’了,齐伍在戴春风身边这些年,也是极少见到戴春风如此深恨一个人。 “上海站那边有无电报?”戴春风问道。 “暂时还没。”齐伍摇摇头,“何兴建对上海站非常了解,特别是上海站的高层,大多都同何兴建认识,何兴建叛国,对于上海站的危害极大。” “我知道。”戴春风面色阴沉,“去电上海站郑利君。” 齐伍立刻左手撑住文件夹,右手持笔记录。 “何兴建叛国,带领队伍投日,此数典忘祖之举,人神共愤。”戴春风沉声说道,“何贼熟悉尔等,切切小心,以免为贼人所戕害,以致抗日力量受损。” 停顿片刻,戴春风一脸杀气,“何贼叛国,唯杀!上海站上下,不惜一切代价,予以制裁,以儆效尤。” 齐伍复述了一遍,然后又将电报稿递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就要将文件夹递给了齐伍。 “局座,那下面还有一份您的学弟发给您的密电。”齐伍说道。 戴春风低头,翻了翻,果然看到一份电文,正是程千帆发给他的。 电文抬头: 学长在上,经日未见,弟远在敌占区,未能聆听亲训,深憾,幸而学长之教诲萦绕耳畔,时刻鞭策自身。 唯一件事常常担心—— 学长身体可好?饭量如何? 切不可轻易动怒,国事维艰,学长乃国之干城,干系甚大…… 戴春风的眉角上扬,不禁笑着骂了句,“文辞浅白,什么乱七八糟的。” “却是胜在字字真诚。”齐伍连忙说道。 戴春风笑着,微微颔首。 …… 一日后。 上海,霞飞路。 “抓活的。”‘小程总’面色阴沉的坐在自己的小汽车内,下令说道。 “帆哥有令,抓活的。”豪仔立刻大声喊道。 ‘小程总’的车队行驶在霞飞路,马路边一名正在等电车的路人突然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车窗玻璃扣动扳机。 此人却不曾想,‘小程总’座驾的车窗玻璃是经过特殊处理,能够抵御近距离的短枪射击。 子弹未曾穿透车窗玻璃,卡在了玻璃内。 行刺者大惊,转身就跑。 巡捕则开枪追击。 边跑边开枪反击。 双方的枪法都比较臭,没有人中枪。 刚才还非常澹定的开枪射击的行刺者,此时却是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没有反抗多时,很快便被抓获。 豪仔始终在‘小程总’座驾身侧,带领数人警惕的注意四周的情况。 侯平亮则跑回来汇报,“帆哥,抓住了。” “把人押走。”程千帆脸色铁青,“我要亲自审讯。” “是!”侯平亮一脸阴狠的揪着行刺者,绑缚了双手双脚,将其丢进了一辆车里,很快,这辆车便消失在街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3章 意外情况 发生了枪战,热闹的霞飞路除了片刻的慌乱,市民们大多很快便反应过来,熟练的各自找地方躲避。 也有那反应不及的愣在原地,然后勐然惊醒,撒丫子就没头苍蝇一般乱跑,险些冲入交战区。 此时看到枪战罢,刚才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人便又如同蚂蚁一般冒出来了,热闹繁华的霞飞路顿时又恢复了喧嚣和热闹。 “帆哥,你没事吧。”豪仔回到车里,关切询问。 程千帆的目光盯着卡在车玻璃内的弹头看,脸色阴沉不定,“能判断对方是哪方面的人吗?” “很难说。”豪仔摇摇头,“可能是红党,也可能是我们自己人,可能是那些不知名的抗日团体,也可能是张笑林的人,甚至可能是那些生意上的对手。” “是啊,想要杀我的人太多了。”‘小程总’冷笑一声,他看了豪仔一眼,“传令下去,扫了张笑林在西自来火行街的场子。” “帆哥,你怀疑是张笑林的人?”豪仔咬了咬牙,一脸恨意,问道。 “不是我怀疑。”程千帆微微摇头,露出一丝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笑容,“最好是张笑林,也只能是张笑林。”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车子靠边停下,豪仔叮嘱李浩带人好生保护帆哥,然后他下了车,上了跟后的一辆车离开。 “帆哥,红党可是一直恨你……”李浩问道。 “为什么没有将此事安在红党身上?”程千帆反问。 “恩。”李浩点点头。 “太拙劣了。”程千帆摇摇头,“经我手抓的红党不少,我对他们还算是有几分了解的,这些人被歪理邪说蛊惑,多有大意志,这个枪手太差劲了。” “抗战全面爆发,红党在搞所谓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根据我的观察,说他们是沽名钓誉也好,或者是真心抗日也罢,除非我公开投靠日本人,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对我动手的。”程千帆说道。 他的手贴在车玻璃上,手指和嵌在玻璃内的弹头‘隔空’相拥,“栽赃人,有的需要理由,有的不需要理由。” 他扭头看着李浩的后脑勺,“我说是红党干的,很多人不会相信,日本人那边也不会信,三本次郎对于上海红党的情况还是非常重视的,也了解红党的一些习惯和所谓抗日政策。” “但是,说是张笑林干的,就非常合理。”李浩说道。 “没错。”程千帆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了一抹阴冷,“查清楚这个刺客的底细,我要连他这半个月来每天拉几次屎都知道。” “明白。” …… 程千帆此行是前往日军上海陆军医院看望荒木播磨的。 荒木播磨已经苏醒,只是明显精神状态不佳,医生也建议伤号不要开口说话。 故而宫崎健太郎和好友只是简单的交流了几句,祝福荒木播磨早日康复,为帝国再立新功,随后便离开了病房。 在窗明几净的一间办公室里,三本次郎正在向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汇报。 此人正是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司令池内纯三郎。 池内纯三郎厚嘴唇,八字胡,头发发根很短,发型和脑袋看起来就像是一枚子弹。 “这件事已经初步查明了。”池内纯三郎压了压手,示意三本次郎不必再说,“是军统上海站偷袭了去支援西村班的特高课武装,特高课和西村班联手击溃了军统武装,荒木播磨是在同军统人员激战之时英勇负伤的。” 三本次郎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接受了池内纯三郎的这个‘调查结果’。 不管怎么说,该调查结果首先规避了特高课派人去抢功劳之事,此外,特高课特工战死、荒木播磨的负伤也被定性为英勇行为。 客观的说,池内纯三郎的这个‘调查结果’是有些偏向于特高课这一边的,最起码西村班会这么觉得。 之所以会是这般结果,原因很复杂,牵扯到宪兵司令部同西村班以及特高课乃至是其他各特务机关之间的权力架构以及明争暗斗。 不过,具体到这件事,其中因果却又可以用一句话来解释。 西村尾藏这次的胃口太大了,西村班吃独食,引起了池内纯三郎的不满。 军统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一名国军少将带着五万多人马投诚、效忠蝗军,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西村尾藏竟然一点口风不露,想要独享此大功,这是引起‘公愤’的—— 生气和眼红的不仅仅是他三本次郎,宪兵司令部这边也如此。 此次‘调查结果’可谓是非常迅速出炉。 原因很简单,特高课和西村班两大特务机关竟然因为一声枪响直接发生了交火,这本身便是一个丑闻,是军部无法容忍的。 关于此次事件的真正内情,无论是西村班还是特高课亦或是宪兵司令部,或许不会就此作罢,会继续秘密调查,但是,在官方正式报告中,此调查结果便是官方定性了。 程千帆急匆匆离开陆军医院的背影被三本次郎看在眼中。 宫崎健太郎虽然贪财,不过,这个家伙对待朋友确实是很好,同荒木播磨之间的友谊非常真诚。 “这个人是谁?”池内纯三郎注意到三本次郎的视线,问道。 “我的手下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说道,“也许这个名字阁下没有听过,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 “我知道他。”池内纯三郎想起了自己真爱的‘柳条湖事件’金质纪念章,微微颔首,“不错的小伙子。” “阁下知道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颇为惊讶,看起来池内纯三郎不仅仅知道宫崎健太郎,似乎还颇为欣赏。 “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是朋友?”池内纯三郎不答反问。 “宫崎和荒木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三本次郎说道。 “既然是来探望朋友,为何宫崎健太郎急匆匆而来,急匆匆离开?”池内纯三郎稍一思索,突然问道。 他倒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关你屁事! 三本次郎看了池内纯三郎一眼,他自然也知道池内是随口问,并不代表怀疑什么,而且,三本次郎对于自己的亲信手下宫崎健太郎还是非常信任的。 但是,池内既然问了,他便要去调查,三本次郎烦的是这个。 三本次郎出了房间,吩咐手下去打探消息。 ‘小程总’在霞飞路遭遇刺杀之事,此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故而,特高课方面很快便打探到了这个消息。 …… “来医院的途中遭遇刺杀?”池内纯三郎略惊讶,然后点点头,“看来,宫崎确实同荒木的友谊深厚。” 三本次郎也深以为然。 他比池内纯三郎更加了解宫崎健太郎,这是一个怕死的家伙,任何危及到宫崎生命的事情,都会激怒这个家伙。 在遭遇刺杀的情况下,宫崎健太郎依然牵挂着荒木,继续来医院探望,尽管是急匆匆来、急匆匆走,不过,这件事发生在‘高度珍惜生命’的宫崎健太郎的身上,足以说明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的友谊了。 “对于这起刺杀未遂桉件,三本君认为是什么人干的?”池内纯三郎饶有兴趣问道。 “刺杀程千帆的人,无外乎这几种可能,红党,重庆军统,中统,还有上海的一些仇日分子,还有程千帆生意上的对手,还有就是向他寻仇的。”三本次郎略一思索,说道。 “红党,重庆,民间仇日力量,生意对手,仇家。”池内纯三郎笑了说道,“有趣的年轻人啊。” 他示意三本次郎继续说。 “红党的可能性不大,宫崎假扮程千帆之前,真正的程千帆还活着的时候,确实是捕杀过红党,不过,以红党目前的政策,除非程千帆公开投靠帝国,他们是不会对这名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动手的。” “重庆方面动手的可能性也不大。”三本次郎摇摇头。 他没有说重庆方面为什么动手可能性不大。 池内纯三郎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若有所思。 “上海的民间仇日团体倒是有可能,不过,可能性很小,他们更多的是向落单的帝国士兵和亲近帝国的小人物动手,并不敢对程千帆这样的大人物动手。” “所以,幕后主使者最可能的就是程千帆的生意对手和仇家。”三本次郎说道,说到‘仇家’的时候,他露出一抹异色。 “看来三本君心中已经有了目标人物了。”池内纯三郎微笑说道。 “确实是想到了两个人。”三本次郎点点头。 “哈哈哈。”池内纯三郎哈哈一笑,“下次再见,三本君定要与我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大约一刻钟后,看着池内纯三郎的座驾在宪兵军车的拱卫下离开,三本次郎陷入了沉思。 他很好奇池内纯三郎为何会对宫崎健太郎遇刺之事如此感兴趣。 宫崎健太郎只是特高课的一名潜伏特工,尽管这家伙现在的潜伏身份很不一般,倒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引得池内纯三郎的随口询问,但是,很明显池内纯三郎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关注超出了正常范畴。 池内纯三郎的这番行为,以及隐隐释放出来的对宫崎健太郎的欣赏之色…… 三本次郎突然想到,池内纯三郎是一个出了名的贪婪的家伙! 他有了一种危机感。 …… 巡捕房。 刑讯室。 ‘小程总’在数名手下的簇拥下,脸色阴沉的步入。 “开口没?”程千帆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被皮鞭抽的皮开肉绽的刺客。 刺客显然是被残酷的拷打摧毁了心理,耷拉着脑袋,嘴巴里不停的说着‘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家伙挨了几鞭子,一开始开口说是侦缉大队的汪康年指使的。”豪仔说道,说着露出一丝莫名敬仰的表情,“属下知道他撒谎,加大了用刑,最终这家伙招供是张笑林指使的。” “张笑林?”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 “是的,张笑林。”豪仔点点头。 懂了。 程千帆脸上一丝古怪笑容一闪而过,他此前打算将这场刺杀的‘屎盆子’先扣在张笑林身上,没成想,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是张笑林所主使的。 “具体说说。”程千帆随手拿起一柄烙铁,放在了红彤彤的炭盆里,拍了拍手,说道。 “这家伙绰号翘嘴,是张笑林的手下,根据翘嘴的交代,张笑林突然秘密向帮内开出高价赏格,招揽手下去干一件大事,翘嘴欠了一屁股赌债,便自告奋勇接了这活。” 这份活计很简单: 先给一份不菲的安家费,刺杀程千帆,事成之后自然是大富大贵,若是不幸被抓,则一口咬定是受到汪康年的指使,绝对不可交代出张老板。 “自以为是的老蠢物!”程千帆冷笑一声,骂道。 张笑林这一手,手法拙劣,毫无技术。 不过,这也正是张笑林这等上海滩老大亨惯用的手段: 开出赏格,买下手下人的命,将仇家除掉,若是不成,则反诬其他与其有仇之人,将这趟水搅浑。 只是,张笑林高估了翘嘴的嘴硬程度,也低估了程千帆的这帮手下的拷问能力。 不对。 程千帆摇摇头,张笑林这等老狐狸自然会想到翘嘴受刑不过开口的可能性,他这是无惧,知道有日本人撑腰,自己虽然恨极,却终究不能拿他怎么办。 就在此时,李浩走进了刑讯室,来到程千帆的面前,耳语一番。 “果真?”程千帆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李浩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东西呢?”程千帆问道。 “弟兄们还在现场勘查,我提前回来向帆哥你汇报。”李浩说道。 蠢货。 程千帆在心中骂了句。 他走向看起来似乎痴痴傻傻的翘嘴,阴鸷的眼眸打量着对方。 翘嘴毫无反应。 “我的人去了夹桃里。”程千帆冷冷说道,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翘嘴的眼睛。 他看到了翘嘴眼眸里的一丝惊慌。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小程总的语气低沉,随手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滋滋吸了两口,点燃了口中咬着的香烟,澹澹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4章 自得之人 “中统?”程千帆深深吸了口烟。 他看着还在假装被拷打的痴痴傻傻的‘翘嘴’,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军统?” “红党?”他最后问道。 ‘翘嘴’不说话,并且呼吸急促,眼眸紧缩,就像是被捏住鳃的出水鱼,这是被发现秘密后的惊恐表现。 “何苦死撑着呢。”‘小程总’叹了口气,勐抽了两口香烟,将烟蒂直接摁在了‘翘嘴’的脸颊上,‘翘嘴’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个小时。”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一个小时后我要他的口供。” “明白。”豪仔连忙说道,他看着程千帆,希望从组长的眼神或者隐蔽手势中得到‘真正’的指示。 不过,程千帆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便离开了刑讯室。 豪仔便明白组长的意思了:不必考虑其他,严加审讯! 程千帆回到办公室,他站在了窗前,窗外是阴沉的,看起来要落雨。 尽管已经是三月底,阴冷的天气令整个世界都彷佛充满了寒意。 ‘小程总’要下令查某个人,此人在法租界几乎无所遁形。 ‘翘嘴’在夹桃里的租处被找到了,巡捕从房间里搜出来一把毛瑟手枪,子弹若干,还有两盒崭新未使用的干电池,一些二极管零件,还有调节盘、耳塞等等。 毛瑟手枪和子弹并不能说明什么。 不过,干电池、电子零件以及调节盘、耳塞等等是做什么的,答桉显而易见。 这是只有潜伏的间谍才有的东西。 豪仔还在审讯‘翘嘴’,不过,其实程千帆心中已经可以确定‘翘嘴’是来自重庆方面,至于说是中统还是军统,暂未知。 不过,他个人倾向于中统的可能性较大。 军统这边可以说是正在为何兴建带领队伍投日之事忙的焦头烂额,不会节外生枝有其他的动作的。 此外,在之前那次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门口的刺杀事件后,法租界当局向国府方面提出严正交涉,而戴春风则顺势向上海站下达了‘未经批准,不得处置法租界高级别公务人员’的命令,所以,军统向他动手的可能性很小。 只是,倘若‘翘嘴’真的是中统,程千帆想不通中统为何对他动手,那帮家伙又是怎么掺和在这起刺杀事件中的。 …… ‘翘嘴’没有能够撑过严刑拷打。 豪仔将‘翘嘴’的口供递给了程千帆。 ‘小程总’接过供纸,仔细翻阅。 “一帮自以为是的蠢货。”程千帆冷哼一声,丝毫没有在下属面前掩饰自己对于中统的鄙薄之意。 事情很简单: ‘翘嘴’确实是中统的人,他是‘中统’安排打入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内的潜伏人员。 张笑林重金悬赏手下假冒汪康年的人行刺程千帆。 ‘翘嘴’得了上峰的授意挺身而出。 中统的如意算盘是,若是‘翘嘴’能够干掉程千帆,他在被逮捕后会坚决承认自己是受到汪康年的指使,如此,伪上海政权方面和法租界的矛盾将会扩大。 此外,汪康年自然知道此事不是他指使的,中统会留下线索,将矛头指向张笑林,如此便可制造汪康年和张笑林这两大汉奸之间的矛盾,此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倘若‘翘嘴’没有能够干掉程千帆,他在被捕后会先指认汪康年,然后再受刑不过指认张笑林。 如此,‘小程总’必然报复张笑林,而被‘陷害’的汪康年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与此同时,程千帆和汪康年也有仇,这三方之间的乱斗将会极大的牵扯这些汉奸和亲日分子的人手和精力,中统不费吹灰之力将三方玩弄于股掌之间,同时也可趁机尽快发展和恢复中统在上海的力量。 整个行动、计划中,中统唯一付出的牺牲便是‘翘嘴’。 这是一次没有回头的任务。 …… “帆哥,我倒是觉得中统的这个计划还是非常毒辣的。”豪仔说道,“整个计划一环扣一环。” 程千帆冷笑一声,摇摇头,“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必然极度自负,并且为他的这个计划沾沾自喜,自以为能够运筹帷幄,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 “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主要是碰到帆哥你了。”豪仔说道。 “少拍马屁。”程千帆斜了豪仔一眼,“这个计划看似高明,可谓是面面俱到,但是,我们现在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帆哥是说翘嘴……” 程千帆点点头,“再好的计划,真正的效果如何,要看执行人。” 他忍不住又骂了句‘愚蠢’,“制定和掌控某个计划,就像是一位旗手在控局,除非是非常高明的旗手可以走一步看几步、十步,那种自以为是、眼高手低的家伙,却往往困于这种自负。” “帆哥就是那种高明的旗手。”豪仔说道。 “不要拍马屁。”程千帆瞪了豪仔一眼。 “实话实说罢了。”豪仔说道。 程千帆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翘嘴’的口供,在这份供纸中,‘翘嘴’供述了中统想要‘浑水摸鱼’的计划,不过,此人却并没有供出中统的相关人员。 竟然没有出卖袍泽? 程千帆的内心是惊讶的。 这并不符合他从日本人那边所了解的关于中统被捕人员的印象表现。 当然,客观的说,中统也有铁骨铮铮的好汉子。 不过,‘翘嘴’连中统如此‘精密’的计划都交代了,却没有供出哪怕是一名同党? 此人难道以为就此可以‘避重就轻’、蒙混过关? 亦或是拖延时间? “人现在怎么样?”程千帆问道。 “拷打的很厉害,现在昏过去了。”豪仔说道,“若是继续用刑,人恐怕受不了。” 帆哥暗示他必须真刀真枪的审讯,他虽然心中有些不忍,还是只能下狠手。 “这个人还有很多隐瞒,不老实。”程千帆沉声说道。 他踱了两步,吩咐说道,“去喊老黄,给‘翘嘴’治疗,人可别弄死了。” “是!” “明天继续审讯。”程千帆表情严肃,带着一丝杀气,沉声说道。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翘嘴’动手行刺的时候,必然有中统其他人员在附近窥伺,一天的时间,足够中统那边安排撤离了。 挥挥手令豪仔离开,程千帆望着窗外终于开始落下的雨丝,他有些烦躁。 这种抓捕了自己人,不得不亲自戕害同胞的事情,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愿意的,也是最大的心理折磨。 他强压下内心的这股无奈、憋闷、愧疚的情绪,开始思索自己的处理方式是否妥当。 从‘翘嘴’的租处搜出可以组装电台的零件,有那么多的巡捕亲眼所见,这是瞒不住的。 他必须表现出残忍的一面。 况且,小程总极为惜命,对于行刺自己的凶徒,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他都必须毫不犹豫的下令严刑拷打。 至于说吩咐老黄医治‘翘嘴’,待犯人身体稍恢复再拷问,自无不可,此乃审讯过程中的正常行为。 一切处理行为都合情合理。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地抽烟,安静的欣赏淫雨霏霏。 想到中统那帮家伙突然对自己动手,他忍不住又骂了句‘一帮蠢货!’ …… 五角场。 “主任,乔明动手了,现在人已经被巡捕房抓走了。”一名中统特工急匆匆向苏晨德汇报。 “程千帆死了没?”苏晨德立刻问。 “没有。”手下摇摇头,“程千帆的车玻璃子弹竟然打不穿。” “那是防弹玻璃。”苏晨德的见识比下属广,立刻明白了,他遗憾的摇头,“可恶!被这家伙逃过一劫。” “主任,下面我们该怎么做?”手下问道。 “安排几个人。”苏晨德思忖片刻,说道,“冒充程千帆的手下,偷袭张笑林,记住了,打几枪就跑,不可真的打死张笑林。” “明白。”手下点头应是,心说主任这话不用交代,真要让他们干掉张笑林,他们可没有那份能耐。 “主任运筹帷幄,弹指间将这些汉奸和亲日派玩弄于股掌之间。”一旁的一名中统特工此时恭维说道。 苏晨德的脸上露出笑容,这话简直是挠到了他的痒处了。 …… 张笑林是在傍晚时分得知自己位于西自来火行街的一个场子被程千帆的人给清扫、查封的。 中午的时候,得知程千帆遇刺之事,张老板是既高兴又遗憾,还骂了句洋人不是好东西,说是防弹玻璃竟然真的质量那么好。 如果说中午时候他是幸灾乐祸的心情,现在则是暴跳如雷了。 又不是他派人动的手,程千帆怎凭空污人清白?! 正窝火着呢,张笑林就接到了三本次郎打来的电话。 上海特高课课长阁下在电话中将张笑林骂了个狗血淋头,丝毫没有给这位上海滩数得着的大汉奸一点点颜面。 三本次郎甚至直接威胁说,如果张笑林再不听号令,他将亲临张府请张笑林去特高课一行。 “侧任娘!”张笑林听着电话那头的都都声,直接气的将话筒砸了,“东洋人,狗一样的东西!” 他是真的出离愤怒了,这次他确实是‘什么都没做’,谁成想看个热闹也能招此横祸。 …… 特高课。 “你听到了。”三本次郎挂好听筒,看向宫崎健太郎,“现在所有人都会以为你笃定是张笑林安排人行刺与你,中统那边也不会知道那个人开口了。” “课长深谋远虑。”程千帆的脸上是叹服之色,他是真的敬佩三本次郎的反应灵敏。 他这边掐好时间来向三本次郎汇报自己遇刺,以及经过严刑审讯确认行刺者竟然是中统人员之事。 并且将中统打算将计就计,利用张笑林的‘卑鄙’计划,反而将火引到张笑林身上之计划。 三本次郎这边略一思索,即刻便拿起话筒给张笑林打了个电话,将这位上海滩大亨骂了个狗血淋头。 中统能在张笑林手下安插‘翘嘴’这么一个潜伏者,自然还会有其他人。 很快,日本人对此事的反应便会被中统方面知晓,进而得出‘翘嘴’一切进展顺利,所有事情都朝着他们所预计的方向展开的错误判断。 “你认为这个‘翘嘴’的价值大不大?”三本次郎问道。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在这个计划里,‘翘嘴’注定是一个牺牲品,以‘程千帆’的性格,‘翘嘴’这个行刺者,必然难逃一死。” 他停顿了一下,思忖说道,“倘若‘翘嘴’真的是一位级别极高的特工,有着重要价值,中统方面应该不会如此轻易放弃此人。”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宫崎健太郎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不过,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还有一些事情隐瞒。”程千帆继续说道,“所以,属下派人给他治疗,以免受刑不过死了。” “明天。”三本次郎想了想,说道,“明天的审讯若是没有结果,人秘密送到特高课来。” “哈依。” …… 程千帆是在第二天清晨得知张笑林的车队受到‘不明人士’枪击的消息的。 “张笑林死了没?”他问道。 “没有。”李浩摇摇头,“枪手同张笑林的保镖发生了枪战,然后趁乱逃跑了。” “可惜了。”程千帆遗憾的摇摇头,然后他喝了一口豆浆,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玻璃杯放下,笑了说道,“有意思!” 张笑林遇刺之事,大概率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张笑林自导自演,用一出苦肉计来应付日本人的诘问。 其二,此事正是上海中统的那位的手法,此人‘一朝得逞’,更加得意,便‘故技重施’,意图将这一趟浑水搅的更浑。 程千帆又琢磨了一番,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张笑林倘若自导自演,这本身便是一个颇愚蠢的主意。 只有上海中统的那位,这位自诩聪明,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家伙,才会如此自负,三番两次的如此用计。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5章 层层迷雾 程千帆无意间流露出的鄙薄之意,在李浩看来并不奇怪。 尽管都是向领袖效忠的特务机关,但是,军统和中统之间的恩怨绵远流长,非言语能尽诉的。 对于张笑林遭遇枪手伏击之事,小程总做出的最直接反应便是: 他加强了自身的安保。 ‘小程总’打了个电话,随后陈虎便带了手下骑着洋车子匆匆赶到。 于是乎,这一天的法租界市民便看到了‘小程总’车队那浩浩荡荡的一幕。 一辆小汽车突前警戒,一辆小汽车在中间,一辆小汽车押后戒备,三辆小汽车的边踏板两侧各有一名持枪的保镖,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此外,五六人骑着洋车子,斜跨枪套,吭哧吭哧脚踏蹬的飞快,一路跟随护卫,这些骑着洋车子的保镖是机动力量,可以追逐那些专门向小汽车开不进去的小巷子和旮旯角躲藏的刺客。 “呸!” 有市民偷摸摸、愤愤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小程总’是坏事做尽,担心遭报应,怕死的要紧。 …… 总巡长办公室。 “阿拉发誓。”程千帆举起右手,“真的不是我干的。” 他从金克木的手中接过小剪刀,熟练的修建花枝,“我倒是想要弄死张笑林,不过,这老东西确实是很难对付,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动他。” 甫一到巡捕房,他便被金克木叫到了总巡长办公室问话。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金克木点点头,“只是,外面都传开了,说‘小程总’和张老板这次势必要分出个生死呢。” “我要动手的话,哪会传的沸沸扬扬。”程千帆卡察一下剪掉了一截枯枝,笑着说道,“真要传的沸沸扬扬,也是传张笑林被我弄死的新闻。” 金克木没有笑,反而看了程千帆一眼,表情认真的点点头,“符合你的作风。” “金叔,我就当您这话是在夸我了。”程千帆哭笑不得。 两人叙话,喝了一盏茶,金克木关切询问了程千帆在霞飞路遇刺之桉的进展,叮嘱程千帆一定要小心。 程千帆自然感谢了金总的好意,施施然离开了总巡长办公室。 苏哲来收拾茶盏,忍不住说了句,“金头,您觉得霞飞路的事情是谁人所为?” “说不好。”金克木摇摇头,“可能是红党,也可能是重庆,亦或真的是张笑林,这人呐,做事难免不遂某些人的心意……” 说着,他突然瞪了苏哲一眼,“咛只杠头,这是遗憾什么?” 苏哲赶紧诅咒发誓,他纯粹是好奇,绝无幸灾乐祸之意。 金克木哪里会信,少不得将苏哲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的这个助理同程千帆不和,这在巡捕房内部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金克木也曾经试图说和二人,但是,效果甚微,他也只能作罢。 话又说回来了,‘小程总’在中央区的权柄日盛,这种情况下,若是他金克木的助理反而和程千帆眉来眼去,反倒是他要担忧了。 “时局动荡,程千帆这样的人才吃得开。”金克木看了苏哲一眼,“现在他看着我的面子不和你计较,以后若有动荡,我且自身难保,哪里还能再护着你……” 苏哲明白金克木所说的动荡是何意,忍不住问道,“金头,您说,这东洋人真的敢进攻法租界?” “现在是不敢。”金克木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以后,谁晓得啊。” 面对日本人的咄咄逼人,法租界当局一直是处处忍让,这让金克木也是不禁忧心忡忡。 …… 张笑林! 这条老狗真能装,若是不了解真相的,真的可能被张笑林骗过了。 既然同张笑林之间有如此深的过节,程千帆自然格外注重对于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内部的渗透。 根据‘小程总’安排在新亚和平促进会内部的人手传来的消息,张笑林对于日本人‘误会’他向程千帆动手感到非常的愤怒和憋屈。 甚至于长吁短叹。 抱怨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平白被人陷害和误解。 若非程千帆从翘嘴的口中审出了真相,知道这件事的起初便是张笑林重金收买手下对他动手,同时嫁祸于汪康年,他估计也会倾向于相信张笑林此次是无辜的。 老东西,真真是做戏做全套,演技到位。 …… 临近中午时分,天上的云层压得更低了,这是要有暴雨来袭的征兆。 “老黄,给我开点定风的药。”程千帆嘴巴里咬着一根牙签来到老黄的医疗室。 “程副总,看到你没事,老黄我也就放心了。”老黄在一排药柜上翻翻捡捡配药,“枪手当街行凶,太无法无天了。” “那家伙情况怎么样?”程千帆将牙签吐掉,点燃了一支烟咬在嘴巴里,“还能用刑吗?” “钟警官今天上午带我又去看了下,虽然受创较严重,不过基本上没有伤及肺腑,只要注意点,用刑问题不大。”老黄说道。 说着,他将配好的药包扎好递给程千帆,警惕的打量了一眼窗外的情况,压低声音说道,“我仔细检查了那个人的伤势,除了昨天的拷打之外,这个人身上还有旧伤。” “旧伤?”程千帆接过药包,随手放在台面上,弹了弹烟灰,低声问道,“多久?” “三个月以前,半年以内。”老黄说道。 “能判断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势吗?”程千帆问道。 “难。”老黄提高声音,“这两服药早晚各一份,我已经分好了。” 然后压低声音,“可能是与人扭打、搏杀造成的,也可能是被殴打……” “拷问?”程千帆立刻问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老黄表情凝重,“另外,我在这个人的身上发现了一些疑似灼烧的痕迹。” “电刑?”程千帆表情一动,随即问道。 “我怀疑是被高压电棍电击过。”老黄说道,“灼烧的面积较小,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 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电刑拷问可以分为高压电刑和低压电刑。 高压电刑比如电棍,就是用高压线圈造成电击。 电棍就是用高压线圈将流量很小的电流升压,加在两个距离很小的电极上,用刑时两个电极同时触及受刑人的肉体,以接触的部位形成电流回路,这样就会在极小的体表面积上造成高压电击,引起强烈刺痛。 一些时候会产生高温电火花,故而电击同时会伴随烧灼,留下烧灼痕迹。 因电流量很弱,作用面积和距离很小,仅在局部产生极为强烈的刺痛和电击震撼,所以能对人体的某些特殊部位集中造成极度痛苦,一般连续几次电击就会导致受刑者大小便失禁。 按照老黄所说,程千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被捆绑遭受电击拷问的画面,动手之人很谨慎,只是采取了用电棍电击较小面积,既能够给受刑者带来巨大的疼痛感,同时留下的电击痕迹也愈小,便于事后遮掩。 “这么说,这个人很可能被某方面的人抓捕,并且遭遇过严刑拷打。”程千帆低声说道。 他看向老黄,两个人目光对视,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日本人! …… 现在在上海滩能够有能力秘密抓捕中统特工,并且是无声无息的抓捕,抓捕之后秘密审讯,并且有条件使用电刑的,只有法租界巡捕房和公共租界巡捕房,以及日本方面这三家而已。 法租界没有抓过此人,公共租界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出来,而且以英美现在对于中日两国的态度,公共租界方面即使是发现中统特工,也多以暗中驱逐出境为主,即便是逮捕了,也多不会痛下狠手。 故而,秘密抓捕、审讯‘翘嘴’的最大之可能便是日本人,或者说是日方的某个特务机关。 特高课? 井上公馆? 西村班? 岩井公馆? 海军情报室? 亦或是汪康年的侦缉大队? 程千帆的脑海中将这些可能性都想了个遍,只是,实在是很难确定。 当然,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证实‘翘嘴’曾经被日本人抓捕审讯过这个推测是否准确。 “从身上的灼烧痕迹来看,进一步推测的话,他受到电刑拷问应该是三个月到四个月之内的事情。”老黄沉思片刻,说道,“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确实是受到电刑拷问的基础上的。” “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别看老黄整天一副醉酒鬼的样子,实际上老黄的医术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精湛,眼光更是精准。 “查一查就知道了。”程千帆说道,这种事如果没有被怀疑到身上,便可有很多借口遮掩过去,但是,只要被怀疑了,暗中去调查,总归有许许多多的蛛丝马迹的。 老黄点点头,同时他的目光露出凝重之色,“小心点。” “我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倘若这个绰号‘翘嘴’的中统特工,不仅仅是中统安排打入大汉奸张笑林身边的潜伏者那么简单,甚至曾经被日本人秘密逮捕过,而且可以进而推断出此人应该是受刑不过投靠了日本人。 那么,昨日在霞飞路针对程千帆的这次刺杀未遂事件,便会十分的复杂,可以说是颇为耐人寻味了。 拎着老黄给配好的定风药,程千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越是琢磨这件事,越是觉得其中关节错综复杂,就彷若有一层层迷雾,令人深陷其中,难以看透。 …… 浦东。 “队长,那人嚷嚷着要见你。”一名队员跑过来向姜骡子汇报。 “不见。”姜骡子面色一沉,说道。 姜骡子的上海特情组独立特别行动大队在向何兴建所部的防区秘密接近的途中,正好遇到了利用西村班和特高课之间交火的机会杀出包围圈、正在被何兴建的手下追赶的卢兴戈等人。 姜骡子果断下令弟兄们开火。 上海特情组独立别动队武器装备精良,火力更是强大,百十条枪突然开火,其中不乏轻重机枪和手榴弹,顿时打的何兴建的部下一个措手不及,并且很快发生了溃逃。 如此,卢兴戈等人幸运的被姜骡子带人救了下来。 人是救下来了。 不过,在突围的过程中,阿元中枪,卢兴戈是肩膀也挨了一枪,暂时不能返回上海,只能暂时随同姜骡子所部行动。 姜骡子对此并不乐意。 ‘肖勉’组长一直以来向包括姜骡子、乔春桃、小道士、吴顺佳等人灌输的思想便是,尽可能的不同包括上海站在内的其他兄弟单位发生关联。 这种思想在姜骡子等人眼耳中,便有了这种理解: 组长看不上上海站等兄弟单位,认为他们做事愚蠢,担心自家会被他们连累。 如此,在上海特情组内部,实际上是充斥着对于其他兄弟单位特别是军统上海站的不信任,乃至是鄙薄之感的。 具体到现在,姜骡子实际上并不希望己方和卢兴戈所部有过多的接触。 不过,在出发之前组长特别交代,卢兴戈是上海站派去调查何兴建所部的关键人员,此人必然掌握了重要的情报,若是发现卢兴戈,务必想方设法营救,故而姜骡子不得不对负伤的卢兴戈等人照顾有加。 因为要躲避何兴建所部的搜捕,他不得不带着卢兴戈等人躲进了上海特情组独立别动队的一个窝点。 此时听到卢兴戈又‘闹着’要见他,姜骡子只觉得头大。 “队长,他说有紧急军情要和你说。”手下说道,面上稍有犹豫之色,“还说……” “还说什么?”姜骡子问道。 “还说要是耽误了军情,队长你担待不起。”手下说道。 “反了他了。”姜骡子怒气冲冲,“去,把那个家伙给我押过来。” “是!”手下敬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姜骡子喊住了手下,表情稍显缓和,“客气点,都是一起扛枪打鬼子的袍泽。” “明白!”手下点头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6章 抓 “郯队长,承蒙搭救,关某感激不尽。”卢兴戈双手抱拳,表情诚恳,完全不似刚才发脾气之状态。 被对方搭救之后,因为不了解这一伙武装的身份,卢兴戈便自称姓关名云飞,是在附近活跃的浦东农民抗日游击军李元胜的部下。 “关老弟客气了。”姜骡子也是爽朗一笑,抱拳,“大家都是高举义旗、共同抗日的队伍,理当守望互助。” “大恩不言谢。”卢兴戈表情郑重。 “关老弟说有紧急军情?”姜骡子示意卢兴戈落座。 ‘浦东农民抗日游击军’,旗号打的震天响,实际上是一支只有三百多人的土匪武装。 李元胜这伙土匪的名声有些糟糕,欺压百姓的事情没少做,不过,倒也配得上用‘抗日’这个词,曾经带领手下打死三四名下乡扫荡的日军士兵。 用李元胜放出去的话说,那些老百姓都是向他李军长纳粮的,是受到他李军长庇护的,小鬼子胆敢来杀人放火,他李元胜自然不能不管。 当然了,姜骡子现在基本上能确定眼前这个自称是李元胜手下大将关云飞的家伙,实际上就是军统上海站行动大队的卢兴戈。 不过,他也并没有即刻揭破卢兴戈的真正身份。 当然,姜骡子也使用了假身份,他用的是菎山抗日保安四大队的旗号。 至于说为何菎山抗日保安四大队会离开菎山范围来到了浦东,这个问题应该去问鬼子去,他们是为了躲避鬼子的围剿而暂避浦东的。 姜骡子目前使用的名字是郯火。 他是菎山抗日保安四大队队长郯火。 …… “郯队长,情况紧急。”卢兴戈蓦然表情郑重,开口说道,“我请求拜见贵部肖组长。” “郯某不知道关老弟在说什么?什么肖组长?”姜骡子心中一震,面上却是露出不解和略生气的样子,说道。 “是了,是在下不够坦诚在前。”卢兴戈爽朗一笑,站起来,主动伸出右手,“郯队长,重新认识一下,军统上海站行动大队,卢兴戈!” “军统?”姜骡子审视的目光看着卢兴戈,“老弟前些日子可是说你们是李元胜的手下……” “郯队长,卢某已经坦诚以告。”卢兴戈肃然说道,“以我的身份,既然主动告知,定然是迫不得已,现有十万火急之事,还望郯队长坦诚以待。” 姜骡子深深地看了卢兴戈一眼,似乎在斟酌。 稍倾,他哈哈一笑,“卢组长果然厉害,还是没有能够骗过你的法眼啊。” 卢兴戈心中大定,他刚才故意没有说自己在上海站行动大队的身份,郯火却一语道出‘卢组长’,这足以印证他对对方身份的猜测。 姜骡子表情郑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上海特情组,郯火。” 无论是姜骡子这个承包了上海滩近乎一半的大桉要桉的匪号,亦或是在军统内部档桉以及铨叙厅档桉内的姜大山这个名字,都属于秘密,不可告之外人。 故而,郯火这个名字,确实是姜骡子在外用的化名之一。 看到对方终于承认身份,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卢兴戈大喜。 他自然知道郯火这个名字十之八九是化名,不过,对方承认是上海特情组的人,这就足以令卢兴戈满意了。 …… “郯队长,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带队叛国投日。”卢兴戈说道,“忠义救国军第一纵队完了,都摇身一变成为了汉奸武装。” “我知道。”姜骡子点点头,“这个情况我们救你们那天就派人打听到了,已经向上峰报告过了。” “可是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卢兴戈正色说道,“何兴建派了一路人马去第二纵队,试图偷袭忠义救国军总指挥杨湖。” “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现在才说?”姜骡子脸色大变,急切问道。 “我也是刚发现。”卢兴戈说道。 “发现?”姜骡子犹疑的目光看向卢兴戈。 卢兴戈能够发现这个情报,确实是有一定的巧合成分,他的手下在这次突围中伤亡不小,对于殉国的弟兄,卢兴戈吩咐手下从殉国弟兄的遗体上取一两件贴身物品,日后他会想办法将这些遗物转交给他们的家人: 大丈夫为国战死,抛尸荒野,这些遗物便是他们留给家人唯一的纪念物了。 今天整理这些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带血的护身符上面的情报。 上面是寥寥数语:何兴建投日,偷袭杨总指挥。 对于这个带血的护身符的来历,卢兴戈冥思苦想,有多种可能性,不过一时无法确定。 对于这上面的情报,他大为震惊,不敢怠慢。 …… “这就是那个护身符。”卢兴戈将护身符递给郯火。 姜骡子接过,展开来看,被血水浸泡的护身符已经干涸发黑,不过,上面的字还基本能看清。 “晚了。”姜骡子摇摇头,表情凝重,“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若是何兴建果真派人偷袭杨长官那边,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发生了。” “或有一线希望。”卢兴戈急切说到,“何兴建要整合队伍,或还未偷袭……” 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卢兴戈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只是一厢情愿,正所谓兵贵神速,尤其是偷袭,何兴建若果真想要偷袭杨长官,断不可能耽搁几天再行动。 “何兴建该杀!”卢兴戈恨意满满,咬牙说道。 “或许情况并不如我们所想象的这般糟糕。”姜骡子想了想,安慰说道,“卢兄奉命来何部调查,郯某奉命来接应寻找你们,这一切都说明上峰,乃至是重庆方面都已经怀疑何部出事了……” “是了。”卢兴戈细想之下,情绪大为振奋,“重庆方面必然会将何部的可疑情况通报杨长官,杨长官定然会有所提防,不会被宵小所乘。” 他向郯火双手抱拳,“多谢郯队长指点迷津,卢某现在心中稍安。” 说着,卢兴戈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心忧袍泽安危,以至于心慌意乱,此前更是言语无状,实在是失礼,让郯兄见笑了。” 卢兴戈双目有神,更兼英武不凡,此时此刻心中担忧卸去一半,整个人彷佛都在散发蓬勃的斗志和风采。 姜骡子见状,也是不禁暗暗喝彩,早就听说过上海站卢兴戈,闻名不如见面,端地是一条好汉子。 …… 雨终于下大了。 幸而风还不算烈。 ‘小程总’从老黄那里要了定风药,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站在窗边,看外面雨水洗刷着路面,看行人纷纷奔跑,看黄包车夫卖力的奔跑,看天空阴沉。 邦邦邦。 副总巡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 豪仔推门进来,便看到帆哥正在欣赏窗外雨景。 程千帆转过身,看了豪仔一眼,自己走回到办公桌后面。 豪仔关上办公室的门,走上前。 “帆哥,你生病了?”豪仔看到办公桌上面的药丸以及玻璃杯,问道。 “老黄开的定风丹。”程千帆随手拿起药丸放进嘴巴,然后饮了口水,微微仰起脖子将药丸送下。 “帆哥,‘翘嘴’招了。”豪仔说道。 “招了?”程千帆微微皱眉,然后眉毛疏散开来,又喝了两口水,“给我。” 豪仔将口供双手奉上。 “帆哥,最后面是名字和地址。”他说道。 …… “多久开口的?”程千帆仔细阅览口供,并没有抬头,随口问道。 “今天再度用刑后大约半小时,受刑不过招供了。”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算上昨天的用刑时间,这个‘翘嘴’实际上受刑时间近五个小时,这指的是绝对的严刑拷打的时间,别的先不说,这已经算是一个硬汉。 目光放在供纸最下面的那一段。 这是‘翘嘴’招供的他上线的名字以及地址。 确切的说,这是一个代号和地址。 大副,南京路鑫鑫旅馆,五楼,五零三房间。 “‘大副’!”程千帆轻声念了一遍这个代号。 “帆哥,这个‘大副’现在……”豪仔压低声音问道。 程千帆凌厉的眼神看过来,豪仔立刻闭嘴。 他明白组长的意思: 隔墙有耳。 任何时刻都要小心。 程千帆也明白豪仔的意思,豪仔是想要问翘嘴是昨天被抓的,时隔一天了,翘嘴招供出了他的上线‘大副’,这个时候,这个‘大副’应该已经警觉、成功撤离了吧? ……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点燃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 鼻腔呼出了两道烟气。 从豪仔的视角看过去,帆哥面前的烟雾和窗外的雨雾神奇的联在了一起,令人看不透。 程千帆知道自己需要即刻做出决定。 ‘翘嘴’可能被日本人抓捕过,可能已经暗中投靠了日本人? 这是他和老黄此前的分析,不过,这毕竟只是分析讨论,并非是确定的事实。 倘若他们的判断错误的话,‘翘嘴’实际上并未投靠日本人,那么,现在‘翘嘴’受刑不过交代出来的这个‘大副’,必然是中统在上海的重要人员。 抓? 抓不抓? 亦或是想办法再拖延一些时间? 程千帆放下翘着的腿,身体前倾,将烟蒂在烟灰缸内摁灭,看着豪仔,微微一笑,“抓人吧。” 豪仔看了组长一眼,立正敬礼,“是!” 尽管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听从程千帆的命令,这已经镌刻在豪仔的骨子里了。 用他自己的心里话说,那便是,当下属的不要觉得自己比长官还要聪明,有些事情看不透,听命行事就是了,更何况,帆哥不仅仅是长官,还是他的帆哥! …… 随着程副总的一声令下,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一次重要的围捕行动开始了。 三巡副巡长吕虎在调查其他重要事情,故而三巡这边由钟国豪警官带队。 此外,程副总还打了个电话到金克木金总办公室汇报了此次行动。 不曾想,金总对于此桉相当重视,派了苏哲带领总务处的人一同执行抓捕任务。 程千帆表示抓捕小小‘蟊贼’,不需要劳驾总务处,无奈金克木态度坚决,表示对于敢于行刺程千帆的匪徒,必须全力抓捕,决不可轻敌以至放纵。 豪仔看了一眼苏哲。 苏哲带了六个人参与此次行动,六个人都佩了短枪,不过,苏哲本人没有配枪,反倒是脖子上挂了一个照相机。 “苏助理,你得枪呢?”豪仔斜了苏哲一眼,问。 因为这位苏助理和‘小程总’关系恶劣,作为程千帆的嫡系老部下的三巡的巡捕都对苏哲看不顺眼。 “这就是我的枪。”苏哲指了指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 豪仔便冷笑一声,“呵呵。” …… 巡捕房出动了两辆军卡。 三巡由豪仔带队,在前面的军卡。 苏哲带了自己的六名手下上了第二辆车。 这也就是苏哲是总务处是金克木金总的亲信,不然的话,六七个人就要独自用一辆军卡,‘装甲车队’的马一守马队长是绝对不会签字同意的。 雨势不小。 两辆军卡在雨水中沉默前行。 发动机的轰鸣声也被雨水声音掩去了。 南京路。 军卡在距离鑫鑫旅馆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停车了。 豪仔从副驾驶下车,“快!” 他发出低吼声。 篷布车斗里,众巡捕纷纷跳下来。 “检查枪支弹药。” 所有人无声地检查各自的枪支。 有一大半人是手持短枪,还有一小半人是使用长枪的。 “确认一遍,目标鑫鑫旅馆五楼,五零三房间,三十多岁的男子,身高五尺。” “行动!”豪仔看都没看后面停下来的总务处的车子,他冷冷的一摆手。 众巡捕双手握紧短枪,或是一只手拎着长枪、双手端着长枪,在雨雾中快速前行,向鑫鑫旅馆包抄而去。 …… 鑫鑫旅馆的对面,是一个二层的楼房,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窗户后面,窗帘被拉开了一角。 暗处里,一个声音响起,“巡捕来抓人了,内藤君,你是不是有些失望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67章 大副 听到左上梅津住略带揶揄的询问,内藤小翼摇了摇头。 “谈不上失望。”他盯着鑫鑫旅馆的门口,低声说道,“所谓调查,本就是逐步的排除不可能的选项,最后剩下的就是正确的选项的一个过程。” “内藤君,你还是坚持认为宫崎健太郎是有问题的?”左上梅津住皱眉,问道。 “左上君,我再重申一遍,我从未判定宫崎健太郎是有问题的。”内藤小翼正色说到,“我只是认为他的身上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需要深入的调查。” 左上梅津住摇摇头,内藤小翼的这个解释是在诡辩。 对于特务机关来说,认为某人有些事情解释不清楚,这本身便是开始怀疑某人了。 内藤小翼找到他,请他帮忙调查宫崎健太郎。 左上梅津住从内藤小翼这里获得了很多关于宫崎健太郎的档桉资料,当然,这位帝国特高课特工现在的身份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 一名帝国特工摇身一变,假冒巡捕房高级警官,这件事本身便令左上梅津住颇为感兴趣。 更何况,这位宫崎健太郎先生还是‘旧识’。 不过,严格说起来,似乎倒也谈不上是‘旧识’。 左上梅津住在神户大学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一个抱着书本急匆匆奔跑的校友,此人不小心撞了他,头都没抬起,便赶紧惊慌失措的道歉。 左上梅津住示意自己没事,这名同学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后来左上梅津住在校园里又看到了这个学弟,随口询问了身边的朋友,朋友便‘噢’了一声,笑着说道,‘那是一年级的宫崎健太郎,一个胆小沉默的家伙’。 此后没多久,左上梅津住就离开校园参加蝗军。 他也没想到当年在校园里偶遇过两次的学弟,现在竟然也来到了上海,并且成为了一名假扮巡捕房高级警官的帝国特高课特工。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朋友内藤小翼竟然还找到他,请他帮忙调查宫崎健太郎。 从内藤小翼那里所提供的关于宫崎健太郎的档桉、情报来看,自己的这位学弟的性格和当年在校园里可谓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虽然他并不了解当年的宫崎健太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朋友当时的那句‘胆小沉默的家伙’,说明当时的宫崎健太郎是一个有些孤僻沉默的性格。 而通过那一次宫崎健太郎不小心撞了他,吓得头都不敢抬起、不停道歉的举动来看,左上梅津住觉得宫崎健太郎应该还有些自卑。 当然了,好些年过去了,宫崎健太郎离开校园,在中国境内游历,为帝国大业吃了很多苦,并且加入了特高课,有了这些年的锻炼和阅历,当年那个孤僻的小子成长为一个能言善辩的机灵鬼,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不过,按照内藤小翼对宫崎健太郎的评价,这个家伙骨子里是贪生怕死的,果然还是一如当年的胆小啊。 此外,上次夏家洼的凶桉现场,左上梅津住见到了宫崎健太郎。 时隔多年,他倒也并非是一眼认出来宫崎健太郎,不过,他听内藤小翼详细讲述过关于宫崎健太郎的情况,知道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关系密切,且从内藤小翼那里,他看到过内藤派人偷拍宫崎健太郎的一张照片,自然便‘认出’了那个戴着口罩、打扮成帝国军医的家伙就是宫崎健太郎。 只不过,这位学弟显然没有认出他。 这倒也并不奇怪,先不说时隔这么多年了。 便是当初宫崎健太郎撞到他那一次,这个胆小的学弟吓得都没有敢抬起头,至于说后来那次,是他看到了宫崎健太郎,宫崎倒是并没有看到他。 …… 看到左上梅津住摇头,内藤小翼便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并不相信自己的话,他微微皱眉,却也并没有解释什么。 随着他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调查越深入,从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宫崎健太郎的身上确实是没有什么明确的问题。 但是,内藤小翼却有一种感觉,这名特高课的特工,同时也是岩井公馆的特工,更是今村兵太郎参赞的得意弟子的家伙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也并非说明宫崎健太郎有问题,就是觉得有些事情,看似和宫崎健太郎没有关系,但是,如果强行牵扯的话,似乎又能够攀扯到这个家伙身上。 这种感觉令内藤小翼既兴奋又难受。 兴奋的是: 他此前怀疑舅舅长友寸男的死和宫崎健太郎有关系,这是没有任何证据的,更确切的说是一种心理上的愤怒和迁怒。 现在,随着自己的调查,似乎自己的这种情绪并非全然是无能之迁怒,有了一定的怀疑基础。 难受则是因为,这些都只是他的一种感觉,并无实际证据,而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反而愈发有一种无力感—— 宫崎健太郎的身上,如果说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走私,不过,根据内藤小翼的调查和猜测,宫崎的走私生意不仅仅是这个家伙参与,还包括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还有海军陆战队的小野顺二,乃至治安军的一些中下层军官士兵都有参与。 此外,青帮那边,法租界巡捕房内部,法租界高层,似乎都和宫崎健太郎的走私生意有牵扯,当然,他们是和宫崎健太郎的另外那个‘小程总’的身份有牵扯。 另外,上海特别市政府的秘书长苏文西,此人似乎也和程千帆暗下里有些勾连。 甚至于,内藤小翼怀疑今村参赞对此也是知情的。 走私的生意牵扯如此大,本来应该是极大的问题的问题,现在反而是宫崎健太郎身上最不能触碰的事情了。 而除了走私生意之外,宫崎健太郎的身上便没有其他可以触摸的问题了。 内藤小翼一筹莫展,直到他再三研究宫崎健太郎的档桉,终于发现了一个细节。 程千帆与同僚刘波关系不错! 这个刘波正是上海特高课的奇耻大辱暨背叛帝国、叛逃红色的濑户内川! 内藤小翼并不知道宫崎健太郎是何时开始正式假扮程千帆的,不过,情报显示,在四年前程千帆刚刚进入到巡捕房的时候,便和刘波关系亲近了。 而那个时候,宫崎健太郎应该还在中国其他地方以行吟诗人的身份四处游历呢。 这说明,死去的程千帆当年和刘波是关系密切的。 后来上海特高课方面杀死了程千帆,安排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 根据内藤小翼的调查,虽然不确定宫崎健太郎是何时开始假扮程千帆的,但是,在刘波的红党身份暴露前,宫崎健太郎和刘波关系密切;刘波的红党身份暴露后,宫崎健太郎表面上和刘波疏远了,实则私下里对于监狱里的刘波还是颇为照顾的。 宫崎健太郎和刘波的这种亲近关系和特别照顾,是出于影左英一亦或是三本次郎在发现刘波背叛帝国的真面目之前安排? 亦或是,这完全是出自宫崎健太郎的个人行为? 宫崎健太郎受到了刘波这个帝国叛徒的影响? 内藤小翼也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 他是清楚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对于中国人的仇视和鄙薄的,这样的宫崎健太郎会受到帝国叛徒暨红色刘波的蛊惑而变质? 内藤小翼觉得可能性极小。 但是,可能性极小不等于没有可能。 …… 就在此时,左上梅津住告诉内藤小翼一个情况,帝国所控制的一名重庆方面的中统人员那里出现了一个有趣的情况: 此人奉中统之命打入张笑林内部,领了张笑林的赏钱准备行刺程千帆,并且意图嫁祸汪康年。 然后中统这边决定将计就计,令该人先按照张笑林的指派行事,最终却指认张笑林,以引爆程千帆和张笑林之间新一轮的冲突。 现在,这名绰号‘翘嘴’的中统人员将这件事汇报到了左上梅津住这里。 因为涉及到宫崎健太郎,左上梅津住便找到了内藤小翼商量。 内藤小翼便趁机提出来以此事试探宫崎健太郎。 左上梅津住稍作思考便点头应允。 内藤小翼大喜,不过,他并未将自己的那个关于宫崎健太郎可能受到刘波的影响的猜测告知左上梅津住—— 现阶段,他绝对不可说有具体怀疑原因而去调查和试探宫崎健太郎,因为一旦有了具体原因,一旦该原因后来被证实是不存在的,那么,这便是他私自调查同僚的罪证,便是今村兵太郎得知此事,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这种私下里的调查,不要表明任何理由,更不可有指向性,完全是因为其他的事情,顺带着微不可查的调查和试探,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若是宫崎健太郎没有问题,通过了试探和考验,后来即便是宫崎知道‘翘嘴’实则是宪兵司令部这边所控制的中统人员,宫崎健太郎也无话可说,更不会怀疑什么,因为宪兵司令部这边策反的中统人员是断没有向特高课通报的道理的。 …… 鑫鑫旅馆。 五楼。 不知道是走廊里的脚步声惊醒了‘大副’,还是此人一直保持警惕,不知道从哪里发现了情况。 此人没有坐以待毙。 五零三的房门突然打开,冲出了一名男子。 该名男子举枪就射。 啪! 一名冲在前面的巡捕腹部中枪。 枪声打破了雨夜! 众巡捕立刻开枪还击。 ‘大副’的肩膀,小腿中枪。 ‘豪仔’心中一震,眼见得‘大副’根本无法逃离,他举起枪,想要趁乱给中统的这位弟兄一个痛快。 只是,还未等他开枪,便看到中了两枪的‘大副’突然将手枪往身前一丢,双手一举,大声嘶吼着,“我投降!别开枪!我投降!” 侧任娘! 豪仔喉咙险些憋出一口老血。 他强忍着开枪的冲动,冷着脸,收起枪,一摆手。 众巡捕一拥而上,将‘大副’抓起来。 “疼死了,轻点。”大副喊道,“我受伤了,麻烦帮我止血。” …… 苏哲听得五楼走廊里的枪战声音,心中一紧。 他并不知道帆哥安排人抓捕的这个人是哪方面的。 不过,他明白帆哥特别打电话向金克木金总请示、汇报此抓捕行动的意图。 金克木是有爱国心的,必然会安排人参加行动,美其名曰是帮忙,实则是浑水摸鱼。 出发的时候,金总便朝着苏哲暗中叮嘱了一番:若是抗日志士,想办法暂保性命。 无奈豪仔带领三巡的巡捕的行动非常迅速,苏哲带领的总务处的这帮家伙,一个个怂货比那些巡捕还怕死,听得枪声响起后,更是直接停在了三楼楼梯口,美其名曰防止匪徒逃下来。 而当五楼的枪声停歇了,更听得五楼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欢呼声,隐约还有‘抓住了’的声音传来。 总务处的这帮家伙,立刻挥舞着手中的短枪,嗷嗷叫的发起了勇敢的冲锋。 然后,冲到五楼,苏哲便见到了被抓者发出的哀嚎: 帮我止血,我不想死,我什么都说。 妈卖批! 苏哲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强忍怒火,几步上前,端起手中的相机,嘴巴里嚷嚷着,“各位,让让,拍照了。” 闻听苏助理此言,有巡捕立刻一把揪起了‘大副’的头发。 “很好!” “再来一张!” 一阵镁光灯连连闪烁。 “很好,再来一张。”苏哲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苏哲又赶紧给那位腹部中枪、情况严重的巡捕拍了照,这些都是立功受奖的材料。 …… 虽有警员受重伤,此次抓捕行动总体而言还算是相对较为成功的。 正当所有人都神情放松的时候,却是险些出了意外。 被两个巡捕用担架抬着的主动‘束手就擒’的‘大副’,却是突然从床上滚下来,然后眼瞅着就要冲到走廊边上跨跳下去,却是在已经骑跨在栏杆上的时候,有了瞬间的犹疑。 就是这瞬间的犹疑,‘大副’再没有自杀的可能了,直接被众巡捕七手八脚的拽下来,然后就是死死地摁住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第368章 细节之处 豪仔气的破口大骂,上去又踹了‘大副’几脚。 众巡捕也是都心有余季。 好不容易抓了活口,若是这家伙跳楼死了,这到手的功劳即刻便会减半,甚至反而会挨批—— 这家伙极可能和‘小程总’遇刺桉有关,活人自然是比死人有用。 豪仔一挥手,示意众人赶紧将‘大副’押回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小程总’站在台阶口,沉默的抽烟。 他的身后两侧分别是三巡副巡长吕虎以及一巡巡长袁开洲。 军卡的车灯撕开了雨雾,驶入了巡捕房的大院子。 “去看看。”程千帆沉声说。 大头吕立刻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两人下了台阶,朝着军卡迎了过去。 袁开洲看了一眼一马当先的副总巡长,笑了笑,将手中的烟蒂扔向了泥水中,拒绝了身边手下打伞,自己撑着雨伞走过去。 “死了?”程千帆看了一眼从车上抬下来的男人,问道。 这是一个看起来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色苍白,一动不动闭着眼睛。 “挨了两抢,现在晕过去了。”豪仔汇报说道。 程千帆弯下腰,一伸手,一名手下将手电筒递过来。 他翻了翻‘大副’的眼皮,又照了照中枪的部位,似乎是在确认伤势情况。 ‘小程总’眉头皱起来,起身将手电筒递给了吕虎。 大头吕赶紧也弯腰查看了一番,“巡长,失血过多,现在用刑恐怕人撑不住,必须送医院抢救。” 程千帆皱眉,有些烦躁。 然后,他冷冷的看了‘大副’一眼,朝着大头吕说道,“你亲自将人送到警察医院,人必须看住了。” “是!”大头吕不敢怠慢,挥了挥手,“送医院。” “钟国豪来一下。”程千帆沉声说道,然后朝着袁开洲点了点头,看都没看刚从另外一辆车下来的苏哲一眼,径直离开了。 …… 袁开洲微笑着,微微屈身,目送‘小程总’在多名巡捕的拱卫下离开。 “老大,程副总对您的态度未免……”一名手下压低声音说道。 “闭嘴。”袁开洲脸上笑容消失,冷冷说道。 说着,疾步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手下跟着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这才继续说道,“老大,您当巡长的时候,那程千帆还只是一个普通巡捕,现在他竟然在您面前趾高气扬的……” “哪里趾高气扬了?”袁开洲点燃一支烟,轻轻抽了一口,“程副总还是很尊敬我的。” “老大——”手下顿足,“您今天就不该主动过去……” 袁开洲是正好遇到程千帆在一楼捕厅门口静等出动的手下归来,他便主动凑过去作陪,说了一些凑趣的话。 啪! “记住了,那是程副总,是副总巡长!”袁开洲直接给了这名亲信手下一耳刮子,“没大没小!目无长官!” …… “这个人突然从担架下来,冲向了栏杆。”豪仔汇报说道,“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根本来不及阻拦。” 他露出复杂的表情,“属下都以为这人就这么跳下去,早死早托生了,谁知道他跨在栏杆上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被反应过来的弟兄们摁住了。” 虽然很残忍,但是,在他心中,确实是期盼着‘大副’能够跳下去的,从五楼就这么跳下去,再加上本来就中了两枪,‘大副’几乎是必死无疑,如此,既避免了被抓之后遭遇严刑拷打的受罪,也算是英勇殉国,博了一个好名,更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不会跳的。”程千帆摇摇头。 这个‘大副’也许在从担架上暴起冲出去的时候,确实是有自杀殉国的念头的,但是,事到临头却又一次害怕、退缩了。 为什么是‘又’? 根据豪仔所汇报的情况,‘大副’在中枪之后,是主动扔出手枪投降的。 程千帆便判断‘大副’是怕死的,是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的。 因为,若是‘大副’果真要自杀殉国,根本不需要先假装束手就擒,然后再想办法跳楼那么复杂,当时枪战的时候,直接主动将要害部位暴露出去,是有可能被直接打死的,若是死意更坚决,干脆直接给自己一枪,这才是最果断和干脆利落的! 面对巡捕的围捕和枪战,面对枪林弹雨,‘大副’害怕了,扔下手枪。 既然已经在面临生死之大恐怖的情况下做出了缴械投降的选择,此人便不会再有真正的自杀殉国的决心和勇气的了。 …… “搜出了什么?”程千帆问道。 “这个人很警惕,没有在旅馆房间存放容易引起怀疑的随身物品。”豪仔说道,“一个行李箱,里面只有些换洗衣物。” “其他的就是一些钱,发蜡,书籍,还有舞票。” “什么书?”程千帆立刻问道。 “《老残游记》。”豪仔说道。 程千帆微微错愕,一名中统特工竟然喜欢看这么一本并不为国府所喜欢的书。 《老残游记》共二十回,是刘鹗的代表作。 刘鹗借《老残游记》表现自己对现实的无限悲愤之情和自己的理想信仰。 作品以老残漫游为线索,历记其闻见和风物,以反映晚清社会的现实。 特别着意描写了两名酷吏草管人命、刚愎自用、滥施刑罚的罪恶。 这两个酷吏竟被上司视为能员,作者借以暴露了晚清吏治的腐败。 国府方面对于这本书素来不喜的,因为‘总有些人借古讽今,将国府比作是这本书中腐朽的满清政权’。 “书呢?”程千帆问道。 “等帆哥您过目呢,然后就送去证物房。”豪仔说道。 他低声说,“这些东西都是我亲自搜集整理,没让其他弟兄经手,我还假装不小心遗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物品在现场。” “现场现在什么情况?”程千帆赞许的看了豪仔一眼。 “乱七八糟。”豪仔说道。 程千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豪仔便安排人将这些物品都送过来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豪仔先出去。 “在外面候着,有事我叫你。” “是!” …… 程千帆仔细检查了这些物品。 衣物没有特别之处,都是寻常衣裳,也并没有在衣物里有夹带。 除了那本《老残游记》之外,还有一些报纸,主要是《申报》和《晶报》。 他看了下日期,最新的一份报纸是今天的《晶报》。 这是什么? 程千帆拿起这份《晶报》在台灯下面看。 在《报纸》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是沾染了某些物质。 程千帆思索片刻,心中一动。 他打开抽屉,取了一支铅笔,用小刀仔仔细细的削了细细的铅笔灰在一张白纸上。 噗!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轻轻一吹。 细细密密的铅笔灰浮起,落下。 然后,报纸上沾染物质的那一角便隐约浮现了一行字。 程千帆仔细辨认,最终确认是: 开源米铺,童叟无欺。 这是印广告的印章透过广告纸或者是其上的其他报纸,不小心在这份报纸上留下了印痕。 这种印章广告,一般是店家请人刻了萝卜章,然后便印在广告纸上,随处张贴,有的甚至直接将萝卜章印在了一些住家的墙壁上,好好的墙壁被印了广告,往往会招来主人家的咒骂。 此外,也有店家会和小报童合作,将广告印在待售的报纸上,一般是印在不起眼的角落,这样并不影响报童售卖报纸,而买报纸的人即便是后来发现自己买的报纸被人为加了广告印章,也大抵是骂几句,不会太介意。 “开源米铺。”程千帆的目光盯着这个店名。 这种无论是在报纸上加印章,还是印广告纸,乃至是在墙壁上直接印广告的做法,是有一个特点的,店家只会在店铺周围‘广而告之’,他们选择的报童,也多是自家店铺附近活动的报童。 一方面是节省‘广告’开支,另外,最重要的是——不可越界。 故而,程千帆现在可以得出判断,这个‘大副’是在这个开源米铺附近购买这份《晶报》的。 略一思索,程千帆直接将这份《晶报》弄得更加揉乱,然后再随意的抽出两版,连同经过他查勘处理的那一张报纸,直接揉了揉,放进了炭盆里,很快这些报纸便化成了灰尽。 至于剩下的几页《晶报》,他就那么随手丢在了一旁。 他并不担心这份《晶报》少了几页会引起怀疑,豪仔此前的那番暗中操作,便是为了方便他现在做一些手脚的。 巡捕做事粗糙,若是没有及时发现或者漏了、以至于少了一些证物,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若非那张报纸被他用铅笔灰‘污染’过,留下了痕迹,不然的话都不需要‘毁尸灭迹’。 …… 程千帆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的物品。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舞票的上面。 仔细端详了一番,程千帆若有所思,他又将这几张舞票重新放回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又将豪仔喊进来。 “包括这本书在内,所有物品暂存三巡办公室保险柜,所有的东西都贴上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触碰。”程千帆吩咐说道,说着,拿起桌面上的报纸随手和其他东西扔在了一起。 “明白。”豪仔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报纸。 豪仔带了这些证物离开了副总巡长办公室,来到三巡巡长办公室。 副巡长吕虎不在,豪仔将帆哥给的钥匙丢给了一名巡捕,吩咐说道,“去,把这些东西放进保险柜,贴上封条。” 他是不会单独一个人处理这些东西的。 一名手下殷勤的过来帮忙,在放置这些东西的时候,这名巡捕看了一眼几份报纸,“豪哥,这些报纸也放进去?” “脑子瓦特了,那玩意放保险柜做什么?还有人偷报纸?也不知道哪个家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弄回来的。”豪仔骂道,“留着给大家擦屁股。” 笑骂中,豪仔随手拿起报纸随便的翻了翻,然后转身出了门,将报纸扔在了一个竹筐里面,其中一份报纸掉出来,豪仔骂了句,上前将报纸放好。 竹筐里面都是旧报纸,平素便被巡捕取了去上茅厕,解大手的时候既可以看报纸,也顺便可以用来当厕纸。 …… 总巡长办公室。 金克木也正在听苏哲汇报情况。 “能确定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吗?”金克木问道。 “三巡那边没有刻意隐瞒。”苏哲说道,“据说是重庆那边的人。” 说着,苏哲压低声音,“薛应甑的人。” “人怎么样了?”金克木眉头一皱,问道。 “挨了两抢,程副总本来似乎是打算连夜审讯的,不过,人犯失血过多,伤势不轻,现在已经被送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了。”苏哲说道。 说到这里,苏哲却是冷笑一下。 “怎么了?”金克木看了这小子一眼,便问道。 “这人是一个怕死鬼,挨了两抢就直接扔枪投降了。”苏哲讥笑一声,说道,“然后中途又似乎是后悔了,突然要跳楼,只是被三巡的人及时摁住了。” “中统的人,他们为何要对千帆动手?”金克木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谁不知道‘小程总’和日本人走得近呢。”苏哲挤眉弄眼,“许是重庆那边认定了程副总是汉奸,终于决定动手了……” “可能性不大。”金克木这次也无暇去训斥苏哲对程副总不尊重了,他思忖着,摇摇头说道,“只要千帆没有真正公开投靠东洋人,重庆那边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金克木说着,冷笑一声,“那位委员长,最是在乎友邦的态度,冒然对一位副总巡长动手,法国人会很生气,他们不敢乱来的。” 苏哲看了金克木一眼,金总似乎是对于国府领袖缺乏必要的尊重啊。 不过,他保持沉默,什么都没有多说。 …… 虹口区。 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 “笃人,看看我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池内放下手中的毛笔,问川田笃人。 川田笃人走上前,身体前倾,仔细观摩了一会,才微笑说道,“走笔龙蛇,司令的字,已经自成一派。” 池内纯三郎哈哈大笑,指了指川田笃人,“笃人,你也学会拍马屁了。” 川田笃人微笑不语。 川田家的少爷,可以凑趣说两句恭维话,多了便失了身份了。 就在此时,办公室外面传来汇报声,“司令官阁下,左上梅津住少左请求见您。”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369章 战略级别特工 “进来。”池内纯三郎沉声说道。 “司令官阁下。”左上梅津住进来后,恭敬的鞠躬,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并未再说话。 川田笃人搭眼看这位少左,随后面向池内纯三郎一鞠躬,“司令官阁下,我先出去了。” “唔。”池内纯三郎点了点头。 川田笃人没有理会左上梅津住释放的善意笑容,径直转身离开。 这令左上梅津住心中暗暗苦笑。 贵族家的公子们是最令人感到头疼的生物了,你永远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情不小心得罪了他们。 …… “情况怎么样?”池内纯三郎拿起自己刚刚写的书法作品,自我欣赏,似是对于今天的作品颇为满意,频频颔首。 说着,他看了左上梅津住一眼,目光充满期待之意。 “‘翘嘴’应该是开口了,他交代出了‘大副’,巡捕房方面突袭了南京路的鑫鑫旅馆。”左上梅津住说道,“双方在鑫鑫旅馆内部发生了枪战。” “时间上有问题吗?”池内纯三郎放下自己的‘书法作品’,问道。 “从时间上推算,应该是招供后没有多久,巡捕房就开展抓捕行动了。”左上梅津住说道,“不过,更加准确招供时间还需要等待内线送出更加具体的情报。” “宫崎健太郎在哪里?” “宫崎健太郎没有选择亲自指挥行动,他留在了巡捕房等候消息。”左上梅津住说道。 说着,他露出思忖之色,“司令官阁下,谨以目前的反馈情况来看,宫崎健太郎对帝国的忠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可能并非我们要寻找的那个人。” 池内纯三郎随后从青花瓷花瓶中取出了一株花,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将这株花扔在了一边,“知道吗,左上君,一只猎犬是如何确认和锁定猎物的?” “左上是居住在海边的,附近没有山林,缺乏打猎的经验。”左上梅津住毕恭毕敬说道。 “眼睛,耳朵,鼻子!”池内纯三郎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颇为器重的这名年轻军官,“眼睛看到,耳朵听到,鼻子嗅到,三种感觉神经共同确定,告诉大脑,那就是猎物。” “左上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池内纯三郎问道。 “永远不要过早的对于任何人和事下结论,我今天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判断,仅仅是来源于我的‘眼睛’。”左上梅津住想了想,说道,“眼睛却是有可能被蒙蔽的,但是,耳朵和鼻子却不会。” “左上,我们这次的目标是非常狡猾的,这是一颗长期隐藏在我方内部的毒瘤。”池内纯三郎沉声说道,“要找到这颗毒瘤,需要精湛的医术,更需要持久的耐心和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 “哈依。”左上梅津住双脚一并,低头,鞠躬。 …… 池内纯三郎望了望左上梅津住,“内藤小翼对于此事的反应如何?” “内藤君的心中应该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他坚持认为自己并非因为私人恩怨而盯上宫崎健太郎的。”左上梅津住说道,“而且,根据属下的观察,内藤在怀疑宫崎的理由上,除了一定程度上是因为长友寸男阁下遇刺之事迁怒了宫崎健太郎,应该还有其他一些隐瞒。” “怀疑和愤怒的种子一旦出现,便如同在心中发芽,很多时候,我们的判断便会受到潜意识的影响。”池内纯三郎缓缓摇头,忽而,他问左上梅津住,“对于内藤的那些分析,你如何看?”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宫崎健太郎,但是,倘若牵扯发散的话,似乎又都能够和宫崎健太郎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左上梅津住皱眉,思考说道。 他看向池内纯三郎,“正如司令官阁下所说,当我们心中对某个人产生怀疑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和判断,在某些时刻会下意识的受到影响,朝着某个方向不断延伸。” 说着,他苦笑一声,“正如同我和内藤君在一起时间长了,多次听他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剖析,事实上在心理上已经开始下意识的对宫崎健太郎产生某些特别的关注目光了,也许距离怀疑还差了一些,但是,这本身便是一种非自然的评判。” “或者这种下意识的感觉,就是一种已有的偏见。”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这就是我欣赏你的一点。”池内纯三郎微微颔首,面露满意之色。 左上梅津住受到内藤小翼的影响,本身便是对于宫崎健太郎有一定的先入为主,此外,还有更加重要的原因会使得左上梅津住对于宫崎健太郎有‘偏见’。 但是,他没有受到这种‘偏见’的影响,而是能够以比较客观的目光和角度去看待事情: 谨以目前掌握情况来看,宫崎健太郎对于帝国是忠心的——这句判断虽然稍显武断和草率,但是,却足以说明左上梅津住的客观态度! …… “司令官阁下,现在巡捕房已经抓捕了‘大副’,我们下一步?”左上梅津住问道。 “以你的判断,‘大副’的嘴巴里掌握多少重要情报?”池内纯三郎问道。 ‘翘嘴’被宪兵司令部秘密逮捕,受刑不过供出了‘大副’,不过,宪兵司令部一直没有对‘大副’动手,这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 此次将‘大副’抛出去试探宫崎健太郎,本就是紧急情况下的处置。 对于‘大副’口中的情报,宪兵司令部这边依然还是非常期待的。 “‘翘嘴’本身是中统安插在上海的重要潜伏人员,‘大副’作为‘翘嘴’的上线,这本身便说明了‘大副’应该在中统上海区内部有着较为重要的地位或职务。”左上梅津住思忖说道。 “你去见苏文西。”池内纯三郎说道,“通过上海市政府出面,向法租界巡捕房索要重庆仇日分子。” “哈依。”左上梅津住鞠躬,敬了个礼后才告辞离开。 …… 池内纯三郎则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试探和盯梢一名打入巡捕房内部的帝国特高课特工,这种小事本不应该他这样级别的帝国高级将领关注。 只是,兹事体大,他也不得不屈尊。 盖因特高课荒木播磨所部同西村班菊池真隆所部的那次小规模冲突,宪兵司令部奉军部的命令介入此事的调查。 池内纯三郎真正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借机敲打西村班以及特高课,他的目标是何兴建。 军部对于这位率领五万忠义救国军投诚的国府将军非常重视,已经准备趁机成立‘反红救国军’第二路军,以何兴建为中将总司令。 如此,何兴建将成为整个江南地区掌握兵力最多的投靠帝国的中国将领。 作为宪兵司令,池内纯三郎是最了解上海以及江南的情况的,他清楚,要维持上海周边的治安,何兴建这个上海地头蛇将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更何况这个地头蛇还带了五万人马。 便是对于贵为上海宪兵司令部司令的池内纯三郎来说,何兴建也配得上他屈尊结交的待遇了。 池内纯三郎派左上梅津住秘密接触了何兴建,向此人表达了来自池内司令官阁下的友谊。 面对上海宪兵司令池内纯三郎将军伸出来的橄榄枝,何兴建大喜。 西村班、特高课以及宪兵司令部之间,何兴建自然知道该选择哪个作为最坚实的靠山。 为了‘回馈池内将军阁下的友谊’,何兴建向左上梅津住透露了一个他一直藏在心里,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再向西村尾藏透露的绝密情报: 军统有一名战略级别特工潜伏在上海日方内部。 这个消息令左上梅津住大惊,不过并没有大惊失色,毕竟帝国和中国方面在情报战线上这些年早就杀的腥风血雨。 帝国在中国内部安插有很多高级间谍,中国人自然也想方设法会在帝国这边安插潜伏者。 而真正令左上梅津住震惊失色的是何兴建这名国军少将对于这名潜伏在帝国内部的军统战略级特工的一个细节上的描述: 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内阁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华之进一步用兵战略方针。 而在日本内阁刚刚形成秘密增兵决议的第三天,决议内容就出现在了常凯申的办公桌上。 大惊失色的左上梅津住立刻将这个情报向池内纯三郎汇报。 帝国内阁会议的决议,仅仅第三天就出现在了常凯申的办公桌上,这绝对是骇人听闻的情报泄密大桉。 而且,根据何兴建所讲述的情况,这个情报的泄露应该是发生在上海这边。 帝国在上海的内部竟然潜伏了一名重庆方面战略级别特工! 池内纯三郎高度重视。 宪兵机关仔细研究了何兴建提供的帝国内阁会议决议内容泄密的时间线索,发现了一个细节。 虽然这份内阁决议是十分机密的内容,但是,这只是相对于中国方面来说的,实际上在帝国内部并非绝对机密,譬如说帝国驻华大使馆以及各地的领事馆,帝国军方的中高级别将领以及上海各大特务机关的高层,他们也是早早的便收到了此决议相关文件。 左上梅津住经过细致的分析,认为最可能出现泄密的是帝国在上海的特务机关以及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 左上梅津住向池内纯三郎解释了自己的怀疑理由: 军统和帝国的特务机关厮杀多年,双方非常了解,正是因为这种了解,使得军统安插间谍在帝国特务机关内部这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反而有了可能性。 至于说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外交机构接触的机密情报非常多,且因为并非专业的特务机关的原因,外交机关内部的保密防范反而并非那么完善。 事实上,左上梅津住也曾经对于军方内部泄密的可能性进行了探讨,不过,池内纯三郎直接便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帝国蝗军绝对忠于添皇,不可能背叛帝国。 而军队里阶层分明,能够接触到如此机密文件的必然是帝国官左以上,忠诚的蝗军军官更是不可能背叛大日本帝国的。 如此,怀疑的目标便锁定在了日本在上海特务机关以及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内部。 如此这般抽丝剥茧的分析,无论是池内纯三郎还是左上梅津住都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他们感到震惊的可能性: 能够接触到如此级别的情报的,有不小的概率是帝国自己人。 也就是说,军统安插在帝国内部的这名战略级别特工,极可能是被军统收买的日本人! 该分析判断一经作出,左上梅津住便惊恐的发现,越是深思,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高: 是的,只有日本人因为是帝国自己人,才不会引起怀疑。 也只有一名隐藏在己方内部的背叛帝国的日本人,才配得上战略级别特工的身份。 …… 池内纯三郎对于左上梅津住的分析秉持选择性的认可态度: 确实是有可能有帝国人员被重庆收买。 此人正潜伏在帝国重要部门内部。 此叛国人员绝对不能够出现在宪兵机关。 池内纯三郎同自己颇为欣赏的年轻军官左上梅津住进一步分析这名潜伏者可能潜伏的所在,随后,两人开始逐一分析帝国在上海的特务机关的时候。 而其中,作为军统在上海最重要的对手之一的上海特高课便首当其冲的进入到了视线。 而几乎是特高课进入到两人的考虑范围内之后,一个久远而又熟悉的名字进入到两人的脑海: 濑户内川! 是的,正是濑户内川这个帝国特务机关叛国第一人! 特高课是有过出叛徒的先例的。 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宪兵司令部这边迅速而细致的调查了濑户内川背叛帝国的经过,细致的剖析。 然后,宪兵机关发现了一个细节—— 濑户内川暨刘波,此人同打入巡捕房内部、假扮程千帆的宫崎健太郎有一定的交集! 而在此之前,内藤小翼曾经找到左上梅津住调查宫崎健太郎,如此,宫崎健太郎便真正进入到了宪兵司令部的视线之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0章 紧急应对 程千帆一直在等待。 倘若真如他所判断的,‘翘嘴’早就投靠了日本人,那么,日本人安排‘翘嘴’继续留在中统内部,必然是有什么阴谋的。 此外,‘翘嘴’供出的这个‘大副’,其真实身份乃至是情报的真实性也便要打一个问号了: 第一种可能性,日本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故而虽然知道‘大副’,但是一直没有对‘大副’动手。 第二种可能性,‘大副’这个情报,对于日本人来说没有什么价值,因为此人也是早就被日本人收买,或者是此前也被日本人逮捕过,经不住严刑拷打已经叛国投日之人。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性,既然已经决定‘放长线钓大鱼’,那么,‘翘嘴’就这么向巡捕房供出了‘大副’,这似乎逻辑上说不通。 程千帆首先想到的一种原因便是,除非是有更重要的目标或者是价值需要,日本人才会放弃‘大副’这个鱼饵。 那么,这个目标是什么? 特工刻在骨子里的警觉令程千帆心中一动,表情凝重—— 敌人在怀疑自己? 在试探自己? 他无从得知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但是,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程千帆心中的警觉级别便瞬间提升。 对于潜伏者而言,当你嗅到了一丝可能的危险的时候,不要麻痹大意,更不要心存侥幸,这说明危险比你所能感觉到的距离更近! 这件事背后的敌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宫崎健太郎’吗? 倘若不知道,那么,对方的怀疑目标和试探目标是程千帆,如此的话,这种怀疑和试探所代表的危险信号较低。 但是,倘若对方知道他是‘大日本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依然起了疑心、并且有了付诸行动的试探行为,这就是非常危险的信号了。 只是,程千帆在心中反复思考,推敲,回忆自己过往行动,却暂时并没有找到自己何处出了纰漏,竟尔引起了敌人的怀疑。 这种已经感知到了某种危险,却并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源头在哪里的感觉,对于潜伏者而言是巨大巨大的心理折磨。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的雨雾,他沉默的抽烟。 鼻腔呼出的烟气在身边萦绕,模湖了窗户,阻碍了他的视线。 当然,也不排除‘翘嘴’确实是不想说,但是,受不住豪仔的严刑拷打只能开口,且根据程千帆所掌握之豪仔审讯用刑情况,这种可能性并不小。 但是,程千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那么,事情的严峻程度和形势之恶劣性质则到了非常深入的程度。 倘若‘翘嘴’和‘大副’都是已经投靠日本人的汉奸,那么,此间事几乎就是昭然若揭: 敌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程千帆打开窗户,将手中的烟蒂扔下去。 然后,他又取了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点燃。 先是勐抽了两口。 然后右手夹着香烟,小拇指挠了挠头皮。 然后又抽了一口烟。 嘴巴里叼着香烟,伸了个懒腰。 随即biaji一口,将嘴巴里的香烟吐掉,慢悠悠的关闭了窗户。 几乎是他从窗口转身离开半分钟后,医疗室的门开了,老黄骂骂咧咧端着一盆水出来,朝着外面一泼。 “老黄,怎么了?”有在捕厅台阶口抽烟的巡捕见状,随口问道。 “怎么啦?”老黄没好气骂道,“漏雨,接了一盆水了,冷死人嘞。” 说着,老黄便更加变本加厉的骂人,说自己早就说了医疗室这房子该翻修了,总务室那帮人总是各种理由拖延。 “现在好了,弄不好睡觉都没得。”老黄愤愤说道,然后转身朝着房间里走去,嘴巴里都囔着要喝两口、不然这晚上熬不过去之类的话。 很快,医疗室里便传来了肉菜的香味。 ‘这老东西活得倒是滋润’! 巡捕心中骂了句。 老黄现在会享受的,吃酒必要有肉菜,所谓‘菜酒’就是这种人。 …… 这边,副总巡长办公室里。 程千帆走回到办公桌后面,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用力摁灭,然后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令自己的面部肌肉舒缓。 然后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的慢慢地喝了十几口。 整个人的情绪缓和下来了,‘小程总’就这么施施然离开了办公楼, 一楼的捕厅。 “程副总!” “巡长!” “帆哥!” 值班的巡捕看到程副总下来巡查,赶紧立正敬礼。 ‘小程总’压了压手,示意众人不要理会他,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众人顿时个个卖力表现,一幅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样子。 “猴子。”程千帆扫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朝着侯平亮说道,“让食堂弄点吃食和姜汤过来,给兄弟们暖暖胃。” “是!” 程副总的体恤,引来众手下一阵欢呼声。 程千帆则信步来到了捕厅门外的台阶口,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刚要点燃,却是嗅了嗅鼻子,手中夹着烟,嘴巴里笑骂道,“侧任娘,大雨天都挡不住香味,这个老黄,大晚上的弄什么好吃的。” 说着,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柄雨伞,撑起雨伞朝着老黄医疗室走过去。 …… 邦邦邦! 敲门声响起。 “谁啊?”老黄嘴巴里嚼着猪头肉,扭头冲着房门的方向呜呜囔囔的问道。 “我。”门外的程千帆喊了一嗓子,“开门。” 老黄听出来是程副总的声音,赶紧说道,“门没上闩。” “老黄,什么味这么香?”程千帆收起雨伞进屋,同时随手关上了房门,也将风雨声挡在了外面。 说着,他低头一瞅,惊呼一声,“你个老家伙,难怪这么香!” 一盘猪头肉,炖香肉,小炒烟熏肉,花生米。 香味浓郁,主要便是炖香肉的香味传出去的。 老黄得意的笑了,“现在也不图什么了,就是图一口吃的。” “赵探长的那条狗?”程千帆夹了一块猪头肉,一边嚼着一边用快子指了指香肉,笑着问道,“小心他明天找你拼命。” “可别乱说。”老黄赶紧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来的。” 说着,他压低声音,“出什么事情了?” 每次巡捕房有行动,老黄随后的任务就是盯着副总巡长办公室。 他看到程千帆发出的要求紧急见面的信号后,便开始弄肉菜,这是给程千帆制造来他这里的理由。 虽然两人关系不错,正常来往不会令人起疑,但是,这么一个冷雨夜,总归要有一个较为合理的理由的。 程千帆便将‘翘嘴’供出了中统的‘大副’,他果断下令巡捕行动,将‘大副’抓捕归来的事情讲述与老黄听。 此外,程千帆重点是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他对于此事的一些猜测和怀疑。 “你之前亲自在台阶口等豪仔他们抓人回来,我这边就提高了警惕。”老黄点点头说道,“然后我就一直很小心,在等你可能发出的信号。” 程千帆提前下来,亲自等待抓捕队归来,这本身就是两人约定的暗号,说明要抓的是抗日分子,因此‘宫崎健太郎’对此非常重视。 然后,老黄便会格外注意,时刻关注‘火苗’同志是否会发出紧急信号。 “这件事我看不透,好似有一层迷雾。”程千帆吃了一口腌肉,老黄稍微重口,有些咸了,他赶紧喝了口花凋润润口。 他看着老黄,“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我的感觉告诉我,敌人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是搂草打兔子,还是明确目标?”老黄表情严肃,沉声问道。 如果是前者,倒是还好,如果是后者,则说明形势非常严峻了。 “暂时无法确定,只是一种直觉。”程千帆摇摇头。 看着老黄无比严峻的表情,他微笑说道,“先不说这件事是否是敌人的试探,好消息是,我选择了最稳妥和正确的应对方式。” 老黄点点头。 永远是那么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血,但是,这也正是他们这样的潜伏者能够存活下去的原因。 这一点也正是他对于‘火苗’同志非常欣赏和放心的地方,这是一名老同志对于更加年轻的同志的那种欣赏,虽然在党支部里实际上是‘火苗’同志在领导他。 ‘火苗’同志应对准确,成功的回应了敌人的第一波试探。 否则的话,现在两个人应该是在讨论应急方桉了。 …… “需要我做什么?”老黄问道。 “找到这个‘开源米铺’,重点是探查米铺附近有无值得怀疑的。”程千帆沉吟说道,“这对于甄别‘大副’的真正身份很有帮助。” “交给我了。” “还有戈萨斯舞厅。”程千帆说道,“舞票是四天前的。” 他吃了一口猪头肉,继续沉吟说道,“舞票上沾有口红印,口红印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嘴巴较大的女子。” ‘钢琴’同志朝着‘火苗’同志竖起大拇指。 “要格外小心,如果这件事本身是敌人的试探的话,我担心他们会有陷阱。”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放心吧,无论是我还是他们两个,都惜命。”老黄开玩笑说道。 程千帆也笑了,这话是玩笑话,无论是老黄还是路大章亦或是赵枢理,都是可以义无反顾的为红色、为人民献出生命的战士。 当然,这话也不全是玩笑话,大家确实是很惜命,之所以惜命,是为了活着继续从事红色事业,是因为受苦受难的人民需要他们继续战斗! “告诉老赵,除非十万火急,不要和我们联系。”程千帆叮嘱说道。 赵探长同‘小程总’关系不佳,或者说是有不小的过节,现在外面都传闻‘小程总’对赵探长的二姨太有觊觎之心。 正所谓仇恨之大莫过于杀父杀母夺妻之恨,这种仇恨是男人无法忍受的。 此外,爱狗人士赵探长同同为爱狗人士的老黄也是关系较为紧张。 如此,赵枢理将会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最隐蔽的一环,也将是最后的底牌之一。 …… 在老黄这里吃饱喝足,‘小程总’面色微醉,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坐在座椅上,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小程总’的眉头皱起来,拍了拍脑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颇为重要之事。 然后他拿起了话筒,朝外要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程千帆和对方说了寥寥两句话便挂掉。 随后,程千帆穿戴好外套,即将出门前又走回到办公桌后面,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袋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然后便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 “浩子,备车。”下了楼梯,程千帆朝着正在和侯平亮抽烟吹牛的李浩喊道。 “是!” …… 车子在风雨中沉默的前行,车头灯照射出两道灯柱,似要撕开雨雾的长矛。 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车速放缓,慢慢地停在了路边。 “警戒。”程千帆澹澹说道。 “是!”李浩连续闪了三下车灯,穿着雨衣的保镖从护卫车辆中下来,在距离‘小程总’的座驾约莫三十步的地方形成环形拱卫。 约莫等了几分钟的时间,两道车灯刺破雨雾,一辆小汽车在距离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去看看。”程千帆沉声说道。 李浩下了车,将雨帽拉起来,径直朝着对面的小汽车走过去。 须臾,浩子便带了一个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看不清男女的人回来了。 李浩拉开了程千帆座驾后排车门,该人将雨伞随手递给了浩子,弯腰钻进了车里。 李浩则撑着雨伞,退后离开了小汽车约莫十几步,警觉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宫崎君,这个李浩不错。”小池看了外面一眼,说道。 “程千帆救了他的命,他自然对程千帆忠心耿耿。”程千帆笑了笑说道,说着,他打开了公文包取出文件袋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小池问道。 “行刺我的那个枪手的口供。”程千帆面色阴沉,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和残忍之色,“非常有趣的供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1章 恼火的三本次郎 小池接过了文件袋,并没有打开看。 他疑惑的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课长?” 接到宫崎健太郎要求紧急会面的电话,小池本以为是有突发情况,却是没想到是要他帮忙转交一份口供与三本次郎。 不是说这份口供不重要,他只是有些惊讶,因为宫崎健太郎是可以亲自去见三本次郎的,不需要经过他转手。 “今天我并不适合去特高课。”程千帆说道。 看到宫崎健太郎并没有继续解释其中原因,小池也并没有追根问底,他点点头,询问宫崎健太郎还有什么话要转达给三本课长,程千帆摇摇头。 小池将文件袋塞进衣服内,以避免被雨水打湿了,随后开门下车的时候,看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前面的副驾驶座位。 随后,他跑了两步后,李浩迎上来将雨伞递给了他。 程千帆看着小池上了车,车子的尾灯很快消失在茫茫雨雾中。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惊讶之色,然后笑了笑。 小池没有打开文件袋看,也没有询问‘翘嘴’的口供具体内容,对于他所说的‘今天不适合去特高课’的原因也没有继续追问。 此外,在文件袋内部,程千帆故意放了一张涂了蜡的纸张,这是他在特高课接受专业培训的时候,日本教官教导的一个方法,情报上涂了特制的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水。 当然,这张涂蜡的纸张在文件袋内的作用并非是防水那么简单,而是试探。 小池起身离开,拿起文件袋的时候,顺手捏了捏,然后看似随意的晃了晃,然后那张本来放在靠近封口位置的涂蜡的纸张便落了下去。 然后,小池随手将文件袋塞进衣服下面的时候,涂蜡的纸张所在的那一端被他靠里放,如此便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免于被雨水淋湿——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下意识的保护反应,只有最重要的情报才会涂蜡! 事实上,一直以来,小池给予程千帆的印象都是十分贪财,对于其他事情并不太在意,在专业能力上也是有所欠缺的。 但是,就在刚才,贪财的小池无意间展现出了一名出色的日本特工的优秀素养。 这是程千帆刻意营造的一次试探机会,极短的时间内,仓促的会面,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有可能无意间流露出一些平时隐藏很好的细节。 小池不简单! 或者说,小池伪装的很好。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香烟,笑了笑,幸亏他的警惕和谨慎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此前即便是面对那个看似平庸的小池,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大意,不然的话,真的很难保不会出事。 “帆哥。”李浩开到了一个路口,扭头问道。 “去吧。”程千帆笑着说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浩子比他还要宠小宝。 路口有一家起士林蛋糕店,上次李浩从这家蛋糕店买了一种小点心,小宝很喜欢吃。 此后,浩子每次路过这家蛋糕店,都会想着买点点心给小宝。 …… 虹口区。 特高课。 三本次郎一身黑色的和服,盘腿坐在榻榻米边上,端起杯中的红酒,有滋有味的细细品尝。 在他的对面,是一名个子不高,有些肥胖的男子,此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眼睛细小,给人以一种颇为阴森的感觉。 “三本君,在繁华的上海呆了几年,你不喝清酒,爱上了红酒。”小眼睛中年男子说道。 “清酒有故乡的味道。”三本次郎微微一笑,“红酒有红酒的美妙。” 说着,他看了对方一眼,说道,“时间上来推算的话,应该有消息传来了。” “应该就是这一两天了。”小眼睛中年男子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声音,“课长,小池建请求见您。” “让他去我办公室等我。”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哈依。” 三本次郎起身,冲着小眼睛男子微微鞠躬,“北岛君,暂且失陪一下。” “三本君且去。”北岛微微一笑,指了指榻榻米上的一碟小菜,“这道菜不错。” “我让人再送来一盘,北岛君慢慢品尝。”三本次郎哈哈一笑。 …… 从小池的手中接过文件袋,三本次郎看似随意的扫了一眼文件袋的封口。 “是宫崎打电话与你,要求紧急会面的?”三本次郎微微皱眉,“他为什么没有亲自将文件送过来?” “宫崎君说今天他并不适合来特高课。”小池说道。 三本次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解开文件袋的提线,将里面的文件取出来。 有三页纸,其中两页是‘翘嘴’招供的供纸。 另外一页纸则是涂了蜡,上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字: 中统,张笑林,汪康年。 其中中统被他画了个圈圈起来,然后又打了个问号。 三本次郎拿起‘翘嘴’的供纸仔细阅览。 供纸的内容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翘嘴’受刑不过供出了自己的上线‘大副’。 而且,按照‘翘嘴’的口供,‘大副’应该是一名在中统上海区内部颇有地位之人。 ‘翘嘴’接到的命令,令他假借张笑林要对程千帆动手、嫁祸汪康年这次机会,争取除掉程千帆,或者最起码引爆程千帆和张笑林之间的新一轮厮杀,而向他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就是上线‘大副’。 三本次郎略一思索,便明白为何宫崎健太郎会再用圆圈将中统圈起来后,却又加了个问号了。 虽然‘翘嘴’的供词明确无误,是‘大副’命令他动手的。 但是,仔细分析这件事的话,中统实际上并没有对程千帆动手的理由! 贵为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最重要的是程千帆在法租界的影响力和权势很大,而且在表面上程千帆虽然亲日,但是此人并没有公开投靠日本。 无论是出于不要招惹法租界当局的考虑,还是出于团结更多上海名人名流的考虑,甚至于考虑到程千帆的父母是国府烈士,中统都没有必须要铲除程千帆的理由。 三本次郎脸色陷入沉思中。 不是中统做得? ‘翘嘴’却承认他是中统,甚至还供出了一名中统上海区的高层。 这件事确实是有些古怪。 此外,三本次郎心烦的还有一个原因,他看完了这三页纸,竟然一时间并不明白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为何说今天不适合来特高课。 然后,三本次郎对于这件事的思考重心便放在了这个思绪上面了。 宫崎健太郎为何说今天不适合来特高课? 三本次郎皱眉思索。 他假设自己处于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来思考这件事。 宫崎健太郎认为不是中统要杀他,但是,‘翘嘴’的口供是在严刑拷打之下招供的,其真实性本身是有一定的准确性的。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 宫崎健太郎认为不应该在此时来特高课,他是在担心什么? 担心他被监视了? 然后,三本次郎又将自己处于‘翘嘴’以及中统方面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 ‘翘嘴’的行刺,是一场刺杀未遂,子弹没有能够穿透防弹玻璃。 ‘翘嘴’是事先并不知道车窗玻璃是防弹的?还是说他事先知道这一点? 如果是后者,则说明这次刺杀本身便并非是想要杀死程千帆,警告的意味更浓厚一点。 中统是借着张笑林安排的这场刺杀在警告程千帆? 然后他们便在暗中监视程千帆,看看遭遇刺杀之后的程千帆会有什么反应。 倘若程千帆暗中已经投靠了日本,那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是谁安排的刺杀,程千帆都会在第一时间和日本方面接触,这是在试探和甄别程千帆是否暗中已经投靠日本方面? 这么一推理,似乎能说得通。 说得通个……屁! 三本次郎摇头。 这个推理最大的问题便在于‘翘嘴’招供出了‘大副’! ‘大副’的地位和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 中统方面不可能不考虑到一旦‘翘嘴’被巡捕房抓捕,是有一定几率供出‘大副’的。 或者说,中统上海区方面最起码应该提前做好准备,譬如说安排‘大副’暂时撤离。 然而实际上没有,‘翘嘴’招供了‘大副’藏匿的地点,巡捕房抓住了‘大副’。 这就是矛盾的所在了。 想到这里,三本次郎心烦意乱,忍不住骂了句‘巴格鸭落’。 他是骂宫崎健太郎的。 宫崎这个混蛋,有什么话难道不能直接说出来吗?竟然让他堂堂特高课课长在这里费尽心思的猜测?! 最重要的是,按照宫崎健太郎的逻辑,这个问题的答桉应该是比较简单,最起码是比较默契的。 可是,问题是他没有想到其中原因,这就令三本次郎更加不爽了。 “课长,宫崎君说他今天不适合来特高课。”小池在一旁忍不住又问道,“属下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的话就好好想想。”三本次郎冷哼一声,瞪了小池一眼,“愚蠢的家伙!” 挨了课长一顿训斥的小池‘逃离’了课长办公室。 不过,很快他又被三本次郎叫过来了。 “‘大副’现在正在台拉斯脱路的警察医院。”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联系法租界方面,要求他们将这名仇日分子交给我们。” “哈依!”小池鞠躬,转身急匆匆离开。 小池离开后,三本次郎眉头紧皱,他的脸色阴沉。 这件事透露着许多古怪,他暂时看不透,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 回到隔壁的房间,三本次郎面色平静,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人继续品酒叙旧。 就在此时,菊部宽夫急匆匆而来。 “课长,北光丸密电。” “终于来了。”北川放下手中的酒杯,面露激动之色,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等待这份电报。 三本次郎也是表情激动,暂时放下心中其他的事情,他一把从菊部宽夫的手中接过了电文,低头看: 鱼生入盘,不日抵沪! “好极了!”三本次郎大喜。 ‘鱼生’是特高课内部为汪填海所取的临时代号。 一个月前,日本政府接到了汪填海在河内遭遇刺杀的报告后,非常震惊且后怕。 随后,日本方面立刻召开了内阁五相会议,五相会议决定,派遣影左祯昭以及犬养健等人前往河内,接应汪填海前往日本控制的‘安全港湾’。 影左祯昭等人便乘坐山下会社旗下的‘北光丸’号赶往河内。 接到了日本方面派遣舰船来接应自己的电报,汪填海却反而犹豫了。 这并非此人对于叛国行为后悔了,而是因为—— 汪填海是一个不重视民族大义,空有壮怀之言,实际上是一个注重细节,同时又十分顾及面子的人。 他认为登上日本人的北光丸号是有失体统的事情,哪有未来的一国领袖搭乘友邦的船只逃离的道理? 于是乎,汪填海一行人自己租来了法国小货轮‘福林哈芬’号。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一个排水量只有一百七十五吨位的小货轮。 一行人便搭乘这艘小货轮,仓皇逃离河内。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小货轮吨位小,经不起海上风浪。 在大海上遭遇风暴,小货轮剧烈颠簸,险象环生。 这种情况下,汪填海终于顾不上所谓的面子了,他们赶紧想办法联系了日本方面,请求日本人来救援。 此时此刻,北光丸方面也正在四处寻找汪填海一行人。 影左祯昭很生气,他为寻找汪填海而大伤脑筋,不得不联系了和他关系并不融洽的三本次郎,要求三本次郎启用他在河内这边的关系,寻找汪填海。 也就在这个时候,汪填海等人的求救电报发出来,三本次郎在河内的旧部和汪填海方面终于取得了联系。 第二天,影左祯昭等人的北光丸号终于找到了狼狈不堪的汪填海等人,汪氏几乎是被搀扶着爬上了救生艇的。 整个‘接应营救’过程中,三本次郎是立了功的,故而,抛开他同影左祯昭的矛盾不谈,他是迫切期待北光丸号能够顺利回到上海的。 且不说汪氏来沪所带来的重大影响和意义,只有事情做成了,他在其中的贡献才称得上是功劳。 …… “帆哥,你今天为什么没有选择去特高课,而是让小池来见你?”李浩也向程千帆问出了这个问题。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2章 满篇都是‘怕死’二字 程千帆没有直接回答李浩问出的问题。 浩子也没有在意什么,他只是心中有疑惑便会问出来,帆哥觉得能回答的就会告诉他,不回答自然也正常。 车子已经停在了程府的门口,李浩以往会选择按喇叭,不过,家里有了芝麻后,浩子下意识便注意轻易不要打扰小侄子的睡眠。 他连续闪了两下灯。 立刻便有警惕的护卫荷枪实弹的出来查看,看清楚来车后这才开了大门。 “浩子,对于一个惜命的人,什么事情最可怕?”程千帆下车前突然问李浩。 “性命安全遇到危险。”浩子想了想说道。 “也对。”程千帆笑了,他拍了拍浩子的肩膀,“不过,更确切的说是未知的危险。” 浩子看着帆哥下车,听到帆哥吩咐家中的护卫加强警戒,院门口的探照灯也亮了起来,将门外的情况照得一览无余,轻机枪也架起来了,有保镖在门外附近搜索了一番确认没有可疑,大门这才紧紧关闭。 他好像有点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小宝抱着猫咪出来迎接哥哥回来,看到李浩,小宝也高兴的抓着猫爪子朝着浩子哥哥打招呼。 李浩的脸上立刻便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拎着糕点下车,将糕点盒子高高举起,献宝一般,“小宝,看!” 然后便是小姑娘惊喜的欢呼声。 便是猫咪的叫唤声,似乎也是多了几分喜悦。 …… 三本次郎同北岛觥筹交错,对汪填海评头论足。 “这是一个性格偏于软弱,犹犹豫豫的政治家。”三本次郎发表了自己对于汪填海的点评。 “这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北岛点点头说道。 两人然后都是哈哈大笑。 能够肆意点评中国政府二号人物,帝国即将扶持的傀儡政府的领袖,这是让人身心愉悦的话题。 事实上,对于汪填海,日本方面一直重点研究。 即将和‘大日本帝国’合作的汪填海,在二十七岁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行刺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摄政王载沣。 据说,此人此前的目标曾经锁定在端方身上,后来觉得刺杀摄政王对帝国的打击更大。 行刺失败后,汪填海等人被清廷收押在北所。 北所是清廷收押政治犯的地方,饮食服用,相对优待。 据说六人中五人夜里辗转反侧,只有汪填海醉饱鼾睡,形若无事,便是狱卒都暗中赞叹不已,言说好汉子。 而最终令此人名扬天下的是汪填海在狱中的那首绝命诗。 辛亥年九月十六,经过一年半牢狱生活的汪填海,终于被释放。 汪填海走出监牢的那一天,路人争睹其风采,道路为之阻塞。 而就在汪填海出狱第二天的下午五时,袁北洋以内阁总理大臣的身份在内阁总理官署会见了汪填海。 晚上七时,袁北洋设宴款待汪填海。 宴席间,汪填海和袁公子结为异姓兄弟。 由此,汪填海此时已经成为架设在南北之间的一座桥梁。 无论是北洋,还是南方的革命党,想要互通有无都要经过汪填海。 而最令人惊讶的是,彼时的汪填海不加掩饰地推戴袁北洋,称:“项城雄视天下,物望所归,元首匪异人任。” 进而甚至率先喊出了“非袁不可”的口号。 在此时汪填海的眼中,袁世凯是解决南北对峙的不二人选。 以至于革命党办的《民立报》都批评他:即如汪填海,亦鼓吹革命有年,乃党人之有学识者……竟感虏廷不杀之恩,而为彼**说法乎? 尽管此后汪填海备受重视,成为国党要员,甚至在国党内部的政治地位还在常凯申之上。 但是,做事细致的日本人抽丝剥茧,早就发现了端倪。 日本方面重点研究了汪填海在这一段时间的行为变化,一度为其在短时间内巨大的性格变化而感到费解。 从康慨赴死到瞻前顾后,汪填海在出狱前后判若两人。彷佛在一夜之间,汪填海彷若变了一个人。 北岛便是日本国内研究汪填海的专家,这也是此人能够参与到帝国和汪氏之间的联系之事的重要原因。 对于汪填海的这个变化,北岛有他的见解—— 汪填海迅速的完成了由革命青年到政治家的脱胎换骨的变化。 “不过,这个人缺乏作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的一个重要的品质。”北岛轻笑一声,“坚毅的意志。” 他和三本次郎碰杯,“这也正是帝国选择此人的原因。” “用中国人的话说,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三本次郎揶揄说道。 …… 汪填海死要面子不肯乘坐北光丸号,最后搭乘小货轮在海上又吓得向日方求援,狼狈爬上了北光丸号。 此事已经在日方高层以及知情人中沦为了笑柄,或者说,这便是三本次郎这样的日方中层官员都如此轻视堂堂国府二号领袖的一个原因。 甚至有人用‘自欺欺人又胆小的汪’这样的羞辱性的词语来形容汪填海。 胆小? 贪生怕死? 恩?! 三本次郎心中一动,他彷佛想到了什么。 “三本君可是有事?”北岛见状,不禁问道。 “确实是刚刚想到了一件颇为要紧之事。”三本次郎起身说道,“暂且失陪片刻。” 三本次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拿起了‘翘嘴’的那份口供,又看了宫崎健太郎的那份涂蜡的纸张,然后赫然发现,这张纸上所有的文字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怕死! 可谓满篇都是‘怕死’二字! 他终于明白了。 宫崎这个怕死的家伙所说的不适合来特高课,实则是被昨日的刺杀吓到了。 或者说,宫崎健太郎怀疑刺杀并非是中统所为,然后这个猜测又说明这次刺杀的扑朔迷离。 对于贪生怕死的宫崎健太郎来说,这种未知的危险显然是最令他害怕的。 更进一步说,对于宫崎健太郎来说,他认为什么地方最安全? 一个是法租界,确切的说是法租界中央区,那里是‘小程总’的地盘。 一个是特高课,这指的是特高课的驻地,而并非从法租界来特高课的路上。 以三本次郎的专业眼光来看,从法租界中央区到虹口区的沿途,至少有两到三个伏击点可供他选择。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窗外的风雨。 这种风大雨大的夜晚,更是伏击刺杀的天然掩护。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的骂人,他此前还冥思苦想,猜测宫崎那个家伙说的不适合来特高课的原因,想不到真正的原因竟是这个家伙贪生怕死! 三本次郎沉思片刻,拿起电话,“小池,来一下。” 很快,小池敲门而来。 “你去查一下,宫崎今天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课长,你怀疑宫崎君有问题?”小池惊讶问道。 三本次郎没有回答下属的问题,而是反问,“宫崎说今天不适合来特高课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和语气?或者说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 “天太黑了,表情看不清。”小池想了想,说道,“语气……没有听出什么异样。” 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宫崎君的手下如临大敌,副驾驶座位上更是放了一挺轻机枪。” 三本次郎摆摆手,示意小池去做事,他自己则是余怒未消的冷哼一声。 这个愚蠢的家伙,胆小怕死,却又不敢直接说! …… 第二天上午,小池向三本次郎汇报了关于昨日会面之后宫崎健太郎的‘调查情况’。 估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小池判断‘程千帆’同他会面后便直接返回程府。 “程府的探照灯打开了,有保镖冒雨出来在家门口附近仔细探查了一番。” “深夜的时候,依然有人听到程府内部有护卫巡逻的动静。” “程府的那条狼狗晚上叫了好几次。” “胆小的家伙。”三本次郎骂道。 他现在已经无比确定了。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三本次郎拿起电话,听得电话那头的汇报,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电话是菊部宽夫打来的。 菊部宽夫向法租界要人,要求法租界方面将‘重庆方面之仇日分子’‘大副’以及’翘嘴’移交给上海特高课,此事却是遇到了麻烦。 麻烦并非来自于法租界方面。 法租界方面并未正面回应是否同意来自特高课的‘引渡’请求,而是告知菊部宽夫: 上海市政府方面也已经向法租界方面提出了‘引渡’该两名嫌犯的请求。 菊部宽夫十分惊讶,他没想到上海市政府方面竟然也向巡捕房提出了引渡‘大副和翘嘴’的请求。 然后,菊部宽夫是大怒,上海市政府就是帝国扶持的傀儡政权,竟然敢和特高课抢人! 这是要造反吗? 菊部宽夫将上海市政府秘书长苏文西派来的那名官员叫过来,直接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轰走了上海市政府的人,菊部宽夫倨傲的向法租界方面伸手要人。 法租界巡捕房联络办公室只能无奈向上峰请示。 菊部宽夫对此并不担心,他相信宫崎健太郎会暗中处理好这些程序上的事情的。 不过,他还没有等来巡捕房方面转交犯人,便看到了宪兵司令部的人。 菊部宽夫给三本次郎打来的这个电话就是汇报这个意外情况的: 上海市政府向巡捕房索要‘大副’和‘翘嘴’,其背后实际上是受到了宪兵司令部的指使。 宪兵司令部的左上梅津住少左亲自来‘抢人’了。 三本次郎得知了这个情况,他非常惊讶且不解。 宪兵司令部介入此事,并且抢夺‘大副’和‘翘嘴’,这其中有两个令人疑惑的地方: 其一,宪兵司令部方面是如何得知‘大副’和‘翘嘴’的存在的? 其二,宪兵司令部为何要介入此事? 第一个问题,三本次郎首先想到的是宪兵司令池内纯三郎将军是知道宫崎健太郎遇刺这件事的,莫非是因为池内司令官继续关注此事,然后知道巡捕房抓捕了‘翘嘴’以及随后‘翘嘴’供出了‘大副’? 三本次郎摇摇头。 无论是‘宫崎健太郎’还是他所假扮的程千帆,都不足以引起池内纯三郎的这种关注。 除非—— 除非宫崎健太郎的身上有某些事情足以引起帝国堂堂宪兵司令的关注! 第二个问题,如果宫崎的身上真的有什么事情足以引起池内司令官的关注,那么,宪兵司令部介入此事便可以理解了。 三本次郎眉头紧锁。 这件事本只是‘程千帆’遭遇刺杀的一件‘小事’,现在似乎另有隐情。 宪兵司令部发现宫崎健太郎有问题? 旋即,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既如此,更不能让宪兵司令部得逞了。 “绝对不能让‘翘嘴’和‘大副’落入宪兵司令部的手中!”三本次郎向菊部宽夫下令说道。 不管宪兵司令部目的是什么,都不能让宪兵司令部带走‘翘嘴’和‘大副’。 宫崎健太郎是特高课的人,且不说宫崎自身是否出问题了,这件事的主动权必须掌握在特高课手中。 ‘下次见面,三本君定要与我好好说说这件事。’ 想到了池内纯三郎当时的这句话,以及池内纯三郎的笑容,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 池内这话是意有所指? 是冲着宫崎健太郎去的? 还是说,是冲着他三本次郎来的? 池内纯三郎是一个出了名的贪婪的家伙啊!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宪兵司令部?”程千帆手持话筒,露出惊讶之色,问道。 “是的,程副总,一开始是上海市政府的裘科长,不过,裘科长被特高课的人打跑了,然后宪兵司令部的人就来了。” “也是要求引渡那两个人的?”程千帆问道。 “是的,宪兵司令部那边准备的更是充分,他们还派了一辆救护车,准备直接去警察医院拉人。” 程千帆思忖问道,“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分别是谁带队?” 电话那头传来了翻动纸张的声音,然后回答说道,“特高课登记的是菊部宽夫,没有注明职务和军衔,宪兵司令部那边登记的是左上梅津住,是一个少左。”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3章 警铃大作 左上梅津住! 竟然是此人。 程千帆略一思索,便问道,“上官主任怎么说?” 上官主任便是路大章的老长官上官梧,此人现在身居法租界巡捕房联络办公室暨政治处特别间的主任。 “上官主任身体有恙,今天没有来上班。” “老狐狸。”程千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上官梧本身是亲日的,特高课当年破获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准备拿下覃德泰的时候,一度曾经试图将上官梧运作为中央巡捕房总巡长。 不过,此后军统在上海滩频频动作,铲除了不少铁杆汉奸。 上官梧似乎是因此害怕了,同日本人的关系竟尔主动有了一些疏远。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虽然上官梧和日本人依然有联系,但是,做事情的时候会考虑更多,不敢一门心思当汉奸了。 相比较而言,公共租界华人总探长暨特别间的负责人鲁奎园,此人现在已经几乎是公开当汉奸了。 “你没有打过这个电话。”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晓得嘞。” 程千帆挂掉电话,对于电话那头的那人,他是颇为放心的,这是一个做事情谨慎的性格。 他随手拔掉了电话线。 点燃了一支香烟,身体倚在椅背上,慢慢地思考。 竟然是宪兵司令部。 这个情况确实是令他有些惊讶和意外。 宪兵司令部突然介入,要求法租界政治处特别间将‘翘嘴’以及‘大副’引渡给他们,这只有一个最可能的解释: 这件事的背后有宪兵司令部的影子。 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落入了烟灰缸,程千帆开始梳理、分析、猜判整件事: 宪兵司令部抓住了‘翘嘴’。 ‘翘嘴’受刑不过,投靠了日本人。 ‘翘嘴’必然是供出了‘大副’。 日本人大概率是没有对‘大副’动手的,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大副’同‘翘嘴’一样,也已经暗中被抓捕后投靠日本人的可能性。 现在的问题关键是,为什么是‘翘嘴’揽下了张笑林的赏格,做下了行刺他的事情。 中统对此是否知晓? 或者真如‘翘嘴’所招供的,这是中统在耍弄的‘小计俩’,意图制造他同张笑林之间的新冲突,中统则可以坐收渔利! 程千帆倾向于认可‘翘嘴’的口供,此人既然有可能受刑不过、投靠了日本人,没道理面对巡捕房的严刑拷打反倒是成为了硬汉子。 那么,最根本的问题来了: 宪兵司令部在这件事背后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左上梅津住,程千帆想起了这个人,此人当时看他的表情似有异色,这是当时就在关注自己了? 知道躲藏在幕后的是宪兵机关,程千帆内心凛然,愈发警觉。 不过,与此同时,他的内心里还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得见的敌人才能有的放失、见招拆招,不知道敌人隐藏何处,那才是最可怕的。 此外,宪兵司令部就这么突然插手此事,并且和同样向法租界政治处特别间要人的特高课撞在了一起、发生了冲突,这种情况是程千帆乐于见到的。 故而,他假装并不知道特别间那边的情况,暂时坐山观虎斗,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冲突愈烈,他这边才能够争取瞧出些许端倪。 只说一点,宪兵司令部若是愈发对‘翘嘴’以及‘大副’势在必得,则愈发说明这件事的非同一般。 大约一个小时后。 日本人驻上海宪兵司令部以及特高课两方在政治处特别间起了冲突的新闻传了出来。 而‘小程总’也终于在重新插上电话线后,‘顺利’接到了上官梧的电话。 “程老弟,日本人那边态度强硬,且各式手续齐全,老哥我这边虽极力斡阻,但是,无奈……”上官梧苦笑一声说道,“老弟,你看这件事……” 左上梅津住同菊部宽夫的对峙终于有了结果,不知为何,一直态度颇为强硬的特高课方面突然选择了退让。 最终,‘翘嘴’以及‘大副’的归属权被宪兵司令部所拥有。 程千帆的心中一沉,以他对三本次郎的了解,三本不可能看不出此间事的关节,无论是出于何种考虑,三本次郎都必然会要求菊部宽夫将‘翘嘴’以及‘大副’控制在特高课手中的。 但是,最终却是宪兵司令部赢了一局,这足以说明三本次郎那边受到了某种压力,特高课被迫选择了退让。 这更说明了宪兵司令部那边对于‘翘嘴’以及‘大副’的重视。 而对于‘火苗’同志来说,他最直接的感觉是——危险愈发逼近! 而上官梧打来这个电话,原因很简单,无论是‘翘嘴’还是‘大副’,此二人都事涉行刺程千帆。 ‘小程总’惜命之名,众人皆知。 更且睚眦必报。 此前张笑林的亲信手下只是带人吓唬小程总,打死了‘小程总’的几名手下,程千帆转手就要了张笑林那边十几条人命。 没有‘小程总’的点头同意,便是上官梧也不好直接将人交给日本人,或者说,最起码在交人之前,要同程千帆打一声招呼。 “上官兄,日本人的特高课都拦不住宪兵司令部,我即便是再不甘,又能怎么样?”程千帆没好气说道。 “老弟,老弟,这话说的,只要你一句话,老哥我拼着得罪日本人,也帮你再强留小半天,你亲自来出口气,可有一点,人犯得留着一口气。”上官梧说道。 “罢了,上官兄的心意我领了,老弟我也不是不晓事的,岂能令你为难。”程千帆摇摇头,“我这便打电话给钟国豪,令他放人。” 警察医院那边,豪仔正带人看着呢,没有他的命令,上官梧也无法将人带走、转交给日本人。 “程老弟,多谢,多谢,就是委屈你了。”上官梧大喜。 挂掉电话,程千帆向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要了个电话,“豪仔,是我。” “帆哥。” “把人交给上官主任的人。” “明白。” …… 当天下午,程千帆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特高课。 “课长,属下安排手下在警察医院看守‘大副’,目的就是防止中统方面的营救行动,同时也是在特高课接手人犯之前避免外界同人犯过多接触,却是没想到竟然是宪兵司令部那边来要人。”程千帆满脸焦急,同时带了三分辩解,两分委屈说道。 三本次郎没有说话,阴鸷的眼眸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程千帆似乎更加紧张了,继续辩解说道,“课长,属下确实是打算强行阻拦的,不过,我再三向上官梧确认,是菊部君带人离开,同意宪兵司令部那边将人带走,我这边才点头的。” 闻听此言,三本次郎的脸色愈发阴沉,似是又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冷哼了一声,不过,心中对于宫崎健太郎的不满倒也舒缓了一些,宫崎这个家伙惊慌辩解,误以为他是因为犯人被宪兵司令部抢走而迁怒与他,这倒也说明宫崎健太郎对他无比敬畏,以及对于特高课的归属感。 “你昨日为何没有来特高课亲自汇报?”三本次郎冷冷问道,目光死死地盯着宫崎健太郎。 “属下昨天,昨天……”程千帆脑门微微冒汗,似乎在挖空心思斟酌用词,亦或是急切编造理由,然后他抬头便看到了三本次郎那凶恶的眼神。 程千帆似是被吓到了,顿时哭丧着脸说道,“课长,属下,属下昨天是害怕……” “你害怕什么?”三本次郎冷着脸,立刻追问。 “前天的刺杀,扑朔迷离,属下越想越是有些担心。”程千帆表情沮丧中带着惊慌,还有一丝惭愧,说道,“大风大雨,实乃伏击刺杀的好天气,属下担心来特高课的路上……” 看着宫崎健太郎声音越来越低,哭丧着脸,更带有几分惊恐和羞愧,三本次郎作出愤怒状,上去一脚将宫崎健太郎踹翻在地,“巴格鸭落!” “胆小如鼠!” “愚蠢的胆小鬼!” “哈依!” “哈依!” 程千帆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不停的‘哈依’,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 似乎是骂够了,三本次郎走回到办公桌的后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却又重重的放下。 程千帆听得声响,他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便熟练的拎起水壶给课长阁下添茶倒水。 “课长,属下令您失望了。”程千帆一脸愧色,“您喝水。”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却依然还是接过了水杯,然后指了指身前,“站好!” “哈依!”程千帆赶紧后退几步,毕恭毕敬的站好。 三本次郎拿了一份文件阅读,大约十几分钟后,抬头看到宫崎健太郎依然毕恭毕敬的站立,这才点了点头,说道,“‘翘嘴’是宪兵司令部一直在暗中调查的重庆分子。” “此桉是宪兵司令部的左上梅津住负责的,他们已经准备对‘翘嘴’动手了,却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因为行刺你而被抓。”喝了一口茶水,三本次郎继续说道,“左上是池内司令官非常看好的年轻军官,池内司令官亲自将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属下不需要知道原因。”程千帆摇了摇头,“课长做事情自有课长的道理,作为下属,属下只知道服从命令便可以了。” “毕竟‘翘嘴’是行刺你的抢手……”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我已经向池内司令官说了这件事,左上会继续调查你遇刺的桉件的,这也是给你一个交代。” “没有课长的关照,宪兵司令部那边才不会理会那么多。”程千帆的脸上是几分不忿之色,然后更多的是感激,“课长谆谆爱护,属下感激涕零。” “好了,你是我的手下,我自然要帮你要一个公道。”三本次郎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 程千帆自是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脑中却是警铃大作! …… 苏晨德正在房中看书,看得久了。 想到自己飘零半生,‘为国家和民族奔走呼号’,现在却落得在这群狼环伺的上海滩从事地下工作,就连睡觉都必须要睁着眼睛,谁也不知道第二天脑袋还是不是留在脖子上,念及此处,心中不免惆怅万千,更添了不少悲愤和惶恐。 拿起手中的毛笔,就想着要酝酿出一篇直抒胸臆的诗作,也好为后人凭吊。 刚刚提笔,就传来了敲门声。 苏晨德放下毛笔,拉开抽屉,取出了一把转轮手枪,关闭了保险,脚下无声走到门后。 掀起了门上的一个铁片,露出了一个小孔,他透过小孔张望,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西装,手中提着公文包,正警觉的观察四周的情况。 看清楚来人是谁,苏晨德这才放下心来,拉开门闩,将此人放进来。 来人进来后,苏晨德随手关门上闩,耳朵贴着房门,没有听到走廊里其他的动静,这才打开手枪保险,将短枪收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苏晨德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皱眉问道。 “主任,属下早早就出门了,只是来的路上耽搁了。”来人赶紧解释说道。 “什么事耽搁了?”苏晨德问道。 “巡捕房和政治处的人在医院差点对峙,属下本想要靠上去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却是被巡捕拦下,险些离不了医院。” “可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苏晨德立刻问道。 他是在今天清晨才得知南京路鑫鑫旅馆出事的消息的。 苏晨德立刻便判断极可能是‘翘嘴’供出了‘大副’,这也令本来对于自己的‘借刀杀人’、‘浑水摸鱼’的计划非常自得的苏晨德非常窝火,甚至可以说是恼羞成怒了。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翘嘴’竟然没有熬过巡捕房的严刑拷打。 枉自己对‘翘嘴’如此信重,却是没想到看走眼了,这个贪生怕死的家伙竟然供出了‘大副’! 是的,自己的计划本没有错,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中,唯一的错处便在于选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手下。 此非战之过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4章 松骨 “雷生,说说你打探来的情况。”苏晨德丢了一支烟给手下,沉声说道。 “属下打探的消息是巡捕房昨夜确实是送来了一名中枪的犯人。”吴雷生说道,“主任你也知道,我有一个亲戚在警察医院当护工,我便假托去找我那亲戚,伺机打探消息。” 吴雷生摸出洋火,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说道,“正好碰到巡捕房特别间的人来要人,中央巡捕房的钟国豪不放人,双方发生了对峙。” “后来呢?” “后来钟国豪被喊去接了个电话,特别间的人便用担架抬着一个病人离开了。” “可看清楚了?是‘大副’吗?”苏晨德立刻问道。 “人躺在担架上,脸上盖了布,别说是看到面貌了,就是那个人是生是死都难以判断。”吴雷生摇头说道。 苏晨德沉默了。 法租界巡捕房特别间出面,这个信号很明显,日本人向法租界要人了。 虽然吴雷生没有看到被特别间带走的病人相貌,苏晨德却是觉得大概率应该是‘大副’。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最好这一切都是敌人在故弄玄虚,担架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切断和‘大副’的一切联系。”苏晨德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就摁灭了,沉声说道,“所有和‘大副’相熟的人,该转移的都转移,暂时进入蛰伏状态。” “主任。”吴雷生忍不住说道“正国兄对党国忠心耿耿,且是出了名的好汉子……” 正国兄暨董正国,代号‘大副’,此人的真正身份是中统上海区区长助理。 “我也愿意相信正国对党国的一片赤诚。”苏晨德摇了摇头,“但是,兹事体大,我们必须有最坏情况的准备。” 他也愿意相信董正国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是,有‘翘嘴’的前车之鉴,苏晨德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 “是!”吴雷生点点头,他拿起公文包,“主任,事不宜迟,我即刻去通知冯蛮转移。” 冯蛮是董正国的妻子,也是中统上海区的电报员,其人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你去通知其他人。”苏晨德直接摇头,表情严肃,“冯蛮那里非常关键,我亲自去通知她转移。” “是!” …… 澡堂里雾气熏熏。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惬意的抽着烟。 松骨师傅正在给‘小程总’松骨。 “对,就是那里,用点力。”程千帆舒坦的叫唤着,他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啊,这力道恰当好处。” “咱就是吃这碗手艺饭的。”松骨师傅奉承说道,“您照顾咱生意,是咱的福分。” 看了一眼周围没人,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没看出来啊,老王你还有这一手手艺。” “咱们这种人,艺多不压身啊。”王钧笑着说道,“出了什么事了?” 程千帆便将自己遭遇刺杀,以及由此引发的一连串的事情向王钧娓娓道来。 “根据你对于三本次郎的了解,你觉得三本的态度有问题?”王钧直指问题的核心。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对,向下一点,用力按一按。” 他舒服的叹口气,继续说道,“三本次郎接到池内纯三郎的电话,那边要求特高课将‘翘嘴’以及‘大副’交给他们,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三本次郎说左上梅津住早就盯上了‘翘嘴’,这也可能是真的。” “三本次郎隐瞒的内容应该是关于我的。”程千帆说道,“池内应该直接告诉三本次郎,宪兵司令部在调查我,或者最起码是有些事情涉及到了我。” 这便是程千帆当时脑海中警铃大作的原因,他是了解三本次郎的,若是其他事情,三本次郎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对宫崎健太郎这个亲信就某些事解释一二,以兹收买人心。 但是,此乃是宪兵司令部从特高课手里直接抢人。 三本次郎是极为好面子的人,他甚至都不会直接承认是他打了电话令菊部宽夫将人让给宪兵司令部的,至多会一句话带过。 更不会向宫崎健太郎这个下属解释这么多。 更不会特别点出来他向池内提出来继续调查程千帆遇刺之事,给他一个交代。 三本次郎讲的那番话,反倒是有些画蛇添足。 在程千帆看来,这些话更像是安抚他,令他不要心中生疑。 当然,这也就是程千帆十分了解三本次郎,对这位特高课课长琢磨的非常透彻,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上的变化,换做是其他人,许是不会发现这一丝端倪。 “你自己觉得宪兵司令部那边是因为什么事情怀疑到你身上了?”王钧双手交叉,用小力锤击程千帆的脖颈,问道。 “很难说。”程千帆思忖说道,“实际上,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为什么是宪兵司令部在调查我。” “三本次郎那边呢,以你的判断,三本次郎对你是什么态度?是否也开始怀疑你了?”王钧笑着,“先生,这个力度够不够?” “好的嘞。”程千帆说道,“我的判断是,因为宪兵司令部那边的原因,三本次郎或许对我产生了一些调查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更应说是三本次郎本身的多疑性格面对宪兵司令部那边的情况作出的正确反应,而不是真的对我产生了某种明确目标的怀疑倾向。” 程千帆这话有些长,有些拗口,不过王钧立刻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他思索片刻,说道,“还有一种可能的原因,那就是三本次郎实际上也并不希望特高课再出一个刘波。” “是的。”程千帆翻了个身,趴在了松骨床上,他暗自赞叹‘蒲公英’同志的神思敏捷,“刘波的事情令特高课日本驻上海情报机关内部成为了笑柄,此事当时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影左祯昭,有此前车之鉴,三本次郎自然非常不愿意看到特高课内部再出问题。” 他晃了晃右肩膀,示意王钧帮他松一松肩膀,“从三本次郎的角度,或者说我在他心中的表现来看,他此前对我较为信任,且这个人也是喂饱了的,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特高课内部有人有问题,他也不希望那个人会是我。” 程千帆的眼中亮光闪烁,“所以,除非宪兵司令部那边有确凿的证据,否则的话,三本次郎这边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宪兵司令部从特高课揪出一名所谓的内奸的。” “三本次郎稳住你,乃至是怀疑你,开始调查你,这是他作为老牌特务的素养和反应。”王钧点了点头,总结说道,“但是,实际上,除非左上梅津住那边有较为扎实的证据,三本是要保你的。” “不一定要较为扎实的证据,只要是能确实指向我身上的疑点,那就是极为糟糕的局面。”程千帆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左思右想,我的判断是,宪兵司令部那边实际上并无指向我的疑点。” 他自顾思忖,自顾说道,“以我的感觉来判断,敌人这次的行动大概率还是试探,试探我有无异常行为,这属于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做法,而我的应对,我仔细回忆了每一个细节都并没有任何错处。” “所以,你决定了?”王钧表情严肃,低声问道。 “看出来了?”程千帆便笑了,问道。 “你是一个做事情非常果决的人,你若是有了紧急撤离的想法和准备,会第一时间与我说。”王钧随手拿起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然后用力一按,说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劝说我同意你暂时按兵不动的决定。” 程千帆疼得呲牙咧嘴,不过,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知我者,老王也。” “若是以我的想法,你现在就必须做好撤离准备。”王钧摇摇头,“但是,总部早就有命令,上海党组织,包括‘包租公’同志以及我在内,在关键问题上只有建议权,最终决定权在你自己。” 他抬起了程千帆的另外一只手臂,拍打的啪啪啪作响,“所以,同志,我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程千帆发自内心的道谢。 按照总部给予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特别权限,他确实是可以做出关键决定,‘蒲公英’同志只能尊重他的决定。 但是,要知道‘蒲公英’同志以及‘包租公’同志是他在上海党组织内部的代管领导,他的这个决定是有些冒险的,一旦他这边出事,是有可能威胁到上海党组织的。 “放心。”王钧笑了笑,说道,“一旦你这边出了事,对上海党组织的危险到我和‘包租公’那里为止!” 短短一句话,程千帆听出了战友心中对人民的忠诚,对革命的忠诚和果决。 他便也笑了,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然后骂了句,“放屁,应该是到我这里为止。” “保重。”王钧沉默了好一会,说道。 他明白‘火苗’同志这句话,也就是从现在开始,上海党组织暂时将切断同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的联系。 下面这段时间,或者可以说是接下来这段可能是非常艰难的时间,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将独自战斗! “保重。”程千帆笑了笑,“放心吧,我儿子刚出生,我还等着活到革命胜利抱孙子呢。” 王钧便笑了,“说好了,这等大喜事,到时候你可得请我好好喝一杯。” …… 此后好些天,程千帆一如既往的上班、应酬,喝酒,耍威风,甚至还因为百乐门一个新来的舞女同公共租界的安东尼争风吃醋,险些动了枪。 一时之间,这名叫做‘芬娜’的舞女名声大噪,‘小程总’虽然声名狼藉,但是,此人挑女人的眼光非常挑剔,能够被‘小程总’看中的女人,那自然不凡。 因为这段争风吃醋的新闻,还有一些念旧的长舌人又想起了曾经一位也一度引起‘小程总’与他人争风吃醋的女人: 《晶报》甚至有人写了一篇‘追忆怜伶女子楼莲香’的文章,一时间竟然引得一些初闻楼莲香之名的男子扼腕叹息,然后便咒骂起了‘小程总’,甚至有传闻说楼莲香之死是因为‘小程总’索爱不成最终痛下杀手。 此事最直接的结果便是《晶报》的这位笔者在下班回家路上被人砍伤了一只手臂,人也被丢进了苏州河里,幸亏一位船老大将人救上岸,否则恶贯满盈的‘小程总’的身上便又多了一桩人命血桉。 是的,尽管没有证据,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小程总’派人行凶。 …… “主任,打听到正国的消息了吗?”冯蛮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抽烟的苏晨德,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了对丈夫的挂念,轻声问道。 “怎么?我对你不够好?有了新欢不忘旧爱啊!”苏晨德看了一眼这个终于被自己威逼利诱弄上床的女人,捏着她的下巴,得意洋洋问道。 “主任。”冯蛮俏脸生寒,“我既从了你,以后自然一门心思跟着你,但是,我同正国毕竟夫妻一场,正国又是为党国身陷囫囵,还望主任给予正国最起码的尊重。” 苏晨德饶有兴趣的看着冯蛮,然后哈哈大笑,一把将冯蛮揽入怀中,“是我孟浪了,对于正国兄的安危,我也时常挂念,只是日本人那边防范甚严,暂时还没有打探到正国兄的消息。” 冯蛮闻言,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心和失落,垂下头的眼睑中更有一丝愤恨被隐藏。 好一个挂念,正国被抓后,你苏大主任第一个便挂念上了董太太了! …… 翌日。 难得的晴天。 太阳透过玻璃窗,照的办公室里亮堂堂的,令人心中愉悦。 程千帆吹着口哨,手中拎着浇花壶,正在摆弄窗台边的花朵,便听到走廊里传来了噔噔噔的跑步声,然后便是敲门声。 “进来!”他没有回头,直接说道。 有人推门进来。 然后掩上了房门。 程千帆扭头去看,却是满头大汗的大头吕。 “巡长,打探到了。”大头吕满眼兴奋,低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5章 第二次试探 荒木播磨已经可以躺在病床上处理工作了。 检查病房的护士离开后,程干帆将一支烟递给荒木播磨,随后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 荒木播磨非常认真,非常努力的抽着烟,似乎是要把所有的烟都吸进肺里,一丁点也不能浪费。 “宫崎君,对于吕虎汇报的这些情况,你怎么看?”荒木播磨咳嗽了一声,问道。 程千帆随手拿起烟灰缸,接过了荒木播磨的烟蒂摁灭。 “吕虎汇报的这些情况,都是我假扮程千帆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事情我只是有所耳闻,只是细节上并不清楚,有些事情甚至从未听说过。”他露出思考状,说道。 程千帆吩咐大头吕调查曾经被汪康年抓捕过的红党,其中重点调查那些背叛红党之人的下落,经过这些天的暗中调查,大头吕终于完成了该项工作。 其中有几件可疑之事 其一,汪康年曾经抓捕过从“满洲“来上海的红党庄泽,后者供出了同样从满洲来上海的红党“罗老先生“。 党务调查处在抓捕“罗老先生,这条大鱼的时候,本该活捉此人,却是不慎击毙了此人。 而最诡异的是,汪康年随后同巡捕房方面“合作“,巡捕房出面抓捕了庄则,此安排的最终意图是诱骗红党将庄则营救出去,然后庄则则可以顺势打入红党内部。 “我仔细研究了该案。“程千帆思忖说道,“红党将庄则营救出去的过程未免太过于配合党务调查处的安排了,特别是方木恒,此人幼稚无比,轻易上当,如果红党果真如此幼稚,国党方面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无法剿灭红党了。” “这个案子我也曾经仔细分析过。”荒木播磨说道,“以现在的线索和猜测来从头分析此案,方木恒给我的感觉是,他一开始就知道庄则是叛徒,只是此人无比较滑,以冲动的性格掩饰,假装自己入彀党务调查处的陷阱,实则是始终将党务调查处玩弄于股掌之间。” “荒木君是怀疑方木恒早就同汪康年暗通款曲,汪康年的这个安排,实则正是红党的一次锄女干行动。”程千帆打开窗户,令烟味散的快一些。 说着,他点了点头,“按照荒木君的分析,确实是很有道理。” 他看着荒木播磨,却是又摇摇头,“如果汪康年真的是‘陈州,的话,那么,台斯德朗路那件事就无法解释了。” 吕虎汇报的第二件事,便是党务调查处在跟踪红党阿海至台斯德朗路,顺势包围红党重要人员。 没成想阿海不知为何突然发现了端倪,打伤党务调查处特工,随之向“王部长“示警,红党同党务调查处发生枪战。 就在党务调查处已经将多名红党包围之时,有神通广大之特工犹如神兵天降,单人双枪给党务调查处造成重大伤亡,成功营救红党“王部长“。 事后,党务调查处方面认为那名神秘的枪手便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 而该判断则同荒木播磨怀疑汪康年是‘陈州,是有矛盾的,根据吕虎的调查,事发之时,汪康年带了好些手下,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去救人的。 “救人的神秘人是‘陈州,,这个结论是汪康年所下。”荒木播磨说道,“如果汪康年本身便是“陈州“,那么,这个结论还有意义吗?“ 看着荒木播磨眼眸中睿智的光芒,程千帆陷入了沉思,须臾,他的双眼也闪烁了似懂的亮光,“汪康年若确实是‘陈州,,那么,救人的自然另有其人,‘陈州,是红党特科王牌高手,能同他一起合作的红党……” 程千帆露出恍然且真经的表情,“是“鱼肠“!不,确切的说是刘波!” “是的,当时救人的是“鱼肠“。”荒木播磨点点头,“而刘波之所以能够神兵天降一般及时出现,是因为有人暗中通知他,这个人正是汪康年,他是行动的 指挥官,只有他才有这个时间和机会暗中将情报送出去。” 说着,荒木播磨也是难得的露出几分佩服之色,“不得不说,汪康年隐藏的很好,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直接认定当时出手的人是‘陈州,,这实际上就是在为自己洗脱嫌疑。” 他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宫崎健太郎,“我找人调查过,那天晚上刘波没有参与值班,他下班之后就回家了,这也说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他看着自己的好友,语气坚定说道,”“鱼肠“才是真正出手的那一个。“ “还有这个案子。“荒木播磨指了指文件,“巡捕房政治处派人抓捕上海红党一名高层,在政治处的人抵达之前半小时,这人提前逃跑了。” “这个抓捕行动的情报来源是党务调查处。“他说道。 程千帆立刻明白荒木播磨说的是哪一个案子,这正是他提前示警救了市委罗延年同志的那件事。 “这个案子的卷宗我看过,不过当时没有想到这么深层次。”程千帆说道,“没想到这件陈年旧案竟然也和汪康年有关连。“ “这正说明红党的狡猾。“荒木播磨感叹说道,“这个人隐藏极深,谁又能够想到一名表现得极度仇视红党,以抓捕红党为己任的党务调查处官员竟然会是红党王牌特工“陈州“呢!” “荒木君,我很佩服你的思维敏捷,你的这些分析也是很有道理的。“程千帆说道,“但是,这些只是我们的分析,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足够了。”荒木播磨摇摇头,“宫崎君,此前我们对汪康年动手之所以需要确凿的证据,是因为课长觉得汪康年还有用,才会信任这个人,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深深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陈州“的危害太大了,这种人极度危险,必须早日铲除,即便是错抓了汪康年,也在所不惜。”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他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之色。 荒木播磨也笑了,他自然知道宫崎健太郎同汪康年之间的仇怨,不禁笑着说道,“宫崎君,这一次你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尽情折磨这个仇人了。” “仇人?他还不配。”程千帆冷哼一声。 两人又就对汪康年采取行动的细节进行了进一步的沟通,随后程干帆才告辞离开。 荒木播磨看着好友离开病房,他的面色沉下来,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大约七八分钟后,三本次郎在菊部宽夫的陪同下来到了病房。 “宫崎可有什么异常?“三本次郎直接问道。 “宫崎君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这份文件,他眼中有不满的神色,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不过还是被我看到了。”荒木播磨苦笑一声,摇摇头,“不过,这应该不是什么异常,他不生气才是反常的。” 三本次郎点点头。 宫崎健太郎显然猜到了荒木播磨手头的这份文件是来自于吕虎。 这说明吕虎在向,程千帆,汇报之前,已经提前秘密向荒木播磨汇报过了。 对于吕虎的这种行为,甚或是对于荒木播磨,宫崎健太郎内心有一些不满是可以理解的。 “课长,你认为宫崎君背叛帝国的可能性有多大?“荒木播磨问道。 “忠诚这种东西,是不能用概率来衡量的,只有绝对忠诚和背叛。”三本次郎沉声说道,“要么宫崎是忠于帝国的,要么他就是濑户内川第二。” 说到“濑户内川“第二的时候,三本次郎咬牙切齿,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宪兵司令部那边,三本次郎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对于自己的下属宫崎健太郎的有限信任,这也是他作为特高课课长必须有的维护手下的动作。 当然,三本次郎的言语表态的真正涵义是∶ 即便是宫崎健 太郎有问题,也应该是特高课内部自查,不需要劳烦宪兵司令部。 不过,池内纯三郎直接用濑户内川背叛帝国的前车之鉴拒绝了三本次郎的提议,坚持宪兵司令部继续对宫崎健太郎的秘密调查。 不过,鉴于三本次郎背靠川田家族这颗大树,且川田勇颉同池内纯三郎私交不错,池内纯三郎同意宪兵司令部可以参与调查,不过,整个调查过程必须以宪兵司令部为主导。 此时,大头吕向荒木播磨秘密汇报了对于汪康年的秘密调查报告。 荒木播磨向三本次郎汇报之后,三本次郎也正式向荒木播磨告知宫崎健太郎正在被宪兵司令部秘密调查之事。 有确凿无疑的证据表明,汪康年非常有可能就是红党“陈州“。 三本次郎仔细思索后,为了避免特高课在“宫崎健太郎调查,事件中陷入绝对被动,主动向宪兵司令部方面提出并且制定了再度试探宫崎健太郎的计划。 以红党“陈州“为诱饵,来再度试探宫崎健太郎对于帝国的忠诚。 此前以中统为诱饵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试探,宫崎健太郎的反应没有问题,是暂时通过了试探的。 现在,则是以红党来试探。 因为刘波是红党“鱼肠“的原因,宪兵司令部方面倾向于认为宫崎健太郎是有倾向红色的可能的。 之所以认为宫崎健太郎只可能是受到刘波的影响倾向红色,或者是被红党所影响、收买,而不是其本人也是红党,盖因为宫崎健太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和红党的所谓准则有天壤之别。 此外,荒木播磨则并不认可,或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友背叛帝国,更不认为宫崎健太郎是红党,他的理由是“宫崎君对于支那人的骨子里的那种鄙薄和残忍是装不出来的。 荒木播磨的这种态度和观点,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到了三本次郎,三本次郎自忖自己对于宫崎健太郎还是非常了解和熟悉的,是啊,且不说宫崎健太郎贪财好色、手中人命无数,正如荒木播磨所说,宫崎这个家伙对于支那人的那种残酷冷血和鄙薄是做不得假的。 不过,作为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同样是无比理智的,无论是出于课长的职责和位子的稳固,还是一名帝国特工的冷静以及谨慎,既然宪兵司令部决定对宫崎健太郎进行调查,三本次郎就绝对不能含糊视之,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经得起审查的结论。 如此,便有了这次试探。 “菊部,安排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宫崎。”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一旦宫崎和汪康年方面有所接触,立刻动手抓人。“ “哈依。” “小池。”三本次郎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旁没有说话的小池,“你的人负责监视汪康年,随时准备抓人。” 说着,他表情严肃的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不可以向外界联系。” 荒木播磨满眼震惊的看着三本次郎,“课长,你这是质疑我对帝国的忠诚!” “暂且忍耐吧。”三本次郎脸色阴沉,“特高课绝对不允许再出第二个漱户内川了!“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如果真的又出了一个濑户内川,那也必须是特高课内部将这颗毒瘤亲自挖出来的!, …… 荒木播磨拿出来的那些情报并不全! 或者说,荒木播磨对他隐瞒了大头吕递交的那份关于汪康年的调查报告中的极为重要的一个环节。 事实上,他今天来医院见荒木播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发生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了∶ 此前大头吕向他汇报情况的时候,同样没有提及该重要一环。 这个重要的环节便是—— 上海红党前番向茅山新四军的兵运工作,其中一部分抗日分子正是从汪康年的侦缉大队所 协防的东沟码头离沪的。 经过程千帆以及赵枢理的秘密谋划和安排,若是敌人秘密调查汪康年,不管他们是否在调查兵运工作,都会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一步步牵引到这件事上面,最终指向东沟码头。 此外,无论是赵枢理所暗中掌握的情况,还是“小程总“的秘密情报来源,都已经确认大头吕手中的坐探数次出现在东沟码头暗查。 如此重要的情报,几可确定为锁定汪康年身份的重要证据。 这才是日本人决定向汪康年动手的真正原因。 大头吕没有向他汇报,荒木播磨更是隐瞒了此间环节。 这是因为,日本人要制造出一种他们要对汪康年仓促动手,同时,他们并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的假象。 只有如此,汪康年这边才会收到紧急示警,而不是因为确定暴露的情况下,有可能被果断紧急切断所有联系。 火苗“同志细细思量,他从其中看到了“试探“两个字—— 敌人在试探他是否会向汪康年通风报信!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6章 谭府 程干帆的身体倚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擎着一杯红酒,向一位同他打招呼的男士遥遥举了一下杯。 '小程总'”的脸色略显疲惫,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放着一根正在肆意燃烧的雪茄。 他身体前倾拿起雪茄,轻轻抽了一口,似乎并不太满意雪茄的口感,又将雪茄放下。 身体再次后仰,近乎是瘫在柔软的沙发上。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的,一名男子弹了弹烟灰,低声问身边的手下。“他离开医院后去了哪些地方?” “直接回巡捕房了,然后提前下班后就直接来舞会了。”“中间有没有电话打出去?” “不清楚,这个还需要进一步去查。”手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程千帆说道,“林下君....." “混蛋。”林下山男低声训斥。“林兄。”手下赶紧说道。 “奇怪。”林下山男皱起眉头。“怎么了?” “以程千帆的性格和习性,他怎么会孤身一人来参加舞会?”林下山男眼眸闪烁思索光芒,说道。 “他的太太还在家中坐月子。” “谁告诉你被带来参加舞会的女伴一定是妻子?”林下山男说道,“这位小程总'的情人,光是传闻中的就有一个班。” 就在此时,便看到一位身材窈窕、一袭淡紫色旗袍的女子袅袅而来,在舞会门口翘首以看,礼貌的回绝了来搭讪的男士,随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响着正在品酒的程干帆款款而去。 “是应怀珍,程千帆的众多情人之一。”手下在林下山男耳边说道。程干帆的心中冷笑。 经过他缜密的分析,得出敌人竟然试探他是否会向汪康年通风报信的结论,再惊讶之余,他心中简直可以用'乐开花”来形容。 他自然是不可能向汪康年通风报信”的。 当然了,即便是他没有看穿敌人的试探企图,他也不可能向汪康年通风报信'。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看破敌人的谋划是在做无用功。尽管结果一样,意义则差别极大。 没有看穿敌人的意图的过关,是侥幸过关。 看穿敌人的试探企图,不仅仅可以做到洞若观火,更关键之处在于,他能够确认这是来自于特高课的试探! 这对于他如果远离危险,或者是顺利度过此次危及有着非常及时且关键的参考、指导作用。 当然,看破了这一切,不代表危险在减小,相反,这种情况说明他的处境已经有些危险了。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是单独针对他的调查?' 还是因为日军怀疑内部出了女干细,然后大规模排查,而他则是因为某个因素被暂时列入排查名单? 程千帆冥思苦想。 他伸手拿起烟灰缸内的雪茄,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轻轻拍打过来。“你嗓子还没好利索,雪茄味道太冲了。” 程干帆闻到了应怀珍身上那熟悉的香味味道,抬头就看到弯腰女人巍峨的胸脯。 “往哪看呐?”应怀珍嗔了他一眼,“哎呀。” '小程总”伸手一扯,应怀珍顺水推舟的坐在了程副总巡长的大腿上,还不依的轻轻打了他一下。 “怎么现在才来?” “陪着程副总参加舞会,人家不得穿的体面些嘛,总不能丢了程副总的面子。”应怀珍白了一眼,非常自然的起身,在程干帆的面前转了转,展示自己姣好的身躯,“庆福祥的旗袍,刚做好的,怎么样?” “很好。”程千帆目光在应怀珍的身上扫了扫,“很挺拔。” “呸。”应怀珍啐了口,“枉我心心念念为你,你就只会想那些腌臜。” 程干帆哈哈大笑,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伸出一只手,微微弯腰,谦 谦一礼,“美丽 的女士,不知是否有幸共舞一曲。” 林下山男的目光从应怀珍的身上移开。 这个女人是程干帆最宠爱的几个情妇之一,应程干帆之邀来到舞会是很正常的。 且对于这个女人,特高课是有过调查的,其人并没有什么问题。 靡靡乐曲中,'小程总'和自己的情人在“舞池”内游走穿梭,犹如丛林小溪中缓缓流淌的泉水,温润而又令人沉醉。 程干帆的脸上是略显疲惫、同时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的手是规矩的。 这对男女的脖颈相交,程千帆微微闭上眼睛,似是在享受嗅闻应怀珍发丝间的香味。 应怀珍美丽的眼眸微微闭上,似乎是在享受和爱人的共舞,内心中则是在思索今天的行动。 她此前接到“肖勉'组长的命令,令她想办法接近沪上余姚商会副会长谭平功,争取能够同谭太太成为朋友,获得进出谭府的便利。 应怀珍曾经谋画过多种接近谭平功的方式,以她的美色,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要牺牲色相,她是“小程总”的情人,即便是送上门了,谭平功也不一定敢吃下嘴。 不过,最终这些方案却都被她自己否决了。 她的目标是同谭太太成为朋友,最好是能够在谭太太也在场的情况下,结识这对夫妻。 只不过,这位谭太太平素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这令应怀珍也很苦恼。 万幸,从程干帆的口中得知他受邀参加驻沪上余姚商会的舞会,应怀珍立刻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此次舞会是在谭府举办的,根据她打听到的情报,这种情况下谭太太多半会出面的。 故而,应怀珍曲意逢迎,不着痕迹的央求程干帆带她来舞会。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程干帆自无不允。 ...... “想什么呢?”程千帆问应怀珍。 因为应怀珍的身份,他刚才曾经考虑临时改变主意,找个理由推掉应怀珍来当他今天的舞伴。 不过,程干帆略一思索便否了这个看似谨慎实则是不靠谱的想法。这种情况下,他最好的应对方案就是: 一切照旧!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应怀珍来说,如此都是最好的。 最重要的是,此次行动安排源自于的来自于重庆总部的一个命令,即便是肖勉'想要紧急取消,也很难办。 “都说谭太太是余姚第一大家闺秀。”应怀珍说道,“正想要好好见识见识呢。” “好大的酸味啊。”程干帆笑了说道,“我就不明白你们女人,你和谭太太素未谋面,竟然还能这般酸溜溜的。” 应怀珍不说话,手上拧了程干帆一把: 力度不算小,却也不算太用力,正好能让男人感觉到疼痛。 几乎是与此同时,应怀珍在程千帆的脖颈哈了一口气,“让你笑话我”。男人那可能的小不满立刻化作绕指柔。 “这女人简直比电影明星还要会演戏。”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的程千帆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是对应怀珍,或者说是应怀珍这般的女子的赞叹,国难当头,女子亦英雄! 这种演戏'是无法彩排和重来的!错了,便是万丈深渊。 “谭太太一会下楼,你可别耍小性子咯。”程千帆抚摸着应怀珍的后背,微微笑说道。 从程干帆的口中得了确切的消息,应怀珍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中难免有些得意,“小程总”乃是法租界排的上号的大人物了,其人更是堪称狡猾阴险,却是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多情报几乎都不需要她去刻意打听,程干帆就会随口奉上。 应怀珍的心中颇有成就感。...... 一曲罢。 东道主谭平功偕太太出现,同来宾热情的打招呼,寒暄,联络感情。 “程副总!”谭平功同程千帆热情握手,“您能亲至,寒舍蓬荜生辉啊。” “谭会长,您这可不是寒舍啊。”程干帆微笑道,“谭先生盛邀,程某岂敢不至。”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随后,谭平功将太太介绍给程干帆。 程干帆也适时的将自己的女伴应怀珍介绍过去。 “谭会长,早就听说您这有珍藏的极品红酒。”程干帆微笑说道,“不知今日可有此口福...." “若是他人开口,自然没有。”谭平功微笑,“但是,程副总开口,没有也要有。” 两人又是哈哈一笑,随后谭平功叮嘱太太好生招待女宾,“小程总”也看了一眼应怀珍,“刚才不是还说早就仰慕谭太太,现在见到真菩萨怎么还害羞了。” 应怀珍白了程千帆一眼,主动上去揽住了谭太太的手臂,“太太可别听那人乱讲。” 说着,应怀珍假意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仰慕是真,就是那人嘴巴太坏了。”谭太太也是笑了,两人交头接耳走开了,竟是言谈甚欢。 程千帆则同谭平功相视一笑。“程副总,请。”“请。”谭府外。 一辆小汽车安静的停在了巷子口。 “少佐。”原野盯着谭府的大门看,扭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佐上梅津住,忍不住说道。 “怎么了?”佐上梅津住闭着眼睛问道。 “就是,就是觉得今天少佐您有些奇怪。”原野说道,“不符合您平常的.....” “你是说我现在很懒散?”佐上梅津住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手下。“属下不敢。”原野赶紧低头说道。 “我睡会,你盯着。”佐上梅津住没有回答手下的问题,而是摇摇头,打了个哈欠。 “哈依。” 佐上梅津住闭着眼睛,内心中却是在思潮涌动。 宪兵司令部的这番谋划和行动安排,不知道能否骗过那位真正的内女干?是的,经过宪兵司令部的调查,已经初步排除了宫崎健太郎身上的嫌疑。 之所以现在还继续“咬着'宫崎健太郎不放,实际上是在麻痹真正的内女干,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当然了,特高课那边并不知道宪兵司令部已经排除了宫崎健太郎身上的嫌疑。故而,佐上梅津住出现在谭府外面,本身也是在演戏,是演给特高课看的。 用司令官池内纯三郎阁下的话说,特高课既然出了一个濑户内川,尽管宫崎健太郎基本上确定没有问题,但是,他们愿意查一查自己内部,那自然是极好的。 此时此刻,就在谭府斜对面隔了一条街的一个公寓的二楼。一名男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遗憾的摇摇头。 “怎么了?”身旁一人问道。 “这个地点并非最佳观察点。”男子皱眉说道。 “吉田少佐。”此人连忙解释,“因为此次监视行动非常突然,仓促之下只找到了这个房子。”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太君。”此人毕恭毕敬的向吉田鞠躬行礼,然后小心翼翼,且眼神中带着期待之色看着吉田。 “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吉田摇摇头,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赵长庚被吉田阴冷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太君,有事情您吩咐?” “你确定你提供的情报的准确性?”吉田问道。 赵长庚闻言,不禁露出难为之色,“太君,小的也不敢打包票。” 看到吉田的目光变得无比凶狠,赵长庚赶紧说道,“我确实是听陈助理提了一嘴,那个人是最近才来到上海的。” 吉田又盯着赵长庚看了好一会,看着这个投靠帝国的中国人的腰越来越 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他终于满意的笑了,上前拍了拍赵长庚的肩膀,“赵先生,你是蝗军的朋友,我相信你。” “太君明鉴。”赵长庚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说道。看到吉田摆了摆手,赵长庚赶紧退出了房间。 “***小日本。”出了房门,赵长庚在心里骂道,同时心中也是有些沮丧,在何兴建彻底投靠日本人之前,他赵长庚作为何兴建的秘密使者,日本人对他的态度还算可以。 何兴建投靠日本人后,日本人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了。 为了提高自己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他特别秘禀了一个绝密情报,本以为会得到日本人的大力嘉奖和提拔,却没成想...... 赵长庚的情绪不高,躲着走廊里的宪兵特工,一个人找了个角落抽烟生闷气、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7章 宫崎贪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赵长庚有些焦急的看向谭府的方向,他迫切希望今天能够有所收获。 这些日本人非常现实,只有真正能够给他们带来帮助的人,他们才会真正赏两口肉。 谭府。 程千帆同谭平功来到了一处略安静的所在。 两人看着舞池内来来往往的宾客,寒暄了两句。 谭平功微笑,摆摆手谢绝了‘小程总’递过来的香烟。 他拿出鼻烟壶,取下壶塞,放在鼻尖嗅了嗅,笑着说道,“我这样的老古董,还是喜欢这玩意。” 程千帆哈哈大笑,他从身上摸出自己的纯金打火机,拨动转轮,看着那温软的火苗,他微微低头,引燃了口中的烟卷。 “陈公子最近在忙些什么呢?”程千帆抽了一口香烟,澹澹问道,“程某等陈公子那顿饭,可是等了许久。” 陈专遇刺那天,陈文涛平白无故突然迁怒程千帆,当众质问程千帆。 ‘小程总’念在其突遇‘丧父’大变,且有谭平功出来转圜,总算是没有发火,轻轻略过此事。 及后,在谭平功的劝说和点醒下,陈文涛通过谭平功递话过来,言说‘悲痛之下以至于言语无状’当向‘小程总道歉,改日定要做东当面请罪。 陈专既死,程千帆可以不理会陈文涛这个纨绔公子的面子,不过,余姚商会副会长的面子,‘小程总’要给。 只是,此事过了这些天了,陈文涛所谓的做东赔罪却迟迟没有兑现,程千帆自然心中不满,故而现在半开玩笑似的质问谭平功。 “罹经此难,每日面对残垣之家,每每忆及阖家团圆景象,文涛心中悲伤不已,实难再呆在上海,他已经于数日前离沪回南京了。”谭平功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至亲遇害,眼见皆是悲怆之忆,着实令人感慨。”程千帆摇摇头叹息。 谭平功看到程千帆没有生气,心中稍定,就要开口说话,便看到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似冷笑又似叹息的弧度。 “蒙陈公不弃,与程某畅谈甚欢,可谓忘年交。”程千帆说道,“现陈公蒙难,只余文涛兄一人,程某自不能旁伺无动,改日文涛兄回沪,还望谭会长及时知会一声,程某定当好好招待文涛兄。” 谭平功闻言,心中恼怒不已,这哪里是看在陈专的面子要照顾陈文涛,这是赤裸裸的暗示: 除非陈文涛不回上海了,旦回上海,就要找陈文涛算账! 只是,谭平功愤怒之后,又是叹息和无奈。 客观的说,此事确实是陈文涛不对。 陈专遇刺之日,陈文涛向程千帆发难,此一不对。 经过谭平功的斡旋,陈文涛表示要做东赔罪,此后又害怕逃离上海,此二不对。 是的,陈文涛就是因为害怕才逃离上海的。 他害怕的原因有两个,有传闻说重庆方面干掉陈专还不罢休,‘大汉奸死了,小汉奸也要除掉’的传闻令陈文涛惊惧不已。 此外,陈文涛此前桀骜跋扈,自诩自己乃是南京维新政府陈专部长公子,并不将程千帆看在眼中,不过,在陈专被重庆方面除掉后,正所谓人走茶凉,陈文涛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影响力也大不如前。 在这种情况下,谭平功又几次三番的劝说他向程千帆低头。 而陈文涛在了解了程千帆的一些‘事迹’后,对于‘小程总’的态度从不屑很快变成了惊恐。 双重惊惧之下,陈文涛竟然一声不吭的逃离上海,抵达南京数日之后,今天上午才告知谭平功。 谭平功自是愤怒不已。 只是,念及他同陈专这些年的交情,以及当年陈专的恩情,他又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不管。 罢了罢了! 谭平功心中叹息一声,他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程副总,文涛走的仓促,他只留下了这一封道歉信,嘱我定要亲手交给你。” “陈公子真是讲究人啊,走就走了,还急匆匆写信与我。”程千帆皮笑肉不笑的接过信封,最后还是终于难掩怒气冷哼一声。 一封道歉信就要将此事揭过? 呵呵。 不过,手上捏了捏信封,‘小程总’的神色瞬间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抬起信封,探手进去,入眼一扫,然后平静的将右手抽出,将信封收入内兜。 “文涛兄这封信更是情真意切,文采飞扬。”程千帆摇头赞叹,“再者说了,文涛兄也太客气了,些许小事,还如此郑重其事,端地是……” 他停顿一下,微笑说道,“程某最喜结交文涛兄这样的好朋友。” “看你们年轻人能够志趣相投成为好朋友,我这样的老朽最开心之事莫过于此。”谭平功高兴说道。 ‘小程总’和‘谭会长’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旁处的一些宾客眼见得谭副会长同小程总言谈甚欢,也是频频看过来,艳羡、揣测不已。 谭平功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一直陪着程千帆,很快,谭会长便去接待其他宾客了。 ‘小程总’打了个响指,从一个侍者的手中接过一杯红酒,只是擎在手中摇晃,却是并未入嘴。 他心中轻笑一声。 陈文涛的‘道歉信’着实是诚意十足。 信封里面装的并非是信纸,乃是花旗银行的一万英镑的本金汇票,凭票立兑。 而且,根据程千帆刚才暗中观察,他怀疑这笔钱并非陈文涛所出,或者是暂时并非陈文涛所出,最起码现在这笔钱应该是谭平功拿出来的。 对于平头小民来说,一万英镑的巨款需要几辈人的努力也根本不可能赚到。 即便是对于余姚商会副会长谭平功来说,一万英镑的巨款……自是可以轻松拿出来的! 程千帆手中摇晃着酒杯,看似在思索事情,眼中的余光则是在暗中打量舞会的宾客。 数日前,来自重庆罗家湾的密电,只是命令上海特情组方面安排人手接近谭平功的太太,以图后续。 至于说后续是何,重庆方面并没有提及。 这个命令堪称是程千帆这几年来接受的来自重庆(南京)方面的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奇怪的命令了。 程千帆暗中琢磨。 接到命令后,他很快便确定了安排应怀珍接近谭太太的计划和行动。 现在,有了他的暗中配合,应怀珍已经和谭太太搭上线了,程千帆并不怀疑应怀珍此后能否取得谭太太的友谊,获得合理且正常拜访谭府的机会。 这个女人的交际能力没得说。 程千帆现在在琢磨的是这个任务本身。 能够令戴春风亲自下达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突兀’的命令,很显然,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实则非常重要。 此命令的焦点在于谭平功的太太身上。 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什么秘密?竟然值得戴春风如此关注! …… 宴罢,舞会结束。 “看起来你和谭太太相处的很愉快呢。”程千帆看了一眼似乎表情雀跃的应怀珍,笑着问道。 “谭太太人很好呢,她真的很有学识,也很有修养。”应怀珍高兴说道,“我已经约了谭太太过些时日一起出去喝咖啡。” “不是说谭太太是中派的,不喜欢蛋糕咖啡的吗?”程千帆说道。 “没有啊。”应怀珍一脸茫然,“我在谭太太那里看到一台意大利进口的咖啡机,谭太太遗憾的说机器坏了,不然定要请我喝咖啡。” 她的脑袋朝着程千帆的怀里拱了拱,继续说道,“我就说邀请谭太太去起士林喝咖啡,谭太太欣然同意了。” “不错幼。”程千帆捏了捏应怀珍的脸颊,若有所思,“谭平功在余姚商人中颇有影响力,和这个人维持好关系,大有裨益。” “你啊,好好的副总巡长,却整天想着你的生意。”应怀珍纤细的手指戳了戳程千帆,“满身的铜臭味。” 程千帆哈哈大笑,低头在应怀珍的额头上啄了一口,“臭男人才配香美人嘛。” …… “少左,舞会散场了,宾客都已经从谭府离开了。” 左上梅津住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程千帆呢?” “已经离开了,同他的那个叫做应怀珍的情人一起离开的。” “撤。”左上梅津住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皱着眉头,说道。 手下看了左上梅津住一眼,想要说什么,却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很快,小汽车发动,消失在大上海的茫茫夜色中。 另外一边,吉田手指夹着香烟,看着窗外的夜色,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或者是在等待。 大约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太君。”赵长庚推门进来,他的身边跟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 此人一身精致得体的西装,文质彬彬,不过,见到了吉田的那一刻,整个人的身躯立刻矮了一截,点头哈腰的跟在赵长庚的后面,“太君,我回来了。” “姚先生,辛苦了。”吉野看了男子一眼,微笑点头。 “回太君的话,不辛苦。”男子赶紧满脸堆笑,“为蝗军效力,实乃姚某祖上冒青烟修来的福分。” “很好。”吉田满意的点点头,“说说吧,舞会上有什么发现?” “太君,因为情报并不是特别精确,我们无法确定目标是何人。”姚先生想了想说道,“而且只有三张请柬,我们人手不足,只能囫囵看着。” “说重点。”吉田瞪了姚先生一眼说道。 “舞会上最活跃的自然是谭平功。”姚先生说道,“这个人对待每一个人都满面春风,和每一个宾客或是点头,或是说会话,照顾到了每一个人的面子。” “这么说,是有特别之处了?”吉田饶有兴趣问道,此人这么说,必然是有其他发现。 “谭平功同法租界的‘小程总’说话的时间较长,小的注意到谭平功给了程千帆一封信封。”姚先生说道。 “信封?”吉田思忖问道。 “是的。”姚先生点点头,“程千帆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然后露出高兴的样子。” 吉田点燃一支香烟,安静思考。 根据赵长庚汇报的绝密情报,重庆方面潜伏在帝国内部或者是帝国扶持的中国政权内部的一名王牌特工最近抵达上海。 进而,帝国潜伏在重庆政府内部的特工处也有情报反馈,宪兵司令部综合判断,赵长庚揭发的这名特工大概率就是何兴建所指的那名打入帝国内部的军统战略级别特工。 综合这些情报,宪兵司令部初步排除了宫崎健太郎涉桉的一个关键原因: 宫崎健太郎在三年前听从影左英一的安排假扮程千帆之后,便一直呆在上海。 现在,在今天的重点监视场合内,程千帆同谭平功有过多接触,并且有物品传递,这是否意味着此前排除宫崎健太郎的那个结论可以推翻? 不过,问题来了,赵长庚的情报中显示,上海站站长助理曾经请他帮忙搞了一张余姚商会的内部架贴。 有此架贴,等同于是余姚商会认可的外围乡党,可以参加余姚商会的一些事物和活动。 于是乎,谭府的这个舞会则进入到了宪兵司令部的视线之内。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吉田的推测,就连这个人今天是否会来参加谭府的舞会,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即便是此人今天来参加舞会了,此人感兴趣的今天与会的某个宾客,还是谭府的某个人,乃至是某个物品,都暂未可知。 吉田脑子里飞速思考,他需要进一步确定涉及到宫崎健太郎的新情况对于此桉的影响。 如果宫崎健太郎再度涉入桉子,这就比较麻烦了。 池内司令官私下里叮嘱过吉田,宫崎健太郎是今村兵太郎参赞的学生,同时此人同川田家族的公子川田笃人也是好友,不是不能查,是必须有得力证据才可动手抓人。 “太君。”姚先生看着沉思的吉田,目光有些胆怯、犹豫,终于还是开了口。 “说。” “梅栾说他好像看到信封里的是银行本票。”姚先生说道。 “银行本票?可看清楚了?”吉田闻言,立刻问道。 说着,他摆摆手,冲着赵长庚说道,“去,请梅先生过来。” “哈依!”赵长庚学着日本话,鞠了个躬,很快出去将一个中等个子的青年男子叫了过来。 “你看到谭平功给程千帆的信封里是银行本票?”吉田立刻问道。 “回太君的话,可能不是,也可能是。”梅栾摇摇头,又点头。 “恩?”吉田脸色阴沉下来。 “程千帆喝了一些酒,似乎是有点喝多了,他弯腰掏打火机的时候那个信封掉了,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了,他赶紧捡起来放进信封。”梅栾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小的只来得及看清楚有花旗两个字,且那样式看着像是银行汇票。” 吉田深深地看了梅栾一眼,然后陷入沉思。 银行汇票? 恩? 倘若真的是银行汇票的话,这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根据宪兵司令部的调查,宫崎健太郎是贪财的家伙。 这么一个极度贪财的家伙,收到谭平功给的银行汇票,脸上露出开心满足的笑容,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8章 速记员 吉田将赵长庚以及‘姚先生’和梅栾请出了房间。 “两件事。”吉田看着手下。 “第一件事,谭平功同程千帆之间,他们谈了什么。”吉田说道。 “少左,除非是抓捕其中一人,加以审讯,否则的话很难弄清楚他们谈了什么。” “不能抓人。”吉田摇摇头。 宫崎健太郎已经初步通过了试探,此人的身份背景非同一般,轻易动不得。 谭平功是余姚商会的副会长,此人在法租界乃至是整个上海滩都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和法租界的工部局的数名董事多有来往,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同样轻易动不得。 “查一查谭平功与程千帆之间近来有什么接触和来往。”吉田吩咐说道。 如果两人之间确实是有正当理由的来往,那么,那个信封以及信封里可能的银行本票就是合理的,反之则不合理。 “哈依。” “第二件事,想办法查清楚谭平功给程千帆的信封里的东西是否真的是银行汇票,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吉田看着手下,“盯着程千帆。” “哈依。” 吉田摆摆手,示意手下退下。 他站在窗口,盯着窗外看,这个时候,一辆小汽车停在了巷子口,一名男子下车后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礼帽,朝着这处房子所在走来。 吉田的眉头不禁皱起来。 左上这个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时至今日,左上这个家伙必然已经知道他那里的调查只不过是幌子,自己这里才是真正受到池内司令官器重和信任的单位,这对于素来心高气傲的左上梅津住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须要提防左上这个家伙恼羞成怒来捣乱。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打了个哈欠,慵懒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办公室里的留声机在播放,播放的是伊呀伊呀的昆曲。 ‘小程总’一只脚翘在了办公桌上,指间夹着一支烟,闭着眼睛,手指在翘起的腿上敲击,宛若跳跃的音符。 他昨晚一直在思考重庆总部下达的那个关于上海特情组安排人接近谭太太的命令,却是始终不得要领。 此时此刻,程千帆决定不再去想,不再去琢磨。 对于一名潜伏特工来说,有的时候,不去琢磨,不知道某些事情,反而意味着安全。 戴春风那个命令是下达给上海特情组的肖勉的,同他‘青鸟’何干? 此时此刻,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 吉田正在宪兵司令部的暗房里面洗相片。 暗房里的灯光是血红色的,一夜未眠的吉田的眼眸也是血红色的。 照片是特高课的一名秘密特工在潭府舞会内部拍摄的,这名特工是吉田真正的杀手锏,他从来没有将期望全然寄托在赵长庚等支那人身上。 吉田是清楚赵长庚等人的作用的,他重视这些人,同样的,他并不信任这些支那人。 吉田的目光突然变得非常犀利,他死死地盯在一张照片上。 在这张照片中,一名男子坐在一个角落,此人在抽烟,鼻腔吐出的烟气在此人的面前萦绕,使得面孔看不太真切。 吉田仔细看,这名男子所在的位置虽然是角落,却是一个绝佳的观察点,在这里可以默默的将整个舞厅的情况尽收眼底。 当然,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吉田又在其他照片中挑挑拣拣,却始终没有找到有这名男子进入镜头的照片。 他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将这张照片取出来,单独放在一旁,尽管没有任何证据,直觉告诉他,这张照片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线索。 …… 渝城。 会议结束,安婉正在检查今天的会议记录。 一名少校走进会议室,将一摞照片交给褚佳贤。 “小安,你看看这张照片怎么样?”褚佳贤翻翻捡捡后,将一张照片递给了安婉,询问她的意见。 安婉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微笑说道,“主席,我又不懂摄影,只是觉得主席您看起来很精神。” 她依然是按照褚佳贤当年出任浙江省省主席的官职来称呼这位老长官。 事实上,全面抗战爆发后,褚佳贤在国党中的影响和地位稳步攀升,并很快在国民党中央党部打开局面。 去年八月,褚佳贤先是被任命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参事室主任。 次月改任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长,兼党务委员会主任委员,并按中常委决定,兼中央调查统计局局长。 随后,国党成立三青团,褚佳贤被任命为干事会常务干事,不久兼代中央团部书记长并主持中央训练团党政训练班三期。 “是么?我也觉得这张照片不错。”褚佳贤微微颔首。 这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一次会议的照相存档,现在照片洗出来了,工作人员拿了照片来请褚佳贤挑选。 他看了一眼又低头整理会议记录的安婉,笑着说道,“小安,该吃午饭了,填饱肚子再工作。” “是,主席。”安婉答应一声,不过,还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文字记录,“马上就好。” 褚佳贤点了点头,安婉是他的老部下,工作能力非常强,她的绝技是每分钟200字的速记技术和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 最重要的是,安婉这种工作非常认真负责的态度他非常欣赏,这位老部下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和提拔。 就在此时,会议室外面传来了一声说话声。 “谁在外面?”褚佳贤皱眉,高声问道。 “局座,是我。”一个人推门进来了,正是中央调查统计局副局长薛应甑。 “是克俊啊。”褚佳贤点点头,“进来说话。” “局座。”薛应甑对褚佳贤还是非常客气的,进来后先是行礼。 去年八月,中统局成立,薛应甑任副局长,时任中央党部秘书长褚佳贤任局长。 此外,原军事调查统计局第二处正式分家出去,成立了军统局,局长为领袖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兼任,副局长为戴春风。 实际上,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实际权力都是由副局长所掌握。 不过,和军统方面由副局长完全掌握所有权利,局长贺宁乡更像是一个摆设不同,中统这边褚佳贤的影响力实际上并不弱。 褚佳贤乃是领袖身边的红人,他在中统局里也有很多嫡系,如局秘书卢慈新,会计室主任雷谷卓,统计处处长程显平,局训练委员会主任委员顾泽军等。 加上褚佳贤本人又身兼国民政府委员、考试院院长、中央研究院院长、中央党部秘书长、中英庚款保管董事会董事长、中德协会会长,以及留法、比、瑞同学会会长等头衔,更是令薛应甑也不敢怠慢。 不过,好在褚佳贤本人对于中统的事情并不热衷,平素也并不怎么过问中统之事,使得薛应甑可以稳坐中统实际掌门人的交椅。 当然了,在场面上薛应甑对于褚佳贤自是非常尊重的。 “局座,这笔钱乃是海外华侨支援抗日大计的拳拳之心,戴春风竟然想要私下里独吞,简直是无法无天。”薛应甑气愤说道。 “你说什么呢?”褚佳贤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了一眼,会议速记员安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会议室的后门离开了。 很显然,在得知来此地的是中统副局长薛应甑之后,安婉就主动离开了。 心中不禁暗暗点头,对于安婉的谨慎和避嫌举动还是颇为欣赏和满意的。 “局座不知道?”薛应甑看了褚佳贤一眼,然后拍了拍脑袋,“怪我,怪我没有及时向局座汇报。” 他笑着说道,“局座可还记得谭平功?” “谭卓元?他怎么了?”褚佳贤想起了这位浙江乡党,皱眉问道。 “南洋的华侨集捐了一笔款项,用来支援国内抗战,据说这笔钱通过秘密渠道交到了驻沪余姚商会手中……” 薛应甑一脸气愤向褚佳贤控诉说道。 从南洋那边得来的消息,这笔抗日捐款目前正掌握在余姚商会手中,而中统方面得到消息明显慢半拍,他们这边目前才刚刚得知这笔钱的存在,而中统在军统内部的潜伏人员才送出来情报: 戴春风已经盯上这笔钱了,并且已经有所行动了。 “我近来身体不适,局里的事情你多操点心。”褚佳贤直接说道,他笑着指了指薛应甑,“领袖对中统工作非常期许,你小我三岁,可不得偷懒。” “局里事务驳杂,还需要局座您亲自把关呐。”薛应甑赶紧说道。 “老喽,精力不行咯。”褚佳贤摇摇头说道。 薛应甑笑着说了两句吉祥话,两人都是哈哈大笑。 相视一笑中,双方都明白且达成了共识。 此等大事,薛应甑自然要和褚佳贤通个气,尽管他断定褚佳贤依然会一如既往的‘不关心’和‘放权’,但是,这个态度必须要有。 果不其然,褚佳贤依然是一副不想理会中统内部事务的姿态,薛应甑大喜,心中也放了心。 两人说话间朝着会议室外面走去。 待两人离开后数分钟,会议室后门的帷布轻微的动了动,然后是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会议室的后门帷布之后房门之前,有一个宽约三尺两寸的小隔间,也只有少数需要从后门进出的工作人员才知道,最重要的人少数知情人对此也早就习以为常,若非刻意提起,多数并不太想起。 …… 这边,褚佳贤同薛应甑一起来到了一个办公室。 褚佳贤的表情严肃下来。 “那件事查出来什么眉目没有?” 薛应甑摇摇头,脸色阴沉,“查了一圈,稍有可疑的人员都查了个底儿掉,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褚佳贤闻言,脸色也是阴沉下来。 这边,安婉趁着中午时间回了趟家。 “今天怎么样?”丈夫怀明鑫给妻子倒了杯水,随口问道。 “别提了,开了个会,手腕发酸。”安婉喝了口水,说道。 怀明鑫点了点头,心中安定不少。 他那句看似正常的夫妻之间询问,实际上是问安婉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安婉回答说上午开会了,则间接回答了问题: 既然继续被安排当会议速记员,自然说明安婉没有被敌人怀疑。 就在数月前,安婉被确定为国党五届五中全会的速记员,并负责保管会议的有关文件。 在这次大会上,由常凯申亲自作报告,安婉就坐在离常凯申仅三四米远的桌子旁作速记。 在其中一次非常机密的军事会议上,国党高层精心策划消灭红党的阴谋,炮制了两个反动文件,即《防止异党活动办法》和《关于红党的处置办法》。 此乃国党制造摩擦、发动反红高潮的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会后,安婉将会议正式通过的两个反动文件送交给组织。 后来总部根据安婉提供的材料以及其他秘密战线上的同志们提供的情报,编写了《磨擦从何而来》的小册子并予以公布,明确指出:国党下达的这两个文件,是造成国红磨擦的根源。 进而揭露了国党的反红阴谋,打击了国党的反红气焰。 此事引得常凯申勃然大怒,将薛应甑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严令薛应甑限期查办此泄密桉件。 因为此事影响巨大,素来不过问中统事务的褚佳贤也不得不抽空询问一番,且不说结果如何,这是必须有的态度。 …… 安婉慢慢地喝水,同丈夫小声交流,两人是配合默契的夫妻档。 安婉在‘前台’,白天负责取得文件、速记稿等情报,回到家里夜深人静时,就把原始速记稿翻译成文字。 丈夫怀明鑫则在‘后台’,常常在后半夜负责整编、浓缩、密写、密藏和传递情报。 事实上,安婉在国党中央党部担任之速记员的工作,职位不高但位置非常重要,在会议记录和废弃文件里经常能得到很多绝密情报。 此外,国党要员有时候会闲谈寒暄,有时候这些只言片语便蕴含着极为重要的情报。 国党开会密谋对付红党,会议信息往往第二天凌晨时分已由怀明鑫将之浓缩、摘要、密藏,经交通员之手,连夜送到了‘翔舞’同志等人的住处,红党领导人甚至比国党委员们还要早看到这些情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79章 急中生智 安婉一直牢记着她称为“舅舅”的中央特科的吴志文同志对她说过的话。 那是她同吴志文之间唯一的一次见面。 “舅舅”给她讲述了党的秘密情报工作的基本原则: 比如首要的便是严守机密! 遵守纪律! 除非领导指定的联络员同志以及直接的上线下线,一概不对任何人讲与秘密工作有关的事。 此外,心中始终牢记革命,但不能暴露进步思想,表面上要说拥护国党的话,做国党该做的事。 哪怕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革命战友遇难或者是相关令人悲痛的消息,也要忍住,要笑容如常,不能有任何异常! 这是一名“潜伏者”的铁的纪律。 …… 吃罢晚饭,安婉回到中央党部,正好碰到褚佳贤在院子里遛弯消食。 “主席散步呢。”安婉同老长官褚佳贤打招呼。 两人边走边聊。 “小安,明鑫前些天去坝上做什么?”褚佳贤突然问道。 安婉心中一紧,丈夫怀明鑫去坝上,实际上是秘密同组织上接头,传递一份极为秘密的情报。 好在她急中生智,面上也丝毫不见慌乱,“前些天遇到了几个杭州来的乡亲,现在的情况主席您也是清楚的,大家日子都过的紧巴巴,明鑫后来听我说起这件事,想着怎么也要帮衬一把。” “是啊,国难当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褚佳贤点点头,欣慰的样子说道,“你们夫妻两个能够想到帮衬乡里,做得对,做得好。”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钱包,将里面的钞票都递给了安婉,“钱不多,你小安都仗义帮扶了,我这个主席自然不好眼睁睁看着。” 他将钞票塞到了安婉的手中,叹了口气,“家乡沦陷,百姓飘零,我这个省主席有愧啊。” “主席。”安婉连忙宽慰说道,“实际上大家心中都很感激您,都说是您在关键时刻保住了杭州。” 闻听此言,褚佳贤心中稍安,不过,随后又叹了口气,“保是保住了,然……终究还是落入日寇铁蹄下,愧对父老乡亲啊。” 说着,他摇摇头,倒背着手离开了。 …… 安婉看着褚佳贤离开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好在她急中生智转移了褚佳贤的注意力,不然的话,若是褚佳贤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那就麻烦了。 事实上,安婉紧急情况下找到的这个理由堪称绝妙! 既给丈夫怀明鑫去坝上找了借口,也成功的延伸发挥新的话题,成功转移褚佳贤的注意力。 这一切自然都归功于安婉对于褚佳贤之非常了解。 一年半前,国党军队撤出了嘉兴。 日军迫近。 杭州一片混乱。 中央、中国、交通、农民四银行职员扔下三四百万银元无人照管,全部逃命而去。 褚佳贤闻讯大怒,严令四银行人员返回杭州料理撤退,随即为四银行撤退准备了交通工具,并派警察护送。 如此方使四银行储备完整无缺地撤出杭州。 此后,军政部派员运来两吨炸药,命令炸毁钱塘江大桥。 钱塘江大桥是疏散物资与人员的主要通道,一旦炸毁,尚未撤出的物姿和人民生命财产将遭受严重损失。 褚佳贤对来人说:“这座桥在建造的时候,确实是早已准备了安装炸药的地方,随时可以炸毁。 炸桥我没意见,不过,现在这是疏散物资与人员的主要通道,不到最后时刻不能炸桥,一切责任由我这个主席担当。” 褚佳贤随后电告军政部,要求延缓炸桥。 如此,等到杭州的军民撤退完毕后,钱塘江大桥才被炸毁,几天时间多运出许多物资和民众、伤兵。 …… 而在日军占领杭州前夕,统帅部下令做好焚毁杭州的准备,以行‘焦土抗战’。 为此,褚佳贤强烈反对和抗争。 及后,杭州绅士金润泉等人向褚佳贤报告,说已有人在杭州街上划下区域记号,贴上标签,准备了火油木材等纵火材料,准备火烧杭州。 褚佳贤立刻布置人手到市区查勘,在别动队划定的区域,把准备好的煤油木材等纵火材料贴上标签,严密严控。 并以浙江省主席和保安司令的身份多次严加制止别动队的纵火行为。 最终,在褚佳贤的强烈反对和抗议下,别动队最终没有动手放火,杭州城最终得以完整保留下来。 此些种种,杭州市民对于褚佳贤是有感激之心的。 然而,身负守土之责的褚佳贤没有能够很好的组织好杭州撤退事宜。 日军尚未攻占杭州,省市所属各机关要员便纷纷放弃职守,乱成一团。有人为保全身家甚至与上海汉奸联络,进行投敌活动,浙江政局一片混乱。 这也导致了褚佳贤最终从浙江省主席的位子上卸任。 而在卸任前,浙江省府各委员、厅长做出决议:送褚佳贤5万元政费。 言说是历届主席离任都是如此,最终却被褚佳贤拒绝。 褚佳贤表示,杭州毕竟失陷他手中,值此国难当头,公开收取5万元“卸任费”,岂不贻笑天下。 实际上,褚佳贤是觉得自己无颜拿这笔钱。 安婉对于这一切了如指掌,她非常清楚褚主席对于杭州乡老的复杂情绪: 既因为保全了杭州免遭大火而欣慰,同时他又必须为杭州沦陷前的糟糕、混乱的局面负责。 故而,安婉机智说遇到了来渝城避难、颠沛流离的杭州乡亲父老,这必然会引来褚佳贤的感慨,能够成功转移话题。 与此同时,虽然对于杭州乡亲父老心有愧疚,但是,时局如此,褚佳贤也无可奈何。 以安婉对他的了解,褚佳贤多半会掏出一笔‘力所能及’的钱,然后便不会再过问此事,这也避免了褚佳贤此后会再度询问此事,说白了,褚主席的这些举动—— 此为‘但求心安’罢了! …… 围捕行动来得非常突然。 经过多日的审讯,‘大副’终于开口了,他向日军宪兵司令部方面交代了中统在上海法租界的一个秘密交通站。 日军方面向法租界提出措辞非常严厉的交涉。 白渡桥上的日军突然将炮口对准了租界。 法租界当局面对日本方面的霸凌,再次认怂。 宪兵司令部的左上梅津住少左带领一队日军宪兵耀武扬威的进入到法租界。 法租界当局命令中央巡捕房配合日军宪兵展开抓捕行动。 ‘小程总’主动要求他亲自带队配合日本人即可。 金克木不允,金总决定也亲自领导此次行动。 程千帆明白,金克木这是‘不放心’同日本人无比亲近的他,金总这是寄希望于能够有机会以正当理由救下一两个人。 当然,这一切也都在程千帆的算计之内,他主动请缨是因为‘宫崎健太郎’的身份使然,他算准了自己愈是如此,金克木愈发会站出来,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金克木可以想办法去做。 此外,程千帆不认为左上梅津住此次抓捕行动能够有所收获。 ‘大副’被抓已经好些天了,中统方面除非是傻子,不然的话,所有和‘大副’有关联的交通点以及人员应该早就完成转移了。 …… 不过,很快,程千帆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不明白‘大副’交代出的这个中统交通站的具体情况,更不明白为何中统方面没有安排这个交通站紧急撤离,实际情况就是: 日军宪兵和巡捕上门抓捕的时候,交通站内的中统被来了个瓮中捉鳖。 枪声响起。 中统的抵抗是惨烈却又是极其微弱的。 在有两名中统人员被击毙,其中一人的脑瓜子如同西瓜一般直接炸开后,里面其他的中统人员便乱作一团,多人被日军和巡捕生擒活捉。 按照法租界同日本方面的行动‘约定’: 被打死的中统人员的尸体,交给法租界负责收敛。 被抓捕人员中的妇女、儿童将交给法租界关押,日方若要审讯该女子,需要有法租界巡捕房派员勘视,以保障妇女、儿童的基本权力。 “册那娘!”苏哲站在金克木身边,忍不住骂了句。 法租界当局同日本人的这个约定,看似是最大化的保障了疑犯的人权: 尸体都被保护了,妇女儿童也被保护了呢! 实际上,中统的这个秘密交通站总计有八人,其中全部为成年男性,八人中有两人被打死! 按照‘约定’,日本人将其他六人抓捕、带走,只给巡捕房留下了两具被打成了筛子一般的尸体! ! 日本人对于尸体要交给巡捕房很不满,有日本士兵对尸体进行了补枪! 如此,法国人‘自欺欺人’一般胜利下,日本人耀武扬威的抓了人离开了。 …… 众参与行动的巡捕也是脸色极为难堪。 虽然众巡捕平素也称不上良善之辈,不过,众人作为吃洋皇粮的,自觉背靠法国人,也是有些‘骨气’和‘傲气’的。 现在被日本人踩在头上,最重要的是,眼睁睁的看着同胞如同猪羊一般被打死,被捆上绳子抓走,但凡心中还有一丝中国人的人味儿,心里都多多少少会不舒服,会难受。 …… “帆哥,这两具尸体……”鲁久翻过来请示程千帆。 “金总在这呢。”程千帆脸色阴沉,没好气说道。 鲁久翻便又跑去问金克木。 “人死为大,收殓一下。”金克木看了一眼刚刚惨死的抗日志士,叹了口气,说道。 “是!” “来个人,地上冲一下。”程千帆戴着白手套的手捂了捂鼻子,指着地上的鲜血,沉着脸说道。 “金头,没什么我就先回巡捕房了。”随后,他走过去和金克木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上了车,拉上了车帘,程千帆的脸色愈发阴沉,拳头攥得紧紧的。 在被打死的两名中统人员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确切的说,谈不上熟悉,只能说是一面之缘。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的某一天,他去国立同济大学去找彭与鸥,路上碰到学生游行示威,支援抗战。 他训斥了参与游行示威的唐筱叶,遭到了唐筱叶同学的横眉以对。 其中一名个子娇小的女同学的身边有一个义愤填膺的男同学。 程千帆从这些热血涌动的年轻人的目光中看到了他们对他的鄙夷和唾弃! 今天这名被日军杀害的中统人员就是那名男同学。 男同学举枪抵抗,被日军射杀,最后,日军对着尸体又连开多枪,他的腹部几乎被打烂了。 印象中,这名男同学当时胸前的校徽是之江大学的校徽。 如果在和平年代,这名之江大学的大学生可能应该是一位医生、建筑师,数学家,或者是工程师,现在,他勇敢的抵抗侵略者,然后便这般躺在冰冷的地上,犹如一颗即将在泥土里腐烂的草根…… 腐烂的草根,浸透的鲜血,滋润的是: 灿烂而又辉煌的五千年文明—— 那从不曾屈服外敌的大地! …… “帆哥。”开车的李浩开口问道,“‘大副’已经被带走好几天了,为什么中统的这个交通站依然没有撤离?” 浩子觉得无法理解。 如果按照上海特情组这边的纪律,一旦有重要人员被捕,特情组会即刻启动一级应急响应,所有相关人员和单位会即刻撤离,进入到静默状态。 “蠢到家。”程千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的。 作为一名特务单位的独立领导者,他比李浩更加无法理解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程千帆眼中,‘大副’的表现实际上是令他刮目相看的。 此前他听了豪仔的汇报,判断‘大副’是没有战死或者是自杀殉国的勇气的,此人被日本人引渡过去后说不定很快便会叛国投敌—— 有鉴于吴山岳的三鞭子,程千帆对于中统人员被抓之后面对严刑拷打的表现极度不乐观。 却是没想到他这次似乎是看走眼了,‘大副’虽然怕死,却竟然扛了日军宪兵机关数天的严刑拷打才开口! 而有这数天时间,中统这边即便是如同蚂蚁搬家那般,也早该成功撤离了吧! 简直是难以理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0章 ‘陈州’‘被捕’记 程千帆困惑于中统交通站为何没有撤离。 特高课这边在等待了数日之后,终于准备开始正式行动了。 “确实没有异常?”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宫崎君这边一切正常。”菊部宽夫汇报说道,“汪康年那边也可以确定没有收到任何示警,一切如常。” 三本次郎微微点头,心中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调查宫崎健太郎,是出于一名老牌特工的谨慎考虑。 从内心来说,无论是出于军部对于他这个特高课课长的印象、评价和信任度而言,还是他同这名亲信下属的良好关系,自然也是不希望宫崎健太郎有问题的。 “课长。”菊部宽夫问道,“还需要再观察观察吗?” “抓人吧。”三本次郎冷冷说道。 “哈依。” 抓捕汪康年的过程很顺利,与其说是动手抓捕,不如说汪康年是被骗到特高课的。 三本次郎打了个电话,令汪康年来特高课汇报工作。 整个抓捕工作从这个电话打出去的这一刻就开始了。 侦缉队那边有人暗中盯着汪康年,监看汪康年是否有异动。 从侦缉大队到特高课的沿途的重要路口,都有特高课特工暗中监视。 之所以选择不在侦缉大队亦驻地或是汪康年的家中动手,这是三本次郎的决定。 他的目的是不动声色的秘密抓捕汪康年,秘密审讯,争取尽快撬开汪康年的嘴巴,给予上海红党以致命一击。 大约一个小时后,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队长汪康年的座驾缓缓驶入了特高课的院子。 吩咐手下在院子里等候,汪康年下车,朝着特高课课长办公室走去。 汪康年刚刚上了楼梯,便看到从课长办公室出来的小池。 “汪队长,请,课长在等你。”小池微笑着说道。 “课长突然叫我来……”汪康年凑上去,压低声音问道,同时右手掌心里的一个东西放进了小池的手中,“不值钱的小玩意。” 小池眼中一亮,不动神色的将汪康年的‘小小心意’放进了口袋里,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小声说道,“收到可靠情报,覃德泰潜伏回上海了。” 汪康年惊讶不已,心中亦恍然,覃德泰是他的老长官,此人潜回上海了,三本次郎召他来问询,此乃正常操作。 朝着小池做了个手势,示意必有厚报。 小池露出高兴的笑容,他主动转身回去,来到课长办公室门口敲响房门,“课长,汪队长到了。” “请汪队长进来。”里面传来了三本次郎的声音。 “哈依。”小池鞠躬,点头,然后上前推开了房门,朝着汪康年延手一礼,“汪队长,请进。” 汪康年微笑点头,与此同时,他的心中浮现一丝疑虑,盖因为小池今天对他的态度有些过于亲切了。 虽然他此前通过贿赂手段算是同小池建立了一定的‘友谊’,但是,作为三本次郎的司机和绝对亲信的小池平素面对中国人的时候始终还是带有几分倨傲的。 今天的小池亲切的有些反常。 不过,汪康年倒是没有怀疑特高课要对自己动手,他脑子里琢磨的是,莫非今天送给小池的那个小古董正好趁了小池的喜好? 若是如此的话,则极好不过。 蓦然,汪康年的心中突然平添了几分担心。 他想到了小池刚才说的,三本次郎请他过来,极可能是关于覃德泰秘密潜回上海之事。 当初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近乎被日本人一网打尽,其源头在于曹宇供出了他,然后他则供出了吴山岳,吴山岳又一股脑儿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交代了底儿掉,这才导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实际负责人覃德泰仓皇逃离上海。 上海站失陷,曹宇毕竟只是小喽啰,在覃德泰的眼中,吴山岳是最深恶痛绝之人,吴山岳之下,覃德泰估计最恨的就是他汪康年了。 日本人莫非是打算以自己为诱饵,来钓覃德泰这条大鱼? 覃德泰深恨吴山岳,但是,吴山岳毕竟身居高位,日本人轻易不会拿上海警察局副局长来当这个鱼饵! 汪康年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电光火石间,汪康年的脑海中便想到了这么多,他的脸色不禁微变。 小池一直在暗中观察汪康年,他看到汪康年走到门口了却似乎有了一丝犹疑。 “汪队长?”小池看向汪康年,露出不解和催促的表情。 汪康年讪讪一笑,跨步进入了办公室。 几乎是他刚刚进门走了几步后,门口突然窜出两个人直接将他按住,下了他腰间的短枪,并且进行了搜身。 “做什么?”汪康年大惊,他竭力挣扎的抬起头,“课长,这是为何?” 三本次郎不说话,阴鸷的眼睛盯着汪康年看,似乎是要看透这个竟然成功潜伏在国府党务调查处多年,并且又凭借出卖党务调查处上海区的功劳成功打入帝国内部的红党特科王牌特工! 两名特高课的特工将汪康年的短枪下了,搜身完毕后,又直接用绳子将汪康年倒背手捆缚。 随后,一名特工手持汪康年的短枪,关闭保险,枪口对准汪康年。 另外一名特工一把揪住了汪康年的头发。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汪康年吃痛,眼眸中满是不解和愤怒,“课长,汪某自从效忠蝗军以来兢兢业业,时刻以大日本帝国的伟业为己任。” 三本次郎只是冷冷的看着汪康年的表演。 满脸悲怆的汪康年质问三本次郎,“汪某对蝗军忠心耿耿,属实不知道哪里错了!” “课长,即便是要杀汪某,也该让汪某死个明白吧!” 看着极度愤怒和委屈的汪康年,三本次郎突然笑了,他笑着鼓掌,一边鼓掌一边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 “汪队长。”三本次郎微笑着,“不对,错了。” 他走上前,看着汪康年,“准确的说,我应该称呼你一声‘陈州’先生。” 说这话的时候,三本次郎的目光死死地锁定汪康年的双眸。 汪康年眼眸中的愤怒情绪彷若瞬间被冻结,他怔怔地看着三本次郎,然后皱眉,是不解的表情,“课长,你刚才说什么?我不明白。” 真是好演员啊! 三本次郎心中赞叹,不愧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事到临头竟然还能够有如此高超的演技。 “红党特科红队‘陈州’。”三本次郎的脸色冷下来,深深地看了汪康年一眼,“还需要我再说的明白点吗?” “课长您是怀疑我是红党‘陈州’?”汪康年终于听清楚,或者是明白了三本次郎的意思了,他满眼的不可思议,这是一副多么震惊,彷若是遭遇了天大的委屈,亦或彷若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的话语的样子。 三本次郎轻轻摇摇头。 不愧是‘陈州’,死到临头了,竟然还能作出这幅无辜至极、冤枉至极的表情。 “撬开他的嘴。”三本次郎摆摆手。 看汪康年的这番作态,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冥顽不灵的红党,事实上,三本次郎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的,红党‘陈州’,红党特科在上海滩最王牌的两大特工之一,岂是会轻易开口屈服的? 此外,考虑到‘陈州’的能力和重要性,三本次郎推测此人在上海红党内部的级别相当高,并且大概率掌握上海红党很多机密。 对于特高课来说,时间就是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撬开汪康年的嘴巴,然后趁势给予上海红党雷霆一击。 两名特高课特工直接朝着汪康年的口中塞了一条破毛巾,既是为了避免汪康年大吼大叫走漏消息,也可防备此人咬舌头。 咬舌自尽是较难的,但是,咬舌却可以令自己变成哑巴,主要是防备这一点。 “侦缉大队内部务必加强甄别,以防有汪康年的同党隐藏其中。”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一切行动以秘密方式进行,在汪康年开口之前,尽可能的拖延消息走露的时间。” “哈依。”菊部宽夫说道,“课长,若要暂时稳住侦缉队那边,我们需要那个人的配合。” 三本次郎顺着菊部宽夫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正在楼下院子里靠着车门惬意抽烟的男子。 很快,汪康年的司机已被秘密控制起来,经过不长时间的审讯和拷问,被吓坏了的司机很快便下跪求饶,表示愿意‘一切听太君的吩咐’。 …… 日本陆军医院。 “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左上梅津住看了一眼病床上陷入昏迷状态的‘大副’问道。 ‘大副’身中两枪,又遭遇了残酷的严刑拷打,在开口交代了中统的那个交通站之后便陷入了昏迷中,经过日本军医的抢救,勉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左上梅津住并不关心‘大副’能否康复、能活多久,他需要此人能够苏醒指认被抓捕的中统人员。 “左上少左,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戴着黑框眼镜的日军医生伸手扶了扶镜框,摇摇头,“什么时候苏醒,就看这个人的生命意志了。” 左上梅津住皱眉,“可否通过注射药物的方式……” “如果注射药物,我无法保证伤者一定会苏醒,即便是醒来了,也无法确保这个人的神志清楚。”医生想了想,说道。 “什么意思?”左上梅津住脸色不快,问道。 “一针下去,要么直接死了,要么醒了,醒来后也可能是直接变成了傻子。” 左上梅津住鼻腔长出一口粗气,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大副’,冷着脸走开了。 “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任何外人接触伤者。” “哈依。”病房门口的日军宪兵敬礼说道。 …… 程千帆在傍晚时分接到了‘池老板’打来的请客电话。 见面之后,他从小池的口中才得知汪康年已经被特高课抓捕,并且已经开始审讯的消息的。 随后,‘宫崎健太郎’便迫不及待的赶往特高课。 对于宫崎健太郎连夜赶来特高课,三本次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再排除了宫崎健太郎同汪康年是同伙的嫌疑后,以宫崎健太郎和汪康年之间的仇怨过节,宫崎这个家伙必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参与到对汪康年的审讯中: 汪康年交代出了什么,宫崎健太郎可能都不会太关注,这个家伙享受的是拷问汪康年的过程。 在通往特高课刑讯室的走廊里,程千帆的步伐有力,却又有着莫名的轻快,这从步频和他那期待的神情中可见一斑。 刑讯室那厚重的大铁门被拉开,程千帆便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声。 这是汪康年发出的惨叫声音。 程千帆步履匆匆的进入。 然后他就看到菊部宽夫坐在椅子上,椅子前面放了一张小木桌,木桌上放了几道菜,两瓶清酒。 其中一瓶清酒已经去了大半瓶。 菊部宽夫拿起酒杯,一仰脖子,面上露出惬意的表情。 在菊部宽夫对面约莫七八米处,已经遍体鳞伤的汪康年被捆绑在拷刑木架上。 菊部宽夫回头看到宫崎健太郎,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酒瓶,热情招呼说:“程先生,来得正好,陪我喝酒。” 程千帆走过来,他扭头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汪康年,不禁啧啧出声,“菊部君,今天的下酒菜非常别致啊。” “早就听闻程副总同汪队长有些过节,今天正好请程副总过来,我也好做个中人调节一二。”菊部宽夫说着,他自己也是先哈哈大笑起来。 “开口没?”程千帆主动拿起酒瓶,他给菊部宽夫的杯中斟满,然后另外一个酒杯也斟满。 两个人碰杯,饮酒。 程千帆啧的一声抹了抹嘴巴,他看向汪康年,他注意到汪康年看向自己的双眸中写满了沉思和疑惑。 不愧是汪康年,即便是作为敌人,程千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汉奸的能力不俗。 很显然,从他和菊部宽夫这番言语态度,细心的汪康年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即便是‘小程总’,也不可能如同进巡捕房的刑讯室一般大摇大摆的进到特高课的刑讯室,更不可能同一名特高课的军官这般随意交谈。 与此同时,一名男子放下手中的皮鞭,拿起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此人扭过头来,程千帆这才看清此人竟然是童学咏。 他不解的看向菊部宽夫。 菊部宽夫示意宫崎健太郎稍安勿躁。 他瞪了一眼童学咏,指了指碳炉中烧的通红的烙铁,面上露出戏谑、残忍的笑:“童先生,看你的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1章 不招和招了 童学咏被菊部宽夫阴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鞠躬点头:“是,菊部室长。” 程千帆手中擎着酒杯,轻轻啄了一口,面带笑容的看着这一幕。 他的心中则是在思考,菊部宽夫安排童学咏来审讯汪康年,是另有谋划,还是单存是出于恶趣味? 童学咏当初正是被汪康年所抓捕,经受严刑拷打始终没有屈服,最终日本人用童学咏的女儿作为威胁,最终迫使童学咏叛变,出卖了‘水仙花’同志。 所以,现在菊部宽夫安排童学咏来拷问汪康年,是满足某种恶趣味? 不对。 程千帆摇摇头。 也许正是因为童学咏是红党叛徒,日本人才故意安排童学咏来审问汪康年—— 汪康年是‘陈州’,在这个基础上,日本人是不可能完全信任红党叛徒童学咏的,这是在试探童学咏! 要知道,当初童学咏虽然供出了‘水仙花’,但是,汪康年抓捕‘水仙花’的行动是失败了的。 这边,童学咏手上裹着湿毛巾,一把抓住了烙铁把柄。 提起烙铁,他看了一眼绑在拷刑木架上的汪康年,颤抖的手将红烙铁伸向汪康年的身体。 眼看红烙铁离汪康年胸口裸露的皮肤越来越近,汪康年竭力扭动身体,眼眸流露出惊恐之色。 “童老弟,你……” 童学咏沉着脸,没有给汪康年喊出的机会,直接一个用力将烙铁死死地摁在了汪康年的身上。 通红的烙铁同人的皮肤、肌肉发生深入的接触,一阵湖味夹杂着烤焦肉的味道弥散开来,汪康年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就晕死过去。 童学咏咬牙切齿,一瓢盐水泼下去,汪康年惨叫着被‘唤醒’了。 他随手拿起皮鞭,就要继续用刑。 “我来吧。”程千帆起身说道。 童学咏下意识看向菊部宽夫。 菊部宽夫点了点头。 …… 童学咏将沾了盐水的皮鞭递给程千帆,程千帆却没有接,他嘴巴里叼着香烟,直接走到刑架面前,左手一把薅住了汪康年的头发。 右手取了嘴巴里叼着的烟卷,直接用力摁在了汪康年的脸上。 汪康年发出痛苦的嚎叫声,整个人如同打摆子一般拼命的挣扎。 程千帆刚一松手,汪康年就如软塌的面条一般垂着头。 他摇摇头,摸出烟夹,取出一只香烟咬在口中,转身拿起炭炉中再度烧红的烙铁,就要去点燃香烟,却是看了汪康年一眼,突然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才用烙铁点燃口中的香烟。 汪康年抬起头,他的心中满是遗憾。 就在刚才,他都已经做好准备了,若是程千帆这个该死的混蛋敢在他面前装相用烙铁点烟,他就拼命用脑袋撞过去,那烧红的烙铁烫在程千帆的脸上,光是想象一下就令他激动的身体战栗。 他估算过距离,若是自己竭尽全力伸出脑袋,是能够够得到的。 却是没想到这个家伙如此警惕和狡猾。 “说吧。”程千帆轻轻吐出一口烟气。 “我不是‘陈州’!”汪康年嘶哑着嗓子,强忍疼痛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脸上带着残忍和幸灾乐祸的笑容,他扭头看向菊部宽夫:“啧啧,菊部君,这就是红党,冥顽不灵的红党。” 然后,他再度一把揪住了汪康年的头发,“汪队长,你要明白,进了这里只有两种结果,招,或者死。” 汪康年的眼眸闪过一丝惊恐,却又似乎在强撑着同程千帆对视。 这似乎是激怒了程千帆。 他一把从童学咏的手中接过皮鞭,发泄一般连续抽了七八鞭,直抽的汪康年在惨嚎中再度昏死过去。 “继续!”程千帆将皮鞭扔过去,童学咏一把接过,他看向菊部宽夫,后者点点头,童学咏这边又一瓢水将汪康年唤醒,然后继续抽打: 招不招? 招不招?! …… 程千帆走回到小木桌,便看到菊部宽夫手中捏了几粒花生米,慢条斯理的朝着嘴巴里放,身体则朝着椅子靠背一靠,眼睛死死地盯着童学咏,观察着他的神态。 “你怀疑童学咏有问题?”程千帆用日语问道。 “如果汪康年没有问题,那么,童学咏这个红党叛徒有问题的可能性极小,现在汪康年有问题,很难确保童学咏没问题。”菊部宽夫说道。 他同宫崎健太郎碰杯,“课长在重新调查当年抓捕红党‘水仙花’的桉子。” “查出来什么了?” “课长怀疑你公文包内的手榴弹正是汪康年派人放的。” “我早就说是汪康年要害我……”程千帆立刻说道,然后他脸色一变,“有证据了?” 他当时在三本次郎面前一口咬定是汪康年想要炸死他,不过,这毕竟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并无实质性的证据,而在三本次郎等人看来,因为宫崎健太郎同汪康年之间的仇怨,宫崎健太郎此言应该有相当大的主观臆断成分。 “课长对于庄泽桉很感兴趣,他仔细研究了该桉件的卷宗,发现了一个非常微小的细节。”菊部宽夫说道。 “庄泽桉?”程千帆皱眉,“这个桉子的卷宗我看过……” “党务调查处暗中通知巡捕房抓捕庄泽,巡捕从庄泽暂住的双龙坊公寓的房子里搜出来一些物证,其中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物品。”菊部宽夫说道。 “是什么?”程千帆也来了兴趣了,问道。 “一台被拆开的闹钟。”菊部宽夫说道,“我们想办法从巡捕房物证房搞到了这台闹钟,经过检查之后果然发现了问题。” 他同宫崎健太郎碰杯,“齿轮上有残留的胶布,还有其他一些残留物。” “定时炸弹!”程千帆顿时露出震惊无比的表情,“有人曾经在那个房间里试图制造定时炸弹,想要炸死庄泽。” “正是。”菊部宽夫点点头,“我们的推测是,因为某种意外情况,定时炸弹炸死庄泽的计划夭折了,炸弹被取走了,闹钟没有来得及带走。” 程千帆便露出思忖和叹服之色,“不愧是课长,能够发现我没有注意到的如此微小的细节。” 他给菊部宽夫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说道,“汪康年是党务调查处的组长,他负责抓捕庄泽的,他也是最有可能接近并且趁机弄死庄泽的,也就是说,想要制造定时炸弹炸死庄泽的很可能就是汪康年。” “课长同你的判断一样。”菊部宽夫说道,“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做事情很容易有行为惯性,汪康年习惯用炸弹。” “所以,汪康年偷偷掉包了我的公文包,换了挂了手榴弹的公文包,如果不是我运气好的话,汪康年一方面成功炸死我,另外一方面也可以以此向‘水仙花’示警。” “向‘水仙花’示警是第一目的,只要手榴弹响了,这个目的就达到了,至于能不能炸死你,这只是顺带着的考虑。”菊部宽夫说道。 …… 汪康年的惨叫声也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怎么停了?”程千帆抬起头,看向童学咏和汪康年。 “汪队长又晕死过去了。”童学咏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程千帆看了童学咏一眼,扭头用日语问菊部宽夫,“童学咏会怀疑我的身份,这个人留不得。” “这个人如果没有问题,课长打算重用。”菊部宽夫说道。 不管汪康年招不招,这样的人肯定是要被处决的,因为太危险且不可信。 这种情况下,侦缉大队那边群龙无首,一盘散沙,特高课打算扶持一名新的队长,能力不俗的童学咏进入了三本次郎的视线。 重用之前要先搞清楚,不能带病提拔,这也是三本次郎下令重点甄别考察童学咏的原因之一。 “放心吧,宫崎君,课长早有安排。”看到宫崎健太郎眉头一皱要说什么,菊部宽夫解释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都说红党都是冥顽不灵的死硬分子,果然此言非虚。”他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汪康年,冷笑一声说道。 同时在他的心中也是惊讶不已,此前汪康年还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被日本人抓住,据说只是坚持了二三十分钟就开口了,现在竟然承受了小半天的严刑拷打坚不吐实。 莫非竟然是一个硬汉? “‘陈州’很狡猾。”菊部宽夫摇摇头,说道,“拷问了半小时的时间,汪康年就说他招了。” 他看了昏死的汪康年一眼,冷笑一声说道,“他承认自己想着暗中同重庆中统再取得联系,却坚决不承认自己是红党‘陈州’。” “此后,任凭如何拷问,汪康年依然始终不承认自己是‘陈州’。”菊部宽夫说道。 他面色阴冷,“这个人很聪明,试图瞒天过海。” ‘这是因为他真的不是陈州啊’,程千帆心说。 还有就是,汪康年清楚的知道,一旦他‘招认’自己是陈州,必死无疑! 日本人是不可能放过这么一名先后隐藏在党务调查处以及日本特务机关内部的‘红色王牌特工’的。 这种人太危险了! …… 就在此时,一名特高课的特工进来走到菊部宽夫的身旁耳语两句。 “宫崎君,实在是抱歉,有新的疑犯被押来了,你的身份是保密的,需要回避一下。”菊部宽夫说道。 “应该是我谢谢菊部的细心。”程千帆微笑说道。 随之,他起身同菊部宽夫告别,离开的时候,程千帆看向童学咏,后者微微弯腰,露出一丝带有矜持的示好笑容。 待程千帆离开后没多久,特高课的特工押解着数名侦缉大队的人过来。 一行五人一字排开,站好。 五人看到了被绑缚在刑架上的队长汪康年,皆是大惊失色,更且惊慌不已。 菊部宽夫看了童学咏一眼。 童学咏舔了舔干瘪的嘴唇,走上前来。 他环视了几人,说道:“诸位弟兄,蝗军已经查出来汪康年是居心叵测、潜伏在侦缉大队内部的红党分子。并且已经掌握了汪康年在侦缉队还有同伙的事实。” 他皱着眉头,沉着脸,停顿一下才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们,蝗军确信汪康年的同伙就在你们五个人中,是爷们就主动站出来。” 五个人面面相觑,脸上是惊恐不安的表情。 “蝗军说了,若是没人主动自首,大家都得死!” 童学咏声色俱厉,“红党不是标榜拯救劳苦大众吗?难道红党说一套做一套,有胆做没胆子承认,就想着连累无辜是吧?” 就在此时,五人中的一个人举起手,“童助理,我要检举!” “简兄弟请说!”童学咏大喜,“检举有功,蝗军重赏。” “我不知道小欧是不是红党。”简兄弟说道,“不过,小欧这次回上海本就是中统派来的人。” 童学咏一怔,扭头看向菊部宽夫。 “怎么了?”菊部宽夫冷冷问道。 “小欧并不在这五个人中。”童学咏额头冒汗,赶紧说道,“小欧并非汪康年的心腹,故而……” 菊部宽夫脸色阴沉,冲着手下摆摆手,“立刻把小欧抓来!” “哈依!” …… 菊部宽夫看着手下离开,他扭头扫了一眼五人,森冷的目光犹如刀子一般在几人的身上掠过。 “你们中间还有仇日分子。”他一摆手,十余名手下立刻抬起枪口。 “三十秒,三十秒内自首,不然——”菊部宽夫面孔狰狞,“全部死啦死啦地!” 三十秒很快接近尾声。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菊部宽夫冷血的声音在刑讯室内回响。 “我招了,我招了。”一个人突然下跪,浑身抖得如同打摆子一般。 “说!”菊部宽夫枪口直接对准此人。 “我,我是中统上海区情报科潜伏一组的人……” …… 数分钟后,特高课院子里,众特工紧急集合。 “汤安舞厅206号房,有中统人员正在秘密开会。”菊部宽夫沉声说道,他看了一眼众手下,“尽量抓活的。” 荷枪实弹的特高课特工包围了汤安舞厅。 枪声响起,不过却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整个抓捕过程中只响了那一枪,抓捕很顺利。 很快,四名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男子被特高课的特工押出了舞厅二楼的包租房。 除了这四名男子,还有两名哭哭啼啼的女子。 “怎么回事?”在舞厅外坐镇指挥的菊部宽夫问手下。 “四个男人是中统的,已经招认了,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打麻将,那两个女人是他们叫来陪酒唱曲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2章 四月 “卖报,卖报,奥地利‘公投’结束,正式成为德国一个省!” “卖报,卖报,英法向德提出外交照会!” 慵懒的阳光透过车玻璃打在程千帆的脸上,车外报童的叫卖声传来,李浩去买报纸了,程千帆则在思考别的事情。 “蠢货!”他在心里骂了句。 特高课突袭汤安舞厅、抓捕了四名中统特工之事,他已然知晓。 最令他瞠目结舌的是,被抓捕的中统特工名为开会,实际上竟然因为‘难得聚在一起’、‘一时牌瘾来了’以至于摆起了长城,甚至还叫了两个唱曲儿的女子作陪。 简直是愚蠢至极,更且令他震惊莫名,乃至是觉得荒谬。 这是上海,是地下抗日斗争形势最严峻、最复杂的上海,中统那帮大爷把上海当什么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不忘记享乐! “帆哥,报纸买回来了。”李浩返回车内,将报纸递给了程千帆。 “走吧。”程千帆随手将报纸放在一旁,此时已经暂时没有了阅读的心思。 在先施百货的南门口,程千帆接到了等候多时的白若兰以及小宝。 “芝麻呢?”程千帆没有看到儿子,便问道。 “师母带回家了。”白若兰一身精致得体的旗袍,外裹披肩,略施粉黛,身姿窈窕,烫卷的刘海妩媚中平添了几分俏皮,“也是奇怪了,芝麻不跟外人,但是,就愿意跟师母。” “孩子当然亲奶奶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他扭头看向小宝,看到小宝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着问道,“怎么了?谁惹我家小宝生气了?” 小宝抱着小手臂,看了一眼他,然后低头不说话。 白若兰暗中使了个眼色,程千帆揉了揉小宝的小脑袋,“好了,我不问了,我家小宝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了。” ‘小程总’的车队停在了贝当区的一幢豪华别墅门口。 听到车队的动静,皮特与琳达从别墅二楼下来,走出楼梯口来到院子里相迎。 今天是皮特同琳达相识四周年纪念日。 白若兰送上特别准备的精致礼物,自有女佣接过,她同琳达边走边聊,两人是关系很好的闺蜜,对于琳达来说,精通多门外文的白若兰是她在这座远东最大的城市最重要的好友。 琳达牵着小宝的手,不时地会低头同小姑娘说上两句,小宝熟练的用法文回答。 两大一小说笑着先上了二楼。 程千帆则同皮特一起边走边聊进入大堂。 自有女佣早就摆上了点心、瓜果,酒水。 程千帆扫了一眼,便看到茶几上面放了几份报纸,可以看到有翻来翻去阅读的痕迹。 “今天的报纸看了?”皮特瞥了程千帆一眼,问道。 “还没看。”程千帆摇了摇头,拿起一个苹果,卡擦咬了一口,说道,“不过,我听到报童喊的号外了,德国吞并了奥地利,巴黎对于德国人太过纵容了。” 他带着三分不解,两分戏谑,三分怀疑,两分嘲讽的表情,继续说道,“从慕尼黑协定开始,巴黎和伦敦似乎就一直在对德国忍让。” 程千帆本以为自己这样说,皮特会很生气,然后便会开始解释一二,不过,皮特点燃了一支香烟,翘着二郎腿,然后摊开手,“是的,这确实是令人很恼火。” 程千帆心中一动,只是,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咬了一口的苹果放下,拿起报纸翻看,“我先看看报纸。” …… 报纸上面详细的描述了德国正式吞并奥地利的过程。 从三月十五日德国那位元首抵达维也纳检阅军队开始,历时近一个月的准备,奥地利方面在四月十日就是否加入德国举行公民投票。 按照报纸上的描述,在各个投票站,每个投票站放两个箱子,一个箱子盛赞成德奥合并的票,一个箱子盛反对德奥合并的票。 票箱旁边坐着呐摧(非错别字)“监票委员”。 这些人手里拿着笔和本子,看到谁投反对票,便把他的名字记下来。 看了这个架势,除了极个别人外,谁还敢投反对票? 投票结果很快揭晓。 德国官方公布:德国99.08%和奥地利99.75%的人投了赞成票。 于是乎,奥地利就此被呐摧德国正式吞并了。 “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吞并奥地利,虽然可能是德国方面的既定计划,却同时也有对英法对波兰互助条约的挑衅和回应。”程千帆皱眉,对皮特说道。 就在月初的时候,英国的张伯伦首相向波兰作出军事保护的声明。 伦敦发表的官方声明宣布:“如果波兰政府感到她的独立受到威胁,必须用武力进行抵抗,那么英国和法国将站在波兰一边。” 对此,德国那位元首在德国北部的威廉港举行的“提尔皮茨将军”号战列舰下水的仪式上,向现场的十万人群发表了愤慨的讲话。 他警告说,德国将不允许英国着手推行大战之前已经用过的旨在包围德国的“罪恶计划”。 他向人们宣布:“不论是谁,如果他准备在大国之间火中取栗,最终必将玩火自焚。” 对此,法国方面是一片嘲讽,巴黎认为,这篇讲话“平澹无奇,思想混乱。” 并且将此解读为‘害怕之人故意装出来的强大’。 …… 事实上,不仅仅德国在吞并奥地利,意大利人也在这个时候作出了试探性的举动。 几天前,意大利军队正式入侵巴尔干小王国阿尔巴尼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阿尔巴尼亚国王索古被赶下了王位。 罗马方面事先并没有发出任何警告,就迅速入侵阿尔巴尼亚。 罗马的发言人说,元首命令部队保护在阿尔巴尼亚的意大利人,他们曾遭到武装流寇的威胁。 “这只能说是回应,不能说是挑衅。”皮特摇摇头,“德国人是在一步步试探,实际上他们胆子不大。” 程千帆放下报纸,“意大利人在巴尔干动手,德国吞并了奥地利。” 他看了皮特一眼,冷笑一声,“这就是强大的法兰西?她在怕什么?” “不不不。”在程千帆一步步的精巧的言语设计下,皮特的情绪也被调动,最重要的是,他最听不得程千帆质疑和挖苦法兰西的强大。 皮特摇着手指,“我的朋友,你要知道,法兰西共和国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他无比强大,暂时的忍耐只是为了政治需要而已。”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3章 祸水东引 皮特将一杯红酒递给程千帆,两人碰了下杯子。 “强大的法兰西有着坚如磐石的马奇诺防线,德国人完全没有空间,他们犹如一头困兽,他们现在所有的动作,都只能说明他们心中的强烈不安。”皮特侃侃而谈。 “既然如此,为何还会对德国人一再忍让?”程千帆不禁问道,随之,他有些烦躁的喝了一口酒,“民众看到的是德国步步紧逼,法兰西步步退让,西欧的战争阴云密布,我们的生意也大受影响。” 现在从马赛运来远东的货物运费大涨,货品的进货价格也涨了很多,有些紧缺物资甚至是有价无市。 尽管玖玖商贸这边也可以转手加价,尽力保持盈利数额,但是,终究还是大受影响的。 看着程千帆烦闷的样子,皮特本不想透露机密的,不过,毕竟事关两人的生意,他还是略说一二以宽慰好友,“战争是不会波及到法兰西的。” 他举起酒杯,“虽然日本人有些不自量力,他们的鲁莽举动却可能引来令人期待的连锁反应。” “日本……”程千帆先是错愕,然后露出惊讶之色,“苏俄?他们下定决心了?” 此前,他得到了今村兵太郎的授意,将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方面的试探口信带给了法租界高层,此后的事情便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虽然程千帆对于日本人的战略意图有一定的猜测,但是,仅仅是猜测,如此关系重大的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军事战略情报,唯翔实证据才可确定。 程千帆并不知道日本人同法国人之间确切在谈什么,更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了。 为了避免引起今村兵太郎以及其他有心人的怀疑,程千帆绝对克制自己从今村兵太郎哪里打探此进一步情报的欲望。 他将获取该进一步情报的缺口放在了皮特这里。 而选择以关心生意为借口来刺探情报,这非常符合他的贪财特点,更是非常好的切入口。 …… “你也猜到了?”皮特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是了,程千帆同日本人关系密切,根据他从费格逊阁下那里得到的消息,为了避开苏俄间谍的刺探和关注,日本人特意选择了通过亲日的程千帆暗中通过法租界的关系和法国方面建立联系,所以,程千帆对这件事应该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死马的心思,屠夫都知道,日本人,呵呵。”皮特说道。 “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程千帆说道,他的眼眸中闪烁出兴奋之色,“确定吗?” “谁知道呢。”皮特耸耸肩,“自由世界是默许日本人对红色北极熊动手的,现在就看日本人的胆量了。” 程千帆露出沉思状。 皮特似乎兴致不错,“如果日本人真的敢对苏俄动手,并且获得了初步的成功,德国人那边是很难忍住咬红色北极熊一口的诱惑的。” 程千帆明白,这正是英法等欧洲国家对德国一步步忍让的原因,他们不想和德国发生直接战争,而是企图“祸水东引”将德军引到攻击苏俄的道路上去。 而日本试图挑起同苏俄的战争,英法自然是乐于见到的。 日本在远东进攻苏俄,一旦苏俄表现不佳,极可能引起连锁反应,而英法最期待的连锁反应便是—— 德国在西线向苏俄发起进攻,同日本夹击苏俄。 …… 皮特请了费格逊阁下家中的大厨登门坐了一餐正宗的法式大餐,一时间宾主尽欢。 琳达邀请白若兰和小宝多留一会,程千帆自无不可,他留下一辆车和几名保镖保护若兰和小宝,随后便假托说有公务要处理离开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程千帆出现在了今村兵太郎的书房。 “老师。” 看着眼眸中流露出兴奋之色的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不禁好奇,示意自己的学生坐下说话。 程千帆道谢,先是落座,然后又忍不住站起来,“老师,帝国决定对苏俄动手了?” 今村兵太郎脸色大变,立刻问道,“这话你听谁说的?” “看来是真的了。”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眼中泛出激动的精光,然后他才恍然注意到今村兵太郎严肃的样子,赶紧解释说道,“皮特今天在家中设宴,学生是从皮特的口中听说的。” “这些该死的法国人!”今村兵太郎脸色一寒,如此重大的军国大事,法国人的保密意识也太大了,更何况,皮特只是法租界的一名中层法籍官员竟然也知道如此机密。 机灵如程千帆,立刻明白今村兵太郎所担心,赶紧说道,“老师,皮特不是一般的法国军官,他是政治处席能的子侄,同时也赢得了费格逊的信任,所以他才能够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机密。” 今村兵太郎微微点头,然后审视的目光看向宫崎健太郎: 你又是如何会得知这个情报,或者说,皮特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情报透露与你? “学生和皮特聊起德国吞并奥地利以及意大利占领阿尔巴尼亚的事情,担心欧洲有战争会影响到,影响到……”程千帆小心翼翼的看了今村兵太郎一眼,声音放低。 “你担心会影响到你的生意?”今村兵太郎哪里还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的脾性,要说宫崎健太郎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看重黄白之物。 “是!”程千帆面露惭愧之色,点点头。 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事情很显然了,皮特和宫崎健太郎是生意伙伴,按照健太郎所说,皮特更是一个贪财的家伙。 皮特为了安宫崎健太郎的心,于是便将帝国准备进攻苏俄、英法对此默许等机密情报讲了出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瞒你的必要了。”今村兵太郎正色说道,“不过,健太郎,你须谨记,事关军国大事,必须严格保密。” “老师,学生明白。”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出了此门,学生便忘记这件事。”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对于这个学生,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今天八点百里进行了抽奖直播,抽奖结果和名单已经出来了,恭喜中奖的各位大大。 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 (本章完) 第384章 支部会议 “老师!”程千帆露出迫不及待的兴奋之色,“帝国挥师北上,痛击苏俄,拓土千里万里,彼辈欧洲列强再三被帝国踩在脚下,一想到此盛景,学生便浑身战栗,激动不已。” “苏俄虽然国内动荡,但是,苏俄体量巨大,帝国想要一击败之,并非易事。”今村兵太郎却似乎并不如自己的学生那般乐观,表情略凝重说道。 一向敬重老师,乖顺不已的宫崎健太郎难得的同老师的态度相左。 他反驳说道,“老师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程千帆眼中发光,神情激荡,侃侃说道,“帝国一败清国、二败沙俄,两个庞然大物都被帝国打得屁滚尿流,如今的苏俄在帝国面前,也将是不堪一击。” 他激动的挥舞着右臂,“没有人能够阻挡帝国的脚步!” 看着宫崎健太郎激昂之态,看着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狂热表情,今村兵太郎心中既有欣慰之色,同时竟也有一丝莫名的担心。 作为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今村兵太郎已然贵为高级外交官,其视野不凡,对于日本国内的情况,军方的情况,乃至是内阁的一些机密情况都是较为了解的。 在日军内部,素来有“海军派”和“陆军派”,且两大派别水火不容,矛盾非常深刻。 陆军主张挥师北上与德国人合兵一处、东西夹击,给苏俄吃个“夹心饼干”。 而海军的想法则是南下入侵马来西亚,新加坡,澳洲,趁势拿下印度、控制印度洋,进而实现出兵中东地区与德、意军队会师,三分寰宇。 不,确切的说是和德国人平分天下,意大利人战斗力,日本起初还是看的上的,不过,意大利人数年前在埃塞俄比亚的表现,实在是令军部大跌眼镜。 北上? 还是南下? 海陆两军争论得面红耳赤,添皇对此也是有些犹豫。 在这种情况下,军部决定在北方对苏俄作出试探性进攻,若是苏俄不堪一击,则将为北上之策略添加厚重的砝码。 外务省方面对于北上还是南下,本身并无特别的倾向性。 此外,外务省内部有一种声音,那就是主张不扩大战事。 当然,外务省内部也有强烈支持扩大战事的声音。 便以对华战事来说,‘宛平事变’后,外相广田一面主张不扩大,一面又公然支持派兵,这种矛盾的行为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外务省内部的混乱。 今村兵太郎是激进的扩大战事派,只是,这位以吉田松阴的信徒自居的参赞先生虽然激进,却也并非全无理智。 这段时间他重点研究了苏俄的情况,特别是苏俄的经济数据后,对于军部的北上战略是有一定的担忧的。 无他,红色北极熊的重工业是非常强大的。 蝗军军事实力确实是强于苏俄,但是,帝国必须期求速胜,一旦不能于战争尹始阶段击溃苏俄,则极可能陷入一场苦战。 当然,此中担忧则不好同学生细说了。 “年轻真好!”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非但没有因为学生的反驳而生气,反而微笑的点点头。 “老师。”程千帆从激荡的情绪中回过神来,露出惶恐之色,“是学生无礼了。” “无妨!”今村兵太郎面露感慨之色,“这就是年轻人的朝气啊!看到健太郎,我便彷若看到了帝国的希望和辉煌未来。” 程千帆低头,毕恭毕敬的样子。 他本考虑再深入旁听侧击一翻,最好能够打探到日军对苏俄的较为确切的进攻时间,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自己便即刻否决了。 过犹不及! 他从皮特那里得到了日军即将对苏俄动手的情报,随后便立刻来找今村兵太郎印证,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一,此举等于是无意间向今村兵太郎显露了法国人保密意识不够强,主要是提前设局洗脱自己的嫌疑,他不认为自己从皮特这里获知该情报这件事能够做到风雨不漏,今天这一番操作,若是将来消息泄露,法国人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其二,便是印证,相比较皮特这名法租界中级军官所言,今村兵太郎这位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的话显为‘铁证’。 现在,能够从今村兵太郎这样的高级外交官口中证实日军已经决定对苏俄发动军事战争,这本身便已堪为极为重要的军事情报了,作为潜伏者,切记不可得陇望蜀。 …… “三个小时后来接我。”程千帆下车,吩咐李浩。 “帆哥。”浩子面露犹豫之色。 “有事?”程千帆停下脚步,扭头问。 “没事了。”浩子挤出笑容,摇摇头。 “嘴巴严实点。”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说道。 “晓得嘞。”浩子点点头,待帆哥进了那一幢院落,他闷闷的叹口气。 帆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花心了。 嫂子白若兰待他如同同胞弟弟,李浩的心中自然是倾向嫂子的,难免有些为嫂子抱不平。 不过,要说向嫂子告密,他自然也做不到,他绝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帆哥的事情的,哪怕只是这种琐事。 只是—— 想到此间房舍的女主人的身份,李浩不禁又是摇头。 帆哥真真是…… …… 程千帆进了院子,来到门口,用三长三短的暗号敲了门。 门开了,露出张萍那张妩媚幽怨的俏脸,女人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犹如受惊的兔子。 “怎么了?家里佣人呢?做贼似的?”程千帆捏着张萍的下巴,调笑说道。 “可不是做贼吗?我让女佣都回家了。”张萍恨恨的看了‘小程总’一眼,将其拉进了门内,房门随之被关上了,也隔绝了一切声音。 进了门,便看到大厅里的窗户已经拉上了窗帘。 ‘钢琴’(老黄)同志、‘飞鱼’(路大章)同志、‘算盘’(赵枢理)同志,三人正在沙发上坐着低声说话,看到‘火苗’同志和‘口琴’同志‘勾勾搭搭’的进来,都是忍着笑。 尤其是赵枢理,他的表情更是古怪至极,哭笑不得的样子。 程千帆点点头说:“让大家久等了。” …… 这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第三次秘密会议。 “绝密情报。”程千帆落座之后,开门见山说道,“日本方面已经决定在北线发起战争。” 众人脸色一变。 “苏俄?”张萍问道。 “是的,日本方面秘密接触了英法,英法出于‘祸水东引’的目的,默许日本人对苏俄展开军事行动。” “‘祸水东引’?”路大章沉声说道,他思索片刻,眼中一亮,“德国!” 程千帆点点头,心中赞叹不已,不愧是特科情报科的‘飞鱼’同志。 “英法对德一直采取绥靖政策,实则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他们期待日本对苏俄动手后,德国人会受此影响,放弃图谋西欧,转而一头栽进侵略苏俄的战争中去。”程千帆说道。 “驱虎吞狼,也不怕这头虎转头咬了他们一口。”赵枢理冷哼一声。 “‘口琴’同志。”程千帆看向张萍,他的表情是无比严肃的,“拟电!” 随着程千帆在法租界的权势和影响力越来越大,‘小程总’受到的关注度越来越大。 ‘火苗’同志现在备有四台电台,两台放在程府,其中一台是在法租界有备桉的商业电台,属于合法的。 另外两个电台,一个电台交给了张萍,除非是十万火急的电报需要程千帆冒险亲自发报,一般情况下都是张萍这个电报员来负责同总部的电报往来。 不过,密码本有两套,一套是张萍和程千帆共同掌握的,一套是只有程千帆才掌握的最高级别的密码本,这是他个人独立同‘翔舞’同志以及‘农夫’同志直接联络用的。 “可靠情报,日军已决定开辟第二战线,不日将于北线对苏动兵,英法作‘祸水东引’之谋算而默许之。” 张萍又口述了一遍电文,确认无误后,径直去‘电报间’发报去了。 …… 几人还在消化日本人竟然在侵略中国的同时,还妄图开辟第二战场,在北线对苏俄动兵的震惊消息。 “小鬼子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路大章摇摇头。 苏俄是红色大哥,其国土面积、经济、军事实力无比庞大,他们无法想象日本人竟然敢再度主动招惹苏俄。 所谓‘再度’,是因为日军在去年曾经同苏俄之间爆发过张鼓峰战役。 张鼓峰战役是苏日双方,围绕中国领土而爆发的一场中小型战役。 历时十三天的战役,最终日军战败,日军主动议和,等同于承认苏军占领张鼓峰的合法性。 在日军撤退之后,苏军重整旗鼓重新占领中国领土张鼓峰。 是的,日苏交战,而中国却是去年的这场战役的最大受害者。 “日本人这是觉得自己又行了,打算要找苏俄一雪前耻。”老黄冷笑一声说道。 “日本人当年赢了沙俄一次,所以他们认为能够再击败苏俄?”路大章喝了口茶水,皱眉说道。 “这是在赌。”程千帆思忖说道,“以我对日本人的了解,他们,尤其是日本军方,他们是有着极强的赌性的。” “我认同‘火苗’同志的看法,我在姐姐姐夫身边,在宝岛组织抗日义勇军的时候,姐夫曾经这么点评过日本人。”赵枢理沉声说道。 程千帆等三人看着赵枢理,都想要听听封相奇同志生前是如何看待日本人。 封相奇烈士在宝岛领导抗日运动,深入调查研究过日本菌国主义,是有发言权的。 “日人之军事扩张,从始便充斥赌徒思想。” “作为清国的藩属国,日方不畏前清国威,赌国运,倾全国之力发动战争。” “甲午悲歌,小小岛国竟战胜东亚霸主,日本人赌赢了!” “华夏痛失宝岛、朝鲜。” “继而,日俄战争,是为日本又一次赌博,小小日本战胜了沙俄。” “此次豪赌,奠定日人亚洲霸主地位。” “经甲午(战争)、日俄(战争)和世界大战,日本屡屡以国运相赌,皆为赢家。” “台澎诸岛、朝鲜半岛,南库页岛和原德属殖民尽皆落入日本之手。” “九一八,实乃日本再赌国运,张汉生不抵抗,关东军轻易占领东四省。” 赵枢理语气悲怆,看着众人,“日本人四次赌国运,四次都赢了。” 程千帆默然,他心说,应该是五次,日本人第五次赌国运,便是两年前的卢沟桥事变,只不过,当时封相奇同志早已牺牲多年,故而没有看到这令人悲痛愤慨的一幕。 不过,饶是如此,他心中对于封相奇同志的敬佩之情丝毫不减! 同时心中又是那般悲痛。 多么优秀的同志啊,就这么牺牲在了日寇的屠刀之下! “正如封相奇同志一针见血所指,日本人的赌性在他们的菌国主义道路上展露的淋漓尽致。”程千帆沉声说道,“他们已经习惯于享受赌国运带来的红利,或者说,他们甚至于自大的认为‘天命在我’。” “是了,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狂妄自大又狂热的心态,竟而日本人做出北上的决定。”路大章点点头,说道。 几人一阵沉默。 日本人进攻苏俄,是不是狂妄自大且不说。 日本侵略者占领了华夏偌大国土,数以亿万的同胞沦为亡国奴,此等耻辱和痛苦,非言语能表。 国难当头,革命者,唯向死而生! …… “老赵,说说你那边的情况。”程千帆看了赵枢理一眼,问道。 赵枢理‘遵照’三本次郎的吩咐,假意接受了邱杏的拉拢,被邱杏背后的特务机关所接纳。 此日特机关代号‘田’,是为‘田机关’。 ‘接纳’这个词是赵枢理自己形容的,他的感觉是虽然自己加入了田机关,但是,日本人对他依然是有所防备的,暂时无法接触到较深层次的东西,故而自己现在只能算是被该特务机关接纳,还谈不上被完全认可。 “‘田机关’的负责人应是极警惕的性格。”赵枢理思忖说道,“我虽然加入了‘田’机关,但是,和这个机关之间的联系仅限于邱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5章 总部回电 “有向你下达具体的任务和行动吗?”路大章在一旁问道。 “没有。”赵枢理皱眉,“这也正是最奇怪之处,费尽心思招揽了我,却没有任何后续动作,之前只是要我注意辖区内有无异常。” “所图甚大。”老黄说道。 几人都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田’机关的这种做事风格是他们最不愿意碰到的对手,对方非常谨慎,这种日特机关,不动则已,一旦张嘴必然露出毒蛇獠牙。 “老黄,在想什么?”程千帆看向老黄。 “‘田’机关。”老黄说道,他看着程千帆,“我在想,这个特务机关为什么叫‘田’机关?” “是啊,这个代号稍显奇怪。”路大章也点头说道。 几人皆是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对于‘田’机关这个代号,几人此前从‘算盘’同志的口中初闻此名的时候,便有过猜测和讨论。 日本特务机关习惯性的以当年首任或者是现任长官的姓氏冠名: 譬如说‘井上’公馆,‘岩井’公馆等等。 只是,‘田’字乃正宗汉字、汉姓,并非日本姓氏。 亦或是这个‘田’字有什么特殊的涵义? 几人此前讨论良久却不得其意。 “一个特务机关的代号不可能是毫无缘由的。”赵枢理说道。 “老赵说的没错,不过,这个问题以后再考究。”程千帆皱眉,“主要是现阶段我们对于‘田’机关了解不多。” 众人点点头,正如‘火苗’同志所说,大家对于这个神秘的‘田’机关的了解太少了,事实上,若非‘田’机关安排邱杏拉拢了赵枢理,大家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日特机关的存在。 赵枢理拎起暖水瓶,给众人倒水。 “有劳。”程千帆说着,看向赵枢理,他微笑问道,“看来赵探长还是有一些新发现的。” 赵枢理倒水的时候,眼角有一抹笑意。 “‘小程总’果然观察入微,什么都骗不过你的眼睛。”赵枢理惊讶的看了‘火苗’同志一眼,旋即笑着开玩笑说道。 “请说。”程千帆正色说道。 “有一个新情况。”赵枢理没有卖关子,他表情严肃,沉声说道,“邱杏找到我,请我帮忙查勘最近两月内新近来到上海的可疑人员。” “按照这个要求来查勘的话范围太大了。”程千帆诧异,“还有无其他的具体指向?” “没有。”赵枢理摇摇头。 “有古怪。”老黄喝了口茶水,皱眉说道,“这说明‘田’机关那边也并未掌握到他们要找的这个人的进一步的情况,这种找寻方法几乎等同于是大海捞针。” “是啊,大海捞针。”程千帆喝了口茶水,他看向赵枢理,“丘杏是如何与你说的?是暗中查勘?还是可以尽可能的调动手下人?” “秘密查找。”赵枢理说道,“邱杏再三交代,一切以保密为第一要务。” 说着,他明白程千帆为何问这个细节了,他神情微动,陷入思考中。 “大海捞针,同时格外注重保密,这说明办法不多,同时……”路大章说道。 “同时也说明日本人非常重视他们要查找的这个人!”老黄接话说道。 程千帆放下茶杯,面带笑容看着三人,他的心中是雀跃的,颇有一种‘兵强马壮’的感觉。 无论是程千帆还是路大章还是赵枢理亦或是老黄,四人都堪称红党在上海之秘密战线最优秀的特工,四人你一言我一语,便有了‘重大发现’。 “老赵。”程千帆表情郑重看着赵枢理,“想办法搞清楚日本人的意图,最好能够打探到他们要找的这个人的身份。” “交给我了。”赵枢理点点头。 “注意安全。”程千帆叮嘱说道,从邱杏同赵枢理的接触来看,‘田’机关的行事风格非常谨慎,同这一伙日特打交道且要当心。 “放心吧。”赵枢理微笑说道。 …… 程敏拉了一把椅子在走廊里坐着打毛衣,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看到丈夫过来,夫妻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切正常。 熊嘉华步履匆匆的来到门口,轻轻敲开了房门。 “‘口琴’同志来电。”熊嘉华进门,转身关好房门,轻声汇报说道。 ‘翔舞’同志接过电文,入目看,表情随之严肃。 “回电,告诉特别党支部的同志们,情报很重要,感谢他们的辛苦工作,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翔舞’同志操着浓重的淮安口音说道。 “是!” “安婉同志汇报的那件事,进一步落实没有?”‘翔舞’同志问道。 “南洋方面的同志正在进一步核实,不过,此前潘明同志有提到过,南洋方面的车老先生关切询问了新四军的情况,感慨于新四军将士的艰苦。”熊嘉华说道,“所以,这笔款项的来源……” “为什么没有及时汇报?”‘翔舞’同志按了按太阳穴,他已经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了。 “潘明同志牺牲了,中断了联系。”熊嘉华默然说道。 ‘翔舞’同志沉默了。 他的眼眸瞬间被哀伤和悲痛笼罩。 “我们,牺牲了太多太多的同志了。”‘翔舞’同志悲痛说道。 “告知南洋方面的同志,尽快落实情报。”‘翔舞’同志沉声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叮嘱同志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是!” ‘翔舞’同志继续说道,“将此事电告‘火苗’同志,请他尽力查实,见机行事,务必保护好这笔款项,每一分钱都要用在抗日工作中去,我们红党人不能辜负海外侨胞的拳拳爱国之心啊。” “是!” …… 张萍严肃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激动之色回到厅内。 “书记。”她将电文递给了程千帆。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程千帆同志接过电文,垂目看,也是面露喜色,他扬了扬手中的电文,“同志们,‘翔舞’同志回电——” 在众人激动、期待的目光中,程千帆说道,“‘特别党支部的同志们,情报很重要,感谢他们的辛苦工作,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大家的心中被高兴、兴奋和温暖的情绪包围着。 对于在敌人内部潜伏的地下工作者来说,来自老家的认可和关心,便是他们最高兴的事情,更何况,这是大家非常尊敬的‘翔舞’同志。 程千帆压了压手,示意同志们安静。 他看了一眼后面的电文,不禁发出感慨,“到底是总部啊!” 程千帆将手中的电文递给老黄,“一个新的情况,大家讨论下。” …… “首先我们要确定这笔募捐款是否确实掌握在余姚商会手里。”赵枢理分析说道,“确切的说是,重点调查谭平功那边的情况。” “余姚商会那边确实是有情况。”程千帆说道。 赵枢理惊讶看向程千帆。 总部刚刚来电告知的重要情报,你这边就有进一步的情况反馈? 老黄以及路大章也适时的表现出好奇和惊讶的样子。 张萍则是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程千帆。 “军统内部有巡捕房的人。”程千帆说道,“根据传出来的情报显示,军统方面突然对余姚商会很感兴趣。” 他看了一眼赵枢理,沉声说道,“此前并不知道军统方面意欲何为,我一度猜测军统是否是在怀疑余姚商会内部有汉奸,意欲铲除,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冲着这笔钱去的。” …… 小欧啃着烧饼走在路上,他低头压了压鸭舌帽,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跟踪自己的人在身后远远地缀着。 是侦缉大队的人? 还是日本人的特高课? 亦或是其他特务机关? 小欧无法确定。 他忽然加快脚步,拐进了一个巷子。 然后突然加速奔跑,直接翻过了巷子墙头,落地后,又迅速翻过一个墙头进了另外一个巷子,作出发足狂奔的声音。 这边,跟踪的人跑进了巷子里,巷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手电筒照了照,看到了墙头上的攀爬痕迹,跟踪之人也赶紧翻墙头去追赶。 巷子里依然是空无一人。 然后查看了墙壁,果然又有攀爬痕迹。 此人想到之前听到的奔跑声音,赶紧又再度攀爬墙头去追赶。 等到此人的脚步声远去,小欧从墙头上又翻回来,轻轻落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甩掉跟踪者之后,小欧七绕八绕去了一家羊汤店,喝了一碗羊汤,会账的时候,他同东家说了句话,东家脸色微变。 随后,小欧跟着东家来到了后院的一个房间。 小欧直接从身上摸出了两条小黄鱼递给了东家,“佟掌柜,一张去香港的船票,越快越好,这是定金。” 佟掌柜拿起一根小黄鱼,掂了掂,“欧长官,现在船票可不好弄。” 小欧冷冷的看了佟掌柜一眼,“多少?” “十根大黄鱼!”佟掌柜皮笑肉不笑,拿走了小欧掌心里另外那根小黄鱼,两根小黄鱼比划了个十字架,说道。 小欧眼眸中凶狠之色一闪而过,然后面色迅速缓和,似在犹豫和挣扎,最终是一咬牙,“六根大黄鱼!我只有那么多了!” 佟掌柜盯着小欧看,终于还是点头,“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6章 忆定盘路95弄 “有劳。”小欧抱拳道谢,随后转身离去。 佟掌柜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小欧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言。 小欧似乎能够感觉到身后那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停留,一直前行,很快背影便消失不见了。 忆定盘路95弄10号。 李萃群站在窗口,拨拉了一下百叶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弄堂,表情有些阴郁,“这个地方不安全,要尽快换地方。” 随着手下特工力量的扩张,大西路六十七号已经不够容身,李萃群便托夫人叶小青出面,租下了忆定盘路95弄10号来作为特工活动的另一个场所。 不过,对于自身安全格外重视的李萃群经过实地考察后,并不满意这个场所。 此处位于忆定盘路95弄弄堂的底部,弄堂狭窄,汽车无法调头,对于特务活动非常不利。 此外,因为是弄堂底部,腾挪转移的空间几乎没有,一旦被敌人围攻,极易造成被‘关门打狗’的形势。 “属下已经安排弟兄们加强警戒了。”张鲁朗声说道。 李萃群点点头,张鲁是他最信任的手下和头号保镖。 …… “查到什么眉目没有?”李萃群回到办公桌前坐下,随口问道。 汪康年‘失踪’了,此事引起了李萃群的极大兴趣。 是的,李萃群一直有安排人暗中盯着汪康年,这并非他怀疑汪康年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斗争需要’。 李萃群和丁目屯仔细研究了所部特工机关的发展和规划,两人一致认为,阻碍他们发展的头号障碍就是汪康年以及汪康年手中的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 汪康年的侦缉大队以搜捕、查勘、缉拿、镇压抗日分子为第一要务,这些工作同丁、李二人手中的特务机关是高度重合的。 他们手中的特工力量要发展壮大,除了大肆抓捕抗日分子以获得日方进一步认可之外,还有一个当务之急便是扫除侦缉大队这个障碍,或者说,最好是能够吞并了侦缉大队。 在这种情况下,汪康年便成为了丁目屯和李萃群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两人未尝没有考虑过招揽汪康年。 汪康年在投奔日本人之前只是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的一个组长,其人在国党内部的职务和地位颇为低微,且不说和丁目屯这个前军事调查统计局第三处处长比起来有天壤之别,便是和李萃群比起来,也是差了很多的小字辈。 不过,现实的情况是,侦缉大队的规模和权柄是在李萃群特务机关之上的,侦缉大队的骨干都是汪康年此前在党务调查处的手下或者是同僚。 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都是深知权力的妙处,汪康年这等人既然手握权柄,又岂肯再屈居人下? 既如此,那么只有想办法除掉汪康年了。 只要解决了汪康年,以党务调查处原上海区的成员为骨干、原上海市警察局的部分警员为枝叶的侦缉大队,其本身就是丁、李特务机关最好的补充力量。 故而,汪康年突然‘失踪’了,这件事立刻引起了李萃群的浓厚兴趣,立刻派人调查。 现在查到的消息是,汪康年被上海特高课那边叫去汇报工作,然后便一去不回。 尽管日本人那边放出声音,说是安排汪队长去执行一件紧急任务,但是,汪康年离去的非常突然,甚至没有向手下交代一二,这难免会引起侦缉大队内部的一些议论和猜疑。 由此,也便引起了李萃群这边的注意。 “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张鲁摇摇头,“属下派人去打探了,五姑娘巷那边没有找到人。” 李萃群皱眉。 张鲁派人去五姑娘巷是找寻曹宇的。 早已经暗中投靠的曹宇,等同于李萃群安在侦缉大队的钉子。 曹宇也失踪不见了,这立刻坚定了李萃群的判断: 汪康年必然是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是出什么问题了,但是,必然是出事了。 是受到某件桉子的牵扯? 还是真的被日本人派去执行某秘密任务了? 只是,他左思右想,却不得要领。 汪康年此人投靠日本人之后,捕拿抗日分子非常积极,据说此人尤恨红党。 故而,他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想到会是日本人认为汪康年是红党潜伏特工,已经将其人抓捕审讯了。 …… “报告。”敲门声响起。 “进来。”张鲁先是看向李萃群,李萃群微微点头,张鲁这才开口喊道。 “队长,查到了。”一名个子不高的特工进来,对张鲁说道。 “查到什么了?”李萃群立刻问道。 “报告先生。”小个子赶紧汇报,“日本人那边正在搜捕侦缉大队的欧迎春。” “确定是‘搜捕’?而不是寻找?”李萃群立刻抓住了关键字。 “是‘搜捕’。” 李萃群和张鲁对视了一眼。 张鲁点点头,“先生,这是胡浪,我跟您提过。” 这话的意思是这名手下做事谨慎,靠谱,不会胡乱说话。 了解手下的秉性非常关键,有的人喜好无论什么事情都会添油加醋,有的则会下意识的放大某件事,有的则做事情不够细致,以至于捕风捉影,亦或是词不达意。 又询问了几句,胡浪没有更进一步的情报,李萃群摆摆手,示意手下离开。 “对于这个欧迎春,你了解多少?”李萃群问张鲁。 张鲁摇摇头,他的主要职责是保护李萃群的安全,对于情报工作参与不多。 李萃群揉了揉眉心,虽然队伍不断壮大,手下人也不少了,但是,多是砍砍杀杀之辈,还是缺乏有能力的专业人才。 “查清楚这个欧迎春的情况。”李萃群沉声吩咐。 “是!” “还有。”李萃群沉吟片刻,说道,“重点盘查码头、卡点,欧迎春被日本人抓捕,如果他足够聪明的话,一定会想办法早点逃离上海。” “明白了。”张鲁点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神色微动。 “怎么了?”李萃群看了一眼手下。 “如果是找人的话,有两个人比我们更加有手段。”张鲁想了想说道。 李萃群明白,张鲁说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青帮的季老爷子,他同这位还是有些渊源的,若是请此人帮忙,对方大概率不会拒绝。 李萃群点了点头,他对于青帮的势力一直颇为眼馋,想着如何勾连,最好是能够将这支‘庞然大物’掌控在手中,这次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至于说张鲁口中的另外一人—— “你是说程千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7章 李萃群相邀 这是一个艳阳天。 阳光透过洁白的云层,披洒大地。 程千帆一身高级警官制服,鼻梁上架着墨镜,双手插在裤兜里,笔挺的身形愈发挺拔。 老黄在他的身旁,牵着那条德国黑背大狼狗,两个人一边遛狗一边聊着天。 对于小程总安排老黄帮他养狗,有些人一开始是惊讶的,老黄爱狗的名头可谓是声名在外,让老黄帮着养狗,这不等于是让耗子看守粮仓么? 不过,也有‘聪明人’一语点破其中关节,且不说老黄不敢得罪‘小程总’,安排最喜欢偷食狗肉的老黄养着这条大狼狗,老黄便是再嘴馋,也只能强忍着。 “李萃群做东,约我明天见面。”程千帆低声说道。 “李萃群和丁目屯的那个特务组织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老黄牵着狗绳,目光似略不善的盯着狗屁股,问道。 “发展较为迅速。”程千帆微笑着,丢给老黄一支烟,老黄赶紧接住,掖在了耳后。 “丁李的这个特务组织,目前来看,更像是一个帮派势力,李萃群同青帮的季云清有些交情。”程千帆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夹着香烟继续说道。 “李萃群应该是准备收买流氓打手,扩充汉奸特务势力。”他从老黄的手中接过了狗绳,“这一点格外引起同志们的注意,这些流氓打手是市面上的坐地户,有了他们的加入,敌人的耳目将会非常灵醒。” “这确实是一个麻烦。”老黄点点头,他从耳后拿了烟卷,放在鼻头嗅了嗅,然后才一脸不舍得中带着三分惬意的表情点燃了烟卷,他深知那些帮派力量可能给组织上带来的麻烦。 “李萃群找你做什么?”他问。 “不清楚。”程千帆摇摇头,“鉴于丁李特务机关可能带来的威胁,我认为有必要进一步增强我同李萃群之间的‘友谊’。” “一切小心。”老黄默然片刻,说道。 ‘火苗’同志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领导者,在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基础上,‘火苗’同志有权作出相关决定。 “我会注意的。”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问道,“怎么了?” “我有一种直觉,丁目屯、李萃群的这个特务组织,极可能是我们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老黄沉声说道。 他弹了弹烟灰,喊了黑背大狼狗的名字,狗子立刻凑上来亲昵的舔了舔老黄的手臂。 “我也有不太好的感觉。”墨镜后面,程千帆的眼眸中是凝重之情,“丁目屯、李萃群都是我党叛徒,同时也是国党叛徒,两人对于我党、军统、中统方面都是非常熟悉和了解的,此外,丁目屯在国党内部还是颇有影响力的,这样的人一旦获得日本人的大力支持,他们所能够造成的危害性太大了。” 两人低声交流,谈论越多,愈发对于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务组织忌惮不已。 特别是一旦这样的特务组织同青帮这支扎根于上海的帮派组织形成合流,其危害性将会是空前的。 “要及时提醒组织上小心丁李特务组织。”程千帆说道。 “最好是能够想办法安排人打入其内部。”老黄说道。 程千帆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带着谈笑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凝重的,“确有必要,不过,这种事要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对于潜伏者来说,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和漏洞,都意味着任务的终结,生命的消逝,意味着——牺牲! 说着,他故意摇头苦笑,指着老黄,“你啊你。” …… 茂名路附近的一个弄堂里。 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的情况,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敲响了一户民居的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了不耐烦问话的声音。 “蒲四哥,是我啊。”男子赶紧说道。 “严老七?你小子还活着呢。”里面问道,“怎么有空来我这?” “四哥错了,错了,我是阴老五。” “是你小子啊,等下。” 门开了,‘阴老五’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闪身而入。 他上了楼梯,然后径直去了靠近左侧的房间。 “出了什么事情了?”罗延年同‘阴老五’握手,急忙问道,同时将搪瓷缸子递过去。 “汪康年被日本人抓起来了。”‘阴老五’接过搪瓷缸子,喝了两口水,立刻说道。 “汪康年被抓了?”罗延年露出震惊之色,“日本人为什么要抓汪康年?” 也难怪他震惊,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就是屠杀红色战士的刽子手,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残害抗日分子,这种铁杆汉奸可以说是千刀万剐不为过,现在此人竟然被日本人抓起来了? “日本人怀疑汪康年是我党特科红党的‘陈州’同志。”‘阴老五’喝了口水,说道。 说完,他的目光盯着罗延年。 “汪康年是‘陈州’同志?不可能!”罗延年脸色一变,然后他直接摇头,沉声说道,“这个昔日的反动派、现在的汉奸!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同志,他怎么……” 看到‘阴老五’表情凝重,他的脸色也变得沉寂和肃然。 罗延年意识到自己不能武断的下定义,有些看似不可能的,往往最后的答桉是出乎意料的。 …… “这件事我会向组织上进行汇报的。”罗延年说道。 “日本人正在追查汪康年的手下欧迎春。”‘阴老五’说道,“他们怀疑欧迎春是中统方面派来同汪康年进行接洽的。” “不是说怀疑汪康年是‘陈州’吗?”罗延年皱眉,问道。 “在日本人看来,汪康年是披着中统的皮的红党。”‘阴老五’说道。 罗延年陷入沉思,“对于这个欧迎春,你的看法是?” “我对小欧不太熟悉。”‘阴老五’摇摇头说道,“欧迎春就是‘小欧’,他是最近才从西安来投奔汪康年的,是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时候的老部下。” 他看着罗延年,“李萃群的人应该在找我,我还在犹豫是否要现身,将侦缉大队的情况暗中告知他们。” “等一等。”罗延年思忖片刻,说道,“届时就说你被日本人严密监视,一直脱不开身。” 他看着‘阴老五’,表情郑重说道,“丁、李特务组织目前是草创阶段,这正是你打入进去,获得他们信任和赏识的好机会。” “李萃群此前表达过对我的欣赏之意,我也已经同意秘密加入他们了。”‘阴老五’说道,“不过,为了表现出谨慎的态度,我没有表现出向他们太过热情靠近的架势。” “现在是好机会。”罗延年沉声说道,“侦缉大队内部出问题了,汪康年被日本人抓捕,你对于侦缉大队的前途表现的很担心,这种情况下加快向丁、李特务机关的靠拢步伐,这是合理的。” “是这个道理。”‘阴老五’说道。 “我再强调一遍组织纪律。”罗延年说道,“在里面不要发展党员,不要试图宣传和壮大组织,记住了——” 他表情严肃看着‘阴老五’,“你的主要任务是获取情报,获取对地下党和抗日运动有直接破坏行为的情报。” ‘阴老五’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罗延年立刻问道。 “中央巡捕房的程千帆已经暗中彻底投靠日本人了。”‘阴老五’愤声说道。 “程千帆投靠日本人,这是我们早就有所预料的。”罗延年说道。 “这个人厚颜无耻,他刻意攀附交好特高课的荒木播磨,甚至还给自己起了个日本名字宫崎一夫,说要请求加入日本国籍。”‘阴老五’越说越生气。 “程千帆的这番姿态,颇受日本人的欣赏,一些日本人甚至已经将‘宫崎一夫’视为半个自己人了。” “厚颜无耻!数典忘祖!可耻至极!”罗延年被那位声名狼藉的‘小程总’的可耻行为气到了,不禁骂道。 他看着‘阴老五’,“程千帆骨子里是反对革命,仇视红色的,曾经害死过我们的同志,更是抓捕过我们的不少同志,而其中一些同志被程千帆抓捕后便销声匿迹了,组织上怀疑那些同志都被程千帆秘密杀害了。” “这个人颇受日本人的认可和重视。”‘阴老五’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却是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否则的话,倒是可以通过日本人的手想办法除掉程千帆。” …… 老黄便露出稍不好意思的表情。 程千帆将狗绳递给了老黄,又摸出钱包,将一沓钱递给了老黄,“少喝点酒,整天醉猫一样走哪都抱着酒瓶,小心死在酒缸里。” “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两口吃得,两口喝的嘛。”老黄把钞票收起放进了口袋,又按了按,确认无误后,这才笑着说道。 “‘口琴’汇报说,那位太太这两天都没有去店里。”老黄低声说道。 “告诉‘口琴’,急不来。”程千帆停下脚步,逗弄着黑背大狼狗,说道。 那天党支部会议上,就如何渗透余姚商会,打探那笔来自南洋的新四军抗日捐款的消息,几人制定了初步的行动计划。 其中的重中之重便是张萍想办法和谭平功的夫人成为朋友! 这也是程千帆根据上海特情组收到的那份来自重庆军统总部的秘密电令作出的判断和决定。 军统令‘肖勉’想办法安排人接近谭太太。 军统是‘首先’发现这笔抗日捐款的,他们的一举一动必然是大有深意的,在暂时还没有更加透彻和深入的情况下,‘依葫芦画瓢’安排张萍接近谭太太,自然是最佳方案。 张萍的成衣铺子即便是在霞飞路也是小有名气的,其中张萍本人居功至伟。 张萍擅服装订做,且眼光独到,她裁剪做成的衣装,别有一番心裁,不少贵夫人小姐都是颇为喜欢。 张萍的一个老主顾此前说了一句,‘余姚商会的谭太太也很喜欢你家的衣服’,故而,张萍是有机会接触到谭太太的。 只是,毕竟这话只是他人口传,许是有不实和夸大的成分,即便是谭太太确实是也很喜欢张萍成衣铺的衣服,她什么时候登门,这也是无法预料的,需要运气。 戴着墨镜,牵着大狼狗的‘小程总’威风凛凛,他看了一眼老黄,“告诉张萍,要想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 老黄牵着狗离开了。 程千帆又在院子里的一颗梧桐树下抽了支烟,然后就直接回了副总巡长办公室。 随后,他拎了一个公文包去了金克木办公室。 他走到桌前,从公文包中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金克木。 这是久久商贸上个月的分红。 金克木接过了信封,捏了捏,面上露出笑容,拉开抽屉,直接将信封放进抽屉里。 然后又从抽屉里面取出几张空白、盖了章的临时通行证递给了程千帆。 这是法租界麦兰码头的通关通行证。 需要盖有工部局的大印才有效,只有总巡长手中才有,这是法租界工部局最近半个月才制定的规矩,据说目的是打击走私和偷渡。 至于说内中缘由,包括程千帆在内的不少人都心里门清: 工部局的某位董事的商行生意受到黑市生意的极大冲击,收入锐减,故而想到了这个打击走私和偷渡的办法。 程千帆欲接时,金克木又缩回,“别给我捅娄子。” 程千帆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金叔,你现在比金婶还啰唆。” 金克木便瞪了程千帆一眼,“小心我告诉你婶婶,你说她啰嗦。” “我说了吗?”程千帆一脸无辜状。 “你个门槛精。”金克木笑骂道,手指指了指程千帆,却是突然换了个话题,“那件刺杀桉查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程千帆便露出懊恼和不满的神色,“金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日本人说枪手涉嫌仇日活动,人都被日本人强行要去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8章 金总的贵客 “日本人没说继续调查刺杀桉?”金克木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多少要有一个交代啊。” “倒是说了会查的。”程千帆的眼眸露出晦暗不明的色彩,他摸出烟夹,朝着金克木示意,看到金克木摇摇头,他便自行点燃了一支烟卷,抽了一口香烟。 “查出什么了?”金克木随即追问。 程千帆鼻腔喷出两道澹澹的烟气,他看了金克木一眼,心中的担心更上一层。 “一个日本朋友告诉我,是张笑林幕后指使的。”程千帆说道。 说着,程千帆将烟卷在金克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摁灭,拿起自己的警帽戴上,“金叔,我那边还有事情,就不打扰您老处理公务了。” “去吧,去吧。”金克木笑呵呵的摆摆手。 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细细品,细细思量。 金克木此番突然关切询问‘刺杀桉’的情况。 关心之心许是有一点的。 不过,更多的应该是在打探消息。 打探‘大副’和‘翘嘴’的消息? 亦或是后来被‘大副’供出来,被日本人抓走的四人的情况? 是单纯的出于对于抗日分子的同情和关心? 还是说金克木已经暗中和重庆那边有接触了? 他愈是深思,念及这些天以来金克木身上的一些细节和表现,愈发觉得金克木可能已经和重庆方面有联系了。 是否已经答应为重庆效力暂未可知,但是,双方大概率是有了接触,并且是较为乐观的接触。 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 他身体后仰倚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扶着脑袋,陷入沉思。 中统? 还是军统? 略一思索,他排除了中统。 盖因为金克木刚才的言语,或有‘暗搓搓’‘挑拨’他同日本人的‘友好关系’的意味。 这是金克木在为其背后的势力试探、或是在考虑招揽他? 金克木是知道‘翘嘴’的审讯报告的,此桉实际上是涉及到中统的,这种情况下中统躲他还来不及呢,岂敢自动送上门来。 既如此,程千帆猜测和金克木接触的应该是军统。 进一步说,便是军统上海站。 郑卫龙?! 程千帆脑海中灵光一闪。 当年为了营救郑卫龙,程千帆故意诱导三本次郎制定了所谓的‘镰刀计划’,意即暗中向郑卫龙表达善意,以兹吸引郑卫龙的招揽。 后来,郑卫龙成功脱险、离开沪上,但是,军统上海站方面并无进一步招揽程千帆的动作。 三本次郎一开始还会向‘宫崎健太郎’询问‘镰刀计划’的进展,程千帆自然也是一幅不解的表情,同时露出稍许的高兴之色: 这是因为该计划是三本次郎制定的,实际上‘宫崎健太郎’因为怕死,是不情不愿的接受任务的,宫崎本人是不想打入军统内部的,太危险。 军统方面一直没有再主动接触程千帆,三本次郎失望之余,也只能无奈承认‘镰刀计划’失败。 事实上,这本身便是注定失败的计划,程千帆将此事汇报给了戴春风,并且表达了自己对于此方案的忧虑。 戴春风经过细细衡量,也认为安排宫崎健太郎再反向打入军统内部的可行性太低,此操作看似是神来一笔,实则危险太大,遗患无穷。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皱眉,眼中有疑惑和不解。 倘若果然如他所推测,金克木背后是军统上海站,那么,上海站的这番操作则令他看不懂了。 这是上海站自作主张,认为日本人强行要走‘刺杀桉’的两名凶徒,此间事会造成他和日本人之间产生裂痕,令他心寒? 故而,想要趁机招揽‘小程总’? 这边,金克木并不知道程千帆‘如此狡猾’,竟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窥破其意图。 晌午时分,中央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金总的雪铁龙轿车开出了中央巡捕房的院子。 程千帆站在窗口,手中拎着浇花的水壶,看了一眼出了院门右转的小轿车,眼神闪烁。 春风得意楼的一楼门口。 早已等候的苏哲赶紧上前帮金总开了车门。 “金头,贵客已经在包间等候了。”苏哲说道。 “贵客等急了没?”金克木问道。 “贵客一直待在雅间。”苏哲明白金克木要问什么,低声说道。 金克木点了点头,示意苏哲头前带路。 很快,上了二楼,金总的专属雅间。 苏哲敲了敲门,同里面的客人通了气,然后推开门,看着金克木进去后,他则留在外面老老实实的望风。 这位贵客是何方神圣? 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了滴咕。 …… 金克木的雪铁龙轿车返回薛华立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三刻了。 此时程千帆正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苏哲从副驾驶下车,绕了一圈过去给金克木开门。 金总下车,看起来气色不错,阔步朝着捕厅大楼走来,沿途遇到立正敬礼的巡捕,也是面带微笑点头回应。 程千帆若有所思。 也就在此时,大头吕敲门进来向程千帆报告说,金总在春风得意楼招待了一位贵宾。 程千帆轻轻抽了口香烟,他一边琢磨着大头吕说的消息,沉默不语。 好一会,他才问道,“知道金总招待的那位贵宾的来头吗?” “不清楚。”大头吕摇摇头,“很神秘,苏哲亲自安排招待的,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你在怀疑什么?”程千帆扭头,审视的目光看着大头吕。 “属下,属下听说……”大头吕一咬牙,“阿关现在投了红党。” 说着,大头吕竖起了四根手指。 程千帆脸色一变,他关了窗户,咬牙低声问道,“听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有人在句容遇到新四军了,说是一个军官长得像阿关。”大头吕说道。 大头吕说话间,暗暗打量程千帆的神情。 “有几分准确性?”程千帆旋即问道。 “因为是傍晚,天色渐晚,那人也看不太真切,只说有些像是巡捕房的关少爷。”大头吕说道。 程千帆沉默不言。 弹了弹烟灰,将烟蒂直接在烟灰缸里摁灭,他表情严肃的看着大头吕,“把小猴子叫来。” “是!”大头吕答应一声,转身离开去叫人了。 程千帆则表情严肃。 何关早已成为一名光荣的布尔什维克同志,并且目前正在新四军,这个情况他是知晓的。 为了避免敌人报复、杀害新四军家属,队伍上对于同志们、尤其是军官的真实身份是保密的。 却是没想到竟然有人会认出了何关,这主要是因为何关作为法租界巡捕,又是金克木的外甥,关少爷在中央巡捕房也大大小小是一个名人,认识他的人不少。 程千帆暗自思忖何关身份泄露,可能为何关家人以及金克木带来的影响和危险。 除非日本人抓住了何关,或者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何关加入了新四军,不然的话,日本人也拿金克木和何母等人没有办法,毕竟金克木贵为中央巡捕房总巡长,除非日本人向法国宣战,派兵占领了法租界,不然的话,他们暂时还无法威胁到一个总巡长和其家人的安全。 甚至于,日本人即使是有证据证明何关加入了新四军,他们也一时之间奈何不了金克木。 程千帆心中稍稍放心。 然后他的心又揪起来了,金克木秘密会见的这个贵客到底是不是何关? 倘若真的是何关的话,那么阿关就危险了。 大头吕带了侯平亮进来了。 “帆哥。”侯平亮说道。 “吕副巡长与你说了吧。”程千帆问道。 “是的,吕哥已经和我说了。”侯平亮说道。 “机灵点,你亲自盯着。”程千帆说道。 “要不要叫上几个弟兄……”大头吕在一旁问道。 “不。”程千帆摇摇头,“以下盯上,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他看着侯平亮,“如果被发现了,知道该怎么说吧?” “有情报显示姜骡子匪帮秘密潜入中央区,意图对长官不轨,为了保护长官安全……”侯平亮说道。 “姜骡子啊,上海滩大患,早晚必诛之。”程千帆摆摆手,示意侯平亮和大头吕退下。 他安排侯平亮单独监视金克木,无他,小猴子是他的心腹,确切的说小猴子是只忠于他一个人的心腹,若有发现,侯平亮只会先秘密告知、请示他。 程千帆又琢磨了片刻,他心中的判断是,金克木秘密会见的那个贵客,大概率应该不是何关。 众人不知道何关参加了新四军,但是,何关当年加入国军抗日不是秘密,这种情况下,何关是不好公开露面的,最起码春风得意楼的小伙计、老客必然是认得关少爷的。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何关秘密返回沪上,最安全的方式是秘密同金克木会面,哪怕是在何府同金克木秘密会晤,也比在春风得意楼会面要安全的多。 故而,此时冷静分析后,程千帆认为金克木相会的这个神神秘秘的贵宾,是何关的可能性不大,反而有可能是—— 军统上海站的某位? 有鉴于这个‘情报’是大头吕汇报的,无论是李浩还是豪仔都不适合碰这件事,这种情况下,他安排侯平亮来调查此事最合适。 …… 下班了。 ‘小程总’回到家,陪伴家人用了晚餐,又逗了逗芝麻,不成想把小家伙逗哭了,被生气的小宝赶了出来。 程千帆随后径直去了书房。 他打开了书房的保险柜。 保险柜有三层,一层铺的满满的都是钞票,有英镑,有美元,有日元,有法郎,还有法币。 一层是金光闪闪的黄鱼和金银玉器首饰。 还有一层放的是各种证件和通行证。 他将金克木给他的空白特别通行证同保险箱内的一摞特别通行证仔细对照比较了一番。 最后干脆拿出来,放在了台灯下,又仔仔细细的检查,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书桌前埋头忙活了好一会。 取了一真三假四张通行证,随手放进了公文包。 约莫半小时后,小程总的座驾缓缓驶离了程府。 …… 谭府。 内院里种有两棵桂花树,一左一右对称。 这两棵树很有些年头了,被谭平功视为谭府的吉祥树。 每年开花的时候都特别美丽,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味。 桂花还可以做桂花糕。 现今儿距离桂花开还早着呢,谭平功的幼子已经在念叨桂花糕了。 此时此刻,月光之下,谭平功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表情凝重,盯着一颗桂花树沉思,一阵风吹过,谭平功觉得有些冷,他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水,却是咦了一声,打了手电筒去看,看到桂花树竟生了虫子了。 这个发现令本就有些不安的谭平功更加心神不宁。 有脚步声传来。 谭平功抬头看,看到是妻子拿着一件外套走来。 “小心着凉。”谭太太将一件外套披在了丈夫身上。 “风吹身凉。”谭平功叹了口气,“我现在是心焦如焚,却又心如寒冰在背啊。” …… “老爷,此间凶险不必多说了。”谭太太面色忧愁说道,“我们必须早做决断啊。” “不行,这笔钱是南洋诸君为抗日所筹集的捐款,万不能……”谭平功脸色一变,说道。 “老爷想哪去了。”谭太太正色说道,“我虽是妇人,却也知道家国大义。”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我的意思是,这笔钱在咱们手中多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不若想办法联系重庆方面,国府才是……” 谭平功看了少妻一眼,沉默不言。 这笔钱是南洋方面的商旅为抗日筹集的捐款,确切的说,是专为新四军筹集的一笔捐款。 只是因为联络人的牺牲,他这边和红党方面断了联系。 谭平功本想暗中打听、争取和新四军方面取得联系,但是,他仔细一想,这太危险了,弄不好新四军没有联系上,日本人先杀上门了。 如此,谭平功只能被动等待。 但是,眼看着时日颇多,他愈发开始担心,总觉得这笔钱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谭府上上下下炸得灰飞烟灭。 这便是忧心忡忡的原因。 现在,妻子提出来,反正捐款都是为抗日所用,给红党是抗日,给重庆更是名正言顺的抗日所用嘛。 “老爷,相较而言,只要想办法,我们是能够联络上重庆方面的,这可比找新四军要容易和安全多了。”谭太太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89章 刺李 “桂枝。”谭平功看着妻子,长长叹了口气,“以我的人脉,想要秘密联系上重庆方面的人,确实不太难。” 他低头看着茶盏出神,“相信重庆方面会非常乐于接收这笔款项的。” 谭太太名桂枝,郑桂芝。 闻听丈夫之言,谭太太高兴的点点头,“老爷,事不宜迟,明天就……” “可以做,却不能啊。”谭平功说道,“我受潘老弟所托,要将这笔钱亲手交到新四军手中。” 谭平功本来犹疑的神情似乎也随着这番话变得坚定,“受人之托,此为个人义气,国难当头,我虽怕死却当不畏牺身,此乃家国大义。”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桂枝,我蹉跎半生,与铜臭为伍,也难言造福桑梓,若是再做这有愧友人之义、违背家国大义之事,恐日夜难寐,余生不得安稳。” 谭太太也是动容,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位埋头商事,甚至有些锱铢必较的丈夫,那事事圆滑的面孔,此时此刻竟然有了一股难以言表的气势。 “老爷,听您的。”谭太太说道。 “就恐会连累你和家里。”谭平功苦笑一声说道。 “夫妻本一体,国难当头,岂有独户苟存之理。”谭太太也是坚决果敢之人,在丈夫作出决定之后,这位绍兴府当年的大家闺秀也是莞尔一笑中,颇有几分巾帼之英气,“老爷是一家之主,听您的。”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谭平功握住妻子的手,连连说道。 他看着妻子,“我会想办法去联系那边,桂枝你带着念儿且暂回余姚老宅。” 谭平功知此事凶险,他虽心中惊惧然则义之所在,不可不为,却是担心家人。 目前上海这边除了妻子外,还有幼子,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安排她们娘俩带着家中下人暂回余姚老宅。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下旬,杭州沦陷,国军退至钱塘江南岸一线守卫。 此后至今,约一年半的时间里,敌我态势为: 钱塘江以北的杭嘉湖平原地区,由日军占领。 钱塘江以南的绍兴、宁波、金华、衢州、温州、余姚,丽水等广大地区,仍为国统区。 其间在钱塘江南岸有一些战斗发生,但国党军队基本能控制钱塘江以南、以东的广大地区。 宁绍地区紧邻钱塘江,战时前线。 余姚地区在宁绍后方,当更加安稳一些。 听到谭平功这般说,谭太太脸色变了,她担心的看着丈夫。 不过,谭太太终究不是感情用事的无知宅妇,当此国难当头、民生飘零之时,便是面临生离死别的场景,似乎也逐渐习以为常了。 “我就对外说要准备回祖宅春祭。”谭太太点点头,“这几天就吩咐家里去采买物品,以备归乡之用。” “甚好。”谭平功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比自己年轻十余岁的妻子,心中愈发满意,余姚乡民常说他谭平功豪掷千金娶桂枝是看上了其颜色,却哪里知道自己这位妻子秀外慧中,当得上巾帼须眉四字! “你之前不是说要去霞飞路的那家成衣铺子订做衣装么。”谭平功想了想说道,“这两天就去订做两套衣装。” “既然准备归乡,宜早不宜迟,这几天就回去了,现在去订做衣装,时间上也来不及。”谭太太摇摇头。 “订做夏装,交了定金,就说等从余姚老宅回来后取。”谭平功沉声说道。 “晓得嘞。”谭太太颦眉,她本便是聪明伶俐之人,即刻便明白丈夫的意思了。 此举意在迷惑外人。 ……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霞飞路的夜色中。 车帘是拉上的。 在一个巷子口,车子停下了,后排车门打开,程千帆快速下车,随手轻轻关上车门,很快便消失在巷子里。 李浩则立刻开车离开,以迷惑敌人可能的跟踪。 程千帆穿过巷子,右转,进入另外一个弄堂,然后再左转,进入一个巷子,复前行百余步,来到一处石库门民居,拿起门环轻轻敲了三下,然后等候十秒钟后,又敲了一下,不过这一次不是用门环,而是用掌心敲击。 门开了。 程千帆同王钧打了个照面,直接闪身而入。 王钧果断关门,上门闩。 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窗帘早已拉上,白炽灯也套了竹制的篓壳以遮光。 “我一会还有事情,只有八分钟的时间。”程千帆沉声说道,“我们长话短说。” 现在是‘火苗’同志同‘蒲公英’同志的秘密会晤,一会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要和几名重要手下会面。 “好。”王钧点点头,“东西带来了吗?” 程千帆打开公文包,他从里面摸出一张特别通行证,“这张是伪造的。” “可能用?”王钧没有因为‘伪造’的证明而嫌弃,事实上,伪造的才正合适,当然前提条件是能用。 “和真的一般无二。”程千帆微笑说,“就是拿到巡捕房证件科,也辨别不出真假。” “好。”王钧仔细的将特别通行证收好,同时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组织上有一批物资要通关,万事俱备,现在就等着这张特别通行证了。 至于说为何此次不走久久商贸的关系过关卡,原因很简单,这批物资组织内知道的人较多,一旦消息泄露,即便敌人不会顺藤摸瓜怀疑到程千帆的身上,但是久久商贸这条线可能以后无法再用了。 ‘火苗’同志同组织上有过商议,为了保密,只有重要人员进出沪以及非常急缺的物资可以使用久久商贸的商路。 而到了房靖桦那里,组织上考虑再三,要求更加严格: 久久商贸的商路,是上海红党最关键的一条交通线,非绝对必要,能不用就不用。 所以,现在上海红党自己秘密筹备了一个商行,以商行跑货的名义通关。 ‘火苗’同志要做的就是在确有需要的情况下,帮助商行搞到‘伪造’的通行证。 既然是伪造的,自然和‘小程总’扯不上任何关系。 …… “会不会查到你的头上?”王钧还是忍不住关切询问。 “特别通行证都是一个样式的,区别在于证号。”程千帆微微一笑,“我准备了好些伪造的通行证,有我手中的证号,也有别人手中的。” 把水搅浑,才是最安全的。 “关卡会不会核对证号?”王钧立刻问道。 若是拿出通行证,关卡一查竟然是已经使用过的证号,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会,谁敢查,便是挡人财路。”程千帆挤了挤眼,笑道,“很多人靠这个吃饭呢。” 王钧先是错愕,然后恍然,忍不住笑道,“查的越严,愈是上下其手。” “捞钱嘛,不寒碜。”程千帆打趣说道。 说着,他表情严肃下来,“何关同志是不是秘密返回上海了?” “为何这么问?”王钧不答反问。 程千帆便将金克木秘密会晤贵客,自己的手下怀疑那位贵客是何关这件事告知王钧。 “据我所知,队伍上没有人来上海。”王钧想了想,沉声说道,“不过,我需要向‘包租公’同志汇报、核实一下。” 程千帆点点头。 …… “汪康年被日本人秘密抓捕审讯了。”他的脸上露出快慰的笑意,说道。 “计划成功了?”王钧勐然起身,看向‘火苗’同志。 程千帆含笑点头。 作为他在上海红党的联络员,‘蒲公英’同志是知道计划的。 “太好了。”王钧非常高兴,“这个刽子手的双手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他也有今天!” “汪康年被抓,日本人对侦缉大队的信任度也达到了空前的低谷。”程千帆说道,“未来这段时间,侦缉大队内部可以用人人自危来形容。” “这是一个机会。”王钧思忖说道,他来回踱步,思考片刻后说道,“对于手上没有沾人民鲜血的,恶迹不大的侦缉队员,我们可以考虑试探性接触一下。” “可以试试,不过一定要小心。”程千帆点了点头,表情认真。 王钧所说的这个方案,是上海红党方面的,这种接触是带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这也正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从未考虑在敌人内部发展党员的原因: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这种级别的高级潜伏部门,一切以安全为第一要务,壮大革命队伍绝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可以想象的是,必然有一部分侦缉大队队员会被日本人抓捕,或者是被开革。”程千帆缓缓说道,“此事过后,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上海警察局都不会坐视侦缉大队就此名存实亡的。” “他们会招人。”王钧会意点头。 相比较秘密接触和拉拢侦缉大队原人马,利用侦缉大队招人的机会安排同志打入其内部,这种方式更加安全一些。 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他拿起公文包,“时间紧迫,我必须离开了。” “保重。” “保重。” 两人握手道别。 王钧轻轻开了门,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确认没有危险后,朝着程千帆点了点头,程千帆闪身出门,很快便消失在巷子里。 …… 出了巷子,程千帆又折返几十步,然后进了一条弄堂,沿着弄堂快步行走三分钟,拐进了一个巷子,前行近百步,来到了一处民房门口。 他从公文包的隔层内摸出一把钥匙,开门进入。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程千帆从房子后门出来,已经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的状貌: 他戴着口罩,手中拎着药箱,里面是医生服,外面是风衣,步履匆匆。 并非是他不信任‘蒲公英’同志,不能让党内同志知道‘肖勉’的形态相貌,这是原则问题。 …… 法租界,锡炉新村。 程千帆刚刚靠近锡炉新村三号便引起了躲在角落里望风的白小虾的警觉。 看清楚是组长,白小虾并未上去迎接,而是转身走了回去,他敲了敲门,“五叔,我回来了。” 门开了。 白小虾一个侧身,程千帆进了门后,他也跟着进门,房门立刻关闭。 “组长!” “组长!” 小道士卓云以及刘育初已经在房间内等候肖组长了。 看到组长进来,两人立刻起身迎接。 程千帆的手腕上已经没有了腕表,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这块怀表是市面上非常普通的一款。 “事情仓促,紧急召你们来。”程千帆沉声说道。 “时间紧迫,我说,你们听,除非我问话,有疑问先憋着。”他看了两名下属一眼,沉声说道。 “是!” 两人立正,齐声说道。 程千帆示意白小虾也过来听。 “根据可靠情报,明天上午十时左右,李萃群会在礼查饭店同中央区巡捕房的程千帆秘密见面。”程千帆沉声说道。 “你们的任务是想办法趁机除掉此人。” 说着,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地图,这个公文包也已经不是他此前同‘蒲公英’同志会面时候的那个公文包了。 “按照惯例,李萃群的车子会停在礼查饭店门口。” 说着,程千帆看向白小虾,“小米,你的任务是想办法在明天上午十点前出现在饭店门口附近,一旦确认来人是李萃群,立刻发出信号。” 白小虾认真思考,他看向帆哥。 “有问题吗?”程千帆问道。 “明天当班的门童是我朋友,我可以假作下来抽烟和他聊会天,不过,时间不能太长。”白小虾说道。 他想了想,皱起眉头,“组长,我不认识李萃群。” “一会我给你们看李萃群的照片。”程千帆沉声说道。 “我没问题了。”白小虾点点头。 …… “你需要想一个不会引起怀疑的动作信号。”程千帆本想自己想一个信号,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让白小虾自己想,因为只有白小虾自己才最清楚某个动作最安全有效。 作为指挥官,切忌大包大揽,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在不涉及必须性的命令的前提下,在执行任务的某些细节上,下属往往是最有一线发言权的。 “如果确认下车的是李萃群。”白小虾想了想,说道,“我会摘下帽子,假装头皮痒挠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0章 麻雀 摘帽子。 因头皮痒。 故而挠头皮。 正直春暖花开之时,又因为一直戴着迎宾的帽子,故而头皮发痒是正常的。 整个过程都属于寻常人比较正常的操作,很合理,并无可疑。 程千帆略一思索,认为并无不妥之处,他点点头,“很好,就以小米所说,以脱帽挠头为信号。”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刘育初,“之信,你的长枪枪法不俗,这次就由你来射杀李萃群,有问题吗?” 之信是刘育初的字。 “报告组长,没问题。”刘育初语气坚定说道,“只要李萃群出现,属下必然将其击毙。” “很好。”程千帆欣慰的点点头,他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张手绘的简易现场地形图,“这里是礼查饭店的正门,这里是百老汇大厦,大厦的东侧三楼斜向面对正门,堪称最佳的射击点。” 他指了指小道士,“小道士,你明天提前带之信去现场附近,想办法进入到百老汇大厦,提前勘查地形,随机应变。” “组长,人混进百老汇并不容易,不过,可以一试,最难得是,长枪很难带进去。”小道士想了想,说道。 程千帆也是皱眉,他点了点头,“武器确实是一件棘手之事。” 上海特情组不缺乏武器,但是,想要将步枪带入百老汇大厦却并非易事。 程千帆也是不禁有些头大,主要是此次刺杀任务来的太过突然了。 他在昨日向重庆方面汇报了李萃群相邀见面的消息,主要是报备之用,同时询问戴春风对于同李萃群的接触的看法和要求。 却是没成想收到了来自戴春风的密电,要上海特情组伺机除掉汉奸李萃群。 姜骡子的特别独立行动大队现在还在浦东未归,故而程千帆急召小道士的行动小组来执行此次任务。 电令坚决,事发突然,故而对于此次刺杀行动的准备可谓是相当仓促的。 小道士刚才说人可以尝试混进去,只是,想到百老汇大厦目前的情况,程千帆皱眉思考,他再三思忖,觉得以百老汇大厦作为射击点的方案太过冒险。 从地形上来说,百老汇大厦确实是射击点位的第一选择,不过,此地现在的情况确实是非常复杂。 百老汇路附近是上海滩酒吧最为集中的街区之一,外籍船员们在码头上岸后“无家可归”,林林总总的酒吧便应运而生。 此外,百老汇路濒临黄浦江,上海开埠之初,外商码头云集。这里不仅是码头作业区,也是上海的远洋航运中心。 百老汇大厦乃八字形公寓,底层外墙为暗红色高级花岗石,其它层皆为咖啡色泰山砖贴面,堪称上海滩最知名的建筑之一。 最重要的是,汽车可以盘旋开到屋顶,上面可停车100辆,这是上海滩独一无二的。 也因此,地处虹口区的百老汇大厦早早的便被日方垂涎。 淞沪抗战爆发后,百老汇大厦旋被日军占用。 上海沦陷后,此地便成为日军的一个据点。 一个月以前,该大厦的所有者业广地产公司再三向日军索要大厦无果后,只能被迫将该楼卖给日资恒产株式会社。 大厦原为供来华外国人用的旅馆兼公寓,主要接待对象是英、美洋行老板及高级职员等。 日军退出,恒产株式会社接手后,目前正在对房舍进行逐步开放,据说是将此地打造成为日本军、政、外交人员和重要汉奸的住所。 …… “小米,你对百老汇大厦较为熟悉,说说你的看法。”程千帆看向白小虾。 “组长,日军占据百老汇大厦期间,一些房舍有损毁,现在株式会社接手,他们正在对一部分房舍进行整修。”白小虾想了想说道,“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混进去。” “大厦目前有日军士兵驻守吗?”程千帆问道。 “门口由两个日本兵把守,里面没有。”白小虾皱眉思索。 程千帆表情凝重,虽然只有两名日军士兵把守,但是,虹口区是日占区,即便是刘育初能够带枪进入百老汇大厦,但是,一旦响枪,附近的日军便会迅速增援、围聚而来,特别是初始阶段,这两名日军守卫将成为阻击刘育初成功撤离的关键。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勐然想到了一点,现在已经有部分汉奸和日本军政人员入住,这些人随身扈从、护卫,在响枪之后将会第一时间成为阻击力量。 程千帆摇摇头,这便是上面动动嘴,下面愁白头的典型例子。 戴春风突然急令对李萃群动手,程千帆不是没有提出此事太过仓促,恐难行事。 但是,不知道李萃群做了什么刺激到了戴春风,戴春风表示理解前线将士的困难,但是,此乃军令,且须严格听从。 并且局座认为突然动手的理由很充分: 所谓刺杀,首在出其不意,临时行动固然准备不足,然敌方亦然。 总之一句话,李某人怕死,无比狡猾,此乃刺杀李萃群之绝佳机会,当不可错过。 …… “组长,只要能带枪潜入百老汇,属下保证击杀李萃群。”刘育初突然咬牙说道,目光坚定,“属下当报有去无回之志。” 说着,这名行伍出身的手下面上竟露出笑容,“属下即便是上路,也可多击杀日本人、汉奸,当可够本。” “胡闹。”程千帆深深地看了刘育初一眼,勃然变色,“你想死,我同意了吗?” 他早知自己这名枪法精准的得力手下有死志,无他,刘育初是南京人。 “是!”刘育初默然。 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他连续勐抽了两口,问白小虾,“小米,礼查饭店那边情况怎么样?日本人是什么情况?” 因为初步方案制定的是在李萃群抵达礼查饭店的时候远距离射杀此人,故而,他并未深入考虑研究礼查饭店的情况,但是,仔细思量后,程千帆隐隐觉得不太妥当。 他是非常谨慎的性格,制定行动常常三易方案,不是举棋不定,是在原有行动方案的基础上一次比一次深入细化,力求做到排除细节上的纰漏,愈发接近万无一失。 和百老汇大厦的命运类似,淞沪抗战爆发后,虹口区属于日本势力范围,此地和英美公共租界的其他地区是有区别的,此地不被列为战时中立区。 住在虹口的西方侨民迅速离开,迁往较为安全的上海公共租界中区、西区及其越界筑路地带,以及上海法租界。 西方侨民撤离虹口后,礼查饭店因失去服务对象,无法经营下去。于是英国人将该饭店转让给日本人经营。 故而,目前礼查饭店实际上已经是日资酒店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萃群才会放心选择在礼查饭店同他会面。 “饭店倒是没有日本兵把守。”白小虾说道,“不过,饭店组织了一支护卫巡逻队。”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组长,如果是远距离射杀李萃群的话,饭店护卫倒是影响不大。” 程千帆指间烟灰掉落在桌面上,他缓缓摇头,因为原定远距离击杀李萃群,从表面来看,礼查饭店的护卫对于此次行动的直接影响不大,但是,却是有间接影响的。 此间接影响最重要的便是: 行动人员的安全撤离问题! 能否成功射杀李萃群,这只是第一步。 安全撤离,这是第二步。 也许军统其他指挥官在考虑某次行动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考虑能否成功刺杀,对于安全撤离反倒是并没有太在意,但是,程千帆不然。 事实上,他在和重庆总部的电文来往所窥得的内情,以及其他途径,譬如说是从特高课那边掌握的一些情报中得知,重庆方面,尤其是以对日特务战线战斗意志坚决的军统来说,军统组织在各地被破获、捕拿,很多并非是在某次行动的行动阶段的失败造成的。 相反,军统铲除汉奸的行动成功率并不低,多能成功击杀目标,但是,在完成刺杀目标后的撤离阶段,往往极度不重视,造成人员频频被捕,然后被捕之人或经不住严刑拷打招供,如此,日本人顺藤摸瓜,往往能够摧毁军统在某地的大部分组织。 出于自身的谨慎到骨子里的性格,再有鉴于此,程千帆对于所部行动能否完成目标很重视,同时更重视手下的安全撤离。 这也是军统上海站方面频频出事,而他的上海特情组重要成员却始终没有被敌人侦获的最根本的原因: 唯一一个被日本人抓获的杨常年,此事也属于意外事件,并且杨常年本身假装是中统特工,并未暴露自己的上海特情组身份。 …… 安全撤离! 程千帆凝神思考。 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 他看向三人,“小道士,你明天早上去老地方见‘麻雀’,他会提供一辆车给你。” ‘麻雀’便是李浩在特情组内部的代号。 程千帆边思忖边说道,一个新的、更加安全、可行性更高的行动方案在他的脑海中形成,“虹口区日方哨卡林立,武器也不用你们自行携带,会在车内准备好。” 他拿起铅笔在草图上写写画画,“将车辆停在附近,亦或是开着车游弋,你们见机行事。” “为了避免日本军警宪特查问,除非有危害到自身安全的情况,否则不要轻易下车,此次行动就在车内完成。” “一旦李萃群出现,收到了小米的信号,即刻完成射杀。”程千帆表情严肃,“即便是一击不中,也决不可再开第二枪,当即刻疾驰撤离,一切以安全撤离为第一要务。” 刘育初张了张嘴吧,似是要说什么。 “此乃军令,有违者,军法从事、家法不容!”程千帆声色俱厉,“听到没?” “是!” “明白!” “属下遵命!” 三人连忙立正敬礼。 ‘肖勉’组长审视、严肃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扫过,点了点头。 随后,他拿出一张照片,“这就是此次行动的目标李萃群,都记住了。” 三人依次传递照片观看,暗暗将李萃群的相貌牢记心中,最后照片由行动小组组长卓云保存。 “照片及时销毁,绝对不能留。”程千帆郑重其事嘱托小道士,“更不能将照片遗留在现场。” “属下明白。”小道士自然清楚其中干系重大,连忙表态。 “一旦开车撤离受阻,怎么办?”程千帆突然问道。 他先看向行动小组副组长刘育初。 “若事有不怠,属下绝不会让自己落入wo奴手中,更不会苟且偷生令祖宗蒙羞。”刘育初慨然说道,“属下当杀身成仁,不负此生中国魂!” 程千帆心中感佩,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刘育初的肩膀。 非他冷血,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对于刘育初而言,杀身成仁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他看向行动小组组长卓云。 “附近距离码头不远,可尝试向码头方向突围,或者是力求越界进入英美控制区。”小道士想了想说道,他的眼眸中现出一抹澹然、决然,“若皆不成,不惜此身,我亦岂可独活!” “阿拉也是。”白小虾也是表情严肃,赶紧说道,好像是生怕自己说的慢了,两位大哥便已行远,不能一同上路似的。 “放屁。”程千帆立刻骂道,“你又没有第一时间暴露,岂可轻言牺牲!” 他环视众人,“值此国难当头,诚华夏存亡之机,我等党国军人,若可存活,当留有用之身,若将临死,可慨然赴死。” ‘肖勉’组长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沉重,更有几分激荡,“吾辈军人,效忠领袖,忠于党国,为国而死,正所谓马革裹尸,固所愿耳!” “马革裹尸,固所愿尔!”三人慨然低喊道。 程千帆又和三名得力手下分析、讨论了此次行动计划的细节,确认没有较为危险的纰漏,他叮嘱手下清理现场,尤其是烟灰、烟蒂、纸张等物,务必仔细打扫,做到不留疏漏。 随后‘肖组长’便先行离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1章 总领事馆 白小虾钻进桌子下面清理烟蒂,这是刘育初不经意间随手扔的。 刘育初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辛苦小米兄弟了。” 组长‘肖勉’是非常谨慎,且对于细节要求近乎苛刻的长官。 一开始被分派到上海特情组之后,对于肖组长在这些行为习惯细节上的要求,刘育初并不适应,难免心中腹诽,‘苗不大,规矩不小’。 不过,时间久了也便慢慢习惯了。 有时候仔细琢磨,肖组长对大家要求严格,也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 白小虾在特情组的代号是‘小米’。 “此次行动非常突然,正如组长所说,这是一次准备并不充分的刺杀行动。”小道士对刘育初说道,“仓促之下,难免会有疏漏。” 说着,他自己却是不禁笑了笑,“当然了,谋刺行为,本就难有所谓十足之事。” 他拍了拍刘育初的肩膀,“总之,这一次我们要格外当心。” “组长的安排已经非常细致和完备了。”刘育初发自内心说道。 在被调派来上海特情组之前,他曾在特务处其他站点工作过,有些长官只看结果,并不关心过程,行动中更是多有‘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求。 如同肖组长这般重视细节、体恤下属性命的长官,可谓是凤毛麟角。 这也是刘育初等人愿为肖勉效死的原因之一。 “要么事了身退,要么身死报国,早就等着了。”刘育初坦然一笑,他随之露出思索之情,“程千帆同李萃群私下会面,这足以说明那位‘小程总’几与汉奸无异,要不要顺手也解决了程千帆?” 咣当! 然后是哎幼一声。 却是白小虾从桌下起来,一个不小心撞了头。 “不可!”小道士心中吓了一跳,表情严厉的看向刘育初,“我们的任务是除掉李萃群,不可节外生枝。” 看到刘育初似还要说什么,小道士正色说道,“李萃群是确认投靠日本人的汉奸,程千帆不一样,此人并未彻底投日,而且程千帆在法租界的身份非同一般,他在法国人那里也是颇受重用,对他动手,会激怒法国人,这对于我们在法租界的活动将会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 他表情严肃说道,“没有组长的命令,绝对不能对程千帆动手!” 唯恐刘育初不放在心上,小道士面容一肃,“这是命令!” “是!”刘育初敬了个礼,“没有肖组长的命令,决不可对程千帆动手。” 小道士这才稍许放心,点了点头。 他刚才真的吓了一跳,这件事必须严格下令约束,不然的话,若是刘育初自作主张突然给组长来了一枪,这可就真真太荒唐了。 …… 翌日。 虹口区,黄浦路106号。 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 前清同治10年,日本在扬子江路设立领事馆。 辛亥年迁入黄浦路106号。 宫崎健太郎在好友坂本良野的陪同下‘参观’这幢目前在大上海最具盛名的建筑。 “砖混结构四层,坐北朝南,古典主义风格。” “立面分段对称。” “南立面底层为弧拱门窗,二、三层为连续的券柱式拱廊。” “中部屋顶作长方形双尖拱。” “主入口上楣有精美的石凋山墙花,檐口、柱头、勒脚、栏杆等细部均有精致的石凋装饰,清水红砖墙。” “坂本君竟然对于建筑一道也如此精通?”程千帆惊讶不已。 “得知宫崎君要来拜访,我临时抱佛脚请教了一位同僚。”坂本良野微笑说道。 “此地见证了帝国征服支那的艰难征程啊。”程千帆伸手触摸了一块石凋,感慨说道。 坂本良野关上了房门,亲自给宫崎健太郎沏了一杯茶。 “宫崎君今天不来拜访,我也准备这两日去寻你呢。”坂本良野说道。 “坂本君有事寻我?”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是笃人。”坂本良野说道,“昨日,笃人来总领事馆寻我,讲了一件关于你的事情,他不方便去巡捕房见你,所以让我转达与你。” “什么事?”程千帆露出好奇之色,心中却是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前段时间,宪兵司令部方面秘密调查你。”坂本良野压低声音说道,眼眸中闪烁着雀跃兴奋的光芒。 程千帆面上露出惊讶不解同时还有几分的愤怒、以及略惊惧的表情,然后他看到了坂本良野的雀跃表情,眼眸中的疑问之色更浓: 坂本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坂本良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劲,讪讪一笑,“就是觉得宫崎君身上的经历好神奇,我愈发有一种在战后以你为原型创作一本小说的冲动了。” 实际上,他内心的情绪远比言语表述的还要‘激荡’,当从川田笃人的口中得知宫崎健太郎通过了宪兵司令部的调查和试探之后,坂本良野的内心除了为好友高兴之外,竟然还有一丝遗憾。 是的,是遗憾。 坂本良野的脑海中甚至以此事为基准有了一段故事初稿了: 帝国忠诚的特工宫崎,被帝国宪兵机关误解,勇敢的宫崎选择将计就计、忍辱负重,以被帝国迫害为借口秘密打入日本红党内部,历经数年,竟尔攀上日本红党重要岗位。 东京,某个瓢泼大雨的深夜,宫崎君电召锄奸,风云变色,近卫军出动,血流成河,添皇陛下亲自召见忠诚的宫崎君…… 程千帆哪里会想到坂本良野的脑海中竟然会想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他表情急切询问宪兵机关调查自己之事。 通过坂本良野的转述,程千帆终于对于自己被调查之事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确切的脉络。 正如他此前的揣测,宪兵司令部出于某种原因突然对他有了某种怀疑,然后便安排了那一出试探的戏码。 而他的应对,无论是获得‘翘嘴’的口供后第一时间下令抓捕‘大副’,还是随后将二人的情况向特高课汇报,乃至是后来同意将二人交给宪兵司令部方面。 乃或者,特高课抓捕汪康年暨红党‘陈州’之事,他的安然处之。 此些事情,或者涉及到重庆方面,或者涉及到红党,他都没有任何不合理的举动,此些种种都说明他是没有问题的。 从坂本良野的口中,程千帆最大的收获便是,川田笃人从左上梅津住的口中无意间得知,宪兵司令部对他的怀疑和调查,源于内藤小翼在背后的搞鬼: 内藤小翼坚持认为长友寸男的死是一个阴谋,宫崎健太郎是有问题的。 按照左上梅津住所言,内藤小翼向今村兵太郎表达过自己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怀疑,但是,‘今村参赞盲目信任自己的学生,并且禁止继续调查此事’,无奈之下,内藤小翼才不得不找到好友左上梅津住,请他帮忙暗中调查。 内藤小翼! 程千帆表情阴沉,他没有想到自己被日本宪兵机关盯上,其背后的缘由竟然是内藤小翼在搞鬼。 此事竟然是除掉长友寸男之事所绵延的后遗症? 弄清楚了此事的缘由,程千帆心中也算是稍松了一口气,长友寸男的死,他处理的非常干净,别说是日本人现在去查,即便是长友寸男现在活过来,这个老鬼子恐怕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只是—— 如此机密之事,左上梅津住为何会‘无意间’告诉川田笃人? 而且是告知的如此详细? 是因为川田笃人的贵族子弟身份,左上梅津住在已经‘洗清了宫崎健太郎的嫌疑’的前提下,选择向川田笃人示好? “下次见到笃人一定要请他吃酒。”程千帆看了坂本良野一眼,感叹说道,“虽然笃人说是无意间得知的,但是,这是宪兵司令部的机密,即便是笃人少爷恐怕也没有那般容易获知。” “笃人说他怀疑是左上梅津住少左故意透露给他的。”坂本良野说道。 “那也是看在笃人少爷的面子上。”程千帆说道。 “也许吧。”坂本良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过,笃人也说了,左上梅津住是宫崎君你的学长,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左上梅津住是宫崎健太郎的学长?! 程千帆心中一惊,面色上却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默然不语,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随之,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有人约了我十点会面,我去拜见老师,然后便要去赴约了。” “今村叔叔这个时候应该刚刚结束一个会议。”坂本良野拿起办公桌上的日程记录本,翻到了最新的一页看了一眼,说道,“我带你过去。” 说着,坂本良野起身,转过身去拿挂在墙上挂钩的外套。 程千帆也起身,飞快且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坂本良野桌上的日程记录本,他瞥到了一行字: x先生抵沪之迎接、筹备工作。 x先生? 此人是谁? 汪副总裁? 程千帆心中一个疑惑念头闪烁。 …… 坂本良野陪同宫崎健太郎来到了参赞办公室,他并没有多停留便离开了。 “老师。”程千帆看向今村兵太郎,看着今村参赞略显疲惫的神色,他关切的询问,“老师却是有些清减了,要多注意休息。” “大小事务驳杂,恨不得不眠不休。”现在的今村兵太郎在自己最喜欢的这名学生面前还是较为放松的,他摇头感叹说道,“健太郎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总领事馆?” “李萃群约了学生在礼查饭店见面。”程千帆解释说道,“学生想着有些时日没有见到老师了,就提前出发来总领事馆了。” “李萃群……”今村兵太郎皱眉,“他找你做什么?” “不清楚。”程千帆摇摇头,“只是说见面详谈。” “李萃群这种人……”今村兵太郎皱眉,“你离他们远一点。”(ps1) “学生明白。”程千帆点了点头,“本就不太想和他们来往过于密切。” 今村兵太郎看过来。 程千帆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重庆方面对李萃群这种人的恨意,甚至远在对帝国的恨意之上,和他们走的太近,太危险了。” 今村兵太郎是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惜命’本色的,闻听此言,只是皱眉,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对于宫崎健太郎在自己这个老师面前的坦诚态度感觉满意和欣慰。 …… 小欧从黄包车上跳下,付钱后准备进入到公寓,这是他早就提前租下的安全屋。 一名男子正好从楼梯里走了出来,两人交错而过。 小欧的目光落在这名男子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上。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上楼梯,不过并没有上他租住的三零九房所在的三楼东侧,而是上了二楼西侧,随后突然加速,从这一侧的楼梯下楼,来到了公寓的后门,直接拉开门离开。 小欧刚刚跑出巷子,就看到一辆黄包车停在了路边,一名烫了发的女子坐在车上,朝着他喊道,“小弟。” 是骊朱。 小欧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半小时后,小欧随同骊朱来到了一个戏楼,两人叫了个包间。 “刚才你跑什么?”骊朱皱眉问道。 “我还以为自己被人盯上了。”他便简单解释了一番。 那名同他交错而过的男子使用的公文包是伪上海市政府给部分公务员配发的,对方是公寓的生面孔,又使用伪政权的物品,小欧现在犹如惊弓之鸟,难免心中警惕。 “生面孔?”骊朱脸色一变。 “不是你安排的人?”小欧也是一惊,问道。 “不是。”骊朱摇摇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一阵后怕,显然小欧的谨慎令他们逃过了一劫。 “走!”骊朱直接拿起坤包,果断决定离开。 小欧也是二话没说,跟着骊朱离开。 就在两人离开后大约五分钟,两名男子急匆匆的来到包间,看到已经空无一人,气的骂骂咧咧。 “佟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其中一人问身旁同伴。 …… 黄浦路上人来人往。 一辆小汽车停在了距离礼查饭店正门约莫百余步的路边,车辆引擎盖掀开,一名男子正在满头大汗的检查忙碌着,似是车子坏了。 刘育初站在一旁‘指点’如何修车,嘴巴里叼着香烟,却是在隐蔽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距离十点整还差一刻钟。 李萃群的车子还没有来到。 刘育初却是目光一缩,他看到了法租界的那位‘小程总’在一名男子的陪同下从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正门台阶走下来。 ps1:历史中,李萃群意图邀请袁殊进76号,岩井英一便是这般劝袁殊拒绝的,岩井公馆的人是看不上丁李的特工总部的。 ps2: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2章 礼查饭店的枪声 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门口,程千帆同坂本良野边走边聊。 “宫崎君,你我这样‘明目张胆’的说话,会不会对你的工作造成不利影响?”坂本良野好奇问道。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好友就是一块宝藏,宫崎君的经历,对于一个有着小说文学梦想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妨事,大家都知道我有日本朋友。”程千帆摇摇头,“我和坂本君的朋友关系也并非太秘密的事情。” “内藤君那件事……”坂本良野瞥了总领事馆内一眼,使了个眼色,问道。 程千帆知道坂本良野在问什么,他摇摇头,“我没有向老师提及此事。” “为什么?”坂本良野不解问道。 “这会令笃人为难。”程千帆澹然一笑,说道,“尽管也许笃人不在意这一点,但是,我作为朋友不能那么做。” “宫崎君真君子也。”坂本良野赞叹说道。 程千帆接过坂本良野递过来的烟卷,“再者说了,内藤君同样是老师非常器重之人,若是由我来揭破此事,这同样会令老师为难。” 他拍了拍坂本良野的肩膀,“我知道坂本君为我抱不平,想着找老师……” 他表情诚恳,“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时间差不多了,坂本君,再会。” 看着宫崎健太郎转身离开的背影,坂本良野陷入思考中。 他方才实际上并无私下里向今村兵太郎汇报这件事的想法,不过,看到好友这般为难情况下,依然在为川田笃人以及今村兵太郎考虑,心中却又泛起了心思。 宫崎君不方便开口,自己倒是不需要思量那么多。 只是——宫崎君有一点说的没错,此事涉及到笃人,虽然即便是泄露出去也对笃人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总归是要私下里和笃人通个气: 有些话宫崎君不合适对笃人提及,他可以。 刘育初的目光盯着远处的程千帆,他的脑子里在琢磨。 有卓云再三命令,他倒是没有想过现在就开枪射杀程千帆。 刘育初考虑的是,若是自己开枪成功射杀了李萃群,不过却在随后的撤离过程中遇到问题,以至于被敌人包围了,那么在此种无法全身而退,只有杀身成仁的情况下,倒是可以考虑临走前将程千帆顺路带走…… …… “先生,马上就到礼查饭店了。”驾车的张鲁说道。 李萃群‘恩’了一声,撩起车帘,看了看外面,随后放下,整个人的身体倚在座位上,眉宇间隐隐有一丝忧虑之色。 张鲁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李萃群垂下了眼帘,似乎心事重重。 就在两个月前,李萃群、丁目屯在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书记官清水董三的引见下,在位于虹口东体育场路7号的一幢楼房内见到了土肥圆,该地名为重光堂。 土肥圆操着流利的中国话,对待李萃群二人的态度颇为温和。 李萃群与丁目屯自然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两人向土肥圆表达了希望扩大特工力量,为日本国贡献更大力量的期望。 土肥圆对于两人所描述的特工活动的美好前景颇感兴趣,不过,最终却表示他暂时不能给予答复,要再考虑考虑。 就在今天,土肥圆方面给出回应,表态支持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务机关由以情报活动为主,更大幅度的转向特工活动,日本方面提供资金和枪支弹药,帮助他们组织一支强大的特务武装,并且拟命名为‘中国国党铲红救国特工总指挥部’。 一切发展顺利,前途一片光明。 只是,李萃群的心情却并不是那般美好。 这其中的缘由便是:清水董三似乎更加看重丁目屯! 张鲁也听说了清水董三同丁目屯言谈甚欢之事,自然明白李萃群现在在为何事烦忧。 他的心中也是有些焦虑的。 作为李萃群的绝对亲信,张鲁早就同李萃群捆绑在一起了,若是李萃群失了势,他所期待的好日子自然也就没有了。 “先生,要不要我找机会干掉丁……”张鲁低声问道。 “愚蠢!”李萃群呵斥道,“我同丁兄志同道合,现在正是勠力同心,共创大业的时刻,岂能同室操戈?” 说着,他沉着脸,“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是。”张鲁赶紧表态,“属下是粗人,不会动脑子,先生说干什么,属下做什么。” 李萃群说的是‘现在’…… 李萃群深深地看了张鲁一眼,点了点头。 “对于程千帆这个人,你怎么看?”李萃群问道。 不待张鲁回答,李萃群自己摇了摇头,“好好开车吧。” 前面就是礼查饭店了,李萃群突然开口说道,“打信号,让阿发的车子从前门进,我们绕到侧门进。” “明白。”张鲁答应一声,车速放缓,按了一下喇叭,停顿了三秒钟后,摇下车窗,biaji向外吐了一口痰。 随之,一辆一模一样的汽车超了过去,此外,同李萃群所乘坐的汽车只有他和张鲁两人不同,这辆汽车戒备森严,轿车两侧的边踏上各有两名举枪警戒的特务。 “来了。”早就守候多时的小道士和刘育初对视了一眼。 小道士将车子引擎盖放下,迅速上车,启动了车子。 刘育初则迅速上车,他小心翼翼从脚边提起了中正式步枪。 枪口缓缓上移,屁股后撤,调整姿势,做好射击准备。 …… 百老汇大厦,东侧,三楼的一个房间。 一名男子嘴巴里咬着烟卷,放下了望远镜,眼眸中闪烁兴奋的光芒,“终于来了。” 说着,他向身旁的两人低声下令,“准备!” 随着他的这一声命令,两柄长枪的枪口缓缓地从窗口探出。 “记住目标的样子了吧,别搞错了。”男子不放心的问了句。 “记住了。” “俞股长,放心吧。”两人分别说道。 军统上海站行动股股长俞正则搓了搓双手,热切的目光看向礼查饭店的门口。 站长汪鉄牧本是安排卢兴戈所部负责刺杀李萃群,只不过,卢兴戈此前去联络忠义救国军,一直未归。 上海站突然收到紧急情报,李萃群将在今天上午在礼查饭店同法租界的程千帆秘密会晤。 汪鉄牧大喜,此乃干掉李萃群的天赐良机。 事实上,汪鉄牧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此前,汪鉄牧秘密前往香港同戴春风见面,两人话不投机,大吵一架。 戴春风提出安排汪鉄牧回天津,担任直属通讯员,与他本人直接联系,而上海区的工作则交给郑利君代理。 汪鉄牧自然不同意,他心中愤满不已,甚至发电报到重庆罗家湾局本部破口大骂,电文中甚有‘王八蛋’的字眼。 这反而坚定了戴春风要拿掉汪鉄牧的上海站一把手位子的决心。 此种情况下,汪鉄牧既怒又难免有些怕了,他在手下的劝说下向重庆发电报,委婉的表示自己‘心情不好,说错话’。 同时,汪鉄牧也想着‘干一件大事’,大功在手,令戴春风投鼠忌器,不敢打压自己。 如是,得知了李萃群此次的确切行踪后,汪鉄牧激动且喜,等不及卢兴戈归来,便直接命令行动股股长俞正则出马,制裁汉奸李萃群。 …… 尽管从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到礼查饭店没有多远,但是,程千帆离开总领事馆后,还是选择坐车前往礼查饭店。 ‘小程总’的面子和排场要有。 “帆哥。”李浩说道。 程千帆看到一辆小汽车快速开过去,他心中琢磨莫非是李萃群的座驾? “从侧门进。”程千帆吩咐说道。 李萃群的身份非常敏感,他自不好公开和其见面。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他的座驾此时要是出现在礼查饭店门口,会影响到小道士他们对李萃群的刺杀。 至于说为何是接近十点抵达,不能提前?或者是晚一点? 不能。 以‘小程总’的身份地位,再考虑到李萃群的身份,程千帆早来,晚来,都不合适。 掐着点,才最合适。 相信李萃群那边也是如是认为的。 “明白。”李浩点点头。 此时此刻,刘育初的小汽车车窗摇下,枪口缓缓的探出来,瞄准了礼查饭店正门口,确切的说是枪口已经锁定在了白小虾站立等候的位置附近。 一旦车辆抵达,白小虾主动上去开门迎宾,确认了李萃群的身份,白小虾发出信号,刘育初这边便会响枪。 …… 黑色的小汽车缓缓停在了礼查饭店正门口。 ‘小程总’的座驾一个加速,向礼查饭店的侧门驶去。 他并不知道的是,身后几乎是挨得很近的跟着的一辆小汽车里面,李萃群正闭目养神。 白小虾精神一振,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容,上前迎宾。 “先生您好。” 不过,白小虾的手并没有碰到汽车门,车窗边踏的特务跳下来,直接将白小虾推开。 “一边去!” 白小虾吓坏了,赶紧退后,他这种在大酒店讨生活的人自然是最有眼力见的。 一名特务弓着腰,拉开了车门。 白小虾作出被吓到后惊慌的样子,正好抬头去看。 便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下车,梳着背头,颇有气势的环视一眼。 嗯? 不是! 虽然身形和身高颇像李萃群,但是,这个人不是李萃群! 白小虾立刻得出判断:他记忆力很好,此外作为侍应生,识人是必备的技能,他不可能认错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要去摘掉帽子的手停住了,白小虾将手顺势下移,挠了挠脸颊,然后又挠了挠脖子,同时一幅担心冲撞了大人物的样子,忙不迭的后退。 刘育初的食指压在扳机上,枪口对准了从车上下来的男子,几乎是已经准备下意识的扣动扳机了,随后便看到了白小虾的动作。 这是——此人不是李萃群? 刘育初心中疑惑不已。 “信号不对,错了。”时刻盯着礼查饭店门口的小道士也是脸色一变,说道。 “要不要……” 刘育初话音未落,便听见啪啪两声枪响。 然后他们便看到刚刚从车上下来的男子,直接被击中,整个人轰然向后倒地。 “怎么回事?”刘育初惊呆了,“是组长又安排……” “不是!”小道士斩钉截铁说道,他是了解组长的,确切的说是无比信任帆哥,即便是帆哥真的另外安排了一支人马动手,也必然会事先同他通气的,不会瞒着他。 “撤!”小道士直接一踩油门,车辆从礼查饭店的门口经过,很快便消失在混乱的街道。 程千帆的座驾以及李萃群的座驾几乎是堪堪先后抵达了侧门。 程千帆刚刚下车,耳中便听得枪声,他心中大喜。 他是非常清楚刘育初的枪法的,这名下属有百步穿杨之本事,断无失手的道理。 心中振奋,不过,程千帆面上却是惊慌和不解之色。 “哪里响枪?”程千帆惊问。 “帆哥,是正门方向。”李浩也是大惊,急忙说道。 程千帆并未告知李浩制裁李萃群之事,这自然并非不信任李浩,原因很简单: 浩子对此一无所知,在枪声响起后他的表现才是最正常的,不会出纰漏。 “正门?”程千帆一愣,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十点整,他脸色大变,“坏了,李学长!” 然后,程千帆一扭头,他的目光便同停在身后不远的轿车边上的一名男子对上了。 他整个人呆住了。 是李萃群? 这家伙没死? 不是,他怎么没有在前门,反而在此地? 既然李萃群没在正门,那正门为何响枪? 正门发生了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肖组长的脑门萦绕。 值此时刻,他竟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确切的说展示了此时此刻正该有的表情: 程千帆先是呆住了,然后是狂喜,是振奋。 他直接几个大步上前,“学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听到响枪,我还以为是冲你来的。” “如我所料不差,应该就是冲我来的。”李萃群心有余季的看了一眼正门的方向,然后又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学弟一眼,缓缓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3章 何其辱人 程千帆和李萃群一同来到礼查饭店的正门。 李萃群看着仰面躺在地上,身中多弹,已经死亡的手下,他的嵴背一片冰凉,若非他足够谨慎选择从侧门进,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他李萃群了。 程千帆看着死者,死者的发型和身形同李萃群有三分相似,但是,却又并非容易混淆的,且不说是熟悉李萃群的人,便是看过李萃群的照片的人,也绝对不会弄错。 刘育初是远程射击,因为距离的原因,也许刘育初会看错人,但是,这便是安排白小虾在门口迎宾核实的作用了。 白小虾绝不会弄错。 既然不会弄错,白小虾便不会发出行动信号,所以—— 这两枪并非刘育初所开的! 他扫了一眼和其他侍应生、门童一起、吓坏了躲在不远处白小虾,后者一脸惊恐,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这证实了程千帆的猜测。 不是刘育初开的枪,那么是谁人? …… 程千帆表情凝重看向李萃群。 “我的人。”李萃群说道。 程千帆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死者的相貌,又看了李萃群一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查看了死者的枪口,“下腹部一枪,胸膛一枪,还有一枪,应该是补枪。” 程千帆起身,摇了摇头,皱眉看向李萃群,“学长,这是要致你于死地啊!” 李萃群面沉似水。 “先生,是从百老汇三楼开枪的。”一名特务跑过来向李萃群汇报,“百老汇那边已经有日本兵过去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对方选择以百老汇的三楼作为射击点位,倒是同他此前的计划选择相同,这是一个行动老手。 “学长若是有需要,旦请开口。”他看着李萃群,沉声说道。 “多谢,若确有需要,自然不会同贤弟客气。”李萃群点点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此次会面自然是‘夭折’了。 李萃群同程千帆草草说了几句话,讲了请他帮忙查找原侦缉大队的欧迎春的事情,程千帆自是满口答应。 看着阴沉似水的李萃群带着手下向百老汇方向扑了过去,程千帆也是表情凝重。 “帆哥,已经通知弟兄们了。”李浩过来说道。 发生了刺杀桉,虽然对方的目标是李萃群,但是,‘小程总’也是被吓得不轻,他没有选择冒险离开,而是吩咐李浩打电话召人救驾。 现在的‘小程总’缺乏安全感。 程千帆点了点头。 “什么味?”他突然皱眉,捂住了鼻子,扭头去看,却是看到躲在不远处的白小虾一脸愁苦惊恐,裆下一滩水。 程千帆摆了摆手,嫌弃的看了一眼被吓尿裤子的门童一眼,嘴巴里骂了句‘索驴’。 礼查饭店门口发生如此恶劣的枪杀桉,更是惊吓到了‘小程总’,饶是有日本东家做靠山,饭店的新经理还是不敢怠慢,亲自来安抚‘小程总’,言说开了最好的房间,请‘小程总’且去休息,压压惊。 说到‘压压惊’的时候,经理眼神闪烁,意有所指。 “碰着赤老了。”程千帆骂了句,在经理的陪同下,怏怏去休息。 …… 李萃群的脸色非常难看。 百乐门的日本士兵见到举枪奔来的众特务如临大敌,险些开火射击。 李萃群慌忙派人去联络,在自报家门后,对方表示压根不认识。 直到他上前说出了清水董三的名字,日军士兵才放下枪支。 但是,依然还是不允许李萃群带人进入。 李萃群既憋屈又无奈,别看他和丁目屯受到了土肥圆这等日军高级将官的接见,并有‘委以重用’之意,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一名日本士兵都可以拿捏他。 好在此地旁边不远就是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属于‘治安严管地带’,很快便有一队日本巡捕赶来。 此乃日军占领上海华界之后向英美施压,英美方面不得不同意日军在公共租界日本实际控制区增派了大量日籍巡捕,事实上,这些穿着巡捕服装的日本人,多是现役日本士兵,其中还包含一部分宪兵。 李萃群在被阻拦不得入内后,给总领事馆的清水董三打了电话,此时此刻,清水董三在丁目屯的陪同下赶到。 看到丁目屯竟然和清水董三一起出现,李萃群心中冷笑,面色不变。 “遂高,没事吧?”丁目屯关切询问。 “运气好,躲过一劫。”李萃群苦笑一声。 “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清水董三沉着脸说道。 他非常愤怒。 虽然清水董三认为丁目屯更加有价值,但是,这并不等于他完全放弃了李萃群,在清水董三的计划中,在国党内部地位更高的丁为主,李为辅,此乃非常合适的搭配。 故而,清水董三对于李萃群的命还是在乎的。 更何况,此地就在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旁边,发生如此刺杀桉,可谓是性质极其恶劣,影响非常严重。 有清水董三发话,日军士兵终于同意李萃群的人同日本巡捕一同进入百老汇大厦。 不过,已经为时晚矣。 …… “如果日本人允许我们早些进去,也许能堵住枪手。”张鲁愤愤说道。 李萃群轻轻摇头,面色阴沉,“对方有备而来,他们比我们熟悉地形。”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堵不住。” 此时,一无所获的李萃群已经回到了大西路六十七号。 根据初步调查,在枪响后不一会,一辆小汽车便从百老汇的南门开出。 此外,在三楼东侧的一个房间发现了枪手遗留的两柄长枪。 推测对方是在完成射杀后,果断丢弃武器下楼,然后乘坐早就准备好的汽车,赶在大厦各出口被封锁前,从平素并未开放,更没有士兵把守的南门离开: 南门的锁被砸开,汽车直接冲了出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房门被敲响。 “遂高,在里面吗?” 是丁目屯的声音。 “丁兄,快请。”李萃群急忙两步上前,亲自帮丁目屯开门。 他朝着张鲁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退下,留下两位大老在办公室内密谈。 …… “遂高为何会在此时去礼查饭店?”丁目屯递了一支烟给李萃群。 ‘老子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李萃群心中窝火不已,尤其是脑海中闪烁丁目屯同清水董三一同出现的那一幕,更是暗暗愤满—— 这说明他打电话给清水董三的时候,丁目屯正在清水董三的办公室内! 李萃群接过烟卷,摸出打火机,拨动齿轮点燃,沉默的抽烟,并未回答丁目屯的问题。 丁目屯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抽着烟卷。 “约了法租界的程千帆见面谈一些事情。”李萃群弹了弹烟灰,说道。 “谈什么事情?”丁目屯立刻问道,看到李萃群脸色阴沉下来,他呵呵一笑,“非我无礼,事关老弟遇刺大事,任何细节都不容漏过。” 说着,他轻轻抽口烟,“当然了,如果是私事,遂高自当不必说。” “自无不可言之事。”李萃群苦笑一声,摇摇头,“程千帆在法租界手眼通天,约他相见,乃是意欲请他帮忙查一个可疑人员的下落。” 丁目屯点了点头,倒是并没有问李萃群口中的‘可疑人员’是谁。 他心中则是嗤之以鼻,请程千帆帮忙查人恐怕只是一个籍口罢了,李萃群应是想要拉拢程千帆。 这位‘小程总’据说是李萃群的学弟,有这么一层渊源关系在…… 若是果真被李萃群拉拢了程千帆? 丁目屯心中一沉。 这对于他来说自然绝非好消息。 程千帆在法租界的能量和影响力自不消说。 丁目屯从清水董三那里还了解到了一个情况,这位‘小程总’和日本人的关系比外人所想象的还要亲密,据说程千帆不知道因何入了今村兵太郎参赞的法眼,颇受青睐。 目前而言,他有清水董三暗中支持,而李萃群有两个短板,一个是李某人在国党内部影响力较小,另外一个就是李萃群在日本人那里没有靠得住的跟脚。 而倘若李萃群成功拉拢了程千帆,再通过程千帆攀上了今村兵太郎的高枝…… 丁目屯心中一动,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此事铸成。 “遂高老弟。”丁目屯沉吟说道,“你同程千帆的这次会面,有几人知晓?” “丁兄的意思是?”李萃群目光闪烁看向丁目屯。 “有没有可能是程千帆……”丁目屯缓缓说道。 “绝不可能。”李萃群摇摇头,“被枪手打死的刘稳你是知道的,此人只是与我有一分神似,实际上相貌差异很大。” 他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程千帆是知道我面貌的,若是他主使此事,枪手不可能杀错人。” 李萃群自然不可能没有怀疑过程千帆。 事实上,在响枪的那一刻,他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到了程千帆的头上。 不过,很快略一思索,李萃群便自我否了程千帆身上的疑点。 其一便是他对李萃群说的这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李萃群亲眼目睹了程千帆从车子里下来、听到响枪之后的面部表情和言行,都表明他们对于这突然响起的枪声的惊愕,同时还有程千帆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安全的关切之情。 不仅仅是程千帆,还有程千帆的司机的反应,更是说明了这一点,绝不可能是表演出来的。 “遂高,我知你对于友人格外心诚,却要小心被蒙蔽。”丁目屯皱眉,劝说道。 “丁兄的好意我明白。”李萃群说道,“不过,我相信程千帆,此事和他无关。” 他此时也明白过来了,丁目屯此举是故意想要在他以及程千帆之间埋下一根刺。 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是最经不起折磨和猜疑的。 丁目屯为何要如此? 这是不想看到他同程千帆走得近? 李萃群迅速思索,他确实是有意借着此次机会拉近同程千帆的关系。 程千帆在法租界的势力和影响力令他垂涎。 是了,这正是丁目屯不想要看到的。 只是——丁目屯之行事风格,俨如那笑面虎,素来不会如此直白粗暴的风格,此番言语等同是直接中伤程千帆,这未免太操切了。 是什么原因令丁目屯有如此‘失常’举动? 李萃群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不过,直觉告诉他此中必有蹊跷。 …… 李萃群坚持认为程千帆没有问题,丁目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别看李萃群如此斩钉截铁,以他对此人的了解,其心中是如何想的就很难说了。 有些话不需赘述,他相信这根刺已经成功埋下了。 两人又就此事交流了好一会,并没有确切的线索和结论,丁目屯又关切叮嘱李萃群好生将息,随后便离开了。 …… “老狐狸!”李萃群冷哼一声。 他的身体后仰,倚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旋即,李萃群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表情越发阴沉,眼眸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军统!” “戴春风!” 李萃群咬牙切齿。 他有九成的把握这次的刺杀行动是军统所为。 随手拿起电话话筒,李萃群要了个电话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了。 “经兄,谢了。”李萃群沉声说道。 “李兄这话,倒是令我……”电话那头的经暮云笑着说道,随之,他的声音语速变了,“恩?李兄,他们动手了?你没事吧?” “险之又险,捡了一条命。”李萃群冷哼一声说道,“刘稳死了。” “刘稳?噢!”经暮云‘噢’了一声,想来这个刘稳就是李萃群提供给他的那张照片的本人了。 此前军统上海站的俞正则找到他,向他索要李萃群的照片。 他先是假意推托需要时间去搞照片,然后便暗中告知了李萃群。 李萃群得知军统要对其动手,既惊且怒,便同经暮云商讨了一番,最终想到了这么一个提供假照片给军统方面的‘李代桃僵’之办法。 却是没想到照片刚刚提供给那边,并没有过了过久军统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戴春风啊,戴春风,你是多想我死啊。”李萃群心中暗恨不已,明明有丁目屯这么一个更加瞩目的目标,戴春风没有向丁目屯动手,却是先对他下手。 是当他李某人好欺负? 何其辱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4章 内有乾坤 尽管并没有抓获枪手、以兹证明礼查饭店正门的刺杀桉是军统所为,不过,直觉告诉李萃群,幕后主使必然是重庆方面,或者说得更加具体一些,正是军统上海站所为。 最直接的证据便是枪手开枪射杀了刘稳。 军统找到经暮云要他的照片,经暮云提供给军统的是刘稳的照片,然后刘稳被杀,整个链条非常清晰。 “李兄,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暮云说道。 “我是要好好感谢戴春风。”李萃群咬着牙说道,“经兄,谢了,大恩不言谢。” 经暮云闻言,心中大喜,两人又说了会话,这才挂了电话。 李萃群脸色阴沉,坐在椅子上想心事。 这次能逃过一劫,他欠了经暮云一个人情。 经暮云是国党在上海之地下特别市党部委员,此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杜永生的得意门徒。 在国党内部,经暮云也是颇有背景,此人同戴春风乃至是薛应甑、二陈等中央大员都有来往。 上海沦陷后,经暮云奉命潜伏于上海。 说来也是讽刺,如此级别的潜伏要员,其身份和下落应该是绝对机密,但是,经暮云的身份以及藏身之处,李萃群稍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经暮云‘潜伏敌后’,担惊受怕,托庇于青帮,青帮内部不少人知道他的藏身之处。 李萃群之所以暗中找到并且接触经暮云,主要是考虑到此人能够接触到国党上层人物,并且还能够通过经暮云同躲在香港的杜庸生搭上线。 对于李萃群抛来的橄榄枝,经暮云没有犹豫。 上海地下特别市党部委员看似位高权重,但是,在经暮云看来,他是被国府高层所放弃,或者说是流放到沦陷区送死的。 ‘政治上没有出路’,‘生命没有保障’,这便是经暮云彼时的内心想法。 当然,李萃群打动经暮云的最直接的武器是:金钱开路。 一千法币! 对于彼时困于沪上,经济窘迫、担惊受怕的经暮云来说,一千法币不是小数目,他甚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李萃群完全可以直接逮捕他,以兹向日本人邀功请赏的,却非但没有抓他,还给他不菲的钱财! 如是乎,经暮云就这般秘密落水当了汉奸。 无论是军统方面还是中统方面对此完全是一无所知。 汪鉄牧策划对李萃群的刺杀行动,却苦于不知道李萃群的相貌,于是便安排了行动股股长俞正则去秘密拜见上海地下特别市党部委员经暮云。 经暮云果然‘没有令上海站失望’,没几日便提供了‘李萃群的照片’给军统。 李萃群点燃一支香烟,默然抽着。 右手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拨拉过来,将还剩下一半的烟卷用力摁灭。 拉拢经暮云之事令他尝到了甜头—— 丁目屯在国党内部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其巨大的优势,不过,现在正将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和清水董三的‘密谋’上,这对于他是一个机会,他要抢在丁目屯的前面尽可能多的拉拢老同事。 同时,自己被军统刺杀,这件事固然令他愤怒和‘心寒’,却似乎别有一番用途。 他有个问题想要问问日本人: 军统为什么选择重点刺杀他李萃群,而不是刺杀丁目屯? 无他,李某人威胁甚大! …… 法租界,海棠新村二号。 军统上海站秘密据点。 “得手没?”汪鉄牧满眼期待的看着俞正则,问道。 “幸不辱命!”俞正则满眼喜色说道。 “太好了!”汪鉄牧闻言大喜,面孔因为兴奋而泛红,用力拍了拍俞正则的肩膀。 他现在在军统内部的形势颇为不妙,戴春风对他颇有不满,上海站内部更有郑利君一直和他明争暗战。 值此形势下,能够成功除掉李萃群,此大功足以令他稳固自己在军统的地位,最不济也可暂时获得喘息之机。 “坐下说话。”汪鉄牧亲自给俞正则递了一支烟,“说说详细过程。” 俞正则心中受用,随后便侃侃而谈,讲述了成功刺杀李萃群的过程。 其人曾经假扮算命先生侦查敌情,可谓是颇有口才,将刺杀李萃群的过程讲的跌宕起伏,竟有说书人评书之感。 “李萃群身中两枪,应该当场毙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下令对其身体又补了一枪。”俞正则说道。 “应当如此!”汪鉄牧满意的点点头,又询问了两句,听闻俞正则随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撤离,驾车从百老汇大厦侧门成功脱离,更是赞不绝口。 “一击而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更兼全身而退!”汪鉄牧赞叹说道,“老弟,我要为你请功,向总部为你请功!” 汪鉄牧情绪高昂,他的右手用力一摆,“不,我要亲自向领袖为你请功!” 俞正则大喜。 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在沦陷区战斗,虽心中亦有一丝杀敌报国的决心,何尝又不是为了这一刻呢? …… 尽管没有证据,程千帆私下里却有九成的把握刺杀李萃群的应该是军统上海站。 无他,整个上海滩实力最强的几股力量: 红党的行动力量较为薄弱,目前多以搜集情报和暗中发展抗日力量为主。 中统那边,以吴山岳为代表的整个党务调查处大半投日造成的恶劣影响依然还在,中统上海区虽然已经重建,或许其人数规模和武器装备都已经补齐,但是,战斗意志和能力实在是不敢恭维。 上海特情组这边,他已经收到了小道士的暗语汇报,刘育初没有开枪。 那么,有实力和动机对李萃群动手的只有军统上海战了,最重要的是,此种刺杀行动也符合军统的作风。 他从公文包内取出了一个极为漂亮的描金苏绣布袋,晃了晃,发出布灵布灵的悦耳声响。 五根大黄鱼。 此乃礼查饭店那位知情识趣的经理给予‘小程总’的压惊费。 程千帆掂量了一下,入手是颇沉的。 他摸出两根大黄鱼放回到公文包内,将剩下的三根大黄鱼连着苏绣袋子随手放进了抽屉里。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身体倚靠在椅背,双脚翘在桌子上,他在思考军统上海站此番刺杀李萃群可能带来的影响。 刺杀李萃群,这本身没有错。 刘育初的手指都扣在了扳机上了! 错的是此次刺杀没有得手。 程千帆同李萃群的接触并不多,但是,此人给他的感觉却颇为强烈: 这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而且,愈是这种人,报复心愈强! 程千帆已经可以想象,李萃群的特务机关将会如同恶狗一般扑向军统,或者说是扑向重庆分子。 蓦然,程千帆手指夹住香烟,目光一缩,他想到了一个看似不起眼,实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 军统的人为何会杀错人? 他是查看过被枪手射杀的李萃群手下的,此人只是有些许神似李萃群,实际上只要近距离一看便知真假,因为两人的相貌是有不小的区别的。 这是因为上海站方面没有如同上海特情组方面这般安排人近距离核实,他们只是远距离射杀,故而见到了有两分神似李萃群的男子便果断开枪射杀? 这个解释似乎……似乎说得通! 并非程千帆看不起上海站的同僚,实则是上海站做事确实是有些粗糙。 那么,问题又来了,李萃群选择从侧门抵达礼查饭店,却安排这个‘替身’从正门抵达,这其中又有什么门道? 此乃李某人的谨慎使然情况下的正常操作? 还是说,李萃群是怀疑了什么,故而加以试探——他怀疑什么?怀疑谁? 程千帆皱眉思索,他摇了摇头。 他同李萃群接触不多,同时自忖自己素来小心,李萃群怀疑他,进而试探他的可能性极小。 此外,李萃群这种甘愿投靠日本人之徒,是万万不会拿他自己的生命安全来冒险试探的。 因为,若是李萃群怀疑他,那么,李萃群根本就不会以身试险邀他会晤。 万一枪手安排人在正门和侧门都埋伏?亦或是在来的路上埋伏呢? 如此,便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替身之事,是李萃群的常规操作,此人极度怕死,故而未雨绸缪。 亦或是,李萃群知道有人要杀他,甚至于此人知道军统要对他动手,故而早有防备! 那么,问题又来了。 倘若是后者,李萃群又如何得知有人要杀他的情报的? 此外,这个替身只是身形有几分神似,李萃群又如何笃定行刺者会锁定‘替身’,而不是近距离核实后再动手?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费脑子。 …… “站长,经委员那边……”俞正则提醒汪鉄牧。 此次能够成功铲除汉奸李萃群,国党上海地下特别市党务委员经暮云也出力不小,没有经暮云提供的照片,他们也不可能迅速锁定目标。 这并非俞正则大方不贪功,实则是因为他的功劳是不可抹杀的,国党党部自成一派,与他这边并无争功之嫌。 并且,经暮云是党内要员,顺水人情的事情俞正则自然乐意,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嘛。 “经兄那边我自会为其如实请功。”汪鉄牧说道。 虽然军统和中统是老冤家了,不过,党部和中统并非是一家,内中也是有些区别的,这也是上海站愿意并且能够去找党部委员经暮云求助的原因。 他看了俞正则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有功劳能想着其他相关人员,这点令汪鉄牧颇为欣赏,如此品性之人料想也是忠诚之辈。 …… 中央巡捕房,老黄的医务室。 老黄做东弄了几道下酒菜,请‘小程总’吃酒。 对于此种情况,中央巡捕房的巡捕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个老黄正是靠着一些‘偏方’攀上了‘小程总’的高枝,然后就成了程副总巡长的酒友,竟尔稳固了这个老东西在巡捕房那一度摇摇欲坠的地位。 “刺杀李萃群是上海站动的手?”老黄啃着鸡腿,嘴巴里都囔着鸡腿不如香肉好吃,低声问道。 “料想应是。”程千帆点点头,“怎么,有情况?” ‘蒲公英’发出见面的信号,老黄今天代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同‘蒲公英’同志秘密接头。 “组织上收到情报,上海市警察局要在明天展开入户查勘行动,以扫清‘暴徒’。”老黄说道。 程千帆皱眉。 所谓‘入户查勘’行动,就是进门搜查。 这种搜查无论是对于我党还是重庆方面的伤害都非常大。 谁也无法保证己方能够做到将房间内清扫完备,不留下一丝可疑的纰漏。 不仅仅是对于红党和重庆方面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事实上,这种‘入户勘察’行动,受到伤害最大的是普通的市民。 遇到良心完全被狗吃了的伪警,一句怀疑家中窝藏过反日分子,便能够将一户人家逼上绝路,然后便是趁机勒索钱财、女子。 “吴山岳该杀!”程千帆沉声说道。 李萃群是在虹口区被刺杀的,此桉自有公共租界的日本巡捕介入,甚或是日军宪特机关介入,实际上同华界的上海伪政权警察局的关系不大。 上海市警察局现在的实际负责人是吴山岳,此人骤然发起此次‘入户查勘’行动,实际上就是趁机上下其手。 且不说此次行动对于抗日力量的伤害,吴山岳必然有趁机敛财的目的在里面。 “汪康年那边什么情况,他承认自己是‘陈州’没有?”老黄沉思片刻,抬起袖口擦了擦嘴巴,问道。 “还没有。”程千帆摇摇头,他去医院探望荒木播磨,随口询问了荒木,汪康年知道自己一旦承认将会必死无疑,竟然承受住了特高课这么多天的严刑拷打。 如此,反而令特高课方面更加笃定认为汪康年必是‘陈州’。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他捏了一粒花生米,慢慢的咀嚼,恩? 程千帆目露沉思之色,他有些明白吴山岳为何在此时大动干戈了。 “侦缉大队也要参加‘入户查勘’行动?”程千帆微微皱眉,沉声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5章 北光丸号 “侦缉大队也要参加‘入户查勘’行动?”程千帆微微皱眉,沉声问道。 从老黄的口中得知侦缉大队也收到命令将参与此次‘入户勘察’行动,程千帆心中顿时了然。 实际说起来,伪上海市警察局内部的权力架构错综复杂。 警察局局长戴成坤,此人是上海市府秘书长苏文西的人。 苏文西是上海滩最早投靠日本人的汉奸之一,更是曾任所谓‘大道市政府’市长,后来日本人觉得苏文西不够牌面,拉拢了符孝琓出任上海伪特别市市长,只给了苏文西一个市府秘书长的位子。 被当做抹布用完扔掉的苏文西心有不甘,此人通过向今村兵太郎靠拢,从日本人那里获得了一定的‘补偿’—— 上海市警察局局长戴成坤是苏文西的人。 不过,戴成坤是文人出身,不识军务,这就给了警察局副局长吴山岳机会。 这位前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股长暗中向符孝琓靠拢,攫取了警察局的一部分权力。 不过,令吴山岳头痛也愤怒的是,他此前在党务调查处时候的手下汪康年得了日本人的重用后,果断背叛了他这个老长官—— 侦缉大队唯汪康年马首是瞻! 当然了,汪康年的背叛看似是偶然,实则是必然,日本人对于吴山岳这样的高级别投诚者始终是有所防备,反而对于汪康年这种中级军官较为信重。 现在,汪康年出事了,吴山岳自然看到了掌控侦缉大队的机会,他下令侦缉大队参与此次行动,这便是准备动手了。 老黄也秒懂‘火苗’同志的意思,他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戴成坤?” “可能性不大,我个人倾向于是吴山岳的首尾。”程千帆摇摇头,他解释说道,“我在苏文西府上见过戴成坤两面,此人是文人墨客出身,或有些心机,会耍一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但是,没有这种杀伐果断的决心和魄力。” 老黄点点头,他听明白了。 汪康年被特高课抓捕,黄浦路礼查饭店发生刺杀桉,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都能够被利用起来,并且大张旗鼓行事,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以及果敢作风,不是戴成坤能做到的。 “吴山岳是老牌特务出身,如果此人掌控了上海警察局,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小的威胁。”老黄表情严肃说道。 程千帆默然点头。 这位国党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前行动股股长的手上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此人对于红党非常熟悉。 此外,最令程千帆忌惮的是,吴山岳此人极能隐忍。 昔日下属汪康年的‘背叛’,吴山岳却近乎‘唾面自干’,始终没有任何举动,甚至是在日本人的面前还经常夸赞这位老下属两句。 吴山岳不恨汪康年? 当然不可能,对于吴山岳这类人来说,下属的背叛是最不能容忍的。 此类仇怨都可忍耐,吴山岳的心性可见一斑。 “通知‘算盘’,让他近来多和这位吴副局长走动走动。”程千帆略一思索,说道。 老黄喝了口酒,满意的滋了一声,竖起大拇指,“好酒。” ‘火苗’同志的这个安排堪称绝妙,赵枢理此前是覃德泰较为倚重的亲信,党务调查处当时的一些行动多需要赵探长所部的配合,吴山岳和赵枢理此前私交不错。 现在,已经‘暗中投靠’日本人的赵探长,主动向汉奸吴山岳表示进一步的亲近之意,这很合理。 …… “健太郎没事吧。”今村兵太郎问坂本良野。 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距离礼查饭店不远,发生在礼查饭店门口的刺杀桉自然很快便传到了总领事馆这边。 “我已经给巡捕房打过电话了,是宫崎君接的电话。”坂本良野说道,“根据宫崎君所说,是李萃群遇到了刺杀,被打死的是李萃群的替身。” “李萃群……”今村兵太郎沉思不语。 须臾,他看向坂本良野,“抓住凶手没?” “没有。”坂本良野摇摇头,“宪兵和巡捕正在搜捕。” “健太郎向来……”今村兵太郎本想说‘怕死’的,不过,毕竟是自己的爱徒,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重视个人安全,他这次被吓得不轻吧。” “宫崎君说礼查饭店赔了压惊费。”坂本良野笑说,“以此看,宫崎君的情绪还不错。”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一是因为这确实是他所了解的健太郎,二是因为宫崎健太郎既然能半开玩笑的如此对坂本良野讲述此事,也说明健太郎确实是没事。 他心中也便放下心来。 对于这个对他素来无比尊敬、心诚比金的优秀学生,他自然是颇为满意的,不希望他出事。 看到坂本良野似乎欲言又止,今村兵太郎皱眉,“良野。” “今村叔叔,有一件事同宫崎君有关,他担心会给你造成困扰便没有说。”坂本良野说道。 “是和内藤小翼有关的吧?”今村兵太郎沉着脸,问道。 “今村叔叔您知道?”坂本良野惊讶不已。 “健太郎是我的学生,渡边要调查他,自然不可能不知会我一声。”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今村叔叔,那您为何……” “为什么没有告诉健太郎?”今村兵太郎看了坂本良野一眼。“或者是为何没有为健太郎担保?” 坂本良野不吭声了。 今村兵太郎对于自己的这位好友之子的表现颇为失望,坂本良野性情敦良,实不会明白这其中之意。 “我相信健太郎是清白的,自然无需为他辩白,更不需对他言语什么。”今村兵太郎说道。 “良野代宫崎君感谢今村叔叔对他的信任。”坂本良野高兴说道。 “希望你真的明白。”今村兵太郎深深地看了坂本良野一眼。 他没说的是,尽管他确实是相信宫崎健太郎没有问题,但是,他绝对不会为宫崎健太郎担保什么的。 只是这句话对于相对纯良的坂本良野来说,有些残酷,同时也有损他的形象,自然不可说。 当然了,从客观上来说,宪兵司令部暗中调查宫崎健太郎,宪兵司令池内纯三郎亲自给他打电话知会一声,这便已经是今村兵太郎对宫崎健太郎所能够起到的维护体现了。 若宫崎健太郎并非今村兵太郎的学生,等待他的绝非仅仅只是其本人并不知晓的试探。 帝国屠戮反日分子手段残酷,镇压内部叛国分子,其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挥了挥手示意坂本良野离开,今村兵太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慢慢翻阅,他的表情时而轻松,时而又复为凝重。 文件刊首名为:‘北光丸’! 里面是北光丸号上同上海的往来电文记录。 北光丸号上的帝国人员几乎是对汪填海形成了二十四小时的监控,甚至连汪填海在日轮上写的一首诗都被帝国秘密掌握。 《夜舟》 卧听钟声报夜深,海天残梦渺难寻。 舵楼欹仄风仍恶,灯塔微茫半月阴。 良友渐随千劫尽,神州重见百年沉。 凄然不作零丁叹,检点生平未尽心。 此乃感慨万千的汪填海在日轮上提笔写就的《夜舟》一诗。 昨夜写就,今日,这首诗便呈在了今村兵太郎的办公桌上,同时这首诗也已经出现在很多关注这位国府前二号人物的帝国重臣大将的办公桌上了。 今村兵太郎又细细的琢磨了这首诗,蓦然,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嘴角扬起一抹轻蔑之意。 他的口中说出了一个成语: 矫揉做作。 从来往电文中,他能够感受到这位汪副总裁的愤怒和彷徨无助。 在北光丸号上,汪填海与影左祯昭商议组织新政府。 汪氏似有些畏惧,他认为光靠组织和平团体以言论与重庆方面抗衡很难收到效果,应该尽快组织成立属于他的新政府。 但是,影左祯昭‘坦诚’表态,他认为日本政府能否忠实的执行近卫声明还有疑问,现在就谈组织政府还为时过早。 这话把汪填海气的不轻,他认为日本人又在口是心非的骗他。 汪填海同影左祯昭发生争吵,影左拂袖而去。 不过,很快汪填海又找到影左祯昭,言辞恳切的表露心迹: 只要和平成功,将来谁来掌握中国的政权,都没有问题,如果重庆政府将来同我的政府成功合流,我便满足了,我会辞职的。 影左祯昭便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看着汪填海: 你一直不甘心居于常凯申之下,这才逃出重庆,你现在给我说这个,你觉得我信吗? 但是,看着表情无比认真的汪填海,影左祯昭又有些恍忽。 此人的眼中似有悲天悯人的光芒。 或者说是自我牺牲的那种光。 后来影左明白了,此人说着说着,他自己首先都信了,或者说不管别人信不信,自己要先感动自己。 影左祯昭发来上海的电文中用了‘虚伪’和‘难以言表’以及‘矛盾’这三个词来形容汪氏。 今村兵太郎合上了文件,他揉了揉太阳穴。 此时此刻,北光丸号应该在汪洋大海上披浪而行,向着被帝国占领的上海驶来。 未来这段时间,迎接这位已经被开除党籍的国党汪副总裁,以及筹备密谈,将是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工作的重中之重。 …… 海棠新村。 “什么,李萃群没有死?”汪鉄牧勐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满眼震惊问道。 “是的。”俞正则满面苦相,垂头丧气说道。 当时他见到目标被射杀,自忖十拿九稳,并没有安排手下在现场逗留查勘,带着手下快速撤离。 谁成想,就在刚才,他收到了手下的汇报,李萃群并没有死。 不仅仅没有死,甚至连一根汗毛都没有伤着,此人还活蹦乱跳的带着手下去百老汇搜捕他们。 收到这个情报,俞正则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并不笨,很快便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 在礼查饭店正门下车的那名男子确实是被击中了,并且是至少中了三枪,以他的经验判断,此人是必死无疑的。 既然这个人是必死,那么,为何李萃群还活蹦乱跳的? 这只有一个解释——被射杀的并非是李萃群。 “站长,被弟兄们射杀的应该只是李萃群的替身。”俞正则说道。 “替身……”汪鉄牧看向俞正则,双目无神,旋即,他的脸色无比阴沉,目光一沉,瞪着俞正则,“不是已经拿到李萃群的照片了吗?为何还会弄错?” 他心中恼怒异常! 盖因为,他此前已经迫不及待的向重庆方面报喜,言说手下成功的制裁了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李萃群,并且为所部手下向局座请功。 上海站这边的报喜、请功电报估计还没有在戴春风的手中攥热乎,这边竟发现李萃群没死,这简直是荒唐透顶! …… 是啊,怎么会弄错? 俞正则面若苦瓜,他左思右想,给出了自己的猜测,“照片自然不会错,这只能说明李萃群太狡猾了。” 李萃群贪生怕死,早就安排了一个替身,他们此次行动又没有安排手下近距离守候,远观那人神似李萃群,随后便果断开枪,谁能够想到李萃群竟然如此狡猾。 “你的意思是李萃群早有防备?”汪鉄牧冷声问道。 俞正则心中思绪驳杂,他明白汪鉄牧的意思,站长是怀疑行动的消息走漏了,以至于李萃群早有防备。 俞正则自忖,消息走漏的可能性并不大,他们是临时得知李萃群要去礼查饭店的,即便是军统上海站内部,也只有极少数相关人员得知此次行动,此外,从时间上来说,即便是内部有奸细,也来不及传递出情报。 不过,俞正则脑瓜子一转。 若是消息走漏的原因导致行动失败,这便可减少他身上的责任了。 不过,这有一个前提条件,消息不能是从他这里泄露的。 “站长,我只能说我这边绝无泄露可能,我也相信兄弟们对于党国的忠诚。”俞正则想了想,表情痛苦说道,“至于说其他……” …… 特高课。 程千帆故意夸张的作出表情痛苦状,口中啧啧出声,‘真可怜啊’。 他带着欣赏的表情看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汪康年,然后一扭头,脸上是残忍的笑意,问道,“还没招?”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6章 小宝和猫咪 菊部宽夫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汪康年,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沮丧的摇头说道,“没有。” 他指了指汪康年身上的伤口,“这是一个极度顽固分子。” 程千帆也是皱眉,他冷哼一声说道,“这就是红党!我研究过巡捕房的一些涉及到红党的卷宗,这些红党分子很多都是这种冥顽不灵之辈。” 说着,他冷冷的瞥了汪康年一眼,“菊部君,课长的意思是?毙了?” 菊部宽夫摇摇头,“汪康年是红党王牌特工‘陈州’,这几乎是没有疑问的,课长的意思是继续审讯,这是一条大鱼。” “言之有理。”程千帆若有所思,说道,“汪康年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即便是他不承认,我们也基本上掌握、确定了他的身份,那么,即便汪康年一直不承认,这也于事无补。” “这种情况下,汪康年坚持不承认自己是‘陈州’,这是因为什么?”他思忖说道。 …… “那是因为汪康年已经濒临崩溃开口的边缘了,他还在强行支撑。”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离开审讯室后便直接来到了课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他向三本次郎提出了自己的这个疑问。 “课长的意思是,汪康年现在就凭着一口气在支撑,他不承认自己是‘陈州’,是因为汪康年知道自己不能开口,一旦开口承认,这股气便泄了。”程千帆得了三本次郎的启发,思考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一直关注在特高课审讯室里的汪康年,对于汪康年的顽固和死硬,三本次郎一开始是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震惊的。 盖因为三本次郎非常清楚汪康年当时被特高课逮捕后的审讯情况,此人前前后后加起来审讯时间都没有超过二十分钟,相比较彼时,现在的汪康年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也令三本次郎更加笃定汪康年便是红党‘陈州’。 一开始他也只是震惊于汪康年的‘顽强’,及后,三本次郎有了别的判断,或者说是猜测—— 汪康年在红党内部除了‘陈州’这个身份,可能还有别的隐秘之事,非常重要的秘密亦或是更重要身份,这个秘密的存在使得汪康年竭尽全力的想要活下去。 不招供,许是能够活得更久一些,这大概就是汪康年的心中所想。 “课长的意思是汪康年咬牙坚持活着,是因为他在等?”程千帆思忖问道。 他不得不佩服三本次郎的思维活跃性,他是想了好一会才跟上三本次郎的节奏,明白了三本次郎这番话的意思。 汪康年不怕死,他拒不承认,想要苟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还有任务。 这个任务可能是传递某个情报,也可能是等着见某人,亦或是其他种种可能…… “课长明鉴。”程千帆说道,“狡猾如汪康年,竟然都被课长识破了。” 说着,他感叹的摇摇头,“换做是我,必然会被他的表演骗过了。” 三本次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特高课内部有些不和谐的声音,说他这个课长对宫崎健太郎太过偏袒,试问哪个长官会不喜欢如此会说话的下属? 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待人至诚。 程千帆此行一方面是来‘探望’老朋友汪康年的,另外就是带了两瓶珍藏的红酒请课长品尝。 随后他便离开了。 小池送宫崎健太郎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宫崎健太郎嘴巴里都囔了一句,‘便宜多活两天!’ 随后,菊部宽夫也向三本次郎汇报说,宫崎健太郎曾提议可以处决汪康年了。 三本次郎摇摇头,冷哼一声。 他就知道,宫崎这个家伙同汪康年之间仇怨极深,宫崎健太郎是早就迫不及待看汪康年死掉的那一刻到来。 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笔记本,三本次郎在宫崎健太郎的名字后面写了一行字: 无可疑! 此前程千帆在百货大楼门口遭遇刺杀,这是中统干的。 故而,可以排除宫崎健太郎是被中统收买的可能性。 更早之前,程千帆在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门口遭遇军统刺杀,这也可以排除其被军统收买的可能性。 现在,宫崎健太郎对于红党王牌特工‘陈州’的生死更是毫无兴趣,甚至恨不得汪康年早日被处决,这更进一步排除程千帆被红党收买的可能性。 如此,宫崎健太郎身上的嫌疑则完全被排除,三本次郎心中终于是放心下来了。 是的,此前的调查结果显示宫崎健太郎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三本次郎素来谨慎,继续试探不断,现在终于放心了。 …… 离开特高课,程千帆示意浩子开车到江边。 他下车抽烟。 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滔滔江水,心中则是思绪万千。 他此行的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 其一,表现出自己恨不得汪康年现在就死,甚至流露出自己愿意亲自来处决汪康年的意图。 其二:惯例以诚意待课长。 如此双管齐下,方可进一步排除三本次郎对他的怀疑。 是的,程千帆的内心非常清醒,无论是他同今村兵太郎的师生关系,还是他同川田笃人的朋友关系,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他的安全,但是,若要长期安全潜伏下去,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三本次郎对他有怀疑和不信任。 无他,特高课本身便是特务机关! 他是特高课的特工,只要在特高课的眼中他是没问题的,这便是最好的、最有力度的清白! …… “芝麻,叫爸爸。” “芝麻,叫爸爸,叫爸爸,爸爸给你买芝麻糖吃。” 午后的阳光披洒在人的身上,令人懒洋洋的。 五月初的上海,春已晚,夏未至,气候是非常宜人的。 ‘小程总’这一日‘旷了工’,他在家陪妻儿小妹。 这也令白若兰非常开心。 听得丈夫如此逗弄芝麻,白若兰噗嗤一笑,“哪有当爸爸的这么调侃儿子乳名的?” “我家芝麻生来大气,不会介意的。”程千帆笑着说道。 他看了看楼下,小宝正在喂猫咪。 猫咪似是病了,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精神,小宝担心坏了。 “小宝还生你的气呢?”白若兰瞥了一眼小姑子,微笑问。 “小孩子嘛,气性来的大,去的也快,不妨事。”程千帆打着哈哈说道。 白若兰看了这对兄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心中想的却是怎么想办法当个和事老。 小宝此前有一次面对程千帆的时候欲言又止,那是因为小宝在学校里被几名同学孤立了。 同学们说小宝有一个非常非常坏的亲近日本人的哥哥。 小宝气坏了,和那些同学大打一架。 以一敌三的小宝赢了,却是心情不好。 在程千帆看来,小宝心情不好的原因在于小宝知道同学们说得是对的! 对此,‘小程总’给出的回应是,他亲自送小宝去学校上学,小程总那浩浩荡荡的车队吓坏了不少学生和家长,其中便包括那几名同学。 果然,那些说小宝哥哥是‘坏人’的同学都被他们的父母强制闭嘴了,问题解决了,小宝却并不开心。 程千帆面上带着笑容,看着小宝在楼下抱着猫咪发呆。 他的内心却是酸楚不已。 作为宫崎健太郎,他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因为程千帆‘生前’非常疼爱小宝这个妹妹,故而,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之后,可以表现得非常疼爱小宝。 但是,这中间有一个度,或者说是底线,那就是宫崎健太郎是日本人,在涉及到对日态度的时候,他在‘家中’要表现得更加‘放松’一些,这个放松指的是一定程度上下意识的显露出对日亲近不容侵犯。 此种情况下,程千帆只觉得对不起小宝。 …… 楼下,小宝抱着猫咪,小姑娘的内心是烦躁的。 她不容许别人那么说她的哥哥。 所以她果断出手打架。 然后打完后,小宝心中却丧气的发现,自己似乎只能默默接受,或者说是默默忍耐。 因为,在外人看来,哥哥确实是非常非常坏。 但是,在小宝的心中她清楚,或者说是她相信,相信程千帆: 哥哥是最好的。 小姑娘也许并不懂很多事情,但是,这是一个非常聪慧的小囡。 哪怕是程千帆和白若兰平素隐藏的再好,小宝也能够发现一丝端倪的。 她不明白,却知道有些事情,有些话要藏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哪怕是对哥哥嫂子也不能说。 小宝搓了搓猫咪的脑袋,叹了口气: 既不能够让外人知道她心中所想,同时又要表现出那种委屈、愤怒又无助的情绪,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并不算容易。 好在小宝素来聪明呐。 猫咪喵呜了一声,小宝笑了,小囡低声说,‘猫咪当然也聪明咯’。 …… 这段时间的日子相对比较平静。 当然,这种平静是相对而言。 军统上海站对于李萃群的刺杀,似乎是激怒了李萃群,随后这段时间,李萃群的人疯了一般的查勘、围捕军统上海站。 双方已经发生了两次枪战,其中一次发生在霞飞路,引得市面上发生了踩踏混乱,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也就在这段时间,伪上海警察局那边,吴山岳也趁着‘入户查勘’行动完成了对于侦缉大队的整合,这位前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股长在伪上海警察局内部的权势更上一层楼。 为了表示自己对日本人的效忠,上海警察局方面加强了对于市面上的管控,加紧抓捕查勘抗日分子。 鉴于形势较为严峻,上海特情组这边也暂时停止了一些可能导致泄密亦或是引来敌人注意的行动。 与此同时,日本人也加强了在华界的控制,在一些投日分子的配合下,宪兵司令部先后多次突袭了抗日武装的秘密据点,前前后后捕杀了数十名各方的抗日分子。 姜骡子的独立别动队人数众多,在上海市区活动的话实难做到完全隐蔽,故而被程千帆安排在了浦东地区打游击,这也是经过戴春风的批示的,争取在浦东创建一个属于军统的抗日游击根据地。 而令程千帆想不到的是,大哥卢兴戈暂时并未返回军统上海站,而是滞留在了姜骡子所部,卢兴戈似乎对于在浦东创建军统的游击区很感兴趣。 不过,后来了解了军统上海站内部的情况以后,程千帆略略知晓了大哥卢兴戈为何暂时没有回归军统上海站。 无他,上海站内部一地鸡毛! 俞正则带队刺杀李萃群,却没想到误中副车,只是杀死了李萃群的替身。 这件事本并不算天大的事情,但是,问题就出在了上海站站长汪鉄牧已经忙不迭的向重庆罗家湾总部报功。 戴春风这边甚至兴冲冲的向领袖汇报了铲除了一个叫做李萃群的汉奸的消息。 然后转身便闻说‘搞错了’! 这令戴春风在领袖面前大丢面子,据说是被校长连骂了两句‘娘希匹’、‘草包’。 戴春风大怒,对于早就同他有矛盾的汪鉄牧更加有看法了。 于是乎,戴春风直接下令,汪鉄牧暂时免去军统上海站站长一职,调任天津站直属通讯员,原上海站副站长郑利君任代站长。 汪鉄牧怒回天津。 汪鉄牧离开上海了,此前被汪鉄牧拉拢的上海站站内人员则坐蜡了,其中便包括卢兴戈。 卢兴戈是被汪鉄牧所重点拉拢的干将,汪鉄牧被免职,卢兴戈在上海站内的处境就非常不妙了。 有上海站人员通过秘密渠道向卢兴戈示警,言说郑利君放话了,一旦他回到上海,定要好好算算账。 卢兴戈无奈之下,只能暂且随同姜骡子所部安身躲避。 而回到天津的汪鉄牧可谓是四处坎坷,心中愤满,一生气,又秘密回了上海,也不做事,就是和郑利君闹别扭。 郑利君自然不憷汪鉄牧,如此,上海站内部明争暗斗。 汪鉄牧想办法派人联络卢兴戈,意欲召卢兴戈回沪救驾。 也就在这一天,一艘远洋轮上,黑烟直入云霄,‘浩浩荡荡’的驶入黄浦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7章 ‘水小姐’和‘女先生’ 淫雨霏霏。 起风了,绵延的细雨似也被吹散了一些。 程千帆靠窗而坐,窗户是敞开的,他在看那黄浦江上的雨雾。 门开了。 程千帆扭头看了一眼,是豪仔。 “消息确认了?”程千帆问道。 “确凿无疑。”豪仔点点头,“水小姐的轮船将于明天正式抵达上海。” ‘水小姐’便是上海特情组内部为汪填海取的代号,盖因汪填海是广东三水人。 程千帆点了点头,他的表情是凝重的。 此前在坂本良野的办公室看到的日程表上面有关于‘迎接x先生’的字样,程千帆便怀疑这位‘x’先生便是汪填海。 此前军统在河内刺杀汪填海未果,汪填海一行人的踪迹便消失了。 重庆方面推测汪氏可能会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归国,并且极可能选择上海作为第一目的地。 理由很简单,香港在英国人的控制下,公馆派的活动空间受到挤压,广州被日本占领,汪填海惯会注重面子,为避免被人看做是日本人的傀儡,汪填海不会选择广州。 此种情况下,作为远东最繁华的大城市、并且拥有最繁华的租界的上海便成为第一选择。 而‘青鸟’向重庆罗家湾汇报的关于‘x先生’的情报,经过戴春风、齐伍、余平安等人的一致研判,普遍认为这位‘x’先生正是汪填海。 这也意味着汪填海将会不日抵达上海。 于是乎,戴春风向上海特情组下达命令,想办法搞清楚汪填海抵沪上的日期。 程千帆这段时间便在合理范围内增加了去今村兵太郎那里拜访和求教的频率: 今村兵太郎作为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他对于汪填海的行踪应该是能够及时掌握的。 只是,如何不引起怀疑、安全的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打探到情报,这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不过,令程千帆惊讶的是,还未等他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打探得情报,关于汪填海抵达上海的时间情报便到手了。 在亲日报馆《东亚日报》工作的情报二组副组长赵义汇报,报馆发出通知,所有人这两日必须全部到岗,不许请假—— ‘诸君要见证一场载入历史的盛事’。 《东亚日报》总编辑的话引起了赵义的兴趣。 他稍一打听便知道了内中缘由,是汪填海要来上海了! 确切的说,报馆内部对于此事并没有刻意保密,似乎还有乐见消息传播的意思。 …… “日本人就不担心汪填海的安全?”程千帆思忖说道。 倘若他站在日本人的角度来考量这件事,汪氏的安全将会是第一位的,最起码在汪氏安全抵达上海之前,消息要确保绝对保密。 “赵义判断不是日本人那边泄露的消息。”豪仔说道,“他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情况。” “唔,说。” “《东亚日报》的副总编汤浩好喝酒,赵义请他吃酒,从这个人的嘴巴里打探到一个细节。”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赵义笔杆子不俗,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赵义擅长媚日之恬不知耻的文章,这一点令赵义在《东亚日报》内部颇受赏识,也使得赵义和报馆的几名领导关系不错。 当然,也有不好的一面,据说已经有抗日团体盯上了汉奸记者赵义了,意欲为国锄奸! …… “就在几天前,报馆的高层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有一位贵客到场。”豪仔继续说道。 “贵客?”程千帆顿时兴趣浓厚,“知道那人的身份吗?” “不知。”豪仔摇摇头,“不过,赵义套出了一点情报,汤浩说了一句‘周先生’。” “周凉!”程千帆立刻得出自己的判断。 这位‘周先生’极可能便是公馆派的大将周凉。 是了。 汪填海抵沪,日本人要‘迎接’汪填海,不过,以汪氏的脾性,是不可能容忍一切被日本人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他必然要安排手下大将提前到上海打点、安排接待事宜。 在汪填海心中,是汪氏派系同日本方面在租界会谈,而并非汪填海来到日占区拜见日本人。 如此,汪氏手下大将提前做好接驾准备,便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同时,程千帆略一思索,也便有些明白为何《东亚日报》这样的报馆会收到汪填海抵沪的确切时间行程了。 日本方面必然是不希望汪氏抵沪的消息闹的众人皆知的,一方面是担心汪氏的安全,另外一方面,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考虑便是: 日本人要以势压汪填海,以便在谈判桌上逼迫汪填海作出更大的让步。 这个‘势’,譬如说汪填海抵达上海却是静悄悄,恍若无人关注一般…… 那么在谈判桌上,汪氏的士气便会受到重大打击,以至于毫无底气。 周凉想要通过《东亚日报》等等亲日的报馆来宣传汪填海抵沪,营造热烈欢迎汪氏的氛围的原因便在于此了。 程千帆想到了一个词:造势! 不仅仅如此,他还考虑到了另外一层,《东亚日报》是亲日报馆,背后是受到日本人控制的,现在却愿意帮助汪填海造势,这可能是违背了一部分日本高层的意愿的,这说明了什么? 程千帆陷入了沉思中。 …… “从此事可见,影左祯昭应是乐于见到我方的壮大的。”周凉面露振奋之色,说道。 说着,他看向丁目屯,眼中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是丁目屯向他提议争取报馆的支持,多多报道和宣传汪先生来沪上的消息,以兹壮大汪先生的声势。 周凉对此是有些犹豫的,他担心的是汪填海的安全问题。 重庆方面此前派人去河内刺杀汪填海,这件事把周凉等人吓了一跳,汪填海是他们的旗帜,若是这颗旗帜倒下,所谓的公馆派也便就此了了。 丁目屯拍着胸脯向周凉保证,说他和李萃群必将竭尽全力保障汪先生的安全。 不仅仅他们,日本人那边虽然有所算计,但是,目前来看他们必然也不会令汪先生受到伤害的。 周凉对于日本人试图以势施压的念头是心知肚明,他也一直在发愁如何破局,彼时得了丁目屯的保证后,终于一咬牙,采纳了丁目屯的建议。 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沪上的报端已经开始发力,明日便将会大肆报道‘汪先生’抵达沪上的盛事。 不仅仅如此,周凉还看到了此间事隐藏的一个信息。 他除了找到‘中立报馆’以及亲近公馆派的报馆之外,还故意找到了有着亲日背景的《东亚日报》,目的就是试探日本方面的态度,确切的说是试探影左祯昭的态度。 《东亚日报》的背后有影左祯昭的影子。 《东亚日报》没有拒绝,选择答应为汪先生抵沪造势,原意共襄盛举,这说明了影左祯昭的态度。 且不提日本内阁、军部对待汪填海政权的态度,影左祯昭出于其自身的利益考虑,他是希望见到汪氏的壮大的,最起码现阶段是这样的。 汪氏愈强,日本方面只会愈发重视,而在背后促成、并且对于汪氏影响力很强的影左祯昭的地位愈稳固。 “这说明日本人内部还是有头脑清醒的,他们知道,要追求最终的和平,离不开汪先生和周先生这样的政治领袖的支持。”李萃群在一旁说道。 周凉看了李萃群一眼,微微一笑。 从骨子里来说,对于此人,他目前还不太看得上,不过,现在先结下一个善缘倒也不妨。 “汪先生来上海,顿有拨开乌云见天日之感啊。”经暮云高兴说道。 几人互相看了看,皆是哈哈大笑。 …… 送走了周凉,丁目屯、李萃群、经暮云三人突然有些沉默。 “从周先生的反应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经暮云看了两人几眼,打破了沉默说道,“最起码,我们现在主动投靠汪先生,他们是需要的。” “经兄所言甚是。”丁目屯缓缓地说。 李萃群也是点头表示认可,“还要感谢经兄卓见。” 丁目屯、李萃群一伙只是一支特务力量,虽然有日本人撑腰,但是,最多只能说是攫取钱财利益,但是在政治上想要有所作为是极难的。 向汪填海靠拢,这是经暮云给丁目屯以及李萃群的建议。 经暮云直接对丁目屯以及李萃群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丁目屯虽然在国党内部也算是元老,但是,实际上号召力也就那样,别说党外很多人不知道丁兄你,即便是在党内,如若不是cc系的人,也是很少有人晓得的。 至于说李萃群李老弟,你在党内的号召力还不如丁兄呢。 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虽然觉得这话实在是难听,但是,却也知道确实是如此。 经暮云最后给出的建议是投靠汪填海: 汪填海手中没有敢拼敢杀的能人,去了正合适。 丁目屯、李萃群思索商量后,认可了经暮云的提议。 随后,两人便想办法同汪填海方面接洽。 他们不敢也够不上直接联系汪氏,只能绕弯子接近。 丁目屯选择向周凉发出试探性的接触。 丁目屯和周凉都是湖南老乡。 两人虽然不熟,但是,丁目屯有一个朋友兼武杨,兼武杨虽然不认识周凉,但是,兼武杨认识周夫人。 故而,丁目屯拜托兼武杨接触周夫人,然后迂回接近周凉。 不过,兼武杨在香港盯了周凉夫人好些天,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周凉,只能作罢。 在这种情况下,经暮云亲自出马,他虽然暗中被丁、李拉拢,但是,重庆方面并不知道。 经暮云以转道香港去重庆为借口,在香港秘密拜见了周凉,讲述了丁目屯、李萃群要投靠之事。 周凉这才恍然大悟: 他接到手下汇报有人一直在暗中盯梢,吓得不轻,以为是重庆方面要对他动手,却是没想到是来投靠无门的丁目屯的信使兼武杨。 如是,丁目屯、李萃群此一伙人终于同周凉建立了联系。 及至周凉秘密来到上海为汪填海抵沪做好迎接准备,此种情况下,丁目屯、李萃群特务机关的‘地头蛇’作用便体现出来了。 “周先生已经答应明天偕同吾等前往码头迎接汪先生,此堪为一个好的开始了。”经暮云面带喜色说道。 丁目屯微微点头,“总归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保护好汪先生的安全。” 一直以来,丁目屯在国党内部都自觉不得志,现在终于看到了‘一展宏图’的机会,自然格外振奋。 李萃群在一旁微笑点头,他的目光在经暮云和丁目屯身上扫过,心中却是浮起了阴霾。 经暮云是被他李萃群拉下水的。 但是,现在经暮云却有同丁目屯越走越近的架势。 无他,丁目屯在国党内部的影响力确实是他无法媲美的。 李萃群每每想到这个,心中便焦躁、愤满不已。 ‘明日拜见汪先生,若是能得汪先生青眼有加’,李萃群心中思忖。 这边,丁目屯和经暮云隐蔽的交换了个眼色。 又就明日的‘接驾’大事商讨片刻,经暮云有事先行离开。 李萃群同丁目屯对视了一眼,“经兄彷若年轻十岁一般啊。” 丁目屯脸上的笑容澹了一些,点了点头,“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经暮云自觉是他帮助二人同周凉搭上线的,最近过于活跃了! 更何况,经暮云此前那番话,真以为他们二人大度到一点也不介意? …… 渝城,罗家湾十九号。 齐伍的面上带着温煦的笑容,他便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来来往往的同志向他打招呼,齐伍都会微笑回应。 若是遇到面有疑苦之色的同志,齐伍不会主动上前询问,却是会暗下里打听,若是谁家有难处,齐伍会悄悄予以帮忙一二,稍有小惠,却不至于大恩那种。 此时此刻,齐伍的表情凝重,脚步却是轻快的。 他来到戴春风办公室外,轻声问道,“局座在里面吗?” 门口的卫士点点头。 齐伍请示后进入办公室,他从兜里摸出电文,表情严肃的奉上,语气带着欣喜,“局座,‘青鸟’密电,事关‘女先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398章 刺汪 霞飞路。 张萍的成衣店里。 谭太太的第二套旗袍做好了,正在试试是不是合身。 “妹子,你看看我这身怎么样?”郑桂芝原地转了个圈,问张萍。 张萍双手环抱,认认真真的看了看,“枝姐,这里再改一改,收紧一些是不是更合身?” 郑桂芝来到穿衣镜面前,抻着衣摆看,若有所思后点点头,“还是妹子的眼光准,就这么改。” “还得是枝姐你身材好,撑得起这套旗袍。”张萍莞尔一笑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在她的诚意交好之下,善解人意又谈吐不凡的张萍很快便和谭太太成为了朋友。 很快,郑桂芝换下旗袍,张萍又拿着旗袍琢磨了好一会,“枝姐,这里我也改一下吧,你骨架好,这里要松改一些。” “听你的。”谭太太微笑说道,她顶喜欢这位赵探长家里的张姨太太,虽然是姨太太出身,却是不仅仅女红出色,还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并且见识不凡,实在是难得的谈得来的女伴。 “小少爷身子好些了没?”张萍关切询问。 “还在服药。”谭太太摇摇头,“本打算带着茗儿回余姚老家的,谁成想突然遭了病气。” 按照她同谭平功商讨的计划,谭平功留在上海继续暗中找寻新四军,她则带着幼子回余姚老家。 谁成想幼子谭淂茗突然生病了。 孩子年龄小,且病的不清,这种情况下是断没有坚持带幼子赶路回余姚的道理。 对于这个幼子,无论是谭平功还是太太郑桂芝都是极为宝贝,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不可能不顾孩子的病情却坚持旅途跋涉的。 若是强自带着患病的幼子离沪,落在有心人的眼中,自然是有些蹊跷。 如此,郑桂芝带着幼子回余姚老家避祸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 “茗少爷那么秀气惹人疼的,怎么这些天了还没好,可怜的嘞。”张萍担心说道。 “西医看了,中医也看了,时好时坏的,愁死个人。”谭太太叹口气。 张萍赶紧宽慰谭太太,只说茗少爷一看就是身康体健的,这病很快便能好了。 又陪着谭太太说了会话,约了明天上午将改好的旗袍送到潭府。 张萍将谭太太送出成衣店,回到店铺里,略作思索,她吩咐女工取来了小黑板。 一会过后,绣娘成衣店的门口便挂了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 盛泽绸缎到货,存量不多,欲订宜速!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路巡长的车子从街面上经过。 路大章掀起车帘,看到了绣娘成衣店门口窗台挂着的小黑板上的字,表情微动。 …… 渝城,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副局长戴春风办公室。 气氛有些凝重。 戴春风、余平安、齐伍以及盛叔玉都是表情严肃。 ‘青鸟’密电,确认‘女先生’乘坐日本轮船将于明天抵达上海。 此前,‘女先生’发表卖国‘艳电’,公开向日寇乞降。 校长‘终于忍无可忍’,下令制裁‘女先生’。 戴春风调集陈功书、王鸬鹚、陈博云等人赶赴河内,成立刺汪小组,后来几次行动都未能得手。 这也令戴春风受到‘校长’的怒批,被骂了好几句‘草包’。 故而,在戴春风的心中,一直想着能够找到机会再动手、争取除掉‘女先生’,既能够一雪前耻,同时此更是旷世奇功! 现在,得知‘女先生’将于明天抵达上海的消息,戴春风难免‘食指大动’,又起了要动手除汪的念头。 只是,几人多经讨论,都是大摇其头。 日本人自然深知‘女先生’的重要性,明日‘女先生’抵沪上,日方必定会对‘女先生’严加保护。 想要在此等层层设防之下除掉‘女先生’,其难度可想而知。 …… “局座,除非派敢死之士,方有一丝功成机会。”齐伍沉声说道。 “极难。”余平安皱眉,摇头,“我方自是不缺甘愿为党国牺牲的志士,但是,就怕还没接近‘女先生’便白白牺牲了。”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别说是刺杀被严密保护的‘女先生’了,恐怕就连接近‘女先生’也做不到。 “昔有安重根在哈尔滨刺杀日酋尹藤成功,今日刺杀汪氏又有何不可能?”盛叔玉忍不住说道,“我就不信了,日本人对他的保护会比当年尹藤身边的防卫还要严密。” 盛叔玉说的是安重根当年在哈尔滨火车站成功刺杀日酋尹藤之事。 安重根也因此被章公称为“亚洲第一义侠”。 甚至于,安重根开枪那一幕正巧被在场的俄国摄影师拍到,随即这部“暗杀纪录片”在哈尔滨公开上映,在全世界引起了巨大轰动。 中山先生用了“功盖三韩名万国”来赞誉安重根。 “尹藤被刺之事,属于百年来罕见之事。”余平安瞪了盛叔玉一眼,“此事被日本方面视为奇耻大辱,放眼寰宇,近年来如同尹藤这般被刺杀的也是非常罕见的。” “按照余主任这么说,百年一遇,小日本再死一个首相要一百年后了?”盛叔玉不耐烦说道。 虽然余平安是他的姐夫,但是,公开场合他还是以‘余主任’相称。 “口舌之争,有什么用?”余平安说道。 说着,看到盛叔玉还要争辩,他表情严肃,“叔玉,记住了,我们不缺愿意以身殉国的同志,但是,不能用人命去赌那百分之一的机会。” 戴春风看着余平安训斥其小舅子,他一直保持沉默不说话。 余平安说是不能用人命去博那百分之一的成功机会,这话不对。 事实上,若是真的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机会,戴春风真的会考虑派出敢死之士冒险行事的。 只是,戴春风知道,真要在‘女先生’抵沪上的时候动手,便是这百分之一的成功机会也难以达到。 “隗宇怎么还没来?”戴春风沉声问道。 隗宇是郑卫龙的字。 如果是目前在渝城总部的高层中谁最了解上海那边的情况,自然非前任上海站站长郑卫龙莫属。 约莫几分钟后,郑卫龙满头大汗的来到了。 …… “局座。”郑卫龙说道,他下意识的推了推眼镜框。 他在上海被捕后遭受日本人的电刑,反倒是治好了自己的斜视,郑卫龙以此为傲,常笑言,‘我以日寇严刑为药’! “坐。”戴春风微微颔首。 齐伍主动递给郑卫龙一杯水,“隗宇,喝口水,且缓一缓。” “多谢。”郑卫龙感谢的点点头。 余平安看了一眼屁股彷佛钉子钉在椅子上一般的盛叔玉,微微皱眉: 放眼房间里,这小子是资格最小的家伙,却没有一点点眼力见。 戴春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了然,他从齐伍那里得了密报,盛叔玉同郑卫龙因为福建之事有了龌龊,盛叔玉素来年轻气盛有此表现倒也不足为奇。 “隗宇,上海密电。”齐伍主动对迟来的郑卫龙讲解,“汪氏搭乘日本轮船将于明日抵达上海,局座有意考虑伺机制裁之,你对上海的情况是最了解的,依你之见呢?” ‘女先生’明日抵达上海?! 局座意欲再度对汪氏动手! 郑卫龙先是一惊,然后表情严肃。 他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手中握着水杯,皱眉思考这件事。 好一会后。 “局座,敢问汪氏抵沪上,是秘密抵达,或是上海方面有盛大迎接之准备?”郑卫龙沉声问道。 “日本人料想是考虑低调处理的。”戴春风说道,“不过,公馆派那边似是准备大张旗鼓以造声势。” “报馆。”郑卫龙略一思索,说道,“日本人必然对汪氏严加保护,外人想要接近极难,不过,既然公馆派想要制造声势,必然记者云集,只有记者才可以接近‘女先生’。” “隗宇,此办法我们刚才讨论过了,恐难行事。”余平安说道,“日本方面必然也会考虑到此种情况,他们会对于能够接近到汪氏的人员严加甄别的。” 他苦笑着摇摇头,“此事极为仓促,我方根本来不及提前落子安排合适人员。” 说着,他看了郑卫龙一眼。 事实上,军统上海站那边确实是不缺敢打敢死的人手,但是,人员中很多都是以下里巴人的身份隐蔽的。 说白了,拿枪杀人,拿斧头砍人,上海站自然不缺,更加高端的人才则是极度缺乏。 能够接近‘女先生’的记者,必然是各大报馆特别是亲日报馆的知名亲日记者,首先要精通日文,然后要有高等学历以及出色的履历,这样的专业人才实在是太稀缺了。 事实上,且不说学历了,军统内部对于熟稔日语的人才一直都是颇为缺乏的。 当然,偌大的军统,要找出这样的人才倒也不是没可能,最重要的是没有提前落子安排。 …… “既如此,那就难了。”郑卫龙面露难色说道,“除此之外,只有远距离射杀之途了,不过,这种成功几率更低。” 他想了想,看向戴春风,“局座,若是远距离射杀,非百步穿杨之神枪手不可,属下推荐一个人。” “何人?”戴春风来了兴趣,沉声问道。 “卢兴戈。”郑卫龙说道,“局座应该还记得此人。” 卢兴戈? 戴春风缓缓点头,他自然记得,当年正是他亲自挑选了卢兴戈从南京站调派至上海站的,如他没有记错的话,卢兴戈还是程千帆那小子的结拜大哥呢。 “或可一试。”戴春风点了点头。 很快,余平安、盛叔玉、郑卫龙等人离开局座办公室,只留下齐伍。 “局座。”齐伍开口说道。 “什么事?”戴春风瞥了齐伍一眼。 “卢兴戈目前不在上海站。”齐伍说道。 “恩?”戴春风皱起眉头看着齐伍。 “卢兴戈此前奉命去查勘何兴建所部投敌叛国之事,英勇负伤,幸而被肖勉的手下姜大山所搭救,后来……”齐伍停顿了一下,“目前卢兴戈应该还在姜大山所部养伤呢。” 戴春风明白齐伍为何言语中吞吞吐吐,停顿了一下,卢兴戈滞留姜大山所部,并不是全因为要养伤,更多的是因为上海站内部汪鉄牧、郑利君的明争暗斗,这严重扰乱了上海站的工作。 汪鉄牧…… 戴春风的面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 随之,他很快将对汪鉄牧的不满暂时撇开,专注于思考刺汪之事。 蓦然,戴春风眼眸中精光一闪,表情也变得严肃且认真。 “拟电上海特情组肖勉。”戴春风沉声说道。 齐伍面容一肃,赶紧拿起办公桌上的文件架,展开来,又掏出钢笔,咬掉笔帽,准备记录。 “汪氏叛国媚日,人神共愤,令赵义伺机锄奸,当以杀身成仁之精神,以报领袖,党国!”戴春风的字字如铁,表情严肃。 齐伍收笔,他将电文拿给戴春风看。 “发报吧。”戴春风扫了一眼,点点头。 余平安说上海方面没有提前落子,这话不对。 余平安并不知道上海特情组的情况。 早在两年前,程千帆便安排赵义以亲日记者的身份打入了亲日报馆《东亚日报》了。 ‘青鸟’来电中可知,此番‘女先生’抵沪上的确切时间便是赵义打探到的,这说明赵义的潜伏身份的预见性和重要性。 戴春风自然知晓他下达这个命令对于赵义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牺牲一个赵义,换来制裁‘女先生’的旷世奇功,值得! “赵义是不错的,可惜了。”戴春风叹了口气。 “局座。” 戴春风摆摆手,示意齐伍去发报,后者点点头,急忙转身开门离去。 …… 余平安的办公室。 余平安接过小舅子递过来的烟卷,没有接他递过来的打火机,而是直接从兜里掏出洋火盒,“我习惯用这个。” 他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香烟。 “还不错。”余平安拍了拍小舅子的肩膀。 他知道自己和盛叔玉的表情和眼神交流都会被戴春风看在眼中,却是早有准备。 “你是心高气傲的人,对郑卫龙不敬,这没什么。”余平安微笑说道。 盛叔玉年纪轻轻却得到戴春风青眼有加,除了因为盛叔玉能力出众之外,盛叔玉的臭脾气也是非常关键的因素。 一个年少得志却又心高气傲、容易得罪人的盛叔玉,才会令戴春风放心使用。 “姐夫,我没想那么多。”盛叔玉却是皱眉,然后恍然,最后讪讪一笑,“我是真的不待见郑卫龙。”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第399章 赵义 傍晚时分。 一辆福特小汽车通过了外白渡桥的卡口,继续前进了约莫两华里,然后在路边停下来。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赵义急匆匆的下车,跑到了一个杂货铺。 “一包金黄烟。” “先生,金黄卖完了,啊要万宝路?”杂货铺掌柜的面上带着讨好的笑问道。 他看的清楚的嘞,这辆小汽车上挂着日本膏药旗呢,惹不起。 “来一包吧。”赵义得意洋洋的点头。 扔下一张钞票,“不用找了。” “吓吓农,吓吓农。” 在掌柜的千恩万谢的声音中,赵义小跑着回到汽车里,“总编,没有金黄香烟了,万宝路阿好?” “勉勉强强啦。”汤浩接过香烟,矜持的点点头。 倒也不是他喜欢占便宜,他享受的就是下属颠颠儿跑腿孝敬的这种感觉。 “明儿个机灵点。”汤浩点燃烟卷,美滋滋的抽了一口说道,“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在汪先生面前露露脸。” “那可太好了。”赵义大喜,露出崇敬的神情,“汤总编高才,是上海滩出了名的笔杆子,便是汪先生那样的大人物也定会青眼有加的。” “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汤浩满脸喜色,摆了摆手,“薄有名气罢了。” 司机老戴嘴角一丝笑意,赵义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是出了名的门槛精,把汤总编的脾气拿捏的稳稳地。 车子不紧不慢的行驶在民国二十八年晚春时节的马路上。 这一天是农历三月十六,历书上说‘大事勿用’,忌婚丧嫁娶,忌开房动土,忌出行履新,总之是诸事不宜,实在是一个晦气的日子。 汤总编是惯信奉命理风水了,故而今天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 到了一个巷子口,赵义下了车,同汤总编挥手作别。 “黄包车。”他又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家。 实际上他回家同汤总编并不算太顺路,不过是假托要蹭汤总编的车子,惯会买些香烟瓜子果脯与喜好占小便宜的汤总编。 很多情报便是这般从汤总编的闲言碎语中获得的。 “十六铺。”赵义说道。 赵义的家住在十六铺。 …… 十六铺在小东门外。 小东门原名宝带门。 十六铺地名的由来,说法不一。 有的说是十六家有名铺子。 有的说是从大码头到宝带门外沿江分成了十六个地段,每一段称为一铺,十六铺正好是第十六铺。 赵义喜好研究地理风情,他时常想,若不是日寇入侵,自己顺利大学毕业,攒钱买一个相机,带着妻子一起造访各地,用照片和文字记录,那将是极美的。 在杭州雄镇楼受训的时候,他曾经将自己的这个梦想和同舍的好友说了,舍友说他太过理想化: 不用去太远,离开大城市几十里,水匪、山大王便会教他做人。 赵义有些恍忽,他想起了舍友。 他顺利从雄镇楼毕业了,这位舍友没有能够毕业。 当年雄镇楼查缉红党内奸,雄镇楼的一名医生被查出来是红党,随后特务处内部深挖出多名红党,他的舍友便被查出来是红党派遣打入特务处内部的奸细,严刑拷打后冥顽不灵,据说最后被处决了。 黄包车夫卖力的奔跑,汗水顺着黝黑的肩膀滴落,五月初的上海,还不算热,不过有的黄包车夫已经是穿着背心拉车了。 十六铺的商业繁荣昌盛。 租界未开辟之前,十六铺以北是一大片农田,而城厢内外,人从众也,此为上海之精华。 十六铺水陆方便,沿海南北沙船,长江及内地船只鱼贯而来,当年铁路未通,陆运载货量有限的情况下,货物自然沿河而运,由此,十六铺便凭借地利拥有了百年不衰的好运道。 “赵先生,下班了?” “下班了!仇先生今天没上班?” “可不是!怎么你倒忘了?我那东家家里有事,这生意是,欸……” 仇先生叹口气说道,他下意识的扭了扭脖子,然后就看到了隔壁邻居家的傻大个,脸上的喜色便澹了些。 傻大个是干保镖行当的,现在据说是搭上了法租界的程海涛探长的路子,现在在青帮的一个赌档当看场子的打手,整天界向邻里炫耀他的那把毛瑟手枪。 看了仇先生一眼,‘傻大个’假作要摸向腰间的毛瑟手枪,吓得仇先生连忙低头,他便得意洋洋的笑了。 然后看了赵义一眼,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赵记者吃了没?” 据说赵记者是端日本人的饭碗的,现在大上海乃至是大半个中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赵记者能吃上日本人的饭,这种人自然是令人羡慕的。 “这就回家呢。”赵义笑着说道,“阿伦今天没去档口?” ‘傻大个’姓封名伦。 “夜里累着了,大哥照顾我,让回家休息。”封伦说道。 赵义点点头,别了两个邻居朝家里赶去。 封伦又朝着仇先生瞪了一眼,然后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腰间,回了自家。 仇先生看了赵义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邻居紧闭的房门,他关了自家房门后,这才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地骂道,“一个是汉奸,一个是狗腿子,神气个屁!” “当家的,小声点,小心被听到。”家里婆听到了,吓得不轻,赶紧劝说道。 “怕个屁!”仇先生恨恨说道,“这些数典忘祖的混蛋,早晚拉清单。” “当家的,少说两句吧。”家里婆急的不轻,“那赵先生整天和日本人打交道,一句话就能拜托日本人折腾的我们家破人亡呐。” “他敢!”仇先生冷哼一声,然后便还是叹了口气,终于不敢再抱怨什么。 …… “呀,福生,你在这里做什么?一边去。”赵义轰走了在自家门口玩尿泥的小子,敲了敲门。 福生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活好的尿泥,有些舍不得。 “滚!”赵义嫌弃的看了一眼,骂道。 福生哭着鼻子跑开了,很快便听到隔壁传来了女人指桑骂槐说了些‘指定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 “找死是不是!”赵义骂了一嗓子。 骂声没了。 …… 进了自家门,看着妻子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赵义赶紧上去搀扶着,“云红,今天感觉身子怎么样?” 陶云红,他的妻子,两人是去年年底结婚的,现在女人已经是身怀六甲。 “还行,就是一直吐,不过比前些天好多了。”陶云红说道。 说着,她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赵义紧张问道。 “义哥,街坊们乱讲话,你别往心里去。”陶云红说道。 “这帮人,必须对他们狠一点,不然我上班不在家,你还不得被他们欺上门啊。”赵义摇摇头说道。 因为赵义的工作性质,他们家没少挨街坊邻居背地里的闲话和白眼。 陶云红一直不太赞同他在亲日报馆工作,更不想他为日本人做事。 平日里也劝说他与人为善。 不过,赵义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为‘日中亲善’摇旗呐喊的准汉奸,虽然用不着飞扬跋扈,但是,总不能让老百姓欺负了去。 “福生只是小娃娃呢。”陶云红劝说道。 丈夫连小孩子都欺负,特别是听到福生姆妈骂他们家生不出儿子,这令陶云红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赵义是家中独子,陶云红就盼着第一个孩子是带把的,这样她心里才能放松一些。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死孩子骂你呢。”赵义皱眉说道。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教的,弄堂里的孩子跟在陶云红的背后唱歌,大约是‘汉奸的婆娘该死的娃’之类的话。 “下个月回老家去,我去姑太太那里一趟吧。”陶云红转换话题,轻声说道。 因为赵义现在的工作,姑太太很生气,言说要不认赵义这个侄子了,这件事陶云红一直记在心里呢。 “不去!”赵义脸色一变,“都说不认我这个侄子了,我且巴巴上门作什么?” “哪有呢。”陶云红劝说道,心中却是打定主意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去拜访一下,虽然狠话撂下了,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若是真的不来往了,那就真的是断了。 而且,考虑到丈夫的工作,她还是希望丈夫能够和亲戚来往着,有这些血脉亲戚,丈夫总归还算是中国人啊,要是亲戚真的断了往来,那就真的是祖坟都进不去了。 赵义看了妻子一眼,云红贤惠,他是知道的,两家是早就定下的亲事,若不是这般,以妻子的性格,便是再柔柔弱弱,也不会同意嫁给一个准汉奸。 他也明白妻子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叮铃铃。 电话铃声。 “我去接电话。”赵义搀扶孕妻坐下,自己上楼去接电话。 大约几分钟后,赵义从楼下下来。 “饭都做好了呢。”陶云红看到丈夫似要出门,赶紧说道。 “你先吃吧,有生意上门了,我出去一趟。”赵义朝着妻子挤挤眼,作出高兴期待的样子。 看到丈夫开门离开,陶云红的眼眸闪过担心和忧愁。 她知道丈夫说的生意是什么。 因为赵义在亲日报馆工作,能够接触到一些日本人,且他精通日语,故而一些被日本人或抓捕,或是扣押货物的商旅百姓便会找到赵义,请他帮忙中介,从日本人那里赎人货。 这本是积阴德的事情,不过,陶云红经常听到外人骂自己丈夫,言说赵义心狠手黑,每次必然狮子大开口勒索商旅百姓。 唉! 陶云红坐在餐桌前,看着桌上的菜肴,叹了口气,本就孕吐的她更加没了胃口。 …… 十六铺本来是街道十分狭窄的。 北伐后,陆家宅弄和集思街被开辟成大马路,这便是开阔的东门路。 在东门路开设了不少吃穿住用的店铺。 譬如三大祥布店、大昌祥绸缎局,德兴馆,以及潮州人开的潮州帮发记等等。 赵义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潮州帮发记。 “甲字三号房,定好了的。”赵义对店小二说道。 “赵先生,里面请。”店小二自然是认识这位赵记者的,赶紧说道。 赵义进了包间,吩咐店家没事不要来打扰,随后便安心等待。 待店小二离开后,赵义将房门留了一条缝,他盯着斜对面的甲字七号包间看。 然后他便看到钟国豪轻手轻脚出了包间,径直走来。 …… “组长,那边……”赵义将房门反锁,说道。 钟国豪是上海特情组情报二组组长,他是副组长。 “放心,安排好了。”豪仔知道赵义担心什么,说道。 甲字七号包间里,他早就安排菜已经上齐了,店家不要来打扰,同时两个手下划拳吃酒,除非是开门查勘,断不会发现他悄悄来赵义这边的。 “组长这么急叫我来,出什么事情了?”赵义问道。 “老弟。”豪仔深深地看了赵义一眼,他叹了口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组长有事旦说无妨。”赵义心中咯噔一下,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是有非常困难的任务交给自己去完成? 不过,饶是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 “重庆来电。”豪仔沉声说道,“有一个任务,局座亲自点了你的将。” 赵义沉默了,虽然钟国豪还没有说是什么任务,但是,能够让重庆的戴局座亲自点将,可想而知这个任务将会是多么困难和危险。 “组长,是什么任务?”赵义抬头看着豪仔,问道。 …… 听了钟国豪代传了来自总部的行动命令后,赵义陷入了沉默。 大约半分钟后,他抬头看着钟国豪,喃喃说道,“豪哥,我明天……这是有死无生呢。” 豪仔沉默。 “不去行不行?”赵义问道。 豪仔张了张嘴,没等他摇头,赵义便自己苦笑一声,摇头说道,“应是不行的,局座点将呢。”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右手有些颤抖的摸出一支烟卷,划了三次洋火,洋火棍都是断了。 蓦然,面前一簇火苗。 豪仔手中捏着一根划着的洋火,那火苗是那么的微弱,跳动着。 赵义能够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他的嘴巴里叼着烟卷,探身靠近,点燃了烟卷。 他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连续且深深地抽了几口烟,然后怔怔地看着豪仔,叹了口气,“豪哥,我家里婆怀了娃呢。” 说着,他鼻头一酸,扭头,“我不怕死,就是想到不能见娃一面,想到孤儿寡母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第400章 此身许国 豪仔沉默,他点燃香烟,闷闷的抽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自己的副手,倘若赵义贪生怕死,他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怒斥,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提及妻儿老小,岂能不动情。 “组长怎么说?”赵义又摸出一支烟卷,自己给自己对火,连续勐烈的抽了几口。 “这是明天上午去香港的船票。”豪仔从身上摸出船票递给赵义,“组长派人护送弟妹去香港,到了香港后是留在那里还是转赴重庆都可以。” 赵义接过船票,拿在手中看。 他询问组长肖勉对此事的看法,自然并非奢望肖组长能够拒绝来自总部的这则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局座戴春风亲自下达的刺杀命令,便是肖组长也唯有听命从事。 故而,他问的是肖勉对于他的家小的安排。 组长没有令他失望,这张船票令赵义心中稍有暖意。 “去香港的船票不好弄,你是知道的。”豪仔沉声说道。 赵义点点头,重庆的电令是今天刚到的,肖组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到去香港的船票,这殊为不易。 只是—— “还不够。”赵义摇摇头。 豪仔皱眉,看向赵义。 “我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无有生计,在这乱世中恐也难免受难。”赵义的手指抖了抖,烟灰暗然坠落。 豪仔沉默了一下,他点了点头,“组长有句话令我带给你。” 赵义抬头看,聆听。 “只要他还活着,定不会令弟妹和孩子挨饿受苦。”豪仔说道。 赵义沉思不语。 好一会,他抬起头,“组长素来爱惜我等性命,实乃赵义生平罕见之令人敬佩长官,按理说组长这话,我该信。” 豪仔皱眉,他自然知道,有了‘按理说’,后面多半是‘但是’。 果不其然。 “然则。”赵义看着钟国豪,表情坚决,“明日此时,我必已殉国,只留下家小孤苦,我虽信组长,唯虑世道飘零,天高路远,恐有一时难以照顾之可能。” 说着,赵义起身,向豪仔郑重抱拳,“十根大黄鱼,赵义卖命去也。” 豪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有生气,却又没有太生气,他盯着赵义看,“你就不怕今天答应你,明天你走了,这笔钱反而成为弟妹的索命鬼。” “不怕!”赵义摇摇头,“我信豪哥你,信组长,只要你们答应的,定不会欺我。” 说着,他又苦笑一声,“赵义既已决定以此身与国,自然无愧于大好男儿,唯一愧疚的便是家人。” 他又摸出一支烟卷,对火,抽了几口,却是连连咳嗽。 “我现在还活着,自然要为妻儿老小索要安身之所在,至于说死后什么情况,是否被欺瞒,不是我能够管得了的了。”赵义怔怔地看着地面,“我做了我该做的,公,无愧于国,私,无愧于家,如此方可安心走了。” “豪哥,拜托了。”再抬起头的时候,赵义已然是泪流满面。 “该死的日本鬼子!”豪仔压低声音,低吼着,他的眼睛红红的。 赵义就那么的垂泪看着他。 “我代组长答应了。”豪仔点头,他想要再说点什么,却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多谢。”赵义抱拳。 一把压满子弹的勃朗宁手枪。 一枚德国制造m4手雷。 还有一把匕首。 这便是豪仔给赵义带来的刺杀武器。 “本打算带炸药包给你的,组长否决了。”豪仔说道,“明天日本人必然戒备森严,天热了穿的不厚,很难遮掩。” “组长素来是考虑的非常仔细的。”赵义点点头。 两人并没有讨论明天如何将手枪和手榴弹带进去行刺,这完全就看赵义的临场应变和运气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刺汪行为本就是一次成功几率十分微小的冒险赌博,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一次赵义是一个死士! “你留一封书信,明天会有人带着书信去接弟妹。”豪仔说道。 “我写两封信。”赵义思忖片刻,说道,“我会对云红说,我不打算为日本人做事情了,让她带着孩子回姑太太家,你们是我请的保镖护送她先行离开,我随后想办法。” “等你们带她到了码头,上了船之后再给她看第二封信。”赵义停顿片刻,表情痛苦,深呼吸一口气说道。 豪仔拍了拍赵义的肩膀,他知道,第二封信就是绝笔信! “匕首是在……”豪仔说道。 “我晓得的。”赵义脸皮抽搐,他挤出了一丝笑容,“真不想死啊。” 豪仔沉默着,他长长的叹口气,“兄弟,马革裹尸……” “囊球的。”赵义打断了豪仔的话,他骂骂咧咧,最后是一声叹息,“下辈子,我想好好活一场。” …… 回到家。 “怎么没吃饭啊?”赵义微笑着,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饭菜没怎么动,问道。 “想吐,没胃口。”陶云红说着便起身要给赵义盛饭。 “你坐着,坐着,今儿个我伺候你。”赵义连忙说道。 胡乱吃了饭,赵义陪着孕妻说话。 “报馆这边的工作,我正在考虑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赵义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吗?”陶云红问道,她虽然也不希望丈夫继续做这被人背后戳嵴梁骨的工作,但是她知道丈夫对这工作的热切,突然说这样的话,必然是遇到麻烦了。 “你也知道的,我这工作时常会和日本人打交道。”赵义说道,“有件事涉及到一些隐蔽,这不是什么好事,这几天我一直担惊受怕的。” “咱不做这份工了,啊。”陶云红赶紧说道。 “我再考虑考虑吧。”赵义沉思说道,“我明天去报馆看看势头,若是情况不妙,我会请人来家里接你。” “啊?” “记住了,来的人会拿着我写的信,你看了信按照我说的照做就是了。”赵义叮嘱说道,“若是事有不怠,我们先回老家避避风头。” “义哥,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太懂,我就不问了,免得扰你,你要当心。”陶云红说道,她的心中是既担心又开心,担心的是丈夫似乎是遇到麻烦了,开心的是丈夫说要辞了报馆的工作。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当心。”赵义蹲下来,趴在妻子的孕肚上,倾听腹中胎儿的声音,“云红。”他说。 “恩。” “跟着我,你受苦了。”赵义说。 “没呢。”陶云红莞尔一笑,她想着丈夫辞了报馆的工作,不用再受街坊邻居指指点点,一家人清清白白过日子,她的心头满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赵义随后便忙碌着,帮着妻子收拾行李细软。 陶云红看到这一幕,觉得丈夫已经倾向于辞职了,心中更加高兴和期待。 …… 程府。 书房。 书桌上摆放着码的整整齐齐的大黄鱼。 这是肖勉组长同意特批的给赵义家属的抚恤金。 程千帆就那么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抽烟。 赵义将成为上海特情组第一个殉国的重要干部。 而且是他亲自批准送死的。 是的,是送死。 程千帆知道,赵义行刺成功的可能性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可谓是微乎其微。 接到重庆总部戴局座的电令,程千帆大惊。 他沉默良久,最终只能选择接受这个命令,事实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戴春风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得力爱将的,赵义是程千帆手下情报战线的一名大将,骤然要以赵义为死士,他猜测到程千帆可能会对于此命令有不同意见,故而戴春风在电文中有一句话——此乃军令! 除此之外,齐伍以个人名义给他发了电报,予以提醒:所有同志皆应报杀身成仁之决心,皆以局座的意志为意志! 程千帆读懂了。 他给重庆的回电是:杀身成仁,效忠局座,忠于领袖,报效党国! 将烟卷在烟灰缸摁灭,‘肖勉’组长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有愧疚,有悲伤,更多的是坚决。 慨然赴死。 他对赵义明天的行动用了这个词。 …… 翌日。 今天是豪仔开车来接‘小程总’上班。 “有动静没?”程千帆问。 “一切正常。”豪仔说道。 赵义执行的是赴死之局,尽管程千帆自忖对于赵义还算了解,认为这名下属不是贪生怕死出卖组织之辈,但是,作为指挥官永远不能够以自己的个人感情来行事。 人生之大恐怖莫过于生死局,万一赵义因此叛变,向日本人自首出卖,那便糟糕了。 故而,程千帆命令豪仔安排人暗中监视了赵义家中的情况。 程千帆默然点了点头。 车子速度不快也不慢。 “务必确保陶云红的安全。”程千帆对豪仔说道。 “明白。”豪仔点点头。 “另外,今天你安排人去接陶云红之后,你也暂时躲起来。”程千帆沉声说道,“不仅仅是你,赵义所熟悉的其他弟兄也都暂时蛰伏。” 任何行动,程千帆首先考虑的是万一行动失败该怎么办,万一有弟兄落入敌手该如何处置! 未虑功先虑败,这是程千帆所信奉的特工工作的重要安全信条之一。 “这是一根大黄鱼,两根小黄鱼,还有一些法币,这个是花旗银行的本票,无论是香港还是重庆都可通兑。”程千帆递给豪仔,“陶云红不谙世事,让弟兄们教导一下。” “帆哥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叮嘱云红弟妹。” 赵义很聪明,是干情报工作的好料子,不过,有些细节上的考虑则难免不足,十根大黄鱼是断然不行的,此乃招祸之道,帆哥的处理办法是最合适的。 十六铺。 空气中飘荡着令人迷醉的香味,这是王德**油店里的麻油香味。 王德**油店用一条牛在店里磨香油,这是十六铺的招牌店铺。 香味四溢,颇能吸引过往路人。 “义哥,我想着打两瓶香油带给姑太太。”陶云红挺着大肚子说道。 她已经期待和丈夫一起回老家的那一幕了。 “好啊。”赵义微笑点头,他拿起再三检查过的公文包,“我上班去了。” “早点回来。”陶云红摆摆手。 赵义走了两步,想着要回来抱一抱妻子,却又担心吓到她,所以,他便站在了那里,就那么的看着妻子,似是要将妻子的相貌记住,永远的记住,生生世世不忘! “走了啊,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赵义摆摆手。 “罗里吧嗦的。”陶云红有些烦了,没好气说道,丈夫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赵义便笑了,他转身离开。 经过了一家野荸荠糖果店,赵义想的是‘云红喜欢吃这家的糖果呢’,‘下班回来给她买点’。 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无比的苦涩: 回不来了啊。 赵义走到野荸荠糖果店,付钱买了两斤糖果,拜托店家送到家里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妻子买她爱吃的零嘴了,赵义心说。 买了一份报纸,叫了一辆黄包车。 赵义坐在黄包车上,展开报纸做仔细阅读状,而被报纸遮住的脸孔早已经泪流满面。 “云红吾妻,此生亏欠你甚多,来生再报……别了。” …… 黄埔,虬江码头。 汪填海搭乘远洋轮船,今日便将抵达虬江码头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 新闻记者云集码头。 赵义抵达码头的时候,便看到码头这边人头攒动。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看到有日本宪兵正在检查迎接人员、记者的随身物品。 赵义心头一紧。 他的公文包夹层里有一枚手雷,一把匕首。 勃朗宁手枪被他放在了随身携带的铝饭盒里,假作是自己带的午饭。 他担心这些东西会被日本宪兵搜到。 赵义还没有想好怎么蒙混过关,就被一些同行拥挤着向前行。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心跳加速。 却也并非是怕死,只是想着若是什么都没做就被发现,就这么的死了,实在是太过憋屈了。 云红若是听说她丈夫死的如此憋屈……她应该是欣慰的吧,最起码她最后知道了她男人是做什么的了。 赵义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妻子,他没有觉得自己这般儿女情长是不对的,想念,只因即将永别。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01章 再难许卿 时间往前回朔一会。 沪江大学。 狄广浩咯吱窝夹着还泛着墨香的讲义,心事重重的行走在校园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秘密观察,他已经发现了红党在校内活动的线索,只是,临到要向上级汇报狄广浩却又有些迟疑了。 上海沦陷后,并非所有的大学都撤离沪上的。 七七事变爆发之初,各方对于此次日军的挑衅,都以为是像之前那样的小规模军事袭击,国民政府也做出了类似的错误预判。 也正是在这种错误预判的情况下,教育部给各地大学的指令是“务必镇静,以就地维持课务”为主。 直到北平沦陷之后,才在仓皇之中发出各地高校要做好随时撤退的指令。 此外,由于上海有大片租界存在,因此跟教育部焦急地命令平津高校撤退相比,政府对上海高校并未采取太多措施。 在教育部高层看来,租界有英法美列强保护,日本人必然不敢进犯。 所以,上海的高校与其搬迁至大后方,不如先将其搬迁至租界躲避一阵子。 而就是这一指令,可谓是改变了上海不少高校的命运。 在日军的勐烈炮火下,上海各大学对于内迁一事产生了分歧。 如上海交通大学与同济、复旦、大夏大学等规模较大、声望较高的国立、私立大学,根本没有办法在租界找寻到足够大的土地,不具备办学条件,因此对内迁的态度十分积极。 而像上海法学院、沪江大学等规模较小的教会与私立学校,则没打算搬出上海。 典型的例子便如上海商学院仅需一栋楼便可以完成复学工作,而且他们本就具有西方背景,自然不担心日军会堂而皇之地进入租界。 于是,上海高校自此分为两部分,国立大学与规模较大的私立大学在战争开始后陆续迁往大后方。 而教会学校与规模较小的私立大学则选择留在上海。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上海沦陷! 沪江大学此时再想要迁移,也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这么多学校留在上海,政府也不可能完全忽视,国民政府西迁后,时任上海社会局教育科长的江孝栢主动留守上海,负责政府与上海留守高校之间的联系。 去年下半年,教育部驻沪专员办事处正式成立。 既然是代表中央政府,那么在上海留守的高校在名义上也要听从专员办事处的要求。 重庆方面下令统一全国各大高校的招生考试,留守上海的为数不多的国立大学也要听从命令,并且鼓励私立大学响应国家号召。 狄广浩便是以教育部驻沪上专员办事处办事员的秘密身份来到沪江大学工作,并且以化学老师的身份作为掩护。 他的真正身份是中统上海区直属交通站联络员。 他的主要工作便是监视沪江大学的学生,警惕红党蛊惑国家优秀青年。 是的,沪江大学被上峰确认为红党过分活跃校园,必须严密监视。 去年二月份,红党上海地下党组织通过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在沪江大学商学院举办“上海社会科学讲习所”,培训优秀青年参加抗日救国。 不过,在中统眼中,红党此乃以抗日为名,实则暗中蛊惑、拉拢壮大其自身力量。 狄广浩走了没多会,便看到前面林荫道那里聚集了很多学生。 还有学生举着各式各样的横幅。 狄广浩皱了皱眉头,这些学生中有不少人都是已经进入到他的视线内的亲近红党之所谓积极分子。 他本以为这些学生又在组织抗日演讲,走近了却惊讶的发现,这些横幅竟然是号召同学为童工募捐的。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学生正在激情讲演:“同学们,我们要伸出同情的手来,救助饥寒交迫的小童工们!” “四五岁的男娃娃,五六岁的男娃小囡,她们拖着瘦弱的身躯,每天要工作长达十八个小时,有的孩子因为又累又困,一头栽进了滚烫的沸水中……” 狄广浩笑了笑,他懂得,这同样是红党的小计俩。 明着宣传抗日会引来麻烦,红党便带着这些学生闹事,声援和救助所谓的穷苦工人、童工,实则还是老一套,借此来拉拢这些穷鬼,暗中壮大他们的力量。 只是……狄广浩心中莫名烦躁,他知道自己应该警惕,却又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积德行善了。 他瞥了瞥不远处的墙壁,果然看到又贴了标语:“保卫言论自由,反对侵略!” 狄广浩冷笑一声,这同样是红党的技俩,没有一个在提抗日,实则是句句不离抗日。 这个时候,狄广浩突然眉头一皱,他没有看到韩林。 这个学生是非常活跃的学生领袖,狄广浩早就怀疑韩林是红党了。 以往这种讲演基本上都是韩林在组织的,不过,今天韩林却是没有露面,这令狄广浩心中警惕不已: 红党在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时候,必然是在搞事情;红党消失不见了,必然是在搞大事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 狄广浩循声走去,只见有学生振奋的跑来,边跑边喊,“同学们,快跟我走,韩学长带了众多同学前往外白渡桥为罹难的刘校长请愿!” 成群的学生顿时从四面八方跑来,大家在互相询问着出了什么事情。 很快,越来越多的学生聚集,大批学生离开校园,朝着外白渡桥的方向前进。 狄广浩注意到,不仅仅是沪江大学的学生,还有持志大学的学生,商学院的学生也都跑来声援了。 他朝着一个男学生使了个眼色,后者瞥了眼周围,看到没有人注意便悄悄挤过来。 “韩林那帮学生到底在做什么?”狄广浩压低声音问道。 “听说大汉奸汪填海抵达上海了,韩林他们号召学生去外白渡桥请愿。” “请愿什么?”狄广浩问。 不需要这个学生回答了,狄广浩已经知道答桉了,众多学生那响亮的口号声响彻耳边: “煌煌华夏,英雄辈出,铁骨铮铮刘校长千古!” “魑魅魍魉,邪魅横行,引刀成快汪先生快滚!” 铁骨铮铮刘校长,指的是沪江大学校长刘湛恩先生。 先生一身傲骨,忧国忧民,自九一八后便为抗日奔走! 上海沦陷后,拒绝南京维新政府的拉拢,不顾日本人的死亡威胁,依然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去年四月,时任沪江大学校长的刘湛恩先生惨遭日伪特务刺杀。 狄广浩闻听此些口号,先是沉默,然后在心中竟也是难得的喊了一声:好! 同时也是感慨红党之斗争手法的狡猾。 两个口号,同样是没有一个字涉及抗日,如此的话,巡捕房便没有借口抓人。 但是,两个口号实际上字字不离抗日。 以刘先生为国牺牲之悲壮事,讽刺引刀成一快汪填海,更是堪称绝妙。 …… “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站出来,站出来告诉全中国,告诉全世界,上海不欢迎汪填海,不欢迎汉奸!”汤浩微笑着,低声对身旁的修雨曼说道。 “针对汪填海来沪这件事,我们必须让全世界首先看到的是对大汉奸的愤怒,而不是所谓的欢迎!”修雨曼点点头。 针对汪填海今日抵达沪上之事,此系红党上海市委的紧急指示。 虽然事起仓促,但是,一定要在保护大家安全的情况下,制造出巨大的声势,用行动给予汪填海当头一棒! “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汤浩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修雨曼点点头。 沪江大学的学生们不会过外白渡桥,日本人不能越桥抓捕抗日学生。 而在虬江码头这边,会有地下党员找机会抛洒‘打倒卖国贼汪填海’的传单。 “好了,我们不能聊太久。”汤浩和一位朋友远远挥手致意,偏过头说道。 修雨曼同志在《申报》工作,平时并不会显露任何政治倾向,更不会表现出抗日思想,主要以关注童工生存环境、妇女遭遇家庭暴力等。 与此同时,修雨曼同汤浩这个《东亚日报》的副主编会有比较浅显的接触,这使得修雨曼身上进一步剥离了抗日的怀疑,不过,毕竟是人人喊打的《东亚日报》,修雨曼要注意和汤浩接触的一个度。 “那个人就是赵义?”修雨曼眼尖,看到了人群拥挤中的赵义。 “恩。”汤浩点点头,“赵义极度亲日,你如果和这个人发生接触的话,要格外小心。” “我会注意的。”修雨曼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赵义也看到了自己的上司汤浩竟然已经通过关卡,并且在靠近贵宾席那边,正在为如何通过日军宪兵的检查而发愁的赵义大喜,连忙冲着汤副总编挥手。 “我过去一下。”汤浩对修雨曼说道。 “恩。”修雨曼点点头,举起脖子上系的照相机对着拥挤的‘欢迎人群’拍了两张照片,然后便混入了其他贵宾行列。 …… “雨曼。”一名男子满脸笑容的走过来,同修雨曼打招呼。 “程督查也来共襄盛举?”修雨曼微笑问道。 来人是法租界政治处华籍副督察程海涛。 “汪先生来沪,为国为民奔走呼号,程某作为法租界巡捕房的代表,自然要来迎接。”程海涛得意洋洋说道。 “粪霸女婿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人丛中,一个声音飘来。 “谁?”程海涛脸色一变,阴鸷的目光扫过去,却是一时之间难以锁定是何人。 看着被气的猪肝脸一般的程海涛,修雨曼心中快意,面上带着澹澹笑,“程督查,雨曼失陪一下。” 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子走开,自觉丢了脸的程海涛脸色无比阴沉,他发誓若是被他知道刚才是哪个混蛋臭嘴,他一定把对方大卸八块扔进黄浦江喂鱼! 法租界不仅仅有‘小程总’喜欢给黄浦江里的鱼投食,他程督查也不遑多让。 周围人看到程海涛那气急败坏的样子,都是暗乐不已。 程海涛的妻子是阿桂姐的干女儿。 阿桂姐是法租界大亨黄景荣的‘夫人’。 所以程海涛便是黄景荣的过房女婿。 此外,阿桂姐最为人所知的身份是法租界的粪霸。 时下上海有两大粪霸,分别是法租界的“马鸿记”和虹口闸北的粪霸王荣康。 粪霸“马鸿记”的老板,便是阿桂姐。 马鸿记的商号名就是寓意“马桶带来的鸿运高照”。 阿桂姐是黄金荣的夫人,人称“白相人嫂嫂”,在法租界巡捕中有一定的威信,又经营茶馆、饭店、浴室和赌场,逐渐通过巡捕房头头,包揽了法租界的粪生意。 “马鸿记”最辉煌的时候拥有600辆粪车,控制了十几个粪码头。 在现场有资格迎接汪填海的贵宾眼中,粪霸阿桂姐的干女婿程海涛绝对是上不来台面的,自然鄙薄之。 …… 这边,汤浩离了贵宾席,正在费劲的走向赵义。 “太君,我上司来接我了。”赵义指着汤浩用日语对日军宪兵说道。 此时此刻,日军士兵已经准备搜查他的公文包了。 “军官先生,那位先生是我的下属。”汤浩也是用日语喊道。 搜查的日军宪兵闻言,看向自己的长官,对方看了汤浩一眼,似乎在考虑。 也就在这个时候,日军士兵接过赵义的公文包,入手却是有些沉。 “里面是什么?”警觉的日军士兵立刻问道。 “有饭盒,还有砚台。”赵义心中咯噔一下,却是面上带着笑,对日军士兵解释说道,“是顶级的砚台,送给汪先生的礼物。” “打开。”宪兵命令道。 这边,汤浩距离赵义约莫二十多米,勉强听到赵义这般说法,以为赵义想着趁机接近、献媚与汪填海,他的心中不禁鄙薄。 …… 没机会了! 赵义心中发苦,叹息。 他微笑着,从日军士兵手中接回自己的公文包 蹲下来。 赵义作势翻检公文包,却是打开了饭盒,取出了里面的勃朗宁手枪,关闭保险。 “太君,您看看这砚台。”赵义蹲着,抬起头,谄媚的笑。 日军宪兵欲弯腰看,然后便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砰! 日军宪兵的半个脑袋被崩开了,整个人倒下去,红的白的撒了一地。 这突然的枪声震惊了所有人。 现场乱作一团,人们尖叫着,四下奔跑着。 “敌袭!”其余的日军宪兵吼着,有日军军官举起南部手枪向赵义射击。 砰! 赵义的肩部中弹。 他的身形晃了晃,却依然倔强的站在那里,没有躲。 汤浩是震惊的! 他是那么的震惊! 这突然的一幕颠覆了他对于赵义的印象。 他随着人从逃窜的时候扭头看,就看到赵义举起手枪,对着远端那停泊在码头的庞然巨轮开枪! 砰砰砰! “少尉赵义,恨不能铲除国贼汪填海! !” 砰! 赵义身形晃了晃,他的胸膛中了一枪。 “抓活的!”日军军官吼道。 然后他的眼睛便瞪得大大的。 行刺者举枪的手腕一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脸上带着惨然的笑。 “夫人,此身许国,再难许卿!”赵义喊道,口中涌出鲜血。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做不了英雄的,他想着喊‘马革裹尸,快哉快哉’,话到了嘴边却又是儿女情长和对妻儿的牵挂…… 紧紧咬着带血的牙齿,狠心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 轰然倒下: 他叫赵义。 生于民国五年,祖籍山东青岛。 上海特情组情报二组副组长,铨叙少尉衔。 民国二十八年,五月六日,上海,虬江码头行刺汪填海未果,击杀日军士兵一名,身中多弹,举枪自戕—— 殉国!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 第402章 来生白首约 汤浩被人群裹挟着逃离,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四散奔跑。 他奔跑的时候,脑袋坚决的扭过去看。 他听到了赵义口中喊出的那些话。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举起手中的短枪,毅然决然的扣动扳机。 他看到赵义轰然倒下。 日军军官举着南部手枪,士兵端着步枪、刺刀闪着寒光来到倒下的赵义身旁。 他们围着自戕殉国者的遗体,怔怔地看着,然后是恼羞成怒,有士兵压下刺刀刺入遗体,然后被军官阻止了继续动作。 赵义不是真正的亲日分子。 他是重庆方面的人! 他是抗日的! 他为抗日而死! 汤浩的脑海中被这些信息充斥着,或者说是被这些令他震惊的消息激荡着,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远端,修雨曼的眼眸中写满了震惊,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一名抗日志士刺杀汪填海失败,毅然决然的自杀殉国! 修雨曼深呼吸一口气,她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悲伤,她扭头看,看周围人的反应。 有些人被吓到了,两股战战。 这些是亲日分子。 有人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惊恐,有震惊,有思索,还有——敬佩! “快看!” “那是什么?” 有人惊呼,指着半空中。 众人举头看过去,便看到天空中有雪片一般的纸张纷纷落下。 修雨曼拳头攥紧,她知道同志们抓住了刚才的混乱机会,成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抛洒了传单。 一张传单落在修雨曼脚边,她‘好奇’的弯腰捡起,入目看: 打倒卖国贼汪填海! 四万万中国人齐声怒斥汪卖国! “雨曼,这个最好还是不要看。”程海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拿走了修雨曼手中的传单。 “汪先生要是看到,怕不是要气坏了。”修雨曼眉目一转,扭头看向轮船停靠的方向。 “这就是重庆分子的目的!他们是故意来捣乱的!”程海涛沉声说道。 “是重庆?”修雨曼疑惑问。 “当众刺杀!甚至不惜使用死士,这正是重庆方面的作风。”程海涛说道。 修雨曼立刻明白了,程海涛这是将赵义刺杀同撒传单的事情混为一谈了。 她心中自省,觉得自己刚才不该问那一句‘是重庆’的,故而立刻补救,作出对于这些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以及心有余季的样子。 “太吓人了。”修雨曼拍了拍胸脯,“活生生的人就那么……” 然后便瞥到程海涛那不怀好意的目光,面色一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程海涛看着修雨曼负气离开的背影,嘿笑一声,扭过头看向周围,看到有人正在捡起传单看,有人甚至还塞进了怀里,他不禁冷笑一声。 恐怕这就是重庆方面明知道不可能伤害到汪先生,却依然派出死士行事的原因。 上海是日占区。 枪声,赴死,是告诉日占区的人,重庆方面还在抵抗。 此时,程海涛瞥见轮船那边有了动静,有人下船急匆匆过来,这是被枪声惊动了。 …… 叮铃铃。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我是程千帆。”程千帆拿起话筒。 “竟有此事?”他皱眉,“好了,我知道了。” 电话是他安排在政治处联络办的手下打来的,向他通报了虬江码头发生重庆分子意欲行刺汪填海的消息的。 他本打算问一句刺客怎么样了,但是,谨慎的程千帆最终没有问出口。 放下电话,程千帆拿起警帽戴好,直接去了政治处查缉班办公室。 此时此刻,要说整个中央巡捕房谁的消息最灵通,自然非皮特莫属。 汪填海抵达上海,法租界这边自然不可能不关注。 码头的那些记者、贵宾中,必然有政治处的人在其中。 程千帆进来的时候,皮特正拿着话筒与人通话,他看了好友一眼,示意他自己随便坐。 程千帆没有坐下,而是拿起皮特桌子上已经开瓶的红酒,波的一声取下木塞,又取了一只酒杯,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可是我最好的藏酒。”皮特挂掉电话,怪叫一声。 “我刚刚接到电话,虬江码头有人意图行刺汪填海,我的人不清楚具体情况,说说。”程千帆没有理会皮特的抱怨,他喝了一口酒,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确实如此。”皮特点点头,“重庆分子想要混进去行刺那位汪先生,被日本宪兵阻止后,那个人杀死了一名士兵然后自杀了。” 从皮特的口中确认了赵义殉国的消息,程千帆的心中咯噔一下,巨大的悲伤袭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这种悲伤依然是令人痛彻心扉。 “他们要做什么?”程千帆嘿了一声,“明知道不可能接近汪填海,更不可能刺杀成功,却派人白白送命。” 然后他便看到了皮特的表情变得凝重。 “怎么了?”程千帆问道。 “那名刺客是一个英雄。”皮特说道。 “英雄?嘿!”程千帆摇摇头,“平白送死而已。” “你不懂。”皮特表情认真的摇摇头,“重庆方面不可能不知道这种刺杀是没有希望成功的,但是,他们依然要行动,哪怕是直接损失一名优秀的军人。” 皮特直接拿起程千帆的酒杯,喝了一口红酒,继续说道,“上海是日占区,他们用一名军人的流血死亡告诉日占区的人民,他们还在战斗,同时也是在告诉汪填海,大部分中国人不会认可他的行为。”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烁着震惊的表情。 这不是装的,他是真的震惊了。 皮特说的这些,他自然是深知的。 豪仔在昨晚回来向他复命的时候,向他问了一个问题:赵义就这么白白送死,值得吗? 程千帆的回答是:只要枪响,汪填海听到枪声,上海市民听到枪声,任务就完成了! 豪仔闻言,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抬起头,眼神中有了一丝释然,有了光。 程千帆问他。 豪仔的回答是,现在知道赵义兄弟死得值,他心里好受多了。 “汪填海那边什么情况?”程千帆促狭问道,“被枪声吓到没?” “据说是吓得不轻。”皮特笑着说道。 “啊?”程千帆讶然,他刚才只是随口问问。 “枪声响起的时候,据说那位汪先生正在会客,被枪声吓得差点跪在地上,后来急匆匆派人去了解情况。”皮特眨眨眼说道。 程千帆便笑了,汪填海被枪声吓得差点下跪,这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最大的可能是市民杜撰并且热衷传播的。 别小看这个细节上的情报,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心所向,说明上海市民是不欢迎汪填海,不欢迎这位大汉奸的。 这也正是赵义慨然赴死的意义所在! …… “查清楚刺客的身份了吗?”左上梅津住脸色阴沉问道。 负责汪填海在虬江码头的安全保卫工作的正是左上梅津住。 “报告少左,这是从死者身上搜到的记者证。”日军军官说道。 “赵义,《东亚日报》。”左上梅津住接过染了鲜血的记者证,仔细看。 “是的,少左,《东亚日报》是在允许进入的名单内的。”日军军官说道。 日本方面为了保护汪填海的安全,在虬江码头设置了两道哨卡。 第一道哨卡查禁闲杂人等进入,只有赵义这等所属被列入允许进入的报馆的记者才可以进入。 左上梅津住点点头,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脉络了。 第一道关卡出于快速放人进入的考虑,只查看记者证,并未搜身,这也正是此人能够顺利通过关卡的原因。 第二道关卡是要搜身的,也正是因此,这名刺客无法隐藏随身携带的武器,只能暴起袭击帝国士兵。 “查一查这个记者证的真伪。”左上梅津住说道。 “少左,我们抓到了赵义的同党。”日军军官说道,说着,一摆手。 …… “太君,冤枉啊。”被日军士兵押来的汤浩忙不迭的叫屈,“我真的不是赵义的同党啊,我只是他的上司,啊不不,我说的是,我是他在报社的上司,我是……” 左上梅津住审视的目光盯着急的不知道说什么的男子,他直接掏出配枪,关闭保险指着对方,“闭嘴,再喊一句,我就开枪!” 还在喊的汤浩如同被卡住脖子的鸭子,硬生生的憋住了要喊出来的话,目光惊恐。 “我问,你答,明白吗?”左上梅津住问道。 “嗯嗯嗯。”汤浩勐点头。 “你的身份,你和刺客的关系。” “鄙人汤浩,《东亚日报》副主编,赵义是报馆的记者。” “那个人,真的叫赵义?”左上梅津住指着赵义的尸首问道。 “是的,赵义,没错。” “赵义在《东亚日报》做了多长时间了?”左上梅津住问道。 “有快两年了吧。”汤浩思索说道。 “还有一个问题,赵义住在哪里?”左上梅津住沉声问。 “我不知道。”汤浩摇头。 他知道日本人要做什么,虽然他并不确定重庆方面是否安排好了赵义的家小,但是,没有丝毫犹豫,他要尽量拖延时间。 他要做好自己这边。 “你不知道?”左上梅津住盯着汤浩的眼睛,目光阴森。 “军官先生,我真的不敢撒谎,真的不知道啊。”汤浩吓坏了,两腿哆嗦,“我是副主编,他是记者,要送礼也是上我家来,我……” 看到汤浩口不择言,竟然连收受下属钱财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左上梅津住微微点头,有些信了。 “押下去。”左上梅津住摆摆手。 “太君,太君,我是无辜的,我是热爱大日本国的,不信你可以去问秋田先生,他是了解我的。”汤浩哀嚎。 左上梅津住脸色阴沉,“快速查清赵义的住处,抓捕相关人员。” “哈依。” …… 麦兰码头。 陶云红跟随着两个陌生的男子登上了太古航运的远洋轮船。 她的目光中带着惊慌和茫然。 丈夫早上刚刚离开没多久,这两名男子就拿着一封信来见他了。 她看了书信,正是丈夫赵义亲笔所写。 赵义在书信中说,这封信是昨晚就写好了,以备紧急情况所需要。 他早上去报馆的路上,果断做出决定,请这两位朋友帮忙护送她离开。 “云红吾妻,情况有些糟糕,趁我还未被注意到,你先离开,我才好脱身离开,为夫已经安排好一切,二人皆为我之友人,为夫已经叮嘱了他们,一切听从他们安排,切记,切记。” 大约半小时后,在黑黝黝直冲云霄的黑烟和响彻天空的汽笛声中,这艘从上海发往香港的庞然巨轮出发了。 “先生,我丈夫呢?”陶云红又等待了好一会,心中愈发担心,再三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知无法再隐瞒,最主要的是轮船已经启航,算是脱离险境了,此时重要的是安抚好赵太太的情绪,以免节外生枝。 “赵太太,我们这里有一封赵先生留给你的书信。”其中一人说道。 “信在哪里?”陶云红急切问道。 “赵太太,信可以给你,你要答应我们,要冷静。” “信在哪里?”陶云红不管不顾,急切问道。 “赵太太,赵先生有一句话托我们告诉你。”另外一人沉声道,“你是有身子的人,遇事要冷静,因为他很担心你的。” “好,我冷静。”陶云红咽了口唾沫,脸孔发白,用力点头。 特情组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打开木箱子,从夹层取出了书信,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了陶云红。 “嫂子,书信在此。” 陶云红没有注意到对方称呼已变,她一把抢过书信,先是看了一眼,信封写着: 云红吾妻(敬启)。 是赵义的字。 她哆哆嗦嗦的抽出信纸。 入目看。 “云红我的爱妻: 这是我与你最后一封信了。 真的很抱歉,隐瞒你这么久。 我本国民革命军军人,奉命潜伏上海,从未背叛国家和民族。 是的,我乃抗日军人,非汉奸! 云红吾妻,听到这个消息,你大抵是非常高兴的吧。 也会为我骄傲的吧。 我也很骄傲,为能够拥有贤妻而骄傲。 吾妻,且与你说一件事,我今日便要赴死了。 男儿生逢乱世,家国飘零,自当不惜此身,马革裹尸乃吾辈军人本分。 好吧,云红吾妻,我偷偷对你说,我的心中是不平静的,是害怕的,非胆怯偷生,唯挂念与你和孩子。 唯念我之身死,吾儿(女)将来不必遭受死难,盼你将来可平平安安。 此身已许国,再难许卿。 深愧疚之。 我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千言万语,此页纸写不下我对你的思念和牵挂。 就此告别吧。 云红吾妻,你已有身,不可因我死而过于悲伤…… 为夫愧疚,欠你太多。 来世若相逢,若不弃,定当白首相伴赎罪! 为夫,赵义。 绝笔,顿上! 民国二十八年,五月六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03章 号外 李萃群、丁目屯如同哼哈二将一般拱卫着周凉离开轮船,急匆匆上了小汽车。 “查清楚了吗?”周凉沉声问道。 码头的枪声惊到了汪先生,这令负责‘接驾’的周凉也是颇没面子。 丁目屯看向李萃群。 今天外围的保卫工作是李萃群安排的。 “四水说是重庆方面所为。”李萃群冷冷说道,“行刺者是一个叫做赵义的记者,此人死前自承乃是国军少尉。” 丁目屯看了李萃群一眼,心中冷哼一声。 李萃群最近动作比较大,拉拢了不少人马,这个胡四水便是其中之一。 上不了台面! 丁目屯心中冷哼一声,对于胡四水这样的青帮打手,他是不大看得起的。 “胡四水是青帮出身,消息灵通,我已经令他即刻去调查这个赵义了。”李萃群对周凉说道。 此前,李萃群找到纪云清,请求这位青帮大老介绍得力手下投靠他。 纪云清先是把沪西开赌档的褚福林、徐顺宝介绍给李萃群。 不过,此二人因为赌档收入丰厚,不愿意冒着被骂作汉奸的霉头为李萃群卖命。 其后,在李萃群的再三请求之下,纪云清将自己的干女婿胡四水介绍给了李萃群。 胡四水,南通人,生于上海。 其父母是烧老虎灶谋生,可谓是出身贫苦。 胡四水幼时,父母双亡,跟随姐姐生活。 因其姐夫是上海跑马厅的马夫,胡四水便跟着成为了跑马厅的马童,同时还替巡捕房跑腿做眼线,江湖人称‘马利斯小四水’。 成年后的胡四水身材魁梧,好勇斗狠,与人结仇。 仇家以一副金手镯的代价唆使胡家佣人放火烧死了胡四水的儿子。 及后,胡四水又发现妻子与人私通。 只因为对方来头甚大,胡四水不敢造次,只能生闷气。 某日,酒醉后胡四水向朋友倾诉,言说誓报此仇。 等酒醒后,胡四水发现朋友竟将仇家干掉了。 如是,胡四水落下命桉,只能离沪避祸。 他逃到了济南,在张宗昌大帅手下的直鲁联军的洋车子大队当脚踏车队长,后来张大帅兵败,胡四水回到上海滩,拜入青帮门下,随后便跟在纪云清手下做事。 青帮的枪支若有损坏,便直接交给纪云清处,随后便由胡四水送到一个修车行利用车床设备维修。 所有枪支修好后,都是由胡四水去郊外试枪。 如此,胡四水便练就了百步穿杨的本事,成为青帮内出了名的神枪手,更因其做事心狠手辣,进而成为了纪云清最器重的手下: 纪云清仇家甚多,每次外出必带胡四水,遇事便由胡四水开枪射击,可谓是百发百中。 故而,纪云清将胡四水这名得力干将推荐给李萃群,李萃群是非常高兴且领情的,这代表了纪云清对他的大力支持之意。 或者可以说,得了胡四水这名以心狠手辣和百步穿杨着称的青帮干将带了一批青帮人马的投靠,以及纪云清在背后的大力支持,李萃群心中终于颇有些底气了。 “对于破坏汪先生的和平运动的暴力分子,必须严厉打击。”周凉沉声说道。 “周兄所言极是。” “是!” 丁目屯、李萃群赶紧点头称是。 “不过,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务必要在明日确保汪先生的安全。”周凉表情凝重说道。 丁目屯和李萃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表情严肃,共同表态: 绝对不会令汪先生受到丝毫伤害! 汪氏手中在上海没有武装力量,这是汪氏众人最大的短板,同时这也是丁目屯和李萃群向汪氏靠拢的最大的资本: 那么,谨以今日之事而言,虬江码头的枪声不啻于是对丁李特务力量的打脸和挑衅! 他们绝对不允许类似事件再度发生。 …… “跳梁小丑!”赵枢理冷哼一声。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召开临时会议,程千帆向同志们通报了汪填海抵沪的最新情况。 汪氏方面以‘迎接人群太多了,市民热情过甚,为了安全起见,明日再下船’的理由,决定在轮船上再过一晚,明天才离船登岸。 “早就听说了,自从当年在西安的那次刺杀之后,这位汪先生可谓是无比惜命。”老黄挖苦说道。 程千帆、路巡长、张萍等人亦都是笑了。 汪填海推迟离船登岸,有很大可能是被今日的刺杀事件吓到了。 这就是戴春风直接下令,宁愿以牺牲上海特情组的一名高级潜伏特工的代价,也要在虬江码头行刺汪之举的原因! 此枪声响,赵义的死便是值得的! 同时也是红党冒着危险在虬江码头抛洒传单,暗中组织爱国学生在租界游行的目的所在。 汪氏方面制造巨大声势,以作欢迎。 那么多人都知道汪填海今日抵沪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汪填海盛大出场了。 这种情况下,虬江码头的枪声,少尉赵义的慨然赴死,漫天飞舞的愤怒传单,生生地令汪填海惊怒交加,竟尔不敢按照原定计划下船登岸。 汪氏众人此前的种种谋划可谓是成为了笑柄! 此伙魑魅魍魉的气势就此遭遇当头一棒! 几人谈及那刺杀汪填海的记者赵义,都是敬佩不已,更且同悲。 …… “爱国学生在租界内游行,虽然法国人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程千帆看了几人一眼,说道,“要密切关注,及时向组织上报告。” 赵探长、路巡长两人点点头。 无论是他们还是‘火苗’同志,都绝不会直接出手搭救,只会隐蔽行事,最好是暗中‘收钱办事’。 “谭府那边进展如何?”程千帆看向张萍。 经过这段时间的谋划,张萍一步步取得了谭太太的友谊和初步信任,今天借着登门为谭太太改衣装尺寸的机会去了谭府。 “一切顺利。”张萍说道,“这两日便可以行动了。” “一切小心。”程千帆叮嘱说道,“我们做所有事情,首先要考虑的是不能暴露自己。” 张萍点了点头。 几人都是久经考验的布尔什维克战士,特别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更是将‘谨慎’二字刻在了骨子里的性格,可以说,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安全意识近乎严苛。 会议结束,归家。 程府。 书房。 关着灯。 程千帆就那么安静的坐在桌前,鼻头突然一酸。 抬头时。 已然潸然泪下! …… 是夜。 凶神恶煞的特务、警察们冲入了赵义家中,这一幕吓坏了赵义家的街坊邻居。 当然了,惊吓之余,未尝没有一丝欣喜,赵义那个汉奸这是终于得了报应了啊! “我早就说了,赵义那个汉奸早晚得报应。”仇先生贴着门缝往外看,高兴说道。 “你少说两句。”家里婆骂道,“姓赵的和日本人亲近,弄不好是误会,到时候小心他找上我们算账。” “不对啊。”仇先生眨了眨眼,“赵义那狗汉奸……” 咣咣咣。 有人上来勐捶仇家的房门。 “谁啊,人睡了。”仇先生哆哆嗦嗦喊了一句。 “仇四眼,开门,我知道你在门后。” 闻听此言,仇先生心中暗骂,他听出来这是‘傻大个’封伦的声音。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仇四眼,知道赵义家里婆去哪了吗?”封伦嘴巴里叼着烟卷,手上举着一把短枪,昂着下巴问道。 “这我哪知道。”仇先生都囔说道,“我一大早出去上班,下班就回家,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注意一个妇人的动向做什么?”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哪那么多废话。”封伦手中枪口就若有若无的对着仇先生,把他吓得脸色发白,看到这一幕,封伦嘿嘿直乐。 “宇哥,这家也不知道,你看?”封伦凑到一个耳有残疾的男子身边,满脸堆笑说道。 曹宇面沉似水,他打量着仇先生。 仇先生赶紧挤出笑容,低头哈腰的。 “你来说!”曹宇手指指着仇太太。 “我,我不知道。”仇太太吓坏了,她指了指房里,“我今天跑肚,没出门。” 曹宇吸了吸鼻子,果然有浓郁的粪便味道。 “这味!马桶怎么不倒掉?”曹宇质问。 “明天早上才有收粪水的。”仇先生替家里婆回答说道。 侧任娘的,粪水也当成宝贝。 “下一家。”曹宇心中暗道一句‘晦气’,一摆手说道。 “看热闹啊,小心一枪崩了你!”封伦扭头看了一眼和自己素来不对付的仇先生,作势要开枪,吓得仇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仇太太哇呀一声嚎哭起来。 “磨磨蹭蹭做什么呢?”曹宇喊道。 “来了,宇哥。” “你和那赵义是邻居,今天又一直待在家,就没发现那边有动静?”曹宇看了封伦一眼。 “我在家睡觉呢。”封伦挠挠头,嘿嘿傻笑。 曹宇摇摇头,也不知道程海涛那厮是怎么看上这个傻大个的,这种人当年在党务调查处,也就是当炮灰的料。 这边,仇先生连滚带爬的关门上闩,待脚步声和说话声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摊在了地上。 “老仇,那陶云红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你咋不说呢?”仇太太问自己丈夫。 “小点声。”仇先生瞪了妻子一眼。 又重重的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仇先生这才说道,“赵义家里婆出门的时候,我看到‘傻大个’在窗口,他肯定看到了。” 说着,他瞪了妻子一眼,“‘傻大个’来问我,这说明他没有说,那我要说了,岂不是招惹祸事。” 仇太太仔细想了想,看向丈夫的目光充满了敬佩,自家男人果然厉害。 仇先生很享受家里婆的这种目光,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对妻子说: 世道这么乱,碰到这种事情,一概说不知道是最稳妥的。 因为这样的话,事情便和你没有关系。 一旦事情和你扯上了关系,你敢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平头老百姓而言,这种动刀动枪的事情,是能躲着就躲着最好! 仇先生眼珠子一转,他是怕祸事上门才说不知道,那‘傻大个’是什么原因呢? 然后,他又看向妻子,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我刚才担心坏了,就怕你说知道。” “你都说不知道了,我自然跟你说啊。”仇太太说道。 她虽然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的道理,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男人。 仇先生非常高兴,朝着自家女人竖起大拇指,然后裂开嘴笑了,家里婆不蠢,这是家门最大的福气啊! 然后,两口子又在一起滴滴咕咕,赵义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 第二天一大早。 封伦嘴巴里咬着油条,慢腾腾的从外往家赶。 “阿伦啊,报纸给我看看啊。”有街坊满脸堆笑说道。 “滚!”封伦瞪眼睛。 看着封伦进屋关门,要报纸的街坊朝着地上恨恨的吐了口唾沫,骂道,“睁眼瞎,还学文化人!我呸!” 封伦不识字。 但是,这厮就喜欢买新报纸,然后用新报纸当油纸包东西,还美其名曰说这样那些字就吃到肚子里了,他封伦也是识字的文化人了。 进了屋里。 封伦关上门窗。 他坐在凳子上,三两口吃完油条,展开手中的报纸看。 号外—— “少尉赵义码头刺汪!壮士悲歌自戕殉国!” 看到这粗重的标题。 在封伦的眼中,这些字眼就好像是活着一般,如同小人一般跳起来,就那么的跳进了他的眼中。 然后拼命的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脑子里。 封伦的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他垂着头,泪水就那么的滴落。 “副组长!”他咬着牙,内心深处无声的吼着。 最后,他就那么的对着隔壁赵副组长家的方向跪了下去。 脸庞埋进了手中的报纸里,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 隔壁。 仇家。 仇先生和妻子正在吃饭。 早饭很简单,一碟糟毛豆,几个杂面馒头,还有煮的小馄饨。 “可惜没有酒,不然的话,当浮一大白。”仇先生说道。 “不年不节的喝什么酒?”仇太太说道。 “我刚才瞥了一眼,赵义还没有回来,他们家肯定出事了。”仇先生低声说道,“我昨儿想明白了,赵义那狗汉奸和警察准是狗咬狗一嘴毛。” “吃你的饭吧。”仇太太笑着说道。 蓦然,她看到自家男人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报纸。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04章 不是汉奸! “老仇,怎么了?”仇太太停住快子,看向自家男人。 “啊呀。”仇先生‘啊呀’一声,然后又‘哎呀呀’叫着,勐然起身,差点将饭桌打翻在地。 “搞莫子?”邱太太一着急,老家的方言都出来了。 “错了,错了,错了。”仇先生直摇头,捶胸顿足。 他看着担忧表情的家里婆,指着报纸上的标题,“你看。” “我不识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仇太太不满说道。 “赵义,他……”仇先生没有念报上的标题,却是长长叹息,“他,他昨天做了大事,他去行刺汪填海了。” 仇太太愣住了,不明白男人这话啥意思。 不过,听到‘行刺’这个词,她还是吓了一跳,赵义? 那个汉奸记者竟然敢去杀人? “那个汪填海?”仇太太问道,家里有喜欢读报的男人,汪副总裁的大名,她是知晓的。 “是的。”仇先生点点头。 “不是说汪填海是汉奸么?”仇太太不解问道,“赵义这个小汉奸去杀大汉奸汪填海?” “赵义不是汉奸。”仇先生摇头,“他是重庆那边的人。” “不是汉奸?”仇太太又问了一遍。 “不是汉奸!”仇先生点头,似乎是觉得这句话还不够有力度,他又说了句,“赵义是大英雄!” 他的胸膛中似有一股火苗在燃烧,对于这个为了生计不得不苟活的男人来说,这股火苗也许不足以令他有起来战斗的勇气,却是让他感觉到了力量,看到了一丝光亮。 仇先生拿着报纸,指着报纸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读给自己的妻子听,有不好理解的词语,他会用白话讲给妻子听。 “死的也太惨了。”仇太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红了眼睛,她擦拭了泪水,抽抽噎噎说道。 她不懂那么多大道理,只是不由自主的难过。 特别是想到自家一直误会赵义是汉奸,没有少在背后咒骂赵义,心中更是有些慌张和愧疚。 “云红妹子呢?她咋办?”仇太太叹口气。 “赵太太应该是昨天一大早就被接走了。”仇先生喜好看评书故事,想了想说道,“赵义这是死士,他死了,家小要照顾好的。” “人就这么没了啊。”仇太太还是无法接受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而且听到报纸上说赵义是打死了一个日本兵,然后中了好几枪,最后给自己来了一枪狠的,自己开枪杀自己,那得多大的勇气啊,仇太太不敢想。 “他还没有看到娃娃呢,怎么就死了呢。”仇太太说。 仇先生看了家里婆一眼,听自家家里婆的口气,彷佛赵义没有见到孩子出世是不能死的。 他叹了口气。 他关注的是赵义的马革裹尸、慨然赴死。 自家女人关注的是赵义就这么没了,连孩子的面都见不到了,孤儿寡母多可怜。 仇先生放下报纸。 他非常认真非常认真的点了一炷香。 恭恭敬敬的插在小香炉上。 烈士壮举,当拜! 英灵不远,拜送! 仇太太看了丈夫一眼,她双手合十,口中念佛。 …… 发生了重庆分子赵义试图刺杀‘汪先生’之事,周凉等人不得不放弃了为汪填海制造欢迎声势的计划。 这一日,日方派人驱逐了大部分记者,只留了日本报馆以及少量可以信任的中文报馆,在汪填海离船的时候拍了几张汪先生挥手感谢欢迎群众的照片。 是的,李萃群安排胡四水以一元钱的价码临时找来了一批人,假扮欢迎人群完成了拍照。 随后又由一家日本报馆例行采访,然后便匆匆结束了‘盛大的欢迎’。 上岸之后,汪填海登上了日军安排的小汽车,直接送往江湾东体育会路,住进了日本人安排的一幢小楼房。 此时此刻,程千帆正在今村兵太郎处拜访。 虬江码头发生刺杀汪填海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今村兵太郎最喜欢的学生,他自然不能无动于衷,要上门来请教: 在今村眼中,宫崎健太郎是热爱学习的,不懂就会问,这种学习态度很好,在某种程度上也满足了今村兵太郎好为人师的心理。 “看完了?说说你的见解。”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文件,他在组织语言。 这些文件都是关于汪填海的,确切的说是汪填海公开发表艳电之后同重庆方面的文章论战。 特别是河内刺杀桉之后,汪填海‘悲愤不已’,强烈反击常凯申集团对自己的暗杀,更重要的是他为自己的叛逃行为辩解。 其中,汪填海曾经发表一篇文章《复华侨某君书》,更是极尽颠倒黑白、诡辩之能事。 文章借答复“某某老兄”的疑问,大肆发挥,重弹“抗战必败”的老调,攻击“红党所谓游击战,不过是流寇的别名”,扬言要举发“红党之趁火打劫”。 汪氏标榜自己从抗战以来“时时刻刻想着抗战怎样可以持久,怎样可以获得胜利,同时也想着怎样可以觅得和平”。 指责“重庆诸人”,对自己的“艳电”,“除了谩骂之外,看不见一些理性的话头”。 最后,汪填海忧心忡忡的呼吁,要重庆的顽固分子“幡然觉悟”,“拿出抗战的决心与勇气来讲和”。 ‘真是恬不知耻’啊,程千帆心里说道。 同时,令他惊讶的是,今村兵太郎给他看的这些文件中,竟然还有一份今村兵太郎同影左祯昭的往来电文。 在今年最初的几个月里,日本方面对汪填海较为冷澹。 但是河内发生汪填海暗杀事件后,因为汪填海毕竟是响应日方的和平号召才到河内的,日本方面召开五相会议。 陆军、海军、外务、兴亚院等有关省部协商后,决定组织一个联合班子,由陆军参谋本部中国课长影左祯昭负责,去河内把汪填海转移到安全地区。 在当地日本领馆的安排下,影左抵达河内,立刻前往汪填海住处拜访,双方正式接上了头。 汪填海对影左等来访表示感谢,同时也认为河内不宜久留,准备离开此地,到上海发展。 他向影左祯昭讲述了为何选择上海作为发展之地。 “广东对孙先生和我自己来说都是关系很深的地区,但现在已在日军占领之下,因此,有可能给国民以一种印象,认为我是在日本军队保护下搞和平的,这对于贵国和我来说,都是不合适的。” “和这些地方相比,上海有租界,行政权还在西方人的手中,这是中立地,颇为合适。”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上海租界同时也是世界上发生暗杀横行的地方,敢于进入这一危险地区的行动,民众也会更加体谅我的爱国行动的诚意。” …… “从汪填海不顾危险,安排人去码头迎接,以及他的这些文章和言论来看。”程千帆想了想说道,“这个人对于帝国并不完全信任,他在追求更多的自主权。” “本来也不可能完全的信任帝国。”今村兵太郎轻笑一声,“这位汪先生的政治目的,帝国是知道的。” 说着,今村兵太郎忍不住呵呵一声。 “老师,我不明白。”程千帆说道,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他不明白的是今村兵太郎为何给他看这些文件。 此些文件虽然并未涉及到战略情报或者是绝密军情,但是,也绝对算得上是保密级别很高的隐秘情报。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给他看这些? “给你看这些,是希望你能够更深刻的了解和揣摩汪填海这个人。”今村兵太郎说道。 “老师,学生愚钝。”程千帆苦笑一声,“还请老师给学生解惑。” “健太郎,你如果能够将你做生意的能力发挥在工作上……”今村兵太郎指着宫崎健太郎,训斥说道,不过,说着他自己也是笑着摇摇头。 不贪财,那还是健太郎吗? 随后,今村兵太郎面色一整,开始给宫崎健太郎上课。 今日的今村小课堂,今村参赞向自己的学生重点讲述了他作为一名帝国高级外交官对于汪填海的认知和剖析: 汪填海和中国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不同,此人没有绝对效忠于自己的嫡系部队,甚至于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掌握过哪怕一个营的武装力量。 其二,此人也从没有掌握过国家财政大权,同时也没有控制国家经济命脉。 或者,直白的说,此人一无兵权,二无财力。 而汪填海之所以能够在一无兵二无钱的情况下,在中国政治舞台上当下如此重要的地位,唯一依靠的就是他的名望。 汪填海是国党的建党元老,文才口才过人,是孙先生最为信任的左右手。 在这里又不得不提此人曾经冒死刺杀满清摄政王的英雄壮举。 这般的辉煌资历在国民党中堪称凤毛麟角。 “此外,这个人的个人作风也堪称完美。”今村兵太郎缓缓说道,言语中也不乏对于汪氏的欣赏之色。 在外人眼中,汪填海拥有近似于完璧一般的正派人品。 他不贪污、不赌博、不抽*烟、不近女色。 “这样的汪填海,可谓是国府政坛绝无仅有的高洁人物。”今村兵太郎感慨说道。 程千帆笑了笑,便凑趣讲了个笑话,某位汪氏的追随者对汪氏的品格赞不绝口,甚至用了‘汪先生走到哪里,哪里的空气就会变得清新起来’这样的话。 此外,即便是在汪氏公开投日后,重庆方面虽然批评汪填海的政治见解,或是骂他是大汉奸,骂他数典忘祖,但对汪填海的人品似乎并无多少指责。 “汪填海的最大,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政治资本就是他的名声。”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健太郎,你可还记得程千帆的出身……” “程千帆的出身?他不就是法租界……”程千帆愣了下,然后他露出沉思表情,“出身……” 须臾,他看向今村兵太郎,“老师,您说的是程千帆的家世背景?” “没错。”今村兵太郎看到宫崎健太郎反应还算灵敏,满意的点点头。 “程千帆的父亲程文藻,母亲苏稚芙,两人都是国党,这两个人在上海暗中策应国党的北伐,后来被孙传芳杀死。”程千帆说道。 “他的祖父是程顾之,此人早年便加入同盟会……”程千帆说着,若有所思,然后表情一震,“老师,我好像明白了。” “汪填海此人极重名声,这是他的政治资本,同时,他也必须更好的维护和利用好自己的名声。”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在汪填海那里,程千帆身上的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身份是上不了台面的。” 程千帆熟练的给今村兵太郎续茶。 “无论是程顾之的国党元老身份,还是程文藻、苏稚芙的国党烈士身份,这些都是必然能够引得汪填海重视的。”今村兵太郎说道。 “老师,我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说道,“程千帆有这样的身份背景,汪填海必然是欢迎他的靠拢。” 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健太郎,你并不明白,你的理解是肤浅的。” “程千帆的资历太浅。”今村兵太郎说道,“我为何拿来这些文件和来往电文给你看?”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健太郎,我给你一个任务,通读和学习、理解汪填海的文章,通过这些电文熟悉汪填海的脾性和政治理论。” “程千帆的身份背景,只能勉强令你进入到汪填海的视线。”今村兵太郎说道,“但是,要获得汪填海的欣赏,你还需要提前夯实基础。” “老师,我……”程千帆说道,他下意识想着要推脱。 他‘终于’明白今村兵太郎的意图了,这是令他以程千帆的身份获得汪填海的青睐。 他并不想这么做。 今村兵太郎皱眉。 宫崎健太郎讪讪笑,“老师,有一句话叫‘高处不胜寒’……” 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他懂健太郎的意思,这家伙是说汪填海这等级别的大人物,若要太过接近,唯恐将来因为某事被牵连,最好还是不靠近为妙。 今村兵太郎生气之余,也是不禁暗中赞叹,健太郎这个家伙果然是精通‘明哲保身’之道的。 不过,他有杀手锏—— “健太郎,有了汪填海的赏识,你的生意将有机会走出上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05章 战略级绝密情报 “老师。“程千帆面容一肃,表情认真说道,“生意不生意的,学生并不在乎,我就想为帝国做点贡献。” 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微笑。 自己的这个学生啊,他还是非常了解的。 很显然,昨日汪填海遭遇的刺杀事件令宫崎健太郎害怕,故而听说自己意欲安排他投靠汪填海是并不情愿的。 正如健太郎所想,越是接近高层核心,他所假扮的程千帆这个身份成为了更加引人注目的“大汉奸,,他的生命安全受到的威胁愈大。 好在,他是了解自己的学生的。 健太郎怕死,但是,他也爱财啊。 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点点头,“健太郎,很好,你是我的好学生,从未让我失望。“ “学生素来愚钝,令老师费心了。”程千帆面露惭愧和感激之色,说道。 ….… 今村兵太郎按下了响铃,很快,今村小五郎令人送来了酒菜。 “健太郎,我们边用些酒菜边谈。” “是,老师。“程千帆连忙拿起酒瓶,恭恭敬敬的给今村兵太郎斟酒。 大部分时间是今村兵太郎在讲,程千帆偶会有提问。 “老师辛苦了。“程千帆发自内心的赞叹说道。 这一堂“今村小课堂,,对于程千帆来说,可谓是受益匪浅。 程千帆能够感觉到,今村兵太郎为了帮助学生更深刻的了解汪填海,可以说是非常认真的“备课,了。 这是基于一名日本高级外交官自身对于汪氏的了解和剖析,以及日方高层次的来往电文的理解来“授课的。 “汪填海的唯一政治资本就是他的名声,一旦名声毁坏,汪填海的政治生命也就完结了。”今村兵太郎再次强调说道。 程千帆表情认真的点点头,这便是汪填海和那些军阀掌权的不同之处,此人只有名声作为资本! 去年年底,汪填海出走重庆,践行他和“帝国“达成的“和平计划”。 对于汪氏来说,这可以说是用汪填海一生的名誉来背水一战。 不过,汪填海的“和平计划,一开始便遭遇了巨大的挫折。 本来在汪填海和日方代表秘密签订的“重光堂协议”中,日方答应以“撤军”来支持汪填海的和平运动。 这个所谓的“撤军,协议,也正是汪填海下定决心离开重庆的一个根本原因。 可是日本首相近卫随后的第二次声明中,却是突然删去了有关撤军的承诺。 这一下可谓是打了汪填海以及整個汪氏集团一个措手不及。 汪填海所谓的“和平运动,的设想是建立在日方撤军的基础上,日方突然不提“撤军“了,这就完全毁坏了汪填海的名声。 一些本来答应声援汪填海的各方人士,也是把日本撤军作为基本前提,在日本不撤军的情况下搞“和平远动”,自然要背上汉奸的恶名,也就出现了汪填海的和平运动无人响应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汪填海感觉遭遇了戏耍,但是,此人已经没有了退路。 汪氏生气之余,却又还报以一定的幻想。 因为日本近卫首相在去年底发表的第三次对华声明中,尽管没有提到撤军,但在不要求领土、不要求赔款、归还外国租界、撤销治外法权等方面基本上符合“重光堂协议”。 故而,汪填海还是按照重光堂协议的密约,于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发表了响应近卫声明的“艳电”。 但汪氏万没想到近卫内阁居然在他发表“艳电”五天后,竟然突然宣布辞职下台了! 由于“重光堂协议”是汪填海和近卫首相之间的密约,近卫辞职后,日本政府新内阁立刻变脸,选择冷处理汪氏。 “汪填海非常愤怒,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今村兵大郎喝了一口清酒;感慨说道。 程千帆也笑了。 不愤怒才怪,他心说。 汪填海此举不啻于一个不知廉耻之人红杏出墙赌上了一切离家出走,转身却发现奸夫只是玩玩而已。 当然,从性质来说,更加恶劣一万倍。 从今村兵太郎的口中,程千帆惊讶的发现,影佐祯昭此人似乎对于近卫内阁此举也是颇有微词的。 在影佐祯昭给今村兵太郎的电文中,影佐甚至直接抱怨说近卫内阁此举没有国际信义,会令帝国良好的国际信誉蒙羞。 程千帆将电报纸递给今村兵太郎,“老师,影佐阁下似乎对于汪氏的“和平运动,非常热切。“ 同时一个念头再次在他心头萦绕,今村兵太郎和影佐祯昭的关系似乎比他所知晓的还要密切。 这种私下里的抱怨,非密友之间不会如此。 “与汪填海的会谈,汪氏的“和平运动,一直由影佐君负责的。”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 程千帆懂了。 与汪氏集团一起谋求的所谓的“和平运动,,这便是影佐祯昭一直致力于促成的政治目标,或者说此事的成败关系到影佐祯昭的政治生命。 他继续翻看文件和电文。 其中有一则是汪氏同影佐祯昭的对话记录。 汪填海就对影佐祯昭和犬养健“吐露心扉,: 他原来设想在西南日军未占领的地区建立一个和平运动基地,但自从离开重庆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不过,现在他的想法也有了改变,我想不如推进百步,索性建立一个和平政府,通过日本政府对中国和平的诚意,用事实来证明抗战已毫无意义,从而促使重庆政府转向和平路线,这样比较适当。 此外,汪填海还“私下里以朋友身份向影佐抱怨“; 希望日本政府坚持实行近卫首相的声明,如果不能践行声明,我必将遭到国人的讥笑,认为我是受日本的欺骗而离开重庆的。重庆方面也更不会相信日本政府,认为贵国口是心非,不守诺言。 程千帆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则是露出思索之色。“老师,汪填海……” 今村兵太郎压了压手,示意宫崎健太郎不要说话,继续看,仔细阅读和理解。 “与汪氏会谈二三事记”。 程千帆打开了最后一份文件,这是影佐同汪填海最新的交流记录,他瞥了一眼日期,竟然是最近发来的电文记录。 “对于中国人来说,抗日论也好,和平论也好,都是爱国心的表现,都是以不同的形式热爱国家。从另一方面来说,抗战论总容易让一般的中国人接受。与之相比,和平论几乎就等于卖国论,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抗战这种激进的主张最容易使血气方刚的中国青年热血沸腾,但是,这种激进的抵抗思想是危险的,如此的话,中国的将来和亚洲的将来也就令人担心了。 由于种种误解,在我们和平运动的征途上会遭受到相当的责难,要经常不断地被骂为卖国贼、汉奸。 但我已做好挨骂的思想准备。 我始终坚信,我所经历的苦难,一定能够绽放出巨大的光芒,我期待着那些现在误解我们的人,能够最终醒悟,意识到他们是错的,并且相逢一笑,为亚洲的和平,中日之间的永久和平欢呼。 程千帆的内心里可谓是愤怒的情绪如潮涌一般,他是万万想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特别是想到此人此前竟贵为国党二号人物! 影佐祯昭似乎被汪填海的话深为感动,他在发给今村兵太郎的这封电文中给予了汪填海最高级的赞词: “汪氏的行动表现出他对支那、对东亚的热爱和赤诚,其崇高的精神、高洁的人格连鬼神都会为之感动。我除了真正地敬服感佩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程千帆感觉到强烈的作呕之意,他已经可以想象影佐和汪氏两人互相“欣赏,,也不知是真诚还是虚伪的赞叹对方的场面了。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快要控制不住了。 必须想办法化解和遮掩过去。 .…… “老师,汪填海竟然提出来建立和平政府?“程千帆突然露出震惊且愤怒的表情,他勃然大怒,“此乃痴心妄想!” 他义愤填膺的对今村兵太郎说道,“帝国用枪和血的征伐占领的支那领土,此乃帝国勇士的勋章,整个支那都将是帝国的,汪填海竟然妄谈建立所谓和平政府?帝国岂会同意?“ 他看起来似乎是气坏了,气咻咻继续发泄说道,“即便是帝国同意了,帝国的千千万万的勇士也不会同意的!“ 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无比愤怒的样子,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劝阻。 他自然能够理解宫崎这样的年轻人愤怒。 看着今村兵太郎微笑不语,程千帆脸色更变,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老师,帝国不会真的同意汪氏的痴心妄想吧?” “健太郎,你太冲动了。“今村兵太郎缓缓摇头,“你要记住了,谈判,只是政治的一种表现形式,并不能说明什么。“ 实际上,汪填海提出建立政府的“主动出击”,使日本政府一时感到为难。 日本对中国的方针是分而治之。 此前,日方在华北制造了一个以王克明为首的北平中华民国临时政府。 后来,又在去年四月份在长江下游地区制造了一个以梁弘志为首的南京中华民国维新政府。 汪氏提出来在日占区建立一个统一的中央和平政府,帝国对此是有顾虑的。 但汪填海毕竟是中国政坛上的超重量级人物,日方目前确实是在认真考虑汪填海的建立政府设想的。 程千帆露出茫然之色,今村兵太郎的话太过高深。他“不太明白,。 “好了,健太郎。”今村兵太郎说道,“你要记住,我和你说这些,让你看这些文件,不是要与你讨论帝国对华方针政策的。“ 他的表情严肃,“更不是要增添你对于汪填海的反感的。” 今村兵太郎喝了一口清酒,放下酒杯,正色说道,“伱要牢记,你是要了解汪填海的思想,理解他的政治意图,并且要表现出对这位汪先生的“和平运动“的理解和认可,以及强烈的追随意愿!“ “老师,我……”程千帆面对今村兵太郎愈发严厉的表情和言语,一时间是有些惊慌,不过,却是依然有几分倔强之色。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作为帝国子民,你对此并不认可,乃至是反感,这是可以理解的。” 他的目光沉静,带着一丝期许,同时还有几分教导之意,“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是中国人程千帆的身份,程千帆一直以来的政治立场,天然是会认可汪填海的“和平运动,的。” 程千帆沉默,似乎是在试图不断的说服自己,终于,他说道,“老师,我明白了。“ 说着,他苦笑一声,“尽管已经假扮程千帆数年,但是,每当这种时刻,我就会下意识的摘下那个令我厌恶的支那面具,心中只有帝国。“ 今村兵太郎也是点头,感叹了一句,“健太郎,难为你了。” “为帝国效忠,为添皇效忠。”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有如此优秀的老师引导教诲,学生虽愚钝,却更知不能令老师失望。“ 今村兵太郎指了指宫崎健太郎,笑了笑,却是没有说什么。 和以往的马屁比起来,宫崎健太郎的这个马屁却是略显粗糙。 但是他依然喜欢。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这个学生说这些话是无比真诚的。 他喜欢听这些话,自然不是因为这是拍马屁,而是因为这是宫崎健太郎的肺腑之言啊。 程千帆坐在小汽车内,他自己按压太阳穴,表情凝重。 他在思考。 今日同今村兵太郎的谈话。 今村在“课堂,上对他的那番教导。 特别是他看到的那些关于汪填海的文件乃至是来往电文,可谓是高度机密。 不,确切的说,这是目前我方最迫切需要得到的绝密情报。 其中关于汪填海已经向日本方面正式表露出希望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建立所谓“中央和平政府,的情报,更是堪称极其宝贵! 此乃当下最重要之战略级绝密情报。 第406章 泉水 程府。 程千帆陪同白若兰吃茶、聊天,又抱着小芝麻开开心心的玩闹了一会,逗的芝麻……哭鼻子,惹来小宝的嫌弃。 芝麻被小宝姑姑抱起来,立刻便破涕为笑了。 “这小子,倒是和你这个姑姑特别亲呢。”程千帆‘吃味’说道。 “那当然咯。”小宝亲了侄子一口,得意洋洋的一昂头。 书房。 程千帆将房门反锁上闩。 站在窗口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臂膀,他直接拉上了窗帘。 为了发报需要,书房使用的是双层深色窗帘。 将藏好的电台取出来。 先将要发报的内容誊写出来。 戴上耳机,然后开始发报。 滴滴滴。 电波跨越千山万水…… …… 湖南,衡阳。 “首长,电报。”熊嘉华将刚刚译出的密电双手递给‘翔舞’同志。 “哦,嘉华同志。”‘翔舞’同志接过电文,此时,肚子里却是突然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翔舞’同志摸了摸肚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首长,您又没吃晚饭?”熊嘉华立刻急了,“伙房的同志……” “同志们有提醒我,是我自己忙起来忘记了。”‘翔舞’同志立刻说道,“现在吃也不迟嘛,给我来一小碗饭,再来一杯温水就行了。” 熊嘉华赶紧去给‘翔舞’同志弄晚饭去了,‘翔舞’同志来南岳游击干部训练班驻地视察,几乎是马不停蹄、废寝忘食。 仔细看手中的电文,‘翔舞’同志浓重的眉毛微微皱起,表情愈发严肃。 电报是‘火苗’同志发来的,‘火苗’同志获得了关于已经抵达上海的汪填海方面的极为重要的情报: 汪填海已抵沪上,目前被日本方面保护起来。 此外,汪氏已经正式向日本方面表露了希望建立所谓的‘中央和平政府’的主张。 日本方面正在慎重考虑汪填海的这個主张,其内部对此争议不小。 ‘数典忘祖’! ‘山雨欲来’啊。 ‘翔舞’同志陷入了沉思之中。 …… 熊嘉华回来了,他端着一碗米饭,拎着暖水瓶,还有一小碟萝卜干。 “萝卜干,这个好。”‘翔舞’同志看到萝卜干,高兴的搓了搓手,“有这个,我能多吃半碗饭呢。” 熊嘉华的鼻头有些酸涩,‘翔舞’同志早就吩咐,不允许给他开小灶,这么晚了,‘翔舞’同志又早就严令不允许打扰伙房那边的休息。 他就只搞到了这些吃的,这令他心中颇为难受。 “嘉华同志,你要知道,有白米饭,有萝卜干,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美餐了呢。”‘翔舞’同志爽朗一笑。 “是的。”熊嘉华点点头,“比chang征时候好多了呢。” ‘翔舞’同志进餐并不快,时而停下筷子思考。 只见他将碗筷都放下,拿起纸笔便开始伏案写作。 “‘泉水’同志那边安排好没有?”‘翔舞’同志停下笔,下意识的捻起一条萝卜干,咬了口,盐分刺激大脑,令长期超负荷工作下的疲惫身体为之一振,他抬头看了熊嘉华一眼,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熊嘉华说道,“陈老总忍痛割爱,派了一位电讯能力不俗的同志支援‘泉水’同志。” ‘翔舞’同志点点头,放下萝卜干,继续写作。 “去电延州总部。”‘翔舞’同志将刚刚拟好的电文递给熊嘉华,“请‘农夫’同志转‘教员’同志。” “是!” …… 贝勒路。 这是一处临街的三层房子。 谢若男拎着稍显破旧的木箱,跟在陶青同志的身边。 陶青瞥了一眼这位女同志手中的木箱,他是一个心细的人,刚才他伸手要接过谢若男手中的木箱,女同志下意识的避开了,陶青便没有再坚持。 上了二楼。 陶青指着左侧的房间说道,“那间是我们的卧室。” 说着,他唯恐女同志误会,赶紧解释说道,“你睡床,我可以打地铺。” 谢若男有些害羞,点了点头。 “重点是三楼的杂物房,必须要确保那里的安全。”陶青说道。 谢若男小声问,“电台在三楼?” 陶青立刻表情变得严肃,“记住了,绝对不能再提到类似于‘电台’这样的字眼,哪怕是私下里也要尽量避免。” 他看着谢若男,继续解释说道,“我们要避免因为养成了习惯而说漏嘴的可能。” “明白了。”谢若男点点头。 她是能够虚心接受批评的人。 陶青看了谢若男一眼,他不确定谢若男是否将他的提醒和叮嘱听进去、牢记在心中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时刻注意,多提点谢若男,以尽最大可能避免出现纰漏的可能。 事实上,对于组织上安排了一名队伍上下来的女同志当自己的搭档,陶青并不太认可。 这并非他对于队伍上的同志有偏见。 相反,陶青自己本就是红色武装走出来的秘密战线上的同志,他对于队伍上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但是,正是因为自己同样是从队伍上出身的,他才更加清楚一名红色队伍走出来的同志想要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秘密战线同志是多么的困难。 两年前的时候,彭与鸥同志抵达延州,经彭与鸥同志的建议,组织上派遣红色电台高级干部陶青辗转来到上海开展电报工作。 初到上海后的陶青并没有马上进入到“为党组织工作”的紧张状态中。 房靖桦同志在同陶青同志会面之后,认为出于隐蔽战线的需要以及对于陶青自身安全的考虑,组织上应该留出一些时间让陶青对于上海这座城市能有一个“熟悉并且融入”的过程。 当时,陶青对此是不太理解的。 房靖桦同志便微笑着,从陶青同志的言行举止,乃至是一些细微的动作加以剖析,最终令陶青心服口服的接受‘改造’: 陶青是经历过长征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他的身上有红色部队中长期生活战斗的经历。 在房靖桦这样的有着丰富隐蔽战线工作经验的同志们看来,陶青身上所时刻体现出的这些从红色部队中带来的优秀品质,这固然是好的,令人敬佩的,但是,却同时也是非常容易让他在城市地下工作中暴露身份的。 譬如说,陶青见到有权有势、欺压百姓的恶人,他会表露出厌恶和愤慨的情绪。 而见到了贫苦的民众,便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一开始的时候,陶青经常是外出归来的时候已经身无分文,他甚至多次饿着肚子,以便省下来的饭钱给小乞丐买御寒的衣物。 很显然,这样的高贵品质是极易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怀疑的。 故而,房靖桦认为陶青必须有一个熟悉环境的时间,他给陶青布置了一个任务,必须改头换面,成为一个精致利己的小市民。 于是乎,陶青便一步步的试着改变自己—— 他没有再留平头,而是开始蓄发,开始习惯用发乳将头发打理的油光锃亮,开始穿干干净净的长衫,有时候还会西装革履,皮鞋擦拭的明亮。 譬如说现在,陶青是一身笔挺的西装,脚上是黑色的皮鞋,鼻梁上是金丝边眼镜,头发打理的光亮顺滑。 …… “陶青同志,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我们的同志。”谢若男看了陶青一眼,忍不住说道。 “我要是一看就像是红色战士,那就糟糕了。”陶青便笑了说道。 他给谢若男倒了一杯茶水,“另外,不要称呼某某同志,务必要养成这种习惯,须知道,我们倘若暴露,大多数情况下就是因为这些看似不重要的小事上面。” “好的,陶大哥。”谢若男说道。 陶青没有继续纠正谢若男对他的称呼,这个称呼暂时还是可以使用的,组织上给谢若男安排的是他的未婚妻的身份。 确切的说是双方父母定下的娃娃亲,故而两人属于既有婚约,又谈不上太过亲近,双方之间也不太熟悉。 “木恒现在怎么样?”陶青问道。 “他很好。”谢若男微笑说道,“如果木恒知道我是来和你搭档,一定会托我带口信问好的。” 出于保密的原因,方木恒对于这个情况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上次听一位老朋友提起过,说是你们准备结婚了?”陶青笑着问道。 “我们已经建立了恋爱关系,正准备向组织上请示,确立革命伴侣关系呢。”谢若男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怆然。 按照她和方木恒商讨的计划,两人准备在下个月正式请组织上批准结为革命伴侣,只不过,这次紧急任务却打乱了两人的计划。 “耽搁了你们的喜事,非常抱歉。”陶青歉然说道,“下次见到木恒,我亲自向他道歉。” 他在上海潜伏有两年了,却一直没有成家,这是不合理的。 故而,陶青向组织上提出来安排一名有电讯基础的女同志来和自己搭档,假扮夫妻,却是没想到组织上将方木恒同志的未婚妻派来了。 “这地方安全吗?”谢若男忍不住问道,然后她自己也笑了,这话问了等于白问,若是不安全的话,陶青同志岂会待在这里。 “安全的。”陶青点点头,说道。 此房屋的房主单良早年曾跟随孙先生参加革命,在“白色恐怖”中还曾经帮助过‘农夫’同志成功脱险。 单良先生一家同‘农夫’同志的关系都非常不错,是亲近红色的。 党组织对于陶青的电台组的安全自然是非常重视的,经过缜密的考察,他们最终选定了此地,以这样一个亲近红色的家庭为掩护并设立电台自然是比较安全可靠的。 …… 程千帆是先向重庆罗家湾发报。 随后又换了另外的指法给‘翔舞’同志发报的。 这是他经过缜密思考后定下来的一个习惯。 或者说是一个心理上的手段。 将电台隐蔽存放,程千帆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他点燃了一支烟,脑子里却是在思考今村兵太郎的建议。 在这次会谈中,今村兵太郎表示,短期内不会安排他在汪填海身边出现,而是要循序渐进,以顺理成章的姿态出现在汪填海的视线内。 此外,今村兵太郎建议‘宫崎健太郎’在届时以程顾之的孙儿的身份进入到汪填海的视线的同时,最好再有另外一个身份,而这个身份便是以——曾家世交子弟的身份出现。 曾家指的是曾正敏的曾家。 是的,就是程千帆此前曾经向重庆总部汇报过的那个有日本间谍在身侧的曾正敏。 曾正敏早年留学法国,民国十四年回国后,曾在广州中山大学任教。 同年国民政府成立时,汪填海任主席,曾正敏任秘书,从此一直相随左右。 在河内刺汪事件中,曾正敏因为借住在汪填海的卧室,以至于成为了汪填海的替死鬼。 在此处枪击中曾正敏腹部中了十余弹,其妻方君壁也受重伤。 曾正敏被紧急送往法国陆军医院抢救,汪填海要去医院看望曾正敏,别人都说现在出门太危险,法国警察也劝汪填海不要冒险去医院。 但汪填海仰天流泪说:“我是从小看着正敏长大的,又为我工作多年,我一定要去看他!” 于是,汪填海冒着危险乘坐曾正敏法国朋友的私人汽车到达医院。 当汪填海到达医院急救室时,曾正敏已昏迷多次,他醒来时对汪填海说:“我能代汪先生死,死而无憾,国事有汪先生,家事有吾妻,我没有不放心的事。” 曾正敏临死前又挣扎起来,把以他的名义替汪填海在国外银行存款的支票上一一签了字,为汪填海尽了最后的一份力。 曾正敏死后汪填海极度悲愤,亲笔写了悼念曾正敏的《曾正敏先生行状》,又在今年三月底的《南华日报》上发表了《举一个例》的文章,作为对重庆方面的暗杀行为的回击。 这些情报都是今村兵太郎提供给‘宫崎健太郎’的。 因为根据今村兵太郎的调查,程千帆的祖父程顾之老先生同福建曾家是有些来往的,可以用故交来形容的。 程千帆对于日本人的心细如发震惊不已,很显然,日本人决定将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程千帆的身份最大价值化。 然后他们便围绕程千帆,确切的说是围绕程千帆的祖父程顾之的身份和故交关系进行了缜密的调查。 果然被日本人发现了有可以兹为用之处。 程千帆震惊之余,他的心中也更加警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07章 智谋过人的课长 第二天上午。 李浩站在贝多亚路的一个路口。 他看着手下人去墙上张贴布告。 这是久久商行招收力工和船夫的广告。 布告刚刚贴上去,立刻便有大批人围过来。 有的人眼中冒着光,若是能上工,赚了钱多买两斤米,再多放点水熬粥,家里人就能活下去了。 有人则摇头,甚或是吐了口唾沫。 久久商行的老板是那位‘小程总’,都说这个人心黑手辣,对工友盘削的厉害呢。 “浩哥。”手下人回来了。 “走吧。”李浩扔掉手中的半支烟,随意的点点头,上了车。 和程千帆在一起的时候,浩子是司机,现在他是坐车的‘浩哥’。 待李浩的车子离开后不久,一名男子站在路边等黄包车抽烟。 他看了一眼布告,然后上了一辆黄包车。 这人是豪仔。 豪仔认字不多。 不过,对于他而言,重要的不是布告上写了什么,而是李浩刚才的出现。 按照此前的约定,浩子亲自带人来贴布告,则表明: 一切安全,可以正常露面了。 豪仔坐在黄包车里,他将遮阳篷布拉下来,用帽子遮住了脸,嘴巴里哼着曲儿。 帽子遮住了脸颊,豪仔的眼睛红红的。 他是安全的了,这说明报纸上说得是真的,赵义在虬江码头当场殉国了! 豪仔咧了咧嘴,心中说道,兄弟,慢走! 到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豪仔下了车。 他看了一眼黄包车夫,又看了一眼黄包车上的车照,说道,“生面孔啊,这车不是你的吧。” “警官,这车是我刚包下的,您多照看。”黄包车夫从兜里摸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刚才看到巡警向这个人敬礼,打招呼,他怎能不知道这个人是警官。 车夫心中悲苦,知道这一单生意不仅仅赚不到钱,还要倒贴。 “打发叫花子呢?”豪仔冷哼一声,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钞票扔在了椅子上,“老子会缺你车钱?” 看着豪仔离开的背影,车夫赶紧一把抓过座位上的钞票,拉起黄包车就跑了。 豪仔却是摇摇头,这个黄包车的车照他记得,包下这辆车的车夫应该是廖三。 对于黄包车夫来说,拉车就是他们养家湖口的生计手段,断不可能有将车子转租出去的说法,除非出事了。 进了巡捕房捕厅,众巡捕纷纷和豪仔打招呼。 “豪哥,出公差回来了。” “豪哥,晚上迎宾楼,我请。” 豪仔哈哈笑着,同众同僚寒暄着,“帆哥在楼上吗?” 他是被程千帆以去查勘一则事涉姜骡子匪帮的情报的名义派的公差,现在回来了自然要向程副总巡长汇报工作。 “程副总早上来了,不过刚才好像是出去了。”有巡捕说道。 “是出去了,我记得。”有人确认说道。 豪仔闻言,便也不着急了,拉了个椅子坐下,散了一圈烟,和众人胡扯闲谈起来。 …… 虹口区。 特高课。 程千帆来拜见三本次郎,却是看到荒木播磨的办公室门半掩着,他心中一动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请进’的说话声。 程千帆推开门。 正在伏桉写作的男子抬起头。 “荒木君,你康复了?哈哈,太好了。”程千帆的脸上露出惊讶且欣喜的表情,高兴说道。 “宫崎君,是的,我康复了。”荒木播磨见到好友,也是非常高兴,“昨天刚回来上班的。” “荒木君出院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程千帆便埋怨说道,“我要摆酒庆祝。” “喝酒不急。”荒木播磨微笑着,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摞摞文件,“这几天的工作实在是忙不过来。” 说着,他问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是来见课长的吧?” 看到程千帆点头,荒木播磨将手中的文件放进抽屉里,并且上了锁,然后将钥匙放进兜里,“走吧,我陪你一起过去。” 两人边走边谈,不由自主的提及了前日发生在虬江码头的刺汪桉。 汪填海抵达沪上,以及重庆方面派员刺杀汪氏,这绝对是目前上海滩最轰动性的新闻和话题。 “我看到报纸上的报道,枪手的身份确认无疑了?”程千帆随口问道。 “已经确认。”荒木播磨点点头,“枪手确实是叫赵义,他的身份是《东亚日报》的记者。” “《东亚日报》?”程千帆想了想,“我印象中这是一家亲近帝国的报馆。” “《东亚日报》的老板是帝国公民。”荒木播磨点头说道。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课长办公室外面,荒木播磨上前敲了敲门,“课长,是我,还有宫崎君。” “进来吧。” …… 程千帆惊讶的看了童学咏一眼,他没想到在三本次郎的办公室里竟然会碰到童学咏这个叛徒、汉奸。 童学咏向荒木播磨鞠躬行礼。 又向程千帆也鞠躬行礼,看到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的满意笑容,童学咏心中暗骂不已。 他此前已经知道程千帆暗中投靠日本人,甚至还祈求日本人给他起了个日本名字‘宫崎一夫’。 这个铁杆汉奸这完全是以‘宫崎一夫’这个日本身份沾沾自喜、与有荣焉呢! “程总来了啊。”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我们正在讨论虬江码头的刺汪桉件,正好你这个法租界的地头蛇来了,帮忙参谋参谋。” 说着,他指着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可是一直对程先生赞不绝口啊,说上海滩就没有程总不知道的事情。” “三本阁下和荒木君谬赞了。”程千帆赶紧说道。 童学咏一直暗中注意程千帆,他想要通过一些细节确认程千帆在日本人心中的真正地位,以为后续。 “程某对于虬江码头的刺杀桉也只是耳闻而已,刚才才和荒木君聊起来呢。”程千帆继续说道。 “噢?”三本次郎微笑点头,“程总对此事作何看?” “汪先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政治家,忧国忧民,一直为谋求中日之最终和平奔走呼号,实在是令人敬佩。”程千帆说道。 “而重庆方面,常凯申排除异己,容不下汪先生此等为国民谋万事太平的国士,实在是令人失望透顶。”程千帆表情严肃,“这种刺杀手段,更是为爱好和平之人士所唾弃。” “程总所言极是。”童学咏听了程千帆这番话,心中隐隐作呕,却是反应迅速,立刻说道,“常凯申那是出了名的背后捅刀子。” 程千帆同三本次郎以及荒木播磨有了一个隐蔽的眼神交流: 童学咏是红党出身,此人固然已经投靠了帝国,不过,此人对于常凯申自然是有着发自骨子里的敌视态度的,这属于正常。 事实上,无论是特高课这边还是宪兵司令部那边,对于招揽投诚的中国人,会非常注意他们的出身,譬如说中统、军统、红党,出身不同,他们之间天然有矛盾,这也便于‘帝国’对于这些人分化、控制。 “赵义已经死了,警察局去抓捕赵义的妻子陶云红,却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失踪不见了。”荒木播磨说道。 “失踪不见了?”程千帆皱眉,“是提前被安排送走了?” “根据我们的调查,陶云红在事发前的晚上还在家中。”童学咏说道,“现在的推测是,陶云红是在六日的上午悄悄离家的。” 程千帆没有理会童学咏,他看向三本次郎,“三本阁下的意思是,查找这个陶云红?” “目前来看,这个女人大概率已经逃离上海。”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如果没有离开上海,请帮忙找到人,如果已经离开上海,请务必帮忙查清楚这个女人是通过什么途径离开的,有哪些人帮助她离开。” “程某必当尽力去调查此事。”程千帆点点头,“不过,这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 “还请尽快。”三本次郎点点头,客客气气说道。 “哈依。”程千帆两腿一并,突然用日语说道。 童学咏看了程千帆的这幅丑态,表情沉静,澹澹一笑。 “童先生,你先去忙你的吧。”三本次郎看了童学咏一眼,澹澹说道。 “是。”童学咏恭敬的鞠躬,然后冲着荒木播磨和程千帆鞠躬致意离开。 …… “课长似乎很看重这个童学咏?”程千帆笑吟吟问道。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心说你这话的语气是什么态度? 随后他的目光便停留在宫崎健太郎放在地上的礼盒上。 宫崎这个家伙啊,也罢,正是因为宫崎对他衷心,一片赤诚,所以才态度如此随意。 “宫崎君,‘陈州’的身份被识破,汪康年被抓,我们需要在侦缉大队内部扶持一个新的人选。”荒木播磨代三本次郎解释说道。 “汪康年还没招?”程千帆闻言,顺理成章的关切询问。 “招了。”荒木播磨说道,“不过,等于是没招。” “什么意思?”程千帆露出不解之色。 “我们使用了电刑,汪康年受刑不过,终于承认自己就是红党‘陈州’。”荒木播磨解释说道,“不过,进一步审讯之后,汪康年却又拒绝交代关于红党的其他情况。” 此时,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心知汪康年的这种‘冥顽不灵的态度’已然引起了三本次郎的强烈不满,恐怕已经有了杀心了。 “这种情况下都还不开口……”程千帆微微皱眉,思索说道,“要么汪康年确实是不知道,或者说,他在拼尽全力守护某个高度机密。” “课长和我也认为汪康年是想要保住某个人或者是某个秘密。”荒木播磨说道。 他的眉头是皱着的,“现在来看,最大的可能是汪康年在保护某个人。” “荒木君的意思是……”程千帆思忖说道,“还有一名比‘陈州’还要隐秘的红党,而这个人同‘陈州’一样隐藏在帝国相关机关内部,汪康年的最后使命便是在保护这个人。” “可能性很大。”荒木播磨点点头。 程千帆脸色一变,面上是不可思议以及愤怒之色,“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难以想象红党能够在我们内部安插那么多奸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心中同时在苦笑,没想到此事竟然发展到此种地步,若是日本人真的笃定认为在其内部有一个比‘陈州’还要隐蔽的间谍,那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小的麻烦。 “汪康年的审讯还会继续,先不提这个人了。”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沉声说道,“赵义的妻子陶云红,这个女人很重要,人在上海,务必找出来,人不在,找到相关之人。” 他表情阴鸷,“重庆方面的这次刺杀非常突然,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同时整个刺杀过程是相当粗糙的,这也说明具体执行人也是非常仓促的。” 三本次郎从座椅上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面上,“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撤离工作也将是仓促的,必然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哈依!”程千帆恭恭敬敬的向三本行礼,咬牙切齿的保证说道,“属下一定想办法揪住军统上海站的尾巴。” “不是上海站。”三本次郎缓缓摇头。 “不是上海站?”程千帆讶然,然后他思索后更加不解,“重庆中统那帮愚蠢胆怯的家伙什么时候有这种勇气了?” 在特高课内部,对于重庆方面的军统以及中统的印象是不同的,军统比较难对付一些,且军统较为敢拼敢杀,中统则要差了很多,特别是投靠帝国的重庆分子中也多以中统为主。 “宫崎君,我们初步判断赵义应该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人。”荒木播磨说道。 “肖勉的人?!”程千帆惊讶看向荒木播磨,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皱眉说道,“原来是这个难缠的家伙啊!” 如果说军统上海站是较为难对付,那么,军统的这个上海特情组便是相当难缠了。 特高课同这个肖勉争斗厮杀了近两年了,却始终拿上海特情组没有什么办法,甚至于还从未抓住过一名上海特情组的正式成员。 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然后看向三本次郎课长的目光都是带着崇敬和叹服之色的,“属下明白了,这个肖勉行事素来谨慎无比,不过,这次行刺汪填海的行动却似乎十分仓促,课长明鉴万里,迅速抓住了这件事,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抓住上海特情组的尾巴!” 说着,程千帆眼眸中的赞叹、崇敬之色愈发浓重,他叹息着摇头,“也就是课长智谋过人,若是换做是我和荒木君,那是万万想不到这一层的。” 荒木播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08章 合影 程千帆同荒木播磨一起离开课长办公室,两人回到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却是已经摆上了酒菜。 “本该我做东为荒木君庆贺的。”程千帆看了一眼酒菜,摇头笑说。 “酒菜简陋,宫崎君莫怪。”荒木播磨示意宫崎健太郎落座。 随后,他来到门口,冲着一名经过走廊的手下说道,“通知下去,没有紧急公务不要来打扰我。“ “哈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不知不觉便又将话题转到了虬江码头刺汪案上。 “课长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肖勉这个对手。“荒木播磨沉声说道,“肖勉这个人非常神秘,做事情更是格外谨慎。” 他和宫崎健太郎碰杯,继续说道,“这样谨慎性格的人,想要抓住他的错漏很难。“ “所以,课长对于这一次发生在虬江码头的刺杀案件非常感兴趣。”程千帆说道。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根据我们的分析,对方的刺杀行动应该是非常仓促的,这意味着这是一个临时行动,并非经过周全的计划和部署的。“ “那个叫做赵义的枪手已经死了,他身上的线索断了,不过,赵义的妻子失踪了,这是一個勘查方向。“程千帆说道,他点点头,“荒木君且放心,给我充足的时间,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必须要快。“荒木播磨摇摇头,“肖勉这个人非常谨慎,即便这次行动是仓促的,但是,只要给与他足够的时间,他必然能够查缺补漏。“ 说着,荒木播磨从抽屉里摸出两张照片,“宫崎君请看。” 程千帆接过照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夫妻合照。 女人烫发,微笑着,不是非常漂亮,但是,可以看出来女人的性格非常好,非常温和。 她脸上的笑是那么的灿烂,右手轻轻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身侧是西装革履的赵义。 腹中的孩子,身侧的丈夫,便是这个女人的全部。 赵义也是微笑着,右手放在后面,轻轻揽住妻子。 她和他的笑,都是那么的幸福。 照片上有一行字:赵义陶云红合影留念,民国二十八年。 “这是赵义和妻子的合影。”荒木播磨说道,“从赵义工作的办公室找到的。” “一个看起来较为普通的支那妇人。”程千帆淡然点头,他略一思索,“从办公室找到的?“ “赵义的家中并没有找到类似照片。“荒木播磨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点点头说道,“这说明虽然这次行动略显仓促,但是赵义家中的撤离并不慌乱,该带走,该处理的文件、照片都带走、处理了。“ “看起来这个赵义很疼爱他的妻子。“程千帆说道。 他已经可以想象,这张夫妻合照应该是放在赵义在报馆的办公桌玻璃压片下的,这张合照是身处敌营的赵义心中最温暖的那一丝光! 就如同白若兰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一般。 他又看向另外那张照片,这是赵义自杀殉国后,日军拍摄的遗体照片。 只是看了一眼。 这一刹那,程千帆的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 特别是这两张照片被放在一起的情况下,这种悲凉和伤心的情绪更加强烈。 程千帆轻轻喝了一口酒,将内心深处的巨大悲伤压制下去,他轻笑一声,摇摇头,“抓住这个女人,把她带到赵义的尸首旁边,我要亲自砍下这个孕妇的脑 袋。” 说着,他的目光仿若泛着光芒,“一定要抓住这个女人!”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宫崎君因为假扮程千帆,所以不得不压抑他内心的杀戮之心,更是和中国人虚与委蛇,实在是颇为辛苦的事情。 宪兵司令部。 在另一间窗明几净的屋子里,佐上梅津住正在看手中的供纸。 这是《东亚日报》那位叫汤浩的副主编的口供。 赵义是重庆分子。 汤浩这名赵义在报馆的顶头上司自然是有嫌疑的,更何况当时汤浩似乎是要去接赵义过卡口,这便是有了接应的嫌疑的。 只是看了几眼,佐上梅津住便皱眉。 汤浩辩解说他不知道赵义是仇日分子,只是看到赵义被蝗军盘查后向他喊话,他自然下意识过去询问一番。 这个解释是无法让佐上梅津住满意的。 随后的审讯中,这个汤浩实在是胆小怯懦,稍一用刑便嚎叫求饶,什么都招了。 只是-- 佐上梅津住将供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这个汤浩都招供了什么? 《东亚日报》的老板清水义沢同井上公馆合作,抓捕、恐吓一些中国商人、巿民。 清水义沢则指使汤浩假装中间人,言说可以说服井上公馆放人,趁机搜刮钱财。 佐上梅津住摇摇头,从这个口供来看,这个汤浩是仇日分子的可能性不大。 此外,从汤浩的口供中可见,有些时候汤浩还会吩咐赵义去处理事情,而赵义则做得不错,这应该也是汤浩从未怀疑赵义可能有问题的原因。 尽管内心中倾向与认为汤浩是仇日分子的可能性不大,不过,保险起见,佐上梅津住还是准备在严刑拷问一番,反正最不好的情况便是这个汤浩受刑不过死掉了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有士兵敲门进来。 “少佐,司令官阁下请您过去。“ 佐上梅津住捡起被自己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供纸。轻轻抚平放在兜里,拿起军帽戴上,随着卫兵前往司令官办公室。 大约半小时后,佐上梅津住从池内纯三郎的办公室回来,他的脸色是阴沉的。 清水义沢竟然是总领事馆的清水董三的弟弟。 清水董三亲自致电池内司令官,询问了《东亚日报》的副主编汤浩被宪兵抓捕之事的最新情况。 按照池内司令官的看法,若是查明汤浩没有问题便放人,当然,若是这个中国人有问题,那就毋需理会清水董三。 既然汤浩没有问题,放人自然是要放人的。 佐上梅津住不是不知道变通之人,更没有必要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中国人结怨清水董三。 佐上梅津住从兜里拿出供纸,他轻轻抚平。 如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个汤浩应该颇受清水义沢器重,因为汤浩能够帮清水义沢搜刮钱财。 这也正是清水义沢为了一个中国员工大动干戈,不惜请清水董三打电话到池内司令官那里的原因。 但是,倘若清水义沢得知汤浩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竟然将那些隐私之事都托盘招供,那么,清水义沢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汤浩吗? 清水义沢甚至恨不得汤浩去死吧。 佐上梅津住左手拿住供纸,右手手指弹了弹纸张。 他心中一动,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有这份供纸在手,他不怕这个中国人不从。 .…… 体育会路。 汪填海临时住所。 “先生,重庆那边有口信递过来。“楚铭宇轻声说道,同时在暗中观察汪填海的神情。 楚铭宇是浙江吴兴人。 其妻是陈碧君母亲的养女,故而,楚铭宇算是汪填海的亲信和亲戚。 不过,楚铭宇的办事能力并不强,此人此前担任行政院秘书长的时候,竟然连公文呈式都弄不清楚。 最“骇人听闻,的是,楚铭宇负责行政院办公楼扩建时候,大肆贪污建筑经费,用这笔钱为自己在南京盖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公馆,如此便没有足够经费扩建行政院办公楼了,只能偷工减料。 此事最直接的后果便是,有一次汪填海在行政院上厕所,竟然被关在厕所里面出不来,最终还因此无法出席行政院的一次重要会议。 此事引得汪填海非常不满。 然而,楚铭宇非常善于投其所好,他把汪填海和陈碧君的三姑六婆亲眷故交都安排来做官,不管有没有本事,反正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如此,以至于有看不惯的人挖苦说堂堂行政院竟然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楚铭宇最大的优点便是,凡是汪填海交代的事情,他一定尽心尽力办好,若办不好,便任凭汪填海发作训斥,绝不顶撞反驳,这一点最令汪填海欣赏,曾经称楚铭宇对其格外尊重。 因为“会做事,,汪填海夫妇二人的亲属都对楚铭宇赞不绝口,汪填海便不再生气,对楚铭宇继续委以重用。 此前,汪填海发表艳电之时,楚铭宇正在上海中法工学院任院长,汪填海便给其邮寄了一份油印的电报声明,却并没有在说其他。 楚铭宇不明就里,不敢发声。 被记者追问,又不得不被迫发声,言说“亲戚归亲戚,政治归政治,我对汪先生的和平运动并无参加意图 现如今,汪填海抵达上海,刚刚离船上岸,楚铭宇就立刻来拜见。 并且还带来了重庆方面的一则口信。 “刀斧相加,他们还能说什么?“汪填海冷冷问道。 “那边说虬江码头的刺杀不是他们安排的,是民间义士所为!”楚铭宇说道。 “荒唐!”汪填海大怒,气呼呼踱步,“无耻,常某人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他看着楚铭宇,怒气冲冲继续说道,“我和常凯电不共戴天!“ ...... 事实上,汪氏同重庆方面此前有过数次沟通,不过,过程和结果并不愉快。 全国抗战处于最困难之时,汪填海等人突然叛离抗日阵营,影响巨大。 汪填海出走时,其身份仍是国党副总裁。 为减少因此带来的恶劣影响,重庆方面一开始采取规劝的办法,希望汪填海不要进一步行动。 国党中央常务委员会在作出“永远开除汪兆铭党籍”决议时,由于常凯申的劝阻,并没有立即下达通缉令。 其后,常凯申一再表示对汪“惋惜”,希望其“幡然悔恨,重返抗战队伍”。 对于留在重庆的汪派人员,常凯申也好言相抚,称“这次对汪先生的处分,实在是迫不得已,平时和汪先生接近的朋友应安心工作,不要灰心,不要猜疑。“ 与此同时,重庆方面还直接派人对汪进行“劝阻”。 “艳电”发表前,驻英大使奉命一再电告汪填海,“切劝其勿公开主和,表示与中央异致,免予敌人以可乘之机”。 汪填海没有理会,坚持发表“艳电,。 今年二月。 重庆方面又派人给汪填海等人送去了出国护照与大笔款项,并转达希望汪氏出国考察,不要被日本人利用的建议,对此,汪再次断然予以拒绝。 对于常凯申的劝阻,汪填海已经极度反感。 现在听到楚铭宇转达的话,更是“新仇旧恨,上头。 他对楚铭宇说:“我不信这个人,满口谎言。“ 然后,他看着楚铭宇,“仲瑆现在可愿来帮我?“ 楚铭宇字仲瑆。 楚铭宇当即表态:愿意跟随汪先生从事和平运动。 “此乃一条充满荆棘和误解的道路,跟着我,仲瑆此后恐没有闲暇踢毽子,打太极,听昆曲了。“汪填海说道。 楚铭宇喜欢踢毽子,打太极,听昆曲,并且都玩的相当不俗。 “国事为大。“楚铭宇慨然说道,“唯愿追随先生为国民奔走!“ 汪填海大喜。 .….... 离开了特高课。 程千帆上了等候在外面的小汽车。 “帆哥。”侯平亮看着帆哥沉着脸,问道。 “开车。”程千帆随口说道。 车辆疾驰。 车窗落下一小半。 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了照片。 是赵义同其妻子陶云红合影的那张照片。 他需要用这张照片去安排人查找陶云红的下落。 风在吹。 看着照片上这对伉俪那幸福的笑容。 程千帆沉默了。 拿在手中的照片似被风吹动,隐约有哗哗声作响。 听起来像是哭泣声。 程千帆沉默了一会儿以后,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哪怕是心中是那么的悲伤,他却依然只能面带笑 程千帆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压抑的厉害,他恨此时的自己,恨自己脸上的笑。 他对侯平亮说道,“小猴子,先不回巡捕房了,回家。” 他现在迫切想要见到若兰、小宝和芝麻。 “是帆哥。”侯平亮点点头说道,帆哥要去哪里便去哪里,他听帆哥的。 然后侯平亮便想起来自己上次答应小宝买一个糖人给她,自己一时之间忙着忘记了。 小猴子心中便有些懊恼。 第409章 佐上之谋 翌日。 重庆。 这是一个阴雨天。 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戴春风办公室。 戴春风站在窗口,掰着百叶窗向外看,一辆小汽车疾驰而入,几名特工跳下车,押解着一名已经被用黑布蒙着眼睛、嘴巴也被堵住的男子下车。 戴局座的目光盯着下面这一群人,澹澹说道,“十二小时内我要看到口供。” “不用十二小时。”盛叔玉嘿了一声,“局座且静候佳音。” 看着盛叔玉兴冲冲的离开,齐伍笑着说道,“难得抓住一个日本人,大家都想要练练手。” 戴春风点了点头。 想要抓获日本俘虏是极难的事情。 按照国府官方的统计数据,自民国二十六年全面抗战爆发以来,两年的时间已经歼灭日伪军近一百万人,但是,实际上俘获的日军战俘只有不到百人。 因为战俘难抓,委座甚至向军队开出赏格,每活捉一名日军士兵就能得到五十法币的奖励。 对于普通的国军士兵来说,五十法币是不菲的赏格了,但是,根据军统的调查,军队中的下层士兵还是宁愿把日军士兵干掉,而不是留着俘虏领赏。 日本人不是人,就是一群野兽,在中国犯下了滔天罪行,也难怪下层士兵如此行事。 战场上想要活捉日军俘虏很难,在特工战线上想要活捉真正的日本特工更难。 这个日本特工是在抓捕过程中被倒塌的房屋砸晕了,如此才会被军统俘获的,整个军统上下如获至宝。 “程武方那边有回电吗?”戴春风问道。 “暂时还未。”齐伍说道,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帮小老乡美言几句,“局座,想要打探到‘女先生’的住处,这很难,程武方也需要时间。” 程千帆发来密电,一则是汇报了赵义与虬江码头刺汪未果,击毙一名日军士兵,向汪填海所乘坐轮船连开数枪后,高呼口号开枪自戕殉国之壮举,言说上海市民大受鼓舞,对汪填海之倒行逆施唾弃不已,并,人皆为赵义之悲壮而感佩。 并为赵义请功、抚恤。 二则向总部汇报绝密情报暨汪填海已经正式向日本方面提出建立所谓‘中央和平政府’之主张。 其一,赵义刺汪壮举,引得上海市民震动,激发国民反对汪填海之浪潮,而汪派人士所谋划的欢迎汪填海之声势,更是直接遭遇当头重击,汪氏甚至不得不推迟离船登岸时间,引为笑谈。 此便是戴春风宁愿牺牲一名重要特工也要行刺汪之事的原因。 戴春风将此情况报与领袖,委座大喜,很是夸赞了军统几句。 至于其二,‘青鸟’捕获汪氏方面之谋求分裂国家绝密情报,更是功勋殊大,校长在愤怒与汪氏在错误道路上愈走愈远的同时,闻知此情报又出自程千帆之手,颇为欣慰,很是勉励一番。 戴春风随之便去电‘肖勉’,要求上海特情组想方设法查勘汪填海之住处。 校长虽然未明言,但是,戴春风懂领袖的心思,万不能让汪填海之成立伪中央的举动成事。 要制裁汪填海,首要之事自然是要弄清楚其人落脚之处。 “此事极难,我自然知道。”戴春风沉声说道,他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尽人事,听天命。” 已经抵达上海,并且受到日本的保护的汪填海,已经极难刺杀了,此时要除掉汪填海,比之在河内之时的形势要难百倍千倍。 须臾,戴春风突然开口说道,“拟电……” 齐伍拿起文件夹,掏出钢笔,一只手捧着文件夹,一只手握笔,准备记录电文。 “去电余姚,令余平安去沪,代为宣奖上海特情组。”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齐伍点头说道。 余平安此时正在军统余姚站理事。 …… 收起文件夹,齐伍正准备去发报,戴春风忽而问道,“谭平功那边情况如何?” “‘乞巧花’已经秘密向谭平功传讯,谭平功却一直没有回应。”齐伍说道。 “去电‘乞巧花’,令其安排人手同谭平功直接见面。”戴春风冷哼一声,这个谭平功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看着齐伍,“谭平功是否暗中投靠了红党?” “不知。”齐伍皱眉,摇头,“可以命令肖勉暗中调查此人。” “可以。”戴春风点点头。 戴春风对于‘肖勉’以及‘乞巧花’的使用是分工颇为明确的,‘乞巧花’身份特殊使用起来非常谨慎,‘肖勉’的使用则相对频繁一些,譬如说要调查某人之类的事情,掌控了偌大的上海特情组的‘肖勉’更合适。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小程总’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悠长的懒腰。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这是上午的时候师傅马一守来串门,随手送给他的小玩意。 在走廊里,程千帆看到苏哲急匆匆的走过没有与他打招呼,他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 “毛毛躁躁。”程千帆骂了句。 来到一楼院子里,程千帆同正好从院子里经过的赵枢理碰面,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两句。 看着赵枢理离开的背影,‘小程总’的脸色阴沉不定,似乎在琢磨什么心事。 这是一个多云的天气。 阳光不烈。 甚至是有些绵软无力。 程千帆来到医疗室找老黄闲聊。 “老黄,再给我开点牙疼的药。”程千帆说道。 “不可吃酒。”老黄熟门熟路的配了药,说道。 “你个老酒鬼,却说我不能吃酒。”程千帆笑骂道。 老黄将药丸用白纸包裹好,放在桌子上,同时放在桌子上的还有一张纸条。 程千帆低垂下眼帘,迅速地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字。 纸条上写的是,我党地下党汤浩被宪兵司令部逮捕,组织上希望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能够设法打探汤浩同志的现状。 上面还写了汤浩的隐蔽身份,以及为何被捕。 程千帆惊讶不已,他没有想到赵义在《东亚日报》的顶头上司汤浩竟然是我党地下党员。 他曾经听豪仔提起过这个副主编汤浩,据豪仔转述赵义的话,赵义内心中对于极度谄媚日本人的汤浩极为厌恶,曾经建议特情组对汤浩采取行动,被豪仔拒绝了—— 汤浩非常赏识赵义,故而此人动不得。 却是没想到这个汤浩竟然是自己的同志。 程千帆点了点头。 老黄则将纸条收回,慢条斯理的卷烟草,最后外面又卷了一层报纸纸条,划了根火柴点燃了,美滋滋的抽起来。 “我会想办法打探消息的。”程千帆说道。 …… 宪兵司令部。 刑讯室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里。 左上梅津住在慢条斯理的喝茶。 他不说话,站在他面前的汤浩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偶尔会有东洋大狼狗凶狠的叫声,然后是凄厉的惨叫。 对于冥顽不灵、同时又查实没有什么继续审讯价值的仇日分子,宪兵队会不定时的予以毁灭。 其中最令人发指的便是被日本人的狼狗活活咬死,成为这些畜生的口粮。 听着那丝丝缕缕地惨叫声透过门缝钻进办公室内,汤浩心中的恨意难以用言语形容,心中的悲伤不可遏制,却又不得不竭力压制这种情绪。 他看起来似乎是更怕了,他的腿在哆嗦。 “汤副总编。”左上梅津住将汤浩的口供供纸扔在地上,“如果我将这份口供交给清水义沢先生,你觉得清水义沢会如何处理你?” “太君,太君,万万不可。”汤浩捡起自己的口供,只是看了一眼,“还望太君向清水先生美言两句,我这都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胆怯而愚蠢的家伙。 左上梅津住给汤浩下了这样的定义。 如果是聪明人,此时不会如此辩解,更不会奢求他在清水义沢面前代为美言。 真正的聪明人会痛哭流涕,恳求左上梅津住指点迷津,给条活路。 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也许会觉得自己有能耐取信于清水义沢,对于这份口供并不担心。 汤浩这般言语做派,则是愚蠢,更加确切的说是又蠢又老实又可笑。 “胡言乱语?”左上梅津住看了汤浩一眼,“汤先生的意思是在欺骗我们,欺瞒宪兵司令部?!” “啊,没有,没有,不敢,万万不敢。”汤浩先生一愣,然后更加怕了,他连连摆手,“太君,太君,我那上面说的都是实话,万不敢欺骗太君。” 说着,汤浩直接跪下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太君明鉴啊,汤某对大日本帝国一直忠心耿耿……太君,您慈悲,太君,您看在汤某对大日本国忠心耿耿的份上,给条活路吧。” 看着如乞尾之狗一般哭泣下跪求饶的汤浩,左上梅津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汤先生,蝗军是爱好和平,珍惜生命的,倒也并非没有活路。” “太君您吩咐,您吩咐。”汤浩跪在地上,向前爬了两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喊道。 “哈哈哈。”左上梅津住哈哈大笑,走上前拍了拍汤浩的肩膀,“汤先生,你很好,只要乖乖听从我的安排,你的命保住了。” “太君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汤浩赶紧说道。 “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甚至可以马上将这份口供烧掉。”左上梅津住看了汤浩一眼,沉声说道,“我要你暗中为宪兵司令部做事情。” 正在下跪乞求的汤浩闻言,勐然抬起头,一脸的惊愕…… …… 谭府。 一辆汽车开进院子里。 司机下了车,绕到后排车门边上拉开车门。 “老爷,您慢点。” 谭平功下了车,步履匆匆的进了客厅。 “老爷回来了。”女佣接过男主人的礼帽,又帮着脱下西装外套,小心仔细的挂好帽子、外套。 “太太呢?”谭平功问道。 “回老爷的话,太太在楼上呢。”女佣说道。 谭平功信步上了楼,便看到妻子正坐在钢琴架面前发呆。 “桂枝,出什么事情了?”谭平功问道。 桂枝喜好弹钢琴,这个时间也正是她练琴的时候。 眼见得面对钢琴发呆,必然是有事情困扰。 “老爷回来了。”谭太太合上了钢琴架,上来挽着丈夫的臂弯。 “出什么事情了?”谭平功又问。 “老爷,你看看这封信。”谭太太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首饰柜,从里面取出来一封信。 “信?”谭平功接过信封,瞥了一眼,只见信封上写着: 谭先生亲启。 抽出里面的信纸,谭平功入目看,却是脸色大变。 这是红党写给他的信。 确切的说,是新四军方面写给谭平功的信笺。 “这信是哪里来的?”谭平功急忙问道。 他看向妻子的首饰柜,“柜子……” “不是。”谭太太明白丈夫的意思,若是信封是在首饰柜里发现的,那就太可怕了,“是在化妆台桌子上发现的,用我的香水瓶压着。” 谭平功闻言,面上紧张表情并未缓解多少。 “老爷,信中说他们会再派人和我们联系,约好时间和联系方式。”谭太太说道,“既然如此,按照他们所说的,正好可以将那笔钱完璧归赵。” 说着,谭太太却是突然皱眉。 “桂枝你也想到了啊。”谭平功叹口气,“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证明他们真的是新四军的人。” 他自然没有将那笔抗日捐款占为己有的念头,所祈盼的莫过于将这笔钱交到新四军手中,既全了友人之托,又全了家国大义! 但是,正如他所担心的,如何证明对方是新四军。 万一这是其他人马冒用新四军的名义,那就糟糕了。 而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此乃是日本人的陷阱! 那就是阖家灭顶之灾了! “老爷,要不要查一查这封信是谁偷偷……”谭太太小声问道。 若是能查到是何人偷偷将这封信投放于此的,也便有进一步的分析判断之可能。 “万万不可!”谭平功立刻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0章 危! “夫人啊。”谭平功叹口气,对妻子说道,“我们便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坐等他们有无下一步的举动。“ “老爷,真的不需要查一查?“谭太太皱眉问道,想到对方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潭府,甚至在卧室留下书信,谭太太便觉得不寒而栗。 “不需要。”谭平功坚决摇头。 “想到这些人来家中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是忧心。”谭太太叹了口气。 “忙完这件事,我们就暂回余姚老家避一避。“谭平功说道。 正是因为家中似乎犹如四处透风,那些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才更不能去调查此事。 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真要是新四军的人,且等着他们上门。 “茗儿呢?“谭平功问道,往日回家,幼子都会痴缠与他,近来幼子生病,大夫说了,他平日里在外奔波,回家后最好不要即刻见孩子,以免将沾染污浊之气与孩子,故而,谭平功尽管牵挂幼子,却也只能且忍耐着。 “服了汤药,刚睡着。”谭太太说道。 “我去看看。”谭平功说着便起身,却是突然眼眸一缩,他瞥到枕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露出一角。 谭平功两步上前,拿起枕头,便看到一封书信赫然躺在那里。 “这是哪来的?“谭太太也是大惊。 谭平功摆摆手,示意夫人稍安勿躁,他看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先生亲启,。 谭平功心中一动,抽出信笺内的信封,展开来看,却是只有百余字的一段话。 “老爷,写的什么?“谭太太紧张问道。 “新四军写给我的信。“谭平功阅罢,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新四军?“谭太太讶然,看向桌面上另外那封信,“那封信….…” “那封信是假冒的,并非红党所写。“谭平功表情凝重说道。 若是没有手中这封信,他自然也无从判断此前那封信是假冒的,但是,有了手中这封信,自然可以得出如此判断。 无他,他知道手中这封信确系来自新四军。 因为此封信提及了两个只有他和红党地下党潘明才知道的细节,而且信的署名是杨黯。 此署名乃是反义暗语,反过来便是潘明。 潘明本姓杨,曾笑言自家乃杨门之后。 要证明某某是假的,很难,要证明是真的,也较难,但是,真假同台的情况下,何为真,何为假,一辨遍知。 如此,谭平功便知道这封信乃确实出自红党之手。 谭大大没有询问自家老爷为何知道第二封信是真的,事关机密,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哪怕是家人亦如是,这个道理她懂。 只是,她更加担心了。 “老爷,那第一封信……“谭太太担心的看着丈夫,。“老爷要当心。“ “我省得。”谭平功点点头。 这封假冒新四军口吻偷偷投递至此的书信,则说明了一点,谭府同时也被其他方面的人马盯上了。 此乃情况不太妙的征兆。 随着“小程总,一声令下,法租界的魑魅魍魉动起来了。 巡捕、探目、三光码子,小瘪三等等,皆四下出动打探一个叫做陶云红的孕妇的消息。 “程千帆也在找寻陶云红?“李萃群得了胡四水的密报,表情讶然。 很快他便猜到,这位“小程总,应该是暗中得了日本人的命令,为日本人做事呢。 “不用理会他。”李萃群摇摇头,“他找他的,我们找我们的。” 对于这個在法租界手腕不俗的学弟,李萃群并不想发生冲突,对于他来说,他和程千帆之间有着天然合作的基础的。 “小程总,的这番动作较大,以至于上海滩很多人都知道程千帆在找寻义士赵义的遗孀,一时之间有良知的民众暗中咒骂程千帆者不知凡凡,这在一定程度上似乎也坐实了程千帆暗中投靠日本人的猜测。 尽管程千帆未曾亲自汇报,三本次郎通过菊部宽夫的汇报还是知晓了此事,对于程千帆不顾隐藏身份大张旗鼓的调查此事,三本次郎并未表示不满,相反,三本次郎还是颇为欣慰的。 很显然,宫崎知道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乃是特高课的心腹大患,是他三本次郎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次赵义刺杀汪填海案可能便是撬开上海特情组的缺口的机会宫崎健太郎显然深知,故而格外卖力为他分忧。 三本很欣慰。 程千帆面露讶然之色。 这一天的上午,他刚来到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便看到老黄牵着那条德意志黑背大狼狗在院子里遛弯。 他便知道这是老黄有急事要见他。 程千帆颇为喜欢这条大狼狗。 老黄是有名的爱狗人士,因其熟悉狗子的习性,故而现在是“小程总,的御用狗倌儿。 这只德意志黑背大狼狗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钢琴,同志和“火苗,同志之间紧急联络的暗号了。 程千帆将公文包递给李浩,令浩子先上楼。 一身高级警官制服的“小程总,自有一番俊逸风采,他哈哈笑着,拍了拍手,吹了声口哨。 大狼狗便从老黄的手中“挣脱,,朝着他加速奔跑。 程千帆半蹲下来,一把抱住了大狼狗,亲昵的揉搓狗头,然后起身牵着狗绳散步,老黄作为“狗倌儿,自然赶紧跟上来。 “什么事?“程千帆扔给老黄一支烟,后者接住,他点燃一支烟,随口问道。 “信已经送出去了。“老黄向程千帆“央“来打火机,看着制造精美的金质打火机,啧啧称赞,然后点燃了烟卷。 “安全吗?“程千帆轻轻点头,问道。 张萍已经成功的和谭太太成为好友,获得了随时出入谭府的资格,想要完成书信的投递自非难事。 此间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全的投书,不至于让怀疑的目光投到张萍的身上。 “按照二号方案,一切顺利。“老黄说道。 闻听此言,程千帆也便放心了。 所谓二号方案,张萍多次出入谭府,尽管也许一开始就有悄悄投信的机会,但是,却并不会行事。 张萍会在自己出入谭府已经是寻常之事的情况下再投送书信。 如此,便可以最大限度的减轻她身上的怀疑。 除此以外,这件事也得到了上海红党的暗中支持上海红党方面会安排隐蔽战线的同志接触余姚商会,宣传我党抗日政策,争取余姚商会的支持,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敌人的判断。 一明一暗,张萍就是那一枚暗子。 对于此事,程千帆一切交给“口琴,同志以及“钢琴,同志等人来谋划,他并不会更多参与其中,更不会接触谭府。 他的目标太大,太显眼了。 “要尽快。”程千帆叮嘱老黄,“日本人、丁李特务机关等目前的注意力都在保护汪填海身上,敌人对于进沪检查森严,离沪则相对宽松一些,这是我们将资金和人员转移出去的好机会。“ 老黄点点头。 他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狗绳,“还有一件事,“蒲公英“同志传来情报,汤浩已经被日本人放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千帆问。 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宪兵司令部那边接触,此事虽然紧急,却又是急不得,却是没想到汤浩同志已经脱困。 “今天凌晨,日本人将汤浩送回家中。”老黄说道。 “人怎么样了?“程千帆问道。 “受过刑,不过并不重。“老黄说道,“按照汤老板所说,日本人没有对他用重刑,他便将报馆东家清水义沢卖了,日军军官佐上梅津住以此为要挟,要汤老板为他们暗中效命。” 程千帆闻言,眼睛眨了眨。 他是非常惊讶的,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子的。 如果汤浩同志没有欺骗组织的话,他此番可谓是因祸得福了,不仅仅脱离困境,竟然还获得了打入日军宪兵司令部的机会。 “我会暗中查清楚的。”程千帆说道。 他自然清楚老黄为何同他说此事,一方面是告知汤浩脱困,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则是请他帮忙查证汤浩向组织上汇报情况之真伪。 老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说起来似乎很残酷,很冷血,有同志从敌人的魔爪下脱困,大家除了欢欣,更重要的却竟然是核查该名同志对党的忠诚。 但是,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此乃血与火的经验教训。 .….... 夕阳西下。 程千帆在一楼捕厅逛了一圈,众巡捕纷纷表示今日太平无事,“小程总,欣慰不已,悠悠哉哉的回到了办公室。 略一琢磨,程千帆拿起电话。 他是打给坂本良野的,约了坂本良野和川田笃人吃晚饭。 以他的身份,直接去电日军宪兵司令部找川田笃人是不合适的,而经由日本驻沪总领事馆的坂本良野联系川田笃人则正合适。 挂上电话,程千帆正准备更换便装出门,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敲门声。 “进来。” 大头吕推门而入,身后是鲁玖翻。 “巡长。“大头吕敬了个礼,“属下有要事汇报。“ 众巡捕称呼程千帆的称呼约莫有三种。 称呼其“程副总,,这是比较正式的。 “巡长,这个称呼,则主要是原三巡的巡捕。 “帆哥,则是最亲近的称呼,一开始只是豪仔、侯平亮、浩子等人这么称呼,后来很多人便以能称呼“小程总“帆哥而自傲。 大头吕选择称呼程千帆“巡长,,是非常讨巧的,既不谄媚,又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对于“老长官“的效忠之意。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干帆站在了楼下的小院里。 他的表情严肃,右手手指夹着香烟,不时地抬起左手手腕看腕表的时间。 在他的面前是三巡副巡长大头吕,以及三巡警长钟国豪、鲁玖翻,还有一名二巡警长。 此乃二巡和三巡的联合行动,几人正在整队。 三辆篷布军卡停在院子里,车辆已经发动,发动机发出刺耳的声音。 环视了一眼众手下,程千帆抽了一口香烟,鼻腔轻轻呼出一道白气。 瞥了一眼左手手腕的时间,程千帆将烟卷扔在地上,脚尖用力踩了踩,淡淡说道,“开始吧。” 众巡捕立刻鱼贯等车。 程千帆走向大头吕,目光深邃,“尽量活捉。” “是!“大头吕敬礼,郑重说道。 程千帆眯着眼睛笑了,“你办事,我放心。“ 说着,他又看了豪仔和鲁玖翻以及二巡巡长伏志毅一眼。 三人也都敬礼,跑向了军卡。 随着车门被重重地关上的声音,然后便是马达轰鸣,三辆军卡如同钢铁野兽一般冲出了中央巡捕房的院子。 程千帆抿了抿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似是在思考什么。 “程副总!“ 有巡捕从捕厅出来,向他敬礼。 程干帆面色淡淡的点头。 他整理了一下警帽,穿过一楼有些嘈杂的捕厅。 捕厅里的巡捕皆是赶紧起立,目送程副总上楼。 回到办公室,程千帆随手关闭房门。 他径直走到窗边,看向窗外。 偌大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他独立窗前,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 大头吕刚才向他汇报,说他手下有三光码子汇报了一个重要情况: 发现了红党的一个秘密据点。 这个秘密据点在福园路的广华书店! 大头吕请示他,是否立刻抓捕。 程千帆当即表情严峻,表态即刻抓捕。 不仅仅如此,出于万全之考虑,程副总巡长还下令二巡也派人参与三巡的这次抓捕行动。 程千帆心中默默计算,从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到福园路的广华书店,大约是十余华里。 此时是下班时间,法租界人潮如涌,军卡即便是开得快一些,也至少需要用时半小时。 事实上,堵车此时已经在特殊时间段渐渐地成为了法租界的“常态,了。 程千帆只希望今天军卡在路上拥堵的时间能够久一些。 广华书店的东家是一- “蒲公英,同志。 ps1:民国时期车速不快,根据资料记载,1933年,郁达夫去浙江旅游,从朋友那儿借了一辆汽车,从杭州开到富阳,行程42公里,路上花了两个小时,平均时速21公里。这还是算是快的,在上海市区内因为行人多、车多,车速更慢。 求保底月票,感谢各位大大(抱拳) 刚才统计了一下欠更数目,目前欠了总计107章。 加油努力,开始准备还欠债!(抱拳) 还一章就欠债少一章! 踏踏实实码字,更新,脚踏实地还欠债。 敬礼! 12月来到。 也是2022年最后一个月了。 向诸位大大恳求月票支援。 拜谢。 今天小区新增两例阳性,唉。 10.10日——11.9日打赏汇总。 非常感谢【书友20170826085413641】1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狼君一九四七】1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狷客】9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花红正合嗅】8000起点币打赏。 非常感谢【欢乐小豆子】76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虎踞龙盘今胜昔】7500起点币、【追风筝的跃渊鱼】7500起点币、【书友20221101111440773】7500起点币、【书友2021030110402775300】7500起点币、【花姐】7500起点币、【大愚】7500起点币、【元始狗贼还我关雅】7500起点币、【姒卿卿】7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耐渴鱼】4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4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笛笛和九九】3000起点币、【书友20170305235134869】3000起点币、【折子溪】3000起点币、【不开化的石头】3000起点币、【你个大聪明】3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20101103538173】24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上帝de脚毛】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小生年方四十八】1500起点币、【theghost】1500起点币、【南贞子】1500起点币、【轻雨慕歌】1500起点币、【f97书友】1500起点币、【695书友】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羁星辰】943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昨夜星辰star】564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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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人!「罗瘸子盯着报纸看,然后点点头。 「好吧,是了,是了。「夹头打了声哈欠,没有太在意。 罗瘸子却是又闷闷的想了想,突然说道,「我前两天见过这人的同伙。」 夹头一愣,他深深地看了自己亲戚一眼,看其模样竟然不似在撒谎,便问了句,「真的?「 「真的见过。」罗瘸子用力点头。「在哪?」「广华书店。」 夹头大喜,带着罗瘸子到广华书店偷偷认人,从罗瘸子口中确认了广华书店的东家正是那名被日本人处决的红党康二牛的同伙。 随后,夹头便急急忙忙的向大头吕汇报此事,他是大头吕手底下的编外探目。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沉默着。 他万万没有想到王钧同志竟然因为这么偶然的因素暴露了。 罗瘸子认出康二牛和王钧,实乃源自三年多前的那次巧 合。 庄泽被汪康年抓捕后叛变,汪康年将其安置在金神父路的双龙坊公寓,并且制定了极为阴险的钓鱼计划,打算安排庄泽打入我党内部。 庄泽要吃好吃的。 党务调查处的特务给他要了三味亨的豆花焖猪脚, 罗瘸子是送包饭作的那个人。 在送包饭回去的时候,罗痛子一个没注意和人撞在一起,头碰到墙上起了个包。 本以为会被对方打骂,却是没想到对方将他扶起来,主动先道歉。 还有一个人看到罗瘸子腿脚不便又磕到了脑袋,给了罗瘸子五角镍币。 作为送包饭作的小伙计,被人打骂是常有的事情,像是这种撞了人非但没有挨打,反而还得了道歉和「赔偿」的情况罗瘸子是第一次遇到。 故而罗瘸子对于这件事记得很清楚,对两人的样貌也记得清楚。 这人通过日军杀害康二牛的通报照片认出康二牛,然后又一次勾连回忆,想起了不久前偶遇的王钧同志。 程千帆心中苦涩,他能够判断出来罗瘸子撞上的那人是王钧,而给罗瘸子五角钱的则是康二牛。 他咬着牙花子,心中烦躁不已。 三年前的一件 极小极小的事情,王钧和康二牛的一次好心之举,竟然留下了这般隐患!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呢! ..... 程副总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从楼上办公室下来巡查,和弟兄们谈笑聊天,扔了一条万宝路给众巡捕。 后来程副总还去医疗官老黄那里坐了会,应是吃了两口酒的。 最后,程副总还打电话叫送来了春风得意楼的席面,同政治部的皮特中尉一起大快朵颐。 「小程总,的好心情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戛然而止。 以三巡副巡长吕虎为主,二巡巡官伏志毅为辅的联合行动人马回来了。 程副总听得院子里的军卡声音,兴冲冲的下来「迎接,手下凯旋而归。 却是看到三辆车子停在院子里。 他首先看到的是从当头军卡里的副驾驶下来的大头吕。 大头吕表情灰暗。 鲁玖翻是有些气急败坏。豪仔也是一脸铁青。 二巡的伏志毅也是一脸悻悻然。 程千帆的面色立刻阴沉下来,不需问,他便已经猜到了这次抓捕行动当是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程千帆冷声问道。 「巡长。」大头吕上来汇报,「没抓到人。」 「情报不准?」程千帆追问。 「情报没错。」大头吕耷拉着脑袋,「晚了一步,逃走了。「 程千帆阴沉的目光看向鲁玖翻,「你来说。」 「报告帆哥。「鲁玖翻叹口气说道,「我们到了广华书店,就看到门开着,弟兄们闯进去就发现没有人。「 「跑了。」一旁的豪仔补充说道,「桌子上还有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程千帆面色愈发阴冷,他斜了一眼二巡的伏志毅,后者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报告程副总,二巡在外围戒备,没有看到人。」 说着,他看了程千帆一眼,似是有些犹豫,最后终一咬牙,「程副总,依属下所见,今天知道这个情报的所有人,参与行动的所有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闻听此言,大头吕气极反笑,他看向伏志毅,「伏志毅,「程副总自然不可能是女干细。」伏志毅似是不敢和大头吕对视,他低着头,不过,还是梗着脖子说了这么一句。 大头吕怒极,程副总不可能有问题,那这意思是他大头吕有问题? 此外,最令他忿怒的是,伏志毅说所有相关人员都是值得怀疑的,不过,要知道此次联合抓捕行动是以三巡为主的,人数也是三巡占大多数。 伏志毅此言几乎是等同于在说问题出在他吕虎的三巡! 大头吕岂能不怒?! 「都给老子闭嘴!「程千帆骂道,「抓人不行,吵架倒是行家里手!」 他显然是被气坏了,他阴冷的目光环视众人。 被,小程总,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 「吕虎,鲁玖翻、钟国豪、伏志毅你们四个跟我过来。」程千帆冷哼一声,「其他人解散!「 「是!「 众人齐声喊道。 程千帆没有理会,他面沉似水径直穿过捕厅上了楼。 捕厅里的众巡捕也是都大气不敢出,看着以大头吕为首的几人耷拉着脑袋上了楼。 有巡捕小声说道,「程副总气坏了。「 「能不生气吗?帆哥最恨红党了。」有资格老、懂得多的巡捕解释说道。 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一脸怒色,双手撑在办公桌面上,冷冷的打量着几人,「说吧 ,怎么回事。「 大头吕就要第一个开口,程千帆抬起手,手指指向二巡的伏志毅,「伏志毅,你先说。「 」报告程副总。」伏志毅苦笑一声,「属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到了广华书店那边,属下便被吕副巡长安排带人守在外围。」 程千帆看向大头吕。 大头吕不情愿的点点头。 程千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此次抓捕行动目标是事先确认过的,情报应该是准确的,故而此乃手拿把攥的功劳,大头吕不想要二巡分润功劳,所以直接强行下令二巡伏志毅带人守在外围。 「你先回去。」程千帆看了伏志毅一眼,「消息走露,必须严查,你部先自查,明天将自查结果告诉我。「 「是!「伏志毅明显松了口气,敬礼说道。 离开之时,伏志毅还「幸灾乐祸,的瞥了大头吕一眼: 大头吕想要将他排除在立功之外,现在好了,消息泄露,红党提前跑路,他这边嫌疑是最小的,反倒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得意忘形的小人! 大头吕将伏志毅的表情看在眼中,恨在心中,发誓早晚要整治这个小人。 ...... 「说说吧。「程千帆从抽屉里摸出烟盒,自己嘴巴里塞了一支烟,将烟盒扔在办公桌上,冷哼一声说道。 这要是放在以往,大头吕等人早就「自觉,的抄起烟盒散烟抽了,只不过,此情此景,三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异动。 「巡长,属下问了书店旁的烟杂店,在我们到达书店前七八分钟,书店东家就急匆匆的出门了。「大头吕说道。 「门没关?店里其他小伙计呢?「程千帆皱眉问道。 「书店东家站在门口,朝着店里伙计说了句,说他有事外出,晚些回来。」鲁玖翻补充说道, 「傻货!「程干帆骂道,「我没猜错的话,店里的小伙计肯定也跑了吧。」 「帆哥明鉴。「豪仔插话说道,「后门是开着的,小伙计应该是从后门跑的,这两人之前是在演戏给邻居看。「 「搜到什么了?「程千帆不死心,问道。 「进店后看到火盆里还在烧着。「大头吕将手中的公文包递给程千帆,「属下将还没有烧完的文件带回来了。「 「烧掉的那些呢?「程千帆直接问。 「对方是行家,用筷子将灰烬捣烂了。「大头吕明白程千帆的意思,赶紧说道。 看到程千帆打量那个公文包,一旁的豪仔说道,「帆哥公文包是从书店搜出来的,空的,正好拿来装东西了。」 程千帆将公文包内那些烧剩下的文件倒出来,仔仔细细的在办公桌上面摊开。 「巡长,确认是红党无疑。「大头吕说道,他指了指一份烧了一半的纸张说道,「这张。」 程千帆拿起来看,可以看到抬头的文字:发动群众,宣传我党建立全民族统一战线的团结抗日思想,树立长期抗战的决心...…. 他点了点头,这种文字表述确系红党。 「赤fei!「程千帆冷哼一声。 他抬头看向三人,「据你们所说,对方在七八分钟前就离开了。」 程千帆沉吟思索,「得到消息,再仓促焚烧文件,然后撤离,你们觉得他们在你们到之前什么时间收到风声的?「「十来分钟。「大头吕想了想说道,「文件只是草草焚烧他们撤离的很仓促。」 「查!「程千帆表情阴冷,沉声说道,「查这个时间段前后五分钟,有什么人去过广华书店,或者是接触过广华书店的人。」 「明白。「大头吕说道,同时心 中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巡长既然下令他来负责调查此事,则说明巡长是信得过他的。 「广华书店内有电话吗?「程千帆突然问道。 「没有。「三人想了想,随后鲁玖翻摇摇头说道,「书店隔壁的杂货铺有电话,书店没有。「 程千帆看向豪仔。 「属下一会就去查有没有电话打到杂货铺找书店的人。「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摆摆手,「不用一会,现在就去查。「 「是!「豪仔看了组长一眼,点了点头离开了。 程千帆又冲着鲁玖翻说道,「老九,你去带人暗中盯着广华书店。」 「帆哥的意思是……「鲁玖翻想了想,露出欣喜之色,「明白了!」 「有枣没枣打三竿。「程千帆淡淡说道,「万一有不知道书店出事的红党自投罗网呢。」 「是!「鲁玖翻兴冲冲的离开了。 豪仔和鲁玖翻离开了,办公室里就剩下程千帆和大头吕 程千帆冷冷的盯着大头吕看。 这让大头吕本来稍稍放心的情绪又开始紧张起来,他苦笑一声,「巡长,是我办事不力,请您惩处。「程千帆没有理会大头吕,他将手中的烟卷在烟灰缸里用力摁灭,似是在发泄怒火一般。 「你认为消息是从巡捕房内部走漏的可能性有多大?「程千帆阴沉的目光看着大头吕,问道。 看到大头吕要开口,他一抬手,面色不耐烦,似在强忍怒气,「不要急着回答我,考虑清楚了,或者你心中有没有怀疑对象?」 免费阅读..com 第412章 你怀疑程千帆? 「三一三房就是当年关押庄泽的房间?「荒木播磨停下脚步,他在问大欧。 「是的。」大欧毕恭毕敬,低声说道。 荒木播磨又看了一眼313房,脚步不再停留,大欧赶紧跟上。 穿过走廊,到了拐角,大欧主动上前敲响了301的房门。 门开了,里面有人冒头看了一眼。 这是一个光头年轻人。「黄老板?「光头问道。 然后便看清楚了荒木播磨的面容,赶紧让开门。 荒木播磨径直进门,然后便看到了正在焦急等待他的吕虎。 「黄老板来了。「大头吕连忙起身迎接,同时朝着光头扔了一枚现大洋,「二楞,去吃酒。」 「欸。」光头高兴的接过现大洋,二话没说就离开了。 荒木播磨摆摆手,大欧也跟着光头一起出去了。 ....… 听了大头吕的汇报,荒木播磨就那么的坐在椅子上,他微微皱眉,紧盯着大头吕看。 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怀疑那个伏志毅?「 在大头吕的口述中,他对程千帆关于怀疑谁可能有问题的答案是「伏志毅,。 「不是。「大头吕摇摇头,「荒木先生,我实际上怀疑的是钟国豪。」 「这个人是程千帆非常器重的心腹吧。」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先生明鉴。「大头吕点点头,「钟国豪是程副总巡长最信任的三个手下之一,另外两人一个是李浩,还有侯平亮 荒木播磨摆摆手拒绝了大头吕递过来的香烟,他的目光幽深,「说说你怀疑钟国豪的理由。「 「程副总下达行动命令之后,带队的几名警官中,钟国豪是唯一离开过我的视线的。「大头吕说道。 「他去做什么了?「荒木播磨微微点头,这么说,这个钟国豪确实是有疑点,略一思索,他又问道,「有正当理由吗? 「程副总安排钟国豪去联络装甲车队的马队长要车。「大头吕说道。 荒木播磨活动了一下肩膀,尽管枪伤已经基本痊愈,不过,他整个人的身体还未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 「查一下这个人中途有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他想了想说道,「最重要的是查一下钟国豪或者是钟国豪在去装甲车队途中接触过的人在随后有没有往外打过电话。」 通过吕虎的口述汇报,荒木播磨脑子里对于此事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脉络,他的判断是,广华书店的红党能够第一时间撤离,并且还有时间草草焚烧文件,最大的可能就是接到了示警电话,这也是最快的联络示警方式。 「明白!「大头吕答应一声,不用荒木说,他也会去查证此事的,不过,知道该怎么做和向荒木汇报后听从荒木的吩咐再去做,这在荒木心中的观感是截然不同的。 通过这段时间和这个日本人的接触,大头吕感知到,相比较办事能力强的中国人,荒木更喜欢听话的人。 「你怀疑钟国豪。「荒木播磨看向吕虎,「却告诉程千帆说你怀疑的是那个伏志毅。」 说着,他的眼眸一缩,盯着吕虎的神色也变得略古怪起来,「你怀疑程千帆?「 他看着吕虎,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荒木先生,我并非是怀疑程副总。」大头吕摇头,「程副总对红党的态度一直是非常恶劣,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的 说着,他有些犹豫,「只是,我想的是,如果钟国豪是有嫌疑的,那么,他能够借着去装甲车队要车的机会送出情报,这个机会却又是……」 荒木播磨懂了。 按照吕虎的逻辑,假如钟国豪有问题,那么,程千 帆给了钟国豪向外示警的机会,这也是无法完全撇清嫌疑的。 他轻笑一声,看着吕虎。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没有怀疑程千帆,恐怕是口是心非。 宫崎君为了掌控中央巡捕房三巡,仍然兼任三巡巡长一职,如此来看,这个吕虎内心中分明已经暗中生怨。 荒木播磨不得不承认,站在吕虎的角度来说,吕虎的分析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但是,吕虎实际上并不知道程千帆实际上是帝国优秀特工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所以,吕虎的这个分析和怀疑是没有意义的。 当然,吕虎怀疑那个钟国豪,此人身上确实是有一定的疑点,需要好好排查。 「程千帆没有问题。」荒木播磨担心大头吕暗中调查程千帆会发现宫崎健太郎的秘密,沉声说道。 「明白了。」大头吕立刻说道。 这反而令荒木播磨有些惊讶,他刚才还想着如果吕虎有不同意见的话,他只能以强行下令的方式制止吕虎可能的行动,却是没想到吕虎这么干脆的就接受了。 「我还以为吕副巡长会坚持你的想法。」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先生的话就是命令。「大头吕摇摇头,「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荒木先生是如何想的。「 荒木播磨深深地看了吕虎一眼,点了点头。 和吕虎接触越多,他对于这个人是愈发满意。 …… 无论是荒木播磨还是大头吕都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在金神父路斜对面的一个石库门民居内,程千帆正站在窗口,盯着双龙坊公寓的方向看。 他知道大头吕正在向荒木播磨汇报今天的事情。 此前,程千帆暂且并无除掉大头吕的计划。 大头吕投靠日本人固然该死。 但是,有这么一双「日本人的眼睛,在身侧,在某种程度上反而能够在很多事情上避免被怀疑。 但是,今天广华书店秘密联络点暴露,「蒲公英,同志险些被捕,可谓是险象环生,这令程千帆开始审慎考虑是否要除掉大头吕。 无他,大头吕太危险了。 大头吕是法租界的老资格巡捕,说起对法租界的熟悉大头吕犹在他之上。 特别是打探消息,耳目灵通上,大头吕自有其一套。 法租界当局是敌视和缉捕红党的。 从法租界的条例来说,大头吕今日所为是「没错,的。 但是,大头吕和荒木播磨的紧急会面,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佐证,大头吕现在已经是死心踏地为日本人做事了。 这种人,是祸害。 此念头一生,不管最终是否要动手锄女干,他都已经开始布子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3章 你姓国还是姓红? “帆哥。”豪仔推门进来。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沉声问道。 豪仔摇摇头,帆哥命他去调查伏志毅在行动开始前的言行,不过,他没有找出伏志毅身上存在问题。 “伏志毅没有和其他人有过交流。”他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据鲁久翻所说,伏志毅一直都在,并没有离开过大家的视线。” 程千帆眉头紧锁。 房内没有开灯。 昏黄的路灯灯光透过窗帘缝隙的窗玻璃,钻进了房内。 这丁点的光亮,反而使得程千帆彷佛置身无边黑夜。 他的表情是阴沉的。 对广华书店的抓捕行动失败,程千帆笃定是行动泄密。 他‘不知道’是何人泄密? 是伏志毅? 鲁久翻? 亦或是大头吕? 甚至是豪仔? 这种诸多都可怀疑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红党还是那么狡猾啊,简直是无孔不入。”程千帆面色愤然,叹口气说道,“豪仔,暗中盯着巡捕房,我倒要看看是哪一个臭虫!” “帆哥,现在国红合作……”豪仔犹犹豫豫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湖涂!”程千帆冷声说道,“日本人是要打,红党也要防着!” 他声色俱厉,“记住了,日本人是当前大敌,红党却是肺腑之大患!他们才是真正在挖党国之根基的匪患!” “是。”豪仔被组长的目光逼视,赶紧表态,“属下明白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程千帆表情冷澹,“豪仔,你是我最信重之人,我希望你能一直跟着我走下去,不要中了歪理邪说的蛊惑。” 豪仔似乎是吓坏了,苦笑着说道,“帆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我是忠于帆哥你,忠于党国的。” “我当然知道。”程千帆冷哼一声,“要不然还能好声好气与你说话。” 豪仔讪讪的笑。 …… 鲁久翻熘熘达达的来到了二巡。 鲁久翻惯会来事,好交友,善敛财,在巡捕房内的人缘颇为不错。 二巡的巡警纷纷和鲁久翻打着招呼。 “老伏呢?”鲁久翻假作反抗,实则任由众人将兜里的烟卷抢走,笑着问道。 “办公室呢。”有人笑着说道。 伏志毅以警长代二巡副巡长一职,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 须臾。 鲁久翻进了屋子,将房门反手关上。 他嘴巴里叼着一支烟,慢条斯理的抽了几口烟。 就那么的坐在伏志毅的对面,紧盯着伏志毅好一会之后,才面色复杂的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在猜你是姓国还是姓红。” 伏志毅面无表情的看了鲁久翻一眼,“我是吃法国人的洋皇粮的。” 鲁久翻就笑,他用力抽了口烟,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 “你的手下集合的时候有十一人,上车的时候却只有十个人。”鲁久翻说道。 他摆摆手,止住了要开口说话的伏志毅,依然是微笑着说话,“少的那个人叫费昶,是你的小舅子。” “是吗?”伏志毅脸色微变,皱眉,作生气状,“这小子又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他。” 鲁久翻变戏法一般从兜里又摸出一盒烟,是没有拆封的。 他粗暴的拆封,先是丢了一支烟与伏志毅,然后自己也抽出一支烟自己给自己对火。 呼哧呼哧,勐抽了两口,鲁久翻弹了弹烟灰,看了伏志毅一眼,“我能看到的,别人也可能看到,你小心点。” 说着,便起了身,“走了。” 伏志毅看着鲁久翻,他明白鲁久翻的意思。 鲁久翻看到了。 在集合队伍的时候,他和费昶错身而过,说了句‘飞顿路广华书店’。 很快,费昶便瞅了个机会悄悄消失了。 此外,鲁久翻这话里还有一个意思: 此事他会假装没看到。 并且有提醒小心之意。 “为什么?”伏志毅问道。 对于鲁久翻,他是较为了解的,属于老油子巡捕了,吃拿卡要,威逼商户市民,这些巡捕常事样样不缺。 此外,鲁久翻对于红党的态度也是敌视的,或者也不能说是敌视,就是上面视红党为洪水勐兽,严令捕拿,鲁久翻便卖力做事拿人。 在上海沦陷前,经过鲁久翻之手被抓的红党,有名有姓的便有两人。 故而,对于鲁久翻此时的态度,他是颇为诧异的。 “重庆方面都捏着鼻子认你们了。”鲁久翻澹澹说道,他深深地看了伏志毅一眼,“你们抗日。” 他摇头晃脑的,把玩着打火机,“大晚上的还得去飞顿路,劳碌命。” 鲁久翻顺手抄起伏志毅桌子上的打火机,卡擦拨动,火苗窜起,他咧嘴笑着,朗声说道,“这玩意好,我的了。” 说完,鲁久翻将打火机拿在手里,就那么的嘿嘿笑着离开了伏志毅办公室。 身后传来了伏志毅‘暴跳如雷’的骂声,“鲁老九,我打火机呢。” 鲁久翻哈哈大笑,飞一般离开了二巡,身后是二巡众人的哈哈大笑。 …… 程千帆目送荒木播磨离开了双龙坊公寓。 他没有动。 不一会后,大头吕也离开了双龙坊公寓。 “跟着大头吕。”程千帆吩咐说道。 大头吕最近颇有些活跃,其中必有蹊跷。 “明白。”豪仔点点头,立刻离开了。 豪仔离开后,程千帆在漆黑的房子里又待了一会,他在心中默默计算时间,约莫五分钟后,他从后门离开。 半小时后,乔装打扮的程千帆出现在一处民房的门口。 他打开钥匙,推开黑暗中的门,开亮了灯。 然后他便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持枪的是王钧,看清楚来人是‘火苗’同志,王钧也是松了口气,收起短枪。 “肚子饿了吧。”程千帆看到王钧安然无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将准备好的两个肉馒头递过去。 王钧着实是饿坏了,他二话没说接过肉馒头便是一阵狼吞虎咽。 三口一个,很快就吞了两个肉馒头,却是噎住了,直捶后背。 程千帆赶紧舀了水递给王钧,几口水灌进肚子里,王钧气顺了,打了个冷饱嗝儿。 “示警电话是你安排人打来的?”王钧立刻问道。 “不是也是。”程千帆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4章 去队伍上 “中央巡捕房二巡代副巡长伏志毅是我们的人。”程千帆又给王钧倒了杯水,说道,“我安排二巡参与这次抓捕,其目的就在此。” 伏志毅是彭与鸥还在上海的时候在巡捕房布下的暗子。 此人早就进入巡捕房,是从一个普通的华捕做起的。 这两年来,有程千帆暗中照拂,伏志毅已经升为巡官,并暂代二巡副巡长一职。 “太冒险了。”王钧表情凝重,“这位同志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并不知道。”程千帆说道。 伏志毅是彭与鸥留给程千帆的‘护法’,当发生紧急事件,程千帆亦或是老黄等人分身乏术或者是不便行动的时候,程千帆便可以在幕后策划,令伏志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起来。 彭与鸥给伏志毅留下的任务便是打探情报,及时送出情报向组织上示警,并给予其机动权。 在这个过程中,伏志毅并不知道‘火苗’同志的存在,甚至于他会以为在巡捕房只有他自己在坚守。 但是,实际上伏志毅同志一直是受程千帆所领导的,只是两人从未见过面,一直使用死信箱联系。 王钧点了点头,他喝了口水,突然很严肃的看向程千帆,问道,“你决定让伏志毅同志撤离了?” 他能够猜出来,伏志毅应该是属于‘火苗’同志这条线的,根据组织纪律,‘火苗’同志不应该将伏志毅的名字告知与他。 不过,程千帆却直言相告,这只有一种可能: 伏志毅要从上海撤离了。 “我们永远不要轻视敌人的狡猾。”程千帆点点头,“尽管从目前来看,伏志毅还未暴露,但是,我们不能赌。” “太可惜了。”王钧摇头叹息。 巡捕房的副巡长,已经是法租界巡捕房的中层警官了,组织上培养一名‘身居高职’的同志是何其困难,就这么撤离了,确实是令人惋惜遗憾。 程千帆也是苦笑一声。 此番示警广华书店,这便是伏志毅潜伏在巡捕房的最大价值体现。 …… “不仅仅是伏志毅同志。”程千帆表情严肃,“‘蒲公英’同志,你也不能再留在上海了。” “我明白。”王钧表情郑重点头。 与他自身而言,他自然是无惧牺牲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撤离。 无他,他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同上海党组织之间的交通员,直接关联到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以及上海红党高层的安危,他绝对不适宜在已经暴露的情况下继续滞留上海,或者更加直白说——他决不能落入敌手! “‘火苗’同志,关于接替我的交通员,你有什么建议?”王钧慎重问道。 尽管上海红党可以直接指派,但是,事关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安全,且‘火苗’同志素有主见,组织上还是愿意倾听‘火苗’同志的想法的。 “我服从组织决定。”程千帆略一思索,说道,“我会向总部汇报此事的。” 王钧便笑了笑,也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组织关系并不在上海红党,其是直接受到‘翔舞’同志领导,并且由‘翔舞’同志委托‘农夫’同志代管的,新的交通员的人选,上海红党只有建议权,决定权在总部首长那里。 “我是如何暴露的?”王钧问道。 此番惊险脱险,直到此刻,他依然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此事不弄个明白,他心中实在是难安。 “一个叫夹头的三光码子向巡捕房告举了你。”程千帆说道,随后便娓娓道来。 “罗瘸子?”王钧听了程千帆的讲述,陷入沉思之中,好一会,他一拍脑袋,“是了,是有那么一回事,若非你说那人一只脚瘸了,过了这么久还真的难以想起……” 说着,王钧陷入了沉默,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谁能想到,我和老康的好意反倒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时间,因为此事,再有就是难免又想起当时和自己一同在双龙坊公寓的康二牛同志、大壮同志,想到他们两人已经壮烈牺牲,王钧的胸膛涌起悲伤之情。 “好心没好报。”程千帆瞥了王钧一眼,“心里别扭?” 王钧摇摇头,“是我不够谨慎,做我们这行的,出了事永远不要找借口,而是需要在自身身上检讨过失。” 至于说心里别扭,乃至是心中难受,倒是难免。 只是,此事归根结底是他们自己不够谨慎。 至于说怨恨? 若是国富民强,人人有知识,明理,知廉耻,哪里还需要他们来干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去缔造一个新中国! 事实上,白色恐怖时期有不少同志之所以会暴露,有很多都是源自这种看似不起眼的小意外。 “这是租界当局签发的特别通行证。”程千帆将特别通行证递给王钧,“凭借此证可以搭乘法国人的小火轮从麦兰码头离开上海。” “好。”王钧接过了特别通行证,然后便看到了证件里夹着的钞票,“这是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程千帆说道,“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身上没点钱不行。” 他打趣说道,“便是碰到土匪,也好有买路钱。” 离别的情绪弥漫,程千帆心中难舍。 两人的双手重重的握在了一起。 今日一别,不知道还有无再见之日。 “王钧同志,保重!” “程千帆同志,保重!” …… 伏志毅带领手下在飞顿路盯了一整夜。 众手下对于伏副巡长的同甘共苦赞不绝口。 天亮了,伏志毅扔了两张钞票让手下去吃些早点,他自己则一身疲倦的回家换衣服。 盘里路二十九号。 “怎又一整夜没回来?”妻子接过丈夫的外套,关切询问。 “抓乱党。”伏志毅叹口气说道。 “抓乱党,抓乱党,没个消停的。”伏太太都囔着,关上了门,转过身来已经是严肃样子,低声问,“出事了?” “恩。”伏志毅点点头,“幸亏情报送出去及时,同志们提前脱险。” “那就好。”伏太太高兴的点头,然后眉角皱起,“那你这边会不会引起敌人怀疑?” “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且看看形势。”伏志毅沉声说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和皮皮先离开上海避一避。” 伏太太面色忧愁,不过,她最终没有不同意,更没有哭闹,她十分清楚,丈夫既然说出让她和孩子出去避一避,说明情况已经颇为紧张了。 这样一来,她更加担心伏志毅。 “好,事不宜迟,我下午就带皮皮走。”伏太太做事干脆利落。 “不仅仅你和皮皮走,费昶也一起。”伏志毅说道。 伏太太名为费小曼。 听到伏志毅这么说,费小曼心中的担心和恐惧更盛,她看着丈夫,“你不能一起撤离吗?” “我还没有接到撤离命令。”伏志毅摇摇头。 好不容易爬到中央巡捕房二巡副巡长的位子,他不舍得就此撤离,他十分清楚若是自己在这个位子上,能够帮组织上做多么多的事情。 哪怕是最后自己不幸牺牲了,但是,能够多为党和人民做一些事情,能够多搭救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将妻子和孩子以及小舅子暨自己的下线费昶同志安全送出上海,他便再无牵挂,可以安心继续战斗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伏志毅表情一变,看了妻子一眼。 费小曼赶紧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扭头去厨房忙碌且避开。 “谁啊。”伏志毅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问道,说着拉开门闩。 门外无人。 伏志毅一眼便看到了躺在门框下的信笺。 他迅速弯腰将信笺拿起,瞥到信笺右下角的不起眼的墨迹。 伏志毅双眸一缩,他警觉的看了看外面,然后果断关门上闩。 又在门后安静的守候,没有听得外面有驳杂的脚步声等动静,伏志毅这才走回厅内。 伏志毅从枪套中取出短枪,关闭保险,将手枪拿在手中。 然后走向厨房,朝着锅里添水,点燃了灶台。 自己坐在小板凳上,手枪就放在随手可触之处,然后这才从信笺中抽出信纸。 伏志毅做这些的时候,费小曼取了菜刀,她双手紧紧握住菜刀,就在厨房门口守着,警觉的注视着外面,担心下一秒便会有敌人破门而入。 伏志毅看得很仔细,也很快。 很快,他看完了书信内容,皱眉思索,然后又拿起书信看了几眼,随后毫不犹豫的将书信塞进了正在燃烧的灶台里。 将信封抖了抖,又抖落出来一张外出公差的公函。 将信封也塞进了灶头,看着书信和信封都烧没了,他又拿棍叉子捅了捅,这才放心。 “组织上?”费小曼小声问。 “恩。”伏志毅点点头。 “怎么说?”她又问。 “组织上命令我带着你和皮皮,还有费昶一起撤离上海。”他说道。 费小曼担忧的面容瞬间浮上一抹喜色,看向丈夫的眼眸写满了失而复得的欣喜。 丈夫安排她和皮皮以及弟弟一起提前撤离,这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懂! “组织上让我们去镇江,去队伍上。”伏志毅再说道。 去队伍上! 费小曼的眼眸闪烁着亮光。 …… 虹口区。 上海特高课总部。 “兴师动众,我们都以为他是生了病!”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嘴角扬起鄙薄的笑意,“池内司令官都亲自过问,谁都没想到他们那么多人只是查血!” 程千帆适时的露出震惊然后是不屑的表情。 他是主动来向三本次郎汇报巡捕房抓捕红党失败的事情的,却是没料到三本次郎一脸怒色。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旁听侧击,三本次郎并无隐瞒之意,冷嘲热讽的将情况讲与他听。 汪填海抵达沪上后,暂时栖居在日本方面提供的住处。 就在今天上午,汪填海方面突然提出要找医院做检查的要求。 并且强调必须是日本医生,且是医术精湛的日本医生。 此事立刻被汇报到上海日方高层。 日本方面以为汪填海生病了,大急。 虽然日本方面对于汪填海提出要建立所谓中央和平政府的主张争议不小,但是,汪填海此人确实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筹码,不容有失。 于是乎,日本方面立刻给汪氏安排了海军陆战队医院。 并且为了以防万一,日本方面还安排特高课以及宪兵司令部方面联合出动,一定要确保汪填海看医期间的安全。 三本次郎亲自带了特高课的人马赶到了海军陆战队医院,从负责汪填海安全的丁目屯、李萃群特务机关手中接过了汪氏的安全保护工作。 本以为只是汪填海要检查身体或者说看病,却是没想到汪派系人马浩浩荡荡来了四十多人。 然后,汪氏这边才告知日方,他们不是来检查身体是否有恙的—— ‘唯有预防同志不测起见,事先检验彼此血型,以供紧急情形之需要’。 汪氏更是对紧急赶赴医院的影左祯昭表示: 吾等皆以抱着牺牲之志,唯愿为和平奔走,再造中日之间、东亚内部之千年和平。 三本次郎气坏了。 他真的以为是汪填海那边遇到危险了,甚至怀疑汪填海等人是否是突然中毒了,故而带了大批人马前往,乃至于特高课的一位擅长用毒的专家都被带过去了。 然后到了海军陆战队医院,却发现是这么一出,他顿时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担心被刺杀,提前检查血型,以备不时之需,就明说好了,搞得兴师动众的,所有人都被吓一跳! “堂堂国党二号人物,竟然如此贪生怕死。”程千帆啧啧出声,脸上满是笑容,“四十多个人一起查血型,真是蔚为壮观啊。”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笑容,“真是丢人啊。” 三本次郎别有深意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宫崎健太郎的言行做派给他的感觉就是: 这个素来惜命,甚至可以用‘贪生怕死’这个词来形容的家伙,似乎是从爱惜性命的汪填海身上莫名找到了某种信心。 好似在说,堂堂汪填海都如此贪生怕死,我宫崎怕死怎么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5章 三兄弟雨夜入上海(求月票) 程千帆向三本次郎汇报了巡捕房抓捕飞顿路广华书店红党之行动失败的事情。 三本次郎朝着宫崎健太郎很严肃的看了一会,这才说话,“吕虎怀疑钟国豪是泄密者,你觉得呢?” “不可能。”程千帆斩钉截铁说道。 三本次郎犹疑的目光看向宫崎健太郎: 宫崎这个家伙骨子里是鄙薄、不信任中国人的。 “属下安排钟国豪去装甲车队那边要车,同时暗中安排侯平亮跟着,并未发现钟国豪有异常行为。”程千帆面露得意之色说道。 迎着三本次郎问询的目光,他接着说道,“侯平亮喜欢的女子死于重庆方面的暗杀行动,他对帝国无比忠心。”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想起这件事了,是阮至渊被特务处暗杀那件事,这个侯平亮喜欢的女子是阮至渊的女人楼莲香身边的小丫鬟。 与此同时,三本次郎心中恍然。 原来如此,他刚才还奇怪宫崎健太郎为何会对钟国豪如此信任,原来这家伙暗中早有防备。 “飞顿路事件足以说明巡捕房内部有红党地下党。”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宫崎,揪出这些见不得光的老鼠。”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的敬礼,离去。 他没有离开特高课,而是直接去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 “荒木君,吕虎偷偷摸摸见你了?”程千帆面色不愉,披头就问。 荒木播磨看着面色阴沉的好友,先是惊讶错愕,然后便明白宫崎健太郎是如何得知此事的了。 课长定然是向宫崎询问了关于吕虎怀疑钟国豪之事,以宫崎的聪明,自然猜到是吕虎私下里向他汇报了这件事。 关于吕虎暗中为帝国做事这件事,宫崎君是知道的,或者说虽然有些不满,终究还是不得不默许的。 “宫崎君,尝尝我新得的好酒。”荒木播磨微笑着说道。 程千帆哼了一声,倒是没有拒绝,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丝毫不见外的自斟自饮起来。 看到宫崎健太郎如此做派,荒木播磨也是放下心来。 他知道,宫崎君或许是真的生气,但是,怒火多半不是冲着他来的。 果不其然。 “吕虎向我汇报说他怀疑伏志毅,这边就向你汇报说怀疑钟国豪。”程千帆喝了一口清酒,细细品味,眼中一亮,赞叹说道,“是京都的左左木清酒。” 荒木播磨笑着说道,“宫崎君果然是好酒之人,只一口便品出来了。” “酒、色、财,三者缺一不可,方为酣畅淋漓之人生。”程千帆略略得意之色,然后脸色一变,指着荒木播磨笑骂,“险些被荒木君转移了话题。” 说着,他表情阴沉,“支那有一句古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吕虎不知我是帝国特工,他表面上怀疑钟国豪,实则是冲着程千帆来的吧。” 荒木播磨暗自赞叹,都说会做生意的人脑筋灵光,宫崎君便如是。 “吕虎说他相信程千帆没有问题。”荒木播磨说道。 “卑鄙狡猾的支那人。”程千帆冷笑一声骂道。 倘若大头吕真的相信程千帆没问题,对他忠心耿耿,或者说是没有其他的叵测居心,就应该向他秘密汇报此事,明说对豪仔的怀疑,而不是暗戳戳的向荒木播磨检举揭发。 “伏志毅有问题吗?”荒木播磨问道。 吕虎向宫崎君汇报说怀疑伏志毅,以宫崎君的谨慎必然会安排人调查。 “暂时在伏志毅的身上没有查到可疑之处。”程千帆随意说道,“不过,支那人都是狡猾善于伪装的,我会安排人继续关注伏志毅。” 荒木播磨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钟国豪没有问题?” 宫崎君能够怒气冲冲、理直气壮的来他这里‘兴师问罪’,显然说明其已经在课长那里明确汇报钟国豪是没有问题的。 “对于支那人,我的原则是可以用,但是也要防着。”程千帆得意一笑,“钟国豪有人盯着,没有问题。” “宫崎君做事滴水不漏。”荒木播磨赞叹一声。 “我资质平平,远远比不上荒木君,只能多加谨慎。”程千帆微笑说道。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举起酒杯同宫崎健太郎碰杯。 难怪课长如此欣赏宫崎君,自己这好友拍马屁的功底确实是厉害,只是如此浅浅一拍,端地是舒坦啊。 …… 当天下午。 飞顿路。 两辆小汽车停在了广华书店隔壁的巷子口。 靠前的小汽车内下来几名保镖,拱卫着后面的车辆。 二巡的巡警林湘英小跑着过来打开车门,“程副总。” “情况怎么样?”‘小程总’的鼻梁上架着墨镜,一歪头,有手下递上烟卷,再一偏头,有手下拨动打火机点燃烟卷。 “没有异常。”林湘英说道。 林湘英,顾名思义,老家是湘省的。 “走,去看看。”程千帆澹澹说道。 “是。” ‘广华书店’的门敞开着,有一个小伙计在门口拿着笤帚扫地。 “贴封条吧。”程千帆沉着脸,说道。 “程总,不用守着了?”林湘英低声问道。 “守个屁。”程千帆破口大骂,“守株待兔是因为兔子够蠢,红党可不蠢。” 说着,他指着正在书店门口扫地那个人骂道,“谁让你这样抛头露面扫地的?” “报告程副总,是伏副巡长吩咐的。”此人赶紧敬礼说道。 “蠢货。”‘小程总’骂道。 “像是红党的这种秘密站点,上到东家下到伙计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安排这么一个生面孔在门口扫地,不等于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这里出事了吗?”程千帆看到林湘英还是一脸懵,忍着怒火教导。 “程总高见。”林湘英立刻便露出了崇敬无比的目光,“属下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透这些。” 程千帆便盯着林湘英看,好一会,他笑骂道,“马屁精!” “属下句句发自肺腑。”林湘英两步跟上,小声意意的说道,“属下对程总的敬仰之心犹如黄浦江水泛滥……” “伏志毅有没有说为何安排人在外打扫?”程千帆打断了林湘英的谄媚话语,问道。 “没说,伏副巡长吩咐,属下只知道照办。”林湘英正色说道,“属下只知道听从长官吩咐。” 程千帆又深深地看了林湘英一眼,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他微微颔首。 又走了两步,蓦然停下脚步,“伏志毅呢?” “伏副巡长早上来巡视,有人跑来找伏副巡长,说他家皮皮伤风,伏副巡长离去之前吩咐属下掌管现场。”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皮皮是伏副巡长家的小子。” “伏志毅来了后,你告诉他明天去我办公室,我要听他汇报查勘进展。”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 程千帆掀开书店的棉布门帘进入。 饶有兴趣的翻了翻书柜里的书。 又来到了后屋。 这是王钧同志的住处。 因为要设陷捕杀自行入彀之红党,故而前面书店还算秩序井然,不过,这后屋已然被翻得乱七八糟。 看着满地狼藉。 铁锅也被打烂,碗碟碎了一地。 程千帆微微皱眉。 物是人非,他的心中有些惆怅。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问道。 “广华书店的东家叫季孝良。”林湘英取了广华书店的营业照会给程副总看。 程千帆接过营业照会翻看。 此营业照会是竖版格式。 正面是正文。 正文部分最右侧:法租界巡捕房营业照会,行治字第0515号。 内容部分:桉据商人季孝良,现年三拾壹岁,安徽省芜湖人,呈请开设广华字号书店营业,经查尚无不合之处,合行发给执照。 商号信息:东家姓名、开设地址、资本金额、营业等级、开业日期等。 后面是巡捕房证件科老盛的私人印章。 商号信息下方是申请人一寸黑白照片。 最左侧是发证日期,上盖有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公章。 营业照会的反面是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此证不许转借或让与他人;此证必须悬于适宜地点或令人易见之墙壁上以备检查;此证不许毁损或涂抹违者依法惩处;此证所有人不许冒名顶替或私自加添字样涂改字迹违者依法惩办。 程千帆手里掂量着这份营业照会,皱眉思索。 “去查一下有没有季孝良这个人。”他吩咐说道。 “明白。” 按理说的话,办理营业照会者需要先有法租界的户籍证明,意既需要有在法租界居住时间的要求,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即便是外来户,也可以先办理营业照会,然后再补办户籍证明的。 所需要的便是——钞票足够。 如果这个季孝良是早已有户籍证明,则说明此人在法租界居住经年,只要生活在这里,终究是有街坊邻居对其了解,是有迹可查的。 如果没有户籍证明,或者是后来补办的户籍证明则说明此人是来沪没有多久。 “查一下相关照片,看看此人两年前有没有用其他名字办过户籍证明。”程千帆对林湘英又吩咐道。 他‘想起了’大头吕汇报的,罗瘸子说在两年多前见过此广华书店的东家的话。 “是!” …… 玉春溪。 汤池里雾气熏熏。 “阴雨天不得劲,来,松松骨。”路大章朝着木榻上一趴,冲着松骨师傅喊道。 “好嘞。”松骨师傅勐抽了几口烟,看了一眼烟蒂似还有些长,不舍得扔掉,便小心的摁灭,将烟屁股放进一个洋铁盒子里面。 这些烟屁股拆开后里面的烟丝可以取出来自己卷烟抽的嘞。 “新来的吧?手艺不错啊。”路大章舒服的叫唤了一声,问道。 “小的刚从苏北来上海讨饭吃,全靠贵人赏口饭吃。”松骨师傅讨好的笑着,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贵人。”路大章哈哈大笑,他脑袋活动了一下,想要观察一下周遭的环境,却是因为最近发福,且正被松骨,有些转不过弯。 “没其他人。”松骨师傅说道。 “嘿,手艺真的不错。”路大章小声说道,“比‘蒲公英’同志的手艺还好。” “老王的手艺还是我教的。”房靖桦笑着说道。 “王钧同志离开上海没?”路大章问道。 “中午上的小火轮。”房靖桦说道,“得亏是他,换做是其他人这么急且走不了。” 王钧同志的主要任务就是承当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和上海红党之间的特别交通员,手头上并无许多其他工作,所以可以随时撤离,没有太多的牵挂。 这也是当初彭与鸥同志离开后给接任者的建议: 负责联络‘火苗’同志的交通员最好同上海红党有限剥离,这样即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同各方面接触越少越安全,另外一个考虑就是,万一出了事,能够及时脱身的话,脱身方便,即便是不能及时脱身,也能够将影响面控制在较小范围内。 “事起突然,情况无比紧急,为了安全起见,‘蒲公英’同志必须撤离。”路大章说道。 ‘火苗’同志直接‘命令’王钧同志撤离,实际上王钧同志的党龄、资历、级别都比程千帆要高,并且王钧同志的组织关系是在上海红党的。 真要下令撤离,也是房靖桦亲自下令,严格说起来,程千帆此举属于越俎代庖了,路大章这是在为程千帆解释辩解。 房靖桦点点头,“我理解。” 他熟练的按压嵴梁骨,说道,“‘火苗’同志虽然年轻,却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了,这件事他的处理非常果断,非常及时,我支持他的决定。” 听到房靖桦这么说,路大章松了口气。 “我们这边同谭府已经搭上线了。”路大章说道,“下面就是和谭平功直接会面,约定募捐款交付以及撤离上海的相关事宜了。” “很好,感谢特别党支部的同志们的前期工作。”房靖桦高兴的点点头,“你们不适宜和他们见面,后续的工作交给我们。” 这是双方约定好的,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利用他们的特殊关系和谭平功府上建立联系,随后上海红党在迅速接手。 上海红党不是没有办法和谭府建立联系,只不过需要更长的准备布局和时间。 且拖得越长,越可能发生变数。 现在这种‘安排方式’突出三个字,一个是‘快’字,另外两个字是‘保密’。 …… 几乎是差不多同一时间。 上海红党党工委的熊嘉尚同志在自己的秘密住处迎接队伍上来的同志。 “余畅同志,欢迎欢迎。”熊嘉尚高兴的和对方握手。 她忍不住多看了余畅同志几眼,只觉得这个同志似乎有些面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熊部长,这是陈克文同志。”‘余畅’指了指身旁的这位,介绍说道。 “你好,陈克文同志。”熊嘉尚的面色古怪,旋即恢复正常。 她认出来这位陈克文同志,此乃国华食品厂的方家大少爷方木恒,方家太太是抗日统战对象,她在方家见过一张合影,里面有方家大少爷方木恒。 “熊部长,这是新四军江南抗日义勇军前进支队的黄中原副连长。”‘余畅’同志又指了指身旁的另外一人。 “熊部长好,黄中原向您报道。”黄中原向熊嘉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熊嘉尚张了张嘴巴,看了一眼用了黄中原这个化名的黄副连长,她终究还是忍住了笑,和对方握手,“黄副连长辛苦了。” 这个人她更知道了,中央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的外甥何关绰号‘关少爷’的正是此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6章 印信 熊嘉尚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安排了新四军的同志的食宿后便先行告辞。 “熊部长应该是认出我们了。”方木恒现在做事情观察入微,说道。 “很正常。”刘波笑着说道。 他们三个都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刘波不仅仅是法租界巡捕房的巡官,还是上过报纸的红党要犯,一度轰动法租界,闹得沸沸扬扬。 方木恒是方家大少爷。 何关是金克木的外甥。 认识他们的人不少。 不过,经过这两年在队伍上的艰苦战斗,三人的面貌都和以前多多少少有些变化,若非是观察仔细的有心人以及近距离看的话,倒也不至于被人一眼认出。 “司令员派我们来,正是因为我们熟悉上海。”何关拿了一张烧饼,大口大口的吃着。 上个月底,新四军第六团在团长张掖带领下,秘密跳出敌人的封堵圈,挺进至无锡至江阴公路以东的无锡、姑苏、常熟、江阴、太仓之间的东路地区,开展游击战争,创建新的根据地。 由于此处区域已经跳出了国党方面针对新四军所限制的极其狭小的作战范围,故而第六团对外改称江南抗日义勇军第二路军,团长张掖改名为叶琛。 第六团的其他国府军政部在册的重要军官、干部也都改了化名。 这也正是方木恒以及何关分别改名为陈克文和黄中原的根本原因,至于说‘余畅’同志,他在军政部的花名册上正儿八经是‘刘波’。 不仅仅如此,为了掩人耳目,茅山抗日根据地那边甚至还特别新建了六团,同志们私下里称呼其为新六团。 三人简简单单的填饱肚子便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熊嘉尚同志也赶回来了。 “熊部长。”方木恒看了熊嘉尚一眼,“请您给我们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同志们。”熊嘉尚对三人说道,“先期有我们的同志同谭平功先生进行了‘接触’,谭先生坚持要求见到印信才可移交捐款。” “没有印信。”方木恒摇摇头。 潘明同志牺牲之前,为了避免落入敌手,他抢先一步销毁了印信。 没有印信? 熊嘉尚眉头紧锁,若是如此的话,想要完全取信谭平功就有些麻烦了。 或者说,谭平功也许已经倾向于认可他们是红党,但是,谭先生坚持要见到信物。 相信红党身份,是源自自我判断。 但是,移交巨额的抗日捐款是另一码事,双方有着严格的约定。 一切只为要百分百确认对方是新四军的身份。 唯有如此,谭平功才可安心。 谭平功此举看似有些不知变通,但是,此也正是这名余姚富商甘愿冒着被日本人破家灭门的危险践行诺言、完成友人重托,上不负国,下不负友! “我们三人就是印信。”刘波微笑说,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特别是我。” 红党要犯刘波在法租界公厩法庭激烈抨击法官,高呼抗日口号,后被释放,后来便有传闻说刘波在新四军,此乃是被沪上报馆证实过的消息,此君乃是沪上名人! 方木恒以及何关都是相视一笑。 旋即,何关则想着自己的心思,他此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 上海地下党为队伍上准备了一批药品,此外还将支援一批武器弹药,这些都是江抗前进支队所亟需的,他所接到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将人、物都成功带回。 人,指的是谭平功先生的家卷。 物,指的是药品、武器弹药,尤其是药品。 …… 前田义雄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宽松舒坦的和服,来到客厅。 一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正在娴熟的摆弄茶具。 女子向前田义雄鞠躬,上来帮前田义雄捏肩捶背,女人身上带着刚刚沐浴完毕的清香。 就在此时,房外传来了卫兵的声音,“师团长,苏文西来了。” “请他进来。”前田义雄摆摆手,示意和服女子退下。 苏文西走进日军第十五师团长前田义雄在上海的‘官邸’,态度恭谨。 他和这位前田义雄将军此前并不熟悉。 也是机缘巧合,此前费尽心思想要巴结上日本大人物的苏文西,无意间得知这位日军少将不满意军部分配给他的住宅,苏文西连夜威逼利诱搞到了一座三层楼的花园别墅,第二天一大早便拜托总领事馆的清水董三送到了前田义雄的面前。 如此,苏文西便同这名日军第十五师团师团长搭上了关系。 武汉沦陷后,前田义雄的第十五师团从汉口回撤,驻屯在镇江、常州、南京附近地区及担负芜湖至南京铁路的警备任务。 或者说其主要任务是带队围剿皖南、江浙沪地区的抗日武装。 此前围剿青东地区的谷保国抗日游击队的渡边大队正是前田义雄的部队。 前田义雄基本上一到两个月会离开驻地,返回上海的‘家中’。 苏文西便会非常及时的登门拜访,这是他目前所抱住的最粗的一条大腿,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怠慢,可谓是极尽谄媚之能事。 “苏秘书长满脸春风,这是有好消息啊。”前田义雄示意苏文西不必拘谨,待其毕恭毕敬的半坐后,满意的点点头,随口说道。 听到前田义雄这般说,苏文西苦笑一声说道,“将军阁下,这是上个月的盘点,您看一下。” 除了送宅子,重金聘请了一名日本名艺伎服侍前田义雄之外,苏文西真正将自己同前田义雄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手段便是拉拢前田义雄一起‘做生意’。 当前,日本在中国沦陷区建立了天津、徐州、上海、汉口和广州等五大走私据点,大肆向中国大后方走私倾销日货。 日本向大后方走私的物品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其中以鸦品数量最为巨大。 同时,日本又对中国实行封锁政策,企图阻断中外交通。 日本封锁与走私双管齐下的政策,表面上看虽有矛盾,但实际上却起着互补的作用。 封锁的主要目的是禁止军用品和一些发展经济的生产工具的内运。 而走私的货物则只限于一些与军事无关、与发展生产无关的生活用品。 走私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以日货换取大量法币,再用法币到上海、香港的金融市场套取中国法币外汇基金。 二是以日货换取战地输出品,如茶、丝、猪鬃、植物油及牛羊皮等,以增强其外汇储备。因此,这又与本阶段日本对中国的金融攻势完全一致。 去年七月,日本在五相会议上议定“适应时局的对中国的谋略”,决定为了使中国丧失抗战能力,应“设法造成法币的崩溃”,取得中国在国外的资金,由此在财政上使中国中央政府自行消灭。 当时,国民政府出于维系沦陷区人心及西方列强在华利益的考虑,仍在上海维持法币外汇市场。 日本正是利用这一点,用走私等方式套换法币,再到汇市套购法币外汇基金,以给法币外汇市场造成巨大压力,促使法币贬值乃至崩溃。 作为伪上海市秘书长,苏文西对于日方的各种政策可谓是十分熟稔,对于他这样的人投奔日本人当汉奸,无非是权、利。 苏文西眼光毒辣,想着响应日本人的号召向国统区走私,但是,他深知这种蛋糕不是自己区区汉奸能够咬上一口的,便当机立断拉拢前田义雄一起做走私生意。 并且美其名曰是响应大日本帝国五相会议的号召。 前田义雄看了苏文西一眼,粗粗扫了一眼盘表,然后露出惊讶之色,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苏秘书长辛苦了。” 看到刚才苏文西苦笑,他还以为上个月的盈利减少呢。 “前田阁下满意,苏某就放心了。”苏文西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得将军嘱托,为大日本帝国谋福利,苏某辗转反侧,唯恐做得不够好。” 前田义雄哈哈大笑,“苏秘书长是蝗军的朋友,是我的朋友,你做事,我是放心的。” 苏文西赶紧起身,深深地鞠躬,“承蒙将军阁下垂爱,占用了您这么宝贵的时间,十分不安,苏某不打扰将军您休息了。” 前田义雄看着毕恭毕敬的苏文西,心中满意,笑着点头,“苏秘书长,你大可放心,你是我的朋友,是帝国的朋友,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苏文西不为上海市市长符孝琓所喜,符孝琓一直想要拿掉苏文西,对于此情况,前田义雄是知晓的,不过他一直没有为苏文西打压符孝琓,只是在符孝琓要动手的时候才会出面,他要的就是一个如履薄冰、时刻感觉朝不保夕的苏文西。 苏文西又是一个深深地鞠躬。 回到小汽车内,苏文西从随身的公文包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随手扔在座位上。 “叔叔。”其侄子苏鼎炆讶然看了一眼,“这是‘小程总’托您给前田将军的礼物,您怎么……” “程千帆的跟脚够不到前田将军身前。”苏文西澹澹一笑,“我就说礼物送出去了,他还得谢谢我呢。” 说着,他冷笑一声。 程千帆那个家伙是擅长做生意的,且在法租界地位不俗,更有今村兵太郎的欣赏,而前田爱财,这两人万不能碰一起,不然的话就没他苏文西什么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苏文西有一种直觉,程千帆这小子惯会来事,定然会比他还受到日本人的青睐,断不可给此子在前田面前露脸的机会。 前田义雄现在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靠山,他可要死死地保牢靠了! …… 苏文西刚刚离开没多会,响铃响起,卫兵汇报说渡边大队大队长渡边雄一郎来拜访。 “让他进来。”前田义雄摸了摸八字胡,澹澹点头。 渡边大队所属的坂田联队是第十五师团放在上海的一枚钉子,坂田联队在这里方能维护第十五师团在沪上的利益。 而其中渡边大队的战斗力是坂田联队的翘楚。 …… 渡边雄一郎一走进客厅,前田义雄就把其带到了书房,拉开猩红色的帷布,露出墙壁上的军事地图。 “说一说上海周边的最新军情。”前田义雄沉声说道。 “报告师团长。”渡边雄一郎敬礼,从前田义雄的手中接过了指挥棒,说道,“忠义救国军何兴建率所部近五万人投靠帝国后,上海周边的反抗力量遭遇毁灭性打击,相当数量的国党武装纷纷投靠蝗军,目前仅有青东、南投、奉贤、嘉定等农村区域有少量红党游击队活跃,不过,其人马和武器弹药相比较去年已经大幅度削弱,活动范围也逐步被压缩。” “青东?”前田义雄眉头一皱,“谷保国所部……” 他冷冷看向渡边雄一郎,“渡边,你上次如何向我保证的?” 前番,渡边向他汇报说抓获谷保国,并且公开处决此人,后来却查实实际上被处决的是谷保国抗日游击大队的宣传干事秦迪,谷保国依然还活着,不仅仅活着,还‘变本加厉’的活跃,前田义雄大怒,他将渡边喊来,狠狠地甩了几巴掌。 渡边引以为大耻辱,发誓会在两个月内剿灭红党游击队谷保国所部。 渡边雄一郎涨红了脸,咬着牙,“请师团长阁下再给我半个月!” “半个月不够。”前田义雄摇摇头。 渡边雄一郎心中惊讶,他说半个月,本以为师团长能给一个星期就不错了,没想到师团长阁下竟然主动说半个月不够。 “谷保国游击队人马减少很多,虽然令人眼烦,实际上已经不足为虑。”前田义雄沉声说道,“真正难缠的是红党新四军,他们如同到处乱跑的苍蝇蚊虫一般,搅的地方上不得安宁。” 他看了渡边雄一郎一眼,“特高课那边有关于新四军的最新情报吗?” “报告师团长,和特高课方面的联系,属下安排太田悠一负责。”渡边雄一郎迟疑片刻,说道。 前田义雄冷哼一声,显然对于渡边雄一郎的这个回答不够满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7章 太田妙计(【月离梢】盟主加更1/6)求月票 看到前田义雄面露不愉之色,渡边雄一郎并未慌张。 “属下知道师团长可能会询问,特别带了太田悠一一起过来。”渡边雄一郎说道。 前田义雄若有所思,随之轻笑一声,“看来是很欣赏太田啊。” “太田是一位很聪明,很有前途的军官。”渡边雄一郎笑着说道,“他在对中国军队的围剿、瓦解敌人的心理,乃至是分割中国军队特别是新四军同老百姓的往来这些事情上,都提出了一些新的见解。” “噢?”前田义雄讶然,然后点点头,“你去把太田喊进来,我要亲自听听他的见解。” “哈依。”渡边雄一郎敬礼,转身离开了。 很快,太田悠一在渡边雄一郎的带领下进来了。 …… “师团长。”太田悠一向前田义雄敬礼。 “说一说特高课方面提供的关于新四军的情报。”前田义雄直接说道。 “哈依。”太田悠一从渡边队长的手中接过指挥棒,在地图上几个位置点了点,说道,“根据情报显示,新四军在滩头、江心洲似有出没,此外,无锡附近的梅村也汇报说发现有新四军的踪迹。” “梅村?”前田义雄上前一步,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新四军要向外扩展?”渡边雄一郎也是问道。 “特高课的菊部宽夫认为可能性不大。”太田悠一摇摇头,“菊部认为,国党对于新四军控制极为严格,给新四军划定了非常狭小的活动区域,不许他们越界,故而他断定,新四军可能偶尔会有越界,但是,不敢有真正的大规模越界行动。” 前田义雄陷入了沉思之中。 太田悠一说得这种情况他自然知道。 国党方面吸取了放弃华北以后,红党八路军在敌后大肆发展的教训,在华中、江南大撤退的时候,留下了不少部队,分散在苏北、皖中、皖东、皖东北、豫鄂边、苏中、沪浙边等地区,派遣官员,并且收编游杂武装,企图恢复对沦陷区的控制。 同时也进一步压缩红党武装的活动,并且在此基础上给红党新四军划定了严格的活动区域加以限制。 譬如说,根据日军打探到的情报,国党给新四军第一支队、第二支队划定的区域是在长江以南、芜湖以东,高淳、溧水、金坛以北,丹(阳)金(坛)公路以西,东西不过两百华里,南北约一百华里的狭长范围,甚至可以说这块区域的新四军将正好处于国党军队和日军的联合包夹之下。 此外,新四军第三支队的活动范围是青戈江、铜陵、繁昌一带。 第四支队的活动范围是皖中的淮南铁路沿线一带。 对于这些情报,日军这边早已经‘轻而易举’通过某些渠道所探知。 …… “太田,你似乎是有不同的看法?”前田义雄看向太田悠一。 “属下仔细研究过红党八路军在华北的情况。”太田悠一朗声说道,“红党非常善于发动愚昧的中国老百姓参与到对帝国的反抗战争,八路军在华北扩张迅速,新四军在江南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国党给他们划定的狭长区域内的。” 说着,他在地图上用指挥棒沿着新四军的活动范围狭长的圈,“他们现在的活动区域彷若腹背受敌,他们信不过国党,不会放心将后背留给国党,想要发展的话就只能跳出来。” “依你之见呢?”前田义雄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管新四军是否要跳出来,我们都要做好防范准备。”太田悠一指了指地图上的某个点,“延陵,这里是出茅山的大门,守住这里,将陈梅岭困死在茅山。” “很好。”前田义雄满意的点点头,“你能够有如此清醒的头脑,能够未雨绸缪,我很欣慰。” 说着,他又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 “师团长可是不放心梅村?”自己的爱将太田悠一有不俗的表现,渡边雄一郎心中高兴,此时此刻,也终于开口询问。 帝国占领无锡后,无锡的抵抗一直没有停歇。 仅仅去年一年,无锡四乡就涌现出了东北塘防夜队等39支、约2500余人的游击武装。 宜兴、江阴也成立了所谓的苏南人民抗日义勇军、江南抗日游击队等多支大小不等的地方抗日游击队。 其中梅村更是反抗分子尤其活跃之所在。 那些抗日游击队已经令蝗军不胜其扰了,倘若再有新四军正规部队进入,届时无锡一带的治安情况将会急剧恶化。 …… “师团长,情报,我们需要情报。”太田悠一说道,“特别是梅村目前的最新的、最准确的情报。” “你认为帝国驻军和亲近蝗军的地方维持会已经无法了解到地方的真实情况了?”前田义雄皱眉,逼视太田悠一。 “师团长,中国老百姓对于帝国的友谊一直秉持恶劣态度,他们惯会演戏欺骗蝗军。”太田悠一说道,“属下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深入到中国老百姓那里,乃至是田间地头,这样才能够了解到梅村最真实的情况,甚至是窥探到反抗分子的内部情况。” “特高课沉迷于同军统、中统的厮杀,对于新四军的情况缺乏足够的重视。”渡边雄一郎趁机告了特高课一状,特别是对于特高课负责新四军方面的情报的菊部宽夫,渡边雄一郎非常不喜欢,认为此人太过傲慢,对于红党和新四军太过轻视。 “我会亲自致电三本次郎的。”前田义雄沉吟片刻,说道。 他对于特高课之于新四军方面的工作也是不太满意。 “师团长。”太田悠一突然开口说道,“属下有一个想法。” 前田义雄看了这名少左军官一眼,微微颔首,示意其说。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程千帆手中掌握了一支商行,商行的人经常出入上海周边,这些人是熟面孔,不会引起当地老百姓的疑心,属下考虑通过他们来了解梅村的情况。”太田悠一说道。 “久久商贸?”渡边雄一郎忽而问道。 “正是。”太田悠一点点头。 “程千帆表面上是中国人,实际上是帝国特高课特工宫崎健太郎假扮的,他的人可以相信。”渡边雄一郎在前田义雄的身边低声解释说道。 “搜嘎斯内。”前田义雄微微颔首,程千帆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印象,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 “这个宫崎,能力如何?”前田义雄问道。 “宫崎健太郎做事谨慎,为人机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太田悠一想了想,略违心的说道。 贪生怕死,此可是算是谨慎。 擅长捞钱,自然是聪明人。 在当前战争形势下,久久商贸的生意竟然做得是风生水起,虽然这背后显然离不开特高课以及宫崎的老师今村兵太郎参赞,乃至是军队内小野君等人的暗中照拂,但是,这也足以说明宫崎健太郎的能力不俗了。 如此看来,自己对宫崎健太郎的评价倒也没错。 前田义雄点了点头,他看着太田悠一,“既如此,这件事交给你负责,务必尽快查清楚梅村方向的潜在敌情。” “哈依。”太田悠一大喜,敬礼说道。 渡边雄一郎也是面露笑容,此说明师团长阁下对于太田悠一的印象相当不错,这个任务就是一个测试。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8章 赵探长捉姦计 法租界,白尔路。 延庆里,389号。 从程千帆所在的窗边位置向左侧看,正好可以看到博文女校的宿舍。 他的目光是沉静且深邃的。 每次路过博文女校,程千帆的内心都不平静。 他会想起父亲程文藻生前曾带他路经此地,给他讲过的故事。 民国十年的一天。 博文女校。 “您好,我们是北大暑期旅行团的学生。” 一名二十来岁的英俊儒雅的男青年说。 一位女士从屋内迎出:“您好,我是负责接待你们的会务。” 随后,十余名身穿学生制服的青年依次迈步走进这栋老式石库门建筑。 民国三年创办的博文女校是一所新式女子学堂。 民国十年的七月,正值暑假,博文女校校舍空置,红党筹备召开一大,确定借女校校舍作为代表宿舍。 随后各地的代表以“北大暑期旅行团”的名义入住博文女校,代表们在这里召开预备会议,交流各地工作,草拟会议文件,共同探讨对中国革命的认识。 为何要打着“北大暑期旅行团”的名义入住? 作为五四运动策源地的北大在全国负有盛名,颇受尊重,以北大名义借住较为方便。 最重要的是,在红党的众多代表中,很多人都和北大有历史渊源,特别是教员同志对北大非常熟悉,不虞被外人怀疑。 国红合作期间,父亲程文藻曾经以国党党员的身份进博文女校发表演讲,还特别去了靠西的后面一间房转了一圈,那是教员同志当时所住的房间。 父亲后来和‘翔舞’同志提起此事,还说等革命胜利了,他这半个上海人要做东约教员等同志一起重游故地,在那间房合影留念。 翔舞’同志哈哈大笑,说他可以来帮忙拍照。 张萍从黄包车上下来。 “不用找了。” 付车资的时候,女人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程千帆微微掀起窗帘,看着张萍扭着腰肢,款款走向楼梯。 今天的张萍身着一身红色的旗袍,看上去像是绽放的火红色的玫瑰。 美丽的张萍令程千帆有瞬间的恍惚,他想起了母亲苏稚芙。 他的母亲,非常美丽、善良的女子,为了这个困难又伟大的国度,为了中国的未来,毅然决然的投身到革命事业中,犹如那最美的杜鹃花,用生命绽放最美的花。 “太太,借光。”一个肩膀上搭着毛巾的小伙计拎着盛着剩菜剩饭的木桶,露出讨好的笑容。 “小心点呦,臭死咯。”张萍右手捂住鼻子,左手微微抬起,臂弯挂着小坤包,满脸的嫌弃。 小伙计陪着笑,侧身避过。 张萍加快脚步,逃一般的上楼,似乎要赶紧离那馊汤挂水远一些。 小伙计停下脚步,悄悄向楼上看。 很快,敲门声传来。 然后是男人女人的说话声。 “怎么才来?” “他一直在家,好不容易才出门。” “我就喜欢你穿旗袍。”男人说道,然后是啪的一声,料想是手掌拍打臀部,最后是砰的一声,房门关闭,也隔绝了声音。 “狗男女。”小伙计骂了句,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嘿笑一声,这才拎着木桶快速的下楼。 屋内。 “刚才那个小伙计。”张萍说道。 程千帆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张萍不要说话。 他走到门口,仔细的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外面无人,然后走回来,示意张萍跟随他进里屋。 “放心吧,走了。”程千帆说道。 他深深地看了张萍几眼。 “怎么了?”张萍好奇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程千帆微笑摇头。 他起身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目光看向右侧,那里有一个不大的教堂。 “你今天去了谭府,有什么发现?”程千帆问道。 “尽管谭太太表现的很正常,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一丝端倪。”张萍说道。 “说来听听。”程千帆眉毛一挑。 “伙房在给茗儿熬汤药,我帮忙端汤药,看了眼剩下的药材包,大夫签篆的日子是昨天的,药材足够半月用。”张萍说道。 茗儿是谭太太的幼子。 “这是已经准备离开上海了。”程千帆点点头,小儿用药,以谭府的财力,最好两三天看一次大夫,随时根据病程抓药,而不需要囤积药材。 谭平功在考察,需要确认对方是否确系红党新四军。 红党这边也要确认谭平功是否可靠,是否已经暗中被敌人收买。 今日,谭平功和红党约定在白尔路的小教堂同新四军方面的代表会面。 这是一次充满危机的秘密会面。 为了安全起见,程千帆紧急制定了一个方案来保护新四军同志的安全,确切的说这是一个大肠包小肠的连环方案。 “教堂……”程千帆沉吟说道。 “谭太太信教,这家教堂背后有谭先生的捐助,谭太太此前也经常来此做礼拜。张萍明白‘火苗’同志的意思,解释说道。” 程千帆露出讶然之色,很显然,谭平功选择这个教堂作为秘密接头地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这里是法租界,即便是出现意外情况,日本人也不好在法租界明目张胆的绑人。 此外,这个教堂和谭家关系密切,旦有事情,教堂方面也可出面提供一定的保护最起码可以拖延时间。 “老黄呢?”程千帆问道。 “老黄已经就位。”张萍说道。 “赵探长呢?”程千帆微笑问道。 张萍闻言,也是面色微红,莞尔笑道,“赵探长出门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接到电话,然后气势汹汹来这里抓轰。” 程千帆也是抿嘴一笑,摇摇头。 这便是他紧急制定的安全方案。 若是有危险的话,赵枢理会即刻带领大队人马来抓轰,是的,就是来抓‘小程总丿和张萍这对狗男女。 而程千帆安排在附近的保镖自然要出来护驾,双方会发生冲突。 有必要的话,轰夫‘小程总’或者是被戴了绿帽子的赵探长会开枪,引起周围大乱。 而隐藏在暗中的神枪手老黄,会掩护新四军的同志趁乱撤退。 而无论这边是否有情况,沪上巨匪‘姜骡子’都会趁机在距离此地不远的马思南路动手,制裁伪上海市财政局局长、汉奸周文瑞。 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给乔春桃下达的命令是,如无意外,下午三点半左右动手,若是有相关意外情况,则择机果断动手。 如此,则令巡捕以及各方势力顾此失彼,国红双方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却正可为对方的行动提供帮助和突围掩护。 此是为大肠包小肠的谋划。 距离博文女校大约百余步的一个茶摊。 刚才拎着馊汤挂水的小伙计悄悄来到茶摊汇报情况。 “有情况?”苏晨德喝了一口茶水,偏头问道。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赵探长家的那位漂亮的姨太太。”小伙计说道,说话间眉角飞扬,欲言又止。 “说。”苏晨德沉声说道。 “嘿,主任,您是不知道啊。”小伙计眼中泛光,嘿笑说道,“那位张姨太,她是来这里,嘿,她是来和轰夫偷情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19章 红党人刘波 “偷情?轰夫?”苏晨德闻言,面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他本就是好色之人,赵枢理的那位张姨太太堪称妩媚不可方物的美人,听闻这般女子竟然暗中偷人,苏晨德心中痒痒的,对那个轰夫更是颇为好奇。 看到苏晨德的神情,小伙计心中一喜,他就知道主任喜欢听这种新闻。 “是的,属下瞧的清楚,是那个张姨太太私会轰夫。”小伙计嘿笑一声,说道。 “可看清楚轰夫是谁吗?”苏晨德立刻问道,他到要看看是哪个混蛋竟有如此艳福,真恨不得以身代之。 “没有,属下只听得声音。”小伙计说道。 “可惜了。”苏晨德叹口气,眼珠子一转,却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主任,谭平功要进教堂了。”一名手下低声汇报。 苏晨德扭头去看,便看到谭府的车子停在了教堂门口,谭平功先下车,然后是谭太太下车,最后谭平功从车内抱着似乎是睡着了的小男孩。 一家三口按响了门铃。 不一会,教堂的门开了,一名修女出来,引着谭平功三口人进入,大门也随之关闭。 “这个教堂的情况查清楚了吗?”苏晨德皱眉,问道。 “教堂是一帮逃到上海的白俄建造的,据说余姚商会也捐了钱,平时并不接待普通人。” 苏晨德点了点头,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教堂就是有钱人供养的,就如同以前豪门巨贾家中的道观、姑子庵一般。 “主任,您认为谭平功今天有古怪?” “暂且观察。”苏晨德说道,他的眼眸中带着犹疑之色,同时心中也是焦躁不已。 重庆那边,薛应甑来电颇为急切,询问募捐款进展。 苏晨德向薛应甑汇报,言说情况复杂,唯恐引来日本人注意,急切不得。 事实上,他私下里买通了谭府的一个下人,以红党的口吻投信,约见谭平功。 只要谭平功信以为真,按信赴约,他有九成把握拿捏住谭平功,将这笔钱先弄到手,至于说届时向重庆如何汇报,汇缴多少,就全在他的心念之间了。 只是,投信好几天了,谭府却非常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晨德秘会谭府的那个下人,逼问对方,后者诅咒发誓书信确实是放在太太梳妆台了。 苏晨德心中惊疑不定。 这一日却是接到此人的传讯,谭家今日要来白尔路的教堂为小少爷祈福。 苏晨德大喜,带人来此等候,打算见机行事。 他的分析判断是,谭平功可能也一直在犹豫,或许是出于害怕,或者是出于对红党的排斥,不愿意同红党再接触。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军统那边也在行动,甚至是可能已经得手了。 这种情况是苏晨德最担心的。 故而,今日谭平功轻车简从的来教堂,对于苏晨德来说是一个机会。 他在考虑是否要趁机同谭平功见面,‘开诚布公’的同此人谈一谈,劝说谭平功主动上交捐款。 “老爷?”谭太太抱着茗儿,担心的看着谭平功。 “无事。”谭平功微笑说道,“他们那些人啊,都是忧国忧民、振臂高呼敢为天下人的豪杰,断不会谋害我。” 他接触的红党只有潘明一个,但是,此人身上的那股昂然之气、慷慨之气令他也是赞叹不已,对于红党人的态度从下意识的排斥,有了新的发现和认识。 谭平功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两位早已经等候的男子起身,面上带着笑意看过来。 “谭先生。” “谭先生。” “劳烦两位久候了。”谭平功抱拳,“谭某来迟。” 他看了当面左侧的男子一眼,露出思索之色,“这位朋友,有些面善。” “新四军余畅。”刘波微笑,抱拳,“谭先生觉得面善也不奇怪,余某以前在巡捕房当差。” “你是刘波,红党要犯刘波。”谭平功大惊,他想起来了,“抱歉,余先生,我失言了。” “无妨。”刘波爽朗一笑,“我本就是红党要犯嘛。” 谭平功也是哈哈一笑,他随之看向了余畅身边的那人,此人比余畅年轻,竟然也是有些面善。 “新四军方木恒。”方木恒本想要自报‘陈克文’的化名的,却是心中一动,直接坦诚以告,他微笑着,“谭世叔,一向可好。” “你是方木恒?国华家的?”谭平功认出来了,惊问。 “世叔好眼力,正是木恒。”方木恒鞠躬行礼。 “哎呀呀。”谭平功有些激动,“竟然真的是你。” 他看了刘波一眼,又看向方木恒,两人的脸上是坦诚的笑。 这笑。 这两人的坦诚身份。 彻底感动了谭平功。 他自然知晓这是何等的信任。 “是我太过执拗了。”谭平功立刻便明白新四军方面为何安排此二人来和自己面谈。 只因为他坚持要见印信,而红党方面早就坦诚以告印信已被潘明在牺牲前毁掉之事,万般无奈之下,新四军便派了刘波和方木恒来会面,刘波是新四军自不必多说,他也早就听人私下里提及方国华的儿子方木恒是红党。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教堂大门紧闭。 里面暂时并无异常动静。 最重要的是,他刚才瞥到教堂西侧三楼的窗口的晾晒衣服没有收进去。 如若衣服收进去,则说明出事了。 这是路大章同志转达来自房靖桦同志的口信。 程千帆的内心是惊叹的。 谭平功选择白尔路的教堂作为会面之所,应该是临时决定的,但是,上海红党竟然有办法打入教堂内部,并且能够有如此示警安排,这等行动效率便是‘火苗’同志也深感佩服。 至于说是何人、因何能够在教堂内,是临时打入的,还是早有安排,程千帆一概不知。 “细砂粽子哩,细砂粽子哩。” 楼下道路上传来了叫卖声。 程千帆看过去,便看到一个小贩挑着扁担叫卖粽子。 似是有人要买粽子,小贩脚步加快。 “是他?”张萍凑过来,往外瞥了一眼,惊呼出声。 “认识?”程千帆问道。 “就是刚才在门口碰到的小伙计。”张萍颦眉,说道。 程千帆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按照张萍所说,那人是来收包饭作的残羹冷炙的小伙计,那么这人此时此刻应该早已离开了,断不会还留在这里。 他盯着楼下看。 小贩熟门熟路的剥了粽叶,粽子便躺在了一个黑底瓷碗里。 小贩又剥了一个粽子在另外一个碗里。 小贩又从另外一头的挑担里舀了一勺热水倒进先前那只碗里,这是糖水。 随后又捏了些细碎洒在了碗里,这是青红丝。 无论是糖水还是青红丝都是要另加钱的。 “他自己吃后面那碗,加了青红丝糖水的粽子是给别人的。”程千帆斩钉截铁说道,“现在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不是什么小伙计。” 他看到此人狼吞虎咽,几口便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粽子,然后端着高级粽子往回走。 程千帆顺着此人的走向看过去,然后他便咦了一声。 他看到那个‘小伙计’满脸堆笑的捧着高级粽子递给了在旁边茶摊安坐的一名男子。 男子抬头的时候,正好被程千帆看清楚面容。 “竟然是此人。”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 “这人是谁?”张萍问道。 “一家名为大美商社的东家,名字叫做梅戊明,他是百乐门当红舞女胡娜的姘头。”程千帆说着,眉角微皱。 “是哪方面的?”张萍立刻明白这个梅戊明的身份恐怕不是一个普通的商社东家那么简单。 “暂时不清楚。”程千帆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不过,有过猜测。” “中统?”张萍眼睛眨了眨,“军统?” 中统的可能性大一些。“程千帆说道,如果说此前他只是有六七成把握的话,现在他有九成把握对方是中统。” 他又看了梅戊明一眼。 从总部那里得到的情报显示,军统先盯上谭平功手中的募捐款,然后中统也想要抢占这笔钱。 军统那边的情况,程千帆是清楚的。 戴春风令他安排应怀珍接触谭太太,应怀珍借着‘小程总’情妇的身份和谭太太结识。 后来,应怀珍的一位闺中密友又搭着应怀珍的关系接近了谭太太。 程千帆一开始猜测应怀珍的那个闺中密友是军统上海站的人。 后来他对自己的这个猜测又起了疑惑。 他的上海特情组一直都在尽可能的剥离和军统上海站的联系,程千帆深知重庆方面不可能不观察到这一点。 不过,戴春风并未就此事训斥他。 故而程千帆判断戴春风对此是默许的。 应怀珍作为上海特情组的重要干部,却和军统上海站之间发生了这种联系,即便是应怀珍的闺蜜可能并不知道应怀珍的真实身份,但是,只要是有联系,就可能被牵连,被怀疑,这是不明智的举动。 此种情况下,程千帆不认为戴春风会意识不到这一点。 那么,是戴春风有足够的信心那个女人不会出事,上海站方面不会牵连到上海特情组的身上,还是说另有乾坤? 军统这边的动静,程千帆并不知道细节,但是,却从应怀珍那里得知其闺中密友约了几日后拜访谭太太,以此判断军统还未得手。 ‘小程总’对于应怀珍的这位闺中密友的关注明显稍多,以至于应怀珍都吃味了言语中试探他是不是在打令狐小莲的主意? 令狐小莲便是应怀珍的闺中密友的名字。 军统那边的情况,程千帆是有所掌握的。 不过,中统那边的情况则一直没有捉摸到。 现在,这个梅戊明的出现,揭开了程千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同时也佐证了梅戊明是中统方面的猜判。 梅戊明是中统。 那么,胡娜应该也是中统。 胡娜是中统,那么,另外那个女人· 程千帆想到了当初的口红事件。 他的思绪延伸,想到了后来的刺杀事件: 翘嘴,大副,张笑林,中统。 张笑林对他的敌意自不必多说了。 这两起事件中,中统明显对他不怀好意。 程千帆眯了眯眼睛,目光扫向梅戊明。 这一切,都是此人在幕后作祟吗? 为何? 是中统要对他下手? 还是这个梅戊明的个人决定? 教堂内。 谭平功和刘波、方木恒言谈甚欢。 从商经年,走南闯北,谭平功自是大有见识之人。 见识过的有才之士更是不知凡几。 但是,无论是已经被日本人杀害的潘明,还是今天的刘波,方木恒,红党人给谭平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豪迈。 自信。 神采飞扬。 这是红党人留给他的最深的印象。 他在内心感叹。 他自是深知当前的抗日形势的严峻,以及红党人,特别是新四军的情况之艰难,但是,这些红党人,这些新四军,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是如此这般自信,言语中洋溢着对抗战胜利,对于他们的革命事业的胜利的昂扬斗志。 “余先生。”谭平功问刘波,“冒昧问一下,你是先红党后巡捕,还是先巡捕后红党?” 刘波一个错愕。 “抱歉,只是好奇。”谭平功赶紧道歉,“若是不方便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刘波爽朗一笑,“我自是组织上安排打入巡捕房内部的。” 他不知道谭平功为何会问这个,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好奇,还是另有蹊跷。 他的回答只能是,他是‘鱼肠’,这一点绝对不容有错,这是对于目前应该还潜伏在上海的真正的‘鱼肠’同志的保护。 “余先生当初身为巡捕房警官,生活优渥,就没有想过好好过安生日子?”谭平功又问。 “我们红党人,所谋求的是全世界受压迫的人民的幸福,为全世界人民的幸福、独立、自由奋斗终生。”刘波表情无比庄重,“至于我个人之安乐,与之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谭平功惊愕。 不是中国红党吗? 什么时候口气这么大了,还全世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0章 拜(求月票) “余先生,谭某想和方世侄单独聊一聊,不知可方便?”谭平功看向刘波。 “自无不可。”刘波微笑点头,起身走开了,盯着挂着的油画看。 “世侄毅然离家抗日,与国自无愧,只是不知你们红党人心中可有小家?”谭平功问道。 “无国有家,不过是亡国奴,有国有家,正是我辈红党人为之努力的。”方木恒表情认真,“在这个过程中,无数红党人抛家舍业,非无情,我们去做了,更多人将来才可安居乐业。” 谭平功沉默了。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对于这位方家世侄,他自是颇为熟悉的。 豪富之家的公子,出身优越,国内名校毕业,美利坚大学留学。 他本可以一直留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坚,享受安稳富足的生活。 第一次淞沪抗战后,方木恒毅然决然的从花旗国回国,为抗日奔走呼号。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这位世侄也可以去大后方,是国统区。 但是,方木恒却加入红党,加入了新四军。 新四军那边的艰苦情况,他们这些做生意的是有所耳闻的,别的且不说,只看方木恒现在这瘦削的身形,似是因为长期吃不饱,颧骨突出,便可知这位世侄平素吃了多少苦。 就是这么一个本来可以一辈子做一个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却没有选择做一个衣食无忧、高高在上的大少爷,选择了无比艰险,乃至是看不到前途的道路。 “木恒贤侄,你们的路,不好走呢。”谭平功说道。 “披荆斩棘,筚路蓝缕。”方木恒表情无比认真,眼中闪烁着光芒,“当今中华大地,遍地狼烟,我中华儿女在敌人的刺刀、枪弹下,目视之下皆为血泊,殊死战斗,我红党人当仁不让。” 看着谭平功,方木恒双手抱拳,微笑说道,“木恒出身富贵,确可做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哪怕是祖国沦亡,也可在海外避难。” 他的头颅高昂,眼中是恳切光芒,“但是,山河破碎,内忧外患,民不聊生,这就是苦难祖国,这就是五千年文明的祖国,此为华夏五千年最危急时刻,木恒所能做者,和诸同志,向死而生,唯此而已! 谭平功看着方木恒,就那么的沉默的盯着看。 好一会,他叹了口气,从内心而言,仅以他所接触到的这几个红党人的印象来说,他是殊为敬佩的。 正因为敬佩,更有感慨。 日本强大,抗日,抗日,不知道这一辈子还能不能看到抗日成功的那一天。 而以谭平功所看,方木恒等人很大可能会在这个无比艰难的抗日过程中为国捐躯。 但是,正因为如此,方木恒这些人康慨赴死的决心也给了谭平功巨大的震撼和对胜利的一丝丝期待。 “我想起潘明说过的一句话。”谭平功说道。 “潘明同志说了什么?”方木恒沉声问。 “我问他,抗日有胜利的那一天吗?”谭平功说,“潘明说,他相信抗战必胜,他说,只要他们还有人活着,还没有死绝,中华便不会亡!” 说着,他向方木恒鞠了一躬。 “世叔,不可。”方木恒大惊。 “非世叔拜世侄,谭某拜为国而战者。”谭平功摇头说道,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枚印章递给方木恒,“潘兄拜托之事,谭某幸不辱命。” 方木恒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印章,而是郑重其事的向谭平功鞠躬,拱手一礼: “先生高义。” 三人又商量了护送谭太太和小公子离开上海的具体方略,刘波以及方木恒力劝谭平功也一同离沪,不过却是被谭平功婉拒了。 “谭某忝为余姚商会副会长,留在上海,当可为抗日出一份力。”谭平功爽朗一笑,阻止了方木恒的劝说,“唯一担心的就是家人,你大哥,二姐和孩子们在国统区,安全无虞,唯一所虑者便是你婶婶和茗儿,他们母子二人安全了,我就放心了。” “我在租界,除非日本人胆敢进入租界对英法开战,我的安全没有大碍。”谭平功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多待,上海风大,就此作别吧。” “世叔,保重。” “谭先生保重。” 道别之时,谭平功看了方木恒一眼,“木恒贤侄,可有口信带给家里?” “劳烦世叔转告……”方木恒说着,却是又摇摇头,“罢了,我的消息对于家里来说,反而可能带来危险,没有消息,反而更好一些。” …… 马思南路。 “晚上早些回来。”周太太在窗口探出头对自家丈夫叮嘱说道。 “晚上有应酬,可能就不回来了。”周文瑞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上了车。 “应酬?”周太太冷哼一声,不知道晚上在哪个狐狸精那里过夜呢。 看着院门大开,小汽车缓缓驶出,周太太忍不住骂了句,“永远别回来了。” “组长,是周文瑞的车子。”一名手下在乔春桃身边说道。 桃子皱眉。 根据他们此前打探、调查,周文瑞这几天都是下午三点多才出门,今天却突然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周文瑞在车里吗?”他问道。 “确认了。” 乔春桃旋即起身,手拿报纸掸了掸身上。 见到了信号,众多行动人员立刻做好了准备。 近了。 近了。 两辆自行车在前面飞快的骑着,他们是周文瑞的保镖。 在小汽车的边踏两侧,也各有两个保镖站立警戒,此两人腰间挎着短枪枪套。 当两辆自行车骑到一个要上坡的路段时候,乔春桃拔出腰间短枪。 关闭保险。 扣动扳机。 啪啪啪啪! 两个骑着自行车的保镖应声落车,生死不知。 桃子的枪声就是动手信号。 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射向周文瑞的座驾。 两侧的边踏上的保镖先中枪,惨叫一声便落地。 火力随即集中打后排座位那个人。 大约三十秒后,乔春桃看了一眼布满密集弹孔的小汽车,将短枪收起,随手递给身旁的手下,后者拿着手枪一路跑,拐进了巷子里,一个挑着担子卖花粥的小贩早已在等候。 枪口还带着硝烟的短枪直接被扔进了粥桶里。 这边,桃子先是不紧不慢,戴上了墨镜。 然后,拿起看了一半的报纸,弯腰,施施然,迈着有节奏的小跑,没入了尖叫混乱的人群中。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1章 懂王侯平亮 马思南路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这把苏晨德吓了一大跳。 他霍然起身。 “哪里响枪?” “主任,听声音是从马思南路传来的。”手下仔细听了听,说道。 “嫩妈个鄙!”苏晨德气的破口大骂,朝着教堂那紧闭的大门不甘心的看了几眼,将嘴巴里的烟卷朝着地上一扔,用力踩了踩,“撤!” 随着苏晨德的一声令下,中统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程千帆走在楼梯里。 他停下了脚步,将系好的衬衣纽扣解开几粒,又胡乱揉了揉头发。 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外面,却是从楼梯拐角的窗户向外看到‘梅戊明’从身上摸出一封好似书信样的东西,东瞅瞅西看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藏在何处。 “蠢货。”程千帆心中骂道。 …… 一个男人从楼道里冲出来,一边跑,一边系上衣衬衫的纽扣,却是正好同奔跑经过的苏晨德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顿时都摔倒在地。 “眼瞎啦,滚你……”苏晨德破口大骂。 然后便被人一把揪住,迎面就是一拳头,“侧任娘,侧任娘,撞老子!” 程千帆对着地上的男人一顿拳打脚踢。 苏晨德弓着身子,双手竭力护着脸部,发出惨叫声,心中更是怒气交加,心下一横,便想着去摸枪。 “帆哥!” “帆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这人又踹了苏晨德一眼,这才罢脚。 苏晨德眯着眼睛透过指缝去看,惊讶的发现这个还在系纽扣的衣衫不整的男人竟然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 他顿时捂住脸,惨叫求饶,不敢再有其他异动。 “哪里响枪?”程千帆一边系纽扣,一边问道。 “马思南路。”侯平亮汇报说道。 “侧任娘,就不能安分一天。”程千帆骂了句,“现在那边什么情况?” “枪声停了,有看热闹的老百姓远远靠过去了。”侯平亮说道。 上海的市民对于这种枪击桉已经很有经验了,爱看热闹的市民对于何时能够安全的围观,已经掌握了诀窍。 闻听此言,‘小程总’立刻展现出英武和勇气,义愤填膺说道,“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的地盘上行凶。” 说着,一挥手,“弟兄们,跟我走。” “帆哥,这家伙是谁?怎么处置?”侯平亮指了指地上吓得不敢动弹的男子。 “走路不长眼的蠢货。”程千帆说着,上去又踹了一脚,“关两天。” 梅戊明这幅慌里慌张的做派,极易引来怀疑,他这边先随便找个借口关几天,却是正好避开一会的搜捕和盘查。 “明白。”侯平亮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心中了然。 他自是明白帆哥口中的‘关两天’的意思。 该男子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油光铮亮,苍蝇飞上去都要噼叉,一看就是有钱人。 为何关两天? 无他,勒索不菲的保释金。 两名巡捕压着‘倒霉’的‘梅戊明’离开了,‘小程总’也在众手下的护卫下前往马思南路。 就在程千帆痛殴梅戊明所在侧畔,是下水道铁栅栏,铁栅栏下,幽深的下水道内,污水中安静的泡着一封书信。 …… 马思南路。 程千帆阴沉着脸,他长久的盯着布满密集弹孔的小汽车。 驾驶座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挡风玻璃被打烂,司机满脸是血,眼见是不活了。 后排座位半敞开,车内乘客趴在座位上,从后背看过去,宛若马蜂窝一般。 地上散落着四具尸体,四把短枪,还有两辆歪扭七八倒在地上的洋车子。 侯平亮看了一眼车牌,又去看了一眼后排座位上的死者。 “帆哥,死的是上海财政局局长周文瑞。”侯平亮走回程千帆身边,低声说道。 “册那娘。”程千帆顿觉得头大,愤愤骂了句,然后冷笑一声,“还好。” 侯平亮知道帆哥为何骂人。 这若是死一个寻常身份的,哪怕是某个暴发户也好,不至于引起多么大的波澜。 若是知名人士,那便比较麻烦。 而类似周文瑞这样的身份特殊的知名人士……或者直白的说,类似周文瑞这样的知名汉奸被杀,造成的麻烦反而还相对小一些。 这便是为何帆哥会说‘还好’。 周文瑞是汉奸。 汉奸被杀。 何人所杀? 答桉显而易见嘛,必然是重庆方面所为。 这桉子破了啊。 至于说缉拿凶手,巡捕房定当不惜一切代价追捕。 “啊呀。” “老爷啊。” 哭哭啼啼的声音打扰到了程千帆,他皱眉看过去。 一半老徐娘摊在地上,手中捏着手帕,哭的泪人一般。 “是周太太。”侯平亮说道,“周府离这里不远。” “送周太太先回去,不要影响到我们查桉。”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 “等一下。” 侯平亮又跑回来。 “周局长被害,实在令人扼腕。”程千帆面露悲伤之色,“有一件事很奇怪,枪手为何能够如此准确的掌握到周局长的行踪?” “帆哥是怀疑周府内有贼人的内应?”侯平亮立刻懂了。 “说不好啊,人心隔肚皮啊。”程千帆感慨的叹口气,“严查,绝对不可放过任何一丝疑点。” 他看了一眼还犹自哭哭啼啼的周太太,满眼都是悲天悯人,“告诉周太太,程某不惜一切代价,定当缉拿谋害周局长的凶徒。” “属下明白。” 侯平亮依然还是秒懂。 周文瑞只有一个儿子,其子周渊明远在北平,在王克明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任职。 在周渊明回上海之前,周府就是一块肥肉。 帆哥说的不惜一切代价,侯平亮估摸着这个代价至少价值三十根大黄鱼。 “周局长是贵人。”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瞥了一眼周文瑞的尸体,鼻腔呼出澹澹的烟气,“此桉乃大桉要桉,切要用心去办。” 侯平亮再懂,是自己格局小、肤浅了,帆哥这是在点醒他。 财政局局长哩,早就听说这个周文瑞为了讨好日本人,惯会搜刮钱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2章 铁树什么时候开花啊(第3更【月离梢】盟主加更2/6) 吴雷生远远地看到苏晨德被两个巡捕押走了,他急的满头大汗。 想要带领手下动手从巡捕手中抢人,但是,略一琢磨,吴雷生犹豫了。 马思南路发生枪战,必然吸引大批巡捕来附近,这个时候动枪抢人,简直是茅坑里打灯笼。 此外,吴雷生心中难免恐慌,他不知道苏晨德因何被捕。 只是远远的看到苏晨德被人撞倒在地,然后是拳打脚踢后抓起来了。 是苏主任被巡捕房勘破身份了? 还是只是意外? “先撤!”吴雷生一咬牙,下达命令。 …… 马思南路的枪声,也惊到了刚从教堂后门离开的方木恒和刘波。 此时此刻,两人在一个巷子口遇到麻烦了。 前面有两个巡捕正在盘查行人。 “怎么办?”方木恒压低鸭舌帽,放缓脚步,低声问刘波。 他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板。 刘波曾经是巡捕房警官,随机应变自然要看刘波的。 刘波做了个手势,他微微偏转身体,想要调头往回走。 却是眼角的余光瞥到在巷子的另外一头,也有巡捕走过来了。 “你们两个,过来。”前面的巡捕也注意到了两人,其中一个年轻巡捕指着两人喊话。 方木恒和刘波对视一眼。 “印章决不能落入敌人手中。”方木恒的眼眸中闪烁果决。 “看我眼色,见机行事。”刘波低声说,随即,他提高声音冲着方木恒说道,“阿文,快些,肚皮都在叫了,早些回家吃饭。” “不止是饿,还渴。”方木恒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快步跟上。 随之,他的手放进公文包,将毛瑟手枪的保险关闭,准备随时掏枪射击。 刘波注意到了方木恒的动作,他用眼神示意方木恒不要轻举妄动。 “我先动手,才可动手。”刘波微笑着,轻声说道。 巷子口,近了。 刘波面上的笑容收敛,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战斗准备。”他咬了咬牙,说道。 巷子口的两个巡捕,一个是生面孔,另外一个叫朱蒙,绰号‘阿蒙’,是三巡警官鲁久翻带出来的徒弟。 刘波在巡捕房的时候惯会交朋友,和鲁久翻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朱蒙这个鲁久翻的徒弟自然也熟悉他。 朱蒙看着巷子里走出来的这两名男子。 他的注意力在左侧的那名男子身上。 此人有些面善。 却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然后随着这两人越来越接近,朱蒙眼珠子瞪大,他认出来了。 是刘波! 虽然此人现在黑了不少,也瘦了,身形也有了变化,若是不熟悉的人许认不出来,但是,他跟着师傅鲁久翻一起和刘波刘警长一起吃酒多次,哪会认错。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朱蒙身侧的同僚指着两人质问。 啪! 然后此巡警的警帽上就被拍了一下。 “瞎嚷嚷什么,朋友,是朋友。”朱蒙脸上挤出笑容,主动迎了上去。 “朱老弟,这是?”刘波看到朱蒙主动迎上来,也是心中一动,立刻加快两步走上来,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塞进自己嘴巴,又丢了一支烟给旁边的那个巡捕,最后将烟盒直接塞进了朱蒙的手中。 “马思南路出事了,这不,查勘暴徒。”朱蒙接过烟盒,抽出一支烟塞进口中,顺势将烟盒放进兜里。 刘波划了一根洋火。 朱蒙会意的凑过来,“我的刘哥哥啊,你怎还敢回上海?” “上海又不是龙潭虎穴,杀鬼子汉奸罢了,何处去不得。”刘波给朱蒙点燃烟卷,然后是自己口中的烟卷,抽了口,说道。 “哥哥啊,马思南路那……嘿,还真是你们做的如此大事?”朱蒙一愣,眼中露出既惊且佩之色,悄悄竖起大拇指。 刘波笑而不语。 方木恒也是微微一笑,“杀一死狗尔,不足挂齿。” 朱蒙更惊。 旋即,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罗老哥,今儿风大雨大,还是早些回家才是。” “说的是。”刘波点头说道,“这不,忙着赶路呢,我这兄弟吃得多,饿得快,早就嗷嗷叫了。” “今天当差,改日我做东,请二位务必赏脸。”朱蒙笑着说道。 “哪能呢,我做东。” “我做东。” 拉拉扯扯中,朱蒙将刘波二人送走。 “蒙哥,这二位是?”另外那名巡捕看着远处两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嘘。”朱蒙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看到没人注意,这才一瞪眼,“你刚才吼什么呢?真以为咱们穿了这身皮就多了不得了?” “你一张。”朱蒙从兜里掏出烟盒,入了两根手指,取出几张钞票,将其中一张分给对方。 巡捕喜滋滋接过,不过,依然还是好奇且不解,“那两人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朱蒙冷哼一声,“见不得光的朋友。” 说着,他语重心长说道,“小子,记住了,别看那哥俩给我们这个。” 他扬了扬手中的钞票,顺手将钞票塞进兜里,继续说道,“要是惹毛了,这俩都是敢下死手的。” “这俩一看就是上岸来踩点的。” 凑近了,朱蒙压低声音说道,“咛只杠头,记住了,这些见不得光的朋友,不要惹,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瞪了一眼同僚,“小伟,这件事谁都不要说,不然……” “记住了。”小伟摸了摸兜里的钞票,嘿笑一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在琢磨朱蒙口中的见不得光的这俩朋友到底是哪一路的? …… 教堂里。 一个小修女双手拎着水桶,来到了三楼。 将水桶轻轻放下。 小修女径直来到窗边,将外面晾晒的修女服收起来,然后关上了窗户。 衣服收进来,窗户没有关,说明出事了,事态紧急。 衣服收进来,窗户关了,说明任务圆满结束。 做完这些,小修女从水桶里摸出抹布,拧干水,开心的擦拭地板。 大约十几分钟后,楼下传来了修雨曼的声音。 “细妹,下来了,我们该走了。” “来了。”杨细妹脆生生答应道,两手拎着水桶小心翼翼的下楼。 “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我们是来做祷告的,不是来擦地板洗衣服的。”修雨曼看到满头大汗的细妹,心疼训斥。 “神父说,人先要付出,先要对别人好。”杨细妹歪着小脑袋说,看到修雨曼瞪眼,才讪讪一笑,“我,我闲不住。” 修雨曼哼了一声,然后只能苦笑。 一旁的修女也是笑了,细妹这小囡是苦孩子,干活舍得卖力气,最常说的就是吃人饭要干活。 修雨曼带着细妹,和修女朋友告别。 归途。 “莉莉给你吃了什么?”修雨曼牵着细妹的手,问道。 “一块枣糕。”细妹呲着小虎牙说道。 修女莉莉惯会偷懒,耍小聪明,每次细妹来了,都会用点吃食骗细妹这个‘小傻囡’帮她做事。 “雨曼姐。”细妹犹豫了好一会,低声开口。 “什么?”修雨曼正在思索今天的任务,随口回道。 “铁树什么时候会开花啊。”她问。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3章 台斯德朗路(求月票) 台斯德朗路。 方木恒和刘波仔细检查了上海地下党给他们安排的安全屋。 这是一处石库门民居,一楼是正厅和厨房,还有一个卧室,二楼则是一个杂物房,一间书房、卧室合用的房间。 “地下党的同志很细心。”何关满意的点点头。 二楼杂物房窗口拴有一条绳子,绳子现在垂在房内,倘若需要的话,可随时将绳子放出去,翻越窗户顺绳滑下,外面是一条小河,河并不宽,可泅渡。 “安排这个安全屋的同志定然是极为谨慎,万事以安全为重。”刘波说道,他对于这个安全屋也非常满意。 返回的途中,两人买了馒头、烧饼,随便喝了些凉水,对付着果腹。 “未免夜长梦多,明天上午去花旗银行将募捐款取出来。”方木恒沉思说道,“我们不可在上海多待着。” 今日遇到巡捕盘查,尽管是虚惊一场,但是,还是令方木恒惊出一身冷汗。 他个人生死不足虑,手中的这笔抗日捐款绝对不容有失。 “也好。”刘波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此前他们制定的计划是安排谭太太以及谭可望(茗儿)和他们一同撤离,也好沿途保护。 不过,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是有安全隐患的: 此一,敌人一直在暗中关注谭平功,他们是生面孔,一旦和谭太太一同离沪,反而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和调查。 此二,无论是何关还是方木恒亦或是刘波都属于‘危险人物’,若是被敌人发现踪迹,会连累到谭太太和孩子。 刘波三人将其中的关节、考虑同谭平功坦诚相说,征求谭平功的意见。 并且郑重表示,若是谭太太以及孩子随他们一同离沪,他们必当竭尽全力保护谭太太母子的安全。 对于新四军方面的真诚态度,谭平功非常欣慰和开心。 他能够感受到方木恒口中的‘竭尽全力’这个词的力量。 考虑再三,谭平功选择由他自己安排人护送妻儿离开。 对于谭平功的这个选择,刘波和方木恒表示同意,两人向谭平功抱拳致敬。 不管谭平功是出于什么考虑作出这种选择,他们都要领情—— 他们此前就此事进行过讨论,谁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够保护好谭太太母子,所能做的便是生命相护罢了。 当然,谭太太母子不和他们一同离沪,这本是最优选择。 现在这种情况下,分开离沪的好处便体现出来了。 他们也可拥有更多的灵活机动。 “马思南路发生枪击桉,据说是一个大汉奸被杀,此桉会引起敌人更大的关注。”刘波分析说道,“这件事对我们的影响有好有坏。” 点燃一支香烟,刘波思忖说道,“好处就是,此桉会分走敌人的一部分关注。” “坏处则是敌人盘查会更加严格,我们离开的时候可能会比预料的要麻烦一些。”方木恒接过刘波递来的香烟,点燃了,抽了口,接话说道。 “没错。”刘波看了方木恒一眼,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当初的木恒是那么的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幼稚。 三年不到的时间,方木恒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新四军干部,文能以笔作枪,以口做矛,武能开枪杀敌,便是潜入沦陷区,遇事也不乱,且随机应变也可圈可点。 “中原怎么还没回来?”方木恒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露出担忧之色。 尽管是私下里,三人依然是以现在的化名相称呼,以免偶有口误的意外情况出现。 ……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先是连续三声敲门声,然后停顿了两秒钟,又是三声连续的敲门声,同时,外面的人咳嗽了两声。 “谁?” “二哥,是我,中原。”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何关闪身而入。 刘波嘴巴里叼着烟卷,站在门口假装抽烟,实则警觉的观察外面动静,确认何关没有被人跟踪后,他这才走回屋,关门上闩。 “怎回来这么晚?”方木恒问道。 何关就要说话,就看到刘波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楼上。 …… “回来路上遇到点麻烦。”何关说道,“马思南路出事了,没牵连到你们吧?” “回来路上遇到巡捕盘查,朱蒙认出我了。”刘波说道。 何关看了刘波一眼,自然明白刘波、方木恒能够安全归来,定然是朱蒙高抬贵手了。 “朱蒙这个人……”何关想了想,“鲁久翻的徒弟吧?” 刘波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贪小财,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何关明白‘做事有分寸’的意思,指的是吃拿卡要的事情没少做,但是,却也不会过分逼迫市民,甚至于对受欺负的弱小还会主持一下公道。 方木恒听两位巡捕房的前警官解释明白后,也是心中一动,这个朱蒙本性不坏,属于可以团结和发展的抗日统战对象。 他决定离开上海前和上海地下党的同志知会一声,至于后续是否会发展抗日统战,自是上海红党根据形势来决定。 “被杀的是伪上海财政局局长周文瑞。”何关说道,“这个人是上海滩有名有姓的大汉奸。” 刘波、方木恒恍然,难怪巡捕房那边如此大张旗鼓的盘查路人,而巡捕似乎又并不太热衷此事。 “可见到交通站的同志?”刘波问道。 何关没有同他们一起前往教堂,而是另有要事。 他要去和‘交通站’的同志接头,准备接收上海地下党为队伍上准备的物资。 “没有。”何关摇摇头,“我一直在约定地点等候,超过约定时间半小时后我不敢再耽搁,只能果断撤离。” “会不会出事了?”方木恒眉头皱起,问道。 “不知道。”何关也是表情凝重,“不过,按照我们同交通站同志的约定,如果没有在约定地点会面,他们会想办法再联系我们的。” 方木恒和刘波亦是表情凝重,对于‘交通站’的同志此种行为,皆是心中疑惑,且有一丝担心。 就在此时,外面巷子里似是传来了洋车子铃铛的声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4章 我喜欢你呀(求月票) 何关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口,他小心的掀起窗帘的一角,瞥向外面。 此时天色已黑。 何关看去,隐约可见一个戴着笠帽的男子从巷子里骑着自行车而来。 因为天色的原因,再加上笠帽,看不清这个人的相貌。 此外,随着骑车人越来越近,此人是贴着房屋这一侧骑行的,因为视角的缘故便看不见了。 路过的? 何关放下窗帘,他看向两人,正准备说话。 便听得洋车子骑在石板路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越来越近,似是从门前过的时候便听得一楼房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是自行车倒地,还有人哎呦一声。 然后是洋车子丁零当啷的声响‘惊慌’远去的声音。 三人相视一眼。 方木恒留在楼上,守在杂物房窗口。 刘波持枪守在楼梯口。 何关双手握枪,轻手轻脚下了楼梯来到了门后。 “谁?”何关问道。 没人应。 约莫半分钟后,门外依然没有动静。 何关将手枪收起,插在了身后腰间,他一把拉开门。 门外无人。 低头一瞥,便看到了门缝里塞进来的一封信。 何关迅速的弯腰捡起书信放进兜里,然后状若无事的看了看外面,又看了一眼自家房门,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哪个冒失鬼?’ 然后,摇着头,骂骂咧咧的关上门,上门闩。 上了楼,何关从兜里摸出书信,灯光下看到信封上写着: 黄中原亲启。 霞飞路的拜客咖啡馆。 乔春桃坐在角落里,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 漂亮如美女柔荑的右手下意识的搅动咖啡勺。 桃子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皱眉,艰难的咽下肚子。 他不喜欢喝咖啡。 小师姑喜欢喝咖啡。 不,确切的说,小师姑也不喜欢喝咖啡,是师姑夫喜欢喝咖啡。 师姑夫是东北军的军官。 他喜欢喝,小师姑便也喜欢了呢。 九一八那天,北大营东北军第七旅旅长王一哲、副旅长兼621团团长何黎忠、619团团长张式弦都不在军营。 北大营的最高长官是第7旅参谋长赵镇藩,以及620团团长王铁汉。 是夜凌晨2点,700余日军进攻北大营。 第7旅参谋长赵镇藩不满“不准抵抗”命令,正在向上峰请战。 事实上,第7旅官兵对上峰的不抵抗命令也无法接受。 “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在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这样的命令,简直是闻所未闻。 大丈夫,即便是死,也要战死沙场,死在冲锋的路上! 放下刀枪,任凭猪狗一般被敌人杀死,这不是军人,是懦夫! 面对赵镇藩还击的请求,上峰甩下一句话“谁开枪谁负责”。 赵镇藩悲愤不已,却又无奈,只好下令撤退。 但此时北大营早已陷入一片混乱。 结果可想而知,很多士兵在睡梦中就做了冤死鬼。 有的被刺杀在床上,有的因为反抗被剖腹挖心。 还有很多官兵被日军射杀在通往弹药库的路上。 620团团长王铁汉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断然下令还击,打响了东北军大规模抗日第一枪。 荣臻打来电话要求停止抵抗,王铁汉直接摔了电话。 师姑夫乃620团团部参谋章忠国,是夜,击毙击伤各一名日军后,身中多枪殉国遗体被日军泄愤破腹挖心。 小师姑在咖啡里放了毒药,一袭红衣殉情! 乔春桃自幼失祜,是师傅师娘养大,师傅师娘事情多,实则是小师姑把他当亲弟弟一般带在身边。 桃子永远不会忘记,小师姑强忍腹痛,对他说的最后两句话: 这玩意嘎嘎苦啊,你师姑夫在等我呢。 桃子,活下去啊。 “小师姑,咖啡真的苦呢。”桃子喃喃自语。 小师姑死了,师傅、师娘,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死了,死得惨。 除掉了汉奸周文瑞,桃子却并无开心之色。 汉奸该杀。 他更享受杀日本人。 “阿叔,买一枝花给婶子吧。” 一个卖花小囡站在桃子面前,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小囡。”桃子微笑着,“我一个人呢。” 小囡囡瘦瘦小小小的,眼睛很漂亮,大大圆圆的眼睛,小师妹也是大大圆圆的眼睛。 “阿叔,买一枝花吧。”小囡眨眨眼睛,“指定有人在等着你的花呢。” “小嘴真会说。”桃子抿嘴一笑,他从身上摸出钱包,递了一张钞票,“来一枝花,不用找了。” “谢谢阿叔,谢谢阿叔。”小囡高兴极了,不住地鞠躬离开。 乔春桃摇了摇头,他也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桌子上的这支玫瑰花,他犹豫了。 ‘指定有人在等着你得花呢’ 小囡的话在他的脑海中回旋。 桃子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脸孔。 他顺手拿起了这枝花。 乔春桃的住处在金神父路十一号的泰来里。 泰来里五号的石库门民居。 刚刚踏进家门,乔春桃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斜倚在门口墙壁,他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身影。 自从打听到他搬到了这里后,夏小颖就找来了。 姑娘也不缠着他了。 就是每天会来给他做饭吃。 也不管乔春桃晚上何时回家,是否回家,夏小颖是雷打不动的来忙活。 乔春桃一开始还劝,后来见劝了没用,有心要再搬家,但是夏小颖说,哪怕是搬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桃子便无奈,假作恶狠狠的警告,不许夏小颖进他在楼上的房间。 姑娘一甩辫子,‘谁稀罕’ 就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桃子已经习惯了夏小颖来做饭的日子。 姑娘做了饭,也不留下吃饭,干脆利落的离开。 哪怕是这样的时光,似乎也让夏小颖无比珍惜。 姑娘一厢情愿地认为,她这颗真心,一定能够融化这块冰,到时候,她完全可以和乔春桃一起,过上夫唱妇随的快活日子。 而事实上,她对乔春桃的生活是一无所知的。 “回来了?”夏小颖没有回头,随口问道。 桃子没有说话。 夏小颖也没有在意,她习惯了。 摘下围裙,姑娘拍了拍衣服,将围裙挂好。 然后手脚麻利的端着饭菜放到外面的餐桌上。 乔春桃就那么看着夏小颖忙碌。 “为什么?” “什么?”夏小颖没听清,随口问道。 “我说,为什么?”桃子看着夏小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喜欢你呀。”姑娘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羞红了脸,小心小意的、微微抬头看向乔春桃。 却是正好和桃子的目光碰到。 勇敢的姑娘没有退缩,她毫不示弱的看向桃子,一咬银牙,双手叉着小蛮腰,瞪大眼睛,“我,我就是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就是喜欢你,怎么着了!” 乔春桃看着夏小颖,他的表情依然是冷冷的,然后就这么转身进了厨房。 夏小颖心中酸楚,难过极了。 她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所有的面子,所有的一切都毁了。 蓦然。 一双筷子递到了她面前。 “吃饭。” 夏小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筷子。 幸福像从天而降的闪电,一下子击中了她,让她的鼻子酸了起来。 她每次做完饭就走,从来没有在这里吃饭,是因为她一直在等,等他留她饭。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夫妻一般一起吃饭。 不过,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筷子,想到自己此前那般说着没脸没皮的话,夏小颖心中莫名有了一股火。 自己这算什么身份? 他又是什么意思? 怜悯? “不差这一口。”姑娘咬牙说道。 话出口的瞬间便后悔了。 哪怕是怜悯,舍她一起一顿饭,她也认了,也愿意了。 “吃饭。”桃子没有抬头,而是变戏法一般,手里出现了一枝玫瑰,就那么的放在了餐桌上。 然后微微皱眉,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将玫瑰花朝着夏小颖这一侧推了推,“捡的,扔了可惜。” “欺。”夏小颖不止是鼻头酸,眼里也发酸,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眼珠子却是死死地盯着那一枝花。 姑娘从来没有觉得玫瑰花有那么美,那么红。 美的如姑娘此时的心,红的就似那红盖头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5章 暖水瓶(求月票) 伪上海财政局局长周文瑞遇刺身亡,伪上海市市长符孝琮、市府秘书长苏文西向法租界方面提出抗议,要求缉拿凶手,同时保护在租界之政府要员的安全。 周文瑞是在日本人那里也颇受重视的大汉奸,此人的遇刺身亡也惊动了日本方面。 日本人也向法租界当局发出措辞严厉公函,要求巡捕房务必缉拿、移交凶手,保护和平、友好政治家的安全,镇压租界内部的仇日行为。 面对符孝琮的伪政权的抗议,法国人并不怎么在意,不过,面对日本人的压力,法租界当局不得不有所动作。 法租界警务总监费格逊的助理坦德亲自赶到中央巡捕房,质疑总巡长金克木管控辖区不力,要求金克木必须尽快给出应对,安抚日本人的激烈情绪。 随后,金克木又将副总巡长程千帆一顿训斥。 程千帆转头下楼到了三巡,将负责马思南路的治安的三巡副巡长吕虎骂了个狗血淋头,严令吕虎必须尽快查缉凶徒。 做完这一切,程千帆又以‘私人身份’来到了金克木的办公室,在金叔面前抱怨不已。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重庆方面所为。”程千帆面色阴沉,“上面只知道向我们施压,我们又何其无辜!” “重庆方面想来就来,想动手就动手,高兴了打枪,不高兴了扔炸弹。”他看着金克木,怒气冲冲说道,“金叔,非是千帆推诿塞责,这种事根本是防不住的,你是没去看现场一” 程千帆伸长手臂,比了个夸张的手势,“周文瑞的车子都被打的稀巴烂,这帮火力凶勐,弟兄们幸亏没有当场遇上,不然非出个好歹。” “我叫你来不是听你发牢骚的,牢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金克木皱眉说道。 “解决?没说不解决啊。”程千帆说道,他冷笑一声,“这事儿要解决也容易。” “怎么解决?”金克木说道,他盯着程千帆看,直觉告诉他这小子嘴巴里吐不出象牙。 “要么把类似周文瑞这样的新政府的人都搬离法租界。”程千帆哼了一声,“要么把重庆方面的人都抓起来,最起码礼送出境。” “抓起来?”金克木气极反笑,“租界那么多人,你知道哪个是重庆的人?” “所以说嘛。”程千帆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事咱们就且冷眼旁观,日本人不是抗议吗,那就让他们去查,能查出来是他们的本事,不能查出来,那就别咄咄逼人。” 金克木审视的目光盯着程千帆看。 他怀疑程千帆的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番话。 程千帆素来亲日,这番牢骚话看似是对于日本人的施压不满,实际上却有暗暗帮日本人搞小动作,行开放日本人进入租界办案拿人的口子的意图。 对日本人伸进法租界,特别是伸进中央区的爪子,金克木将此视为防范的重中之重。 他立刻敏锐捕捉到了危险的气息。 “好了,我知你心中委屈。”金克木微笑着,“牢骚话说说就算了,工作还是要做的。” 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这样吧,我派赵枢理帮你,馀们联手调查此案。” 程千帆愕然,看向金克木,张嘴欲要说什么。 金克木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直接一摆手,“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你去找赵探长,你们商量着来。” 程千帆‘偷鸡不成蚀把米’,悻悻然的离开了。 看着程千帆失望而回的背影,金克木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程千帆和赵枢理的关系僵硬,颇为不对付。 他安排赵枢理介入此案,便可掣肘程千帆,此外,法租界颇有名气的便衣探长赵枢理介入此案,同大名鼎鼎的‘小程总’一起联合办案,此也可体现出他金克木以及中央巡捕房上上下下对于此案的重视嘛。 “老狐狸。”程千帆离开总巡长办公室,在走廊里苦笑一声,嘟囔了一句。 实则心中则是难免得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金克木现在对于用赵枢理来掣肘他的手段愈发的炉火纯青了,且程副总巡长对此还难有拒绝之道理。 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生了一会闷气,‘小程总’面色阴沉的出了办公室,径直朝着走廊左侧走去,最后停在了赵探长办公室门口。 双手搓了搓脸,程副总巡长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正要敲门。 然后却是脸色立刻又阴沉下来,转身就走。 有见势不妙,早就躲在一旁的警员隐约听到程副总骂了句,“多大脸。” 然后,转身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门。 站在窗口,程千帆眉头微皱,他看向窗外,心中泛起一抹担心。 刚才正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却是注意到门口右侧地上放的暖水瓶。 够资格拥有办公室的总巡长、副总巡长、各探长,可以将空的暖水瓶放在门口,然后自有人灌了开水后放在门口,以便长官随时取用。 程千帆注意到放在地上的暖水瓶底部周边的水渍已经干了,这说明这个暖水瓶放在门口有段时间了。 进而说明赵枢理此时并不在办公室里。 如果他敲门的话,便会有更多人知道赵枢理不在办公室。 尽管这也许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程千帆素来注重细节,他的原则是,平日里的看似不起眼的,没有什么问题的小事情,也要尽量避免。 倘若将来有事发生,没人注意到赵枢理在这个时间段外出,或者是对于赵枢理离开巡捕房的时间并不甚清楚,许就能暂时避过一劫。 程千帆知道赵枢理今天去做什么事情,现如今却迟迟未归,他岂能不担心。 半小时后。 程千帆去厕所解手,回来时候瞥了一眼,看到赵枢理门口的暖水瓶不见了,办公室门口多了一些水渍,这是拎着暖水瓶进屋,又新滴下的水渍。 ‘小程总’慢条斯理的回到办公室。 又过了约莫两分钟,程千帆按下了响铃。 一名巡捕立刻进来,“程副总。” “去,请赵探长来我这里一趟。”‘小程总’身体后仰,倚靠住椅背上,一只脚翘在桌面上,淡淡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第426章 阿关 赵枢理沉着脸,“程副总请我过去何事?” “程副总没说。” “就说我忙着呢。”赵枢理冷冷说道。 “赵探长一”巡捕面露为难之色。 “出去。”赵枢理指向门外。 巡捕扭头看了看外面,有心离开,却又担心去了程副总那边回话会挨骂,便又站在了那里,似乎是还想要劝说赵探长。 就在此时,赵枢理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同一楼层的副总巡长办公室内。 “赵兄,是我。”程千帆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鼻烟壶,话筒架在肩膀上,他歪着脑袋夹住话筒,面带微笑说道。 “程老弟,这么晚还没下班啊。”赵枢理也是微笑着,同时做了个手势,示意那个巡捕出去。 巡捕如蒙大赦,后退着离开,并且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马思南路出了命案,周文瑞被人枪杀。”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金总特安排老哥你助我一臂之力,还望老兄移步,有些关于案子的事情要与老兄商量则个。” “既如此,我稍后过来。”赵枢理沉吟片刻,点点头。 “我让人备好上等的六安瓜片,恭候老兄大驾。”程千帆哈哈大笑,挂掉电话,然后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嘴巴里骂了句‘侧恁娘’。 然后抬头便看到了回来复命的巡捕,“没用的东西”,说着,一脸嫌弃的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巡捕如蒙大赦,赶紧退后离开。 另外一边,赵枢理挂掉电话,冷笑一声,“瓜片?谁稀罕!个瓜怂!” 他在房间里慢悠悠的抽了一支烟,这才不紧不慢的来到了程副总办公室。 茶水已经摆上。 留声机轻声播放着黎明徽的歌曲《毛毛雨》: 毛毛雨下个不停。 微微风吹个不停。 微风细雨柳青青。 哎哟哟柳青青。 小亲亲不要你的金。 小亲亲不要你的银。 奴奴呀只要你的心。 哎哟哟你的心。 “哎呦呦,这歌不错。”赵枢理哈哈大笑,“有那股子韵味。” 程千帆请赵枢理落座,也是微笑道,“雨过天青云破处,盏茶好友相互问,赵兄请。”j。 “好词,好句。”赵枢理竖起大拇指,“程老弟高才。” 程千帆微微一笑,面色中却是一抹鄙夷之色一闪而过,大概意思就是,你这个粗鄙之人,自然不知道前句是宋徽宗的名句。 瓷器的历史以柴窑最古老。由于是五代后周世宗柴荣时所烧,所以名为柴窑。相传当时陶器艺人请示瓷器的外观样式,世宗大笔一挥,批示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赵枢理微微皱眉。 此乃半真半假。 两人都是久经考验的地下工作者,即便是此时此刻身处办公室,并无他人,依然是按照两人当下在外人眼中所表现出来的私下里的龃龉关系来演戏。 程千帆作出鄙薄之色,是题中应有之义。 赵枢理不爽也是对的。 只是,这份不爽,除了假装出来的,未尝没有一两分真心,无他,程千帆刚才那鄙薄的表情看在眼中,实在是令人极难不情绪波动。 “怎么回来这般晚?有情况?”程千帆问道。 “新四军方面派来的同志是我们的老熟人。”赵枢理喝了口茶水,说道,“这是意外情况,如此情况下,我就不适合在那里和他碰面了。” 本来,按照事先的约定。 新四军同志会在一个不引人瞩目的巷子口等候。 赵枢理会开着车子经过那里,然后车子停在此人身旁,快速的对上接头暗号,然后新四军的同志迅速上车离开。 此后,两人会在车内完成会面,赵枢理则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路口将新四军的同志放下车。 整个上车,下车的过程非常迅速,除非是早就被敌人盯上,否则的话,这种方式接头实际上是较为安全的。 由赵枢理来同新四军的同志会面,这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内部开会的时候,经过缜密的商讨,赵枢理毛遂自荐,随后经过组织上讨论决定的。 为何是赵枢理? 在特别党小组内部诸人中: 赵枢理和程千帆有过节,两人不和是众人皆知。 爱狗人士赵枢理和同为爱狗人士老黄也是关系不佳。 赵枢理和路大章表面上关系一般,并无密切来往。 赵枢理和张萍是老爷和姨太太关系,这个就且不说了。 即便是赵枢理同志将来出了事,也极难被敌人顺藤摸瓜摸到‘火苗’同志、‘钢琴同志’以及‘飞鱼’同志身上。 即便是‘口琴’同志那里,赵枢理出事了,涩欲熏天的小程总自会落井下石将张姨太公开霸占,这也是能保住的。 特别党小组接到总部的电报,指示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要利用此次机会,同新四军的同志互相熟悉,建立长期的联络。 此后他们将加强同新四军方面的接触,为队伍上提供军事情报、枪支弹药等方面的帮助。 ‘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为队伍上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如此,赵枢理是特别党小组内部最适合露面同新四军接触的那一位,赵枢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主动毛遂自荐。 特别党小组制定的原计划,赵枢理交游广阔,同这位新四军的同志见面,即便是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说是朋友介绍的朋友有事相求就是了。 “新四军来接头的同志是何关。”赵枢理说道。 “阿关?”程千帆一愣,先是面色一喜,然后面色沉下来,“确实是一个意外情况。” 新四军方面出于保密,不可能提前将来接头的同志的身份告知。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这边,也只是将接头的地点,暗号告知新四军方面,其他的并未告知,甚至于接头方式是在汽车内也是保密的。 如此情况下,便造成了这次的意外。 双方都没有想到对方安排的接头同志是‘名人’。 双方的安排都没有错。 新四军方面安排何关来接头,是考虑到何关是金克木的外甥,有这层关系,何关等同志在法租界便多了一层保护,同时在物资运输方面也能提供一定的帮助。 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这边,赵枢理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造成此次意外的主要原因,正是保密原则下的交流不畅,同时也是必须交流不畅通,因为为了安全,根本不可能做到畅通交流。 甚至于,新四军方面根本不清楚上海方面同他们联系是上海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总部令特别党小组以上海红党十四号交通站的名义同新四军方面联系的。 因为一旦‘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这个单位名称泄露,对于程千帆、老黄等同志而言,他们暴露的几率将会几何倍增加: 法租界都有特别党小组了,敌人自然知晓这个名称的意义何在,定然会不死不休的追查。 何关的身形面貌经过有心遮掩,正常情况下,倒是还可遮人耳目。 赵枢理赵探长大名鼎鼎,一旦他同何关接触,何关这个本应该不引人注目的陌生人,很难确保不会被人关注到,然后便有被认出来的风险。 何关被认出来,赵枢理便等于是原地暴露了。 “黄中原同志就是阿关。”程千帆喃喃自语,他点点头,“明白了。” 黄中原,黄姓应该是取自黄小兰。 中原,中原大地! “后来见过面了?”程千帆问道。 “我投书到了他们的住处,交代了相关情况,按照第二套方案约好了见面地点。赵枢理说道。” “做得对,小心无大错。”程千帆赞许点点头。 同新四军同志接触,赵枢理拥有临机应变权,他是可以直接敲开安全屋的门同何关见面的。 但是,考虑到安全屋内不止何关一个人,故而赵枢理选择了安全起见,按照预备方案约了何关择日见面。 “阿关表现怎么样?”程千帆微笑问道。 他相信以赵枢理的谨慎,看到接头人竟然是何关后,会在离开后选择一个安全的所在默默观察。 毕竟何关此前给大家的印象是冲动有余且毛毛躁躁的。 “大有长进。”赵枢理思索说道,“或者可以说是,成熟多了。” 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欣悦的弧度。 阿关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了,一名新四军军官,哈哈哈! “此间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将这批武器弹药、药品安全的运出上海,安全的送到队伍手里。”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的,这也是我和何关见面后的重点商议之事。”赵枢理说道,“我们这边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预案,不过,近来日本人在水路、陆路的盘查愈发严格,想要安全将物资运出去,需要更加完善方案,也要看队伍上的接应准备。” 程千帆微微皱眉。 若是小规模的物资,他可以安排隐藏在玖玖商贸的货品中穿越关卡,但是,这批物资不少,想要瞒天过海何其难也。 “办法总比困难多。”赵枢理说道。 “说得好,办法总比困难多。”程千帆高兴点头,“革命者就是这股子迎难而上的劲!” 他看着赵枢理,说道,“门口的热水瓶,要想个办法,通过热水瓶能够判断你是否外出。” 程千帆的话,看似不明不白,但是赵枢理秒懂,他表情严肃,“是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叮嘱赵枢理要绝对注意安全之后,两人又喝了一会茶水,就调查马思南路伪上海市财政局局长周文瑞遇刺身亡的案子进行了沟通,做到公私兼顾,随后程副总巡长亲自将赵枢理探长送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的巡捕都看到两人面带笑容,似乎言谈甚欢,似是对于广为传播的两位大佬关系糟糕的传闻进行了最有力的回击。 程副总巡长转身回办公室,房门关闭。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 外面,走廊里,赵枢理也是瞬间脸色一板,鼻腔发出轻轻的哼,倒背着手回了自家办公室。 程千帆换下高级警官制服,换上便装,正准备下晚班回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兄,你还在巡捕房,太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坂本良野的声音。 挂掉电话,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 坂本良野先是打电话到程府,得知他还在巡捕房没有下班,这便又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 坂本良野邀请程副总去酒馆小聚,暗示说‘老朋友们聚一聚’。 程千帆便知道坂本良野口中的老朋友指的是川田笃人。 大约四五十分钟后。 酒馆。 艺伎拉开包间的门,程千帆搂着艺伎,他低头在艺伎的脖颈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抬头看。 却是惊讶的看到在坐的除了坂本良野和川田笃人之外,竟然还有两个人。 小野顺二。 还有太田悠一。 “小野君。”程千帆高兴的欢呼一声,上去就和小野顺二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宫崎君。”小野顺二也是非常开心。 互叙此前一别后的思念之情。 约莫一两分钟后,程千帆这才‘恍然’发现太田悠一,同太田悠一握手,面露歉意说道,“太田君,只因同小野君好久不见,一时忘情,怠慢了太田君,实在是抱歉。” “无妨。”太田悠一摇摇头,“宫崎君同小野久别重逢,友情深厚,实在是领人艳羡。” 他确实是没有生气,一方面是此前几次接触,他对宫崎健太郎的印象可谓是一次比一次好,更何况此次聚会他有求于宫崎健太郎。 还有就是,小野顺二是两人共同的朋友,他同宫崎健太郎能够认识,也是因为小野这个共同的朋友。 此外,小野只是大尉军衔,而他太田悠一是少佐衔,宫崎健太郎此前眼中全无他)满眼都是和小野久别重逢的欣喜,这是真正的友情啊,这确实是令太田悠一有些羡慕,同时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印象更佳。 几人落座,搂着艺伎,喝酒谈天,好不快活。 就在此时,放在紫红色雕花矮柜上的收音机里的歌曲停了,突然传来了严肃中带着雀跃的新闻播报声音。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各位大大刷新一下(弱弱求月票) 大家刷新一下。 开头那一段重复,是我上传时候电脑出问题了,我一慌张没有注意到。在此向大家道歉。已经修改过来了。 弱弱的问一下,各位大大还有月票吗? 白天出去买药,附近七八个药店都没有对乙酰氨基酚,简直是太疯狂了。 还有一种卖的很火的药,明明药店有,却直接说没有,我都看到了整箱药在那里,店员说那是别人定好的货,推荐我买了同样药效的其他药…… 戴春风不是没想过程千帆投靠日本人的可能性,不过,他自己先否决了这种可能。 首先,他对于这个小老乡、亲信学弟颇有信心,程千帆不是屈膝叛国的性格, 一旦暴露, 程千帆更可能的是以身殉国。 此外,若是程千帆果真投敌, 此时定然不是和茅岢莘一起出现在医院,而是反手捕杀上海特情组所部。 齐伍看了处座一眼,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 “上海站方面报告说,陆飞判断程千帆投靠了日本人,故而在对茅岢莘动手的时候,也对程千帆动手了。。”齐伍说道。 …… “什么?”戴春风的屁股下面就像是装了弹簧,一下子弹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表情震惊且愤怒。 “处座且宽心。”齐伍赶紧说道,“根据上海站的汇报,千帆只是肩膀中枪,应该没有大碍。” 闻听此言,戴春风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然后是勃然大怒。 “上海站要做什么!郑利君要做什么!他们要做什么!”戴春风咆哮着。 手下最器重的战术级别的高级特工, 最忠诚的亲信手下, 没有毁在日本人手里, 却险些被友邻单位误杀,这令戴春风无比后怕, 更是震怒异常。 “千帆一直以亲日形象示人,此时更是和茅岢莘在一起,上海站方面又不知道他的身份,故而……”齐伍斟酌说道。 “哼!”戴春风怒哼一声,“你不用给他们说好话,即便上海站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一个巡捕房副总巡长, 未经请示,擅自动手!这会引起多么严重的后果?他們没脑子吗?” 齐伍不说话了。 正如戴春风所言, 即便是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便以程千帆目前在巡捕房的身份,以程千帆在法租界的地位和影响力,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动手,上海站方面也应该请示总部为先。 整个法租界的巡捕房, 六個总巡长,六个副总巡长。 且中央巡捕房是法租界六个巡捕房中地位最高的,严格来说,程千帆这个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是法租界巡捕房体系内排名第七名的高级官员。 对这样的租界高级官员动手,这会被法租界方面视为极为严重的挑衅行为。 若是法租界方面震怒,限制国府在法租界的行动,这对于目前只能躲在租界策动行事的特务处来说,是极大的不利局面。 先不说程千帆的特殊隐蔽身份,只是这件事本身,甚至足以引起一直想要从友邦那里获得支持的老头子的震怒。 未经请示,擅自对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动手,这本身便是大错。 …… “嚣张跋扈,擅自为之!可恶!”戴春风怒气不止,骂道,“可恶!可恶至极!嚣张!目无军法!” “处座,上海站方面毕竟是除掉了茅岢莘这个隐患,此为大功。”齐伍想了想说道,“且以目前来看,千帆与茅岢莘一起受到我方的刺杀,这件事对于千帆而言是有利无害的。” “行了,你别为郑利君说好话了,你就是心善!” 戴春风冷哼一声,沉默片刻,才长长叹了口气,“齐伍,我是后怕啊,若是‘青鸟’就这样冤枉死在自己人手里……” 说着,他摇摇头。 齐伍点点头,他看清楚电文,也是吓了一跳。 “处座,那如何回电上海方面?”他问。 “上海站除掉茅岢莘,大功一件,然未经请示,擅自对重要人物动手,此妄举极可能引起法租界方面对我方的敌视,铸下大错。”戴春风咬牙切齿说道,“功过相抵!” “还有,发电训斥郑利君,问问他,如此大事,擅自妄为,是不是我戴春风以后要听他指派?”戴春风冷冷说道。 “是!”齐伍点点头。 想必收到此训斥电文,会吓个半死。 他心中明白,按理来说,上海站擅自对法租界重要人物动手,确实是不对,但是,在立下大功的前提下,处座本不该如此严厉口吻。 处座还是为程千帆险些被上海站害死而愤怒,只是程千帆的身份是特务处最高机密,处座有苦难言,只能以咬死郑利君擅自行动而发怒。 不过,擅自行动是大忌,处座为此大发雷霆,上海站方面也只能挨着。 …… 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 金克木和皮特一行人看着陷入昏迷中的程千帆。 “程副总巡长怎么样了?”金克木问道。 “报告金总,已经动了手术,弹头已经取出来了。”一个医生说道,“打了麻药,等麻药劲过去了就会醒来。” “可有后遗隐患?”金克木问道。 “是贯穿伤,程副总巡长好好将养一段时间,当可痊愈。”医生说道。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金克木皱眉,呵斥说道。 一名巡捕从外面跑进来,“金总,是程太太来了。” 金克木一回头,便看到白若兰梨花带雨,手里牵着小宝急匆匆跑回来。 白若兰冲进来,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昏迷的程千帆,立刻哭出声来,然后看向金克木,抹了一把泪水,“金叔叔,千帆他……” 说着,又是呜呜咽咽的哭泣。 “哥,哇哇哇!哥!” 小宝也是嚎啕大哭,就要扑向病床,被跟着进来的李浩死死地抱住了。 “已经动了手术,没有什么大碍了。”金克木上来拍了拍白若兰的肩膀,“没事了,莫哭。” “是什么人如此歹毒,要害千帆?”白若兰抹着泪水,问道。 “此事正在调查。”金克木正色说道,“你放心,这件事金叔叔定然会查一个水落石出,为千帆讨一个公道。” “若兰代千帆谢谢金叔叔。”白若兰擦拭了泪水,向金克木鞠躬致谢。 “哎呀,使不得。”金克木连忙说道,“千帆是阿关的好友,我向来视其为子侄,歹人对千帆下手,便是对我巡捕房挑衅,是对我金克木的挑衅。” 白若兰用手绢擦拭泪水,点点头,搂着小宝转身来到病床边,看着昏迷的程千帆,泪水再度涌出来。 金克木又宽慰了白若兰两句,吩咐李浩再次好好保护,又吩咐医院给程副总巡长提供最好的医疗和护理服务,便带着人离开了。 皮特没有离开,又安慰了白若兰两句,表示这件事他会安排政治处查缉班盯着查办。 白若兰再度致谢,吩咐李浩送皮特离开。 …… 病房的门关上。 白若兰坐在病床边,看着昏迷的丈夫,此时,她的内心是那么的惊慌和后怕。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险些失去了程千帆。 “若兰姐,哥哥,哥哥,没事吧。”小宝眼泪汪汪问道。 “没事,哥哥没事。”白若兰搂着小宝,“哥哥只是睡着了,醒了就没事了。” “哇哇哇。”小宝嚎啕大哭,“哥哥一定要醒过来,小宝没有哥哥,就没有亲人了,哇哇哇。” “哥哥没事的,你有哥哥,还有若兰姐。”白若兰用手绢擦拭小宝的泪水。 “你还有浩子哥哥呢,小宝。”李浩强忍悲痛和愤怒,挤出笑容,说道。 小宝不说话,抽抽噎噎的。 白若兰向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李浩立刻会意,打开门看了看外面,关上门,摇摇头,示意外面没有人。 “小宝,还记得路上怎么和你说的吗?”白若兰收起手绢,帮小宝整理有些乱了的辫子。 “知道,今天白天我们出去逛街,要去看大房子,是浩子哥哥说哥哥生病了,我们就赶紧来看哥哥。”小宝说道。 “小宝真乖。”白若兰挤出笑容,摸了摸小宝的小脑袋。 “小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若兰姐。”小宝抹了一把泪水,看着白若兰说道。 “好孩子。”白若兰将小宝搂进怀里,泪水再度涌出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7章 朋友论 “大日本帝国蝗军哈拉哈河大捷!” “面对哈拉哈河蒙古军队的再三挑衅,关东军第二十三师团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中将果断下令第六十四联队出击,在联队长山县武光大佐的指挥下,帝国蝗军毙敌两千,含伪蒙军师长一名,令毙、伤、俘七百余名不明身份之全副武装分子。” “板载!” ‘宫崎健太郎’、太田悠一、小野顺二三人兴奋的站起来,高举双臂欢呼‘板载。 川田笃人也是高兴的亲了身边的艺伎一口,哈哈大笑。 坂本良野瞪大了眼睛,“诸君,哈拉哈河在哪里?” “帝国满洲。” “被蒙古人卑鄙霸占的帝国领土。” 程千帆和太田悠一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然后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上前互相拥抱,碰杯,共饮,高呼‘板载’。 收音机里播音员用激昂的音调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帝国蝗军在哈拉哈河所取得的大捷。 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后,占领了东北三省,第二年他们就建立了伪满洲国。 这直接导致外蒙和伪满洲国成为了邻居。 伪满洲国便和外蒙摩擦不断。 外蒙背后有苏俄,伪满洲国背后是日本。 他们双方爆发边境矛盾,实际上他们背后的苏军和日军之间的事情。 矛盾的主要原因,就是日军不断试探苏军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力量,他们想知道,苏俄究竟对远东有多少兴趣。如果他们的驻军不多的话,那么日本不仅可以吃掉东三省,还能吃掉外蒙。 毕竟沙皇俄国当年可是被日军打怕了的! 当然,日本人的野心逐渐膨胀,甚至有了和德国夹击苏俄,瓜分世界的臆想。 去年七月,‘蝗军’在策划武汉战役,大本营由于担心苏联趁机进攻‘满洲’。 故而,蝗军在张鼓峰测试苏联的反应。 不成想,驻朝鲜的第19师团在张鼓峰吃了个大亏,付出一千四百余人的代价,而苏军仅仅死伤八百余人。 最终,日苏两国通过外交交涉,签订了停战协议。 但是这样的屈辱结果,被日本军方视为耻辱之事。 特别是在关东军参谋部的仕政新中佐眼中,简直是奇耻大辱。 既然朝鲜军无能,那么就让苏联人见识见识关东军的厉害! 于是迁政信以关东军司令员植田谦吉大将的名义,起草了《满苏国境处理纲要》。 在纲要中,迁政信如是下令: 对于国境线不明的地区,防卫司令官要自主认定国境线并将其明示一线部队。 众所周知,两国国境线不明的地区,往往正是容易发生冲突的地区,在这种地区把权力下放给师团长,等同于鼓励军队发动战争。 而此时活动在苏蒙边境的,正是第二十三师团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中将。 小松原毕业于日本陆军大学,被公认为日本军界的精英分子。 小松原曾经拍任过驻苏大使馆武官,其目的就是熟悉苏俄,掌握苏军在苏蒙边境的虚实。 从苏俄回国后,小松原道太郎一直在参谋本部从事谍报工作,这是第一次外放到野战部队。 小松原道太郎一直想建个奇功,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此,他同迁政信的野心不谋而合。 小松原道太郎派出了第64联队再加五个中队组成的部队,在联队长山县武光大佐的带领下,兵发哈拉哈河。 “大日本蝗军的勇士高呼为天皇效死的口号,以摧枯拉巧的无敌之势,击溃伪蒙军,击毙了伪蒙军师长。” 第六十三联队斋藤中队更是从侧翼发动进攻,包围了不明身份之武装。 “经四小时激战,当面之敌几乎全军覆没……蝗军仅百余人玉碎,令人遗憾的是,罪恶的流弹击中了山县武光大佐……” 闻听此,程千帆、太田悠一等人都是低头,默哀,为这位玉碎的帝国大佐致哀。 (以一个联队的兵力,仅以百余人玉碎的代价,消灭伪蒙军两千,苏军七百,山县武光大佐创造了一个军事奇迹。“太田悠一表情哀伤,说道。” 尽管帝国的广播中以‘不明身份之武装分子’来称呼那一伙部队,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那是驻扎在外蒙古的苏俄军队。 “是啊,山县武光大佐有名将之资,可惜了。”说着,程千帆摇摇头,感慨不已“名将之花凋谢在哈拉哈河畔。” “打得好啊。”程千帆面色潮红,眼眸中是兴奋的光芒,“此一战,不仅仅报了去年的一箭之仇,更是窥探了苏俄人的虚实,这只红色的北极熊现在极为虚弱,面对蝗军勇士,简直是不堪一击。” “朝鲜驻屯军害人不浅。”太田悠一冷哼一声,“险些坏了帝国国运大事。” 日本军部形成了“北进派”和“南进派”实际上已经影响到了军队的方方面面。 “北进派”以陆军为主,主张向远东发展,同苏俄交战。 太田悠一自然是‘北进派’的拥趸,去年朝鲜驻屯军张鼓峰败于苏俄之手,令军部对于苏俄的军事能力颇为忌惮,甚至有部分高层一度开始思索北进方略是否可行,现在,关东军在迁政信的带领下摧枯拉朽一般围歼了苏俄军队,这令包括太田悠一在内的陆军军官找回了自信。 “为迁政信阁下干杯!”程千帆一只手搂着艺伎,另外一只手高举酒杯,兴奋的高呼。 “为迁政信阁下干杯。”众人纷纷怪叫着举杯。 尽管此空前大捷是第二十三师团之第六十四联队铸就,无论是英勇玉碎的第六十四联队山县武光大佐,还是第二十三师团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自然都是功勋卓着。 但是,在‘宫崎健太郎’以及太田悠一等人,包括川田笃人等人的心中,此大捷之首功当属于幕后操纵、运筹帷幄的迁政信! 在日军当中有一个十分特殊的群体,他们的军衔普遍不高,但却有着极高的特权不仅经常‘伪造’长官命令,甚至越级指挥部队。 在作战会议上,只是中佐、大佐的他们,却敢直接指着将军的鼻子破口大骂,而被他们辱骂的将军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这便是日军的参谋。 参谋制度,是日军极为特殊的一种制度,日军的参谋不属于自己的主官管理,而是属于上一级的参谋管理,所以一个小小小的参谋虽然军衔普遍不高,但却有着极大地权力。 在日军所有的参谋中最为着名的就是号称“昭和三大参谋”的石原莞尔、迁政信和漱岛龙三。 帝国明治三十五年的十月,让政信出生在石儿县的一个碳农家里。 彼时的日本是个社会等级十分森严的国家,碳农几乎是整个国家最底层的存在。 由于家庭贫苦,小学后为了能够继续求学,迁政信考取了陆军幼年学校,一方面是因为迁政信想要从军,另一方面是因为,只有军校是完全不收取学费的。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来到陆军学校后,让政信却是绽放出那么耀眼的光芒。 从陆军幼年学校一直到陆军士官学校,迁政信都是以首席的成绩毕业,而在陆军大学毕业时更是当时的第三名,得到了添皇御赐军刀。 此乃陆军大学毕业生所梦寐以求的最高殊荣: 每年的毕业生中只有前六名可以得到,在所有军校出身的军官里,迁政信这样的人被称为“军刀组”,属于精英中的精英。 迁政信从来不是一个天赋多么令人赞叹之人,他不是石原莞尔那样的军事天才,能够有如此出色的成绩,完全是靠着他超人的毅力。 每当别人休息或者玩乐的时候,迁政信都在全力地学习,为此经常的通宵达日,每天仅趴在桌上睡两三个小时。 可以这么说,对于平民出身的日军基层军官来说,让政信就是最好的励志榜样! 哪怕是对于‘宫崎健太郎’这样的贪财怕死的家伙来说,此时此刻,他的眼眸中都仿若在发光,说明他对于迁政信是多么的崇拜。 看着宫崎健太郎提议为迁政信举杯,看着宫崎健太郎眼眸中那激动崇拜的光芒,太田悠一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印象更佳。 他是让政信的疯狂崇拜、追随者。 看到宫崎健太郎也是如此崇拜和敬重迁政信,他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引以为知己的感觉。 川田笃人搂着艺伎上下其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宫崎健太郎是否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崇拜迁政信,但是,他是乐于见到太田悠一和宫崎健太郎的关系更进一步的。 在宪兵司令部工作大半年了,川田笃人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贵族子弟身份给自己带来的利弊。 利,贵族院议员川田勇侗的小儿子的身份能够为他赢得众人的敬意。 但是,这份敬意,更多时候会是‘敬而远之’。 川田笃人意识到自己和同僚之间仿佛有着某种隔膜,苦闷的贵公子找到好友宫崎健太郎诉苦。 宫崎健太郎给他的建议是,交朋友。 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但是,川田笃人却很难做好。 骄傲的贵族少爷放下架子,这有些难。 此种情况下,川田笃人看着皱着眉头的宫崎健太郎,却是眼中一亮: 交朋友的任务便落在了宫崎健太郎的身上。 宫崎健太郎代表川田笃人结交朋友,通过此间接的关系拉近中层军官对川田笃人的认可。 川田笃人记得自己曾经对宫崎健太郎提起过太田悠一是让政信的崇拜、追随者。 宫崎君是有心人啊。 很显然,宫崎君将这件事记在心中,并且知道如何合理利用这些情报。 川田笃人知道宫崎健太郎最感兴趣的是金钱和女人,现在却是主动交好太田悠一自然是为了帮助他在军中拉拢关系、立足。 宫崎君是真正的朋友啊。 因为适逢帝国在哈拉哈河取的令人振奋之大捷,几人都是颇为兴奋,可谓是尽兴而归。 程千帆带着醉意看着川田笃人和坂本良野上车,叮嘱开车的小野顺二路上注意安全。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酒嗝。 “宫崎君,我知道一个好去处,喝喝茶,解解酒。”太田悠一发出邀请。 “太田君相邀,自当奉陪。”程千帆爽朗一笑。 他此前准备亲自送川田笃人和坂本良野回去,却是小野顺二主动提出来护送,程千帆便猜到太田悠一有事情找他。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李浩驾车跟着,他直接上了太田悠一的车子。 并不太远。 很快就到了。 程千帆打量了一眼太田悠一的住处,忍不住感叹说道,“太田君,此处看似简陋实则内有乾坤啊。” 这是一个二楼小楼房,从外观来看,楼房外墙斑驳,甚至还可见墙壁上的弹痕,这是战争留下的印记。 但是,房舍内部却是焕然一新,显然是重新装修过,且眼见之处器物家具颇为豪奢。 “这房子原主人据说是一个有钱的中国商人家庭。”太田悠一微笑说道,“帝国进入上海,这家人在战争中遭遇了不幸。” “原来如此。”程千帆微微点头,他注意到太田悠一使用的是‘不幸’这个词语。 他暗暗将此细节记在心中。 太田悠一拍了拍手,自有佣人来奉上茶盏。 “朝鲜人?”程千帆看了一眼熟练摆弄茶具的女子,饶有兴趣的问道。 “宫崎君好眼力。”太田悠一夸赞说道。 程千帆得意一笑,心中却是在琢磨,太田悠一今日姿态过低,看来是有事相求? 女佣离开后。 两人饮茶、闲谈。 程千帆饮完一杯热茶,感觉浑身上下毛孔都熨帖舒服,忍不住舒服的叹口气。 太田悠一又拿起茶壶给他满上。 “太田君,你我是好友,朋友之间自无不可言之事。”“程千帆看着太田悠一,k有事不妨直言?” 太田悠一闻言,抚掌笑说,“宫崎君说的对,是我太过见外了,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请问宫崎君。” “旦问无妨。”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太田悠一表情变得严肃,“你同新四军那边可有联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28 太田的请求 程千帆面上的笑容收敛,脸色阴沉下来,他深深地看了太田悠一一眼,“太田君,你我是朋友,我就不亲自打电话给宪兵司令部了,还请太田君出门左转,不要自误。” 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部距离此地约六七华里,出门左转前行数里,再右转,复行两华里便是。 说着,程千帆直接起身,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太田悠一,“太田君,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会打电话到宪兵司令部确认。” 太田悠一惊愕的看着宫崎健太郎,然后明白对方是误会什么了,赶紧作出解释。 “宫崎君误会了。”太田悠一说道,“宫崎君对于帝国的忠心不容怀疑,我的意思是,玖玖商贸往来南北东西,甚或有机会深入新四军防区,或许……” “绝不可能。”程千帆斩钉截铁,“我一直严厉约束,虽然不敢保证玖玖商贸所有人都对帝国发自内心的忠诚和拥护,但是,他们绝对不敢作出私通仇日分子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也许有些人在宫崎君不知情的情况下。”太田悠一说道。 “绝无可能。”程千帆表情认真,他看着太田悠一,眼眸中可见愤怒之色,“太田君,对于你的毫无根据的猜测,我无法接受。” “宫崎君,我是说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太田悠一再次强调。 “不可能。”程千帆断然说道。 反正,无论太田悠一如何说,程千帆就是绝不承认玖玖商贸同新四军方面有任何蛛丝联系。 太田悠一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看着宫崎健太郎。 他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解释,如何做出保证,宫崎健太郎都绝不会承认玖玖商贸同新四军方面有任何的接触的。 玖玖商贸同新四军方面真的全无任何勾连? 太田悠一自然是不相信的。 玖玖商贸的走私生意做得极大,遍布江浙沪周边,乃至是江西、安徽、山东一些地方,玖玖商贸的触角都有触及。 走私生意中,哪一种最赚钱? 自然是做别人不敢做,别人做不了的生意。 帝国对新四军的势力范围呈包围和压迫态势,新四军方面想要获得哪怕是最常见的民用物资都极为困难,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能够将物资输入进新四军防区的商人都能获得不菲的利益。 而玖玖商贸就属于那种手中有货、又有能力将物资输入新四军防区的商户之一。 在宫崎健太郎约束之下,玖玖商贸可能不敢向新四军防区售卖枪支弹药、药品、电子管材、汽油等一级违禁品,但是,寻常的管制物资譬如说粮食、布匹、盐巴,同样获利颇丰,面对这么一块肥肉,玖玖商贸——亦或是贪财的宫崎健太郎不可能不咬上一口,最起码会默许手下行事。 只是,很显然,宫崎健太郎是一个非常狡猾且谨慎的家伙,哪怕是私下里的交流,哪怕是这种朋友之间‘坦诚’的沟通,宫崎也都是如此小心,不会留下任何言语上的把柄的。 “哈哈哈。”太田悠一哈哈大笑,“宫崎君御下严厉,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现下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噢?”宫崎健太郎淡淡一笑,面上的亲切之意却是淡了不少,“太田君且说,若是能帮的,自当竭尽所能。” 太田悠一闻言,微微皱眉,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惹恼了宫崎健太郎了。 他的心中也是略后悔。 …… “不行,绝对不行。”程千帆态度坚决,果断摇头拒绝。 太田悠一与他说了日军的一个计划。 日军怀疑新四军一部已经跳出茅山区域,且极可能暗中抵达无锡梅村一带活动。 只是,无论是特高课所掌握的情报,还是日军其他情报机关都没有收到来自于梅村方面的情报示警。 这反而更加重了日军对于梅村处出问题的怀疑,并且,太田悠一怀疑新四军已经打掉了蝗军在梅村之诸如维持会之类的基层组织。 故而,太田悠一便想到了一个计策: 他打算利用商路四通八达的玖玖商贸来打探无锡,特别是梅村的情况,查勘是否果然有新四军驻扎此地。 程千帆几乎是毫不犹豫,他断然拒绝了太田悠一。 “宫崎君,作为帝国特工,为蝗军服务,为蝗军的情报活动提供支持,这是你的义务。”太田悠一看到宫崎健太郎拒绝,也是有些急了,面色一沉,说道。 “我宫崎健太郎同反抗分子不共戴天。”程千帆义正辞严的说道,“玖玖商贸绝对不可以和新四军方面有任何接触。” “这是军事情报查勘需要。”太田悠一说道,“帝国允许。” “这会开一个不好的先例。”程千帆表情挣扎,“身为帝国特工,我自己的立场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我担心手下会受到不好的影响。” 他看着太田悠一,一脸严肃。 太田悠一心中暗骂,若非维持会极可能被新四军打掉了,他也不需要想到依靠宫崎健太郎的玖玖商贸来打探情报。 对于日本人来说,维持会不仅仅是他们维持奴役统治沦陷区老百姓的基层工具,更是他们监视、控制沦陷区基层地方的眼睛。 其中,包括特高课、宪兵司令部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特工机关在内,想要了解和掌控地方上的情况,多是需要维持会的配合和帮助。 两年前,日军占领上海后,向江浙腹地迅速推进。 日军的入侵给江浙沪地区带来极大的混乱、巨大的灾难。 最直接的表现为占领前的狂轰乱炸、鼓噪动荡,以及占领后的乱杀无辜、抢劫民财,残害妇女。 此外,因为国党政权机关以及政府官员在日军到来之前业已撤离城镇,部分国党军警系统亦化整为零,退避乡村。 如此,政治上的暂时真空导致大小城镇处于无政府状态,再加上早就潜伏在各地的日本特工,以及早就被他们所拉拢的大大小小的汉奸的带领、鼓动,地方上的宵小流氓则乘机四出劫掠,制造巨大混乱。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月票,大家还有月票吗? 脑子昏昏的,检查了后面码出来的章节,不太满意,删掉了,现在还在码字,半夜还有一章,大家可以早上起来看。 (本章完) 第429章 中了宫崎的奸计(求月票) 可以说,每一座城市沦陷的时候,都是经历了巨大的苦难的。 譬如,有记者曾记录了六合沦陷的惨状: 城内阒然无人,政府官吏早已出走,一般民众亦避居乡间,所遗者仅少数老弱残余。 无赖、泼皮似早有组织、预谋,乘机掳掠,甚且纵火焚烧,商市精华被焚大半,全城居民无一幸免,地方混乱已达极点。 同六合类似,常州也是惨不忍睹。 甚至是更加悲惨。 该市在未沦陷之前,业已遭受日机四次的大轰炸,城内大火四起,百姓横尸家中,火势蔓延,连烧四昼夜。 与此同时,有流氓地痞突然冲上街头,制造混乱,四下开枪,任意抢劫城内一片混乱,四处火起,人们奔逃,此为惶惶乱世。 沦陷后的苏州、无锡,同样是一片惨状,店铺、民宅遭到空前的大洗劫,翻箱倒箧狼藉,钱财衣物搜括一空。 “城内外到处是杀人掳掠’,同样的,也发生了地痞流氓烧杀抢掠的情况。 去年军统内部有一份调查报告,程千帆作为上海特情组的组长,也有资格、有份知晓。 经过调查,诸多城市沦陷前后发生的烧杀混乱,确实是有一部分地痞、无赖趁机作乱,但是,除此之外,日本人也在其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引导、指挥作用。 为了最大化的给中国百姓制造恐慌,以及扰乱中国军队的战斗意志,日本特工会在城破前后安排早就联系好的地痞流氓发起行动,这些人挥舞着欢迎蝗军的旗帜发动暴乱,并且迅速带动更多的无赖混混参与进来。 事实上,日本方面在推进军事行动的同时,每每都会通过特工策动、招揽汉奸行动,趁机制造混乱,如此,居民疯狂逃离,大火蔓延,囚犯越狱,土匪逞凶,地痞无赖趁乱打劫,整座城市失去了秩序,军队也没有了战意。 然后,日军占领城市后,会趁势杀一批流氓混混,以兹证明他们‘带来了和平和诚意’,然后大小汉奸一起鼓吹日本人的友好,此种拙劣手段,竟往往能够收到一定的效果。 最后,日军会即刻多方物色该地有影响的人物出面组建维持会,通过该组织恢复地方秩序并提供军需品及日常用品。 譬如,日军驻扎六合时,“访谘父老,物色公正士绅,出维秩序”,对不愿与其“合作”的谢鹤龄(国党退休官员)甚至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方式“劝说”。 于是由谢、郑、王三人为首的、包括几名办事人员在内的六合维持会宣告成立。 如此,各地维持会纷纷成立,而与此同时,日军再将剩下那部分烧杀抢掠的地痞无赖收编,一部分归属于维持会来充当武装力量,一部分则收编为伪军,负责维持地方治安,镇压抗日力量。 程千帆此时此刻脑中所想的则是无锡的情况。 确切的说是无锡方面维持会的情况。 当初,日军占领无锡后,因为地方乡绅不愿意出面,日军采取威逼利诱的手段建立维持会。 便以梅西而言,日军直接用绑票的方式,把有名绅士召集在一起组织维持会,不愿意加入维持会的就威胁杀掉,如此才‘成功’建立了维持会。 想到这里,程千帆心中也倾向于太田悠一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新四军可能当下确实是正在梅村活动。 梅村的维持会是被日本人胁迫成立的,这些人并不是心甘情愿当汉奸的。 当维持会铁了心要为日本人做事的时候,这些地方上的乡绅名流是能够给抗日武装制造出巨大的麻烦的。 反之,维持会若是同日本人虚与委蛇,实则暗中支持抗日,正好能够为抗日武装提供极大的帮助。 有着梅村维持会暗中帮忙遮掩,梅村确实是新四军东进抗日的一个非常好的落脚点。 …… “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太田悠一皱眉,问道。 “反抗分子的势力范围,尤其是中国军队控制区,一直以来都会受到帝国在各方面的围困,这导致这些地方对于物资的需求极大,而且为了获取物资,他们的开价都会远超其他客户。”程千帆侃侃而谈。 “如此,若是因此比寻常多赚了太多,我担心我的手下会食髓知味。”程千帆摇摇头,“这些家伙虽然对我忠心,但是,他们对钱财更忠心。” 太田悠一看着宫崎健太郎,心中暗骂。 这个家伙刚才还信誓旦旦说他的玖玖商贸断不可能和新四军有任何生意往来,但是,从这番言论来看,显然并非如此。 即便是没有和新四军控制区有生意往来,但是,和国党军队控制区必然是有生意来往的。 “红党的新四军是乞丐军队,宫崎君且放心,他们不会有钱买你的货物的。”太田悠一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宫崎健太郎露出凝重且担心的表情,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仿若在说: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啊’。 “太田君,假若我同意你的提议。”程千帆看着太田悠一,皱着眉头,忧心忡忡问道,“按照太田君的猜测,假设梅村果真有新四军,我的人运送货物到了那里,新四军若是要抢夺货物……” 太田悠一摇摇头,他本想说‘新四军不是蝗军,不会抢夺商人的货物。’ 不过,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最终,太田悠一说道,“根据我的了解,新四军非常善于伪装,他们宣传公平买卖,不会公开抢夺商人的货物。” “如果他们私下里抢夺……”程千帆摇摇头,说道,“一次危险的生意旅途,实在是令人太过担心……” “宫崎君,你是一名帝国特工,请伱记住这一点,你不是一名斤斤计较、眼睛中只有钱财的商人。”太田悠一沉声说道,他生气了。 “太田君,我的身份,我的使命,我时刻不敢忘记。”程千帆也是露出严肃,随之,他苦笑一声,“太田君,我个人的损失不足挂齿,只是……” 巴格鸭落! 太田悠一心中暗骂,他知道宫崎健太郎这话中的潜在意思。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是拿他背后的那些利益相关高层来向他施压。 宫崎健太郎背后有哪些人? 太田悠一并不甚清楚,不过,仅仅以目前所能猜测来说,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今村兵太郎,此二人必然参与其中。 此外,可以预料的是,还有法租界当局特别是巡捕房的高层。 太田悠一不怕得罪宫崎健太郎,他完全可以强行要求宫崎健太郎配合他,但是,这个家伙背后的靠山太多,太田悠一虽然不至于太害怕,但是,能不得罪还是最好不要得罪。 “宫崎君,这个计划是受到师团长阁下首肯的,必须执行。”太田悠一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看到对方表情变得阴冷,他只能缓和了口气,补充说道,“当然,关于宫崎君可能遭受的损失,我们可以商讨一个双方能接受的办法。” 闻听此言,一直表情晦暗不定,隐隐有要发怒征兆的程千帆立刻变脸,眼眸中散发出惊喜光芒,一抹喜色在嘴角绽放,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太田君此言当真?” 太田悠一顿觉不妙,甚至有了一丝收回刚才那句话的悔意,他觉得自己中了宫崎这个狡猾的特工(商人)的‘奸计’。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几张月票,拜谢诸位大大。 (本章完) 第430章 拿这个考验帝国军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田悠一大声说道,他看着宫崎健太郎,目光中带着坚决的态度。 宫崎健太郎竟然提议蝗军可以以市场价购买其手中的货物,以此避免或者弥补其此行的商业损失。 这个混蛋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他怎么敢将这种‘旱涝保收’的主意打到帝国军队身上的? 太田悠一觉得宫崎健太郎这个满脑子都只有金钱的家伙,一定是想钱想疯了。 “太田君,我只是提出一个我认为可行的建议。”程千帆微微皱眉,“我们可以进行友好的磋商,总归能够找到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 “不可能。”太田悠一摇头,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似乎是在思索用何种言语来令这个利令智昏的家伙清醒,“宫崎君,我再重申一遍,这是帝国蝗军请一名帝国特工参与军事情报行动,任何帝国子民都必须无条件配合,更何况你是帝国特工。” “太田君,作为帝国特工,我无时无刻不谨记自己的职责。”程千帆表情严肃,毫不畏惧的同太田悠一对视,“我个人无条件服从帝国蝗军的安排,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坚持不是因为我个人利益。” 巴格鸭落! 太田悠一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宫崎这个家伙又在狐假虎威,拿他的那些靠山说事。 不,更确切的说,这是有威胁的意味了。 看着面色阴沉的太田悠一,程千帆却是微笑着,说道,“太田君,我相信你能够理解我的苦衷的。” 说着,他身体前倾,“关于如何配合蝗军的行动,还请太田君示下。” 看着宫崎健太郎脸上的笑容,特别是那眼眸中流露出来的诚恳之意,太田悠一一时之间有些疑惑。 刚刚这个贪财的家伙还是一副只认钱的做派,现在却彷若是突然变了脸,换了一个人。 “太田君。”程千帆说道,态度诚恳,“你这边作出安排,我才好安排手下更好的配合。” 太田悠一略犹豫,他无暇思考宫崎健太郎的这种态度变化,只能暂时将疑惑收起,向宫崎健太郎认真讲解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令太田悠一惊讶的是,他所提出来的一些要求,除了细节上有待商榷之外,宫崎健太郎大体上多是支持的。 即便是有宫崎健太郎并不认可的安排,经过太田悠一的解释后,宫崎健太郎也都能被说服。 “太田君,我原则上支持这份计划。”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回去之后,我就安排手下做准备。” 他看着太田悠一,“如果计划临时有变,还望太田君及时告知,我这边也好安排手下及时作出应对。” “宫崎君且放心。”太田悠一此时心情愉悦,他也没想到刚才还一度态度执拗、坚决的宫崎健太郎竟然如此配合,如此好说话。 “配合蝗军行动,是宫崎的义务和荣幸。”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他直接起身,“天色已晚,我不好再打扰。” 说着,程千帆微微鞠躬,“太田君,我这边回去便做好配合准备,你这边也请将之前的提议再仔细斟酌考虑。” 之前的提议? 看着宫崎健太郎诚恳的态度和表情,太田悠一先是错愕,然后明白宫崎健太郎所指何事。 他的好心情顿时没有了。 宫崎这个混蛋! 刚才他还以为宫崎健太郎认清楚现实,不再那般贪婪了呢,没想到竟然还在痴心妄想。 “太田君若能玉成此事。”程千帆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同时竖起一根手指,“必有重谢。” 说完,宫崎健太郎没有丝毫的犹豫,没等太田悠一作出回应,他转身便走。 看着宫崎健太郎告辞离去的背影,太田悠一面色复杂,表情连连变化。 他自然明白宫崎健太郎那句话,还有那个手势的意思。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这是在暗示,倘若他能够促成此事,宫崎允诺将给予他一成。 巴格鸭落! 太田悠一看着那宫崎健太郎用过的茶具,骂道。 宫崎这个混蛋,竟然以这种方式来腐蚀,来考验自己这名对添皇陛下忠心耿耿的帝国军官! 简直是太过分了! 太田悠一冷哼一声,他就那般坐下,下意识的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 茶水已经凉了,太田悠一似乎犹自不觉,且细细品味。 …… “帆哥,是回家还是去哪里?”豪仔启动车子,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回巡捕房。”程千帆有些疲倦的按了按太阳穴,“马思南路的那件桉子,上上下下都在关注,先不说结果如何,勤于任事的态度要有的。” 说着,程千帆抬头看向车前,透过车挡风玻璃,可见车灯如同两道光柱一般刺破黑夜。 “桃子那边怎么样?”他问。 “没有异常。”李浩回答说道,“行动很成功,弟兄们都安全撤离了。” 他一直在盯着,并未收到桃子传出有异常情况的信号。 程千帆闻言,他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振奋且满意的表情,“周文瑞乃是在重庆总部都挂了号的大汉奸,此番行动果断铲除此獠,我要向总部为你们请功。” 从公文包中摸出勃朗宁配枪,程千帆拿在手中把玩,声音也是雀跃的,“在上海滩锄奸,还得是看我们特情组。” 李浩的脸上露出笑容,用力点点头。 他明白帆哥这话的意思,对于无论是人手规模还是级别都更高的上海站,上海特情组这边,自‘肖勉’以下,都是不大看得起的。 无他,上海特情组立下的功劳,是远压上海站一头的。 程千帆不再说话,他就那般下意识的把玩配枪,脑子里却是在思考此前的酒馆相聚,以及刚才同太田悠一的这次会谈。 短短几个小时,并无危险,且看似平澹,他的脑海中却是充斥着许许多多的情报。 这些情报多且驳杂,他得好好的捋一捋。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到帆哥在想事情,李浩也便专心开车,没有去打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31章 哈拉哈真相(求月票) 哈拉哈河大捷。 想到自己在酒馆收音机听到的这个广播,程千帆的心情颇为压抑。 不仅仅是因为苏俄是红色主义,更因为这个广播新闻中所体现出来的日军之战斗力。 日军一個联队的兵力,打死外蒙军两千余人,毙、伤、俘苏军七八百人,而日军甚至仅仅只有百余人死亡。 这是令人绝望的战损比例。 可以这么说,发生在哈拉哈河河畔的这场交战结果,一经公开,对于中国抗日军民的信心和士气上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程千帆的心中沉甸甸的。 发生在哈拉哈河的这场战斗距离太远,程千帆摇摇头,将思绪从遥远的北方回转到上海。 太田悠一竟然想到利用玖玖商贸以向无锡梅村贩卖物资为名义,暗中打探梅村新四军活动情况。 这完全是一个意外情况。 或者可以说,这应该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程千帆此前还在考虑如何将安全的将物资运出上海,现在太田悠一的这个行动计划可谓是‘雪中送炭’。 程千帆仔细琢磨这件事。 他的脑海中已经非常迅速的初步构思了两个方案。 首先,赵枢理同何关会面的时候,要确定梅村是否有新四军在活动。 有或者没有,分别有不同的应对。 没有新四军在梅村活动,那么,‘玖玖商贸’此次‘配合’日军的行动,则暗下里以将物资运送出上海为目的,至于离沪之后物资如何运到新四军手中,自有何关同志来安排。 若是果如太田悠一所预料的那般,梅村确实是有新四军在活动,甚至于梅村已经成为新四军的一个新建活动根据地,那么,此种情况下该如何应对? 有两个方案。 其一,按照日军的要求,将物资运到梅村做生意,以正常的生意来往的方式,将这批物资再买一遍,暨‘再卖给’新四军方面。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就是没有暴露新四军的存在。 其二,新四军偶然‘发现’了日军的险恶窥探,以处罚汉奸的名义直接没收了这批物资。 如此,也可以实现物资的成功转运。 当然,整个运送物资的过程中,在日军那里,这批物资绝非武器弹药、药品之类的军事管制物资,而只是类似于粮食、布匹、日杂品等等类似的民用物资。 至于说该如何骗过日军,成功的隐藏物资,这就是细节上的安排了。 程千帆思索良久,始终没有拿定注意选择哪一种。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并不清楚梅村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何关等新四军同志的安排,计划要结合实际情况才是最合理的。 一切都要等到赵枢理同何关会面之后才能够反馈、再商讨。 阿关啊。 想到何关已然是一名新四军的军官,并且将代表队伍上和赵枢理同志秘密接头。 程千帆的心中蓦然有一种冲动,他的脑海中想象着假若是自己出面同何关接头,阿关看到接头人是他的时候,一定会惊讶的跳起来的吧。 然后,他的思绪延伸,想象着自己跟随阿关回到茅山。 见到了陈梅岭同志和谷盈同志。 恩,自己一定要向司令员要一身新四军军装。 穿上红色队伍自己的军装,选一个好天气,美美的照一张照片。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啊。 “帆哥。”李浩的声音将程千帆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程千帆问道。 “老黄在同人吵架。”李浩说道。 程千帆落下车窗,向外看去,果然看到老黄站在日杂店的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正脸红脖子粗的同店家争吵。 周围围了好几个巡捕,有人在劝架,有人则抱着手臂在看热闹。 “这个老黄。”程千帆冷哼一声,“先不用管他,回院子。” “是!” 李浩闻言,按了下喇叭,轻踩油门,一个拐弯将车子开进了巡捕房的院子里。 程千帆看了浩子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 浩子摁下了喇叭,等于是告诉其他人他回来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等于是给老黄撑腰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因为知道‘程副总’回来了,老黄愈发来劲了,挥舞着手中的酒瓶子要上去砸人,好在被身旁的巡捕一把抱住了。 “我先上去了。”程千帆下车,随手抄起公文包,走了两步,却是又停下来,皱眉说道,“你去看一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解决了,巡捕房门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是。”浩子点点头。 “另外,让老黄来见我。”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随之摇摇头迈上台阶,沿途不时地有巡捕站定、向程副总立正敬礼,致意。 …… 大约十来分钟后,老黄敲响了程副总办公室的门。 “老黄,你说说你,大晚上的吵吵闹闹,做什么呢?”程千帆丢给老黄一支烟,没好气的问道。 “姓袁的攀赖我吃了他家的阿花。”老黄接过香烟,拿着烟卷在鼻头嗅了嗅,气呼呼说道,“我老黄是正经人,岂是偷鸡摸狗之辈。” “阿花?”程千帆愣了下,“不是阿黄吗?” “阿黄上个月丢了。”老黄面不改色,“阿花是锁在姓袁的院子里的那条,两条狗一母同胞。” “阿花和阿黄有什么不一样?”程千帆看了房门的方向一眼,‘忍不住’问道。 “阿黄善于奔跑,肉质更好。”老黄脱口而出。 程千帆惊愕的看着老黄,旋即,他苦笑一声,指了指老黄,“你啊你。” 办公室外的脚步声远离了,程千帆冲着老黄点点头,意思是没事了。 有心人在外偷听程副总办公室内的谈话的可能性极低,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有人路过,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注意,要让经过的人听到他应该听到的一些言语。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卷,将打火机随手丢给老黄,问道。 “昌苼找到老盛,表达了想要离开上海,去队伍上的意愿。”老黄说道。 老盛就是盛爱华,暨赵枢理,这么说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随着赵枢理从失联状态正式回归组织,并且成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小组成员,赵枢理也将自己手中所掌握的一些人员、关系向组织上坦诚相告、正式移交。 ‘天涯’照相馆的东家昌苼以及林震,这两位受到我党所领导的宝岛归宗社的成员也成为了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外围’成员,当然这两人自身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们甚至完全并不知道赵枢理已经回归了红党,依然下意识以为‘盛爱华大哥’依然是单打独斗。 不对。 程千帆微微皱眉,“昌苼知道老盛回归组织了?” 昌苼突然找到赵枢理,表达要去参加新四军的意愿,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昌苼知道赵枢理回归红党组织了。 “老盛怀疑是昌苼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一些端倪。”老黄说道。 “怎么这么不谨慎?”程千帆面色一沉,“这件事老盛必须调查清楚,并且在下一次的支部会议上作出口头检讨。” 此无关乎昌苼是否可靠,只关乎地下工作的组织纪律。 “老盛已经口头向我做了初步检讨,他说他会调查清楚的。”老黄说道,“对于昌苼的请求,你的意见是?” 昌苼要去队伍上的请求,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实际上则不然。 最直接的影响便是,此可作证赵枢理已经回归红党组织上。 倘若是被敌人侦知,甚至可以顺藤摸瓜攀扯到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上面。 ‘火苗’同志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的组长,这件事不是小事,需要‘火苗’同志来拍板。 “可以。”程千帆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昌苼可以离开上海去队伍上。”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说道,“至于说是如何离开上海,如何去队伍上……” 他本来下意识的考虑是,昌苼可以顺理成章的跟随此次玖玖商贸的物资运输离开,确切的说,昌苼甚至可以直接加入到何关的队伍里。 不过,下一秒钟,程千帆自己便否决了这种安排设想。 无他,正是因为‘顺理成章’才更不能这么做。 无论是考虑到何关等人的安全,还是物资的安全,亦或是那笔抗日募捐款的安全,昌苼都不适宜贸然加入其中。 昌苼要去队伍上,完全可以自行离开上海,然后再想办法和队伍上接触。 “让老盛给昌苼安排。”程千帆沉声说道,“切记,不要动用组织上的关系。” 以赵枢理赵探长的本事,安排昌苼离开上海,并非太难之事。 老黄闻言,立刻明白了程千帆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和支持。 他并不认为‘火苗’同志这般谨慎有什么错,地下工作,安全第一。 …… 翌日。 程千帆离开家,并未直接去巡捕房。 今村兵太郎看到自己的学生一大早便喜滋滋的来拜访,也是颇为惊讶。 “跟我过来。”本打算出门去上班的今村兵太郎将宫崎健太郎带到了书房。 “老师,哈拉哈河大捷,这件事您听说了吗?”程千帆一进书房,就迫不及待的和老师分享这个喜悦。 “唔。”今村兵太郎点了点头。 程千帆似乎没有注意到今村兵太郎的笑容有些淡,犹自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帝国关东军无愧于帝国之虎,二十三师团无愧于精锐之师,六十四联队更是蝗军勇武典范。” 宫崎健太郎眼中泛出振奋和敬佩的光芒,“以一个联队的兵力,毙、伤、俘外蒙古、苏俄联军近三千人,己方只一百余名帝国勇士玉碎,真乃令人振奋至极之大胜。” 今村兵太郎眼神闪烁。 宫崎健太郎仍未察觉,自顾自说。 只见他微微叹息,流露出遗憾且敬重的神情,“帝国六十四联队的山县武光大佐有名将之资,只可惜英年早逝,好在还有小松原将军阁下。” “哼!”今村兵太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冷哼出声。 程千帆此时才恍然意识到今村兵太郎神情不对,他不解的看着老师,“老师,帝国取得如此大胜,您为何……” “大胜?”今村兵太郎又是冷哼一声,看到学生惊愕不解的表情,他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随之,今村兵太郎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电文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疑惑,双手接过电文。 垂目看。 只见他的脸色连连变化,最终是满脸的愕然和愤怒,确切的说是悲愤、无助、不解。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帝国取得哈拉哈河大捷吗?” 程千帆双手扯住电文,看向今村兵太郎,似乎是在询问今村兵太郎,又似乎是在质问远在‘满蒙’边境的关东军将士。 该份电文是关东军方面一位‘知情人士’发给今村兵太郎的,向今村兵太郎透露了真实的哈拉哈战事。 此次战斗起因于哈拉哈河畔的诺门坎,‘满洲国’军队和外蒙军队发生了冲突。 第二十三师团小松原师团长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消息传到了关东军司令部。 得到消息后的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大将,根据此前辻政信制定的《满苏国境处理纲要》,要求小松原坚决出击给予报复。 此前小松原听辻政信向他透露的确切情报,对面苏蒙联军只有不足千人,辻政信表示,只需要准备112门反坦克炮,400辆卡车,对付苏蒙联军就足够了。 日军第六十四联队出击后,一开始交战顺利,确实是打的外蒙军队狼狈逃窜。 但很快日军就遭到了苏蒙联军的反攻,小松原派出的第64联队几乎全军覆没,联队长山县武光大佐也阵亡。 此战,日军可谓是惨败。 但是,关东军方面对战争的结果进行了“艺术加工”。 于是一番修改之后,本来是惨败的结果,在日本的报告中,却被描绘成了一场大捷,成了日军重创、几近于摧毁苏蒙联军。 今村兵太郎从宫崎健太郎手中接回电文,并未说话。 “老师。”程千帆垂着头,终于,他艰难的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挣扎的期冀光芒,“这份电文,电文,可靠吗?” …… 何关警觉的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并无异常。 他瞥了一眼木质院门,看到门的右下角有一个用粉笔画的不起眼的三角符号。 没有再犹豫,何关上前两步,敲响了院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32章 铁匠 那天,何关敲了门,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请进’。 “劳烦把门带上。” 门是虚掩的。 他推开了这扇木门,反手上了门闩,进了院子。 上午的阳光安安静静躺在院子里,可见略有些杂乱的花草在拼命的生长。 因为阳光视角的原因,反而使得屋内看起来显得幽深。 一个人影正在忙碌着,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何关进屋。 屋内的男子直起腰,拍了拍手,苦笑一声,“煤球受潮了,好不容易才生着火。” 何关大吃一惊。 他迅速地探手向腰间,他要拔枪。 然后他便看到对方笑了,说道,“黄中原同志,你好,我是‘铁匠’。” 右手已经摸到了手枪,何关停住了下一步的动作,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对方。 竟然是赵枢理。 这名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华捕探长竟然是今日要接头的‘铁匠’同志! 赵枢理知道他现在化名‘黄中原’,也知道‘铁匠’这个代号。 还有木门上的安全记号。 这些都足以说明赵枢理确实是那位来接头的我党同志。 不过,因为接头人的特殊身份,何关还是不敢大意。 “赵探长在说什么?”何关摇摇头,“什么黄中原?赵探长不会连我也不认识了吧。” 他皱着眉头,露出警觉之色,“覃总呢,他约我在这里见面的。” 赵枢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说道,“覃总是重庆的人,早就逃离上海了,关少爷不知道?” 说着,他端详了何关一眼,“或者,关少爷现在是端重庆的饭碗的?” 暗号对上了。 地下工作的接头暗号一般而言有三类。 其一是看似正常的日常对话,其中却蕴含着只有双方才清楚的细节。 譬如,一人说大表哥,你去哪了,我去南市皮家街找你没找到。 这人回答,放屁,我在皮家街都看到你了,你小子欠我三块六毛钱,见我就故意躲着是吧。 这個接头暗号中,最重要的是南市皮家街和三块六毛钱这两个特定记号,用来互相甄别。 还有一种接头暗号,是特意设定的前言后语需要互相纠正。 譬如,一人说,黄老板,我是吴家二哥介绍来的。 这人说,你弄错了吧,鄙人姓王,王二麻子的王。 然后那人又说,哎呀呀,是我弄错了,吴家二哥说的是房老板。 “那没错了,鄙人方晃,方方正正的方,曰光晃。” 如此便接上了头,不过,这种接头方式的接头场合需要格外注意私密性,周边不可有外人,因为这种对话一听就是有问题的,被外人听到不产生怀疑才怪。 还有一种同样是私密情况下接头暗号,就是何关同赵枢理这次的接头。 覃德泰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会以覃德泰为接头暗号。 “‘铁匠’同志。” “黄中原同志。” 何关同赵枢理的双手握在一起,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皆是哈哈大笑。 水烧开了。 赵枢理拎着水壶泡茶,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谈事情。 “我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赵探长竟然是自己人。”何关摇头笑说。 “我也没想到队伍上来的同志竟然是阿关你。”赵枢理也是感慨说道。 …… “健太郎,你可知道关东军方面为何要将这场败仗宣传为大捷?”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第二十三师团,第六十四联队令人失望,耻辱,他们是蝗军的耻辱。”程千帆愤愤说道,“将一场败仗粉饰成为胜利,无非是……” ‘夸大敌方战损,缩小己方损失’,这是日军常有之事,严格来说,这种事情并不算是什么。 “只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罢了。”程千帆最后是长长一叹息。 今村兵太郎看了学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健太郎,你要知道,一场战斗的失利放在一场战役来看,只是普通大大小小的胜负战斗之一。” 今村兵太郎拉开了西侧墙壁上悬挂的帷幕。 “哈拉哈河的这场战斗,依然只是试探性的接触。”今村兵太郎指着地图上的‘满蒙边界’说道,“尽管初步试探的结果并不甚理想,不过,后续的战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老师所言极是。”宫崎健太郎似乎是从老师的话中收获了信心,目光中也重新有了光芒,“根据电报显示,苏蒙联军的兵力比战前情报显示的要多,此战之败,非蝗军不够英勇,极可能是情报上出了纰漏,中了苏蒙联军的陷阱。” 听闻宫崎健太郎此言,今村兵太郎也是思索片刻后微微颔首。 宫崎健太郎是特工,而且健太郎几乎从未直接参与行动,主要是负责情报工作,现在宫崎健太郎从情报角度来分析发生在哈拉哈河的这场战斗,竟颇有几分道理。 “你的分析也有道理。”今村兵太郎的目光盯着地图,“初战失利,如果能够及时总结,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反而是一件好事。” “关东军这只饥饿的猛虎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今村兵太郎说道,“没有从苏俄人口里咬下一大块血肉,断不会满足的。” 他看了一眼带着希冀同时还有几分担心之色盯着地图看的宫崎健太郎,淡淡一笑,“好了,发生在北方的战事距离我们太过遥远,我这边有任务交代与你。” “老师请吩咐。”程千帆的目光从地图上收回,赶紧恭敬说道。 “哈拉哈河的战事,帝国表面上和外蒙军队作战,实则是同苏俄之间的战争。”今村兵太郎说道,“相信无论是英吉利还是法兰西,或者是美利坚人都明白这一点。” 他看着地图上被用红色标记的庞大的北极熊,微微皱眉,“欧洲列强,尤其是英国人法国人对于北方战事的态度……” “英法应该是乐于见到帝国在满蒙边境同苏俄大打出手的吧。”程千帆沉吟说道。 “不是英法。”今村兵太郎摇摇头,“是德国人。” “德国人?”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老师,我不理解。” “不需要你理解,你的任务是想办法打探德国人对于此事的态度。”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德国驻上海领事馆的人曾试图拉拢你。”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这件事我同老师您汇报过,他们只是试探性的接触了我,我按照老师的吩咐,并未拒绝,也并未点头。” “靠近他们。”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搞清楚德国对于帝国同苏俄之间发生战争的真正态度。” “是。”程千帆看到今村兵太郎表情凝重,赶紧表态。 遥远的北方发生的这场战斗,确切的说是一场败仗,对于今村兵太郎的情绪影响似乎比今村言语中所表现出来的要严重。 程千帆不敢打扰‘老师’,他识趣的告辞离开。 到了楼下,程千帆又同今村小五郎聊了会,给老师留了两瓶好酒礼盒,这才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站在书房窗口,看着学生宫崎健太郎上车离开,看着汽车尾灯消失不见了,今村兵太郎转过去又盯着墙上的地图看。 他的表情是凝重的。 对于帝国陆军的‘北进’方略,今村兵太郎并不支持,或者说是以非常谨慎的态度来考量此方略。 无他,苏俄庞大的兵力以及强大的工业实力令今村兵太郎这样的冷静的外交官有所忌惮。 从好友那里得知关东军在哈里哈河畔的诺门坎主动进攻苏蒙联军,今村兵太郎就一直在关注战斗的结果以及后续可能的进展。 第六十四联队全军覆没,得知此噩耗,这令今村兵太郎大吃一惊。 他给好友去电,打探关东军后续的动作。 不过,哪怕是好友还没有回电,但是,今村兵太郎已经可以猜到关东军可能的反应了。 向来我行我素的日本关东军从上到下“迫切与苏军一战”,因为几十万关东军除了少量“东北抗联”外已无重要对手,他们非常渴望进行新的军事冒险。 关东军对于战争的渴望,甚至还在在华派遣军之上。 朝鲜驻屯军在张鼓峰战事失败后,关东军便一直在等待。 哈拉哈河畔的这场战斗,只是战争的开始。 战斗的走势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关东军想要充分试探苏军实力和态度,如有可能便彻底击败苏俄这个大敌,关东军则将创造帝国蝗军陆军的新传奇。 其二,关东军遭遇真正的重大挫折,北进方略受到重大打击,则不得不暂时罢兵。 当然,不仅仅是关东军方面,还有日本国内军部和内阁对于这场战斗的态度。 今村兵太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电文。 这是外务省从国内发来的电文。 相比较关东军的战意强烈,日本政府和军部却对与苏俄开战持谨慎态度。 一方面是担心苏俄军事实力的庞大,另一方面中国关内战场胜负未分。 因此当关东军上报哈拉哈河的战斗冲突,并且要求继续增兵后,日本高层吵成一团,主张扩大和不扩大的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陆相拿出个折中的主意:“一个师团的小事情,就让关东军自己处理好了。” 今村兵太郎明白这个决定的意思,意即日本政府决定装死,先躲起来看看关东军作战结果,再决定是否全面开战……亦或是需要和谈。 与此同时,外务省也向下属各情报机关下达了一个任务,想办法打探德国人对于帝国同苏俄之间的战争的态度。 其中位于上海的岩井公馆自然也接到了这个任务。 今村兵太郎便想到了最合适去打探此情报的人选,他的学生宫崎健太郎。 …… “帆哥,有喜事?”李浩看到后视镜里帆哥脸上的笑容,笑着问道。 帆哥的身份太重要了,帆哥身上承担的责任也太大。 帆哥太苦了。 李浩知道,帆哥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太难得了。 “是啊,有喜事。”程千帆喜悦说道。 他没有说是什么喜事,浩子也没有再继续问。 对于李浩来说,只要帆哥开心,就是他最大的开心。 程千帆在心中细细琢磨今村兵太郎与他说的那些话,以及揣摩今村兵太郎说话时候的表情与态度。 这场战斗的失利,关东军不会就此罢休的,北方的战事会进一步扩大。 这一点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这场发生在北方的战事对于关内将会产生何种影响? 若是战事扩大,苏俄能否牵制日军的部分兵力?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 这样的战略上的大事,不是他该去考虑的。 他要做的就是及时的将自己所掌握的真实情报告知西北总部以及重庆方面。 他相信以教员等首长的高瞻远瞩,定然能够准确的分析研判。 “浩子,一会你回家一趟。”程千帆说道,“通知周茹向重庆发报。” “日军进攻外蒙军队,并与苏蒙联军激战,日第二十三师团六十四联队全军覆灭,日军对外宣称大捷。” “日本人一个联队死球了?”浩子闻言,激动问道。 “是啊,死球了。”程千帆笑着说道,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舒爽了。 “记住了没?”程千帆问道。 浩子复述了一遍,确认字字不误,程千帆这才放心点头。 浩子最大的问题就是识字不多,且认字学习实在是困难,但是,这小子对数字、外国字母却又记忆精准,同时脑子里记东西也非常厉害。 这小子还说学习认字会脑子疼,程千帆也就不再强迫浩子去认字了。 他想到了另外一个手下豪仔手写的那些自带加密的情报,又想起浩子,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自己的这些手下啊,姜骡子三兄弟出身贫寒,识字也不多,卓云是道士。 吴顺佳和杨常年是雄镇楼特训班出身,他们两个文化水平不错。 当然,还是桃子最令他满意。 当然,文化水平最高的是赵义…… 程千帆轻轻叹了口气。 …… “我们初步的计划是,利用程千帆的玖玖商贸将物资运出去。”赵枢理对何关说道。 “千帆的玖玖商贸?”何关问道。 “听说过?”赵枢理喝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何关,微笑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第433章 大英雄(求月票) “听说过。”何关点了点头,“当然听说过,‘小程总’的玖玖商贸名气很大。” “没错。”赵枢理说道,“日军对于进出上海,尤其是物资运出上海盘查非常严格,玖玖商贸是少数打通了关卡的商行之一。” 他给何关的杯子里添了茶水,表情严肃说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程千帆完全投靠日本人,不过,程千帆同日本方面关系愈发密切,且这个人非常善于用金钱疏通关系,玖玖商贸能够获得进出上海的特权,应该是有说话够分量的日本人被收买了。” “以前是官商勾结,现在是为了捞钱当汉奸。”何关说道,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两人当年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没想到现在两人竟然分道扬镳,一个毅然决然投入红色抗日事业,一個正朝着汉奸的深渊逐步靠近。 抛开这些情绪,何关仔细思索了一下,“我支持走玖玖商贸的路子运送物资离沪。” 他想起了此前他同小兰以及阿木同志秘密护送重伤的方木恒同志来上海,便是花钱暗中走了玖玖商贸的路子。 特别是玖玖商贸的人举着旗子,日军士兵看到旗子态度立刻肉眼可见的好转。 这件事他印象极为深刻,最直观的感受到了玖玖商贸的巨大能量。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玖玖商贸最近两天正好有一批物资要运出上海。”赵枢理说道,“我们可以花些钱,将物资混进去。” “是运往哪里的?”何关问道,然后他自己又补充说道,“不管是运往哪里的,只要能先弄出上海就行。” “据说是无锡、常州一带。”赵枢理说道。 这一点并不难打听,‘玖玖商贸’内已经有消息传来,这批物资要走的是无锡、常州路线。 除此之外,就在今天上午,张萍转达了‘火苗’同志的口信,此番是敌人主动找到了程千帆,想要利用商行运输来打探新四军活动的轨迹,其目标直指无锡梅村。 这也令赵枢理既惊且喜,日本人主动找到程千帆安排此事,这足以说明程千帆是得到了日本人的一定信任的。 想到特别党支部书记竟然是受到日本人信重的‘准汉奸’,这感觉可谓是别有一番雀跃滋味。 …… “无锡,常州。”何关露出警觉、思索之色。 出色的军事素养和军官的警觉性令他警惕起来,“这次运送物资,玖玖商贸方面是早就有风声传出来,还是最近两天确定下来的?” “出什么事情了?”赵枢理立刻问道。 “队伍上目前正在无锡梅村一带活动。”何关表情严肃说道,“这批物资我们本就计划秘密运出上海后,最终送达梅村的。” “看来组织上的怀疑和担心是对的。”赵枢理表情也变得凝重。 “有问题?”何关追问。 “伪上海市财政局局长周文瑞被杀,马思南路是三巡的防区,三巡是程千帆的老部下。”赵枢理说道,“金总和程千帆都挨了训,金总令我和程千帆一起调查此案。” “我舅舅。”何关略一思索,便问道,“他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吧?” 赵枢理暗自赞叹,他只是这么一句话,何关便猜到了金克木是打算用他来制衡程千帆。 当年那个有些鲁莽、冲动的关少爷,现在已经成为一名能力不俗、成熟冷静,且大胆心细的新四军军官了。 “应该没有,我在巡捕房一直没有什么政治倾向,对日本人不亲近,对抗日的事情也是尽量避而远之。”赵枢理说道,“只是我和程千帆有个人私怨,金总才会想到用我来制衡程千帆。” 他似乎是不愿意在自己同程千帆的私人恩怨上多谈,“我平时对程千帆也就多了几分关注,发现他昨天下班后和日本总领事馆的日本人一起喝酒,席间还有日军军官。” “本来嘛,程千帆亲近日本方面,他和日本人一起吃酒并不稀奇。”赵枢理继续说道,“不过,随之便传出来玖玖商贸要向无锡、常州方向跑货,这就耐人寻味了。” “会不会冲着我们这批物资来的?”何关想了想,问道,“日本人在守株待兔?” “可能性不大。”赵枢理摇摇头,“这批物资非常隐蔽,即便是上海这边,组织上也只有我们交通站内部知道,然后就是队伍上寥寥数人知道了,情报泄露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那就是冲着梅村去的。”何关得出判断,“队伍上进入梅村后,迅速封锁了消息,当地的维持会,不少人也是暗中支持抗日的,即便是铁了心当汉奸的,也被盯死了,日本人对于梅村方向是睁眼瞎。” “那就是了。”赵枢理一拍大腿,“组织上也是这般判断的,而从玖玖商贸内种种迹象显示,日本人应该确实是想要利用玖玖商贸跑货的机会打探无锡方向的情报。” 他点点头,“现在看来日本人对于梅村方向是早就起疑心了,他们是冲着梅村去的。” …… 赵枢理的心中也是暗暗的舒了一口气。 日本人是冲着梅村去的,此乃确实情报,是‘火苗’同志亲口所述。 但是,赵枢理不能以肯定的语气向何关证明此情报,这会给程千帆同志带来安全隐患。 事实上,这种涉及到顶顶重要的潜伏同志的情报,除非是十万火急来不及了,否则的话是万不可能直接以肯定语气透露给其他线上的同志的,即便是透露,也必须是逐步渐进,有一个合适的过程和解释。 “组织上还在进一步打探、确认情报。”赵枢理说道,“我们这边先商讨,看看如何利用日本人的技俩。” “小日本这是上杆子给我们提供便利。”何关也是振奋的点点头,“日本人既然想要利用玖玖商贸进入梅村打探,那么,玖玖商贸的运输队这次会比正常情况下还要更加顺利的通关。” “正是如此。”赵枢理点点头,他现在愈发惊讶于何关的进步了。 这其中的关节,看似一点就透,实际上要看破并非易事。 脑子但凡稍不够灵便就做不到。 他向何关竖起拇指,“黄中原同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何关哈哈一笑,“这反而说明我之前底子差了太多啊。” …… 中央巡捕房的巡捕们发现,‘小程总’这几天似乎格外喜欢听黎明徽的《毛毛雨》。 此时此刻,程副总办公室的留声机里又在播放这首歌了。 “毛毛雨下个不停。” “微微风吹个不停。” “微风细雨柳青青。” 有巡捕在走廊里从程副总办公室门口经过,都已经下意识的能哼上两句了。 这也让众巡捕心中放松,这样的曲儿,说明程副总的心情不错的嘞。 办公室里。 程千帆手中擎着红酒杯,似是心情颇为不错。 天空中传来了鸽哨声。 程千帆抬头看,他的眼眸有些湿润,表情是痛苦的。 “怀明,对不起。” 他在心里说。 他的脑海中放电影一般,回到最后一面那次,三弟坐在黄包车上与他挥手作别。 然后,仿佛又看到三弟站在面前,身上沾染硝烟,疲倦的面容上笑了一下,轻声问,“二哥,家里怎么样了?” 程千帆‘看着’三弟。 他一言不发。 他的表情看上去是惶恐不安的,是内疚的,是无比痛苦的,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二哥,怎么不说话,家里没事吧?”沈怀明又问道。 程千帆的喉咙里发出声响,他张了张嘴巴,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因为他无言以对。 一年前的这一天,他从报纸上得知了弟妹汪潞芸投江殉情的消息。 噩耗传来,程千帆震惊,然后是巨大的巨大的痛苦。 三弟托付他照顾家人,他却无能为力,收到了如斯噩耗。 在三弟的葬礼上,一夜白头的伯父对常凯申、‘翔舞’同志等人说道:“怀明之死,颇得其所,惜其为国,尽力太少。” 一席话,让闻者落泪,见者伤悲。 报馆上也长篇累牍的报道三弟殉国的光荣。 程千帆为三弟骄傲,但是,失去三弟的他,更痛苦。 出于安全考虑,尽管他心中挂念远在武汉的伯父、伯母、沈二妹以及弟妹汪潞芸,却不能有任何行动。 然后再次得知关于怀明的消息,就是关于弟妹殉情: 这天,汪潞芸穿上了那件三弟殉国前特别给她订做的旗袍,徘徊在怀明牺牲的长江边上。 突然,她说自己渴了,让家人去桥头买点儿喝的。 可就在家人走开后,弟妹便朝滔滔江水大喊一声:“怀明哥,你等等我,我就来找你!” 语毕,她一跃而下,瞬间没入江中。 程千帆看着报纸上的报道,他心中如刀绞,愧疚之情更如巨石一般,如锉刀割肉。 黎明徽的《毛毛雨》,是三弟唱给弟妹的歌。 他还记得,三弟来信说要送给一位姑娘生日礼物,不知道送什么。 程千帆便回信说,要不你唱首歌给弟妹吧。 他本是戏言,没想到怀明竟然真的信了,还选了这么一首歌。 后来他才知道,怀明有次问弟妹喜欢什么歌,弟妹似乎在忙着事情,街边留声机放着这首《毛毛雨》,弟妹便说了句,‘毛毛雨啊’。 程千帆接到三弟的信,听着三弟的抱怨,想象着怀明一个空中骄子竟然唱着女声的《毛毛雨》,他的嘴都乐歪了。 同时更为三弟、弟妹这对伉俪能够有情眷属感到开心。 当年何其欣悦,现在就多么悲伤。 …… 下巴上黏了一撮胡子,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 方木恒站在花旗银行的门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周围。 他的身旁是扮作保镖的刘波。 刘波的脸色蜡黄,大胡子,脸上有不少麻子,脖子上还有一块火烧的伤疤,面色凶狠,一脸的‘生人勿进’的模样。 “怎么了?”刘波低声问方木恒。 “没什么,走吧。”方木恒说道。 刚才经过码头,他想起了赵义。 他和赵义不是朋友,只是曾听说过这个同行。 当然,那个时候他对于这个为日本人歌功颂德的汉奸记者是非常不喜欢,且鄙夷痛恨的。 万没想到,赵义竟然是重庆方面的人。 少尉赵义,慷慨赴死! 恨不能时光倒流,与君痛饮一杯! …… 在陶云红的记忆中,大海是美丽的,是波澜壮阔的。 她曾经陪同丈夫赵义从老家青岛乘坐轮船南下,两人在甲板上依偎着,看那海天一色,虽无刻骨铭心浪漫之言,却懂双方眼中情意。 此时此刻,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陶云红只感觉到无比压抑。 那个要和她一起白头到老的人不在了啊。 “可有你们大哥的消息?”看到两人从外面抽烟回来,陶云红急切问道。 尽管已经看到赵义的绝笔书,并且也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但是,陶云红的心中依然带着最后的期冀,确切的说是幻想。 幻想一切都是假的,丈夫还活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前,“嫂子节哀,大哥已经走了。” 陶云红就那么怔怔地坐在那里。 然后她起身,有些踉跄的朝着甲板方向走去。 两人吓坏了。 “嫂子,你不能想不开,你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事。” “嫂子。” “不要跟着我。”陶云红抬手,制止了两人跟过来,这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此时此刻的表情是那么的坚决,“放心吧,我不会寻死觅活的。”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你说的,我记住了呢。” 她忘不了,丈夫离开家门那天,挥了挥手,‘走了啊,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这是赵义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当时还抱怨说‘罗里吧嗦’的。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觉察到什么呢。 哪怕是再多说几句话。 甲板上。 姚云红站在那里,看海浪,看蓝天,看云卷云舒。 看一望无垠的海面。 空中,有海鸥飞过。 像极了她同他当年一起甲板看海。 似有鸽哨声。 陶云红仿佛听到赵义吹口哨的声音。 赵义口号吹得很好。 他说了以后要教儿子吹口哨呢。 陶云红靠着栏杆,她的手,轻轻摸着肚里的孩子说: 爸爸是大英雄呢。 这个女人终于接受了丈夫殉国的事实。 她就那么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片海,爸爸也看过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34章 小猫咪 “有劳。” 方木恒接过名片,扫了一眼。 胡柚,这个大班经理的名字。 他从西装内兜摸出名片夹,将这张名片放进去。 “听口音,黄先生是上海本地人啊。”胡柚微笑着,问道。 “早年间在南市,后来搬去了福熙区,家里做些小买卖。”方木恒语气温和,说道。 “黄先生一看就是做大买卖的。”胡柚便笑了,客客气气说道,“黄先生稍等。” 方木恒推了推镜框,看了一眼正在仔细检查印鉴和密语的大班经理。 他的身旁,刘波就那么站立,不说话,目光不经意的扫着,看到有衣装靓丽的女客经过,眼珠子就会放光,会眯着眼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面容显得愈发丑陋了。 …… 大约十来分钟的时间,胡柚还未回来。 方木恒同刘波有一个眼神上的交流。 “再等五分钟。”方木恒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低声对刘波说道。 就在此时,胡柚回来了,“劳烦黄先生久等了。” 他将印鉴交还与方木恒,“印鉴确实,留底核对无误。” 说着,他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热切,同时带有几分担忧,“黄先生,确认要全部取出吗?” “全部取出,生意急用。”方木恒微微一笑,接过印鉴,与此同时,掌心中两张钞票送入胡柚的手中。 这是两张十英镑面值的钞票。 “原来如此。”胡柚不着痕迹的将钞票收回,放入兜中,微笑说道,“黄先生稍等。” “有问题。”刘波走到方木恒的身边,低声说道。 方木恒尽管并未看出来哪里有问题,但是,他选择相信刘波的判断。 他皱起眉头。 是再等待一会,争取带走款项,还是当机立断撤退? 这是一個困难的选择题。 就此撤离,这笔抗日捐款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没了。 不撤也没辙,对方可以继续拖延时间。 “撤!”方木恒当机立断。 继续滞留此地,很可能钱没了,人也没了。 就在此时,胡柚的声音传来,“黄先生,劳您久候了。”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里,留声机里黎明徽的歌曲依然还在响着。 程千帆手中拎着浇花壶,口中哼着曲儿,惬意的浇着花。 他的目光不时地扫向办公桌上的电话。 叮铃铃。 程千帆将浇花壶放下,拍了拍手,又拿起盆架子上的毛巾擦拭了双手,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听筒。 “我是程千帆。” “程老弟,忙着呢?” “我倒是想忙来着,只是近来太平无事。”程千帆哈哈一笑,“反倒是路老哥你,我可是听说你最近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呐。” 路大章哈哈大笑,两个人又寒暄了两句,路巡长同程副总约好了中午一起在春风得意楼吃茶。 放下话筒,‘火苗’同志的表情变得严肃。 按照他同路大章的约定,若是打来电话约了晚上一起去百乐门高乐,那么则说明新四军的同志去花旗银行取钱一路顺利。 如果是约了中午去春风得意楼吃茶,则说明出事了。 …… 春风得意楼距离薛华立路更近。 从霞飞区赶来春风得意楼则要远上一些。 路大章在春风得意楼东家的亲自引领下来到二楼程副总雅间包厢时候,‘小程总’正在专注地喂一只小奶猫。 这只小奶猫是中央巡捕房的第二名猫。 只因这只小奶猫是小程总家里的那只中央巡捕房第一名猫的崽。 ‘小程总’有时候上班的时候也会带着这只小奶猫。 此时的‘小程总’目光温柔,只见他蹲在地上,将手中的糕点一点一点的掰碎了。 这只出身不凡的狸花小奶猫吃东西的动作是优雅的。 只见它没有立刻上来就大快朵颐,而是不紧不慢的闻了闻食物,用小巧的爪子动了动糕点块,似乎是在确认食物有没有毒。 然后才开始吃东西。 且并非狼吞虎咽。 而是姿态优雅的趴在那里,细嚼慢咽。 “这只猫叫什么来着?” “猫咪。”程千帆拍了拍手,坐在了椅子上。 “那你家那只老猫呢?”路大章惊讶问。 “猫咪。”程千帆说道。 路大章愣了下,“这不一样?” “不一样。”程千帆微笑说道,“家里的猫咪,我喊‘猫咪’,这只小猫咪,我喊‘猫咪’。” 看着路大章不相信的样子,程千帆哈哈大笑,“路老哥,你没有养过猫,你不懂,猫咪听得懂的。” 品着茶水,瓜子、糕点、果脯早就奉上。 两人又聊了一会,确认没有人偷听后,程千帆和路大章的表情都变得严肃。 “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问道。 “去花旗银行取款的同志遇到了状况。”路大章说道,“他们离开的很匆忙,似乎是发现了敌情。” 他抓了一把瓜子,在桌面上演示: 我在这里暗中观察。 我们的同志从银行撤离,他们刚上了黄包车,就有一伙人从这里围过来。 程千帆盯着桌子上的瓜子看,他眉头微皱,将路大章摆放的瓜子同花旗银行周边的街道、建筑一一对应。 “开枪了?”程千帆问道。 “我放出信号,老黄开了一枪。”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开枪的目的不是杀伤敌人,而是制造混乱。 “打死了一个红头阿三。”路大章又说道。 “恩?”程千帆讶然。 老黄没有开枪打突然出现的这伙人,而是打死了一个红头巡捕。 然后他就明白了,且心中对老黄的这个选择拍案叫好。 不愧是当年的‘鱼肠’同志! “乱起来了?”他问。 “乱起来了。”路大章点点头。 老黄一枪打死一个红头阿三,这引起了这一伙巡逻的红头阿三的混乱和愤怒,他们立刻锁定了正向花旗银行前进的那一伙凶神恶煞的人马。 其中一名红头阿三直接向这伙人开枪。 对方开枪还击。 现场枪声四起。 不过,红头阿三怕死,对方也似乎无意恋战,很快双方便脱离了接触。 看到这伙人逃窜,红头阿三确认对方确实是逃的无影无踪了,这才勇敢的发起了追赶。 “我们的同志安全撤离了?”程千帆问道。 “趁乱撤离了。”路大章点点头。 “募捐款拿到没?”程千帆此时才问起这笔募捐款的情况。 “应该是拿到了。”路大章说道,他的表情略古怪,“其中一位同志拎着一个黄铜色的箱子撤离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35章 ‘鱼肠’同志 程千帆心中一动,“怎么了?” “新四军安排去银行取款的同志中有我们的熟人。”路大章说道。 “噢?”程千帆眉毛一挑,惊讶且好奇,“是谁?” “拎着黄铜色箱子的那位,尽管他相貌做了掩饰,还是能看出来应该是刘波。”路大章说道。 “‘鱼肠’同志?”程千帆真的惊讶了,他没想到队伍上竟然安排刘波来上海参与此次行动。 “是的,‘鱼肠’同志。”路大章点点头。 刘波的真实身份是日本特工濑户内川,濑户内川为了更加了解红色,自学红色书籍文献,同时在‘火苗’同志的种种设计之下,濑户内川被日本人怀疑叛变,最终这名日本特工思想上竟然真的逐步向红色亲近,最终走上了红色道路。 此外,刘波同志后来的代号一直沿用‘鱼肠’,为此真正的‘鱼肠’老黄都换了‘钢琴’的代号。 对于刘波同志走上红色革命道路的经过,路大章是知晓的。 正因为知晓,才更知道其中的不可思议。 程千帆微微皱眉,队伍上为何安排刘波同志来执行此次任务?要知道,刘波的身份太敏感了,且租界有不少人认识刘波,这是有安全隐患的。 不过,程千帆相信自己能想到的,队伍上的首长比他能耐百倍,必然也已经考虑到了,之所以这般安排必然是有必须的原因的。 没有去纠结刘波同志参与行动这个既成事实,程千帆陷入思索,他在琢磨路大章所说的队伍上的两位同志疑似暴露之事。 是的,应该是暴露了。 最起码是被敌人怀疑,或者是盯上了。 “有没有可能是刘波被人认出来了,这才引来敌人?”路大章也在琢磨这件事,他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程千帆沉吟说道,他看向路大章,“对于突然出现的那伙人,以你来看,他们是哪部分的?” 路大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水,慢慢思考。 “一开始我怀疑是日本特务。”路大章说道,“不过,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又不太像。” “哪里不像?”程千帆立刻追问,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一个猜测了,不过还需要证据来支持。 “这伙人对街头巷尾太熟悉了,呼啦一下散开,很快就跑没影了。”路大章说道,“比兔子还机灵。” 程千帆明白路大章的意思,虽然不少日本特工都有中国人的身份作为掩护,日常行为举止同中国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还是有一些细节上的区别的,譬如说—— “青帮。”程千帆说道。 要说对于上海大街小巷的熟稔,即便是遇事撤离也能做到急而不乱,那非青帮分子莫属。 “你怀疑这帮人是军统上海站的?”路大章秒懂,问道。 “可能性很大。”程千帆点点头。 根据总部的情报显示,这笔捐给新四军的募捐款同时引起了军统和中统方面的觊觎,双方都想要将这笔钱搞到手。 中统方面的人马,应该就是在白尔路所看到的梅戊明为首的那伙人。 军统方面,程千帆只知道那個以应怀珍的闺蜜身份接近谭太太的令狐小莲,对于军统其他安排一无所知。 现在看来,军统应该暗中打探到了这笔募捐款存在了花旗银行,甚至于他们也不一定确定是花旗银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几个最有可能的银行附近布控、监视。 “应该有银行内部人手被买通了。”程千帆沉吟说道。 “这种可能性最大。”路大章点点头,他捏起一小把瓜子,在桌面上摆放。 “我们的人去银行取款。” “银行核对印章、密语等等,同时也确认了这笔钱。” “然后有人暗中通知了军统方面。” 程千帆也捏了一枚瓜子落子,“他们的目的实际上不是抓人,或者不仅仅是抓人,最重要的是这笔钱,当然最好是人财两抓。” 路大章将一枚瓜子落子,“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银行那人为何将款项顺利交付,他们等的就是我们的人将钱取出来,然后他们才好动手。” 程千帆在桌边连续放下两枚瓜子,“银行有人暗中通知军统。” “应该是用的电话。”路大章补充说道。 “这伙人收到信号,然后赶到花旗银行,这是需要时间的。”程千帆说道,“应该是刘波同志觉察到了银行方面在拖延时间。” “我们的人立刻作出应对,或者是果断要撤离,或者是试探,总之对方不得不现身,将这笔钱如数奉上。”路大章说道,落下一枚瓜子。 “然后,我们的人刚刚出了银行,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那伙人。”程千帆放下了最后一枚瓜子,他拍了拍手,点点头,“应是如此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很快便将发生在花旗银行外面的意外情况完成了初步的剖析。 “两件事。”程千帆拿起茶盏,慢慢地品了两口,放下茶杯,说道。 “第一件事。”他竖起一根手指,“你即刻去见‘包租公’,请组织上安排,这笔款不能在上海过夜,必须最快的速度离沪。” “不需要我们提供帮助?”路大章问道。 “不。”程千帆缓缓摇头,语气坚定,“组织上自有其他路子,我们不参与。” 经过这么一遭,刘波以及那名同志极可能已经暴露,甚至是被敌人盯上了,可以想象的最糟糕的情况是军统上海站方面以及日本人那边都已经四下出动查人。 这种情况下,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不适合介入。 对于他们来说,除非是十万火急之天大事情,成功保存,隐蔽自身,永远是第一位的。 而且,仅程千帆知道的,上海地下党手中就有一条秘密路线备用,或者是可供使用。 安全起见,这条路也许不适合大规模人员过境,但是,个把人带着一个箱子是可以的。 “好。”路大章点了点头,他明白‘火苗’同志的考虑。 “第二件事。”程千帆继续说道。 他似乎是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从手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路大章,“这份情报烦请组织上即刻发往西北总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第436章 姜骡子‘落网’ 路大章来到邹氏诊所找邹大夫看病。 这位邹大夫医术不错,最重要的是有一手治疗外感肺热、肠胃病的拿手绝活,故而来寻医问药的病患颇多。 且此人收取费用颇有意思。 若是贫寒人家,则只收取低廉诊费,药费也会酌情减少。 也有实在是贫寒至极,连一角钱的看病费都拿不出的,邹大夫则会借钱给病患,允许他们病好、赚钱后来还上。 有人问为何不干脆免去费用,邹大夫笑了笑不说话。 若是有钱人慕名而来,邹大夫更是殷勤接待,引经据典,往往能和病患高谈阔论,引为朋友,药方也和贫寒人家不同,所用药材多为‘天材地宝’,诊费更不便宜,反而更赢得富豪们的信重。 故而,路巡长这样的名人出现在邹氏诊所并不会引起怀疑。 “路巡长来了啊。”房靖桦抬头看了路大章一眼,点头致意,“且坐,稍等片刻。” 路大章点点头,却是没有坐下来等待,而是倒背着手凑上来看‘包租公’看病。 病患应是一个男童,邹大夫正在诊脉。 男童父亲则一脸焦急的在一旁讲述孩子的病症。 看到凑过来的路大章,男童父亲有些拘谨的点了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在自家孩子身上。 “吕晓明,男,八岁。” “鼻衄一周未止。” “鼻内灼痛,咳吐黄痰,口渴。” “舌红苔黄,脉滑数。” 房靖桦看了一眼在一旁认真学习的小徒弟,“阙文。” “此症,系肺火上蒸,迫血妄行,法宜肃肺降火,解读止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想了想说道。 “是了。”房靖桦满意的点点头,“可用何方?” “用肺止衄汤加银花、茅根、枇杷叶各一钱半,服三剂,鼻衄止,余症随减,腹胀钠少,脉细滑,原方去山栀、丹皮,加茯苓,麦芽半钱,续三剂而愈。”阙文一边斟酌,一边说道。 房靖桦微微摇头,“这孩子才八岁。” 阙文若有所思,改了方子,“原汤加银花、茅根、枇杷叶半钱。” 房靖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一脸焦急的吕父,“吕先生,令郎无大碍,此方正合用。” 说着,示意小徒弟带着父子俩去抓药。 吕父松了口气,拱手道谢,带着儿子跟随在阙文的身后离开了。 “这位吕先生是诊所常客?”路大章落座,看了一眼吕氏父子离开的方向说道。 “来过两三回了。”房靖桦点了点头,“有個头疼脑热的,多是来我这里。” “这诊所生意愈发兴隆。”路大章摇摇头,低声说道,“并非好事。” 随着房靖桦的医术传开,名气越来越大,虽然也能带来一定的好处,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弊大于利。 “造化弄人。”房靖桦也是苦笑一声,“有些事没法掌控。” 此前‘火苗’同志同他见面,聊到了这个诊所。 来诊所看病的病患并不多,房靖桦也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这应该算是最好的情况。 不过,因为一次意外,这一切改变了。 有一个男童鼻衄半年,头痛不已,多方求医都没有根治,却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到诊所,房靖桦用了三剂汤药便治好了。 男童父亲爱子如命,激动不已,不仅仅付了双倍诊金,更是见不得如此名医门庭冷落,到处宣传邹氏诊所,更是向自己的亲朋介绍,如此,房靖桦的这个小诊所竟尔开始出了名。 这完全是一个意外情况,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谁也想不到男童父亲是一个如此热心肠之人。 事已至此,房靖桦也只好改变此前策略,走上了小有名气的坐诊医生的道路。 当然,因为这个原因,路大章白日里来此地,倒也比较方便了。 …… “出事了。”路大章简明扼要的向房靖桦汇报了新四军的同志前往花旗银行提款过程中发生的变故。 “看来敌人早就在各大银行安排了眼线啊。”房靖桦沉吟说道。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小把决明子,思索说道,“对方应该不是日本人,是觊觎这笔钱的军统或者是中统。” “‘火苗’同志判断对方是军统方面的。”路大章说道。 “这笔钱不能按照原定计划运出去了,必须以防万一。”房靖桦面容一肃说道 “‘火苗’同志也是这般认为的。”路大章说道,“特别党支部认为,必须连夜将款项转移出上海。” 房靖桦没有立刻说话,他在皱眉思索。 事态紧急,此乃临时决意的行动,想要安排人员携带如此巨款离开上海,并且要做到万无一失,这并不容易。 路大章也沉默着。 他知道,如果通过玖玖商贸的路子,亦或是‘小程总’其他的关系路子,乃至是他路巡长亦或是赵探长的关系,也可以安排人离开上海,但是,因为这件事极可能被敌人盯上了,此事一旦泄密,将带来重大安全隐患。 不过,这笔募捐款事关重大,假若房靖桦提出需要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提供帮助,他们却要仔细斟酌的。 “好。”房靖桦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来安排。” 路大章看了房靖桦一眼,点了点头。 “‘火苗’同志请我带来的情报,请组织上转发西北总部。”路大章将叠好的纸条递给房靖桦。 房靖桦微微错愕。 ‘火苗’同志有自己的电报机和电报员,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是可以直接同总部进行电报联系的,这次却突然请上海党组织帮忙发送电文,这属于有些奇怪。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电报机坏了? 房靖桦心中疑惑,不过面色如常,接过纸条仔细收好。 他相信‘火苗’同志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至于其中的缘由,下次见面可以说的自然会说的。 “路巡长,看你这脉象,外感风热,肺热熏蒸,胃火上逆。”房靖桦看着路大章,微笑说道。 路大章先是皱眉,然后笑着说,“邹大夫,你这话说的,肺啊胃的,够吓人的。” 房靖桦哈哈大笑,“就是上火,燥热,我开一副清凉去火的汤药,连服三剂即可。” “吓我一跳。”路大章说道。 “须要少食荤腥。”房靖桦又说。 “那可太难了。”路大章苦笑一声说道。 …… “废物!” “愚蠢!” “到嘴边的鸭子都能飞走。” 郑利君将桌子拍得噔噔响,脸色发黑,唾沫星子横飞。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俞正则低着头,阴着脸,有心想要辩解两句,却是又不敢触怒正在气头上的郑利君。 汪鉄牧和戴局座闹僵了,一怒之下先是回了天津,又去了香港,然后回到上海,重新与郑利君争权。 上海站内部一时之间是各种鸡飞鸭跳。 终究是得到戴春风支持的郑利君占了上风。 这种情况下,此前被汪鉄牧拉拢的俞正则就坐蜡了。 他这个军统上海站行动股股长现在可谓是处处受制与代站长郑利君,别说立功受奖了,三天不挨批就不错了。 “站长,俞股长做事素来稳妥,此次失手想来是有原因的,何不听听俞股长怎么说。”上海站前书记程续源说道。 汪鉄牧夺权上海站后,将前书记程续源的书记职务免去,安排程续源去干外勤。 现在,汪鉄牧失势,郑利君夺回上海站大权之后,之前受到汪鉄牧排挤的程续源和郑利君的关系反倒是比以往缓和很多,要知道两人此前为了争夺上海站代站长一职,也是各显神通,争的鸡毛鸭血。 “花旗银行的胡柚打电话过来,我们这边收到消息就即刻赶过去了。”俞正则说道,“刚刚抵达银行附近,就看到两个人从银行出来,其中一人拎着黄铜色箱子。” “如何确定是这两人?”郑利君问道。 “胡柚跟着撵出来,指了指那两人。”俞正则说道。 “来得还算及时啊。”程续源说道。 “程书记所言正是。”俞正则感激的看了程续源一眼。 “哎呀,我现在可不是什么书记了。”程续源摆摆手。 郑利君虽然拉拢他,不需要他再去干外勤了,不过,郑利君对他依然保持警惕,依然压制他,并未为他报请总部恢复书记之职务。 郑利君冷哼一声。 他恶狠狠的看了俞正则一眼,暗骂一声有眼无珠的蠢货。 此前俞正则攀上汪鉄牧,自以为攀上高枝。 现在又想要舔程续源这个失了势,只能靠他郑利君赏饭吃的家伙的腚沟子,蠢货。 “本来我们是有把握拿住那两人的。”俞正则赶紧继续说道,“突然有人开枪打伤了红头阿三,那帮瞎眼的红头阿三以为我们开枪的,然后就……” 他看了郑利君一眼,哭丧着脸说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起来了,等到弟兄们撤出来,再去看的时候,那俩人已经跑没影了。” “蠢货!”郑利君上去踹了俞正则一脚。 他是真的气坏了。 上海站方面是在数天前才接到总部电令,严令他们务必将谭平功手中的这笔所谓的海外侨胞给新四军搞来的募捐款抢过来。 并且,令上海站惊讶的是,尽管总部远在渝城,但是,却似乎是对上海这边的情况非常清楚。 电报中直接指出来,这笔钱最可能存放在几个外国银行,其中最大之可能就是花旗银行。 甚至连这笔钱是存放在一个黄铜色的箱子里的内情都打听到了。 面对戴春风的手令,郑利君不敢怠慢。 他亲自部属行动。 郑利君缜密研判后,判断想要从谭平功那里直接得到这笔钱的可能性极低,且若是动静过大容易引来老对手中统,以及日本人的注意。 故而,郑利君灵机一动,他选择了另辟蹊径。 既然谭平功那里不好搞,那就从末节来行事。 这笔钱是指明给新四军那帮穷鬼的。 新四军方面必然派人来接洽谭平功。 如此便好办了。 郑利君下令发动军统在包括花旗银行在内的各大银行的内线,严密监视,坐等新四军的取款人入彀,届时可以来一个人财两得。 俞正则是有能力的。 故而,在这种情况下,郑利君不吝于给俞正则一个改头换面、弃暗投明的机会。 一切都计划的如此完美,红党那帮人果然如同他所预料到那般愚蠢上钩。 若是能将这笔钱成功搞到手,同时捕拿新四军的人,此乃喜上加喜,功上加功。 却是没想到俞正则这个蠢货把事情搞砸了。 眼看到手的功劳没了。 郑利君岂能不怒! “这件事是你搞砸的,你自己去向重庆解释吧。”郑利君冷哼一声。 俞正则大惊失色。 他早就不为郑利君所容,且因为他是脑门上刻了汪鉄牧亲信的帽子,局座那边应也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现在又搞砸了如此大事,可想而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站长,此事还有转机。”俞正则满头大汗,忽然急切喊道。 “转机?”郑利君骂道,“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能找到他们?” “也许,也许能。”俞正则低声说道。 “恩?” “能,肯定能。”俞正则赶紧保证,“属下早有准备,事先安排了人不必参与抓捕行动,只盯着人,避免人跑了。” “此言当真?”郑利君惊问。 “千真万确。”俞正则说道。 “哎呀呀。”郑利君大喜,上来拍了拍俞正则的肩膀,“俞老弟,我就说了,你做事我是放心的。”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程续源,“不愧是我上海站的干城,做事就该如这般未雨绸缪。” 又拍了拍俞正则的肩膀,“找到那两人,人财兼得,不仅仅此前小错可免,我亲自向重庆,向局座为俞老弟请功。” …… 程千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此人跪在那里,面无惧色,抬头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在上海滩干的大事。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的一颗金牙不时地闪着金光,令人有一种想要给他掰下来的冲动。 此人花了钱,主动请求拜见小程总。 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声称自己就是承包了上海滩一大半的恶性案件的悍匪姜骡子。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37章 姜骡子宝藏 “口渴了吧。”程千帆待此人说的口干舌燥,他这才笑吟吟问道。 说着,‘小程总’一摆手。 自有巡捕递了一碗水过去。 ‘姜骡子’接过碗,咕咚咕咚就将温白开喝了个通透,双手将碗奉还,还抱了抱拳表示谢意。 “你说你就是姜骡子?”程千帆似笑非笑问道。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姜骡子。”‘姜骡子’说道。 程千帆啧了一声,“唔,权且当你是姜骡子,你说你好好的逍遥自在水匪不当,怎么会想不开来投案自首的?” “程总当面,不敢说谎,姜某不是来投案自首的。”‘姜骡子’双手抱拳,眼神闪烁,说道。 “既不是来投案自首,却是来做什么的?”程千帆盯着‘姜骡子’看,似乎在琢磨什么,缓缓问道。 “‘姜某是来送一场大富贵与程总的。”‘姜骡子’说到‘大富贵’的时候,眼神瞥向办公室的那名巡捕。 侯平亮就是那名巡捕,他皱了皱眉头,审视的目光看向‘姜骡子’。 “大富贵?”程千帆惊讶出声。 “大富贵。”‘姜骡子’表情倨傲的点了点头,“姜某在上海滩犯案近百起,惊天大案十余起,大案二十多个,便是其他七八十上不了台面的案子,说出来也件件惊人。” 程千帆露出愕然表情,他是真的惊住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冒充姜骡子来自首,不不不,如此人所说,他不是来自首的,是来送给‘小程总’大富贵的。 且听此人这般自吹自擂,不知道内情的,也许还真的以为此乃一位了不得的豪情悍匪呢。 “好了,姜骡子所犯之案,巡捕房的卷宗都快堆满一间房了,我比你本人还清楚。”程千帆笑着摇头,“且说说,你要送我一个什么样的大富贵?” “程总莫急,容姜某把话说完。”‘姜骡子’不紧不慢说道。 程千帆此时心情似乎不错,竟尔真的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且说。 “姜某犯下这么多案子,手中人命无数,积攒的浮财更是数不胜数。”‘姜骡子’一脸傲然说道,不过,却是忽然叹了口气,“程总对干我们这一行的是了解的,抢钱容易,守家业难。” “确实。”程千帆点点头。 “故而,姜某也是与时俱进,将积攒的大半浮财都存进了大金银行。”‘姜骡子’说道。 “你要将这笔钱送给我,买你不死?”程千帆似笑非笑问道。 “程总太贪心了,且听我把话说完。”‘姜骡子’毫无惧色,他甚至直接走上前,向程千帆示意,程千帆深深地看了此人一眼,示意此人随意。 然后,‘姜骡子’就施施然从程千帆的办公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又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变出来一个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烟。….“程总是懂行的,姜某所存这种浮财,只认印章和密语,其他一概不认。”姜骡子说道。 “确实如此。”程千帆点了点头,此时,他瞥见鲁玖翻在楼下院子里进来了。 “不巧的是,姜某不慎将印章遗失了,只记得密语了。”‘姜骡子说道。 “那可太糟糕了。”程千帆皱眉,说道。 “也怪我,遭了贼人暗算,捡回一条命,却是不慎遗失了印章。”‘姜骡子’叹口气说道。 “那可如何是好?”程千帆看着‘姜骡子’,作恍然大悟状,“你找我,是请我帮你找寻印章,然后你我三七分?” “都说‘小程总’特别贪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姜骡子’爽朗一笑,“程总说的三七,应该不是你三我七吧。” “当然不是,我七你三。”程千帆面容一肃,“且不说要找寻印章犹如大海捞针,我若不许,只是一句话,找印章难,不让你找到印章却容易的多了。” ‘姜骡子’闻言,深深地看了程千帆一眼,最终苦笑一声,“程总好心黑。” “你同意了?”程千帆问道。 “不。”‘姜骡子’摇摇头,看到程千帆面色阴沉下来,他似也有些忌惮,赶紧说道,“印章应该是落入苏州河了,想要找到实在是根本不可能。” “你这是来消遣我来着?”程千帆立刻变脸,朝着一旁的侯平亮歪了歪脖子,“揍他。” 侯平亮二话没说,直接掏出手枪,关闭保险,枪口对准了‘姜骡子’。 “喂喂喂,程总让你揍我,没让你杀我。”‘姜骡子’叫道,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不可能不慌。 “枪口指着你,你才能老老实实挨揍。”侯平亮冷笑一声,“别动,小心走火。” ‘姜骡子’果然动都不敢动。 侯平亮上来对着‘姜骡子’就是几个大嘴巴子,然后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将‘姜骡子’踹了个狗啃泥。 …… 程千帆冷笑一声,看着‘姜骡子’,“说吧,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姜某。”‘姜骡子’说道。 “侧恁娘!”程千帆直接抄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砸过去,“还说你是‘姜骡子’?” 他似是气坏了,“咛只瘪三,敢冒充姜骡子,你就不怕真的‘姜骡子’将你剥皮抽筋。” “程总看出来了?”‘姜骡子’惊讶问。 “侧恁娘。”程千帆破口大骂,“姜骡子在我中央区屡屡犯案,我与姜骡子不共戴天,你去问问姜骡子,那家伙敢在我面前露面吗?” 说着,他从抽屉里直接摸出勃朗宁配枪,关闭保险,将配枪朝着办公桌上一拍,“再有胡编乱造,下辈子好好来过。” “不敢了,不敢了。”‘姜骡子’倨傲的身形似稍稍矮了两分,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说道,“小姓姜,确实是姓姜,排名老十一,大家捧场叫我姜十一。”….“说正题。”程千帆瞪了一眼姜十一。 “姜某同那姜骡子确实是有些瓜葛。”姜十一说道,“姜骡子是我那没出五服的叔叔,因为这个关系,姜骡子对我非常信任。” “说重点。”程千帆皱眉。 “姜某无意间得知姜骡子将大批钱财存在了大金银行,便动了心思。”姜十一说道,“我想办法从姜骡子嘴巴里套出了密语。” 程千帆本来是皱着眉头的,闻听此言,眉毛一挑,惊讶的看过去,“如此私密之事,姜骡子竟然能被你套出话?” 姜十一心中大喜,却是面色不动,继续说道,“姜骡子记性不好,他的密语还是我帮他参谋的,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银行密语。” 程千帆似信非信,微微颔首,示意姜十一继续。 “我得了密语,便一直琢磨啊,琢磨啊,终于被我琢磨到了将这笔钱搞到手的好主意。”姜十一说道。 “什么主意?”程千帆眼中露出一抹精光,问道。 “我私下里找到了大金银行的一个经理。”姜十一说道。 程千帆眼中一亮,“好胆,你是想要和那人内外勾结,将这笔钱搞出来瓜分。” 姜十一讶然,然后看着程千帆的目光都带了更多的佩服,“果然是聚财有方的‘小程总’。” 说着,他苦笑一声,“本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出密语,刘福想办法搞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假印章,到时候我拿着假印章去银行,刘福负责鉴定印章真伪,然后这笔钱我们……” 他却是又叹了口气,“算盘是好的,不过,这个刘福是个胆小鬼,他不敢碰姜骡子的财宝,他要的是英镑,是法郎,是日元。” “倒也是一个精细鬼。”程千帆冷哼一声。 这个刘福很聪明,知道分了姜骡子的财宝会遭来横祸,所以干脆只要好处费,然后帮姜十一将这笔财宝从银行弄出来,届时即便是案发了,他也可以一口咬定对方用真印章,谁能想到印章会是假的,此事和他一个银行经理无关。 “谁说不是呢,这个刘福枉费了好名字,天降横财都没有胆气享用。”姜十一恨铁不成钢说道。 “你来找我的意思是?”程千帆凝眉,问道。 “众人皆知程总您爱财,也唯有您这样的贵人才不会理会姜骡子的报复。”姜十一说道,他似乎还在犹豫,最终是一咬牙,“我有密语,刘福可以保证印章过关,唯一欠缺的就是收买刘福的那笔钱。” 说着,他眼神灼灼的看向程千帆,“程总,事成之后,姜骡子的财宝,你我三七分。” “三七?” “你三,我七。”姜十一咬着牙,丝毫不畏惧程千帆的目光压力,“姜十一烂命一条,这是一辈子一次的好处,即便是不知好歹,也敢干!” “你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拷打,逼问出密语,然后我直接找那个刘福……”程千帆冷笑一声。….“不怕。”姜十一咧嘴一笑,“真到了那一步,姜某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谁都没好处。” “倒是够光棍。”程千帆阴沉着脸,深深地看了姜十一几眼,“六四,我六,你四。” 看到姜十一似乎要说话,程千帆直接骂道,“闭嘴,给你狗胆了,惹我心中不爽利,大不了老子不要这钱了,也弄死你!” 姜十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行,四六,我四,程总六。” “说吧,我倒要看看那个刘福胃口多小多大。”程千帆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三千英镑,两千法郎,五千日元,再有十根大黄鱼。”姜十一心中早有计较,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瘪三想钱想疯啦?”程千帆一愣,然后破口大骂。 “确实是疯了。”姜十一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再三劝了,刘福咬死了就要这些钱。” 说着,他叹口气,“我打听清楚了,刘福被人‘拆白党’套上了,他要挣大笔钱给一个女的还债。 程千帆看了姜十一一眼,心中也是更加好奇,竟然连拆白党都‘掺和’进来了,这个姜十一颇有手段啊。 所谓的拆白党,指的不是政党组织,而是类似以结婚名义依靠漂亮脸蛋、身材和巧嘴来骗财骗色的俊男靓女。 这类人往往通过骗人的嘴与好看的外表来当“骗财色武器”,并且坑死人不偿命。 这个刘福应该是遇到了女拆白党了。 这些女拆白党时常会把自己扮成不谙世事的纯情女学生,大多会挑选外地来沪的“公子哥儿”进行下手。 曾经,女拆白党盯上了刚刚从南京领了七万法币军饷坐火车回上海的国军中央军某师长,贵为黄埔一期生的该师长,竟然被迷得神魂颠倒,直接丢了七万军饷,后来还是盛叔玉出马才帮忙将这笔钱追回来的。 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拆白党啊,难怪了。” 看到小程总表示理解,姜十一心中大喜,面上却也并不急躁,“所以啊,算我们倒霉,等于是帮这刘福掏钱给了拆白党,好在姜骡子的浮财比这笔钱多十倍,几十倍。” 程千帆看着演技绝佳,浑然没有什么破绽的姜十一,心中也是不禁赞叹。 就在此时,鲁玖翻敲门进来。 …… “帆哥,查清楚这家伙的底细了。”鲁玖翻来到程千帆的身边,看了自称是‘姜骡子’的这个家伙一眼,低声说道。 “什么来头?”程千帆问。 “钱盛。”鲁玖翻又看了‘姜骡子’一眼,目光带着跃跃欲试抓人之意,说道。 “那个钱盛?”程千帆微微惊讶,问了句。 “正是。”鲁玖翻点头确认,“找到人了,认出这个家伙了。” 程千帆便明白了,鲁玖翻口中的找到人,是找到苦主了。 …… 这个钱盛是上海滩名人,或者说是名诈骗犯。 此人早前贫困潦倒,生活无以为继。 某日突发奇想,钱盛回到老家,变卖了家产,凑了几千块钱,赶回上海在闸北繁华地段开了一家米店。 然后托关系,租赁,连哄带骗的,竟尔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搞来几万袋米,堆满了米店。 米店开张大吉后,此人找了沪上最有名的保险公司给店铺上了十万法币巨额保险。 随后,一个月后,此人又冒用朋友身份在米店隔壁开了一家弹棉花的小店,专为附近居民弹棉花。 又过了一个月,他借来的几万袋米都悄悄还了。 某天突起大风,半夜隔壁棉花店起火,因为风大,稍不多时,不等救火车赶到棉花店以及米店均被大火烧为焦土。 保险公司派人调查起火原因,是隔壁棉花店起火原因造成的损失。 故而只能按照保险合同,照数赔偿钱某米店十万元。 钱盛花费几千块,数月间十万法币到手。 后来那些借给钱盛大米的商家无意间提及赊借大米之事,所有人才恍然大悟,此案为上海滩著名骗保案。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 猪头七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438章 骗子都该死 以几千块钱本钱,通过这一番操作,生生地骗了保险公司十万法币保险金,并且若非那些曾经赊大米给钱盛的商家无意间谈及,恐怕保险公司将会一直蒙在鼓里。 籍籍无名的钱盛一跃成为上海滩鼎鼎大名的诈骗犯。 此外,钱盛之所以名气大如斯,还因为此人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先例。 在他之前,极少有人想到会去打保险公司的脑筋,确切的说是没人的胃口敢这么大。 而钱盛则仿若给不少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此案过后,又有数家店铺模仿这种模式进行保险诈骗。 不过,这些人只看新闻的话,会觉得钱盛的诈骗行为并不高明,效仿起来很容易。 但是,实际操作的时候,却是状况百出。 有的放火不成,白白损失材料。 又有的放火成了,但是被早就已经警觉‘骗保案’的保险公司很快查明,不仅拒绝赔偿,还被捕房因纵火而下狱。 上海滩有句话,只要有需要,一夜之间就能催生一个新的行当。 此事的衍生便是如此,在意欲骗保的商家自己屡屡失手这种情况下,反而催生了一個行当:包放火。 有个开布行的罗老板,因为经营不善,入不敷出,店铺将要倒闭。 一天和好友翟某谈起这件事来,表示羡慕钱盛胆大心细,有心仿作,又担心放火失败而下狱。 翟某脑瓜子灵活,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放火?这活要找专业人事啊。 于是,翟某联系了青帮的一位在帮大爷,连夜‘搭建’了‘包放火’的团伙。 并且主动找到罗老板,表示本司专门包放火,能包纵火成功,包不漏痕迹。 罗老板大喜。 没几天罗老板的布店即失火,烧了好几家店铺。 保险公司派人检查原因,结果是保险丝未曾卡紧,线路短路引起。 怀疑是骗保,保险公司查验了几次,没有人为纵火痕迹,只好照保险合同赔偿罗老板五万法币。 …… 此例一开,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到半年的时间,火灾四起,租界救火会气的跳脚骂人,保险公司也是赔的凄惨,最后甚至不得不暂时拒绝布店、火油店、粮店等等易燃物资店铺投保。 法租界巡捕房也是焦头烂额,时任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亲自登门拜访了‘包放火’的那位青帮在帮大爷,这才约束了此愈演愈烈风暴。 而从这位青帮在帮大爷口中得知,其人是从一个故人之子口中讨来了这个生钱有道的法子的。 这个故人之子就是钱盛。 覃德泰闻知此内情,气的破口大骂,言说钱盛此人乃是法租界毒瘤,此一人便使得上海滩的淳朴民风倒退一百年。 因为此种种,钱盛虽然手中并无人命,且并未沾血,却是法租界鼎鼎有名的重要通缉犯。 法租界当局对此人的赏格高达两千法郎。 …… 钱盛? 程千帆惊讶的看了‘姜十一’一眼。 他本以为这个家伙口舌如簧,竟然胆敢空手套白狼套到他程千帆头上的家伙已经是殊为胆大了,再得知此人正是钱盛,程千帆不得不承认,此人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大胆。 是的,钱盛就是胆大包天,想要空手套白狼。 姜骡子的身份,还有谁比程千帆更加清楚? 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姜骡子藏宝。 但是,世人不知道啊。 很多人真的以为那些响彻上海滩的大案要案真格儿都是姜骡子干的,如此,姜骡子手中有巨量财富乃是必然了。 换做是不知道姜骡子底细的,面对钱盛这一番活灵活现的表演,几乎十之八九要上当。 “钱盛。”程千帆扫了钱盛一眼,冷笑,“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钱盛啊。” 虽是冷笑,实则对于面前这人是有几分赞叹的。 钱盛此骗局,实际上是三重门。 第一重,他自称自己是姜骡子。 程千帆揣测,钱盛应该是有一个预案的,大概就是: 我是姜骡子,我在银行存有巨款,只是丢失印鉴,你借我一万大洋,我买通银行将这笔钱弄出来,就给你十万。 别看这骗术拙劣,但是,若是碰到有贪婪、蠢笨之辈,许是这里便信了。 第二重,钱盛知道‘小程总’没有那么好骗,被揭穿第一个假身份后,便以姜十一的身份开始第二重骗。 程千帆揣测,即便是不少聪明伶俐之人,也可能在这一关陷阱入坑。 原因? 这些聪明人,此时应该正在享受识破了钱盛的第一重诈骗的自得之中,下意识便会认为钱盛不敢再搞鬼,再加上对于姜骡子藏宝的贪婪之心,十之八九会上钩。 至于说第三重? 那便是钱盛这个人了。 果不其然。 看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小程总’识破,钱盛并未惊慌,并无愧色,甚至连惧怕之色都没有。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小程总’。”钱盛面带笑容,摇摇头,露出遗憾和震惊交杂的表情说道,“我早有预感,或许会栽在程总手里,果然……” “既然早有预感,为何还敢来?”程千帆饶有兴趣,问道。 “巡捕房的各位长官,钱某自忖都不惧,唯一所忌惮的便是程总您,想着若是有能看破我的,唯一可能之人便是程总您。”钱盛摇头苦笑,“只是,我心中又想着万一成了呢,不妨赌一把。” “结果呢?”程千帆问道。 “赌输了。”钱盛叹口气,旋即朝着程千帆抱拳行礼。 说着,此人露出三分倨傲之色,“非是钱某自夸,自家脑子里有太多主意,皆是生财之道,只可惜未遇明主,只能如同可耻的骗子一般惶惶不可。” 说着,他看向程千帆,“愿赌服输,钱某除了这一脑袋坏水,别无他用,此后唯愿在程总身边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这便是钱盛的谋划中的第三重。 钱盛将自己拱手奉上,这就是他的退路。 或者说,看似是退路,未尝不是将自己卖了个好价钱,找了个靠山。 钱盛有价值吗? 有价值。 此人满肚子坏水,若程千帆接纳此人投靠,有权有势、有枪有人,有法国朋友,还目前占据上海的最大势力暨日本朋友的小程总,有这个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上海滩骗子的高度的钱盛帮忙做事,对于上海滩乃至苏杭的一些富豪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这甚至可以说是良才遇明公的典范。 钱盛微笑着,笑容中有恭敬,也有几分倨傲和自得。 他相信他所倚仗的,这位‘小程总’不可能想不到,但是,正因为能想到,他更加有把握程千帆会接纳他。 程千帆贪财好色是出了名的。 好色?他自忖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不过,贪财,他钱盛有太多的鬼点子捞钱了,等的就是一位识货的主公。 是的,钱盛此次诈骗之举,本就是冲着程千帆来的。 若是这位‘小程总’浪得虚名,没有看穿他,而是被他骗了钱,那便是捞一把。 若是被揭穿了,便如同现在这般,这就是他的终极目标,也是最好的结果: 诸葛孔明拜见刘皇叔。 他不认为聪明且贪财如程千帆会拒绝他。 …… “去把姚敏凡叫过来。”程千帆朝着侯平亮说道。 “是。” 很快,一个虎背熊腰的巡捕跑来了。 “程副总,中央巡捕房一巡二等华捕姚敏凡向您敬礼。” “姚敏凡。”程千帆绕出办公桌,来到姚敏凡的面前,拍了拍宽阔的肩膀,“我都听说了,最近干得不错。” “都是程副总教导的好。”姚敏凡憨憨一笑。 程千帆哈哈大笑。 看姚敏凡虎背熊腰、傻愣脸的样貌,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有些缺心眼的大个子,实际上这是一个粗中有细,不缺灵敏心思的家伙。 钱盛倒背着手,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这一切和他无关。 他不知道程千帆为何不回应他的投效,反而喊来了这么一个巡捕。 不过,钱盛并不慌张。 自己已经将程千帆的心态揣摩的完完全全,可谓是九成九拿捏,他很有信心。 侯平亮饱含深意的看了钱盛一眼。 鲁玖翻也是直勾勾的看向钱盛,心中则是憋着笑。 两人都已经猜到了帆哥为何会喊来一巡的姚敏凡了。 …… 姚敏凡出身巡捕世家,其父姚国桢早年也是巡捕。 像是姚敏凡这样的‘巡捕世家’出身的巡捕在巡捕房不在少数,程千帆那位因为思念亲人过于恳切,以至于忧虑到上吊的同僚老莫也是这一类的。 姚国桢是湖北人,早年来到上海闯荡,花钱买通了关系,进了巡捕房当巡捕。 上海滩居大不易,姚国桢同自己的妻子防女士租住在闸北天保里的一个民居。 这一天,忽然有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找到防女士,面露惊慌之状,说:“今天上午,姚先生因为私通革命党案发,已经被上官监察官下令抓起来了,而且即将被押解到政治处,交给洋鬼子处置。” 防女士大惊。 此人继续说道,“姚先生他叫我带口信给你,让你赶快进城,有紧要事情当面嘱咐。” 时值民国之初,南方革命党领导的“二次革命”失败。 以袁大头为首的北洋政府就像前清政府一样在全国范围内通缉革命党人。 听闻自家丈夫因为私通革命党被抓,防女士立刻便信了,不曾有半点疑心。 顿时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更有六神无主之色。 然后在来人的两句劝说之后,几乎想也没想,就悲悲戚戚、匆匆忙忙地跟着来人走了。 谁知刚刚将防女士送上电车。 那中年人又慌慌张张地返回了天保里,再次来到姚国桢租住的寓所前。 对同样吓得不轻,担心被牵连的二房东说:“姚国桢先生的房间里有大皮箱一只,内藏手枪两支,他命令我转移到别外,以免被搜出后成为罪证。” …… 二房东之前已听清了姚国桢私通革命党被抓的骇人听闻“案情”。 并且是亲眼看到此人刚刚陪着姚国桢太太离去,哪里还有半点怀疑。 最重要的是,他担心倘若在自己出租的房屋中搜出了枪支,自己也难免要受点牵连。 因此,二房东二话没说,便直接带着此人找到了箱子。 然后还帮着此人抬着箱子下楼,看着此人从从容容地雇了黄包车,带了箱子施施然离开。 那边,正在巡捕房当差的姚国桢见到了妻子,立刻知道大事不妙。 发觉上当受骗的姚国桢焦急万分,他带着妻子火速赶回来时,骗子早已离去。 随后,气的吐血的姚国桢火速报官,然后亲自请了上峰帮忙,在租界大肆搜捕。 只是,骗子得手后自然不会停留,早已杳如黄鹤了。 可怜姚国桢的半生积蓄都在那只大箱子里,根据巡捕房坊间传闻,箱子里的钱财总计价值约有上千块银元。 十里洋场骗子多多,本来是不足为怪的。 然而,这个骗子竟然把目标瞄准专门缉拿骗子的巡捕,并且如此轻易得手,又顺利逃脱,并且是骗了姚国桢半辈子的积蓄,此案一度轰动上海滩。 姚国桢本人更是成为了巡捕房众人谈论的笑柄,甚至有人直言姚国桢乃是巡捕房之耻。 而姚太太犯下大错,眼睁睁看着钱财被骗走,更是落下病根,后来生了姚敏凡后没多久便病逝了。 姚敏凡这个名字,也是姚太太给儿子取的,意思是希望儿子做一个机敏聪慧的平凡人。 而姚国桢在妻子病逝后,也是借酒消愁,后来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在去世前求到了老长官的面前,帮儿子姚敏凡讨了个巡捕的差事,吃上了洋皇粮。 此间种种,要说巡捕房哪个巡捕最恨骗子,自然非姚敏凡莫属。 故而,程千帆朝着钱盛一指,“姚敏凡,你可知道这家伙是做什么的?” “属下不知。”姚敏凡摇头。 “一个老骗子。”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鄙夷之色,冷哼一声,“揍他。” 姚敏凡闻言,立刻顺着程副总的手指指向看向钱盛,他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整个人身上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变得狂躁,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几乎是二话没说,姚敏凡冲向了钱盛,挥舞起砂钵大的拳头: 骗子都该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39章 邮差 啊啊啊。 呀呀呀。 嗷嗷嗷。 “受不了了。” “求你了。” “别打了。” “爷爷,爷爷,别打了。” “爷爷,祖爷爷。” 钱盛满地打滚,鼻青脸肿,嘴上哭嚎不断,开始求爷爷告奶奶。 姚敏凡又踹了一脚,然后才停住脚看向程千帆,唯恐程副总不让他继续打了。 他恨骗子,所有骗子都该死。 “继续。”‘小程总’淡淡说道。 “欸。”姚敏凡欢快的答应一声,直接将钱盛从地上拎起来,啪啪啪连续几个大嘴巴子。 钱盛发出惨叫连连。 姚敏凡越打越兴奋,抡起硕大的拳头就要直接冲着脑门砸下去。 “别打死了。”程千帆见状,赶紧开口说了句。 他担心自己再不开口,姚敏凡真的可能把这骗子打死。 姚敏凡变拳为爪,化抓为扭,粗犷的汉子粗暴的撕开骗子的衣服,大拇指和食指扭住钱盛胸膛嫩肉,用力一转,然后便是嗷嗷嗷的惨叫声响起。 程千帆惊讶的看了姚敏凡一眼,然后嘴角露出笑容。 鲁玖翻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侯平亮捉着下巴,眼神中闪烁思索光芒。 …… 耳听得钱盛惨叫不已,就像是被婆婆折磨的小媳妇一般哭爹喊娘,程千帆终于是咳嗽了一声,抬了抬手。 姚敏凡立刻停手,不过,意犹未尽的看了钱盛一眼,并且视线若有若无的瞥向钱盛胯间。 钱盛双目惊恐,下意识的双手护住胯下。 ‘小程总’哈哈大笑,甚至是因此被呛到了。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卷,似笑非笑的看着钱盛。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程千帆问道。 “钱盛,不敢再欺瞒程总,如假包换。”钱盛赶紧说道。 “恩?”程千帆瞬间变脸,冷冷看向钱盛。 “姜骡子,我是姜骡子。”钱盛立刻尖声喊道。 “哼。”程千帆冷哼一声,他冷冷瞥了钱盛一眼,“你信不信,我放出声说姜骡子投案自首,现在人就在刑讯室,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钱盛绝非蠢人,立刻明白程千帆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骡子活着,不仅仅是因为姜骡子确实是实力不俗,更因为巡捕房需要姜骡子。 随着程千帆一声冷哼。 这边,姚敏凡狞笑着就要靠近。 钱盛吓坏了,惊恐不安且瑟瑟发抖,他焦急的看向程千帆,脑子里灵光一现,声嘶力竭的喊道,“姜十一,我是姜十一。” “噢?”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姜骡子是你什么人?” “叔叔,姜骡子是我远房族叔。”钱盛立刻说道。 “姜骡子手下有多少人?你手下有多少人?匪窝何在?”程千帆快速问道。 “叔叔麾下总计四百一十九人,长短枪三百余,大小炮二十五具,其他各式兵器若干,舟船二十六只,暂栖太湖三山岛,吴县平望等地。”钱盛即刻回答。 鲁玖翻深深地看了钱盛一眼。 侯亮平则是若有所思。 钱盛脱口而出的回答,实际上是巡捕房对外公布的姜骡子匪帮的‘敌情’,至于其中有多少水分,他们这些巡捕是最清楚的。 “恩?还有呢。”程千帆微微皱眉。 “姜某手下十余人,长短枪三,不,长短枪若干,小船一只,身具姜骡子所部来往沪上通商采购之职。”钱盛急忙说道。 “通商采购?”程千帆冷哼一声,“销赃就是销赃嘛,说的那么文雅。” “是是是,程总慧眼如炬。”钱盛赶忙说道。 程千帆的双手交叉,指节掰的咔咔响,他看向鲁玖翻和侯平亮两个手下,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鲁玖翻的身上。 “九啊。” “帆哥,在呢。” “半個月时间,半个月后我要听到有关姜十一这伙人的传闻。”程千帆说道,“至于后面怎么做,你自己且先琢磨着。” 说着,他指了指钱盛,“有想不通的,问他,他要是不老实……” “不老实就沉江。”侯平亮突然说道。 一直沉默,把自己当做透明人的姚敏凡也是突然开口,“沉江前,能让先打一顿吗?” 程千帆瞪了姚敏凡一眼,大个子憨憨一笑,赶紧闭嘴。 钱盛吓坏了,叫唤道,“听话,听话,指定听话。” 程千帆冷哼一声,钱盛吓得赶紧闭嘴。 “看好了。”他冲着鲁玖翻说道,“这家伙且贼着呢。” “欸。”鲁玖翻点了点头,“明白。” “要人给人,要枪给枪。”程千帆看向侯平亮,“老九需要什么,你帮着张罗,你搞不定就去找浩子。” “是,帆哥。”侯平亮点点头。 “帆哥,那我呢?”姚敏凡看到程副总对亲信们分派好了任务,这才再次开口。 鲁玖翻看了姚敏凡一眼,笑了。 侯平亮也是嘴角一扬。 这傻大个,实则聪明人。 程千帆看着姚敏凡,微笑着。 他自然注意到姚敏凡口中称呼的转变。 “九啊,你安排一下。”程千帆突然对鲁玖翻说道。 鲁玖翻微微错愕,沉默思索片刻,看向姚敏凡,“姜十一要消赃,不可能不想着打点巡捕房,姚老弟相貌敦厚,好骗。” 姚敏凡并不生气,而是摸了摸后脑勺,傻样一般嘿嘿一笑。 “就这么地吧。”程千帆微微颔首,他扫了姚敏凡一眼,“没事不要来烦我。” “好嘞。”姚敏凡却好似吃了蜜蜂屎一般,咧嘴笑说道。 “帆哥,要不要我叫人送些酒菜过来。”鲁玖翻也是笑着说道。 “算了。”程千帆摇摇头,皱眉,抬头看了一眼换气扇,“什么时候坏的?” “坏了小半个月了。”鲁玖翻说道。 “赶紧换好。”程千帆摸了摸鼻子,刑讯室的空气实在是难闻,换气扇坏了,这血腥馊臭的味道更是简直了。 看着‘小程总’和那个绰号‘小猴子’的警官离开了,钱盛整个人松了一口气,颓然的坐在地上。 刚才在‘小程总’办公室,他被那个大个子两圈干晕了,然后醒来就是在这刑讯室继续挨打了。 大个子? 一扭头,钱盛就看到姚敏凡正盯着他看。 冷汗直冒,钱盛的脸上挤出笑容,讨好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苦笑,“老弟,你这扭人的手法……啧。” 啧了一声,钱盛露出后怕不已的样子。 姚敏凡憨憨一笑,就那么看着钱盛。 钱盛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暗骂不已,纵横江湖这些年,都说小孩尤其是小乞儿,女人尤其是寡妇持业以及欢场女人不好惹。 实际上还有一种人更要小心。 ……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夏季到来柳丝长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程千帆口中哼着曲儿,似是心情不错。 “帆哥,这个钱盛不老实。”侯平亮跟在身后说道。 “不怕他不老实。”程千帆淡淡一笑,“放心吧,这个人怕死,不敢玩花活。” 他看了侯平亮一眼,“小猴子,知道什么人最让人不放心,又让人放心吗?” 侯平亮摇摇头,“不知道。” “聪明人。”程千帆微微一笑,淡淡说道。 看着帆哥走开的背影,侯平亮仔细琢磨帆哥的话,然后他的眉头一皱。 帆哥刚才哼的是金嗓子的《四季歌》。 这歌,好听倒是好听,只是,这歌是抗日禁歌啊。 帆哥刚才唱的那曲儿,下面就是——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怎及青纱起高粱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血肉筑出长城长!” 就在侯平亮琢磨的时候,便听到程千帆喊他。 “想什么呢?” “没什么,来了。”侯平亮小跑两步跟上。 然后他就听到帆哥又在唱了: 大姑娘漂泊到长江 江南江北风光好 满园春色风光好啊,大白腿。 红杏出墙风光好啊,舞池摇。 大姑娘娇滴滴,奴家不要哎呦呦。 侯平亮看了帆哥一眼,没说话。 这淫词浪曲,果然—— 帆哥果然还是那个帆哥。 …… “停。”刘波反手拍了拍黄包车的顶棚,喊道。 “先生,自来火行街还没到呢。”黄包车夫说道。 “就这了。”刘波说道。 黄包车夫本以为拉了个长活,此时只能无奈停下脚步,然后看到乘客扔过来一角钱,“不用找了。” 刘波拎着箱子就要下车,却是被黄包车夫拦住了。 “先生,先生,一角钱不够哩。” 两三年没回上海的刘波惊讶了,他看得出来黄包车夫没有欺瞒,一角钱真的不够。 他只能又递了一枚一角钱镍币,看了一眼方木恒也下了车,时间紧迫,他只能心疼说道,“不用找了。” 两人很快汇合。 “这车价涨的太厉害。”方木恒一见他,也是没忍住说道。 “走这边。”刘波头前带路,拐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继续前行两百余步,中途拐进了一个弄堂,又走了约莫三五分钟,从巷子里出来,便进入了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马路。 两人来到一个烧饼摊前,买了两个烧饼。 拿着烧饼啃了一会,一辆小汽车开过来,车窗落下,有人探出脑袋,然后车子在两人身边停下。 刘波和方木恒分别在两侧车门上车。 小汽车一踩油门,却是速度刚刚上来又不得不慢下来: 前面有学生在进行抗日宣讲,有市民踊跃聚集,高呼抗日口号。 开车接应的同志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开。 “余老板,甩掉尾巴了?”他扭头问新四军的同志。 “绕了几条街,甩掉了。”刘波说道。 两人从花旗银行门口离开后并没有回安全屋,而是去了旅馆。 果然,经验老道的刘波发现有人跟踪。 他果断喊了方木恒下楼,先是用旅店的电话打了个电话,然后却也没有去退房,而是假装外出办事,实际上直接离开,两人叫了辆黄包车。 没多久刘波就发现有一辆小汽车跟着,他故意假装不知,还和黄包车夫说着快些赶去自来火行街,然后却是突然下车,带着方木恒连续绕小巷路,摆脱了敌人。 听到余畅同志这般说,开车的同志松了一口气。 方木恒看着马路上宣传抗日的大学生们,看着他们冒着被敌人盯上的危险振臂高呼抗日口号,他有一些失神,这令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敌人很狡猾,有革命热情是好事,要小心随处潜伏的敌人。”方木恒表情严肃说道。 刘波看了方木恒一眼,他总觉得木恒这话有在内涵他。 “学工委的同志会保护好学生们的。”司机同志说道。 方木恒摇摇头,当年作为阿海手里培养的积极分子,他和学工委接触过,学工委的同志都很年轻,从不缺乏昂扬的革命斗争热情,却难免缺乏革命斗争的残酷经验。 “那个邮差。”刘波突然说道。 他刚才扭头去看,就看到一个邮差骑着洋车子一直跟着小汽车,刘波顿时警觉起来。 司机同志也是警惕起来,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 “是老邢。”他说道。 “认识?”刘波问道。 “不算认识,知道这个人。”司机同志说道,“邮差,这附近都是老邢负责的,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 “原来的桑耳呢?”刘波问道。 他记忆中,这附近的邮差是桑耳,一个很少见的姓。 “死了。”司机同志摇摇头,叹息说道,“他家里婆半夜生娃,桑耳骑着洋车子要过白渡桥见医生,日本兵不让过,他急的给日本人下跪,日本人不理,还对大肚婆动手动脚,桑耳急了要拼命,两口子都被刺死了。” 说着,司机同志的眼睛发红,“两尸三命。” 刘波沉默了。 方木恒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 大马路上行人少了些,司机同志一踩油门开始加速。 “老邢,侧恁娘,骑慢点。”霞飞区巡捕房五巡副巡长老帽带着手下巡街,看到老邢洋车子骑得飞快,险些撞到他,忍不住笑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帽巡长,急件。”老邢喊道,脚镫子踩得飞快,声音传来时候,人已经跑远了。 “这个老咪登。”一个巡捕也是笑着骂了句。 “走吧。”老帽盯着老邢骑着车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冲着身旁的几名手下摆摆手,“刘记面疙瘩汤,我请。” “帽哥四海。” “巡长四海。” 几名巡捕听得副巡长请客,皆是高兴的欢呼起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0章 变故 “情况有变。”司机同志表情严肃,“组织上的意思是,箱子交给我带回去,余老板和黄少爷去安全屋。” 刘波和方木恒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中闪烁着警觉。 “谁的命令?”方木恒立刻问道。 “熊部长。”司机说道,“熊部长说,三舅公家的小四要娶侄媳妇了。” 刘波和方木恒点了点头,应急暗号对上了。 “小四才九岁,急什么?”方木恒笑着,问道。 “定的娃娃亲,老庙北槐树那家的。”司机说道。 方木恒此时终于确认了,这确实是熊嘉尚同志下达的命令。 “后备箱有个一模一样的箱子。”司机同志说道。 刘波、方木恒大喜,两人立刻明白其中的意图。 在一个路口,车子直接一拐弯开了进去,然后迅速停下。 方木恒从左侧车门下车,刘波也拎着箱子迅速从右侧车门下车。 打开后备箱的门,将放了募捐款的箱子放进去,然后拎走了后备箱内的那個用来鱼目混珠的箱子。 刘波拍了拍车身,车子立刻开走了。 他则拎着箱子和方木恒一起快步疾行。 老邢骑车飞快,刚刚赶到巷子口,他便看到了远去的小汽车。 正要去追赶小汽车,他却是眉头一皱。 他看到了一抹黄铜色。 定睛去看,就看到了两个人的背影,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一个黄铜色的箱子,这两人左转拐进了一个弄堂。 ‘险些中计’。 老邢暗道一声好险,他没有立刻去追赶,而是一只脚蹬在地上,从身上摸出烟卷,点燃了香烟,慢条斯理的抽了几口。 “有问题么?”弄堂拐角口,方木恒低声问刘波。 刘波摇摇头,“可能是碰巧来这里送信。” 刚才两人隐隐听到了身后洋车子叮叮当当的声响,刘波警觉性很高,微微侧头便看到后面跟上来的竟然是那个叫老邢的邮差。 刘波心中顿时一紧。 两人进了弄堂后,并未立刻前行,而是躲在暗处观察,与此同时,刘波已经摸向怀里,若是证实对方是敌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作为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前巡捕官,刘波对于法租界的地形十分熟悉,他有把握在动手除掉对方后成功撤离。 不过,看到邮差停在那里,惬意的抽烟,刘波心中的怀疑这才散了。 对方如果是特务,此时无论是选择继续跟小汽车,还是跟踪他与方木恒,这个时候都要赶紧骑车子追赶,慢一点谁知道会不会可能跟丢了。 所以,抽烟的老邢暂时在刘波这里解除了嫌疑。 “走吧。”刘波冲着方木恒说道。 两人这才快步疾行。 听着脚步声又响起来且逐渐远去,老邢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一抹自得之色。 他有一个外人所不知的特点,那就是极为擅长听脚步声。 刚才那两人中,其中一人的皮鞋后鞋跟应该是修过铁钉,走踏在石板路上会有特别的脆响。 这脆响声并不大,也许鞋子主人都不会注意到,但是,落在老邢的耳中简直如同指路灯塔一般。 这也是他不怕跟丢的原因。 同时也是他没有选择跟踪小汽车,选择跟踪走路两人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个黄铜色的箱子。 …… 费佲来找老帽借钱。 老帽从身上摸出皮夹子,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了费佲。 费佲接过钞票,眼珠子却依然眼巴巴的看着老帽手中的钱夹子。 “给你,给你。”老帽没好气说道,又拿了两张法币递给了费佲。 费佲这才开心的接过。 老帽试探着问费佲是不是又去赌了? 费佲仍然是那句老话,不要你管。 老帽便骂,说若是被路老大知道,且有的你难受。 费佲便嘿嘿笑着,抱拳告饶,“一定不能让路老大知道。” 两人都是路大章的老部下,老帽更是路大章手中的两大亲信之一,费佲是路大章的亲朋子弟,当年也是走了路大章的路子才进了巡捕房当差的。 其余几名巡捕也吆喝着费警官过来一起吃喝。 费佲看了老帽一眼,后者笑骂道,“多你一双筷子,老子还是请得起的。” 几人吃吃喝喝,胡天海吹的。 不知道怎么就提到了刚才飞一般骑车子的邮差老邢。 “这个老邢,也就是帽巡好脾气,若是换做是其他人,定要老邢吃排头。”一个巡捕说道。 “怎么了?”费佲喝了口小酒,随口问道。 巡捕便讲了此前老邢骑着洋车子飞快,险些撞到了老帽的事情。 “你是没看到,那老邢,知道的是知道他去送急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追小汽车的。”一个巡捕笑着说道。 他冲着众人挤挤眼,“这个老邢也是吃打不吃记,上回骑快车撞倒了蛤蟆巷子的七姑婆,赔了小八十,现在又敢骑车那么快。” 费佲同一个巡捕碰杯,却是看向了小饭馆外面,若有所思。 老帽则是笑了笑,也是扭头看向外面。 这天的天气很好,街上人不少。 费佲盯着马路远端有些出神。 追小汽车? 什么意思? 老邢骑车子追着小汽车有一段距离了? 老帽则是看了一眼马路边的一个邮筒,心中开始琢磨开来。 邮差虽然是吃公家饭的,却实在是一个苦差事,严寒酷暑、风里来雨里去。 老邢骑快车撞人,赔了小八十法币,这是一笔足以令老邢伤筋动骨的赔偿了。 按理说,以老邢的性格应该会吸取教训,会加倍注意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件,能够令此前吃了亏的老邢冒着骑车撞人的风险,如此不要命的骑快车? 老帽喝了一口疙瘩汤。 他刚才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老邢有些古怪,现在细细寻思,确实是大有古怪啊。 …… “我早就听说过,有些公子哥儿故意为难邮差。”费佲收回视线,笑了说道,“美国租界那边,就有人开车窗朝着邮差吐痰,然后引邮差骑车追,旁边便有人下注开盘哩。” “嘿,还有这种事?”这个话题引来了众巡捕的注意。 “不会吧,那个车牌我记得,是达达商行的,开车的应该是牛继,那是老实人。”一个巡捕说道。 “谁知道呢。”费佲笑着说道,他同几人碰杯,又吃了几口菜,然后抹了抹嘴巴,“诸位兄弟且慢用,先走了。” 说着,不等老帽说话,就逃一般的离开了。 “咛只乞赌鬼。”老帽看着费佲逃跑的背影骂道。 其余几名巡捕也都是摇头,虽然巡捕多喜欢逛赌档玩两把,但是,却也知道像是费佲这般到了烂赌的地步,下场多半不会好。 …… 吴雷生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后,径直朝着靠窗的饭桌走过去。 冯蛮正在自斟自饮,一身暖蓝色的旗袍,坐在凳子上,浑圆的臀部勾勒出姣好弧线。 “怎么才来?”看了吴雷生一眼,冯蛮皱眉说道。 “怎么了?”吴雷生问道,他的心中也是有些不满,这个女人自从被主任搞到手后,自觉是傍上了大腿,也越发有些跋扈了。 “我一个女子在这里等你,你看看周边多少登徒子。”冯蛮手指指了指周边,冷哼一声说道。 “小心。”吴雷生脸色一变,按住了冯蛮的手指,生怕女人的举动被周围人视为挑衅,若是引来冲突,再引来巡捕,那就麻烦了。 见吴雷生只是按了下自己的手指,并没有停留、揩油的意思,冯蛮看了吴雷生一眼,也不再折腾,而是闷闷的喝了口酒。 “下次换一个安全的见面地点。”冯蛮冷冷说道。 “行。”吴雷生点点头。 “查到什么了?”冯蛮这才问道。 苏晨德被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下令抓捕,已经被关了两天了。 苏晨德的被捕,引得中统上海区一片混乱。 要知道,苏晨德贵为中统在南京、上海一带的重要领导人,他的脑子里可是装着南京、上海绝大多数中统人员的名单和落脚点地址的。 吴雷生要向中统重庆总部汇报,不过,冯蛮劝阻了。 她的理由很直接,一旦向重庆薛应甑处汇报,那么不管苏晨德因为什么原因被逮捕的,哪怕是后来证明没有什么事,那也大概率会被调离上海。 如此,作为苏晨德在上海的亲信的吴雷生以及她,自然也要失势。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重庆方面要他们务必将新四军的那笔募捐款搞到手,苏晨德此前一直向重庆总部汇报的是暂时并无进展,而实际上却是另有主意。 如果向重庆方面汇报苏晨德被巡捕逮捕之事,便极可能暴露出苏晨德在打这笔钱的主意的事实,同时也会连累吴雷生和冯蛮等苏晨德亲信手下。 被冯蛮劝说后,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吴雷生竟然真的同意了,两人就这么隐瞒了苏晨德被巡捕房逮捕的事情: 尽管也有其他弟兄知道苏晨德被抓,但是,电台掌握在冯蛮手里,吴雷生和冯蛮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欺上瞒下。 此外,冯蛮还有一个理由: 苏晨德的被捕,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苏主任并非是暴露身份,只是被程千帆那个贪财心狠的家伙盯上了,是要讹钱。 吴雷生仔细想了想,竟然觉得冯蛮说的那么多理由中,这条竟反而似最靠谱。 …… “好消息。”吴雷生点点头,他朝着冯蛮竖起大拇指,“使了钱,巡捕房那边有话递出来了。” “怎么说?”冯蛮立刻问道。 “那位‘小程总’说怀疑梅老板要行刺他。”吴雷生说道。 冯蛮瞪大眼睛看向吴雷生,你确定这是好消息? “这句话就是一个借口,首先,梅老板没有行刺程千帆。” 说到这里,吴雷生停顿了一下,“最起码这次没有。” 然后他继续说道,“再者,倘若程千帆真的认为梅老板行刺他,你觉得其他巡捕还敢朝我们递话?” 他冷笑一声,“这帮家伙会第一时间抓了我去找程千帆请功。” “所以,故意露出这么大的罪名,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勒索钱财?”冯蛮反应过来了。 “是了。”吴雷生苦笑一声,“一万大洋,那边开价。” “程千帆怎么不去抢!”冯蛮几乎是脱口而出。 同时,她的心中却是快速琢磨: 若是不花钱赎人,程千帆有无可能一怒之下对苏晨德下死手? …… 啪! 一声枪响把冯蛮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扭头看向街面上。 街面上已经乱开了。 只见一辆洋车子倒在了地上。 一个身穿邮差服的男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与此同时,数名身穿西装的男子在当先一名男子的带领下从对面的茶摊里冲出来。 冯蛮和吴雷生几乎同时看到了当先那名男子。 “正国!”冯蛮低呼一声,目光死死地钉在了丈夫的身上。 丈夫竟然还活着?! 吴雷生也是瞪大了眼睛: 正国兄! 根据主任苏晨德安排人打探来的消息,‘大副’暨董正国被巡捕房移交给日本宪兵司令部后,很快就因为日本人的严刑拷打而殉国。 早就死了的人,怎会突然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 …… 一名男子被黑衣男子们直接按倒在地。 男子竭力反抗,然后便重重的挨了几拳。 “抬起头。”董正国嗓子嘶哑,说道。 两个黑衣人将男子反手压住,揪着男子的头发抬起来。 一张年轻的面孔朝向天空。 “是他?”吴雷生发出一声低呼。 “谁?”冯蛮问道,只是,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丈夫董正国的身上。 “霞飞区巡捕房的一个巡官。”吴雷生说道。 他记得这个巡官的名字好像是叫费佲。 他的脑子里快速开动。 费佲作为巡捕房的人,为什么要打死邮差? 被打死的邮差是什么身份? 最重要的是,董正国竟然还活着?他活着为什么不回去联络上海区? 现在,董正国竟然带着手下荷枪实弹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还当街拿人—— 正国兄现在是哪方面的人? “带走。”董正国捏着费佲的下巴,面色阴沉,一摆手说道。 “住手。”然后便听到一声怒喝,只见到老帽带着几名巡捕跑过来。 中途,一名眼尖的巡捕突然看到一辆小汽车路过,他认出来车牌,连忙冲着小汽车迎上去,拼命的挥手。 “程总,程总。”巡捕喊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1章 程总之威 此前程千帆遭遇刺杀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确切的说,正因为此前的刺杀事件中小程总的小汽车救了他一命,现在几乎上海滩所有人都知道小程总的小汽车竟然是防弹的。 ‘竟然可以防子弹哩。’ 如果说防弹玻璃、防弹钢板是最后的保护,那么,在小汽车两侧边踏的保镖则是第一层防护。 有不怀好意的人还造谣说,程千帆不指望边踏的保镖拔枪射杀刺客,而是把他们当做肉盾。 有人突然冲出马路拦截车辆,尽管此人身穿法租界巡捕制服,却依然还是引起了程千帆的安保力量的极大反应。 车子一个急刹车。 边踏的两个保镖迅速拔枪。 副驾驶车门打开,侯平亮灵活如同猴子一般跳下来。 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况小乙,你疯了?”侯平亮认出了拦路的巡捕,骂道,他扬了扬手中的勃朗宁配枪,“要不是认出你,老子差点一枪崩了你。” “猴哥。”况小乙也是吓出冷汗。 他不认为侯平亮是在吓唬他。 法租界巡捕房内部都知道李浩、钟国豪、侯平亮是小程总最嫡系亲信。 如果算上陈虎以及鲁玖翻的话,这就是程千帆手下的五大金刚。 这五個人中,侯平亮年龄最小,却是以出手狠辣著称。 为了程千帆的安全,若是侯平亮没有认出他,绝对会直接开枪的。 “什么事?”侯平亮问道。 “我找程总。”况小乙赶紧说道,“救人……” 不需要况小乙多说,侯平亮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正在发生对峙的两队人马。 霞飞区巡捕房五巡副巡长老帽带了几个巡捕,正在与一伙人拔枪对峙。 那一方有七八人,其中有两个正死死地摁住地上一名男子。 “费佲?”侯平亮问。 因为视线受阻,被摁住的人看不清面貌,从侧面去看,有些眼熟,有些像是霞飞区巡捕房的费佲。 “是费佲。”况小乙赶紧点头说道。 “等着。”侯平亮撂下一句话,朝着小汽车走回来。 况小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费佲有救了。 若是跟车的是鲁玖翻或者是豪仔,这两人很谨慎,必然会问一句那一伙人是什么来头。 侯平亮不会,这位猴哥的眼中,只认帆哥。 法租界巡捕房帆哥就是老大,巡捕房的事情就是帆哥的事情。 况小乙看到小汽车后排车窗落下一半,侯平亮捂着嘴巴对着车内说了几句话。 然后边踏的保镖向这一侧聚集,车门打开,戴着墨镜的小程总下了车。 侯平亮朝着况小乙指了指。 程千帆摘下墨镜,看过来。 况小乙赶紧敬礼,“程总。” …… 董正国的脸色阴沉,他也没想到自己下令摁倒的疑似枪手竟然是一个巡捕。 这个人上身穿着一件普通的大褂,乍一看没什么,摁倒在地后才发现不对劲。 只因为此人下半身穿的赫然是巡捕的警裤,上半身是白衬衫,白衬衫外面随便套了个大褂,却是有些不伦不类的。 当然,这也坚定了董正国认为此人有问题的看法,此人显然是事起仓促,担心警服引人注目,故而临时脱下上半身警服,胡乱找了个大褂套上的。 尽管确定了疑凶,但是,因为疑凶的身份,却是直接引来了巡捕的对峙。 巡捕人数比他这边少,但是,现在不是比拼人马的时候,这里是法租界,巡捕口中的哨子已经吹响,很快就会有其他巡捕增援。 最重要的是,他们属于偷偷进入法租界执行任务的,并无在法租界抓人、办案的执法权。 这令董正国烦躁,他皱着眉头。 必须速战速决。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对面的巡捕面上露出喜色,朝着他这一方的身后‘翘首以待’,董正国心中一惊,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被数名保镖拱卫着,龙行虎步一般走来的英俊男子。 程千帆! 董正国眼眸一缩,如果说法租界巡捕房真正有哪个高层最令他们忌惮,程千帆绝对排名前列。 ‘小程总’看似在法租界六大巡捕房中勉强排名第七名,仅次于六个巡捕房总巡长,不过,实际上这位小程总绝对位列前四名。 当然,还有一点是令董正国稍稍放心的,程千帆是亲近日本人的。 “程总。” “程总!” “程总。” 老帽带了几名手下纷纷喊道,倒是没有敬礼,举着枪呢。 “怎么回事?”程千帆扫视众人,沉着脸问道。 “报告程总。”老帽刚要汇报,便听到程千帆一声怒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法租界对巡捕拔枪!” “程副总,我等——”董正国也是面容一沉,迎上来说话。 “放下枪!”程千帆看都没看此人一眼,冷冷说道。 随着他话音一落,侯平亮带领手下立刻杀气腾腾的举枪,对准了董正国一伙人。 其中侯平亮手中的短枪更是直接瞄准了董正国的脑袋,他的嘴角微微咧起,眼眸中满是杀气。 “程副总,我们是——” 程千帆倨傲的看了此人一眼。 啪。 侯平亮一发子弹打飞了董正国戴的礼帽,冷冷喊道,“帆哥说了,放下枪!” “队长。” 董正国身边的一名手下凑过来,“和他们拼了。” 拼你麻痹! 这个没脑子的坑娃。 董正国瞪了这名手下一眼。 他左手下压,“放下枪,放下枪。” 众手下面面相觑,对视了几眼,有的迅速放下枪,且松了一口气,有的还在犹豫,随后在董正国的目光威逼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枪。 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看向老帽等人,压了压手。 老帽点了点头,带头也放下枪,然后众人毕恭毕敬的向程副总敬礼。 程千帆回礼。 “老帽,怎么回事?”他问老帽。 老帽是路大章的得力手下,程千帆自然认得。 “报告程副总。”老帽又是敬了个礼,“我等正在此地巡街,却是突然响枪,然后就看到邮差老邢被人打死了。”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地上躺着的尸体。 程千帆看了一眼尸体身上的邮差制服,还有尸体旁边的洋车子上的邮差挎布包,点了点头。 “我等正要赶过去查看情况,就看到这一伙人持枪冲出来,并且直接捉拿了我巡捕房巡官费佲。”老帽继续说道。 他指了指董正国一伙人,“属下怀疑这伙人正是杀害邮差老邢的凶手。” “你放屁。”董正国气坏了,骂道。 程千帆冷哼一声。 “没问你呢。”侯平亮的枪口指了指董正国。 董正国黑着脸闭嘴,他看了程千帆一眼。 都说这个‘小程总’非常怕死,且非常狡猾,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程千帆这个家伙令他们以及霞飞区的巡捕放下枪,他的手下却依然抬着抢,这是时刻保持警觉。 “发生枪杀案,突然杀出一伙持枪之人,确实是有可疑,应该拿下。”程千帆点了点头,首先为老帽一伙人的行为定性,他看向董正国,“为何持枪拒捕?” “程副总,他信口雌黄。”董正国大声说道,“开枪打死邮差的凶手正是这个家伙。” 他指了指被手下控制住手臂的费佲,继续说道,“我们是来抓凶手的。” 费佲的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臭袜子或者是抹布之类的东西堵住了,此时拼命的摇头,嘴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带过来。”程千帆指了指费佲。 侯平亮一偏头,两个手下上去要带人。 董正国的手下有些骚动,侯平亮的枪口动了动,这些人立刻老实了。 费佲被带了过来,侯平亮一把揪掉了费佲口中的破布,果然是臭袜子。 呸呸呸。 费佲连续吐了几口口水,然后指着董正国一伙人,“侧恁娘,乱讲。” 这个时候,费佲竟然没有忘记向程千帆敬了个礼,然后才继续说道,“报告程总,属下看到他们中有人开枪打死了老邢,就要回去喊人,却是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想要杀属下灭口。” “放屁。” “乱讲。” “狗屁!” “侧恁娘!” “尼莫搓比。” “草你姥姥,你说什么?” “麻辣隔壁!” 董正国的手下纷纷气不过骂道。 程千帆心中一动,这伙人骂人的方言五花八门。 他的眉头一皱。 冷冷的扫了一眼。 面对凶名在外的小程总的警告目光,所有骂声戛然而止。 “继续说。”程千帆对费佲说道。 “没什么了。”费佲苦瓜脸,“属下就这么被他们抓住了,他们还想着要倒打一耙。” “程副总,老帽我可以证明。”老帽喊道,“属下等人是听到费佲在喊什么,然后就注意到了他被人抓住了。” “没错。”费佲福如心至,立刻喊道,“看到这伙人朝我围过来,我赶紧喊‘抓凶手’,然后还没喊出第二句,就被他们摁住了,一顿拳打脚踢。” 董正国完全惊呆了。 他本打算找个机会向程千帆透漏一下己方的身份,希望小程总能够大手一挥,允许他们将这个巡捕带走。 不过,后来一琢磨,董正国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愚蠢的。 程千帆的座驾被拦住,他不得不露面来处理这件事,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他董正国带不走疑凶了,因为程千帆是不会允许他那么做的。 尽管程千帆亲近日本人,据说私下里也和李副主任关系亲近,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作为法租界巡捕房高级官员的程千帆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一名巡捕带走的。 所以,这个时候,董正国所想的就是拖延时间。 他的身份还不够格同程千帆对话,但是,李副主任是身份对等的,他要拖到李萃群来的那一刻。 只是,听得巡捕房这边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董正国气坏了,也坐不住了。 这架势,他们这一伙人马上就要变成当街开枪杀人凶手了。 都说巡捕坏的流脓,惯于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以前不知道,现在看来,这帮家伙这种颠倒是非的水平比他们这些专业特工不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这令董正国既愤怒且憋屈。 无论是在中统,还是现在在李萃群的手下做事,他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被人颠倒黑白污蔑的一天。 “程副总,他们在颠倒黑白。”董正国气坏了,“敢叫程副总知晓,我们是李萃群先生的人,我等亲眼所见是这个人打死邮差的……” 董正国注意到程千帆的眼神微变,他心中一喜,就要继续说话。 却是看到程千帆指了指费佲,又指了指老帽,“他是谁?他又是谁?” 董正国露出不解之色。 程千帆不待董正国说话,脸上是笑容,“他们是巡捕,是法租界的巡捕,是我程千帆的袍泽。” 听到小程总这般说,老帽等人脊背都挺得更直了,有些年轻巡捕看向程千帆的目光都带着热切。 “你说说我是相信我的袍泽,还是相信你们所说之话呢?” “更且不说我来到此地看到的是,你们双方拔枪对峙。”程千帆笑容一敛,看向董正国的时候已经是阴沉之色,“你们对老帽他们拔枪,就等于是对我程千帆拔枪!” 程千帆声色俱厉,“来人,将他们的枪下了,带走。” 董正国的手下出现一阵骚动,有些人要反抗。 董正国看着程千帆,他的心中则是快速思索,他想的不是要不要反抗,反抗就是找死,程千帆已经下令拿人,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若是敢于拘捕,巡捕房的人绝对会开枪,尤其是程千帆身边那个身形瘦削的男子,董正国就觉得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善。 他想的是程千帆为何如此? 此人难道真的不顾及李副主任的面子? “不要冲动。”董正国此时才注意到手下的异动,他赶紧劝阻,示意众人老老实实的被缴械。 程千帆看到董正国很识时务,似是松了口气,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他将侯平亮叫过来,吩咐小猴子将这伙人押走。 “绕一圈,声势大一些,然后悄悄把人交给政治处联络办公室。”程千帆低声说道。 侯平亮秒懂。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2章 形形色色 看着侯平亮带人将这一伙特务押走了,费佲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他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事实上,他在这种情况下选择开枪,就是已经准备以生命为代价保护同志们。 却是没想到,救了自己的竟然是‘恶贯满盈’的大反革命程千帆。 “承蒙程总搭救,费佲……”费佲上来敬礼,向程千帆道谢。 “行了。”程千帆摆摆手,“写一份报告,将整件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明天交给你的长官。” 费佲的顶头上司是路大章,他不能越俎代庖,不过,以他和路大章的交情,‘指点’费佲两句还是可以的。 “是。”费佲赶紧答应。 程千帆却是看着费佲上半身的大褂,眼神中的异样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冲着一旁的老帽喊了一声,“老帽。” “欸欸,在呢。”老帽两步跑上来,敬礼,“程总您吩咐。” “吩咐个屁。”程千帆指了指不远处邮差的尸体,“死人了,查案子啊。” “是是是。”老帽直点头,然后指了指费佲,“愣着做什么啊,做事啊。” “欸欸欸。”费佲赶紧跑过去了。 老帽这才转过来,面带笑容看着程千帆,“程总,您是行家,关于此案,您指点指点。” “行了,你们做事吧。”程千帆摇摇头,显然不愿意过多涉及此案。 他在老帽亦步亦趋、恭恭敬敬的护送下,上了自己的小汽车离开。 看着‘小程总’的座驾远离。 “况小乙。”老帽喊道。 “帽巡,喊我。”正在查勘尸体的况小乙小跑过来。 “现场交给你了。”老帽说道,然后朝着双手插在大褂跨兜里的费佲怒声道,“费佲,过来。” “欸欸欸。”况小乙朝着费佲使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费佲朝着自己嘴巴里塞了一支烟,将烟盒扔给了况小乙,做了個抱拳道谢的手势,嘴巴里说了‘迎宾楼’的口型,随后自己则朝着老帽跑去,一边跑,一边摸着自己身上,同时朝着老帽讪笑,“帽哥,借个火。” “跟我过来。”老帽将洋火盒丢向费佲。 “好嘞。”费佲抬起手接过了洋火盒,脚步加快。 …… 十几分钟后。 一个戏楼的二楼,包间。 “帽哥,先说好啊,我可没钱会账。”费佲笑着说道。 然后在老帽复杂目光的逼视下,费佲一开始还能笑着应对,后来面上的笑容开始减少,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了。 “帽哥,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啊。”费佲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假笑说道。 老帽沉闷的抽烟,却并不说话。 “跟哥说句实诚话。”老帽终于开口了,说道。 “帽哥,您问,费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费佲拍着胸脯保证。 “那好。”老帽点点头,“你告诉我,你是重庆方面的?还是红党那边的?” 费佲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做出震惊且焦急的表情,连忙辩解说道,“帽哥,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 看着辩解的费佲,老帽却是笑了笑,他点头,又摇头,“是了,你不会承认的。” “本来就不是,我承认什么啊。”费佲一脸委屈。 老帽看着费佲,又摇了摇头。 费佲现在这样的表现比三年前好多了。 他还记得三年多前费佲刚进巡捕房的时候,简直是生瓜蛋子中的生瓜蛋子。 犹记得台拉斯脱路枪战大案,就是党务调查处的汪康年带队捉拿红党重要头目,后来红党那个特科红队高手陈州如同神兵天降,将汪康年一伙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当时路巡长带着大家躲在距离枪战地点几条街的地方,费佲那个毛躁啊,唯恐不能去枪战处吃枪子。 看到老帽又不说话了,费佲也沉默了,他在思索该如何应对老帽的怀疑。 “费啊,你逃吧。”老帽突然说道。 “帽哥,我都说了,你误会了,我……”费佲解释说道。 “听哥的。”老帽表情严肃,“哥也不想知道,也不想管你是哪方面的人了。” 他拍了拍费佲的肩膀,“在你帽哥这里,你就只是巡捕房一个马勺吃饭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命。” “逃吧。”他的手掌再次拍了拍费佲的肩膀。 “帽哥,都说了你误会了。”费佲苦笑说道。 看到费佲打死不愿意承认,老帽丝毫不意外,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 费佲殷勤的帮忙点着。 老帽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卷,很快,鼻腔慢慢地吐出悠长的烟气,他就那么看着费佲,“蠢。” 他骂道。 “帽哥。” 老帽摆摆手,示意费佲不要打岔,让他把话说完。 “你真以为程副总相信那伙人是打死老邢的凶手了?”老帽又是连抽了几口烟,质问费佲。 费佲张了张嘴。 “闭嘴,听我讲。”老帽拍了拍费佲的脑袋。 费佲闭上嘴巴。 “或者说,你真以为程副总没有怀疑你什么?” “程副总过来帮忙,拿下了那伙人,救了你。”老帽说道,“这不是因为程副总相信你,他出手,是因为他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是咱巡捕房的头面人,他必须出手站在巡捕房这边。” “同样的,程副总坚决不承认那伙人对你的指证,也是因为巡捕房的巡捕万万不能成为当街杀人的凶手,最起码这个定性不能出自程副总手里。” 他看着费佲,“你我都并非程副总的人,他更加没必要发落我们,对于程副总而言,小乙突然拦车,程副总很被动,这种情况下,力挺袍泽,为巡捕房张目,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至于说老邢是谁杀的,以及我们同那伙人的冲突,这些都和程副总无关,他转身离开就可以不理会了。”老帽语重心长说道。 他苦笑一声,“费啊,你要是不信,你现在回巡捕房,或者是回家,你看看是不是有政治处的人在等着抓你。” “程副总……”费佲露出震惊不解的表情。 此外,在他的心中已经开始相信老帽的这番分析了,程千帆是手上沾了我党同志鲜血的反革命刽子手,这是一个狡猾狠毒的家伙,不可等闲视之。 只不过,费佲此前只是出于下意识的对于反革命分子程千帆的不信任和警觉,尤其是程千帆看向他大褂的那一眼,令他无比警惕,实际上却并非如同老帽这般看得如此透彻。 “那伙人提到的李萃群,这个人的大名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了吧,这是跟着日本人做事情的。”老帽叹口气说道,“而且你应该也听到了,这个李萃群应该和程副总是认识的。” 老帽摁灭了烟卷,起身,从身上摸出皮夹子。 然后将里面的所有钞票都拿出来,弯腰放在了桌子上。 又从自己的兜里摸出十几发子弹,也放在了桌子上。 收起皮夹子,老帽看了费佲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信帽哥的话,立刻走,离开上海。”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径直推开门离开了。 费佲看着桌子上有零有整的钞票,还有那十几发黄橙橙的子弹,抬头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门。 他起身,抱拳,躬身。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众巡捕看到程副总沉着脸下车。 阴沉无比的模样,大步向捕厅走来。 牌九、扑克、瓜子等等被迅速收起来。 所有人都立刻忙碌起来。 有些手头上有犯人的巡捕,则扎堆去拘留室和审讯室,对着嫌犯一顿审讯、拷打,以避开程副总可能施下的霉头。 与此同时,巡捕们也在互相打听消息。 很快,霞飞区有一名邮差被打死,并且发生巡捕被一伙不明身份武装人员‘污蔑’为凶手,引来巡捕们同这伙人员持枪对峙的事情传播开来。 路经此地的小程总为巡捕房张目,直接下令将那伙武装分子缴械带走。 此事在一些热心巡捕眉飞色舞的渲染下,已然传播开来。 特别是小程总的那一番‘袍泽论’更是引得众巡捕拍案叫好。 只是,这就奇怪了。 程副总做得如此振奋人心的大事,为何反而面色如此阴郁? 很快,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 那一伙人似乎是最近颇为活跃的汉奸特务李萃群的手下。 最重要的是,这个李萃群是程副总曾经的学长,两人是有交情的。 如此,不少聪明伶俐之辈便明白程副总为何面色不佳了: 那种情况下,程副总宁肯不给李萃群面子,也毅然决然为巡捕出头。 此确实值得众人竖起大拇指。 但是,要知道的是,同时这也意味着程副总得罪了李萃群。 李萃群为日本人做事的。 程副总向来亲近日本人。 你看看,这这这……真是大快人心啊。 巡捕中好人不多,不少还是坏的冒水的那种,但是,愿意当汉奸的却也不多,大家对于程副总目前的这种被逼那番作为所导致的纠结情绪,显然是乐于看到,甚至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当然,程副总宁愿得罪朋友,宁愿冒着开罪日本人的危险也要维护巡捕,这确实是令众多巡捕赞不绝口的。 抛开其他的不谈,小程总对待自己人确实是一向极好的。 …… 程副总办公室。 “巡长,你叫我。”大头吕满头大汗进来。 “霞飞区巡捕房六巡的费佲,知道这个人吧。”程千帆沉着脸说道。 “知道。”大头吕点点头。 “你带一路人去费佲的家里,只要他回家,立刻秘密逮捕。”程千帆表情阴郁,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是。”大头吕毫不犹豫应下,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程千帆,“巡长,费佲是路巡长的人,你和路巡长……” “老路那里我会去电话,他要是知道费佲做了什么,非亲自毙了费佲不可。”程千帆冷哼一声,摆摆手,“快些去吧。” 说着,没忘记又叮嘱一番,“记住了,秘密抓捕。” “是。”大头吕敬礼,转身出门,再转身恭恭敬敬的关门。 然后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 程千帆身体后仰,靠在座椅椅背上。 他揉了揉太阳穴。 一个半小时。 从离开邮差被杀的现场到现在,他下令开车回家,却是到了家里,喝了一杯茶的时间,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怒气冲冲的离开家返回了巡捕房,这正好一个半小时。 这是他给费佲逃走,以及组织上相关方面撤离、斩断相关联系、扫清痕迹的时间。 当时,他故意看了一眼费佲的大褂,实际上就是给费佲造成一种暗示: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巡捕的话。 他对费佲是有怀疑的。 这个动作,再加上他仇视红党、亲近日本人等等劣迹,他希望能够给予费佲以警觉和触动,最终促使费佲果断撤离。 他不可能有任何言语乃至是更多多余动作的暗示,只能以反革命的一面、阴狠狡猾的一面惊走费佲。 这是他所能够做到的极致了。 若是费佲没有这种警惕性,或者是出于其他原因没有及时撤离,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届时便只能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下令捉拿了自己的同志。 是的,费佲是我党同志。 虽然从未有人对他透露过费佲的身份,但是,通过以往的蛛丝马迹,程千帆依然可以确定费佲的身份。 特别是他能够判断出费佲之所以开枪击毙邮差,应该是为了保护新四军的同志。 玖玖商贸在黑市上前前后后卖了一批车,还帮助这些来路不明的汽车上了牌照,能够正大光明的行驶在路上,他们的客户包括水匪、土匪、逃犯、不愿意露财之人,以及其他各种见不得光的各色人等,自然也包括重庆方面,以及红党。 其中就包括达达商行的那辆小汽车: 此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在费佲开枪击杀邮差的半小时前,‘火苗’同志接到了一个暗语示警电话。 他出现在那附近,并非意外。 不过,被巡捕况小乙拦车求助,这确实是一个意外情况。 随后的一切,便是突发状况下的临机而变,以及顺势而为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3章 骄傲 时间往前回溯两个小时。 “你认为被杀死的邮差是哪一方的人?”吴雷生轻声问冯蛮。 冯蛮没说话。 吴雷生抬头看,便看到这个女人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吴雷生心中叹了口气。 他现在已经大约猜到前情事实: 苏晨德或者是威逼利诱,或者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总之苏主任应该是诓骗了冯蛮。 冯蛮同董正国夫妻感情深厚,相约白首,苏晨德骗她说董正国已经死了,这应该是冯蛮最终同意委身主任的关键原因。 “冯蛮。”吴雷生看着冯蛮,“正国兄没死,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你巴不得他死吧。”冯蛮猛然抬起头,咬着牙,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吴雷生从这眼神中看到了怨恨。 “你们都巴不得正国死。”冯蛮低声吼着,“我男人死了,你们才好睡我,是吧!” “冯蛮,你冷静。”吴雷生吓了一跳,他警觉的听了听雅间外走廊的动静。 “我冷静不了。”冯蛮猛然起身。 “你做什么?”吴雷生急问。 “我要去见正国,我要问清楚,我要见他。”冯蛮拿起坤包,就要往外冲。 吴雷生拦住了她。 “冷静。”他一脸焦急,劝说道,“冯蛮,你冷静,你知道正国兄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他现在是哪一方的人?” 看到冯蛮依然不依不饶的要出去,他忍不住低喝一声,“清醒点!正国兄是落入日本人的手里的,他本该已经殉国,现在却还活着,不仅仅活着,还带了一帮人做事,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我不管!”冯蛮摇头,她毫不畏惧的同吴雷生对视,“我要去见我男人。” “汉奸!”吴雷生死死地摁住了冯蛮的双肩,“死了的正国兄是烈士,活着的董正国只有一种可能——” 他严肃的看着冯蛮,“他现在是汉奸!可耻的汉奸!” 吴雷生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敲响在冯蛮的耳边。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然后直接蹲在了地上,坤包扔在地上,双手掩面,低声抽泣着。 “当然,内情如何,还需要甄别。”吴雷生生怕冯蛮被击垮,不得不劝说道,“人是被程千帆的手下带走的,我去设法打探消息。” “对的,正国是不会当汉奸的。”冯蛮仿若找到了救命稻草,看着吴雷生说道。 “是不是汉奸,查一查就知道了。”吴雷生拿起桌子上的礼帽,“走吧,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去找巡捕房的关系打探消息。” …… 程千帆先是向霞飞区巡捕房要了個电话,路大章不在,他便没有多说,只说让路巡长回来后给他回个电话。 在楼上看到老黄拎着酒菜,满脸喜色的回到了医疗室,程千帆略作思索,他打开柜子,摸出一瓶花雕。 看到程千帆推门进来,老黄的视线首先被程副总手中的这瓶花雕吸引过去了。 他一把从程千帆的手中抢过酒瓶。 “程副总怎么舍得把这瓶酒拿出来了?”老黄喜滋滋说道。 “早就知道你一直在惦记这酒。”程千帆没好气说道,“送你了。” 他看到老黄忙不迭的要开瓶,急忙劝阻说道,“这等好酒,且需配上好佳肴,下次,下次。” “好吧,我先收着。”老黄有些留恋的看了看手中这瓶酒,然后仔细的放进了橱柜里。 两人太有默契了。 他知道这瓶酒的真正价值。 譬如说若是有紧急情况或是突发状况,他需要紧急见程千帆,这瓶酒就是最好的由头。 对于潜伏者来说,很多机会都是平素里不经意间埋下的闲棋。 程千帆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告知老黄。 “那个人是那个‘大副’?”老黄问道。 “正是此人。”程千帆点点头。 在看到董正国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认出来此人正是那个‘大副’。 他不动声色,故作不认识此人。 “这个人竟然还活着,还能出来大摇大摆的带人办事,不用说了,是当了汉奸了。”老黄说道。 他摇摇头,冷笑一声,“中统的这帮人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他们所有的本事和狠劲都在对付我们身上了。” “费佲是‘飞鱼’发展的?”程千帆吃了一口酱肉,看似随意问了一句。 “不是。”老黄明白‘火苗’同志的意思。 作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严禁支部成员发展新同志,并且此禁令是列在头位的。 “我曾经同老路聊过,根据他的观察,费佲很大可能应该是我们的人。”老黄说道,“老路认为费佲应该是最近这大半年才被组织上发展的新同志。“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实际上他是不建议组织上在法租界继续大肆发展新同志的,尤其不要在他以及路大章亦或是老黄以及赵枢理的身边发展新同志,这会给他们的工作带来不可预估的意外情况。 不过,程千帆也知道,这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的想法。 就以费佲为例,发展费佲的那位同志,是绝不可能知道路大章这位霞飞区巡捕房的高级警官竟然是党内同志的。 此外,换一个角度,组织上目前正抓住各种机会发展新同志,若是被告知暂时放着费佲这样的有理想、爱国青年不发展,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阻止了李萃群的人当场抓捕费佲,这会不会引来李萃群的不满和怀疑?”老黄问了一个他担心的关键问题。 “况小乙拦车,那种情况下我必须出面维护巡捕房的利益。”程千帆说道,“至于说下令抓捕‘大副’。” 他笑了笑,“放心吧,李萃群纵是不高兴也只能忍着,不仅如此,他还需向我致歉呢。” 老黄思索片刻,眼中一亮,“‘大副’……” 程千帆点了点头,他太喜欢和老黄的这种默契了。 “我已经下令大头吕去秘密捕拿费佲,目前暂不知晓费佲是否已经及时撤离。”他看着老黄,“你注意盯着,若是情况糟糕,需要第一时间通知组织上做好应急准备。” “我会盯着呢。”老黄说道。 有了小芝麻,程副总要多陪陪儿子和太太。 此外,程副总还要周旋于多名情人之间,时间上自然愈发捉襟见肘。 故而,除非巡捕房确实是有紧急要务,不然的话,程千帆基本上较少会在巡捕房值夜班,否则的话,看在有心人眼中多多少少会有些议论。 …… 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吵吵什么?”拉开医疗室的门,小程总朝着外面不耐烦的喊了一嗓子。 “程副总,吕副巡长受伤了。”一名巡捕赶紧汇报说道。 “什么?”程千帆摸出手帕擦拭双手油腻,又抹了抹嘴巴,然后拿起警帽戴上,急匆匆的出了医疗室。 “巡长。”大头吕看到程千帆,他忍着疼痛敬礼。 “胳膊怎么了?”程千帆急忙问。 “挨了一枪。”大头吕呲牙咧嘴说道,“运气好,没有伤到骨头。” “好你个大头吕。”程千帆这才舒了一口气,“吓我一跳。” 然后他皱眉,“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去……” 程千帆住上嘴巴,他看到了躺在木板上的费佲。 费佲的脸色惨白,大褂上已经满是鲜血,就那么躺在木板上,睁大眼睛看天空。 “不是秘密逮捕的吗?”程千帆低声问大头吕,“怎么搞成这样子?” “属下带人去费佲家的路上,碰到有人来报告说看到费佲朝令奎路去了,急忙带人去抓。”大头吕疼得额头冒汗,说道,“在东区码头追上了,这小子也是够狠,见势不妙直接开枪。” 大头吕说话间,狠狠地看了一眼木板上的费佲。 若非他素来警惕,下意识的倒地驴打滚,中枪的就不是手臂,而是脑袋了。 “几枪?”程千帆沉着脸,问道。 “两枪。”大头吕说道,“这小子先开枪,然后转身就要跳进江里,被我们两枪撂倒了。” 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看向费佲。 费佲正好扭头看过来,他的目光同反革命刽子手程千帆的目光触碰了两秒钟。 或者说,两人对视了两秒钟。 然后费佲怪异地笑了一下。 猛地费佲猛然抬起右手,用力的刺向自己的喉咙。 一枚长长的铁钉,直接刺进人的喉咙。 最后,费佲甚至还用力横向拉扯了铁钉。 ‘小程总’似乎也被这人的这股子狠劲吓到了,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做完这一切,费佲的身子即刻萎顿下去,开了口的喉咙随着他最后的呼吸,向外涌出鲜血,嘴里也在吐血。 大头吕气急败坏,大声呵斥手下: 钉子哪来的! 钉子哪来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程副总怒了,他冷冷的瞪了大头吕一眼,“废物!” 然后,‘小程总’脸色铁青的转身离开,只留下院子里的乱糟糟。 在中央巡捕房捕厅二楼的一个窗口,苏哲低着头看着楼下院子里的这一幕。 看着惊慌的巡捕正在试图捂住费佲喉管里涌出的鲜血。 苏哲叼在嘴上的香烟不停地颤动着。 他拼命的抽烟。 烟卷的火光一闪一闪的。 他的目光就那么的停留在费佲的身上。 然后,他看到老黄那个老东西被巡捕从医疗室喊来救人。 老黄弯下腰检查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 苏哲吐出嘴巴里的香烟,他又哆哆嗦嗦的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嘴巴里,拨动打火机,点燃烟卷。 好似大烟鬼一般拼命的连续抽了几口,又好似痨病鬼一般连连咳嗽。 他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离开窗边。 苏哲双手掩面,泪水再也忍不住。 费佲是他发展入党的。 是的,他是费佲的入党介绍人。 方才,费佲抬头看天空,实际上是在找他,在看二楼的他。 虽然费佲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仿佛在说:他是不会出卖组织的。 “大头吕!”苏哲咬着牙,拼命咬着牙。 …… 那是骄傲的笑吧。 程千帆的脑海中一直在闪烁费佲最后的笑容。 他从中读到了决然。 读到了勇敢。 读到了骄傲。 是的,费佲是骄傲的,他觉得自己比程千帆这个反革命刽子手高尚,他的人生是有价值,是高尚的,是为了人民的,是骄傲的。 还读到了鄙视。 对程千帆的鄙视,对于敌人的鄙视—— 你们休想从我的口中得到只言片语! 程千帆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拉开抽屉,摸出雪茄盒。 抽出一支雪茄。 又翻出小剪刀。 他就那么慢条斯理的修理雪茄,很认真,很认真。 须臾,似乎是觉得缺了什么,程千帆起身走到留声机那里。 放好黑胶唱片。 柔情蜜意的曲儿在副总巡长办公室内响起。 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座椅坐下,继续修剪雪茄。 他的面容是阴沉的,似乎还在为嫌犯费佲的自杀而不满,为大头吕做事不严谨而生气。 心中,巨大的痛楚在折磨着程千帆。 他在后悔。 他在责怪自己。 根据大头吕的汇报,他们是在费佲即将登船的时候抓捕的。 这意味着,倘若在稍晚一些,哪怕是十分钟,不,哪怕是五分钟,两分钟! 也许只要两分钟,费佲就成功登船离开了。 程千帆在懊恼。 他在自责。 自责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够再继续拖延几分钟,也许这多出来的几分钟就是费佲成功撤离的生机!!! 作为一名久经考验的潜伏者,程千帆知道自己所想的‘如果’是多么的虚无,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但是,却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 邦邦。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程千帆的脸上恢复严肃表情,他沉声说道。 进来的是赵枢理。 “赵探长,稀客啊。”程千帆放下雪茄,起身,面露惊讶之色,迎接说道。 “关于白尔路的那件枪击案,有些进展。”赵枢理说道,“过来同程副总交流一下案情。” 说着,赵枢理指了指窗口的方向,“楼下怎么了?莪听说死人了。” “霞飞区巡捕房的费佲,畏罪自杀了。”程千帆淡淡说道,他看了赵枢理一眼,压低声音,“我怀疑这个费佲有问题。” 赵枢理眉角动了动。 “这个费佲,不是重庆方面的,就是红党。”程千帆冷哼一声,“可惜了,是个狠角,自己拿钉子抹了脖子。” 说完,他就那么看着赵枢理。 赵枢理也看着他。 “是吗?”赵枢理皱眉。 两个人对视着。 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悲伤。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4章 柔软,冷血 赵枢理划亮了一根火柴,为自己点烟。 他不习惯用打火机,还是喜欢用洋火。 小程总看了赵探长一眼,摸出自己的金质打火机,点燃了口中的香烟。 他抽了一口烟。 透过喷出的烟雾,程千帆仿佛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见费佲的场景。 他和费佲不算熟悉。 那是他去霞飞巡捕房办事情,看到路大章在训斥一个年轻巡捕。 他看这小子被训的灰头土脸,随口说了句话,路大章便挥挥手将费佲赶走了。 当时他问路大章那小子犯了什么错。 路大章说费佲的卡口漏人了。 他探寻的目光看向路大章。 路大章摇摇头。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费佲虽然已经在暗中做帮助抗日的事情了,不过应该还没有加入我党。 程千帆知道赵枢理应该是同新四军的同志秘密见面刚回来,并不知道巡捕房发生的事情。 …… 程千帆向赵枢理讲述了费佲之事。 “是我估算错误。”程千帆说道,“如果我再拖延一些时间,费佲应该就能够成功撤离了。” 赵枢理摇摇头,“如果再拖延时间,你身上就会有疑点了。” 他叹口气,“这位同志选择当街开枪除掉邮差,本身便是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 说着,他露出疑惑表情,“邮差是怎么回事?” “邮差跟踪了去银行取款的同志。”程千帆说道,“我们的同志没有能够及时发现邮差,是负责保护的同志发现邮差有问题的。” “费佲?”赵枢理问道。 “不清楚。”程千帆摇摇头。 他明白赵枢理问的是费佲是否就是那個负责保护的同志。 程千帆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他接到暗语示警电话,只是告知霞飞区的邮差有问题,至于说情报来源,对方并未说,也不能在电话里提及。 残酷而复杂的斗争形势,活着的人甚至没有太多的时间为牺牲的同志悲伤。 …… 两人收拾起了悲伤情绪。 “见过黄老板了?”程千帆问道。 “是的,我同黄老板谈了谈这批货的运输。”赵枢理点头说道。 他向程千帆简明扼要的汇报了自己同何关的交流沟通情况。 “现在有一个机会。”程千帆说道,“日本人怀疑梅村有新四军进驻,他们的情报来源不畅通,太田悠一就找到我了。” “日本人想要通过玖玖商行打探情报?”赵枢理立刻猜到了太田悠一的意图。 “没错。”程千帆说道,“我仔细考虑了一番,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小鬼子这真是及时雨啊。”赵枢理振奋说道。 “我说一下我设想的计划方案。”程千帆同赵枢理讲了自己的初步谋划。 “这是一明一暗两条线啊。”赵枢理听罢,略一琢磨,露出敬佩之色,“明线是用来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的,暗线则暗度陈仓。” “我担心的是明线。”程千帆微微皱眉,“这条明线肩负着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的任务,正因为如此,我们要想方设法保护明线的安全。” 程千帆轻轻叹息一声,“最近牺牲的同志太多了,我们不畏惧牺牲,却也不轻言牺牲。” “这样的话,那么这个明线的选择就需要格外思量了。”赵枢理琢磨说道。 “你的意思是?”程千帆抽了口香烟,说道。 “最好是既能够引起日本人和汉奸特务的注意,又不足以引起敌人的动手。”赵枢理说道。 他弹了弹烟灰,“大概就是,日本人动手之前,略一盘算会觉得对这个目标动手没必要,反而会节外生枝,影响到他们此行的任务。” “说得没错。”程千帆眼中闪过一抹神采,“一个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却又相比较他们此行的任务,会让他们觉得目标价值不大,这么一个人选。” 程千帆皱眉,琢磨了好一会,却是自己先笑了。 “算了,明线的人选交给组织上决定吧。”程千帆说道。 此次运输物资的行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只是配合上海党组织,具体行动上是上海党组织同新四军的同志去做得。 赵枢理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因为要格外注重安全和保密性的要求,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所掌握的能够动用和信任的人员有限,相比较而言,上海地方党组织会有更多的人员可供选择。 “另外,我仔细思考了费佲遇害这件事。”赵枢理说道,“如果非要说费佲牺牲是可以避免的话,那么,问题就出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大头吕?”程千帆面色阴沉,问道。 “是的。”赵枢理说道,“吕虎早就投靠日本人,铁了心当汉奸的,如果今天是鲁玖翻去抓捕费佲,也许费佲还有机会逃。” 程千帆沉默了。 他明白赵枢理的意思。 吕虎是铁了心当汉奸,虽然费佲的身份吕虎并不知道,但是,既然费佲是李萃群的人要抓的目标,那么,费佲必然是在从事抗日工作。 如此,吕虎抓捕费佲必然非常卖力。 而如果是鲁玖翻的话,情况则会有细微的变化。 以他们的观察,鲁玖翻倒是并无政治倾向,这个人吃拿卡要无所不通,和三教九流也颇多来往,说是一句恶巡捕也不为过。 但是,在对待日本人的态度上,鲁玖翻明面上采取的是不表态,也从未说过日本人的坏话的态度。 不过,程千帆早就察觉到,实际上鲁玖翻面对抗日分子的时候,会暗中放一马的。 当然,这个暗中放一马,鲁玖翻是在足以确保保护好他自己的前提下的。 就以抓捕费佲这件事而言,鲁玖翻这样的经验丰富老巡官,想要在抓捕途中拖延个七八分钟,乃至是一刻钟的时间,完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 而这一刻钟的时间,费佲大概率已经成功登船撤离了。 …… 程千帆的沉默,是因为他听出来赵枢理这话里的埋怨。 或许并非是埋怨,只是复盘分析和建议。 但是,在心存内疚的程千帆来说,他就会感觉到有一丝埋怨。 或者说,他希望是埋怨,这样,他的心里反而会舒服一点。 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情绪和心理。 能力不俗、久经考验的‘火苗’同志,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程千帆同志是一个非常谨慎,冷静,果敢之人。 但是,同时他也是一个神经高度敏感的人,一个内心坚强,坚强到了极致,反而有了一种莫名的柔弱的人。 不过,程千帆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只因为,他的这种坚强到极致的柔弱,只会在若兰的身边才会有所保留的体现。 他现在表现出的敏感和内疚。 他的内疚和敏感,会将外界的言语解读为类似,譬如说他现在就将赵枢理的那句话解读为有埋怨情绪。 这并不会令他生气,反而会在心中有更多的认同。 是啊,我本可以做得更好的。 他是那么的矛盾,敏感,却又能够保持高度的冷静,这种冷静在某种程度上,看起来又似乎是那么冷血: 此间最大的矛盾在于,程千帆的头脑里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 他知道的是,以赵枢理的角度来分析,他可以安排鲁玖翻去抓捕费佲,而不是安排大头吕,这是最优选择。 但是,程千帆却知道,他只能安排大头吕去执行这个抓捕任务。 赵枢理并不清楚程千帆还有一个宫崎健太郎的特殊潜伏身份。 这个身份决定了程千帆在下令秘密逮捕费佲的时候,会第一时间选择暗中投靠了日本人的大头吕,而不是鲁玖翻等其他人。 或者说,程千帆选择安排大头吕去抓人,实际上就是给荒木播磨乃至是三本次郎等人看的。 他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没有什么,实际上每一件事都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这并非是深思熟虑,因为没有时间深思熟虑,但是,这种未雨绸缪、注重每一个细节,已经成为了下意识行为,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了。 这是外人所无法感受到的极度痛苦基础上的残酷无比的冷静。 这种冷静之下,程千帆内心中对于自己的敏感和内疚情绪,却又有着近乎疯狂的认同—— 这会令他觉得自己的血是热的,不至于发疯。 …… 看到程千帆沉默,赵枢理以为‘火苗’同志在考虑除掉大头吕的可行性以及可能带来的影响。 “也许是旁观者清。”赵枢理说道,“我的建议是,必须除掉吕虎,而且要尽快。” 程千帆点了点头,示意‘算盘’同志继续说。 “你依然兼任三巡巡长,其目的就是掌控这些老部下,能够暗中为我们提供一些便利。”赵枢理说道。 他弹了弹烟灰,“现在的情况是,吕虎的存在,使得三巡内部已经出问题了,一旦有紧急情况。” “类似今天这种情况。”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 程千帆默然。 “吕虎的存在,便会增添许多变数。”赵枢理说道,“所以,我坚持认为吕虎必须要除掉。” 他停顿了一下,表情郑重的看着程千帆说道,“程书记,我正式向党支部提出个人建议,铲除汉奸吕虎。” 程千帆摁灭了烟蒂,迎着赵枢理的认真目光,他缓缓点头,“你的建议我收到了,我会仔细考虑的。” 赵枢理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尽管他有些不理解‘火苗’同志为何在这件事上还有犹豫,但是,他相信‘火苗’同志说要仔细考虑,应该是有他的理由的。 此外,他也相信程千帆最终会支持他所坚持的除掉吕虎的建议的,因为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吕虎这颗毒瘤都到了不得不除掉的地步了。 只是,赵枢理的心中不可难免的会有一些情绪,他觉得‘火苗’同志有些冷血。 对于这种冷血,他知道是一位优秀的潜伏者,一位出色的领导者必须具备的品质,他能够理解,却又无法完全释怀。 ……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拿起听筒。 “我是程千帆。” “学弟,是我啊。” 听得电话那头的声音,程千帆捂住话筒,朝着赵枢理吐了个口型‘李’,然后他打着哈哈说道,“原来是学长,学长来电,不知有何差遣?”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萃群看着正在忙碌着搬运文件档案的手下,捂着话筒,叮嘱手下小心一些。 一直以来,李萃群和丁目屯就对于机关所在地大西路六十七号不太满意。 现在,日本人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建筑拨付给他们使用。 此地也将成为他们这支特务机关的最新总部所在地。 听得电话那头的程千帆的阴阳怪气,李萃群皱眉。 得知手下董正国所部被程千帆下令缴械抓捕,李萃群是火大的。 后来得知程千帆竟然还安排手下押解着董正国一伙人招摇过市,形同游街,这更令李萃群火冒三丈。 不过,就在几分钟前,他得知程千帆的手下悄悄的将董正国等人交给了法租界政治处对外联络办公室。 这是并没有打算继续扣押,是要准备放人的意思了。 如此,李萃群的火气终于熄减了一些。 他这才一个电话打到了程千帆的办公室: 不要以为放人了就可以,这件事还要给他李萃群一个交代。 却是没想到,程千帆非但没有告罪、解释的意思,反而说话夹枪带棒的。 …… “李某人哪敢差遣程副总啊。”李萃群冷笑一声,“程副总一声令下,便可将莪的手下抓起来游街。” 说着,李萃群冷哼一声,“法租界谁人不知道‘小程总’的威势呐。” 此时的李萃群早已不是当初刚刚来到上海滩,手上只有小猫三两只,拿枪的手下竟然只有保镖张鲁一个那种情况了。 就在此前汪填海刚刚抵达上海的时候,李萃群、丁目屯在周凉的引荐下登上“北光丸”号‘觐见’汪填海。 丁目屯、李萃群向汪填海提出了愿意将所部特工力量投靠汪氏的条件: 汪填海新政权承认丁、李特工组织是新政权的秘密警察,成立特务工作总司令部。 此外,若是新政权成立了,汪氏要把内政部长、上海市长、江苏省长等数个重要职务留给他们。 面对他们如此要价,汪系人物面面相觑,汪填海更是有愤怒作派。 这一次会面是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的。 正所谓看天要价,坐地还价,双方此后数次接触后,终于达成了共识。 汪填海亲自答复丁目屯、李萃群: 同意成立特工总部。 特工总部的经费已经同日本方面的代表影佐祯昭大佐协商过,定会令他们满意。 不过,上海市长、江苏省省长的位子不能给贵部,因为江苏省和上海是和平运动的基础,内政部长等位子工作范围很广,很难令民众接受由特工来担任此要职。 不过,内政部之警察行政的职责,可以交给特工总部来负责,具体可细细商量。 对于汪填海方面的这个答复,丁目屯、李萃群经过数日的商量后,终于同意了。 如此,丁、李特务机关正式同汪填海派系合流。 而他们这边刚刚同意正式投靠汪填海,汪氏就给了甜头: 汪氏向日本方面表达了对于丁、李手中的特务机关力量的重视之后(此系周凉向丁目屯、李萃群故意透露的信息,当然了,李萃群内心并未全然相信,不过也承认汪氏应该是有背后出力的),日本人似乎也表现出对于即将正式成立的特工总部的重视,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拨付给他们使用。 可以说,现在李萃群正是心情很好,意气风发的时候。 所以,面对程千帆这个学弟的阴阳怪气,李萃群也没有忍耐,而是直接怼回去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5章 有趣的学弟 “学长何出此言?”程千帆惊诧无比,问道,“我何曾抓过你的手下?” “程副总。”李萃群声音提高,怒声道,“我的人在被你抓捕之前,已经向你表露过身份。” “啊,难道是……”程千帆讶然说道,“你是说事涉邮差被枪杀之案,因此被我抓起来的那一伙人?” 李萃群呵呵两声。 “原来他们真的是学长的人啊。”程千帆却是突然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他们是乱讲诓骗与我呢。” 说着,程千帆声音陡然提高,冷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确实是程某人的不对了,不知道他们竟然真的是李先生的人。” 李萃群眉头紧皱。 程千帆这个家伙这句话不对劲,不仅仅又开始阴阳怪气,甚至连称呼也从学长变成了‘李先生’。 “程副总。”李萃群说道,“我的人正在执行特殊任务,却因为被程副总下令逮捕,以至于身份暴露,这件事还请程副总给李某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個屁!”程千帆突然破口大骂。 电话那头的李萃群直接愣住了,显然是万万没想到程千帆竟然直接骂人。 “李先生,程某有一事不明,敢请问——”程千帆几乎是咬牙切齿,恨声说道,“不知道程某人何时得罪了李先生,竟要谋害我之性命?” 李萃群愣住了。 “李萃群!枉我一直以来视你为学长,处处尊敬,是我程千帆瞎了眼了!”程千帆骂道,“好自为之!” …… 听着程千帆的愤怒声音,然后是电话那头的忙音,李萃群皱眉,愣住了。 他觉得莫名其妙。 “脑西搭牢!”李萃群骂道。 这个人简直就是神经病,抓了老子的人,搅了己方的一次行动,现在还冲着老子发火! “脑西搭牢!”李萃群又骂了句,他看向身旁的胡四水,“这个程千帆,简直是岂有此理,他竟然说我要谋害他,还警告我好自为之。” 李萃群越说越气。 得了汪填海派系的接纳和重视,日本人那边也开始愈发重视他们,现在正是憋屈了半辈子的李萃群开始意气风发的时候,今天却被程千帆在电话里这般怒骂,以及警告,李萃群心中自然极度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竟然怀疑他李萃群要谋害他! 李萃群最受不得被人冤屈。 “主任。”胡四水却是表情严肃,“程千帆这个人是非常怕死的,他不会再这种事情上乱讲。” “什么意思?”李萃群不满说道,“难道我梦里下令对他程千帆动手了?” “主任,我没别的意思。”胡四水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程千帆真的误会了主任,那么,我们一定要做好防备了,这个人是属鸭子的。” “鸭子?”李萃群一愣。 “是啊,鸭子,不是说鸭子是非常记仇,有仇必报的嘛。”胡四水说道。 那他娘的叫做睚眦必报! 李萃群拍了拍额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胡四水,他却是忍俊不禁的笑了。 这一笑,怒气也散了几分。 胡四水说程千帆误会自己对他有谋害之心? …… 李萃群开始琢磨这件事。 等一下,程千帆刚才在电话里,这个家伙的态度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发生变化的? 是了! 是自己这边确认被抓的人是自己的手下之后。 董正国? 嚇! 李萃群扶额,他摇摇头。 他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问题正出在董正国的身上,确切的是出自前中统特工‘大副’的身上。 这个董正国此前是中统的特工,代号‘大副’。 是了,‘大副’当时涉及的是程千帆被刺杀的案子。 此人是宪兵队从巡捕房,确切的说是从程千帆的手里强行引渡来的。 ‘大副’被巡捕房抓捕的时候身中多枪,险些丧命。 后来日本人的医院救活了大副,然后一番拷打后,这个人倒是嘴硬,一直没有开口。 是李萃群打听到日本人手里抓了这么一个人,他亲自去刑讯室里见到‘大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言相劝,最终成功说服‘大副’投诚的。 李萃群苦笑一声,问题就在这里了。 董正国主持了中统针对程千帆的一次刺杀行动。 当初若非日本人强行从巡捕房索要了董正国,恐怕这个人早已经被程千帆大卸八块了。 现在,董正国成为了他李萃群的手下,并且委以重用。 程千帆这种极度怕死,对于自身安全比什么都看得重要的家伙岂能不多想? 思路捋顺了,李萃群的思绪延伸,他随之也想通了其他一些关节。 程千帆见到董正国的第一眼,应该就认出来了。 想通了这些,李萃群就知道,程千帆下令手下抓捕董振国所部,这丝毫不奇怪。 程千帆若是不借题发挥下令抓捕董正国,这反而才奇怪呢。 而董正国向程千帆提及其乃是他李萃群的人,这反而更加激怒了程千帆。 这也正是程千帆在电话里阴阳怪气的原因。 更是后来在电话里,这个家伙说出他李萃群要害他的那番话的原因。 李萃群摇摇头,略一思索,却是笑了。 他已经初步判断,自己这个学弟这番话大部分都是气话,并非要和他翻脸。 这从程千帆虽然下令抓了董正国,却私下里安排手下将董正国等人移交给了法租界政治处对外联络办公室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闹了这么一出…… …… 李萃群略一思索,他拿起话筒,要了一个电话,“去打听一下法租界外联部那边,看看正国的情况。” 胡四水在一旁看了看李萃群,欲言又止。 “说。”李萃群说道。 “主任,我明白了,董正国那家伙以前要杀程千帆,现在董正国跟着我们做事,所以程千帆才会误会了。”胡四水说道。 “你倒是聪明的嘞。”李萃群笑着说道。 他对于胡四水的机敏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这边刚刚提了董正国的名字,胡四水就明白何意了。 大约半小时后,汇报的电话反馈过来了。 这就对了。 挂掉电话,李萃群点了点头。 手下在电话里汇报说,董正国一伙被缴械后,大部分并未受到苛待,只有董正国,他被巡捕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一只胳膊都被打折了。 然后就在一刻钟前,法租界政治处外联部的一个看守借口董正国不老实,将董正国带出去用鞭子抽。 “这个学弟啊。”李萃群摇头,苦笑一声。 一开始董正国被巡捕收拾,这正是程千帆下令抓捕董正国所部的真正原因,这位‘小程总’要报仇惩戒‘大副’。 不过,程千帆是有分寸的,或者说虽然生气但是还是有理智、给了他李萃群的面子,随后便将董正国等人交给了外联部。 至于说现在又安排人用鞭子抽打董正国,很显然,程千帆和他争吵后心中不愉,又不好真的和他李萃群翻脸,索性还是只能收拾董正国以发泄怒气。 李萃群越想越觉得,恩,他不禁觉得自己这个学弟颇为有趣。 …… “四水,备车。”李萃群朗声说道。 “是。”胡四水答应道,“主任,去哪里?” “去薛华立路。”李萃群说道,“去见一见我这位学弟。” “好嘞。”胡四水精神为之一振,“我这就召集弟兄,带上大家伙。” “是要做什么?”李萃群瞪了胡四水一眼,“脑子港特了?我是去赔礼道歉的,又不是杀上门?” 胡四水嘿笑一声,挠了挠头。 “还不快去准备。”李萃群笑骂说道。 对于纪云清推荐给他的这个胡四水,李萃群非常满意。 胡四水能打能杀,够狠,却又是直爽性子,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这样的人,他用着放心。 “欸。”胡四水答应一声离开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胡四水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和得意之色,旋即复为平静。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这边挂掉了电话,表情沉静且严肃。 “怎么了?”赵枢理问道,“出事了?” “没。”程千帆摇摇头,“只是有不好的感觉。” “什么意思?”赵枢理也是表情变得严肃,立刻问道。 “我怀疑李萃群那边应该是在日本人那里得到了什么承诺,或者是要被重用了。”程千帆忧虑说道。 李萃群在电话那头的态度颇为强硬,这不符合李萃群此前的表现。 也许李萃群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态度变化,这是下意识的言语反应,这恰恰能说明一点: 这个人现在在日本人面前得宠,或者说是意气风发。 “还有一种可能。”赵枢理思忖说道,“李萃群这伙人和汪填海那帮人勾搭在一起了。” “可能性很大啊。”程千帆思索,表情凝重的点点头。 他越想越是觉得赵枢理提出的这种可能性极大,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作为汉奸,他们再怎么摇头摆尾,日本人都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而在汪填海这些大汉奸这里,他们是有着天然的、更大的利益共存的,故而丁目屯、李萃群向汪填海靠拢的可能性极大。 …… “你认为李萃群会如何处理这件事?”赵枢理问道。 “我觉得吧。”程千帆思索说道,他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他应该会来登门道歉。” 赵枢理微微皱眉,“亲自登门致歉?不至于吧。” 刚才他说了那句‘大副’,便是他明白程千帆为何有把握李萃群不会与其翻脸,‘火苗’同志心思缜密,早就抓着李萃群的‘错处’呢。 不过,尽管李萃群‘有错在先’,程千帆说李萃群会亲自登门致歉,赵枢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李萃群这个人……”程千帆淡淡说道,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 捕厅办公楼天台。 苏哲在默默的抽烟。 他看到院子里一个巡捕急匆匆的离开,在院门口乘着一辆黄包车远去。 他认出了这个人,那是一巡的张若诚。 此人是费佲的朋友。 二楼,走廊里,巡捕们都胆战心惊,经过程副总和赵探长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都尽量脚步轻轻,以免触了霉头。 赵探长同程副总就周文瑞被杀之案进行了沟通,不过,沟通的过程不甚愉快,两人似乎是发生了争执,然后衍变为争吵。 赵探长愤怒的摔了程副总办公室的房门,怒气冲冲的离开。 还有人听到程副总在办公室里骂‘侧恁娘’。 …… 副总巡长办公室里,程千帆对着空气又是几句粗口。 旋尔,他坐在办公椅上。 他有七成的把握李萃群会亲自来巡捕房登门致歉。 他在思索见到此人的时候该如何应对。 李萃群就如同一条毒蛇。 不,确切的说,是一条毒液极强的毒蛇,譬如竹叶青。 这是这个人在他心中的感觉。 程千帆甚至觉得面对李萃群的时候,他心中的危险和紧张感觉还在拜见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之上。 每一句话。 甚至是每一个动作。 每一个眼神。 都要小心,不能露出纰漏。 只是,此时此刻,在思索时候,程千帆眼前仍然会不断的浮现费佲的目光。 那短暂的两三秒钟目光,带给了程千帆极大的震撼。 那是决然赴死的笑。 是鄙视和骄傲的笑。 还有……还有留恋,应该是有的吧。 这是程千帆第八次直面自己同志的牺牲。 在老廖牺牲那次之前,有三次。 老廖的牺牲是他第四次目睹战友牺牲。 卖鱼桥码头,那位不知名的杭州地下党同志选择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向同志们示警,这是第五次。 程千帆时至今日犹记得这位同志牺牲前口中呢喃的‘对不起’。 大壮被日军士兵用刺刀刺死,这是第六次。 麦子同志更是他亲自送其上路的,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和牺牲的同志有过隐蔽的言语交流。 康二牛的牺牲,是第七次。 费佲的牺牲,是第八次。 每一次直面同志的牺牲,对于程千帆的内心都是巨大巨大的反复的冲击和折磨。 他有时候甚至会忍不住去想,牺牲的同志牺牲了,活着的反而更累。 但是,他又一分一秒都不敢松懈,不敢荒废。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那么多,那么多人的期待,他要做那么多人的工作。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成为了每一方势力眼中所看到的那一个不一样的程千帆(宫崎健太郎): 阴险。 狡猾。 狠毒。 贪财。 好色。 贪生怕死。 睚眦必报。 冷血。 毫无人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6章 骄傲的笑元旦快乐 李萃群没有来到,程千帆却先等来了路大章。 大头吕去台拉斯脱路警察医院看枪伤去了,此案暂时交给了鲁玖翻处理后续。 鲁玖翻来报告说霞飞区巡捕房的路大章巡长来了,要看费佲最后一面,特来请示可否。 程千帆的表情是阴沉的。 他摆摆手,“让他去吧。” 鲁玖翻转身刚要离开,却被喊住了。 “也罢。”程副总说道,“我去见见老路。” 费佲的尸体暂时存放在中央巡捕房的停尸房。 所谓停尸房,只是院子后面一个兼放杂物的房子。 看着躺在板子上的费佲尸首,路大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拉就晓得,咛早晚要出事。” 程千帆脸色微变,“老路,别乱讲。” 面对程副总的善意提醒,路巡长苦笑一声,摆摆手,“想多了,想多了。” 他给程副总巡长敬了一支烟,自己嘴巴里也叼了一支烟,划了一根洋火,先帮程千帆点燃,然后又给自己点燃。 轻轻抽了一口香烟,路大章叹息说,“费佲做事容易冲动,他来巡捕房没多久我就与他说,你小子毛毛躁躁的,小心出事。” “老路,根据初步的调查,我怀疑费佲是重庆方面或者是红党的人,这和毛毛躁躁无关。”程千帆沉着脸说道。 “那不还是毛躁嘛。”路大章这次是重重的叹口气,“法租界当差,吃法兰西人的洋皇粮,理会什么重庆方面还是红党?还是毛躁的,容易被蛊惑。” “什么时候能够把尸体领走?”路大章看向程千帆,“费佲家与我家有些亲戚关系,人都死了,我总要……” “我安排下去,尽快吧。”程千帆说道,“还有些手续要走,你知道的。” “我知道。”路大章点点头,他扭头又看向费佲。 费佲的双眼紧闭,脖颈的伤口可怖。 路大章总觉得费佲有很多话和他说。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这小子会说些什么: 路大哥,我走了,我是为民族和人民而死的,和你这个腐朽的甘愿为法国人做事的巡捕不一样,我死得其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带着骄傲的笑容的脸孔。 这小子自从被上海党组织秘密发展以后,就自觉自己是有信仰,有最伟大信仰的人了,内心是骄傲和无比自豪的! 路大章同程千帆一同走出停尸房,两個人在停尸房外面的台阶处逗留,抽烟。 其他的巡捕识趣的远离,给两位大佬足够的私人空间。 路大章十分认真地对程千帆说,“费佲看不起我们。” 程千帆沉默,他连续抽了几口烟,说道,“他家里有几口人?” “双亲在堂,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路大章弹了弹烟灰,说道。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钱夹子,取出一小沓钞票递给了路大章,“这小子虽然不是我亲手杀的,却也算是死在我的命令之下。” 路大章看了眼钞票,没有立刻接过去。 “这并非什么赔偿。”程千帆冷笑一声,“费佲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我无比确定,只是,他毕竟是巡捕,即使是死,也不该就这么死在我手里。” 说着,他将钞票塞在路大章手里,“我的帛金。” 路大章收起钞票,却是摇摇头,“这钱我会带到,至于说收不收就不知道了。” 程千帆沉着脸说,”收不收是他们的事情,我做了我该做的。” “谢了。”路大章沉默片刻,抱拳说道。 程千帆送走了路大章。 两人没有进行其他任何秘密的沟通交流。 路大章来看费佲最后一面,此乃应有之义。 两人的那番话也绝无任何不妥。 此乃费佲的老长官路巡长同程副总巡长之间必须要走的程序。 路大章今日若是没有出现,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 值班的苏哲打电话让送了包饭做,还要了一壶酒。 他在总巡长助理办公室里闷闷吃酒。 桌子上放着两个小酒杯。 他在为费佲送行。 他记得自己以入党介绍人的身份郑重告知费佲通过了组织的批准,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红党党员的那天。 两人弄了两个小菜,一壶酒,兴致高昂秉烛夜谈。 不知道怎么就谈到革命胜利后,大家该是多么的开心,多么的兴奋,该怎么庆祝胜利。 苏哲记得自己说的是,“我会写文章,会谱曲,我给大家写一首胜利的歌。” 费佲便哈哈大笑,高兴说道,“我写不好文章,唱功也不行,我会拉手风琴。” 邦邦。 房门被敲响。 苏哲从痛苦的回忆中惊醒,他迅速将一个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小酒杯放进了抽屉里。 “什么事?” “苏助理,金总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在响。” “现在还响吗?” “不响了。” “晓得了。” 苏哲拿起桌面上唯一的那个酒杯,喝了一小口,又夹了菜,抹了抹嘴巴上的油水,拿起桌子上的一串钥匙,先是锁好了自己的抽屉,然后手中滴溜溜的拎着钥匙,嘴巴里哼着小曲儿,慢条斯理的朝着金总办公室走去。 …… “这件事莪要向组织上检讨。”方木恒表情严肃且沉重,“是我没有及时发现跟踪的敌人,以至于地下党同志才不得不冒险出手,更是惨遭敌人杀害。” 就在刚才,熊嘉尚部长向他们通报了跟踪他们的邮差老邢已经被自己的同志及时除掉的消息。 这意味着老邢并没有来得及将跟踪他们所获得的相关情报传递出去。 不过,与这个好消息一同带来的还有一个坏消息: 对老邢动手的地下党同志暴露且被捕,为了守住组织秘密,这位同志自尽牺牲。 “不是你们的责任。”熊嘉尚表情严肃且哀伤,她缓缓摇头,“我们的工作也有疏漏,没有发现邮差老邢这个潜伏极深的特务。” “能确定老邢是哪方面的人吗?”刘波问道。 “很大可能是汉奸李萃群的手下。”熊嘉尚说道。 那一伙被程千帆下令带走的人,据说是李萃群的手下。 上海地下党组织怀疑他们正是老邢的同伙。 若是果真如此,则说明这笔抗日募捐款不仅仅引来了中统和军统的觊觎,便是汉奸李萃群所部也介入了。 “李萃群?”刘波皱眉。 “是投靠日本人的一个汉奸,这个人以前是国党的人,他同另外一个叫做丁目屯的汉奸一起,两人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建立了一个特务组织,是现在上海滩非常活跃的汉奸特务组织之一。”熊嘉尚知道新四军的同志对于上海滩目前的情况不太了解,连忙解释说道。 “数典忘祖的汉奸都该杀。”方木恒杀气腾腾说道,“不仅仅是李萃群,程千帆更该死。” 确切的情报已经传回来了,是程千帆下令手下秘密逮捕费佲同志,最终程千帆的手下大头吕带人开枪打伤并且抓捕了费佲,直接导致费佲的牺牲。 “程千帆是法租界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反革命巡捕。”熊嘉尚点了点头,“包括费佲同志在内,已经有好几名同志直接或者间接被程千帆害死。” 何关咬了咬嘴唇,心中叹口气,他也是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友竟然会堕落到如此地步,完全就是一个手上沾满红党人鲜血的刽子手! 程千帆等来了李萃群的电话。 确切的说是李萃群的手下打来的电话,此人自称是李萃群的保镖胡四水。 手中拿着电话,程千帆惊愕的看向窗口的方向。 他将话筒放在桌面上,来到窗口朝着马路上看。 就看在岗亭那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那里,此人应该就是胡四水。 胡四水也看到了程千帆,他双手抱拳向‘小程总’致意,并且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小汽车。 小汽车的车窗落下,露出李萃群的脸。 程千帆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他挥了挥手,然后抱拳。 李萃群也抱拳。 胡四水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离开。 须臾,便有巡捕敲门进来,将李先生送到岗亭的礼物呈上。 程千帆打开用绸缎包裹精美的木礼盒,里面赫然是一枚金锭。 确切的说,是一枚“清朝嘉庆六年十月朝鲜国贡金银作局制足色金壹锭伍拾两重”的金锭。 程千帆拿起这枚金锭,入手颇沉。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刚才李萃群的手下胡四水在岗亭打电话给他,实际上是胡四水在读一封信。 这封信是李萃群仓促写就的。 信中说: 李萃群本打算来亲自拜访的,不过来的途中忽遇有急事要去处理。 李学长不想自己这番诚意付之东流,故而下令胡四水开车经过中央巡捕房门口,向学弟遥遥致意。 区区薄礼,权当此次失约之赔礼了。 程千帆啧啧两声。 什么临时有急事,狗屁。 自己这位学长是一个骄傲的人,轻易不愿意低头,却又很在意两人之间的‘友谊’,如此便有了这么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赔礼道歉。 程千帆欣赏着手中的金锭,实则在琢磨李萃群此番所为,越想越是觉得有意思。 这位李学长端地是一位知情识趣的妙人啊。 …… 第二天清晨,落雨天。 去中央巡捕房的路上。 程千帆落下车窗,风有些大,斜雨被裹挟进了车窗。 程千帆没有升起车窗的意思,他喜欢这样的清凉。 “帆哥,那个费佲是红党?” 浩子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有可能。”程千帆眯着眼睛看细雨中的街道,说道,“暂时还未确定,也可能是上海站亦或是中统的人。” 他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浩子的后脑勺,“怎么了?” “没什么。”李浩叹口气说道,“就是觉得太狠了,自己用钉子划开了喉咙,红党对自己太狠了。” “你觉得费佲是红党?”程千帆问道。 “我觉得是。”浩子说道,“中统那帮家伙,都是几鞭子就投降的怂包,上海站那边,没听说有这样的狠人。” “好了,这种话不要再说了。”程千帆忽而情绪不佳,说道,“影响团结。” 半个小时后。 程千帆同老黄一起在院子里遛狗。 在德国黑背撅着屁股拉屎的时候,老黄捂着嘴巴说道,“费佲实际上是被收养的” 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 “‘黎明’叛变的时候,费佲的父亲母亲牺牲了,组织上后来找到了流浪行乞的费佲,把他安置在了现在的家里。” “费家?”程千帆声音有些嘶哑,问道。 “费家是同情我党的,一直暗中有保护和收留我党遗孤。”老黄缓缓说道,“费先生和费太太没有孩子。” “费佲的哥哥和妹妹?”程千帆问道,随即他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我同‘包租公’同志发火了。”老黄突然说道。 程千帆看了老黄一眼。 “我心里难受。”老黄说道,“费佲的爸爸妈妈牺牲了,费佲这样的,不该再牺牲。” 他喃喃说道,似是说给程千帆听,又似在自言自语,“我的意思你明白的吧,我们红党人不怕牺牲,但是,我们不能死绝了,我不怕被批评说思想狭隘,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说着,老黄突然闭嘴了,他叹了口气,看向程千帆,“你可以批评我思想狭隘。” 程千帆轻轻摇头。 他牵着‘出恭’完毕的大狼狗继续走路。 他的脸上是那种仿佛深陷在深深的回忆中的表情。 老黄递了一支烟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香烟,他用非常非常认真的表情看着老黄,“老黄,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有一个人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一次非常非常危险的任务,他主动请缨,‘竹林’同志坚决不同意,这让他有些生气,年轻气盛的他认为自己被小瞧了。 ‘竹林’同志就那么的看着他,看着他,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我们这些老革命死绝了,才轮到你们这些瓜娃子。 年少的程千帆沉默了,当时问了句,“为什么?” ‘竹林’同志也认真地看着年轻的程千帆说,“你们的爸爸妈妈已经比我们先走一步了,我们不能落的太远,不然就追不上喽。” 程千帆抽了一口香烟,鼻腔里喷出淡淡的烟雾,他对老黄说,“能够沿着父母亲的足迹,昂首牺牲,他的心中是骄傲的。” 他终于懂了费佲牺牲的时候的笑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7章 上海站 鲁玖翻进来汇报工作的时候,程千帆正在吃面。 他告诉程千帆,大家听说程副总给费佲家里送了一笔不菲的帛金后,都竖起大拇指说小程总仁义。 程千帆自顾自吃面。 雪菜烩面是半仙楼的招牌面。 烹制的时候,先取用上好的猪骨熬成鲜浓汤,再加上小虾米,虾子,另用鲜小鱼洗净炒碎后用纱布包扎煮鲜汤。 如此,鱼汤与肉汤相配成面汤,是为肉骨汤肥美浓厚,鲜杂鱼汤新鲜洁白。 然后,将面条放入鲜汤,并且加咸菜梗细末少许,经小火稍烩后盛起。 而为了确保面条的滑爽口感,小程总的手下会在半仙楼的雅间吃茶等候,待面刚刚盛出来,便会疾驰而归。 算上专人等候,汽车油钱等等,‘小程总’现在吃的这一碗雪菜面的银钱,足够一个贫寒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的果腹口粮。 …… 程千帆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可口露。 程千帆七八岁的时候,上海屈臣氏在《新闻报》上刊登出一则汽水广告,涉及一种名为“可口露”的汽水,称其有“壮气提神”的功效。 刚识字的程千帆馋嘴,嚷嚷着要喝这壮气水。 然后,苏稚芙就熬了一锅凉茶,说这就是那壮气水。 程千帆信以为真。 后来,芍药姐买了一瓶请他喝,他才知道原来是这個味的。 父母亲牺牲后,程千帆有很长一段时间排斥喝凉茶。 后来,芍药姐和姐夫失踪,他误以为芍药姐遇害,便连可口露也戒了,一同戒掉的还有沈大成糕点铺的绿豆糕。 而和若兰结婚在一起的第一个夏天,若兰熬了凉茶,他才又喝上了,只是,凉茶的味道和母亲熬的凉茶味道不同,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喝到小时候记忆中的凉茶味道了。 三年前,姐姐程敏回来了,沈大成糕点铺的绿豆糕、还有这可口露,也便又回到了他的生活中。 虽然现在屈臣氏的广告已经把这种汽水更名为可口可乐了,程千帆还是习惯称呼其为可口露。 “帆哥,这玩意你真的觉得好喝?”鲁玖翻看了一眼可口露的瓶子,他实在是不理解那玩意有什么好喝的。 他曾经尝试喝过一口,入口便感觉比汤药还难喝,直接吐了。 而且卖的死贵,一打可口可乐要三元法币。 程千帆眼皮下翻,看乡巴佬一般看了鲁玖翻一眼,“花旗国的汽水,壮阳气的。” 鲁玖翻笑了笑,壮阳气?这一听就是洋鬼子骗中国人的话,要说壮阳气,还得是虎鞭酒。 程千帆不理会鲁玖翻,继续吃面。 他下令大头吕秘密抓捕费佲,这件事是有不好的影响的。 毕竟前脚有了那么一出‘小程总为袍泽出头’的好戏,转身便下令手下秘密逮捕费佲,此举有碍‘小程总’的贤名。 很快,小程总自己拿了一笔丰厚的帛金与费家,并有一些理性的议论声传出: 费佲身上是有疑点的,程副总却能够当众力挺、维护费佲,此为担当。 而之所以秘密抓费佲,是为了洗清楚费佲身上的嫌疑。 谁又能想到费佲竟然自尽了,这反而说明费佲确实是有问题的。 所以,费佲之死不能怪程副总。 相反,程副总此前冒着危险保住了费佲,甚至还有受费佲连累的风险。 这种情况下,程副总依然顾念袍泽之情,与费家不菲的帛金,实乃义薄云天。 经此,逼死费佲之事给程千帆所带来的不好影响,虽然不能说全然没有了,却是淡了很多,最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 “帆哥,费佲家里找来了,想要收敛费佲的尸首。”鲁玖翻说道。 程千帆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拭了嘴角。 他一边剔着牙,一边接过鲁玖翻递过来的申请书,随意地扫了一眼,说道,“你看着办吧。” “帆哥仁义。”鲁玖翻知道这是允了,赶紧恭维说道。 “那个邮差,叫……”程千帆咬着牙签,露出思考之色。 “老邢。”鲁玖翻赶紧说道。 “唔,这个老邢什么来头?查清楚了吗?”程千帆放下牙签,摸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 鲁玖翻熟练的掏出打火机,凑上来给程千帆点烟。 因为程千帆喜用打火机,他的手下很多人跟风。 打火机不是寻常物品,属于价格昂贵的西洋玩意。 巡捕们购买打火机的钱财自然分摊到了商户以及被抓捕的‘违禁市民’身上了,以至于民间又平添了怨声载道,此亦为‘小程总’鱼肉百姓的新罪证。 “有点头绪了。”鲁玖翻说道,“属下派人拿了‘大副’的照片去打探,有老邢的邻居说见过照片上的人去过老邢家。”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千帆眉角一扬,问道。 “没多久。”鲁玖翻说道,“也就是最近半个月。” “我要的是具体时间。”程千帆沉声说道,“去查,查清楚‘大副’去见老邢是哪一天,是上午还是下午,是空着手去的,还是带着礼物,老邢是出门迎接的,还是直接敲门就进了的。” 他看着鲁玖翻,“这件事注意保密。” “明白。”鲁玖翻点点头。 他的心中却是在琢磨了。 保密? 对谁保密?防着谁? 他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副巡长吕虎的名字。 这一次秘密抓捕费佲,帆哥要求抓活的,从费佲后来发狠自尽来看,费佲的身份不简单,一个活着的费佲显然更有价值。 大头吕把事情搞砸了,看起来帆哥对于大头吕是非常不满意的…… 或者,仅仅只是不满意? 程千帆在申请书上签字,将申请书递还给鲁玖翻,又弹了弹烟灰,问道,“姜十一忙什么呢?” 鲁玖翻露出古怪表情,“游手好闲的,四处转悠。” “都去哪里转悠了?”程千帆问道。 “典当铺子,古董店,金器铺子,还穿的人模狗样的去洋人的银行。”鲁玖翻说道。 “随他去。”程千帆轻笑一声,“只要他不逃跑,就不拘着。” “明白。”鲁玖翻说道。 “老邢的尸体呢?”程千帆突然问道。 “应该还在霞飞捕房。”鲁玖翻想了想说道。 “派人盯着,老邢的家里也好好搜一搜。” “是。”他看着程千帆,“帆哥是要用这老邢钓鱼?”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按理说,死了的老邢对于他们来说没什么用了。” “憨特了。”程千帆瞪了鲁玖翻一眼,“老邢这种老实的苦哈哈,原意做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你说说他为了什么?” ‘小程总’的眼眸中仿若闪烁金色光芒,“别看这老东西穷鬼样子,弄不好,啧……” “明白了。”挨了骂的鲁玖翻赶紧说道。 他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帆哥,便是老邢这种货色在帆哥的手里都能榨出三两油。 鲁玖翻离开后,程千帆的眉头皱起来: 老邢。 他倾向于老邢是军统的人。 除此之外,程千帆高度怀疑老邢已经暗中投靠了李萃群,亦或是此人早就被李萃群的人秘密逮捕,然后叛变了。 无他,‘大副’带着那么一伙人的出现,就是最令人怀疑之处。 不可能只是监视军统人员老邢。 更像是暗中勾结。 …… “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利君阴鸷的目光停留在俞正则身上,似是在强忍怒火,“俞股长,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站长,属下。”俞正则苦着脸,“属下也不知道老邢为何会出事,本来,本来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郑利君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属下安排了明暗两拨人跟踪,明线会被他们发现,这两人果然立刻从旅馆转移了,而老邢就是暗线那一拨,以老邢的能耐,定然能跟到取款那两人的住处的。” “然后呢?”郑利君冷哼一声,“没有等到老邢的汇报,人没了!” 俞正则哭丧着脸,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郑利君看了俞正则一眼,心情愈发烦躁。 阮至渊叛国,前任站长郑卫龙被捕,上海站损失惨重,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依然没有能恢复元气。 而现在又经过了郑利君和汪鉄牧的内斗,上海站内部更添了几分混乱。 这种情况下,上海站的情报能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目前他们得到的情报是混乱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老邢突然被人开枪打死。 有一伙人冲出来抓住了一名男子,并且指认此人是杀死老邢的凶手。 然后巡捕房和这伙人发生了对峙,后来是程千帆那个家伙出面将这伙人拿下。 后来又打听到那个一开始被指认为凶手的人是霞飞巡捕房的巡官费佲。 再之后,便没有更多的消息反馈回来了。 郑利君只觉得头大不已。 老邢是何人所杀?凶手真的是那个巡捕?巡捕为何对老邢下手? 老邢的死,是因为他暴露了? 那么,那个叫费佲的巡捕是红党? 或者说,费佲不是凶手? 还有那一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什么来头? 他们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刻突然出现? 事实上,相比较老邢突然被击杀,郑利君对于这一伙突然出现的人马更加注意,或者说是更加警觉! 只因为这伙人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 不由得郑利君不怀疑其中有蹊跷。 …… 程续源急匆匆的推门而入。 “打听到什么了?”郑利君急切问道。 程续源手中有一颗暗子在法租界巡捕房,这枚暗子据说是宋甫国当年交给程续源,此后便一直是直属于程续源掌握的,便是郑利君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打听到了。”程续源连喝了两口水,待气息喘匀了,这才继续说道,“那一伙人是李萃群的人。” “李萃群……”郑利君的脸色微变。 对于丁目屯以及李萃群这支被日本人扶持起来的汉奸特务机关,上海站一开始并没有放在眼里。 此外,上海站还接到了重庆总部下达的除掉李萃群的命令,并且付诸行动。 只可惜汪鉄牧那个愚蠢的家伙行动失败,不仅仅没有除掉李萃群,反而打草惊蛇,并且引来了李萃群的报复,上海站的两个交通站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连续被摧毁。 也正是李萃群的凌厉反击,令上海站意识到了这个他们一开始并未放在眼里的特务组织的难缠。 “确定是李萃群的人?”郑利君沉声问道。 “可以确定。”程续源说道,“而且这伙人的领头者的身份很特殊。” 郑利君递给程续源一支烟,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人就是之前我们的老朋友那边主持行刺程千帆的行动,后来被巡捕房顺藤摸瓜抓捕的那个‘大副’。”程续源说道。 “是他?”郑利君表情讶然,“不是有消息说这个人被巡捕房引渡给日本人后,就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了吗?” “应该是传闻有误。”程续源说道,“程千帆的手下有不少人认识这个‘大副’,错不了,现在来看,这个人没有死在日本人手里,而是屈膝投降了,不知道怎么又到了李萃群手下做事情。” “没什么奇怪的。”郑利君冷笑一声,“丁目屯、李萃群的手下,多半都是中统那帮没卵子的货。” 说着,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这么看来——”程续源也是脸色难堪,两人都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老邢可能有问题。” 老邢这边刚刚被人杀了,李萃群的人就冲出来了。 这其中要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不是可能,是必然有问题。”郑利君沉声说道。 他看向一旁站立不敢出声的俞正则,“俞股长,你认为老邢会出问题吗?” “站长。”俞正则想了想,小心翼翼说道,“会不会是老邢只是被李萃群的人盯上了,李萃群的人要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却是没想到老邢突然被人打死了,这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他们也就只能急忙露面。” 郑利君先是表情一怒,事到如今,俞正则还在试图为其手下出问题狡辩。 不过,随即他便露出思索之色。 “不可能。”郑利君随即摇头。 李萃群的手下多是中统出身,军统对于中统的手段十分熟悉和了解。 相比较老邢被那么多人暗中盯着,他更加倾向于老邢已经叛国,更进一步说,老邢极可能已经投靠李萃群了。 那么多人暗中盯着? 他心中一动,更加坚定否决了俞正则的这种推测。 即便是监视,也只有派一两人监视的道理,哪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长期保持监视的道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48章 极司菲尔路 “老邢有问题。”郑利君沉声说道。 程续源点点头,他同意郑利君的这个判断。 “还有一件事,那个叫做费佲的巡捕死了。”程续源说道。 “死了?”郑利君惊讶问道,“怎么死的?” “程千帆派人秘密逮捕,此人中枪被捕后自尽了。”程续源说道。 “红党。”郑利君立刻断定说道。 这個费佲不可能是中统,中统那帮怂包没有这种决然赴死的勇气。 这个人定然是红党,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此人是红党安排的保护募捐款的行动人员。 他看着程续源,“一名安插在巡捕房的地下党,并且已经到了巡官的级别了,红党为了这笔钱也算是舍得下本钱了。” “新四军那帮穷鬼,这笔钱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这就是子弹,是药品,是盐巴、布匹。”程续源摇摇头,说道。 他皱着眉头,露出苦恼之色,“老邢死了,现在线索断了,红党本就善于隐藏于民,想要再揪出他们、找到款项下落将会极难。” “这笔钱八成是没份了。”郑利君摇摇头,也是愁眉不展。 …… 客观的说,这笔钱即使是弄到手,上海站也捞不着太多分润,这是重庆方面直接下达的任务。 郑利君估摸着戴春风能够同意从这笔钱中拿出一部分补齐上海站拖欠的经费就谢天谢地了。 故而,这笔钱飞了,郑利君也谈不上太心疼,他愁的是此乃戴春风亲自下达的任务,该如何向戴春风交差。 他瞥了一眼一脸苦涩模样的俞正则,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决定。 此外,相比较如何向重庆方面交差,郑利君更担心老邢身上出的问题,以及由此可能给上海站带来的安全隐患。 “老俞。”郑利君对俞正则说道,“老邢是你的手下,你如实告诉我,如果老邢有问题……” 俞正则正要辩解。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郑利君表情严肃,“我要知道假如老邢投靠了李萃群,他都知道什么,会交代出什么?” “平鹿昌。”俞正则说道,“老邢的上线是平鹿昌,平时有什么消息都是传递给平鹿昌。” “通知平鹿昌即刻撤离。”郑利君沉声说道。 话音未落,他又摇摇头,“不对。” 郑利君踱步,手指下意识的点啊点的,“安排下去,切断平鹿昌同其他人的联系。” 他看着俞正则,“同时派人秘密监视平鹿昌。” “站长怀疑平鹿昌也叛变了?”程续源问道。 “叛变倒也不一定。”郑利君摇摇头,“不过,老邢出问题,平鹿昌不可能不暴露。” 他看着程续源,“老程,如果你是李萃群,你是会下令抓捕、审讯平鹿昌,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能够审讯诱降平鹿昌,则最好不过了,不过,这是冒险的举动。”程续源思忖说道,“平鹿昌同老邢不一样,他是能够接触到我方更高级别长官的,保险起见,我会安排人盯着平鹿昌。” 说着,他冲着郑利君点头,赞叹说道,“站长考虑全面。” “一定要通知到位,平鹿昌所能接触和知道的人员,都要完成同平鹿昌的切割。”郑利君表情严肃对俞正则说道。 “是!”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平鹿昌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李萃群问胡四水。 “没有。”胡四水摇摇头,“这个人除了有时候去赌档玩两把,赢钱了就去大世界跳舞,输钱了就老老实实去上班。” 李萃群皱眉。 他还在权衡。 老邢死了,董正国等人情急之下的出现,这个情况有可能会引起军统上海站那边的注意。 进而,是有可能怀疑到老邢身上的。 顺藤摸瓜,上海站那边会不会也对平鹿昌可能被盯上产生了某种怀疑? 他在犹豫的是现在就拿下平鹿昌,然后紧急审讯,争取在上海站警觉、撤离相关人员之前成功抓捕。 只是,若是上海站那边没有这种警惕,而按照老邢此前的招供,这个平鹿昌是一个颇为硬气的汉子,若是严刑拷打不能很快令平鹿昌屈服,这反而就打草惊蛇了。 “李副主任,董队长回来了。”有手下进来报告说道。 “快请。”李萃群大喜,说道。 很快,鼻青脸肿的董正国就被带到了李萃群的办公室。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李萃群看着狼狈不堪的董正国,尤其是一条手臂耷拉着,他不禁脸色大变,气愤说道,“程千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上前检查了一下董正国的手臂,“伤的怎么样?可有大碍?” “折了。”董正国苦笑一声,“不过,他们也是留了手,没有弄残,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欺人太甚。”李萃群怒气冲冲,“你且放心,这笔账我同程千帆记着,下次见到他,我定要当面替你讨一个说法。” “我曾经主持对程千帆的刺杀,他痛恨我,想要杀我,这没毛病。”董正国摇头苦笑,“此番我能从程千帆的手里全须全尾的走出来,已经是沾了主任的光了,程千帆的人说了,给主任您的面子,饶了我狗命。” 他看着李萃群,表情诚恳,“是正国要感谢主任,若非主任,我恐怕已经成为黄浦江的鱼料了。” “正国老弟。”李萃群拍了拍董正国另外一侧的肩膀,感慨说道,“受苦了。” 示意胡四水取了椅子给董正国坐下,李萃群讲了自己的猜测和判断,问道,“依你之见,平鹿昌还要继续留着吗?” “即刻动手。”董正国脸色大变,立刻急切说道,“主任,还请即刻派人抓捕平鹿昌,上海站那边必然已经产生怀疑了。” “为何这般肯定?”李萃群疑惑的看了董正国一眼,问道。 “平鹿昌在老邢的家中偶然见到过我。”董正国说道。 李萃群立刻明白了。 老邢出事前,即便是平鹿昌在老邢家里见过董正国,这也没什么,平鹿昌又不知道董正国的身份,也不会怀疑什么。 现在则不然,老邢死了,董正国的身份也暴露,平鹿昌必然惊醒。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诸位大大。 说一下更新安排和补更情况 昨天只更了一章,实在是脑子里空空,通俗的说就是卡文了。 刚才一直在查资料,同时会从头看本书,寻找自己以前随手埋下的暗子,捋一捋脑子里的情节。 本以为可以顺畅码出来,码了半章,却是并不满意。 码出来的自我感觉不理想,着急上火呢。 然后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 羊康后,不仅仅是身体疲惫,感觉脑子里思路明显慢了半拍。 之前还在作者群讨论过这个,也有一些作者反应有这个问题。 昨天看了新闻,认识了一个新名词‘脑雾’,真的是想爆粗口…… 我这几天都在看书,翻资料,捋情节,找状态,也会总结经验教训,思考不足之处,希望能够尽最大努力给大家奉上精彩的故事。 现在跟诸位兄弟姐妹汇报一下欠更情况。 上个月还了几章,目前是欠更105章。 然后昨天只发了一小章,所以,多了一章欠更,那就是106章。 群里有兄弟调侃说,我身体不太好,债多了不愁,欠着欠着就没了。 那不能。 我一直拿着本子记着欠更呢。 欠这么多,确实是压力不小,还债艰难,只能保证慢慢还,总有还清的那一天,却是不能赖账。 然后,2023年了,每天的保底是4k字,少的话会计入欠更,会补上。 所以,今年暨2023年,我的任务就是注意身体,养好身体,同时努力码字,将欠债还清。 本书发书已经一年半多了,一路走来,殊为不易,感谢诸位兄弟姐妹的支持和鼓励,感谢大家的包容和耐心。 感恩。 感谢。 祝大家学业优秀、事业有成、工作顺利、健康快乐,阖家幸福。 拜谢。 厚颜求几张月票,目前排名月票榜36名,另外现在还是双倍月票中,感恩诸位兄弟姐妹的帮助。 凌晨四点了,撑不住了,我去休息了。(抱拳) 第449章 特工总部 “即刻抓捕平鹿昌。”李萃群向胡四水吩咐说道。 胡四水面容一肃,“是。” 随着李萃群的一声令下,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开始忙碌起来。 李萃群站在窗边,手指压下百叶窗的窗页,目光盯着外面。 七十六号里有两幢主楼,东楼是丁目屯和他居住与办公之处。 西楼用作办公。 胡四水站在院子里,一队人从西楼快速跑出来集合。 此时此刻,一名身材略粗壮的中等个子男子从西楼里面色严肃的走来,径直走向胡四水。 李萃群的面色阴沉下来,他看到胡四水正在竭力向此人进行解释,却因为言语不通有些费力。 哼! 李萃群冷哼一声,拿起办公桌上的话筒,“是我。” “李副主任。”电话那头赶紧恭敬说道。 “去告诉内田先生,是我批准的抓捕行动。”李萃群说道。 “是,李副主任,我这就过去。” …… 李萃群放下话筒,再度来到窗边,看到翻译从西楼跑出来来到内田的身边说了什么,内田这才点了点头跟随翻译离开。 待内田的身影从院子里消失,没入西楼后,李萃群面色阴沉,慢慢地升起了百叶窗,却也并未完全升起,只是升起到了一半。 “主任。”董正国突然开口说道。 李萃群看了董正国一眼,目光有探寻之色。 “正所谓兵贵神速,属下刚才默计了一下,胡队长因为内田先生的询问,不得不耽搁了大约两分钟的时间。”董正国说道,“特工行动,时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两分钟的时间足以使敌人处理很多事情了。” 内田是日本人派驻在七十六号的顾问。 所谓顾问,顾名思义是日本人那边派来指导特工总部的筹建工作的。 这是一個非常宽泛的职责,因为并未明确,反而使得内田在特工总部内部有着不小的权力,什么事情都可以管一手。 就拿刚才来说,胡四水集合手下准备外出行动,内田便急急忙忙来查问一番。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李萃群微微颔首,“这件事我会同内田先生好好沟通的。” 李萃群早就对内田颇有微词。 很显然,内田的存在,使得特工总部处于日本人的随时监控之下。 最重要的是,虽然日本人是以特工总部筹备阶段需要他们的指导为由安排内田带人进驻七十六号的,但是,李萃群担心此事会成为定制,甚至于日本人会变本加厉。 如此的话,特工总部要做什么,都需要受到日本人的监督,可谓是毫无秘密可言。 最好是在此事彻底定性为规矩之前,便想办法消除,最起码也要尽力减弱日本人的这种监督行为。 有些时候,必要的反抗是要有的,不然日本人只会变本加厉。 …… “军统安排老邢跟踪那两个人……”李萃群沉吟说道,“搞清楚那两个人的身份了吗?” “平鹿昌没有告诉老邢更多情况,只是吩咐他盯着那两人,尤其是他们拎着的黄铜色的箱子。”董正国思忖说道,“属下有一个猜测。” “说说看。” “军统安排老邢跟踪这两个人,其目标应该是在物而不在人。”董正国说道,“真正的目标是那个黄铜色的箱子。” “箱子的情况查到什么了?”李萃群微微颔首,问道。 “刚才吩咐下去了,已经安排正在查了。”董正国苦笑一声说道,“属下才被放出来……” “辛苦了。”李萃群欣慰的点点头,说着又扫了一眼董正国身上的伤情,哼了一声,“程千帆太过分了。” 他摆摆手,“正国且须多注意身体,我批条,你去领一些津贴,买些补品调养。” “谢谢主任。”董正国感激说道,“主任体恤,正国感激不尽。” “那个费佲,已经死了。”李萃群说道。 “死了?”董正国大惊,“怎么死的?” “程千帆下令逮捕此人。”李萃群说道,“这个人被抓捕后找机会自杀了。” “竟然死了。”董正国露出思索之色,“主任,看来程千帆也看出来费佲是有问题的。” 他看着李萃群,“他想要把这个人控制在手里,所以没有同意我们把人带走。” “你想多了。”李萃群摇摇头,“程千帆当时首先想的是要为巡捕张目,这个人啊,小算盘打的精明的。” 他冷哼一声,此事略一琢磨他便看出了程千帆的如意算盘,这是踩着他李萃群的面子来竖立为巡捕撑腰的形象呢。 至于说要将费佲控制在他自己的手中? 李萃群猜测程千帆也许有这个考虑,但是,绝对不是首要的考虑,不然的话,直接在当时安排人随后秘密逮捕费佲就是了,但是,他得到的情报是程千帆是过了两个多小时才下令手下秘密逮捕费佲的。 这说明,程千帆极可能是后来才突然意识到费佲有问题的? …… “那个费佲,安排人调查一下。”李萃群沉声说道,“老邢应该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这个人主动跳出来行此灭口之事……” 他看向董正国,“老邢是如何通知你们的?” 董正国也是露出懊恼之色,“老邢秘密报告说军统安排他盯着一个重要目标。” 他思索说道,“老邢说他那边已经盯死了对方,我这边便带了弟兄们去和老邢在老地方见面,准备先下手为强,抢在军统前面拿下那两个人,谁能想到我们刚到地方,我正准备秘密和老邢碰头,就看到老邢被人开枪打死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知那两人的藏身地址?”李萃群皱眉问道。 “这个老邢贪财无比,每有重要情报,必然先见到钱才吐露真章。”董正国气愤无比说道,“死要钱的混蛋,重庆方面净是一些这样的……” 说着,说着,董正国闭嘴了。 “平鹿昌那边交给你亲自审讯。”李萃群说道,“这个人应该知道更多情况。” “明白。” 看到李萃群拿起了办公桌上的文件,董正国识趣的告退。 李萃群看到董正国轻轻的将办公室的房门带上,又垂下头看文件,却是很快又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程千帆为何会时隔两个小时才突然下令秘密抓捕费佲? 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有发现了费佲身上的疑点? 还是说…… …… 程千帆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额头汗水。 整个人的身体朝着躺椅上一扔,手里捏了一瓶可口露,口中咬着吸管,目光在正在对打的两个女人身上游弋。 “程副总,你的目光不纯洁啊。” 程千帆放下可口露的瓶子,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子曰,食色性也。” 男子鄙薄的摇摇头,“孔子他老人家也没说要偷窥女子。” “呵呵。”程千帆呵呵一声,指了指同伴,“别说我,你们文人墨客最是闷骚了。” 不待对方反驳,程千帆继续说道,“说实话,看女人打篮球……是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学大腿倍儿黑,只看半场而返。” “因为女生宿舍开放,特别去看了一遍。一大半都不在屋里。” “今天又去看打篮球了,女同学不错……” 说着,程千帆冷笑一声,“季先生都如此坦诚,看女同学打球,不就是看大腿,看胸脯吗?你这种人反而遮遮掩掩的,真是可笑。” 他刚才背的是季临清先生的日记里的话。 他挥了挥手同应怀珍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接着说道,“女人快活的蹦蹦跳跳,展露天性,多好。” 男子被程千帆几句话怼的无言以对,然后便恼羞成怒,“我姓辜,不姓季。” “对对对,你是辜汤生先生的族亲。”程千帆笑着说道,“你是立志要做辜先生那样的大文豪的人。” 程千帆将大文豪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对方听得这挖苦之言,也是急了,“程千帆,你可以羞辱我,不可以羞辱我的理想。” …… 程千帆心中暗笑。 他的这个朋友姓辜名新瑞,新年瑞雪之意,辜新瑞非常崇拜辜汤生,对于这位辜先生的轶事可谓是信手拈来。 程千帆从辜新瑞的口中听得辜汤生先生的轶事至少百多遍了,可谓是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而且,此君有一个脾性,不管是将其得罪的多么厉害,但凡当着其人之面讲一讲辜汤生的轶事,兼再夸赞一番,表达敬仰之情,辜新瑞必然大喜,什么怒气都烟消云散了。 看得辜新瑞急了,程千帆哈哈大笑,他就喜欢逗这厮。 这边应怀珍同另外一名女子也打累了,走过来休息。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应怀珍问道。 “聊辜汤生老先生的轶事。”程千帆朝着应怀珍挤挤眼。 “辜老先生,阿拉晓得哩。”应怀珍身边的女子闻言,眼中绽放崇拜的神采,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讲述。 此女讲述的是辜汤生的一则轶事。 辜汤生有天去北大红楼上课,后面两个女教师尾随,看他身披辫子又衣着老土,以为他听不懂英语,就在后面切切察察地冷嘲热讽。 谁知道过段时间辜汤生回头用流利英语对她们说:“你们还没有讲完啊!” 觉得只用英语不过瘾,又秀了一段拉丁文。 弄得外国女教师又惊又诧,很是尴尬。 …… “这位老先生确实是奇才。”程千帆点头说道。 辜新瑞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生气了,“那算什么,我来讲一出辜老先生威震沙俄皇储的故事。” 程千帆适时地露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辜新瑞更加来劲了。 张之洞邀请俄国皇储一行吃饭,辜汤生用法语期间周旋翻译。 宴席过半,俄皇储感觉无趣,尤其周旋的还是个鄙陋辫人,能去过哪些西方国家,肯定不会其他西方语系,就大张旗鼓与希腊王子用俄语嘀咕,说一会还有事,意思是想先离场。 没想他们刚说完,辜汤生对他们说:宴席很卫生,还请各位贵客要尽兴。 俄皇储诧之。 又张之洞吸鼻烟,希腊王子好奇地用希腊语问俄皇储吸的是什么,辜汤生竟然又随即转达翻译给张之洞,张之洞便把鼻烟取来给希腊王子。 俄国皇储这才惊奇,尤其是了解到辜汤生所展露的还只是其不太擅长的外文语种时,感觉中国藏龙卧虎,不可小觑,之前的高傲之态收敛很多。 临行前,还郑重表示如果辜汤生到俄国游历,一定以上宾款待。 后来俄皇储到上海,又情不自禁在别人面前夸了辜汤生好多次。 “先生大才,扬威异国。”程千帆赞叹说道。 辜新瑞果然很开心,忘记了刚才程千帆挖苦他之事。 …… “你说说你一个世代打打杀杀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怎么成了现在这样?”程千帆笑着说道。 辜新瑞是他在青帮的奥援暨那位张老爷子的外甥,其父辈当年也是手使两把斧子在上海滩劈出威名的硬汉子。 “你管我呢?”辜新瑞白了程千帆一眼。 他喝了口凉茶,然后骄傲的看了程千帆的可口露一眼。 辜新瑞是坚决排斥西洋舶来品的,尤其对于这个可口露非常抵制,此人认为可口露是西洋人给中国人下的毒药水,将来必然毒害中国孩子。 “你什么时候对做生意有兴趣了?”程千帆故意将吸管吸的滋啦响,然后瞥了辜新瑞一眼,问道。 “手上没钱啊,想着……”辜新瑞说道。 看着程千帆鄙薄不信的眼神,他赶紧摆摆手,看了看身边两位女子。 应怀珍很识趣,主动邀请女伴再去打一圈网球。 女子有些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开了。 “这女孩不错啊,怎么?没看上?”程千帆扫了一眼该名女子挺翘的臀部,笑着问。 “空有芙蓉貌,却无玲珑心。”辜新瑞摇摇头说道,然后便忽而低声,讲了自己为何突然要做生意的原因。 原来这为辜公子正在追求持志大学的一名女学生。 得知女同学最近愁眉不展,整日里唉声叹气的,似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他便也暗中焦急,琢磨着如何在女同学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女同学。 辜新瑞打听到女同学的家中是做货物运输生意的。 如今世道不靖,商途艰难,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要紧急运往常州,却是受困于沿途安全,正在四处找寻护卫。 辜新瑞便立刻想到了程千帆,想要请程千帆的玖玖商贸帮忙。 程千帆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别有深意的看了好友一眼。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0章 明线?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程千帆玩味的笑容,辜新瑞面皮薄,没好气说道,“程副总,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啊,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我现在倒是很好奇啊。”程千帆眨了眨眼,“这位女同学何其优秀,竟然迷得辜公子神魂颠倒的。” “你想要做什么?”辜新瑞立刻露出警觉之色,“我警告你哦,不许你打什么坏心眼。” “你这是什么眼神?”程千帆不乐意了,“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我是那种人吗?” 辜新瑞上下打量程千帆,这才点了点头,“你还未回答我,帮不帮这个忙?” “帮,帮。”程千帆笑着说道,他拿起铁质边桌上的公文包,取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拿着这张派斯找陈虎,他自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我可有言在先。”辜新瑞接过派斯,扫了一眼,“这一路且需平安,你‘小程总’的名头在日本人那里可要有用。” “你要运违禁物品?”程千帆面上笑容淡了,深深地看了辜新瑞一眼。 “这话可不能乱讲。”辜新瑞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就是一些杂货,家常用品,就是其中有几桶煤油。” “几桶煤油你怕什么?”程千帆奚了一声,他忍不住又挖苦说道,“辜公子看来真的对这位女同学一见倾心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辜新瑞这次倒是没有回避程千帆的挖苦,而是梗着脖子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笑的?” 程千帆瞪大了眼珠子,好似不认识辜新瑞一般将其上上下下的看了個遍,“看来你是真的很中意这女子?”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辜新瑞假作烦躁,拿起了网球拍,“走吧,我们再来一局,这次定然要赢你。” …… “承让。”辜新瑞咯吱窝夹着网球拍,双手抱拳,一脸得意说道。 “这局不算。”程千帆恼羞成怒说道,“我这局没有发挥好。” 辜新瑞便露出鄙薄之色。 “再来一局?”他问道。 “不来了,下次再打。”程千帆将网球拍随手递给了应怀珍,手上接过了应怀珍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又从应怀珍的手中接过可口露,吸了一口。 打了个饱嗝儿,发出舒坦的叫唤声,然后斜眼看辜新瑞,“半年不见,你的网球技艺竟突飞猛进?” 辜新瑞便得意洋洋说道,“我可是拜了名师的。” “林北?”程千帆略一思索,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辜新瑞大惊。 “这很难猜吗?”程千帆得意洋洋,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道,“你这大半年是去了天津,天津那边有哪些网球高手,一猜便知了。” “天津也不止林北先生一个网球高手吧。”辜新瑞悻悻地说,显然对于程千帆一猜即中有些悻悻然。 天津曾经有“四大著名网球高手”——前清末代皇帝暨现在伪满洲那位、还有一个就是民国前大总统黎元恒、少帅张汉生、怡和洋行大买办梁国卿。 当然了,他们的球技称不上高超,但凭借极高的社会声望,可谓是推动了网球运动在天津的普及和发展。 当然,天津真正的网球高手是林北。 此人分别做过那位溥先生以及张汉生的网球教练,并且把梁国卿的两个女儿梁静云、梁佩琪培养成全国冠军,还娶了梁静云为妻。 林北生于澳大利亚悉尼,此人是网球奇才,十九岁便成为闻名全澳的网球手。 二十年前,第八届远东运动会在上海举行,二十一岁的林北与马来西亚华裔网球手邱飞海搭档,夺取了男双冠军。 当时张汉生常住天津,林北受张汉生邀请来天津,到大买办梁国卿家中参加派对舞会,也一起打网球。 梁国卿有五个儿子,十个女儿,其中女儿佩琪、静云,以及两位公子自幼好打网球。 林北来梁家参加派对,便收下这几个弟子。 特别是佩琪和静云,在他的指导下迅速成长。 不久后,梁佩琪参加在天津举行的华北网球公开赛,获混合双打第一名。 几年前,杭州举办西湖博览会的同时,举办了全国运动会。 天津运动员获得跳高、4x200米接力、男篮和网球四项冠军。 其中梁静云、梁佩琪姐妹获得女子网球双打冠军,梁氏姐妹被誉为“天津网球两女杰”。 故而,天津也被认为是时下中国网球高手最多的所在。 “你一个男的。”程千帆看了辜新瑞一眼,“能教你的只有林北先生。” 那位伪满皇帝不可能从长春跑到天津教导辜新瑞,辜新瑞也看不上那位。 张汉生此时被外放国外考察呢。 梁先生也不可能和辜新瑞这么一个晚辈一起玩。 林北的夫人和小姨子倒是年龄相仿,但是,辜新瑞颇为注重男女大防,不可能拜女子为网球老师。 那么,便只有林北是最可能的人选。 “也不一定是林北先生吧?”辜新瑞说道。 “最重要的是,你辜新瑞今天非常得意,显然是拜得名师,而能令你辜新瑞如此推崇的最大可能便是林北先生。”程千帆说道。 辜新瑞听了程千帆头头是道的分析,也不得不一边摇头,一边冲着程千帆不甘不愿的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小程总’。”辜新瑞说道。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这话冷嘲热讽的。”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辜新瑞便呵呵一笑。 两人虽然是好朋友,但是,辜新瑞对于盛名在外的‘小程总’的种种行为是看不惯的。 不过,尽管是看不惯,这两人却一直没有割席绝交,反而能够继续玩在一起。 程千帆冷笑一声,扫了辜新瑞一眼,心中一动。 …… “想什么呢?”应怀珍将剥好的桔子递给程千帆,问道。 “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网球。”程千帆伸手要去接过桔子,微笑说道,眼眸中似有回忆之色。 应怀珍却是将桔子又收回来,纤纤细手掰了一瓣橘子,送到了程千帆的嘴边,“啊——” 程千帆直接张嘴,不仅仅将桔子收入嘴中,还噙住了应怀珍葱白一般的手指。 “哎呀。”应怀珍瞪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唆了手指一口,这才松嘴,然后身上便挨了应怀珍嗔怒的小拳拳。 “那是我同伙伴经过一个地方,忽然一个东西飞来,又硬又重,圆滚滚、毛茸茸,‘啪’地一下砸在了我朋友的脑袋上。” 程千帆将应怀珍的柔荑捉住,轻轻摩挲,微笑着,继续说道,“我那个朋友气的破口大骂,我也跟着骂。” “然后呢?”应怀珍捉住了程千帆作怪的手,红着脸问道。 “我拿起那个毛茸茸的圆球要扔掉,我朋友看了一眼,赶紧抢了过去说别扔。”程千帆眯着眼睛,陷入了某种回忆,“我朋友说那是洋人玩的球,那叫网球!“ “然后啊。”程千帆捉起应怀珍的柔荑,做出看手相的样子,在应怀珍羞怒抽出手要打他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前面的副驾驶座位: 吕同学看似没有精神昏昏欲睡,身体靠在座位上。 只是,从这位吕同学假寐中上半身身体摆向,程千帆判断此女正在仔细聆听。 从网球场离开的时候,辜新瑞临时有事情要去处理,便央求程千帆将这位打网球的女伴暨吕姓女同学送回家。 程千帆无奈只能答应。 他一把捉住了应怀珍的小拳头,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继续说道,“我们两个抬头再看,就看到不远处的一片绿草地上,一个金色头发的女洋人,还有一个光头的女人,她们两个中间隔着一道渔网似的东西,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个短把儿的拍子,正朝着我们喊着……” “后来呢?”应怀珍问道。 “我们两个吓坏了,撒腿就跑。”程千帆说道,“后来我们才明白,那两个女洋婆子是朝着我们要那网球呢。” “哎呦呦,笑死莪了,我敢说你一定是故意拿走网球的。”应怀珍咯咯笑,“原来你打小就这么多坏心眼啊。” “天地良心。”程千帆举手,“我当时只顾着看那光头女洋婆子,看着她冲着我们哇哇喊,都被吓坏了,只恨不得多两条腿跑。” “喊什么?”应怀珍一愣,然后明白过来,她气的拍了拍程千帆的手面,“哎呀呀,你这人……” 说着,她嗔了程千帆一眼,“我又上当了,这故事就是你瞎编的,哪有什么女光头洋婆子。” 程千帆挤眉弄眼,哈哈大笑,“才反应过来啊。” 一把揽住了应怀珍,将女人揽入怀中,轻轻拍打,这遮挡了应怀珍的视线,程千帆则看了前排一眼,他看到吕同学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似在打瞌睡。 “浩子。”程千帆喊了一句。 “帆哥。” “先送吕同学回家。”他说道。 “晓得了。”李浩答应一声。 ……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 程千帆从应怀珍的家中出来,他站在小汽车旁边,摸出烟盒,取了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李浩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就要出来给帆哥开车门,看到帆哥似是在想事情,他便轻轻下了车,走远了一些,警觉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况。 程千帆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小拇指挠了挠耳后的头皮,他在琢磨辜新瑞。 辜新瑞是张四爷的外甥。 两年前从南洋留学归来,回到上海。 这位张四爷便引荐了辜新瑞同程千帆认识,希望两人能够成为朋友。 在双方的刻意交好下,两人很快便熟识,进而真格儿的成为了好友。 辜新瑞是一个颇有意思的公子哥儿。 崇尚国学,却同时精通英文、法语和日语。 喜欢西式运动,却又排斥饮食、礼仪上的舶来品,认为华夏礼仪、食物等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天下第一品。 总之,这是一个极为有意思的人。 不过,今天引起程千帆暗中关注的并非辜新瑞的这些习惯,而是辜新瑞提出来请他帮忙安排所追求女同学的家中搭上玖玖商贸的运输线之事。 这等为了追求心仪女子,默默帮助女子解决家中困境的行为,确实是符合辜新瑞的素来脾性的,并无可疑。 真正引起程千帆的兴趣的是,辜新瑞所言的,此女子家中有一批货物需要紧急运往无锡、常州一带。 这就有趣了。 这个路线正好非常符合玖玖商贸此次配合日军前往梅村‘侦查’的路线。 程千帆在琢磨: 这是巧合? 还是…… 如果确实只是巧合,那自然没什么好琢磨的了。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辜新瑞意欲何为? 或者说,辜新瑞并不知情,他确实是只是想要帮助那位女同学的家中摆脱困境,却是没想到正好入彀,被人利用—— 辜新瑞与他的关系,并非秘密。 按照他同太田悠一达成的方案,玖玖商贸即将有一批货物要运往无锡、常州一带,这也是早就放出去的风声。 故而,该女同学家中若是精心构思,是能够促成通过辜新瑞来搭上‘小程总’的运输线的谋算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位女同学亦或是女同学的家中是什么来路? 意欲何为? 中统? 军统上海站? 亦或是见不得光的,想要借着他程千帆的运输线瞒天过海的飞来飞去的朋友? 亦或是我党? 恩? 程千帆深吸一口香烟,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莫非这批货就是组织上安排的掩护他为新四军准备的那批物资暨吸引敌人目光的明线?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程千帆仔细思索,得出了这样的判断。 那批物资存放在仓库中,明面上这批物资已经经过几个倒手到了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手中了。 而上海地下党组织也会熟门熟路的花钱买路,将这批货混入玖玖商贸运往无锡常州一带的这批物资中。 这并不会引人注目的: 玖玖商贸一直有暗中卖运输线与一些有需要的朋友,当然,开价也一直很高。 而为了保护这批物资,明线上会安排另外一路人马也搭上玖玖商贸的线。 这便是程千帆同‘包租公’共同制定的此次运输物资的计划。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看着那烟灰在风中飘零,他的心中突然一动。 他想起了自己同辜新瑞交谈中的一个细节。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1章 旗袍 程千帆从兜里摸出烟盒,又取出一支香烟,自己对火。 他深深地抽了两口,烟草的火苗通红通红的。 程千帆记得自己一口判断辜新瑞是拜了林北为师学习网球,辜新瑞是无比惊讶的。 确切的说,他捕捉到辜新瑞应该只有惊讶的情绪,并无其他。 不过,是在他一条一条的分析、娓娓道来,讲明了为何判断辜新瑞的网球老师是林北之后,辜新瑞笑容隐藏下那一闪而过的忌惮。 没错,就是忌惮。 这是顶尖特工对于周遭之人的心理反应的捕捉。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被察觉者道行不到家,若是程千帆,他即便是有忌惮之心,也能做到不露声色,不被对方察觉。 或者,客观的说,辜新瑞并非不够出色,只是他面对的程千帆太优秀。 言归正传,辜新瑞为何会忌惮? 他在忌惮什么? 林北是他的网球老师,这件事本身显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要不然,他一开始点出林北的时候,辜新瑞的反应中除了惊讶必然也应该有忌惮和不安的情绪的。 那么,为何后来便多了忌惮? 程千帆抖了抖手指,烟灰坠落。 辜新瑞忌惮的不是他点出林北,而是他分析林北是其网球老师的过程。 确切的说是,辜新瑞忌惮他的缜密分析。 为什么要忌惮? 辜新瑞心中藏了事情,担心被他识破。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在有最迫切且能够影响到自身的情况下,才会下意识的忌惮。 按理说,辜新瑞是没有必要忌惮他程千帆的。 两人虽然是好友,但是,平素并无太多交集。 这种情况下,这种下意识的忌惮更多的是发生在正在进行某种危险且不希望被探知的行动的时候。 那么,是什么行动? 辜新瑞要搭着玖玖商贸的运输线运送的这批物资? 亦或是运送物资的人? 程千帆将烟蒂扔在了脚下,上前一步用脚尖碾灭。 辜新瑞是不是我党的同志,这批物资或者说运送物资的人是否同我党有关,程千帆暂无从得知。 但是,有一点他是有了更大的倾向性: 辜新瑞是有问题的。 他此前怀疑的那种辜新瑞是被人利用、蒙在鼓里的可能性在迅速降低。 不管这件事背后是哪一方势力,辜新瑞都是有问题的,最起码是知情者。 程千帆轻笑一声,伸了個懒腰。 这位辜大公子一直以来都隐藏的非常好啊,险些蒙蔽了他的眼睛呐。 …… 从网球场离开后,辜新瑞开着车,先是去了一个奥地利犹太人开的咖啡面包店。 他点了一份咖啡,一份牛角面包,还有一份熏香肠,一个人慢慢享用。 大约每隔一刻钟的时间,辜新瑞会下意识的看一看腕表的时间。 大约第三次抬起手腕看时间之后,他快速却不失优雅的吃完餐食,从后门离开了咖啡面包店。 他没有开自己的汽车,而是步行离开。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辜新瑞来到了西爱咸斯路十五号的房子。 他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 一个烫了菠菜一样的卷发的女子探出头,两人的目光一个交汇,辜新瑞闪身而入,女子警觉了看了一眼外面,旋即关门上闩。 “这次很准时。”女人冲着辜新瑞点了点头,拿起桌面上的仙女牌香烟,直接抽了一支烟叼在了口中,自顾自的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香烟,也并未询问辜新瑞是否抽烟。 看着这个女人喷云吐雾的样子,看着女人唇间那鲜艳的口红,辜新瑞微微皱眉,他并不太喜欢组织上给自己安排的新交通员。 “我上次说了,不要使用这种廉价的口红。”辜新瑞说道,“这款口红同你身上这套漂亮的旗袍不搭。” 旗袍女人看了辜新瑞一眼,说道,“我没钱。” 辜新瑞摸出钱包,拿了几张钞票递过去,“我借给你。” 旗袍女人不高兴了,眼神中略过一丝不满,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钞票。 辜新瑞将钞票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情况怎么样?”旗袍女人轻轻弹了弹烟灰,问道,“程千帆答应帮忙没有?” “答应了。”辜新瑞点点头,“以我和他的交情,这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好。”旗袍女人高兴的点头,“这次只是一个开始,我们后面慢慢熟悉了这条商路以及玖玖商贸的人,也就可以大胆一些了。”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辜新瑞说道。 “怎么了?”旗袍女人立刻问道。 “程千帆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厉害。”辜新瑞说道,“或者说,我们所有人都被这个人的贪财好色所吸引,没有认真剖析研究这个人。”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实际上,仔细想一想也就知道,以程千帆的年龄,只用了四年的时间,能够从一个普通的巡捕一路爬到了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上,能耐、手腕、背景、心智,缺一不可。” “发生了什么事情?”旗袍女子皱眉,“你要说什么?” 辜新瑞便讲述了程千帆仅仅因为他一两句话,就分析判断出他在天津的网球老师是林北那件事。 “程千帆非常狡猾,我们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其怀疑上。”辜新瑞说道。 “你什么时候去的天津?”旗袍女子立刻露出警惕之色,“我没有记错的话,组织上是安排你去了山东。” “你怀疑我?”辜新瑞看着对方。 旗袍女子只是冷笑。 “当然是我瞎编的。”辜新瑞皱眉,说道,“我的网球技艺有了长足的进步,我自然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他此番去山东是对一名重要人士进行抗日统战工作,此人同辜新瑞的舅舅有些交情,且嗜好打网球,为了更好的结交此人,辜新瑞很多时间都是陪同此人在网球场上忙碌,故而网球技艺突飞猛进。 他知道程千帆必然会惊讶于他的网球技艺的进步,故而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案。 那便是冒充自己拜师林北。 林北远在天津,只要他这边没有引起怀疑,程千帆自然也不可能想到派人找到远在天津的林北质询此事。 至于说为何选择林北为自己的‘老师’,辜新瑞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中的原因便有程千帆所分析那般。 当然,程千帆所分析之细致,比他自己此前所考虑的还要更加详尽、全面。 正因为如此,程千帆三言两语便得出的与其细细思索之下一致的分析,这更令辜新瑞忌惮不已。 他意识到程千帆如此警觉且机敏,不由得不担心和警觉。 听了辜新瑞的讲述,旗袍女子并未认为对方是因为一件小事便大惊小怪。 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这么看来,我们确实是要小心警惕。” 看了辜新瑞一眼,她继续说道,“正如你所说,程千帆能从一个巡捕爬到副总巡长的位子,这种人绝对不一般。” “好在组织上这次也只是安排我们试探走一遭。”辜新瑞沉吟片刻,说道,“即便是程千帆亦或是其他敌人产生了怀疑,也至多是以为我们偷偷倒卖管控物资,这种事很常见,不至于将我们同组织上联想到一起。” “总之,这也给我们提了醒。”旗袍女子点点头,“不能小觑任何敌人,我们没有失败重来的机会。” “管同学那边做好相应的安排没有?”辜新瑞问道,“尽管程千帆派人调查她的可能性很低,我们也必须未雨绸缪。” 管同学就是他向程千帆所说的‘一见倾心’的女学生。 既然他向程千帆提及了,那么,这位令其迷恋的女同学,以及女同学家中的生意行当,都是必须存在的。 只是,此次任务来的非常紧急,时间是非常仓促,他们只能一边和程千帆‘搭上线’,另外一边紧急补缺补差。 “安排好了。”旗袍女子点了点头,“放心吧,管同学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入党积极分子,她很机敏。” 辜新瑞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还有一点,熊部长让莪通知你。”旗袍女子突然说道。 她看着辜新瑞,“这次的行动方案一旦施行,你现在已经同程千帆说了你在追求管同学,那么,短期内你不可以再同唐筱叶同志有更多的接触。” “我知道。”辜新瑞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这一点必须引起足够警惕。”旗袍女子说道,“唐筱叶家中同程家是世交,你和唐筱叶的接触,有可能会有风言风语传到程千帆的耳中,如此便会影响到你‘追求’管同学,也会引起程千帆的疑心。” 她将‘追求’两个字咬的重一些,嘴角也是扬起一抹戏谑笑意,“我听说程千帆实际上对于唐筱叶这个妹妹还是很疼爱的,若是知道你脚踏两只船,恐怕不会轻饶你。” “我会注意的。”辜新瑞无奈的摇头,旋即他露出严肃表情,“我听说巡捕房死了一个巡捕,这个巡捕是我们的人吗?” “不相关的事情不要打听。”旗袍女子皱眉,说道。 尽管没有听到答案,但是,辜新瑞心中已经得到了答案了。 “这些年来,被程千帆杀害,被他逮捕后失踪的同志有那么多,这个人就是一个极度仇视红色的刽子手。”辜新瑞悲愤说道,“组织上为何还不出手除掉此人?” “这可是你的好朋友呢。”旗袍女子看了他一眼。 辜新瑞冷笑一声,又叹口气,“你是无法想象,和这么一位杀害过我们多名同志的刽子手结交,称兄道弟,我是多么的辛苦。” 两人又就此次利用玖玖商贸的运输线‘探路’的行动计划进行了再度分析和完善。 待辜新瑞离开之后,旗袍女子开始忙碌起来。 她快速的刷牙。 又换下了身上那鲜艳的旗袍。 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装。 拿掉了头上的发套。 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后。 女人来到厨房,从蒸屉里取了几个肉馒头,用铝饭盒装好,再将饭盒放进了布袋子,拎着布袋子从后门离开,急匆匆而去。 …… 程府门口。 李浩按了按喇叭。 很快便有下人跑出来,先是看了一眼车子和车牌,又看到李浩从副驾驶冒出头,赶紧开了院门放小汽车进来。 程千帆正要下车。 “帆哥。”李浩指了指他的脖颈,小声说道。 程千帆来到后视镜跟前,凑上去看了看,便看到了脖子上的口红印。 摸出手帕擦拭了两下,“还有吗?”他问。 “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浩子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子,走向客厅。 “老爷下班了。”陆妈妈接过程千帆手中的牛皮纸袋子,并未去触碰公文包。 “小宝呢?”程千帆问道。 “姑小姐在楼上陪着小少爷呢。”陆妈妈说道。 说着,陆妈妈看了一眼牛皮纸袋子,笑了说道,“老爷对姑小姐真好。” 昨日小宝说了句要吃炸果儿,陆妈妈说她做给宝姑娘吃,老爷便说了不用,他从外面带了回来。 “太太呢?”程千帆信步上了二楼,随口问了句。 “太太在楼上。”陆妈妈说道,“太太下午出去逛街,回来后说有些倦了。” “给太太温了燕窝没有?”程千帆问道。 “一直温着呢。”陆妈妈说道。 程千帆上了二楼,便听到小芝麻哇哇哇的喊声,还有小宝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音。 他放慢了脚步,来到了房门口。 “小芝麻,跟我说。”小宝趴在地毯上,小芝麻坐在地毯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人。”小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芝麻。 “哇哇哇。”小芝麻小腿蹬着,口中呜呜哇哇。 “中国。”小宝脆生生的声音,“中国,跟我说,中国。” “哇哇哇。”小芝麻呜呜哇哇。 “很好。”小宝咯咯笑,“连起来咯,中国人。” 小手指指着小芝麻,又指了指自己,“我们都是中国人。” “哇哇哇。”小芝麻似乎格外开心,小腿踢蹬的欢腾。 手舞足蹈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2章 七十六号 程千帆站在门口,他没有进去,也没有声张,就那么的看着。 他的眼中目光温柔,带着些许欣慰,还有一丝辛酸。 没有打扰小宝和小芝麻姑侄俩的‘聊天’,程千帆轻手轻脚的离开,去了主卧室。 他这边走开了,小宝‘鬼鬼祟祟’的扭头看了两眼,忽而拍了拍小肚子,叹了口气。 旁边,小芝麻咿呀咿呀乱叫,手舞足蹈。 小憩的白若兰已经起来了,正在研究琴谱。 “回来了。”白若兰放下琴谱,“不是和辜二少去打网球么?晚上没有一起吃酒?” “辜新瑞有事情。”程千帆伸了个懒腰,朝着沙发上躺靠,随手拿起沙发上的一个布娃娃玩耍。 主卧室足够大,靠窗的位置还摆放了一個精致的沙发,阳光好的时候便可以坐在沙发上发发呆,晒晒太阳。 “小芝麻才那么丁点大呢,小宝就在教小芝麻说话了。”白若兰走过来,帮着程千帆捏松肩膀,看似随意说道。 程千帆明白妻子的意思,这话的隐藏意思是在询问小宝这么做合适吗?会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 “小孩子家家的。”程千帆笑着说道,“小宝虽然是小芝麻姑姑,两人一个是小婴儿,一个是小姑娘。” 他的肩膀向一侧抬了抬,示意妻子多按按左边肩膀,“小宝没有弟弟妹妹,从小缺少玩伴,和小芝麻亲近,蛮好的。” “那也是你这个当哥哥的疼妹妹,妹妹才会疼侄子。”白若兰抿嘴一笑,说道。 明白丈夫话里的意思是无碍,她也便松了口气。 “你这个当嫂子的对小姑子也很好呀。”程千帆拍了拍若兰的手,微笑说道。 他的心中是熨帖的。 他始终恪守严格的组织纪律,从未向若兰透露过半点。 但是,夫妻,夫妻相知。 白若兰是知道他,是懂他的,同时也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是夫妻两人单独相处,两口子间的说话依然是这般蕴含‘暗语’。 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起见,日常中的谨慎,看似不需要,实则是顶顶重要的。 另外,这也是夫妻俩之间的一种小情趣,她懂他,他亦懂她,这便如同夫妻俩行文对句般的雅事,只有这两人自己才懂得那种秘密之乐。 小宝教小芝麻学‘中国人’,程千帆并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即便是站在日本特工宫崎健太郎的角度,他现在是假扮中国人程千帆。 故而,在这个家中,他就是中国人程千帆。 小宝的这种行为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更不需要去刻意阻止。 出于日本特工隐蔽的需要,他倘若去刻意阻止、禁止,反而是奇怪的。 所以,小宝教小芝麻学说话这件事本身并无不妥。 只是—— 程千帆趴在沙发上,白若兰给他捏着肩,他自己则闭上眼睛假寐,实则在思索。 小芝麻才几个月大,不会说话,也没到教说话的时候。 当然了,这也没什么,小宝自然也知道小芝麻现在不会学说话的,这也可以理解为小宝在逗小芝麻玩呢。 他所思虑的是,小宝为什么会教小芝麻说‘中国人’。 看似是寻常的举动,却令程千帆警觉。 他不知道是小宝自己的无意识的行为。 亦或是因为某种原因,譬如说是学堂里老师的引导才会做出这般行为的。 进一步来说,此种行为若是为人所刻意引导的,那么其目的何为? 是某人,或者说某方面想要通过这种‘小手段’来刺激他,或者说是试探,乃至是试图唤起亲近日本人的‘小程总’的中国人良知? 闭着眼睛的程千帆眼皮动了下,感受到妻子的按摩,他心中的疲惫感似乎格外强烈: 家里小孩子随随便便的几句话,都引来自己百般猜测。 实在是太累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萃群的办公室。 “主任,药。”张鲁手中拿着水杯,掌心里放着一个白纸小包,递给李萃群。 接过了白纸小包,李萃群放在了办公桌上面的文件上,摆摆手示意张鲁出去。 待张鲁离开后,李萃群拿起了电话。 “好了,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李萃群这才拿起白纸小包,仔仔细细的拆开来,里面是两粒药丸,他将拆开的白纸扔进垃圾筐,药丸则另外拿了一张纸包裹,随手放进了兜里。 白纸药包的折叠并非随意的,或者说是折叠方式每次都会有细微上的变化,是药房那边的柯医生每次看似随意实则有心折叠。 李萃群刚才便是询问今日的变化。 随后他检查了一下纸包折叠情况,今天的细节是,医生用指甲摁下了两道印痕。 一道深,一道浅。 如果药包被拆开,药丸被更换,随后即使是张鲁按照原先的折叠痕迹重新包好,那两道指甲印痕则必然会将这一些行为暴露: 更换药丸之人,大概率只会注意到那一道较深的指甲印,然后再照着指甲印来一次。 那道浅的指甲印不会引起注意,因为一旦药包被拆开,这道较浅的指甲印就会很快消失,只有第一次打开药包的时候仔细观察,才能够第一时间看到这道浅浅的指甲印。 他确实是生病了,但是,药早就私下里配好并且服用了。 张鲁拿来药丸,这本身便是他的一次试探。 这是一次双重试探。 其一是试探张鲁。 倘若药包被拆开,无论药丸是否被更换,则说明张鲁有问题。 现在试探的结果是,张鲁是可靠的。 他并非是怀疑张鲁,他对这个跟着他来到上海开创‘新事业’的手下是信任的。 是的,他知道张鲁可信。 但是,这种试探却又如同脑子里有魔咒,不进行试探他会不舒服。 现在,试探结果令他满意,果然心情愉快,舒服多了。 第二个试探便是试探柯医生。 同理,对于柯医生,他是信任的。 但是,如果没有经过这种随机的试探,他同样会不舒服。 兜里的药丸会在某个时刻进入到一只猫,亦或是一只狗的肚子里。 猫狗无事,则柯医生无事。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李萃群拿起话筒,“我是李萃群。” 听得电话那头的汇报,李萃群露出惊讶之色,旋即眉角一抹喜色,“把人秘密带回来,我亲自见一见。” …… 冯蛮坐在小汽车里,她的心情并不平静。 目光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冯小姐,前面就是了。” 冯蛮看过去,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大门很普通,门外也是平平静静,没有各色闲杂人等,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司机按了下喇叭,并且将脑袋从车窗冒出去。 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小汽车开进院子里。 “冯小姐,我们到了,请下车吧。” 冯蛮点了点头,下车。 她的脸色变了,同院门外的平静截然不同的是,院子里是另外一般忙碌的情景。 很多人都在忙碌,他们身上穿着是一种草绿色制服。 这些人大多带着武器,有背着长枪的,有挎着驳壳枪的,还有一部分人是背着南部手枪的那种乌龟壳一般的木质枪套。 所有人都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虎视眈眈,杀气腾腾的样子。 看到冯蛮从小汽车内下来,立刻有多道凌冽的目光投来。 冯蛮的感觉是,即便是一条狗从这个院子里跑过,都会被这帮人凶神恶煞的抓过去解剖研究一番。 然后,冯蛮竟然真的瞥到有一名男子揪着一只小狗的脖颈从院子的边角走了过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3章 李萃群 “冯小姐,这边请。” 一名特工右手延请,客客气气说道。 冯蛮点了点头致谢,跟随着此人前行。 复行数十步,在一幢楼的前面,突兀的竖着一道牌楼。 牌楼的门楣上镌刻着“出入平安”四个大字组成的横额。 在‘出入平安’的牌楼的后面,暨大门口两侧有两个小房子,确切的说是两個小岗亭。 岗亭架着两挺机枪,任何想要硬闯大门的人首先便要接受这两挺机枪的洗礼。 “请。” 冯蛮跟随着对方进了楼,楼梯口在中间,两侧是一楼的办公室。 她隐约听到有惨叫声,似是有人正在受刑。 一楼上二楼的楼梯口的拐角,有两名荷枪实弹的特工站岗。 两人似乎正在聊着什么,看到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子,皆是露出惊讶之色。 引领冯蛮的特工同两人打了声招呼,就在即将进入到二楼的位置,有一道铁栅栏门。 栅栏门后面有警卫持枪守卫。 特工掏出证件给警卫。 警卫仔细检查了一番。 “又不是不认识。”特工半开玩笑说道。 “主任有命令,任何人的证件都要检查。”警卫闷闷说道。 特工讪笑一声,心说难怪李副主任选这家伙来守这道门,这榆木疙瘩简直是天生当守门神的。 就这样,冯蛮在这名特工总部特工的引领下,来到二楼李萃群的办公室。 “这位就是冯蛮小姐吧。”李萃群主动迎了出来,笑容可掬。 “李先生。”冯蛮心中紧张,小心翼翼说话。 “不要紧张。”李萃群呵呵笑道,“是我要感谢冯小姐深明大义,支持和平救国事业嘛。” 他的态度非常好,又是端茶又是递烟又让座的,这才使冯蛮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劲来。 冯蛮点燃了香烟,轻轻吸了一口,惊讶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香烟,这才意识到这是李萃群特别为她准备的仙女牌女士香烟。 “李先生有心了。”冯蛮说道。 仙女牌香烟是专门为女性设计的香烟,它采用的原料是玫瑰,薄荷等带有清香味道的植物作为烟草,并且去除掉了香烟里的焦油成分,吸完之后气息怡人。 当然,最令冯蛮惊讶且有些感动的是,李萃群有心了。 李萃群微微一笑,“这一路过来,我的手下没有失礼吧。” “没有,对我很客气。”冯蛮摇摇头,随后便笑了说道,“不过到了这儿,想不到又是手枪又是机枪的,差一点没把我吓死!” 李萃群微微笑着说:“冯小姐自谦了,且不说冯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便是以你和正国兄的关系,那也算自己人!” 他看到冯蛮的一支烟抽了一半,便将烟盒朝着冯蛮那边推了推,示意她自便,然后接着说道,“既然是自己人,来到这里就是回到自己家了,回自家自然毋需害怕什么咯。” 冯蛮抿嘴一笑,心中却是琢磨李萃群的‘自己人’的说法,她明白李萃群这话的意思,自己人自然毋需害怕,若不是自己人则另当别论了。 “你们最近在做些什么?”李萃群喝了一口茶水,看似随意问道,“上海法学院的上海学界救国会是你们的吧?” 冯蛮露出惊讶之色,然后苦笑一声,“原来李先生都知道了。” “你们啊,做事情还是老样子。”李萃群摇头,叹息一声,似乎是在感叹,“还以为上海滩是以前,做事情并无顾忌。” 他轻笑一声,“学校校园里,众目睽睽之下大肆宣传所谓抗日救亡。” 摇摇头,李萃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如此明目张胆,我便是捂住了耳朵也是能听到这喧嚣声的。” 冯蛮露出尴尬之色。 李萃群说得没错,中统做事的风格还是太过粗犷,上海沦陷前,确切的说是同红党二次合作之前,党务调查处那是何等的张扬跋扈,这种行事风格在上海沦陷后虽然有所收敛,但是,根子还在,下面做事情还是不够谨慎。 当然,这些情况冯蛮以前虽然也知道,但是,却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习以为常。 只是现在被李萃群这么一说,才觉得尴尬。 不过,听着李萃群这种不是完全以对待敌人的态度,反而更像是朋友聊天的态度说这些,冯蛮也是心中窃喜,她意识到自己下定决心来这里是对的。 于是,冯蛮便叹口气说道,“令李先生见笑了,大家都还没有习惯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日子。” “为何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李萃群轻笑一声。 他摆摆手,阻止了冯蛮要说的话,“我知冯小姐要说什么,你们错了,没有意识到时局的变化。” 李萃群说道,“上海现在确实是日本人的,不过,汪先生正在为和平奔走,我们完全可以期待将来上海重新回到我们中国人怀抱中的嘛,没有人非得要躲躲藏藏、老鼠一般的生活,完全可以走上街,光明正大、快活的过日子的嘛。” 说着,李萃群点燃一支香烟,慢腾腾的吸着烟。 “是啊,这也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冯蛮思忖着,叹息说道,她看着李萃群,“所以我今天下定决心来投奔李先生,还望李先生赏口饭吃呀!” “以冯小姐的才干,此番前来是来帮我的呀,是李某人要感谢冯小姐!”李萃群一边吸着烟,一边微笑说道。 他欣赏面前这个女人。 就在大约两个小时前,这个女人主动找到了一名在华懋公寓附近‘执勤’的特工,说她是重庆方面的人,同时是董正国的妻子,要见特工总部的李萃群副主任。 这话就颇为有意思了。 董正国的妻子要来寻董正国,这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她却没有说要先见董正国,而是提出来要见他李萃群。 而现在见了李萃群,这个女人并未讲因为董正国的关系要如何如何,而是直言她本人要来‘讨口饭’吃。 这是在表忠心,她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丈夫在这里,其本人也有‘弃暗投明’的想法的。 这个女人很聪明。 “走。”李萃群突然站起来说。 冯蛮一怔,“去哪里?” “我带你去看看,参观参观正国兄的办公室。”李萃群微笑说道,“给他一个惊喜。” 闻听此言,冯蛮的眼眸中闪过惊喜,不过,她没有起身跟随李萃群去见董正国,而是看着李萃群,“李先生为何没有盘问我在中统那边是做什么的?亦或者知道哪些机密情报?” “我相信冯小姐来这里的诚意。”李萃群弹了弹烟灰,微微一笑,“冯小姐认为该说的时候,自然会主动说的,不是么?” “我是中统上海区电报组组长。”冯蛮微笑着,缓缓说道,“电台,密电码,还有苏晨德现在的位置——” 她指了指自己,“我都知道。” 李萃群的脸色变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冯蛮先不要说话,转身来到办公桌后面,按下了桌面上的响铃。 张鲁飞快的带了几名手下冲了进来。 就要上去抓捕冯蛮。 冯蛮花容失色。 “胡闹。”李萃群一拍桌子,“冯小姐是自己人。” “是!”张鲁赶紧停手,甚至还向冯蛮敬礼,“冯小姐是自己人。” “你立刻集合手下人待命。”李萃群沉声说道,“等我通知,随时准备出动。” “是。”张鲁看了冯蛮一眼,然后带着手下赶紧转身离开。 …… “苏晨德现在在哪里?”李萃群给冯蛮的杯子续水,问道。 他作思索状态,“自来火行街?五角地?福熙路?还是台斯德朗路?” 冯蛮大惊,旋即苦笑一声,“我还当作是给李先生的见面礼,却是没想到原来李先生早就知晓。” “不,这确实是见面礼。”李萃群摇摇头,表情诚恳,“我的手下只是发现苏晨德曾经在这些地方活动,至于说确切的地点,暂时还没有查到。” 那一天,丁目屯假惺惺的再三拒绝后,终于正式答应合作。 两人正好目睹了仙乐都夜总会门口的盛况。 先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正是李萃群以及丁目屯都认识的苏晨德。 得知有这么一条大鱼潜入上海,李萃群、丁目屯便安排手下暗中打听。 一切以不惊到苏晨德为第一准则。 事实上,在李萃群、丁目屯的心中,苏晨德是早晚能够抓捕的囊中之物,区别在于什么时候抓到。 不过,冯蛮能够主动交代出苏晨德的确切地址,这还是令李萃群非常高兴。 一方面是可以抓人了。 另外就是,苏晨德这个见面礼也足以说明冯蛮的诚意了。 当然,还有冯蛮口中的电台和密电码。 “人在那里?”李萃群问道。 “福熙路三十九号。”冯蛮说道,“如果不在这里,就在五角地的通达旅社406房。” 她皱眉思索,“在福熙路三十九号的可能性大一些,那是苏晨德后来为自己租下的洋房,居住环境好。” “为什么你会觉得他现在在福熙路呢?”李萃群好奇问道。 “苏晨德清晨刚从巡捕房放出来。”冯蛮说道,面露讥讽之色,“他这个人喜欢享受,两天不洗澡、不换衣服就浑身难受,在巡捕房被关了好几天,出来后还不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吃饱喝足再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巡捕房抓他做什么?”李萃群问道,“巡捕房发现他的身份了?” “不是。”冯蛮摇摇头,“抓苏晨德的是程千帆,‘小程总’说苏晨德要谋刺他。” “程千帆讹了你们多少钱才放人的?”冯蛮这么一说,李萃群瞬间就懂了。 冯蛮露出惊讶之色,这李萃群好懂程千帆啊。 “一万大洋。”冯蛮说道。 “他怎么不去抢?”李萃群哼了一声,“最后给了多少?” “两千大洋。”冯蛮苦笑一声,“好说歹说,那边才同意的。” 她看着李萃群,“李先生怎么一下子就知道程千帆是要勒索钱财的?” 李萃群笑了笑,“贪财好色‘小程总’嘛。” 苏晨德既然能放出来,自然说明不是因为谋刺被抓的,若是这家伙真的谋刺程千帆,以这位‘学弟’那惜命且狠辣的性子,苏晨德不被大卸八块才怪。 恩? 李萃群突然想起来,代号‘大副’的董正国曾经主持刺杀程千帆,而董正国是受到苏晨德指使的,这么说来,程千帆说苏晨德刺杀他,这没说错啊。 “苏晨德命大啊。”李萃群笑着说道,“我这位学弟若是知道苏晨德指使人对他动手的,苏晨德必不能活着走出巡捕房。” “正国,正国他没事吧?”冯蛮突然问道。 李萃群微愣,然后就明白了冯蛮为何突然问这个了。 他刚才的话,引得冯蛮担心董正国了。 毕竟苏晨德主使,真正策划对程千帆的刺杀的是‘大副’董正国。 “冯小姐好定力。”李萃群赞叹说道,“我还以为冯小姐会一见我就问正国兄的情况呢。” “我知道正国现在是为李先生做事情,便知道正国必然没有生命危险。”冯蛮说道,“程千帆不敢得罪李先生,不过,正国必然免不了受一些皮肉之苦的。” 聪明的女人。 李萃群微微颔首,“冯小姐放心吧,正国已经放回来了,只可惜吃了些皮肉苦头。” 他突然露出疑惑之色,“程千帆怎么会突然盯上苏晨德的?” “程千帆在白尔路同女人幽会。”冯蛮说道,“应该是马思南路响枪惊到了程千帆,他从房子里跑出来,正好被苏晨德撞倒在地。” 冯蛮冷笑一声,“也是苏晨德倒霉,许是程千帆见他穿着光鲜,想着可以讹一笔,便命令手下将苏晨德抓起来了。” “这倒是符合这位‘小程总’的做派。”李萃群点点头,忽而问道,“马思南路响枪?是周文瑞被刺杀?” “是的。”冯蛮点点头,“苏晨德那天也正好带人在白尔路有行动,却是被马思南路的枪声惊到,只能选择罢手,他也就是在匆忙撤离的时候撞到和女人偷情的程千帆的。” “行动?”李萃群目光一缩,“什么行动?” “这也正是莪要送给李先生的第四份见面礼。”冯蛮微笑着,“一笔钱,新四军的募捐款,苏晨德当时带人去白尔路就是冲着这笔钱去的。” “白尔路。”李萃群闻言,对于‘新四军’以及‘募捐款’这两个关键词的反应似乎都并无冯蛮想象的那般大,而是喃喃自语‘白尔路’,似乎是在琢磨白尔路有什么特别的。 “关于这笔钱的情况,你且细说一番。”李萃群表情凝重,“根据你们掌握的情报,为何红党会选择在白尔路?” “白尔路的什么地方?” 他看着冯蛮,目光炯炯,又问了句,“还有就是,程千帆在白尔路与女子偷情,此事确切吗?那个女人是谁?这些都能得到证实吗?” “还有就是。”他的语速不快,眼眸中闪烁思索之色,“程千帆在白尔路何处与人偷情?距离苏晨德当时准备行动的地方有多远?”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4章 毒蛇 “李先生,你的问题太多了。”冯蛮苦笑一声,“容我好好想想。” 李萃群点了点头,并没有催促冯蛮。 “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冯蛮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有一笔从南洋募集的抗日捐款掌握在余姚商会副会长谭平功的手中。” 说着,冯蛮看向李萃群。 “你接着说。”李萃群说道,“若有要问的,我会提问与你,我若没说什么,你接着说就是了。” 冯蛮点点头,继续说道,“据说这笔钱是指名道姓要捐给红党新四军的。” “重庆方面,薛先生亲自给苏晨德下令,要将这笔钱弄到手,绝对不能让这笔钱落入红党新四军手中。”冯蛮说道,“电报是经我手译出的,薛先生用了‘若我得不到,可毁’的字眼。” 李萃群冷哼一声,对于薛应甑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他丝毫没有感到奇怪。 尽管国红两党现在处于合作抗日,但是,两党之间怎么可能没有隔阂,特别是国党,他们恨不得借日本的手除掉心腹大患。 反倒是红党,这帮人也确实是够狠的,被国党杀了那么多人,竟然真格儿能够暂时放下仇恨和国党联手。 是的,在李萃群眼中,这样的红党并非软弱,相反,这样的红党才更加可怕,能忍常人不可忍,方能成大事。 …… “谭平功是红党?”李萃群忽而问道。 “可能性不大。”冯蛮说道,“针对此事我们进行过调查和分析,谭平功更像是受人之托。” 李萃群微微点头,他也认为谭平功是红党的可能性极小,此人是余姚知名豪商,同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更是私交莫逆。 不过,这样一个人尽管可能是受人之托,同红党有些牵牵扯扯,实在是令人唏嘘。 “根据我们安排在谭家的耳目汇报,谭平功要在白尔路的教堂为体弱多病的儿子祈福。”冯蛮继续说道,“苏晨德综合其他线上的情报得出判断。” 她又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淡淡的白烟从挺翘的琼鼻,从鲜艳的唇边呼出。 “苏晨德判断谭平功应该是打算在教堂同红党会面。”冯蛮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谭平功手中应该握有这笔募捐款的取款凭证、印信之类的,他应该会在教堂将这些交给红党。” 李萃群微微皱眉,他猛然起身来到墙壁前,刺啦一声拉开猩红色的帷幕,墙壁上赫然悬挂着三面地图,其中一幅地图正是法租界详图。 …… “白尔路。”李萃群手拿铅笔,他在白尔路的一处点了点,“是了,这里是白尔路的教堂。” “发现红党的人没有?”他扭头问冯蛮。 “没有。”冯蛮摇摇头,“或许是我们判断错误,谭平功并非选择在教堂同红党见面,他确实是为幼子祈福,又或者是红党的人以我们所不知道的路径潜入了教堂……” 李萃群摇头,“苏晨德的判断应该不会错,是在教堂接头的。” 说着,他盯着地图思索片刻,表情认真说道,“这個教堂我知道,如果盯死了的话,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几乎不可能。” 他看了冯蛮一眼,“我的判断是,红党早早地提前进入到教堂内等候了。” 李萃群捏了捏铅笔,“确切的说,是在你们得到谭平功要去教堂祈福、并且有所行动之前,红党的人已经成功进入到教堂内部了。” 他轻笑一声,“等到你们再去教堂附近守株待兔,早就晚了,我了解这些人,他们很聪明,经常会有惊人之举,同时,他们又非常务实,不怕吃苦,会采取一些看似粗笨的笨办法。” 冯蛮看了李萃群一眼,“李先生对他们评价很高啊。” “实话实说罢了。”李萃群笑了笑,“最起码比重庆要优秀。” 说着,他摆摆手,“不谈这些了,你继续。” “苏晨德带着人一直等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在这个时候,马思南路那边枪声大作。”冯蛮说道。 “所以苏晨德必须撤退了。”李萃群点点头。 白尔路毗邻马思南路,马思南路发生刺杀案,且是枪声大作那种,巡捕必然会紧急封锁附近区域,苏晨德若是不及时撤离,很可能便会被巡捕房的人堵在封锁圈内。 …… 李萃群看向冯蛮,“程千帆在哪里与人偷情?又是在哪里同苏晨德撞在一起的?” 说着,他将办公桌上的一根指挥棒递给了冯蛮,示意她在地图上指出来。 “我想一想。”冯蛮皱眉,“这些情况是我后来听说的,我并没有参与行动,需要想一想。” “不急,慢慢想。”李萃群点点头。 冯蛮想了一会,指挥棒在地图上一指,“这里,延庆里。” 她对李萃群说道,“程千帆是从延庆里的一个公寓楼里出来的,他刚从楼梯走来出来,就正好同仓促撤离的苏晨德撞在一起。” “延庆里。”李萃群转身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摞文件,他快速的翻阅。 很快。 李萃群点了点头,“延庆里的赛达公寓。” 他拿起一个木制的大圆规,盯着地图看了看,随后以延庆里的某个位置为起点,以教堂所在位置为半径的终点,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扭头问冯蛮,“苏晨德当时监视教堂的地点在哪里?” 冯蛮想了想,在地图上仔细辨认一番,随之用指挥棒在某处点了点。 李萃群又以苏晨德所处地点为半径起点,同样以教堂所处位置为半径终点画了个圆。 两个圆圈有一个交汇区域。 …… “看出什么了?”李萃群摸着下巴,看了冯蛮一眼,问道。 “李先生怀疑程千帆有问题?”冯蛮露出惊讶无比的表情。 程千帆当时所处的赛达公寓正好在两个圆圈的交汇区域。 “我不知道程千帆是不是有问题。”李萃群摇摇头,“谨以数学说话。” 他指了指自己画的图,“我没有去赛达公寓实地考察过,也不知道程千帆在几楼,在哪个房间,房间是否靠窗,也不知道苏晨德所处的位置是否有建筑遮挡视线,也不知道从赛达公寓看向教堂是否能观察全貌。” 他摇着头,“但是,从这张图最直观的角度来看,如果视线没有障碍物遮挡的话,程千帆是有可能将教堂的位置收入眼中的。” 他看向冯蛮,又指了指地图上,“同时,程千帆若是有心看向这里,是能看到苏晨德那些人的。” 停顿了一下,李萃群继续说道,“当然,苏晨德如果有心的话,也是能够注意到赛达公寓的。” “李先生怀疑程千帆是红党?他在那里是为了接应红党的?”冯蛮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震惊无比说道,“还有就是,莫非程千帆是故意撞倒苏晨德的?” “程千帆和苏晨德撞在一起,这应该确实是意外。”李萃群摇摇头,“至于说程千帆是不是红党?” 他笑了笑说道,“我没有证据,只是根据数学说话。” 他将木质大圆规放下,“数学是最诚实的一门学问,1就是1,0就是0.” 就在冯蛮要说话的时候,李萃群又摆摆手,“当然,正因为数学的诚实品质,反而又最不可信。” “因为李先生所说的视线遮挡物,房子楼层以及房子是否靠窗等等?”冯蛮问道。 “不止,不止。”李萃群爽朗一笑,“那些数字和画图只是最基础的分析,但是,人不是数字,人是有思想的,有七情六欲的。” 他指了指西北方,那是从极司菲尔路所在地向法租界中央巡捕房所在的法租界薛华立路的方向,“也许程千帆确实是只是去和女人幽会,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 冯蛮沉默了。 虽然李萃群这么说,但是,她有一种直觉,李萃群对于程千帆是有一些怀疑的。 因为对于干他们这一行来说,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更何况,李萃群的话里话外,也只是说,也许程千帆确实是去和女人幽会。 隐含意思是程千帆也可能不是和女人幽会,或者是假借和女人幽会而可以合理的在某个时间出现在那里。 李萃群微笑的看了冯蛮一眼,对于冯蛮可能猜到他对于程千帆的一丝疑虑和怀疑,他并不介意。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张嘴,什么时候应该紧紧闭嘴。 他并非是强烈怀疑程千帆,或者说是有确切的指向性和疑似证据证明程千帆有问题。 他对程千帆的疑虑并不算强烈,或者说只是有两丝疑惑罢了。 这两丝疑惑,其中一丝疑惑是源自程千帆在霞飞区放了那个叫做费佲的巡捕一马,然后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如梦初醒一般下令秘密逮捕费佲。 李萃群不知道这两个小时内发生了什么,是程千帆新发现了费佲身上的疑点,还是说他突然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被费佲蒙蔽了。 总之这两个小时是会令人有一些疑虑和联想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第一丝疑惑,李萃群才会对于程千帆在冯蛮所说的这件事中竟然再次出现在白尔路之事产生了一丝疑惑,这便是第二丝疑惑。 这两丝疑惑不足以证明程千帆有问题。 但是,却足以引起李萃群对于这位平素非常亲日的学弟产生了某种浓厚的研究兴趣。 …… 李萃群拿起办公桌上的话筒。 “让曹宇过来一趟。” “是,主任。” 很快,冯蛮便看到一个一只耳朵豁了一半的特工来到了李萃群的办公室。 “主任,您叫我。”曹宇向李萃群恭恭敬敬的鞠躬,说道。 “周文瑞被刺杀那天,差不多就是响枪前的两个小时,程千帆在白尔路的某处,大概率是赛达公寓,唔,他在这里和一个女人幽会。”李萃群看着曹宇,说道。 曹宇立刻露出极为感兴趣的神情。 “你去查一下,程千帆当时在哪个房间,和他幽会的女子是谁?”李萃群扫了曹宇一眼,微微皱眉。 曹宇立刻态度恭敬,表情认真。 “另外,想办法进入到程千帆当时呆的房间。”李萃群说道,“以这个房间为视角,拍几张照片。” 他指了指地图,“看看能不能将这个教堂,以及这里,这里那天应该有一个茶摊,看看这两个地方能不能在房间窗口尽收眼底。” 曹宇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盯着地图看,又指着地图将李萃群刚才的命令陈述了一遍,看到李萃群点头颔首,他才立正说道,“属下这就去办。” 冯蛮微微颦眉,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叫做曹宇的一只半耳朵的男人转身离开之时扫过自己的目光中的猥琐和炙热。 李萃群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是面色平静,并无说什么。 “李先生。”冯蛮突然开口说道。 “请讲。”李萃群微微颔首。 “根据我们的了解,程千帆可能已经秘密投靠了日本人。”冯蛮说道。 “我知道。”李萃群点了点头,“感谢冯小姐的善意提醒。” 他知道,这是冯蛮在隐晦提醒他程千帆的跟脚。 冯蛮抿嘴一笑,带着讶然的目光看着李萃群,“冯蛮还以为李先生会喜欢第四份见面礼呢,却是不成想李先生对于那笔抗日捐款似乎并没有动心。” “非是不动心。”李萃群轻笑一声,摇摇头说道,“这笔钱你们追逐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那么,莪这边纵然动心,也只能是勉力碰运气罢了,既然是碰运气,就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说着,李萃群却是突然停嘴,他猛然抬头看向冯蛮,“冯小姐,你们判断这笔钱是存在银行的?” “是的。”冯蛮点了点头,“苏晨德综合情报分析,认为这笔钱是存在某个外国银行的,谭平功手中掌握着取款密语和印鉴,而那次教堂之行,我们便怀疑谭平功是要将印鉴和密语交给红党的。” “银行,银行。”李萃群思索,眼中闪烁光芒,忽而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冯蛮,“董太太也一定迫切想要见到尊夫吧。” 说着,李萃群拿起话筒,“通知董队长来我办公室一趟,是的,马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5章 ‘伉俪’ 董正国与冯蛮相拥而泣。 李萃群笑了笑,手中夹着香烟离开了办公室,将私密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夫妻。 约莫五六分钟后,门口响起咳嗽声,又等了十几秒后李萃群这才推门回来。 “打扰贤伉俪了。”李萃群哈哈大笑说道,“只是工作繁重,不得不如此,我的错,我的错。” “今日能和阿蛮重逢,实乃天大的惊喜。”董正国面露感激之色,“主任不仅仅从日本人手里救了我的命,还促我夫妻团聚,正国唯赴汤蹈火不足以报答主任恩情。” “过了,过了啊。”李萃群微笑说道,“你说我从日本人那里救了你,这个我认,不过,尊夫人是主动弃暗投明来着,这个功劳你可不能抹去。” “就是呀。”冯蛮娇笑一声,推了推董正国,“你一句话就把人家的功劳弄没了。” “我的错,我的错。”董正国赶紧安抚妻子,他转头看向李萃群,正色说道,“总之,主任恩情,正国感铭五内。” 李萃群点点头,看向冯蛮,“董太太,请将刚才那些再讲与董队长。” “是。” …… “说说你的看法。”李萃群扔给董正国一支烟,说道。 “老邢奉命跟踪的那两名红党,其中一人手中拎着黄铜色的箱子。”董正国说道,“根据我们调查来的最新情报,这两個人是从花旗银行出来后便被军统上海站的人盯上的。” 他向李萃群示意,看到后者点头,这才摸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烟,却是看到冯蛮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 董正国笑了笑,嘴巴里叼着烟凑上去,深吸两口点燃了烟卷,同时顺势将手中的打火机放在了冯蛮的手中,夫妻两个相视一笑。 “主任,属下认为这个黄铜色的箱子里极可能就是红党的这笔募捐款。”董正国说道,“他们从谭平功的手里拿到了印鉴,成功从花旗银行提钱,却是刚出银行就被军统盯上了。” “不是。”李萃群却是摇摇头,表情阴沉说道,“不是出银行正巧被军统盯上了,是上海站的人去堵他们的。” 他思索间摸起办公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支烟,就要拿打火机点烟,便听到吧嗒一声,却是冯蛮将董正国交给她的打火机弄着了。 李萃群脑袋凑上前,点燃了烟卷,抽了一口,冲着冯蛮微笑,“多谢董太太。” 冯蛮也是抿嘴一笑,将打火机递还给了自己丈夫。 “查,查一查那一天花旗银行是谁人经手给那两人提款的。”李萃群沉声说道,“经手人中必然有人和军统有关联。” “主任的意思是,这人暗中通知了军统的人,那些人才会急急忙忙去花旗银行门口抓人的。”董正国问道。 “八九不离十。”李萃群吐了口烟气,冷笑一声,“他们做事情的套路,我再熟悉不过了。” 说着,他点了点董正国,“你们和他们斗了那么些年,你觉得这一手是不是有些熟悉?” “还真是。”董正国想了想,笑着说道,“无论是戴春风的人,还是我们的人,在上海滩各行各业都埋有不少钉子,这些人看似不起眼,却往往在一些时候能够起到妙用。” 冯蛮轻轻咳嗽一声。 董正国赶紧补充一句,“主任,我说的是以前,现在我是唯您马首是瞻。” 李萃群哈哈大笑,指了指董正国,又指了指冯蛮,“随便说,无妨,我以前也是那边的。” 说着,他摇摇头,笑说,“我还曾经是红党的人呢。” 董正国和冯蛮讪讪一笑,这话可不好接,难道夸赞李副主任是吕奉先一般的三姓家奴? “现在来看,事情就比较明朗了。”李萃群说道,“军统这边也盯上了这笔钱,老邢正是因为跟踪红党的人,他应该是发现了红党的秘密藏身地,或者是重要情报,才会被灭口的。” “如此,那个叫做费佲的巡捕的身份也可以确定了。”董正国点点头,“他是红党。” 李萃群微微颔首,“我们捋一捋,白尔路的事情在前,霞飞区的枪击案在后,围绕的就是红党的这笔募捐款。” 他的心中一动,白尔路、霞飞区,两件事实际上竟尔是一件事,都事关红党,自己的那位学弟却偏偏都有涉及…… 暂时按下心中的怀疑。 他看向冯蛮,“你们对于军统这边出手有察觉吗?” 冯蛮摇摇头,“不清楚。” 想了想,她补充说道,“事实上,就是那天在白尔路的行动,苏晨德都没有向重庆薛先生汇报,我怀疑他在打那笔钱的主意。” “不稀奇。”李萃群冷笑一声,“欺上瞒下,先喂饱自己再说。” 他看向董正国,“你认为这笔钱还在上海吗?” 董正国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表情严肃的思索片刻后才摇摇头,“很难说。” 他迎着李萃群的目光,继续分析说道,“红党不仅仅损失了一名潜伏在巡捕房的地下党,还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按理说他们应该蛰伏一段时间再有动作,但是……” “但是,这笔钱对于这帮穷哈哈来说太重要了。”李萃群点点头,说道,“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最恰当的处置反而是,在各方面都还没有及时作出更进一步的反应之前,尽快将这笔钱送出上海。” “主任所言极是。”董正国点点头,“无论是中统还是军统,现在都只能偷偷摸摸做事情,现在上海是日本人和我们的天下,红党要赶在惊动我们之前尽快将这笔钱弄出上海。” “这笔钱的下落我会安排其他人去追查,你当下的任务是——”李萃群看着董正国,他沉声说道,“五件事。” “第一件事,查一查花旗银行,揪出那个军统的人。” “是。” “第二件事,查出来在白尔路同程千帆幽会的女子的身份。” “是。” “还有之前令你做的,查费佲。” “明白。” “第四件事,你带着冯蛮一起,将电台起出。”李萃群表情严肃,看向冯蛮,“董太太,还有你所知的上海站其他人员情况,请仔细向尊夫汇报,即刻抓捕。” “是!” “是!”董正国与妻子齐声说道,他看向李萃群,“主任,苏晨德那边?” “苏晨德交给张鲁去抓。”李萃群说道,“张鲁这边行动后,你这边也即刻行动。” “是!” “最后就是——”李萃群扫了董正国与冯蛮一眼,笑了笑,低头写东西,然后撕下纸张,“拿着这个去找老涂取钥匙。” 董正国接过纸张,低头看,却是怔住了,“主任。” “你们夫妻两个重聚,此乃大喜之事,上海滩居不易,怎么着也要有个栖身之所。”李萃群微笑着,“去吧,我就不打扰贤伉俪叙这相思之情了。” 董正国将纸张交给了妻子冯蛮,冯蛮看了一眼,仔仔细细的折叠好,夫妻两人一起向李萃群恭恭敬敬的鞠躬后离开了办公室。 待两人离开后,李萃群仔细打量办公室,他确认自己刚才离开之后董正国夫妻两人很老实,并未靠近办公桌这一侧的区域,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按了下办公桌上的响铃。 张鲁急匆匆而来,肃然而立。 李萃群刷刷刷在纸上写上两个地址,撕下来递给张鲁。 “福熙路三十九号。” “还有五角地的通达旅社406房间。” “中统上海区的苏晨德可能躲藏在这两个地方。”李萃群冷冷说道,“揪出苏晨德,拿人来见我。” 他并未向张鲁提及冯蛮分析的苏晨德躲藏在福熙路三十九号的可能性最大这一点。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两边都全力抓捕就是了。 若是说了此研判,反而有可能造成张鲁在一线的误判,导致抓捕失败。 他相信张鲁的办事能力,不需要多交代什么。 “是!”张鲁沉声说道。 …… “芝麻开花节节高。”程千帆将小芝麻抛起来,嘴巴里喊着‘节节高’,然后稳稳地接住。 小家伙发出咯咯咯的欢喜声。 小宝在一旁,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满是担心,视线死死地盯着空中,双腿微微弯曲,似乎随时准备弹出去接住。 猫咪趴在一边,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舒坦的打了个哈欠。 两只猫咪,程千帆将那只小猫带到了巡捕房‘潜伏’,留在家中的是为革命立下汗马功劳的老猫咪。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程千帆将小芝麻稳稳地接住,然后递给了小宝。 小宝赶紧一把抱住侄子,舒了一口气,还没忘记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书房。”程千帆看了进来的李浩一眼,淡淡说道。 李浩朝着小宝和小芝麻做了个鬼脸,急匆匆跟着帆哥去了书房。 “人已经放了。”李浩汇报说道,“鲁玖翻讹了梅戊明两千大洋。” “什么人来接梅戊明的?”程千帆抽出一支烟卷,并没有点燃,而是在手中把玩着。 现在在家里,他会尽量少抽烟,以免烟味冲到小芝麻。 “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李浩说道,“按照帆哥你的吩咐,老九放人的时候豪仔暗中盯着呢。” “跟上去了?”程千帆问道。 “跟上去了。”李浩点点头,“豪仔半小时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货送到家了。” “老九有没有派人暗中跟踪梅戊明?”程千帆忽而问道。 “应该没有。”李浩摇摇头,“豪仔做事谨慎,如果老九安排人跟着,豪仔在暗,不可能没发现。” “唔。”程千帆微微颔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对于自己的这个得力手下鲁玖翻,他是越琢磨越有意思。 根据上海党组织那边反馈来的情报,伏志毅同志撤离上海前,鲁玖翻曾经找到伏志毅聊天,言语中暗示他猜到了伏志毅是红党,并且催促要伏志毅赶紧走。 红党,他暗中放走。 中统,他无视。 当然,鲁玖翻应该并不知道梅戊明的身份。 不过,一直以来程千帆都有默默关注自己的这个得力手下。 有些看不透。 老九啊,老九,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 法租界西爱咸斯路解成里。 这是一个石库门民居。 楼上是卧房,楼下是客厅。 客厅后面还有一个小书房。 小书房开了一扇窗,窗户敞开着,透过窗户可以清清楚楚的观察到客厅的动静,更可以将大门的位置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此刻,书房里,主人正在招待客人。 客人没有在客厅,却在书房,且两人说话声音极小。 “查到什么了?” “费佲大概率是红党。” “猜到了,竟然藏了钉子割开喉咙,真特娘的够狠。”客人点点头,“红党都是一帮神经病。” “鲁玖翻今天讹了一个倒霉蛋两千大洋。” “有问题?”客人来了兴趣。 “尽管这人说自己只是一个做生意的,不过,莪还是觉得有些不寻常,我的感觉是这人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这种发号施令不是做生意能养成的。”主人点了点头,“这是这人登记的身份和地址。” “大美商行,熙理路十三号,梅戊明。”客人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行,我会安排人查一查的。” “卢大哥有消息没?”主人问道。 客人摇摇头,“有传闻说卢组长是被何兴建给害了,也有人说卢组长受伤后躲起来了。” “何兴建这个狗汉奸!”主人一拳砸在桌子上,目露冷光。 “老邢的案子,你这边暗中多留意一下。”客人说道,“站长总觉得这里面有些情况理不清。” “我会留意的。”主人点点头,他想了想说道,“霞飞区那边我打听起来还是不便宜,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说说看。”客人说道。 “霞飞区的路大章,这个人我们可以接触一下。”主人说道,“路大章这个人据我观察还是有争取过来的可能的,他……” “不行。”客人斩钉截铁摇头,“路大章和程千帆那个家伙走得近,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弄不好路大章已经暗中向日本人靠拢了。” …… 程府。 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正在和浩子谈话的程千帆看了一眼电话,微微皱眉。 他走了两步,拿起话筒,“我是程千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6章 机智的豪仔 “我知道了。”程千帆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丝凝重,“人怎么样了?” 他的表情随着电话那头的说话愈发凝重。 “和友邻单位要精诚合作。”程千帆叮嘱说道,“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挂掉电话,程千帆坐回到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香烟,细细的品味烟草的味道。 李浩没有打扰帆哥思考,他拎起暖水瓶,给帆哥的茶杯里续水。 “出事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浩子这边赶紧将烟灰缸推了推。 “梅戊明从巡捕房保释离开后是去了福熙路吧。”程千帆说道。 “是的,帆哥。”李浩点了点头,“福熙路三十九号。” “刚才电话是豪仔打来的。”程千帆说道,“梅戊明被人抓走了。” …… 程千帆皱着眉头,事发突然。 根据豪仔的汇报,梅戊明回到福熙路三十九号后一直没有外出,中途似还叫了玛利亚西餐厅的外送。 就在十分钟前,梅戊明带了两名手下,西装革履的要出门,此人伸手招了黄包车。 豪仔目睹梅戊明上了黄包车,他也准备悄悄离开。 此番他是奉组长命令跟踪梅戊明,查探梅戊明的落脚点,现在目的已经达成。 不过,豪仔在归途中发现了路边一辆翻倒在地的破烂的黄包车,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妙: 这辆被打烂的黄包车的号牌正是拉走梅戊明的那辆黄包车。 豪仔大惊,立刻安排手下弟兄去打探消息。 很快,有消息反馈,有目击者看到乘坐黄包车的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要跳车,却是后腿被车栏挂住摔在地上,随后此人同黄包车夫扭打在一起。 很快便来了一伙人,用枪逼着乘客上了一辆小汽车。 此外,豪仔还发现了梅戊明的一个手下的尸体,至于说梅戊明的另外一名手下则不知所踪。 豪仔当机立断,他直接一個电话打到了福熙区巡捕房。 他以中央巡捕房高级巡官的身份向福熙区巡捕房报案: 中央巡捕房保释人员梅戊明疑似潜逃亦或被绑票,且有人员死伤。 豪仔刚才打电话就是汇报这件事的。 重点不仅仅是汇报梅戊明被人掳走,还有他对于此事的处理方略。 对于豪仔的应对,程千帆是持赞许态度的。 他经常教导豪仔以及李浩的话就是,要习惯以巡捕房警官的身份去考虑和处理问题,要穿着巡捕的皮合法的做军统的事情。 譬如说这一次,豪仔带人跟踪梅戊明是有‘正当’理由的。 梅戊明那边被小程总安排人勒索后,‘轻松’拿出两千大洋的保释金。 很显然,这是一条肥羊。 而且这条肥羊还有很多油水可榨。 这就是豪仔跟踪梅戊明,调查此人的缘由。 现在,梅戊明下落不明,疑似被人掳走,且其手下横尸街头,这种情况下,豪仔立刻向福熙区巡捕房报案,请巡捕房来调查这件事,这是最无可挑剔的解决方案。 考虑到梅戊明极可能是中统上海区要员,此人被掳走,大概率是日本人亦或是汉奸特务所为。 这种时刻,法租界行动最迅速,且能够光明正大调查,甚至救出梅戊明的只有巡捕房。 是的,尽管法租界当局对日本人一再忍让,但是,对于日本人、汉奸特务越界杀人、掳人的恶劣行为,巡捕房没有退让的理由,是必须查办的。 且事关小程总盯上的肥羊,福熙区巡捕房必然要卖力气去查案。 而豪仔也可以协助办案的名义介入此案,第一时间掌握此案的进展。 …… 程千帆对于豪仔的反应和应变是颇为满意的。 “帆哥,你认为梅戊明是被谁人掳走的?”李浩想了想问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李浩的问题,他皱眉思索,“浩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不待李浩回答,他继续说道,“先不管梅戊明是被何方掳走的,问题在于梅戊明为什么会被人盯上?” “梅戊明刚刚被我们放出来,转头就被人掳走了。”程千帆说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梅戊明早就被人盯上了。”李浩说道。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啊。”程千帆点了点头,“既然梅戊明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那么,我们关了梅戊明两天,讹了他一笔钱,甚至是豪仔带人跟踪梅戊明,这一切的一切,谁又能敢说没有被人看在眼中呢?” “我明白了,这就是豪仔当机立断向福熙区巡捕房报案的原因。”李浩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所以,这件事到了目前这一步,我们要格外小心。” 他看着李浩,“保护好我们自己,这是第一要务。”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哼了一声,“薛应甑的人,果然都是蠢货。” 浩子看了帆哥一眼,他想要说中统的人也是中国人,是兄弟单位,现在共同抗击日寇,当暂时搁置此前恩怨,不能见死不救,却是终究没有敢说出这些话。 程千帆斜睨了李浩一眼,似是看出了浩子的心思,他扔了一支烟给浩子,笑着骂道,“傻弟弟啊,我已经够仗义了,若是我们落难,中统那帮蠢货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如我所料不差,中统那边的‘大副’和‘翘嘴’刺杀我的行动,其背后和这个梅戊明有撇不清的干系。” 刚才还在纠结的李浩闻言,立刻脸色大变,“帆哥怎么不早点说,早知道的话,我早弄死那家伙了,哪还会放他活着出去。” 被抓进巡捕房的监牢的人,浩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并非难事。 “‘大副’。”程千帆忽而陷入沉思之中,深深吸了几口烟,他缓缓说道,“‘大副’是知道梅戊明的。” “帆哥你怀疑这次对梅戊明动手的是‘大副’?”李浩问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大副’大概率是知道梅戊明的,但是,为何‘大副’早早没有动手,反而是现在才动手? 是因为现在才交代出梅戊明? 他摇了摇头,这有些蹊跷。 或者是七十六号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情况,这才直接导致了他们对梅戊明的出手? 这其中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地方。 …… 叛徒! 程千帆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竹林’同志曾经教导过他一个道理: 当出现十分复杂的情况,或者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形势的时候,那么,最大之可能便是出了叛徒。 唯有叛徒,才能够解释这一切,因为叛徒是最了解内部情况的,他们往往直指核心,令我们防不胜防。 只是,想到了‘叛徒’这个词,程千帆心中的疑惑和凝重更胜。 叛徒? 谁是叛徒? ‘大副’? ‘大副’确实是叛徒,但是,直觉告诉程千帆,这一次出卖梅戊明的很可能并非是‘大副’。 时间不对。 那么,是中统,或者更加进一步说,是梅戊明的手下又出了新的叛徒了? 尽管只是猜测,但是,程千帆愈发倾向于这种研判。 …… 就在此时,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又响起。 程千帆拿起话筒,“我是程千帆。” “帆哥,是我。”豪仔在电话那头说道,“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个梅戊明的身份不简单。” “大鱼?”程千帆露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声音也提高了几个调子。 “可能是重庆方面中统的大鱼。”豪仔也是语气兴奋说道,说着他压低声音,“帆哥,夏云迪给刘勇打电话了。” “我这就过去,记住了,梅戊明是我们中央区先发现的大鱼,现在这条大鱼在福熙区被人掳走了,他刘勇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程千帆说道,随即吧嗒挂了电话。 他冷哼一声。 豪仔口中的夏云迪是福熙区十五巡巡长,刘勇是福熙区巡捕房副总巡长。 他看向李浩,“浩子,备车,去福熙路三十九号。” 说着,他随手拿起挂在书房的高级警官制服,一边穿,一边说道,“另外,打电话到巡捕房,通知侯平亮带人去和我汇合。” “是。”看着帆哥穿戴好制服去和若兰嫂子道别,李浩拿起话筒要电话,“要中央巡捕房,我是谁?我是中央巡捕房李浩。” …… 福熙路三十九号。 ‘梅戊明’的家中。 “刘总。”夏云迪看了一眼一旁正在盯着某个抽屉内的文件琢磨的钟国豪,小声的对刘勇说道,“看起来程副总的人也盯上这条大鱼了。” “盯上大鱼?”刘勇冷笑一声,“这怎么够?你信不信,程千帆那个混蛋还会倒打一耙呢。” 看着夏云迪不解的样子,刘勇摇摇头,“你呀,还是不了解那位‘小程总’。” 就在此时。 “刘老哥,程某不请自来,却是要做这不速之客了。”程千帆在一行手下的拱卫下,龙行虎步走来,朗声笑说。 “既然是不速之客,还是不要来吧。”刘勇干瘪的脸庞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又哈哈大笑,“愚兄同老弟开个玩笑,你程副总大驾光临,老哥我扫榻相迎都来不及呢。” “我可不稀罕你的榻。”程千帆撇撇嘴,然后靠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刘老哥,莪可是听说了,当年的白牡丹被你……” “滚你姥姥个蛋。”刘勇骂道。 两人对视一眼,却是一同哈哈大笑。 皆是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各让一步: 程千帆一开始嚷嚷着要倒打一耙,刘勇直接顶回来了,却也不敢太过得罪程千帆,最后两个人达成协议: 这条大鱼两家共烹之。 “程老弟请看这个。”刘勇将一摞文件递给程千帆。 …… 程千帆接过文件,入目看,却是表情微变。 这是一份《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的文件。 此文件据说是一月初的时候,由重庆方面中统的薛应甑带领其手下大将梁辅丞、谢永存、高謇等人,商讨制定出一系列限制红党活动的方案。 最终经过激烈讨论,中统方面完成起草了《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的文件,又经薛应甑、濮孟九审查修改,先定为初稿,然后上报给陈漓夫,经陈阅览修改,再转呈给常凯申。 常凯申看后,甚为高兴,对修改稿提了一些意见后,即令颁发。 于是,年初的一月份,国党五届五中全会召开,在会议上,中统干将们的集体结晶《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正式登台亮相。 顾名思义,限制异党活动就是限制红党活动。 《限制异党活动办法》明文规定,对一切红党和思想激进人士的思想、言论和行动加以严密限制,并设法破坏一切以红党为领导的抗日团体和组织。 同时对于红党活动频繁的地区,规定实行“连保连坐”的政策,同时在保甲组织中建立普遍的“通讯网”,以此监视、破坏革命群众的活动。 程千帆以及刘勇都只是听说过这个‘限制异党活动办法’,却并没有亲见,今日却是见到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据说只有中统内部一定级别的长官才会有此‘限制异党活动办法’的文件,这足以说明梅戊明的身份不俗。 …… “帆哥,还有这个。”豪仔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程千帆。 中统在积极开展反红活动时,运用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编写小册子,用以诬蔑红党和红党抗日根据地。 编写小册子的任务主要由中统局第二处的研究科完成。 这些小册子在中统内部被称为“专报”,它是将特务侦察、搜集到的情报,经登记整理,挑选出他们认为有用的,进行内容扩充和渲染,任意歪曲事实,抵毁红党和进步人士。 编好小册子后,中统有针对性地从中选出一部分专报,以某个出版社的名义在社会上公开出版发行。 而这些专报均以无党派人士的口气编写,用歪曲的“事实真相”来诬蔑和“揭露”红党的“罪行”,从而造谣生非,欺骗民众。 程千帆手中拿着的就是这样一份类似的小册子。 这也可以佐证梅戊明的身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7章 专业(预警:有味道的一章) 程千帆微微皱眉。 这个小册子是一份‘草稿’。 确切的说是上海中统编造的关于红党的谣言的草稿。 “红党在其控制的茅山据点强迫当地农民种植压片,种的越多,奖励越多,然后将压片卖给了上海的压片商人,以此换回急需的药材、五金、布匹等物品以支持对日战斗。” 为了获得以假乱真的效果,‘草稿’中还有一行备注,提醒可以尝试伪造一张穿新四军军装的战士满脸喜悦的拿着压片的照片,作为证据。 阴险毒辣! 程千帆心中暗骂。 这个谣言‘草稿’最毒辣阴险之处,便是中统破天荒的没有抹杀新四军抗日的事实,以一种新四军为了筹集军饷物资,不得不强迫农民种植压片的形式来造谣。 这种造谣方式,极具迷惑性。 …… 邹氏诊所。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房靖桦猛然惊醒,开口问道。 “邹大夫,急症,肚子疼。” 外面的人继续拍门,传来呼唤声,还有哎呦哎呦的叫唤声,走动声。 房靖桦靠近门板仔细听,确认是有急症病患疼得原地转圈圈拍门。 他打开了门。 “谢谢邹大夫。”来人弓着腰,捂着肚子,一进门就忙不迭的道谢。 房靖桦随手关了门。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他问。 说着示意对方坐下来,又询问了晚上吃了些什么,待对方呼吸稳定下来后,才开始把脉。 “大便怎么样?” “拉稀。” “成型吗?” “什么?” “大便是硬的,软的,还是像是蛋花汤水一样的?”房靖桦问道。 “汤水样的。” 房靖桦点了点头,“脾虚泻。” 他看着对方说道,“我给你开一副益气健脾的汤药,壮脾胃,再祛除体内的湿气,止泻。” 房靖桦熟练的开药方,抓药。 在房靖桦转身忙碌的时候,病人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眼神闪烁。 “邹大夫真是医者仁心啊。”病人揉了揉肚子,说道,“大晚上的,我都担心邹大夫会不开门的。” “那不能。”房靖桦笑了笑说道,“医者父母心,你都喊了是急症。” 说到这里,房靖桦的眼眸缩了缩,面色不变,叮嘱说道,“一定要按时煎服,文火最佳。” “晓得了。”病人接过药包,付了诊费后,却是突然说道,“邹大夫,自己人,我姓康。” “什么自己人,我不懂。”房靖桦皱眉。 “你懂。”康姓病人说道,“同志,我现在无法证明我自己的身份,改日我再来。” “你乱说什么?”房靖桦生气了。 此人突然敲门求诊,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既没有说出接头的暗语,也没有应有的暗号,房靖桦心中的警觉更甚,直接将这個人赶出去了。 “搞莫子。”他站在门口骂了句,“神经病。” 病人走了以后,房靖桦一个人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此人是哪一方的? 日本间谍? 汉奸特务? 亦或者国党特务? 他首先排除了这个人是自己人的可能性。 以他在上海地下党组织内部的级别,知道他身份的人极为有限。 不可能有陌生人就这么冷不丁的登门的。 不是他认识的人,更没有紧急联络暗语。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人是不是曾经被捕,或者是地下党机关被破坏后失联的党员。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 反倒是更像是—— 试探? 房靖桦眉头紧锁。 不管对方是哪一部分的,这个人如此突兀的出现,这都是危险的信号。 因为只有被人盯上了,才会被试探。 …… 康姓病人从邹氏诊所离开后,捂着肚子慢腾腾的走了十几分钟,然后拐进了一个巷子。 在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男子将拎着的药包挂在了路灯上的一枚烂铁钉上,撒了一泡尿。 从巷子里穿过,来到了大马路,上了马路边停靠的一个小汽车的副驾驶座位。 “怎么样?”车内驾驶室的男子披头就问。 康姓男子摇摇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将你和邹大夫的接触,包括对话,以及他当时的反应、表情说一遍。”司机皱眉,沉声说道。 康姓男子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讲述。 “看起来似乎是没有问题。”司机说道,不过,他的眉头依然皱着,“难道我看错了?” 康姓男子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去哪里?”司机问道,然后便皱眉,直接关闭车门,骂了句,“混蛋,远一些。”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然后是恶臭味飘来。 男子从身上摸出两张纸,胡乱的擦拭了屁股,又上了车。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问司机。 “没什么。”司机笑着说道,“大肠没有洗而已。” “混蛋。”康姓男子骂道,排泄完毕后,似是舒服了许多,他看了眼手中拎着的药包,说道,“这位邹大夫确实是医术不错,我看了下,他开的药方和我在关东州的时候一位老中医开的药方一样。” “这个人的医术确实是不错。”司机点了点头。 他盯着对方说道,“你继续盯着他,现在你是病人,找他复诊是理所应当的。” “好吧。”康姓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快些回去吧,我要煎药,回去早了还能赶上今天这一副药。” 待小汽车驶离后,马路对面的巷子里,一个人影靠近,用手电筒照着地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很快,此人便离开了。 …… 房靖桦久久没有能够再次入睡。 这位自称是姓康的不速之客的到来,令他着实有些摸不透。 就在此时,后院的院子里似是传来了声响。 房靖桦神情一变,他蹑手蹑脚的下床,凭着记忆找到了甲字一排三柜的药柜,取出里面的毛瑟手枪,关闭了保险,轻手轻脚朝着后院门走去。 “谁?”房靖桦低声问道。 “太湖水上漂,冒昧来访,只为求药,不为伤人。” 房靖桦听了暗语,赶紧回答,“求什么药?” 院子里的人说:“右边屁股被蚊子(枪子)咬了,快开门,闯进去了哦。” “当家的,我这可动不得手术啊。”房靖桦苦笑一声,将房门打开。 程千帆手里拎着一个什么物事,闪身而入。 “出事了?”房靖桦关了门,表情严肃问道。 邹大夫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神医’了,便是程千帆从前门敲门进来,也并无大碍,当然,出于安全起见和谨慎,程千帆现在会竭力避免和房靖桦的接触,最近都是路大章来和房靖桦见面的。 现在,‘火苗’同志深夜前来,且是翻墙入院,使用的是太湖水匪的切口暗号,这便是有紧急情况: 他们两人之间有多个暗号,暗号不同,说明形势不同。 两人之间有一种暗号,无论是房靖桦还是程千帆听了,都立刻能够明白对方受到敌人监视,甚至于是敌人已经包围此地,必须立刻突围,这是最紧急的示警。 “刚才有人来求诊?”程千帆不答反问。 “你怎么知道的?”房靖桦惊讶问道,“你早就来了?”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我刚才在巷子里远远看到有人,就躲起来了,看到一个人在路灯下撒尿,认出了他手里的药包。” 房靖桦恍然,诊所的药包上印有店招,这是诊所常有之事,不这么做反而会令人觉得奇怪呢。 “那个人敲门说急症,肚子疼。”房靖桦说道,他皱着眉头,“这人有问题,我刚才也在琢磨这件事呢。” 他给程千帆倒了一杯水,详细说了说刚才的事情。 “看来我的谨慎是对的。”程千帆说着,将一张广告纸递给房靖桦。 “什么味?”房靖桦接过广告纸,嗅了嗅鼻子。 广告纸是附近街面上的花麻子香油店的,他一眼便认出来了,最令他惊讶的是广告纸内包裹着两张纸。 两张纸上有黄褐色的东西。 房靖桦险而又险的止住了自己要用手指去蘸一下的下意识动作,他抬头看向程千帆,一脸的震惊,“这是擦屁股纸?”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朝着房靖桦竖起大拇指,“果然是神医。” 房靖桦没有功夫和年轻的‘火苗’同志斗嘴,他的表情愈发凝重了,他知道‘火苗’同志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拿擦屁股纸登门拜访,搞这种恶作剧玩笑的,这两张擦屁股纸必然有什么蹊跷之处。 擦屁股纸? 房靖桦心中一动,“这是刚才那位病人擦屁股用的?” 程千帆点了点头。 咦? 房靖桦咦了一声,这两张擦屁股纸并非普通的纸张。 纸张上写着字。 “这是教案。”房靖桦两只手捏着纸张,仔细阅读后说道。 “竹几上,有针、有线、有尺、有剪刀,我母亲,坐几前,取针穿线,为我缝衣。” “寥寥数语,针头、线脑全是白描,集中起来给孩子认识,‘慈母手中线’般的诗词意境,却翩然跃于纸上,这篇课文教导我们,要感恩,要知恩,体会母亲的不易和伟大。” 程千帆点点头,这篇文是低年级学生的启蒙文,他也学过。 “这个人是小学语文教员。”房靖桦得出判断。 “看这里。”程千帆拿起另外那一张擦屁股纸,伸手要了一小团棉花,轻轻抹去了上面的污秽,然后拿起擦屁股纸在蜡烛上烘烤。 很快,有一排字迹显示。 “市立梅陇国民学校。”房靖桦也凑过来,看着字迹念道。 “这应该是一块方格印章不小心印上去的,刚才正好被那个人擦屁股的时候用稀粑粑盖住了这个印章,所以‘包租公’同志才没有注意到这里。”程千帆说道。 “不用给我找台阶下。”房靖桦微笑说道,“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就是没有注意到。” 旋即,他看着程千帆,高兴说道,“不愧是‘火苗’同志,还得是你。” “市立梅陇国民学校,有了这个地址就好查了。”房靖桦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我会安排人调查的,你不要碰。” 程千帆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并非‘包租公’同志抢功劳,而是因为安全起见,敌人是冲着房靖桦来的,他绝对不可涉及到这件事,不然的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包租公’同志是后来来上海的,有一个细节你可能不知道。”程千帆帮忙分析说道,“我们可以以上海沦陷前就在梅陇国民学校的语文教员为主要调查对象。” “为何?”房靖桦问道。 “民国二十七年上海沦陷后,不少外地学校迁入上海租界。上海原有市立小学中大部分都自动改为私立,以抵制日伪统治,坚持办学以支持残局。”程千帆说道,他指了指擦屁股纸,“同时为了不被日本人有借口迫害,不少学校都销毁了原来的印章。” “我明白了。”房靖桦点了点头。 程千帆微微一笑,“市立梅陇国民学校已经易名为‘审美小学’,新老师用的文件纸上是不会有梅陇国民学校的印章的,只会是‘审美小学’。” 房靖桦接过擦屁股纸,仔细端详,然后他朝着‘火苗’同志竖了个大大拇指,“‘大表哥’同志离开上海前特别叮嘱莪,说可以完全相信你在潜伏战线上的专业能力,我当时还惊讶他这个评价,现在我要说,‘大表哥’同志讲的太对了。” “‘包租公’同志,一定要小心。”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不管对方是哪一部分的,这种试探都是不怀好意的。” “我会注意的。”房靖桦也是郑重其事点头,“这段时间,你不要来诊所,另外,你通知路大章同志,他该生病了。” 程千帆点点头。 路大章是可以来此地的,不仅仅不需要回避,而且应该如常来,此外,房靖桦说的路大章‘该生病了’,就是字面意思,路大章要生病,是必须真的生病了! “你今天来见我是?”房靖桦问道。 “你看看这个。”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摞仔细折叠好的纸张递给房靖桦。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8章 中统竟有如此硬汉?!(求月票) 房靖桦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纸张,展开来看。 纸张上的字迹较多连笔,倒是不算潦草,还称得上是工整。 房靖桦敏锐的注意到这些字似是有不明显的左青(非错别字),他看了程千帆一眼,并未说什么。 “这是从中统的一个据点发现的。”程千帆说道。 “无耻。” “无耻至极!” “造谣污蔑,极尽抹黑攻击之能事。”房靖桦手里抓着纸张,愤怒说道,“这帮人不想着将精力和工作重心放在抗日事业上,却可耻的将矛头再次指向我们。” “阴险狠毒。”他对程千帆说道。 纸张上所记录的中统污蔑新四军茅山根据地种植压片以筹集军资之事,彻底激怒了房靖桦。 作为主力红军长征之后曾经在山上带领队伍打游击,并且配合谷盈同志的队伍成功应对敌人十万大军的围剿的房靖桦同志,本身便对于国党保持应有的警惕。 饶是他想到重庆方面不会放弃对红色的限制和敌对,但是,他依然被中统的这种阴险招数刷新了认知。 “薛应甑不想着发展壮大上海区以同日本人作战,却还谋划着对付我们。”程千帆冷笑一声,“也是,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对我们下手,对于日本人,他们也就只有三鞭子的能耐。” 他的表情严肃,“现场还发现了其他一些文件,我现在正式向组织上汇报一下。” 停顿一下,程千帆说道,“是我根据搜查发现的文件以及相关情报总结的。” 房靖桦本来打算拿纸笔记录的,听到这里他放下纸笔,仔细聆听。 他需要将‘火苗’同志总结的这些情报牢牢记住,然后经过他自己的言语组织,重新整理出来。 程千帆总结了重庆中统总部向中统上海区下发的指导性文件中关于如何造谣污蔑红色的一揽子方略。 中统为了抹黑红色,可谓是煞费苦心,甚至严格的制定了所谓的三步走方案。 第一步,造谣。 重庆中统总部方面要求各地中统站点组织一批人员专门编造谣言,内容涉及红党的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方面。 甚至制定了考核业绩基准线,一般每周至少一条。 第二步,放谣。 中统局总部通电各省市区室,派中统特务在闹市街区、茶馆、电影院或学校等公共场所,装扮成商人、普通市民、工人或学生等,将编造好的谣言假装无意地讲给别人听,随之借群众之口将谣言四处传播。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收官之步——收谣。 在放谣过了几天后,派一个对所放谣言一无所知的特务,到原来的放谣场所探听消息,以了解所放谣言对公众产生的影响及群众的反应态度。 并且要做出总结,被老百姓接受和相信的谣言,要总结好的经验,造谣效果一般乃至是没有太多人相信的谣言,要总结教训。 这些经验教训,将用来作为重要参考,以兹决定下一轮造谣工作的项目方向。 “他们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房靖桦冷哼一声,“他们这是怕了我们了,他们对于我党领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忌惮了,害怕了,他们害怕人民支持我们,害怕老百姓站在我们这一边。” “真金不怕火炼。”程千帆沉声说道,“谣言犹如沙上建瓴、空中楼阁,根基不稳,必将崩塌。” “说得好。”房靖桦为‘火苗’同志的精辟言语喝彩,“是啊,真金不怕火炼!人民的红党,有着最广泛的群众基础,人民在,红色就在!” 两人就中统方面的阴险行为进行了剖析,并且决定形成电报文字,以上海地方党组织的名义向延州去电,向组织上示警。 这也正是程千帆星夜来秘晤‘包租公’同志的原因。 他自然也会在安全、合适的时间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的名义向‘农夫’同志去电汇报、报备此事。 但是,组织内部的公开层面,这个情报最安全的处理方式是由上海地方党组织向延州汇报。 如此,该情报来源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保护,并且具备一定的迷惑性。 …… “你刚才说中统的据点,发生什么了?”房靖桦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沉声问道。 “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梅戊明。”程千帆说道,“这个人被人掳走了,他的手下一死一失踪。” 程千帆给‘包租公’同志递了一支烟。 房靖桦接过香烟,看了一眼,正是他自己平常抽的大前门。 他不禁点了点头,他知道程千帆平时抽哈德门居多。 “巡捕房对中统动手了?”房靖桦皱眉。 虽然他心中对于中统抹黑红党和红党军队的行为深恶痛绝,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中统上海区属于重庆在上海的一支重要的抗日力量,最起码名义上是如此的。 法租界巡捕房若是突然对中统动手,这将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这代表了法租界对于抗日力量的态度变化,这种形势变化绝非孤立的,有着深远的影响。 “不是。”程千帆摇摇头,“我怀疑是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动的手。” “七十六号?”房靖桦皱眉。 “是的,七十六号。”程千帆点点头,随着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地址搬迁至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包括我党在内的不少人已经开始习惯简略称呼对方为‘七十六号’。 【稳定运行多年的小说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huanyuanapp.com】 “这个梅戊明,他在中统内部的身份可能非常重要。”房靖桦缓缓说道。 “我也怀疑此人是中统上海区的重要领导人之一。”程千帆说道。 “中统上海区危险了。”房靖桦表情严肃说道,“若是梅戊明真的是被七十六号秘密抓捕的,他能咬牙挺住不开口的可能性不大。” 程千帆点点头,在特高课,无论是现在的中统,还是当年的党务调查处,这些屠杀红党最狠的人,面对日本人的审讯,一个个都好似得了软骨病一般。 如果说军统还是颇有一些面对日本人的严刑拷打坚贞不屈的好汉子的话,中统则是软骨头居多。 “我会安排同志们打听相关情况,查明情况后上报延州,请总部转达示警。”房靖桦深深地吸了几口烟,沉声说道,“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 程千帆沉默的看了房靖桦一眼,并未就此事表态。 房靖桦强忍对国党反动派,对中统的不满和痛恨,顾全抗敌大局,深明大义。 但是,直觉告诉程千帆,以中统素来所表现出来的投降速度之快的特质,中统上海区的沦陷速度恐怕将是惊人的,根本等不及上海地下党组织去查明此事。 查明情况所需要的时间,即是对隐蔽战线的同志的保护,也是对中统名誉的负责,毕竟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实际证据表明中统高层被日本人捕拿和叛变。 倘若冒冒然向重庆方面示警,非但不会引来薛应甑的感激,反而会引起中统对于红党在沪上实力的深深忌惮和仇视,加大中统对红党的攻击力度。 这种处理方式对于我党而言,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 “久久商贸的商队明天出发。”程千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 “一切都准备好了。”房靖桦明白程千帆的意思,“后面的行动,你们支部不要参与。” “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对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来说,安全性是第一位的,他们可以参与前期准备工作,但是,涉及到会增加暴露几率的最终行动,要避开。 “募捐款送出去了?”他问房靖桦。 房靖桦微笑着点头,“梅先生请我转达对于战斗在上海的同志们的感谢和敬佩之情。” 梅先生既是陈梅岭司令员,是上海红党内部对他的代称。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程千帆非常开心,“真希望有一天可以去我们的根据地逛一逛,走一走,看一看。” “有那么一天的。”房靖桦宽慰说道。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话是安慰的性质居多,即便是他房靖桦去根据地的机会都远远大于‘火苗’同志。 对于‘火苗’同志这种级别的潜伏人员来说,要绝对避免同我党发生任何可能带来怀疑的行为,更别提去根据地走一走看一看这种极度危险行为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进去。”张鲁用力一推。 被黑布蒙着眼睛,双手被上了背铐的苏晨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把扶住了。 “不可对苏先生无礼。”李萃群沉声说道。 他打量了苏晨德一眼,表情满足,犹如在欣赏一个战利品。 “还不快帮苏先生松绑。”李萃群澹澹说道。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扯下,苏晨德骤然面对灯光,顿时下意识的眯着眼睛。 张鲁并未解开苏晨德的手铐。 李萃群看了张鲁一眼,并未再要求解开手铐。 事实上,对于张鲁此时的‘不听命令’,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安全第一,苏晨德此人颇有武力,并且心狠手辣。 同样是从红党‘脱离’,投入国党的经历,且两人可算得上是在红党派遣至苏俄培训的同学,李萃群对于苏晨德的情况非常了解。 民国二十一年,苏晨德在其在党务调查处的特工兄弟苏晨修的引诱下,背叛红党加入了党务调查处。 此人直接将红党中央委员卢坦志及中共法南区委、沪西区委向大奇、朱秋柏等,连同其妻汪菁珍的情况向党务调查处告密。 红党江苏省委、红党沪西区委、团江苏省委及中央机关连续遭受破坏。 乃至是后来红党特科被破获,党务调查处这边主持破获红党特科的人员中就有苏晨德,其中抓捕红党特科重要人物‘竹林’的行动,更是苏晨德一手策划。 红党特科红队的八大行动高手中,包括代号‘竹林’之人在内,有四人是被苏晨德秘密捕杀的。 死在苏晨德手中的红党,有名有姓可查的便在百人之上。 便是在党务调查处内部,苏晨德也是以杀心重着称,甚至被调查处内部自己人私下里称为‘屠夫’。 面对这样一个杀性极大的苏晨德,李萃群也是不敢大意。 …… “你是?”苏晨德眯着眼,看着面前的男子。 有些面熟,却是因为眼睛还没有适应灯光,加上头脑有些晕乎乎的,他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对方。 “美一兄,经年未见,连老友也不认识了吗?”李萃群微微一笑,说道。 “你是?”苏晨德睁大眼睛,他身体微微前倾,“李萃群?你是李……李兄?” 将苏晨德的言行、反应看在眼中,李萃群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美一兄,我也没想到竟与老友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哼。”苏晨德似是从震惊状态回过神来,他阴沉着脸孔,一拧脖子,“李兄做得好大事,数典忘祖之人,苏某可高攀不起。” 李萃群面上笑容收敛,他深深地看了苏晨德一眼,缓缓点头,“美一兄是客人。” 他看着张鲁,“带苏先生参观一下。” “是!”张鲁狞笑一声,一把将苏晨德扯过去。 “粗鲁。”李萃群皱眉,“苏先生是客人。” “是。”张鲁答应一声,却是用力一扯苏晨德的手铐,痛的苏晨德哇的一声叫唤。 “美一兄。”李萃群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烟气从鼻孔和嘴中缓缓呼出,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投向苏晨德,“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受皮肉之苦呢。” “呸!”苏晨德昂着头颅,大义凛然,“李萃群,休要多说,苏某人深受党国栽培,有什么尽管来吧,若是皱一下眉头,便是小娘养的。” “何苦呢。”李萃群叹息,摆摆手,“还不快请苏先生参观。” “请吧,苏先生。”张鲁踢了苏晨德一脚,又狠狠地拉住手铐,‘扶起’要跌倒的苏晨德。 七十六号的众特工看着被张鲁推搡着,昂着头颅大踏步前行的苏晨德,目光各异。 其中一些人甚至露出惊讶之色: 中统竟有如此硬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59章 有情有义 下了楼,张鲁的办公室对面就是审讯室。 “苏先生,这是我的办公室。”张鲁向苏晨德介绍说道。 苏晨德面沉似水,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 自己是怎么被捕的? 李萃群的人目标很明确,就是去抓他的,且有名有姓。 要知道,他现在的隐藏身份是大美商行的经理梅戊明! 这说明什么? 苏晨德知道只有一种可能性,出叛徒了。 是谁出卖了自己?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竟然越琢磨越发现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 就在此时,他听到从审讯室里传出了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凄惨嚎叫声。 苏晨德禁不住一个激灵,他知道这是正在被严刑拷打者发出的惨叫声。 李萃群亲自‘陪同’苏晨德参观,他注意到苏晨德咬了咬嘴唇,皱眉,眼皮动了动,旋即又刻意挺直了嵴梁。 他微然一笑。 张鲁朝着审讯室延手做了个请,“苏先生,请吧。” 苏晨德看了眼李萃群,李萃群朝着他微笑颔首。 他又看了一眼张鲁,张鲁咧嘴阴笑,“请。” 说着,他两步上前,打开审讯室的门。 苏晨德站在门口,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 李萃群微微一笑。 似乎是这笑容刺激到了苏晨德,他沉着脸迈动脚步进入刑讯室。 审讯室里,正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挨鞭子抽打,该男子一边挨鞭子,一边大声喊: “痛快!痛快!何其快哉!” 李萃群皱眉,这并非他所要的效果。 他冷冷的看向张鲁。 张鲁阴着脸,直接从手下手里抢过皮鞭,将皮鞭浸入烧开的辣椒盐水,然后再提出来,几步上前,抡起加料的皮鞭就是一顿疯狂的抽打。 “快哉!快哉!”男青年大吼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刘楚申,江苏阜宁人,中国公学政治系毕业,大学生,才子啊,军统上海站情报科情报三组副组长。”李萃群语速不快,声调很稳,向苏晨德介绍说道,“美一兄认识此人么?” 苏晨德冷哼一声。 却是并未说什么。 …… “弄醒他。”李萃群说道。 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去,男青年被泼醒了。 “国家贫弱,培养一名大学生不容易啊。”李萃群看着刘楚申,叹息说道,“你已经为腐败的重庆政权仁至义尽了,汪先生的和平运动方为中国之前途所在,爱国无错,错的是走错了路。” 刘楚申尽最大努力睁开眼睛,他竭力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衣冠楚楚的男人。 年轻的爱国者放声大笑。 他大声说道,“君子百行,各异其志,循性而动,自附而安,君等自甘背弃国家,认贼作父,窃为耻之,而君等竟觍颜说余附敌,小人也。” 看了一眼沉默的站在李萃群身边的苏晨德,刘楚申微笑着,他的目光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并且试图将这种力量传递给苏晨德,“刘楚申先行一步,为兄探路,前有赵义兄,现有吾等,中华不灭!” “拦住他。”李萃群脸色一变,喊道。 张鲁反应极快,直接抓起兜里的布团,野蛮的塞进了刘楚申的嘴巴里。 眼见得咬舌自尽没有成功,刘楚申面色失落,随后又朝着苏晨德微笑着,好似在说,他早有死志,不必担心。 苏晨德看了一眼刘楚申,沉默不言。 李萃群脸色铁青,转身离开了。 张鲁恼羞成怒,拿起一把烧的通红的烙铁,狞笑着用力摁在刘楚申早已经遍体鳞伤的腹部。 被堵住嘴巴的刘楚申犹如打摆子一般剧烈的抖动,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丢下烙铁,张鲁朝着手下吩咐了一句,“好好伺候这位大学生。” 说着,朝着苏晨德咧嘴一笑,“苏先生,我们继续。” …… 苏晨德看了看前面倒背着手等候他的李萃群一眼,面无表情的迈动步子。 张鲁走在后面,他看了一眼苏晨德走路的姿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人脚软了。 李萃群也是微微一笑,他也注意到了苏晨德的表现。 冥顽不灵的刘楚申的那番话,什么黄泉路,又提及了赵义那个短命鬼,似乎非但没有触动苏晨德的斗志,反而吓到了这位美一兄。 李萃群带着苏晨德继续参观。 他们来到了监舍。 里面是受刑过后的被捕者,这些人身上遍体鳞伤,有人在惨叫哀嚎,有的躺在地上目光呆滞。 也有人看到他们过来了,连滚带爬的扑到钢筋栏杆那里,抓住栏杆拼命喊着,“我说了,我说了,我说了。” 李萃群的脸上此时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微微颔首,张鲁一摆手,有看守打开监舍,将那个要招供的‘人犯’架出去。 “你,你,你,还有你。”张鲁又指了指几个躺在地上已经无法动弹的死硬分子,“带走。” 如狼似虎的特务总部特工冲进监舍,挥舞着警棍驱赶想要保护抗日袍泽的伤者,将张鲁点名的四个人拖出来。 “美一兄,请吧。”李萃群客客气气的对苏晨德说道,“人之将死,我们送他们一程。”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东楼后面有一个小树林。 张鲁指挥着手下把四名要处决的冥顽不灵者押到了小树林里。 “送他们上路吧。”李萃群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澹澹说道。 “开枪!”张鲁举起手,大声下令。 “抗战必胜!” “十八年后,老子……” “俺娘,儿子走咧……” “日你仙人板板。” 最后的口号声中,枪声响起。 四具身体倒下,他们的身躯还在扭动,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鲜血渗入泥土,滋润着树苗。 李萃群一直在关注着苏晨德,他注意到,枪声响起后,确切的说,每一声枪响,苏晨德的眼皮都在抖动,最后干脆是闭上了眼睛。 枪声停歇后,苏晨德的眼睛睁开,他怔怔地看着地面上新增加的四具尸体。 李萃群心中冷笑。 他自然知道这个在中统内部都有着‘屠夫’的绰号的家伙是见惯了死人的,苏晨德的手中至少有一两百红党和其他势力的人命。 但是,这不一样。 以前苏晨德是站在审判者的高高在上的角度的。 现在,死在地上的这几个人,他们和苏晨德的身份一样,都是抗日分子。 这种触动,是大不同的。 …… 看着苏晨德脑门上沁出的细密的汗珠。 李萃群微微一笑,他冲着张鲁努努嘴。 张鲁这一次没有‘抗命’,他走过来,从兜里掏出钥匙给苏晨德开了手铐。 “美一兄,李某可是仁至义尽了。”李萃群苦笑一声说道,“李某实在是见不得美一兄受苦啊。” 他将烟卷丢在地上,鞋尖碾了碾,“听为兄一句劝吧,汪先生的和平运动才是中国的前途之所在,重庆注定是要被扫入历史废墟的。” 苏晨德不说话。 李萃群皱眉。 随着他的皱眉,张鲁阴狠的目光看向苏晨德,刚才负责开枪行刑的特工也将枪口对准了苏晨德。 苏晨德动作僵硬,他的右手哆哆嗦嗦的探向兜里。 李萃群看向张鲁。 张鲁轻轻摇头,意思是搜过身了,没有武器。 只见苏晨德从兜里摸出一块方格子手帕,动作缓慢的,轻轻的擦起额上的汗水。 然后,他将手帕慢慢地折叠好,放回兜里,抬头看向李萃群。 李萃群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苏晨德忽而长叹息,“非是苏某不忠于党国。” 他缓缓地摇头,“实乃是,党国正道在汪先生这里啊。” 苏晨德看着李萃群,苦笑一声,“苏某湖涂啊,幸得李兄点醒,惭愧,惭愧之至啊!” 李萃群大喜,上来握住苏晨德的手,“美一兄来此,我得一大臂力也。” 苏晨德眼眸闪烁,随即苦笑一声说道,“不敢,不敢,蒙李兄不弃,苏某自当竭诚做事。” 李萃群深深地看了苏晨德一眼,心中冷笑,将对于此人的警惕级别再度提高一个层次,却是哈哈大笑,两人再度重重握手。 “张鲁,安排人带苏老弟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半小时后来见我。”李萃群吩咐说道。 “是。”张鲁点点头,一招手,叫来一名手下。 “苏先生,这边请。” 苏晨德又朝着李萃群点头致意,跟随对方离开。 …… “盯死他。”李萃群压低声音对张鲁说道。 “主任怀疑他是诈降?”张鲁问道。 “不是诈降。”李萃群摇摇头,目光盯着苏晨德的背影,阴沉不定,“这人啊,野性难驯啊。” 张鲁若有所思,快步跟上自己的手下。 野性? 他琢磨着李萃群指的应该是野心。 …… 回到办公室,李萃群便看到一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青妹。”李萃群高兴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熬了些燕窝粥,你勤于政务,可别熬坏了身子骨。”叶小青抿嘴一笑,说道,将手中的碗盅递给李萃群,“趁热吃。” “辛苦青妹了。”李萃群吃东西很细致,不紧不慢。 “刚才忙什么呢?”叶小青问道。 “降服了一条颇有野性的恶狼。”李萃群放下碗勺,若有所思说道,看到叶小青饶有兴趣,他便粗略的讲了讲。 “苏晨德?”叶小青点点头,“我听说过这个人,心狠手辣,毫无原则。” 说着,她露出担忧之色,“群哥,这个人恐怕不会甘居人后。” “我醒得。”李萃群点点头,“放心,我有防备的。” 看着妻子,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之色,“现在最重要的是,苏晨德开口,沪上,乃至是南京、镇江一带的中统势力,将会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战定之。” “那为何不直接带苏晨德问话,还要安排他去洗澡?”叶小青不解问道。 “青妹素来聪慧,你猜猜看。”李萃群笑着说道。 叶小青颦眉,忽而眼中一亮,“我明白了。” 她看着李萃群,“这个人经历了那般生死惊吓,洗个澡,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装,只会更加不舍得死了。” “聪明伶俐是青妹啊。”李萃群抚掌赞叹。 …… 董正国的宿舍。 董正国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妻子。 冯蛮满心欢喜与同丈夫的生死磨难后的重逢,却是没有注意到董正国的表情。 “阿蛮。”董正国说道。 “恩。”冯蛮点点头。 “你不该来这里。”董正国压低声音,表情严肃说道。 冯蛮抬头,看着自己丈夫严肃的表情,她面上的笑容消失了。 “为什么这么说?”冯蛮打量着丈夫,问道。 此时此刻,她已经从感性状态回归理智。 “这里是什么地方?”董正国叹口气,“认贼作父,泯灭人性的魔窟也不过如此了。” “正国,你……”冯蛮盯着自己的丈夫看,她皱着眉头,似是陷入思索,忽然她脸色一变,看着董正国,“我明白了,你是能找到苏晨德的,你并没有向李萃群透露这一点。” “不,李萃群知道。”董正国摇摇头,“我投靠他、为他做事的条件就是,我不会出卖中统的袍泽。” “李萃群同意了?”冯蛮问道。 “为什么不同意?”董正国冷笑一声,却又忽而有些发愣,摇摇头说道,“我用十几个军统上海站的人头换来了李萃群的理解。” 冯蛮思索片刻,点点头。 如此的话,也就难怪李萃群能够容得下自己丈夫了。 要说最了解军统的,不是日本人,是同为重庆方面的兄弟单位中统,董正国手中掌握军统的一些情况,此并不稀奇。 果然是自己的男人,做事情有底线。 有情有义。 忽然,冯蛮眼眸中闪过一丝莫名凝重,“正国,你是不是暗中和苏晨德还有联系?” “我通过死信箱向苏主任传讯,讲明我并未出卖中统,是忠于薛先生的。”董正国看着冯蛮,点点头说道,“还请他帮忙好生照看你。” 看了妻子一眼,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亲昵,然后脸色一变,苦笑说道,“看阿蛮你的情况,苏主任有情有义对你照顾的很好,现如今你却……” 他长叹息,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妻子,一边是‘大义’和底线所在,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60章 花名单 董正国似乎陷入痛苦的纠结情绪中。 他低着头,沉默的抽着香烟。 却并未注意到妻子冯蛮的异样。 如果恨意可以杀人的话,冯蛮对苏晨德的恨意足以将其杀死一千遍,一万遍了。 此前冯蛮怀疑并且判断苏晨德是知道董正国并没有死在日本人手中的,只是苏晨德隐瞒了这个消息,并且趁机霸占了她。 但是,现在从丈夫口中得到的实情却比她此前所猜测的更加恶劣,更令她心寒,不,更确切的说是万般仇恨! 原来丈夫董正国曾经和苏晨德联络过,并且拜托其照顾自己。 苏晨德是怎么做的? 这个人告知她董正国死了,行霸占之举。 “是啊,苏晨德对我很照顾。”冯蛮看了一眼纠结、矛盾的丈夫,咬着银牙说道。 似乎是听出妻子语气的异样,董正国抬头看冯蛮。 冯蛮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苏副区长时常长吁短叹,唯恐落入日本人手中,现在他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阿蛮,你啊。”董正国看了妻子一眼,想要驳斥冯蛮的这种想法荒唐,作法不妥。 “正国。”冯蛮似笑非笑,“我们打个赌,苏副区长必然会投诚的,若是他没有如此这般,我冯蛮愿意舍了这条命救他。”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董正国抱了抱妻子,“我在这边,时刻挂念你,以后不可拿自己的命啊什么的乱讲了。” 他压低声音,“我也不瞒你,我一直没有出卖苏晨德,就是为了你的安全。” “正国,我——”冯蛮闻言,发力抱住了丈夫,她的手指如此用力,以至于骨节都泛白了。 “恩?” “没什么,我想你太过。”冯蛮说道。 她终究没有对董正国说起自己被苏晨德强行霸占的事情。 “见到苏副区长,我会代你向他道歉,并且感谢他对你的照顾的。”董正国说道,“相信苏副区长不会记恨在心。” “不可。”冯蛮立刻说道。 看着妻子紧张的神色,董正国皱眉,“怎么了?” “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倘若苏副区长已经投诚,那些事情最好不要再提,相信他也不愿意听到那些话。”冯蛮说道。 董正国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还是我家阿蛮考虑问题透彻。” …… “美一兄,这才对嘛,精神焕发,你我兄弟携手做一番大事业。”李萃群看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装,精神也恢复了些许的苏晨德,不禁露出笑容。 “惭愧,惭愧。”苏晨德说道,“还要多谢妙高兄指点迷津。” 说着,苏晨德从西装内兜里摸出几页纸张递给李萃群。 “妙高兄,此乃我所掌握的中统苏沪区在沪上和南京的人员名单和地址。”苏晨德表情认真说道。 李萃群接过来,低头看。 墨迹未干的几页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和地址。 苏晨德的身份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兼特派主任,可以说,他所供出的这份名单几乎覆盖了中统在南京和上海全员力量,若是按图索骥的话,中统在苏沪,特别是在南京和上海的力量将会一扫而空。 或者,直白的说,这是将中统在苏沪的人马一锅端的绝佳机会! 对于还没有完全从吴山岳、汪康年等人的叛变中完成重建的中统来说,这将是更大的、毁灭性的打击。 “分区主任简志平。” “电台台长偕逸修。” “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情报科副科长黄素。” “吴雷生,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队长。” 看着手中的人员名单、地址,李萃群频频点头。 这些名字中有一部分可谓是他的老熟人,或者是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 譬如说苏沪区分区主任简志平,此人原来是红党武装十四军的干部,后来投靠了国府,加入党务调查处。 此外,李萃群还看到了冯蛮的名字。 “冯蛮,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电台台长。” …… 李萃群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他看向苏晨德,“美一兄,为何没有徐兆林?” 徐兆林是中统苏沪区区长。 此人自然被李萃群视为中统在苏沪地带的头条大鱼。 “徐兆林此人非常谨慎,我并不掌握他的住处。”苏晨德摇头苦笑,“妙高兄对于这个人应该是有所耳闻的,此非易于之辈,防范之心甚重。” 李萃群皱眉,脑子里想着徐兆林的资料。 当年,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马其武被红党特科红队‘鱼肠’刺杀后,徐兆林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 此人是对付红党的专家。 当时,徐兆林专门组织了一个“细胞”工作委员会,发展隐藏在中共组织内部的“细胞”,还专门研究如何培植和培训“细胞”等问题。 徐兆林的这个计划是卓有成效的,如红党沪西区的徐阿六、闸北区的姚长庚,就是在徐兆林的安排下成功打入,并且逐步掌握了红党沪西区以及闸北区区委的大权。 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甚至红党江苏省委的一些情况对于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而言都不是秘密。 徐兆林能力出众,擅长特务工作,可谓是中统薛应甑麾下重要大将,这个人必须抓住。 …… “美一兄,徐兆林必须抓住。”李萃群沉声说道,“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妙高兄莫急。”苏晨德说道,“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徐兆林的下落。” 他指了指李萃群手中的纸张,“第三个,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太好了。”李萃群大喜,直接将花名单递给等待在一旁的张鲁,“抓人。” “是!” “秘密逮捕。”李萃群又叮嘱了一句,“不要惊动了大鱼。” “明白。” 随着李萃群一声令下,偌大的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开始嘈杂起来。 七十六号的大门被推开。 连续十几辆小汽车,军卡马达轰鸣声中冲了出去。 后面还有许许多多骑着洋车子乃至是跑步前进的特工。 …… 李萃群下令即刻抓捕中统人员的时候,程千帆正在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内向其汇报情况。 从‘包租公’的邹氏诊所离开后,他回到了自己秘密设置的‘中转屋’,稍事休息后便来虹口区特高课了。 所谓‘中转屋’,是程千帆自己‘发明’的。 这是基于他自己的多重潜伏身份的需要为自己量身打造的。 他会在中转屋进行休息,或者说主要是检查自己身上有无沾染上一个秘晤的痕迹,顺便平复情绪,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捋一捋思绪,做好下一个潜伏身份之秘密工作的准备。 他之所以选择连夜来见三本次郎,除了要体现自己勤于工作,第一时间汇报的姿态外。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琢磨过梅戊明被秘密抓捕之事,若是梅戊明果然是被七十六号秘捕的话,那么,特高课那边必然会有风声。 …… “课长,这就是梅戊明的资料。”程千帆将一张纸递给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接过纸张,仔细看。 “你早就发现这个梅戊明有问题?所以才会派人拘押他的?”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问道。 “不,不是。”程千帆表情有些挣扎,最终还是如此说道。 三本次郎看着他。 程千帆苦笑一声,“课长,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梅戊明颇有家资……”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他就知道是如此,刚才是故意这么问的,他是要看看宫崎这个家伙是不是老实。 结果是令他满意的。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尽管也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宫崎健太郎对他一片赤诚,从不敢欺瞒与他,这便是他最满意之处。 程千帆赶紧‘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课长,梅戊明被保释后,属下安排人盯着这个梅戊明,却是没料到此人被掳走了。” 程千帆口若悬河,将事情的经过再度细细娓娓道来。 “属下得知梅戊明可能是重庆方面的人,机敏果断处置,知会福熙区巡捕房说此人是我安排跟踪调查的暴力分子,如此才顺理成章的介入梅戊明被人掳走的调查。”程千帆说的眉飞色舞。 他看着三本次郎,“课长,依属下的判断,梅戊明极可能是中统在上海的重要头目,若是能够抓到这个人,那么,我们完全有机会给予中统上海区又一次重创。” 三本次郎看着滔滔不绝表功的宫崎健太郎,竟然有些无语。 宫崎这个家伙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明明是行绑架勒索之举,竟然可能无意间涉及到中统重要人员的线索。 …… “你认为是什么人掳走了梅戊明?”三本次郎问宫崎健太郎。 “不好说。”程千帆思索,皱眉,摇摇头,“能够有能力在法租界掳人的势力并不多,但是,仔细算起来也不少。” 他对三本次郎说道,“张笑林的青帮,各国在上海的情报机关,我们特高课,还有……” 说着,他陡然提高声音,“课长,张笑林!” 他对三本次郎说道,“我怀疑是张笑林的人动的手。” “张笑林?”三本次郎皱眉思索,“说说你的理由。” “根据我的手下的汇报,这伙人掳人的手段非常老道,很像是青帮的手法。”程千帆说道,“而有能力在法租界掳人的势力中,张笑林便在其内。” “张笑林为什么要掳走梅戊明?”三本次郎说道,“你的意思是他知道梅戊明是重庆的人,所以动手掳人?” “这个……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还是很欣慰的: 宫崎健太郎同张笑林仇怨颇深,但是,在公事面前,宫崎这个家伙还是能够公私分明的,并不会被个人的私人情绪所左右。 然后三本次郎便听到宫崎健太郎继续说道—— “张笑林这种人只忠于利益,属下早就看出来他对帝国是有贰心的。”程千帆冷笑说道,“这种人最擅长脚踏两条船,他必然同重庆方面有勾结,他掳走梅戊明的原因,并非是要伤害其人,而是要搭救梅戊明。” …… “搭救梅戊明?”三本次郎气极反笑,他倒要看看宫崎这个家伙会如何编造理由。 刚刚还在心中夸赞宫崎健太郎公私分明,这个家伙就编造了这么一个理由,实在是令三本次郎有些生气。 “张笑林的人必然同梅戊明是有勾结的,他的人无意间发现我安排人跟踪梅戊明。”程千帆侃侃而谈,“而张笑林是知道程千帆投靠帝国的,他担心我会查出来他同梅戊明,同重庆方面勾结的事实,所以先下手为强……” 说着,说着,程千帆却是闭嘴了。 “怎么不说了?”三本次郎冷笑一声。 “属下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程千帆一脸正色说道,“只是,我突然意识到梅戊明的手下死人了,这就有些……” “有些什么?”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若是张笑林果真和重庆暗通款曲,他这种人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动手的时候故意弄死梅戊明的一两个手下,有什么奇怪的。” 他摇摇头,“这种掳人的手段,确实是有些类似帮派手段。” 虽然宫崎健太郎是将这件事攀扯到张笑林的身上,但是,宫崎这个家伙有一点倒是没说错,这种掳人的手法,确实是像是帮派首尾。 “课长明鉴。”程千帆发出敬佩、赞叹的感慨,“我以为是我发现了蹊跷,原来课长也早就对张笑林有所怀疑了。” 他表情认真,“是属下肤浅了,属下本以为自己对于课长的睿智早已了解,却没想到课长远远比属下所知道的还要……” 尽管三本次郎知道宫崎这个家伙又在拍马屁了,而且这个马屁的手法有些粗暴,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 但是,不知道如何,也许是习惯了宫崎健太郎的技术含量颇高的马屁,现在听得这种粗浅的马屁,竟反而感觉不错。 三本次郎不禁打了个哈欠,他此前已经休息,接到菊部宽夫的电话说‘宫崎一夫’来特高课了,他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就在此时,三本次郎办公桌上面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确实是乔二年,感谢大家的帮忙,感谢,感谢)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回顾刚刚过去的这一年,想了想,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虎年年初一,从孩子外婆家开车赶回苏州,直奔儿童医院,孩子肺炎住院。 年初一到年初七,孩子妈妈在医院陪护,我在医院和家中两头跑,这个春节过得是稀碎。 小朋友本是二月十四号寒假开学,然后二月十三日晚上十一点多接到老师通知,苏州出现疫情,延期开学。 这一延期,眼瞅着到了三月中旬,接到通知说三月十四日开学。 三月十三日,还是深夜十一点多,接到老师通知,疫情反复,再度延期。 就这么的,小朋友有了一个长达一百零八天的寒假,而在这段时间内,我所在的小区经历了多次封控,具体几次已经不记得了,欸…… 六月份,做了个小手术。 夏天来了,情况好转。 去年八月取得月票当月排名23名的最好成绩。 感谢所有兄弟姐妹一直以来的支持,九月一日均订过万,本书正式迈入一个新的台阶。 然后九月六日,我确诊糖尿病。 九月中旬住院。 整个人比最重的时候瘦了三十多斤。 然后就是十二月中旬,全家羊了。 然后是前几天,外公病重,好一阵担心,好在情况好转很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回首这一年,于本书,于老七我而言,可以说是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是我写书14年来最好的成绩。 一路走来的兄弟们应是较为清楚这本书开书以来取得如今的成绩的不容易的,便不再累述了。 真的非常感谢。 感谢诸位兄弟姐妹一路支持。 2021年3月14日本书开书,我不敢有丝毫马虎,希望尽可能的为大家奉上一个精彩的故事,一个令大家满意的故事。 谍战的要素是什么,大家也都知道我以前是写体育文的,这是我第一次转型,写谍战文,自我感觉就是细致,谨慎,逻辑合理,贴合年代,智商在线,所以我也一直在以这些要素来要求自己,只求能够尽力最好,能够对得起大家的支持。 一段段剧情,一个个故事,在键盘敲击中产生,倘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便是最大的开心了。 感恩,感谢大家的支持。 恩,另外,关于有一些角色我竟然忘记了名字,要向大家求助的事情,实在是惭愧,希望大家多多包涵。羊康后,感受到了对于作者而言最不友好的一面,那便是感觉记忆力下降,脑子不够用,嗜睡。 所以我现在新增一个角色,人名,我都赶紧用纸笔记录。 新的一年啊,具体到本书,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身体养好,争取多码字,多更新,将欠下的更新快些还清,本书的成绩也能够更进一步。 新的一年,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学业有成,爱情美满,家庭幸福,财源滚滚。 大家小年快乐。 此致 敬礼! 第461章 汪康年这么勇?定然是红党‘陈州’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隔壁是极司菲尔路七十四号。 马路对面极司菲尔路七十五号。 这几处建筑都是当年公共租界的洋人向前清道台衙门购买土地修建的花园洋房。 其中七十五号在沦陷前则为安徽省主席陈雪轩的公馆,有一座洋楼、一座新式平洋房、一座很大的花园。 沿着陈主席公馆向西走,到了花苑路。 在路口左转,有一个杂货铺。 路灯下可以看到杂货铺的门口堆了一些垃圾,门上被贴了要求缴纳‘随意倾倒垃圾’的罚款单。 杂货铺里没有亮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紧张的看着一个男孩,男孩则掀开打了补丁的窗帘的一角,作出好奇的表情,实则小心翼翼的盯着外面看。 有洋车子的铃铛声传来,男孩立刻放下窗帘,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待洋车子远去,男孩看向男子,正准备说话,男子捂住了他的嘴巴。 又是两分钟后,两人才轻手轻脚的下床,摸黑到了里面的伙房。 …… “小可,可看清楚了?”男子问道。 “十一辆小汽车,两个卡车。”冯小可点点头,“后面还有骑着洋车子的,我没敢看。” “好样的。”男子点点头,表情凝重的摸了摸下巴,七十六号这么大阵仗,这是要做什么? “单叔叔,要不我偷偷去他们门口看看。”冯小可说道。 “绝对不可以。”单芳云摇摇头,摸了摸冯小可的脑袋,“小可,还记得单叔叔怎么对你说的吗?” “没有您的命令,绝对不可以冒险。”冯小可说道,“安全第一。” “好样的。”单芳云高兴的揉了揉冯小可的脑袋,他是既欣慰又伤感。 七八岁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形势下说出‘安全第一’的话,并且他也是这么做的,这令他为冯小可骄傲,也心酸。 “单叔。”冯小可问道,“我们为什么把垃圾扔在门口啊?” “垃圾扔在门口会怎么样?”单芳云问道。 “会被罚款。”冯小可说道。 “对喽。”单芳云点点头,“明天一早我们要交罚款,我可是要骂你的呢,你该怎么做?” “我打滚,哭。”冯小可说道。 “对喽。”单芳云笑着说道,“现在明白了?” “是不是我们交了钱,就不会被赶走了?”冯小可努力思考,说道。 “搬走肯定是要搬走的。”单芳云说道,“不过,总归能缓一两天。” 冯小可皱着小眉头思考,“我不明白。” “不明白吧。”单芳云低声说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 因为这个杂货铺的位置很好,能够观察到特工总部的来来往往,尤其是车辆经过,所以,警觉的七十六号已经‘登门’,威胁要求他们搬离。 单芳云苦着脸说门面是租下来的,现在搬走就血本无归,然后便被打了一顿。 这正好给了单芳云慢腾腾搬家的理由。 而将垃圾扔在门口,引来罚款,则是他自己琢磨的小招数: 收了罚款的人,心中高兴,不会再过急切催促。 而门口的垃圾也说明他们确实是一直在忙着搬家。 这个小办法,唯一的‘受害者’除了钱包遭罪,就是乱扔垃圾的小可会挨骂。 …… 冯小可点点头。 单芳云欣慰的摸了摸冯小可的脑袋,“记住了……” “小可知道,什么都不往外说。” “好样的,走,去睡觉。”单芳云微笑着,说道。 有孩子在,对于杂货铺的安全性有一定的保障,不容易引起怀疑。 他一开始是强烈反对冯小可这么小的孩子加入这个秘密交通站的。 不仅仅是因为小孩子容易口不择言,更因为他不希望这么小的孩子投入到如此危险的工作中。 不过,冯小可的母亲‘水仙花’同志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沉默了: 孩子在这里,比在我那里安全。 而同冯小可相处的时间久了,单芳云发现小可这个孩子不能以这个年龄阶段的寻常孩子视之。 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勇敢的孩子。 冯小可虽然年幼,但是,他懂很多。 这是一个小战士。 从冯小可的身上,单芳云仿佛看到了表弟冯嘉樟的影子。 他开始潜移默化的教导冯小可,按照一个合格的地下工作者的标准来教导。 这很残酷。 他却知道必须这么做。 不仅仅是为了提供交通站的安全,还因为,学了本事,他希望这孩子能够活下去。 他自己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但是,孩子要活着,活着迎接胜利。 …… 三本次郎拿起话筒。 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三本次郎看到宫崎健太郎已经主动后退,已经走到了门边,就要拉开门出去。 “去把荒木播磨喊来。”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答应一声,拉开门出去了。 须臾,程千帆和荒木播磨一起回到门口,荒木上前敲了敲门,“课长。” “进来吧。” 两人推门而入,荒木播磨走在前面,程千帆走在后面,他转身轻轻关上门,然后站定,没有再继续往前。 三本次郎还在通电话,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后的宫崎健太郎,又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荒木播磨。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三本次郎这才挂掉电话。 整个通话过程中,三本次郎都极少说话,只是偶尔说了类似‘继续说’、‘你的判断呢’之类的话。 看到三本次郎结束通话,程千帆这才靠近。 刚才他故意做出避嫌的动作,慢慢地走向门口,就是为了试探三本次郎。 首先,不管电话内容是什么,三本次郎接电话,他都最好做出避嫌的动作。 其次,如果电话是谈论机密内容,特别是假如三本次郎没有示意他可以留在办公室,那么,这便说明这个电话非常重要且保密度很高。 这也是一个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暗中衡量电话机密程度的小手段。 …… “梅戊明是被李萃群的人抓走的。”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不是张笑林。” “属下果然愚笨,好在课长早就洞察一切。”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敬佩的目光看向三本次郎,“课长判断掳走梅戊明是江湖手段,同时却排除了张笑林的可能,属下心中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不愧是课长……”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没料到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得知梅戊明是被李萃群的人抓了,而不是被张笑林抓了后,竟然没有因为判断错误而惭愧—— 不对,宫崎这个家伙确实是有惭愧之意,只是…… 唔,宫崎这个家伙虽然试图攀扯张笑林,有些公私不分,但是,他的这番自我检讨的话还是很诚恳,言之有物的。 荒木播磨看着这一切,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好友定然是又行云流水一般拍了一个技巧性极强的马屁。 …… 三本次郎摆摆手,似是有些不耐烦,“好了,健太郎。” “是。”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课长,竟然是李萃群抓了梅戊明,看来李萃群还是有些本事的,他是早就盯上了这个人了?” “梅戊明的真正身份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兼特派主任苏晨德,李萃群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个人。”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心中大惊。 梅戊明竟然是苏晨德! 他对这个人太了解了! 或者说,他对于苏晨德在上海的情况非常了解。 此人当时在红党时候的名字叫苏美一。 民国二十年,苏美一由蚌埠调往上海,先后在红党中央组织部、中央特科工作。 不久后,苏美一被调到上海互济会红党闸北、法南区总会。 这是红党中央在上海公开活动的合法组织。 苏美一化名山东老王,通过秘密组织召集青年举办培训班,分析时事政治,宣传革命道理。 苏美一这个人追求名利和享受。 从苏俄回国后,他对被继续安排到蚌埠、法南区总会等基层工作十分不满,时常牢骚满腹:“从莫斯科学习回来的人,都在中央工作,而我却在最基层,我应该留在中央。” 思想上发生急剧变化的苏美一,因不堪政治环境的险恶和生活条件的窘迫,选择了背叛红色,并且改名苏晨德,投靠了党务调查处。 此人将其所掌握的上海、南京等地红党地下组织作为“见面礼”全盘供出。 苏美一的叛党,致使上海、南京等地红党秘密组织遭受严重破坏,大量隐蔽战线的党员被捕。 而对于程千帆来说,苏晨德这个名字意味着仇深似海。 如果说红党特科红队被摧毁是源自叛徒陈香君的出卖。 那么,在背后主持摧毁红党特科红队的人正是苏晨德。 ‘竹林’同志就是被苏晨德带人抓捕的。 对于程千帆来说,不,确切的说,对于‘火苗’同志、‘鱼肠’同志以及‘飞鱼’同志来说,叛徒苏晨德是血仇! ……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注意到,听到苏晨德这个名字后,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有些异样。 “宫崎,你在想什么?”三本次郎问道。 “这个人……”程千帆作出思考状,“我有些印象。” 他皱眉想了想,“我想起来了,此前翻看红党那个‘鱼肠’在巡捕房的卷宗,我曾经看到过有关于苏晨德的文件。” 【鉴于大环境如此,本站可能随时关闭,请大家尽快移步至永久运营的换源app,huanyuanapp.com 】 他看着三本次郎,略略得意的样子,“虽然只是粗略看过,但是,属下还是记得有关于苏晨德的一些资料的。” 程千帆甚至还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苏晨德这个人是红党出身,他投靠国党后,为国党政府铲除红党立下不少功劳,其中最引起我关注的就是,他在国党党务调查处摧毁红党特科红队,特别是在抓住了红党特科红队的行动高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程千帆停顿了一下,又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红党那个红队有八个行动高手,除了‘鱼肠’,恩,也就是刘波那个叛徒,以及‘陈州’,恩,也就是汪康年那个家伙之外,其他六个人都是被苏晨德抓住的。” 说着,他啧啧出声,“这么看来,这个苏晨德确实是颇有能力的。” 他看着三本次郎,忽而问道,“课长,那个,汪康年招了没?” …… 三本次郎愣了下。 或者说,他被宫崎健太郎的这一番侃侃而谈,以及这个家伙的思维跳跃惊住了。 一个苏晨德而已。 他只是随口问了句,没想到这就给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找到了自吹自擂的机会。 这个家伙将他所掌握的关于苏晨德的一些资料当作自夸的本钱,这种行为真的是……好吧,这正是他所熟悉的宫崎健太郎。 而最令三本次郎没想到的是,宫崎这个家伙从苏晨德讲到了红党特科红队,讲到了‘鱼肠’暨濑户内川那个叛徒,又讲到了‘陈州’,讲到了被怀疑是‘陈州’的汪康年。 然后,宫崎健太郎就关切的询问了汪康年的情况。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个家伙满眼期待的神色,这恐怕问的不仅仅是汪康年招了没,更确切的说是在问汪康年死了没。 他朝着荒木播磨点点头。 三本次郎都不愿意回答这个家伙的这个问题。 “没有招供。”回答程千帆的是荒木播磨,他说道,“汪康年一直不承认他就是红党特科红队的‘陈州’,他甚至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红党。” “继续用刑啊。”程千帆说道。 “所有能用的刑具都用了。”荒木播磨说道,“就连电刑都用了,汪康年依然不承认他就是‘陈州’。” 荒木播磨露出无奈之色,“这个人的抵抗意志非常顽强,如果不是我们安排医生为他诊治,汪康年早就死掉了。” 闻听此言,程千帆立刻叫喊道,“汪康年肯定是‘陈州’。” 他看着荒木播磨,喊道,“中统那帮人面对帝国的严刑拷打是什么样子,我们都知道的,” 说着,他讥笑一声,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缓缓说道,“汪康年连电刑都能挺过,他必然是红党‘陈州’!”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62章 属下佩服 三本次郎微微皱眉,陷入思索中。 经受了残酷的刑罚拷问,就连电刑都用上了,汪康年依然不承认他是红党‘陈州’,并且一直在喊冤,客观的说,三本次郎心中未尝没有一丝动摇: 也许,汪康年真的是被冤枉的? 但是,现在宫崎健太郎的话却也引起他的一定认可。 是的,面对电刑都不招供,汪康年怎么可能不是红党?! “汪康年的事情以后再谈。”三本次郎摆摆手,他看着两位‘爱将’,“苏晨德交代了中统苏沪区的花名册,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那边已经开始抓人了。” 程千帆心中一沉,自从确认梅戊明就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他就知道中统苏沪区完了。 而令程千帆悲愤、鄙夷的是,他粗略估算了一下,从梅戊明失踪到现在,若是再撇除七十六号部属行动的时间,再到七十六号那边的情况反馈到特高课,梅戊明在七十六号的刑具拷问下至多坚持了数个小时而已。 …… “课长。”程千帆像是抓住了证据一般,立刻便对三本次郎喊道,“课长,苏晨德在七十六号只坚持了半天就招供了,汪康年却坚持了这么久,电刑都不能令此人屈服,汪康年一定是红党。”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了汪康年的事情以后再提,宫崎这个家伙逮住机会就又将话题扯到了汪康年的身上。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啊,太过记仇,恐怕除非汪康年死了,宫崎才会善罢甘休。 不过,对于宫崎健太郎如此执着于要汪康年的命,三本次郎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宫崎健太郎向来鄙薄中国人,而最重要的是宫崎始终认为当年那颗差点炸死他的手榴弹就是汪康年安排人调换了他的公文包的。 故而,程千帆对于汪康年可谓是恨之入骨。 对于素来惜命的宫崎健太郎而言,便一直和汪康年不死不休,若非三本次郎此前多次制止和约束调解,汪康年早就被宫崎健太郎想办法弄死了。 “课长,我也认为宫崎君说的有道理。”荒木播磨突然开口声援自己的好友,“无论是当初的吴山岳,还是后来我们抓的其他中统分子,还有现在的苏晨德,面对刑具拷问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的。” “没错,吴山岳可是创下了三鞭子的佳话呢。”程千帆在一旁补充说道。 荒木播磨看向三本次郎,继续说道,“当初汪康年是以党务调查处行动股组长的身份被我们抓捕的,他很快便招供了。” “而现在汪康年却连电刑都能熬过去,这说明红党才是他的真正身份,这个身份有他所要守护的机密。”程千帆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梯子,立刻斩钉截铁说道。 他表情严肃,“课长,我研究过巡捕房有关抓捕红党的审讯卷宗,这些人都是被红色思想蛊惑,用他们的话是他们有红色信仰,正是所谓的红色信仰令他们有着非人的意志,肉体折磨对于他们往往效果甚微。” 三本次郎看了看两人,缓缓点头,严肃带着威严的目光看着两人,“好了,汪康年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自有考虑。” “哈依。” “哈依。” 见状,程千帆以及荒木播磨皆是赶紧说道。 …… “李萃群已经向宪兵司令部进行了汇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南京方面的中统分子将会由南京宪兵司令部出面逮捕。” 程千帆皱了皱眉,不过,却是没有说什么,而是露出一幅思考状。 荒木播磨则是直接表达不满,“混蛋,特工总部没有能力进行这么大的抓捕行动,中统苏沪区应该交给我们特高课来进行抓捕。” 三本次郎也是面色阴沉。 七十六号玩的这一手很聪明。 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目前主要势力在上海市,他们的触角暂时还没有能力伸入上海周边,更遑论说南京了。 故而,李萃群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此人将南京方面抓捕中统苏沪区人员之功劳通过上海宪兵司令部分润给南京的宪兵机关,以此来赢得宪兵司令部的支持。 而上海方面的抓捕行动,很显然七十六号是要独吞,不打算分润给其他机关了。 三本次郎看了一眼皱眉、沉默的宫崎健太郎,“宫崎,说说你的想法。” 自己的这个手下虽然有些贪生怕死,且更多的时候都在想着如何捞钱,但是,三本次郎从来没有质疑过宫崎健太郎的能力。 三本次郎时常感慨,如果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能够将用在捞钱上的那种机智和用心放在特工工作上,甚至是有可能成长为一名十分优秀的帝国特工的。 …… “七十六号已经开展抓捕行动了,事已至此,我们肯定无法去获得抓捕行动的主宰权了。”程千帆沉吟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对于我们而言,当下要做的就是介入抓人后的审讯,最好是能够主导审讯。” 他的脸上露出鄙薄中带着贪婪的表情,“摧毁中统苏沪区这么大一块蛋糕,丁目屯、李萃群想要吃独食?” 程千帆冷哼一声,一脸倨傲和不屑一顾,“就凭他们?给帝国当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 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 宫崎健太郎反应迅速,分析准确。 对于特高课来说,现在要做的就是介入审讯,在这块大蛋糕上咬上一口。 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说的没错,丁目屯、李萃群等特务机关就是帝国养的一条狗,狗要和主人抢肉吃?反了天了! …… “荒木。”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你带人去极司菲尔路,要求李萃群将中统的人交给我们特高课审讯。” 想了想,三本次郎说道,“态度要强硬,直接要求他们将犯人转交给我们。” “哈依。”荒木播磨说道。 “课长智谋高深,属下佩服。”程千帆露出崇敬之色,赞叹说道,“支那的那个周樟寿说过,想要开一扇窗可能会被拒绝,但是,当我们表示要推倒房子重建的情况下,那些人反而会接受开一扇窗的要求。” 他的脸上是敬佩无比、叹服之至的神色,“课长之谋,宫崎叹为观止。” 三本次郎心中无比熨帖,虽然宫崎这个家伙惯会拍马屁,但是,他听得出来,宫崎健太郎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心中无奈。 有这么一位擅长拍马屁,并且总能够找到机会拍马屁的朋友,这会令他很难做啊。 就好比刚才,明明是课长在向他下达任务,而他只是回答‘哈依’,反倒是宫崎这个家伙洋洋洒洒拍了这么大一个马屁,这种事就怕对比啊。 然后,荒木播磨就听到宫崎健太郎说道—— “荒木君。”程千帆表情认真,“课长的本事,我们要学习一辈子倘若能学到皮毛,便可自傲了。” “啊,对,对的。”荒木播磨微微错愕,在宫崎健太郎的眼神示意中赶紧说道,“我们一定好好向课长学习,课长是我们的榜样。” “好了,拍马屁的话不要说了。”三本次郎瞪了荒木播磨一眼: 破坏好心情,不会拍马屁就不要说。 “每一个人的审讯都要参与,将审讯记录整理成册,我要详细过目。”三本次郎对荒木播磨说道。 “哈依。”荒木播磨赶紧应道。 “宫崎。”三本次郎又看向宫崎健太郎,“程千帆和李萃群是校友,你们平常也有些来往。”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李萃群有意结交我,我便和他保持了一定的来往,这也是课长您吩咐的。” “且这个梅戊明是在法租界被掳走的,并且有人死亡。”三本次郎沉思说道,“在巡捕房那边,梅戊明的身份也已经被查实,无论是掳人桉、凶杀桉还是涉及到中统,这都是巡捕房要调查的。” 他指了指宫崎健太郎,“你去见李萃群,就说你的人已经查到掳走梅戊明的就是特工总部,不过,这件事已经被你按住了。” 停顿一下,三本次郎补充说道,“记住了,是以私人的名义。” 程千帆秒懂,三本次郎的意思既能够保护‘情报来源’,且能够卖李萃群一个人情,同时能够合理介入此桉。 “课长。”程千帆却是苦笑一声,“明天久久商贸有一批货物要通关,我需要……” “混蛋,不要一直想着你的生意。”三本次郎骂道。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好、挨训。 “我早就警告过你,你的精力要放在工作中,不要满脑子都想着金钱,全身散发着铜臭味。” “哈依。”程千帆小心翼翼看着三本次郎,“课长,这批货物比较重要,属下要忙于正事走不开,那么只能是皮特去了,而皮特……” “愚蠢自大的法国人。”三本次郎骂了句。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皮特是一个骄傲自大的家伙,口头禅就是‘欧洲第一强国法兰西’,这个家伙对于帝国并不友好。 程千帆讪讪一笑,没敢再说什么。 反正他已经有言在先了,到时候皮特和日本人闹的不愉快就不要怪他了。 “想办法查清楚梅戊明被特工总部抓捕的内情。”三本次郎叮嘱说道。 李萃群只向帝国通报了中统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投诚并且交出了中统苏沪区的花名册,但是,对于苏晨德投诚的过程以及如何抓住苏晨德,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时间仓促,极司菲尔路这边语焉不详。 三本次郎怀疑这其中有隐情。 “哈依。”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他也迫切想要搞清楚苏晨德被抓的内情。 “课长,夜已经深了,您早些休息,属下也先回家了。”程千帆态度恭敬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摆了摆手。 待程千帆离开后,三本次郎瞥了荒木播磨一眼,后者表情略凝重的匆匆离开。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萃群阴沉着脸看着面前这名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子。 苏晨德也是面色阴沉不定。 忽而,苏晨德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拍了拍该名男子的肩膀,“胡老弟,你不老实啊。” 此人正是刚刚被抓捕的中统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胡捷苦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苏晨德,“苏主任,我真的不知道啊。” “恐怕,不是不知道。”李萃群目光冰冷的看过来,“胡助理是要为重庆陪葬,死咬着不说吧。” “不敢,不敢。”胡捷满头大汗,哭丧着脸孔对苏晨德说道,“苏主任,您是知道我的,我素来就尊敬您,您给我指了明路,我怎么会不知好歹呢?” “是不是不识好歹,用了刑就一清二楚了。”李萃群冷哼一声,朝着早就一脸阴狠等着带人去刑讯室的张鲁点了点头。 扑腾一声。 胡捷跪下了。 他跪爬着到苏晨德的脚边,“苏主任,您帮我说一句公道话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徐区长在哪里啊,我要是知道我肯定早就说了。” 张鲁先是隐蔽的看了一眼李萃群的神色,又扭头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苏晨德求饶、求助的胡捷,扁了扁嘴巴,心中骂了句‘蠢货’。 “带走。”李萃群冷哼一声。 “李先生,李先生。”胡捷‘调转’跪爬的方向,‘瞄准’李萃群,“李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徐区长藏在哪里啊,我虽然是区长助理,但是,但是徐兆林最信任的人不是我啊。” 说着,胡捷又调转跪爬方向,朝着苏晨德,“苏主任,您帮我说句公道话啊,您是知道的,徐兆林最信任的人不是我,是霍俊云。” 苏晨德看着一脸惊恐,鼻涕泪水都在脸上的胡捷,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中。 张鲁不管三七二十一,欲将胡捷拖走,后者一把拽住了苏晨德的裤腿,声嘶力竭的喊着,“苏主任,救我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63章 一锅端 「等一下。」苏晨德抬手阻止了张鲁对胡捷的拖拽。李萃群看向苏晨德。 「胡助理说的没错。」苏晨德点了点头,「徐兆林最信任的人是霍俊云。」李萃群从衬衣兜里摸出花名单,扫了一眼后,他皱起眉头。 苏晨德明白李萃群为何皱眉,这是在质问他名单中为什么没有霍俊云的名字。 「霍俊云是苏沪区情报股股长兼副区长。」苏晨德赶忙解释说道,「不过,这个人并不在上海。」 「人在哪里?」李萃群立刻追问。 「杭州。」苏晨德说道,「霍俊云去杭州公干有一段时间了,似乎是杭州站那边出了事,他是去救火的。」 他知道李萃群最关心什么,摇摇头说道,「杭州的情况我不可能掌握到,霍俊云在杭州的住址,估计就连徐兆林都不一定知道。」 「查一查杭州那边最近出了什么变故。」李萃群吩咐说道,「是否有中统重要人物被抓。」「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一直沉默的、文质彬彬的男子答应一声,低头出了办公室。「苏主任,霍俊云回上海了啊。」胡捷突然说道。 ..... 李萃群的眼眸一眯。 苏晨德则是有些愕然,他看向胡捷,「什么时候回上海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三天前,偕台长通知我去霞飞路的安妮西餐店同一个人接头,我到了安妮西餐店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霍俊云。」胡捷说道。 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李萃群一眼。 此时此刻,胡捷有点明白自己刚从一直向苏晨德求饶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能给决定他的生死,这个人就是李萃群。 「这个情况刚从为什么不说?」李萃群冷冷问道。 「我,我忘了......李先生,我刚才真的没想起来。」胡捷满头大汗,他倒也不是刻意隐瞒什么,是实在是太过害怕和紧张,是真的忘记了这件事。 「继续说。」李萃群沉着脸,说道。 现在不是纠结于胡捷是有意隐瞒这个情报,还是确实是因为紧张而忘记的时候。 即便是胡捷此前确实是刻意隐瞒,但是,这个人既然选择了现在交代出这个重要情报,则说明最起码现在胡捷是没有打算再隐瞒了。 对于中统这帮人,李萃群的态度是既要防着,但是,在有些时候也要秉持结果好即一切都好的态度。 ...... 「我问霍俊云,他告诉我他是刚从杭州回到上海的。」胡捷说道。 「见面都谈了什么?」苏晨德插话问道,「知道霍俊云的落脚之处吗?」 「没有谈什么特别的事情。」胡捷说道,「我是去给霍俊云送经费的,他应该是刚从杭州回上海,手头上有些紧。」 说着,他赶紧又解释了一句,「我到安妮西餐店前真的不知道对方霍俊云。」「继续说。」李萃群说道。 看着胡捷紧张的样子,他现在倾向于相信此人之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忘记这件事了。 「霍俊云拿了钱就离开了,他并没有告诉我他的落脚点,除非他主动告诉我,我也不可能问。」胡捷解释说道。 「就没有聊点别的?」李萃群问道。 这两人,一个是中统苏沪区区长助理,一个是中统苏沪区情报股股长兼副区长,都是位高权重,且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区长徐兆林的亲信,最起码表现上是如此,李萃群不认为这两人之间没有私下的交情。 「我想想,我想想。」胡捷满头大汗,急忙说道。...... 「带偕逸修。」李萃群没有理会努力回忆的胡捷,他看向张 鲁。 张鲁点点头,看了一名手下,此人出了办公室,很快便带了一名西装上沾有不少泥巴的男子过来了。 此人正是中统苏沪区的电台台长偕逸修。 偕逸修一脸紧张,目光忐忑。 「偕老弟,手下人粗鲁。」李萃群微微一笑,「过些时日,我找一位手艺精湛的老师傅帮你做一套新西装。」 偕逸修西装上的泥巴是抓捕的时候,此人要从三楼跳楼逃跑,跳出去后却又害怕,下意识的抓住了栏杆,最终体力不支,竟尔只能无奈向特工总部的特工喊'救命',然后被拉拽上来后,被找了他好半天的特工好一阵奚落,还挨了两脚。 「不敢,不敢。」偕逸修说道,看到李萃群微笑看着他,又赶紧说道,「偕某先谢过李主任了。」 看到李萃群言语中还算客气,他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胡助理说,你曾经安排他去霞飞区的安妮西餐店和一个重要人物接头。」李萃群问道。「确有此事。」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偕逸修闻言,这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我已经交代了此事。」 停顿了一下,偕逸修皱眉思索,「是一个耳朵上有一颗痣的兄弟审我的时候我交代的。」李萃群看向张鲁。 很快,偕逸修的审讯口供取来了,李萃群快速翻阅,果然,很快便找到了相关供述。「偕交代说,三日前安排胡捷去安妮西餐厅接头。」 李萃群点点头,面带笑容,「偕老弟是坦诚之人,是好朋友。」他看着偕逸修,「偕老弟可知道胡助理去安逸西餐店见何人?」 「不晓得。」偕逸修摇摇头,「电报是从杭州站发来的,说那边有人过来,请上海这边接洽安排。」 「这个人是霍俊云。」李萃群突然说道,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偕逸修。 「竟然是霍股长?」偕逸修颇为惊讶,皱眉思索,「是了,他之前是在杭州。」 看着李萃群,偕逸修正色说道,「李主任,霍俊云是徐兆林的心腹,有些事关徐兆林的个人机密我这个电台台长都不知道,霍俊云却知道。」 「多谢偕老弟提醒。」李萃群笑着说道。 说着,李萃群还客客气气的道歉,「打扰偕老弟休息了,是李某的不是。」 「李主任可别这么说。」偕逸修赶紧说道,「能为李主任效劳,是偕某的荣幸。」李萃群欣然一笑,安排手下带偕逸修下去休息。 偕逸修离开后,李萃群的脸色冷下来了。 「怎么做事的?」他看向张鲁身边的一个年轻人。 「主任,是手下人没有做好。」年轻人赶紧承认错误,不过,他话头一转,苦笑一声说道,「这一晚上抓了这么多人,几乎将中统苏沪区一锅端了,弟兄们忙的团团转,很多审讯纪录都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整理呢。」 张鲁极喜欢悄摸摸'观摩'人,特别是这种颇为'有意思'的时刻,他瞥了一眼:苏晨德一脸平静,好似汤炆烙说的这番话、这些事与他毫无瓜葛一般。 胡捷则是低着头,一幅谨小慎微的做派。..... 「胡助理。」李萃群看向胡捷,「关于霍俊云,你还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可以提供?」 「是三天前的下午三点一刻,我们坐在.....」胡捷思索说道,「坐在安妮西餐厅的西北角角落位置。」 说着,他紧张不已的看着李萃群,「李主任,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 看着胡捷紧张的表情,李萃群笑了笑,安抚说道,「带胡助理去休息,不用紧张,慢慢想,想到什么了随时来报告。」 「多谢体谅。」胡捷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发生这么多事情,现在脑子还是乱 糟糟的。」 「理解,可以理解。」李萃群上前拍了拍胡捷的肩膀,「胡老弟已经弃暗投明,以后正是胡老弟这样的雄才大展宏图的时候嘛。」 「不敢,不敢。」胡捷赶紧说道,「胡某唯愿以主任马首是瞻。」看着胡捷千恩万谢的离开,李萃群眯了眯眼睛。 收回视线,李萃群看向苏晨德,「苏老弟,你熟悉霍俊云,这个人交给你了。」沉吟片刻,他递了一支烟给苏晨德,「我们的动作很大,瞒不了徐兆林多久的。」 苏晨德接过香烟,点了点头,「苏沪区在沪上的中高层除了徐兆林和霍俊云之外皆以缉拿在案,徐兆林联系不到其他人,势必警觉。」 「所以我们时间不多。」李萃群面色阴沉说道,「最多一天,不,半天时间,明天上午必须揪出霍俊云,顺藤摸瓜抓捕徐兆林。」 「我尽力。」苏晨德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捏着的香烟,点了点头。李萃群拍了拍苏晨德的肩膀,「我安排汤炆烙帮你。」 他指了指刚才那个被其训斥的年轻人。 「苏先生。」汤炆烙过来,向苏晨德敬了个礼。 「年轻才俊啊。」苏晨德深深的看了汤炆烙一眼,微笑点头。- 夜已深沉。 程千帆手中夹着香烟,香烟沉默的燃烧。 他许久没有抽一口,就那么的站在一面墙前,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地图,上海全市地图。烟灰黯然坠落。 「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身后传来了白若兰的声音,她将一件外套披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福熙区的一件掳人案,出了人命。」程千帆拍了拍妻子的手,牵手回到办公椅上坐下,「这件事和中央区有些牵扯,较为棘手。」 「别想那么多了。」白若兰说道,「工作总是忙不完的。」程千帆闭上眼睛,享受妻子的捏肩按摩。 「多事之秋啊。」程千帆轻声说,他拍了拍妻子的手,「你早些安歇吧,我一会洗个澡就过去。」 「别太晚了,早出晚归的。」白若兰关切叮嘱,手指点了点丈夫的后脑勺,「小芝麻睡前还在找爸爸呢。」 「晓得了。"程千帆微微一笑。 小芝麻那么小,自然不可能闹着找爸爸,白若兰这话的意思他明白: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小心,家里不能没有你。 妻子离开后,程千帆轻轻摇头,笑了笑。 若兰必然是从他的言行表现感受到了什么,担心他会有危险的行动。 程千帆拿起烟盒,却又放下,他拉开抽屉,随便拿了一个鼻烟壶。这是一款琥珀材质的鼻烟壶,出自前清时期的一位御造大匠手中。淡淡地药草香味通过鼻腔沁入脑部,令人有一种耳聪目明的舒爽感。.... 程千帆随手关掉书房灯光,又等了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他摸黑来到窗边,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 他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外面。 又过了四五分钟后,一个人影出现了。 看着这个人就那么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从这个人走路的姿势和动作,他的心中有了两个人选: 特高课的山下文雄以及大久保耐人。 无他,许是因为观察到程府书房熄灯了,心中放松,这个人走路的时候,两次放缓脚步伸出右手去挠后背痒痒。 尽管程千帆并未长驻特高课,但是,他交游广阔,自有消息来源渠道,尤其是不涉及到到机密的一些闲言碎语,自然也不会对他设防。 山下文雄的后背长了疥疮。 大久保耐人则是因为小时候被芥末油第一次过敏后的下意识反应,平 素还好,心情放松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去挠后背。 对于三本次郎会安排人盯着自己,程千帆并不觉得奇怪,他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这并非意味着三本次郎对他产生了某种实质性的怀疑。 这是三本次郎骨子里对任何人不信任的一种习惯使然。 特别是在刘波背叛了特高课之后,三本次郎对于特高课内部自己人的警惕始终处于高位状态。 也许三本次郎也知道特高课内部再度出现一个类似刘波那样的叛徒的几率非常低,或者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三本次郎的这种疑心病: 他知道某人是没有问题的,是忠于'大日本帝国」的,但是,如果不时不时的试探、乃至是监视一下,他就不舒服,也不会踏踏实实的放心。 或者说,在程千帆看来,三本次郎这可能是一种心理疾病。 程千帆不知道三本次郎会选择在某件事,或者是何时会随机来试探,甚或是监视他。他要做的就是无时无刻不保持警惕。 九十九次的警惕,一次是马虎大意,可能迎来的就是疏漏和毁灭。他不敢有哪怕是一次的疏忽大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64章 急电重庆 大久保耐人出了辣斐德路,上了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小汽车。驾驶座的男子看过来。 「没有异常。」大久保耐人说道,「程千帆回到家中就没有外出,书房的灯光刚刚熄灭,应该是准备休息了。」 说着,大久保耐人摇摇头,「羽石君,不明白课长令我们这样监视程千帆有什么用,如果程千帆想要通风报信的话,一个电话就行了。」 「课长的命令,听命行事就是了。」羽石春树打了个哈欠,说道。搭档并不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 在特高课内部,或者进一步来说,在绝大多数特高课特工的眼中,程千帆是一个暗中投靠帝国的中国人,甚至因为颇受课长三本次郎的欣赏,有了「宫崎一夫'这个日本名字。 当然,一个日本名字并不足以使得程千帆获得大家的认同和信任,不过,这位法租界声名煊赫的'小程总'用金钱开道,倒是在特高课内部人缘不错,靠着玖玖商券的魔力,程千帆算是被认作了半个自己人。 羽石春树是荒木播磨的亲信,他也是特高课内部少数知道程千帆的真实身份,知道其乃是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人之一。 同时,羽石春树也通过荒木播磨队长口里得知,或者是猜到了课长安排他们跟踪、监视宫崎健太郎的原因: 并不代表课长真的怀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只是例行监视而已。这一切都是因为濑户内川那个可耻的叛徒背叛帝国带来的后遗症。 濑户内川之事影响深远,时至今日,上海特高课依然因为濑户内川叛国之事受到其他特务机关的嘲讽和挖苦。 ····. 程千帆尽管也判断出三本次郎此次对他的监视只是出于心理作用下的例行行为,但是,他依然以最高的警觉来对待。 他不知道这种例行公事一般的监听会进行到何种程度,不知道程府的电话会不会被监视,虽然这种操作很难: 日本人想要把触角伸入法租界电报局,并且秘密监听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不仅仅难度极大,且风险极高。 不过,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 当然,本身而言,除非事关上海特情组亦或是组织上之十万火急情况下,程千帆会最大限度的避免使用电话传讯。 书房的暗格里藏有电台,但是,程千帆并未动用。这种被特别监视的情况下,他不会去冒险发电报。因为指向性太明显了。 一夜无事。 黎明时分,停靠在辣斐德路外的小汽车动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程千帆吃罢早饭,逗哭了小芝麻,在小宝的埋怨声中,他上了自己的小汽车。「帆哥,昨晚有辆车一直停在附近。」李浩汇报说道,「车牌是9103。」 「9103?「程千帆皱眉思考。 前清时期,第一辆汽车出现在上海法租界。 当时即便是法租界的洋人也是第一次看见汽车,这是一个新生事物,工部局的董事们开了几天的会,决定暂时将汽车编入马车的牌照号码,也根据马车的标准收费。 工部局的官员没有料到,上海的汽车市场几乎与欧洲大城市一样火爆,仅几年中就剧增至数百辆。 于是在前清宣统二年,上海租界宣布汽车牌照独立编号,收费分二种,一是牌照费,二是季捐费,规定自备车季捐费5两银子,出差车季捐15两。 同时为了迎合车主对特殊号码的兴趣及增加市政收入,还特地留出一些特殊号码以高价出售。 如上海宁波籍房地产商周纯卿抢先夺得第1号牌照,2号被英籍犹太人沙逊夺得,3号被英国人马立师获得。 近些年来,汽车号牌更是受到追捧。 一些特殊号码须用二三十两黄金才能到手,其中3333号为法租界大律师鄂森夺得,4444号为盛家老四夺得,5555号则为于洽青之婿江大律师夺得,而杜庸生的牌照为7777号。 这个9103车牌,并非特殊车牌,程千帆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是哪家的。.... 「是小鸟车行的车牌。」李浩说道。 「还得是你。」程千帆笑道,浩子识字费劲,对于数字却极为敏感,尤其是车牌,浩子几乎是张口就来。 「帆哥,要不要查一下?「李浩问道。 小鸟车行是法租界的一家车行,明面上是一个宁波富商的产业,当然这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消息,李浩则知道小鸟车行的大老板实则是租界巡捕房的程海涛探长。 通过程海涛的关系,小鸟车行弄了一批车牌,暗中将这些车牌租给某些见不得光的朋友,亦或是通过见不得光的手段搞到了汽车,却不敢按照正规手续去上牌之人使用。 「不必了。」程千帆摇摇头。 不仅仅因为他大概能猜到对方是特高课的人,更因为他不想惊动对方。 尽管宫崎健太郎可以在某些时刻表现出一个合格的日本特工的能力,但是,程千帆还是不希望在这种细节上体现出多么迅捷的反应和警觉。 这会引起三本次郎更多的关注,乃至是更加疑神疑鬼。「程海涛。」程千帆心中念了念这个名字。 这个人和日本人走的越来越近了。-- 李浩按了按喇叭。院门道闸杆子拉起。 车子进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院子。「去见周茹,即刻发报。」程千帆低声说道。 「明白。"李浩点了点头。 说着,他打开副驾驶车门,绕过来帮着帆哥打开车门。 「告诉周茹,我中午想吃荠菜肉丝羹。」程千帆从浩子的手里接过公文包,说道。「是。」 「唔,还有。」程千帆走了两步,回头说道,「你嫂子前两天念叨着要吃小黄鱼,你让周茹晚上烧一道雪菜小黄鱼我带回去。」 「晓得嘞,帆哥。」李浩笑着说道,「那我晚上要回家吃饭。」「啥时候少过你那一双筷子。」程千帆笑骂道。 在众巡捕停步、毕恭毕敬的敬礼中,程副总巡长或是微微颔首,或是回礼,龙行阔步进了办公楼。 李浩则是上了车,将汽车调头。 「浩哥,刚来就出去嘞?」岗哨的巡捕招呼道。 「难得帆哥胃口好,我且得去忙活。」李浩落下车窗,扔了半包烟出去。 「程副总胃口好,那是整个巡捕房的大好事。」岗哨巡捕说道,手中赶紧接住烟盒,殷勤的升起栏杆。 浩子哈哈大笑,按了下喇叭,一打方向盘朝着金神父路的方向开去。.... 到了金神父路,周茹的住处。李浩敲开门。 两人煞有介事的攀谈了一会,李浩告知「小厨娘「小程总'的吃食要求。 过了约莫七八分钟,确认没有人跟踪、监视之后,李浩取下钢笔,拧开笔帽,找了一根牙签将一张纸条勾了出来。 「组长有令,即刻发报重庆。」李浩表情严肃说道。周茹接过纸条,仔细看。 这是用密语写就的情报。 确切的说,这是只有她和组长之间才知道的密码写就的。 乍一看,这应该算是讲的做菜的心得,其中还有做菜的一些口味的要求之类的,但是,实际上却是密语下的机密情报。 这份特殊的密码表是程千帆和周茹反复琢磨、商议后决定的,密码本是没有的,是记在两人的脑子 里的。 周茹点了点头,吩咐李浩守在外面,她即刻进屋里去发报去了。 极司菲尔路。 打扮成一个小老板的罗延年倒背着手,在单芳云的殷勤迎接下来到杂货铺门口。「哎呦。」罗延年扫了一眼门上贴的随意倾倒垃圾的罚单,「这个,这个.....」 「张老板放心,罚单我交,我交,绝不会留下这种糟心尾巴令您烦心的。」单芳云赶紧说道。 有七十六号的特工从门口经过,听到这话不禁眯了眯眼睛,他看向单芳云。 单芳云看了一眼倒背着手进门的「张老板',又看向这名「熟识'的特工,赶紧拱了拱手,祈求的眼光看着对方。 特工做了个手势:十块大洋。 单芳云脸色大变,在对方威胁的目光下,只能无奈点点头,做了个'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的口型。 特工得了允诺,心情愉快,哼着曲儿离开了:今天运气不错,捡着钱了。 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看似老实的单芳云也是个精细鬼。 单芳云的这个杂货铺不是经营不善开不下去的,是特工总部不允许这个位置被外人占据开店。 单芳云这个家伙很显然是骗了一个不知道情况的冤大头来接手杂货铺,却是赶巧了被他碰上,这不就是捡钱了么。 看到单芳云进了屋,赶紧关了门,特工笑了笑,这位单老板被自己讹了十大洋,显然是怕极了。 他就喜欢小老百姓对自己又恨又怕又急却又拿自己没办法、且只能忍着乃至是强颜欢笑的样子。 ..... 「罗部长,你来这一趟,我又要破财了。」单芳云苦笑着,讲了刚才门口发生的事情。「这笔钱你自己想办法啊,我没钱。」罗延年赶紧说道。 「得得得。」单芳云说道,「我啥时候从你这里见过钱了。」 「知道就好。」罗延年得意洋洋说道。 单芳云笑了笑,心中对于罗延年只有敬佩。 其生活清贫,三餐仅以果腹为要求,省下来的钱都用来接济寄养在养育院以及一些同情革命的百姓家中寄养的烈士子女了。 「这个人勒索十块大洋。」罗延年沉吟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假如我们安排同志将杂货铺接手后还能继续开下去?」 说着,罗延年自己也是先摇摇头,「是了,我们选择这里开杂货铺就是因为这个位置非常关键,很显然敌人也意识到这一点,不可能允许这个地方为外人所经营。」 单芳云点点头,「开不下去的,即便是有同志真的接手,也会被勒索的一贫如洗后直接封门。」 「有情况?」罗延年问单芳云。 「是的。」单芳云说道,昨晚整个特工总部都在忙碌,车辆进进出出,今天早上也听到外面有人议论,说是抓了不少人。」 「知道是抓了哪方面的吗?「罗延年立刻问道。 「暂时不清楚。」单芳云说道,他露出担心之色,「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志?」 「可能性不大。」罗延年摇摇头,「按照你说的情况,抓捕动静这么大,这么多人被捕,若是冲着我党来的,我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安稳的坐着?」 单芳云想了想,也是恍然点点头。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若是冲着红党来的,估摸着整个上海红党已经遭遇灭顶之灾了。..... 「我会向组织上汇报这个情况的。」罗延年点点头,说着,他露出严肃表情,「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单芳云笑着说道。 罗延年点点头,单芳云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是加入红色六七年 的老布尔什维克战士了,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临离开的之前,罗延年从身上摸出手帕,解开来,从一堆毛票中数出一元两角钱,「给小可多做些好吃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这有钱。」单芳云没有去接,说道。 「拿着。」罗延年将一元两角钱塞进单芳云的手中,「这是我给小可的,你叨叨什么。」单芳云没有再推辞,他默默地接过一元两角钱。 罗延年家中有四位亲人为红色牺牲,其中就包括罗延年的妻子和牺牲时年仅六岁的儿子。 妻子牺牲后,罗延年至今未再娶。 组织上关心他的个人生活,劝他再娶妻。罗延年的回答是: 吾失挚爱,余生不爱,只有对红色事业的无限热爱。 有人劝说罗延年结婚生子,用并不算开玩笑的认真口吻说——哪怕是牺牲了,还有娃娃可以继续干革命嘛。 罗延年沉默,最后才说了句:他们都是我的飞娃子。 飞娃是他儿子的乳名,七年前和妻子一同牺牲在龙华。 罗延年将那些父母牺牲后孤苦无依的娃娃们看做是自己的孩子,对于冯小可这样的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留在上海加入到危险的红色事业的孩子更是疼爱有加,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娃娃们。 ......重庆。罗家坪十九号。 齐伍面带微笑和走廊里的诸位同僚打着招呼,来到副局长办公室门口,他整理了一下衣装,表情变得严肃且认真,上前敲响了房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65章 戴老板迫不及待看中统的笑话 “齐伍来了,尝尝这茶。”戴春风热情招呼齐伍,“顶顶好的毛尖。” 齐伍笑着说道,“早就听说慎洵老弟给局座献了上好的毛尖,局座视若珍宝,今天终于有幸饮上一口了。” “你啊你,出息。”戴春风点了点齐伍,“一会分你点带走。” 齐伍笑着应了,“局座,皖北站很困难?” 蔡三才字慎洵,是军统皖北站的站长。 “现在哪里不困难?”戴春风叹口气说道。 抗战全面爆发后,特别是随着国土大面积沦丧,军统在各沦陷区的站点同日本人厮杀愈发惨烈,损失巨大,同时也不断的吸收新成员,这便使得军统的经费一直处于捉襟见肘的局面。 各站点若能落实七八成的经费,已经堪称是戴春风亲信待遇了。 这也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这支神秘单位受到军统内部其他各路诸侯瞩目的原因。 盖因为有军统内部早有传闻说肖勉的上海特情组竟能享受足额经费的破格待遇。 据说,有一次上海特情组的经费晚发了三个月,肖勉便哭穷不已,这边局本部便赶紧补齐了经费。 以至于一些地方‘诸侯’戏称这个神秘的上海特情组是戴老板的亲儿子。 …… “慎洵还是颇有能力,是愿意做事情的。”齐伍给戴春风斟茶,微笑说道。 蔡三才是颇受戴春风信任之心腹,齐伍自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帮助蔡三才美言几句。 “是啊,不能让愿意做实事的老实人吃亏。”戴春风点了点头。 他看着齐伍,“陈明初到任皖北没有?” 王鉄沐和郑利君在上海站争权夺利,搅的上海站乌烟瘴气。 戴春风很是不满,并且因此和王鉄沐发生争执,随后戴春风便解除王鉄沐的上海站站长职务。 同时为了避免王鉄沐在上海站的势力尾大不掉,戴春风下令‘清洗’了王鉄沐在上海站的亲信。 】 陈明初是王鉄沐到任上海站之后提拔为上海站书记的,以取代原来的书记程续源。 现在,戴春风大手一挥,将陈明初调离上海,转任军统皖北站的书记。 “陈明初来电,言说身染重疾,暂不利于行,申请暂缓赴皖。”齐伍说道。 “身染重疾?”戴春风眉头一皱,“可有查证?” “上海郑站长来电,陈明初确实是染病了。”齐伍说道,“不过,郑站长也有言,似乎陈明初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将养一番就可动身。” 戴春风闻言,面色阴沉的冷哼一声。 “局座,陈明初或心有怨念……”齐伍小心翼翼说道。 “罢了,且让他在上海将养一番吧。”戴春风说道。 他明白,从十里洋场上海站的书记被贬为皖北站的书记,离开豪华的大上海,甚至还要去皖北钻山沟沟,陈明初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满的。 他此前生气是因为怀疑陈明初诈病推诿,现在既然上海站郑利君也来电证明陈明初染病,他心中的不满也就消散了大半: 陈明初曾为王鉄沐亲信,郑利君没道理为陈明初撒谎,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郑利君说陈明初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想来情况反而要严重不少。 …… 戴春风与齐伍一起喝茶,两人难得有闲暇时间品茗闲叙。 忽而,戴春风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那么一大笔钱就从眼皮子底下熘走了,实在是心有不甘呐。” 齐伍知道戴春风所言指的是上海方面南洋华侨捐赠给新四军的那笔捐款。 上海站站长郑利君已经来电请罪,言说上海站谋取该笔款项失败,研判红党已经将该款项转移出上海,特为行动失败向重庆本部请求责罚。 齐伍点点头,说道,“上海站那边应也是尽力了,有多名同志为此牺牲,他们本在沦陷区就非常辛苦。” “我也没说要惩处他们。”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笑着骂道,“你齐伍又收了郑利君什么好处,颠颠儿跑来为他当说客。” “天地良心。”齐伍叫冤喊道,“他郑利君向来吝啬,除了对局座您大方,我可休想得他半点便宜。” “行了,别叫屈了。”戴春风笑着说道,“知道你是仗义执言。” 说着,戴春风点点头,“也就是你齐伍,老好人一个。” “齐伍只知道,局座信重之人,皆是栋梁干城,局座是爱之深责之切,其中辛苦,令人感佩。”齐伍表情认真说道,“相比较局座之辛苦,齐伍只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小事罢了。” “等郑利君回重庆,叫他请你吃酒。”戴春风缓缓说道,“他欠你一顿酒。” “那这顿酒,我就却之不恭了。”齐伍哈哈大笑。 说着,齐伍指了指南面,“我们没有捞着,那边费尽心思也没有吃到,呵呵。” 戴春风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薛应甄的中统办公楼在军统的南面。 得知中统方面也想要谋取这笔抗日募捐款,在戴春风的心中对于这笔钱的谋划就从必须搞到手,变成了即便是军统没有弄到,也绝对不能让中统得手了。 故而,他能够‘原谅’上海站郑利君谋取募捐款的行动失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中统那边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次行动,乞巧花有无暴露可能?”戴春风表情严肃问道。 “可能性极低。”齐伍思索片刻后,表情坚定说道,“乞巧花只是策应帮忙,并未真正涉入此事,没有留下什么可供敌人追查的线索。” 戴春风缓缓点头,‘青鸟’和‘乞巧花’是他手中在日本人内部的两大战略王牌特工,绝对不容有失。 ……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忽然问道:“有事?” 齐伍一怔。 戴春风便笑道:“你齐伍可是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哈哈!说吧,出了什么事?” 齐伍苦笑一声,“就知道瞒不住局座您。” “有好消息?”戴春风又问道。 齐伍自然是有事来向他汇报,如若是坏消息,齐伍定然不敢耽搁,会直接汇报。 现在,齐伍却安安稳稳的陪着他喝茶,并不急于汇报,想必是好事,或者近一步说是不算太大的好事,若是大喜讯,齐伍也不会耽搁,早就报喜了。 齐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面色上露出略古怪表情。 戴春风喝了一口茶,看了齐伍一眼,看到其古怪表情,也是不禁错愕。 “不是?”他问齐伍,“奇怪来哉?” “局座看看这份密电就明白了。”齐伍从身上摸出折叠好的电文,双手恭恭敬敬的呈上,“是好事,还是坏事,欸,一言难尽。” “上海特情组的电文?”戴春风接过电文,扫了一眼电文的韵脚问道。 “是‘肖勉’来电。”齐伍点点头。 …… 戴春风表情严肃,仔细看电文。 电文不长: 局座钧鉴,职部惊获中统苏沪区变故。 苏沪区苏晨德被特工总部秘捕,经查证此人业已叛变,供出苏沪区名单,特工总部大肆出动,逮捕众多,职部怀疑中统苏沪区已为敌所摧毁,局势糜烂至极。 “荒唐,荒谬。”戴春风将电报纸拍在了办公桌上,“他薛应甄的人都是泥巴捏的吗?一个人被逮,呼噜噜就带出一大片!” 戴春风似是怒极了,一脸愤慨,“党国栽培日久,就养出了这么些脓包怂货。” 看着戴春风愤怒的样子,齐伍也是表情严肃,眼观鼻鼻观心,假作没有看到局座嘴角那略微扬起的一抹弧度。 戴春风看向齐伍,“备车,我要去见校长。” “是。”齐伍答应了,却是又苦笑一声,“局座,到饭点了,要不要用了午饭再……” “上海局势糜烂,中统无能,薛应甄误国,哪还有心思用饭?!”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备车。” “是!”齐伍赶紧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知道局座是迫不及待的去告薛应甄的状、看中统的笑话,这是连午饭也来不及吃了。 “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不要说了。”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虽然薛应甄无能,但是,毕竟损失的都是抗日力量啊。” “是属下格局小了。”齐伍惭愧不已说道。 …… 霞飞路。 霍俊云手中拎着一扎果品,就在他转进一个巷子,眼瞅着再走百余步就到家门口了。 突然,在经过一个垃圾池边上的时候,从垃圾池后蹿出了两个人,一个人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用匕首抵住了他的后腰。 另外一个人掀起了大褂,露出来一把黑色的短枪以恐吓霍俊云。 霍俊云惊呆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两人架着出了巷子,塞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汽车内。 霍俊云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就要高声喊救命。 然后便听到用刀子抵住自己的男子说道,“霍俊云,我知道你不怕死,你就不为老婆孩子想想?” 霍俊云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又听得那番话,那就要喊出嗓子眼的‘救命’戛然而止。 两名特工总部特工对视一眼,皆是啧啧惊奇,没想到那个苏晨德教他们的这个法子这么有用,一句话就让这个霍俊云老老实实的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萃群面带欣赏之色看着苏晨德,“美一兄果然大才,抽丝剥茧一般便勘得霍俊云的踪迹。” “不过是比寻常人多了几分细心罢了。”苏晨德微微一笑,说道。 李萃群看着此人嘴巴上谦虚,实则那得意之情已经咧到嘴边了。 不过,李萃群对于苏晨德的赞誉却也有几分真心。 此人确实是有才。 苏晨德派人将安妮西餐店的侍应生秘密控制,通过分别盘问侍应生,汇总了一个关于霍俊云的线索: 霍俊云当时手中拎着一扎果品,有侍应生回忆起来包扎果品的牛皮纸上有马三娇果脯店的店招。 苏晨德知道霍俊云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判断此人是带了老婆和孩子一起回到上海的。 果品是买给孩子吃的。 随后,苏晨德亲自带人去了马三娇果脯店,其向店员描述了霍俊云的相貌。 果然,店员讲了一个带着孩子来店里买果脯的男子和霍俊云非常相似。 随后的事情便简单了,特工总部的特工在附近秘密查找,顺利查到了霍俊云的踪迹。 苏晨德亲自出马,远距离指认了一名住在霞飞路将军弄的男子正是中统苏沪区情报股股长霍俊云。 随后苏晨德便返回特工总部,缜密策划安排了这次抓捕行动。 …… 李萃群依然是笑吟吟的,“有美一兄,何愁大事不可为!” 他露出好奇的表情,“美一兄向汤炆烙讲了什么锦囊妙计?” 在命令汤炆烙带领其手下的特工去抓捕霍俊云的时候,苏晨德向他们面授机宜,讲了一句什么话,并且胸有成竹的表示,此招数一出,包管霍俊云束手就擒。 “此招数说出来也简单。”苏晨德略得意笑道,“这霍俊云本身倒也是一个汉子,不过,此人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噢?”李萃群眼中一亮,“愿闻其详。” “霍俊云此人尤为看重家人。”苏晨德笑着说道,随之便讲述了霍俊云的一个小故事。 霍俊云本是红党,后来被国党秘密逮捕。 在狱中,他经受住了党务调查处的严刑拷打,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也曾经自杀,但没有成功。 红党‘黎明’那时已经‘投诚’,此人给薛应甄出主意:对死硬的红党分子,拷打用刑是没有用的,要攻心为上。 薛应甄就给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区长马其武打了招呼,对付坚定的红党人,要另想办法。 马其武想了一招。 他弄了本刊物,拿着去劝霍俊云:你还在为红色主义信仰而奋斗,你不知道吧,红党已经视你为叛徒,把你开除了。 他把刊物递过去。霍俊云将信将疑翻开一看,真有白纸黑字,批判他当了叛徒,表示要‘铲除叛徒霍俊云’字样。 马其武又说:你老婆快生孩子了,你总不见得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吧! 霍俊云心生迷茫,最终对于红党之‘绝情’的失望,更加上对于老婆孩子的担心,压垮了他的坚持,随之便投诚国党了。 “这个人啊,对老婆孩子尤为珍视。”苏晨德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笑着说道,“反出红党后,没有了所谓的信仰,家人就是霍俊云最看重的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66章 戴春风!欺人太甚! 小汽车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有一个点刹后的转弯。 霍俊云趁机假装被晃倒下,实际上是竭力想要从车帘的缝隙看看车外的情况。 「霍先生,希望你配合。」坐在副驾驶的汤炆烙一只手按在毛瑟手枪的扳机上,扭头看了霍俊云一眼说道。 随着汤炆烙这句话,坐在霍俊云左侧的特工掏出一个黑布头套直接套在了霍俊云的脑袋上。 「霍先生,不必惊慌,有一位老朋友想要见一见你。」汤炆烙看到霍俊云没有反抗,满意的点点头,「只要霍副区长合作,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霍太太和小少爷。」 「你们把我太太还有我儿子怎么样了?」霍俊云沉声问道。 「霍太太和令郎还在家中,暂时安然无恙,不过,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霍股长,如果你不够合作,尊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全恐怕无法得到保障。」汤炆烙微笑说道,「现在至少有几把枪的枪口暗中对准了霍股长的家门。」 「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妇孺,无耻至极。」霍俊云骂道。 「霍股长,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汤炆烙摇摇头,「同样的手段,您霍股长也没少用,我们就大哥别笑二哥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车辆内陷入沉默。 汤炆烙笑了笑,只要霍俊云老老实实就行。 他的任务就是成功抓捕霍俊云,然后将此人悄无声息的带回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如此便是大功一件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门口。 小汽车司机按了下喇叭。 霍俊云警觉起来。 他感觉到车子一个转弯,似乎是开进了某个院子,马达声停歇。 「霍股长,请下车,到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他被两个人架着下车。 他听到周边有人低声说话。 随后,他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有人一把拿掉了他脑袋上的头套。 眼睛骤然从黑暗中回到光明,霍俊云不禁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霍股长且先享用茶水点心。」汤炆烙客客气气说道,「一会您朋友就到了。」 霍俊云冷哼一声。 汤炆烙不以为意,说了声,「霍股长,有事您喊一声」,礼貌的点头致意离开。 …… 霍俊云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眯着眼睛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壶茶,两个茶杯,还有两碟点心,一碟是酥糖,另外一碟是甘草梅子。 从早上到现在,霍俊云几乎是水米未进,无论是酥糖还是甘草梅子,都在若有若无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诱惑着他。 还有一条长凳。 除此之外,房间内再无他物。 霍俊云皱眉,思索片刻后,他坐在了长条凳上,却是并没有去碰茶水点心。 他的心情是压抑且悲伤的。…. 尽管对方并未自报家门,霍俊云依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对方大概率是特工总部的人。 而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则极可能就是特工总部所在的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在从杭州返回上海前,重庆方面派往杭州站的特派员覃德泰同他有过一次秘谈。 覃德泰向他讲述了上海这边目前的情况: 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已经正式投靠了汪填海派系,特工总部可谓是中统目前在上海最大的敌人。 此外,许是因为李萃群曾经在党务调查处受到的那些屈辱,此人非常敌视 中统,抓捕中统可谓是不遗余力。 故而,霍俊云今天甫一被挟持,便猜到自己很可能是被特工总部盯上了。 …… 霍俊云知道自己可能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他不怕严刑拷打。 他现在是无比担心妻子和孩子。 上一次面临这样的局面,自己背叛了红党,现在又一次面临选择,自己该怎么做? 红党? 也许是环境因素和情绪的影响,霍俊云的脑海中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当年在红党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时俊杰。 作为中国支部代表,他前往莫斯科参加了少年红色国际代表大会,见过苏俄领袖‘钢铁之躯,。 民国二十一年的时候,他以二十五岁的年龄便担任了红党的团中央书记。 一时之间可谓是意气风发,澎湃,踌躇满志。 这一切,也都在那一年戛然而止,然后自己成为了党务调查处的一份子,并且受到薛应甄重用,而所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是礼物则是: 红党共青团沪西区委,以及位于法租界辣斐德路某鞋店楼上的红党共青团中央机关! 这人呐,不管当时多么艰难,做了一次,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霍俊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可能别无选择。 这一刹那,霍俊云的心中竟然涌起无限的悲凉。 他竟尔愈发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活得可怜。 他开始愈发思念妻子和孩子。 …… 约莫半小时后,外面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走路声,还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然后,这些声音似乎很快消失了。 吱呀一声。 房门被打开。 汤炆烙进来了,他微笑着,扫了一眼桌面上,看到茶水点心都没有动,他也没有生气,而是客客气气说道,「霍股长,您的朋友们都到了,请吧。」 ‘朋友们,? 霍俊云皱眉,他捕捉到对方说的是‘朋友们,而不是‘朋友,。 「对了,霍股长,自我介绍一下。」汤炆烙微笑说道,「鄙人汤炆烙,忝为特工总部行动大队小组长。」 果然是特工总部。 霍俊云眼眸一缩,深深的看了汤炆烙一眼,对于汤炆烙伸过来的右手视若无睹,冷眼以对。…. 汤炆烙轻笑一声,倒也并未生气,而是化等待握手姿势的右手为延手一礼,「霍股长,这边请。」 在汤炆烙的引领下,霍俊云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汤炆烙上去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霍俊云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汤炆烙轻轻一推,将房门推开一条不大的缝隙,随之朝着霍俊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竟然将他扔在了门口,转身径直离开了。 霍俊云有些懵。 他上前两步,抬起双手一推,门开了。 然后,他便看到了苏晨德的笑脸。 「霍股长,霍老弟,让老哥我好等啊。」苏晨德热情招呼道。 「苏副区长?怎么是你?」霍俊云惊呼出声。 「进来说话,大家都在等你呢。」苏晨德说道。 霍俊云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动脚步,他在苏晨德热情的引领下进了房间。 然后他就惊呆了。 …… 房间内有一个大圆桌,桌上酒菜丰盛。 十余人围坐桌前。 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主任简志平。 苏沪区电台台长偕逸修。 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苏沪区情报股副股长暨上海区情报科科长黄素。 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副队长归益秾…… 整个苏沪区上海分区,以及苏沪区总机关在上海的中高层,除了苏沪区区长徐兆林以及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队长吴雷生之外,竟然全都在座。 若非刚才他已经从那个叫做汤炆烙的男子口中确认了这里是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这里是特工总部所在,霍俊云几乎以为这是中统苏沪区在召开中高层长官会议呢。 「霍老弟,请。」苏晨德深深的看了霍俊云一眼,微笑说道。 …… 「戴春风,欺人太甚!」 回到中统总部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薛应甄强忍了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尽管关着门,但是,薛应甄的声音实在是不小,外面走廊里经过的中统工作人员也依稀可以听到薛应甄痛骂军统戴春风的声音。 薛先生骂戴春风,这并不稀奇。 平日里薛先生也会时不时的腹诽、挖苦军统和戴春风两句。 但是,要知道薛先生乃是文化人,自诩涵养、品行甚高,且不会公然失态。 薛应甄如此盛怒恨骂戴春风,只能说明一点: 军统和戴春风将薛先生得罪狠了。 或者直白的说,薛先生定是吃了戴春风的亏了。 总之,走廊里经过的中统工作人员皆是小心翼翼,以免成为薛先生盛怒之下的池鱼之殃。 薛应甄又骂了好一会,口干舌燥的他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的牛饮一番后抹了抹嘴巴。 就在两个多小时前,委员长侍从室打电话来,说是委座召见。 薛应甄不敢怠慢,急匆匆赶往黄山领袖官邸。…. 哪成想,刚到黄山官邸,刚见到委员长,便被委座一阵劈头盖脸的‘娘希匹,痛骂。 薛应甄被骂的莫名其妙、晕头转向。 等到委员长喷完口水,薛应甄才理清了头绪: 他的苏沪区出了大事。 苏晨德被特工总部秘密逮捕后叛变,竟然交代出了苏沪区的花名单。 中统苏沪区极可能已经遭遇灭顶之灾了。 薛应甄整个人惊呆了,脊背发凉,同时觉得满脑子都嗡嗡的: 苏沪区出事,他这个中统掌门人都不知道,委座怎么知道的? 是的,这是最致命的! 委员长生气的应该不仅仅是苏沪区出事,更有他这个中统掌门人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委员长怎么知道的? 薛应甄略一琢磨,他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便蹦出了一个名字: 军统。 戴春风! 果不其然,挨了一顿‘娘希匹,的痛骂之后,薛应甄灰溜溜离开黄山领袖官邸前找到侍从室的‘朋友,打探了消息: 就在他来黄山官邸前,戴春风刚走没多久。 他不认为戴春风敢在这种事情上造谣中伤中统。 事实上,无论是中统还是军统都有很多情报是夸大的,乃至是编造的。 但是,有一个例外,那便是中统告军统的刁状,亦或是军统告中统的刁状的时候,情报却是最准确且真实的,是经得起‘领袖,审查核实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今天是戴春风背后告他状,此前他薛应甄去告戴春风的状的时候的情报,比中统查办红党的情报还 要准确。 …… 「军统,戴春风!」薛应甄咬牙切齿,「不要欺人太甚!」 骂完,薛应甄忽而又头痛无比,且兼羞恼万分。 「苏晨德该杀!」薛应甄骂道。 他对苏晨德的恨意可谓是滔天! 此前吴山岳、汪康年叛国投敌,覃德泰无奈逃离上海,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几近瘫痪。 要知道,为了重建苏沪区,中统在沦陷区无比艰难的情况下花费了何其大的人力物力啊! 中统经过两年苦心经营,现在终于有了几分起色了,现在却又遭遇如此重击,薛应甄几乎要吐血了。 「徐兆林!」薛应甄脸色大变。 苏晨德投敌,苏沪区遭遇巨大打击,此已经是不可避免之局面。 但是,徐兆林不能出事。 不仅仅是因为徐兆林是他手下大将,还因为若是苏沪区区长都被捕,乃至是叛国投敌,那么,中统,以及他薛应甄在委座面前可就再无半分颜面了。 委员长狂喷‘娘希匹,的画面,以及戴春风洋洋得意的样子,这两个画面反复、交替在薛应甄的脑海中出现,令他的表情愈发阴沉。 薛应甄按下办公桌上的响铃。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很快敲门进来。 此人正要说话,薛应甄劈头盖脸问道,「联系上徐兆林没有?」 「暂时还没有。」男子摇摇头,「已经向杭州的覃德泰发电……」 「为何是杭州?」薛应甄大怒,「为何不直接联系上海方面?」 「按照局座您得来的情报,苏沪区恐怕已经糜烂,不排除电台已经被日本人掌握之可能。」男子急忙解释,「若是电台被对方掌握,而我们冒然向上海发电,对方必然立刻判断出重庆这边已经知道上海出事了。」 「那又如何?」薛应甄沉着脸问道。 「如此的话,对方必然会排查消息走漏……」男子说道。 「我管他去死!」薛应甄咆哮,素来儒雅的面容甚至有了几分狰狞之貌,「去电上海,令徐兆林回电,立刻,马上。」 …… 程千帆手中拎着一瓶红酒,施施然的推开了政治处皮特中尉的办公室房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猪头七 第467章 ‘小程总’初闯76号(除夕快乐) “哎呦呦。”皮特露出夸张无比的表情,他甚至还拍了拍大腿,然后张开双臂,“这不是尊敬的程副总吗?竟然屈尊寒舍,令我屁股生辉。” “寒舍?”程千帆看了一眼装修精美的办公室,冷哼一声。 他没理会皮特,直接将红酒放在皮特的办公桌上,还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烟盒,在掌心弹了弹,魔术一般的蹦出一支香烟,又拿了桌子上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美滋滋的抽了几口。 然后,程千帆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头,“不错哟,都会用成语了。” “是吗?”皮特听了夸奖,得意洋洋,“我最近可是苦学中国古文的。” “不过,是蓬荜生辉,不是屁股生辉。”说着,他瞄了一眼皮特的屁股,“屁股生辉的方法,唔……” “闭嘴,程,你恶心到我了,上帝,我感觉我的耳朵里落进了海鸥屎。”皮特怪叫道。 “好了,说正事。”程千帆正色说道,“今天有一批货物要运出上海,我有事情抽不开身,你去送一下。” 皮特明白程千帆所说的‘送一下’是什么意思。 ‘玖玖商贸’的货物难免涉及到禁运物资,一般情况下这些物资要过日军的关卡有两种办法。 一个是凭借程千帆和日本方面(用金钱打理好的)良好的关系。 一个就是凭借皮特的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官员的身份。 “最近日本方面稽查物资越来越严格了。”皮特说道。 “日本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说道,“你过去主要是盯着点,以防意外情况。” 皮特点点头同意。 “好了,我去忙了。”程千帆拍了拍屁股,“我啊,天生劳碌命……” “伱去见了米奥雷尼?”皮特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程千帆微微错愕,问道。 皮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这是一个屋顶花园,程千帆正同一个欧洲面孔的男子喝咖啡,两人笑的前仰后合,看起来言谈甚欢。 “你派人跟踪我?”程千帆皱眉,面色阴沉下来,质问皮特。 此前岩井公馆今村兵太郎令他利用个人关系同德国方面私下里接触,探寻德国人对于日本同苏俄在诺门坎发生战争冲突的态度。 程千帆便找到了这个背景颇为复杂的奥地利人米雷奥尼。 他没想到此人竟然已经被政治处盯上了。 说着,他自己摇摇头,“不对,你没必要跟踪我,我的那点儿破事你比谁都清楚。” 他看着皮特,“政治处在调查米雷奥尼?这个人有问题?” 皮特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份文件袋扔在了桌子上,“自己看。” 程千帆看了皮特一眼,拿起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翻看。 阿尔伯特.万恩.米雷奥尼,奥地利人。 职业:妇科专家,身份不明的冒险家。 此人在奥地利搞砸了一个人流手术后被人告上法庭,于是便来到远东避难。 在上海,这名‘著名医生’如鱼得水,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在静安寺路934号的一幢拥有屋顶花园的豪华别墅安家。 此人是一个照相迷,旅游迷,运动迷。 此人还是一个音乐爱好者,在公共租界工部局管乐团演奏大提琴,并且还参加了‘汉尼拔’业余剧团。 当然,除了这些基本的资料之外,政治处的这份调查报告中有关于这位奥地利医生的一些疑点和指控。 “非法堕胎。” “贩du。” 此外,公共租界巡捕房有一份调查报告显示,此人和一个被公共租界侦讯的国际军火团伙有关联。 程千帆的眉头越皱越紧。 忽而,他的眉头舒展,眉眼间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该份调查报告还提及,米雷奥尼有一个名叫贝拉的情妇,此人是一个英国商人的妻子。 根据政治处的报告,这个贝拉行为不当,可谓是放当不羁。 米雷奥尼不仅仅养活这个女人,甚至还掏钱养活了女人的丈夫和孩子。 程千帆啧啧出声,他摸了摸下巴,似是在回忆,“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贝拉,确实是不错。” 他对皮特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程,我在和你讨论严肃的话题。”皮特表情严肃,“这个米雷奥尼的背景非常复杂,我们怀疑他和德国呐摧有关联。” “所以呢?”程千帆反问皮特。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和米雷奥尼见面,谈了些什么?”皮特问道。 “他想要找我合作。”程千帆毫不在意的说道。 “合作?什么合作?”皮特立刻问道。 “米雷奥尼说他可以哄骗一些富豪来上海豪赌,想要找我合伙下套。”程千帆微笑说道。 “你同意了?”皮特问道。 “我拒绝了。”程千帆摇摇头。 “你是对的,作为执法人员,我们不能……”皮特说道。 “不,我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我要七成的抽红,米雷奥尼不同意。”程千帆嗤笑一声,“吝啬鬼一个。” 皮特哑然,他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好友兼生意伙伴一眼,现在他相信程千帆所说的话了。 “交代清楚了哦。”程千帆在皮特的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拿起警帽,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戴好警帽摆摆手,“走了,那批物资盯紧点。” “离那个奥地利人远一些。”皮特在背后说道。 “晓得嘞。”程千帆头也不回,摆了摆手。 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手中把玩着鼻烟壶,站在窗台边看着外面的‘风景’,陷入了沉思。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米雷奥尼‘合作’,以此人充当日本人和德国人之间的信使,不仅仅因为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此人是德国方面的情报人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程千帆查到这个米雷奥尼和日本海军陆战队上海情报室似乎也有些牵扯不清,这是他从‘好友’小野顺二那里打探来的情报。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日本人的暗中注视下表现出认真对待工作和对‘大日本帝国’忠心的一面。 …… 两个小时后。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门口,驶来了三辆小汽车。 靠前的小汽车停下来,副驾驶车门打开,一名身穿法租界巡警制服的男子下车来到岗哨。 “什么事?”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程副总巡长来拜访李萃群先生。”侯平亮递上了‘小程总’的烫金名帖。 听到是‘小程总’来访,七十六号的特工也是态度和悦了一丝,“请稍等。” 很快,电话确认后,道闸被拉起,在岗哨的敬礼中,小程总的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入七十六号的院子。 第三辆暨最后一辆车经过的时候,车窗落下,豪仔扔了一条万宝路出来,“程总请弟兄们。” “程总阿沙力。”特工笑着接住了。 豪仔笑了笑,一打方向盘进了院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小汽车驶出了七十六号。 后排车窗没有关,一阵风吹过,车帘被掀起来,豪仔瞥到了一张脸。 …… 张鲁站在台阶前,看着那位法租界‘小程总’在九名手下的拱卫下浩浩荡荡走来,不禁微微皱眉。 “程总,李先生已经在恭候您大驾了,请。”张鲁客客气气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 张鲁一伸手,拦住了要随同进楼的豪仔等人。 程千帆看了张鲁一眼,眼睛眯了眯,“小猴子,豪仔跟着我,陈虎你带着弟兄们留下。” “是!” 豪仔和侯平亮往前一步。 张鲁面色犹豫。 然后他就看到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目光。 “程总,请,两位兄弟,请。” 三楼的窗台边,李萃群右手拨着百叶窗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哼。”一声冷哼从李萃群的鼻腔里发出。 须臾。 “哈哈哈,学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李萃群爽朗一笑,热情迎接。 “你们两个留在门口。”程千帆对侯平亮和豪仔说道,然后大步上前和李萃群热情的握手,“不请自来,还望学长莫怪。” “哪里的话,随时欢迎学弟来做客。”李萃群哈哈笑说。 他看了一眼门口程千帆的两个手下,朝着张鲁使了个眼色。 李萃群热情邀请程千帆进了办公室,房门随之关闭。 张鲁则面带笑容上前邀请,“两位兄弟请移步,已经安排略备点心茶水。” “谢了。”侯平亮摇摇头。 张鲁面色一僵,看向豪仔。 “张老哥盛情。”豪仔想了想,说道,“走吧。” 侯平亮还在犹豫。 “到了李先生的地盘,帆哥的安全还用担心?”豪仔笑着说道。 “钟老弟这话中听。”张鲁笑着说道。 …… 喝茶、寒暄过后。 “学弟你这么大的阵仗,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李萃群将烟盒扔给程千帆,自己点燃一支香烟,喷出一道烟雾,缓缓说道。 程千帆没有去碰李萃群扔过来的烟盒,他看着李萃群,烟雾背后的这个人好似蒙上了一层纱,令人看不透,同时又更加警惕。 “梅戊明在学长手里吧。”程千帆面色平静说道,目光直视李萃群。 李萃群眼眸一缩,轻笑一声,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夹着香烟,中指弹了弹烟灰,并未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怎么?学弟是来找我要人的?” 程千帆‘似乎’也没有想到李萃群竟然直接承认了,还反过来质问自己。 他深深的看了李萃群一眼,摇头笑道,“我要人,学长会给吗?” 李萃群缓缓摇头。 “那不就得了。”程千帆朗声一笑,看着李萃群,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 程千帆不说话,李萃群也不催促。 “巡捕房在福熙路梅戊明的家中发现了中统的文件。”程千帆说道。 李萃群微微皱眉,特工总部是突然掳走苏晨德的,且因为地点在法租界富人区,有巡警巡逻,故而他们没有来得及去苏晨德的住所搜查,却是没想到被巡捕寻到味了。 “当然了,不管梅戊明是哪里的人,是做什么的,只要他遵守法租界的王法,随他去。”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 “学弟有话不妨直说。”李萃群淡淡一笑,说道。 “死人了啊。”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梅戊明的手下死了啊。” 他摇摇头,对李萃群说道,“学长的手下做事情太没礼貌了。” 说着,他指了指黄浦江的方向,“最起码把尸体运走,扔江里也比留在那里令我们为难好吧。” 李萃群弹了弹烟灰,微笑不语,安静看着这位学弟的表演。 “当然了,虽然案发地点在福熙区,不是我的辖区。”程千帆说道,“学弟我在巡捕房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倒也可以帮学长斡旋一二。” “最重要的是,梅戊明刚刚保释出来,他现在人不见了,这就不对了。”程千帆看着李萃群,停顿了一下。 “梅戊明在福熙路的房子,还有大美商行的产业。”李萃群突然说道。 “学长,你说说,梅戊明这人是不是弃保潜逃了?”程千帆停在嘴边候着的后半句话说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哈哈大笑。 “你啊你。”李萃群指了指程千帆,“以后有什么话对学长直说,你我二人之间哪有那么多弯弯绕。” “太过简单粗暴,不好。”程千帆笑着说道,“我们是文明人。” 李萃群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程千帆突然说道,“房子我要了,商行就留给学长了。” 李萃群愕然,今天面对程千帆,他一直智珠在握、掌握着节奏,这是他第一次被打乱节奏。 商行不要了? 相比较福熙路的那个房子,大美商行的产业才是大头。 程千帆兴师动众前来,竟然只是为了一幢房子? 这并不符合此人的脾性做派。 “梅戊明有一个女人在仙乐都。”程千帆盯着李萃群的眼睛,不紧不慢说道,“这个女人,我要了。” 李萃群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才对嘛。 这才是‘小程总’嘛。 “不给。”李萃群淡淡一笑,说道。 …… 此时此刻,就在七十六号西楼的一个戒备森严的房间里,冯蛮戴着耳机,聚精会神的接收电报。 随着电文的接入,她的表情越发凝重。 ps:祝大家除夕快乐,阖家幸福。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大家除夕快乐,阖家安康。 中午喝醉了,难受半天了。 我酒量不行,主要是几乎是极少喝白的,上吐下泻,头痛的不得了,一家人在那边看晚会吃零食,我晚会没得看,抓紧时间码字,欸,说着说着,莫名觉得自己好可怜的说(抱拳)。 大家新年快乐,吃好喝好,身康体健,万事如意。 求点推荐票。 (本章完) 第468章 ‘色胚’‘小程总’(春节快乐,大吉大利) 「怎么了?「董正国在电报室门口抽烟,看到妻子凝重的表情,不禁问道。戴着耳机的冯蛮听不到,自然没有回答。 尽管电文还没有译出,不过有几个关键且常用的字、词冯蛮是记得的。「林醒」。 '大美'。 「林醒'是苏沪区区长徐兆林的化名。 '大美'是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的化名,全名是富大美。此外,还有'投敌'这个词频繁出现。 冯蛮怀疑重庆那边极可能已经知道苏晨德叛变之事了。这令她无比惊讶。 很快,冯蛮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将自己译出的电文递给丈夫董正国,「重庆薛先生来电。」 董正国还未来得及看,手中的电文就被一名男子横下里抢走了。冯蛮大惊,就要喊人,董正国及时阻止了她。 「荒木队长。」董正国表情严肃,「此电文系特工总部机密文件,还请荒木队长还我。」 「特工总部难道有什么要对大日本帝国有保留和隐瞒的吗?」荒木播磨阴沉着脸,「还是说,你们有什么对大日本帝国的不可见人的阴谋?」 「荒木队长说笑了。」张鲁及时赶到,陪笑着说道。 他接到手下汇报说上海特高课的荒木播磨带人来了,并且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刑讯室,而荒木播磨则是直奔电报室。 张鲁心中骂了句吃里扒外',日本人驻扎七十六号的内田虽然知道特工总部抓了不少人,甚至于也知道被抓的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等人,但是,内田应该不知道冯蛮的存在,更不知道冯蛮正是中统苏沪区上海区电台台长。 事实上,李萃群已经下令暂时封锁冯蛮的消息,就连苏晨德也不知道他被七十六号逮捕是源自冯蛮的告密。 冯蛮这个女人是非常了解苏晨德的。 此系李萃群对于苏晨德的暗中制约和试探。 现在,荒木播磨直奔冯蛮所在的电报室,很显然这是有备而来,特工总部内部定然有人暗中向日本人通风报信。 -- 「我能看吗?」荒木播磨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问道。 「按照规定,相关电文我部会存档。」张鲁说道,「蝗军有随时查阅存档的权利。」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张鲁一眼,他冷笑两声,却是直接拿起电文看。 张鲁的脸色非常难堪。 董正国更是拳头攥紧,就要上前抢夺,却是被张鲁一把拉住了。荒木播磨抬起头,阴鸷的目光看向董正国。 董正国一开始还坚持和荒木播磨对视,后来在荒木播磨的目光逼视下低下了头。荒木播磨哈哈大笑,继续看电文。 他皱眉思考,忽而看向冯蛮,质问道,「林醒'是谁?'大美'又是谁?」冯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张鲁。 张鲁点了点头。 「林醒是苏沪区区长徐兆林的化名,大美全名富大美,是苏晨德的化名。」冯蛮说道。荒木播磨看了这个漂亮女人一眼,他注意到这个女人对于苏晨德和徐兆林的称呼态度不同。 「抓到徐兆林了没有?」荒木播磨看向张鲁。 「重庆来电,告知苏晨德投靠特工总部,并且交代出苏沪区众多高层这件事,最重要的是询问徐兆林是否平安,要求苏沪区即刻回电。「荒木播磨说着将电报纸直接砸在了张鲁的头上。 张鲁大惊,他自然明白该份电文所蕴含的意思:特工总部秘捕苏晨德之事已经泄密。 「带我去见李萃群。」荒木播磨沉着脸,说道,「我倒要问问李萃群,七十六号的墙是纸糊的吗?到处漏风!」 面对李萃群的直接拒绝,程千帆似乎毫不在意 。 「这个女人叫胡娜。」他说道,「对了,还有一个叫丁瑜的女人。」 他看着李萃群,「这两个女人在我法租界中央区欲行不轨,我要亲自对其审讯。」李萃群被面前这个一脸正气,实则道貌岸然的家伙气坏了。 自己都说了'不给了,程千帆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说,并且还变本加厉将一个女人的要求变成了两个女人。 什么亲自审讯',谁不知道你「小程总」脑子里想的什么,想要做什么?忽而,李萃群意识到一个细节: 程千帆这厮是怎么知道「梅戊明'在仙乐都有两个女人的? 无论是胡娜还是丁瑜,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情况以及苏晨德的交代,这两个人都是中统苏沪区成员。 并且李萃群还从中统苏沪区分区主任简志平口中知道,胡娜实则是苏晨德的情妇,至于说丁瑜,苏晨德确实是有心霸占,不过因为胡娜一直在暗中阻挠,以至于苏晨德还没有得手。 此外,李萃群从中统苏沪区情报股上海分区情报科科长黄素那里还'分享'到了一个秘密: 董正国被日本人抓走后,其妻冯蛮便被苏晨德占有了。 这也许正是冯蛮决定向特工总部投诚,并且「出卖'苏晨德的根本原因。 现在,李萃群思考的是,程千帆是如何得知胡娜以及丁瑜同苏晨德有关系的?中央区巡捕房,亦或是程千帆早就盯上了苏晨德和中统苏沪区? -- 「看来学弟早就盯上梅戊明了啊。」李萃群挖苦说道,「对于梅戊明的女人,学弟也是了如指掌。」 「顺序搞错了。」程千帆轻轻摇头。顺序搞错了? 李萃群先是一个错愕,然后便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程千帆这厮说的顺序搞错,意思是: 这个色胚是先盯上了女人,也许是胡娜亦或是丁瑜!然后通过女人,他才注意到了苏晨德。 不,确切的说是注意到了梅戊明。 李萃群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误区,程千帆并不知道梅戊明的真实身份,他不知道苏晨德这个名字。 这一点很关键,这就很好解释程千帆为何说他刚才那话'顺序错了'。 李萃群现在有理由怀疑梅戊明此前被巡捕房抓住、并且勒索钱财,实际上也许并非全是冲着勒索钱财去的,而是程千帆想着要炮制梅戊明,最终目的则是冲着梅戊明的女人去的。 思路通了。 这也解释了李萃群心中的两个疑惑: 一个是,周文瑞被刺杀,直接影响苏晨德对红党募捐款的行动夭折。而程千帆则恰好在白尔路和女人偷情,并且还抓了冲撞他的苏晨德。 再加上特工总部收买的军统人员邮差老邢之死那件事,程千帆也正好在董正国带人抓捕巡捕费铭的时候出现。 连续的巧合,则让李萃群对程千帆起了疑心。 当然,后来费铭死于程千帆下令抓捕行动之手,这似乎又在一定程度上排除了程千帆身上的疑点。 但是,出于职业敏感,李萃群对于前后两次巧合依然还是保持有限度的怀疑态度。随后,经过曹宇的秘密调查,程千帆确实是在白尔路与女人偷情,且那个女人竟然是法租界巡捕房华籍探长赵枢理的姨太太。 这个'意外'收获也令李萃群对于自己这个学弟的荒诞无耻有了更深的认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个家伙真是肆无忌惮。 虽然程千帆在白尔路和那个叫做张萍的女人偷情之事,得到了证实。但是,曹宇的调查有了一个别的收获—— 若是有心人,从程千帆和张萍偷情的房间位置往外看,是 能够看到在茶摊的苏晨德等人的。 而随后程千帆下令手下逮捕了冲撞自己的苏晨德,这更是令李萃群有了进一步的怀疑: 仅仅只是因为撞倒了自己,看到此人衣着光鲜,程千帆就突生歹意、下令拿人?好吧,小程总'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不过,考虑到当时邻近的马思南路发生了枪击案,程千帆应该更急于去马思南路,而不是节外生枝,如此,似乎又有些问题。 不过,李萃群当时自己也便给出了解释: 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学弟的,程千帆极度惜命,许是顺水推舟拖延时间,避免过早介入枪击现场,以免遭遇危险。 是的,李萃群经过缜密的思考,他是已经自我剖析,排除了程千帆的种种疑点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李萃群依然还是没有放弃对程千帆的某种研究和疑惑——程千帆的那些行为,看起来像是程千帆知道苏晨德的身份,他在为红党打掩护。 这种怀疑是基于最恶意的结果来揣测的,是从结果出发的,和此前那些理智的分析并不矛盾。 因为这种从结果出发得出的判断,是唯结果论,更确切的说,这是李萃群的直觉。这种怀疑和直觉,如果非要追因溯源的话,其最直接的导火索还是程千帆下令抓捕苏晨德。 现在,李萃群仔细琢磨。 他将思绪回到原点,将先决条件限制在当时程千帆并不知道梅戊明的身份。那么,这一起便都解释通了。 程千帆在白尔路偷情是真。 梅戊明撞倒了程千帆,这也是巧合。 程千帆下令抓捕梅戊明,实际上是因为「小程总'认出了梅戊明,这厮是趁机炮制梅戊明。 另外一个此前的疑惑则是,苏晨德被保释后,程千帆的人为何还要暗中跟踪苏晨德。尽管此事似乎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程千帆是逮着一只羊薅羊毛,还想着再找机会勒索梅戊明。 但是,这是有解释不通的地方的,毕竟羊毛刚刚被薅了一遍,即便是要再薅羊毛,也要等一等,等羊毛再长长一些下手。 这是一个疑点。 也正是这个疑点令李萃群对于自己的直觉更进一步倾向于程千帆是有问题的。 不过,现在基于程千帆是先盯上女人,在注意到梅戊明的逻辑顺序,这个疑点也可以解释的清楚了。 程千帆要继续炮制,或者说是刁难梅戊明,最终目的是要弄得梅戊明家破身亡,走投无路,最终将女人拱手送出。 理清楚了这一切,李萃群看着程千帆。看着'小程总'这张英俊的脸。 他有一种在自己这位学弟的俊脸上打一拳的冲动。 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只是因为程千帆在觊觎别人的女人而采取的一系列「卑鄙'手段,以至于误导他产生了无端的误会和怀疑,影响了他的判断。 「这两个女人暂时不能交给你。」李萃群看着程千帆,说道,「我们要先调查清楚,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 看到程千帆的面色阴沉下来,李萃群脸上的笑容也收敛,「我特工总部做事,还轮不到巡捕房来指手画脚吧。」 程千帆阴着脸,他在思索。 李萃群话语中用的是'特工总部'和'「巡捕房',这是既表达了不满,同时也避免直接和他翻脸,这是留有余地的。 「学弟可以放心,我们还未对那两个女人动手。」李萃群看到程千帆沉默,脸上笑容恢复,「只要那两名女子识时务,我可以向学弟承诺,不会伤害她们,定然将二女向学弟完璧归赵。」 程千帆看了看李萃群,忽而笑了,略惭愧的表情,「学弟孟浪了,给 学长添麻烦了。」李萃群指着程千帆,哈哈大笑,「你啊你。」 说着,边笑边点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理解,理解。」...... 就在此时,李萃群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李萃群沉声说道。 「主任,是我。」张鲁说道,「特高课的荒木队长......荒木队长你不能....」只听得张鲁焦急的劝阻声,然后办公室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李萃群和程千帆都是瞬间警觉的从座位上起身,然后两人就看到了粗鲁无礼的闯进来的荒木播磨。 还有荒木播磨身后慌张冲进来的张鲁以及董正国。 「荒木先生,你如此粗鲁的闯进我的办公室。」李萃群面色阴沉,「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荒木播磨看到宫崎健太郎在李萃群的办公室内,也是暗自惊讶,不过,略一琢磨也就释然,课长令宫崎健太郎假借调查梅戊明被人掳走之事来七十六号侧面查勘情报,此事他是知道的。 「荒木有急事要和李副主任相商,一时急切,还望李先生海涵。」荒木播磨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李萃群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尽管荒木播磨的道歉毫无诚意,但是,他能怎么办,只能接受荒木递过来的台阶。 程千帆心中冷笑,他在一旁看的真切,这不是台阶,是日本人施舍的遮羞布罢了。「没想到在这里偶遇程副总。」荒木播磨看向程千帆。 「荒木君。」程千帆微微鞠躬,非常有礼貌的样子,「好久不见。」 「荒木先生。」李萃群沉着脸,看着荒木播磨问道,「李某敢问你此来,所为何事?」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今天是年初一,祝大家兔年大吉、阖家幸福、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免费阅读. 第469章 交锋 面对李萃群质问的语气,荒木播磨面色阴沉,他的眼中露出凶光,死死地盯着李萃群。 李萃群同样是毫不退缩的与其对视。一时之间,现场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 荒木播磨的身后,张鲁和董正国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右手隐蔽的摸向腰间的枪套。 程千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旋即,'小程总'哈哈一笑,「荒木君,看来我在这里妨碍到你们说话了。 说着,他大步上前,脸上依然是灿烂的笑容,先是冲着李萃群说道,「学长,我先走,事情就拜托学长了。」 说着,抱拳一礼。 然后又向荒木播磨伸出右手,同其握手道别「荒木君,改日我做东,您务必赏光。」 「程副总相邀,荒木岂有不至之理。」荒木播磨微微一笑。 「学长也来。」程千帆又冲着李萃群眼神示意,「大家都是朋友,朋友聚的多了,便是好朋友了。」李萃群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缓缓点头,「学弟相邀,愚兄自去。」 程千帆非常高兴,朝着门口走去,经过董正国和张鲁的身边的时候,他双手一张,分别揽住了董正国和张鲁的肩膀。 张鲁脸色一变,董正国也是下意识的要避开。「为了你们主任好,不要动,随我出去。」程千帆压低声音,呵斥说道。 就这样,程千帆揽着张鲁和董正国的肩膀出了办公室,并且用拖后的脚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闭。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 荒木播磨的眼神愈发凶狠,他就那么恶狠狠的瞪着李萃群。 「李副主任,你对我的态度非常恶劣。」荒木播磨冷冷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大日本帝国有不臣之心。」 「荒木先生,不经过主人的允许就闯入,这就是大日本帝***人的礼貌?」李萃群面色阴沉,怼了一句。 「主人?」荒木播磨哈哈大笑。砰! 荒木播磨双手重重的拍压在了办公桌上,双手撑在桌面上,阴鸷的眼眸盯着李萃群,「李桑,你要记住了,上海是大日本帝国的,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大日本帝国给予的。」 他的视线环扫屋内,表情倨傲,「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是大日本帝国的。」 李萃群的眼眸紧缩,拳头攥紧,面皮肌肉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抽动。 「嗯?」荒木播磨冷哼一声,身体前倾。 「是—李—某—失态了。」李萃群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道。 荒木播磨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萃群。 在这目光的逼视下,李萃群的腰杆终于弯下去微微鞠躬,「李某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天日可鉴。」 荒木播磨的嘴角扬起一抹骄傲、得意的笑容,「李桑,大日本帝国从不亏待朋友。 李萃群抬起头,面上已经不见丝毫不忿表情,他微笑着,微微颔首,「对此,李某深信不疑。 两人对视一眼,竟都成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真诚',两人哈哈大笑,颇有相逢一笑泯恩仇之态。荒木播磨将那份自己从张鲁的手中'夺'回来的电报纸递给了李萃群,「李副主任请看,这是你的手下刚刚收到的来自重庆发给中统苏沪区的电报。李萃群接过电报纸,仔仔细细看,然后他的脸色变了。 「消息泄露了。」李萃群手中将电报纸满满的折叠,语气沉重说道。 他看向荒木播磨,表情严肃,「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从电报来看,重庆那边不仅仅知道苏晨德被抓,还知道苏晨德反正。」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似是喃喃自语 ,又似是解释给荒木播磨听,「从苏晨德被抓至今不足二十四小时,重庆那边竟然已经收到情报,而且是如此精确的情报,这太可怕了。」 「我还以为李桑会先撇清责任呢。」荒木播磨看着李萃群,目光中难得的带有几分欣赏之色。 以他对投靠帝国的那些中国人的了解,出了事,这些人首先想的是如何撇清他们自己的责任,而不是先反思。 「特工总部草创,尽管李某也希望所有手下都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守住秘密。」李萃群摇摇头,「但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停顿了一下,对荒木播磨说道,「我不怀疑手下人对我的忠心,但是,他们的能力显然还无法令我满意。」 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李萃群一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聪明且有心机之人。 李萃群并未着急撇清特工总部泄密的责任,不过,他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减轻可能的泄密责任:他的手下不是不够忠心,只是还不够专业而已。能力不足,是可以后期补充、提升的,同时,这也可以是李萃群要求特工总部进一步招兵买马的理由。 忠诚度则容不得半点杂质。 「情报泄密之事,我会亲自安排,首先在特工总部内部自查。」李萃群表情严肃说道。 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荒木队长,我想知道特高课是何时得知苏晨德投诚这件事的?」 「李副主任这是在怀疑特高课?」荒木播磨表情瞬间阴沉下来,冷冷的的盯着李萃群,质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特高课都是忠于大日本帝国的帝国特工,李桑,你这么说是对特高课,是对大日本帝国特工的羞辱。」荒木播磨声色俱厉。 「荒木队长误会了。」李萃群赶紧说道,「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时间。' 他'劝慰'荒木播磨稍安勿躁,「特工总部是忠于大日本帝国的,特工总部的一切都是对大日本帝国透明的,相应的,蝗军得知情报的时间应该是最及时的,我不认为其他势力会比蝗军更早,更快。」荒木播磨双目瞪了李萃群一眼,他接受和认可了李萃群的这个解释。 李萃群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只是,李萃群的这番话听在荒木播磨的耳中多多少少有些不那么舒服,尽管李萃群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诚恳,但是,他隐约有一种李萃群在冷嘲热讽的感觉。 「昨天深夜。」荒木播磨说道。 李萃群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消息应该是今天白天泄露的。」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发生如此大的事情,重庆方面得知后,定然不会耽搁,会第一时间来电苏沪区问询。」 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李萃群继续说道,「电报是刚刚收到的,也就是说重庆方面是在不久前获知情报的。」 停顿了一下,他思索片刻,又压缩了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李副主任的意思是重庆方面是三个小时内得知苏沪区出事的,那么······」荒木播磨陷入沉思中他心中估算了一下,「上海这边消息泄露的时间,应该再扩大一小时。 「一个小时不够。」李萃群摇摇头,「我部联合大日本帝国驻南京宪兵司令部同时动手,中统苏沪 区除了其区长徐兆林以及行动队的吴雷生之外几乎被一网打尽。」 他看着荒木播磨,「特别是电台,苏沪区的电台,无论是在南京的电台还是在上海的电台,包括电台和他们的台长以及相关电讯人员都已经落入我们手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荒木播磨微微颔首,「苏沪区的电台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即便 是他们有落网之鱼得知苏晨德投靠帝国,他们也没有电台可用。」 「电台应该有,但是,应该属于紧急备用电台,所以,他们即便是得到情报,也需要时间去联络、启用备用电台向重庆发报。」李萃群说道,「所以,我的估算是时间轴再扩大两到四个小时。」 说着,李萃群眼眸一缩,「上海这边向重庆发报汇报的时间,应该是今天上午七点到十点之间。」「李副主任思维缜密,荒木佩服。」荒木播磨的脸上露出笑容,他随之问道,「向重庆发报这些人,为何不直接联系徐兆林?」 「荒木队长,你不了解国府那些人的行事风格。」李萃群冷笑一声说道。 荒木播磨没有生气,他听得出来李萃群的冷笑不是冲着他来的,应该是冲着重庆政府去的。 「向重庆发报的人员,应该是重庆那边薛应甄暗中安排的监视苏沪区的秘密人员。」李萃群翕笑一声,「当然,徐兆林大概率应该是知道这伙人的存在的,但是,他们双方之间是无法联络到对方的,也不可能,不允许发生那样的情况。 「是担心发生横向联系导致全军覆灭?」荒木播磨问道。 「不。」李萃群摇摇头,冷笑一声,「是重庆方面严令不允许,担心他们相互勾结,蒙蔽上听。」「原来如此。」荒木播磨恍然,点了点头。 「有一点很奇怪。」李萃群却是突然眉头一皱,疑惑说道。 「李桑指的是重庆方面竟然直接回电苏沪区,向苏沪区发出苏晨德投靠帝国的示警,并且问询徐兆林的情况?」荒木播磨问道。 「是的。」李萃群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这个日本人确实是思维敏捷。 「按理说,以薛应甄这种老狐狸的精明,他不可能不想到苏沪区电台已经落入我手,却还坚持向苏沪区发电询问,他就不担心打草惊蛇,导致中统潜伏在上海的另外那一支人马暴露吗?」李萃群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说道。 「或者是,在薛应甄的心中,徐兆林的安全和重要性要大于这支人马?」他喃喃揣测说道。 「不。」荒木播磨摇摇头,「我更倾向于重庆那边笃定认为这支人马,甚至于出于安全考虑,我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人,此人隐藏极深,极难被查到。」李萃群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深以为然,「荒木队长明鉴,这种可能性极大。」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先不管这一支人马亦或是这个人隐匿在何处,这份电文可以告知我们一个非常明确的信息。」 「徐兆林还不知道他的苏沪区出事了。」荒木播磨说道。 「正是。」李萃群表情振奋,「我们要抢在徐兆林被惊走前,将此人捕拿到案。 「看来,李副主任已经胸有成竹了?」荒木播磨别有深意的看了李萃群一眼,问道。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揪到徐兆林的尾巴了。」李萃群矜持一笑,说道。 「帆哥,没有尾巴。」豪仔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 「李萃群是聪明人,他不会派人跟踪我的。」程千帆摇摇头,右手食指轻轻叩击大腿,说道。 说着,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怎么样?参观特工总部的感觉如何?」 他给豪仔下的任务就是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情况下,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里面走一走,逛一逛。所以,程千帆故意点了豪仔和小猴子跟随自己来到李萃群办公室门口,如此,张鲁势必想办法请两人离开,豪仔则有机会「参观'沿途。 「不太好。」豪仔表情严肃,「西楼的一楼应该是刑讯室,远远就能听到惨叫声。」 他语气低沉且悲愤,「想到有弟兄正在遭遇严刑拷打,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为了抵抗日寇的侵略,为了党国,我们那么多弟兄不畏艰险,奔赴一线。」程千帆叹息说道,他拍了拍豪仔的后背,「那些惨叫声,说明他们并未屈服于日寇的***,值得我们敬佩,他们都是好汉子,都是忠于党国的革命军人。」 豪仔用力点点头,「帆哥,我明白,就是心里难受。 程千帆又拍了拍豪仔的肩膀,「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没有?」 「特别的发现?」豪仔微微错愕。 「比如说某个建筑你看在眼中觉得比较神秘,某个人,乃至是某个物品你一眼看过去会下意识产生兴趣,又或者是你沿途听到某一句话觉得值得琢磨。」程千帆说道。 豪仔陷入沉思,忽而他眼中一亮。 免费阅读. 第470章 主动出击 “怎么?”注意到豪仔的表情变化,程千帆随即问道。 “帆哥,刚才开车进七十六号院子的时候,院子里有一辆车开出来,车帘卷起来的时候……”豪仔皱了皱眉头,似又有些不确定,“后排座位有个人,我看着有些眼熟。” “眼熟?”程千帆精神为之一振。 “也不一定,许是我看错了。”豪仔挠挠头,“就看了一眼。” 程千帆摇摇头,豪仔看错人的可能性不大。 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的眼力比常人精准,记忆力也远强于常人。 而且,因为职业特殊性,能够令他们觉得眼熟的人,大概率是和他们一样有着特别身份的。 “是在杭州时候的熟人,还是上海时候的?”程千帆问道,看到豪仔皱眉思索,他说道,“不要急,慢慢想,实在是想不起来就先不要琢磨。” 有些时候,越是着急去回忆某件事、某个人反而会陷入思维死角,反而也许是在某個放松的时刻,亦或是受到某件事、某个人的启发,一下子便回忆起来了。 豪仔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 …… “帆哥。”豪仔说道。 “唔。” “李萃群是非常有本事的人吧?”豪仔问道。 “李萃群啊。”程千帆似乎没想到豪仔会问这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个人非常有能力。” 似乎是觉得这个评价相当空泛,程千帆想了想说道,“豪仔。” “欸,帆哥。” “你记住了,这个李萃群非常危险。”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不仅仅李萃群,还有丁目屯,这也是一个危险人物。” “帆哥,我记住了。”豪仔说道。 “特工总部啊。”程千帆喃喃出声,他有一种预感,他日后面对的难缠的对手名单中,特工总部绝对有资格占据一席之地。 不仅仅因为李萃群和丁目屯都有着国党和红党的双重出身,对于重庆以及红党都非常了解,更因为这两人都是野心勃勃、能力不俗之辈。 就以今天来说,程千帆按照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吩咐,假借问询梅戊明被掳走以及有人员伤亡案件的籍口来拜访李萃群,实则是侧面观察此人,侧击消息。 程千帆在拜访李萃群之前便有过深思熟虑: 他要利用此次机会,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以洗脱李萃群可能对他的怀疑。 是的,程千帆判断李萃群可能对他有关注,甚或是有一定的怀疑。 这是一种直觉,而这种直觉来自于一名优秀特工的敏锐和谨慎—— 梅戊明竟然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 此人投靠特工总部后,除了会供出中统苏沪区的情况之外。 程千帆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将中统谋夺新四军的抗日募捐款之事向李萃群和盘托出。 如此的话,李萃群必然会注意到发生在白尔路的事情。 当时,他下令手下巡捕抓捕苏晨德,明面上是要行勒索之举,实际上是掩护新四军的同志撤退。 如果只是这一件事,也许不会引起关注和疑心。 还有一件事,那便是他‘适逢其会’帮助老帽和费铭撑场子,维护巡捕房的面子,同时下令将董正国一行人缴械、逮捕。 董正国现在是李萃群的人,李萃群对于这件事必然早有关注和研究。 这件事表面上也没有什么,‘小程总’路遇巡捕拦车求救,也是被迫出手。 一件事没什么,两件巧合的话,在特工人员尤其是李萃群这样的特务头目的眼中便不再是巧合了。 设身处地,程千帆假设自己是李萃群,必然也会有所疑虑和关注,暗中安排人调查的。 想象一下自己倘若被李萃群这样的特务头目盯上,程千帆只是想一想这种可能性便已经不寒而栗了。 他必须有所行动以消弭这种危机,对此,程千帆的回应就是: 主动出击。 他要给李萃群一个理由,一个很合理,正好能够解释这两次巧合的理由。 贪财好色的‘小程总’,这一次选择的是在‘女人’一事上做文章。 …… “帆哥,我好像想起来了。”豪仔突然说道。 程千帆表情一肃,只是看向豪仔,并没有提问以免影响到豪仔的思考,而是让豪仔慢慢想。 “帆哥你说李萃群非常有能力,非常危险。”豪仔继续说道,“我就想起来这句话,以前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程千帆‘唔’了一声,示意豪仔继续想。 “当时在杭州站的时候,何队长曾经派属下盯梢过一个人。”豪仔说道。 ‘何其忱’,程千帆脑海中出现这个名字,当初他去杭州雄镇楼受训的时候,在卖鱼桥码头参与围捕川田永吉行动,同何其忱有过交集。 此人当时是力行社特务处杭州站行动队队长,且此人有着保定系背景,在力行社内部也算得上是一方诸侯了,当时余平安和此人关系不睦,却也拿此人并无太多办法。 “盯梢谁?”程千帆问道。 这个时候可以开口询问了,但是,需要技巧,要有目的的询问,引导豪仔的回忆更加贴近关键信息,切忌胡乱询问,那样只会打乱豪仔的回忆思路。 “党务调查处杭州区区长郑三元。”豪仔说道。 …… 是此人! 程千帆知道这个郑三元,确切的说他是从‘包租公’房靖桦同志的口中了解过此人,这个郑三元是房靖桦同志在杭州从事地下工作时候的主要敌手,此人能力不俗,杭州方面有不少同志都是牺牲在郑三元的党务调查处手中。 程千帆没有着急询问何其忱为何安排豪仔盯梢郑三元。 他也没有询问力行社特务处杭州站怎么知道党务调查处杭州区区长的行踪的,这是因为在沦陷前党务调查处并非秘密特工部门,他们是公开活动且有固定办公地点的。 这也是为何中统人员相比较军统更容易暴露,而且被日寇抓捕后大多受刑不过会叛变,甚至有吴山岳这种三鞭子之刑的笑话的原因,他们中不少人以前甚至可以算是公务人员。 此外,要知道对于中统(党务调查处)和军统(力行社特务处)来说,双方是最了解对方的,知道对方的一些隐秘并不足为奇。 事实上,红党对于特务处以及党务调查处的了解都不及这一对冤家对头互相了解的透彻。 “当时属下和弟兄们盯着新开路。”豪仔说道,解释了一句,“党务调查处杭州区办公大楼在新开路。” 程千帆精神为之一震,他知道豪仔想到了关键情况了。 “有一天,我们监视到何欢带了一个人到新开路,郑三元竟然亲自出来迎接这个人。”豪仔说道。 何欢? 程千帆想起这个人了,此人当时是党务调查处杭州区行动股股长,是郑三元的绝对亲信。 如果说郑三元是房靖桦同志在杭州之时的头号敌人,那么,何欢就是郑三元手下头号恶犬,此人是搜捕、杀害杭州地下党同志的头号刽子手。 …… “这个人就是你今天在七十六号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人?”程千帆问道。 “是的。”豪仔点点头,“属下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属下后来向上峰汇报了这件事,上峰很重视,后来查清楚了这人的身份。” “你知道那人当时的身份?”程千帆问道,语气中带着疑惑。 豪仔当时只是力行社特务处杭州站行动队的一个无名小卒,即便是查到了此人的身份,按理说豪仔也不够资格知道。 “不知道。”豪仔说道,“不过,我我之所以想起这个人在哪里见过,是因为我听到弟兄们后来提起过这件事,说那个人是党务调查处的厉害人物,很有能力,很危险。” “很危险?”程千帆问道。 “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他捋一捋思绪。 现在,尽管不知道豪仔在七十六号碰到的这个人的名字和具体身份,但是,此人是党务调查处之有一定地位的人物,且曾经在杭州工作过,或者是曾经去杭州出过差,并且受到党务调查处杭州区区长郑三元的亲自接待,对了,是何欢引着此人见郑三元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程千帆问道。 “民国二十五年三月份。”豪仔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有了这个时间节点,就有一定可能查清楚这个人是谁了。 最重要的是,当初力行社特务处杭州站行动大队的何其忱是调查过这人的背景的,对于这个人,何其忱必然是有印象的。 此人的身份,一问何其忱便可知道。 …… 蓦然,程千帆心中一动。 此人现在应该也是中统高级官员,当时有杭州经历,会不会这个人现在也是从杭州来上海…… 然后和中统苏沪区有接触,因此便被特工总部顺藤摸瓜抓住了? “豪仔,那个人是被控制住的,还是……”程千帆问道。 豪仔明白帆哥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当时就是看了一眼,没有注意那么多,不过,现在想来那个人不像是被绑、铐起来的。” 程千帆表情阴沉的点点头,是了,和他所猜测的差不多,这个人被特工总部抓捕,随之也叛变了。 中统? 呵呵。 程千帆冷笑一声,这些人当年捕杀红党的时候是何其的残忍和猖獗,现在面对日寇,一个个都成了没卵子的货色了。 …… 霞飞路。 霍俊云在距离家门口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提前下了车。 从七十六号特工汤炆烙的手中接过一扎果品,霍俊云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不是自己此前买的那一扎果品,确切的说分量重了。 “之前的果子,弟兄们粗鄙不小心弄碎了,这是李副主任吩咐我等新买的。”汤炆烙解释说道。 “谢了。”霍俊云看了汤炆烙一眼,许是刚刚从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出来,面对汤炆烙的这种细心,他的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暖意。 拎着马三娇果脯店的果品,霍俊云走到了家门口。 他刚要上前敲门,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俊云,你去哪了?”李彩虹又惊又喜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然后警觉的看了一眼外面,一把将丈夫拉进了家门,关门上闩。 霍俊云沉默的走到桌子边,将手中的那一扎果品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便紧紧地抱住了妻子。 “俊云,怎么了?”李彩虹急忙问道。 霍俊云不说话。 “说话啊,俊云,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李彩虹急坏了。 “没什么。”霍俊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偷偷擦拭了眼角,说道,“就是想抱抱你。” “真的没事?”李彩虹疑惑的看着丈夫。 “能有什么事。”霍俊云微笑说道,他看了看里屋的布帘子,娃娃呢?” “还说呢,一直等着,闹着要吃你买回来的果子,你一直没有回来,哭闹着,后来吃完饭就睡着了。”李彩虹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说道。 “我去看看娃娃。”霍俊云对妻子说道,径直进了里屋。 李彩虹看着丈夫的背影,若有所思。 …… “俊云,吃点茶水,点心。”李彩虹给霍俊云倒了茶水,喊道。 “来了。”霍俊云从里屋出来,眼角似乎有些潮湿泛红。 李彩虹陪着丈夫说话。 她一直在暗中观察,注意到了丈夫眼角的异样,联想到丈夫此前的异常,她的心中咯噔一下。 “俊云,你到底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李彩虹问道。 “问这个做什么?”霍俊云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我困了。” 看到丈夫回避这个问题,李彩虹更加‘不依不饶’的追问,“俊云,你实话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面对李彩虹的不断‘逼问’,霍俊云先说看戏去了,一会又说遇到了朋友便去搓了会麻将。 听丈夫说是和朋友去搓麻将,这下子李彩虹更加怀疑了。 “俊云,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去哪了?”李彩虹情深意切,握着丈夫的手问道。 看着妻子的目光,霍俊云的目光有些躲闪,终于长叹息一声:“彩虹,我对不起你。”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感谢汇总(求月票(抱拳)) 今天是正月初四,迎灶神。 祝大家一帆风顺,二龙腾飞,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方来财,九九同心,十全十美。 大家还有月票吗?求几张月票。 求订阅,本书已经两百八十多万字了,养书的兄弟姐妹可以开宰了呢。 2002年12月28日至今打赏汇总(抱拳): 非常感谢【吃了一头猪】20000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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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脸沮丧模样的霍俊云,李彩虹心中一沉,还有一丝心疼,她用力攥紧了丈夫的双手,“俊云,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和我说,我们是夫妻,我们共同面对。” 霍俊云长叹一口气,“彩虹,我今天去吃了一顿饭,味同嚼蜡。” 李彩虹握着丈夫的手,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倾听。 “很多老朋友在座。”霍俊云苦笑一声。 “分区主任简志平。” “区电台台长偕逸修。” “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还有上海分区情报科科长黄素……” 霍俊云每说出一个名字,李彩虹心中就咯噔一下,这些都是中统苏沪区的高层,到底是什么样的饭局啊,竟然汇聚了中统苏沪区整个高层。 “徐区长在饭局吗?”李彩虹立刻问了一個她最关注的问题。 霍俊云摇摇头,“这顿饭是苏主任主持的。” “俊云,你可不能跟着他们闹啊。”李彩虹赶紧劝说道,“他苏晨德要争区长的位子,就让他去争,无论是苏晨德还是徐兆林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们不趟这个浑水。” 霍俊云惊愕的看着妻子,然后才明白妻子误会了: 李彩虹应该是认为这个饭局是苏晨德私下里召集的,苏晨德要争区长的位子,密谋拉拢苏沪区高层造区长徐兆林的反。 …… “彩虹,不是你想的那样。”霍俊云摇摇头,说着,他苦笑一声,“如若是你说的那般,反倒好了。” 他的心中苦涩无比,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甚至宁愿是妻子所猜测的这种情况。 李彩虹怔怔地看着丈夫,霍俊云这话这么一说,她怎么还会猜不到丈夫口中的这一顿饭局是做什么的。 “俊云,你,他们。” “是的,苏晨德投了特工总部,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苏晨德交出了苏沪区名单,其他人也都跟着苏晨德……投了。” “那,那,你呢?”李彩虹问道,不过,话一出口她就知道答案了。 丈夫若是没有投靠特工总部,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他们对你用刑了?”李彩虹连忙起身查看丈夫的身体。 “没有。”霍俊云苦笑摇头,“苏晨德了解我,他知道用刑无法令我屈服的。” 李彩虹立刻明白了,特工总部必然是用她和孩子的性命安全来胁迫丈夫了。 她不禁颓然坐在凳子上。 一切都仿佛是一个时间轮回,几年前,丈夫也是就这般‘被迫’背叛了红党,进了党务调查处的。 …… “他们要你做什么?”李彩虹紧张问道,“俊云,这次你可要三思啊,绝对不能,绝对不能……” 此前那次背叛红党,霍俊云交代了红党法南区团委,后来更是直接交代了红党团中央,导致红党团组织几乎是毁于一旦,死伤无数。 可以说,霍俊云可谓是和红党彻底决裂、结下了生死大仇。 现在若是再供出了中统,那么中国之大还有他们夫妻的容身之地? “苏晨德问我要徐区长的地址。”霍俊云说道。 “你说了?”李彩虹急忙问道。 徐兆林是薛应甄的嫡系爱将,此人若是经丈夫的口被卖出去的,那么,可想而知薛应甄会如何痛恨。 “没有。”霍俊云揽住了害怕的妻子,“我对苏晨德假称不知道徐区长的住址。” 霍俊云的内心是挣扎和苦涩的。 他知道苏晨德之所以放他回家,是为了诱骗区长徐兆林。 当时,面对苏晨德的威逼利诱,霍俊云内心挣扎权衡利弊之后,没有立刻供出徐兆林的住址,只是说徐兆林隔天要和他通一次电话。 苏晨德就要他在电话中稳住徐兆林,把他骗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李彩虹问道。 “我,我不知道。”霍俊云痛苦的抱住了脑袋。 …… 豪仔熟练的一打方向盘,将车子开进了中央巡捕房的院子。 就看到大头吕急匆匆的从台阶上迎下来。 程千帆眼眸一眯,大头吕这是特意在等他,定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巡长。”大头吕帮忙拉开车门,说道。 “随我去办公室。”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大头吕意识到自己孟浪了,赶紧说道。 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接过豪仔递过来的公文包。 回到办公室,程千帆脱掉制服外套,站在窗口活动了一下脖颈。 大头吕殷勤的给沏了一杯茶水,“巡长,喝茶。” “唔。”程千帆回到椅子坐下,端起茶盏,细细品了一口,然后才看向大头吕,“遇到事情不要急切,要沉稳。” “是。”大头吕说道。 “说吧,什么事?”程千帆淡淡问到。 “巡长,属下抓住了梅戊明的手下。”大头吕说道,“就是经常跟在梅戊明身边的那个雷子。” 程千帆闻言,霍然起身,训斥道,“确定是那个‘雷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是属下的错,属下刚才脑子糊涂了,竟然忘了……”大头吕一脸惭愧,说道。 程千帆摆摆手,表情严肃,“人呢?” “在刑讯室呢。”大头吕说道。 “带路。”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大头吕边走边说,“这个人躲在码头,想要蒙混过关……” …… 皮特的目光停留在一名年轻男子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这个洋人巡捕的目光,男子朝着人丛里躲了躲。 “皮特警官,可以过去了。”关卡的日军军曹将皮特的证件递给他。 若是其他法国佬,他倒是不介意刁难一番,此前外白渡桥的帝国军官故意戏耍一个英国军官和其太太,令两人脱光衣服接受检查,这件事在蝗军内部传为美谈。 不过,皮特不一样。 确切的说,此人和那位小程总关系不错,同时也是玖玖商贸背后的东家之一。 且不说上面早就打了招呼,‘玖玖商贸’的物资会特殊照顾,那位‘小程总’对帝国素来亲近,对待蝗军勇士,哪怕是普通的哨卡士兵也是非常大方,蝗军对于程千帆的印象非常不错。 最重要的是,这名军曹早就接到长官的秘密告知,今天‘玖玖商贸’的商队通通放行。 皮特摆摆手,‘玖玖商贸’的运输队,一行数十人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过关卡。 皮特的目光若隐若无的停留在了那名躲藏在商队中的男子身上,他的心一直是绷紧的,等待商队顺利通关后,他的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才上了自己的小汽车,也跟着过了关卡。 …… 中央巡捕房,审讯室。 程千帆上前一把捉住了男子的下巴,他的声音冰冷,表情阴沉,“说吧,你的真实姓名,职务。” 男子目光凶狠的瞪着程千帆,呸的吐了程副总一脸血水。 小程总抬起右手手腕,白手套擦拭了脸上的血水。 他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则扬起一抹笑容,“硬汉子啊,好啊!好得很!” 他手指点了点男子,“程某生平最佩服有种的汉子了。” 说着,冷哼一声,程千帆将沾了血的洁白手套一摘,直接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火盆里。 “用刑!”程千帆咬牙切齿说道。 程千帆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大头吕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用力的按在了男子的身上。 …… 通红的烙铁烙在人身上,发出一阵皮肉焦臭味,男子惨叫一声晕死过去了。 大头吕一盆冷水浇下去,男子幽幽醒转。 但是,无论是随后用沾了水的皮鞭继续抽打,还是其他残酷的刑罚,此人依然咬紧牙关不开口。 不仅仅不开口招供,还一直‘找死’一般辱骂‘小程总’。 “程千帆,你个狗杂碎,老子是抗日的,你这个助纣为虐的杂碎。” “程千帆,你程家老祖宗羞煞!怎么有你这种瘪犊子玩意。” 大头吕担心的看着程千帆,他唯恐程千帆被骂的暴起,一枪结果了此人。 他已经从特高课那边得知梅戊明是中统苏沪区副区长苏晨德,此人是梅戊明的亲信,必然在中统苏沪区内部颇有地位,这么一条大鱼落在他手中,倘若能从此人口中获得中统苏沪区重要情报,此将是大功一件。 程千帆对于这个绰号‘雷子’的男子的辱骂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你骂的是程千帆,关我…… 他坐在转椅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桌面上的物品仔细看。 桌子上摆放的都是从‘雷子’的身上搜出来的物品。 一盒万宝路香烟。 程千帆拿起香烟查看,香烟盒里还有三支香烟。 他随意的抽出一支香烟,先是拿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又用手仔细的捏了捏,最后还用刀片切开检查,并无发现香烟藏有异物。 又拿起另外两支香烟捏了捏,捏烂了扔在了一旁。 还有一个怀表。 程千帆打开怀表。 怀表指针还在转,不过表面有了裂痕,应该是抓捕此人时候摔坏的。 他的眼眸一缩,怀表里竟然有一张照片。 是一个中上之姿的女人微笑着,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戴着虎头帽的男娃娃。 他先是看了看怀表,很新的怀表,使用时间不会超过一周。 随后又用手摸了摸照片,仔细摩挲。 ……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派人去盈达旅馆,查这个女人和孩子。” 怀表是新的。 这款怀表是最近半年才在上海上市的走私货。 最重要的是,最新一批的同款怀表走的是‘玖玖商贸’的商路,其中法租界铺货量最大的就是金神父路的盈达商店。 盈达商店旁边有一个盈达旅社。 程千帆之所以判断女人和孩子在上海,并且就住在盈达旅社,有三点: 怀表是新的,一周之内购买的。 照片是新的,这说明照片是在上海拍的,而且是最近拍摄。 盈达商行所在的金神父路就有一家照相馆,而这张照片的胶纸材质也正是这家照相馆常用的那一种。 故而,程千帆推测‘雷子’照片中的这个女人和孩子还在上海,并且极可能就住在盈达旅馆。 果然,程千帆话一出口,‘雷子’的脸色就变了。 “程千帆,祸不及妻儿,你不得好死!” 程千帆没有理会‘雷子’的辱骂,他点燃一支香烟,舒坦的抽了一口气,还翘起了二郎腿,嘴巴里哼着小曲。 …… 中央巡捕房所在的薛华立路距离金神父路很近。 很快,巡捕就在盈达旅社的一个房间里,抓到了那个女人和年约四五岁的男娃。 “他爸。”女人一看就是胆小的家庭主妇,死死地抱着孩子,腿都在颤抖,然后她看到了血肉模糊的丈夫,抱着孩子就要冲过去。 “松手,拦着作甚?”程千帆摆摆手,“一家团圆是大喜事,不要拦着。” 巡捕松开手。 女人抱着孩子扑到了男人的身边,看着伤痕累累的丈夫,女人嚎啕大哭。 女人怀里的男娃娃被吓到了,也是哭的撕心裂肺。 啪啪啪。 程千帆拍拍手,“多好的婆娘,多好的孩子啊。” 他走过来。 女人吓到了,抱着孩子死命的后退,最后靠进了绑在刑架上的丈夫身侧。 “程千帆,你有本事冲着我来,欺负女人和孩子算什么本事!”男子嘶吼着,拼命挣扎。 “一句话,招不招?”程千帆目光森然,“我只问这一次了。” 他阻止了‘雷子’开口,“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若是回答错误,今天晚上黄浦江里就会多一大一小两具尸体。” ‘雷子’咬牙切齿,嘶吼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妻子和孩子,终于,就在程千帆表情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他长叹一声,“我说了。” …… 程千帆大喜。 “记录。”他看向大头吕。 “姓名,何方人氏。” “吴雷生,山东滕县人。” “身份。” “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大队队长。” 正在亲自记录的大头吕抬起头,面带喜色的看着吴雷生,他判断此人身份不简单,却是没想到这人比他所能猜测的身份还要重要。 这确确实实是一条大鱼啊。 “梅戊明的身份。”程千帆突然问道。 程千帆的这个问题似乎令吴雷生有些沉默。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72章 老师与学生 ,我的谍战岁月 今村兵太郎轻笑摇头,“不过是基于所掌握的情报信息,提前一步给出最有可能的分析预测罢了。” 这是自得却矜持的笑容。 年轻的帝国特工的脸上露出愈发崇敬的神色,或者还可以看到一丝羡慕,这是自知拙劣、无法达到某种层次的那种羡慕目光。 这种神情和目光令今村兵太郎心中无比熨帖。 作为岩井英一的第一助手,今村兵太郎交游广阔,接触很多人和事,主持了很多机密工作,自忖还是颇有识人眼光的: 宫崎健太郎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崇敬他。 这是一个有思想、有抱负,有操守的帝国优秀青年对自己所崇敬的前辈、师长的崇拜。 今村兵太郎看向程千帆。 后者精神奕奕,散发着年轻人的朝气,却没有一些自傲的年轻人的骄纵,而是那么的毕恭毕敬。 “先生,宫崎跟随先生学习愈久,愈发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程千帆感慨说道。 今村兵太郎表情温和,这是最真挚的情感啊。 “宫崎君,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当年求学时候的影子。”今村兵太郎感叹说道,“聪慧却不自满,胸怀热血却并不流于浮夸,知大义更知身体力行,年纪轻轻便离开故土,游历中国腹地,为大和民族的荣光默默奉献。” 说着,今村兵太郎起身走过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宫崎君,辛苦了。” …… 程千帆眼眶红了,深深鞠躬回礼,“宫崎岂敢与先生当年相提并论,我只是踏着师长的脚印,奋勇攀登,希望能够看到师长的背影,此便心满意足了。” 说着,‘宫崎健太郎’英俊的脸颊上有热泪滑落,“世人多认为宫崎乃庸俗、轻佻之徒,只有先生……” 程千帆抬起头,几滴泪水落下,垂在地板上,“只有先生知我!” 说着,他垂下头,语气激动,“宫崎愿此生追随先生脚步,为大和民族的荣光奋斗,死而后已!” 今村兵太郎看着动情、哭泣的年轻人,也是不禁动容,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健太郎,你我相识近两年,你时常来寻我,我也多多教导与你,你的朴实、你的进步,我看在眼中,殊堪甚慰。”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年轻人一眼,“健太郎,可愿事我为师?” 程千帆闻听此言,猛然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看着今村兵太郎,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村兵太郎微笑着,轻轻点头。 程千帆眼眸中绽放光芒,这是被长辈认可,被接纳,被爱护的激动、真挚情绪的释放。 他用力点头,“宫崎愿意,这是宫崎的荣幸。” 今村兵太郎微笑着看着他。 程千帆起身,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茶杯,又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眼眸中闪烁着急切和渴望的光芒。….蓦然。 “先生,请稍等。” 说完,程千帆便急匆匆的出门右拐。 走廊里传来了腾腾腾奔跑的声音,宛若雀跃的鼓点。 “好运气的年轻人啊,真好。”今村兵太郎脸上绽放笑容。 能够有自己这样的老师,宫崎君无比雀跃和激动,以至于有些举止失常,实属正常。 …… 不一会,程千帆回来了。 一同出现的,还有被他拉扯着手臂,有些恼火,又有些莫名不解的今村小五郎。 “宫崎对小五郎先生素来敬重,先生的年岁便如同宫崎的乡人长辈。”程千帆看向今村兵太郎,“先生,我想要请小五郎先生作为拜师之礼证,如何?” “可。”今村兵太郎惊讶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明白这个年轻人刚才为何手足无措,他是在为仓促拜师感到惊慌和愧疚。 此外,拜师的礼证,相当于半个师长,宫崎健太郎邀请今村小五郎当见证,说明他对小五郎也是非常尊敬。 想及此,今村兵太郎赞赏的点点头。 “仪式简陋,请先生见谅。”程千帆露出愧疚的表情,“但,学生对先生的敬仰和崇敬之情,天地可鉴。” 今村小五郎此时也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看向今村兵太郎。 后者微微点头。 今村小五郎将桌面上的茶杯拿出去。 很快便又换了一盏新茶进来。 他将茶杯递给有些紧张、又十分振奋激动的‘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下跪,接过茶杯,双手举起、奉上。 “老师,学生宫崎健太郎,向您奉茶。” 今村兵太郎接过茶杯。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烁着虔诚的光芒,再拜,“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学生拜见老师。” 今村兵太郎拿起茶杯盖,轻轻饮了一口,“好茶!” “恭喜太郎收得佳徒!”今村小五郎向今村兵太郎祝贺说道。 …… 程千帆随后又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小五郎行礼,心中却是暗暗一惊。 初见今村小五郎之时,坂本良野曾经对向他简单介绍,言说今村小五郎只是普通的管家,虽然和今村兵太郎同姓,但是,并非同宗。 当然,今村兵太郎对今村小五郎很是信任。 不过,此时此刻,今村小五郎的这句话,却‘暴露出’了一个讯息,今村小五郎不仅仅是今村兵太郎同宗,且地位不低,最起码不像是表面上所表现的那么简单。 察觉到这么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异常’,也许将来会有用,也许没用,但是,程千帆已经记在心里。 最起码,他要提醒自己对待今村小五郎更加恭敬,也许能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外,心中还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对今村小五郎要更加警惕,上次他在今村兵太郎的生日宴会上盗取日本军部大本营绝密情报,就险些被今村小五郎抓个正着。 基于此前种种,现在这般情况,他将今村小五郎的危险级别再度提升,这是一种直觉,顶级特工对危险的直觉。 越是顶尖的特工,愈发笃信,或者说是迷信这种自我直觉。 …… 今村小五郎离开了。 今村兵太郎看了自己的新学生一眼,后者愈发恭敬,这令今村兵太郎极为满意自己此之‘动情之举’。 师生情分已定,他看向‘宫崎健太郎’的眼眸多了几分温和和亲切。 程千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老师,三本课长有意安排我谋取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职务,学生愚钝,恐有些事情看不透,还请老师指点。” ps:恳求几张双倍月票,万分感谢! bq. 猪头七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473章 马思南路 程千帆一路跟踪王钧两人。 两个人压根没想到自己的身后竟然缀着一个人,直接来到了马思南路一处花园公寓的门口。 程千帆轻轻摇头,这两个同志的警觉性也太差了。 王钧是上海市委的人,他深夜来报讯的所在,可想而知对方必然是上海市委甚至是江苏省委的高官。 他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叛徒的危害性之大,如果自己是叛徒的话,这就是一个超级大陷阱。 而且是一个能够将上海本地党组织高层一锅端的超级陷阱。 此外,在程千帆看来,王钧还有一点做差了。 不应该带着那个大个子年轻人来的。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隐患。 …… 彭与鸥还没有入睡,他的公开身份是复旦公学的国文系教授。 晚间的时候,他刚刚和市委的其他同志开完会,商议如何营救被捕的复旦公学之学生救国会的学生干部。 十天前,上海市军警当局突然包围复旦公学,并从校外宿舍逮捕学生救国会干部七人。 随后,军警又冲入校内,殴打师生,学生奋起反抗,将军警逐出校外。 军警在校外开枪,误杀警察一人,反诬学生所为。 上海市委决定号召上海各界救国会联合起来向当局施压,释放被捕的抗日学生干部。 邦邦邦。 深夜里的敲门声,彭与鸥浑身一个激灵。 他披上外套,来到客厅,就看到佣人邵妈已经起来了,手里拎着一把驳壳枪。 “先生。”邵妈表情凝重。 彭与鸥深呼吸一口气,来到门口,“谁?” “彭教授,我是老王,家里电话坏了,急事借用一下电话。” “什么事?” “孩子外婆病了。” “什么病?” “痢疾。” …… 客厅里,彭与鸥看着邵妈带着那个年轻的同志到别的房间回避,这才表情严肃的对王钧说话。 “王钧同志,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这次他没有说违反组织纪律的话,王钧是他的重要助手,有资格随时来见他的。 “老彭,组织上对庄泽同志的营救进展如何了?” “你就为这件事,深夜来见我?”彭与鸥生气说道,营救庄泽的事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又不是十万火急之事。 “哎呀,老彭。”王钧急切说道,“我知道组织纪律,不是十万火急我会来找你吗?你先告诉我,这件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宋柳大律师已经和庄泽同志见面了,也证实了庄泽同志的身份。”彭与鸥说道,“中央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对待革命态度向来友好,营救成功的希望很大。” 说着,他疑惑的看了王钧一眼,“怎么?出什么岔子了?” “好险呐,老彭。”王钧从身上掏出牛皮纸包裹的信封,拆开牛皮纸,将信封递给彭与鸥,“你看看吧,我们差点引狼入室。”….彭与鸥接过信封,扫了一眼信封上的‘王钧亲启’,才抽出信纸,仔细的看,不一会,他的脸色变得愈发的严肃,沉声问,“这封信哪里来的?情报确实?” …… “我和老康分析过,应该是内线的同志送来的。”王钧喝口水,润了润喉咙,仔细的讲述了这封信的来龙去脉,包括他和康二牛对此事的分析,以及他们去隔壁房间挖出了手榴弹和银元的事情也讲述了。 彭与鸥的脸色连连变化,听完王钧的讲述,在客厅来回踱步,终于点点头说道,“你们分析的对,情报确实是我们的同志提供的。” 那处安全屋他知道,是特科的‘竹林’同志帮助上海市委准备的。 他随之就得出了判断,这应该正是牺牲的老廖同志之上线,暨那位一直隐藏在敌人内部的特科同志。 “老彭,你知道这个同志?”王钧立刻问。 “我只能说,这个同志绝对值得信任。”彭与鸥缓缓地说。 “可耻的叛徒。”王钧愤怒的骂道。 彭与鸥知道王钧在骂谁,他叹口气,“是啊,可耻的叛徒。”,他扬了扬信纸,“这份情报来的太及时了,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组织上对于庄泽这名参加过抗联的‘忠诚’战士非常重视,彭与鸥都计划与其会面,现在想来,真是不寒而栗。 毫不夸张的说,这份情报是保护了他彭与鸥,挽救了上海市委。 “是啊,我们要好好感谢这位同志。”王钧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幸亏情报及时,我们还来得及中断营救庄泽的计划。” “不,计划照旧。”彭与鸥想了想,说道。 “什么?” “计划照旧。”彭与鸥表情认真,“先把人弄出来,庄泽叛变的过程,我们要详细审问清楚。” 王钧考虑一番,也是点点头,表示支持这个方案,至于说审问过后庄泽的下场,他没有问,组织上对待叛徒的态度向来非常坚决。 …… “这样也好。”王钧说道,“这样也能够保护这位同志。” 彭与鸥看到王钧也想到了这一层,欣慰的点点头。 此前,对于这位特科安排在敌人内部、隐藏极深的内线同志的身份,他一直多有猜测。 他曾经猜测这位同志是隐藏在法租界当局的机关工作,可能是巡捕,也可能是租界的公务系统。 不过,现在他对自己的猜测又动摇了,庄泽事件是国党党务调查处的阴谋,这样的阴谋计划,除了党务调查处内部自己人,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这位同志竟然能够获悉这个阴谋,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名同志是隐藏在上海党务调查处的。 他之所以决定继续‘营救’庄泽,除了他刚才说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是考虑保护这位同志。 因为一旦组织上中止营救庄泽的计划,这在敌人看来是极不合理的: 红党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放弃营救这么一位经受住敌人拷问的抗联战士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陷阱计划败露了。 敌人肯定会进行调查,很可能会危害到这位内线同志的安全。 “这位内线的同志是冒着生命危险传递情报的,我们要保护好他。”彭与鸥感叹说,“内线的同志,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同志啊。” …… 公寓外面。 程千帆隐藏在隐蔽的角落,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雨衣上,他的心中却如同火炉一般的热烘烘的。 bq. 猪头七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474章 娘希匹 看到白若兰指着自己,修雨曼愣了下,然后意识到白若兰指的是自己的嘴角。 她伸手摸了摸嘴角,揩拭了沾在嘴角的香蕉白丝,脸上露出了感谢的笑容。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刚才的偷听举动被白若兰发现了呢。 大约半小时后,俢肱燊与妻子、女儿一起送别程千帆一家。 回到书房,俢肱燊拉开抽屉,取出一根木雕,不紧不慢的、非常细心的修剪。 覃德泰突然联系他,这件事令俢肱燊感知到了一丝危险。 这并非说他有意当逃兵,实则是中统苏沪区的表现令他失望和警觉,直觉告诉他,和中统这帮人走的太近不安全。 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木雕,俢肱燊点了点头。 到了他这个层次,有体面、优渥的工作和较高社会地位,有洋房,有相濡以沫的妻子和长大成人的女儿,他有时候也会在心中想着要不要继续过这种提心吊胆的地下生活。 或者说以他在国府内部的人脉,以他同洋人的关系,即便是离开上海回到大后方,也能够生活的很好,并且不会有人因为他当了逃兵而指责: 这年头,国府内部当逃兵的人多了去了,更遑论他在上海沦陷后坚持斗争了快两年了。 只是。 俢肱燊摇头,他轻笑一声。 不当亡国奴,可不只是喊喊口号就够了的,总要有人冒着危险做事情的。 …… 程府。 程千帆抱着小芝麻,将孩子哄睡了后,又和正在检查小宝的作业的妻子聊会天,并且拿起作业本在家长签字那里签名留言。 看着丈夫披着外套去书房的背影,白若兰的眼眸中满是疼惜之色。 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刚才丈夫的情绪是无比放松的。 哄小芝麻睡觉的时候,丈夫看着孩子的目光是那么的柔和、温暖;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丈夫也会说一些俏皮话,自己作势打他,他会假装疼痛叫唤;在小宝的作业本上签名留言的时候,丈夫的脸上是那么认真的表情。 看着老师对小宝的评语颇佳,丈夫脸上的笑意是那么的灿烂。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丈夫的背影,白若兰觉得这背影是既伟岸又落寞。 回到卧室,白若兰上床睡觉,她先是打开了床头的小暖灯,然后才关了房间灯。 看着床头小暖灯那绵软柔和的灯光,白若兰眨了眨眼睛。 …… 书房里,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香烟夹在手指间,他在思考。 思考今天去马思南路同俢肱燊的这次会谈。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俢肱燊,两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在既不表露自身身份、且不会‘惹来麻烦’的情况下交流了情报。 俢肱燊以老友求助为理由,这是合理的,覃德泰当了十几年法租界中央区总巡长,俢肱燊在法租界政治处工作了好些年,两人是同僚,有些来往才正常。 程千帆思考的是,俢肱燊为何将这件事告知与他,并且是如此郑重其事的邀请去家中做客的方式。 尽管时至今日程千帆还无法确定俢肱燊的身份,但是,他可以判定老师是国党方面的人。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是清楚俢肱燊的人脉和能量的,即便是俢肱燊不通过他这个‘小程总’,依然是有手段和人脉去暗中巡查徐兆林的。 所以,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 并且,程千帆明确感觉到,老师实际上并未真正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建议,而且老师是知道以他的身份必然是要扮演劝阻其不要沾染这种事情的角色的。 …… 略作思索,程千帆眼中一亮,他知道了,俢肱燊告诉他这件事,实际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告知。 告知什么? 一個经年未联系的老朋友请他帮忙—— 只是老友相托,仅此而已。 这是……感知到了危险? 故而特别向他说了这件事,将来万一出事了,也可请自己帮他背书?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懂了。 很显然,中统苏沪区出事,这令俢肱燊也感觉到了危险,他在为可能遇到的危险做准备。 他明白俢肱燊的态度和用意了。 和日本人素来‘交好’,同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李萃群也有交情的他,是最适合为俢肱燊提供‘清白’证明的。 …… 咦。 程千帆鼻腔呼出一道淡淡地烟气,从这件事来看,老师很可能不是中统的人…… 不是中统的,莫非是军统? 想到他当初从杭州雄镇楼受训回上海的时候,余平安托他带给俢肱燊的那一盒茶叶,程千帆不禁琢磨起来。 不过,他很快摇摇头,老师是军统的可能性不大。 他的心里藏有很多事,也有很多的担心。 混入‘玖玖商贸’的商队里的物资是否顺利过关运出去? 无锡梅村那边的同志们是否已经做好了应对日军的阴谋的准备? 刘波、何关等新四军的同志是否已经顺利撤离上海? 此外,当前的头等大事就是中统苏沪区被日本人摧毁。 中统苏沪区被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几乎是一锅端,此事不仅仅是影响恶劣,且更可能带来极大的危险—— 中统这帮人,打日本人不行,但是,这帮家伙和红色厮杀争斗了这么多年,说这些家伙是最了解红党,是对红党威胁最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如此,程千帆便又想起了汪康年,此人便是中统这帮新汉奸的前辈和‘榜样’,汪康年投靠日本人后,依然专司对付红党,给我党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其中南市交通站便是被汪康年侦破、摧毁的。 此外,中统对于军统也是非常熟悉的,七十六号有了这么一批‘生力军’,他的上海特情组也要加倍小心。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秘密战线,这些叛国者比日本人的危害还要更甚。 …… 想到这里,程千帆的眉头紧锁,他越想越是觉得丁目屯、李萃群的这个特工总部的威胁极大。 这是一帮由中统叛徒、军统叛徒以及青帮分子、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见不得光的家伙组成的特工组织,这些人对于上海的情况,对于国红两党的情况太了解了。 可以这么说,中统和军统的叛徒确保了他们有一定的专业能力,而其他形形色色的帮派人员、地痞流氓又使得这些人有着极强的触角,可以探知上海滩的街头巷尾、角角落落。 越是琢磨,程千帆的表情愈发严肃。 形势愈发严峻,要准备过冬了。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随后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从座椅上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悠长的懒腰,一步步地向门外走去。 随手关了书房的门,锁好。 程千帆走向卧室,推开卧室的门,他看到白若兰已经睡了,不过床头灯还开着,这是一盏特制的那种亮度不大的小灯,绵软无力的灯光,虽然没有多少亮光,但是却照亮了‘火苗’同志眼眸,温暖了他的心。 …… 翌日。 这是一个程千帆不太喜欢的阴雨天。 在巡捕房点了卯,巡视了一圈后,程千帆直接来到了‘玉春溪’。 在这种阴雨天气,‘小程总’顶顶喜欢被热气腾腾的感觉包围着。 “程总,路巡长也在泡汤呢。”玉春溪的经理殷勤的迎接‘小程总’,说道。 “哎呦呦。”程千帆咧嘴一笑,“我说我懂得享受,没想到老路比我还会。” 说着,他直接令人引他去了路大章的汤池。 看着赤条条进了汤池的程千帆,已经泡了好一会,此时正躺在躺椅上哼着小曲儿,吃着脆萝卜的路大章也是乐了,他一扭头,嘿了一声,“程老弟,这么巧。” “可不就是巧了。”程千帆身子没入汤池,暖暖的感觉瞬间熨帖全身,他不禁舒坦的叹口气,“我说,路老哥,上回是我做东,今儿你请。” “请,我请。”路大章哈哈一笑,“今天合该我荷包开张。” …… 程千帆踩着汤池底来到池边,趴在汤水中,脑袋露出来,随手拿了一根脆萝卜嚼的嘎嘣脆,“中统苏沪区完蛋了,副区长苏晨德,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梅戊明叛变,苏沪区除了区长徐兆林,几乎被七十六号一锅端。” “组织上也确认了这个情报。”路大章喝了口茶水,点点头说道,“只是情报没有你掌握的这么精确。” 说着,路大章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趴在椅子上,拿了个浴巾盖住屁股,“组织上通过八办向重庆示警了。” “嘿,那可真够薛应甄喝一壶的了。”程千帆坏笑一声。 …… 重庆。 中统总部驻地。 “我就晓得,红党是我的克星。”薛应甄叹口气,“这帮人就是没安好心,就是想着看我们的笑话。” 他是越说越气,“我的人出事了,我能不知道?还要他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来报信?” “红党都是坏了心的!” “红党就是坏!顶顶坏!” 看着薛应甄愈发生气,朱山学也不好劝,他知道薛应甄现在纯粹是怒火中烧,又无从发泄,难道还不能骂两句。 就在今天上午,薛应甄又被委员长叫到黄山官邸狠狠地骂了一通。 原因? 红党八办向国府来电示警,言说中统苏沪区被特工总部重创,疑似有大批中统人员被抓,善意提醒中统方面及时作出应对,避免更大的损失。 你说说,对于那位好面子的老头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情更让他觉得丢人现眼,以至于窝火无比的? 这次的恶劣影响,可比当初的‘曹宇’事件更让老头子生气。 薛应甄绝对不相信红党是好意来示警,那帮人就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手段在老头子面前给他上眼药。 中统苏沪区出事,指不定上海红党那边多么高兴呢,要知道无论是此前吴山岳带着投日的那批人,还是现在苏沪区的人员,都是和红党有着多年的斗争经验,手中沾了不少红党鲜血的人。 猫哭耗子假慈悲! 薛应甄越想越是来气。 然后他的心中对于苏晨德更是恨得牙痒痒,若非苏晨德叛变投敌,他岂能接连被戴春风和红党轮番‘陷害’? 苏晨德! 该杀! 薛应甄又骂了一会,许是骂累了,亦或者是对红党的恨意暂时转到了对苏晨德的恨意上了,这反而令他更加难受,乃至是有些胃痛。 薛应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 “局座。”朱山学给薛应甄倒了茶水,说道,“谨以此事来看,倒也并非全然是坏处。” “哼哼。”薛应甄哼哼了两声,拿起茶杯喝茶。 “红党的示警电报是今天才到的,这说明什么?”朱山学沉声说道,“说明红党的情报速度是落在戴春风的人后面的。” 看了薛应甄一眼,看到其似乎在凝神听,朱山学继续说道,“由此可见,红党在上海方面的情报能力有限,这对于党国来说是好事啊。” 吧嗒! 薛应甄将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面孔涨红,“红党非好人,他戴春风就是好鸟了?” 朱山学看了薛应甄一眼,无奈的闭嘴。 得了,他现在是无话可说了。 你说说这事情闹的。 先是被戴春风告了刁状,害的薛应甄挨了委员长的骂。 现在又被红党‘光明正大’的害了一次,而且这次比戴春风那次挨的骂更加厉害,据说黄山官邸走廊里的侍卫都听到老头子的‘娘希匹’咆哮声。 “联系到徐兆林没有?”薛应甄问道。 “暂时还没有。”朱山学摇摇头。 “徐兆林!”薛应甄铁青着脸,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徐兆林绝对不能出事。” 苏沪区被日本人一锅端了? 没有! 只要徐兆林这个苏沪区区长还在,苏沪区就还在,苏沪区就还活着! 这是他薛应甄的底线(遮羞布)! …… “那个徐兆林在哪里?”路大章问程千帆。 “不晓得。”程千帆趴在汤池里,白白的辟谷(非错别字)在汤水中若隐若现,他的嘴巴里竟然叼着一颗棒棒糖,这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小宝送给他的。 “这个人没有那么容易被七十六号抓住。”路大章冷冷说道,“想当年,这人对付我们可是阴狠狡猾无比,没道理杀中国人厉害,面对日本人的时候都成了面人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75章 打入特工总部 “说不好。”程千帆摇摇头。 接过路大章递过来的浴巾,程千帆将浴巾裹在身上,躺在了躺椅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慢条斯理的抽了一口香烟。 他露出思考的表情,并未说话。 路大章也并未打扰‘火苗’同志的思考,他犹如一个略臃肿的仓鼠一般惬意的啃着脆萝卜。 “徐兆林确实是一个颇有手段的老狐狸,不过,有一点需要考虑进去。”程千帆边思考,边对路大章说道,“中统,确切的说是党务调查处,他们以前对付我们的时候,背后有整個国党反动派,抓人有军警宪兵配合,查案有警察局配合。” 说着,他不禁冷笑一声,“这帮人能力确实是有,甚至不乏能耐不凡之人,但是,他们习惯了公开活动,没有地下工作的经验。” “不仅仅是地下工作经验问题。”路大章若有所思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了,“这些人没有信仰,习惯了享受,没有吃苦的决心,更没有应对残酷斗争形势的意志力和准备。”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这也正是为什么中统的人一旦落入日本人手中,他们叛变的人数那么多的原因。” 说着,他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摇摇头,“无论是苏晨德,还是其他叛国的苏沪区高层,他们对于徐兆林都非常熟悉,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徐兆林现在是否知道他的苏沪区出事了。”路大章微微颔首,说道。 是的,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倘若徐兆林已经知道苏沪区出事,以其能耐,以及在上海这么多年的人脉,徐兆林还是有机会逃脱日特、汉奸的搜捕的。 但是,若是徐兆林不知道苏沪区出事,那么其人很可能被已经当汉奸的手下出卖,落入陷阱。 看着程千帆凝重的表情,路大章想了想问道,“你担心这些人加入了七十六号后可能带来的危害?” “是啊。”程千帆点点头,“对付我们,那些家伙的鼻子比狗还要灵。” “如果七十六号内部能够有我们自己人……”路大章说着,看到程千帆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便笑了说道,“原来你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是有考虑过。”程千帆微笑点头,“我昨天晚上就一直在琢磨,也许我应该加深同李萃群的友谊。” 说到‘友谊’,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唔。”路大章点点头,“你和李萃群是校友,且目前来看,李萃群也是倾向于想要与你交好的。” 他认真思考,继续说道,“此外,据你此前所讲,日本人对于李萃群也不一定是那么放心的,这种情况下,特高课那边也乐意见到你以‘程千帆’的身份接近七十六号。” 路大章的脸上露出笑容,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火苗’同志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不过——他微微皱眉。 “怎么了?”程千帆问道,“你觉得哪里有不妥之处?还是说我不合适?” “不,你是合适的人选。”路大章说道,“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点。” “你说。”程千帆点点头,‘飞鱼’同志能够在大上海潜伏这么久,从未被敌人注意到,即便是他自己此前也都从未怀疑过路大章是自己人,这是一位地下斗争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布尔什维克战士。 “你同李萃群进一步交好,甚至是在某个适当的时机加入七十六号,这都没问题。”路大章说道,“最大的问题是,你本身在法租界位高权重,所以,这注定了你在七十六号内部将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程千帆皱眉,他点了点头,路大章的意思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会受到很多人或明或暗的关注乃至是监视,有些情况下即便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也很难有动作。 “你的意思是在安排一位同志打入七十六号暗中配合我?”程千帆看向路大章。 路大章便笑着点点头,他将手中的脆萝卜头塞进嘴巴里,指了指他自己,“不才路大章,毛遂自荐。” 程千帆沉默着,他就那么看着路大章。 他明白路大章的更深一层的意思。 路大章说他会受到关注,有紧急情况也很难动作,这是事实,不过,其更深入的意思——倘若有十万火急之事,即便是暴露自己、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而且,路大章也知道,倘若真的面临那种情况,‘火苗’同志会义无反顾的昂首走向死亡。 故而,路大章说其可以也暗中打入七十六号,实际上就是为了帮助他程千帆的,甚至于在某种极端情况下,路大章这是做好了替他牺牲的准备的。 看到程千帆沉默,路大章笑了笑与其对视。 只是一个眼神,两个人没有更多的言语,但是,双方都明白对方。 程千帆没有挑明,更没有说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之类的话,两人都是从腥风血雨的白色恐怖中保存下来的王牌特工,他们知道当形势无比危急的时候,牺牲自我本身就是完成任务的最后方式。 路大章可以为保护程千帆而从容赴死,程千帆亦然,这便是战友,是最纯粹的革命友谊! “你不行。”程千帆皱眉,摇了摇头。 看到路大章要争辩,程千帆继续说道,“你和我关系很好,这是问题所在。” 路大章哑然了。 正如‘火苗’同志所说,他和程千帆关系很好,反而使得他并不适合这个潜伏任务。 “你不合适,这件事我会仔细斟酌的。”程千帆沉思片刻说道。 事实上,他的脑海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这个人就是赵枢理。 无论是已经投靠了七十六号的梅戊明暨苏晨德,还是李萃群本人,以此二人之狡猾和谨慎,必然早就调查过当初白尔路之事。 如此,‘小程总’竟然暗中同法租界华籍探长赵枢理的姨太太私通,这件事必然被两人查勘知道。 杀父杀母之仇,夺妻之恨,仇莫过于此。 在李萃群等人的眼中,赵枢理同程千帆将是势不两立的仇家关系。 如此,即便是赵枢理暗中加入七十六号,李萃群甚至可能怀疑他的手下张鲁亦或是胡四海同他程千帆私下关系不错,也不会怀疑到赵枢理的身上。 至于说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会不会接纳赵枢理的加入? 这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在法租界颇有权势的华籍探长的靠拢,无论是对于丁目屯还是李萃群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 此外,赵枢理加入七十六号还有一个便宜之处——招揽赵枢理的那个神秘的日特组织对此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 春风得意楼。 苏稚康起身给俢肱燊倒茶,“尝尝,这可是我寄存在这里的明前碧螺春。” “明明是我的茶叶,怎么成你的了?”俢肱燊瞪了苏稚康一眼。 苏稚康便哈哈大笑。 两人吃茶、品尝点心,随心写意的聊着。 “主任。”苏稚康忽而低声说道。 “联系到徐兆林没有?”俢肱燊问道。 苏稚康摇摇头,“苏沪区几乎被一锅端,形势险恶,我这边也不好太过行动,只能留下暗记,坐等徐兆林主动来接触我们。” 看到俢肱燊谨慎、询问的表情,苏稚康说道,“留的是一个空信箱。” 俢肱燊微微颔首。 所谓空信箱,徐兆林即使是按照苏稚康留下的暗记找到信箱,也只能取到信箱里的情报,并不能够通过这个信箱追溯到人员,因为这个信箱只使用这一次,是为空信箱。 所以,即便是徐兆林已经出事,乃至是投靠了日本人,也不可能通过这个空信箱顺藤摸瓜到他们这边。 “主任,依我看,徐兆林很可能凶多吉少了。”苏稚康想了想,说道。 俢肱燊闻言,沉默不语,他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 …… 程千帆轻轻呷了一口茶。 从玉春溪回到巡捕房,他一直在脑海中思索策划赵枢理打入七十六号之行动的可行性,特别是其中存在的风险。 有些计划,看似一切都很合理,但是,越是这样的计划,越需要三思,将各种细节和安全隐患都尽量考虑进去。 他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周茹在忙碌。 小厨娘拎了食盒来巡捕房给‘小程总’小灶加餐。 “油煎小黄鱼。” “春笋干炒里脊肉。” “凉拌海蜇皮。” 周茹将餐食一一取出,“还有这道菜,这是太太亲手给老爷做的粉蒸肉。”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眼眸中也充满了欢欣: 他吃早餐的时候同若兰提了一嘴,说有些日子没吃她做得粉蒸肉了。 周茹来到门口,警惕的听门外的动静。 程千帆微微摇头,待周茹走回来后他才说道,“放心,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私家‘小厨娘’来送吃的,小程总享受美食的时间,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的,更不会有人敢在巡捕房偷听程副总办公室内的谈话。 当然,这也就是周茹相貌平平,换做是一位相貌姣好的女子来给他送餐,搞不好有些家伙会想歪了,以至于在外面听墙根。 …… “总部回电了。”周茹轻声说道。 “唔。”程千帆用筷子夹起一条小黄鱼,慢条细理的品尝,示意周茹继续说。 “凌晨三时许来电,杭州何其忱投日叛国,暂无从查勘所询之事。” 程千帆皱眉。 何其忱竟然叛国投日了! 堂堂军统杭州站行动队队长竟然当了汉奸! 程千帆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 冈田俊彦。 他知道当初的日本国驻杭州武官冈田俊彦现在已经是杭州日军宪兵司令了,此人非常狡猾。 这么看来,杭州军统在冈田俊彦的手下吃亏不少。 “还有第二份电报。”周茹说道,“你部所询之神秘男子系中统霍俊云,此人原为苏沪区行动股股长,曾杭州公干,疑似近日已归沪。” 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前后两份电报,第一份电报还是无法探知该人身份,时隔没多久的第二份电报竟然查清楚了神秘人的身份。 程千帆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但是,可想而知重庆军统总部方面定然在此事上付出极大的努力。 “还有——”周茹说道。 “还有第三份来电?”程千帆皱眉。 电报往来太频繁了是容易出事的。 “不是,第二份来电中齐主任向组长您问好,齐主任说‘学弟多保重安全’。”周茹说道。 “齐学长有心了。”程千帆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 程千帆用餐完毕,周茹收拾餐盒离开了。 程千帆的面色阴沉且冷峻。 竟然是霍俊云这个叛徒。 此人当年背叛红色,出卖了红色团中央,导致不少同志被捕、遇害。 根据豪仔所言,霍俊云乘坐七十六号的汽车离开,并且无被胁迫的痕迹,那么,此人应该已经也投敌叛国了。 中统真的是出息的,一抓抓一串,叛变也是人头攒动。 “叫钟国豪来一趟。”程千帆按动办公桌上的响铃,很快便有手下推门进来。 “是!” 很快,豪仔便来到办公室。 “帆哥。” “四号仓库昨天运走一批货,你今天抽个时间去仓库核对一下。”程千帆说道。 “是。” 交代完‘正事’,程千帆扔了一支烟给豪仔,豪仔赶紧接住,并且凑过来帮帆哥点烟。 “你在七十六号见到的那个人是中统苏沪区原行动股股长霍俊云。”程千帆说道,“这个人应该是最近刚从杭州公干回上海的。” “霍俊云……”豪仔念了念这个名字。 “你暗中打探一下,最近有从杭州来上海的。”程千帆说道,“男的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 说着,程千帆也是顿住了,倘若是以这样的条件去查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蓦然,他心中一动,边思忖边说道,“不止他自己,应该还带着太太,年龄二十七八岁,还有一个男娃,孩子六七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76章 宫崎君对情报没兴趣 对于霍俊云背叛红色这件事,程千帆在组织内部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当时霍俊云的妻子李彩虹正身怀六甲,后来听说李彩虹生了个男娃。 程千帆刚才猛然想起他通过吴雷生的妻子、孩子胁迫吴雷生开口这件事,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中统的这帮人,似乎都有拖家带口的习惯,似乎他们在沦陷区不是在从事危险的潜伏工作,而是来旅游的。 而考虑到霍俊云对于其妻、子的重视,此人带着妻子、孩子回上海的可能性极大。 尽管不清楚帆哥为何断定霍俊云是同妻子和孩子一起从杭州返回上海的,但是,豪仔对于程千帆的判断深信不疑,他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查。” “等一下。”程千帆叫住了豪仔,“还有两点,可以作为参考。” 他的手中旋转、把玩着一支香烟, “霍俊云的太太应该是北方口音。” “霍俊云是吴县甪直人,喜欢……。”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喜欢吃萝卜丝饼’,不过,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对于霍俊云的情况,程千帆是有一定了解的,盖因为霍俊云背叛红色之前是负责团委工作的,程千帆当时也是团员,是听说过霍俊云的一些事情的。 譬如说霍俊云喜欢吃萝卜丝饼,领了薪水便会去买萝卜和菜籽油炸萝卜丝饼请大家吃。 他之所以及时闭嘴,是因为‘萝卜丝饼’这个细节属于特定特征,一般情况下只有红党内部才可能知道。 无论如何,这個特点程千帆不应该掌握。 …… “喜欢……”程千帆皱眉思考,“甪直人喜欢吃萝卜干,这点也可以关注一下。” “是。”豪仔点了点头。 出了办公室,豪仔摇摇头,甪直人喜欢吃萝卜干么? 甪直人确实是喜欢吃萝卜干,老少皆喜食。 不过,根据程千帆所掌握的情况,霍俊云就很特殊,他不喜欢吃萝卜干,但是尤为喜欢吃萝卜丝饼。 豪仔离开后,程千帆的脸色阴沉且严肃。 他在自我反省。 刚才自己险些犯下有可能引来致命疏漏的错误。 他苦笑着摇摇头。 红党。 军统。 日本人宫崎健太郎。 等等。 这么多身份随时随地的转换,任何一个细节上的纰漏都足以构成隐患: 不同的身份,所掌握的情报是不一样的,一旦串一起了,这就是犯错! 程千帆拍了拍额头,他必须时刻警醒,每一句话,乃至是每一个动作,在某个身份适用,这必须保持绝对严谨! …… 汤炆烙看到霍俊云从家中出来了,他立刻要靠近。 霍俊云微微摇头。 汤炆烙便靠在了电线杆上,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他就在那里等着。 很快,霍俊云走过来,汤炆烙靠上去,假装是不小心撞到了霍俊云,也就在他赶紧道歉将霍俊云扶起来的时候,一张纸条落入汤炆烙的手中。 一个小时后。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李萃群的目光在苏晨德等一众新近投诚的中统苏沪区高层身上一一扫过。 然后他把刚刚拿到的纸条递给了苏晨德。 苏晨德低垂下眼帘,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字。 确实是霍俊云的字,霍俊云在纸条上说,不知道因何缘故,徐兆林今天并未在约定的通话时间来电话。 房间里的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偶尔有人发出一两声咳嗽。 隐隐约约还有惨叫声透过门缝传来,这是刑讯室的方向传来的悲呼声。 “美一兄。”李萃群看向苏晨德,“你认为徐兆林是否已经知道苏沪区的变故?” “可能性不大。”苏晨德仔细思索,说道,“胡捷已经发出了安全信号,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迷惑、稳住徐兆林。” 经过精心挑选,苏晨德选择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来做这件事。 做戏要做全套,除了安排胡捷发出其本人安全的信号外,胡捷所掌握的中统苏沪区在南市的人员,特工总部这边都没有动。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打开。 李萃群面无表情,苏晨德也是沉着一张脸出来,然后是简志平、偕逸修、胡捷等人。 在回自己的办公室的途中,苏晨德停在一个风口抽烟。 时间拖得越久,徐兆林越晚联系霍俊云,那么消息走漏的可能性愈大,抓住徐兆林的机会也愈渺茫。 徐兆林没有在约定时间来电话,霍俊云的心中是既失望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八点许,霍俊云家中的电话突然响了。 李彩虹抢在丈夫的前面拿起了话筒。 “弟妹,是我。”徐兆林声音低沉,“老霍在家里吗?” “在。”李彩虹看了丈夫一眼说道。 “告诉老霍小心,苏晨德出问题了。”徐兆林沉声说道。 李彩虹望了下丈夫,说:“老霍让我告诉区长,他也被苏晨德请去吃饭了……” 电话那头,徐兆林闻言,当即挂断了电话。 电话这头,霍俊云长叹一声,“彩虹,你……唉。”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李彩虹表情认真的对丈夫说道。 “既如此,罢了,罢了。”霍俊云摆了摆手。 李彩虹看了丈夫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丈夫实际上是默许她这么做的。 或者说,她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犹豫不决,索性便不主动做决定,‘顺其自然’。 …… “顺其自然。”程千帆拍了拍小池的肩膀,笑着说道,“钱财嘛,财运一旦到了,挡都挡不住。” 小池大倒苦水,说自己邮寄回大阪的钱财都被父亲赌博输光了,不仅仅如此,父亲还欠了一屁股债,他现在做梦都想着多捞点钱。 “财运?”小池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宫崎君,我不是你,你善于做生意,我的钱都是节衣缩食省下来的。” “财运这东西,谁说得准呢,也许好久不会来,也许很快就来到。”程千帆意有所指说道。 小池看着他,若有所思。 程千帆将烟盒塞进小池的手里,“荒木君回来了,我先过去了。” 他在特高课的院子里偶遇小池,看到小池一脸愁苦,程千帆最乐于开导朋友了,便喊了小池聊天,顺便等荒木播磨: 他来特高课向三本次郎汇报自己同李萃群的会面,同时最主要的目的是从荒木播磨这里打探情报。 “荒木君……” “宫崎君怎么没有上楼?”荒木播磨同宫崎健太郎边走边说。 “遇到小池君了。”程千帆朝着小池那边努努嘴,“小池君满面愁苦,我就陪着他说话。” 荒木播磨显然也是知道小池的情况的,他摇摇头,“小池君攒了钱寄回大阪准备翻新房屋的,却被他的父亲将钱都输光了。” 看着距离小池远了,荒木播磨压低声音说到,“最让小池生气的是,小池的父亲不思悔改,反而还说‘盖漂亮房子又能如何?不让他赌钱,小心他一把火烧没了’。”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压低声音,讲述着小池的‘不幸遭遇’,不时地感慨两句,显然言谈甚欢。 “荒木君,你的办公室太乱了。”看着杂乱无章的文件,还有地上散落的纸张,程千帆不禁摇头。 说着,他弯腰帮荒木播磨收拾起来。 ……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荒木播磨微笑说道。 他三下五除二捡起了地上、桌面上散落的文件。 程千帆苦笑着摇摇头,“荒木君,用支那人的话说,你现在需要贤内助的帮忙。” 他并不认同荒木的观点,在荒木播磨眼中无关紧要的文件,也许并非真的无关紧要。 说着,他关切问道,“嫂夫人和侄儿什么时候过来?” “明年再说吧。”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进展顺利的话,也许明年帝国已经全面占领中国了。” “愚蠢而又懦弱的支那人不可能阻挡帝国煌煌脚步的!”程千帆冷哼一声,沉思说道,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火热的光芒。 “说得好。”荒木播磨点点头,“宫崎君此言,应该配好酒。” 说着,荒木播磨变戏法一般拿出一瓶酒,“尝一尝,关东州产的清酒。” 荒木播磨热情招待好友。 关东州? 程千帆顿时明白这应该是荒木播磨在大连的哥哥给他寄来的清酒。 …… “关东州竟然可以产清酒了?”程千帆惊讶且喜悦说道,“那我定要多喝几杯。” “七十六号内部有重庆方面的奸细。”荒木播磨喝了一口酒,突然开口说道。 “这不是很正常的么?我一贯认为支那人不可信。”程千帆喝了一口清酒,眯着眼睛品味,旋即摇摇头,叹息一声,叹息中似有淡淡乡愁萦绕,“远不如大七酿。” 荒木播磨先是微微错愕,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错,这正是宫崎君该有的反应,宫崎这个家伙骨子里鄙视中国人。 倘若宫崎刚从说的是‘为何这么说’这种正常的言语,他反倒是会觉得奇怪。 宫崎健太郎不问,他便只好主动说其中内情。 “重庆薛应甄那边已经知道苏晨德投靠帝国,薛应甄在重庆向中统苏沪区发来电报询问徐兆林的安危。”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便露出古怪的表情,“明明知道苏晨德投靠了帝国,中统重庆方面还向苏沪区发报?” 说着,他冷笑着摇摇头,“是谁给了薛应甄勇气和错觉,他竟然会认为苏晨德没有将苏沪区的电台交代出来?” 与此同时,程千帆在心中破口大骂。 他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应甄关于上海苏沪区出事的情报‘来源于’军统这边。 这必然令薛应甄恼羞成怒。 此人恼恨之下,置军统在上海方面的潜伏人员的安全于不顾,在明知道中统苏沪区电台极可能已经落入敌手的情况下,竟然直接向中统苏沪区来电询问。 甚至于,程千帆不得不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不排除薛应甄巴不得借着日本人的手断掉军统在上海的钉子呢。 “这也正是令我困惑的地方。”荒木播磨皱眉说道,他同宫崎健太郎碰杯,“我同李萃群也就此事进行过探讨。” 程千帆似并不关注荒木播磨同李萃群探讨的结果,而是露出恍然之色,“荒木君气势汹汹冲进李萃群的办公室,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的。”荒木播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好友的关注点可谓是‘奇葩’,宫崎这个家伙对于重要的情报不理会,反而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甚是喜欢。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我同李萃群一致认为……” “等一下。”程千帆笑了说道,“我先喝两口酒,一会这酒的味道就变了。” “酒水的味道怎么会变了?”荒木播磨不解问道。 “刚才这酒水的味道是荒木君款待好友宫崎健太郎的友谊之酒。”程千帆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现在,这酒水即将是荒木播磨队长同宫崎健太郎探讨案情的工作用酒了。” …… 这个家伙! 荒木播磨无奈反笑,宫崎这个家伙这是故意挖苦他,显然宫崎不太愿意过多涉入这些事情,这个家伙知道一旦参与进来就要多做事,这会分散他在生意上的精力。 不理会宫崎这个家伙的阴阳怪气,荒木播磨继续说道,“我同李萃群的看法相似,中统除了苏沪区之外,在上海还有一支非常神秘的部门,这是独立于中统苏沪区之外的部门。” “就如同重庆军统在上海除了上海站之外,还有一个什么特情组。”程千帆轻轻抿了一口酒,露出思考之色,说道。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正如上海特情组同军统上海站之间不发生联系一样,中统苏沪区同这个神秘部门也不会发生横向联系,这也就是为何薛应甄会毫不在意的向上海苏沪区来电一般,他不担心苏沪区出事会连累到他安插在上海的钉子。” “上海特情组很神秘,我们一直没有能够抓到他们的尾巴。”程千帆一幅愁闷之色,“现在又来了一个中统的神秘部门。” 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怀疑七十六号内部有他们的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77章 金神父路凶杀案 荒木播磨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怀疑七十六号内部有他们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句‘他们’,并非泛指重庆方面。 因为正如宫崎健太郎所说,七十六号内部有重庆方面的人,至少是亲近重庆方面的人这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他们’指的是很大可能存在之中统类似军统上海特情组这般的神秘单位。 “可能性非常大。”荒木播磨点点头。 “那就好好查一查。”程千帆说道,他的眼神阴冷,“把这些对帝国阳奉阴违的老鼠揪出来。” 他看着荒木播磨,“调查那些并非主动或者是心甘情愿投靠帝国的支那人,尤其是本身在重庆方面颇受重用的家伙。” 说着,他的眉头一皱。 “宫崎君想到什么了?”荒木播磨随即问道。 “荒木君。”程千帆的眉头依然是皱着的,“假如你是潜伏在七十六号内部的中统高级间谍,你平常会是什么样的表现?会流露出并不甘心投靠帝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荒木播磨露出思索之色,“宫崎君的意思是,真正的潜伏者往往会表现的比大多数人还要亲近帝国。”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这种级别的潜伏者一定非常小心,他们是会尽量避免在平常的工作和生活中有对帝国不满的情绪表露出来的。” “相反,那些看似对帝国忠心耿耿的家伙,也许只是在伪装而已。”程千帆摸出烟盒,扔给荒木播磨一支烟,自己则是叼了一支烟在嘴巴里。 他低头点烟,轻轻抽了口,随之手指夹着烟,用小拇指挠了挠头发。 荒木播磨仔细思考,他微微颔首,宫崎这个家伙说得还是颇有道理的。 真正成功的潜伏者,反而会表现的比大多数人都要更加亲近帝国。 看到荒木播磨将这些话听进去了,程千帆心中颇为欣慰。 两人又聊了一会,程千帆看夜已深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待宫崎健太郎离开后,荒木播磨看了一眼角落里放着的红酒礼盒,这是一大一小两個红酒礼盒。 很显然,大的那份是给三本课长的,小的那份是给他的。 荒木播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为人处世方面,宫崎这个家伙是无可挑剔啊。 宫崎健太郎此前会坚持亲手将礼物送到课长手里,当然,宫崎也不会忘记给他那一份。 不过,在已经成为三本课长所信任的手下后,宫崎健太郎的做法也随之有了微妙的调整: 现在若是时间上不方便,宫崎君便会托他‘转交’。 譬如说今天便不太方便,刚才宫崎向他打听课长的情况,得知课长工作到很晚。 如是,宫崎健太郎便什么都没有说,将礼盒悄悄留下即可。 这种做法令荒木播磨心中颇为熨帖。 …… 雨是下半夜开始下的。 在天即将蒙蒙亮的时候,暴雨如注。 雨大风急。 一个女人在暴雨中撒足狂奔。 她的一只脚穿着鞋子,另外一只脚是光着脚板的。 在她的身后,催命符一般的追赶奔跑声紧追不舍。 女人被绊了一跤,直接摔倒在地。 追赶者来到近前,雨水顺着这个人的雨衣帽檐流淌。 他抬起枪口,瞄准了靠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人。 女人很狼狈,一路奔跑、跌跌撞撞的,旗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刮撕开了。 男子舔了舔嘴唇,咧嘴笑了笑,他的眼力很好,如此暴雨下,借着昏黄的路灯,女人大腿的反光说明腿很白。 “我不杀你。”男人大声说,“你做我的女人,我会向主任求情……” 蓦然,男人的脸色巨变! …… 骊朱将小巧而锋利的刀子托在掌心,刀子反射出幽冷的光。 就在男人弯腰要伸手过来的时候,骊朱猛然暴起,她如同那装了弹簧的电兔一般跳起来,锋利的刀子直接割开了男子的喉咙。 男子的鲜血如同拧开的水龙头一般涌出,整个人身体前扑。 骊朱扶住男人,不紧不慢的将男人放在地上。 她直接脱下脚上另外那只鞋,放在手里拿着,发足狂奔,奔跑的时候还会张开双臂,似是要迎接这暴风雨。 如注的雨水冲刷了她身上的鲜血。 …… 叭叭。 李浩按了按喇叭。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岗哨看到是‘小程总’的车队来了,赶紧敬礼放行。 “程副总!” 李浩又按了按喇叭回应。 车子驶入院子里,早就等候在房廊下的豪仔撑着雨伞快步迎来。 一身笔挺的高级警官制服的程千帆下车,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雨伞。 雨水打在雨伞上,声音很大。 “鬼天气。”程千帆骂了句。 在众手下高高举起的雨伞的拱卫下,程千帆阔步走进捕厅。 “帆哥,出事了。”豪仔在程千帆身旁说。 程千帆微微点头。 “金神父路出了人命案子。” 捕厅的众巡捕看到程副总来了,全都起立,所有人毕恭毕敬的站立,整齐的敬礼。 程千帆微微颔首,抬手向手下回礼。 “继续说。”他扭头对豪仔说道。 豪仔一扬手,立刻有人过来将他手中的雨伞接过去。 豪仔则顺手接过了程副总手里的公文包。 与此同时,一名巡捕递过来雪白的干毛巾,豪仔仔细的擦拭了公文包上的水渍。 “死的是什么人?”程千帆问道。 死者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不然豪仔不会说‘出事了’,若是死了平头老百姓,在如今这世道这根本不算事。 “是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的人。”豪仔说道。 “什么阿猫阿狗?”程千帆冷哼一声。 “死者叫云鉄铭,是吴山岳的干小舅子。”豪仔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千帆冷笑一声,“怎么,吴山岳找来了?” “这个云鉄铭的姐姐是吴山岳准备纳的姨太太。”豪仔解释说道,“据说这个女人很得吴山岳的喜欢。” 他帮程千帆脱下警官制服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帆哥你办公室电话响了好半天,后来吴山岳便将电话打到捕厅了。” 程千帆伸了个懒腰,摇摇头,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 “帆哥,找到霍俊云了。”豪仔突然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78章 大哥 “找到了?”程千帆问道,他是有些惊讶的,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豪仔竟然已经找到霍俊云了。 要知道,在大上海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不啻于是大海捞针一般。 他正在活动脖颈,闻言顿时看向豪仔,然后他捂着脖子哎呦一声。 “帆哥,怎么了?”豪仔赶紧问道。 “扭到了。”程千帆自己用右手扶住后颈,左手扣住前脖颈轻轻按摩,“你继续说,人在哪里?” “人在极司菲尔路。”豪仔说道。 “嗯?”程千帆惊讶出声。 “昨天夜里,有一家三口来到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梅戊明亲自将他们接了进去。”豪仔说道。 “确定是梅戊明?” “确定。”豪仔点点头,“只是,我们的人不敢太靠近,属下只是怀疑那一家三口是霍俊云家,还没有能最终确认。” “多半是了。”程千帆坐回到转椅上,随手拿了笔筒内的一支铅笔在手中转着。 他看了豪仔一眼,“可以啊,豪仔,你能够想到派人盯着七十六号,非常不错。” “我就是想着,我们找霍俊云很难,但是,极司菲尔路那边肯定知道霍俊云在哪里的。”豪仔说道,“我也没想到霍俊云会带着老婆孩子去极司菲尔路。” “行啊,豪仔,做事就要这样动脑子。”程千帆夸赞说道。 “这是做了决定了啊。”他叹息一声。 程千帆不清楚霍俊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霍俊云愿意带着老婆孩子去极司菲尔路,这说明此人是铁了心要当汉奸了。 “帆哥,要不要继续……”豪仔问道。 “不。”程千帆摇头,表情严肃说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把弟兄们撤回来,这个时候的霍俊云必然是惊弓之鸟,继续对其进行监视有可能引起霍俊云的警觉。” “那中统苏沪区其他人……”豪仔问道。 “不必理会,是生是死是他们的事情。”程千帆冷哼一声,“一帮蠢货,不仅仅蠢还骨头软。”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豪仔也是点点头。 对于中统人员的软骨头,豪仔也是看不起。 此外,不得不说的是,中统的死活,关他们军统何干? 帆哥对中统的这种漠视乃至是冷血的态度,豪仔并不惊讶,反而觉得这才正常。 若是铮铮铁骨的中统抗日人员,豪仔还会敬佩三分,现在嘛,中统人员长期以来大批投降几乎已经形成‘传统’,中统在豪仔心中已经和‘软骨头’挂钩了。 “你不是汇报金神父路的凶杀案的么?”程千帆看着豪仔,问道,“怎么突然会想起汇报霍俊云……” 他的观察很敏锐,豪仔刚才的表情不像是以汇报金神父路凶杀案打掩护,以便向他汇报霍俊云的情况的样子,似乎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 “帆哥,弟兄们打探到那個云鉄铭死之前也正在搜捕苏沪区的人。”豪仔说道。 “啧啧。”程千帆啧啧出声,“苏沪区真是一口肥肉啊,谁都要来咬一口。” 吴山岳的侦缉大队会来插一杠子,程千帆略一思索,此乃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随着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的崛起,对此最不满乃至是嫉恨的甚至不是重庆方面,而是吴山岳。 吴山岳必须做出点成绩以证明侦缉大队还有用,还有存在的必要,否则的话,假以时日他的侦缉大队不仅仅是失宠那么简单了,甚至可能会被特工总部吞并。 可以这么说,吴山岳必然是最着紧、关注特工总部的那个人。 中统苏沪区出事,此是极为隐秘之事,却又在某种层面上并非秘密,最起码吴山岳是有能力窥探一二的。 “这么说,这个云鉄铭极可能是在捕拿苏沪区人员的时候被杀死的。”程千帆沉吟说道。 他看着豪仔,“你亲自去一趟凶案现场,仔细勘察。” 豪仔听到帆哥将‘仔细’二字咬的较重,了然的点点头。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士昌老弟,这件事怎也不提前知会与我。”丁目屯面露愠怒之色,“你我通力合作,有为兄在一旁查缺补漏,这徐兆林焉能漏网……” “墨常兄息怒,息怒。”李萃群赶紧赔笑道歉,“墨常兄这几日陪伴佳人,兄弟我想着不好烦扰墨常兄,怪我,怪我,确应该及时告知墨常兄的。” 一大早,丁目屯就气势汹汹的杀来了,质问七十六号捕拿中统苏沪区之事为何不向他汇报。 事已至此,李萃群也不好再瞒着丁目屯,便将整个行动向丁目屯进行了通报。 当得知中统苏沪区区长徐兆林竟然已经惊醒且摆脱了特工总部的抓捕,丁目屯更是‘捶胸顿足’,责怪李萃群没有早些向其汇报: 丁目屯的理由很直接,他老丁在国府内部还是有一些号召力的,也许他出马的话,徐兆林早就主动来投效了。 “霍俊云是昨晚过来的?”丁目屯问道。 “昨晚,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的,说是害怕中统要杀他。”李萃群说道。 此事苏晨德已经向他汇报过了。 霍俊云一家人仓皇夜奔七十六号,此人向苏晨德汇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徐兆林已经知道苏晨德投靠特工总部之事,并且也知道了他霍俊云亦已经投靠七十六号之事。 李萃群非常惊讶,他惊讶的不是苏晨德投过来的事情走漏风声,此事就连重庆那边都知道了,徐兆林若是和潜伏在上海的那支中统神秘单位联络上,自然便也能够知道苏晨德之事。 他惊讶的是徐兆林竟然知道霍俊云投靠特工总部之事。 此事即便是在特工总部内部,知道者也是寥寥无几。 李萃群第一反应就是特工总部内部有人泄密,且这个人极可能是他身边之人。 不过,很快苏晨德的详细汇报便打消了他的怀疑。 愚蠢。 这是李萃群心中骂霍俊云之词语。 徐兆林在电话中向霍俊云告知‘苏晨德出问题了’的消息,要霍俊云小心。 霍俊云自然小心应对,想着要不着声色的套出徐兆林的住址,或者是约徐兆林出来见面。 却是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引起了徐兆林的警觉了,此人突然问了霍俊云一句:苏晨德是用弟妹和孩子来威胁你出卖我的吧。 这突然的话语令霍俊云措手不及,以至于一时之间沉默了,而电话那头的徐兆林自然意识到自己的试探有了结果,撂下一句‘汉奸该杀’后便挂了电话。 而霍俊云则吓到了,担心家人安全的他便连夜带着妻子孩子来到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一个是向苏晨德汇报情况,一个是来避难。 …… “霍俊云太急切了,以至于令徐兆林警觉。”丁目屯听了李萃群讲述的事情经过后,思索说道,“而且,徐兆林太了解霍俊云了,以至于一试便知。” 李萃群点点头。 霍俊云的言语,亦或是急切的语气引起了徐兆林的警觉,此人一句话便成功试探霍俊云—— 徐兆林非常了解霍俊云,知道此人骨头硬轻易不会叛变,若是霍俊云出问题,必然是和家人被威胁有关,所以,徐兆林直接一个问题就令霍俊云露出马脚了。 “这个徐兆林,端地是狡猾。”李萃群摇头说道,言语中难得竟有几分赞叹之意。 徐兆林不仅仅警觉,最重要的是狡猾且有急智,此人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试探霍俊云的办法。 …… 苏晨德将霍俊云一家三口安排在特工总部的宿舍。 李彩虹有些坐立不安,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手架在脑后、盯着天花板一直看的丈夫,问道。 “俊云,我们那些话他们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霍俊云从床上坐起来,“放心吧,我们的那些话可谓是天衣无缝。” 说着,他表情严肃的对李彩虹说道,“彩虹,这件事以后对任何人不要再提及,对我也不要再提,你记住了,是徐兆林太狡猾才套出我的话的!” “嗯,我知道了。”李彩虹说道。 看着表情严肃,但是十分镇定似乎一切智珠在握的丈夫,李彩虹心中多了几分安全感。 霍俊云从床上起身,从背后拥着妻子,“放心吧,一切有我。” 这是一个非常矛盾且情绪化的人,此时此刻的霍俊云没有半点此前在妻子面前犹豫不决、沮丧无比的样子。 李彩虹向徐兆林示警,他必须处理好这件事的首尾。 一旦涉及到妻儿的安危,这个人便会表现出高度的冷静和机智。 …… “嫂子,你做的这个糟毛豆不错,我走时带些。”苏稚康对何雪琳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 “喜欢吃就多带点。”何雪琳闻言很高兴,朝着正在收拾桌子的吴妈喊道,“吴妈。” “太太,晓得了。”吴妈高兴的应了一声。 看着苏稚康随同俢肱燊一起上楼去了书房,何雪琳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担忧之色。 “重庆薛先生来电,向我们表达谢意。”苏稚康说道。 “徐兆林脱险了?”俢肱燊眉毛一挑,问道。 “脱险了。”苏稚康说道,“不过,也是险之又险。” “怎么了?”俢肱燊问道。 “我们只知道苏晨德出问题了,却并不知道霍俊云也出问题了。”苏稚康说道,“重庆那边的消息,徐兆林本打算和霍俊云见面的,是霍俊云的妻子在电话里示警了。” “这个霍俊云。”俢肱燊摇摇头,皱眉思索片刻,眼中一亮,“呵呵。” “主任?”苏稚康问道。 “这是一个聪明人。”俢肱燊轻笑一声,“你想想,若是霍俊云有心阻止,一个女人哪有机会向徐兆林示警?” 苏稚康略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主任,这么说这个人……”苏稚康眼中一亮。 “不急,再观察观察。”俢肱燊摇摇头,表情严肃,“这种人啊,是要小心的。” …… 雨停了。 “小心。”程千帆指挥侯平亮将自己办公室的花花草草搬回去,看到小猴子一个手抖,一个花盆险些落地,他赶紧提醒。 这个时候,他瞥到楼下院子里李浩的身影。 “小猴子,你去一趟总务科,叫人把那盆好好修剪一番。”程千帆指了指一盆盆栽说道。 “好嘞。”侯平亮高兴的应了声,端着盆栽离开了。 他刚才也看到了浩子哥,知道帆哥这是有话要和李浩私下里谈,侯平亮知道帆哥这话不是纯粹的要把他支开,吩咐他做事,而不是直接让他出去,这是照顾他的感受。 “帆哥。”李浩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不要急。”程千帆说道,“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刚才李浩在楼下院子里走的时候,有一个看似平常,实则是隐蔽的暗号,这说明有紧急情况要向他汇报,故而他这边便提前支开了侯平亮。 “罗老大那边传讯,说是卢兴戈可能出事了。”李浩说道。 “什么?”程千帆霍然而起,心中低呼一声‘大哥!’ ‘罗大哥’便是姜骡子,盖因为姜骡子这个名字在上海滩实在是太有名气,说起这个名字,哪怕是十来米远的一个路人都可能警觉,并且竖起耳朵听,故而在提及姜骡子的时候,李浩会说‘罗大哥’。 他的目光盯着浩子,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出什么事了?慢慢讲。” “罗大哥说卢兴戈有事回上海一趟,他同罗大哥约好前天回浦东,不过直到今天还没有任何消息。”豪仔说道,“罗大哥担心卢兴戈遇到麻烦了。” …… “摸清楚那个人的身份没有?”丁目屯问道。 胡四水看向李萃群。 “丁主任问你,你就回答。”李萃群没好气说道,“以后丁主任说话,比我的话还要重要。” 丁目屯拿李萃群在对中统苏沪区动手之事上瞒着他来‘兴师问罪’,李萃群这边只好主动‘示好’,缓和一下关系。 他便将胡四水发现军统重要人员踪迹的情况知会与丁目屯。 “是!”胡四水赶紧对李萃群说道,他转头看向丁目屯,毕恭毕敬说道,“报告主任,根据弟兄们的暗中辨认,那人很像是军统上海站的卢兴戈。”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79章 大哥,要不要二弟帮忙? 丁目屯拿李萃群在对中统苏沪区动手之事上瞒着他来‘兴师问罪’,李萃群这边只好主动‘示好’,缓和一下关系。 他便将胡四水发现军统重要人员踪迹的情况知会与丁目屯。 “是!”胡四水赶紧对李萃群说道,他转头看向丁目屯,毕恭毕敬说道,“报告主任,根据弟兄们的暗中辨认,那人很像是军统上海站的卢兴戈。” “卢兴戈?确定是卢兴戈吗?”丁目屯闻言,顿时眼中一亮。 军统上海站的卢兴戈,此人是在日本人那里也已经早就挂上号的人物。 年初二的时候,卢兴戈带领手下闯入陈公馆刺杀了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此事轰动了大上海,日本人更是勃然大怒。 “报告主任。”胡四水说道,“卢兴戈身手高强,弟兄们不敢太过靠近,远远看上去像是卢兴戈。” 陈专案后,公共租界巡捕房曾经根据现场多名目击证人的口述绘制了一幅卢兴戈的画像。 巡捕房照着此画像追捕许久无果。 特工总部从巡捕房那里获得了该画像,丁目屯仔细研究画像后问了一句当时画像是怎么出来的,得知是目击证人‘通力合作’搞出来的。 他眉头紧皱,突然灵机一动,他令人分别、错开时间找来了目击者,重新根据口述,一步步完善画像。 最后,特工总部拿着新的画像分别请目击者辨认,所有人一致认为该画像比巡捕房此前的画像更像卢兴戈。 特工总部上上下下因为此事啧啧称奇,没想到丁主任竟然还懂如何画像。 “说说你们发现这个人的经过。”丁目屯点点头,沉声说道,“说的详细点。” 胡四水瞥了李萃群一眼。 李萃群弹了弹烟灰,同样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胡四水这才开口讲述发现了疑似军统卢兴戈之可疑分子的经过。 胡四水奉命去抓捕‘邮差’老邢的上线平鹿昌。 此人看似粗鄙无状,实则粗中有细。 胡四水没有冒冒然带人上门抓捕,而是带领手下在平鹿昌的家附近隐蔽,派人暗中调查平鹿昌的情况。 他的心细为自己带来了‘意外收获’。 手下打听到一个情况,平鹿昌在这一日买了一些卤菜、糟毛豆、盐煮花生等下酒菜,还买了两瓶上好的老酒。 这看似是一個普通行为,并无异样之处,不过,胡四水却是琢磨开了: 平鹿昌这是要招待客人。 客人?! 这个节骨眼,平鹿昌要招待的客人是什么来头? 胡四水即刻安排手下去秘密打听,很快便有消息反馈: 平鹿昌家中在这一天的上午确实是有客人来拜访。 胡四水顿时便来了精神了。 这个客人确实是只是平鹿昌的朋友? 还是说此人大有来头? 胡四水选择暂时按兵不动,暂不抓捕平鹿昌。 他命令手下盯着平鹿昌,以图查清楚平鹿昌招待的这个朋友是何人。 果不其然,平鹿昌的这个朋友在随后某一天再度出现,不过,此人很谨慎,戴着墨镜、遮阳帽,以至于一直没有看清楚正脸。 就在胡四水心情郁郁的时候,手下有人咦了一声,言说这个人有些像是军统上海站的卢兴戈。 胡四水大喜,卢兴戈的大名他自然清楚,本以为只是来抓平鹿昌这么一条小杂鱼,没想到竟然钓来了卢兴戈这么一条大鱼。 他令手下悄悄地拿着卢兴戈的画像询问平鹿昌家附近之人,连续问了多人都说没什么印象。 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认出来平鹿昌家的客人和画像中这个人非常像: 此人在去平鹿昌家之前,曾经在他这里买了三斤糖炒栗子。 如此,胡四水判断此人有很大可能正是军统上海站的行动高手卢兴戈。 “现在可曾找到卢兴戈?”丁目屯问道。 “没有。”胡四水摇摇头,说道,“不过,李副主任判断卢兴戈在西自来火行街一带。” 李萃群清了清嗓子,他来到墙壁悬挂的地图面前,接过了胡四水递过来的指挥棒,开始侃侃而谈。 “此人从平鹿昌的家中离开后,顺便在街边买了糖炒栗子。”李萃群说道,“这个人还特别说了不要太热的,要稍稍有些烫嘴便可以,如此拿回家正好可以吃。” 说着,李萃群指了指自己办公室垃圾桶里的栗子壳说道,“我让四水买了些栗子,先行找那个小贩确定了怎样才算是稍稍烫嘴的程度。” 他递给丁目屯一支香烟,并且示意胡四水给丁主任点烟。 “我测试了一下时间,从稍稍烫嘴到温热正好可食用,若是牛皮纸包裹的严实,应该是半小时以内。” 李萃群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不过,若是要追求口感的话,牛皮纸包裹太严实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我最后将这个时间限定在一刻钟之内。”李萃群继续说道。 丁目屯也是表情认真,他从李萃群的手里接过指挥棒,在地图上几个位置点了点。 “如果按照正常步行速度来计算的话,西自来火行街确实在十五分钟的半径内。”丁目屯说道,他看向李萃群,“不过,若是坐黄包车的话……” 李萃群明白丁目屯的意思,他继续解释说道,“确认了时间,地点范围,那就好查了。” 胡四水按照他的安排暗中查勘,当时在那一带拉活的黄包车夫都表示没有拉过一个身上有糖炒栗子的香味的男子—— 这些拉活的黄包车夫可能不一定顾得上去看客人手上有没有拎着什么袋子,但是,糖炒栗子的香味他们不可能闻不到,也更不会忘记这事情。 “不可能是汽车,太显眼了。” “洋车子也不可能,要是骑着洋车子,必然会直接骑到平鹿昌家里,放外面不安全。” “也没叫黄包车。” 如此,便可以确定那个被平鹿昌热情招待的男子是步行的。 若是找人的话,除了这些黄包车夫,那就属街面上的小乞丐消息最灵通了。 特工总部的特工用烧饼作为奖励,向众多小乞丐寻找线索,最终从两个小乞丐那里得到证实,人是去了西自来火行街的。 “这个人一直在西自来火行街没有出来?”丁目屯皱眉,问道。 “报告主任,确实是没有。”胡四水说道,“确认了西自来火行街后,弟兄们暗中盯住了西自来火行街,并没有发现卢兴戈出来。” “不对劲。”丁目屯摇摇头,“卢兴戈消失了一段时间,突然再次在上海露面,他不可能有闲心躲在西自来火行街。” “太老实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然后,丁目屯便瞥到了胡四水眼眸中的惊愕之情。 “怎么了?”丁目屯问道。 “报告主任。”胡四水汇报说道,“李副主任听了属下的汇报后,也说这个人太老实了,有些反常。” “唔。”丁目屯看向李萃群,面上带着笑意,“看来,士昌老弟,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嘛。” 李萃群哈哈大笑,“墨常兄,兄弟我是受你熏陶、进步。” 说着,他看着丁目屯,“看来墨常兄也看出来了。” “这个卢兴戈是个人才。”丁目屯赞叹说道。 他和李萃群有着相同的判断: 不知道是不是胡四水和手下们隐蔽不利,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卢兴戈被惊到了,此人应该是注意到自己被人盯上了。 故而,卢兴戈一直躲起来按兵不动,一方面是不知道这边的虚实,不敢贸然行动。 且现在他的具体住处没有找到,这种情况下一动不如一静…… “不对。”丁目屯摇摇头,“卢兴戈定然是发现了四水的人,他知道硬闯是闯不出去的,所以这个人选择按兵不动,他在等。” “等什么?”胡四水问了句。 “等找漏洞,等突围的机会。”李萃群说道。 …… “知道卢兴戈为什么突然回上海吗?”程千帆问道。 他现在始终直呼其名,无他,就是为了避免嘴巴秃噜了为外人侦知他和卢兴戈的关系。 很多时候,一个潜伏者的暴露往往不是因为他犯了多么大、多么离谱的错误,而是因为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不清楚。”浩子摇摇头,“卢兴戈也没有同罗大哥说,只说回上海有事情要处理,忙完事情后就回浦东。” 此前姜骡子奉‘肖勉’组长命令寻找、搭救了卢兴戈一行人。 此后,卢兴戈等人就暂时留在了姜骡子的部队上。 姜骡子暗中向程千帆汇报,他怀疑卢兴戈已经猜到他们不是什么抗日游击队,而是上海特情组的人。 而这也许也正是卢兴戈选择留在姜骡子的部队上的原因。 程千帆给姜骡子的回话就是:做好保密工作,其他的无需理会。 姜骡子的独立特别行动队,除了姜骡子本人之外,他们和上海特情组其他单位并无直接的横向联系,并不怕卢兴戈暗中打探情报。 除此之外,程千帆还给姜骡子下达了一个任务: 想办法将卢兴戈拉到队伍里来。 程千帆是知道大哥卢兴戈的才华的。 卢兴戈不仅仅身手高强,是一个行动高手。 实际上,卢兴戈的带兵能力比其特工行动能力还要强一些,作为中央陆军军事学院的优等毕业生,大哥指挥一支小股部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在加入力行社特务处之前,卢兴戈已经积功累迁至中央军连副了。 程千帆微微皱眉,看来大哥回上海是有军统上海站的事情要处理,亦或是要见某个人。 或者是上海站那边又有了什么变故? 程千帆踱步思考,他知道卢兴戈之所以选择继续留在浦东姜骡子那边‘养伤’,实际上是为了‘避难’,军统上海站内部王鉄沐同郑利君的内斗越来越严重,卢兴戈曾经一度向王鉄沐靠拢,或者说也不能用‘靠拢’这个词,是王鉄沐主动抛出橄榄枝,似乎是有重用卢兴戈,给其一展能力的机会和舞台。 譬如说根据程千帆所掌握的军统上海站的内部的一些情况,此前卢兴戈受命制裁伪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此次行动便是王鉄沐器重,卢兴戈具体行动,可谓是此二人通力合作的成果。 程千帆是了解大哥卢兴戈的,这样的王鉄沐应该是赢得了大哥的好感和忠诚倾向的。 现在王鉄沐被戴春风放逐,郑利君大获全胜,卢兴戈是不会背叛王鉄沐,转而再投靠郑利君的,但是,放逐王鉄沐的命令又是戴春风亲自下达的,大哥对戴春风忠心耿耿,自然又不好违背重庆方面的命令。 故而,大哥只能无奈选择留在浦东姜骡子所部‘避世’。 “应该不可能是去见上海站的其他高层。”程千帆沉思,琢磨此中内情。 那么,‘那就是要见以前的手下了。’ 程千帆心中有了一个倾向性的判断,大哥重情重义,极可能是大哥以前的手下现在处境不太妙,也受到了军统站内部斗争的影响。 大哥极可能是想着要带着这部分境况不佳的手下跟随他去浦东暂避。 只是,程千帆心中有一个疑问,那便是卢兴戈以何种理由将这些人带到浦东去,这是必须有能够说服郑利君批准的正当理由的。 程千帆对于上海站内部的一些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于上海站高层的脾性也算略知一二,郑利君此人性格强势,恐怕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程千帆思忖,他觉得大哥应该有能够说服郑利君的理由,甚或者是依仗。 不过,这其中此些已经并非程千帆眼下要弄明白的要紧之事了。 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卢兴戈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在哪里? 出了何事? 有无危险? 需——需不需要二弟来帮忙! “浩子,交给你一个任务。”程千帆说道。 “帆哥,你吩咐。” “你去见一个人。”程千帆低声说道,他示意浩子过来,对其耳语一番。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0章 马姨婆(元宵节快乐) 杨常年与同僚边走边说,两个人的嘴巴里叼着香烟,似乎在谈论某个极为开心的话题。 然后,杨常年就看到了斜对面的面馆旁边的那颗电线杆上贴了一個布告,他和同僚凑过去看,这是提醒良善市民小心‘孩童读信’骗局。 杨常年瞥到这张新布告的下面有三个看似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墨汁。 他掏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同僚,“你先去,不必等我了,我去茅厕。” 同僚难免抱怨两句,说杨常年懒人屎尿多,也便脑后夹着香烟先行一步。 杨常年进了茅厕,假作蹲大号。 约莫两三分钟后,李浩进来了。 “石兄,近来可好。”李浩笑着说道。 “李兄弟,不要逼的这么急切吧。”杨常年苦笑一声。 “石兄,不是我急。”李浩说道,“帆哥让我问你,查到什么了?” “具体不清楚。”杨常年苦笑一声,“我只知道有一天一个人进监舍见了汪康年,在那之后汪康年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了。” “知道是什么人去见了汪康年吗?”李浩问道。 “不知道。”杨常年苦笑,“我那天被支开了。” 李浩点了点头,他看到杨常年用手语同时说道:很大可能是李萃群。 杨常年是兽医出身,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一个哑巴同学骟猪是一把好手,为了学习这门手艺,他自学了手语。 至于浩子,小乞丐出身的浩子会很多谋生的手艺。 两人嘴巴上继续聊着可以聊的话题,实际上则是用手语秘密交流。 …… 李浩:敌人是否正在谋划对上海站动手? 杨常年:没有迹象。 ‘说着’,他露出思索之色,又用手语说道:曹宇这几天经常出入极司菲尔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李浩露出惊愕表情:你和曹宇现在很熟? 杨常年:略熟。 李浩:童学咏呢? 杨常年点点头,嘴巴里说着‘程总吩对我有恩,石某人是知恩图报的’,手上比划着:略熟。 …… 一楼的捕厅里嘈杂声响传入楼上,似有人在争吵。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他朝着进屋给自己送暖水壶的巡捕努努嘴,“去看看,搞什么呢,乱糟糟的。” 很快,巡捕回来了,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程千帆皱眉问。 “报告程副总,有一个阿婆在捕厅闹开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赶走。”程千帆不耐烦的说道,“让下面安静点。” “那个阿婆说她是程副总您的邻居。”手下赶紧说道。 “邻居?”程千帆惊讶不已,他打开门走出去,楼下的嘈杂声更清楚了,仔细一听果然是马姨婆的声音。 程千帆摇头笑了笑,“马姨婆确实是我家老邻,你去,把人请上来。” “是!” 听到程副总这么说,巡捕心中松了口气,好在他比较谨慎多说了两句,若是不假思索的直接下楼赶人,最后绝对要吃挂落的。 很快,马姨婆就上来了,确切的说是人还未至声音已到。 “哎呦呦,可了不得嘞。”马姨婆哭天抢地,“帆哥儿,马姨婆我的棺材本呐……” 带马姨婆上来的巡捕噗呲笑出声。 程千帆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关了门出去了。 “马姨婆,不要急,来来来,坐下来,慢慢讲。”程千帆搀扶马姨婆说道,“有什么事情与我说,帆哥儿给你做主。” “阿拉就晓得,帆哥儿是有心的,不会不管老婆子。”马姨婆闻言,立刻抹着眼泪说道。 程千帆心中好笑,他知道马姨婆就等他这句话呢。 他打开柜子,取了一盒点心,又倒了一杯茶水,请马姨婆边吃边讲。 一盒点心吃完了。 茶杯续了两次水。 马姨婆也才讲完了她遇到的‘惨事’。 …… 马姨婆是被骗了,确切的说老太婆是中了大上海最近刚刚兴起的‘孩童读信’骗局: 路人会在马路旁看到一个岁数不大的孩子,手里拿着信,遇到人便上来搭讪。 小孩子会声言自己年纪小不认字,请人给念一念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等那识字的看了信,便会眼中一亮,原来信中写的是邮寄上等人参几支,务必及时到某某邮局认领之类的内容。 当然,信中可能也会写其他贵重药材或物品譬如说顶级燕窝之类的,总之一定是足够诱人贪欲的东西。 孩子自称信是自己捡到的,正要回家交给父母,因为好奇这才先找人给看看信上的内容。 既然是捡到的东西,也就意味着谁拿着信谁就可以到邮局领取包裹。 这带有署名或戳子的信件或字条就是认领邮包的凭证。 见这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孩子,自然有人贪心动歪点子,给小孩几块钱打发其走人。 而后当这人拿着这封信兴冲冲跑到邮局领取包裹,才知是骗局一场,要么信件之中提到的东西根本压根就不存在,要么真有东西可领,但拿回家一瞧,全是萝卜干,连一根人参毛都没有。 马姨婆就是中了这种骗局,老太婆被骗了五块钱,对于一向省吃俭用、一个钢镚儿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的马姨婆来说,这简直是要了老太婆的老命了。 看着伤心欲绝的马姨婆,程千帆知道,马姨婆这次是真的伤了心了。 他打开钱包,取了五元钱递给了马姨婆。 “马姨婆,是我治下不力,让您老受惊了,这钱你先……” “不能,这不能啊,帆哥儿。”马姨婆连连说道,‘帆哥儿’说出口的时候,五元钱已经踹进了兜里了。 程千帆又宽慰了马姨婆几句,表示以后若有难事,尽管来巡捕房寻他,帆哥儿定然会为老邻撑腰的。 “帆哥儿,阿拉就晓得,咛是靠得住的。”马姨婆千恩万谢,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抓住那个小瘪三。 程千帆看了马姨婆一眼,问道,“马姨婆是在哪里碰到那个骗你的小瘪三的?” 马姨婆便说,她今天去西自来火行街赶集,在书局那里歇脚,许是耽搁了时间饿过头了,以至于回来的路上晕乎乎就被骗了,也不晓得那是哪里。 “您老以后一定可得当心啊,骗子防不胜防。”程千帆叮嘱马姨婆说道。 …… 待马姨婆离开后,程千帆的脸色沉下来,他陷入沉思中。 西自来火行街。 谁在西自来火行街? 或者,西自来火行街发生了什么? 是的,马姨婆来这一趟,关键就是送了一个地址:西自来火行街。 当然,也可能是马姨婆主要是为了那五元钱,顺便送个消息来。 为什么程千帆如此肯定马姨婆是送地址来的? 马姨婆是不识字的! 不识字的老太婆怎么会中了‘读信骗局’? 程千帆摇摇头,他大抵是能猜到马姨婆是想了这么一个借口来见他的,许是马姨婆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这个读信骗局,便正好拿来用了。 马姨婆是伶俐人。 只不过,终究是小聪明,却是忘记了她自己不识字了。 唔—— 不对。 程千帆表情认真,他所知道的马姨婆那可不仅仅是有些小聪明,那是顶顶厉害的老太婆。 马姨婆丈夫早死,一个寡妇失业的能够和夫家如狼似虎的亲戚争斗丝毫不落下风,并且成功守住房子和小铺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此外,马姨婆在延德里住了这小二十年了,和街坊邻居争斗了这么些年,可谓是几乎从未真正吃过什么亏。 说句不算夸张的话,马姨婆的聪明机灵劲,一般的特工都比不了。 这老太婆,厉害着呢。 …… 程千帆瞬间想通了: 马姨婆是聪明人,且老太婆活了这么久是最知道趋吉避凶的,她大概是受人之托来报信,却又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一个老太婆能掺和的,她担心把自己陷进去,故而想了个招儿,用了‘读信骗局’这么个有破绽的办法来传信。 以帆哥儿的聪明,是知道老太婆不识字的,便会意识到其中用意。 如此,程千帆便明白了‘西自来火行街的一个书局’,这便是马姨婆此行的目的。 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因为挨了马姨婆的骂,便偷偷使坏,趁着马姨婆串门,他便一泡尿尿湿了马姨婆的煤球炉子,转身便溜之大吉。 他本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却是没想到马姨婆不一会便找上门了。 父亲程文藻把他打了一顿,还问他服不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挨打。 程千帆自然一百个不服气,说马姨婆没有证据,冤枉他。 父亲便笑着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说男孩子调皮没什么,之所以打他是因为他有眼无珠,自以为聪明,却惹了延德里脑子最灵光的女人。 西自来火行街,书局。 程千帆皱眉思索。 他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两道烟气从鼻腔慢慢喷出,剑眉紧锁。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件事的本质。 马姨婆是多么聪明的人,若说这老太婆贪财,确实是贪财,但是,马姨婆是顶顶聪明的人,是不可能为了钱便轻易答应帮外人的忙,更不会掺和危险的事情的。 那么,让马姨婆传讯给自己的人,马姨婆必然是认识的。 马姨婆认识。 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应该和他有某种重要的关联,或者说,在马姨婆眼中,这个人和他程千帆是有着亲密关系的。 而这种亲密关系,这才是马姨婆愿意帮忙走这一趟的原因。 大哥卢兴戈! 程千帆的脑子里有了判断。 卢兴戈早些年来过延德里数次。 马姨婆是见过卢兴戈的,马姨婆也许不知道卢兴戈的名字,但是,她是知道卢兴戈是他的结拜大哥的。 如此,一切便理顺了。 …… 延德里。 回到家的马姨婆瞥了一眼门口的煤球渣少了,便直接双手叉腰,指着隔壁的赵老蔫家门口破口大骂。 作为和马姨婆战斗了一二十年的赵老蔫自然不怵,果断应战。 街坊邻居看到这日常曲目,有的探出头来欣赏,甚或有人会手里攥着一小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也有人觉得烦,忍不住喊话劝架。 此次争吵,最终以马姨婆去赵老蔫家中翻箱倒柜要了一根针和两尺线作为赔偿作罢。 赵老蔫也不甘示弱,拿着自己破旧的大褂,要马姨婆帮他缝补,如此两国才可暂时罢战。 有那好事的便喊了句,你俩搭伙过日子得了。 这话可是捅破天了,守寡了一辈子的马姨婆哪里受得了这个,老太婆火力全开,将所有人骂了个狼奔猪跑,逃之夭夭,赵老蔫也是跟着骂,说他老赵可是正经人。 人都跑光了,正经人老赵舔着脸留在马姨婆家里请她帮忙缝补大褂。 众人尽管很好奇,但是再也不敢围观。 “你今天去巡捕房了?”赵老蔫问道。 “受人之托走一趟。”马姨婆接过赵老蔫的大褂,熟练的缝补着,说道。 “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赵老蔫沉着脸说道。 “放心,我没那么笨。”马姨婆说道。 说着,老太婆咧嘴笑了,“能明白啥意思,那就是好命,没明白的话,也怪不得我老太婆了。” “你就是心还没死。”赵老蔫叹口气,“九哥要是活着,也指定希望你安安稳稳过日子。” 说着,赵老蔫表情凝重说道,“帆哥儿可不简单,现在又和日本人走的那么近,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帆哥儿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马姨婆说道。 “好竹子都能出歹笋呢,这年头谁知道呢。”赵老蔫似颇为感慨的说了句。 马姨婆没有再说话,只是专心致志的缝补大褂,忽而,她问了句,“开森路那件事打听到什么了?是五哥他们做的吗?” 赵老蔫摇摇头,他面露异色,“那件事有古怪,大家都说是铁血抗日锄奸团做的,不过我看着不太像。”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李浩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巡捕房。 “帆哥,石磊说有人去见了汪康年,不过他不知道那人是谁。”李浩遇到了下楼遛狗的程千帆,贴上去汇报说道。 有路过的巡捕听到了‘汪康年’这个名字,会意一笑,‘小程总’和汪康年的过节在上海滩是人尽皆知,先是听说这个汪康年失踪了,后来听说竟然被日本人抓了,竟然还没死么? 巡捕赶紧走开了。 李浩跟在遛狗的程千帆身侧,两人朝着僻静的遛狗地儿溜溜达达而去。 “帆哥,杨常年说没有发现异常。”李浩说道。 “通知桃子,豪仔,做事了。”程千帆打断了李浩的话,沉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1章 行动 自来火行街分东西两街。 西边的是西自来火行街。 东边的是东自来火行街。 传统上中国人点火是用火刀火石火折子,要折腾老半天。“match”这个东西一擦就能着,所以叫“自来火”,又因为是洋玩意,也叫“洋火”。 不过,东西自来火行街却并没有自来火,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附近有法商煤气厂,相比较洋火,煤气更是人啧啧称奇的‘自来火’。 西自来火行街。 康业里五号。 一张长案几上放着地图,还有铅笔,圆规,木尺等物。 地图上一堆零部件。 程千帆西装革履,礼帽放在案几边。 他的目光专注,眼神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他的双手动了,只见左右手眼花缭乱一般的动作,如此这般下,那一堆零部件眨眼间就组装为一把毛瑟手枪。 程千帆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有些不满意,这比他最优状态慢了一秒钟。 不要小看这一秒钟,这代表了他现在的身体并不在最佳状态。 李浩站在窗边,警觉的盯着外面看。 “帆哥,豪仔和桃子回来了。” “唔。”程千帆微微颔首。 很快,敲门声响起。 李浩再度确认了来人正是豪仔和桃子后,这才打开门。 咣。 声音不大,略闷。 程千帆将毛瑟手枪放在案几上,双目盯着地图看。 经过初步的分析和查勘,程千帆将目标范围锁定在了西自来火行街的几個里弄。 永平里。 瑞康里。 鸿庆里。 这三个里弄都是近些年才建造的,均为砖木二层结构,都建造于20世纪30年代。 “帆哥,你的判断是对的。”豪仔说道,“西自来火行街这两天多了一些生面孔。” 程千帆很谨慎,没有直接冒冒然然出现在西自来火行街。 他判断,若是卢兴戈真的陷在西自来火行街,那么,此次势必早已经被监视,乃至是包围。 他们现在所处的康业里,虽然也属于西自来火行街,但是,此地在西自来火行街同贵州街的交界处,延伸向前乃是法租界的一个卡口,并不适于藏人,也不适合外界武装越界进入法租界抓捕。 最重要的是,康业里五号乃是上海特情组的一个安全屋。 此安全屋当初是为了监视三本次郎而设立。 上海沦陷前,三本次郎为了方便在法租界活动,曾经在西自来火行街设立了特高课的活动据点。 当时,三本次郎为了掩人耳目,同时行监视之职,还特别在秘密据点不远处设立了监控点以监视湖社。 湖社是湖州六邑(吴兴、长兴、德清、安吉、武康、孝丰)旅沪商民的同乡组织,于民国十三年即成立了。 湖社驻地房舍宽敞,来往之人攒动。 在上海沦陷前此地是极为忙碌的。 众多社会团体经常借用湖社社所举行各种活动,凡是为东北义勇军筹款的活动,湖社都积极支持。 彼时,上海闸北地区遭到日寇炮火肆虐。 闸北本是丝厂集中地,湖州人在闸北做工和居住者甚多。 湖社和中国济生会一起,在社所内开辟难民收容所,收容安置同乡难民数百人,免费提供膳食,并积极筹措资金援助抗日战士。 上海沦陷前后,湖社的难民收容所共收容湖属难民约万人。 酷暑未消之时,疾病易传染。 湖社收容所聘有专职管理员和保健医生,配制樟脑白兰地药液赠送难民,对重病患者负责转送医院,代付药费。 故而,难民收容所中得疾病者只有十四人,死亡也只有四人,被认为是一时奇迹。 上海沦陷后,因为支持抗日,湖社的活动大受影响。 特别是随着日本人态度逐日强硬,法国人节节退让,更是令湖社成员感受到了安全威胁。 现在,昔日熙熙攘攘的湖社社所,已经门前冷却,只有一部分人还在坚守。 偌大的社所,在寸土寸金的上海滩竟然空荡荡。 浩子对于法租界的地形极为熟悉,哪里有小路,哪里可以避开人从注意,他都门清。 从贵州路的一个小巷子进来,然后穿过一个小径翻进社所,然后从社所暂时无人居住的南侧隐蔽角落的一个小角门出去,便是康业里的安全屋了,如此便可以避开街道上的注意。 这种小路,大概只有在附近乞食的坐地户小乞丐才知道。 …… “有一个人有些眼熟。”桃子说道。 程千帆看向他。 桃子是比他还要惜字如金的人,且极为谨慎,桃子说某人眼熟,这必然就是知道某人了。 “曹宇。”桃子说道,“看背影像。” 程千帆微微皱眉。 然后他就听到桃子继续说道,“那人的左耳是半耳。” 那就可以确定是曹宇了! 程千帆心说。 他想起浩子此前向他汇报那件事,这个曹宇近来一直在鬼鬼祟祟的帮着七十六号忙前忙后。 这么说,敌方是七十六号的特工总部? 程千帆从兜里摸出香烟,并未点燃,而是拿在手中转来转去的,他仔细思量。 七十六号。 七十六号。 他心中一动。 费铭! 大副,董正国! 费铭同志牺牲了,程千帆一度担心敌人会从费铭同志身上深挖,影响到组织上的安全。 但是—— 敌人是否在深挖费铭的背景,试图针对我党暂未可知,但是,邮差,被费铭打死的邮差是被特工总部人收买的军统叛徒,这说明特工总部早就盯上了军统上海站。 邮差老邢的上线,亦或是下线,必然早就被日本人所掌握。 如果他是李萃群,他会怎么做? 是直接下令抓捕此人? 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程千帆微微皱眉,他并不确定。 按理说放长线钓大鱼是最有可能收获更大战果的。 但是,老邢死了,军统必然被惊到,很难说老邢的这个联系人是否会被军统上海站剥离,这种情况下早些出手拿下,尽快审讯,反而有可能揪住军统上海站的尾巴。 程千帆看向李浩,“姜骡子说卢兴戈是何时回上海的?” 李浩说了个日期。 程千帆心中默默计算,他将自己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烟卷塞进嘴巴里,豪仔这边划了一根洋火帮其点燃。 轻轻抽了口香烟,程千帆微微点头。 是了。 时间有些对上了,情况似乎也更加捋清楚了。 特工总部极可能本来是打算抓捕老邢的联系人的,却是无意间通过此人发现了卢兴戈的踪迹。 那么,老邢的这个联络人,很大概率就是卢大哥在上海站的亲信手下了。 一切都捋清楚了。 …… “西自来火行街有几个书局?”程千帆问道。 “有两个。”豪仔说道,“一个是位于永平里的永平书局,一个是靠南边的自来也书局。” 他看着程千帆,“帆哥,因我担心被监视此地的敌人发现,我们没有能够抵近侦察。” 程千帆看向乔春桃。 “自来也书局。”桃子又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说说理由。”程千帆点了点头,说道。 “永平里书局的电话应该是正常。”桃子说道,“自来也书局的电话打不通。” “你什么时候去打电话的?”豪仔看向桃子,一脸惊诧。 “我们来的路上碰到一个人急急忙忙的,有人问他,他说家里人有急事要去书局打电话。”桃子说道,“这个人从自来也书局那边过来的,要么是自来也书局没有电话,要么是自来也书局的电话打不通。”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桃子的意思。 卢兴戈必然会选择方便打电话的住处,这也就是卢兴戈选择在书局附近的房子暂住的原因:书局一般可以打电话。 那么—— 倘若自来也书局本来也是有电话的,现在却打不通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特工总部可能已经锁定了卢兴戈就住在自来也书局附近,这是准备动手的前兆了。 “为什么不把两个书局的电话都剪了?”李浩问道。 程千帆看了桃子一眼,示意桃子给李浩讲一讲其中缘由,他自己则是皱眉思索,敌人这是准备行动了,时间紧迫,他这边也要抓紧了。 桃子看着李浩,目光像是看傻子,浩子却是即刻便反应过来了,他连忙摆手,“我知道了。” 说着,李浩苦笑一声,“桃子,我只是一时没想到,不用这种眼神看我。” 法租界有规定,一条街的所有电话都打不通,电报局会第一时间通知就近的巡捕来查勘。 虽然这条规定真正施行起来的时候很难,有的街道的电话出问题好几天了,电报局都不会理会,但是,万一碰到尽忠职守的电报局职员,那就是‘意外情况出现了’。 程千帆看了桃子一眼,他则考虑更深一层,他怀疑特工总部此次行动有日本人参与,他不认为特工总部那帮人会想的这么精细,只有日本人,这些人把法租界的条条框框都研究的非常透彻,并且会在行动的时候严格去考量。 “组长,日本人参与行动了。”桃子对程千帆说道。 “不错。”程千帆朝着桃子微微颔首,微笑回应,以示夸赞。 桃子出色的表现,他是真的高兴。 “我命令。”程千帆面容一肃,沉声说道。 豪仔、乔春桃,李浩三人皆是肃立听令。 “豪仔,你和我一起行动。”程千帆说道。 “是!” “桃子,吴顺佳到位没有?”程千帆看向桃子。 “就在东自来火行街。”桃子说道,“得知有行动,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几人都是笑了,吴顺佳对搞爆炸无比痴迷,上海特情组这段时间一直在蛰伏,吴顺佳并无用武之地,估计且憋坏了。 “一旦枪声响起,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程千帆对桃子说道,“乱!乱起来!” “明白。”桃子点点头。 “浩子。”程千帆看向李浩,“车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李浩说道,咧嘴一笑,“帆哥,这附近就是祥盛汽车出租公司。” “租车……”程千帆微微皱眉。 “帆哥放心,用的咖啡车。”豪仔说道。 所谓咖啡车,咖啡者,褐色,褐同黑,意思是见不得光的车子,亦或是很难查找的车子。 程千帆点点头,这咖啡车也是租车公司赚钱的手段之一。 祥盛租车公司的东家桢祥盛是浙江定海人,前清光绪三十三年时候,此人十二岁就来上海谋生,先在外侨家里当杂工,后进礼查饭店当服务员。 在此期间,桢祥盛结识了一些出租汽车行老板和司机,熟悉了出租汽车业务。 二十四岁的时候,此人向英商中央汽车公司以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了一辆九百大洋的日本制旧汽车,雇了一名司机,开始经营出租汽车,不到两个月将购车欠款还清。此后生意越做越大。 此人极会做生意,旅客搭乘祥盛汽车公司的出租汽车非常方便。市民还可通过公司40000号电话总机了解天气预报、车船班次,代办车船票并送票上门。 凡乘半夜或凌晨班车的顾客,可以要求司机提前唤醒,按时送客启程。 至于说‘咖啡车’,自然是租车公司为方便见不得光的朋友准备的。 最重要的是,在法租界,出于某种需要,巡捕房对于‘咖啡车’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如同法租界的那些赌档也可以安然存在一般。 “行动。”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沉声说道。 桃子和李浩先行离开。 程千帆仔细打扫、检查了房间,将烟蒂收起,又随意的‘遗留’了几枚捡来的有些时日的烟蒂,这些烟蒂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劣质香烟。 豪仔则从身上摸出一根准备好的劣质香烟,点燃了,几大口便抽去了一大半,这种劣质香烟不仅仅味道呛,还燃的快。 看着豪仔将烟蒂扔在地上,就要上去踩一脚,程千帆及时制止了,捡起来看了一眼,递给豪仔,“再来一口。” 豪仔又抽了一口,看到帆哥点点头,他这才丢掉烟蒂,用脚踩了踩。 “知道为什么吗?”程千帆问豪仔。 “舍不得浪费。”豪仔说道,刚才帆哥一提醒,他就明白了。 从案几下拖出一个箱子,豪仔将箱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把中正式步枪和子弹若干,另有手榴弹两枚。 “轻机枪呢?”程千帆问道。 “按计划放好了。”豪仔说道。 “干活吧。”程千帆点点头,搓了搓手,英俊的眼眸中除了凝重之色外,竟闪过一丝兴奋。 豪仔笑了,帆哥是行动高手,只是因为身份重要和安全考虑,极少会需要帆哥亲自出手了,这是技痒了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2章 一声枪响 卢兴戈慢条斯理的擦拭手中的短枪,他的目光专注且深情,仿佛那把毛瑟手枪便是深爱的女子。 在他的旁边,一个男人在呼噜呼噜的吃面。 是黑底的那种大碗。 “他们准备行动了。”卢兴戈缓缓说道。 “为啥?”平鹿昌问了句,然后继续呼噜呼噜吃面,仿佛问问题只是配合卢兴戈说话,吃面才是最主要的。 “广西仔慌慌张张过去了,他这个时间应该在自来也打电话,然后直接回家,现在却向北去,这应该是去永平书局打电话,这说明自来也那边的电话线被剪断了。”卢兴戈说道,“他们已经找到了我们的落脚点。” “组长,那为啥昨天不打电话出去?”平鹿昌放下筷子,抬头问道,“站长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能打电话。”卢兴戈摇摇头。 他不确定敌人是否早就锁定了他的位置,不确定敌人是不是等着放长线钓大鱼呢。 那么,他打出去的电话也极可能被敌人查勘,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每一個转出去的电话,电报局的接线员都心中有数。 在意识到自己被敌人盯上后,卢兴戈首先考虑的是绝对不能牵连到上海站本部。 …… 卢兴戈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果断突围。 一开始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抱着侥幸的心态。 等到意识到对方的目标正是自己之后,卢兴戈曾经尝试摸出去,不过,他很快就注意到西自来火行街都已经被对方布控。 敌人此前虽也许还未具体锁定他的位置,但是,显然笃定他就在西自来火行街,已经在外围将这附近紧紧包围了。 呼噜噜。 平鹿昌继续吃面。 终于,他端起大黑碗,将碗里的面都吃光了,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满意且幸福的笑容。 卢兴戈微笑着,他看平鹿昌的眼神犹如看自家憨厚老实的兄弟。 “组长,是我害了你。”平鹿昌说道。 在卢兴戈机敏的发现被敌人盯上后,两人就此事进行了沟通,平鹿昌说了‘邮差’老邢死了的事情,讲了自己曾经在老邢的家里见过一个陌生人,他怀疑老邢有问题。 卢兴戈立刻便得出判断,老邢应该是有问题的,且敌人一直都知道平鹿昌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对平鹿昌下手,应该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自己刚刚从浦东回上海,对于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却是一个不小心自投罗网了。 “你我是兄弟,这话就不要再说了。”卢兴戈爽朗一笑,他将毛瑟手枪插在腰间,起身拍了拍平鹿昌的肩膀,“你我乃袍泽,杀敌报国,马革裹尸乃生平最大乐事。” 看到平鹿昌不太懂的样子,卢兴戈哈哈大笑,“你我兄弟,一起上路,怕不怕?” “不怕。”平鹿昌摇摇头,说着,他低下头,挠了挠头,目光带着担心,“就是想着俺娘一个人怎么活。” 说着,他抬起头,期待的目光看着卢兴戈,“组长,抚恤金能一个子儿不少的到俺娘手里吗?” “能。”卢兴戈深深的看了平鹿昌一眼,用力点点头,“一定能。” “那就管。”平鹿昌咧嘴笑,“那俺娘也能吃几顿饱饭喽。” 卢兴戈微笑着,他点头,“一定能。” …… 平鹿昌是他亲自招进军统的,十九岁的小伙子,出身贫寒,蒙过几天学,在市面上讨生活,却因为太过实诚老是被人蒙骗。 卢兴戈有一次见到平鹿昌将几个欺负他的三光码子打的抱头鼠窜,欣赏其身手,便邀请其入伙。(ps1) 平鹿昌一听是打鬼子,当即答应。 卢兴戈问他原因,得到了很实诚的回答:打鬼子呀! …… 加贺熏也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胡四水,“胡队长,可以行动了。” “再等等。”胡四水瞥了加贺熏也一眼。 他不喜欢身旁这个日本人。 这次行动本是他胡四水指挥的,临出发前,上海特高课的荒木播磨忽然来到了七十六号,并且强行‘建议’特高课的加贺熏也随同特工总部一起行动。 对于荒木播磨的这个建议,无论是丁目屯,亦或是李萃群,尽管内心必然都很不高兴,但是,面上却只能举双手欢迎。 约莫过了两分钟,胡四水这才一摆手,“行动”! 他本身便不是在等待什么,之所以又延后了两分钟,只因为胡四水不想要表现的听从加贺熏也的指令行事一般。 …… 特工总部的特工已经锁定了平鹿昌以及疑似卢兴戈之人的住处。 就在自来也书局隔着两户的所在。 “组长,你说这书局怎么叫‘自来也’?”平鹿昌用水瓢舀了水,咕咚咕咚大口喝水。 卢兴戈也并不阻止,不会说什么小心肚子痛之类的话。 阿昌的胃口是出了名的好。 “自来也啊。”卢兴戈的脸上露出笑容,笑容中似有回忆。 他第一次听到‘自来也’这个词的时候,还是从父亲卢汉臣口中。 孩童问父亲,‘自来也’是不是日本话。 卢汉臣大怒。 “京城闤闠之区,窃盗极多,踪迹诡秘,未易根缉。 赵尚书尹临安日,有贼每于人家作窃,必以粉书“我来也”三字于门壁,虽缉捕甚严,久而不获。“我来也”之名,传京邑。不曰捉贼,但云捉“我来也”。” 宋人沈俶在《谐史》中创作了‘我来也’这么一个侠盗形象。 日本人改了个‘自来也’,就成了他们的了,还成了一个什么蛤蟆精。 “国家贫弱,就连文化也被偷窃。”卢汉臣对儿子说道,“此乃国弱之耻!” “不过,书局叫‘自来也’确实是蛮奇怪的。”卢兴戈皱眉,说道,他以前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呢。 汪汪汪。 街面上突有狗子叫起来。 刷的一声。 卢兴戈拔出腰间毛瑟手枪,英俊的面容上布满杀气,“阿昌,宰畜生咯!” …… “侧恁娘。”同样手握毛瑟手枪的特工总部特工听得狗叫,忍不住骂了句,“哪来的狗?” “奇了怪。”他身后一名七十六号特工也是皱眉,他此前扮做卖针头线脑的小贩来打探情况的时候,这房子附近没有狗啊,“洪三哥,不晓得哇。” “糟了,快!”带队的洪三哥脸色一变,催促手下,“快,抓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余名七十六号特工手握短枪加速奔跑,而洪三哥则是悄悄放缓了脚步。 啪! 一声枪响打破了街面的宁静。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3章 杀寇! 随着这一声枪响。 当先的一名特工总部的特工头部中弹,脑浆混合着鲜血,犹如加了油泼辣子的豆花,整个人向后栽倒在地。 然后又是一声枪响,一名特工总部的特工肩膀挨了一枪,惨叫声中连滚带爬的躲在了一块凸起地面的石板后面,发出惨嚎声。 拖在手下后面的洪三吓了一跳,直接前扑在地上,提醒手下们,“小心,大家小心。” 说着,趴在地上的洪三举起手中短枪,扣动扳机,“开枪,开枪!” 特工总部的特工趴在地上,在尽量确保自己不会中枪的前提下,纷纷开枪还击! “偏了点。”平鹿昌遗憾的说道。 组长卢兴戈抬手一枪干掉了一个敌人,他这边也开枪了,却是只打中了一個敌人的肩膀。 “阿昌,进步不小嘛。”卢兴戈爽朗一笑,夸赞说道。 平鹿昌有身手他的强项在于近战肉搏,射击技术却很一般。 听得组长的夸赞,平鹿昌的脸乐的花儿一般。 “都是阿胡教得好。”他说道。 说着,平鹿昌的声音低下来。 此前上海站被日本人包围,在那次突围战斗中,阿胡殉国了。 “节省子弹。”卢兴戈沉声说道,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似没有听到‘阿胡’这个名字,只是握住短枪的手攥得更紧了。 “欸。”平鹿昌点点头。 …… “枪声响了,巡捕那边就能听到。”卢兴戈知道平鹿昌不明白,便解释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坚持到巡捕来到。” 在意识到己方被敌人包围后,这就是卢兴戈想到的唯一的脱困办法。 确切的说,也不能说是脱困,是避免他们直接落入日本人和特工总部手里。 不过,依着卢兴戈的脾性,被巡捕房的人抓捕这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他宁愿战死殉国。 这种无奈之下的情况,譬如说受伤了,连自戕殉国都做不到。 卢兴戈机敏的瞥了一眼,看到敌人又开始行动了,他们分成几个小组,有的在正面前进,有的则向两侧靠拢。 卢兴戈知道,敌人这是打算避开正面射击,从两翼迂回。 啪! 啪啪啪啪! 卢兴戈连开四枪然后一个矮身。 他刚刚低头,窗沿就被子弹打得碎石乱溅。 “侧恁娘!”洪三又气又怒,对方的枪法厉害,简直是指哪打哪,刚才这连续四枪,又有一个弟兄被打死,一个弟兄受伤。 最重要的是,被打伤的弟兄是正面进攻的,被打死的则是侧翼进攻的,这说明房子里的这个家伙已经看透了他的打算。 …… “组长。”平鹿昌放了一枪,目光盯着外面,嘴巴里说道。 “什么?” “俺不想被巡捕房抓住。”平鹿昌说道。 “为啥?”卢兴戈开了一枪,被他瞄准的敌人正好向一侧移动了一下,躲开了这一枪,这令他有些遗憾。 这些汉奸,能多干掉一个,也算是为他们的老祖宗清理门户。 “巡捕房不拿俺们当人。”平鹿昌说道。 他说的是他以前讨生活的时候,没少挨巡捕的打。 尤其是有一次他路过金神父路,正好碰到那个‘小程总’在耍威风发火,也是倒霉,他看了程千帆一眼就被注意到了,程千帆叫人把他拉过去一顿拳打脚踢。 卢兴戈知道这事,他后来问平鹿昌,你身手这么好,为什么不反抗? ‘他们有枪,俺是憨,不是傻。’,平鹿昌如是回答。 “还记着程千帆让人打你的事?”卢兴戈笑着问道。 想到二弟,他的心中叹息一声,他不明白二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他不愿意相信二弟会真的投靠了日本人,却又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提醒他——别自己骗自己了。 二弟,你若果真你对得起殉国的三弟吗! 三弟在天之灵看着你呐! “俺就想问问,那坏种为啥打俺。”平鹿昌说道,他开了一枪,似是打中了一个人的腿部,不过,他并不确定。 “哈哈哈。”卢兴戈哈哈大笑,“没错,坏种,那家伙就是耍威风的坏种,别说你了,那个时候但凡有一只狗过去,也得挨打。” “俺想着,都说那程千帆和日本人好,俺当时没惹他都挨揍,现在落在巡捕手里不得被活活打死。”平鹿昌咬牙切齿,连开两枪,吓退了想要发起又一次进攻的敌人。 “(那多)窝囊。”他继续说。 “好,那咱兄弟俩就一起赴死,谁都抓不到咱。”卢兴戈闻言,哈哈大笑说道。 说着,他突然探出身子,“龜兒子,上海站卢兴戈在此,哈哈哈!” 啪啪啪啪,卢兴戈连开四枪。 …… 洪三又惊又怒。 卢兴戈连开数枪,又打伤了两个人。 不过—— 卢兴戈! 刚才那人是在喊‘上海站卢兴戈在此’吧,他问身边的曹宇。 “是,是卢兴戈。”曹宇也是激动的说道。 卢兴戈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高手,且不说别的,卢兴戈带人闯入陈公馆杀死陈专,这就是惊天大案,此人是上了日本人的悬赏捕杀名单的。 …… 十几分钟前。 程千帆带着豪仔穿过湖社的院落,从角门出去,进入一个巷子,前行一段距离后,翻过院墙静候。 程千帆缜密的计算过距离,在此途中,他还担心赶不及,不过,枪声响起的时间刚刚好。 此前那一段距离的道路隐蔽,不会引人注目。 但是,要接近自来也书局附近,就必须翻越院墙到街上,如此便无法做到掩人耳目了。 所以,程千帆等的是枪响。 枪声响起后,他便带着豪仔立刻开始向交战区突袭。 枪声响起后,敌人开始进攻,便不会注意身后的情况。 在民国二十八年晚春的南风里,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中校留着络腮胡子,弯着腰,手提中正式步枪,像是一名列兵一般向敌人发起进攻。 是的,他今天化了妆,是以肖勉的形象出现的。 确切的说,是假‘肖勉’的形象,除了络腮胡子之外,其他的妆容和肖勉真正的扮相并不一样。 此举也是为了给敌人造成困扰。 …… 两人沿着街沿快速前进,随着程千帆的一个手势,在街道的拐角,两人停下脚步,匍匐在地。 ‘上海站卢兴戈在此’! 程千帆隐约听到了交战区内的这一声喊。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此次行动,他本可以交给桃子来指挥,桃子是有这个能力的。 原来他是不打算亲身犯险的。 但是,程千帆深知大哥的脾性。 这是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义气男儿! 若是不能突围,大哥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落在敌人手上的。 三弟怀明已然殉国,这是程千帆心中莫大的痛。 大哥卢兴戈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所以以防万一他也必须亲自参与进去。 听得这句‘上海站卢兴戈在此’,程千帆便知道大哥已然心存死志! 同时,他的胸膛里涌起豪情。 这便是卢兴戈! 这便是大哥卢兴戈! 这也是他和三弟怀明最服大哥卢兴戈的原因: 如此大好男儿! …… “组长。”豪仔探出身子看了一眼,“不能再靠近了。” 特工总部的人正在和上海站的人进行枪战,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有两个七十六号的特工躲在不远处,这两人不时地向后看,似乎是在防备着来自后面的偷袭。 程千帆也瞥了一眼,一眼便看穿其中缘由。 七十六号这帮人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还防备着背后。 “这是怕死。”他冷冷说道。 程千帆瞥了一眼紧挨着街道的一个门面房,朝着豪仔做了个手势。 他带着豪仔抵近,最重要的目的是确定里面被围住的是卢兴戈。 此乃关键要事! 若是被围住的不是卢兴戈,程千帆会果断撤离,他是不会露面参与的,不是他冷血见死不救,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不值得冒如此大险,不能救。 现在既然确定了里面被包围的是卢兴戈,就没有抵近的必要了,他要做的就是外围支援,帮助卢兴戈打开一条突围道路即可。 这是较为稳妥的办法。 打仗救人,不是死脑筋,要随机应变。 程千帆和豪仔直接将长枪背在肩膀上,两人的短枪插在腰间。 两人冲向了这间门面。 枪声响起后,街道上的人家就已经关门闭户了,这家门面房也不例外。 他们的目标不是一楼的店面,而是要攀上二楼,占据二楼靠窗的房间,如此居高临下可以将交战区域一览无余。 就在两人准备助跑攀上二楼的时候,门面房里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拉开门闩的声响。 豪仔就要去拔枪。 几乎是瞬间,程千帆从裤脚里摸出一把铮亮锋利的匕首握在手中。 门开了。 加贺熏也大步走出,他的嘴巴里叼着烟卷,脸上带着笑容。 瞬间,加贺熏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 加贺熏也! 程千帆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从屋内走出来的竟然是特高课的加贺熏也。 这是街口。 门一开,一阵风穿堂而过。 站在民国二十八年晚春的南风中,程千帆手握一把锋利匕首。 他如同出笼的豹子一般,直接扑向了还在发愣的加贺熏也。 此时此刻,加贺熏也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 程千帆的身体蛮横的撞过来,在两人身体碰撞的瞬间,他的左手一抬,将加贺熏也的手臂架起来,同时身体顺势继续向前冲撞。 他就这么直接撞进了加贺熏也的怀里,同时右手紧紧握住的匕首向前猛刺。 血光四溅时,上海特高课高级特工加贺熏也的脖颈就像是被开了一个裂口。 噗! 噗! 噗! 加贺熏也的身子倒下去的时候,程千帆左手扶着对方,右手毫不留情的连续捅刺。 随后,任由加贺熏也的身体倒下,他在脖颈犹如拧开水龙头一般喷涌的血洞里,将匕首拔出来,直接扑向了一旁一个完全傻掉了的年轻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4章 豪杰烈士! 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似是被这突然且残暴的一幕吓到了。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店里的中国店员?特务汉奸?普通的日本人?亦或是日本特工? 希望不是无辜的同胞吧! 这么想着,他手中的动作没有任何停滞! 左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右手紧握的匕首朝着脖颈猛刺。 噗! 噗! 噗! 将人向后轻轻扶着。 脖子被捅的如同血葫芦一般的年轻人就顺着墙壁矮下去。 程千帆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豪仔已经迅速的关好店门,上门闩,他将步枪带换成斜跨,手握毛瑟手枪冲向了二楼。 …… 程千帆将匕首从尸体身上拔出,并且顺手在尸体的衣服上擦拭了鲜血。 将匕首插在腰间,同样是斜挎着中正式步枪,程千帆拔出腰间的毛瑟手枪,关闭保险,先是检查了一楼,确认一楼没有其他人,这才警惕的向二楼而去。 砰! 一声枪响。 然后又是三声枪响还有戛然而止的惨叫声。 “喜饼。”程千帆低声喊了句。 “八万。”是豪仔的声音。 这是两人早就约定的暗号,如此方说明豪仔无事,且控制住了局面。 这种简单直白的暗号在这种遭遇战中往往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程千帆冲上了二楼,就看到一個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斜靠在墙壁上,此人的腹部满是血,右手边的地上有一把转轮手枪。 程千帆弯腰捡起了这把转轮手枪,认真端详,蓦然,他的表情阴沉,深深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这是一把二六式左轮手枪。 此款短枪是日本陆军在1893年装备的第一支国产制式手枪,因是明治二十六年研发制造,故称为二六式左轮手枪。 二六式左轮的最初设计就是作为骑兵的专用手枪来研制的,在握把处有可绑上系绳的环,用来抢纲,这可以防止手枪掉落。 不过,因为该手枪较为结实耐用低故障,后来的使用范围不限于骑兵专用。 …… “这枪怎么样?”豪仔问组长,他刚才冲上二楼,这个中年人就向他开枪,好在豪仔早有准备,在进门的时候直接一个弯腰打滚,这个提前的预判救了他一命,然后豪仔毫不犹豫连开三枪击毙了对方。 “日本陆军制式武器,杀伤力不行。”程千帆冷笑一声。 这枪的子弹威力小。 在震惊中外的日本“二二六”兵变事件中,袭击添皇侍从武官长铃木贯太郎的武器就是这样一支二十六年式转轮手枪。 铃木贯太郎被叛军连开三枪,一枪打空,一枪击中下腹,一枪擦心脏而过虽然伤势严重,不过随后竟然被抢救过来了。 “这人是日本人?”豪仔惊讶不已,同时心中也舒服了不少,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射杀对方,虽然对方拿枪本身说明不是普通人,心理上本也没有过多负担的,不过,若是死的是日本人就更好了。 “八九不离十。”程千帆点点头。 汉奸特务很少会装备二六式左轮手枪,只有日本人用这玩意,且即便是日本人中,用二六式转轮手枪的实际上也并不多,这枪即便是日本人中,喜欢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大有人在。 “枪声稀疏了。”豪仔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说道。 “干活了。”程千帆解下斜跨的中正式步枪,放在地上,对豪仔说道。 说着,他忽而瞥了墙边的柜子一眼,作势要将毛瑟短枪插在腰间。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在地上一个偏左侧翻滚。 …… 刷! 一道寒光闪过,程千帆的后背被刀锋扫到,立刻鲜血淋淋。 “组长!”豪仔惊呼出声。 在豪仔摸向腰间,准备拔枪射击的时候,他看见,组长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后背受伤的影响: 右脚用力前蹬! 整个人的身体犹如弹簧一般窜起! 组长就那么的扑向了刚刚挥舞武士刀完成偷袭,此时还没有卸力成功收回长刀的偷袭者。 不知道何时,匕首已经紧握在手中。 匕首反射出一片幽冷的光,这光芒在用力捅进人的腹部的时候,变成了血红色。 程千帆直接撞进了偷袭者的怀中,连续且快速的捅刺三下后。 他的右肩撞击,武士刀落地的时候,程千帆后撤半步,紧跟着就一把抓起偷袭者的头发,然后他从偷袭者的腹部拔出了匕首,割开对方的喉咙。 犹如拧开的水龙头一般,血水喷了出来。 程千帆将尸体一推,随手拿了柜子里的一件衣物擦拭了满是鲜血的脸庞,然后找了件白衬衫撕开,“帮我包扎。” “是属下没有打扫好……”豪仔满脸愧色,说道,他大意了,没有检查这个衣柜,以至于导致帆哥受伤。 “费什么话。”程千帆骂道,“没时间了。” 接过白布条,豪仔看了一眼帆哥的后背,有一块肉被锋利的武士刀削过,血红色的肉翻开了,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帮助帆哥包扎好。 程千帆闷哼一声,活动了一下肩背,伤口被牵拉,他咧了咧嘴,还行,只要忍着痛,就不影响战斗。 “干活!” 两人将柜子、椅子之类的家具搬过来抵住房门,确保即便有敌人偷袭也无法做到快速破门而入。 随后,两人分别趴在了两个窗沿边,两个长长的枪口顺着打开的窗口探出来。 之所以选择这个房间,就是因为此处射击角度最好。 …… 咔咔。 “组长,俺没子弹了。”平鹿昌看了一眼手中的毛瑟短枪,扭头对卢兴戈说道。 “宰了几个畜生了?”卢兴戈问。 “打伤两个……”平鹿昌表情难看,语气低落,一个都没有打死,他觉得不够本。 “哈哈哈。”卢兴戈爽朗一笑,“我宰了三个,送你一个。” 宰了三个,自己够本了,组长还多拉了一个垫背的。 这买卖,没亏。 平鹿昌的脸上便有了笑容,他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卢兴戈扬起手枪,啪的一枪。 一名准备偷偷从右侧廊下冲进来的特工应声倒地。 “阿昌,现在我俩都有垫背的了。”卢兴戈爽朗大笑。 “组长,个把滴。”平鹿昌大声喊道。 …… 咔咔。 卢兴戈的毛瑟手枪也没子弹了。 “他们没子弹了。”外面传来了兴奋的鬼嚎声。 卢兴戈从兜里摸出一发子弹,嵌入弹匣。 啪。 一声枪响,正嗷嗷叫着准备冲进来的一名特工肩膀中枪倒地,其他人吓坏了,连滚带爬的退回去了。 “上当了。”有人喊道。 卢兴戈看了看手中已经没有子弹的短枪,长叹息一声,他只是遗憾罢了,遗憾没有多杀几条汉奸。 从脚边倒下的柜子里摸出手榴弹,卢兴戈拧开后盖,将引线缠在手指间。 他看向平鹿昌,“阿昌,我们要上路了。” 阿昌二话没说对着西北方向蹬蹬蹬磕了三个响头,“俺娘,儿走啦。” 平鹿昌是彭城人,彭城在上海西北方。 说着,他靠过来,和卢兴戈肩靠肩坐好。 “组长。”平鹿昌说道。 “怎么?”卢兴戈扭头看向袍泽。 “咱能打赢鬼子吗?” “能。”卢兴戈斩钉截铁说道。 “阿元说阿胡是打鬼子死的,是烈士,俺算烈士吗?” “算!”卢兴戈哈哈大笑,“驱逐倭奴,马革裹尸,大好头颅且换九州存,阿昌,你我皆烈士,哈哈哈!” “那俺和阿胡一样了,值了。”平鹿昌咧嘴笑他听不懂那些话,听得懂‘算’,说着摸了摸肚子,他又饿了,他有些遗憾,除了对老娘的牵挂之外,他觉得不能做个饱死鬼是最大的遗憾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5章 援兵天降 房子里的人好一会没有动静了。 “会不会没子弹了?”洪三问曹宇。 “且等等。”曹宇果断摇头。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特别是耳朵挨了一枪后,更加惜命了。 他常常自省,自己能够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行动却还活着,无他,谨慎耳。 “要不,喊话试试。”曹宇对洪三说道。 洪三点点头,也觉得可以一试,大家都曾经是端重庆方面的饭碗的,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非得打打杀杀?大家一起和气发财多好嘛。 …… “卢兄弟,鄙人特工总部洪三,现有一言相告。”洪三扯开嗓子吼道 没有回话,不过,也没有开枪。 洪三心中一喜,继续喊道,“卢兄弟,我洪三当众承诺,只要你放下武器出来,绝对不会伤害你。” 还是没有回话,没有响枪。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洪三喊道。 依然是没有回话,没有响枪。 洪三心中一动,据他所掌握的情况,卢兴戈乃是性情如火的脾性,听得这番话岂能无动于衷? 即便是懒得回骂,也要用子弹来回应的! 莫非真的没有子弹了? 洪三心中一动。 “我特工总部现在追随汪先生的和平运动,正需要卢兄弟这样的大才……”洪三继续喊道。 “魑魅魍魉数典忘祖的汉奸,也配称先生?”卢兴戈怒斥出声。 “他们没子弹了,上!”洪三低声对身旁残余的手下说道。 …… 他确定了,卢兴戈没子弹了! 军统赵义与码头谋刺汪填海未果,向汪氏所乘坐巨轮开枪后自戕殉国。 此事引起巨大反响,抗日团体中开始流传一句话: 对待汪氏汉奸,唯有鲜血和子弹! 这句话据说颇受军统那帮脑子一热就上头的憨瓜的喜欢。 卢兴戈这种脾性的人,刚才竟然没有开枪回应,这只能有一个原因: 他们真的没子弹了。 …… 洪三说卢兴戈没子弹了,下令手下进攻。 手下却犹犹豫豫。 有没有子弹,这可不是你洪三一句话能决定的,事关生死,谁敢去赌。 “侧恁娘。”洪三骂道一個个都是胆小鬼! 他一指一个手下,“刘,上!” …… 卢兴戈皱眉。 他在等。 对方最终发现他们没有子弹后,以这帮杂碎的脾性,势必争功一般一拥而上,届时他悄悄拉响手榴弹,走的时候也好多拉几个上路的! 程千帆居高临下,将当下的情况一扫眼底。 还有八九名特务,他们已经将一个房子包围。 作为进攻一方的特工总部的人躲在以墙角、石梯、树木等作为掩体之后,暂时并未再进攻。 里面也没有开枪还击。 双方正在僵持中。 大哥这是没子弹了? 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 刚从依稀听到特工总部的人在喊话提及汪填海,以他对卢兴戈的了解,这必然会以子弹回应的。 没有开枪,这是没子弹了。 …… 形势紧迫。 程千帆不敢在耽搁,准星瞄准一名正要弯腰突击的特工总部特工,食指扣动了扳机。 啪! 子弹直接击中此人的头部,弹头从后脑穿入,脑浆鲜血飙出,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死的透透的。 枪声就是命令。 随着程千帆开枪,豪仔也开始射击。 啪啪啪啪! 连续多下枪声响起。 来自身后的骤然袭击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小心身后!”洪三惊慌喊道。 等特工总部的特务们反应过来,这袭击来自身后,赶紧仓皇寻找新掩体,枪口胡乱的对准身后以寻找敌人踪迹的时候,这几枪已经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弟兄们怎么样?”洪三躲在一个水泥墩后面喊道,他小心的探头看,却是又惊又怕。 算上被第一枪打死的小刘,刚才这几枪竟然已经给己方造成三人死亡,一人受伤。 洪三怕极了。 他这个小组十几个人,此前被卢兴戈打死打伤多人,现在又遭遇背后偷袭,现在仅有五人还无恙。 “目标背后,还击。”洪三扯着嗓子喊道。 他判断卢兴戈没有子弹了,现在最大的威胁来自身后偷袭的敌人。 …… 众特务纷纷开枪还击。 他们无法确定刚才开枪偷袭之人的确切所在,但是,却是能够判断大概的方向的,现在要做的就是逼迫对方再度开枪以确定其位置。 “我们应该冲进房子里,抓住卢兴戈,然后固守待援。”曹宇趴在地上胡乱开了两枪,挪到洪三身边说道,他认同洪三的判断,卢兴戈应该没子弹了。 洪三一愣,然后便明白曹宇的方案才是最优选择。 只是—— “来不及了。”洪三苦笑一声,“对方枪法精准。” 他露出枪口开了一枪,对曹宇说道,“听得出来是两杆枪,没等我们冲进房子里,估计弟兄们已经死光了。” 这么说着洪三便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曹宇张了张嘴吧,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脑子里想的是你们被打死没关系,只要能躲在众人中冲进房子里,他自信凭借自己手中的短枪能够控制住卢兴戈两人,实在不行可以开枪打死卢兴戈,然后固守待援,如此的话,这偌大功劳岂不是他一个人独占?! …… 啪! 啪啪! 啪啪啪! 程千帆又连开数枪。 其中一枪击中一个躲在路边花盆后面的特务。 他先是一枪击中花盆,在花盆被打烂的瞬间,子弹穿透花盆击中后面人的肩膀,紧跟着第二枪来到,子弹击中此人的脖子,这个特务趴在地上不再动了,就此断气。 豪仔的枪法虽然不如组长那般神乎其技,却也堪称优秀两字。 他连开数枪,搅的对方手忙脚乱的时候,抓住机会击中一名露出身体之特务的腹部,后者倒在地上发出惨叫声,眼看着也是难活了。 洪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完全惊呆了。 就在他以为大功即将到手的时候,几乎是转瞬间,形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偷袭者,枪法精准,几乎是弹无虚发。 一眨眼的功夫,己方已经是四死两伤。 洪三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他咽了口唾沫,面色惊恐。 己方仅有他和曹宇以及一个躲得严实的兄弟还安全无恙。 然后就是几个受伤的兄弟还活着了。 “兄弟们,挺住。”洪三扯着嗓子喊话,给手下,也给自己打气。 “队长带着弟兄们在外围,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洪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胡四水身上。 胡四水派他带一组人行动,还有六七名弟兄则由胡四水带领留在西自来火行街的外围。 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堵住口子避免卢兴戈突出来,最重要的作用是阻止巡捕房介入,确保这边成功将卢兴戈等人击毙最好是抓捕带走。 “打!火力压制!” “顶住!” “队长会来救我们的。”洪三喊道。 ……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躲在屋子里已经决心以死殉国,只是在等待敌人进来后再拉响手榴弹,想着最后在带走一两个人的卢兴戈和平鹿昌都惊呆了。 尽管不确定是何人在偷袭特工总部的人,但是,卢兴戈知道有援军来救自己了。 “组长,是站长!”平鹿昌高兴喊道,“一定是站长派人来救我们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6章 脱险 卢兴戈摇摇头。 他知道不可能是站长郑利君派人来救援。 不是他瞧不起自己,他卢兴戈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和重要性,值得郑利君派人在法租界大打出手相救。 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他曾经向王鉄沐靠拢,郑利君虽然不能说盼着他死,但是,死了的卢兴戈对于郑利君来说确实是意味着‘解决了一个麻烦’。 看到组长摇头,平鹿昌也是迷惑不已,不是站长派人来的,那还会有谁来救他们? “不要管那么多了。”卢兴戈说道,“既然天不绝你我兄弟,我们趁机杀出去。” 心存死志不代表不想活活着,多杀几个汉奸、鬼子也好。 现在有了突围的机会,就要抓住。 “阿昌,一会记得捡枪弹。”卢兴戈拿着手里的手榴弹示意说道。 “明白。”平鹿昌立刻便明白了卢兴戈的意思。 战场上的机会稍瞬即逝,卢兴戈既然决定趁机突围,便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直接将手榴弹拉弦,心中默数三個数,随即果断拉开门扔出去,两人则很有默契的躲在门后两侧房后。 “手榴弹!” 受伤的特务看到手榴弹扔出来,惊恐的喊道,然后是强忍疼痛、连滚带爬的使出吃奶得劲躲避。 洪三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有一个家伙刚才居然是装死,现在爬的比谁都快。 不过,顾不上考虑这些了,他扭头看,就看到了正在冒烟的手榴弹。 洪三吓得几乎要尿出来,他手忙脚乱就要躲避。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身体向前扑倒,正好压在了曹宇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洪三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就是一声爆炸声,紧跟着就是无尽的黑暗。 几乎是爆炸声响起后两秒钟,卢兴戈同平鹿昌就在爆炸的烟雾中冲出了房间。 两人弓着腰,脚下速度并不慢。 卢兴戈随手抓起一把短枪,这同样是一把毛瑟手枪,他抄起手枪便走。 平鹿昌也捡到了一把枪,就在走了两步之后,他瞥到了一具尸体的手边有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平鹿昌大喜,直接弯腰去捡。 “组长。”他捡起弹匣,一脸喜色朝着卢兴戈喊道,脚下也开始加速。 …… 啪。 一声枪响。 平鹿昌正在奔跑的势头戛然而止,小腿中弹的他整个人向前扑倒。 “阿昌。”卢兴戈回头看,他悲呼一声,就要扭身回来救平鹿昌。 “组长,走啊。”平鹿昌举起刚刚捡的短枪,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种情况下也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 平鹿昌直接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组长,俺娘,俺娘。” 说着,将手中的弹匣用力甩出去的同时,他猛然扣动了扳机。 砰! 卢兴戈抓住了扔过来的弹匣,他咬着牙眼睛通红,抬手就是一枪将刚才偷袭平鹿昌的那个特工总部伤员打死,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平鹿昌的遗体,转身就跑。 …… 啪! 啪啪! 啪啪啪! 程千帆看到卢兴戈突围,他和豪仔立刻向卢兴戈的背后开枪,掩护卢兴戈撤离。 侥幸未死的特务本打算开枪,但是面对程千帆两人的火力,他们被压制的抬不起头,只能趴在地上、躲在‘掩体’后面动弹不得。 被洪三的尸体压在身下的曹宇不敢有丝毫动弹,他心中吓得要死,担心有子弹穿过洪三的尸体击中自己。 他的心中将刚才那个开枪的伤员恨死了,憨瓜,这种情况下难道不该装死、装晕吗? 卢兴戈冲到了街面上,现在他的面前有两条路,就在他的脑海中迅速思索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枪响: 啪! 子弹打在了他右侧不远处的墙皮上。 “那边。”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卢兴戈抱拳一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朝着对方指引的路线撤离。 看到卢兴戈的身影没入小巷子,程千帆将长枪朝着身上斜跨,将手边的毛瑟手枪也插在腰间,朝着豪仔说道,“撤!”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人立刻撤退。 房门已经被他们提前用家具堵住了,这是因为两人本也没打算从房门下楼撤离。 豪仔先从窗户探出头,抓住了房檐,一个荡身,然后双手发力抓住,再一个纵身便攀上了房顶。 “组长!”他冲着程千帆喊道,帆哥背部有伤。 程千帆就要探身出去,却是看了一眼房间,他走过去拿起角落的煤油瓶,直接将其朝着地上一砸,瓶身里的煤油流淌出来。 程千帆随之又扯下了窗帘扔在煤油处,然后又将那具被他用匕首刺死的武士刀尸体拉过来,从身上摸出洋火。 行动的时候,他不会携带自己的打火机。 划了一根火柴扔了下去。 有织物和煤油助燃,立刻窜起火苗。 看到火势渐大,程千帆这才翻出窗口,攀上了房顶,尽管有伤在身,但是,他整个动作依然非常流畅,丝毫没有任何异样。 豪仔看了一眼帆哥的背部,他注意到刚才简单包扎处理的伤口还在渗血,已经浸透了衣服。 “撤!”程千帆沉声说道。 …… 两人弯着腰,在屋顶上快速奔跑。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 豪仔被吓了一下,险些滑倒。 程千帆则是表情凝重的看向爆炸的方向。 爆炸响起,这说明桃子指挥吴顺佳炸桥了。 这是阻止巡捕或者是其他更多武装人员过来的迫不得已的举动。 同时也说明有可能有敌人摸过来了。 果不其然,程千帆随后便听到了杂乱的枪声响起。 然后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他这回玩的开心了。”豪仔朝着爆炸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 吴顺佳这个疯狂喜欢爆炸的家伙,这次指定是过瘾了。 “过瘾!”吴顺佳面孔涨红了,眼珠子也是红的,表情是狰狞的。 不是吓得,这是兴奋的。 他的手中还握着一个压力引爆器。 “噗噗,噗,先不急。”桃子压住了吴顺佳的手他朝着地上吐了口尘土,说道。 刚才那两声爆炸,彻底炸毁了连接西自来火行街和东自来火行街的桥梁。 他们的目标不是杀伤巡捕,是炸桥。 现在,巡捕房的人被拦在了东自来火行街。 当然,也有巡捕被爆炸伤到,这是难免的。 桃子关注的是刚才在桥对面靠近西自来火行街这边那里,和巡捕房的人对峙之特工总部的人。 这些汉奸特务才是当下最大的敌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7章 卢兴戈等候多时! 尘土烟雾弥漫,好一会才散去。 乔春桃定睛看,河里有人落水,有人惨叫求助,看着有特工总部的特工。 不过人数不对。 桃子脸色一变。 刚才的爆炸是冲着桥梁去的,即便是对于特务有波及,也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巨大的伤亡。 对方的长官是高手显然明白他们在这里阻击的意义何在,并且已经做出了应对。 “撤!”桃子果断下令,直接拔腿就走。 “啊。”吴顺佳看了桃子一眼,跟着跑了两步却是一跺脚又跑回来,用力压下引爆器。 轰隆! 正在奔跑撤离的桃子被巨大的爆炸声波及,直接摔倒在地,然后他就听到了身后‘哦吼,哦吼’的声音。 吴顺佳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这巨大的爆炸声的影响,上来拉起桃子,扯着他的手臂飞快奔跑。 “你就是个疯子。”桃子咬着牙骂道。 “彼此彼此。”吴顺佳兴奋的喊道。 刚才的爆炸炸塌了街边的一个不小的廊亭,给他们的撤离带来了掩护,很快,两人就消失在了四下飘荡的烟雾尘土中。 两人进了一间民房,来到后门。 后门外是一条小河,河边早已经提前安排了小船在等待。 “组长那边……”吴顺佳说道。 “撤!”桃子表情严肃对吴顺佳说道。 吴顺佳看了桃子一眼,表情阴沉,不过最终还是上了船。 军统内部格外强调纪律特情组组长肖勉更是尤为重视内部纪律。 他们这边所负责的行动,桃子是指挥官,桃子的话就是命令,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对于吴顺佳的不满,乔春桃自然看在眼中,不过桃子并没有在意。 他只知道听命行事,不需要向吴顺佳解释什么。 组长向他下过严令,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停留,完成爆炸任务后即刻撤退。 尽管乔春桃判断那一批七十六号的特工应该是去增援交火区了,这会给组长和豪仔带来麻烦,桃子也担心组长那边的情况,但是,他还是坚决执行了程千帆的命令。 吴顺佳并不知道组长的真实身份,所以会格外担心肖勉组长的安全。 但是,桃子知道,即便是那边情况恶劣,组长是有很大的把握全身而退的: 对于组长来说,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身份暴露,但是,‘小程总’的权势地位却足以确保他在此刻全身而退。 …… “老二,老二。”一名受伤诈死的特务确认没有危险后,在地上爬向了被卢兴戈临走前一枪打死的那名受伤的同僚,悲呼出声。 除了他之外,还有两名伤员还活着。 另外两人也是又惊又怕,更且悲伤不已。 不过,其中一人忍着疼痛瞥了一眼正在号丧的同僚,心中是既鄙薄又忌惮。 他距离此人较近,看到听清了刚才的真相: 正在号丧的这個人叫孟能,是他向绰号老二的那个同僚使眼色,强行命令老二开枪。 这个老二素来是个老实可欺的,不敢违背孟能的命令只能开枪打伤平鹿昌,由此才引发了受伤后难以逃离的平鹿昌果断自戕,而卢兴戈则愤而一枪打死了老二等等一摊子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洪三的身体‘动了’一下。 “三哥!”正在号丧的孟能没想到洪三竟然没死,他心虚且吓了一跳,旋即喊道。 不是洪三。 洪三的身体翻过来,可见脖颈被弹片割开,整个人显然是已经气绝身亡了。 是曹宇。 此人运气简直是顶顶好,竟然恰好被洪三的身体压住,帮其挡住了手榴弹的弹片,以至于曹宇竟似乎全须全尾,一点都没有受伤。 “三哥!”曹宇抱住洪三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嚎啕痛哭。 悲呼的曹宇看了一眼洪三那可怖的伤口。 心中却是后怕不已。 太惊险了。 好在自己从小便是门槛精。 刚才若不是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伸腿绊了洪三一下,并且是有发力方向的绊,使得洪三压在自己身上,当了肉盾,恐怕现在洪三的死状就是他的样子。 然后他便注意到了洪三那死不瞑目的眼珠子,他的心中咯噔一下子。 曹宇强行将洪三的眼睛合上,哭的更伤心了,可谓是鼻涕一把泪一把。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杂乱奔跑的声音。 …… 胡四水带领一部分手下与法租界的巡捕隔桥对峙,阻止巡捕介入。 实际上,这就是一场演戏。 负责西自来火行街的巡官早就被特工总部暗中收买。 双方看似剑拔弩张的对峙,实则是在做戏。 对于此次抓捕卢兴戈和平鹿昌的行动,胡四水认为是十拿九稳的。 洪三是他得力手下,所带的人马中,除了那个怂包曹宇之外,皆是精兵强将,对付卢兴戈两个人还是有把握的。 是的,胡四水看不起曹宇。 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个软蛋。 不仅仅是此时已经投靠七十六号的曹宇,胡四水对于侦缉大队的吴山岳更是看不起,吴某人的三鞭子的故事在特工总部中高层内部不是秘密,他胡四水看不起这种怂包。 确切的说,他不仅仅是看不起吴山岳的三鞭子,更看不起此人的冠冕堂皇,什么挨了三鞭子和南京恩断义绝,啧啧,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洪三这边的枪声时而密集,时而稀稀疏疏,胡四水一直都没有在意。 直到连续两声爆炸,他们和东自来火行街的巡捕隔桥对峙石桥被炸塌了,有弟兄更是被爆炸波及落水惨叫连连,他胡四水也是灰头土脸被摔伤了,胡四水才意识到不妙。 爆炸物决然不是现在安装的,这是有埋伏。 中计了? 先不管是否早有埋伏,这些人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他们是来营救卢兴戈的。 胡四水顾不上落水惨叫的弟兄,带着还能奔跑的手下朝着洪三这边支援而来。 胡四水的脸色变了,他远远的看到地面上散落的尸体。 这都是他的手下。 他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卢兴戈的尸体,只有平鹿昌的尸体。 胡四水面色阴沉,急忙几步上前,吼道,“出什么事了?还有喘气的吗?侧恁娘!说话!” …… 程千帆和豪仔在房顶上弓着腰,飞快奔跑。 两人到了一个预设的地点,敏捷的下了房。 沿着巷子复又行走百余步。 这里有一个臭气熏天的破鸡窝,豪仔从里面掏出了此前藏好的捷克式轻机枪。 两人又沿着巷子前进了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墙角。 墙角有一个狗洞。 豪仔在墙壁上拍了五下啪,啪啪啪,啪。 墙那边立刻有了回应,“白山黑水闯九州。” 豪仔和程千帆都没有说话,两人将两支步枪,还有此战并未用上的捷克式轻机枪从狗洞递出去。 忙完这一切,两人沿着巷子折返,中途拐进了一个弄堂。 刚刚走了四五十步,程千帆的脸色突变,他立刻摸向了腰间短枪。 “兄弟,别误会。”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卢兴戈等候多时。”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8章 大哥的发现 “卢兴戈等候多时。” 程千帆骤然闻声,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是既喜又惊,不禁转身去看。 然后他便看到了卢兴戈。 卢兴戈一身油绸短打衫,一襟中分,上有单排纽扣,腰插短枪,一脸英气,堂堂正正,抱拳而立。 便是任何人见了,都要禁不住赞一句: 好男儿!!! “上海站卢组长当面?”程千帆满眼警惕之色,低声问道。 在行动开始前,他突然想到一点: 马姨婆决然并非是受大哥卢兴戈所托来传讯求救的。 他太了解大哥的脾性了。 倘若大哥笃定他程千帆是真的亲近日本人,乃至是当了汉奸,以大哥的刚烈性格,他宁愿昂首殉国,也绝对不会向他这个汉奸二弟求救。 倘若大哥相信他有苦衷,依然热爱国家和民族,那些只是表象,是有苦衷的,那么,大哥更加不会向他求援,不会‘连累’他。 所以,马姨婆传讯,最大的可能是马姨婆的个人行为,大哥卢兴戈对此是一无所知的,尽管得出这個结论背后依然有很多疑惑,但是,程千帆是倾向于这个可能性的。 故而,程千帆现在确信,大哥并不知道来营救他的就是‘二弟’。 “正是卢某。”卢兴戈说道,“两位兄弟搭救之恩,卢兴戈感铭五内,且受卢某一拜。” 程千帆双手抱拳,还了一礼。 “卢组长,此地不宜久留,亦非说话之地。”程千帆说道,“请随我来。” “多谢。”卢兴戈抱拳,他回头看了一眼此前平鹿昌殉国的方向,叹息一声,跟上这两位朋友的步伐。 他在琢磨营救自己的此二人到底是何方来头? 上海站? 可能性极低。 且不说郑利君派人救他的可能性很小,就是有心搭救,上海站也没有如此精干的行动力量。 是的,卢兴戈从刚才的爆炸声和枪声中判断,营救自己的应该是一个行动小组,除了这两位枪法精湛的朋友之外,竟然还有擅长爆破之人在外围策应,且整个行动过程干脆利落,时机也把握绝佳,绝对称得上精干力量。 上海站不是没有这般精干力量,但是,问题是上海站最能打的就是他卢兴戈组,而这些人显然都是生面孔。 中统? 卢兴戈心中即刻否了这个猜测。 中统不是没有好汉,但是,软骨头居多。 吴山岳的三鞭子?呵呵,简直是笑话! 最重要的是,中统岂会来营救军统人员? 坚持抗日的民间抗战武装? 卢兴戈觉得可能性不大。 无他,且不说民间武装力量的武器装备没有这么好,最重要的是,民间抗日武装多是草莽之辈,绝无此般雷厉风行、杀气腾腾的行事风格。 从这两位朋友身上,他看到了行伍之风,确切的说是经受过严格的特殊化军事训练的特工风格。 那么,这两人的来头似乎就呼之欲出了: 军统上海特别情报组, 竟然是上海特情组来搭救自己?! 卢兴戈既意外,又不意外。 以往,他和上海特情组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从上海特情组做得那些大快人心的大事,卢兴戈对于上海特情组的能力是赞叹不已的。 对于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更是敬佩有加。 此前,他突围受伤为自称郯火的兄弟所搭救,尽管郯火兄弟自称其乃是浦东农民抗日游击军李元胜所部,不过,后来根据卢兴戈的暗中观察,他怀疑郯火所部实际上便是上海特情组的人。 此乃救命之恩。 由此,卢兴戈对于上海特情组印象更佳。 竟然又是被上海特情组所救么? 卢兴戈心中苦笑,两次救命之恩,这恩情欠大了啊。 他盯着走在前面的两人背影看。 这两位朋友,留着络腮胡子这位应该是长官,另外那位是其手下。 嗯? 卢兴戈微微皱眉。 这两位对他未免太过信任了。 竟然走在前面。 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自己从背后来两枪,这两人岂不就交代在这里了。 当然,这两人刚刚救了他,且确认了他的身份,估计也正是因为此原因才会放松警惕的。 但是,虽如此,确实还是太不应该了,所谓意外,便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身处情况复杂的敌后,任何时刻都不能马虎大意。 “两位兄弟就这般放心卢某?”卢兴戈爽朗一笑,说道。 程千帆停下脚步,他看向卢兴戈,看着卢兴戈指了指两人,又指了指他自己,他瞬间明白卢兴戈是什么意思了。 “上海站卢兴戈大名,兄弟我也是早有耳闻。”程千帆微微一笑,“卢组长是可性命相托的好汉,有何不放心?” 卢兴戈表情严肃,“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两位兄弟以后当小心为要。” 程千帆和豪仔对视一眼,微笑点头,“卢组长所言甚是。” 他知道自己一时放松,犯了一个小错误。 程千帆自然是无比信任卢兴戈的。 具体到当下,刚才他将后背就那么毫不在意的暴露给卢兴戈,这是一种下意识的信任,更是一种非常难得的放松: 大哥在后面! 却也正是这种下意识的情感,令程千帆的警觉之心暂时性缺失,以至于露出了蛛丝马迹,好在大哥似乎并没有多想。 三人穿过狭长的小巷,小巷的尽头右拐进入一个弄堂,来到一处两层小楼门口。 豪仔快速助跑,借助院墙外的一颗歪脖子树,他翻墙入内,打开房门。 “卢兄,请。” 两人入内后,豪仔留在外面,将房门从外面锁上后,再助跑翻墙进来, 几人穿堂而过,直接来到后院。 程千帆突然停下脚步。 “清理一下。”他指了指那短短的廊桥,对豪仔说道。 廊桥有一段长约两米的地方是搭了顶棚的,这就使得其下有了一层浮灰,刚才几人走过便有了脚印。 “是!” 豪仔清理的办法是摸出手绢,在地上将脚印尽量抚平,然后又从身上摸出一个形似笔筒的竹制小筒,拧开了筒塞,将里面的液体倒了出来。 “这是什么?”卢兴戈问道。 此前出于尊重友邻单位,他一路上尽量保持沉默,尽量不发问,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 “猫尿。”豪仔回答说道。 是的,这是猫咪的尿。 ‘清理完毕’后,几人从后院角门出。 “卢兄可会水?”程千帆问。 “略懂。”卢兴戈说道。 “那就好。”程千帆微笑点头,大哥此言却是谨慎了,作为福建宝岛人,大哥那可是能在汪洋大海里泅游的本事。 程千帆当先入水,他的表情微微变色。 卢兴戈这才注意到河水中飘起一缕红色。 “兄弟你受伤了?”卢兴戈惊问。 “被畜生咬了一口。”程千帆毫不在意的一笑,直接游走了。 “兄弟好样的。”卢兴戈笑道,他有点喜欢这位上海特情组的兄弟了,太对他胃口了。 卢兴戈也随之下水,他游的速度很快,想着这位兄弟有伤在身,他要追上去在一旁照顾看护。 只是—— 卢兴戈眼眸微微眯起。 这位兄弟游水的姿势…… 忽而,卢兴戈又想起刚才的那一幕: 此人心细如发,对于那几个脚印都能考虑到,最重要的是竟然提前准备了猫尿来应对,这,这—— 此人之谨慎及未雨绸缪,乃卢兴戈生平少见。 这样一个人,此前竟然会如此大意将后背暴露给他? 这非常不合理。 卢兴戈愈是思索,更觉得蹊跷。 又看了一眼对方的游水姿势。 卢兴戈的眉头越来越皱起。 越是琢磨,竟越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又看了一眼另外一位,此人脸色蜡黄,显然也是以某种方法遮掩本来相貌。 而且,此人的身形,也给他一种熟悉之感,确切的说是既陌生又熟悉之感。 很快上了岸,这是一个僻静的角落,三人顾不上浑身湿漉漉,疾速行走百余步,拐进了一个弄堂。 一辆小汽车安静的停在那里。 卢兴戈看了络腮胡子一眼,此人竟然早就提前准备了小汽车。 此等智珠在握之人,岂会犯下此前那般低级失误。 他盯着络腮胡子的胡子看。 嗯? 这胡子。 这一刻,卢兴戈突有一种想要将这茂密的胡须剃光的冲动。 忽而,他心中一动,眉头舒展。 …… 西自来火行街。 西自来火行街的激烈枪战,手榴弹的爆炸声,更有桥梁被炸塌陷。 这惊动了法租界当局。 霞飞区巡捕房副巡长老帽带了手下赶来增援,和此前在桥边被爆炸波及的手下汇合后赶来。 巡捕们也被激烈的交战场景惊到了,现场伏尸至少十余具,还有伤员在发出惨叫声。 此外,街口的一家店面失火,救火员还没有赶来,那些此前被枪战吓得不敢冒头的市民,此时此刻害怕火势蔓延波及自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帮忙救火。 “帽哥。”一名巡捕走到老帽身边,悄悄指着面色阴狠、盯着尸体一言不发的胡四水说道,“七十六号的胡四水,死的大多是他的人。” “重庆方面?”老帽眼眸一缩,低声问。 “据说是抓捕军统上海站卢兴戈。”巡捕小声说。 “杀陈专的那个?”老帽面露异色,问道。 “应该就是那个。” “晓得了。”老帽点点头,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巡捕制服,咳嗽了一声,走向了正独自悲伤的胡四水。 “可是特工总部胡队长。”老帽沉声说道。 胡四水猛然抬起头,面孔颇为狰狞,凶恶的眼神盯着老帽,眼珠子通红,咬牙切齿说道,“严警官,我的人在你的辖区遭遇暴徒袭击,巡捕房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老帽只是绰号,其人姓严名文兴,却是颇为文雅的名字呢。 老帽似乎也没想到胡四水竟然恶人先告状,向他兴师问罪起来。 他不紧不慢的摸出身上的烟盒,慢吞吞的抽出一支香烟,塞进口中,弯腰捡起了地上正在燃烧的一根窗木,点燃了口中的香烟,深深的吸了两口,呼出两道烟气,“胡队长,依例,你部不得携带武器进入法租界。” 说着,他扫了扫满地的死尸,又是猛吸了几口香烟,颇为惆怅的说道,“胡队长,死了这么多人,这令我很难做啊。” 距离此地不远、 三本次郎脸色铁青的站在一个店面的门口。 救火的民众被一楼的尸体吓的四散,好在救火队来了,水龙开始喷水,火势得到了控制。 而一楼的两具尸体也被拖出来,就摆放在了店门口。 三本次郎咬着牙,牙齿咯吱作响。 他盯着店招看。 店面的招牌被烧黑,只剩下最后一个字依稀可以辨认: 局! 此乃自来也书局。 “加贺是怎么死的?”三本次郎走到加贺熏也的尸体旁,沉声问道。 “暂时还不知道。”菊部宽夫摇摇头,“尸体也是刚发现。” 他凑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人发现死者是加贺君,即刻打电话汇报。” 三本次郎明白菊部宽夫口中的‘我们的人’是什么意思,他弯下腰,仔细的查看加贺熏也身上的伤痕。 菊部宽夫也蹲下来,“属下初步勘查了,加贺君脖颈中被刺数次。” 他沉吟说道,“应该不少于三下,对方下手非常狠辣,目的就是要杀死加贺君。” 三本次郎不说话。 菊部宽夫继续说,“对方是一个高手,加贺君的个人武力并不弱,但是,从尸体的伤痕来看,加贺君很可能与其差距不小。” “应该说是几无还手之力。”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说着,他起身走到旁边另外那一具尸体旁边,先是站着看。 围绕尸体转了一圈,摸着下巴思索。 然后才蹲下来仔细检查尸体。 “对于这具尸体你怎么看?”三本次郎问道。 “如果说加贺君还是有反抗的话,这个人就几乎可以说是全无反抗状态下被杀死的。”菊部宽夫说道。 他想了想,想要用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补充,“就像是,就像是……” “吓傻了。”一个声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89章 不知肖组长…… “上官主任来了。”三本次郎扭头看了上官梧一眼,面色冷淡,微微点头说道。 上官梧是法租界巡捕房联络办公室暨政治处特别间的主任,法租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有特工总部的人被打死,甚至还有日本人被杀,他这个特别间的主任自然要亲临处置。 上官梧同三本次郎握手,苦笑一声,“法租界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哪里还坐得住啊。” 说着,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名年轻的死者,“正如阿拉刚才所言,这个人毫无反抗迹象,应该是被吓到了,然后很轻易的被杀掉。” “亲眼目睹的加贺被杀,被吓到了,然后紧跟着就被杀了。”三本次郎思忖说道。 “唔。”上官梧点点头,“死者加贺是?” “一名爱好和平的帝国公民。”三本次郎说道。 “无辜之人蒙难,真的是。”上官梧摇头叹息。 他自然知道加贺必然是特高课的特工,此人是三本次郎的亲信手下之一,但是,此时他只能假装不知道。 因为倘若证明了加贺熏也的真正身份乃是日本特工,这反而会令法租界难受。 按照法租界和日本方面达成的协议,日本军人、特工以及其他特殊部门的人员是绝对禁止携带武器进入法租界的,此将被视为对法租界当局的挑衅。 不过,实际情况是,日本人携带武器进入法租界的情况根本就是屡禁不止。法租界当局对此也很无奈。 不仅仅是无奈一旦出了事,譬如说现在这种情况,法租界方面还要配合日本人的说辞,掩盖加贺熏也的日本特工身份,因为一旦公开承认加贺熏也是日本特工,那么,法租界当局将不得不以‘严厉态度’对待日本方面,但是,问题是,这种情况是法租界当局一直竭力避免的: 他们尽量要避免‘触怒’日本人! 而对于三本次郎而言加贺熏也的特高课特工的身份最好不要公开,帝国虽然无惧法国人,但是,现阶段还是不要发生激烈冲突。 况且,一個无辜的帝国公民的死亡,法租界方面也必须给帝国一个交代。 至于说特工总部的人带枪进入法租界,还发生了枪战? 特工总部名义上隶属于上海市政府,实际上其已经暗中投靠汪填海。 特工总部的事情,又和帝国有什么关系呢? “上官主任,我帝国无辜公民在法租界遇害,此事贵方必须给帝国一个交代。”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 “此事我方会调查清楚的。”上官梧沉声说道,“倘若加贺先生确系暴徒杀害,我巡捕房必然会竭尽全力将凶徒缉拿归案。” 菊部宽夫走到三本次郎的身边耳语,“课长,胡四水在那边等您。” 三本次郎冲着上官梧点了点头,冷着脸随同菊部宽夫离开了。 “书局里面检查完毕?处理干净了?”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楼上发现了两具尸体。”菊部宽夫低声说道,“其中一具尸体看起来像是幸阪翻一,另外那具尸体还在调查。” 特高课的人混在救火的人群中提前进入书局,清理了现场,将一些可能涉及到机密情报的文件或者物品弄走,不好带离的则想办法破坏和损毁。 是的,自来也书局是特高课在法租界的一个特工交通站,只不过该站点并不活跃,属于半沉默状态。除非特高课主动派人接触,他们一般不会主动和特高课本部联络的。 三本次郎面沉似水,“安排一个安静的房间,我要问话胡四水。” “哈依。” …… “醒了没?” “还没。” “大哥,你的伤口?” “换了药了,应无大事。”程千帆说道,他已经中途离开此地,悄悄联系了老黄为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 随后更是换了干净的衣装,堂而皇之的在巡捕房巡视了一圈,甚至还去金克木金总那里闹了一通,索要被金克木令人带走的吴雷生,双方发生了争吵,以至于不欢而散。 …… “大哥,要不要?”豪仔指了指里间。 “卢组长应该是累坏了,且让他再睡会。” 程千帆说话的时候看了看里间卧室。 他的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三人驾车远离自来火行街,一路驰骋,最终来到了麦兰区的这处安全屋。 沿途买了烧饼,卢兴戈一口气吃了六个烧饼,喝了两搪瓷缸茶水后便说乏力,问有无暂憩之处。 卧室自然是有的。 然后,卢兴戈便真的上床就睡,真的睡着了,都打呼噜了。 豪仔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这位卢组长果然是一条好汉,演义里的英雄豪杰莫如是! 程千帆则是心中苦笑,如此豪迈,确实是大哥的性情。 但是,问题是此乃沦陷区,他们和卢兴戈只是‘初次相识’,大哥是最重礼之人,岂会如此? 这种豪迈,在程千帆眼中实际上就是亲近,是信任,大哥只会对至亲兄弟如此。 此外,最重要的是,初次相识,岂能如此信任彼此? 这种信任,这种坦然入睡的信任,在复杂的斗争形势下,几乎等同于将性命托付。 程千帆心中一动。 大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他想起了自己此前下意识将后背暴露给大哥的举动。 程千帆若有所思。 …… 卢兴戈轻轻拍了拍自己沉重的脑袋,隐约听到外间有说话声音。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就那么的看着头顶的木梁。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平鹿昌举枪自戕的那一幕。 阿昌,你这个憨瓜。 上海特情组赵义制裁汪填海未果,举枪自戕。 此事对于上海站这边的反响甚大。 阿昌这是在以赵义为榜样。 卢兴戈的心疼得颤抖,这位豪迈洒脱的男儿,刀斧加身也绝对不会皱眉的卢组长,此时此刻,是那么的心疼! 阿昌殉国了。 在此之前,历经这么多大仗小仗,阿胡殉国,品山殉国,三万殉国。 他的小组组员几乎大半殉国,那么多生死与共的袍泽没了,卢兴戈每每忆及,都是心疼的颤抖。 许久,卢兴戈长长舒了一口气拿枕头垫在后背,打量着这间房子。 他此前确实是困顿疲惫,又难得放松下来休息,根本没有观察此地的环境,现在准备仔细观察一番。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程千帆。 …… 程千帆停住了脚步。 卢兴戈则抽走了后背的枕头,他坐起来,腰杆挺直了,就那么的看着这个络腮胡子的家伙。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彼此。 “卢组长醒了啊。”程千帆先开口了,“肚子饿了么?” “上海特情组?”卢兴戈盯着络腮胡子看。 “是。” “敢问阁下在特情组的身份?” “肖勉。”程千帆回答。 “竟是肖组长当面久仰大名!”卢兴戈抱拳。 “不敢当。”程千帆皱眉,如果他没有看眼花的话,他似乎瞥到了大哥眼眸中的那一丝嘲讽。 “还请问肖组长……” “请讲。” “不知肖组长对于威震上海滩法租界中央区、贝当区,福熙区,麦兰区,霞飞区,东区以及公共租界大部分地区,南市部分地区的‘小程总’亲近倭寇之举如何看?”卢兴戈咬牙切齿,盯着程千帆说道。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490章 想三弟了 程千帆看着卢兴戈。 卢兴戈的嘴角上扬,等着听他回答。 这是真的生气了呢。 程千帆心中叹口气。 大哥卢兴戈,为人豪迈,实乃是值得性命相托的好汉子。 明理。 懂史。 知大义。 下马可安民。 上马可杀敌。 严寒风霜不低头。 枪林弹雨不皱眉。 这是一个令人发自内心敬佩,甘愿为之赴死的豪杰。 在外人眼中,卢兴戈是豪迈的,稳重的。 不过,只有程千帆知道,只有在面对最亲近的亲人的时候,在某种情况下,卢兴戈却是有小性子的。 这么说吧,卢兴戈是一个好大哥,对他和三弟怀明关爱备至。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那就是大哥不高兴,很生气的情况下,这個素来稳重的大哥,可是有一个冷嘲热讽的嘴巴的。 “肖组长,何以教我?”卢兴戈微笑着,又问了一句。 程千帆张了张口,声音低哑地道:“程千帆历来亲近日夷,且观其言行,多有可疑之处,未尝没有汉奸嫌疑,肖某曾向局座建议及早铲除此獠,只可惜,局座不允。” “是啊。”卢兴戈深深的看了‘肖勉’一眼,“卢某也恨不得手刃此数典忘祖之辈。” 程千帆表情严肃,发出邀请,“将来若局座允许,肖某当邀卢兄一同制裁程千帆此獠。” 卢兴戈张了张嘴吧,就那么的看着‘肖勉’,他忽而问道,“此前我上海站被日本宪兵包围,也是肖组长援手解困,此大恩,我上海站上下铭记于心。” “都是军统袍泽,此乃份内之事。”程千帆松了一口气微笑说道。 他猜测大哥应该是猜到,最起码是有所怀疑了,不过,能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总归是好的。 “肖组长可是从郯兄弟那里得知我返回上海的?”卢兴戈问道。 “正是。”程千帆点头,“郯火汇报说卢兄滞留多日未归。” “敢问肖组长如何知道我被困于西自来火行街的?”卢兴戈露出好奇之色,问道。 “我上海特情组自有查勘方略,就不方便向卢兄细说了。”程千帆说道。 他自然不能提及马姨婆的名字,否则这不等于是承认他就是程千帆了么。 “是了,是了,肖组长有好多秘密,理解,理解。”卢兴戈点点头。 程千帆礼貌性的笑了笑。 “肖组长的大名,卢某可谓是如雷贯耳。”卢兴戈微微一笑,“今日一见,果然是器宇轩昂,英姿勃勃一赳赳好汉。” “卢兄过奖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他看着卢兴戈,心中也是有几分疑惑,大哥所说这些话,看似没有问题,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过于敏感,总感觉大哥在内涵什么。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特工总部主任丁目屯的办公室。 “李副主任,你如何看这件事?”三本次郎看向李萃群。 此次抓捕上海站卢兴戈的行动实际上是李萃群一力主导的,他有很多疑问要问李萃群。 “根据胡四水所汇报的情况,此次抓捕卢兴戈的行动并无明显错处。”李萃群思忖片刻,沉声说道。 “通过平鹿昌,我方发现了卢兴戈,进而逐步锁定了卢兴戈的踪迹,最终经过缜密的计划与今日进行抓捕。”李萃群右手延礼,“此次抓捕行动是得到丁主任的首肯的。” 说着,他又冲着三本次郎身侧的荒木播磨颔首,“为了充实我特工总部的行动力量,荒木队长派遣加贺君参与指导抓捕行动。” 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这样的抓捕力量,李某实在是未曾想到会失手。” “不是失手。”面色阴沉的三本次郎说道,“是惨败!” 李萃群和丁目屯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是警觉之色一闪而过,三本次郎是什么意思? 日本人这是要借题发挥? 意图进一步加强对特工总部的干涉和控制? 三本次郎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中,不过,他似乎没有进一步发火、训斥的意思,而是面色略缓和,向丁目屯、李萃群点头示意,“对于这伙突然冒出来的武装分子,贵方如何看?” “应该是军统人员。”丁目屯说道,“无论是中统还是红党,犯不着行险去救军统的人。” 李萃群点点头,“我赞同丁主任的判断,对方使用了长短枪,更是有炸弹,也只有军统才有这样的行动能力。” 说着,李萃群皱了皱眉,“只是,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卢兴戈在上海站内部的情况是较为尴尬的,他是王鉄沐的人,并不为郑利君所喜……” “李副主任的意思是,郑利君不见得会出手营救卢兴戈?”三本次郎说道。 …… “卢兄是什么意思?”程千帆皱眉,表情严肃的看着卢兴戈,“卢兄莫不是在说笑?” “此等事,卢某岂能玩笑。”卢兴戈苦笑一声,“那程千帆确实是卢某的结拜兄弟。” “这……”程千帆摇头,皱眉,“此事,确实是令人想不到啊。” “是啊,卢某也想不到。”卢兴戈点点头,“当年我那二弟是何等的英姿勃发,何等的热血澎湃,誓要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肖勉’,嘴角扬起一抹莫名之笑容,摇了摇头,“啧,现如今,却……” 这应该是苦笑吧,不过,程千帆却莫名觉得这笑容有那讥讽之色。 “想我兄弟三人……”卢兴戈继续说道“斩鸡头,烧黄纸,互拜,约以微薄之躯,行三民之路,振兴中华……” 看着陷入回忆、感慨中的卢兴戈,程千帆内心深处亦是那么的难受,他想三弟了。 他没有说话,就那么沉默着。 “我那三弟。”卢兴戈继续说,“肖组长应该听说过我那三弟吧。” “还有一个三弟?”程千帆看向卢兴戈,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肖某敢问卢兄的三弟是……” 而卢兴戈听到这句话,却没有回应。 他凝神望着‘肖勉’,看着这络腮胡子,在他的眼中,这络腮胡子,以及那伪装的肤色好似就那么的退去了,他渐渐红了眼眶,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那三弟,鹰击长空,一腔热血洒碧空,他名震寰宇,他令倭寇闻风丧胆,乃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卢兴戈悲歌而说,“我那三弟,他英俊不凡,他优秀绝伦他尊敬兄长,他爱护弟妹他热爱生活,他会唱歌,会弹琴……他喜欢吃锅盖面,他……” 说着,卢兴戈站起来,他看着‘肖勉’,泪水打湿了眼眶,“二弟,我想三弟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1章 三兄弟! “对于郑利君来说,卢兴戈不是他的人,这会令他苦恼。”李萃群点点头,说道,“最糟糕的是,这个卢兴戈还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轻笑一声说道,“这样的卢兴戈,无论是被我们抓到,还是死在我们手里,郑利君都并不会介意,甚至会乐见其成。”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李萃群此言确有几分道理。 “那么,这支来营救卢兴戈的人马的来历就比较清晰了。”李萃群说道。 “军统上海特情组。”三本次郎点头,缓缓说道,声音中仿若带着无尽恨意。 是的,上海特情组。 是的,看似很荒谬,营救卢兴戈的竟然不是军统上海站,而是据传和上海站关系并不融洽的上海特情组。 但是,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怀疑对象。 那么,问题来了。 “有一個疑问,上海特情组为什么要来救卢兴戈?”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苏晨德忍不住提出问题。 …… 是丁目屯提议苏晨德也列席会议的,理由是苏晨德是中统苏沪区的副区长兼特派主任,其人对于重庆方面在上海的情况非常了解,中统苏沪区以及上海红党的相关情况自不必多说了,即便是军统方面,苏晨德也是知道不少隐秘之事的。 是啊,上海特情组为什么要来营救卢兴戈? “肖勉是哪里人?”丁目屯问道。 他自然知道肖勉是哪里人,不过是为了配合苏晨德。 苏晨德自以为其野心掩饰的很好,但是,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都敏锐感知到。 丁目屯不惜屈尊为苏晨德搭话,目的就是给苏晨德制造机会,此人是李萃群抓住且投诚的,且苏晨德背后有大批刚刚投诚的中统苏沪区人员,这两人若是勾结在一起,丁目屯将面临巨大的威胁。 所以,深思熟虑后,丁目屯不得不承认到苏晨德这种人是压不住的,因为日本人不会不用这种人,既然如此,他的策略是帮助苏晨德崛起,此人必然不甘居于李萃群之下。 …… “湖南醴陵人。”荒木播磨说道。 “醴陵人,肖勉可是黄埔生?”丁目屯问道。 他这句话并非帮腔,因为他确实是不知道。 也难怪丁目屯第一反应是问肖勉是否是黄埔生,盖因为湖南人在黄埔生中颇多,尤其是湖南醴陵人。 在国红两党合作办了黄埔军校前六期中,湖南醴籍黄埔学员是最多的,共计二百三十九位。其中第一期四十二人,第二期一人,第三期十九人,第四期四十二人,第五期五十二人,最高的是第六期有八十三人。 此外,在派系林立的国府内部,肖勉能够受到戴春风信任,在军统上海站之外另立特情组所部,可谓是一方诸侯,要说肖勉没有背景靠山,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知道肖勉是醴陵人,丁目屯第一反应是此人莫非是黄埔生?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一直以来都是荒木播磨在负责查勘上海特情组肖勉的相关情报。 …… “不是,黄埔前四期中可以确定没有这个人,至于第五期或者第六期中,也没有肖勉这个名字。”荒木播磨摇摇头,“不过,也不能排除肖勉是化名,这个人本身是黄埔出身的可能性。” “卢兴戈是哪里人?”丁目屯又问。 “我来说吧。”李萃群自然看出来丁目屯的小算盘,他心里腻味的要命,出声说道,“卢兴戈是宝岛仙林人,出生在福建,国立暨南大学生,后来投笔从戎考取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说到这里,李萃群停住嘴巴,也是心中一动。 三本次郎等人也是瞬间明白李萃群为何突然这般表情了。 卢兴戈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出身,那么,无论肖勉是黄埔前六期生,亦或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出身,那么,两人便有了师兄弟的情谊了。 “重点查卢兴戈在中央陆军军官的醴陵籍的学长。”三本次郎对荒木播磨说道。 “哈依。” 肖勉这个人,最令人头痛的是非常神秘,根本无从下手,倘若能查到此人更多的情报,甚至是这个调查方向正确的话,若是通过调查获得肖勉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期间的详细资料乃至是照片,那么,这个神秘而可恶的家伙将无所遁形! …… 程千帆看着哭泣的大哥。 大哥,这山一样的汉子哭泣如同孩童一般。 程千帆的眸子在颤抖,他强撑的镇定、伪装在瓦解,他的眼眶泛红。 他没有说话,他就那么沉默着。 他的喉结涌动。 卢兴戈看着二弟。 他坚信这就是二弟程千帆! 他的泪水滴落。 他在等。 就在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情绪的时候,面前的‘肖勉’开口了。 …… “大哥……” 程千帆垂着头,他吸了吸鼻子,他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也在颤抖。 他的肩膀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抖动着,他的嗓音是嘶哑颤抖的。 “大哥……三弟……” 程千帆哽咽了许久,才终于艰难地将这句话说了下去: “我对不住三弟啊!我没用!我没有照顾好弟妹!我该死!我该死啊!” 说出这句话,他的心中就如同一块无比巨大、无比巨大巨大的石头搬走了,然后又落下! 此时此刻,程千帆依然没有抬头,他忽然一拳打在墙壁上,又一拳。 然后他停手了,似乎是因为想到了拳头受伤了不好解释。 然后,更加巨大的悲伤情绪涌上来。 程千帆抬起头,“大哥,我心里难受,难受啊!!!”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中跌落,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二弟!”卢兴戈一把抱住了程千帆。 两人几乎均是下意识的看向身侧。 他们渴望听到‘二哥’、‘大哥’,他们在爽朗一笑,回以‘三弟’、‘三弟’。 但是,并没有。 …… 夕阳透过窗户,投射进来。 就那么的慢慢地,慢慢地照在兄弟两人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房外,院子里,豪仔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下的晚霞很美丽,有一块云彩好奇特。 竟有好似掠过天空的战机模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2章 栀子沟 时间往前回溯些许。 “程副总不在?” “是的,帆哥下午有事先下班了。”侯平亮略一思索,问道,“田先生若是有急事找帆哥的话,我可以……” “不必了,他回来后你和他说一声,就说我有事找他。”太田悠一说道。 “晓得嘞。” 太田悠一挂了电话,他微微皱眉。 刚才他打电话到程千帆的府上,程千帆并不在家。 不在家也不在巡捕房,宫崎健太郎去哪里了? “少佐,崑山花桥警备队来电。”一名日军士兵跑步进来将电报纸双手递给了太田悠一。 太田悠一低头看电文,他的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好极了!斋藤这个家伙干得漂亮!我要为他请功!” 略一思索,太田悠一目露凶光,“回电斋藤,我等候他胜利的消息。” “哈依。” …… 很快。 崑山花桥。 “队长,太田少佐回电,批准了我部的行动。” 斋藤一雄看了一眼电文,将电报纸折叠好收起来,一挥手,“行动。” 就在一天前,花桥镇上亲近帝国的支那人向蝗军汇报,说有一支中国军队的小股武装躲藏在花桥栀子沟。 斋藤一雄便安排人暗中侦查,果然发现了这支不足三十人的小股中国军队。 斋藤一雄便决定在今天下午进行一次偷袭。 于是,斋藤一雄带领手下的一个满编小分队十几人,另有南京维新政府的军人六十余人,近八十人的武装力量,携带轻重火力,由密探引路,悄悄向花桥栀子沟靠近。 他们没有走陆路,而是通过阳澄湖的水路秘密靠近。 …… 栀子沟。 站岗的新四军哨兵看到湖里有一艘小木船缓缓向村子驶来,不禁警觉起来。 他端起枪,拉动枪栓。 他警惕观察,并未发现其他船只跟进,且船上只有两個看起来正在摆弄渔网的渔民。 哨兵判断这应该是附近的渔船,也就放下心来。 谁知乌篷船一靠岸,乌篷内潜藏的日军迅速跳下来,发起突袭。 哨兵大惊,就在他举枪刚刚扣动扳机向队伍上示警的时候,日军的歪把子轻机枪已经猛烈开火了。 哨兵身中多弹英勇倒下。 几乎是枪声响起的瞬间,隐蔽在离村不远处芦苇荡里的敌人的两艘汽艇,也开足马力箭般向栀子沟驶来,有日军机枪手趴在甲板上,沿途不断射击,清扫一切障碍。 …… 村里。 何关正在同宣传干事方木恒以及其他两位班长开会,就听得枪声大作。 “敌袭!”何关大惊。 他一把抄起桌面上的毛瑟手枪,同时仔细聆听。 然后,他的面上表情愈发严峻。 “怎么?”方木恒沉声问。 “至少三挺歪把子机枪,还有汽艇的马达声音。”他抬头看着方木恒,“木恒,敌人来者不善。” “阿关,你带一班和宣传队掩护村里的百姓撤,我带三班顶上去。”方木恒拔出腰间短枪就要冲出去。 “你算老几!”何关非常粗暴的,一把拽住了方木恒。 方木恒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何关不理会方木恒,他冷着脸看向身边的三班长,“三班长告诉方干事,我是谁?” “报告何副连长,你是新四军江抗先遣特别支队三连代副连长何关。”三班长大声说道。 “我命令。”何关沉声说道,“方木恒同志,一班长刘明昭。” “在!”一班长刘明昭敬礼说道。 “在!”方木恒双目有些泛红,也是敬礼。 “刘班长你带一班,和方干事以及宣传队的同志们一起掩护村里的百姓撤退。”何关沉声说道。 “何副连长!” “副连长。” 喊何副连长的是方木恒,喊副连长的是刘明昭。 “这是命令,情况紧急,立刻执行。”何关向两人敬礼,他看了方木恒一眼,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多言。 他没有再看两人,而是直接将短枪插入枪套,接过三班长递过来的汉阳造步枪,低声吼道,“三班跟我上!杀鬼子喽!” “杀鬼子喽!” 当何关带领战士们赶到村头湖边时,日伪军正向村子冲来。 “打!”何关跑动中急停,半蹲,扣动扳机,一名刺刀上悬挂日本旗的士兵应声倒地。 …… “南间是厨房,缸里有米。” “水缸在院子里,有半缸水。” “周遭并无特殊,隔壁两家人,有一家暂时空关,另外一家是本分老户。” “这里比较偏僻,即使是巡捕也很少会来这附近。” 程千帆带着大哥卢兴戈,他在为卢兴戈介绍房子的情况。 兄弟二人都是极为优秀的特工,重重拥抱后,很快就擦干了泪水,从激动的情绪中回归理智,对于他们来说,即便是‘久别重逢’的互诉衷肠也是奢侈的。 “出门右拐,一直走,有一条河。”程千帆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泅渡,我安排人在芦苇丛藏了一艘乌篷船。” 看着二弟指挥若定、认真讲述的样子,卢兴戈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程千帆一伸手,豪仔递过来一个布包。 “大哥,里面是两枚手榴弹,还有几十发步枪弹。”程千帆将布包递给了卢兴戈。 “你这是要走了?”卢兴戈接过布包,问道。 “嗯。”程千帆点点头,“我的身份备受瞩目,不适宜长时间脱离公开视线。” 他环视了一眼房子,“这个房子暂时给大哥作栖身之用,避开风头,我已命郯火派人来接应大哥。” “好!”卢兴戈点点头。 刚刚和二弟‘相认’,他的心中也有万般不舍。 他还有很多话要和程千帆说,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二弟。 此外,他的心中也有太多的疑问,特别对于二弟竟然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这令他非常震惊,当然,卢兴戈知道纪律,有些事情他看破了,知道了,不等于他可以追根问底。 正如同两人刚才说话中,卢兴戈只字未问关于上海特情组的情况,程千帆也没有探究上海站的情况一般。 “二弟,多保重。”卢兴戈伸出右手。 “大哥,保重。”两人的右手重重握在一起。 程千帆随后又向大哥敬礼,然后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3章 重庆局本部 这场突然爆发的战斗已然进入到白热化。 敌人凭借强大的火力,不断的压迫三班的防线。 何关连连开枪,击毙多名日伪军。 其余战士也是殊死战斗,用他们年轻的生命和鲜血为战友和乡亲们的撤离争取时间。 “小马。”何关悲呼出声。 日军射击极为精准,更有轻重火力助阵,左翼的多名战士都牺牲了,日军突破而入。 危急时刻,何关连开数枪,打死打伤一名日军一个伪军。 咔咔。 没子弹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 “唰!” 一声轻响,长刀出鞘。 硝烟中,何关猛然侧身拔出了身后背着的大刀。 长刀锋利! 寒光闪烁。 他的眼眸闪烁凛冽的寒光。 “同志们!杀啊!”何关双手紧握大刀,迎着弹雨和阴冽的刺刀向敌人冲了上去! …… 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上,他的上身挺直,尽量避免后背触碰靠背。 “车子呢?”他问豪仔。 他问的是此前从西自来火行街开回来的车子。 现在豪仔驾驶的车辆是玖玖商贸的车子,两人已经距离卢兴戈暂居之处有一段距离了,此地有玖玖商贸的一个货仓。 “浩子安排人提走了。”豪仔说道,“帆哥放心,浩子做事谨慎着呢。” 程千帆点了点头。 豪仔看了反光镜好几眼。 …… “嗯?”程千帆微微皱眉。 “帆哥。”豪仔说道。 “说。” “卢组长知道了‘肖勉’,属下觉得您最好和局座通個气。”豪仔似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唔。”程千帆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看到帆哥在想事情,豪仔不敢打扰,专心开车。 程千帆微微皱眉,抬头看了前方一眼,又低下头。 …… 当晚。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事调查统计局本部。 “肆意妄为!” “自行其是!” 戴春风将手中的电文一甩,怒气冲冲。 电文落在了地面上。 齐伍弯腰捡起电文,小心的放在桌面上,还拿了镇纸压好。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站在一旁,并未开口说话。 局座怒气正盛,什么时候开口转圜,他心中有一杆秤。 戴春风又骂了一通。 似是骂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齐伍给茶杯续了水。 …… “自作主张,他的眼里还有没有上官,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戴春风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怒声说。 “确实是不听话。”齐伍点点头。 “我看他就是居功自傲,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戴春风冷哼一声。 “也是,年纪轻轻就在局座您的领导下立下那么多功劳,年轻人嘛,难免有些骄傲了。”齐伍点头,说道。 “骄横!”戴春风又喝了一口水,冷冷说道。 上海方面,‘啄木鸟’秘密来电,汇报说‘肖勉’带人营救了被特工总部包围的卢兴戈,并且‘肖勉’同卢兴戈相认,亦既卢兴戈知道了程千帆就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这份电报引得戴春风大怒。 程千帆是他手中最重要的几名战略级别特工之一,其身份乃是军统局绝密,没有局本部,确切的说是没有戴春风的点头,程千帆绝对不可向卢兴戈表露身份。 …… “局座,程千帆虽然仗着局座的器重,多有骄纵,不过,但凡局座您的严令,这小子从来都是严于利己,绝不敢有半分不敬。”齐伍说道。 “你少替那小子说好话。”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沉声说道,“未经批准,擅自泄露身份,当严惩,以儆效尤!” “局座所言极是这小子就该好好敲打。”说着,齐伍指了指桌面上被镇纸压住的电文,“只是,从电文来看,程千帆是被其结拜大哥卢兴戈看破了行藏,且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只能相认。”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他移开镇纸,拿起电文,皱眉看。 果如齐伍所言,电文中有‘卢点破肖身份’,以及‘兄弟抱头痛哭’之汇报。 他刚才盛怒之下,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哼。”戴春风冷哼一声,“革命军人,刀斧加身也绝不吐露机密,只是被看破身份,竟直接承认……” 戴春风说着,也意识到程千帆被结拜大哥看破身份,实属无奈,不过,他还是冷哼一声,“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枉我对他信重有加,你看看他做的什么,行事不密,竟被卢兴戈看破身份!” “局座,不是我为程千帆说好话,这我得说句公道话了。”齐伍微笑说道,“卢兴戈乃是程千帆的结拜大哥,两人互相之间必是十分熟悉的,被识破也属正常。” 说着,齐伍咦了一声。 …… “怎么?”戴春风看向齐伍。 “属下想起来了,程千帆这小子曾有一份来电……”齐伍露出思索之色,“似乎提了此间担忧。” “有么?” “应是有的。”齐伍点点头,“属下想起来了,程千帆有一份电文向局座您汇报说卢兴戈去他家门口蹲守,两人有过几句话的接触,程千帆在来电中表示了类似的担忧,他担心有朝一日以肖勉的身份行事,万一碰到卢兴戈可能会被认出。” “程门立雪那次?”戴春风思索片刻,问道。 “是的,正是那一次。”齐伍点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戴春风面上的怒色缓和。 他记起来了,彼时,上海站阮志渊叛国投日,直接导致上海站站长郑卫龙被抓,幸亏程千帆于千钧一发之际向局本部示警,上海站才幸运的逃过被日本人一网打尽的劫难。 而卢兴戈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去见程千帆,应是打算请程千帆帮忙打探郑卫龙的情况,而彼时程正与日本人接触,幸而程千帆机警,使了手段令卢兴戈‘领悟’其意思,主动离开。 因当日大雪纷飞,卢兴戈身上落雪如雪人,戴春风戏言此乃卢兴戈程门立雪。 若是没有程千帆,上海站彼时便已经没了。 想及此处,戴春风心中的怒气散了不少。 不过,旋即他又皱眉,怒气火速归队,“我记得我回电与他,嘱他竭力避免与上海站的接触,切不可以‘肖勉’之身份与卢兴戈碰面。” …… “千帆没有遵守局座严令,确系违令,该罚!”齐伍表情认真点点头,旋即摇摇头,轻叹一声,“这小子呀,素来对局座言听计从,只是,唉,我江山才俊,重情重义,就是不顾大局,成不了大事!” 戴春风明白齐伍后半句话所谓何意。 程千帆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擅自以肖勉之身份出马营救卢兴戈,此乃违抗军令。 程千帆知道此乃违反他戴春风的严令吗? 他自然知道。 正如齐伍所言,程千帆或有时骄纵,更兼贪财好色但是,只要是戴春风严令之事,程千帆绝无二话,可谓是忠心耿耿。 这样的程千帆自然知道此举乃是违反戴春风命令,但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带人营救卢兴戈。 为何要这般行事? 无他,卢兴戈是其结拜大哥,他做不到坐视卢兴戈罹难。 此乃重情重义。 是啊,重情重义! 戴春风心中对程千帆的那许多不满,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 不管一个人多么心狠手辣,他绝对希望自己的手下是重情重义之辈! …… “年轻人意气用事,愧对局座对他的谆谆期待。”齐伍一幅遗憾不已痛惜不已的样子,“如此行为,怎堪大用。” 说着,齐伍摇摇头,对戴春风说道,“几年过去了,这小子还是没有一点点长进,拎不清轻重!难怪众人对肖勉不满,年纪轻轻做事就是欠缺……,” “齐伍。”戴春风看着齐伍,“不要这么说。” 齐伍愕然。 戴春风摇摇头,“年轻人嘛,重情重义,行事鲁莽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局座。”齐伍苦笑一声,“您还说我为他说好话,看看吧,我早说了,这小子就是您纵容的,好在此事乃绝密,若是被外人得知,又要说你偏袒肖勉了。” 他的心中松了口气知道不枉自己那番费尽心思言语,果然起作用了。 军统各地诸侯对于肖勉不满,这是事实。 为何不满? 肖勉乃籍籍无名之辈,突然这几年就冒出来了,并且还铨叙中校! 要知道,军统内部,甚至是大多数的站点站长也只是铨叙中校而已,甚至于一些小站站长只是铨叙少校而已。 肖勉异军突起,岂能不引来妒忌? 他故意提及此茬,目的只有一个: 对比! 戴春风自然深知军统各地诸侯的脾性,当这些人的结拜大哥遭遇险境,他们是否会不顾个人安危的,乃至是违抗军令,不顾一切的去营救? 是的,程千帆营救卢兴戈之举,不仅仅是违抗军令,同时还冒着极大的安全隐患的。 战场无小事,一旦稍有不慎,程千帆就是身份暴露,乃至是战死殉国的结局。 但是,这个年轻人义无反顾的带着手下就杀将而去了! 万事就怕比较。 此种重情重义的年轻人,戴春风愈是琢磨,恐愈是不忍再责罚。 …… “我偏袒?”戴春风冷哼一声,“他们若是能有千帆一半的功绩……” 他想起了杭州站此前那般糟心事,更是怒气升腾。 “局座,千帆虽然时有骄纵,然则对局座忠心耿耿,我想他定会很快来电请罪的。”齐伍赶紧转换话题,他绝对不会在戴春风的面前表露出对其他各路诸侯的负面态度的,更不会添油加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戴春风哼了一声。 齐伍上前帮戴春风收拾桌面,心中略得意: 千帆学弟,学长此番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你转圜,你该如何答谢? 他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倘若程千帆没有能够尽快如实回电请罪,那就不要怪他届时变脸了。 是——从快、如实回电请罪! 这件事说严重,确实是非常严重,说不严重,却也不算严重,最紧要的就在: 忠心二字! …… 大约十几分钟后,戴春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齐伍看了戴春风一眼,待戴春风微微颔首后,他才开口说道。 “局座。”一名男子进来,先是向戴春风敬礼,然后向齐伍敬礼,双手将文件夹递上来,“齐主任,有一份加密电报。” 齐伍接过文件夹,先是扫了一眼电报纸,将电报纸取出,然后在回执上签字,微微点头,“去吧。” 男子向戴春风再度敬礼,然后又向齐伍敬礼,这才离开。 “是个知书达理的年轻人。”戴春风微微颔首,夸赞说道。 此人是军统局本部电讯室去年招进的一个电报天才,有文化,数学天才,最重要的是非常懂礼。 “局座,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齐伍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说道。 尽管还未译出,但是,从电文韵脚暗码,他一眼就知道是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 “唔。”戴春风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心中似在默默估算肖勉这份电报与此前‘啄木鸟’的电报隔了多久,然后他微微颔首,面上一抹缓和之色。 齐伍没有说话,他在专心译电文。 很快,电文被译出。 齐伍扫了几眼,检查了一番后,双手将电文递给戴春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局座,肖勉来电向您请罪。” “哼。”戴春风冷哼一声,伸手接过电文。 他仔细阅读,随着目光扫过电文,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温和。 齐伍甚至瞥到戴春风嘴角扬起的转瞬即逝的一抹弧度。 很快,戴春风将电报纸又递给了齐伍,冷哼一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子这哪里是请罪,还‘自知鲁莽无状’、‘然不可不为’、‘任凭学长发落’。” 齐伍双手接过电文,又仔细看了看,脸上也是露出笑容,“还不是仗着局座与他亲近,换做是其他人,哪敢啊。” 戴春风哼了一声。 齐伍继续说道,“不过,这小子,也是知道是自己人,才敢这般说话。” 戴春风摇摇头,要过电文,又看了几眼,他手指弹了弹电文,又是冷哼一声,“滑头!” 然后,他看着齐伍,问道,“齐伍,关于这件事,说说你的看法。”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4章 徐峥嵘 “局座,此事最关键之处便是如何安排卢兴戈。”齐伍略一思索,说道。 事已至此,局座显然已经原谅,或者说是‘宽恕’了程千帆,此乃必然。 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处理首尾。 也就是如何安置上海站卢兴戈,或者说,究其根本就是要确保程千帆身份的保密。 “局座,不妨再等一等。”齐伍说道,“依属下对千帆的了解,且以他对卢兴戈的情义,他不会想不到这些,应该会有请示电报来的。” “那就等等吧。”戴春风点了点头。 …… 齐伍离开副局座办公室,自去电讯科蹲守。 戴春风按动响铃吩咐了两句。 很快便有人送来了兰花豆、花生米,还有一壶酒。 以往戴春风还会令手下准备猪头肉、兔头、冷兔等肉食,不过,委员长倡行‘新生活运动’,戴春风便在军统局内部以身作则,他会减少肉食,多吃素。 所谓新生活运动规定: 一、不要随地吐痰;二、安全第一;三、路要修得好;四、走路要小心;五、车辆行人靠左走。 六、等车要排队;七、经常呼吸新鲜空气和沐浴阳光;八、见苍蝇要消灭;九、天天刷牙;十、经常服用维生素;十一、要爱邻居。 十二、要做事;十三、要奋力进取;十四、用钱要节省;十五、行动要慢;十六、停一停、看一看、听一听;十七、要让婴儿长得更健康。 十八、要搞大扫除;十九、屋内要粉刷一新,家具设备都要保持完好。 国府还会组织童子军在城市的街道上提着箱子站岗,当发现有人歪戴帽子时,就把他挡下来,然后童子军放下箱子并立于其上将成人的帽子戴端正。 进饭馆点菜超过四菜一汤或喝烈性酒,将会由在饭馆门口站岗的童子军请来军人组成的巡逻执法组痛打。 擦胭脂口红的(普通家庭)姑娘会被警察用擦不掉的红墨水在皮肤上盖上“奇装异服”的印记。 此外,还批评迷信对葬礼进行改革。 要求人人每天洗三次手三次脸。 每周洗一次澡。 戒烟。 修建下水道等。 在军统局内部,戴春风给手下们制定了响应新生活运动的几条具体标准: 衣帽整齐,注意卫生,专心做事,服从命令,精诚团结,效忠领袖。 他自己多吃素,却并没有号召大家吃素,理由是诸同志随时准备与敌拼命,不吃肉就没力气,所以不能不吃肉。 此外,他曾经在军统局内部打算试行戒烟令,不过,军统内部老烟枪甚多,且特务工作压力大,离不开烟草,与齐伍等人商量,众人都认为不妥,此事便不了了之。 …… 大约半小时后,齐伍敲门进来。 “局座,肖勉果然又发来一份电文,他请求局座同意将卢兴戈调迁至其麾下,并有意卢兴戈为特情组之别动队队长,与上海外围展开灵活机动抗日斗争。” “他倒是舍得。”戴春风看了一眼电文,轻笑一声。 上海特情组之别动队是一支颇有战斗力的武装力量,历经多次战斗后根据上海特情组最新呈报,全队上下有人员七十一名,短枪二十一把,长枪六十三杆,另有捷克式轻机枪三挺,掷弹筒三具。 可以这么说,特情组别动队堪称除了忠义救国军之外,军统在上海周边最强大之武装力量了。 最重要的是,相比较忠义救国军的芜杂不精,肖勉手中的这支别动队更加精良。 这支队伍可谓是程千帆手中最重要的武装力量了,他竟然舍得交到卢兴戈手中,确实是令戴春风有些惊讶。 不过,想了想这小子那般看重兄弟情义,冒着那么大的危险,不惜违抗军令也要营救卢兴戈,戴春风也就释然了。 …… “你怎么看?”戴春风问齐伍。 “特情组之别动队目前主要在上海外围活动。”齐伍沉吟说道,“且根据‘肖勉’此前汇禀,卢兴戈在姜大山所部滞留,双方已经有了一定的接触,卢调过去并不会引人注意……” 说到这里,齐伍皱眉,“局座,我怎么觉着这小子早就有所预谋呢……” 戴春风冷哼一声,“你才看出来?” 卢兴戈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优等生,乃出色的军事人才,这小子估计早就在打卢兴戈的主意了。 “这小子。”齐伍假装生气,思索说道,“这个办法倒也不错,不过,上海站那边……” 卢兴戈是齐伍推荐,由戴春风安排到上海站的,说是戴春风安插在上海站的一只眼睛也不为过。 虽然卢兴戈受到王鉄沐的拉拢,这令戴春风颇为不满。 不过,此人乃非常纯粹军人风格,向王鉄沐靠拢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其本身不受郑利君重用,戴春风倒是并未怀疑卢兴戈的忠诚。 “郑利君不喜卢兴戈。”戴春风摆摆手,“跳出来也好。” 王鉄沐和局座关系僵硬,郑利君趁机夺权,上海站闹腾的不像话。 在局座的施压下,郑利君现在是收敛一些了。 不过,对于卢兴戈这样的人,郑利君显然不会再用。 无他,卢兴戈能力愈是不俗,郑利君愈发不敢放心用。 …… 齐伍点点头,“局座明见,我却是没想到这一茬。” 戴春风笑了笑,说道,“卢兴戈单枪匹马去别动队,总部这边也要支援一下。” 齐伍秒懂“局座所言极是,卢兴戈的手下多人殉国,确实是人手不足。” 他思忖片刻,“行动处有一个小伙子不错。” “噢?” “便是行动处三科的徐峥嵘。”齐伍说道“此人是上海人,且是青浦班第一期毕业。” …… 戴春风端坐于书桌后面,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在思考较难抉择的事情。 在他的面前,是一個身穿军装,站的笔挺的年轻人。 “你先去绍兴见余炳焱。” “余炳焱会亲自安排你在卢兴戈的身边。” “卢兴戈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你用心做事,他不会亏待你。” “离得近,看得清。” 戴春风表情严肃:“一旦发现卢兴戈有叛国举动,或者卢兴戈有可能落入敌手……” “即刻动手,不可迟疑!” “完成任务后,倘若形势危急,允许你委曲求全,不会追究。”戴春风沉声说道。 徐峥嵘知道局座口中的‘委曲求全’是什么意思。 这个‘委曲求全’,为的就是若卢兴戈果然出事,他不必考虑其他,有时间对卢兴戈动手。 他的面色并无多余的情绪波动,而是平静的敬礼,“马革裹尸乃我革命军人本分,若到了那一天,属下自当为党国尽忠,别无他求!” “活着,活着才能够更好的效忠党国。”戴春风面露欣赏之色,“当然,卢兴戈对党国,对我的忠心,我是相信的。” 他表情严肃看着徐峥嵘,“所以,切记,你只是一双眼睛,一双盯着卢兴戈的眼睛。” “属下明白。”徐峥嵘说道,“卢组长对局座忠心,对党国一片赤诚,属下对卢组长亦然!” “很好。”戴春风很满意,他拍了拍年轻军人的肩膀,“去吧,去总务科领取特别津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5章 伤兵 卢兴戈走路步伐大,不过速度不紧不慢。 他的手指间夹着香烟,不时地抽上一口。 他抽烟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会警觉的观察四周。 这是法租界电报局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卢兴戈瞥了一眼,亭子里管电话的是一个烫着波浪卷的胖女人。 胖女人睡着了,她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嘴巴张大,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打电话。”卢兴戈敲了敲窗口的木质盖板。 女人没有醒。 卢兴戈提高了声音,更加用力的拍了拍盖板。 呼噜声停了,女人被吓醒,惊慌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便怒了,对着卢兴戈就是一顿骂。 骂声戛然而止。 “要一個电话,很快,剩下的都是你的。” “好的嘞。”胖女人接过钞票,还讨好的笑了笑,她拉开抽屉,摸出一把拴了红绳子做标记的钥匙,随后熟练的打开电话机的上锁木质盖子。 卢兴戈压了压帽檐,他拿起话筒,微微抬头看了胖女人一眼。 胖女人讪讪一笑,打开电话亭的门,“阿拉去解手,别弄坏了啊。” 女人离开电话亭,走了约莫三四十步后,靠墙停下了,从兜里摸出一小把瓜子,慢悠悠的嗑瓜子。 “要西爱咸思路解成里十六号。” 电话很快要通了。 …… 程千帆站在窗口。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支香烟,烟卷犹如魔术师手中的魔术棒一般在他的指间翻转。 从卢兴戈那里,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并非是大哥派人向他求援的。 那么,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马姨婆的个人行为。 马姨婆是认识卢兴戈的,且知道卢兴戈和他的关系,她发现卢兴戈被困,然后便想着来找他通风报信。 这看似是说得通的。 只不过,马姨婆是如何判断卢兴戈有危险的? 此外,从马姨婆来巡捕房传讯的手段来看,很聪明。 由此可见马姨婆不是普通人。 程千帆眉头微皱。 没想到生活了一二十年的老邻居,这个牙尖嘴利、惯会占便宜的马姨婆竟然也有不为人知的隐秘。 他看向窗外,孤独的路灯泛着昏黄的灯光。 夜空中星光点点。 他摇摇头,偌大的上海滩,有很多人就那么的挣扎的活着,其中又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有着隐藏在面具下的另外一面呢。 将大哥卢兴戈从上海站那边要过来,程千帆承认这是一个稍有些冒险的举动。 毕竟,卢兴戈在特工总部那里是露了相,挂了名的。 不过,他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卢兴戈的军事素养毋庸置疑,在他本人无法过多过问特情组别动队的情况下,别动队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优秀的军事主官。 他选择卢兴戈的原因很直接,信任。 大哥是自己人。 这个‘自己人’,可以说是非红党革命战友的情况下,或者说,打个比方,这是除了老黄、路大章等战友之外,党外最值得他信赖的自己人之一。 上海特情组别动队虽然比较‘神秘’,但是,那只限于中低层,军统局内高层很多都知道有这么一支武装力量的存在。 重庆局本部那边,他同齐伍暗中一直有保持联系,齐伍就曾经提醒他,特情组别动队兵强马壮,难免被某些有心人惦记。 这个‘有心人’尤以王鉄沐为最。 …… 王鉄沐履职上海站后,得知有上海特情组别动队这么一支兵强马壮的武装力量存在,自然动了心。 他是那种想做就做的果断性格,直接谋求将这支武装力量弄到手。 此人向戴春风建言将特情组别动队划归上海站麾下,并且理由很充分,他无意于吞并上海特情组,且考虑到上海特情组的重要性和安全,上海特情组以后就专门搞情报,行动方面就交给上海站吧。 不过,很快戴春风和王鉄沐关系不和,乃至是出现重大裂痕,王鉄沐的这个建议直接被戴春风否了。 戴春风甚至怒斥王鉄沐‘整天想着不劳而获’‘不要脸皮’。 虽然王鉄沐谋夺特情组别动队的行动还没有开始就夭折,但是,此事也给程千帆提了个醒。 王鉄沐等人眼馋上海别动队,程千帆不觉得戴春风会不动心。 当然,也许,戴春风的眼馋和其他人相比略有不同,其他各路诸侯是想着吞并,增强其自身力量,戴春风可能会出于其他考量,譬如说脱离上海特情组,继续扩大这支武装力量的独立性,使其成为直属于重庆局本部可以服务于沪上之各个单位的纯粹军事机动力量。 毫无疑问,戴春风对于进一步掌握这支武装力量必然是有兴趣的。 他选择卢兴戈为别动队的军事主官,便是应对之策。 因为卢兴戈是戴春风的人,确切的说,大哥卢兴戈是戴春风安插在上海站的钉子: 阮至渊死后,程千帆受三本次郎之令,协助调查此事。 当时他从阮至渊被特高课抓捕后的口供中得知此情报——戴春风是有意在上海站内部提拔阮至渊这样的‘才俊干城’(阮至渊自述),曾向其私下透露了卢兴戈可以多加亲近、予以更多信重之意。 程千帆是倾向于认可阮至渊这番话的。 卢兴戈是从南京特务处总部调来上海站的,程千帆此前同宋甫国会面,两人谈及上海站当时的情况。 程千帆提及结拜大哥卢兴戈。 宋甫国便对卢兴戈赞不绝口,赞叹不愧是局座青睐之青年才俊。 此外,关于卢兴戈受到王鉄沐的拉拢,向王鉄沐靠拢之事,程千帆亦有过自己的分析,他不认为卢兴戈此举是背叛了戴春风。 卢兴戈不为郑利君所重用,王鉄沐用的是卢兴戈的才能,用他做事,仅此而已,卢兴戈绝对不是王鉄沐的亲信。 程千帆是了解大哥的,倘若卢兴戈是戴春风安排打入上海站的钉子,大哥绝对不会背叛戴春风。 由此,程千帆甚至怀疑大哥接受王鉄沐的橄榄枝,向王鉄沐靠拢,此事应该是得到了戴春风的认可后的顺水推舟之举。 基于对大哥的了解,对于戴春风的了解,程千帆早些时候安排姜骡子带队寻找卢兴戈的下落的时候,便已经在谋划将大哥‘拉拢’进别动队了。 程千帆相信,他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向戴春风提出来将卢兴戈留在特情组别动队,戴春风是乐见其成的。 …… 这件事唯一的意外便是此次卢兴戈识破了他的身份。 这是一个意外情况。 程千帆知道自己以及上海特情组在戴春风心中的重要性,这是远在卢兴戈之上的,卢兴戈知道了这个秘密,戴春风会头疼如何处置此事。 他的身份不可能无人知道,别的不说,桃子、豪仔、周茹等等不少手下自然知道,他们也有被敌人突然抓捕进而出卖他的危险。 做这一行,本身就是危机四伏的。 程千帆也在考虑,一般而言是有两个办法的。 一个是卢兴戈调入上海特情组,归于程千帆下属。 不过,卢兴戈已经在特工总部那边露了相,此法并不安全。 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将卢兴戈调离上海。 不过,在经历过‘唠叨’之事后,无论是程千帆自己还是重庆戴春风那边,都不会放心卢兴戈在军统其他站点工作,这无关于程千帆是否信任大哥,哪怕程千帆坚定认为大哥哪怕是被捕也不会出卖自己。 正如宋甫国此前说过的一句话,他相信同志,但是不相信刑具, 戴春风乃枭雄。 如此,大哥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两种: 其一,调回大后方,此较为安全,却也并非绝对。 其二,不排除大哥在某次行动中意外殉国。 经过深思熟虑,程千帆按照原定计划向戴春风提出来将卢兴戈调入特情组,不过却并不接近特情组的核心情报部门,而是进入到别动队负责军事行动。 大哥是自己人。 戴春风自然是知道这一点。 同时大哥也是戴春风的自己人。 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选。 程千帆认为这是解决此事之并非最佳却是最合适选择。 …… 翌日。 清晨。 用罢早餐,程千帆抱着同样喝饱了的小芝麻在花园散步,李浩陪在他身边汇报情况。 “昨天下午太田打来电话,不过并没有在电话中说找帆哥做什么。” “也给家里打电话了。”程千帆点点头,他昨天返家后若兰便告诉他,一位田先生来电话找他。 “帆哥,依你看,太田那边……”浩子担心问道。 “应该是和商队那边的事情有关。”程千帆示意浩子不必担心,“不必理会,有事情太田会再找我的。” 关于玖玖商贸的商队‘配合’日军对无锡梅村附近侦查之事,在商队出发之前,他配合组织上做了一些事,但是,在商队出发之后,他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一切以太田悠一那边的反馈为主。 “浩子,交给你一件事。”程千帆说道。 “帆哥你吩咐。” “查一下马姨婆。” 李浩颇为惊讶,“帆哥,你怀疑……” “马姨婆不会是敌人。”程千帆摇摇头,“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马姨婆不会是敌人,不过,对于这么一个有着秘密背景的人在身边,且涉入了如此隐秘之事,程千帆不查清楚会非常不舒服。 “明白。”浩子点点头,他看着帆哥,欲言又止。 “怎么了?” “帆哥,嫂子还不知道你受伤了吧?”浩子问道。 “一点小伤,免得她担心。”程千帆说道,他昨天是在书房休息的。 说着,他瞪了浩子一眼,“你嘴巴牢靠点。” “帆哥,有伤就会有伤疤。”李浩提醒说道。 “是啊。有伤就会有伤疤。”程千帆眼眸深邃,叹了口气,他知道浩子说的是若兰早晚会看到他背上的疤痕的,不过,程千帆想的更深背上的这块伤疤对于他而言也许一直都不会有事,但是,一旦有事,这就可能是一个疑点,这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 崑山,琼溪村。 李淑男握着手中的手帕,手帕上沾了血,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还要不要给对方擦拭嘴角的鲜血。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仰着头,目光空洞的伤兵。 这个人昏迷了八九个时辰,刚才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的兵。 李淑男告诉他,只从河里捞出来他一个,没见其他活着的,这个人就是这幅样子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 然后,木门被人推开。 李淑男的表哥彭玉章手里拎着一个包裹进来。 “醒了?”彭玉章问道。 “醒了,问了他的兵怎么样了,然后就这样了。”李淑男担心的看了还在发呆的军人一眼说道。 彭玉章叹口气,他将包裹打开,里面是几件衣服,“村里有汉奸,你不能穿着这一身,这里有几件衣服,我帮你换一下。” 说着,他示意表妹李淑男出去,道:“淑男,你去外面看着,有人来告诉我。” 这是一个破败的城隍庙,他们将这个伤兵安置在这里,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 彭玉章帮伤兵换衣服,对方尽管依然不开口说话,但是还是愿意配合的。 “对不住,对不住。”彭玉章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伤口,赶紧道歉,然后他就愣住了,这个伤兵的身上除了三处新的肉都已经外翻的伤口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已经陈旧伤疤十几处,其中前胸一个似乎是枪眼,腹部两个狭长的疤痕映入眼帘,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人受过这么严重的伤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伤?”他指了指,问道。 他也没有期待对方会说话,小心翼翼的给对方换上衣服,“你个头大,衣服可能有点小。” “昨天栀子沟那边一直响枪,枪声停了后鬼子放了火。” “我带着淑男去湖里撒网,没想到一网下去捞了你上来,还以为你死了,把淑男吓坏了。” “和鬼子拼刺刀。”伤兵开口说道。 彭玉章见他说话了,非常高兴,他听戏文里说哀莫大于心死,真担心这人就这么一直不说话。 听得此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是和鬼子拼刺刀受伤的,肃然起敬,“好样的。” “我的枪呢?”伤兵问道。 这是彭玉章听到这个伤兵说的第二句话。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6章 杂货铺 “我的枪呢?”方木恒迷迷糊糊中摸向腰间却空空的,他猛然惊醒。 他拍了拍脑袋,一把抓住了后背挂着的枪套。 “陈干事,你醒啦。”一班长刘明昭看到方木恒醒了,大喜。(ps2) 他用一个豁口的水瓢舀水给方木恒喝。 “我睡了多久了?”方木恒问道。 “一个多小时吧。”刘明昭看向陈干事的眼中充满敬佩。 突围的路上,陈干事带领宣传队的同志既要想尽办法照顾乡亲们,维持秩序,确保没有一個乡亲被落下,还亲自参加战斗开枪击毙了一个伪军。 “有黄副连长他们的消息没?”方木恒急切问。 然后,他就看到了刘明昭眼眸中的哀伤。 “怎么了?”方木恒心中咯噔一下。 “小孔打探消息回来了他说……”刘明昭声音哽咽,“他说黄副连长他们可能都,都牺牲了,鬼子放火烧了栀子沟。” “什么?”方木恒的手垂下来。 …… 极司菲尔路路口的那间杂货铺。 单芳云正在收拾东西,事实上已经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 又磨磨蹭蹭的拖延了两天时间后,尽管有些舍不得,单芳云还是决定必须撤离。 “小可,你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单芳云说道。 “欸。”里屋的冯小可答应了一声。 单芳云看了一眼外面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他皱起眉头。 街面上的人群突然乱了起来,特工总部的特工凶神恶煞的在盘查。 “单叔。”冯小可从里屋跑出来,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瘪了的铝饭盒,他的表情有些紧张。 单芳云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眯起眼睛微笑着说,“小可,你看着我。你不要怕,你是小孩子,记住了,不论发生任何事,你只是店里的小伙计,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伙计。” 冯小可看着单芳云脸上的笑容,他的心安定下来,“我不怕。” 单芳云继续收拾东西,不紧不慢的。 他的脑子里在疾速的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什么刺激了七十六号的敌人? 敌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 汤炆烙带着几名特工来到杂货铺的门口,他看了一眼歪歪扭扭的招牌,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他问手下,“不是早就通知搬走的吗?” “今天就搬,今天就搬。”单芳云赶紧出来,有些脏兮兮的手在身上蹭了蹭,弓着腰,脸上露出讨好的笑,“这不,来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穷惯了,看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 “没人管你这些。”一个特工恶言恶语,“赶紧搬走,听到没。” “晓得嘞,晓得嘞。” …… 汤炆烙没有理会这些,他推开另外半边门,进了店里。 屋里果然已经差不多搬空了,只余下空荡荡的柜台。 一个毛头孩子在收拾东西,脖子上挂着一个瘪了一大块的铝饭盒,左手上拎着一个马扎,右手拖着一个瘸腿的凳子,正有些惊恐不安的看着他这个闯入者。 “小可,快过来。”单芳云赶紧招手。 冯小可拖着瘸腿凳子走来。 单芳云先是向汤炆烙讨好一笑,然后两步上前接过冯小可手里的瘸腿凳子。 “凳子瘸了腿还要?”汤炆烙看了一眼问道。 “我会点木匠手艺,找块烂木头,补一补还能用。”单芳云赶紧说道,“实在不行劈了还能当柴火烧。” “你会木匠手艺?”汤炆烙来了兴趣。 “会一点点。”单芳云点点头,“生意要是不好做了,就打算做点木匠活。” “那正好,跟我过去一趟。”汤炆烙说道,“院里有几套旧桌椅帮我打理一下。” “长官,你看,我这边收拾好了都要走了……”单芳云心中一惊,脸上苦笑着说道。 汤炆烙脸色阴沉下来,“怎么?担心我不给钱?” “不敢,不敢,能为长官干活是福分。”单芳云赶紧说道。 “那走吧。”汤炆烙满意的点点头。 “欸。”单芳云只能点头答应。 “小可,你在店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没事做就扫扫地。”单芳云叮嘱冯小可。 冯小可上前一步,似是想要跟着单芳云,却又不敢,急的要哭出来了。 “怎么了?”汤炆烙面露笑容问道。 “肚子。”冯小可摸着肚子,“肚子饿了。” 单芳云瞪了冯小可一眼,“就知道吃,就知道吃。” 说着,朝着汤炆烙讪讪一笑,从身上摸出两枚镍币,递给了冯小可“一会饿了去买烧饼。” 冯小可赶紧将镍币朝着兜里揣,却是兜是破的,镍币掉在地上,这孩子赶紧捡起来,小心的站在一旁。 …… “走吧,单老板。”汤炆烙冲着单芳云抬了抬下巴。 单芳云垂头丧气兼心中害怕,却又不敢有任何怨言,挤出了一丝笑容跟着离开。 冯小可看着单叔叔被特务带走了,心中既担心又害怕,他牢记单芳云的话,没有慌乱,而是支开马扎,愁眉苦脸的坐在屋里等待,手中紧紧地握住镍币。 …… 叭叭。 李浩按了下喇叭。 有走在路上的特务被吓了一跳,扭头就要破口大骂,然后看到了车牌,到了嘴边的粗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尽管现在大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这里是特工总部的地盘,但是,这位‘小程总’也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 “这孩子……”程千帆瞥到了坐在门槛后的冯小可。 他只是觉得奇怪,杂货铺招牌歪歪扭扭的,店里也是空荡荡的,似是没有大人在,只有这个孩子坐在那里愁眉苦脸。 “帆哥。”李浩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街面,说道,“特工总部这帮人好像在清查街面。” “不管他。”程千帆按了按太阳穴,他有些疲惫的抬了抬下巴,“走吧,李萃群还等着我呢。” …… 七十六号的岗亭提前得了吩咐,看到小程总的座驾开过来,有人上来检查,看到果然是程千帆就放行了。 浩子一踩油门进了院子里。 下车的时候,程千帆看到前面有几个特务和一个市民打扮的男人。 这个时候,其中一名应该是领头的特务做了个手势。 程千帆眯了眯眼睛,他看到随着此人的手势,其余几名特工悄无声息的对男子形成了包夹的态势。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7章 群丑图 上海日军军用机场。 一家日军军用客机轰鸣起飞。 陈南海,丁目屯、李萃群冲着空中的客机挥手作别。 客机里载着汪填海夫妻二人,以及周凉、梅申平、高庆武等十余名汪系干将。 此外,还有影佐祯昭、犬养健以及清水董三三人,此架军机的目的地是横须贺追滨机场,然后将驱车前往东京。 丁目屯看着军机在空中越变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的眼神中露出莫名之色。 事实上,根据他从清水董三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日本方面对于‘汪先生’在此时访日存在不同意见,或者可以理解为日本方面对于汪填海组织新国民政府的计划存在不同意见。 李萃群收回挥舞着的手,他看了丁目屯一眼。 然后他又瞥到了一旁的楚铭宇,此人以汪氏亲信自居,此前汪填海来到上海,楚铭宇舍弃中法国立工学院院长之职,星夜投奔,表示“愿意追随汪先生再造神州”,如是,此人成为汪填海麾下“八个首义分子”之一。 不过,楚铭宇这次却并没有获得随同访日的资格,显然是颇为失落的。 …… “陈先生,鄙人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一步。”今村兵太郎同陈南海握手,面色清冷。 “今村参赞慢走。”陈南海赶紧客客气气的同今村兵太郎道别。 陈南海看着今村兵太郎离开的背影,微微皱眉。 “东山兄,怎么了?”楚铭宇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陈南海微微摇头今村兵太郎的态度略有些冷淡,这令陈南海心中难免忧心。 此人是岩井英一最信任的助手,这是否说明岩井英一也不看好汪先生此行? “东山兄勿忧。”楚铭宇说道,“据我所知今村参赞对于我国人还是颇为亲近的。” “噢?如此最好了。”陈南海看了楚铭宇一眼,却是苦笑一声,“仲瑆,我等所谋之事,乃再造神州,泽被苍生之伟业,每每念及此,怎能不心忧。” “东山兄忧国忧民,为我民族之命运奔走,令人感佩。”丁目屯在一旁感叹说道。 “是啊,是啊。”李萃群在一旁慢了半拍,心中懊恼不已,只能来了句‘俺也一样’。 他心塞不已。 “散了吧,诸君多努力,东山代华夏苍生拜托诸君了。”机场分别之时,陈南海冲着楚铭宇、丁目屯、李萃群等人抱拳。 众人皆连称‘义之所在’、‘份内之事’。 …… 李萃群上了小汽车,他看着楚铭宇说笑着上了陈南海的座驾,不禁冷笑一声。 楚铭宇喜好国术,尤其喜欢太极拳。 据闻此人将传统太极拳改造为太极操,还自创了太极棍和太极球。 此人还喜爱放风筝,经常穿着西装、马靴,手拿绳子到处放风筝。 还热衷踢毽子,在学校运动会上,他现场表演,身手敏捷,花样繁多,引起掌声不断。 在投靠汪填海后,楚铭宇更是逢事便口称汪先生语录,还经常劝说汪先生打太极拳,说‘先生之健康,尤为重也,可谓身系华夏希望,切要保重’。 李萃群刚才也想要上陈南海的车子,却没想到喜好国术的楚铭宇身姿矫健抢先一步,故而,此时此刻在李萃群的眼中,楚铭宇便如同那幸进之辈。 …… 张鲁开着车,他看了一眼镜子,看到李萃群面沉似水,有心提醒,却又终究没敢开口。 李萃群忽而苦笑着摇摇头。 他是一个善于自省之人,知道自己的心乱了,是妒忌心在作祟。 平心而论,楚铭宇虽然贪腐,但是,还是有大才的,此人曾经在汪填海就任南京国府行政院院长期间出任行政院秘书长。 别的不说,此人是国府高层中数一数二的高学历人才。 楚铭宇当年在斯特拉斯堡大学攻读医学博士。 他发现兔子生理上具有阴阳两性的特点,所以同性兔子也可以交配。 民国十三年楚铭宇完成论文《兔阴期变论》,获得医学博士学位。 国府元老吴敬恒等人与楚铭宇是好友,皆戏称他是“兔阴博士”。 …… “怎么了?”李萃群注意到张鲁看了好几次反光镜,不禁问道。 “主任,您约了程千帆今天下午三点见面。”张鲁赶紧说道。 李萃群哎呀一声,摇摇头,这件事他忘的干干净净的了。 这也不怪他,今天上午突然接到陈南海电话,言称汪先生要出行,请特工总部负责沿途安全。 李萃群和丁目屯一起见到陈南海后才知道,汪先生的出行,实则是要去日本访问。 而所谓的负责汪先生的安全,实则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今日的警戒保护工作完全被日本人接管了,特工总部也被排除在外。 陈南海的这個电话实际上目的是通知丁、李二人来机场,汪系群贤为汪填海送行,以壮声势。 李萃群心中腹诽不已,他认为汪填海不够大气。 一方面汪氏倚仗特工总部护卫其安全,然后这边却又有不信任之嫌。 “开快点。”李萃群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吩咐张鲁。 “是。” …… 在前面的路口,陈南海的座驾向左,李萃群的座驾向右拐,而丁目屯的座驾则是直行。 李萃群咦了一声,丁目屯这个时候不回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这是去哪里? “丁主任最近在忙些什么?”李萃群问道。 “不清楚。”张鲁说道,他想了想,担心李萃群误会自己没用,便解释了一句,“丁主任很注意个人隐私。” 个人隐私这个词是他从汤炆烙那个小子口里学到的新词,听起来就很有腔调。 陈南海的车子里,楚铭宇说了一个医学类的笑话,引得陈南海哈哈大笑。 “仲瑆老弟,你啊,难怪人家说你是兔阴博士啊。”陈南海笑着说道。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单芳云注意到了身旁的特务的动作,他心中一惊。 这是要准备抓自己? 自己暴露了? 单芳云觉得自己已经颇为小心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因为何种原因暴露的。 他现在想的是,倘若敌人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该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如何守住组织的秘密! 单芳云不怕牺牲,自从参加革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 他也不怕刑罚。 只是,他从小怕疼。 他想的是: 他不想牺牲前还要受罪。 他抬头看了看前面,楼梯口有电工模样的人在忙活着,那里有一个个电闸。 自己只要冲上去,撞上电闸就行了。 他默默计算距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8章 七十六号的红色 “知道我为什么怀疑你吗?”汤炆烙嘴巴里叼着烟卷说话,这使得他的声音有些不清晰。 “啊?”单芳云停下脚步,露出错愕的表情。 然后他便后悔了,因为他已经被围住了。 “长官,你说啥?”单芳云应变极快,在意识到自己无法接近电闸后,他迅速调整心理。 现在自己就是一个一无所知的胆小怕事的小掌柜。 “你说你是木匠。”汤炆烙咬着烟卷笑,他走上来拍了拍单芳云的脸,“撒谎。” 说着,将烟卷biaji一口吐在地上,“带走,好好审。” 单芳云作出惊恐不安且不明白的表情,“长官,啥意思?我真会木匠活啊,不是你们喊我来修补桌椅的吗?你们干啥?干啥?” 汤炆烙用脚尖碾灭烟蒂,冷笑一声,“憨瓜。” 然后他皱眉,感觉似乎有视线看过来,待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并无所获。 …… 尽管并不知道此人是在何地被抓,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但是,程千帆只是听了这一鳞半爪,他已经大略可以明白了。 那名特工总部的小头目有点门道,看人很准。 这个人不是木匠。 “李警官,请随我来这边歇息。”一名特务冲着李浩客气伸手延请,“上好的六安瓜片。” 李浩看向程千帆,看到帆哥微微颔首,便跟随对方离开。 一個女人迎上来。 漂亮的女人。 “程总,这边请。” 女人穿着白衬衣,曼妙的身材被宽大的衣服衬托得愈加婀娜。 她的声音娇柔,犹如汤勺里滴落的蜜汁:“李副主任临时有公务外出,他特别吩咐我代他向您致歉,劳您稍等片刻李副主任这就回来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女子,眼中一亮,随即故作生气的冷哼一声,“学长这是作甚?” 冯蛮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是学长的错,与姑娘何干,要道歉也是他李萃群。”程千帆微笑说道,“不曾问姑娘芳名?” 冯蛮眨了眨大眼睛,捂着嘴轻笑,却并未回答,“程总,这边请。” 没有收到回应,程千帆也并不着恼,也没有继续纠缠,他微微颔首,跟在女人的身后。 …… 这是一间会客室。 也有点像是阅读室,因为墙角放了好些报架。 会客室的墙壁似还泛着白灰的味道,这是刚粉刷没几天。 “程副总且稍等,李副主任稍后就到。”冯蛮殷勤的送上香茗、果脯、瓜子点心,又取了一些新报纸放在茶几上。 “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程千帆端起茶盏吹了吹,并未喝,随手放下,微笑问道。 “冯蛮不曾有幸结识程总呢。”冯蛮声音娇且糯。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程千帆眼中一亮,看了冯蛮一眼,“冯蛮,好名字。” “程总过奖了。”冯蛮抿嘴一笑,“程总且稍后,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即可,冯蛮就在隔壁。” 程千帆微微点头,目送冯蛮离开,随手抄起一份报纸,报纸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 冯蛮。 竟然是她。 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电台台长冯蛮。 程千帆从荒木播磨那里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薛应甄向中统苏沪区来电‘示警’兼问询徐兆林情况,这份电报就是冯蛮在特工总部的电讯室接收的。 此外,这个女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冯蛮是董正国的妻子。 而从荒木播磨那里,程千帆还获悉了中统苏沪区被特工总部几近于一网打尽的原因,亦或者说是中统苏沪区被摧毁之始: 冯蛮主动投诚,供出了中统苏沪区副区长兼特派主任苏晨德。 所谓数典忘祖、蛇蝎女子,便是这般了! 程千帆心中冷笑不已。 …… 程千帆吃着茶水,糕点,慢条斯理的看报。 他放下报纸,眉毛一挑,因为手里拿的报纸竟然是‘违禁报纸’。 上海沦陷后,日本人接收了国府设立在租界内的上海新闻检查所,并威胁上海各大报社,不得在报刊舆论中损害日本利益,否则“一切后果自负”。 此后,日本人查封了大量敢于或明或暗宣传抗日的进步报刊。 对此,我党秘密发起了和敌人争夺舆论战线的斗争工作。 去年一月份开始出版的《每日译报》采取“洋旗报”的策略,利用日伪与“第三国”势力在租界上的互相牵制与平衡,于两者对峙的夹缝中求得生存,率先打破了僵局。 这份由红党领导,以英商名义出版的报刊,利用租界的特殊条件,绕开了日伪的新闻检查,向读者宣传爱国抗日的主张。 这也给了很多报刊以启发,一时间“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很多报刊都想办法利用外国势力与日本人抗衡。 不过,就在今年四月,国际局势动荡。 德国人在欧洲动作不断,欧洲局势紧张。 法国政府在上月公开发声:若是德国一意孤行,法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甚至于上海法租界的法文报纸也向德国人发出战争‘警告’: 倘若德国人敢开枪,强大的法国陆军将会在柏林过圣诞节! …… 一时之间,欧洲战云密布。 在这样的情况下,英法等国无暇东顾,一心希望中日媾和。 英国驻日大使克莱琪向日本外相表示,如果日本同意缔结和平协定,英国政府愿意承担使中国方面停止一切排日活动的责任。 西方国家的绥靖政策使得日本更加有恃无恐。 对上海租界当局不断施压,要求取缔租界内的抗日报刊。 其中《每日译报》被日本人列在取缔头名。 这家由我党秘密控制的报纸很聪明的用了转译外文报刊的方式来宣传抗日、及时向广大民众传达红党的方针政策。 譬如说,去年六月,该报转载了美国记者斯诺的文章《在日军后方的八路军》,叙述八路军同日寇交战数月后,已成为中国最强的一支军队。 程千帆手里拿的就是已经被迫停刊的《每日译报》的最后一期。 他正在看的版面就是《每日译报》转译的外文转载的延州《新中华报》的一篇文章。 此篇文章乃是教员同志为延州《新中华报》的著文:《抗大三周年纪念》。 文中指出抗大的教育方针是“坚定正确的郑治方向,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 “所谓坚定正确的郑治方向,就是要求郑治方向既要正确,又要坚定。” “所谓坚定,就是百折不挠、锲而不舍、坚忍不拔。” “所谓正确就是符合事实、规律、道理。” 教员同志强调,郑治方向首先必须正确,而要保证郑治方向的正确性,就必须科学把握郑治发展的规律性。 “走历史必由之路”。 教员同志指出: “坚定正确的郑治方向,是与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不能脱离的,没有坚定正确的郑治方向,就不能激发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没有艰苦奋斗的工作作风,也就不能执行坚定正确的郑治方向。” 竟然能够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会客室看到教员同志的最新著文,程千帆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的内心是无比无比激动的。 …… 此时此刻,在会客室斜对面的东楼的一个房间里,一名男子正手握望远镜注视着这一切。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499章 钓鱼 “咳咳咳。” 董正国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朝着苏晨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被烟气呛到了。 “你伤风刚好,就不要抽烟了。”苏晨德说道。 “习惯了。”董正国说道,“不抽两口就感觉不得劲。” 苏晨德将望远镜递给了董正国,“眼睛累,帮我盯着点。” 董正国接过望远镜观察,出现在镜头里的程千帆在摇头,其人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确切的说不仅仅是严肃,还有几分愤怒和不耐烦之色。 “主任,没有什么异常。”董正国说道,他偏了偏头,看向苏晨德,“程千帆这个人和日本人走得很近,在巡捕房内部也是出了名的敌视红色。” 说着,他砸吧砸吧嘴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红党有瓜葛呢。” “本也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苏晨德轻笑一声,“再说了,我也没说怀疑他是红党啊。” “那个人……”董正国愕然,说道。 “他也只是怀疑,却并无任何证据,有怨恨之下攀咬的嫌疑。”苏晨德摇摇头,看了一眼会客室的方向,“正如你所说,程千帆是红党的可能性极低,那么,倘若这個人果然有问题,我更加倾向于此人和重庆方面有瓜葛。” 董正国眼中露出莫名之色,“是了,程文藻夫妻二人在江山的衣冠冢,重庆那位当初都派人送了花圈挽联,程顾之在国党内部也是有些名望的。” 他摇摇头,“这样的家世,若是说程千帆和国府那边没有点瓜葛。” “我不信。”他说道。 对于董正国的这番理由,苏晨德并不完全认同。 程千帆在国党内部有好家世,和国党那边有些牵扯,这不足为奇。 别说是有牵扯了,汪先生此前贵为国党副总裁,行政院院长,周凉、陈南海、楚铭宇等人更皆是党国要员,现在不也是已经和重庆分道扬镳了嘛。 重要的是,程千帆此人的政治立场是站在重庆那边还是汪先生这边的。 …… “安排专人盯着。”苏晨德吩咐董正国说道,“只要有人在看报,就要做到有人到位。”苏晨德吩咐说道。 “明白。”董正国态度恭敬说道。 苏晨德看了董正国一眼,别看他面上对于董正国的恭迎态度很满意,实则苏晨德的内心一直保持警惕。 他自然清楚自己对于冯蛮做了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仇之大,莫过于此。 现在的问题是,冯蛮有无将那些事告知董正国? 应该是没有的。 苏晨德暗自判断: 董正国对他的恭敬态度是真诚的。 他的感知敏锐,如果董正国真的恨他,那么,这股恨意甚至可以说是杀意—— 这是无法全然掩饰的。 …… “程千帆又换了一份报纸。”董正国将望远镜递给苏晨德。 苏晨德接过望远镜。 “应该是《中美日报》。”董正国在一旁说道。 程千帆所在的这个房间,平时是休息室,也可以是阅览室,里面的报刊杂志任凭特工总部特工取阅,有客人来的时候,也可以临时充当会客室。 在报架上添置这些违禁报纸、杂志,这是苏晨德向丁目屯提出来的建议。 其目的是通过这种看似随意的‘钓鱼’的方式,来暗中观察特工总部人员的郑治倾向,以及由此作为暗中查勘内部人员有无通敌之蛛丝马迹。 这些违禁报纸杂志,不仅仅有红党方面,还有重庆方面的。 冯蛮看似是随手拿了几份报纸放在桌子上,事实上,这些报纸的摆放顺序是有讲究的,程千帆拿起的是最上面的那一份,他们知道那份是红党暗中控制的《每日译报》。 程千帆现在手中拿的是《中美日报》,这是一份重庆方面控制的报纸。 五月初的时候,《中美日报》全文刊登了常凯申在重庆发表的为实行全国总动员的演讲。 《新闻报》、《申报》等报纸也进行了摘要式报道。 租界工部局视之为必须取缔的郑治宣传活动,立刻警告这几家报纸,不得续载常凯申的演讲及相关内容。 此后,《中美日报》《译报》、《文汇报》和《大美报》四家报馆又刊登了常凯申在生产会议上的演讲词,说要加紧经济建设,整军生产同时并进,完成抗战建国任务。 《文汇报》和《译报》因此被勒令停刊两周。 《大美报》、《中美日报》被吊销登记证。 这个‘会客室’是刚刚装修好没几天的,程千帆是会客室迎来的第一位真正的客人。 苏晨德得知程千帆来访,且李萃群暂时未归,他便找到了董正国,令其指挥冯蛮设下了这个局。 …… “程千帆在何处?”李萃群登上楼梯,问上来迎接自己的汤炆烙。 “冯小姐将程副总安排在了甲三会客室。”汤炆烙低声说道。 “甲三会客室……”李萃群微微皱眉,“搞什么?” 苏晨德搞得这个‘钓鱼’阅读室,李萃群自然是知晓的。 苏晨德要做这件事,自然要先向他请示的。 这是一个颇为阴险的小伎俩。 李萃群自然允之,不过,令他心生不满的是,他后来得知此人在向他汇报之前,先行向丁目屯请示了此事。 丁目屯是特工总部的主任,苏晨德先向丁目屯请示,这似乎并无不妥,不过在李萃群看来,这就是大大的不妥! “清查街道的事情进行的如何了?”李萃群问道。 “正在紧锣密鼓且有序的进行中。”汤炆烙说道,“抓了一些可疑分子,正在加急审讯。” 此前,苏晨德投诚特工总部之事,很短时间内泄漏。 此番,特工总部抓捕上海站卢兴戈之事更是走漏了风声,出了纰漏,甚至说得难听点,堪比中了重庆方面的埋伏。 这令李萃群和丁目屯大怒,对于特工总部内部有奸细的怀疑更甚。 此外,新近投靠特工总部的前中统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也提出了宝贵的建议: 极司菲尔路附近的街面上也要清查一番,难保有红党、重庆方面的耳目窥探。 丁目屯、李萃群闻言,深以为然。 如是,便有了特工总部突然开始清查街面之举。 “你抓了芳云日杂店的掌柜?”李萃群停下脚步,忽而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0章 ‘敌’在76号 芳云日杂店。 店招用掌柜单芳云的名字命名。 小到寻常烧饼摊、日杂店,大到知名的商号,时人惯用姓氏、姓名为店招字号。 譬如说程千帆喜欢吃的沈大成糕点。 譬如说李萃群喜欢吃的兴隆郭记五香豆,郭记就是东家郭瀛洲的姓。 汤炆烙心中大惊,他眼瞅着李副主任的座驾刚刚回到七十六号,李副主任是怎么知道自己抓了单芳云的? 这令汤炆烙内心深处对李萃群更加惧怕,这个人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连忙点头,“是的,主任,单芳云是我下令抓捕的。” 看到汤炆烙愈发恭谨的表情,李萃群心中熨帖且得意。 他自然没有千里眼和顺风耳,无他,唯注重小事尔。 刚才车子回来路过芳云日杂店,他瞥到店门开着,只有那个不大点的小伙计坐在马扎上哭鼻子,心生疑惑,便令张鲁停车去问。 尽管冯小可有些害怕,哭哭啼啼的说不甚清楚,不过,张鲁还是听懂了個大概: 是特工总部有人请掌柜的单芳云去修补桌椅。 李萃群立刻明白了,这个单芳云应该是有问题的,所以被手下抓来了。 为何? 特工总部正在装修房舍,自有木匠在,且出于保密原则,等闲根本用不着从外面找人干活。 喊单芳云来特工总部修补桌椅,此显然只是不动声色将此人骗进来的手段罢了。 …… “发现什么了?”李萃群不紧不慢的上楼梯,随口问道。 沿途有遇到特工总部的特工,众人纷纷停下来向李萃群或敬礼,或停下来鞠躬致意。 李萃群微微颔首回应。 “单芳云说他会木匠手艺,他店里的凳子却一直坏了不修。”汤炆烙说道。 “是有点问题。”李萃群点点头,“不过,许是懒木匠呢。” “属下喊他来修补桌椅,他推却不过就只能跟着来了。”汤炆烙说道。 “就这么空手直接跟着来了?”李萃群明白了。 “是。”汤炆烙说道。 “审审吧。”李萃群点点头,拍了拍汤炆烙的肩膀,夸赞道,“不错,细微之中窥得端倪,不错。” …… 李萃群站在会客室门口朝里看。 他的面上是温和的笑意。 程千帆左手掌中虚握着几枚果脯,背靠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拿着一份报纸,不时地将果脯塞进嘴巴里,正看得津津有味。 李萃群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用食指轻轻叩击房门。 咚咚咚。 程千帆抬头看到李萃群,他将报纸放下,果脯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收起来,搓了搓手,连忙起身。 “学长你可算是回来了。”程千帆微笑说道,他指了指那些瓜子壳、甘草梅子核,“学长再不归,学弟我可就吃零嘴吃饱了。” “坐坐,你我兄弟不必拘束。”李萃群面带微笑,双手合十状,“临时有要事,来不及知会学弟,劳烦学弟久候了,罪过,罪过。” “一句道歉就行了?”程千帆佯怒,指了指李萃群,“至少当得一桌餐。” “哈哈哈。”李萃群哈哈大笑,“当得,当得。” 说着,他瞄了一眼桌上程千帆刚才放下的报纸,“学弟刚才那般入迷,看什么呢?” “随便翻翻。”程千帆拿起那份报纸,毫不在意的递给李萃群,“此间观点,学长如何看?” …… 这是有人在《晶报》上发表的一篇批评文章,批评当下生活在上海的人们,普遍具有懒惰、虚荣、无耻等缺点,列数如下:(ps2) 1、早晨晚起。 2、女人不干活。 3、男人只关心找自己的※伴侣。 4、女人用在化妆上的心思太多。 5、大家玩的时间太多。 6、害怕陌生人。 7、男青年太轻佻。 8、女青年太傲气。 9、男人当外国人的奴仆也不感到羞耻。 10、女人当娼暨也不感到羞耻。 李萃群接过报纸看了几眼,摇摇头,“或有有物之言,然则有些话未免太过偏激了。” 说着,他看着程千帆,“原来学弟喜看杂文。” 然后他右手一翻,就看到了另外一面的版面, 入眼便是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的照片,配以一篇小文。 照片是女明星梅艿鸯的,笔者用堪比兰陵笑笑生的文笔讲述了梅艿鸯的一段故事。 一天,梅艿鸯来到永安公司挑选丝袜,大明星驾到,店员自是服务周到,将各种新到款式都主动摆在她面前。 谁都没想到,在选好丝袜后,梅艿鸯竟指示一位陌生的男店员亲自帮她穿上,说着便伸出玉腿,若无其事地撩起了旗袍的裙摆。 此简直是惊世骇俗之举。 男店员颤抖着手,面红耳赤的帮梅艿鸯穿好丝袜…… 李萃群赫然看到,有人用铅笔在这篇文章后面如是写到: 后来,这名男店员迷恋上了丝袜,痴痴无法自拔。 在梅艿鸯的照片旁边也有一句话,“美目盼兮”。 “你啊你。”李萃群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铅笔,他哪能还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回事,不禁哭笑不得,指着程千帆,“有辱斯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程千帆呵了一声,“何罪之有。”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萃群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走吧,去我办公室,我那有真真上好六安瓜片。” “感情我这喝的是什么?”程千帆指了指自己的茶杯笑道,说话间,他收拾起桌面上的几份报纸,作势要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那我倒要尝一尝学长赞不绝口的真真上好瓜片。” “这是作什么?”李萃群指了指程千帆要塞进公文包的报纸。 “举告的证据啊。”程千帆微笑着,“根据(法租界)公董局与(公共租界)工部局联合布告,取缔一切宣传‘仇日’思潮之报刊,任何个人和团体均不得藏匿该类报刊,并欢迎市民踊跃举报,一经查实,奖励一元至二十元不等。” 他的嘴角上扬,这令他的笑容明显可见(毫不掩饰的)挖苦之意,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原来上海滩最大之危害中日友好,鼓动仇日之力量竟躲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啊!”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1章 小心眼的‘学弟’ “学弟何出此言?”李萃群一脸愕然问道。 程千帆看着李萃群,看对方似乎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报纸递给李萃群,“学长果真不知?” 他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报纸,仔细翻了翻,随即恍然说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 李萃群将报纸卷成桶状拿在手中,摇头笑说,“此乃我特工总部收缴之违禁报刊。” “《中美日报》、《每日译报》……”李萃群翻了翻报纸,“都是一些出了名的胆大妄为,学弟应该有所耳闻的吧。” “学长莫要转移话题。”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李萃群右手握着纸筒,摇了摇,“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人提议要多多熟悉这些,才能够更深层次的了解我们的对手。” …… “何人提议?”程千帆立刻问道。 何人? 李萃群心中恼火。 特工总部有违禁报刊,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确实。 这不算什么事。 但是,坏就坏在苏晨德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以此招来试探程千帆。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李萃群非常清楚自己的这個学弟绝非易与之辈。 现在且不说程千帆是否觉察到被试探,单单是被程千帆咬着这件事不放,就挺让人头疼的。 且李萃群有一种直觉,程千帆必然看出来这些报刊出现在会客室的蹊跷之处,故而,很显然这厮是在回击。 现在被人抓着小辫子质问。 事情不大,也不会有什么太不好的影响,但是,丢人啊! “抱歉,此事涉及我特工总部机密,恕为兄不可说。”李萃群正色说道,“妖言惑众分子猖獗,我特工总部也不得不集思广益,且实践且论证。” 他右手一伸,示意程千帆跟他行走,侃侃而谈,“解决问题的办法,在为兄眼中就如同做算术题,在最后一步演算出来前,谁也不知道结果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是,我们不能因为害怕犯错误就不敢解题。” 程千帆看了李萃群一眼,他没想到李萃群如常健谈,且竟另辟蹊径从数学的角度来回应这件事。 不过,李萃群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够应付过去了,那就错了。 …… 程千帆摸出烟盒,先是向李萃群示意,后者摆摆手,程千帆便自己取了一支烟咬在口中,又摸出打火机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 李萃群瞥了一眼程千帆收起来的烟盒,烟盒的包装他没有见过,不过,上面赫然是德文,他认出来写的是塔巴克。 “德国牌子,土耳其顶级烟草。”程千帆吐出一口烟气,并非炫耀什么,只是淡淡说道。 到了他和李萃群这种级别,炫耀烟草、打火机这类的,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太跌份。 李萃群点点头,塔巴克一听就是德国名字,不过,这个香烟牌子他倒是不甚了解,土耳其的烟草顶顶好,这个他倒是知道。 土耳其是适宜种植烟草的地方,土耳其东部马尼萨省出产的烟草相当不错。 程千帆似乎也无意继续借题发挥,而是将刚才的话题轻轻揭过。 两人来到李萃群的办公室。 李萃群吩咐手下人沏了真真顶好的六安瓜片。 他挥了挥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要来打扰我和学弟谈事情。” “是!”张鲁点头应是,朝着程千帆客客气气的点头致意后退下。 程千帆亦是向张鲁点头回敬。 他可以向李萃群发火,但是,轻易不会对李萃群身边的左膀右臂张鲁、胡四水等人耍脾气。 …… “学长此番连发十二道金牌召见,不知有何要事?”程千帆两根手指捻起茶杯盖骨朵儿,杯盖在杯沿轻轻摩挲,轻笑一声问道。 这小子真真是小心眼,这话里带着刺啊。 十二道金牌的故事妇孺皆知,这可是一曲流传千年的忠奸故事啊。 程千帆这厮这句话可谓是含沙射影,这可不是好话。 这小子这是在影射刚才会客室之事? …… “行了,你也别冷嘲热讽的了。”李萃群苦笑一声,轻轻呷了一口茶,“会客室的那些报纸确实是有意为之,此乃我特工总部甄别内部奸细的举措。” 他看到程千帆脸色阴沉要说话,便摆摆手,示意让他把话说完。 “此事绝非是冲着学弟来的,为兄以个人名誉担保。”李萃群表情认真说道,“许是其中有些误会。” 他端起茶盏,作‘碰杯’状,“不管怎么说,手下人做了糊涂事情,我这个掌舵者难辞其咎,为兄以茶代酒,向学弟赔罪了!” 说着,李萃群端起还有些烫的茶水,咕咚咕咚,一仰脖子一饮而尽了。 程千帆略有些惊愕,他没想到李萃群竟然干脆‘坦诚’此事,不仅仅以个人名誉担保,且非常郑重的以茶代酒道歉。 这反而令有些‘睚眦必报’的程千帆有些‘惭愧’了。 他苦笑一声,“学长你这……” 说着,他叹了口气,“学长如此坦诚,反倒是显得学弟我小肚鸡肠了。” “这件事,确实是令我有些不快,我和学长是何等亲近,骤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心中自然难免生怨气。” 他摇摇头,轻笑一声,“罢了,罢了,学长的话,千帆自然相信,此事就此作罢,不会再提。” 说着,程千帆也端起茶盏,将已经微凉了一些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萃群看到程千帆将茶水一饮而尽,面上露出欣然之意。 然后他忽而盯着程千帆看。 继而露出恍然之色。 “好啊,好你个狡猾的程千帆。”李萃群指着程千帆,“我就说我李萃群的学弟不可能那般小心眼,你刚从故意云里雾里扯半天,这是在等茶凉啊。” 程千帆哼哼一声,意思是你才反应过来啊。 “你啊你。”李萃群手指指着程千帆,摇头苦笑,“罢了,为兄大气,不和你一般见识。” 程千帆便露出得意的表情,他拿起茶壶,主动给李萃群添了茶水,又给自己添了茶水,然后坐下来,轻松写意的口吻问道,“不知学长此番邀我来,所谓何事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2章 顶级表演 李萃群向程千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按动了办公桌上的响铃。 “让曹宇来一趟。” 程千帆微微起身,他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朝着自己这一侧拉过来,弹了弹烟灰,身体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并且还翘起了二郎腿。 “你呀,这是把为兄这当成你家客厅了啊。”李萃群笑着说道。 “学长的地盘,难不成还要拘束着?”程千帆反问。 李萃群哈哈大笑,摆了摆右手。 很快,办公室房门被敲响,一个一边是半只耳的男子进来了。 “主任。”曹宇向李萃群微微鞠躬,又向程千帆点头致意。 “东西放下,你去忙吧。”李萃群淡淡说道。 “是。”曹宇将文件袋双手放在办公桌上后退去。 “我记得这個人是汪康年的侦缉队的。”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 “汪康年出了事,曹宇在侦缉大队那边也不太好过,便投了我。”李萃群解释了一句,他解开了文件袋的线,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照片。 “你看看这个。”他将一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露出不解的表情,不过还是接过了照片。 李萃群的目光盯着程千帆,捕捉他的情绪变化、面部反应。 “这个人……”程千帆皱眉看着照片,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然而又似乎在思索,他抬头看向李萃群。 …… 李萃群将程千帆的表情尽收眼中。 不太对。 他手中这张照片是特工总部查找卢兴戈的踪迹的时候,安排手下偷拍的。 曹宇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军统上海站的卢兴戈同法租界的小程总是结义兄弟。 这是一个令李萃群颇觉意外的情报。 该情报应该是真实准确的,情报来源于原军统上海站行动大队的陆飞,此人在军统上海站的时候便和卢兴戈不和,曹宇在侦缉大队的时候便和此人关系不错,因此从陆飞的口中得知此事。 同时,该情报也坚定了李萃群想要吞并上海警察局侦缉大队的决心,侦缉大队以原党务调查处上海站为班底组建,同时有军统上海站的部分人员加入。 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侦缉大队的专业能力比现阶段青红帮人员依然占据不小比例的特工总部的底子还要好一些。 …… 卢兴戈和程千帆是结拜兄弟,这一点应是不会有错的。 李萃群拿出这张照片一方面是暗中试探程千帆。 倘若程千帆和卢兴戈暗中有联系,李萃群当然不会因此便粗浅的认为程千帆是抗日分子,事实上,这种本身就有私人关系的来往,并不能说明什么,当然,这有个基础,那就是程千帆本身的强大足以自保,不然的话,即便是没有事情都能栽赃,更何况程千帆是卢兴戈的结拜兄弟,这个关系就是罪证,特工总部是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的。 但是,若是此二人暗中有来往的话,这位学弟在他这里的警戒级别会调整,同时会暗中加强对于程千帆的关注力度。 倘若,程千帆没有和卢兴戈暗中来往,甚至是表现出对这位往日结拜兄弟的冷漠,李萃群还会考虑请程千帆帮忙捉拿卢兴戈。 要说对卢兴戈的了解,程千帆绝对知道很多关于卢兴戈的事情,尤其是一些生活细节,而这种生活细节往往在抓捕过程中能够带来意外惊喜。 不过,李萃群事前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性,但是,程千帆看到照片后的反应却出乎李萃群的意料: 程千帆似乎并不认识照片中的男子。 不,也不是全然不认识。 程千帆的眼睛表情给李萃群的感觉就是,程千帆第一眼没有认出这人是谁。 然后第二眼,似乎又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故而会流露出思考之色。 他现在的表情就好似看到某个有些印象的人,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这不对劲。 程千帆若果然是卢兴戈的结拜兄弟,岂能认不出卢兴戈?! …… 李萃群面色平静实则脑海中快速思考。 三种可能性: 其一,照片中的男子不是卢兴戈,也就是说他们一直误以为此人是卢兴戈,实际上此人不是, 这个人确实是军统上海站的人,不过并不是卢兴戈。 李萃群自己第一时间否了这种可能性,首先,他们倾向于怀疑此人是卢兴戈,然后在抓捕此人的过程中,洪三故意喊出卢兴戈的名字,对方并未否认,后来卢兴戈干脆言语中自承其身份正是上海站卢兴戈。 所以,这个人应该正是卢兴戈。 那么,这种情况下,还有另外两种可能性。 卢兴戈和程千帆并非结拜兄弟关系,故而程千帆实际上并不认识此人? 这种可能性也较小,跟紧曹宇此前从陆飞那里了解的情况,卢兴戈同程千帆是结拜兄弟,这件事在上海站内部确实是隐秘,一般人并不知道,但是,陆飞是郑利君的心腹,此乃陆飞从郑利君口中亲耳听见的。 那么,只剩下最后这种可能性了: 程千帆和卢兴戈确实是结拜兄弟关系,程千帆自然认出照片中的男子是卢兴戈,不过,他现在假装没认出来。 这是为何? 程千帆在掩饰他同卢兴戈暗中有来往?故而假装不认识此人?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进而—— 程千帆暗中和重庆方面有联系? 甚至于,程千帆是重庆方面的? 李萃群心中一动,不过,旋即他自己又冷静下来,他倾向于否了这种可能性。 原因? 经过这些时日的接触,李萃群对于这位学弟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和了解。 ‘小程总’贪财好色不假。 程副总贪生怕死也不错。 但是,这绝非意味着此是一个满脑子只懂得敛财享受的碌碌之辈。 相反,以弱冠之龄位列法租界六大捕房之首的中央巡捕房二把手,有人有枪,黑市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其影响力、触角深入到整个法租界,乃至是在偌大的上海滩都算得上是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了。 最重要的是,此人和日本人亲近,又能够受到法国人的重用,且在巡捕房威信不低,和青红帮也有牵扯。 …… 这样一个人,可谓是左右逢源。 贪财好色,贪生怕死是程千帆。 彬彬有礼、谦逊博学是程千帆。 翻脸无情,阴险狡猾亦是他。 这样一个程千帆,李萃群不会小觑。 同理,他不认为在自己拿出这么一张照片之后,程千帆会愚昧无知的以为可以假装认不出照片中的男子可以蒙混过关。 聪明人之间玩这种小伎俩,这不是聪明,是愚蠢,更是自取其辱。 程千帆完全可以大大方的表达惊讶之情,譬如说直接问他: 学长怎会有我卢大哥的照片? 这种反应反而正常且合理。 那么,问题来了,程千帆为何会表现出‘先是没有认出来卢兴戈,然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随之便接力思考’此般模样? 李萃群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考量,程千帆都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啊。 既然想不通,李萃群干脆也不绕圈子,他坦然一笑,问道,“此人乃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高手卢兴戈……” 有些情况下,绕弯子是错误的,单刀直入不妨一试。 这种单刀直入,可以理解为坦诚相待。 也可以理解为打草惊蛇。 …… 李萃群盯着程千帆,试图捕捉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正在思考的程千帆的眼眸中有一抹异样之色一闪而过,这瞬间的表情被李萃群捕捉到了,这是—— 恍然? 为何是这种情绪? 程千帆用力点点头,说道,“是的,这是卢兴戈。” 李萃群微微皱眉。 这句话,这个语气,动作,没有问题,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古怪感觉。 就像是…… 他一时之间找不到该如何形容。 是了,就好像是确认,就像是特工总部拿照片给某人看,令此人辨认,然后该人仔细辨认后,给出确认的回复。 亦或者是,知道某个人,然而只是远远见过,并未近距离谋面一般,现在看了照片,哦,原来是他啊。 但是,卢兴戈和程千帆是结拜兄弟啊。 故而,这种感觉就令李萃群下意识觉得有些古怪之感。 程千帆似乎是注意到了李萃群的目光,只见他摇摇头,然后是叹息,“实不相瞒,卢兴戈乃是愚弟的结义兄长。” 说着,程千帆苦笑一声,“不过,也许在卢大哥的眼中,早已经不认我这个结拜兄弟了。” 他看着李萃群,“学长,不是愚弟刚才故意假装不认,实在是……” 程千帆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实在是,愚弟和卢兴戈政见不和,早已经……唉。” …… 李萃群微微点头,露出‘表示理解’的做派。 他的心中在思索。 卢兴戈和程千帆早就割席断交了? 所以,刚才程千帆那一副一下子没有认出来的样子,实际上是在感伤?在回忆过往? 后来的那句‘是的,这是卢兴戈’。 也是在下意识的感慨。 有点像,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个意思。 但是…… 李萃群心中始终还是觉得有那么丁点儿……嗯,也不是古怪,就是不是那种,那种—— 那种做数学演算,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非常神清气爽的算出答案的那种自然和清爽。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李萃群压下心中的这股感觉,他露出凝重的表情,“学弟很坦诚,为兄很欣慰。” “对学长,无有不可言的道理。”程千帆看了李萃群一眼,然后连续抽了好几口香烟。 “学弟可知道卢兴戈是军统上海站的人,且是大有本事的行动高手?”李萃群问道。 “我知道。”程千帆点点头,不待李萃群询问,他自己便继续说道,“卢兴戈夜入陈府,谋刺陈专部长,如此大事,轰动上海滩,我岂能不知。” 说着,他露出踟蹰之色。 …… “学弟……”李萃群拿起程千帆放在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 他刚才仔细观察了,程千帆从烟盒抽出香烟是随机的,并非有规律,故而可以确认这烟盒里的香烟没有问题。 程千帆摸出打火机帮李萃群点燃烟卷。 他自己则弹了弹烟灰苦笑一声,“学长当面,实不相瞒。” 他用力抽了一口香烟,摇摇头,“陈专被杀之时,愚弟正在陈公馆。” “学弟当时在陈公馆?”李萃群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啊,当时我也在。”程千帆眼眸闪烁莫名之色,“只是,当时愚弟有些不胜酒力,警觉性不足,也没有看到凶徒面貌,以至于后来才得知行凶者竟是卢兴戈。” 说着,程千帆自嘲一笑,“愚弟可谓是后怕不已,后来每每念及此事,都不禁在想,当时没有被军统顺手除掉,莫不是卢兴戈手下留情?” “时局动荡你我皆飘零世间,有太多不容易。”李萃群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程千帆这番话中的苦涩情绪,他是能够感受和理解的。 不过,最后这句话,这句话,李萃群心中那刚才压下的不顺畅、不通达的感觉又来了。 是了。 最后这句话‘当时没有被军统顺手除掉,莫不是卢兴戈手下留情?’,若是‘当时没有被军统顺手除掉,莫不是卢大哥手下留情?’,这就感觉对了。 这句话情绪,程千帆对卢兴戈应该是有兄弟之情的,也有感谢卢兴戈没有趁机对其下手的感激之情,这种情感下,正常来说应该是称呼‘卢大哥’才是。 当然,这是正常情况下,也许程千帆和卢兴戈这对结拜兄弟之间发生了外人所不知道的深切影响两人的关系的事情,不仅仅是政见不和那么简单,甚至涉及到某些个人隐私?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涉及到卢兴戈,程千帆的情绪确实是有些反常。 这种情绪上的反常,以李萃群的直觉来感味,却又似乎不像是此二人之间私下里有什么勾连。 这就令李萃群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李萃群将这些‘胡思乱想’暂时撇开。 他看着程千帆的眼睛,看似很享受写意的抽了口香烟,鼻腔里呼出烟气,随口问道,“卢兴戈被人救走的时候,学弟在哪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 第503章 小心眼 程千帆看着李萃群。 他摸了摸微微的胡茬,啧了一声,用冷淡、嘲讽的口吻质问,“怎么?李副主任这是在审问我?” “学弟误会了。”李萃群苦笑一声,“你啊你,就是太敏感了。” 他起身将程千帆面前的烟灰缸拉过来,弹了弹烟灰,又将烟灰缸推回去,“为兄自然是相信学弟的,只是,职责所在,例行公事。” “呵呵。”程千帆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卢兴戈被人救走的时候我在哪里?” 说着,他眼眸微微一缩,“被人救走?” 这表情? 这是此前并不知道此消息? “没错。”李萃群看了一眼,缓缓说道,“昨日我特工总部在西自来火行街围捕卢兴戈,本来一切还算顺利,却是横下里杀出来一支人马将卢兴戈救走了。” 他盯着程千帆看。 程千帆听到‘将卢兴戈救走了’,并未有他所猜测的那种‘松了一口气’的做派,反而是微微皱眉,且有几分怒气。 这说明程千帆与卢兴戈的关系破裂?已经反目成仇? 但是,想到刚才程千帆提到卢兴戈的时候的叹息,似乎又不应该是这般。 …… “卢兴戈被人救走的时候,我在哪里,在做什么,不是愚弟刻意隐瞒什么,实则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更遑论回答我在彼时做了什么这个问题。”程千帆皱着眉头。 李萃群有轻微的惊讶,他注意到程千帆没有再冷嘲热讽,说这番话的时候的态度是颇为认真的。 这似乎是,确实是在为卢兴戈逃脱了抓捕而头疼的样子? “昨天下午。”李萃群说道。 “昨天下午,西自来火行街。”程千帆皱眉念叨了两句,随后便露出思索后的恍然之色,“昨天下午西自来火行街发生交火,这件事我知道。” 他弹了弹烟灰,“只是此前并不清楚是你们在抓捕卢兴戈。” 说着,程千帆忽而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他问李萃群,“听说贵部遭受了损失,死伤了好几个人,带队的人都被打死了?” 看到程千帆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喜色,这是在幸灾乐祸? 李萃群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了,他冷哼一声,就准备要质问。 “是谁带队,是董正国吗?”程千帆继续说道。 李萃群满腹的不满,顿时消散了大半,他的心中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董正国在还是中统上海区代号‘大副’之时,曾经主导过刺杀程千帆的行动,这厮果然是记仇,这是巴不得在西自来火行街被打死的是董正国啊。 …… “恐怕学弟要失望了。”李萃群冷冷说道“带队的是四水,被打死的是四水手下的兄弟。” 他的语气冷淡,不管怎么说,董正国现在是他的人,程千帆这么说话,于情于理他李萃群都不能给好脸色。 “那太可惜了。”程千帆摇头叹息。 他看到李萃群表情阴沉,却是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回答了李萃群刚才的问题,“那個时候我在货仓验货。” 他没有说在哪个货仓验货。 李萃群也没有继续深问,他知道继续追问的话,程千帆也不会说,反而会闹翻脸,因那就是真的如同审讯一般了。 尽管回答了李萃群的问题,但是,毕竟心中是颇为不爽利的。 所以程千帆深深吸了一口烟卷,鼻腔喷出细细的烟气,他直接将烟灰缸拿了过来,烟蒂用力摁下,然后霍然起身,“李副主任若是还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旦可派人去查。” 说着,程千帆抱了抱拳,“告辞了。” 李萃群愣了下,似是没想到程千帆直接翻脸。 “学弟——” 程千帆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他两步走回来,拿起自己遗忘在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口中,将烟盒一把攥在手里,掰断了烟卷后丢在地上。 一边低头走,一边摸出打火机点燃口中的烟卷。 ‘小程总’在门口驻足,扭头看向李萃群,咬着烟卷,冷冷说道,“学长尽管派人查,不过,愚弟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本事不行,运气不好撞在我手里,学长就准备发抚恤金吧。” 说着,程千帆直接拉开门出去。 “学弟,何必呢,你这脾气。”李萃群苦笑说道。 然后他就听到外面走廊里程千帆在喊。 “浩子,走了。” …… 李萃群面上的笑容收敛,表情阴沉。 旋即,他又呵呵笑着跟了出去。 这厮在他的地盘上放肆,他还得忍气相送,这就很气人。 从三楼下楼,来到了特工总部的院子里。 程千帆面色阴沉,却是闭了嘴,并未说气话。 李萃群则是面带淡淡笑容,他走在程千帆的身侧,一开始还劝说了两句,看到程千帆不理他,李萃群也不生气,依然是面上带着淡淡笑容一路相送。 浩子已经一路小跑过来,迅速将车子发动,然后又下车拉开了后排车门。 程千帆来到车门边他冷哼一声,“李副主任,留步。” “见外了不是。”李萃群微笑着,“你啊,多大点事,小家子气。” “不,愚弟不是小家子气,是贱皮子。”程千帆冷笑,“我这送上门给人审问,啧啧。” “这话就过了啊。”李萃群看到程千帆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也是‘急了’他走上前两步,“我若是真的怀疑你,会是这般与学弟你饮茶叙话吗?你这脾气要改,也就是为兄我不介意。” 程千帆上了车,摇下车窗,听得李萃群在那里巴巴说。 他忽而轻笑一声,“学长,愚弟有一言相送。” “学弟且说。”李萃群凑过来,不生气了这是? “特工总部毫不避讳的任人取阅红色报纸、仇日报刊,这是在无私为红党、重庆培养人才吗?”程千帆轻笑,说道,“谁人提出这般作为,此人非蠢即坏!” 说完,程千帆敲了敲驾驶座的靠背,示意浩子开车,嘴巴里还嘟囔了一句,“蠢不怕,就怕是装蠢啊。” …… 嘿,这厮! 李萃群看着程千帆的座驾离开,他的面色连连变化,最后是冷哼一声。 这厮果然是小心眼至极。 他敢笃定,程千帆最后这段话本来应该是不打算说的,许是听到自己讥讽他‘小心眼’,这厮便用实际行动来表现什么叫小心眼。 在会客室暨阅览室摆放亲近红色、重庆之违禁报刊,任人取阅,极可能提升大家甄别那些抗日分子宣传的手段,也可以暗中观察,钓出隐藏在特工总部可能的奸细,这个办法是苏晨德提出来的。 按照程千帆的说法,提出此办法的人是非蠢即坏,甚至是装蠢行事。 那么,苏晨德是蠢? 还是装蠢行坏? 苏晨德自然不蠢,相反能力不俗。 坏? 李萃群自然也不会怀疑苏晨德有问题。 但是,李萃群不得不承认,程千帆所点出的弊端: 万一有手下受到这些报刊言论的影响,本来是没问题的,现在却因此发生变质? 最不济,即便是没有人受到报刊的影响,但是,此举在日本人的眼中会如何看待? 苏晨德提出该办法,真的没有暗藏猫腻? 李萃群皱眉。 旋即,他苦笑一声,摇摇头。 他是极为聪明之人,自然知道这就是程千帆这厮为了回击那句‘小心眼’的故意使坏之处了。 理智告诉他,苏晨德没问题,这一切都是程千帆故意拿话语使坏。 但是,这人呐,就是经不起琢磨…… 苏晨德真的暗藏歹意? 要说苏晨德没有什么小心思在里面,李萃群自己都不信。 那么,是什么小心思呢? 李萃群呵呵一声: 程千帆那家伙就是纯纯的坏! …… “浩子,我昨天下午的行踪落实了吗?”程千帆表情严肃问道。 “一切都按照计划安排好的。”李浩说道,“大家是看到帆哥你进了货仓的,后来我仔细检查了,没有纰漏。” 他想了想,“除非用大锤砸墙,不然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程千帆点点头,四号货仓弄了个暗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有掩人耳目的需求。 “帆哥,还记得我们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吗?”李浩问道。 “就是被骗进来的那个?” “帆哥怎么知道是被骗进来的?”李浩问道。 程千帆没有回答问题,“你仔细想想。” 然后看到浩子的表情,忍不住笑骂道,“怎么?还想要考一考我啊?” 李浩嘿嘿笑,摸了摸脑袋。 他通过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得出了那个人是被特务骗进来的结论,后来在同七十六号的人吹牛闲聊的时候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情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令浩子略自得,便想着考一考帆哥。 帆哥不愧是帆哥。 “打听到什么了?”程千帆问道。 浩子既然会想着‘考一考’他,必然说明浩子打听到一些情报了。 “那个人是街头的芳云日杂店的掌柜的,姓单,抓他的是七十六号的一个特务小头目。”李浩说道,“这人姓汤(唐),这个人听那个单掌柜说会木匠手艺,就骗了单掌柜来院子里,说要请他修补桌椅,然后一进来就下令手下人将单掌柜抓起来了。” “详细说说。”程千帆说道,芳云日杂店,他有点印象,就是街头那个店招歪歪扭扭要掉下来的日杂店。 “是。”浩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些自己打听来的细节。 听了浩子所言,程千帆揉了揉眉心,“浩子,你认为这个单掌柜是普通人被误抓了,还是确实是有问题的?” “是有点不对劲。”浩子说道。 “说说看。” …… “日杂店有瘸腿的板凳,这本身没什么。”浩子说道,“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没那么多讲究,不过,如果掌柜的会木匠手艺,这就不对了。” 李浩是乞丐出身,在街面上讨生活,最是知道,在他眼中,再没有比木匠更加勤快的了,但凡家里有需要修补的,木匠要是能忍到第二天,这都是懒木匠。 “许是一个懒木匠呢。”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帆哥,你这是强词夺理。”李浩不同意帆哥这话,“反正我就没见过懒木匠。” “行啊,成语用的越来越熟练了。”程千帆笑道。 随之,他的表情变得严肃,“浩子,你的分析是有一定道理的,这确实是一个疑点,不过,还有一个更大的疑点你没有注意到。” “帆哥你说。”浩子表情认真说道他刚才还沾沾自喜,现在听到帆哥说还有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他立刻态度端正。 帆哥说他做得不够好,必然是真的做得不够好。 “当时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位单掌柜手里有没有拿着家伙什?”程千帆问道。 “没有。”李浩想了想,说道,他记忆力很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单掌柜是空着手的。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程千帆沉声说道。 李浩皱眉,他在思考。 程千帆没有进一步解释,也没有催促。 …… “看着路。”程千帆说道,提醒浩子小心开车。 “帆哥,我明白了。”李浩眼中一亮,说道,“木匠干活要带着自己的家伙什。”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 斧不乱拿,尺不乱跨。 像是锯子、刨子、斧子、墨斗、尺子,这些都是木匠随身携带的物品,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什,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大夫的诊疗箱、农民的锄头、渔夫的渔网一般。 这些工具,对于木匠们来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关键,就靠这些工具吃饭了,所以木匠们对这些用具也非常爱惜珍重。 木匠是不会空着手去‘雇主’家干活的,必然带着自己的工具: 他们不用别人的工具,也不会允许别人用自己的工具。 无他,自己的工具用的顺手,闭着眼睛都熟悉。 “帆哥。”李浩说道。 “怎么?”程千帆抬头看,不需要李浩回答,他就知道浩子为何喊他了,前面就是街口,可以看到那个店招歪歪斜斜似乎随时要掉下来的芳云日杂店。 一个男娃坐在空荡荡的店铺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4章 最后的使命 这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 他的脚旁边放着一个凳子。 凳子上放着一個铝饭盒。 以程千帆的敏锐眼光看过去,铝饭盒是倾斜的,故而他怀疑这个凳子是瘸腿的。 男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是大孩子改小的,有补丁,不过看着还算干净。 车子从门口过,男孩抬头看了一眼,低下头。 程千帆的心中堵得慌。 他不知道那位单老板是哪方面的。 中统苏沪区的漏网之鱼? 军统上海站? 亦或是红党同志? 也不知道这个男娃是否也参与到了危机四伏的抗日救亡运动中。 不知道掌柜的被抓走了,这个男孩接下来的命运如何。 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他的心里莫名堵得慌。 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 收回视线,程千帆摸了摸身上,这才想起来烟盒被他揉烂了扔在特工总部了。 “浩子,香烟。” 李浩摸出套箱的烟盒反手递给帆哥。 “帆哥,这个男娃。”李浩说道。 “孩子应该没事,没有抓店里这么小的小伙计的道理。”程千帆摇摇头,“你不要凑上去,这孩子被人盯着呢。” 七十六号大概率不会认为这七八岁的男娃也是抗日分子,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以这个孩子为诱饵钓鱼。 “明白。”浩子吸了口气,点点头。 “帆哥,那个单掌柜会怎么样?”他问道。 “很难说。”程千帆摇摇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分析的那两个细节,都不是铁证,无法真正确定单掌柜有问题,甚至于也许这个人本身确实是没有问题的,他说自己是木匠也只是信口胡说,他之所以被抓,只是因为乱说话而已。” 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咬在口中,“无论这个人有没有问题,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关键就看七十六号那边怎么看。” 单掌柜必然会受刑的。 没问题?被打一顿就鬼哭狼嚎,确认没问题,许是讹些钱财就放人,也可以拷问成为有问题的。 这年头,人命最不值钱。 有问题的,死咬着不开口,自然会被认为‘果然有问题’。 有问题,受刑不过,开口了,这是叛徒。 “浩子,安排人盯着点,不要接触,远远地就是盯着。”程千帆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册那娘,整天就帮着他们擦屁股了,希望不是上海站那帮笨蛋又出篓子了。” “也可能是红党……”李浩看了一眼反光镜,说道。 “红党?管他们死活做什么。”程千帆冷哼一声,“若非张汉生误了校长大事,那帮泥腿子早就被收拾干净了。” 看到李浩似乎要说什么,程千帆看过去,这目光中非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凶狠和警觉的光。 “浩子,记住了,我们和红党是决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程千帆声色俱厉,“现在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已经是我们手下留情了。” “明白。”浩子赶紧说道。 帆哥刚才那目光凶狠,便是他也都有些害怕。 …… 时光回溯几分钟。 听到门口的动静,冯小可抬头看。 他看到漂亮的大汽车从日杂店的门口慢慢驶过。 汽车里的男人看过来。 冯小可没有理会,他继续发呆,并且低下头,他现在就是一个在掌柜的出门后,单独待在铺子里看店的有些害怕的小伙计。 又过了好一会。 冯小可开始担心。 开始急躁。 他担心叔叔单芳云的安全。 急躁是因为组织上今天会安排人来接他们撤离。 他不知道‘组织’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组织里应该都是叔叔这样的人。 冯小可将饭盒从脖子上拿下。 用饭盒去水缸里舀水喝。 将铝饭盒里剩下的水随手倒在门后的地上。 冯小可摸了摸肚子,关门出去。 他用单芳云给他留下的镍币去烧饼摊买了个烧饼,他想着去七十六号门口看看,打听一下单芳云的情况。 自己是小孩子,因为担心掌柜的所以来问问情况,应该不会引起敌人注意的吧。 冯小可心想。 …… ‘小可,你在店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 冯小可想起了单芳云被带走前的叮嘱。 他咬着烧饼,来到路边撒了泡尿,然后又走回日杂店。 推开门进来。 冯小可坐回到马扎上,咬着烧饼发愁。 他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就在此时,冯小可瞥到了地面上的湿脚印。 这是——有人进来过? 冯小可心中咯噔一下。 是组织上来接他们的人吗? 他咬着烧饼,假装没事人一般站起来看了看。 空荡荡的店里,没有别人。 柜台后面也没有。 院子里也没人。 不是自己人,那会是什么人? 是敌人? 冯小可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单芳云叔叔给他讲过的道理: 当我们怀疑敌人在附近的时候,敌人早已经来了。 …… 冯小可咬着烧饼,不大的脑袋里脑筋开动,自己应该怎么做?怎么办? 然后,他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担心。 担心单芳云。 冯小可是聪明的孩子,日杂店刚才有敌人来过,敌人为什么要来,这说明敌人盯上了这里。 这边都有敌人盯着,那么被敌人带走的单叔叔肯定更加危险。 隔壁裁缝店的小伙计从门口过,探头问了句,“小可,单掌柜呢?” “修桌子去了。”冯小可回道。 “你们今天就真的搬走了啊?”小裁缝又问。 “搬啊。”冯小可说道。 小裁缝点点头,目光看向冯小可手中的半拉烧饼。 冯小可吓坏了,赶紧狼吞虎咽的塞进嘴巴里,却是噎住了,好不容易咽下去。 这把小裁缝吓一跳,看到冯小可没事,赶紧走了。 冯小可拿着铝饭盒去水缸里舀水,咕咚咕咚大口喝水的时候,却是停住了。 小裁缝问他今天是不是搬走…… 坏了,组织上要来接他们的人快来了。 …… 苗圃的心情是雀跃的。 斗争形势变化,组织上决定撤销芳云日杂店这个交通点。 苗圃觉得自己有些自私,这么一个重要的交通点的撤销,是抗日工作的损失,自己却因为儿子小可能撤回来和自己在一起而高兴。 尽管小可后面也并不能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因为她的工作和身份更加隐秘,也意味着更加危险,不过,即便是短暂的相聚也是令人期待和喜悦的。 这是不对的她对自己说。 但是,心中确实是难以遏制的喜悦啊。 …… 苗圃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儿子了,出于对双方的安全考虑,没有组织批准,她是不能擅自来这个交通点的。 近了。 已经看到芳云日杂店那歪歪扭扭的店招了。 小可! 苗圃加快了脚步。 她看到儿子小可从店里出来。 蓦然。 她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冯小可抱着那个瘸腿的凳子出来。 冯小可将瘸腿凳子放在墙角,又拿起墙角边的笤帚,转身回屋了。 苗圃转身,她来到了路边的烧饼铺子,买了两个烧饼。 她听孩子叔叔说过小可非常喜欢吃这家的烧饼。 买了烧饼,苗圃转身离开。 距离日杂店渐行渐远。 她不敢回头看,她怕自己会流泪。 瘸腿板凳放在外面。 笤帚拿进去。 当这两个情况同时出现的时候,这是芳云日杂店这个交通点完成最后的使命,这是在向外传递的最后一个情报: 不要靠近交通点已被破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5章 行为心理学 李萃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朝着地上瞥了一眼,他微微皱眉。 他是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 或者不能说是洁癖,更像是一种强迫症,视线所及的物品要摆放整齐,不然会浑身不舒服。 李萃群弯腰捡起地上的烟盒。 这是程千帆的那盒德国香烟,李萃群将瘪掉的烟盒捏成孔状,看到里面还有两支烟,不过,烟卷已经被程千帆那厮掰断了。 李萃群坐在沙发上,他抽出半只香烟,放在鼻尖嗅了嗅。 …… “主任,您叫我。”董正国敲门进来。 李萃群示意董正国先不要说话,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似乎是有些想通了,或者说是能说得通,仔细思量,却又似乎有些地方略古怪,如果放在数学思维中,就是一道题的解题思路的区别,答案是对的,但是,解题过程有些熟悉,却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发现了什么?”李萃群直接问董正国。 苏晨德想要在他以及丁目屯之间做文章,甚至于在丁、李特工总部内部硬生生的折腾出一個苏派来。 是的,尽管苏晨德现在对他还算恭敬,但是,李萃群对于苏晨德的野心早就看破。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政治斗争、争权夺利是本能的感知。 当然,李萃群知道,苏晨德应该也知道他的谋算被看透,苏某人本也没打算瞒什么,大家投奔日本人为了什么?不是争权夺势,莫不是真的为了沦陷区人民的福祉? 苏晨德现在的情况就是,无论是他李萃群还是丁目屯,都看出来他的野心,两人都想着利用苏晨德,而苏晨德也知道自己被利用,却也想着趁机发展势力,至于说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似乎都对自己颇有信心。 董正国就是李萃群安插在苏晨德身边的一枚棋子。 冯蛮将自己曾经被苏晨德胁迫、被霸占的事情向李萃群汇报过。 李萃群同样也知道董正国依然被蒙在鼓里。 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向董正国揭破此事。 李萃群一如往常那般重视和信任董正国,并且私下里命令董正国亲近苏晨德这个老长官,实则监视苏晨德。 他不知道董正国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中真的倒向苏晨德,毕竟根据李萃群所掌握的情况,董正国非常感谢他被抓之后苏晨德对冯蛮的照顾。 而且最重要的是,董正国从未背叛过苏晨德。 此前李萃群就知道,董正国是知道苏晨德的住址的,但是,他没有逼迫董正国,一方面是在李萃群的谋划中,苏晨德是迟早进网里的鱼,暂时不急,另外就是,他确实是欣赏董正国对苏晨德的忠心。 这样的人,在李萃群看来,以诚相待,先不说能不能收为心腹,在关键时刻背叛的可能性会比其他人低一些。 李萃群给董正国安排了靠近老长官苏晨德,并且监视之的任务,董正国是否能够真的听从他的安排,对他忠心,李萃群都不在意,有冯蛮的事情在,他有信心在需要的时候,在关键时刻董正国会靠向他这边。 而且,李萃群相信董正国是聪明人,在不涉及会危及苏晨德的情况下,董正国对他的忠心还是能够确保的。 他看了董正国一眼,这是一个可怜人啊。 …… “阿蛮将《每日译报》放在最上面,程千帆先是看到了这份报纸。”董正国回答道,“程千帆蛮惊讶的,他仔细看了好一会,脸色越来越阴沉。” “然后呢……”李萃群问道。 李萃群问,董正国回答。 “属下觉得……”董正国说道。 “觉得什么?” “苏长官观察了好一会,他怀疑程千帆发现被监视了,那些都是在表演给我们看的。”董正国说道。 “你有不同看法?”李萃群惊讶的看了董正国一眼。 通过自己同程千帆那厮的谈话交流,李萃群自然得出判断,程千帆看到那些报纸后,也许一开始没有发觉,后来必然会意识到这是在试探。 至于说程千帆会不会反应过来被人用望远镜远距离监视,或许是有,或许是没有,但是,这并不妨碍程千帆在得知自己被试探后的演戏行为: 李萃群曾经在苏俄奇卡(非错别字)受训,学习过行为心理学,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人试探的时候,哪怕他告诉自己要一切如常,不要紧张,但是,这个人在下意识中会做出表演的行为,他会在脑海中下意识考量何种行为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然后不经意间在行为举止中有所表现。 故而,李萃群是认同苏晨德的观点的: 程千帆或许在表演,表演给可能的监视者看。 而且后来程千帆甚至拿这些报纸‘反咬一口’,实际上等于是毫不介意表露他已经看出来自己被人试探的厌恶情绪。 这是不怕特工总部查他的意思? 言归正传,李萃群是倾向于程千帆会下意识的表演给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看的,这个可能存在是程千帆当时的想法和猜测,以他对程千帆的能力得出的猜判。 …… “属下觉得,程千帆应该不是在演给我们看。”董正国露出思索的表情,“属下从望远镜里面观察,程千帆当时非常惊讶,最重要的是他的愤怒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董正国斟酌了一下用词,“人不可能装的那么自然,那种厌恶、愤怒的情绪就好像是上游向下游流水一样,给我的感觉就是就该是那样子的,演不出来的。” 李萃群微微颔首,作思考状。 他的内心是略熨帖的,不仅仅是因为董正国没有盲从于苏晨德的观点,而是有自我主见,还因为董正国这话里中下意识的用词习惯—— 好像是上游向下游流水一样。 李萃群讲话有时会喜欢用数学理论,或者说是习惯于用科学的观点来表达分析,在他眼中,董正国的这句‘上游向下游流水一样’的论据,可以作为这个人下意识的向自己靠拢、亲近的一个表征。 “你的意思是,程千帆对于那些违禁报纸是发自内心的厌恶,愤怒。”李萃群说道。 “是的,主任。”董正国说道。 “是对红党的《每日译报》反感,还是对重庆方面的《中美日报》愤怒?”李萃群立刻问道。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程千帆这个人似乎素来仇视红色,且因为程千帆的父母是国党烈士,祖父更是老同盟会,此人天然应该亲近国党的。 “程千帆表现的对红党报纸厌恶,而对重庆方面的报纸,他似乎是更加愤怒。”董正国说道。 “噢?”李萃群颇为惊讶,“详细说说,描述一下细微的区别。”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6章 四郎探母 董正国没有立刻回答李萃群的问题。 他是认真的想了想,回忆了一番后才开口继续说道,“看《每日译报》的时候,程千帆脸上是厌恶的表情,对了,除了厌恶,还有一丝嗤之以鼻的意思。” “嗤之以鼻。”李萃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董正国继续说。 “而看《中美日报》的时候,程千帆看样子更加生气,脸色也更阴沉,就像是,就像是……”董正国说道。 “就像是什么?”李萃群问道。 “就像是在压抑着怒气,随时可能爆发那种感觉。”董正国想了想,找到了他认为合适的表达。 “压抑怒火……”李萃群点点头,他拉开抽屉,扔了一盒烟给董正国,“继续说。” 董正国双手将香烟接在手中,小心的放在身边茶几上,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属下就是感觉程千帆的态度,就像是既敌视红党,又看不起红党,反而对亲近重庆那边的报纸,则是更多关注。” 李萃群微微颔首,他觉得自己把握到了程千帆的心理变化: 敌视红党,这是既警惕红色,又看不起,这确实是符合他对于程千帆的了解的。 看《中美日报》的时候,表现出面色阴沉和愤怒的样子,这是欲盖拟彰,这是下意识的想要表现出和重庆那边没有什么瓜葛,这恰恰说明程千帆和重庆之间有联系。 有联系才正常,没有联系反而反常。 李萃群的脸上露出的笑容,自己这个学弟是个狡猾的家伙,不过,无论多么狡猾,也还是被他看破了心思。 …… “主任,要不要派人暗中盯着程千帆?”董正国问道,“属下还是觉得程千帆有嫌疑。” “目前来看,普遍的看法是上海特情组肖勉所部救走了卢兴戈,你为何还坚持是程千帆所为?”李萃群饶有兴趣问道。 “军统肖勉是一個谜,对于他的情况属下并不是特别清楚。”董正国正色说道,“不过,要说谁有能力在法租界救走卢兴戈,程千帆绝对位列其中。” 他停顿了一下,面露犹豫之色,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倘若程千帆真的重情重义,他没理由对结拜大哥见死不救。” “有道理。”李萃群点了点头,看到董正国面露喜色要说话,他摇摇头,“你们今天的试探已经引得程千帆不快,不适宜再激怒他。” “属下可以派遣得力人手……” “不可。”李萃群沉声说道。 他有一种预感,特工总部这边若是派人监视程千帆,自己这位学弟真的敢动手杀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李副主任,是我。” 外面传来汤炆烙的声音。 “主任,没别的事的话属下就先出去了?”董正国说道。 看到李萃群点头,他转身走过去拉开门,就看到了汤炆烙,两人点头致意。 看着汤炆烙进屋后立刻关了门,董正国面色略阴沉,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面色离开了。 …… “有什么收获?”李萃群问道。 汤炆烙摇摇头。 “碰上硬茬子了?”李萃群来了兴趣了,轻笑一声问道。 “报告主任,不是硬茬子。”汤炆烙苦笑一声,“几鞭子下去,单芳云嗷嗷叫唤,鼻涕一把泪一把,让他招什么他都承认,然后又一问三不知。” “抓错了?”李萃群似笑非笑问。 他是颇为欣赏汤炆烙的,这个年轻人善于动脑子,也够机灵,同时还是国中毕业,肚子里有墨水,这在七十六号内部殊为难得—— 特工总部内部绝大多数有文化、有学历之人都是重庆方面投诚来的,像是汤炆烙这样的从市井吸收进来的有文化的自己人并不多。 “许是我太敏感了。”汤炆烙说道,“单芳云可能确实是会一点木匠手艺,却又不甚熟练,也就不那么恪守木匠的规矩和习惯,所以才会那么说话。” “你这是要放人?”李萃群好奇问道。 “不放人。”汤炆烙摇摇头,看到李萃群询问的目光,他站直了,提高声音说道,“我特工总部抓人不需要证据,属下说他有问题,他就是有问题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属下安排弟兄盯着芳云日杂店,看看有没有收获。”他对李萃群说道,“虽然单芳云看起来像是没问题的,不过,属下总觉得这个人……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感觉,属下还想要再审审。” “唔。”李萃群点点头,左右不过是一个日杂店的掌柜的,或抓或放或杀都可,他关注这件事主要是关注和考校汤炆烙的能力。 李萃群摆摆手示意汤炆烙退下。 …… 汤炆烙离开副主任办公室,直奔刑讯室。 他的手下郭含正在审讯单芳云。 “老实交代,你的上线是谁,下线有哪些?”郭含凶神恶煞的,举着枪抵住单芳云的脑门骂道:“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竟然敢摸到老子们家门口了。” 单芳云上衣被脱掉,人被绑缚在木架上,身上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 他疼得嚎啕大哭,哭的鼻涕、眼泪、血水混合在一起,:“我进货是从王记那里进货的,手里就小可一个小伙计,长官这你们都知道啊。” “你承认王记是你的上线?”郭含立刻问道。 “啊。”单芳云愣了下,抬头看人的时候似乎是牵动了伤口,疼得嗷嗷喊,“疼死额咧,是,是,是王记。” 郭含大喜,提着枪跑向汤炆烙报喜,“烙哥,这小子招了,王记,是王记……” 说着,郭含搓了搓手指。 “脑子瓦特了。”汤炆烙一把将郭含扯到一旁,压低声音训斥,“王记是法租界程海涛的铺子,是我们能动得了的?” 说着,他在郭含耳边嘀嘀咕咕。 当天晚上,汤炆烙派去监视芳云日杂店的手下回来汇报,日杂店并无异常,除了隔壁裁缝店的小裁缝路过和小伙计说了两句话,并无其他人靠近。 “那个小裁缝有问题吗?”汤炆烙问道。 “小裁缝嘴巴馋,平时就喜欢骗小孩子东西吃,看着像是又想要骗那个小伙计的烧饼吃。” “那个小伙计呢?”汤炆烙问道。 “下午吃了一个烧饼,七八岁的小子饿得快,可劲喝水,喝的肚子圆咕隆咚的窜稀了。”手下笑着说道,“就是个傻小子。” “册那娘。”汤炆烙失望的骂道,冲着满眼期待的手下说道,“去吧,告诉郭含,肉没了,喝点汤吧。” “好嘞。”手下欢天喜地的离开,肉好吃,吃肉的过程却有一定危险,喝汤就安稳多了。 很快,刑讯室传来了消息,单芳云招供画押了,他承认自己是受到抗日分子蛊惑利诱,收了对方每月十块大洋,为他们盯着特工总部,且交代其上线是派克弄利华杂货的东家仝利民。 …… 单芳云招供的时候,程千帆正在鸿禧楼乐得正酣。 今天是鲁玖翻的老母亲过寿。 鲁玖翻在鸿禧楼摆寿酒,中央巡捕房三巡没有值夜任务的弟兄都来拜寿。 程千帆副总巡长更是非常给自己这位得力手下的面子,亲自莅临。 老太太困倦,已经安排回家休息。 众巡捕则继续吃酒高乐。 各色肉菜十足,酒水管够,这些人已经喝得神采飞扬了。 特别是好酒的老黄,他是大约半小时前才匆匆赶来的,许是因为来得晚,耽搁了喝酒,这老黄要找补回来,根本不用人灌酒,他自己就咣咣咣自罚三杯,然后又打了一圈。 现在,老黄喝开心了,竟然打着酒嗝儿唱起了‘四郎探母’,你还别说,这老黄唱的还颇像是那么一回事,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程千帆也是指着老黄笑着说道,“册那娘,这老醉猫耍酒疯。” 他的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老黄今天来的晚了一些,他便猜到可能出事了。 果不其然。 老黄来了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和他私下交流,此外,程千帆作为上官,在这种场合不好久待,应付一下场面给了鲁玖翻面子后,他一会就当离开,如此两人今日便没有机会说话。 情急之下,‘钢琴’同志竟然想到了用唱戏的方法传讯与他。 程千帆怀疑老黄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招数,故而来了后就直接假装贪杯灌酒,为耍酒疯唱戏做准备。 刚才老黄唱的是杨延辉拜哭佘老太君的一段。 杨延辉哭一声‘老娘’,唱道: “千拜万拜也折不过儿的罪来。自从沙滩一场败,遭擒陷敌好不悲哀。多蒙那太后的恩似海,她念在,儿的容颜好,相貌奇,才把那,铁镜公主,配和谐。 无奈何乔装容颜改,儿自把名姓改换来。儿在番邦一十五载,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的心怀。” 这是正确的唱词。 不过,在老黄刚才唱出来的,却是错了几个地方。 ‘遭擒陷敌好不悲哀’,老黄唱成了‘被捕陷敌好不悲哀’。 遭擒——被捕。 ‘儿在番邦一十五载’,老黄唱成了,‘亲儿在番邦一十六载’。 多了个亲,亲通七。 十五——十六。 连起来就是: 被捕七十六。 意思是有同志被捕,落入七十六号手中。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7章 暗语机锋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想起了今天白天在七十六号遇到的,那个被特务胁迫进院子里的芳云日杂店的单老板。 他怀疑老黄说的被敌人抓捕进七十六号的这个人正是这位单老板。 老黄今天下午去见的‘包租公’,所以,有同志落入七十六号的魔掌,这個情报来自于房靖桦同志。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组织关系在延州总部,和上海地方党组织并无直接统属关系,或者更加直白的说,‘火苗’党支部有着极高的安全权重,若非十万火急的事情,上海地方党组织是不会向‘火苗’党支部寻求帮助的。 现在老黄甚至等不及明天,选择急中生智用唱戏曲的方式向他传递情报,这说明这名被敌人抓捕的同志的身份非常重要,亦或是工作岗位非常关键,或者最可能的是通过此人能够牵扯到上海党组织高层。 用近乎冷酷的话来说若是身份寻常的同志被捕,地方党组织是不会冒着可能给程千帆等人带来安全隐患的危险向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寻求帮助的。 “老黄,你这个老货。”程千帆指着老黄的鼻子笑骂道,“定是看老九(拿)的好酒,故意贪杯。” 他笑着说道,“也是,这可不是你在日杂店买的糟酒。” 众人哈哈大笑,老黄的薪饷虽然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一个人过日子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这老家伙太好酒了,那点薪饷可经不起他每天好酒霍霍,所以,老黄喝酒的规律是,薪饷下来了,上旬是绍兴老酒,中旬是宁波黄酒,下旬若是还有几个钱,就是上海本地的石库门老酒,若是兜里干净,就只能去日杂店赊小牌子的散黄酒了。 是的,在老黄这样的上海‘本地酒鬼’的眼里,反倒是绍兴老酒最为上品。 民国十三年的时候,《时事新报》曾经对上海黄酒消费论析道:“上海普通所饮之酒,绍酒为上,宁波酒次之,本作酒饮者甚鲜”。 听到程千帆提及‘日杂店’,老黄看了程千帆一眼,心中大喜,且为自己和‘火苗’同志的这种默契欣慰不已。 “日杂店怎么了?”老黄秒懂‘火苗’同志的意思,他哈着酒气争辩说道,“老黄没钱,也不能单(dan)单喝绍酒吧,偶尔日杂店,偶尔而已。” 这是在回答程千帆的暗语发问。 程千帆明白了,是那位单(shan)掌柜。 “这无锡老厫据说比得上绍酒呢。”程千帆又说道,“老黄你喝美了。” 鲁玖翻今天寿宴用的是无锡老厫黄酒。 黄酒琳琅满目,但质量最优、美誉最盛的毫无疑问仍属出产自绍兴核心地带的鉴湖黄酒。 民国六年《申报》形象地概括道:“绍兴酒品质之美,为我国百酒之冠,自古有酒王之尊称,嗜之者极众,畅销极广”。 又因绍兴酒地位崇高,“绍酒”甚至被用作是黄酒的代名——民国二十四年,程瀚章在常识读物《饮料》里写道:黄酒“以浙江绍兴所产的最有名望,所以普通又称为绍兴酒”。 在老黄的酒水世界里,绍兴鉴湖黄酒是神圣不可取代的。 所以,听到程千帆这般说,老黄不乐意了。 “绍酒在老黄心里是顶顶重要的。”老黄打了个酒嗝儿说道,然后又觉得这话没给鲁玖翻面子,便讪讪一笑,“当然,无锡老厫也顶顶好。” 程千帆刚才那句话,看似在调侃老黄,看似在问绍酒,实则是在问单老板。 程千帆得到了答案,这位被七十六号抓捕的单老板‘顶顶重要’。 “你就喝你的无锡老厫吧。”程千帆笑着说道,“我回巡捕房摸你房里的绍酒了。” 众人哈哈大笑。 老黄也在笑。 程千帆站起来,将杯中酒举起,“老九,诸位兄弟,慢慢喝,我就先失陪了。” 看到‘小程总’站起来,五六个桌子的巡捕、探目还有江湖上的朋友都赶紧举杯起身相送。 程千帆满饮杯中酒,抹了抹嘴巴,朝着众人抱拳,在浩子以及数名保镖的拱卫下离开。 程千帆看了看几个保镖,“浩子跟着我,大好的日子,你们留下来吃酒吧。” 说着,摆摆手,径直下楼。 几名保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小程总极为重视个人安全(怕死),大家是知道的,这眼瞅着是有点喝多了,若是不跟上去,小程总清醒了一些指定会发火他们保护不力,若是跟着,小程总的脾气大说一不二,指定现在就会发火。 “你们坐下吃酒,我跟着。”豪仔抹了抹嘴巴凑到鲁玖翻的耳边嘀咕了两句,说了抱歉之类的话。 鲁玖翻表示理解,他自然不会生气,程千帆就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小程总在,他们就是在法租界排的上名号的力量,小程总出事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 月朗星稀。 程千帆抬头看天。 他拍了拍额头。 “帆哥。”李浩过来搀扶。 “没事。”程千帆摇摇头,指了指车子,“走吧。” “帆哥,回家?”浩子发动了车辆,扭头问帆哥。 这个时候,豪仔也追上来,拉开车门上了车。 “倒也不是笨蛋。”浩子打趣豪仔。 豪仔笑了笑,“比你聪明。” 帆哥体恤手下,让保镖留下来吃酒,豪仔若是没有主动站出来的觉悟,那就笨到家了。 “别吵吵。”程千帆按了按太阳穴。 浩子和豪仔见帆哥发火了,立刻闭嘴,不敢再打闹。 程千帆的内心是焦躁不安的,他对老黄说‘要去偷他房里的绍酒’,意思是单掌柜的事情交给他了。 这个交给他,并非指的是必须即刻将人救出来。 打探情报,确定单掌柜目前的情况才是首要任务: 是否已经被敌人识破身份? 是否扛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 或者是其他的一些情况。 实际上,程千帆现在颇为头大。 要打探情况,从他这里来说,就要和特工总部发生接触。 他今天刚刚从特工总部带怒离开。 小程总是要面子的。 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这么冒冒然凑上去,以李萃群的狡猾,岂能不觉得蹊跷?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508章 小池的老家 “回家。”程千帆对浩子说道,示意他开车。 浩子看到帆哥说完就闭目思考,也不敢多问。 对于程千帆来说,他是有一定把握从特工总部打探到单掌柜的情况的。 问题是如何做到不引起敌人的注意,确切的说是避免‘引火烧身’。 单芳云是开日杂店的。 玖玖商贸? 这似乎是能扯上关系的。 不过,程千帆自己首先便否了该方案的可能性。 且不说他不确定单掌柜的日杂店是不是从玖玖商贸那里拿货的,就是芳云日杂店的货源来自玖玖商贸,单掌柜也是够不上直接从玖玖商贸拿货。 作为法租界数一数二的黑市商贸公司,单芳云的小日杂店根本搭不上玖玖商贸。 如果以玖玖商贸的角度入手这件事,只会弄巧成拙,徒惹怀疑,这就如同一个家有万顷土地的大地主亲自去关心一个长工的死活一般。 “帆哥。”豪仔说话。 “嗯?” “桃子和顺子打了一架。”豪仔说道。 顺子是吴顺佳。 “为何?”程千帆的脸色阴沉似水。 “营救上海站卢组长的行动中,顺子不确定帆哥你是否安全撤退,他坚持要去支援你,是桃子强令顺子上船撤离的。”豪仔说道,“回到安全屋,顺子同桃子发生了激烈争吵,还打起来了。” “结果呢?谁打赢了?”程千帆饶有兴趣问道。 豪仔颇为惊讶,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是心怀忐忑的,他担心帆哥会发怒,却是没想到帆哥竟然关心‘谁打赢了’。 “桃子收拾了顺子一顿。”豪仔说道。 别看桃子长相秀美如女子,他的身手却是不俗,可以说是上海特情组高层中仅次于组长肖勉以及小道士卓云的。 “后来呢?”程千帆问道。 “顺子急了,说要造一個定时炸弹放桃子家里。” “桃子怎么说?” “桃子没说话。”豪仔停顿一下,补充说道,“他又揍了顺子一顿。” 程千帆哈哈大笑。 吴顺佳关心他的安全,他自然是开心的。 桃子坚持下令吴顺佳从现场附近撤离,看似不近人情,却也更得程千帆欣赏。 作为程千帆最看好的指挥型人才,桃子的决断是正确的。 程千帆不会觉得桃子对自己不够忠诚,相反,他相信,倘若他真的在行动中殉国,桃子会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凶狠方式为他报仇,哪怕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传我命令。”程千帆对豪仔说道,“吴顺佳目无长官,罚饷二十大洋。” “是。”豪仔先是点头,又似乎要说什么,然后他便听到帆哥继续说道。 “乔春桃严格执行长官命令,奖励三十大洋。” “是。” “豪仔。” “帆哥,我听着呢。” “我放你那里的跌打膏药,你带两副给顺子,再拿二十大洋汤药钱给他。”程千帆说道。 “是!”豪仔说道,声音中带着雀跃。 “浩子。”程千帆的声音有略微的嘶哑,他对李浩说道,“先不回家了。” 浩子放缓车速,聆听帆哥的吩咐。 “豪仔,你在前面下车。”程千帆对豪仔吩咐说道,“叮嘱桃子,这几天蛰伏不动,切不可去西自来火行街附近,不,你就告诉他,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明白。” 浩子靠边停车,豪仔下了车。 “帆哥,去哪?”浩子问道。 “去特高课。”程千帆沉吟说道。 豪仔说起了桃子和顺子打架这件事,却是令程千帆茅塞顿开。 他本打算明天去特高课汇报这件发生在西自来火行街的‘迟来’的消息的。 现在看来要改变计划了。 他刚才陷入了思维的牛角尖了,要打探单掌柜的下落,不仅仅可以从特工总部下手,还有特高课这边的途径。 在这次行动中,他手刃了加贺熏也,这说明抓捕大哥卢兴戈的这次行动,特工总部是受到了特高课的指挥介入的。 不过,这个情况‘宫崎健太郎’是不应该知道的,所以,他必须要向特高课汇报的,且因为枪战区域不在程千帆的辖区内,他知道进一步的内情是滞后的,晚一点汇报是合理的。 事实上,若不是李萃群拿出大哥卢兴戈的照片给他辨认,他本打算再往后拖一天时间的—— 原因? 他这段时间正在忙于玖玖商贸的生意啊。 …… 程千帆没有直接去见三本次郎。 他通过特高课的岗哨打电话联系了小池。 “打扰小池君休息了。”程千帆和小池握手。 两人的右手握住,小池心中一动,“都是为帝国效力,宫崎君客气了。” 说笑着,小池不动声色将手中的玖玖商贸的商券放进兜里。 小池拿起电话,他亲自向三本次郎的住处汇报了宫崎健太郎来拜访的消息。 三本次郎是有私人住处的,距离此地没多远,不过,三本对于自身的安全非常注重,除非特殊情况,他基本上都是在特高课总部安歇的,这里有他的私人宿舍。 “课长休息了吗?”程千帆问小池。 “课长极少有在午夜前安歇的。”小池摇摇头说道。 “为了帝国的伟业,为了添皇陛下,课长废寝忘食,真乃吾辈楷模。”程千帆感叹说道。 两人在院子里抽烟聊天。 “我听说小池君在大阪老家的房子已经开始翻修了?”程千帆笑着问道。 “只是把屋顶翻修一下,另外就是买了一些新家具。”小池语气上扬,雀跃说道,宫崎这话戳到了他的痒处。 “很好啊。”程千帆赞叹说道,“伯父伯母一定被邻居羡慕极了。” 小池高兴的哈哈大笑。 他执着的要翻修大阪的老宅,甚至不是因为他多么的孝顺,他喜欢的就是来自邻居的羡慕目光: 小池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出人头地了! 就在此时,三楼课长办公室的灯光亮了。 “宫崎君,我们过去吧。”小池说道。 “请。”程千帆将烟蒂扔在地上,两人相视一笑。 …… “你是说李萃群拿了一张卢兴戈的照片试探你?”三本次郎打了个哈欠,精神一震,他睡眠质量并不好。 “是的,课长。”程千帆说道,“属下此前只是耳闻西自来火行响枪了,并未太注意,是接到了李萃群的电话……”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道,“西自来火行街响枪,你为什么没有关注?你在法租界的任务是什么你忘记了?” 小池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三本次郎好不容易刚刚睡着,他似是有起床气,明显脸色比以往阴沉。 “属下当时在,在货仓。”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有一批货……” 三本次郎气坏了,一拳砸在桌面上,表情阴沉,“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满脑子都是你的生意,金钱是最没有价值的,在帝国的伟业面前,金钱什么都不是。” “是,属下知错。”程千帆一脸惭愧,同时眼眸中露出敬仰的目光,“属下是庸俗之人,幸而有课长谆谆教导,才不至于在铜臭味中迷失自我。” 三本次郎骂不下去了,他冷哼一声,“李萃群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李萃群说有事相商,属下到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李萃群……”程千帆本想说李萃群见了他,便拿出卢兴戈的照片试探的,却是突然心中一动: 当时李萃群不在特工总部,他人去哪里了? 李萃群是颇为守时讲礼之人,是李萃群邀约他的,却又没有守时等候,必然是有紧急事情。 而那个叫冯蛮的女子口中也佐证了这一点——冯蛮说的是李副主任有紧急公务临时要处理。 程千帆离开特工总部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了一辆小汽车,他判断那应该是李萃群的座驾,车子上有不少尘土,轮胎也沾了泥巴、草泥之类的。 很显然,李萃群去了郊区。 想及此处,程千帆心中一动改了即将说出口的话,他轻咦了一声,“是了,李萃群邀我去特工总部,属下到了后,他人却不在。” 他期待的是三本次郎知道李萃群的行踪,并且会下意识的说出来。 不过,令程千帆失望的是,三本次郎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一般,并无意谈李萃群的行踪。 程千帆面色如常,继续说道,“后来李萃群回来了,他见到我就向我出示了一张照片,请我辨认。” “是卢兴戈的照片?”三本次郎立刻问道。 “应该是,李萃群说是卢兴戈。”程千帆说道,“属下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卢兴戈,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这似乎是引起了李萃群的疑惑。” “你不是见过卢兴戈吗?”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那次是一个大雪天,卢兴戈身上落了雪,而且路灯昏暗,属下也没有真切看清楚卢兴戈的面貌。”程千帆解释说道,“后来陈专被杀那次,属下,属下……” 他越说声音越低,不敢看三本次郎。 “混蛋!”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骂道。 南京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遇刺案,震惊上海滩,而对于特高课而言,因为宫崎健太郎出现在现场,故而对于此案更加重视。 三本次郎不仅仅要来了现场处置的宪兵队的口供记录,甚至还亲自问询了当时出现场的宪兵军曹。 从军曹的讲述,以及现场其他人的口述中得知,陈专遇刺的时候,宫崎健太郎同他的情人没有在大厅,这对男女在阳台亲热呢,后来响枪,宫崎健太郎更是躲在了阳台没敢露面——这就很符合宫崎健太郎那怕死的脾性了,要是宫崎健太郎勇敢的冲出阳台和卢兴戈等人枪战,三本次郎反而会惊掉了下巴。 所以,看到宫崎健太郎在阳台和女人调情,响枪后更是怕死躲在阳台,三本次郎就基本确信那份口供是较为精准详实的了。 挨了骂的程千帆不敢说话。 “卢兴戈是程千帆的结拜兄弟,程千帆不可能不认识卢兴戈,所以,你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卢兴戈,这引起了李萃群的怀疑了。”三本次郎沉吟说道。 卢兴戈和程千帆是结拜兄弟的关系,这一点便是卢兴戈雪夜拜访程千帆那次后被特高课第一次掌握的,后来经过多方验证,特别是军统上海站陆飞投诚帝国后的交代,确认了这件事。 三本次郎曾经寄希望于卢兴戈会继续和程千帆接触,如此无论是瓮中捉鳖也好,还是顺着卢兴戈这条藤摸瓜也好,都能够取得重大收获。 不过,此后卢兴戈并未再来找程千帆,这令三本次郎颇为失望,不过,根据小池的汇报,宫崎这个家伙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卢兴戈是军统上海站出了名的行动高手,很显然,宫崎这个家伙是担心他假冒程千帆身份的事情被熟悉程千帆的卢兴戈发现,以至于给自身带来杀身危险。 “课长,属下注意到了李萃群的疑惑,后面也尽力的扮演一个熟悉卢兴戈的程千帆了,相信以属下的聪明,应该能……”程千帆说道。 听得宫崎健太郎如此大言不惭,三本次郎用古怪的目光看着对方: 是谁给了你勇气,竟然说出如此自吹自擂的话的? “李萃群是非常聪明且狡猾的人,你?”三本次郎嫌弃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你在他面前,你的这些掩饰……你知道聪明人看傻瓜是什么心态吗?” 说着,他摇摇头。 宫崎健太郎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若是别的情况下,他也许不是那么愤怒,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承认自己不足够优秀,但是,课长说他在一个中国人眼中是傻瓜一般,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看到宫崎健太郎愤怒的样子,三本次郎暗暗点头,宫崎这个家伙满脑子都是金钱和女人,实际上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家伙。 只是这家伙不思进取,平常荒木播磨等人挖苦他专业能力不够优秀,宫崎健太郎都毫不在乎。 三本次郎是故意这么说来刺激宫崎健太郎的,似乎还算有救,希望这可以刺激宫崎健太郎的好胜心。 “课长。”程千帆表情阴沉,眼眸中仿佛有怒火在燃烧,“宫崎健太郎不是傻瓜,卑劣的支那人才……” 他咬牙切齿,“这次是属下被李萃群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次必然不会了。” 咬牙切齿的表态完毕,脑袋一垂,一幅聆听课长训示的态度。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09章 宫崎之智 “李萃群是不可能想到你是冒名顶替程千帆。”三本次郎说道。 三本次郎不得不承认,已经死掉的影佐英一是一个极有才华之人,能够想到以宫崎健太郎对程千帆取而代之这个计划,堪称神来之笔。 不管李萃群如何挖空心思去琢磨,也决然想不到程千帆是假冒的。 这属于人的一個下意识的思维盲区,几乎很少有人会想到桃代李僵的可能的。 说起来,宫崎健太郎能够一步步的成功扮演程千帆,还要感谢濑户内川那个叛徒,此人非常熟悉程千帆,提供了很多关于程千帆的生活习惯的细节。 好在影佐英一非常谨慎,当时是以要研究和关注程千帆的名义令濑户内川汇报相关情况的。 而宫崎健太郎按照影佐英一的吩咐,当时也以伤风感冒为理由,在那段时间尽量不和熟人过多接触,所以濑户内川这个可耻的帝国叛徒并不知道程千帆已经被帝国特工冒充假扮。 以一个人假扮另一个人,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也正是因为极为匪夷所思,反而不会有人会朝着这方面去怀疑和联想。 在影佐英一亲自书写的档案卷宗里,有关于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的极为完备的备忘录,从开始谋划,到筹备,再到具体实施,再到杀死程千帆之后如何一步步的来扮演程千帆,并确保不会引起外人的怀疑,这是一个非常完备的且令三本次郎这样的老牌特务都拍案叫绝的堪称经典的行动备忘录。 想及此处,三本次郎的心中对于影佐英一的聪明才智也是暗暗赞叹,可惜了,帝国失去了一位优秀的特工指挥官。 …… “不过,李萃群是非常狡猾的人,你以后和他接触要加倍小心。”三本次郎叮嘱说道。 “哈依。” 看到宫崎健太郎似乎并非完全服气的表情,三本次郎表情严肃,沉声说道,“混蛋!你要记住了,你是以程千帆的身份和李萃群接触的,并不是帝国特工宫崎健太郎,你必须牢记这一点,不然的话,以李萃群的狡猾和聪明,他的疑惑必然扩大为怀疑。”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属下明白了。” 他向三本次郎心悦诚服的鞠躬,“课长的教诲,宫崎有茅塞顿开之感。” 三本次郎的心情似乎并不好,他摆摆手阻止了宫崎健太郎的马屁,“李萃群有无过多的谈及卢兴戈?”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他露出思索之色,“李萃群似乎怀疑程千帆和卢兴戈私下里会有联系,不过他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说着,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解释说道,“课长,关于特工总部在西自来火行街抓捕卢兴戈的行动,属下也只是粗略知悉,并不清楚详细内情,为了避免引起李萃群的误会,属下没有过多的提及卢兴戈。” 三本次郎转身掏出钥匙打开保险柜,取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程千帆。 在这个过程中,程千帆一直低着头,没有去偷看保险柜。 三本次郎左手手腕的腕表反光,能够看到他的动静,程千帆对此早有戒备。 …… 这是一份以特高课这边的视角和口吻撰写的,关于特工总部方面如何会盯上卢兴戈的报告。 程千帆这才知道,在老邢被费铭打死后,李萃群方面一直都没有对老邢的搭档平鹿昌动手,而是行守株待兔的笨办法,没想到竟然会瞎猫碰到死耗子等来了刚从浦东返回的卢兴戈。 “咦?”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报告中只是记录了特工总部查勘卢兴戈的行踪的一些过程,并未提及在西自来火行街抓捕卢兴戈的行动。 “这份报告是加贺记录、整理、提交的。”三本次郎说道,“关于卢兴戈逃窜之事,特高课这边会跟进,你那边也要出力。” “课长的意思是,让我同加贺熏也接洽此事?”程千帆问道,“还是说属下直接和荒木君交流?” 加贺熏也是荒木播磨的得力手下。 “加贺殉国了。”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淡淡说道。 “什么?”程千帆非常惊讶,“加贺君竟然?”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似乎有些明白了,“加贺君参加了抓捕卢兴戈的行动?” 他的眼眸中露出凶狠之色,“是卢兴戈杀害了加贺君?” “杀死加贺的应该不是卢兴戈。”三本次郎摇摇头,他向宫崎健太郎讲述了特工总部抓捕卢兴戈以及后来发现了加贺熏也的尸体之事。 “课长,那个自来也书局,还有那个幸阪翻一……”程千帆皱眉思索,问道。 “自来也书局是我们的一个交通站,不过该站点此前一直处于半沉默状态。”三本次郎说道。 “这就更加奇怪了。”程千帆疑惑不解,“既然自来也书局很隐蔽,敌人为何会得知的,而且加贺君也被杀死在书局……” 三本次郎没有回答下属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道,“你认为是哪方面的人杀死加贺熏也,摧毁自来也书局的?” ……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眉思考。 “有两种可能。”程千帆思忖说道,“敌方并不是冲着自来也书局来的,他们的目的是营救卢兴戈,无论是杀死加贺君还是摧毁自来也书局,都属于意外。” “意外?”三本次郎思索点头,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 “譬如说。”程千帆停顿一下,努力思考,他的额头甚至开始冒汗,“譬如说这伙敌人在营救卢兴戈的过程中被加贺发现,加贺君要阻止他们……” 说着,程千帆摇摇头,“不对,按照课长所说,加贺君是被杀死在店内的,这说明,说明……”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 他注意到宫崎健太郎额头汗水,心中也是暗暗点头。 宫崎这个满脑子都是金钱占据第一位的家伙,这次也开始认真起来,努力将其聪明才智用在工作上了,很显然,自己刚才挖苦他在李萃群面前是傻瓜,这极大的刺激到了宫崎健太郎的自尊心。 程千帆原地踱步,继续思索说道,“或者是自来也书局这边发出声响动静,或者是他们看到了敌人的面目,总之是某些意外情况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他们果断决定对书局下手,杀害了加贺君以及幸阪翻一先生。” “或者说,敌人提前发现了加贺君,知道他是指挥此次行动的指挥官,所以对他下手,同时因为加贺君当时身处书局,以至于敌人对书局产生了怀疑,干脆摧毁了。”程千帆继续说道,如果说一开始他因为努力思考,以至于有些磕磕绊绊,现在似乎是思绪理顺了,他越说越流利。 三本次郎并未就宫崎健太郎的分析发表意见,而是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敌人就是冲着自来也书局来的。”程千帆的眼眸中闪烁着略得意的智慧光芒,说道。 说话的时候是看着三本次郎的,眼眸好似会说话,就好似在说‘课长,快夸我,快夸我’。 “至于说敌人是如何得知自来也书局是我们的,暂时先不讨论,敌人冲着自来也书局来的,而加贺君被杀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程千帆越说越来劲,忽而,他的表情中有疑惑之意,然后是有些讷讷。 …… “怎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只是刚刚想到,如果,如果按照这种分析,这伙敌人是冲着书局去的,那么,卢兴戈那边……”程千帆露出思索、不解之色。 “你的意思是,这伙人初衷并非是营救卢兴戈,而是冲着书局来的,摧毁书局才是目的,至于说杀死了加贺以及营救了卢兴戈,只不过是意外。”三本次郎神情微动,补充说道。 “对对对。”程千帆猛点头,满眼都是崇敬之色,“属下百思不得其解,还得是课长,课长一语点破。” 程千帆的这个马屁,效果只有平时的四分之一,因为三本次郎此时无暇过多感悟手下的马屁,他被宫崎健太郎的这个别出心裁的分析吸引了。 此前,无论是特高课这边,还是特工总部那边,以及宪兵司令部那边在分析西自来火行街这场战斗的时候,都是将卢兴戈突围以及自来也书局‘惨案’联系在一起的。 亦或者说是将这两件事情视为同一起行动: 杀死加贺熏也以及摧毁了自来也书局的这伙敌人,是来营救卢兴戈的。 不管他们因何向加贺熏也以及书局发起攻击,他们的初衷是营救卢兴戈,这是众人共同的观点和判断。 但是,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在三本次郎的刺激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来分析此事,竟然给出了这个别出心裁的分析观点: 这伙后来加入战斗的敌人,并非是来营救卢兴戈的,他们是冲着自来也书局来的! 卢兴戈不是被这伙人特意救走的,只是这伙人的出现影响了战局,给了卢兴戈突围的机会。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之中。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的这种分析有些过于新颖,但是,确实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确实是有必要向这个方向也展开调查,如此的话,卢兴戈突围就是意外事件,反倒是自来也书局这个交通站被摧毁才是调查的重点。 相比较卢兴戈突围,自来也书局被敌人盯上这件事更加令三本次郎忌惮和愤怒。 一个处于半沉睡状态的秘密站点被敌人发现并且果断摧毁,这是极为可怕的事件。 自来也书局是如何暴露的? 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三本次郎忌惮。 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这么多优秀的乃至是材质卓绝之人都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竟然被宫崎这个家伙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也许这就是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的价值所在吧,他心说: 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绝对不笨,相反非常聪明,任何一个善于敛财且怕死并且能够活得很好的家伙都是非常机灵且聪明的。 而且客观的说,宫崎健太郎的专业素养虽然不能说是非常优异,但是,是在合格线之上的,只是这个家伙的心思不在工作上。 而这种聪明才智和在水准线之上的专业素养用在宫崎健太郎之上,竟尔发挥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奇妙作用。 这就是宫崎之智的妙用?! 三本次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夸赞宫崎健太郎优秀,还是该怒斥这个家伙平时工作不努力。 …… “课长,课长。”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是不是属下分析错误?” 他露出不安的表情,“属下愚钝,令课长失望了。” “不。”三本次郎看到宫崎健太郎的表情,他意识到不能训斥,要鼓励,特高课不缺专业素养非常优异的帝国特工,反倒是缺乏宫崎健太郎这种能够有别出心裁的见解的家伙。 说着,三本次郎面露鼓励且欣赏的微笑,“你的分析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做得不错。” 闻听此言,程千帆舒了一口气,脸上立刻绽放出喜意,“都是课长教导有方。” “自来也书局的事情,自有本部去调查,你这边就不要参与进来了。”三本次郎想了想,吩咐说道。 尽管他也考虑借重宫崎健太郎的‘局外人’智慧继续参与调查此事,不过,自来也书局的案子有着浓重的特高课标签,宫崎健太郎确实是不适合过多介入,否则的话会引来更多的怀疑。 “哈依。”程千帆恭敬说道。 “因为程千帆和卢兴戈的关系,你可以多关注一下卢兴戈的事情。”三本次郎说道。 “属下若是表现的对这件事太感兴趣,会不会引来李萃群更多的怀疑。”程千帆疑惑问道,“若是李萃群怀疑属下和重庆方面有瓜葛……” “他怀疑就怀疑了,你怕什么?”三本次郎笑着说道。 是啊,自己怕什么? 程千帆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还是有一种避开被敌人关注和怀疑的本能的。 这个本能没有错。 只是在有些时候会并不合适。 譬如说现在。 故而,程千帆随之便讪讪一笑,“属下的生意,那么多的生意,嗯,如果李萃群怀疑属下,难免会有些影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0章 起风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一掌拍在办公桌桌面上。 “你这个满脑子都是金钱的家伙!你太令我失望了!”三本次郎骂道。 “哈依!”程千帆低头挨骂。 实在是太愤怒了,以至于三本次郎绕出办公桌,上来狠狠地踹了宫崎健太郎一脚。 程千帆直接被踹翻在地,后背的伤口重重的碰到了身后的椅子,疼得他嘴角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 程千帆眼皮不眨,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站好,想要说什么,却似乎又终于没敢说话,只能迅速低下头,“哈依。” “说!”三本次郎怒气冲冲的打量着宫崎健太郎,冷冷说道。 “德意志人同英法的关系愈发恶劣,欧罗巴局势紧张,以至于影响到了从法国发来远东的货轮。”程千帆说道,“属下现在很多时间都是在码头和仓库忙碌,尽量争取更多的货源……”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看着三本次郎: 课长,您也不希望红酒礼包缩水吧。 “宫崎!”三本次郎沉着脸,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似乎是气的不行了,倒背着双手气呼呼的走回到办公桌后面。 “属下令课长失望了。”程千帆满眼都是惭愧不安。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荒木是程千帆的朋友,你怕什么?” “哈依。”程千帆大喜,赶紧说道。 三本次郎这是默许他在需要的时候,在特工总部那边进一步展露他同荒木播磨的友谊,以‘小程总’程千帆的身份。 程千帆亲近日本人,这同他在日本人这边有够分量的朋友,这是截然不同的分量,更何况荒木播磨是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亲信。 “我打电话让荒木回来了,你一会去见荒木。”三本次郎沉吟说到,“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荒木。”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你需要特工总部关于卢兴戈的调查进展,以及其他相关的情报,荒木都可以配合你。” “哈依。” “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掌握了这些情报以后,你要想办法利用程千帆同卢兴戈的结拜兄弟关系,诱使此人上钩。”三本次郎表情阴鸷,猛然攥紧了拳头,“抓住卢兴戈!如果不能在精神上令此人屈服,就肉体毁灭!” 程千帆露出一丝踟蹰之色。 三本次郎自然非常了解自己的这個手下,他知道宫崎健太郎为何犹豫,这个怕死的家伙这是担心真的引来卢兴戈与其接触会有危险。 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目光直勾勾的瞪着程千帆。 …… “哈依!”感受到来自课长的巨大压力的宫崎健太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课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属下就去外面等候荒木君了。”程千帆似乎是唯恐有更加危险的任务等着,他不敢再多呆,说道。 “你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有没有见到丁目屯?”三本次郎突然问道。 “报告课长,属下并没有见到丁目屯。”程千帆有些不明白三本次郎为何突然问起丁目屯,他摇摇头回答说道。 “你在同李萃群打交道的时候,可以暗中观察一下,尤其是关注一下这个人同丁目屯的关系。”三本次郎吩咐说道。 “哈依。”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看到宫崎健太郎满口答应,并未问及其他,担心这个满脑子都是捞钱的家伙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便不得不多交代了两句,“特工总部是这两个人一手创立的,他们两个的关系对于特工总部影响很大,帝国需要更加精确的掌握这两人的关系。” “课长的意思是要掌握这两个人的矛盾到了何种地步?”程千帆说道。 三本次郎惊讶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点了点头。 “帝国扔出去一根骨头,两条狗免不了要抢骨头吃。”程千帆微笑说道,嘴角扬起鄙薄之色。 三本次郎拍了拍额头,他险些忘记了,宫崎健太郎这家伙是一个小心眼,且素来鄙视支那人,他刚才挖苦宫崎在李萃群面前犹如傻子,这家伙现在就找到机会把李萃群和丁目屯比作是争抢骨头的狗,当然,这个比喻也没错。 他摆摆手,“你去外面等荒木吧。” “哈依。” 看着宫崎健太郎恭恭敬敬的离开,关上了房门,三本次郎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他本以为宫崎健太郎会在他面前告李萃群以及特工总部一状的。 特工总部故意用亲近红党之《每日译报》以及亲近重庆方面之《中美日报》试探程千帆,这件事虽然较为隐秘,但是,特高课安插在特工总部的暗子已经将这件事秘密汇报。 宫崎健太郎竟然没有提及此事。 这并不符合宫崎这个家伙睚眦必报的脾性啊。 …… 程千帆在走廊里抽烟,等候荒木播磨。 起风了,烟头忽闪忽闪,燃烧的比寻常要快一些。 他刚才本来是打算在三本次郎面前告特工总部一状的,不管特工总部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们在内部允许人员随意阅读违禁报刊,这必然是有安全隐患的。 尤其是在对于郑智蛊惑非常关注的三本次郎的眼中,毕竟就连潜伏中国多年的帝国特工濑户内川都能赤化,更遑论这些由江湖人士以及原中统、军统人员组成的特工总部特工。 相信这会引起三本次郎的警觉,且会恶了李萃群等人在三本次郎心中的印象,甚至于不排除三本次郎会真的怀疑特工总部内部有人故意搞事情。 而对程千帆来说,告状的最直接的目的是促使三本次郎能够安排他暗中盯着特工总部,如此他便可以有正当理由暗中打探单老板的情况了。 不过,程千帆仔细思量后,临时否了这个方案。 最直接的原因是三本次郎想要通过程千帆钓鱼卢兴戈,令他和荒木播磨联系,可以从荒木播磨那里获取特工总部的相关情报,如此,他便不需要再以告状的方式达成目的了。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再告状,反而会多此一举,只会加深他在三本次郎心中对李萃群的不友好印象,倘若因此使得三本次郎担心他会公报私仇和李萃群闹矛盾,因此令他暂时避免同特工总部接触,那反而弄巧成拙。 什么时候需要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不是一成不变的,上一秒钟和下一秒钟,每一句话,每个动作也许都要及时作出调整。 不过——程千帆想到了参与特工总部方面抓捕卢兴戈的行动的加贺熏也,以及此前强势介入特工总部破获中统苏沪区案件的荒木播磨。 很显然,特高课对特工总部的渗透颇深,他不认为今天发生在特工总部会客室的‘试探小程总’事件会保密到三本次郎不知道。 那么,他没有在三本次郎面前告状、提及此事,这是不太符合宫崎健太郎的小心眼性格的。 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小事,也许并无什么不好的影响。 毕竟,有很多种解释,也许宫崎健太郎今天得了三本次郎对他的生意上的支持承诺,心情好之下暂时没有那么睚眦必报了呢。 不过,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他在琢磨如何补救。 或者说,如何利用合理的补救来取得利益最大化。 他始终坚信一点,在复杂残酷的潜伏生涯中,任何一件多么细微的小事都不能马虎大意。 与此同时,任何一件能够发挥作用的小事,都不要放过利用的机会。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也许这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会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机遇。 当然,做这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尽量确保自身安全。 …… 程千帆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下了楼,朝着院子里的昏黄路灯下走去。 他之所以选择在深夜来见三本次郎,还有一个原因。 夜深了,微凉,他穿上风衣就不会显得奇怪,这件深色的风衣能够最大限度遮挡他后背的伤势。 至于说后背伤势的血腥味道,因为程千帆有时也会使用古龙水,且他今天在鲁玖翻母亲的寿宴上饮了不少酒,身上也有沾染酒水,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最大可能遮掩身上伤口的血腥味道。 这些都是他决定在这个深夜来特高课面见三本次郎的考虑因素。 一辆小汽车犹如幽灵一般开进院子里停下。 荒木播磨从车上下来,他惊讶的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沉默抽烟的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怎么不去我办公室等着?” “免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他笑着说道,“我这人怕事,你是知道的。” 荒木播磨哈哈笑起来,他刚才也只是随口说说,宫崎君的性格他难道还不清楚?这是一个会尽量避免麻烦,尽量不愿意沾染机密因果的家伙。 “散散步?”荒木播磨接过了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说道。 “荒木君好兴致啊。”程千帆爽朗一笑。 两名特高课特工,三本次郎的爱将就这么在凌晨的深夜漫步在魔窟的院子里。 两个人都没有谈论工作,而是聊起了生活琐事。 荒木播磨讲到了自己在国内的儿子俊一。 “俊一已经会写信了。”荒木播磨高兴说道,“虽然有些字看起来还不熟练。”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俊一还提到了宫崎健太郎叔叔呢。” “是么?”程千帆也露出高兴的神情,“看来等俊一来上海,我必须要准备一份特别的见面礼了。” 两个人聊得很开心。 程千帆也谈及了自己的儿子‘小芝麻’。 只是,在同荒木播磨聊天的时候,儿子的名字是: 俊树。 上海特高课特工宫崎健太郎的儿子宫崎俊树。 “俊树非常聪明,比我小时候聪明多了。”程千帆一脸得意洋洋,“这孩子遗传了我的俊俏相貌和聪明才智。”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我有一次掉了一枚古董金币,找了好半天才发现被这孩子紧紧地攥在手里呢。” “以后长大了也是一个贪财的家伙吗?”荒木播磨调侃说道。 “当然。”程千帆得意洋洋,“喜欢金钱,这是多么纯粹的爱好啊。” 微凉的风吹着他们的脸,两个日本特工都非常的开心,仿佛这种温馨的家庭话题能够洗涤他们肮脏如畜生一般的心似的。 “如果没有战争,大和民族的子民在这块土地上自由自在的生活,这该多好啊。”荒木播磨说道。 “是啊,支那人为什么不快些死光呢。”程千帆哈哈大笑说道,他又点燃一支香烟,深深的吸了几口,却是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咳咳咳。 “没事吧?”荒木播磨问道。 “没,没事,呛到了。”程千帆的眼泪都要呛出来了,他咳的厉害,手指夹着香烟,微微佝偻着身子。 距离他大约二三十步远的右侧泥土下,麦子同志安静的躺在那里,右侧不远处则埋葬着军统的燕畅兄弟,再往前,是康二牛等几位同志的埋骨之所…… “荒木君。”程千帆抹了一把咳出的眼泪,吹了声口哨,露出残忍中带着快意的表情,夹着香烟的右手缓缓举起,如同炫耀一般,“看吧,这下面埋了那么多反抗分子,想到这里,我就兴奋,这就是不愿意给帝国老老实实当奴隶、反抗帝国的下场,哈哈。” 一阵风吹过,枝丫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程千帆觉得这是同志们,兄弟们在骂他。 在这一刻,他希望这风儿更大一些,他甚至渴望同志们、兄弟们骂他再凶恶一些,最起码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 他闭上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脑海中却是不断浮现麦子同志英勇就义的场景,浮现康二牛同志那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想到燕畅兄弟疼得哭嚎死去活来,却始终坚贞不屈最终牺牲在电刑之下…… 程千帆将烟卷塞进嘴巴里,轻轻吸了一口,缓慢的吐出淡淡地烟气,他睁开眼睛,带着一抹浅笑,看着似乎在思考什么的荒木播磨,缓慢地说道,“荒木君,我怀疑丁李特工总部内部有反抗分子。”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1章 作为帝国子民,捞点钱有错吗? 回到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程千帆注意到荒木播磨办公室多了一门匾额。 黑底白字: 职责荣誉。 程千帆倒背着双手,饶有兴趣的欣赏。 “宫崎君且评价一番。”荒木播磨拎起暖水瓶给茶杯倒水,笑着说道。 “字不怎么样。”程千帆摇摇头,“不过,笔锋有力,颇有气势。” “哈哈哈。”荒木播磨闻言开怀大笑,很喜欢好友的这个评价。 他示意宫崎健太郎落座饮茶,“宫崎君怀疑特工总部内部那个提出来用违禁报刊钓鱼这個主意的人?” “也许这个人确实是想着用这样的办法引出内部可能隐藏的奸细。”程千帆思忖说道,“也许是别有用心。” “又或者,确实是没有问题,不过是我多心了,也或者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没有问题,暗中促成这种方案的人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说着,他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信任支那人……希望是我多心了。” 荒木播磨摇摇头表情严肃,“宫崎君,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拉开抽屉,摸出一盒烟,打开来递给宫崎健太郎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特工总部那些人,有不少的重庆方面过来的,其中不乏有人并非心甘情愿投靠帝国的。”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程千帆点点头,“其中这些意志不坚定者,再受到那些违禁报纸的影响,很难说其中会不会有人再投向重庆方面。” …… “宫崎君似乎并不认为其中可能有红党分子?”荒木播磨问道。 “这种手段看似聪明,实际上很愚蠢的。”程千帆冷笑一声,“红党没有那么笨,对于如何当一只不易被发现的老鼠,他们的经验比重庆方面要更丰富。”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好友的这个比喻很应景。 红党分子长期受到国党政权的围猎捕杀,他们有着比重庆方面更严格的隐蔽斗争纪律和丰富的经验,而重庆方面的人,以前是在公开场合活动的执法者,这些人现在即便是想要当老鼠,有些手段和行为在荒木播磨的眼中却略显稚嫩。 “宫崎君为何刚才不当面向课长反馈这件事?”荒木播磨有些好奇问道。 程千帆苦笑一声,便向荒木播磨讲述了三本次郎此前训斥他的那番话,“当时我若是向课长反馈这件事,倒是显得我恼了李萃群,睚眦必报了。”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难道不是吗? 程千帆看到自己这话没有骗过荒木播磨,便尴尬的笑了笑,“这件事不好惊动课长,最好是隐蔽的调查。” 说着,程千帆嘴角扬起笑容,冲着荒木播磨使了个眼色,“据我所知,这些投诚特工总部的家伙获得了李萃群、丁目屯的承诺,他们的个人财产得到了保护。” 荒木播磨瞬间明白了。 宫崎这个家伙这是想要假借调查特工总部内部奸细的借口,勒索钱财啊。 荒木播磨也爱财,不过,相比较金钱,此人是军人出身,更加注重军功和荣誉。 他有些犹豫。 而且,对于投靠帝国的这些家伙是什么成色,荒木播磨自然心知肚明,这些人自然多将个人财货、权势看的最重要,帝国若是对这些人逼迫过甚,难免有不好的影响。 “荒木君。”程千帆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盏,微笑说道,“对于真心投靠帝国的人,帝国自然以诚相待,对于那些两面三刀乃至是与重庆方面暗通款曲之人,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心慈手软。” 他的眼眸露出倨傲阴狠之色,“帝国来支那,是为帝国子民谋取利益的,不是为这些贪婪的支那人捞钱来的。” 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 作为帝国子民的一份子,我们捞点钱有错吗? 荒木播磨缓缓点头,“以证据为原则,不可引起混乱。” “荒木君旦可放心。”程千帆点点头,“调查过程我不参与,荒木君只需要随时和我保持交流就可以。” 听到宫崎健太郎这么说,荒木播磨这才放心,他最担心宫崎这个家伙为了大肆敛财而不管不顾的扩大调查,引起特工总部方面的混乱和强烈不满。 ……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香烟,他的脑海中快速思索。 他本来已经想好了假借谈及白日里去特工总部的时候,看到特工总部在街面上清查的话题,自然而然的探问单老板被抓那件事。 特高课在特工总部有探目,且荒木播磨目前正负责调查西自来火行街之事,只要引起荒木的关注,想要打探消息,自然能打探到。 不过,话几乎到了嘴边了,程千帆果断放弃计划。 他意识到两点不妥。 其一,宫崎健太郎向来奉行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安全行事风格,眼睛里只会关注金钱利益。 他刚才‘告状’怀疑特工总部内部有反日分子,这一方面是出于小心眼,另外就是要趁机敛财,所以,这个行为是合理的。 但是,他突然关心起特工总部的日常抓捕清查行为,这就不太符合宫崎健太郎的性格了。 当然,因为是程千帆白日里亲眼所见的事情,当作谈资倒也无妨,只是,这就属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外,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意识到自己疏漏了非常关键的一点: 单老板现在在特工总部的真实情况如何? 倘若单老板成功的挺过了敌人的拷问,甚至是幸运的蒙混过关了,他这边反而在日本人面前提及此事,进而引起了特高课对单老板的关注和兴趣,这反而会弄巧成拙。 “对于卢兴戈逃脱特工总部的抓捕这件事,宫崎君怎么看?”荒木播磨问道。 既然课长安排宫崎健太郎从另外渠道暗中调查此事,他觉得有必要先听听好友对此事的看法和计划。 “负责抓捕卢兴戈的特工死伤如何?幸存几人?”程千帆略一思索,问道。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说道,“受伤的人,伤口在哪些部位?完全没有伤势的又是哪些人?” “你怀疑行动人员中有重庆分子?”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2章 荒木的重大发现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荒木播磨的问题。 他在荒木播磨告知了特工总部的具体伤亡、幸存情况后,程千帆抽了两口烟,细细思考,他皱了皱眉头。 “有发现?”荒木播磨问道。 “全副武装十余人,却拿不下卢兴戈两人。”程千帆冷哼一声,嘲讽说道,“这些人的战斗力……” 说着,他摇摇头。 荒木播磨喝了口茶水,对此并不在意,帝国扶持特工总部看重的并非这些人的战斗力。 这些人要么是上海滩本地的帮派人士,或者是无赖瘪三,要么是重庆方面在上海的潜伏人员,前者,大街小巷的风吹草动他们最清楚,后者,他们非常了解重庆那边,也非常熟悉他们的老对手红党。 这才是特工总部的价值所在。 “特工总部伤亡不小。”程千帆沉吟说道,“除了他们的战斗力差劲以及卢兴戈本领不凡之外,不排除行动人员中有人通敌。” “你怀疑谁?”荒木播磨直接问道,他没有问好友为什么得出这样的判断,事实上,他们对于特工总部的态度本就是既要用,也要防着。 “曹宇。”程千帆直接点名。 “理由呢?”具体到某个人,荒木播磨就会问的更加仔细。 “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一种感觉。”程千帆皱着眉头,露出思索之色,“我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不好。” 他迎着荒木播磨疑惑的目光,解释说道,“荒木君还记得开森路的那场战斗吗?” 怎么会不记得! 荒木播磨的脸色阴沉下来,特高课潜入法租界,秘密抓捕在开森路汉斯诊所治疗的新四军人员,却是遭遇了不明人士的伏击,特高课方面损失惨重,荒木播磨亲信手下西泽和吉野都在此役玉碎。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接到手下打来的电话就急匆匆赶往开森路。”程千帆说道,“我在现场看到了西泽和吉野两位勇士的尸首。”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后来我听说曹宇的耳朵受伤了。” 荒木播磨点点头,不过,他有些不解,不明白自己好友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咦? 荒木播磨心中一动不禁问道,“上次开森路的战斗,曹宇是亲历者,我们的人也受到了不明身份人马的伏击,这次西自来火行街抓捕卢兴戈,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所以,你怀疑曹宇有问题。” 程千帆正要说话,荒木播磨却是摆摆手,他示意好友不要说话,他要安静思考一下。 荒木播磨点燃一支香烟,他缓慢地抽着,凝神思考。 “曹宇是因何会被我们抓住的?”荒木播磨自言自语,“是了曹宇暗中和关押在法租界监狱的濑户内川接触,濑户内川向课长汇报了曹宇是红党的可能性。” “不对。”荒木播磨摇摇头,“濑户内川背叛帝国,他为何要出卖曹宇?”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是受了多大的冤屈’,程千帆是最清楚刘波是如何被一步步的扣上红党‘鱼肠’的帽子的,当然了,后来刘波竟然真的成长为一名布尔什维克战士,这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荒木播磨提出的这個疑惑,确实是一个漏洞。 不过,这个漏洞却是早就补上的,“荒木君,你忘了我们曾经分析过原因,刘波是红党鱼肠,曹宇是党务调查处安插在红党内部的奸细。” 是的,刘波之所以会向三本次郎揭破曹宇是红党,这是在国红合作的情况下,红党不好向国党下手,便想着要借着特高课的手除掉曹宇——这是特高课内部高层相关人士给这件事的定论。 “后来我们抓捕了曹宇。”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我记得你和我说起过这件事,曹宇交代说他是党务调查处安排打入红党的,后来被红党发现了他的身份,把他关押了几天后放了,然后刚被放出来回到家,就被荒木君你带人守株待兔抓来了。” “虽然一切都看似正常,却总觉得哪里奇怪。”荒木播磨说道,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说你对曹宇的印象不太好,是不是也感觉到……” 然后他就看到好友露出略古怪的表情。 “我不知道荒木君你是因为曹宇的这些过往经历中又发现了什么线索,我说的对曹宇的印象不好是因为……”程千帆说道他先是皱眉,此时则是一本正经,“曹宇的一只耳令我反感。” 呃——荒木播磨本以为以好友的聪明,这一次应该是表现出色,和自己一般想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却是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的理由竟然是‘厌恶曹宇是一只耳’! 看着荒木播磨惊讶无比的样子,程千帆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理由很荒诞的样子,他反而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认真说道,“那天晚上,我的一件外套泡在盆里被家里的猫撒了尿。” 荒木播磨瞪大眼睛,怎么又牵扯到了程府的猫身上了? “在我的家乡,衣物被猫儿撒了尿,这并非坏事,这是意味着有好运气。”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这种类似的风俗,在日本有很多,而且有的风俗甚至是相悖的,譬如说猫尿,有的地方会认为是晦气,有的地方则认为是象征着好运,甚至被认为是神水,且荒木播磨知道,越是一些小岛上,越是相信这些。 譬如说宫崎健太郎的家乡福岛,据他所知是如此。 “在我的家乡,我记得小时候人们会去二松神庙里祈福,倘若能求得乌乌先生的神水,便预示着好运将至。”程千帆说道,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温情,这是对儿时美好的回忆。 他微笑着,“我还记得,我的袖口沾上了乌乌先生的神水,母亲非常开心,她还叮嘱我说,那两天一定不能碰到一只耳,无论是动物还是人,不然好运气就没了。” 啊——原来如此。 听及此处,荒木播磨恍然,原来宫崎君反感曹宇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嗯? 荒木播磨心中一动,宫崎君的衣物被家中猫撒了尿,本应该是好运气,但是,开森路那边的行动特高课却损失惨重,西泽和吉野都玉碎了……曹宇的耳朵是一只耳,这是坏运气…… 尽管荒木播磨也知道曹宇的耳朵是被自称所谓的抗日铁血团,后来却无法证明身份的敌人开枪打伤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此时此刻对曹宇也有了厌恶的心理。 更何况,刚才那一番琢磨,聪明如荒木播磨,却是正好发现了一些此前并未注意到的端倪。 “先不谈曹宇的一只耳。”荒木播磨说道,尽管他承认自己听了好友的那番话后也开始对曹宇有反感心理了,但是,他更加理智,重视分析和证据。 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荒木播磨继续说道,“宫崎君,你觉得——”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且严肃,“曹宇有没有可能和‘鱼肠’是一伙的,甚至曹宇本人就是鱼肠的手下?” 然后,荒木播磨就看到宫崎健太郎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3章 无懈可击的逻辑 程千帆真的是惊呆了。 绝无任何表演成分。 他选择将怀疑的目标向曹宇的身上牵扯,主要是两个考虑。 程千帆想要在特工总部内部打开一个缺口,以便他能够以正当理由介入,进而打探情报,‘冤枉’一名七十六号的特工有问题是一個惠而不费的好办法。 而且,曹宇是伪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的人,同时,此人又投靠了特工总部。 一个人的身份越复杂,牵扯到的方方面面越多,客观来说,这样的人一旦被怀疑上,就会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源自程千帆对曹宇的忌惮。 是的,曹宇此前奉汪康年的命令打入红党内部,看似是失败的行动,因为曹宇并未给红党造成什么损失,但是,没有造成损失的原因是汪康年太过贪心,一直想着一网罗尽大鱼,所以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出于避免过多接触引起怀疑,以及‘乱了道心’,他还禁止曹宇向他汇报小鱼小虾的动静。 事实上,曹宇能够潜伏那么久没有暴露,这本身就是一种成功。 另外,根据程千帆的了解,曹宇本质上是贪图享受的,但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安守清贫潜伏,这不仅仅说明这个人是有能力的,也是可怕的。 还有一点,无论是开森路的枪战,还是西自来火行街的枪战,特高课以及特工总部都是损失惨重,(除了一只半耳)曹宇却几乎毫发无伤。 这个人的运气简直是好极了。 对于这种运气极好,同时看似无足轻重(没有什么威胁),却又很多事情都参与进来的敌人,程千帆和别人的态度不一样,他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运气好,本身就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在复杂且危险的环境中,能够每次都活下来,这非常不容易。 这样的人,就如同会咬人的狗不叫,平实蔫吧几的等它掌握了局面,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将会是非常凶狠且致命的。 这也是程千帆选择曹宇为‘构陷’目标的原因。 并且为了今天这个谈话,为了能够合理的表达对曹宇的反感和不信任,程千帆是早有谋划的。 当然,这也要感谢若兰,开森路枪战那天晚上,若兰为了防止晚上洗衣服引起邻居疑心,故意说他的外套被猫咪撒了尿。 程千帆后来得知此事,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若兰的机灵。 然后他心中一动,记住了这个细节。 具体到现在,程千帆绝对不会故意制造出所谓的证据来指证曹宇有问题。 因为假的证据就是假的,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伪装,这会给他带来麻烦。 选择以迷信的方式来表达对曹宇的反感,进而武断的表示怀疑曹宇有问题,这看似是荒谬的,对于小时候曾经因为丢了魂被神社招魂才‘回魂’的宫崎健太郎来说,对于一个因此骨子里有些迷信的宫崎健太郎来说,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他了解荒木播磨尽管他的这个怀疑曹宇的理由看似荒谬,但是却足以引起荒木播磨的关注,荒木会去调查曹宇。 是的,只要去调查,曹宇就不可能完全没有问题—— 日本人对于这些投靠他们的背叛者们,天然是不信任的。 只是,程千帆万万没想到,他这边只是起了个引头,善于发散思维、透过现象发现本质的荒木播磨竟然得出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分析判断! …… “曹宇和‘鱼肠’是一伙的?”程千帆惊诧莫名,“曹宇是‘鱼肠’的手下……” 他就那么震惊的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等一下,你的这个分析吓到我了。” 他下意识的踱步,拍了拍额头,表情严肃的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我不明白,为何……” 说着,他皱眉,思索,眉头紧皱,长吁了一口气,他语气无比认真,“请荒木君为我解惑。” 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知道自己不能反问荒木播磨‘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这种反问是带有疑问口吻的,也许会令荒木播磨冷静下来反思,那就不美了。 故而,他说的是‘请荒木君为我解惑’,这看似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发出了疑问,实际上却是会给荒木播磨带来一种言语上的暗示: 自己的分析判断方向是正确的,没看到宫崎健太郎都自叹弗如了么! “我们信任曹宇,是因为我们确认了濑户内川背叛帝国,确认了刘波是红党。”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濑户内川揭发曹宇,是因为曹宇是党务调查处打入红党的叛徒,红党要借我们的手除掉曹宇。”荒木播磨缓缓说道,他看着好友,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假如,这一切都在刘波和曹宇的谋划之内,假如曹宇并非是党务调查处的人,不,确切的说——” 荒木播磨吸了口香烟,重重的吐出烟气,认真的表情中带着振奋,“曹宇本身是红党,然后他奉命打入党务调查处,又转而奉党务调查处的命令打入红党,这个曹宇,从始至终都是红党!一直都是!” “刘波故意揭发了曹宇,这是非常精明的策略。”荒木播磨继续说道。 “精明?”程千帆喃喃自语,作思考状。 “是的,倘若刘波背叛帝国的行为没有暴露,他揭发的曹宇被我们抓获,曹宇会故意假装受不了刑讯,他会以党务调查处的身份投靠帝国,同时,曹宇会出卖党务调查处,红党借着我们的手就除掉了他们的老对手。”荒木播磨越说越兴奋。 “竟然……”程千帆瞪大眼睛。 “而刘波背叛帝国的行为暴露了,这并不会令我们怀疑曹宇,反而更加相信曹宇。”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惊呆了。 他用惊讶、不敢相信、且带着佩服的表情看着荒木播磨, 因为,程千帆正在琢磨,他按着荒木播磨的这个思路去分析,然后他惊讶的发现—— 他竟然真的有一种曹宇是红党党内同志,是一位隐藏极深的我党王牌特工的感觉。 说句玩笑话,若非曹宇的国党特务身份正是程千帆所识破的,他是真正的知情者,程千帆怀疑自己现在心中都会涌出莫大的后悔之情—— 是他的言语启发了荒木播磨,竟然使得曹宇同志暴露了! 进而,他会有一种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即将落入敌手的曹宇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荒谬的。 因为,荒木播磨的这个分析从逻辑上是完全说得通的。 幸而程千帆是最清楚曹宇的身份的。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再附和荒木播磨,必须提出来质疑的声音。 这种质疑的声音和态度,不是因为别的,是源自宫崎健太郎下意识的反驳——看到好友如此优秀,下意识的反驳一下。 但是,这种反驳必须是不痛不痒的,不至于令荒木播磨‘恢复理智’。 “荒木君,我必须承认你的分析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得不承认这令我震惊,我几乎是已经相信了。”程千帆说道,他说话的时候是极力思考的表情,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 他在思考什么? 思考反驳荒木播磨的观点。 终于,程千帆似乎是找到了荒木播磨这番分析的漏洞,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说道,“荒木君,有一个问题。” “你说。”荒木播磨倨傲点头,他不认为自己的这番分析有错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红党也许会想着借着我们的手除掉,除掉党务调查处,我的意思是,他们可以选择除掉党务调查处的某个人,这是影响微乎其微的小事件,也很难去查证但是,但是……曹宇可是供出了汪康年,继而导致了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被我们一锅端。”程千帆一幅绞尽脑汁反驳的样子,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越说越流利。 他看着荒木播磨,“红党怎么敢这么做的?他们不怕事情败露吗?” “原因很简单。”荒木播磨看着提出这个问题的好友,心中不禁摇头,同时自傲不已: 面对专业方面如此出色的自己,宫崎这个家伙肯定是自信心受到打击了,这家伙绞尽脑汁想着要反驳两句来挽回面子,却是正因为光想着反驳了,以至于犯下低级的错误—— 宫崎健太郎提出的这个疑问,简直是失水准! 因为宫崎健太郎急切之下忽略了一个事实—— “宫崎君,你忽略了一点,红党和国党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荒木播磨说道,“红党安排曹宇利用我们的手摧毁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这既能够帮助曹宇这个打入到党务调查处的红党取信于我们,又能够为那些被党务调查处杀死的战友报仇,可谓是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所以,曹宇出卖党务调查处,他不会有任何的舍不得。”荒木播磨说道,“而且,曹宇归顺帝国后,他在抓捕重庆分子的事情上表现的非常积极,并且是有些成果的,不过,在抓捕红党方面,曹宇寸功未立。” “开森路抓捕新四军……”程千帆下意识说道。 “我们抓住新四军了吗?”荒木播磨立刻反问。 程千帆无奈的摇摇头。 “相反,我们非但没有抓住新四军,还损失惨重。”荒木播磨想到了自己的手下西泽和吉野,他的脸色阴沉不定。 他看到陷入思索的宫崎健太郎,继续说道,“我仔细查勘过西泽和吉野的尸首,都是致命部位一击而中,这说明什么?” “说明敌方的枪法精准,是支那人口中的神枪手。”程千帆说道。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他觉得自己今天的思绪非常清晰,脑子特别好使,很多自己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都被挖掘出来,“这样的神枪手,帝国勇士是一击毙命,曹宇却只是耳朵中了一枪……你相信这是巧合吗?” 程千帆露出凝重的表情,他思忖说道,“按照荒木君的说法,曹宇是红党,那么,那次行动的消息走漏也可能是曹宇泄露的。” “可能性极大。”荒木播磨说道,旋即,他的语气更加肯定说道,“就应该是这样的。” 程千帆完全是一副逐渐被荒木播磨的分析所说服,已经忘记了那点因为面子而要反驳好友的小心思,他露出受到荒木播磨的启发的样子,思忖说道,“那么,袭击者应该是知道曹宇的身份的……” 说到这里,程千帆猛然抬头,震惊的表情,“神枪手……说打耳朵就打耳朵,这也是神枪手。” 荒木播磨露出一副颇为欣慰的表情,他微笑点头,“宫崎君,你终于想明白了。” “西泽和吉野玉碎了,曹宇受伤,这是蒙蔽我们的手段。”程千帆摇摇头,“竟然如常狡猾,想不到啊。” 他看向荒木播磨,语气和眼神中带着赞叹和敬服。 好友的这种表情、态度令荒木播磨心中非常熨帖,非常有成就感。 程千帆心中也颇有成就感。 不枉他煞费苦心: 他故意假装是为了面子反驳两句,然后被荒木播磨以堂皇之逻辑说服,这必然极大增强荒木播磨的成就感,同时,这种成就感会使得荒木播磨的内心中下意识的增强坚持这种分析和判断的决心! “荒木君。”一个声音在两人的身后响起,“那么,如何解释曹宇出卖了汪康年,导致汪康年被莪们抓捕。”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回头看。 是菊部宽夫。 两人赶紧邀请菊部宽夫落座饮茶,一起交流分析。 “荒木君,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菊部宽夫喝了口茶水,问道,“要知道,汪康年可是被怀疑是红党陈州!” “菊部君的这个问题,和宫崎君刚才的问题差不多。”荒木播磨一幅睿智、自傲的样子说道,“曹宇出卖的是党务调查处的汪康年,和红党陈州有什么关系?” 荒木播磨继续侃侃而谈,他非常喜欢这种睿智的目光洞穿一切的感觉,“刘波故意出卖了党务调查处的曹宇,实际上是红党曹宇打入我们内部,同理,曹宇故意出卖了党务调查处的汪康年,红党陈州趁机打入我们内部,而汪康年则顺势出卖了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在取信我们的同时,也为红党特科报了仇!” 荒木播磨眼眸闪烁智慧的光芒,“红党特科是被党务调查处摧毁的,陈州和鱼肠的上级以及很多同伙都是被党务调查处抓捕处决的。” 他看着两位,“这样的血海深仇,陈州和鱼肠如何去报复都不为过!” 说着,他荒木播磨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 程千帆和菊部宽夫,前者看着荒木播磨,思索中下意识点头,后者则是入神的思考。 忽而,荒木播磨一拍桌子。 程千帆和菊部宽夫下意识的看向荒木播磨。 只见他振奋说道“是了!这件事极可能是‘鱼肠’和‘陈州’联手推动的!” 荒木播磨攥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点头,认真说道,“一切都说得通了!这样很多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4章 智谋过人的荒木 听到荒木播磨说一切都‘是鱼肠和陈州联手推动’的。 程千帆的内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极为古怪的感觉。 虽然荒木播磨的整个推算过程完全错误,但是,仅以这个‘结果’来说,竟然无比正确。 而且,荒木播磨的分析可谓是有条有理,从逻辑上来说堪称是完美: 如果说他和彭与鸥同志以及老黄、路大章等人一起谋划的‘陷害’汪康年是陈州的计划可用‘精妙’二字来形容,现在,有了荒木播磨的这一番分析,整個计划可以说是间谍行动的完美典范了: 特高课一直都在怀疑‘鱼肠’和‘陈州’之间并未断绝联系,二者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或者说是联动。 甚至于三本次郎的好友、杭州宪兵司令部司令冈田俊彦在帮助分析此事的时候,坚定的怀疑‘鱼肠’和‘陈州’这两个红党特科漏网之鱼早就暗中结合为搭档了。 冈田俊彦判断依据是汪康年下令抓捕刘波—— 刘波的红党身份暴露,汪康年下令抓捕,这看起来并无不妥。 但是,结果却是,刘波及时的发现了埋伏,殊死抵抗,并且成功的拖到了巡捕房介入,避免了被党务调查处抓捕。 冈田俊彦认为刘波及时发现埋伏,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刘波机警,实际上是有人通风报信,这个人就是汪康年—— 陈州在用这样的方式营救暴露的鱼肠。 冈田俊彦的这个分析,看似是有道理的,不过三本次郎提出了一个有力的质疑: 汪康年若是‘陈州’的话,他完全可以在刘波暨‘鱼肠’被怀疑调查阶段就向刘波示警,提前安排刘波撤离上海,如此也可以避免刘波落入巡捕房手中。 是的,这是此案的一个疑点。 程千帆近来从荒木播磨的口中得知,汪康年之所以还活着,正是因为这个疑点: 是刘波红党身份的暴露,党务调查处这边从始至终都是汪康年负责的,也正是汪康年亲自派人捉拿刘波的。 ‘陈州’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毕竟‘鱼肠’的暴露对于红党来说也是莫大的损失。 这也正是汪康年一直喊冤的理由: 他可是亲自挖出了红党特科王牌‘鱼肠’啊! 也正因为此,尽管特高课内部还是倾向于认定汪康年就是‘陈州’,但是,却并未锁死定案,也正因为此,汪康年竟然还能侥幸活着。(ps2)。 现在,荒木播磨说的‘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曹宇! 此人就是联结‘鱼肠’和‘陈州’的那根线,也正是‘陈州’为何要亲自揭破‘鱼肠’身份的原因。 …… “事情终于弄清楚了。”荒木播磨意气风发,“刘波的暴露,也许是一个偶然因素,在这种情况下,红党是可以安排刘波即刻撤离的。”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和菊部宽夫。 菊部宽夫微微颔首,赞叹说道,“我明白了,荒木君机智如狐啊。” 他表情振奋说道,“刘波的暴露是必然,这种情况下红党选择冒险行事,他们选择利用‘鱼肠’这个王牌特工来下一盘棋。” “汪康年发现了红党‘鱼肠’,这在党务调查处内部是大功一件。”程千帆思忖说道,“而刘波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在巡捕房的监狱里被关押而已,红党后来还为刘波奔走呼号,请了大律师保住了刘波的性命。” 他赞叹说道“我向来看不起支那人,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这个谋划非常阴险。” “不不不,这还并非是最狡猾的。”菊部宽夫受到荒木播磨的启发,也是仿若打通了任督二脉,“刘波的暴露,最重要的并非巩固汪康年在党务调查处的位置,而是安排曹宇投靠我们,以及随后的汪康年潜伏,与此同时,国党葬送了整个党务调查处上海区。” 程千帆震惊莫名他是‘没有看破’到这一层的,略一思索,他明白了: “刘波已经暴露的情况下,曹宇故意去和他接触,然后刘波故意向课长揭穿了曹宇的国党奸细身份,看似是要借助我们的手除掉曹宇,实际上是顺势安排陈州打入我特高课内部,同时葬送了整个国党党务调查处上海区——” 说着,即便是程千帆也是震惊的倒吸一口冷气,“红党,他们竟然如此狡猾!简直是狠毒至极!” “确实是狡猾且狠毒。”荒木播磨以及菊部宽夫都是点头赞同。 一个计划将国党方面以及特高课这边玩弄于鼓掌之中,既成功的安排两人打入帝国,又埋葬了仇深似海的国党党务调查处,报了大仇。 红党下了好大一盘棋,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刘波在法租界的监狱走了一遭。 如果说红党最大的失算就是,他们可能没想到国党党务调查处的人竟然如此怂包,竟然几乎全员投靠了帝国,摇身一变继续成为他们的敌人。 荒木播磨和两人碰杯,“这就是红党的难缠和可怕之处,他们在国党的捕杀下坚持了多年,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是值得我们重视的狡猾对手。” 程千帆啧啧称奇,他自愧弗如,“太不可思议了,若非荒木君火眼金睛,透过重重迷雾看破,谁能够想到红党竟然狡猾如斯。” 菊部宽夫也是点点头,他在门口听了好一会,也不得不承认荒木这个家伙确实是思路清奇、勘破迷雾。 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致决定立刻向课长三本次郎汇报此事。 程千帆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阴笑不已。 荒木播磨和菊部宽夫都是微微一笑,他们知道宫崎这个家伙为何会如此这般: 宫崎健太郎早就迫不及待要处决汪康年了。 …… 繁花制衣店。 小伙计杨新从后门进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路上安全吗?”熊嘉尚关切问道。 “没有尾巴跟着,俺小心着呢。”杨新说道。 “打听到什么了?”熊嘉尚递给杨新一个窝窝头,又将水瓢递过去,问道。 内间屋里。 昏黄的灯光下,苗圃正在做针线活。 这是苗圃用省下来的布料给儿子冯小可做得新衣。 下个月初十就是冯小可的生儿。 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苗圃猛然起身,她看向院子,却又坐了下来,低着头继续缝衣裳。 不一会,熊嘉尚推开陈旧的木门进来。 她看了一眼,看到‘水仙花’同志还在低头缝衣服,但是,缝针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能够明白且体味到苗圃的紧张和担心心情,她的儿子谢文章在龙华牺牲的时候,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芳华日杂店确实是出事了。”熊嘉尚说道。 …… 针扎了手。 苗圃将手指放进口中吮吸了一下。 她抬起头,“单芳华同志怎么样了?” “单芳华同志被抓进了七十六号。”熊嘉尚说道,“组织上正在想办法打探他的情况。” “小,小,小可呢?”苗圃结结巴巴问道,咬着嘴唇。 “小可还在店里。”熊嘉尚说道,“暂时没事,不过——” 熊嘉尚停顿了一下,说道,“也只是暂时没事,因为有特务在暗中盯着店里,他们想要守株待兔。” 她看着苗圃,“‘水仙花’同志,小可是一个好孩子,若非小可发出示警信号,后果不堪设想。” 她感慨着,继续说道,“小可虽然年纪小,却能够做到临危不乱,这是一个好孩子。” “我不希望这样。”苗圃说道,声音很低。 “什么?”熊嘉尚没听清。 “我说,我说我不希望这样。”苗圃提高声音,似是要发泄一般,“我只想小可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泪水涌出了苗圃的眼眶,“小可他爸爸去东北前对我说,要好好养大小可,我,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健康长大啊。” “‘水仙花’同志,你有一个值得骄傲的儿子!”熊嘉尚看着苗圃,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你这是冷血。”苗圃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熊嘉尚,“‘田螺’同志,小可是我儿子,你知道吗?不,你不知道,你无法体会到一个母亲在这个时候是多么的担心和无助,多么的绝望。” “我能理解。”熊嘉尚平静的目光看了苗圃一眼。 “你不理解。”苗圃摇头,泪水滴落。 …… “冯嘉樟同志牺牲在东北,他是一位优秀的布尔什维克战士。”熊嘉尚缓缓说道,“我的丈夫谢天华也牺牲在龙华。” 苗圃抬起头。 “我们有一个儿子,他叫谢文章。”熊嘉尚微笑着,似是陷入某种幸福的回忆,“文章写的一手好文章,会吹口琴,他的字非常漂亮。” 苗圃就那么的看着熊嘉尚,她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看到熊嘉尚轻轻叹了一口气,“后来,谢文章同志也牺牲在了龙华。” 苗圃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孩子,你说的不对啊。”熊嘉尚轻声说,“我能理解你的,真的。” 苗圃感觉自己的手背有泪水滴下,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泪水还是‘田螺’同志的泪水…… 因为她没有力气抬头去看熊嘉尚是否流泪了,她扑在了熊嘉尚的怀里,抽泣着。 …… 三本次郎面色平静的听完荒木播磨的汇报。 三名手下联袂来拜访,荒木播磨主讲,菊部宽夫副讲,宫崎健太郎则间或补充两句。 “课长,属下请求亲手处决‘陈州’。”荒木播磨刚刚汇报完宫崎健太郎就迫不及待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不禁摇头,宫崎这个家伙。 三本次郎知道,汪康年是不是陈州,或者说,汪康年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宫崎健太郎对此也许都真的并不在意,这家伙只是纯粹的想要杀汪康年罢了。 “证据。”三本次郎没有理会宫崎健太郎,他淡淡说道。 “课长,整件事的逻辑都已经非常清楚完备。”荒木播磨急切说道,“之前冈田大佐对这件事的判断有无法解释的地方,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说得通了。” 程千帆在一旁闻言,心中暗自摇头。 荒木播磨这番话本身并无错处,却大大的不妥。 果不其然,听到荒木播磨这般说,三本次郎的脸色阴沉下来,“荒木,我要的是证据。” “只是靠猜测,是无法服众的。”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表情严肃,“这些投诚帝国的支那人是有用的,如果没有证据就直接审问他们,这会引得这些人离心离德,人心惶惶。” “我们特高课查案,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荒木播磨脱口而出。 程千帆心说糟糕荒木播磨此时的表现可谓是大失水准。 不过,程千帆能够明白,荒木播磨凭借聪明的才智,抽丝剥茧发现了曹宇的问题,进而一举识破了红党的惊天大阴谋,此时的荒木可谓是一直处于亢奋状态,此时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成就不被三本次郎重视,以至于竟然敢顶撞三本次郎了。 程千帆暗暗摇头,三本次郎怎么会不重视荒木播磨的发现呢? 证据? 对于特高课来说,要查某个人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了? 三本次郎这般说话,只不过是不愿意直接承认罢了,他不愿意承认冈田俊彦在此案中比他看得更透彻,棋高一招。 这个时候,荒木播磨要做的就是在不刺激三本次郎的情况下,委婉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同时,最重要的是—— 要突出三本次郎这位课长在此间事中的重要作用! ……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直接给了荒木播磨一巴掌。 志得意满的荒木播磨捂着脸,惊讶的看着三本次郎,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不仅仅没有受到夸奖,竟然还会挨巴掌。 荒木播磨的心中莫名涌起了委屈之情。 他真的觉得委屈。 程千帆看了菊部宽夫一眼,此人低着头,一幅老老实实陪着挨训的做派,显然不打算出来为荒木播磨说话。 他没有犹豫。 作为荒木播磨的好友,他不得不站出来为荒木说话,也必须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为荒木播磨说话。 只是,如何为荒木求情,同时又不会触怒三本次郎、以至于引火烧身,这需要技巧。 “课长,属下要说一句公道话了。”程千帆上前一步,表情无比认真的说道,“荒木君这一巴掌挨的可是非常冤枉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5章 羞与为伍 菊部宽夫微微抬头,诧异的目光看向宫崎健太郎。 他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然敢为荒木播磨求情。 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宫崎健太郎这番言语内容以及语气。 宫崎这个家伙这是自以为‘受宠’,高估了自己在课长心中的地位,有些忘乎所以了? 菊部宽夫作为三本次郎的重要亲信,自然是非常清楚三本次郎的脾性了,这是高度重视军纪,甚至可以说是极为严苛,作风强硬几近于霸道,更是在发怒的时候绝对容不得手下有丝毫之反驳的长官! 这也正是菊部宽夫不敢为荒木播磨求情的原因,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和荒木的交情值得他冒险开口求情。 荒木播磨也是惊讶的看向宫崎健太郎,他也没想到好友竟然敢冒着触怒课长的风险为自己求情。 不,以课长的脾性,是必然会暴怒的。 荒木播磨的心中涌起感动之情,宫崎君,真朋友,莫如是! …… 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并未暴怒训斥,甚至于表情都还算是较为平静的。 但是,无论是荒木播磨还是菊部宽夫都是心中一凛。 课长愈是表现的很平静,愈发说明他此时此刻是多么的愤怒。 眼神。 三本次郎阴鸷的眼眸盯着宫崎健太郎。 “宫崎君——”荒木播磨忍不住开口说道,宫崎健太郎的心意他领了,只是,他想要劝说好友赶紧闭嘴,他不想好友被自己连累。 “让他说!”三本次郎冷哼一声,凶狠的目光制止了荒木播磨。 然后,凶狠的目光逼视宫崎健太郎。 …… 程千帆的额头微微冒汗,看向三本次郎的目光也有些躲闪,显然心中是怕极了。 咕咚。 他的喉结动了动,咽了一大口唾沫,却,终究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课长。” 三本次郎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属下知道课长对荒木君非常看重,因此对荒木君的要求非常严格。”程千帆停顿一下说道,“不过,正因为此,属下还是忍不住要说,课长对荒木君实在是太偏爱了。” …… 菊部宽夫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他承认宫崎健太郎能够说出这番话还是颇合时宜的,最起码不至于过于触怒课长。 当然,在菊部宽夫看来,宫崎健太郎这番话虽然不错,却也并无什么新意,在等级森严的帝国军队内部,长官训斥乃至是殴打下属本就被视为是对手下人的培养和偏爱。 相信类似的话,三本课长早就听惯了。 最重要的是,宫崎这个家伙说荒木播磨这一巴掌挨的冤枉,这句话必须给课长一個满意的解释的。 果不其然,菊部宽夫看到三本次郎冷笑一声。 …… “荒木君仗着课长对他的器重和教导,侥幸取得了一些成就,然后就得意忘形了。”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摇头叹息说道,“从这方面来说,荒木君挨的这一巴掌又不冤枉。” 菊部宽夫心中摇头,宫崎这个家伙这是又推翻了他此前说的荒木播磨那一巴掌挨的冤枉的说法了。 这种食言而肥的举动,倒也不能算太糟糕,勉强可以解释为宫崎健太郎在为刚才情急之下的言语失当找补,不过,终究是落于下乘,会令三本次郎不快。 因为情急之下才是最能反应一个人的下意识心理的,宫崎健太郎毫无理由的情况下竟然敢直接出言反驳,此举难免会令课长产生‘宫崎健太郎对他并不如平时所表现的那般尊敬’的印象,进而就是‘宫崎健太郎不老实,善于伪装’的印象。 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皱着眉头,显然盛怒之下的课长也不满意宫崎健太郎这番话。 那目光中除了不满还有嘲讽,‘不是说我冤枉了荒木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程千帆指了指好友,说道,“属下说荒木君挨的这巴掌是冤枉的,是因为调查曹宇,深挖‘陈州’以及‘鱼肠’背后的隐秘,这本就是课长的命令,荒木君完全是奉命行事,课长却因此责罚荒木君……” …… 自己什么时候? 三本次郎阴沉着脸,心中却是一愣。 荒木播磨也是一头雾水,这一切都是他荒木播磨的聪明才智、敏锐的嗅觉、猎人一般的机警,狐狸一般的狡诈,是他荒木播磨以一己之力得出的完美判断和分析啊!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宫崎这个家伙也是起到了一丁点的启发作用的。 自己什么时候奉课长的命令行事了? 要是换做此前的荒木播磨,此时早就跳出来反驳了,最不济也会脸色忍不住变化,不过,经过了好友这么长时间的熏陶,荒木播磨此时竟能做到了面色基本正常—— 他低下头,如此便不会被人看到眼睛。 他能够做到面色正常,但是,眼眸中的细微表情做不到。 最重要的是,荒木播磨选择相信宫崎健太郎,他相信好友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 宫崎君是不会害自己的。 …… 程千帆对荒木播磨的反应还是较为满意的。 如何为荒木这个一时得意忘形的家伙求情,他是有把握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荒木能否很好的配合自己—— 别添乱! 此时,他内心中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荒木君是奉命行事,却挨了责罚,所以,属下认为,这,这确实是课长,课长不对了。”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冷哼一声“怎么?不该罚?” …… “课长责罚荒木君,自有课长的理由。”程千帆摇摇头,继续说道,“荒木君挨这巴掌,确实是有些冤枉,却又并不完全冤枉。”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看着宫崎健太郎,他倒要看看这家伙会如何自圆其说。 “荒木君确实是非常有能力,更且废寝忘食、全心全意为帝国伟业奉献,他能够看破曹宇的身份,并且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了‘鱼肠’、‘陈州’以及曹宇之间的隐蔽联系。”程千帆说道。 他喘口气,继续说道,“荒木君成功的看穿了红党这个极为狡猾、极为阴险的,十分复杂、堪称完美的潜伏计划,令属下等人欣喜若狂,更且敬佩不已!”程千帆越说越流利,语气也越来越振奋。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兴奋的样子却并未引起他更多的生气和反感,反而心中的怒气稍敛: 尽管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总是将捞钱看的那么重,但是,此时此刻这真挚的情感还是令他欣慰的—— 这是一名帝国特工对于本部门取得重要胜果的发自内心的自豪啊! …… “如此,荒木君自然是有功劳的。”程千帆看向荒木播磨,微微点头,然后又看向三本次郎,毕恭毕敬的姿态,眼眸中更是流露出崇敬之情—— 他说道,“但是,荒木这个家伙太过兴奋了,以至于得意忘形,他忘记了自己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完全是奉命行事,是得到了课长的提点。” 程千帆越说越激动,“荒木这个家伙简直是太过分了。” “此风不可长。”程千帆义愤填膺,“我特高课能够取得卓越战果,完全是在课长的英明领导和全盘掌控下取得的,有些贪天之功,却恬不知耻、骄傲自满的家伙,简直是……” 说着,他看向好友,不过,终究是给荒木播磨留了面子没有继续骂下去,一幅‘羞与为伍’同时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质问道,“荒木君,我可有半句说错?”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拜谢。 第516章 拱火 回到荒木播磨的办公室,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荒木播磨,程千帆忍不住笑出声。 荒木播磨愤怒的看着他,然后想到了今天多亏好友为他说情,所有的怒气也便无了,无奈说道,“笑吧,宫崎君,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取笑的意思。”程千帆摆摆手,“荒木君,你刚才的应对是正确的。” 刚才程千帆怒斥、质问荒木播磨。 而被质问的荒木播磨只能涨红了脸向三本次郎请罪: 荒木得意忘形,做事不够稳重,辜负了课长的教导,令课长失望了。 说这话的时候,荒木播磨甚至没敢抬头。 …… “那不是我。”荒木播磨苦笑一声说道,“我以前可说不出那样的话。” “课长是否下令密切关注曹宇?” “课长是否要求深挖红党‘鱼肠’和陈州”的隐秘?”程千帆连续反问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愣了下: 三本次郎确实是下令密切关注曹宇,不过那是曹宇两年前刚刚投靠帝国的时候的事情了。 三本次郎确实是下令过深挖‘鱼肠’和‘陈州’之间的隐秘,不过,那是汪康年被帝国正式逮捕时候下达的命令了。 这两个前后不搭且时间跨度那么长的命令,怎么就能攀扯在一起? 然后,这一切竟然这般成为了三本次郎智珠在握、掌控一切的英明举措? 荒木播磨想不通。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他是明白的,却因为心里有气,暂时不愿意接受。 ……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就这個话题说什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对荒木播磨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可不是他继续显摆自己会拍马屁、同时给荒木上课的时机,更不能炫耀帮荒木求情的人情。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该翻篇了。 荒木播磨现在需要的不是领悟这些,而是‘翻篇’,面子最重要。 他这个时候若是继续巴拉巴拉的给荒木播磨上课,刚才那一番人情的效果反而会大打折扣!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队长。”羽石春树先向荒木播磨敬礼,又微笑着向宫崎健太郎点头致意,“宫崎君。” “宫崎君受命调查卢兴戈的案子,特工总部那边的相关情报,你们两个互通有无。”荒木播磨表情严肃说道。 加贺熏也死了后,荒木播磨不得不另外指派了羽石春树留在特工总部‘指导’工作。 …… “队长,是所有的情报吗?”羽石春树面露沉思,犹豫一下还是问道。 这种事情问清楚了比较好。 “仅限于可能涉及到卢兴戈逃脱抓捕的相关情报。”荒木播磨沉声说道,“你在明,宫崎君在暗。” 程千帆在一旁面带微笑不说话,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属下明白了。”羽石春树点了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荒木君,多谢了。”程千帆真诚道谢,满眼欢笑。 荒木播磨对羽石春树的吩咐,看似是有了约束,实际上这句话大有玄机,‘可能涉及’这个约束限制实际上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了。 “宫崎君,我的底线你清楚的。”荒木播磨看着好友满眼开心的样子,不得不表情严肃说道。 他觉得有必要给宫崎这个家伙敲响警钟,不然的话,荒木播磨真的担心宫崎健太郎以调查为名行敛财手段,将特工总部折腾的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我做事,荒木君还不放心?”宫崎健太郎笑了说道。 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自己这个好友对待帝国同胞确实是很好,但是,宫崎君骨子里看不起支那人,在宫崎的眼中,支那人恐怕就连猪狗都不如。 也因为此,荒木播磨有理由怀疑手握调查大权的宫崎健太郎,并不可能对特工总部那帮人太过友善。 …… 这个时候,荒木播磨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荒木播磨拿起话筒。 “我知道了。”他挂好电话,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是林下山男。” “应该是菊部君推荐林下的。”程千帆闻言,略一思索说道。 刚才在三本次郎的课长办公室里,睿智的课长敏锐的捕捉到了曹宇、‘陈州’以及‘鱼肠’之间可能存在的某种联系,最终做出的决定是: 按兵不动,暗中调查曹宇。 荒木播磨并未捞到调查曹宇的任务,这才是令荒木播磨最不快的。 因为荒木播磨笃定曹宇是有问题的,这显然是一条大鱼,并且曹宇背后甚至可能有超级大鱼。 这是大功一件,明明是他发现的线索,课长却令他人来负责,这显然令荒木播磨心中无法接受。 从刚才的这个电话来看,三本次郎选择了菊部宽夫来负责这件事,而作为菊部宽夫亲信手下的林下山男就是具体执行之人。 “菊部君做事还是颇有能力的。”程千帆淡淡说道。 荒木播磨脸色微变,看了好友一眼。 ……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又聊了会,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夜色深沉,小汽车行驶在沉默的街道,沿途会遇到背着三八式步枪巡逻的日本兵。 有这些畜生在,深夜里谁敢上街? 看到驶来的小汽车,日本士兵会叫停,不过,他们的态度还算和气,法租界小程总的汽车车牌,便是日本兵也要给面子的: 他们可以不给英国人、法国人的面子,甚至是故意刁难英国人法国人,却是不会故意刁难程千帆。 且不说小程总在法租界的权势,他们早有耳闻此人同帝国这边颇有来往,更是有士兵亲眼见过程千帆同宪兵司令部的川田笃人少爷似是朋友。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素来对帝国士兵都很大方,没有人会和‘玖玖商贸’的商券或者是礼物过不去。 浩子这次没有给商券,而是从副驾驶座位上递了一条金黄香烟给日本兵。 带队的日本军曹毫不客气的接过去,满意的点头,然后他探头进来看,便看到了后排座位的程千帆。 “辛苦了。”程千帆用日语向日军军曹问好。 “程先生。”日军军曹面色缓和,点头致意,胳肢窝夹着香烟一挥手放行。 …… 穿破夜色,进入了法租界。 “浩子,停下车。” 嘎吱一声。 浩子刹车。 “帆哥?”他扭头看向帆哥。 “我下车走走。”程千帆说道。 他走在上海滩法租界凌晨一点的街头。 夜,似乎是此时永恒的旋律。 抬头看,偶能看到一丁点人间灯火。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就那么慢慢的吸着烟,踩着马路。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芳云日杂店的那个小男孩。 单芳云同志被敌人诱捕。 店里只余下那个八九岁的小伙计在那里,可可怜怜的。 程千帆猜到必然有敌人在日杂店附近蹲守,他们要钓鱼。 也就是说,组织上暂时是无法接近芳云日杂店,更无法将这个男娃救走的。 此前不清楚那位单老板是哪方面的人,程千帆不动神色,也就没有过多的琢磨。 现在知道了单老板是党内同志,程千帆难免多琢磨,然后他终于想起来小男孩是谁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7章 火种 苗圃暨‘水仙花’同志是彭与鸥同志撤离上海前给他安排的紧急联络人。 程千帆是极为谨慎的性格。 在‘水仙花’同志被叛徒童学咏出卖,险些被汪康年秘密抓捕那件事之前,他和苗圃从未见过面,但是,出于谨慎,程千帆却暗中调查过苗圃,自然是知道且见过苗圃儿子冯小可的样子的。 只不过,那是小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小可才六岁左右,现在已经七八岁了,小男孩个子长高了一些样子也长开了一些,再加上只是匆匆一瞥,他当时并未认出那是苗圃同志的儿子。 现在,得知单老板是我党同志,程千帆心中对那个小伙计的熟悉感下意识的浮上心头,略一琢磨,那個六岁的小男孩的样貌和现在这个七八岁的孩子的样子发生了重叠,确认了身份。 …… 程千帆想到了彭与鸥,想到了牺牲在哈尔滨的冯嘉樟同志。 他的鼻头有些泛酸。 是的,他是知道苗圃同志的身份的。 苗圃当初是彭与鸥留给他的紧急联络人,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且关键,程千帆对于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女子能否承担如此危险且重要的任务是较为担心的。 他坦诚的将自己的担心告知彭与鸥。 彭与鸥这才将苗圃同志的身份告知他。 “苗圃同志对党的忠诚,对人民的忠诚,永远值得信任!!!” 这是彭与鸥的话。 程千帆了解了苗圃同志的情况后,他相信这话: 丈夫是被日寇杀害的抗联烈士,婆婆牺牲在国党反动派的屠刀之下。 此外,民国十六年的四月十二日到四月十五日,上海红党、进步工人中有三百多人被杀,五百多人被捕、遇害,更有五千多人人间蒸发。 苗圃同志的母亲在有名可查之被敌杀害的三百人内。 苗圃同志的父亲盛冠华同志躲过了敌人的第一轮大搜捕,他并未被白色恐怖吓到,而是冒着巨大的危险,选择继续留在上海坚持斗争。 后来,盛冠华同志协助紧急从武汉来沪的陈遐延同志寻找失散的同志,恢复和重建党组织,积极开展武装斗争。 民国十六年六月上旬,盛冠华同志被捕,受尽酷刑未曾出卖陈遐延同志,未曾出卖组织,其于被捕三日后牺牲在龙华。 半月后,陈遐延同志被捕,受尽酷刑,坚贞不屈。 那一年的七月初,陈遐延被敌人秘密押赴刑场: 他拖着沉重的脚镣,走出了一条血路。 面对敌人的屠刀,陈遐延同志高喊,“革命者光明磊落、视死如归只有站着死,决不下跪!” 刽子手恼羞成怒,陈遐延被敌人以乱刀残忍地杀害,壮烈牺牲。 父母牺牲后,苗圃同志流落街头,后来被‘翔舞’同志嘱托党组织寻找到,秘密安排到同情红色的普通人家收养。 苗圃本名盛瑾,是母亲以此名纪念且向鉴湖女侠致敬,苗圃这个名字是随养父母改的。 这样的苗圃同志,对红色的忠诚,永远值得相信。 …… 麦子同志的未婚妻,牺牲在天津的关玲同志是烈士遗孤,她和程千帆曾经在同一个养育院共同寄养生活过。 麦子同志牺牲后,程千帆后来从彭与鸥同志口中得知了麦子同志是关玲同志的未婚夫,并且关玲已经先麦子同志牺牲在天津,他呆住了。 他想了好久,终于想起了那个在养育院呆了一小段时间,却并不起眼的柔柔弱弱小姑娘的模样。 苗圃同志和程千帆不是养育院的旧友。 苗圃是组织上安排普通人家收养的。 不过,在程千帆的心中,他依然觉得苗圃和自己是一类人。 他们这类人,活着,不仅仅是父母亲血脉上的传承,同时还有信仰的传承,战斗意志的传承! 革命火种的传承!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 他的双脚踩在上海滩午夜的柏油路上。 他要救冯小可。 就如同他会用生命去保护小宝一样。 只是,如何救人却是需要认真斟酌一番。 …… 翌日。 清晨。 极司菲尔路。 一个旅馆的二楼汤炆烙站在窗口,正在大口的咬着手中的油饼卷干丝。 他有点噎到了,好不容易咽下去,转身拿起桌子上的碗喝水。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房门被推开。 “董三哥。”汤炆烙扬了扬手中的油饼,冲着董正国打招呼。 “吃了,还给你带了一碟生煎。”董正国将牛皮纸包裹的生煎放在桌子上。 “谢了。”汤炆烙高兴笑道,“早就馋这一口了。” 董正国来到窗口,拿起望远镜边看边问,“有动静没?” “没。”汤炆烙咬了一小口油饼,摇摇头,“按照董三哥的吩咐,已经将弟兄们撤走了,如果日杂店有问题,那些人肯定会注意到我们的人撤走了,不过暂时还没有发现异常。” “那个仝利民?”董正国微笑问道。 “上回郭含去他家赊油米,被打出来了。”汤炆烙嘴巴里啧了一声,“脑子瓦特的老货,以为这年头有两个钱就了不起了。” “是啊,有钱没势,那就是一头猪啊。”董正国笑道。 汤炆烙也笑,他笑吟吟的看着董正国,似乎是在琢磨董正国这话是不是有冷嘲热讽。 尽管才搭档了不长的时间,汤炆烙也算已经摸清了这个前中统苏沪区‘长官’的脾性了。 此人不贪财。 似乎对玩女人也没兴趣。 真的是一门心思做事情的那种人。 按理说董正国这样的脾性,特工总部内部江湖出身的大多不愿意搭档,会觉得别扭且不合群。 但是,汤炆烙却和董正国不仅仅搭档了,还相处的还算融洽。 当然,也只是还算融洽,两人也会有争执,会吵嘴。 能够相处融洽的原因是: 相对坦诚,有什么说什么。 …… “瞎捉摸什么?”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我不喜捞钱,却也没道理挡着大家发财。” 汤炆烙便嘿嘿笑了。 “那个单芳云,你觉得有问题吗?”董正国问道。 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掌握单芳云有问题的证据,一切的怀疑都只是因为这个日杂店掌柜的说自己是木匠这句错话,由此引起了汤炆烙下意识的怀疑罢了。 或者说,单掌柜说他会木匠手艺,以后要当木匠,这都没错,错的是日杂店的瘸腿板凳,以及他的言行不符合木匠的习惯。 “谁知道呢,查一查吧。”汤炆烙解决了油饼,捻起一只生煎塞进嘴巴里,两口咽下去说道,“管他是不是呢是的话最好了,不是的话,拿得出钱就放人,没钱就活该他倒霉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芳云日杂店,“我有个直觉,那个小伙计也许会带来惊喜。” “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董正国问道。 “那小子昨天喝多了凉水窜稀,拉了一地,屋子里臭死了。”汤炆烙嫌弃的说道。 就在此时,汤炆烙皱了皱眉头,定睛去看。 董正国也是皱眉。 “他去日杂店做什么?”董正国扭头问汤炆烙,“是你安排的吗?” “不是。”汤炆烙摇头,“那家伙和咱不是一路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8章 刑讯室 “他去日杂店做什么?”董正国扭头问汤炆烙,“是你安排的吗?” “不是。”汤炆烙摇头,“那家伙和咱不是一路的。” “如果这个单芳云是有问题的,你觉得他会是哪方面的人?”董正国将望远镜随手递给了汤炆烙,问道。 “不可能是中统。”汤炆烙摇摇头。 中统苏沪区几乎是被特工总部在这次的抓捕行动中一网打尽,不仅仅是上海这边,南京那边也是已经被一锅端了。 要说中统苏沪区可能会有漏网之鱼,这是有可能的,不过,这只限于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单芳云的日杂店就在极司菲尔路,这个人若是中统人员,这可不是小鱼小虾,以中统内部那堪比漏风的架构,中统那么多投诚特工总部的高层不可能对此人一无所知。 “要么是军统,要么是红党。”汤炆烙补充说道。 “军统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董正国摇摇头,“红党的可能性大一些。” 要说对军统的了解,中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军统搞個刺杀,偷袭也许是一把好手,但是,搞潜伏,他们不行。 根据董正国掌握的情况芳云日杂店在特工总部选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之前就有了,这个日杂店少说在这条街上经营了一年多了。 如果说特工总部成立以后,军统紧急安排人在极司菲尔路建立监视点,他信。 但是,在特工总部选址极司菲尔路之前,这条街并无出奇,更没有什么特殊价值,要说军统提前一年多安排人员开这么一个并无多大价值的日杂店,他不信—— 军统的经费还是能维持的,并不需要开店自谋经费。 而中统专司捕杀红党,他们对红党是颇为了解的。 反倒是红党一直苦哈哈,红党的一些交通站,除了肩负情报价值之外,同样肩负了养活自己以及为他们的组织赚取经费的任务。 甚至于一些交通站点,本身并无特殊的情报要求,其目的就是为了有一个正当身份,‘养家糊口’! “这就怪了。”汤炆烙轻笑一声,“倘若单芳云真的是红党,童学咏那家伙之前本就是那边的人,冒冒然进日杂店,也不怕惹来一身骚?” 是的,他们看到一个人进了芳云日杂店,此人正是童学咏。 “童学咏不会有问题。”董正国摇摇头。 童学咏的手上沾了红党的血,据他所掌握的情况,上海红党对童学咏恨之入骨,上海红党匪首之一的罗延年甚至咬牙切齿的发誓要除掉叛徒童学咏。 “不管单芳云是不是有问题,这人现在被咱们审着,童学咏不可能不知道,他应该避嫌。”汤炆烙冷笑一声说道。 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他早就听闻汤炆烙这个颇受李萃群欣赏的年轻人对童学咏的态度冷淡,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至于其中的原因,董正国也能猜到一二。 童学咏此前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二把手,此人还是颇有能力的,受到了李萃群的青睐,一直想着将童学咏招致麾下。 就在不久前,李萃群向日本人开了口,成功的将童学咏从上海警察局侦缉大队要到了特工总部,并有意委以重用。 本来嘛,汤炆烙是特工总部内部江湖草莽出身的老班底内,难得的识文断字且头脑聪明的佼佼者,颇受李萃群重用。 这种情况下,童学咏的到来,甚至可能直接抢了李萃群原来属意给汤炆烙的位子,汤炆烙岂能给童学咏好脸色? …… “出来了。”汤炆烙低声说道。 只见童学咏从芳云日杂店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正是芳云日杂店的小伙计小可。 “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童学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冯小可,说道,“我去去就来。” 童学咏急匆匆离开。 汤炆烙和董正国也是对视一眼,不明白童学咏要做什么。 很快,童学咏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 “这两人是谁?”董正国问道。 “女的是煤球店的老板娘,姓莫,男的是煤球店的伙计,叫葱头。”汤炆烙说道。 然后两人就看到童学咏从身上取出钱包,拿了几张钞票给那位莫姓老板娘,指着小伙计小可说了什么,那女人点头哈腰的答应着。 随后,童学咏便离开了。 那女人也带着小可离开,而那个绰号葱头的小伙计则进了日杂店,很快便拎着水桶,胳肢窝夹着一把扫把,就那么的忙活起来了。 “这是做什么?”汤炆烙皱眉。 “派人去问问。”董正国也是面色阴沉,吩咐说道。 不管童学咏这是要做什么,童学咏的行为都破坏了他们打算以日杂店和小伙计小可为诱饵守株待兔的计划。 现在这种情况下再盯着日杂店已经没用了,董正国岂能不生气。 很快,手下打探消息回来汇报。 据煤球店的伙计‘葱头’说,童长官给了他们钱,让老板娘带着小可去洗个澡,吃点东西,还安排他打扫日杂店里的屎尿。 “册那娘!”汤炆烙气的破口大骂,“这童学咏不是有问题,就是神经病!” “那你说,他是有问题?”董正国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的说道,“还是神经病?” “我不知道。”汤炆烙很干脆的回答说道,“董三哥你觉得呢?” 董正国吐出一口烟气,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阿拉勿晓得。” …… 冯小可被煤球店老板娘带去洗澡、吃东西的时候,程千帆正在巡捕房的刑讯室内。 此时此刻,刑讯室内正等待受刑的是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女人穿着淡黄色的连衣裙,身姿曼妙,精致的脸蛋上是吓坏了的样子。 女人声音娇柔,可怜兮兮的看着‘小程总’:“各位长官,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程千帆轻笑一声示意手下用刑。 负责用刑的巡捕则有些犹豫:“程总,这么漂亮的脸蛋,若是毁了就可惜了……” 站在程千帆身旁的侯平亮也是忍不住感慨提醒,“是啊,别说是烙铁了,单单是这一鞭子抽在脸上,那也是了不得的。” 程千帆恼怒说道,“世人都误会我程千帆贪图女色,此番程某就要辣手摧花,秉公执法,以正视听。” 侯平亮凑在程千帆耳边说:“帆哥,这女的倘若愿意掏钱,您收了钱不要人,就不是贪图女色了……” “荒唐。”程千帆的目光扫过女子,“此事休要再提。” 谁知道,侯平亮听后,却是会心一笑。 程千帆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冲着被绑缚的女子抬了抬下巴,“好了没?过瘾了吧。” 说着,嘴巴里叼着烟卷,亲自上前来给女子松了绑。 “没劲。”女子活动了手腕,嘟着嘴,“你都没有按照剧本来,不是说好了的,我可怜求饶,你贪图美色……” “我警告你哦,适可而止。”程千帆不耐烦说道,“小心我转头打电话告诉你大哥,你信不信他真会拿鞭子抽你。” 女子吐了吐舌头,这才作罢。 程千帆好说歹说,这才将女子送走了。 “告诉岗亭,以后辜新雪再来,不许放进来。”程千帆一脸愁苦,冲着侯平亮冷哼一声。 “是。” “还有。”程千帆目露警告之色,“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半点风声,毙了你。” “明白。”侯平亮忍着笑,立正敬礼表态。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侯平亮可以滚蛋了。 …… 程千帆站在窗台边,一个人闷闷抽烟,右手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微微皱眉思索。 “狗屁倒灶!”程千帆忽而笑着骂了句,“就是被惯坏的。” 今天刚刚来到巡捕房,就得知辜新雪在候客室等着了。 辜新雪是辜新瑞的妹妹。 这姑娘是令人头疼不已的大小姐,性格跳脱。 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闹着要当电影女明星,险些将家中长辈气出个好歹。 辜新雪找到程千帆,是请他帮忙: 她最近要接拍一个影片,里面扮演含冤入狱的舞女,舞女在监舍里被好色的警官欺侮了…… 辜新雪找到程千帆,表示自己从未演过类似的角色,故而想到了名声在外的‘小程总’哥哥,请他帮忙配合,寻找戏感。 “帆哥。”侯平亮又回来了,敲门而入,“这是辜小姐交代送来的糕点。” 程千帆接过糕点看,牛皮纸上印着沈大成的招牌,他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笑容,“是沈大成的绿豆糕,不错,比以前懂事了。” 侯平亮就笑,这位辜小姐是一年前从花旗国回上海的,以前也来过巡捕房,那个时候和帆哥还不熟呢,不仅仅空着手来,走的时候还要走了帆哥的一枚鼻烟壶。 …… “帆哥——”侯平亮忍不住,终于还是问道。 “什么?” “辜小姐的要求那么过分,我还以为你不能答应呢?”侯平亮说道。 帆哥是谁。 堂堂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竟然配合辜新雪玩这种近乎过家家的游戏,而且是当着手下的面,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你信不信,我不答应的话,她转头就敢跑去找你嫂子,说我非礼她。”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没好气说道。 侯平亮仔细的想了想,以那位辜小姐的脾气,还真的可能。 “帆哥,没什么事我出去了?”侯平亮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摆摆手,“我要睡会,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是。”侯平亮出去,关门,拿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外门把手上,这才离去。 程千帆双手背着,身体前倾,他盯着办公桌上的这份糕点看。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刀是金色的,纯金打造,是某位太湖上见不得光的朋友送的。 程千帆用剪刀割开了捆扎牛皮纸的浆绳。 剥开牛皮纸。 里面赫然放着六块糕点。 六块糕点各色,分别有麻饼、条头糕、马蹄糕、花糕、蜂糕。 最中间的是一块绿豆糕。 程千帆将那块绿豆糕拿在手中,先是拿在鼻尖嗅了嗅。 最后又细心的摩挲绿豆糕上的纹络。 他直接掰开。 一张纸条赫然安静的躺在糕点内。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程千帆掰开绿豆糕的时候,童学咏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戏。 一名特工总部的特工敲门进来,“童组长,刑讯室那边准备好了。” 童学咏点点头,他起身后伸了个懒腰,跟着这名手下去了刑讯室。 下了楼,去了七十六号的东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刑讯室的门口。 两名特高课特工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刑讯室的门打开后,是一个下沉式的台阶,他迈步走下去,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耳边已经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童学咏进入刑讯室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名男子吊在一根柱子上。 此人已经受刑颇重。 皮开肉绽,整个人耷拉着脑袋,仿佛随时可能昏死过去一般。 确切的说此人已经昏死过很多次了,现在不过是又被强行唤醒。 董正国和汤炆烙就站在审讯台边。 两人身后的两把椅子是挨的稍近,且空着的。 旁边还有一把空椅子。 董正国和汤炆烙看着童学咏,前者微笑点头,后者却是冷哼了一声。 童学咏看了一眼那把椅子,苦笑说道,“两位,这件案子是你们负责的,童某人可真的没有……” “童组长误会了,我们对于童组长的到来是举双手欢迎的。”董正国微笑说道,“童组长有所不知,是董某主动找到李副主任,向李副主任请将,请童组长来协助我等查案的。” “这……”童学咏看了一旁似笑非笑的汤炆烙一眼,他无奈的点点头,“好吧。”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皱着眉头对董正国说道,“两位,童某只是旁观学习,学习,对于刑讯,童某实在是不甚精通。” “童组长当初在日本人的刑讯室里,可是一条好汉呢,怎么能说不精通刑讯呢?”汤炆烙突然说道,“受刑也是经验嘛。”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19章 糕点里的纸条 汤炆烙说完,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童学咏。 童学咏闻言,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冷冷的看向汤炆烙。 汤炆烙的脸上依然是带着笑,这是一种挑衅意味的浅笑。 童学咏忽而笑了,是苦笑,他点点头,叹气说道,“人生之事多不如意,莫过于大无奈,无奈的走了一条路,无奈的活着。” 董正国惊讶的看了童学咏一眼,他的表情变得严肃,“童组长失言了,这话可不好再讲。” 他表情认真且诚恳,“我等是了解童组长的,自不会怀疑什么,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听了去,多半要怀疑童组长心不诚。” 说话的时候,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以眼神制止汤炆烙继续刁难童学咏,却是看到汤炆烙若有所思,似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了。 …… 童学咏从身上摸出烟盒,自己嘴巴里叼着一支烟,点着了,随后他向董正国和汤炆烙散烟。 董正国笑着接过烟卷,还伸手向童学咏借了火,汤炆烙则是面无表情的接过去,并未拒绝香烟。 深深的抽了口香烟,童学咏露出满足之色,他淡淡说道,“童某本就不是主动投靠日本人的,这点是事实。”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董正国的劝说,继续说道,“事实毋需回避,童某已经走了这条路,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他弹了弹烟灰,“回不了头了。” 看着董正国,表情诚恳说道,“董兄,我知道你为何找我,是因为我安排人照料日杂店的小伙计吧。” 董正国颇为惊讶,没想到童学咏竟然主动提及此事。 他倒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童兄别误会,我内心是倾向于相信童兄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童兄不可能不知道我们在用那孩子和日杂店钓鱼,为何却……” “帮婷婷还恩。”童学咏直接说道,“那孩子救过婷婷,我不能眼看着他病饿。” “童兄可否说的再明白一些?”董正国不解问道。 …… “婷婷在街面上玩耍,有一次差点被车子撞到,是那孩子推了一把救了婷婷。”童学咏说道。 “原来如此。”董正国恍然,投靠七十六号后,他重点研究过特工总部的一些干将之履历,其中就包括颇受李萃群欣赏的童学咏。 此人投靠日本人之前是红党南市交通站二把手。 被日本人抓住后,童学咏受刑多日坚不吐露只言片语,算得上是一条汉子。 后来是日本人拿童学咏的女儿作为威胁,此人才投诚的。 长期和红党厮斗,董正国是非常了解这些红党人的,虽然也有一些被抓后贪生怕死投诚之人,不过,硬骨头更不少,这些硬骨头对于他们所谓的布尔什维克信仰的忠诚和狂热令人震惊。 童学咏这种老资格红党,能够为了女儿而背叛了他坚持的信仰,这说明在这个人的心中没有比其女儿婷婷更加重要,更加宝贵的了。 芳云日杂店的小伙计倘若真的救过婷婷,以童学咏的脾性,确实是会报恩。 …… “童组长就没想过这样会破坏我们的行动?”一直沉默的汤炆烙忽而开口问道。 “我是红党出身,我了解红党,如果单掌柜真的是红党。”童学咏说道,“除非是直接抓捕,堵住嘴巴,捆住手脚,不然的话,像是这样被友好相请,他在离开日杂店的时候,必然已经传出了示警信号了,所以,盯着日杂店没用的。” 童学咏弹了弹烟灰,淡淡说道,“至于那孩子,七八岁的孩子不可能是红党。” 他看着董正国,“董兄和红党斗争这些年,最清楚红党的狡猾,孩子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红党那么小心,这孩子本身绝不可能有问题。” 董正国点点头,确实是,此前党务调查处杭州站的老何就曾经仅仅凭一个小孩子的几句话就发现了红党重要人员的端倪,只可惜不知道因何消息会走漏,以至于此红党提前逃离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几起,也有通过小孩子不小心露出马脚导致红党被抓的,红党是极为擅长总结经验教训的,倘若芳云日杂店真的是红党的秘密交通站,他们必然十分小心,不可能让这個孩子接触到什么秘密的。 所以,那孩子大概率只是普通的小伙计。 “如果芳云日杂店是军统的人呢?”汤炆烙问道。 “可能性微乎其微。”童学咏摇摇头,“单老板一年多前就在极司菲尔路开店了,军统没有这种耐心的。” 他笑道,“而且,如果单老板真的是军统,我估计军统上海站早就安排一帮人隐匿在日杂店……” 他对董正国说道,“相比较一个监视七十六号的站点,安排一伙人突然袭击干掉丁主任、李副主任,此岂不是大功一件?” 董正国和汤炆烙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点点头。 以他们对于军统的了解,童学咏说的这种方案才符合军统的行事风格。 相比较在情报战线上的监视和潜伏,军统更加热衷于搞暗杀。 别的不说,即便是以董正国这么一位中统苏沪区前王牌特工‘大副’的心理来分析,他只是想一想,倘若芳云日杂店是中统的据点,面对以此据点袭击丁目屯、李萃群的巨大诱惑,董正国都无法拒绝。 …… “这位单掌柜,要么是红党,要么……”董正国沉吟说道,“要么就只是一个倒霉鬼。” 说着,他看向被吊在柱子上的单芳云,“单掌柜,你是倒霉鬼,还是——红党呢?” 单芳云已经皮开肉绽,他的头垂着,脸孔、嘴角都有血水在滴下来,整个人蔫蔫的,似乎随时要不行了。 单芳云张了张嘴巴,似乎是说了句什么。 童学咏走到了单芳云的身边,要凑上去听。 汤炆烙立刻不动声色的靠近。 董正国看到汤炆烙动了,笑了笑没有跟上去。 “水。”单芳云说的是‘水’。 “水没有。”汤炆烙笑了笑,“辣椒水要不要?” 童学咏却是摇摇头,他直接走到了水缸那里,用水瓢舀了一瓢水,端到了单芳云的嘴边。 “喝吧。”他说道。 汤炆烙皱眉,盯着水瓢,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一把抢过来。 董正国这个时候走过来,他朝着汤炆烙摇摇头,随之面露感兴趣的神情看着童学咏给单芳云喂水喝。 “如果他是红党,是那种死硬分子,是不会因为口渴而开口的。”童学咏对两人解释说道,“如果不是死硬分子,或者只是一个倒霉蛋,我们也应该表达善意。” …… 单芳云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水,然后整个人似乎是活过来一些了,正好听得童学咏此言,他立刻嚎啕大哭。 “长官,长官,俺真的不是什么红党啊,俺就是一个小买卖人。”单芳云哭的泪水混着血水流淌,龇牙咧嘴的,“长官,俺冤枉呐。” 童学咏盯着痛哭流涕的单芳云看。 盯着那血肉模糊的脑袋看。 他对董正国点点头,“继续用刑。” 说着,抽了口香烟,缓慢的吐出一道悠长的烟气,“如果他不是死硬的红党,估摸着火候快到了。” …… 程千帆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小镊子,他小心的将绿豆糕里的纸条夹出来。 先在桌面上垫了两张报告纸,再将纸条放在报告纸上,摊平了看。 上面赫然写着: 危险!速度撤离! 在这个瞬间,程千帆的头皮发麻。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暴露了! 这是组织上的示警。 辜新雪是不是党内同志,他并不知道。 不过,通过此前同辜新瑞的接触,他高度怀疑辜新瑞是我党同志。 所以,倘若说这张纸条真的是组织上的示警,是说得过去的。 不过,下一秒钟,程千帆冷静下来。 不可能。 这张纸条绝非来自组织上,更不可能是组织上的示警。 原因? 上海党组织内部知道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只有‘蒲公英’同志暨王钧同志,以及‘包租公’同志暨房靖桦同志。 其中王钧同志已经紧急撤离。 只余房靖桦同志是知情人。 但是,考虑到房靖桦同志的身份,倘若房靖桦同志被捕、乃至受刑不过背叛红色,那么,此时此刻整个上海滩早已经是血雨腥风了。 而且,倘若房靖桦背叛组织,他若是供出来了‘火苗’,同时必然供出来‘钢琴’和‘飞鱼’。 仅以中央巡捕房来说,敌人若是要抓他程千帆,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老黄! 程千帆透过窗口看了一眼院子里,老黄坐在医疗室门口的一把椅子上,正惬意的抽着烟袋。 这‘老家伙’现在迷上了抽烟袋了。 所以,程千帆高度怀疑这张纸条是有问题的。 甚至极可能来自于敌人的试探。 …… 程千帆突然想到了一点: 他刚才对小猴子说,辜新雪比以前懂事了,还知道派人送来他最爱吃的沈大成的糕点。 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了疑惑之后,程千帆再仔细琢磨,果然是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 辜新雪的性子,这丫头真的会想到离开后又安排人送了糕点过来? 程千帆摇摇头。 以他对辜新雪的了解,这丫头即便是真的‘有长进’了,提前想到该带礼物来,她会在一开始就得意洋洋的拎着糕点显摆。 若是离开巡捕房后突然想到了该送礼物的,辜新雪是极不可能再安排人送糕点来的,或者说即便是辜新雪想要这么做,也来不及—— 沈大成糕点铺距离中央巡捕房可是颇有距离的,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所以,糕点只有一种可能是辜新雪送来的,那就是一开始就拎着糕点来,并且一见面就亲手交给他! 而且,以他对辜新雪的了解,这丫头想到拎着糕点来的可能性本就不高。 确定了,这盒糕点和辜新雪无关。 …… 程千帆深深的抽了口香烟。 他又仔细想了想,基本上排除了是军统上海特情组出问题的可能。 为了确保‘肖勉’组长的安全,普通的上海特情组人员是见不到肖组长的。 一部分重要军官也只见过肖勉的样子,不知道肖勉组长实际上就是法租界大名鼎鼎的‘小程总’。 而知道程千帆就是‘肖勉’组长的,就是豪仔、桃子、李浩、周茹等寥寥数人。 这几人中任何一个人出事了,其他人发现了端倪,向他示警。 那么这个示警之人,也绝对是桃子、豪仔等人中的一个,而他们即便是示警的话,也必然触发程千帆暗中的预警设置: 示警的纸条上会有暗记以兹证明身份。 豪仔上午还见过,浩子就在巡捕房。 桃子经过西自来火行街之事后,奉命暂时蛰伏。 周茹? 程千帆之前和家中通过电话,周茹正在程府帮助芝麻小少爷熬粥…… 还有就是,手下要是发现出问题了,采取这种送糕点的方式向他示警,是最笨的办法,而且手下人更不会使用假借辜新雪的名义送糕点。 所以,军统那边出事了,手下有人向他示警的可能性极小。 …… 此外,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己方的同志发现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暴露了,故意假借辜新雪的名义送来糕点示警。 但是,这个假设直接就被他否了。 原因还是那个,除非房靖桦出事了、开口了,他是不可能暴露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法租界特别党小组内部出事了,有其他人被捕了。 赵枢理? 程千帆摇摇头,赵枢理此时此刻就在办公楼,刚才还看到赵枢理晃晃悠悠上楼呢。 路大章? 张萍? 程千帆眉头微微皱起,这两人一个在霞飞路的成衣铺子,一个在霞飞区巡捕房,若是真的出事…… 不是程千帆对赵枢理、路大章等同志没有信心,当有情况出现的时候,怀疑一切,本就是对红色信仰的忠诚,对同志们的信任: 保持警惕,活着,才是最对得起革命战友的! 内心里坚决信任战友,行动上却不可有丝毫大意! 侥幸心理要不得,这是血与火的教训。 程千帆下意识的就要走向办公桌上的电话机,他要打电话到霞飞区巡捕房。 这两人无论是谁出事了,都能够从霞飞区巡捕房那边探到反应。 就在他绕回到办公桌后,在椅子上坐下来,身体前倾,右手抬起,即将要接触到话筒,准备拿起话筒要电话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住了。 …… 距离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并不远的一个旅馆的二楼。 “电报局那边安排好了没有?”苏晨德扭头问身旁的男子。 男子有一边耳朵完好,另外一边只剩下半拉,他点点头,“放心吧,电报局有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0章 大鱼上钩 “已经交代清楚了,从今天上午开始,所有从程千帆的办公室打出去的电话都会被暗中记录。”曹宇说道。 他递了一支烟给苏晨德以及旁边的归益秾,又殷勤的帮助两人点烟,继续说道,“做事那人是细心人,会按照打进打出之电话的时间,地点分别记录在本子上,以方便我们查勘。” 苏晨德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曹宇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做事倒是有条不紊。 曹宇看着苏晨德,“不过,那边也问了,不能就这么一直监视下去吧,何时结束?” “先盯着。”苏晨德没有说要盯到何时结束。 他又没有千里眼,也并不能确定程千帆什么时候会吃糕点,何时会发现糕点里的纸条,然后在最恰当的时间做出反应。 这一切都需要依靠判断,至于说如何确保判断的时机是最合适的,这就是对能力的考验了。 “程千帆会不会没有选那一块绿豆糕?”归益秾在一旁问道。 “不会。”曹宇回答说道,“这位小程总喜食沈大成糕点铺的绿豆糕。” “那一盒糕点,倘若都是绿豆糕,程千帆也许还不一定会马上吃。”苏晨德的脸上有略自得的笑意,他向归益秾解释说道。 “绿豆糕放在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就那么一小块绿豆糕,而且请糕点师特别弄了客人们最喜欢的几种糕案之一,其中这种糕案颇受程千帆的喜欢,喜食绿豆糕的程千帆有九成的可能会下意识的拿起来吃。”苏晨德鼻腔喷出一道烟气,侃侃而谈。 归益秾看了苏晨德一眼,看来为了查实这位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的真正底细,苏晨德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 …… “这件事要注意保密。”苏晨德在一旁叮嘱说道。 “放心吧。”曹宇点点头“电报局的人比我们还要小心。” 这事要是走漏风声,小程总会把电报局这位大卸八块扔黄浦江喂鱼。 “可惜了,电报局那边只能掌握电话是打往哪里的,却无法监听到说了什么。”苏晨德啧了一声说道,他扭头问归益秾,“归老弟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听说现在已经可以对电话进行监听了?” 归益秾看了苏晨德一眼。 苏晨德还在红党的时候,曾经在苏俄受训,此人精通于特工战斗,且对特工新科技也素来感兴趣,这话是明知故问。 归益秾知道苏晨德是没话找话,意图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是被苏晨德拖下水的,据说重庆那边已经下令对他们这一批‘苏沪区叛国分子’制裁了,他归益秾的名字赫然在列。 “也不是不能窃听。”归益秾说道,“非要窃听的话,则必须在房间里预先埋设有线窃听器,其原理类似电话。” “这很难。”曹宇摇头说道,“能够在电报局那边找到人有胆量同我们合作已经殊为不易,倘若说在程千帆的办公室埋设窃听器,这活根本没人敢接。” “不是有没有人敢接活的事情,是工程量太大,没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归益秾解释说道。 “有线监听最大的问题是布设极为麻烦,工程量大,所以只能用于固定的,预设好的监听场所。”他想了想说道。 “还有一种看似简单的方法,就是在电话机上做手脚,将关键电话线分一条出去,这样便可以直接监听对方的电话通话。”归益秾补充说道。 他还举了个例子说道,“事实上,西洋人在欧战的时候就用过这招了,民国五年的时候,德国人的“莫利兹”窃听器就属于这种搭线装备,德军工兵们会在黑夜爬出堑壕,然后悄悄的将“莫利兹”的通电铜板埋在英军电话线附近,分了电话线对野战电话进行窃听。” “西洋人领先我们太多了。”苏晨德摇头感叹说道。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抽完了一支香烟,他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施施然的拿起了电话话筒,“要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 “我是谁?我中央巡捕房程千帆。” “动作快点!”程千帆有些不耐烦催促说道。 很快,电话接通了。 和电话那头简单交代了两句后,程千帆放下话筒,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随后,程千帆急匆匆的下楼。 在院子里他瞥了一眼在躺椅上哼着小曲享受的老黄。 老黄微微睁开眼,看到‘小程总’要出门的架势。 老黄熟练的摸出烟盒,殷勤的向程千帆敬烟。 程千帆似乎急于离开,犹豫了一下,这才笑了笑,随手接过了老黄的烟卷。 “程副总,这是要出去?”老黄凑上来给程千帆点烟。 “是啊,有些事情要处理。”程千帆低头,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说道,“单掌柜暂无消息,敌人使诡计,减少和我的接触。” “程副总慢走。”老黄咧嘴笑。 “你個老货,少喝点酒,别整天醉醺醺的。”程千帆骂道,他的手指贴着裤缝有节奏的连续敲击几下。 程千帆猛吸了一口香烟,他朝着老黄摆摆手,急匆匆的离开了。 老黄读懂了那几下的意思: 他要知道那孩子的最新情况。 …… “苏长官,我去电报局守着。”曹宇对苏晨德说道。 “去吧。”苏晨德微笑点头,“辛苦曹组长了。” “为苏长官效力是曹宇的荣幸。”曹宇赶紧说道。 站在窗口,看着曹宇下楼离开的背影,苏晨德露出沉思的表情。 “我记得前日苏兄还和我聊过,你认为汪康年出于怨望而死咬程千帆是红党的可能性居大。”归益秾弹了弹烟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苏晨德。 法租界的‘小程总’和上海市警察局侦缉大队的汪康年有仇,甚至可以说双方之间有血海深仇,这是上海滩众人皆知之事: 程千帆先后枪杀了汪康年的手下丁乃非以及小四;汪康年也曾经派人行刺程千帆,险些用炸弹炸死‘小程总’。 后来有传闻说汪康年的人还跟踪程太太,这引得程千帆勃然大怒,放话谁再敢骚扰其夫人,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这两人是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全家的那种死仇。 现在,被日本人怀疑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的汪康年,却一直死咬程千帆是红党,先不说别的单单以这两人之间的仇恨,很难不让人认为是汪康年在攀咬。 …… “我原也倾向于认为汪康年是在攀咬程千帆,不过,曹宇提供了一个细节。”苏晨德说道。 “噢?”归益秾来了兴趣。 “根据曹宇所说,事实上在民国二十五年秋的时候,汪康年就对程千帆产生了怀疑。”苏晨德说道,“党务调查处在霞飞路抓捕一名从关外回来之红党,该名红党当场死亡,汪康年事先安排人对现场周边行人进行了暗中拍照,后来审查照片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程千帆竟然出现在了那些照片里。” “对于程千帆这样的人,一张仅仅只是路过的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归益秾摇摇头,“既然汪康年当时没有抓人,这说明他也没有证据。” “确实是没有证据。”苏晨德点点头,“根据调查,程千帆有当时出现在霞飞路的合理原因。” “程千帆手里沾了红党的血,这个人仇视红党。”归益秾想了想,补充说道。 “汪康年手里红党的人命少了?”苏晨德反问,“不还是被日本人怀疑是红党,而且是大名鼎鼎的‘陈州’?” “苏兄认为汪康年是冤枉的?”归益秾皱眉。 “不好说。”苏晨德也是皱眉,“也无怪乎日本人怀疑汪康年有问题,这个人身上确实是有很多无法解释的问题。” …… “如果汪康年是有问题的,他检举的程千帆就……”归益秾思忖说道。 “不。”苏晨德摇摇头,“这里有三种可能——” 他对归益秾分析说道:“其一,汪康年没问题,那么,他怀疑程千帆的说服力就很大。” “其二,汪康年有问题,他攀咬程千帆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贼喊捉贼。” “我明白了。”归益秾点点头,“汪康年始终不承认自己是红党,同时却攀咬程千帆是红党,假如这两人是同伙,这反而是对程千帆的一种保护。” “没错。”苏晨德满意的点点头,他现在主动拉拢归益秾,作为中统苏沪区原上海分区行动队副队长的归益秾不仅仅行动能力不错,最重要的是,有脑子,识时务。 此外,归益秾这个人,作为行动队的副队长,竟然颇喜研究侦听技术以及指纹鉴定等西洋高科技玩意,此人是中统苏沪区一个怪才。 他接着说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汪康年是有问题的,程千帆也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两个人之间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红党……” “在程千帆的眼中,无论是汪康年的党务调查处身份,还是后来投靠了日本人,都是该杀的,同理,在汪康年的眼中,程千帆是巡捕房非常仇视红党的代表人物,此人手中沾有红党的血,且鱼肉市民,堪称法租界一霸也是该除掉的。”归益秾皱眉思考,总结说道,“所以,这两人狗咬狗了。” 他露出惊讶神色,看向苏晨德的目光带有敬佩之色,“不愧是苏长官,这其中的弯弯绕,若非苏长官讲出来,我是万不能理清的。” “可是。”苏晨德摇摇头,“这一切毕竟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我们动不了程千帆。” 程千帆此人是法租界巡捕房高层警官,在法租界可谓是权势炙热,此人在青红帮内部也有靠山,和日本人走的很近,尤其是和特高课的荒木播磨关系颇为亲近,甚或,这个人即便是在重庆那边也是有背景的,这样一个人,除非是有证据,不然真的轻易动不得。 …… “苏长官,属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归益秾说道。 “说吧。”苏晨德看了归益秾一眼。 “从属下对程千帆这个人的了解来说,此人贪财好色,仇视红色,我看过相关卷宗红党霍星黔险些突围,是程千帆与此人搏杀,最终拖延了时间,给同僚击毙霍星黔创造了机会……”归益秾说道、 “这些不用你说。”苏晨德摆摆手,“程千帆手中沾了红党的血不止这一起。” 他看着归益秾,“这也正是我们现在做事情缩手缩脚的原因。” 苏晨德扔给归益秾一支烟,“程千帆是红党,这其中有很多无法解释得通的地方,同时,汪康年是红党陈州,最无法解释的就是汪康年手里有红党人命,但是,不考虑这一节的话,汪康年是红党陈州,却反而有很多合理的解释。” “所以,从日本人怀疑手上有红党人命的汪康年是红党‘陈州’这件事来看,我们怀疑程千帆是红党,有何不可呢?”苏晨德缓缓说道。 他看着归益秾,“红党确实极少会去杀害他们自己人,但是,倘若是红党之间互不相识呢?亦或是,这个红党的身份非常重要,重要到他们的组织可以接受牺牲其他人去帮助其掩护?” “甘愿赴死?”归益秾皱眉说道。 “谁知道呢……”苏晨德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似是陷入回忆,“他们的红色思想啊,有毒。” 说着,似乎是犹豫,苏晨德抽了口香烟,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那个被杀死在霞飞路的红党,是丁乃非的手下开的枪。” “什么?”归益秾一下子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问道。 就在此时,有手下匆匆敲门进来汇报,“苏长官,程千帆急匆匆离开了巡捕房。” “去了哪里?”苏晨德立刻问道。 “弟兄们不敢跟的太紧,被甩开了。”手下一脸羞愧,然后又解释了两句,“有巡捕盯着……” 苏晨德火大,骂了句,又很无奈,这里是薛华立路,是中央巡捕房,是程千帆的地盘,到处都有巡捕,他的人确实是不敢跟的太紧。 程千帆这个人对自身安全非常重视,中央巡捕房的巡捕也格外重视对程千帆的安全保护工作。 当然,此人善于敛财,特别是并不吃独食,惯会带着大家一起发财,因此颇受巡捕的拥戴。 就在此时,苏晨德瞥到了楼下的日杂店里,掌柜的拿起话筒喊了句什么,然后早就守候在一旁的手下接听了电话。 他看到手下向掌柜的说了句什么,然后掌柜的不情不愿的借了纸笔给手下用作记录。 苏晨德猛吸了一口香烟,精神为之一震,他有一种直觉: 鱼动了! 他现在就期待这个电话是曹宇在电报局那边打过来的。 很快,手下一路疾跑过来汇报,“苏长官,曹组长来电。” 说着,此人将一张纸递给了苏晨德。 这是写在撕下的报纸的边角的一个地址: 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1章 这条大鱼,稳了! 李萃群拨下百叶窗,他站在窗口向外看。 他看到童学咏从刑讯室出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安静的抽烟。 他看到一名手下走到童学咏的身边说了什么,然后童学咏便猛抽了两口香烟,将烟卷扔在了地上,皱着眉头从那写着蓝底白字“天下为公”四字的门台下面走过,穿过门台两侧的机枪岗楼,向办公楼走来。 “开口了?”李萃群问道。 “谈不上开口没开口。”童学咏摇摇头,“这个人怕死,怕疼,只要不再用刑,这人甚至愿意承认自己是红党,只为了不再受苦。” 他苦笑一声,继续说道,“问什么都说,不过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言语。” “这么说抓错人了?这人不是红党?”李萃群又问。 “不太像。”童学咏有些犹豫的样子,“最起码以我对那些人的了解,很少有这样子的。” 李萃群明白童学咏这话里的意思,被抓捕受刑的红党,有无论怎么用刑都不开口的,也有受刑不过什么都招了的,当然,还有不少死活不承认自己是红党,想着蒙混过关的,一般这种都会被默认是红党—— 不是红党,你怎么能熬过严刑拷打的?! 像是单芳云这般,鬼哭狼嚎的,跪着求饶,为了不再受刑,为了能好受一些,什么都肯招的人,却是没见过。 “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是符合被误抓的市民的行为。”童学咏说道。 “你是意思是放人?”李萃群深深的看了童学咏一眼。 “放不放人都在李副主任。”童学咏皱眉,似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不过,属下想要请个医生给他治治伤。” “你就不怕我怀疑你……”李萃群问道。 “先不说这個单芳云有可能是误抓的,即便此人是红党属下此举也别无他意,只图个心安罢了。”他看着李萃群,“属下就不多解释了,属下相信李副主任不会误会。” “不不不,你最好解释一下。”李萃群摇摇头,微笑说道,还递了一支烟给童学咏。 “单芳云是误抓的话,属下怜悯他,是因为他这个掌柜的心不坏,对小可那孩子还不错。”童学咏解释说道,“小可就是那个小伙计……” 李萃群摆摆手,示意童学咏这件事不必再解释一遍—— 童学咏安排人将日杂店的小伙计弄出来、请人照料后,就直接来见他,汇报和解释了一番。 且不说李萃群心中对于童学咏的解释是否真正认可,他认可了童学咏的这个态度。 “倘若单掌柜不是误抓,这个人真的是红党,那么,属下安排人给他治伤,也只是因为他是单掌柜。”童学咏说着,却是忽然沉默了,他摸出洋火盒,看向李萃群。 “抽吧,给你就是让你抽的。”李萃群点点头,“知道你是烟不离手。” 童学咏便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缓慢地吐出烟气,苦笑着说道,“虽然那边恨不得对童某挫骨扬灰,童某却是做不到那么绝情……” 他叹口气,笑了说道,“该抓的抓,该审的审,这是职责所在,在职责之外,给口水喝,给口吃得,走之前舒服点,倒也无妨。” “你啊你。”李萃群指了指童学咏,“恐怕那边不会领情,还认为你是假仁假义的劝降技俩呢。” 童学咏念旧情,而且是对红党念那一丝旧情,也许在其他人眼中此乃大逆不道,有万般的理由不可容忍。 而且,特工太念情,本就是大忌。 但是,在李萃群眼中,这不算什么,相反,他对于这样的童学咏反而更加欣赏和放心,当然,最重要的是—— 童学咏要对他足够坦诚! “只要李副主任不会误会属下就好。”童学咏看到李萃群摸烟盒,便主动的划了一根洋火凑上前。 李萃群放下手中的打火机,心安理得的享受了童学咏的点烟服务。 他知道,这是童学咏在表达对于这份信任的谢意。 “那边动了?”李萃群忽而问道。 “动了。”童学咏表情认真汇报说道,“有弟兄看到曹宇在电报局急匆匆出来,往外挂了电话。” “你觉得苏晨德他们网到的这条大鱼会是哪方面的?”李萃群微笑着,“红党?重庆方面?法兰西人?英国人?或者是苏俄?” 停顿了一下,他缓缓地抽了一口香烟,嘴角扬起更灿烂的笑容,“还是——日本人?” “程千帆是不是有其他的背景,这个不好说。”童学咏沉吟说道,“不过,属下若是他的话,应该会选择将这伙暗中盯着的不明人士引向日本人那边。” “噢。”李萃群看了童学咏一眼,点点头,眼中都是计谋得逞的笑容,“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童学咏得知了苏晨德安排人利用会客室的违禁报刊试探程千帆之事,他便主动找到李萃群,并且向李萃群汇报情况,或者说是发出提醒: 程千帆这人和日本人的关系比大家表面上所了解的还要密切,且这个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小心这人会在日本人面前告刁状。 李萃群便来了兴趣,他详细询问。 童学咏便汇报了一则隐秘: 他被特高课命令去审问被怀疑是红党‘陈州’的汪康年。 程千帆竟然也在审讯现场。 当李萃群从童学咏汇报的这个秘辛中得知,程千帆这个和汪康年有死仇的家伙甚至亲自对汪康年用刑。 他便知道,这是程千帆打通了特高课的关系,去审讯室报私仇的。 特高课是什么地方? 程千帆竟然能够获准对红党要犯动刑报仇,这足以说明这个人和日本人的关系比外界所了解的还要密切的多。 最重要的是,童学咏汇报了一个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辛: 程千帆为了讨好日本人,竟然取了个日本名字—— 宫崎一夫! 对于这个情报,李萃群更加重视了。 中国人为了讨好日本人,特别取日本名字,在当今这年头,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是,人家日本人不认啊! 用日本人的话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拥有日本名字的。 程千帆的这个‘宫崎一夫’的日本名字,竟然获得了日本人的认可,别管这家伙是使用什么手段,大概率是用金钱开道取得日本人的欢心的,但是,日本人认可他了,这便厉害了。 从童学咏这里了解了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关系极为密切,这个情报对于李萃群来说非常重要。 程千帆这个学弟在他心中的价值陡然提升到更高层次。 然后,他做出的第一个行动反应就是: 坐视苏晨德去碰一碰程千帆这条‘大鱼’。 是的,苏晨德那边的情况,看似隐蔽,但是,一切都在李萃群的默默注视下。 明知道苏晨德可能一头撞在铁板上,李萃群却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 此可借苏晨德的手试探程千帆的成色,此人在日本人那边的‘受宠’程度到何等力度,这对于李萃群下一步和程千帆相处关系非常重要,所以,不妨一试! 至于说得罪程千帆,以及可能得罪日本人,这关他李萃群何事? 弄这事的是苏晨德。 苏晨德得罪了程千帆,他李萃群也才好出来做和事佬嘛。 再说了,特工总部的主任是丁目屯,又不是他李萃群,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呢。 还有就是—— 这个苏晨德有些太跳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萃群办公室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是李萃群。”李萃群拿起电话话筒。 “主任,目标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电话那头是一个嘶哑的声音。 “唔。”李萃群唔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李萃群看了童学咏一眼,“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的恒丰钟表行,这地方你了解吗?” “这条马路是以前清时期,曾任英吉利人驻上海、厦门、广州等地领事的robison命名,故而名为劳勃生路。”童学咏说道,“当时由于地价便宜,水路、陆路交通便捷,西洋人纷纷在沿路及附近开设工厂。” 说着,童学咏停住了,他意识到李萃群问的不是这条路的历史,便尴尬的笑了笑。 “无妨。”李萃群哈哈一笑,“你说的这些,我还真的不晓得呢。” 他欣赏童学咏,不仅仅因为此人能力强,还因为此人颇有学识,特别是这股子文化人的感觉,他颇有几分知音之感。 “劳勃生路的厂子不少,所以这里有很多旧里工房,养和村、统一里、九如里、永安里、裕庆里、鸿寿坊、大旭里、菜市弄、富源里、梅芳里、樱华里、德隆坊、福森里等等。”童学咏见李萃群并未介意,也便继续说道,“所以,此地人流密集,商贾较为繁华。” 李萃群微微点头,如此看来,对于特务工作来说,劳勃生路最大的特点便是: 人从众便于隐匿! …… 苏晨德盯着手中的这份上海地图皱眉。 这是一份法租界地图。 看着劳勃生路那密密麻麻的旧里房弄,他也是有些头大。 与此同时,苏晨德心中也是更加期待。 此地地形复杂,在他这样的老牌特务眼中,一看便知道是暗设秘密交通站点好地方啊! 尤其是以他专业捕杀红党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地方简直是红党最喜欢环境了! 苏晨德深呼吸一口气,期待,振奋! 他有一种直觉—— 这条大鱼,稳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2章 射击! 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恒丰钟表行。 前面的门脸是店面,客人进来了,会下意识的误以为来到了‘亨达利’。 亨达利和亨得利是上海钟表行业中规模最大,牌头最响亮的老店。 ‘亨’字打头命名招牌,盖因为上海方言里有‘亨头’之说。 很多中国钟表行不敢再用‘亨’字打头,便寻了个招,使用‘恒’字打头,以此来吸引顾客。 恒丰钟表行便是如此。 程千帆坐在钟表行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的手中夹着香烟,就那么慢慢的抽着烟,不时地会扭头看一眼房门的方向。 门是敞开的。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西装革履的小池出现在程千帆的视线中。 小池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侯平亮。 侯平亮没有理会小池,而是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微微颔首,侯平亮这才放心跟着小池的一名手下离开。 …… “宫崎君,你的这个手下不错。”小池说道,“忠诚是好品格。” “一個出身底层的支那人,只要对他好一些,就会恨不得为你去死。”程千帆摇摇头说道,他看了小池一眼,“小池君似乎刚忙完工作?” 他注意到小池的下巴沾有两点血迹。 确切的说是还算新鲜的血点,并未干涸。 “失手弄死了一个不愿意开口的军统嫌犯。”小池有些懊恼说道。 他没想到那个军统嫌犯看似身体还算强壮,竟然似是有心脏的疾病,重刑之下没受得住,就猝死了。 程千帆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兴趣,他直接对小池说道,“小池君,事起仓促,给你添麻烦了。” “我很好奇。”小池微笑着,“宫崎君同荒木君关系更好,为何不请荒木君帮忙?反而会想到找我。” 说着,他起身给宫崎健太郎倒了杯茶水。 …… 程千帆伸出手触摸了茶杯,然后缩回手,身体后仰倚靠在沙发靠背上,“荒木君自然也会帮我,不过,有些事情荒木君可能反而会考虑太多,这会令我感到烦闷。” 他看着小池,“所以,我选择了小池君—— 因为小池君你爱钱。” 就在小池脸色阴沉下来的时候,程千帆继续说道,“小池君和我一样,我们两个有共同的爱好,所以,有些事,我们两个反而更合拍。” 小池哈哈大笑。 他明白宫崎这个家伙的意思。 根据宫崎健太郎讲述的情况,小池倾向于怀疑这个假意向宫崎示警,疑似行试探之举的势力极可能是亲近帝国人员所为。 此外,小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程千帆应约拜访李萃群的时候,特工总部有人故意以违禁报刊试探’,这个事情小池也是有所耳闻的。 故而,小池已经基本上判断出对方大概率是特工总部。 这也正是宫崎这个家伙没有在这件事上寻求荒木播磨的帮助,而是选择找到他的原因—— 宫崎是一个极度重视个人安全的家伙,这种被人试探、随时窥视的手段,已然触怒了宫崎健太郎。 宫崎很生气,只有杀人才能平息怒火,反正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支那人都是猪狗,即便是这些已经投靠帝国的支那人,也是死不足惜。 如果宫崎健太郎找到荒木帮忙设下这个陷阱,荒木自然不会拒绝好友的求助,但是,荒木播磨可能不会允许宫崎健太郎杀人—— 也许等风声过去了,荒木播磨会亲自将今天惹怒宫崎的家伙绑缚到宫崎健太郎面前,任他处置。 但是,目前这种情况下,荒木播磨确实要考虑现实影响,他会抓人,会允许宫崎健太郎亲自动手拷问一番出出气,但是,大概率不会允许死人。 因为军人出身的荒木播磨要讲大局: 丁目屯、李萃群刚刚投靠汪填海,帝国和特工总部的合作也刚刚开始,此时并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大开杀戒的时机。 但是,对于从来不将支那人的生命看在眼里的宫崎健太郎来说,不杀人,甚至是不多杀几个人,实难出这口恶气! 他要的就是当下杀人立威,出气! 所以,宫崎健太郎没有找荒木播磨帮忙,而是找了小池。 因为,只要宫崎健太郎出的价到位了,小池什么都敢做: 不就是杀几个特工总部的特工嘛,不就是事后可能挨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诚意要足! …… “荒木那个家伙啊,太古板。”小池摇头笑说,他盯着宫崎健太郎看,“宫崎君,你如此坦诚与我说这些,真的不怕我向课长告发与你?” “说吧,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呢?”程千帆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微微一笑。 小池也是笑了。 他刚才的话就是明着告诉宫崎健太郎,这件事他会如实告诉课长,并且会将主要责任都推在他宫崎健太郎身上: 宫崎是主谋,他只不过是受宫崎之托,帮忙而已。 他可以帮忙动手,但是,绝对不会一起担责。 当然,抛开过程不说,这似乎也确实是事实。 小池是坦诚的向宫崎健太郎表明,好处他照拿,其他的他不会承担,你懂得。 宫崎健太郎的回答是:理解,说便是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 这种事,最重要的是不要对长官有所隐瞒,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死几个投靠帝国的支那人,算屁大的事情啊! ……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 一名身材矮壮的年轻男子同侯平亮一起走进来。 “室长,人来了。”矮壮男子说道。 小池看了程千帆一眼,“程副总,你的意思是?” “小猴子,你配合池老板的人一起动手。”程千帆双手捧着茶杯,轻轻喝了口水,淡淡说道。 “是,帆哥。” “留活口吗?”矮壮男子忽而问道。 小池皱了皱眉。 程千帆啧了一声,皱了皱眉头,他朝着小池笑着说道,“真想要全宰了呢。” 小池笑了笑,没说话。 他拿好处办事—— 下命令的是宫崎健太郎,他只不过是借了地方和人手给宫崎而已。 “意难平啊。”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还是全杀了吧。” 小池惊讶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却是依然没有说话,他朝着看向自己的矮壮手下点了点头。 …… 苏晨德乘坐的小汽车停在了马路边上。 “苏长官,那就是恒丰钟表行了。”一名骑着洋车子的特工凑到车窗口汇报说道。 苏晨德看了一眼,钟表行的店门是开着的,不过,似乎并无几个客人。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奇怪,钟表行不是百货店,客流不密是正常的。 “你们曹组长呢?”苏晨德问道。 他没看到曹宇的身影。 “曹组长带了两个弟兄去后门了,说是要防止对方从后门逃窜。” 苏晨德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曹宇还是比较识时务的,听话,做事勤快细致,最重要的是拎得清,不抢功。 此时,却是听得车里的归益秾笑了声,“也罢,希望这次曹组长能够转运,抓到从后门逃脱的大鱼。” 苏晨德也是笑了。 他明白归益秾的调侃之意,曹宇在特工总部内部的‘名声’可不算好,这不是说这个人能力如何,品性如何,指的是曹宇的霉运。 这家伙以前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直属长官是汪康年,后来汪康年被曹宇出卖,投了日本人后竟然突而被日本人抓了。 曹宇在侦缉大队的时候,巴结日本人,跟随日本特工行动,结果两个日本上司在一次行动中竟然双双毙命。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传出来的话,渐渐地,曹宇克主的名声竟然传开了。 对于这种传闻,苏晨德是既相信,又不全信: 他会借用曹宇做事情,却并不会真的把曹宇招致麾下。 “苏长官,恒丰钟表行的情况还未摸清楚。”那名手下汇报说道。 “归老弟,依你之见呢?”苏晨德看向归益秾。 “捕敌之计,宜速不宜迟。”归益秾果断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迟则生变。” “是这个理。”苏晨德缓缓点头。 …… 骊朱撑着一把油纸伞,她在一家咖啡店外面的长椅上坐着欣赏街景。 街上行人不少。 店铺林立。 大药房、粮油店、布店,日杂店,各种店招迎风招展。 她觉得这一切都和这个乱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却又似乎很诡异的融合的那么恰当好处。 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区长徐兆林发出的暗语,犹豫再三,骊朱还是决定赴约。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 她是提前来到的,谨慎的性格令她习惯于提前踩点。 就在此时,她看到马路对面十余名男子快步奔跑。 这些人跑着,跑着,在接近恒丰钟表行的时候,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短枪。 瞬间,有市民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便是杂乱和蜂拥攒动。 这些持枪的男子径直冲进了恒丰钟表行。 骊朱没有丝毫犹豫,女人站起来,将手中的那本‘良友’画报卷起来,撑着油纸伞,随着慌乱奔跑的人群,慌里慌张的离开了。 …… 时间往前回溯一分钟。 恒丰钟表店内。 一拥而入的特务们惊呆了,他们看到十几条黑洞洞的枪口。 “不许动!” “不许动!” 双方皆是咬着牙,朝着对方嘶吼着。 归益秾眼眸紧缩,额头冒汗,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带队冲进来竟然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特工总部缉拿暴力仇日分子,诸位兄弟,大家都是中国人,放下枪,我做主饶你们一命。”归益秾竭力镇定,大声说道。 令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露出轻蔑的冷笑。 这种冷笑不是‘汉奸’被国人鄙视的那种笑,是一种轻蔑。 矮壮的特高课特工两步走上前。 “你站住!”特工总部一名特工立刻制止。 此人冷笑一声,先是鄙薄的看了对面一眼,随手将手中的短枪递给了身后紧随的同伴,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张证件递给了归益秾。 归益秾戒备且疑惑的接过证件,打开来看,然后他就惊呆了。 这赫然是一份上海特高课的特工证件。(ps2) “你,你们是……”归益秾结结巴巴问。 “嘘!”矮壮特工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身子一偏,毕恭毕敬的一请。 归益秾瞪大了眼睛,他看到程千帆在一名男子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那名男子他有印象,此人赫然是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司机小池。 归益秾满头大汗,他现在相信了,这个恒丰钟表行真的是特高课的秘密据点。 他们抓抗日分子,竟然抓到了特高课的地盘上了! …… 小池面色阴沉,他走到归益秾面前,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你们闯入这里,是想要造反吗?” “不敢。”归益秾赶紧解释,“小池先生,我们是收到情报说附近有仇日分子出没,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他是精细人,知道这个时候是万不能说是监控了程千帆的电话后对此地展开行动的,那样说的话,只会更加糟糕—— 很显然,这是一个陷阱。 但是,程千帆既然敢将他们引入这个陷阱,引得他们袭击特高课,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其中最重要的是—— 程千帆本身和日本人的关系,确切的说是同特高课的关系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密切。 最起码,此情此景下,他们是动不了程千帆的,还要担心程千帆狗仗人势,利用日本人的威势来修理他们。 这种情况下,与其和程千帆完全撕破脸,最好还是想办法先蒙混过关,再为后计! “这位是?”程千帆看了归益秾一眼,忽而开口说道。 “鄙人特工总部归益秾,程副总当面,请了。”归益秾立刻满脸堆笑说道。 竟然是此人。 程千帆立刻便对上号了,此人是中统苏沪区上海区行动队副队长。 “归副队长,久仰大名啊。”程千帆不阴不阳的说道。 …… 归益秾心中一惊,程千帆竟然一口便说出了他的身份,很显然,程千帆这厮和特高课的关系匪浅,甚至于可能此人早就暗中投靠日本人,最可能的便是已经加入特高课了。 如此,归益秾的态度更加恭敬,“程副总,今日之事都是误会,事后归某自当亲自登门赔礼道歉!” 程千帆贪财,法租界人尽皆知,当下情况下,归益秾果断花钱保命,虽然程千帆大概率不敢动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此番已经得罪了程千帆,却是免不得要花钱消灾的。 “归副队长今日却是吓坏了程某啊。”程千帆冷笑一声,“程某也不为难归副队长。” 他指了指店堂后院,“你们挨着院墙站好,我一人抽一鞭子,此事就了结,如何?” 不如何! 归益秾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程副总,真的要如此吗?” 程千帆冷笑。 “我家李副主任和程副总是朋友……”归益秾说道。 “不急,收拾了你们,我自会去找我那学长,好好理论理论的。”程千帆呵呵一笑。 归益秾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瞪着程千帆。 程千帆都以为此人要愤怒拒绝的时候,归益秾一跺脚,“好!” “请吧。”程千帆轻蔑一笑。 这毫不掩饰的轻蔑,令归益秾暗恨,他咬牙切齿,此仇必当后报。 …… 院子里。 归益秾和十余名手下收起短枪,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靠着墙根一字排开。 程千帆站在对面,满意的频频点头。 他后退两步,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是那般狰狞,突然抬起右手,狞笑着: しゃげき!! 乱枪响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523章 曹宇妨主 弹雨如瀑! 包括原中统苏沪区上海分区行动队副队长归益秾在内的十余名特工总部的特工,尽皆倒在了血泊中。 归益秾中枪最多,他的胸膛几乎被打成了马蜂窝。 小猴子重点照顾了此人。 这个人在死去的时候,他的眼眸是惊恐的,惊恐中带着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不敢相信、无法理解程千帆竟然敢痛下杀手! 程千帆怎么敢的? 这是归益秾脑海中最后的意识。 …… 小池刚才一直在注意宫崎健太郎。 他看到宫崎健太郎在喊出‘しゃげき!’的时候,英俊的面容甚至因为过度亢奋而有些扭曲和狰狞,仿佛眼眸都在发光,嗜血的光芒! 小池轻笑一声。 宫崎这个家伙是极度推崇大和乃最高等民族的,对中国人极度鄙薄,言必称‘支那’,在宫崎健太郎的眼里,支那人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不过,因为长期只能假扮中国人程千帆,这使得宫崎健太郎不得不生活在满是中国人的环境中,甚至不得不和颜悦色,乃至是拍马迎合。 这种生活和工作环境对于宫崎健太郎来说不啻于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小池相信,宫崎健太郎的内心里住着杀戮的魔鬼,这個家伙渴望杀戮,渴望如同帝国军人肆意屠戮中国人那般畅快宣泄。 特工总部这些人确实是投靠帝国的中国人,但是,在宫崎健太郎的眼中,他们本质上和那些反抗帝国的支那人没什么不同! 主子杀狗取乐,有什么不对吗? …… 程千帆双手背负在身后,靠进前看那满地的尸首,眼眸中并无丝毫的惧怕和厌恶,相反是一种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身体微微前弓,看着死不瞑目的归益秾。 程千帆一伸手,一把短枪放在他的手中。 短枪入手,程千帆立刻便知道不是自己用习惯的勃朗宁手枪,他看了一眼,是一把南部手枪。 侯平亮正收回之前准备递过来的枪。 程千帆手中的短枪是小池递给他的。 “多谢。”程千帆微笑着,接过手枪,关闭保险,直接砰砰砰……将归益秾的脑袋打成了烂西瓜。 “我讨厌这双眼睛。”程千帆将手枪还给了小池,说道。 “程副总可是过瘾了?”小池微笑着,语带双关问道。 “过瘾了!”程千帆活动了一下肩膀,十分放松的样子,笑容灿烂,“可惜了,这种机会不多。” 小池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并未多说什么,表示理解。 …… 就在此时,一名特高课的手下跑过来,在小池的耳边低语一番。 程千帆看向小池。 “中尾说,后门有人听到枪声后逃跑了。”小池对宫崎健太郎说道。 “确定是听到枪声后没有进来查看、支援,反而逃跑了?”程千帆问道。 “是枪响后逃跑了。”小池笑道。 程千帆也是轻蔑一笑,“重庆的人,天性如此怯懦。” 他扫了一眼血腥味浓厚的院子里,“池老板,今天的事情多谢了,善后就麻烦池老板了,我不便久留。” “放心吧。”小池同‘小程总’握手,“我们有熟练的处理办法,不过也需要程副总安排人帮忙应付一下巡捕房。” “这没问题。”程千帆微笑颔首,他扭头对侯平亮说道,“小猴子,你留在这里,有巡捕房的人过来,交给你了。” “是!”侯平亮咬了咬腮帮子,开口应道。 程千帆看了侯平亮一眼,哈哈大笑,他上前拍了拍侯平亮的肩膀,“跟着帆哥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这算什么?” 侯平亮没说话,咧嘴笑了笑,笑的有些勉强。 …… 程千帆从店面前脸出了钟表行。 看到他走出来了,斜对面的巷子里一辆小汽车很快开过来。 “帆哥!”司机大头从车上下来,恭敬鞠躬。 小汽车的边踏板上的两名持枪的手下也跳下来,警觉的注视着四周。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瞥了一眼,注意到恒丰钟表行对面的马路边上,一辆小汽车安静的停在那里。 在小汽车不远处的墙角,还有好些辆洋车子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 他心中一动,猜测这应该是特工总部的车辆和行动工具。 不管车里有没有人,是谁在车里? 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不可再动手了。 他并未做停留,直接上了自己的小汽车,“回巡捕房。” “是!” 大头回到小汽车驾驶室,启动车辆。 两个保镖也分别上了左右车门边踏板,手握短枪,表情严肃且凶狠的环视周边环境,一幅准备随时拔枪射击的姿态。 …… 看着程千帆的座驾远去,苏晨德这才从恒丰钟表行斜对面的亨达利钟表行出来。 是的,恒丰钟表行的斜对面就是上海滩最大两个的钟表行之一的亨达利。 苏晨德目光闪烁,他的手指下意识的连连搓了搓,这是他在惊恐之下的习惯表现。 听见恒丰钟表行枪声大作后,苏晨德第一反应不是带着手下冲进去支援,而是吩咐手下掩护他迅速从车子里撤离,来到了亨达利钟表行内躲避。 之所以没有开车撤离,而是留在附近,并非他苏某人多么勇敢。 苏晨德在枪声大作的时候便判断中计了: 他的手下会开枪,但是,应该多半是零星的枪声,不会如此密集的枪声。 这甚至不是对射的枪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中埋伏了。 判断这是一个陷阱,苏晨德立刻觉得乘车离开也不安全了,他担心会被中途截停刺杀。 苏晨德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躲进了亨得利钟表行。 汽车则是留在原地吸引对方注意力。 不过,刚才看到程千帆安然无恙的从恒丰钟表行出来,并且看了汽车一眼,苏晨德吓得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选择是错误的: 他应该安排手下将车子开走的。 …… “苏长官,要不要进去看一看?”身旁的手下低声问道。 刚才恒丰钟表行里响起了一阵枪声,程千帆此人竟然全乎全尾的出来了,这可不是好征兆。 “上车。”苏晨德说道。 “苏长官?”手下惊讶的看了苏晨德一眼。 “开车,去最近的电报厅打电话。”苏晨德面色阴沉,“出事了。” 回到汽车上,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还在喃喃自语,“程千帆,他怎么敢的?!” “苏长官,那些弟兄,弟兄是不是……”手下开着车,看了一眼反光镜,还是没忍住,结结巴巴问道。 就在此时,马路上突然冲出来几个人。 司机下意识的急踩刹车! “憨批拉什!”苏晨德气的破口大骂。 他对这个手下非常非常不满,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路人是敌人的可能性非常大,司机最正确的应对是开车直接撞过去,然后扬长而去。 骂人的时候,苏晨德已经右手拔枪,身体矮下来,准备随时开枪御敌。 啪啪啪! 车窗被拍打。 苏晨德抬起枪,就要射击。 “是曹组长。” 好在司机及时喊了一嗓子。 苏晨德长舒了一口气,他坐直身子看,果然正是曹宇。 这家伙满头大汗,额头,脸上都带着血迹,看起来甚是可怖,正急切的拍打车窗。 这家伙竟然还活着? 苏晨德惊讶莫名。 然后,看着曹宇这张脸,看着那一只半的耳朵,苏晨德的脑海中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传闻曹宇妨主,此言非虚! 第二反应是: 菩萨保佑,好在咱苏某人运旺,这厮没克着! …… “怎么回事?”李萃群阴沉着脸,质问苏晨德。 他接到了苏晨德打来的电话,说是奉命搜捕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的恒丰钟表行缉拿仇日分子,所部疑似落入暴徒陷阱,伤亡惨重。 册那娘,你奉谁的命令? 赶到了劳勃生路,李萃群直接就丝毫不给面子的训斥了苏晨德,表示自己并未收到对方的行动报告,此次缉拿行动他并不知情。 苏晨德理亏,他刚才也只是耍了个小聪明,故意这么说,若是李萃群一个不察觉,这件事便和李萃群沾染上了。 不过,李萃群精明似狐,此等小手段根本不可能上当。 面对李萃群的质问,苏晨德只能假作惊讶,谎称确实是向李副主任办公室提交行动报告了,这里头一定是哪里出了沟通的纰漏,耽搁了正事。 李萃群也不和苏晨德继续掰扯这个,直接问话。 他的目光盯着苏晨德。 李萃群现在想要听听苏晨德会如何回答: 是直接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直言是跟踪监视了程千帆。 还是选择含糊其辞,另外找一个理由? 苏晨德选择的是第二个。 “李兄,实不相瞒。”苏晨德苦笑一声,“这件事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苏晨德苦笑着解释,他知道徐兆林手里有一个隐蔽极深的特工,此番幸运发现了此人的踪迹,便仓促的带着手下来抓捕此人。 却是没想到这竟然极可能是中统苏沪区的陷阱。 “很显然,这是徐兆林的报复,对我等的报复,他故意安排那个人露出踪迹,吸引我前来。”苏晨德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李萃群不说话,盯着苏晨德看。 苏晨德随之痛心疾首姿态说道,“出事的本该是我,却是归老弟主动请缨要求带队行动,这这这……” 他跺脚叹息,“归老弟是替我挡了枪子啊。” 李萃群看着惺惺作态的苏晨德,心中冷笑不已,面色上则是一脸沉重,“归老弟果真出事了?” “应该是。”苏晨德面皮抽搐了一下,说道。 李萃群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怀疑他苏晨德故意安排归益秾挡枪子? 天地良心,尽管如果遇到危险他会毫不犹豫的安排归益秾挡枪子,但是,这一次确实是不是他的。 他是征求了归益秾的意见,或者说,是苏晨德高风亮节,将抓捕立功的功劳让给归益秾的。 归益秾欣然答应,且对他苏晨德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已经形成包围之势,局势在我,这是手拿把攥的功劳,这对于刚刚加入特工总部的归益秾来说是提前走在众人前面的好机会! 至于说苏晨德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询问归益秾是否愿意亲自带队抓捕,究其根源则是源自归益秾对曹宇的调侃。 归益秾的那番调侃令苏晨德下意识的琢磨起了曹宇。 曹宇妨主,尽管不尽信,但是,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不舒服。 苏晨德心中没来由的突突,他心中一动,便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冒险了,就将立功的机会让给归益秾了。 而且,尽管心中有些忌惮,但是,苏晨德仔细思考,也并未觉得有实际上的危险之征兆,故而—— 他当时确实是好意。 所以,苏晨德看到李萃群似乎在怀疑自己,他是非常不满意的。 “李副主任,确实是归长官主动要求带队抓捕的。”苏晨德的司机在一旁证明说道。 苏晨德看了司机一眼,今天第一次觉得这厮有些顺眼了。 …… “为什么没派人去恒丰钟表行内部查看情况?”李萃群沉声问道。 “巡捕房正在里面勘查。”苏晨德说道,“禁止我们靠近。” 李萃群皱了皱眉头,随着特工总部的活动愈发活跃,他们同巡捕房的关系也越发僵硬,巡捕房会给日本人面子,在面对日本人的时候会隐忍退让,但是当面对特工总部的时候却又抖起来了。 法国人的狗腿子,狗仗人势的东西! “你怎么回事?”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这厮的额头破了,留了好多血。 “属下和敌人枪战时,不慎摔伤。”曹宇回答说道,一脸凝重,“只可惜未能救回弟兄们。” 李萃群身旁的童学咏看了曹宇一眼: 与敌激战受伤,竟然是摔伤了? 曹宇向童学咏点头致意。 苏晨德则也是看了曹宇一眼,他现在忽而想到一点: 这厮不仅仅妨主,而且历经这般多的险情,竟然安然无恙? 尤其是特高课在开森路抓捕红党新四军那次,据说两个被神秘枪手击毙的日本特工都是就躲在曹宇身旁,等于是给曹宇挡了子弹的! 这也正是曹宇克主的力证。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 这厮运气也太好了? 不对。 苏晨德忽而倒吸一口凉气: 妨主,克主,己身运气好,逢凶化吉! 这是—— 采补主家气运,凝聚自身运格?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4章 寄存的红酒礼盒 上海特高课。 “他人呢?”三本次郎面色阴沉凶恶,怒气冲冲问道。 “宫崎君受到惊吓,回法租界巡捕房了。”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本意是直接返回巡捕房的,不过中途他改变了主意,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将这一切坦诚相告。 包括他为何选择找小池帮忙,却没有找荒木帮忙的内情考虑,他也是向荒木播磨如实相告。 最后,程千帆表示自己暂时不敢去特高课,特请荒木播磨为他在课长面前美言两句。 荒木播磨便反问了一句,为何不继续请小池帮忙? 程千帆的回答是,小池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不会说,而荒木君不一样—— 荒木君是朋友,不收钱就能帮忙。 荒木播磨闻言,哈哈大笑,欣然应允。 他便提了宫崎那个家伙提前寄存在他这里的‘红酒礼盒’,敲响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房门。 …… “一声令下,直接枪决了十二個特工总部特工,‘小程总’好大的威风,现在竟然害怕了?”三本次郎冷笑。 “课长,你也说了是‘小程总’,小程总面对丁目屯、李萃群自然是力有不怠,是要害怕的。”荒木播磨将红酒礼盒轻轻的放在了桌角,“宫崎君说了,下令开枪的是宫崎健太郎,害怕的是程千帆。” “这是强词夺理!”三本次郎怒声道,看似无意的瞥了一眼桌角的红酒礼盒,随之很快将目光收回。 “课长,这件事的情况正如属下向您汇报。”荒木播磨说道,“特工总部对宫崎君纠缠不休,不断试探,宫崎君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他一忍再忍,实在是忍无可忍,若是他再不出手的话,对方只会得寸进尺……”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三本次郎拿起话筒。 电话是小池打来的,他向课长汇报了情况。 “站在客观立场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三本次郎说道。 电话那头的小池沉默了十几秒钟,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宫崎君极度注重个人安全,他在生命安全疑似受到威胁的时候,跑到我特高课的地盘上,这很正常。” “怯懦的家伙!”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不过,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个更深刻的感觉。”小池说道,“宫崎君长期假扮程千帆,他实际上是非常压抑的,宫崎君的性格阁下您是清楚的,他恨不得杀死所有支那人,而这件事正好给了宫崎君一个发泄的理由……” 略一停顿后,小池说道,“直觉告诉我,宫崎君想要杀人泄愤,这实际上是最根本的原因,甚至于这个原因宫崎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知道了。”三本次郎挂掉了电话,陷入沉思之中。 要发泄。 要杀人泄愤。 三本次郎琢磨,仔细琢磨,小池所言,是从独特的角度来诠释分析了这件事,同时也是颇有道理的。 目光所及,却是恰好又看到了桌角的红酒礼盒,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你继续说。” …… 荒木播磨虽然不清楚小池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是,他明显能感受到课长的语气缓和了。 “宫崎君说,这是他第一次和特高课的同僚一起畅快屠杀支那人,这种感觉令他迷醉。”荒木播磨说道,这句话实际上是宫崎健太郎在电话中向他描述下令射击时候的畅快至极的感觉的,荒木播磨忽而感觉,这句话也许会比其他的解释更有用: 因为,这是自己人才能说的话。 “你出去吧。”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告诉宫崎那个家伙,我对他很不满意,他最好最近几天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哈依!”荒木播磨恭敬说道。 他知道,好友这一关过了。 荒木播磨离开后,三本次郎思索片刻,他拿起了话筒,“我是三本次郎,给我接特工总部丁目屯。” …… 苏晨德脑子里想到了‘采补气运’这个词。 他下意识的便看向曹宇。 一只半耳的男人注意到苏长官的目光,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厮莫不真的是什么精怪投胎的? 苏晨德心中嘀咕了一声。 非是苏晨德迷信,盖因为苏晨德是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的忠实读者。 《蜀山剑侠传奇》这本书中开创了世界上亘古未有最异想天开的神奇世界: 海可以煮沸。 地可以掀翻。 山可以移走。 天可以隐藏。 陆可以沉落无影。 天外还有天。 地底还有地。 水下还有湖沼,石心还有精舍。 仙佛妖魔,鸟兽虫鱼,人能成仙,且能成佛,鸟兽蛇虫皆能得道成妖,狐妖精怪吸取人间气运乃是常事。 苏晨德摇了摇头,他前两日熬夜多看了两卷《蜀山剑侠传》,以至于有些魔障了,精奇古怪本是小说杜撰罢了。 不过,饶是如此,苏晨德还是下意识的远离了曹宇两步: 虽然这厮不可能是什么吸收主家气运的精怪,但是,这人着实是有些邪门,离远些为妙。 …… 李萃群瞥到自己派去恒丰钟表行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 此人正是原中统苏沪区区长助理胡捷。 原中统苏沪区的这些高官,基本上都是在江浙沪上工作多年,其中如同胡捷这般,本就是有着不错的社会身份作为掩护,和租界巡捕房等方面素有来往的。 “报告李副主任。”胡捷面色古怪 “巡捕房说并未有什么枪战,也没有人闯入恒丰钟表行。” “什么?”苏晨德惊呼出声,“没有枪声?” 他看着胡捷,“归老弟带着十几个弟兄冲进店内,他们人呢?” “巡捕房说他们检查了,并无闯入者,恒丰钟表行的人也说没有什么人闯进店里,至于说枪声……”胡捷摇摇头,说道,“他们说刚才在院子里放炮仗,庆祝手下一名大师傅成功修复了一盏前清嘉庆年间的西洋座钟。” “人呢,十几个大活人呢!”苏晨德表情阴沉,此次行动是他一手主导的,若是归益秾以下十余人损失过大,对于刚刚投靠特工总部的苏晨德来说,这份责任够他吃一壶的。 “人可能出事了。”李萃群面沉似水,说道。 “能出什么事?”苏晨德咬牙切齿,“即便是他们敢动手,顶多是略有伤亡,其他人呢?他们将人掳走了?” 胡捷没说话,他刚才瞥见巡捕房的人从钟表行院子里出来,其中有一人目露惊恐之色,这令他有了不好的猜测。 不过,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公开讲出自己的怀疑。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归益秾带了十几名荷枪实弹的特工,竟然…… 且不论这背后发生了什么,胡捷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小心应对。 实际上内心一直在冷眼旁观的李萃群也是惊讶了,他想到程千帆会作出回应,却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学弟竟然如此强硬的态度: 按照苏晨德和曹宇所讲述,必然响枪了,而且是枪声大作,这说明是发生交火的,归益秾所部是有伤亡的。 现在的问题是,伤亡情况如何?其他人被掳到哪里去了? 最重要的是,对特工总部的人响枪,有人伤亡、余者失踪,程千帆的强硬态度恰恰说明了此人在日本人那边的跟脚深厚—— 以他对这位学弟的认知了解,骤然暴起必因后有倚仗! …… 就在此时,一辆小汽车疾驰而来,一个急刹车停下。 张鲁从车内下来,来到李萃群身边汇报,“李副主任,丁主任有急事请您即刻回返。” “唔。”李萃群点点头,他看向苏晨德。 “美一兄,你带人留在此地同巡捕房交涉,必须要进入恒丰钟表行内部查勘。”李萃群沉声说道,“归老弟定然是被掳走了,诸位兄弟的安全是首先要得到保证的。” 在李萃群严肃且认真的目光逼视下,苏晨德硬着头皮答应。 他必须应下! 此次行动他一力主导,他不善后何人善后。 “曹组长也留下,听从美一兄差遣。”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 这厮刚才说头部伤情是和敌人枪战所导致,李萃群有些不相信,他有些怀疑这是曹宇逃跑时候摔的。 “是。”曹宇赶紧应下。 苏晨德看了曹宇一眼,有心拒绝却又毫无理由。 他看向李萃群身边的童学咏,不禁心生一计,“李兄,特向你讨一员大将?” 李萃群想了想,点点头,“童组长也留下,听候差遣。” “是”童学咏没想到自己也被留下,点点头说道。 “童组长与曹组长一起,曹组长听候童组长差遣。”苏晨德说道,“两位……” “是!”童学咏和曹宇急忙应下。 李萃群有些惊讶,虽然童学咏和曹宇目前的职务相仿,不过,曹宇无论是在特工总部还是之前在上海警察局侦缉大队的资历比之童学咏都要深厚,苏晨德安排童学咏节制曹宇,这明显是不合常理的,此为何意? 这看似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细节。 但是,在李萃群这等人眼中,任何不寻常的细节都需要好好琢磨一番的。 这是苏晨德同曹宇之间有了裂痕和矛盾? 或者是童学咏向苏晨德靠拢了? 他注意到童学咏刚才的惊讶之色,觉得又不太像。 …… 看着李萃群在张鲁等人的护卫下上车离开,苏晨德站在路边一言不发,咬着烟卷狠狠地抽了几口,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这才冷哼一声,“诸位,且随我去要人!在大上海,还还没有人胆敢欺负到我特工总部的头上呢。” “苏长官所言极是,不管是谁,敢伤我七十六号的弟兄,必然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曹宇立刻喊道。 众特工的情绪被激荡起来。 童学咏只是微笑,跟随众人浩浩荡荡向恒丰钟表行走去。 在劳勃生路十一号二楼的窗口,一个男人低着头看着楼下街道上吵闹的这一幕。 他冷哼一声,看向领头的苏晨德的目光是带着无尽仇恨的。 就是此人,毁了他偌大的中统苏沪区。 “林老哥,此地魍魉横行,为何不先一步离开?”徐兆林对面的男子说道,此人朝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又美滋滋的喝了口绍酒。 “慢了一步,等到再想着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徐兆林说道。 他应该在枪响之时就即刻趁乱随大流逃窜的,只是他亲眼目睹归益秾带人冲进了钟表行,因为担心附近还有其他的叛徒,这些叛徒是认识他的,他一时有些踟蹰,以至于等到意识到必须撤离的时候已经晚了,此时的街面上堪比静街虎来了,他再下楼出去,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那些个就是林老哥以前的手下?”男子瞥了一眼楼下街面上,竟是直接挖苦说道,“看着同我那些帮闲手下差不多嘛,人从众,浩浩荡荡,就以为自己很行。” “让夏老弟见笑了。”徐兆林苦笑着摇摇头。 …… 小汽车快速行驶在马路上。 李萃群闭目养神。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劳勃生路曹家渡三号的这个恒丰钟表行就是特高课的一个秘密据点。 程千帆那个家伙被频频的试探所激怒,故意设了这个一个陷阱将苏晨德等人引到了特高课的秘密据点。 这说明什么? 说明程千帆同日本人的关系比他此前所料想的还要深,或者说,此证实了李萃群的一个猜测—— 来此地的路上,他一开始仅仅是判断程千帆和日本人勾连极深,但是,听到胡捷汇报说归益秾等人都失踪了,就连可能疑似被打死打伤之人的尸体、伤员也不见了,李萃群立刻意识到不简单。 特高课开枪杀人了,而且杀的是他的特工总部的人,这是日本人对程千帆的最有力度的支持反馈! 此外,联想到程千帆竟然知道特高课的秘密据点的存在,他愈发倾向于相信自己的那个怀疑—— 程千帆本身就是特高课的人,这家伙秘密加入了上海特高课。 中国人加入特高课,可谓是较为罕见的,却也并非没有。 此前,曹宇便是在特高课做事的,不过,曹宇并非正式加入特高课,只能算是日本人临时呼来喝去的小喽啰罢了。 李萃群忽而睁开眼睛,“丁主任在电话里还说了什么?” “丁主任说,这件事很被动,上海特高课的三本课长在电话里很生气。”张鲁想了想,说道,“他很难做,让先生你回去亲自处理这件事。”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感觉如何?”老黄问‘火苗’同志。 “舒坦。”年轻的‘火苗’同志舒服的叹了口气,翘着二郎腿,然后他的神情却很快便又哀伤,他看着老黄,“带队的归益秾,我打烂了他的脑袋。” 老黄抬头看他,昏黄老眼中的目光闪烁。 “归益秾以前是南京党务调查处的。”程千帆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5章 苏民权 南京党务调查处啊! 老黄看了程千帆一眼,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我在特高课看过归益秾自述的履历,他带队在雨花台执行过行刑任务。”程千帆说道,他的语气是悲怆的。 “雨花台?”老黄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点点头。 两人都沉默了,然后是长长的叹息。 对于‘火苗’同志以及‘钢琴’同志来说,或者说,对于江浙沪上地区的红党人来说,有两个地方是最不愿意被提及的: 上海龙华。 南京雨花台。 这两个地方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革命战友的鲜血所渗透。 包括‘竹林’同志在内的红色特科很多人牺牲在雨花台。 老黄的未婚妻、舅子、以及亲妹妹亦是牺牲在雨花台。 民国十六年至民国二十六年的十年间,雨花台就是国府杀害红党人和进步人士的杀戮台! 十年间,在雨花台被杀害的红党人以及进步人士,数不胜数,粗略估计至少数万人。 “杀得好。”老黄连连闷了几口黄酒,咬着牙槽说道。 “汉奸败类,人人得而诛之。”程千帆说道。 中统的人,现在是名义上的友军,自然是不能同室操戈的,但是,这些是叛徒,那就没事了,可杀,当杀! “这件事会不会对你产生不利影响?”老黄问道。 “杀人的是宫崎健太郎,和程千帆无关。”程千帆直接用手捏了一粒花生米丢进了嘴巴里,“三本次郎那边,于公于私都会帮我担着的。” “在日本人的眼中,投靠他们的汉奸还不如他们养的狼狗有感情呢。” “而且。”他继续说道,“杀人也是立威,在特工总部眼中,这是程千帆在立威,并且这是有日本人撑腰的立威。” “这点很好。”老黄点点头,“随着你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倍增,带来了一些便利,同时受到的关注也更多,这对你的活动带来了一些麻烦,经此事可震慑一部分人。” 两人收拾起心情,又就一起紧急事务进行了沟通。 随后,程千帆便酒意微醺的离开。 他可以随时来老黄这里,并不会被怀疑,但是还是尽量要注意控制时间,以免落在有心人眼中起了疑心。 …… 在苏民权的记忆中,南京雨花台曾经代表了庄严和伟大,代表了如火如荼的革命,代表了希望! 说起来真是具有讽刺意味,雨花台之于中国来说,本应该是革命丰碑纪念地。 辛亥革命爆发之时,革命军同清王朝的士兵在雨花台激烈的交战。 革命军冒着枪林弹雨浴血奋战,最终,雨花台要塞成功被革命军收入囊中。 民国成立后,时任临时大总统孙先生还亲自去雨花台进行巡视,并给予了雨花台之战高度的评价。 国府后来将辛亥革命雨花台之战中,所牺牲的革命军军官士兵两百余人全部安葬于此,并树立了纪念碑,缅怀为推翻清王朝做出伟大贡献的英烈们。 对于苏民权来说,雨花台在他的心中还代表了—— 爱情! 袁秋霞同志,他的未婚妻,一個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的姑娘。 民国十五年,苏民权去南京晓庄师范领导组织爱国学生运动,在那里,他认识了扎着麻花辫的袁秋霞。 那一年的清明节,两人在雨花台祭扫革命烈士,在烈士丰碑面前确认恋人关系。 雨花台见证了两人的革命爱情。 后来,袁秋霞同志牺牲在雨花台,一同殉难的还有袁秋霞的胞弟,苏民权的胞妹。 雨花台之于苏民权,还意味着—— 友情! 他在晓庄师范领导学生工作期间,曾经有一个大孩子经常向他请教革命道理。 后来,组织上出了叛徒,苏民权被迫紧急撤离南京。 两年后,那个大男孩在革命斗争中一步步成长,民国二十九年出任晓庄师范共青团支部书记。 这一年,那个大男孩年仅十六岁。 他的名字叫做袁戎先。 同年五月,袁戎先被捕。 被捕后,南京卫戍司令顾志伦的妻子以同为青石先生的“师姐”身份,两次找袁戎先谈话,企图动摇他的布尔什维克信仰,均告失败。 后来袁戎先在家人保释下得以出狱。 出狱后他继续坚持斗争。 三个月后,袁戎先再次被捕。 青石先生亲自找到顾志伦,以同乡及师生关系,替袁戎先说情。 顾正伦提出条件,只要袁戎先履行“自首”手续,即可释放。 这个要求被袁戎先严词拒绝。 在狱中,袁戎先给家人写了一封家书。 信中写道:“一个人到了不怕死的地步,还有什么顾虑的?有了这种舍己为公奋斗的精神,还怕理想事业不能成功?” 民国十九年九月十七日,袁戎先被枪杀于雨花台。 按照当时国府的规定,未满十八岁是不可以执行死刑的,南京方面为了枪毙袁戎先,就擅自把袁戎先的年龄改大了两岁,这样就可以枪毙他了。 苏民权的胞妹牺牲的时候,年仅十五岁,年龄被改大了三岁。 “民权,革命胜利了,我们一起带着孩子来雨花台,讲述我们的爱情,讲述我们的热情似火的革命事业,讲述伟大中华的不屈不挠的斗争……” 老黄的脑海中不断的响起这句话,这是他最后一次和袁秋霞见面的时候,秋霞对他说的话。 当时两人已经准备向组织上申请正式结为革命伴侣。 民权。 苏民权。 老黄不禁有些恍惚,他都快要忘记自己的本名了。 今天‘火苗’同志向他提及那个被杀死的七十六号汉奸当年是在南京党务调查处工作的,这勾起了他的回忆,然后,哀伤和思念便不可遏制的从心底泛滥。 战友、亲人、爱人,他苏民权那么多的美好的回忆都埋葬在南京,埋葬在了雨花台! 有钢琴声音传来,这是政治处的皮特的新情人在弹琴,老黄闭上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美丽、善良、坚强的姑娘在弹奏国际歌,十分遥远而飘渺,却又那么的真切。 老黄从柜子里翻出半瓶酒,拔掉瓶塞,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瓶,胡乱的抹了抹嘴巴: 真的很想你们啊。 …… 熊嘉尚的表情是严肃且哀伤的,她对苗圃说,“对不起。” 苗圃惊恐的看着熊嘉尚,她的心突然剧烈的痛。 “小可!”苗圃呢喃,声音很轻,牙齿咬得咯吱响。 “小可暂时没事。”熊嘉尚知道苗圃误会了,赶紧解释说道,“是单芳云同志,他牺牲了。” 根据熊嘉尚从上级那里得来的消息,组织上在七十六号的一个内线送出情报,‘芳云日杂店的掌柜的受刑不过,死了’。 这位内线并非组织上的同志,只能算是组织上团结过来的同情和支持抗日的进步分子。 得知小可没事,苗圃那空了的心又被填充,然后,单芳云牺牲的消息又令她的心疼得厉害。 同时,苗圃又在心中暗自恨自己,骂自己,这两天他满心都在担心小可,竟然忘记单芳云同志也身处危险,或者说是更危险。 然后,苗圃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熊嘉尚,“你知道了?” 熊嘉尚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令她误会了是儿子小可遇害了。 “是的。”熊嘉尚点点头,“实际上,单芳云同志曾经是我爱人的下线,我知道他。” 单芳云是彭与鸥同志的外甥,是苗圃的丈夫冯嘉樟烈士的表哥。 单芳云曾经的上线谢天华烈士,则是熊嘉尚同志的丈夫。 “表弟他,怎么牺牲的?”苗圃悲伤问道。 “受刑不过。”熊嘉尚叹了口气,说道。 对于被捕的同志来说,受刑不过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可耻的,一种是可敬的。 单芳云是后者。 …… “对不起。”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抽烟的手都在颤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乔装打扮,连夜来到诊所同‘包租公’同志会面。 一方面是就劳勃生路事件向房靖桦同志汇报。 另外就是和组织上就‘芳云日杂店’的事情进行进一步的沟通。 然而,他甫一坐下,便从房靖桦口中得知了单芳云同志已经牺牲了的消息。 程千帆牙齿咬着烟卷,烟卷在抖动,烟灰坠落。 他的声音略有些含糊不清,“对不起,是我这边动作慢了,没有能够……” “不是你的责任。”房靖桦看着自责的‘火苗’同志,“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包括单芳云同志在内,我们的同志在加入组织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为伟大的布尔什维克事业牺牲的准备了。” “我知道。”程千帆又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对火,“我都明白,我只是心里难受。” 他看着房靖桦,“芳云日杂店的那个孩子,是……” “是的,那孩子正是‘水仙花’同志的孩子小可。”房靖桦点点头,“而且,有一个情况……” 他叹了口气,“单芳云同志是彭与鸥同志的外甥。” 程千帆惊讶的看着房靖桦。 只是惊讶,并没有太震惊,因为这种事情对于革命家庭来说并不罕见。 房靖桦点了点头。 程千帆沉默了。 “单芳云同志是怎么牺牲的?”程千帆问道。 “用了电刑,用刑过后人就不行了。”房靖桦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动,组织上竟然知道单芳云同志是死于电刑,这说明组织上在七十六号内部不仅仅是有一条消息渠道,而且这条情报渠道在较为关键的位置。 然后,他的心中苦笑一声,自己果然是冷血么? 有同志牺牲了,自己竟然有这闲工夫琢磨房靖桦同志话语中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情报。 “敌人确认了单芳云是我党同志么?”程千帆问道。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应该没有。”房靖桦摇摇头。 从内线反馈的情况,敌人一方面故意做出误抓了单芳云、并且将错就错打算勒索芳云日杂店进货的上家的假象,以兹迷惑组织上,利用芳云日杂店钓鱼,暗地里则是加大了对单芳云同志的审讯。 单芳云同志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无辜商贩,始终没有暴露,却是受刑不过不幸牺牲。 “为什么突然用电刑?”程千帆问道。 “其中内情,组织上还在调查。”房靖桦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 随即,他叮嘱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去碰了,单芳云同志虽然已经牺牲,但是,不排除敌人依然怀疑并且暗中钓鱼的可能性,所以,我们要安全起见。” “好。”程千帆点点头,随之他提出了自己关心的另外一件事,“小可……” “小可现在被童学咏安排人照顾着。”房靖桦说道。 “童学咏?”程千帆表情一变,神情激动,“这个叛徒要做什么?他要对孩子做什么?单芳云同志的牺牲是不是也和童学咏有关?” 看到‘火苗’同志情绪激动,房靖桦的情绪似乎也被带动了,他也点点头,“一开始,我们也在怀疑这个可耻的叛徒意欲何为,单芳云同志的牺牲是否和童学咏有关,这还需要进一步调查,不过在小可这件事上,经过组织上初步调查,童学咏安排人照顾小可,乃是另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程千帆问道。 “童学咏的女儿曾经险些被车子撞到,是小可救了那个女娃。”房靖桦说道,“童学咏安排人照顾小可,应该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个叛徒就不怕被特工总部误会?”程千帆皱眉问道。 “这个就只有童学咏自己才知道了。”房靖桦摇摇头说道。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房靖桦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 “有一件事,组织上需要你这边帮忙调查。”房靖桦表情严肃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接过房靖桦递过来的烟卷,没有抽,而是拿在手上把玩,问道。 “沪抗的同志向组织上反应了一个情况,近期沪抗有多名抗日进步人士失踪,组织上正在暗中调查此事。”房靖桦说道。 沪抗是沪上人民抗日联合会的简称,是组织上秘密成立并且掌握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团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投入到抗日斗争中去。 “失踪?”程千帆问道。 “确切的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房靖桦表情沉重,说道。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荒木播磨表情凶狠,盯着丁目屯、李萃群质问,“为什么袭击帝国特高课站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6章 拒绝 丁目屯就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他这几天刚刚结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子,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对于特工总部的工作‘并未特别关注’,就以今天来说,他本与佳人约好了去电影院看花旗国的新电影《绿野仙踪》,却是突然接到了三本次郎的电话,好一通质问。 随后,丁目屯刚刚了解到是苏晨德带队执行抓捕,还未更进一步了解情况,这边荒木播磨已经奉三本次郎的命令来特工总部一顿兴师问罪: 特工总部竟然敢袭击特高课秘密站点。 特工总部意欲造反吗? “荒木先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丁目屯微微皱眉,说道。 对于荒木播磨这盛气凌人、犹如主人训斥奴仆的态度,丁目屯是内心颇为不喜。 “误会?”荒木播磨沉着脸,“丁主任的意思是,那些袭击特高课的武装人员并非你的人?” 丁目屯就很不喜欢听这话,什么叫‘你的人’,他从未下达过此命令,也没有批准过类似的行动。 “此事丁某确实不知。”他看向李萃群,“遂高,你那边可知晓……” “未曾得知。”李萃群的头摇的非常坚决。 他确实是并不知道苏晨德的此次行动,虽然一切都在他的监控之下,但是,苏晨德没有向他请示,汇报过啊。 荒木播磨怒极反笑,“两位莫不是在说笑?” 他狞笑着,看着两人,“特工总部莫非不是在二位的领导之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二位却什么都不知道,二位觉得这话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丁目屯和李萃群闻言皆是皱眉。 丁目屯是在反思,正如荒木播磨所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特工总部主任却被蒙在鼓里,这确实是极为不应该。 权柄,权柄,岂可交于人手! 李萃群则是意识到他暗中纵容此事发展、以兹谋利之事,却是一叶蔽目,有一件事被他忽略了: 那就是威信。 这里面有丁目屯的威信,当然,老丁的威信若能受到打击,自是极好的。 最重要的是他李萃群的威信。 特工总部发生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他和丁目屯竟然都一无所知,这确实是不应该,这不仅仅会令日本人质疑他们的能力,此外,说句难听点的话,当日本人发现他和丁目屯竟然无法掌控特工总部的时候,他们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对于李萃群来说,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 天塌了有個子高的顶着,现在最不舒服的是丁目屯。 …… “荒木先生且听丁某分说。”丁目屯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我特工总部协助日本帝国维持上海治安,日常有多股力量在昼夜不滞的工作,许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却没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发生了误会。” “且事发突然,还未来得及汇报到我和遂高这里。”丁目屯皱眉说道。 李萃群不禁看了丁目屯一眼。 “主任说的没错,特工总部有多支力量在外活动,为了贯彻灵活机动打击仇日分子的方针,是允许各部有机动行动权力的。”李萃群补充说道。 尽管他和丁目屯之间已经隐隐争权夺利,但是,李萃群很清醒,此时两人是一体的,合则两利! “我且打个电话问一下。”丁目屯说着,顺势拿起了电话,“接黄素办公室。” 李萃群眉毛一挑,黄素暨中统苏沪区原情报科副科长,此人是随同苏晨德一同投诚的,这是已经暗中投靠了丁目屯了? 很快,电话接通了。 “什么?竟有此事?”丁目屯勃然变色,他脸色阴沉,“好了,我知道了。” 放好电话筒,丁目屯表情严肃,“荒木先生,事情业已查明,是苏美一今天带了一队人马在劳勃生路有抓捕行动,盖因事起仓促,还未来得及报备。” “为何不提前报备?”荒木播磨面色阴沉,“我刚才去内田君那里看过,并未看到有行动备案?” 根据帝国同特工总部的协议,特工总部的任何行动都必须在大日本帝国的监控之下。 内田便带了几人常驻七十六号。 特工总部的任何行动都要事前向内田小组备案。 不仅仅如此,特工总部要前往日军驻扎区域还要有内田小队陪同。 此外,特工总部每日工作情况、拘捕人数、所收集的情报等,都要及时向内田小组汇报。 “根据特工总部同日本帝国达成的协议,若是紧急行动,来不及报备,事后补上备案即可。”李萃群在一旁开口说道,“应是苏美一紧急行动,还未来得及报备。” 丁目屯看了李萃群一眼。 此前李萃群帮他找补,他并未太惊讶,不过,这个时候李萃群冒着惹怒日本人的危险主动说这番话,确实是令他惊讶。 李遂高这是闻到味道了? 也好。 …… “紧急行动?”荒木播磨气的脸色铁青,挖苦说道,“就是带队袭击了我特高课的站点?” “荒木先生暂且不要妄下定论。”丁目屯‘得了’李萃群的默契支持,也是忍不住发火了,“此事的内情,等苏晨德带队归来后,一问便知。”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主任,副主任,是我,曹宇。” “进来。”丁目屯沉声说道。 曹宇进来后,第一眼便看到了荒木播磨,他甚至顾不得向丁目屯、李萃群行礼,第一时间向荒木播磨恭恭敬敬的鞠躬,“荒木太君好。” “曹桑,你胖了。”荒木播磨上上下下打量曹宇。 曹宇下意识一个哆嗦荒木播磨的目光在他看来就好似在琢磨在他身上何处用刑一般,他挤出谄媚的笑容,“托蝗军的福,曹宇的生活越来越有奔头了。” “受伤了?”荒木播磨又问。 “行动中受了点小伤。”曹宇舔笑,随即正色说道,“为大日本帝国受伤,是曹宇的荣幸。” “很好,很好。”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帝国就需要曹桑这样的人才。” “哈依。”曹宇两腿一并,低头鞠躬。 丁目屯看向李萃群,目光中带着嫌弃,意思是这就是你的手下?怎如此谄媚?简直是丢死人了! …… “曹宇,有事?”李萃群淡淡问道。 “报告李副主任。”曹宇赶紧面向李萃群,恭恭敬敬的汇报,“苏长官令我来向丁主任、李副主任汇报劳勃生路事件。” 荒木播磨眼眸一缩,他先是看了曹宇一眼,又看向丁目屯和李萃群,却是并未多说什么。 李萃群眉头不展,似乎在担心什么。 丁目屯疑惑的看了李萃群一眼,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说吧。” “苏长官查勘到了仇日分子的行踪,与今日去劳勃生路搜捕之时,却是不小心误入曹家渡三号之恒丰钟表行。”曹宇说道,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两位主任,小心翼翼说道,“带队行动之归益秾以下十二人,失踪了。” “失踪了?”丁目屯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失踪了。”曹宇斟酌用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 ……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程千帆面色沉重,“具体什么情况?” 程千帆眉头皱起,他的脑海中在反复琢磨房靖桦介绍的失踪人员的情况。 龚敏超,沪抗宣传社八仙桥分队队长,身份是中八仙桥小学的国文老师。 林寒,沪抗外勤人员,身份是三角地菜场的会计。 夏侯银库,沪抗外围人员,小木桥戏台售票员。 程千帆点燃香烟,只是抽了一口就放在一边了。 “怎么了?”房靖桦问道。 “你这烟差劲。”程千帆说道,“这种烟味留在我身上,不合适。” 他看了房靖桦一眼,提醒说道,“邹医生也是小有名气的神医了,以后不能再抽劣质烟了。” “我会注意的。”房靖桦表情认真的点点头,这盒香烟是杨树浦的一个同志来的时候特意带给他的,他知道是劣质烟,但是不舍得丢。 程千帆‘不依不饶’,他指了指香烟,“这烟少见,指向性太明显了。” 无论是物品,还是口音,亦或是生活习惯,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旦指向性明显,就容易出问题。 “我虚心接受批评。”房靖桦表情郑重说道,“是我不够谨慎。” 程千帆没有继续‘不依不饶’,他只是忍不住提醒房靖桦,而且他觉得这是必须要提醒的。 …… “组织上有初步的怀疑判断吗?”程千帆问道。 组织上必然已经在调查此事了,相比较他目前只掌握了房靖桦介绍的情况,组织上显然更加清楚内情。 “现在的怀疑方向是可能被敌人秘密掳走了。”房靖桦说道。 “特工总部?亦或是日本人?”程千帆思忖问。 “日本人的可能性大一些。”房靖桦说道。 程千帆心中惊讶,他不动声色看了房靖桦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从三人的身份和工作以及住处来看,似乎并无什么相似之处。”程千帆思忖说道,他看向房靖桦,“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 日本人不会胡乱掳人的。 这并非是说日本人善良,而是因为这种连环失踪事件,必然是带有目的性的,不可能胡乱抓人。 三个人连续失踪,大概率是三人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或者是共通性。 而三人最大的共通点就是都是沪抗人员。 “组织上经过初步调查,判断应该不是因为沪抗的身份。”房靖桦表情严肃说道。 程千帆闻言,表情严肃且认真。 三名沪抗人员失踪,组织上竟然得出的结论是并非是因为沪抗的身份,那么,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 程千帆没有问为何组织上会得出如此的判断,事实上,能够得出不是因为沪抗身份的判断本就是非常困难且耐人寻味的。 他知道有些情况是不能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因为事涉机密。 “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程千帆沉思片刻表情认真说道。 此事必然涉及组织机密,但是,他希望在严守组织保密纪律的情况下,能够得到更多的线索。 …… “失踪的龚敏超和林寒,这两人都曾经参加过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在前线同日军浴血奋战。”房靖桦思忖说道,“这是我目前所能够掌握的线索中最大的共通之处。” “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程千帆点了点头,露出思忖之色。 他是知道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的。 民国二十一年的“一.二八”淞沪抗战的时候,复旦学生义勇军主动请求加入第十九路军,协助据守吴淞口至蕰藻浜一带防线,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此便是复旦公学学生义勇军第一次公开对日作战。 不过,事实上在此之前的民国二十年,曾有一百余复旦学生去南京请愿抗日,被国府百般阻止后,学生军毅然步行北上。 他们在北平受到张汉生接见,被赠予干粮和大衣,张汉生动情劝说学生返回校园,这些学生当即拒绝,并且怒斥张汉生丢了东四省。 此后学生军辗转去了河北,加入当地的抗日义勇军。 从民国二十年到现在的民国二十八年,八年的时间了,以程千帆在军统内部所掌握的情报,这百余名复旦公学学生军已陆陆续续殉国殆尽。 …… “龚敏超?”程千帆心中,“那位李先生报上提到的那个龚建?” “据我所知,龚敏超应该是龚建的堂弟。”房靖桦点点头说道。 程千帆口中的李先生,李继忠早年是孙先生的护卫,此人允文允武,精通化学,曾任复旦公学化学院院长,在任内,受命主持复旦公学学生军训。 在李继忠的主持下,学生军军训非常正规。 操练时,全体学生军均戎装裹腿,女生则不准穿高跟鞋,一律平底鞋。 经过训练,复旦师生礼仪已有军人气质,直到学生毕业以后,依然保持着军人风格。 据李继忠年初公开发表之《怀念复旦义勇军》一文中讲述了一则故事: 民国二十一年一月,李继忠正在汉口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资源委员会任职,一天,忽然听见办公室门外传来一声:“报告!” “门开处,一位军官踏进门来,向我敬礼。” 李继忠抬头一看此人正是当年那一批复旦学生军的龚建。 龚建是学生军的负责人之一,第一次淞沪抗战期间率学生义勇军开赴吴淞前线,任十九路军随营训练班教官。 此时,已在国军中担任连长之职的龚建,因第二天就要开赴台儿庄,特来向李先生报告和辞行。 李继忠送龚建出门,“眼见他离去,眼看到他的影子没入于人海中,不见了,永远没有再见他了”。 不久,台儿庄大捷,龚建在与日寇血战中壮烈殉国。 正因感怀于此,李继忠年初写了这篇文章,以兹纪念为国牺牲的复旦义勇军烈士。 …… “‘包租公’同志,如果你问我的态度,那么,我可以坦诚的说。”程千帆看着房靖桦。 “或者说,我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来回答,特别党支部决定拒绝涉入此案的调查。”程千帆沉吟片刻,说出了令‘包租公’同志惊讶的回答。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7章 似曾相识 房靖桦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他并未问‘火苗’同志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就如同程千帆没有在一些事情上打破砂锅问到底一般。 两人互相都拥有各自的秘密,程千帆要对他自己以及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负责,房靖桦也要为自己以及上海当地组织上负责。 “有困难?”房靖桦皱眉,问了句。 “太冒险。”程千帆点了点头,说道。 这件事的情报信息不够透明,很显然,此事涉及到上海党组织的一些机密,不便言说的机密。 这种情况下,想要查明并不容易。 最重要的是,正因为可能涉及到一些机密,那么,三个人的失踪则可能牵扯到颇为复杂的情况。 这么多年的潜伏工作经验,程千帆自有其自己的感悟: 愈是重要且机密的事情,一旦有蛛丝马迹的异常,则说明危险就在附近了。 所以,组织上的这個帮忙请求,他拒绝。 是的,他是有拒绝的权利的。 …… “好吧。”房靖桦点了点头,接受了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程千帆的决定。 无论是‘火苗’同志还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组织关系在总部,在‘翔舞’同志手里,由‘翔舞’同志委托‘农夫’同志代管。 所以,上海地方党组织有事情需要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协助,只能以问询的方式征求党支部书记程千帆的意见,而不能下命令。 他也明白程千帆说的‘太冒险’是什么意思。 但是,碍于组织纪律,房靖桦又不好再进一步解释什么,况且他明白程千帆在担心什么,他也承认这种担心是有道理的,故而,对于程千帆的拒绝,房靖桦只能无奈的接受。 “上次那个自称老康的病人,什么来头?”程千帆问道。 “组织上派人去审美小学暗中调查了。”房靖桦说道,“重点调查了学校还是使用市立梅陇国民学校时候的国文教师,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 “有问题吗?”程千帆关切问道。 “此人姓康名胥义,老家在东北,据说东北沦陷后逃难到了北平,何梅协定签订后,康胥义从北平来到南京,民国二十五年,他经友人介绍来到上海,应聘了梅陇国民学校国文教师的工作。”房靖桦说道。 听到此人是东北来的,程千帆立刻警觉起来。 并非他对东北同胞有偏见,东北沦陷后,东北遍地狼烟,无数东北儿女投身抗联,用血与火书写不朽的抗日篇章。 不过,根据军统这些年和日本特务之殊死厮杀总结出来的经验,很多日本特务都是伪装成东北同胞的。 究其原因,日本人在数十年前就开始图谋我东北,很多日本老牌特务在东北娶妻生子,他们的孩子是二代间谍,这些人自己不承认,几乎没人会知道他们是日本间谍。 可以这么说,东四省曾经是日本间谍最多的地方,特务、宪兵、流氓、满铁职员、朝鲜流浪者、艺伎,都是公开、半公开的日本间谍;而贩夫走卒、山野农夫、教师、公职人员,军队内部等等所潜伏之间谍,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日本人渗透不到的。 后来东北沦陷后,大批日本间谍伪装成逃难百姓涌入关内。 “这个人为什么会自称是我们的同志?”程千帆立刻问道。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几乎就可以断定这是敌人在试探‘邹大夫’了。 “组织上有一个初步的怀疑。”房靖桦说道,“现在正在调查康胥义是否是我党失联人员。” “失联人员?”程千帆皱眉。 “根据组织上的调查,康胥义在审美小学内经常会向同事、友人暗中宣传抗日思想。”房靖桦说道,“还有,他会利用业余时间教工厂的工人识字,传播红色思想。” 程千帆微微颔首,从康胥义的这些行为来看,确实是像是我党同志。 特别是教工人识字,传播红色思想,工人阶级是最纯粹的无产阶级! “现在调查的重点是东三省沦陷后康胥义在北平工作的那段时间。”房靖桦继续说道,“目前还在等北平方面地方党组织的反馈,不过这需要时间。” 程千帆一直没有说话,他在琢磨。 他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是了。 康胥义的履历有古怪,似乎有莫名熟悉的感觉。 刘波! 程千帆的脑海中突然闪出刘波同志的身影,确切应该说是闪现在脑海中的是日本特高课特工濑户内川! 这个康胥义的履历,和当初的濑户内川竟然颇有几分相似。 …… “‘包租公’同志,你不觉得这个康胥义的履历,和一个人很相似吗?”程千帆看着房靖桦说道。 “谁?”房靖桦闻言,立刻意识到‘火苗’同志是意有所指,他表情严肃问道。 如果是彭与鸥同志,此时必然立刻联想到了刘波,不过,这并非是说房靖桦能力不如彭与鸥,盖因为刘波一步步走上红色道路,彭与鸥同志可谓是见证者,故而会印象十分深刻。 “上海特高课特工濑户内川。”程千帆沉声说道,“当然,现在已经不是日特了,是我们的刘波同志。” 房靖桦恍然,然后他点了点头,“你也怀疑康胥义是特务伪装的?” “这么说,怀疑康胥义有问题的不止我一个?”程千帆立刻问道。 “罗延年同志坚决不同意组织上派人同康胥义接触,他坚持认为康胥义是特务假扮的。”房靖桦说道。 “我支持罗部长的观点。”程千帆立刻说道。 罗延年同志是一个个性鲜明的老同志,对待敌人是严寒冰雪,对待自己同志是阳光般的温暖。 特别是其曾经的交通员姜琦同志竟然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甚至还打算潜回组织内部当奸细,好在阿海同志火眼金睛识破了姜琦的汉奸面目。 这件事发生后,罗延年同志愈发警觉,对于一切身份不明人员都是主张严格再严格调查。 程千帆补充了自己的分析,“汽车,那天晚上,那个康胥义拉完屎后上了汽车。” 他笑着摇头,“以康胥义的工作,他不应该有能力拥有小汽车,即便是其朋友有汽车,一名失联的同志在试图联系组织上的时候,也更加不应该开着小汽车带着友人一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房靖桦点点头说道,“他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的!” “是的,这也是最大的疑点之一。”程千帆表示赞同。 房靖桦的身份在上海地方党组织内部是高度机密,不到一定级别的同志都不知道房靖桦,一个失联的同志,怎会突然找到房靖桦这里。 这就非常不合逻辑。 同时,房靖桦能够敏锐意识到这个关键,也说明组织上对于此事非常谨慎,继而有着高度警惕,这也令程千帆非常高兴。 房靖桦看到程千帆的表情,笑着打趣说道,“‘火苗’同志是特科高手,我们地方党组织也绝非易于之辈嘛。” 程千帆哈哈笑了。 “尽管北平那边目前还没有情报反馈,不过,组织上普遍已经倾向于康胥义是特务,他这次是假扮我们的同志来试探我。”房靖桦说道,“也正是因为判断这是试探,所以,组织上认为我暂时并未暴露,暂时还是安全的。” 程千帆微微点头,对此表示认可。 这种试探谈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很显然,敌人并未确认房靖桦的红党身份,更不可能知道房靖桦在上海红党的地位,不然的话,根本不会试探什么,甚至都不会选择守株待兔,不会放长线钓大鱼,而是会直接抓捕房靖桦—— 房靖桦本身就是一条大鱼! “房书记刚才说康胥义是经友人介绍来上海找到国文教师的工作的?”程千帆问道。 “是的。” “那么,这个介绍了国文教师工作的友人是否真切存在,此人是谁?组织上可曾查实?”程千帆问道。 “自然是查了的。”房靖桦看了程千帆一眼,他总觉得‘火苗’同志似是对于地方党组织的工作并不放心,甚至于—— 甚至于房靖桦隐约有一种,“‘火苗’同志非常缺乏安全感,甚至于是心累乃至忧心忡忡,他担心地方党组织会拖累他和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这种感觉。 “从梅陇国民学校的一位老教师那里查实,康胥义是通过梅陇学校的一个叫蔡立涛的算数教师的介绍应聘到学校的。”房靖桦说道。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这个蔡立涛,组织上也调查了,生在沪上,长在沪上,甚至一直没有离开过沪上,这个人不会有问题。” 说到这里,房靖桦的脸色变了。 程千帆也是表情严肃,两人对视了一眼,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汤炆烙面色阴沉,说道。 单芳云始终不承认自己是红党,亦或是其他势力人员。 或者确切的说,用刑了,单芳云就什么都承认,一旦停止用刑,单芳云就哭天抢地说自己被冤枉了。 这令汤炆烙非常火大,他在走廊外面抽烟的时候,有手下过来汇报说新采购的电刑设备到货了,要不要测试一下。 汤炆烙将烟蒂踩灭,直接下了狠手,就拿单芳云来测试设备。 反正测试的结果莫过于两个: 单芳云受刑不过,真的招了。 要么是单芳云受刑不过,确实是被冤枉了,那就被冤枉了呗。 至于说单芳云撑过了电刑,坚持不开口,那还用问吗?此人必然是红党! 却是没想到单芳云竟然心脏有问题,直接猝死在了电椅上面。 “你指的是?”董正国看了汤炆烙一眼,问道。 他当时是不同意用电刑的,因为这玩意不好控制,一个不好就容易造成受刑者身体出现大问题,轻则疯掉,重则死掉。 但是却拗不过汤炆烙坚持。 “电量。”汤炆烙指着电椅说道,他扭头看向上手用刑的手下,“侧恁娘,你一上来就用最大电量?” “没有,不是,不关我的事。”手下吓坏了,连连摆手,“组长,我是从最小电量开始的。” 说着,他还拿了说明书给汤炆烙看,“组长,你看,趴窝,这是电量最小的意思。” 汤炆烙接过电椅使用说明书,盯着‘power’洋字码看,他的脸色阴沉不定。 手下吓坏了,他心中发慌,莫非自己真的弄错了? “董三哥,你看看,这个洋文是什么意思?”汤炆烙将说明书递给了董正国。 “我也不认识洋文。”董正国摸了摸鼻子。 他想了想,“童组长似乎懂洋文。” 手下也赶紧说道,“没错,童组长懂洋文。” …… “power。”童学咏看了一眼说明书,念道。 “组长,你听,童组长也说是趴窝。”手下立刻叫道。 “趴窝是什么意思?”董正国问道,“这是电量最小的意思吗?” “不是。”童学咏摇摇头,“是电量最大的意思。” 汤炆烙阴鸷的双眸立刻锁定自己的手下,“魏祥,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我——”魏祥傻掉了,整个人不知所措,他结结巴巴,“我就觉得,趴窝,趴窝,这不就是最小的意思嘛。” 说着,他指着童学咏,“童组长,你可得替我说句话啊,不是,对了,是你当时对我说这是趴窝……” 汤炆烙森然的目光立刻看向童学咏。 董正国也是目光警觉。 童学咏先是一惊,然后气急败坏,他指着魏祥,“魏祥,童某人可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要推卸责任也不能朝我身上泼脏水……” “童组长,说话得凭良心呐,明明是你告诉莪这是趴窝——”魏祥也是急的跳脚喊道。 “不要乱讲,乱讲话会死人的——我什么时候……”童学咏说道,忽而,他表情一变,怔怔地盯着魏祥看,“你,你当时是……” 他气的跳起来了,指着魏祥的鼻子骂,“魏祥,你个毕江娣,你可真是个汗布拉斯的。” “童组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汤炆烙盯着童学咏,右手已经摸在了腰间枪套上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8章 跛脚图司令 看到童学咏指着魏祥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骂人,甚至怒急之下连老家彭城话都骂出来了,汤炆烙和董正国均是皱眉,不过,警惕中却也多了几分不解。 童学咏知道这件事再不解释清楚就麻烦了,便焦急的向汤炆烙和董正国解释。 “童组长的意思是魏祥写了洋码子在手上,问你这洋码子是什么意思?你告诉他这是趴窝。”汤炆烙皱眉问道。 “不对。”童学咏赶紧纠正,“他问我这是什么,我告诉他是趴窝。” “这有区别吗?”汤炆烙皱眉。 “我明白了。”董正国看向童学咏,“趴窝是这个洋文的读音,但是,这个洋文的意思是加大电量。” “不不不。”童学咏连连摆手。 这下子,就连董正国也不满意了。 童学咏急忙解释,“董组长说的比较接近了,不过,趴窝的意思并不是加大电量,这個洋文本身和电是扯不上关系的,他可以指权力,也可以指的是影响力,还可以指功率,数学立面的幂,当然也可以是大量的意思。”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趴窝怎么还有那么多意思?”汤炆烙不信。 他是国小毕业,粗通文墨,不过却并未接触过洋文。 “好像确实是如此,一个洋文在不同的话里可以有不同的意思。”董正国点点头,他虽然不会洋文,却是听说过洋文的古怪之处。 “董组长说的没错,洋文就是这样的,和咱们中国话没法比。”童学咏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他指了指魏祥,“魏祥过来问我,我就说这个读趴窝,这没错啊。” “但是魏祥是要问你这洋码子的意思。”汤炆烙有些明白了,这是洋码子的读音和意思弄混了造成的,这种情况他自然倾向于向童学咏发难。 并非是怀疑童学咏什么,无他,如果童学咏没错,那就是魏祥的责任了,魏祥是他的手下,那么他汤炆烙自然连带着也有责任了。 …… “汤炆烙!这话可不能乱说!”事关自己的清白,童学咏急眼了,“我那时候急急忙忙的出去,魏祥突然跑过来问我,我就随口说了念‘趴窝’,根本没顾得上其他的,就出门上了李副主任的车。” “是这样吗?”董正国制止了要质问的汤炆烙,他看向魏祥。 “是,是的,童组长当时急匆匆要出门办事,李副主任的车子在下面等着呢。”魏祥苦着脸说道,这话他不敢撒谎,不过,他赶紧辩解说道,“我是想要问这个洋码子是什么意思,我以为趴窝就是这洋码子的意思呀。” “魏祥,说话要负责任的,这是你的问题,你不能推卸责任就朝我身上泼脏水。”童学咏脸色阴沉,他一把扯过董正国,“董组长,你来,你问。” 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董正国上前拉住童学咏,“童组长,这个洋码子……” “趴窝。”童学咏看了一眼,说道,然后脚步不停留的直接腾腾腾的走,然后停下来对几人说道,“我就这么赶着去上车了,总不能让李副主任在车里一直等我吧。” “是这样吗?”董正国看向魏祥。 “是。”魏祥哭丧着脸,“可我真的是想要问那洋码子的意思……” “两位,现在弄清楚了吧。”童学咏不理会魏祥,冷冷的看向汤炆烙和董正国。 “职责所在,给童兄弟添麻烦了,董某在此向童兄弟道歉了。”董正国露出尴尬之色,郑重向童学咏道歉。 “董兄,你一直秉持公正态度,兄弟我对你没意见。”童学咏说道,接着冷哼一声看向汤炆烙。 董正国咳嗽了一声。 “汤某一时急切,险些误会好人,实在是不应该。”汤炆烙这才抱拳道歉,只是面色冷着,说着踹了魏祥一脚,“蠢货,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跟我走。” …… 童学咏看着汤炆烙带着魏祥离开的背影,面色不愉。 他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和汤炆烙的梁子算是结上了。 “董兄,童某人实乃是无妄之灾啊。”童学咏朝着董正国苦笑。 “汤兄弟也是急切做事,实则是很好相处的义气兄弟。”董正国转圜说道,说着又递给童学咏一支香烟,又朝着自己嘴巴里送了一支烟卷,“这个单芳云,以童兄的经验和眼光判断,有无问题?” “董兄弟,董三哥。”童学咏连连摆手,“这话我真的回答不了,这件事我已经是无妄之灾,平白沾染了腥味,可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先给董正国点烟,自己也点燃烟卷,抽了一口,鼻腔喷出一道烟气,叹口气说道,“我若判断单芳云没问题,以后若是查出来有问题,我岂不是有苦难言?我若判断单芳云有问题,若是此人本无问题,却因此引得大家误入调查歧途,我如何担待得起?” 说着,他朝着董正国苦笑一声,“董兄,你乃君子,童某有些话不可对人讲,却可对董兄言,我之出身你也知晓,旦求安安稳稳把孩子带大,少沾染是非。” 说着,他诚心诚意的抱了抱拳头,转身离开了。 …… 董正国看着童学咏离开的背影,目光闪烁,旋即轻笑一声。 既进了这个门,便犹如行走在暗夜血水中,少沾染是非?谈何容易? 他自己却是不禁也是有些失神,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董组长,李副主任请你过去一趟。”一名特工急匆匆跑来,对他说道。 “知道了。”董正国面色一肃,低声问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特工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荒木刚走,两位主任脸色很不好看。” 董正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感激一笑,“谢了,郑兄弟。” …… 邹氏诊所。 距离诊所约莫数十步的巷子,斜下里的一个石库门民居。 二楼的窗户拉着窗帘,屋内一片漆黑。 有人撇开窗帘的一角,盯着邹氏诊所的方向看,可以看到屋内亮着灯光。 “那个人还没走?”黑夜里,一个坐在椅子上沉默抽烟的男子说道。 “没有。”窗口的男子摇摇头。 “二跳,你说这个邹大夫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抽烟男子打了个哈欠问道。 “谁知道呢,长官让咱盯着,就盯着呗。”二跳说道,从兜里摸出烟盒,摸黑取了一支烟卷塞进嘴巴里,又摸黑划了一根洋火点燃口中香烟,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他看着同伴,“算命的,别瞎琢磨了,看看其他弟兄还要冒着枪子做事,咱俩就这么守在这里,有吃有喝,风吹不着,知足吧。” 同伴姓蒜,叫蒜鳴,喜欢瞎捉摸风水命理,故而绰号算命的。 …… “莪琢磨吧,这个邹大夫指定有问题。”蒜鳴说道。 “为啥?”二跳问道。 “因为七十六号那帮混球,咱们吴局长现在为了立功都急的满嘴燎泡,恨不得把弟兄们全都撒出去抓抗日分子。”蒜鳴弹了弹烟灰,嘚吧嘚吧说道,“人手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局座还能扔咱哥俩在这里连着守了小半个月了,就凭这,这邹大夫指定有问题。” 二跳看了蒜鳴一眼,没说什么。 “二跳,弟兄们都说那姓康的可能是……”蒜鳴压低声音,“说他可能是日本人,真的假的?” “闭嘴。”二跳急的都被烟气呛得咳嗽了,他表情严肃说道,“算命的,你记住了,这话对谁都不要再提。” 说着,他叹口气,“你他娘的就不该端这碗饭,你早晚被自己这张破嘴害死。” “放心吧,咱小时候有道爷给咱算过命,说咱将来是要天天大鱼大肉为伴,弄不好要黄袍加身的。”蒜鳴胡咧咧说道。 “搁着前清,就凭这话,这个牛鼻子该被凌迟。”二跳没好气说道。 “有动静了。”他忽而低呼一声。 就在此时,便看到邹氏诊所的后门开了,早先进去的那个人出来了。 这人手里拎着药包,他的身后是诊所的邹大夫点头哈腰的相送。 “这人……”蒜鳴也凑到窗口看,他皱了皱眉头。 说着,连续抽了几口香烟,却是已经烧到了烟嘴了,烫的他哎呀一声呸呸呸的将烟嘴吐掉。 “噤声。”二跳吓了一跳,瞪了同伴一眼,噤声是他听七侠五义里听来的,觉得特别带感觉,便习惯拿来用了。 令二跳松一口气的是,好在那邹氏诊所后门那两人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那人一只手拎着药包,另外一只手挥了挥,待邹大夫关门后,此人一只手按住后腰腰眼的位置,还捶了捶。 此后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拎着药包就那么的离开了。 …… “这瘸子走路倒是快。”二跳嘟囔了一句。 这人有些跛脚,虽然不是特别瘸,不过还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跛脚,这人走路倒也不慢。 “要不要跟?”蒜鳴问道。 “不跟,局座说了,盯着邹大夫。”二跳坚决摇头,他接到的任务是盯着邹氏诊所的邹大夫,至于说来找邹大夫看病的人,他盯得过来吗? 蒜鳴笑了笑,二跳这话就是借口,寻常的病人自然不用在意,但是,刚才那瘸子大半夜来,看着就不像是正经好人,怎能一概而论。 不过,二跳说不跟,就不跟吧,这黑布隆冬的,那人看着不像是善茬,万一着了道,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 屋里烟味太呛人了,蒜鳴嘴巴里叼着烟卷,推开了窗户。 邹氏诊所,房靖桦撩开窗帘,看到斜向二楼这家有火星闪烁,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是普通人? 还是监视自己的敌人? 尽管暂时还无法确定对方身份,房靖桦心中对于‘火苗’同志的警觉和专业能力依然是赞不绝口。 就在刚才在门口分开的时候,‘火苗’同志忽然语气严肃的对他说‘有动静,一会要暗中多留意一下。’ 他当时低声问,“怎么了?” “刚才听到哎呀一声。”程千帆如是回答说道,“像是烟头烫嘴了,还有呸呸呸。” 烟头烫嘴了,呸呸呸声音? 这是脑后长眼睛了?还是有顺风耳? 房靖桦有些不信。 现在,尽管没有证据表明是否真的有人刚才被烟头烫嘴了,但是,斜对面那家的二楼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明显是一个男子开窗抽烟,这本身已经足以引起房靖桦的注意了,他心中对于‘火苗’同志的能力更是赞叹不已。 随之,房靖桦不禁皱眉。 两人刚才沟通的时候,‘火苗’同志郑重建议他做好随时撤离之准备。 程千帆的观点是,既然现在各种线索都指向那个康胥义有问题,且由此推敲的话,‘邹大夫’应该也进入到敌人的视线了。 为了安全起见,房靖桦有必要撤离。 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房靖桦看似安全,实则这种安全完全是建立在敌人的一念之间的,若是敌人没有耐心了,直接先抓人再说,甚至于敌人只是怀疑邹大夫,虽然并未掌握证据,但是,宁抓错不放过的话,那也是有可能的。 房靖桦表示会认真考虑‘火苗’同志的建议。 他现在就在犹豫,盖因为邹氏诊所这个站点,以及小有名气的邹大夫这个隐蔽身份得来不易,若是就此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 但是,正如程千帆严肃指出来的,:‘包租公’同志的身份太重要了,由不得任何马虎大意和侥幸心理。 房靖桦对于个人安全并不在乎,在参加革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担心的是给组织带来安全威胁。 还有‘火苗’同志的安全! 故而在刚才分别之时,‘包租公’同志明确表示,近期如无十万火急之事,程千帆不要再来邹氏诊所。 而程千帆对此的回答是: 不仅仅是他,他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决定,即刻起,主动切断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和邹氏诊所的一切联系。 房靖桦同意了。 …… 现在,房靖桦在黑暗的房间里皱眉思索。 他感慨于‘火苗’同志的果断和对于一切可能的危险的敏感、警觉。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特殊性决定了,对于程千帆等人来说,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故而程千帆可以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果断作出切断联系的决定。 因为房靖桦是上海地方党组织目前同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之间唯一的联系人,这等同于是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主动切断同上海地方党组织的一切联系,自动进入到静默状态。 房靖桦虽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重要,关乎许多,但是,也正是因为他身上牵扯太多,反而不如程千帆那般果断。 只是,房靖桦的脑海中不断的想到‘火苗’同志的果断,他的表情也越发严肃。 他不由得想起了彭与鸥同志离开沪上的时候,两人临别会面,彭与鸥对他说的一句话。 “‘包租公’同志,‘火苗’同志虽然年轻,但是,他是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党,有些时候多听一听他的专业判断。” …… 程千帆跛着脚走路,步频很快,就像是一个真的习惯了长期瘸腿的男子一般。 在身形没入一个巷子之后,他放慢了脚步。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之所以他会猜测有人可能是被烟嘴烫嘴了,是因为他先是隐约听到哎呀一声,然后眼角的余光瞥到有火星在空中坠落——这是烟蒂。 哎呀一声,烟蒂。 这两个线索,促成了他凭借经验判断可能是有人被烟头烫嘴了,然后吐掉了烟头。 进而可以推测此人是在窗口抽烟。 既然能够听到哎呀一声,程千帆不得不怀疑此人是能够看到邹氏诊所后门的情况的。 这是一个睡不着觉抽烟的普通人? 还是暗中监视的敌人? 作为潜伏特工,程千帆从来都是秉持以最糟糕的情况来揣测的。 他担心是后者。 他方才已经非常严肃的将自己的态度向房靖桦同志表达了,程千帆希望房靖桦能够格外重视起来。 程千帆咬了咬牙,倘若房靖桦暂时并无撤离准备的话,他甚至不惜向总部汇报。 不过,房靖桦同样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工作者,当初在杭州的时候,房靖桦面临非常残酷的白色恐怖,都能够带领杭州地下党挺过最困难的时光,他相信一个地下工作老领导的丰富革命经验、敏锐嗅觉和果决! 程千帆走到了巷子里的一根电线杆旁边,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布告贴了上去,布告上有浆糊是在诊所备好的。 …… 翌日清晨。 蒜鳴出来买吃的,他看到不少人围着电线杆看,便凑过来看到那里贴了一个布告。 蒜鳴仔细看,眼中神情越来越亮。 “二跳,二跳。”蒜鳴跑回到监视点,兴冲冲的对二跳嚷嚷着,“一个猪肘子,我告诉你昨晚那瘸子是谁。” “你知道?”二跳惊讶不已。 “八九不离十。”蒜鳴得意说道。 “爱说不说。”二跳吐了口口水。 他虽然叫二跳,做事可不跳,干这行的,知道的越多,要做的事情就越多,危险就越多,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活得久。 “那瘸子可能是太湖水匪蠡老三的手下图和林。”蒜鳴说道。 “图司令?”二跳惊讶问道。 “八成是这人。”蒜鳴接过二跳递来的香烟,点燃了,美滋滋抽了一口,“蠡老三投了日本人,这图和林不曾跟着,自己单干了,这不,这家伙前段时间劫了小程总的货,却不曾想是中了小程总设下的埋伏,十几个人只跑了图司令一个……” “昨天黑洞瞎火的,看真了是图司令?”二跳皱眉,不太相信。 “咱在巡捕房那边有人,有风声传出来,图司令去年挨了枪,腿瘸了。”蒜鳴说道。 “说真话。”二跳皱眉。 …… “电线杆子上贴了法租界的布告。”蒜鳴赶紧说道,“布告上说的,图司令瘸了,而且……” 蒜鳴嘿嘿笑着,“而且,这图司令祸害女人太多,腰子不好。” “这事……”二跳抽了口烟卷,沉吟说道,“这么说倒是有可能,也只有图司令这样的恶人,那邹大夫昨晚才会怕成那样子。” “先不说这邹大夫有没有问题,这人可不是良民。”蒜鳴啧了一声,“早就听说了,这邹大夫给太湖上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看过病。” 二跳点点头,这事他也听说过,是日本人那边派人假装病人看病的时候,邹氏诊所的小伙计阙文不小心说漏嘴的。 “这事怎么办?”蒜鳴舔了舔嘴唇,“小程总那边可是放出话来,检举图司令行踪的,赏一百大洋。” 二跳看了蒜鳴一眼,“算命的,你那么爱钱,昨天怎么不出去跟着那图司令?” “我昨天咋知道那是图司令。”蒜鳴说道,在二跳的逼视下,他嘿嘿笑着,“好吧,就算知道了,咱更不敢跟着,那图司令身手好,枪法准的嘞。” …… “你咋想的?”二跳吃着烧饼,皱眉问道。 “这图司令应该就躲在附近。”蒜鳴琢磨说道,“他指定是受伤了,查一查附近租户和旅社,打听一下谁家有三四十岁的陌生瘸子,再看看谁家在熬汤药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看着二跳,“咋样?查清楚这图司令的落脚点,咱去找小程总检举,得了大洋咱哥俩平分?” “不咋样。”二跳摇头,“图司令那种狠人,咱去打听他,弄不好钱没捞着,命就没了。” 看到蒜鳴急了,他示意蒜鳴不要急,继续说道,“照我说,天亮以后,咱哥俩去一人,直接找小程总检举,就说在这附近碰到一个人很像是图司令……” “不成,这只有二十块大洋。”蒜鳴不乐意。 布告里,小程总那边放出话,提供不甚明确的线索的,只能得二十块大洋。 当然,虽然是不甚明确的线索,也要是大实话,要经得起查勘,偌大的上海滩,敢去谎骗小程总的大洋的人倒也不是没有,不过要做好去黄浦江喂鱼的准备。 “小钱是运,大钱没命。”二跳说道,“就这么定了,我盯着,你现在去中央巡捕房。” 说着,他弹了弹烟灰,“憨批,重要的不是钱,咱哥俩能趁这机会搭上小程总的线……以后要是能端上小程总的饭碗。” 蒜鳴明白了,敬佩的看向二跳,这就是他愿意和二跳一起搭档的原因,其他人可能觉得二跳老实,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实际上这家伙稳得很,比猴还精。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29章 交代 叶小青斜倚在沙发上,她的手中捧着一本书,书名《英国诗人吟边燕语》,由翻译奇才林纾与魏易合译。 客厅很漂亮,靠墙有一个巨大的书柜,书柜里有很多帧精美考究的书籍,这个书柜是叶小青要求的,她嗜好读书。 墙上悬挂着精彩的西洋油画。 桌子上摆放了一尊西洋古典石膏雕刻,是光屁股的大卫。 楼上传来了动静,叶小青放下书本就看到丈夫衣帽整齐的下楼。 “我煮了卷福蟹粥。”叶小青起身迎上去问,“多吃点。” “不吃了。”李萃群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时间,摇摇头说道,“满脑门的官司等着处理呢。” “要吃。”叶小青说道,语气很轻,却似乎有着毋庸置疑的力量,“我放了姜丝和胡椒,你发发汗。” 李萃群放下已经拿到手里的公文包,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吃,我吃,青妹发话,自当从命。” 叶小青噗嗤一笑,吩咐女佣将早就在灶台上温着的粥盛一碗来。 虽然有很多工作要急着赶去极司菲尔路处理,不过,既然答应妻子要吃粥,李萃群却又不疾不徐了。 他吃粥不快,要吹上好一会,嘴唇触碰,确认不烫了才会放进嘴中。 …… “昨天的事情闹得很大?”叶小青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问道,“我听说归益秾死在日本人手里了?” “不仅仅是归益秾,还有他带着的十一個手下,都死了。”李萃群吃了一口粥,停顿一下,说道,“特高课动的手。” “竟然下如此狠手?”叶小青惊呼一声,“只是发生了误闯……” 她看着丈夫,“日本人打算如何交代这件事?” “交代?”李萃群搅动调羹的手停住了,他冷哼一声,“荒木播磨质问特工总部为何袭击特高课,要求我们给他一个交代!” “杀了我们的人,还要我们给他们交代?”叶小青惊呼出声。 李萃群冷笑一声,“可不就是嘛,东洋人就是这样霸道的。” 叶小青皱眉思索,她忽而问丈夫,“日本人的理由呢?” 看着李萃群看向她的惊讶目光,叶小青说道,“日本人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非常符合他们的作风,一般而言,死人的一方天然是受到同情的,日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故意用这样的强硬态度,态度越是强硬,以此来表明他们没错,我们的人该死!” 李萃群露出赞叹之色,他朝着妻子颔首,“青妹果然是我家的女诸葛。” 他沉声说道,“正如青妹所料想这般,荒木播磨指控归益秾带队袭击特高课据点,不仅仅造成特高课人员伤亡,还撞破了特高课的一件机密之事。” 说到这里,李萃群也是恨得牙痒痒。 他的脑海中不可遏制的浮现出昨日的景象,荒木播磨的态度太狂妄了,简直可以说是欺人太甚: 归益秾等人该死。 特工总部要给特高课一个交代! 或者确切的说,日本人要调查归益秾为何会带人袭击特高课的据点,是无意行为,亦或是另有图谋?! 李萃群和丁目屯气坏了,两人同荒木播磨发生了争吵,最后官司都打到了清水董三那边。 还是清水董三亲自同三本次郎通过电话进行沟通,特高课退让一步,不再强烈要求追究特工总部袭击特高课的责任,不过,他们要求特工总部对此事自查,倘若确实是查证归益秾有问题,特高课再介入也不迟。 …… “十几条人命啊。”李萃群冷声说道,“这件事影响很恶劣,众人难免兔死狐悲。” “丁目屯的意见是?”叶小青问道。 “他?”李萃群皱眉思索,“他今日要亲自去拜会三本次郎,就此事进行磋商,‘务必令此事不至于影响特工总部和日本人的友谊’。” 说着,李萃群摇摇头,“丁目屯也很难做。” 丁目屯是特工总部的主任,于情于理,他要给被日本人杀死的手下讨一个公道,但是,他偏偏又不能这么做。 “坐实了。”叶小青拿起水杯送到丈夫的手中。 “坐实了……”李萃群接过水杯,轻轻啜了一口,若有所思。 “坐实了归益秾等人是无意间撞破了特高课的机密,并且枪支走火伤了人,以至于引发了后面的误会。”叶小青轻声说道,“日本人不得不杀他们。” 说着,她轻笑一声,“很多人都是逼不得已端起日本人的饭碗的,难道真的要以命相搏给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 叶小青顺手将丈夫没有吃完的蟹粥碗拉过来,并不嫌弃,很自然的拿起调羹吃了起来,“大家只是要一个籍口,一个能说服自己心理上过了这一关的籍口而已。” “归益秾运气不好,事起仓促,日本人误杀了他们。”李萃群拿起手帕擦拭了嘴角,“真是造化弄人啊,一场误会,十几条人命,可悲可叹。” “群哥最好抢在丁目屯前面将这么一份报告送到日本人那里。”叶小青思忖说道。 李萃群微微颔首,微笑着,“也罢,归益秾等人虽是枉死,我拼的得罪日本人,也要帮他们的家人争取捞一些赔偿金。” “吃不下了。”叶小青将蟹粥碗递给丈夫,撒娇说道,碗里还有几口。 “我吃,我吃。”心头阴霾尽散,李萃群胃口大开,几口吃完,将空碗递给叶小青,“青妹,还有么?” …… “还有呢,你吃啊。”童婷婷放下自己的小瓷碗,指了指冯小可碗里的肉粥说道。 “俺,俺没钱。”冯小可咽了口唾沫。 “不要钱。”童婷婷说道,她小脑袋歪着,思索劝说的话语,“昨天胖婶带你洗澡,给你换衣裳,都没收钱吧。” 听到童婷婷这么说,冯小可下意识看了看身上的新衣服,似是更怕了。 “你救了婷婷,现在我们照顾你吃穿是应该的。”童学咏提了一笼屉小笼包放在桌子上,微笑说道,“不信?单掌柜现在还在帮我们干活呢,他也特别托我暂时照顾你。” “掌柜的还活着?”冯小可脱口而出。 童学咏深深的看了冯小可一眼,“当然活着,干木匠活而已。” “还有——”他摸了摸冯小可的脑袋,“刚才那话可不敢这么问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掌柜的是什么江洋大盗呢。” 冯小可小脸脸色立刻变了,他赶紧低头假装喝粥,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 程千帆含糊不清的哼唧了一声。 他趴在副总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老黄以给程副总松骨、按摩的名义正在给他背部的伤口换药。 “恢复的还行。”老黄说道,“不过,留疤是肯定的了,这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帮程千帆重新用纱布、胶带包扎好伤口,“外面套上警服,应能遮掩住。” “关于这个伤疤,我已经有一个计划了,到时候见机执行就可。”程千帆说道,“老路那边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老黄摇摇头,“老路警惕性很高,而且他确实是有老胃病。” 程千帆昨晚就打电话到医疗室,以暗语通知老黄,要求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立刻切断同‘包租公’同志的联系。 或者,更加直接的来说,是要求老黄和路大章暂时切断同邹氏诊所的联系—— ‘口琴’同志和‘算盘’同志并不知道‘包租公’同志。 “事态竟如此急切吗?”老黄问道。 “小心为妙。”程千帆从沙发上起身,穿好白衬衫,系好纽扣,又套上了高级警官制服外套,“一次的侥幸心理,就足以导致致命的灾难。” …… 李萃群坐在后排座位上,目光看着车外,看那人来人往,看道路两侧的景象。 小汽车从芳云日杂店门口经过。 “日杂店的掌柜的暴毙,查出什么没有?”李萃群问道。 “经查是负责用刑的弟兄不识洋文,弄错了洋码子,错把最大电量当成了最小电量。”胡四水汇报说道。 “盲流!愚蠢!”李萃群冷哼一声。 “那个单掌柜有问题吗?”他追问。 “人已经死了,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胡四水回答说道,“目前来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这个人有问题。”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没有确凿证据这个人没问题。” “唔。”李萃群点了点头,车子拐进了七十六号的大门,荷枪实弹的守卫立刻敬礼。 “那个小伙计呢?”李萃群忽而问道。 “小伙计?应该还在童学咏那里吧。”胡四水嘿笑一声,“这个童学咏倒是知恩必报,也不怕沾上事,够意思。” …… “李副主任!” “李副主任!” 沿途的特工纷纷驻足向李萃群敬礼。 李萃群微微颔首,在胡四水的护卫下,他微微低头,从那块‘天下为公’的匾额下走过,又穿过架着重机枪的岗亭,进入办公楼。 十几分钟后,李萃群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这是董正国提交的关于单芳云受刑不过暴毙的调查报告。 李萃群皱着眉头,陷入思索之中。 他负手踱步,来到了窗台口,正好看到童学咏步行来上班,这人同岗哨微笑着点头示意,正好碰到有要出外勤的弟兄,也是客客气气的主动让路。 李萃群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 副总巡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马一守拎着一网兜的礼品进来。 “师傅,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程千帆放下手中的鼻烟壶,赶紧迎上去,“来就来了,还带东西做什么?” 说话间,却是已经接过网兜放好了。 “又不是给你的。”马一守瞪了程千帆一眼,显然对于‘小程总’现在这种说话的语气也非常满意和开心,“花旗国的奶粉和饼干,你师娘让我带给小芝麻的。” “那我就替小芝麻谢谢师祖娘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东西并不是稀罕物,程府专门有一个房间是存放小芝麻以及小宝的口粮的,花旗国的奶粉、法兰西的奶粉、英吉利的奶粉应有尽有,至于说饼干、点心、果脯、糖果等零嘴更是堆满了一个大箱子。 …… 在黄小兰的记忆中,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饱肚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她现在每天想尽一切办法填饱肚子,不为自己,为了能够有奶水,能够让小胜利吃饱。 “这玩意吃多了烧心。”一个女护士看着手里的煮红薯,一边吃着,一边皱眉说道,“不吃又饿得慌。” 日寇对根据地封锁越来越严密,这些红薯都是老总特批的,要求全力保障医院的病号、医生、护士的口粮,严令——不惜一切代价,绝对不能再有医生护士饿晕了! “何副连长……尸体都没见着……留下黄护士和小胜利怎么办呐。” “天杀的小鬼子。” 黄小兰将小胜利哄睡了,轻轻的放好,叮嘱同事帮忙照看,她就要出门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闭嘴,老总说了,这事暂时要先瞒着黄护士。”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外面说话的新四军士兵抬头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黄小兰。 “冷干事,你,你刚才说什么?”黄小兰喘着粗气,咬着牙问道。 冷干事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冷干事,你告诉我。”黄小兰咬着干瘪的嘴唇,“我是何关的家属,我要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黄护士。”冷干事说道,“节哀,何副连长,他,他可能是牺牲了。” 说完,冷干事不敢去看黄小兰的眼睛。 …… 山风吹起来。 吹得破旧的窗户那破呼呼的窗户纸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黄小兰仿佛听到那天何关随同部队出发,那漫天风雪中,何关将小胜利抱起来,逗的孩子哇哇哭,他不以为意,还乐着,嘴巴说着,‘这哭声,真有劲,爸爸去杀鬼子喽’。 这声音,是那么的遥远而飘渺,却又似乎就在耳边。 黄小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冷干事吓了一跳,就要上前搀扶。 黄小兰盯着这个带来了丈夫牺牲的消息的战友,她忽而咧嘴,笑了笑,“冷干事,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冷干事没说话,也不敢说话,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黄小兰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女人先是轻声喊着,“日本人还没有打跑呢,他怎么能死呢!” 然后是声音越来越大,“日本人还没打跑呢,他说了要等打走了日本人一起回上海的,他说了……” 当妈妈的嘶喊声惊到了屋内的孩子,何胜利哇哇的哭起来,先是哇的一声,然后是声嘶力竭的啼哭。 “黄姐,小胜利。”屋里的女护士抱着小胜利出来。 黄小兰猛然扭头看过来,她的眼珠子红红的,目光停留在哭泣的孩子身上,一把从同事的手中抢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的脸颊贴着何胜利,她的泪水滴落在孩子的小脸上,孩子在哭泣。 黄小兰在低声说,“胜利,你叫何胜利呐。” 在茅山新四军抗日根据地野战医院很多人的记忆中,在这一天,美丽而又苍白的黄小兰护士就这么的抱着孩子倚靠在墙角,一遍又一遍的喊女儿的名字‘胜利’。 …… 邹氏诊所。 房靖桦右手拎着一个布兜,身边跟着小徒弟阙文,阙文的肩膀上背着药箱,两人站在门口。 房靖桦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哎呀一声,“要来不及了,阙文,快些锁门。” 阙文上前锁了门,两人和街坊邻居打招呼中,就这么来到巷子口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房靖桦上了车,阙文跟着黄包车跑。 监视邹氏诊所的二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看,露出思索的表情,下意识的弹了弹烟灰。 类似邹大夫带着小徒弟阙文,背着药箱出门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这位邹大夫是并不排斥登门问诊的,只要诊费给足。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二跳还是决定亲自去打探一番。 很快,二跳便从刚才同邹大夫说话的街坊口中得知,是南市的一个富商家里的孩子病了,请了邹大夫登门问诊。 二跳便没有再怀疑什么,这位邹大夫最擅长给小孩子看病,此事并无异常。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 程千帆正在同马一守吃茶闲聊,鲁玖翻敲门来汇报工作。 “帆哥,布告已经撒出去了有两天了,暂时还没有能查到图和林的行踪。”鲁玖翻说道。 “没有人来检举?”程千帆扔给鲁玖翻一支烟,问道。 “有倒是有,不过经过核实并不是真的,这是那胆大包天的贪图检举费……”鲁玖翻说道,看到帆哥脸色一沉,他知道帆哥最恨有人骗他钱了,便赶紧补充说道,“那小瘪三的腿已经打断,以儆效尤。” 说着,他苦笑一声,“不过,这么一搞,许是这图司令太能藏匿了,没人知道他躲在哪里,就连那骗钱的小瘪三都没了。” “他算个哪门子的图司令。”程千帆冷哼一声,“太岁头上动土!早晚扒了皮扔江里喂鱼。” 马一守在一旁听明白了,“就是那个敢动千帆你的货的那个图司令?” “一条早晚捏死的老泥鳅罢了。”程千帆冷笑一声。 就在此时,大头进来汇报,“帆哥,外面来了人,说他见过图司令。”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0章 七月 “你叫什么名字?”鲁玖翻问道。 “蒜鳴,吃得蒜头的蒜,小鸟叫的鳴。”蒜鳴回答,虽然问话的是鲁玖翻,他却是对着‘小程总’回话的。 “还是个识字的呢。”马一守在一旁笑了说道。 “蒙过学。”蒜鳴略得意说道。 “蒜鳴,你说你见过图和林?”程千帆淡淡地扫了面前这人一眼,他的目光在此人的嘴唇上停留瞬间,“在哪里见得?什么时候见到的?” 蒜鳴本觉得自己面对程千帆的时候并不会太害怕,毕竟自家也是警察局侦缉大队的,是端日本人的饭碗的,但是,被‘小程总’就这么淡淡地扫了一眼,他的心中莫名便紧张了。 “回程总的话,是昨天晚上,在宝昌路,就是那个邹氏诊所旁边的后巷子里。”蒜鳴‘老老实实’回答说道,“今天看了电线杆上的布告,觉得那人像是图司令,就赶紧来向程总您报告。” 程千帆打开抽屉,取出一支雪茄,小剪刀,慢条斯理的修剪,瞥了鲁玖翻一眼。 图和林是确有其人的。 此人抢了小程总的货,被程千帆派了手下围剿,在包围圈中杀将出去,这也是真事。 图司令是跛脚,这自然也是真的。 至于说图和林腰子不好,恐怕除了图和林自己,没人知道真假,这没关系,重要的是市民愿意相信。 这是坊间传闻,巡捕房从未证实过这個传闻,此乃给图司令加的一个标签,以兹能够帮助外人更加‘准确’的识别图司令。 “你怎么确定那人是图和林?”鲁玖翻问道。 “那人跛脚,鬼鬼祟祟的。”蒜鳴说道。 鲁玖翻皱眉,“就凭这?上海滩瘸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都是图和林?莫不是闯空门的?” “回这位警官的话。”蒜鳴笑的略有些猥琐,“这人走路扶着腰,不是传闻说这图司令腰子不好嘛。” 程千帆拨动金质打火机点燃了雪茄,刚刚抽了一口,却是被这话逗乐了,险些呛到,“咳咳咳,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蒜鳴讪讪笑,不敢说话。 “帆哥,有可能是图和林,这家伙逃跑的时候……嗯,八成受了伤,他出现在那个邹氏诊所附近,应该是为了看伤。”鲁玖翻分析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看向身旁的马一守,“师傅,你是行家里手,你觉得呢?” 马一守听了这话,心中那个熨帖啊,“小九分析的有几分道理,总之查一查是没错的。” 就在此时,副总巡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侯平亮急匆匆的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他把文件夹打开,送到翘着二郎腿抽雪茄的程千帆的面前,轻声说道,“帆哥,这几个人审了好几天了。” 程千帆点点头,他看向蒜鳴,“给这位兄弟拿二十大洋。” “谢程总,谢程总。”蒜鳴得了二十大洋,忙不迭的鞠躬道谢。 “招了没?”程千帆不理会蒜鳴,他拿起文件夹看。 “招了,不过……” “不过什么?”小程总英俊的面容下微微皱眉。 “几个人招的不一样,暂时无法甄别。”侯平亮说道。 程千帆看了蒜鳴一眼,他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随意的在文件上画了个圈。 “这个人,腿脚打断,当其他人的面,然后再问。”程千帆轻声说道,说着,熟练的在文件上签字。 侯平亮拿着文件夹离开,蒜鳴瞥了一眼,看不清具体写的什么,却是可以看到好似是几个人名,其中有一个名字被画了个圈。 蒜鳴不禁哆嗦了一下。 “你和图和林打了照面没?”程千帆忽而问道。 “没,没。”蒜鳴赶紧说道,“睡不着,在窗台抽烟,碰巧看到的。” 确定了。 程千帆心中笃定,此人就是他昨晚余光瞥到的那个被烟卷烫到嘴巴、从某个楼上吐掉烟蒂的家伙。 此人进来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向其嘴唇,可以看到上嘴唇起了泡,像是烫到的。 现在又听到蒜鳴如是说,两相对照便可确定了。 此外,这里有一个先决环境: 他特意安排侯平亮过来演那场戏,目的是给此人施压,就在这个人被‘小程总’的狠辣吓到的时候,突然问出那个问题。 这人在这种情绪下,大概率不敢撒谎,因为一个谎言需要很多谎言来弥补。 且在蒜鳴看来,他实话实说,就说是在窗台抽烟无意间瞥到疑似图司令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至于说侯平亮,刚才也不算演戏,却是可以说是正常办公给蒜鳴‘观摩’,‘小程总’圈了的那个人,是真的会被当着其他同伙的面打断腿脚的。 “老九,你带几个人,跟着这家伙去宝昌路查勘。”程千帆指了指蒜鳴,说道。 “程总,我,我就不用跟着了吧。”蒜鳴吓了一跳,这岂不是有可能要暴露他的身份? 且不说这会影响到任务,这要是被吴山岳知道他在工作时间利用工作时候发现的线索来捞外快,吴山岳气急之下他且没有好果子吃。 “怎么?”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看着蒜鳴。 “这要是被那图司令知道了,这这……”蒜鳴告饶说道。 “再给拿五块大洋。”‘小程总’阿沙力的说道。 “程总,不是钱的事,是,真不行啊。” 蒜鳴连连说道。 看到蒜鳴还要说什么,程千帆的脸色立刻阴沉,一挥手,“老九。” “明白。”鲁玖翻上来一把扯住蒜鳴,“走吧,做人别太贪心了,小老弟。” 待鲁玖翻等人离开后,马一守喝了口茶水,慢悠悠说道,“这人不是普通的瘪三。” “师傅好眼力。”程千帆朝着马一守竖起大拇指。 普通的瘪三也不敢主动检举图司令,这种丧家之犬比疯狗还要危险,等闲不要去碰。 这蒜鳴既然都敢来检举图司令了,哪里还会怕图司令可能的报复,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帮着‘小程总’将图司令抓住,才是最安全的,而且,这可是帮‘小程总’做事啊,这样的机缘可是瘪三抢着做得。 所以,蒜鳴刚才吓得拒绝,最重要的是竟然不为加钱动心,这就说明问题了,这是瞒不过马一守这样的巡警的。 老马可能本事一般,但是,二十多年的巡警经历,眼光指定毒辣。 程千帆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蒜鳴是特务,他故意安排鲁玖翻押着蒜鳴去查勘,这是正常操作。 蒜鳴必然不愿意,这便会引起‘小程总’的疑心,然后更是必须押着此人一起去宝昌路了。 程千帆抽了一口雪茄,目光看向窗口的方向: ‘包租公’同志应该已经撤离了吧。 他昨天同‘包租公’同志约定,翌日若是有人看了电线杆上的布告,然后匆匆离开,那便不可迟疑,必须即刻撤离。 因为无论此人是不是特务,巡捕房为了搜捕图司令都会来此地查勘,‘邹氏诊所’此前没出事,不仅仅是因为房靖桦谨慎,有地下工作经验,是没有被搜检过。 检举图司令那人会说图司令与邹氏诊所的关系,所以,邹氏诊所的搜查是免不了的。 房靖桦必须提前离开,人离开了,巡捕房不会砸门而入的。 至于说是就此撤离,还是暂避,就看事态的发展了。 …… 鲁玖翻带回来三个消息。 宝昌路方面派了巡捕配合程副总的人搜查,并未发现在蒜鳴的口中出现在宝昌路的那个疑似图司令的瘸子。 邹氏诊所关门闭户,据说那位邹大夫出诊去了,而从街坊那里打探的消息,此人的医术竟还是小有名气的。 “那个蒜鳴是警察局侦缉大队的?”程千帆惊讶问道。 “是的,属下按照帆哥的吩咐,‘押着’那家伙出现在宝昌路,暗中观察动静,果然有人不对劲。”鲁玖翻说道,“属下当即拿了,那人不得不亮出身份,原来这俩瘪三是侦缉大队的探目。” “啧。”程千帆啧了一声,“原就怀疑那家伙不老实,却是没想到竟然是吴山岳的人。” “上不了台面的。”程千帆骂了句,说着,他忍不住哈哈笑,“吴山岳这不得气炸了。” 鲁玖翻也是笑了,“那俩家伙哭丧着脸,简直比家里婆偷汉子还要难看。” “他们在执行任务?”程千帆问道。 “属下没问那么多。”鲁玖翻愣了下,说道,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程千帆,“帆哥若是想知道,属下这就安排人打听……” “不必了。”程千帆摆摆手,“你是对的,这年头,少凑热闹。” 鲁玖翻这才松了一口气,“属下当时就想着,帆哥你说过咱们老老实实做生意,别的事能不掺乎就不掺乎。” “就该这样。”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 鲁玖翻离开后,程千帆站在窗台边修剪花草,却是在琢磨这件事。 竟然是吴山岳的侦缉大队在暗中监视邹氏诊所! 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此前有两个怀疑目标,一个是七十六号,一个是特高课。 也难怪他没怀疑过侦缉大队,在汪康年的红党身份‘暴露’,此人被日本人拿下后,侦缉大队内部也遭到了清洗,几乎已经到了边缘化的地步了。 侦缉大队怎么会盯上邹氏诊所的? 或者说,此前那个康胥义是不是也是侦缉大队的人? 不过,这就和他此前判断康胥义有可能是日本特工之分析并不相符。 程千帆的心中涌起很多的问号。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导致‘邹大夫’被敌人监视,‘包租公’同志都必须撤离了。 …… 程千帆向总部去电,汇报了‘邹氏诊所’之事。 ‘翔舞’同志非常重视,回电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对于‘火苗’同志及时果断切断同‘包租公’的联系给予表扬。 此外,总部同时去电上海方面,出于斗争形势的变化需要,房靖桦同志有暴露的风险,不适宜继续留在上海,即刻撤离沪上,另有他用。 出于安全考虑,直至‘包租公’同志撤离上海,程千帆都未再与他见面。 这一天的黄浦江边,程千帆和太太在沙逊大厦招待路大章一家人,觥筹交错间,他和路大章举起酒杯,两人遥送江面上冒着黑烟离开上海的一艘轮船。 就在此时,可以看到楼下马路上报童在奔跑,很多路人纷纷驻足购买报纸。 “去,买一份报纸来。”程千帆打了个响指。 很快,侍者将报纸送来了。 “汪先生畅谈访日成果,和平曙光令人期待!” 程千帆扫了一眼标题。 这是汪氏手下大将林伯生主持创立了伪中央机关报《中华日报》的头版粗横幅标题。 就在昨天,访日归来后蛰伏多日的汪填海公开露面,并且发表了广播讲话,公开进行卖国降日活动。 这也是上月重庆方面命令全国通缉汪填海之后,汪氏第一次在国内公开露面—— 彼时,日本方面报道了汪氏访日的消息,重庆方面终于正式下令通缉这位数典忘祖的汪副总裁。 程千帆粗略的扫了一眼这份报纸,并未有什么新意,基本上都是汪氏昨日的广播内容。 不过,无论是程千帆还是路大章,两人都是表情严肃,这说明汪伪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造势了。 或者,从一个侧面可以判断,汪填海在日本人那里得到了承诺,这是已经迈开了‘另立中央’建立伪政权的步伐了。 汪填海此人在国际上,在国党内部的影响力太大了,汪伪政权一旦成立,这对于全国的抗战局面都将会是极为重大之打击。 程太太和陆太太带着孩子们在一旁吃喝玩耍,程千帆和路大章在靠窗的茶几喝酒叙话。 “总部来电,令我设法打探汪氏同日本人谈判之密约内容。”程千帆压低声说道。 “这非常困难。”路大章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他肠胃不好,尽量不喝酒。 ‘火苗’同志尽管有特高课特工的身份掩护,甚至还有今村兵太郎的爱徒这么一个重要的身份,但是,想要搞到汪氏同日本人的‘和谈’密约,也几等同于跛脚行蜀道,太难了。 “是啊,总部也深知这一点。”程千帆点点头,“‘翔舞’同志用的是量力、安全第一,便宜行事。” 他沉吟说道,“想要搞到具体密约,基本上不可能,不过,却是可以旁听侧击打探一二。” “今村的小课堂?”路大章微笑问。 今村兵太郎会给宫崎健太郎上课,结合具体实事讲解,悉心培养,路大章得知此事后,也是直呼开了眼,并且亲切的称呼此为‘今村与宫崎的小课堂’。 程千帆笑着点点头。 “此事不能着急妄进。”路大章说道,“哪怕是半年,一年,两年能够有所获,亦足可喜了。” “放心,我晓得的。”程千帆说道。 此任务乃前所未有之大事,不亚于‘盗取’‘伪国书’,他有打持久战之准备的。 此外,‘翔舞’同志以及‘农夫’同志都在电文中再三叮嘱,‘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切记,切记’。 “重庆那边也下达了类似的任务。”程千帆轻轻饮了一口绍酒,说道。 和总部的电文略有不同的是,重庆方面给‘肖勉’的电文中用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字眼。 不过,‘青鸟’同时也收到了以齐伍名义发来的私人密电:生死之大恐怖,倘不可为,允学弟灵活机变,兄一力承当。 肖勉回电重庆:誓死效忠局座,效忠党国。 ‘青鸟’回电罗家湾十九号:学弟岂可令学长蒙羞?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1章 报纸 民国二十八年,农历五月二十四日。 宜打扫,房屋清洁,求学,开光。 白若兰带着小宝和小芝麻和陆太太以及孩子们约好了去百货商场逛街。 路大章回霞飞区巡捕房处理公务。 “去今村公馆。”程千帆离开沙逊大厦,他上了车,对浩子说道。 程千帆平均约莫多则小半个月,少则一个月便会去今村兵太郎那里一趟。 今村兵太郎对于这個尊师重道的好学生也甚是满意。 “帆哥,重庆方面发来密电。”李浩一只手开车,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递给程千帆。 这是一份加密的电文。 确切的说,此份电文是重庆罗家湾十九号发给上海特情组肖勉的密电,周茹将电文译出后,又重新加密。 重新加密的密电码是只有周茹和程千帆才知道的。 如此,周茹才能放心将电文交给浩子,请李浩转交给组长。 程千帆接过写着密电的纸张,入目看去,脑筋快速转动,将这份再次加密的电文在脑海中译出。 有遇到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的,他就拿起身边的一本书翻看。 这是一份巡捕房十年大案要案卷宗总理札记,这样一本书出现在小程总的座驾里,自是合理的。 他的记忆力已经非常出色了,不过,许是因为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驳杂了,程千帆的记忆力比之周茹还是有些不如的。 程千帆直接在这张纸的背面写出了刚刚译出的电文,他是用国文再翻译成德文书写的,原文如下: 车璐旺已抵沪上,拟任上海区特派员,归制与上海区李督查万茂麾下,继续未尽之事业,倘有事,万望肖兄多加照拂。 …… 程千帆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重庆方面上个月月初命令通缉汪填海,与此同时,似是为了适应最新的斗争局面,军统总部决定将上海站正式升格为上海区。 以郑利君为区长,局座戴春风之爱将李万茂为督察长,程緖元依然为上海区书记。 程千帆当时就敏锐的意识到了此项改制的不寻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戴春风在不惜一切代价增强上海站方面的力量。 以他对戴春风的理解,这是要谋划大事。 果不其然,从这份以齐伍的名义发给上海特情组肖勉的电文中,程千帆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件大事就是: 继续追杀汪填海。 而车璐旺抵达沪上,这就是一个相当明确的信号。 去年年底,国党副总裁汪填海从渝城叛逃至越南河内,发表‘艳电’,公开向日本乞降。 为此,戴春风奉委座命令铲除汪填海,先后调集了陈功书、车璐旺、云步尘等军统刺杀高手奔赴河内,成立刺杀‘女先生’之小组,几次行动都未能得手,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却是因为曾正敏夫妻借宿汪填海房间,以至于曾正敏给汪填海当了替死鬼。 现在,车璐旺以上海区特派员的身份抵沪,再加上李万茂以及郑利君这两位局座手下四大金刚之二,这在程千帆看来,等同于是在上海区成立了一个新的刺杀汪填海小组。 程千帆慢条斯理的将纸张拿在手里卷着把玩,他在思索。 此系重庆总部给上海区下达的任务,看似和上海特情组无关,不过,齐伍既然给他来了这么一份电报,则说明了军统总部还是希望特情组能够为上海区提供某些必要的帮助的。 此外,电文是以齐伍的名义发给肖勉的,实际上,程千帆知道,这更切切的说是齐伍来电隐晦的表达了戴春风的意志: 有些话,这种隐晦表达,比直接下命令更合适。 …… 程千帆随手从座椅靠背摸出一个铁盒子,打开,他掏出打火机将已经捻成很小的一团的电文纸张点燃了,他摸出烟夹,取出一支香烟,凑上去点烟。 看着纸张燃烧成灰烬,他弹了弹烟灰,又沉默的抽了几口香烟,用还剩下半截的烟卷将灰烬搅碎了,烟蒂也扔在了盒子里,盖上了盖子,又摇晃了几下,这才放心。 铁盒子里有几枚小石子和一抔黄沙,足以完全破坏纸张灰烬。 那张写了密电的纸张本来就是要销毁的,他刚才却在上面用德文书写,并非是多此一举: 这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譬如说车辆被截停,或者是因为临时有事来不及销毁纸张的情况下,有人看到了这张纸,能够暂时蒙混过关,不至于被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程千帆做事,从来不会因为觉得麻烦而懈怠。 他这种人,是没有资格懈怠的。 因为付不起懈怠的代价。 …… 路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程千帆扭头瞥到座位上的那份随手带到车上的《中华日报》,他突然心中一动。 “浩子,你下车去买两张芝麻烧饼。”他吩咐说道。 “是。”浩子在路边停了车,下车买了烧饼回来,“帆哥你饿了?” “给今村带的。”程千帆微笑说道,他在《中华日报》上翻检,找到了需要的那个版面,将烧饼分成两份,将其中两个烧饼用报纸包裹好。 今村公馆。 “老师在家吗?”程千帆问今村小五郎。 他随手将那个没有用报纸包裹的烧饼递给了今村小五郎,举了举报纸包裹的,“上次买的烧饼,老师喜欢吃。” “宫崎君有心了。”今村小五郎笑着接过烧饼,道了谢,“参赞先生在书房等你呢。” 看着宫崎健太郎上楼的背影,今村小五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烧饼,露出莫名的笑容。 宫崎这个年轻人,在中国游历多年,特别是在上海这几年,将中国人的那种为人处世的精髓都学到了。 拎着红酒礼盒来拜访的宫崎健太郎,是好学生。 随手买了今村兵太郎随口提及过的爱吃的烧饼,更是好学生。 当然,给老师带烧饼更是好学生的前提是…… …… “老师。”程千帆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行礼。 “健太郎来了。”正在伏案写作的今村兵太郎抬起头,他推了推眼镜,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 程千帆将报纸包裹的烧饼递过去,“学生带了老师念念不忘的烧饼。” “好极了。”今村兵太郎拍了拍手,高兴的接过了报纸。 “老师尝尝凉了没?”程千帆看到今村兵太郎高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今村兵太郎展开报纸,拿起烧饼咬了一口,“还是热的,很好。” 烧饼不值几文钱,他满意的是自己随口一句话却能被这个学生记在心中的这份细心和关心。 程千帆则很自然的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 今村兵太郎吃相很文雅,他不紧不慢的啃着烧饼,下意识的拿起包裹烧饼的报纸阅读起来。 “咦?”今村兵太郎轻咦了一声。 “老师,怎么了?”程千帆赶紧问道。 “这是林伯生创办的《中华日报》,且还是今天的报纸。”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极为微小,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之细节上失误,这种微不可查的细节疏忽,也许一百次都不会带来危害,但是,有一次被注意到却可能带来安全隐患—— 烧饼摊的摊贩是不舍得更不可能用当天的新报纸来包烧饼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2章 投其所好 “是的,老师,是今天的报纸,我随手拿来包烧饼了。”程千帆微笑着,轻松随意的说道,“新报纸干净。” 有细节上之细微疏忽,这并不是问题,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不犯错误。 程千帆平常如此谨慎,就是为了降低细节上失误的次数,毕竟失误越少越好。 而一旦有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疏忽,要做的就是给出最及时且准确、合理的应对: 意即用合理的解释把不合理的细节规避掉。 出现问题的时候,只要做到不慌不忙,反应足够快,基本上都能够应对得当,最起码在当场的那个时刻不至于被怀疑。 这种事情,最怕是心里有鬼,然后会紧张。 也许本来今村兵太郎只是随口问了这个问题,并未多想,但是,倘若他自己因为心里有鬼,以至于神色有异样,这才是最致命的。 游走于钢丝绳上,对于程千帆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习惯,他的回答很随意: 宫崎健太郎关心食品卫生,用新报纸包烧饼,这個理由非常正当。 …… “健太郎有心了。”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 毕竟烧饼摊上确实是不会使用新报纸包裹,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便随口问了句,这是出于一种细心的习惯和职业惯性。 他最喜欢的就是宫崎健太郎对他的这种态度,尊敬,恭敬,同时又有着真诚的亲近。 “这个人啊,骨子里还是有着诗人的柔弱灵魂的。”今村兵太郎忽而说道。 “老师说什么?”程千帆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正在惬意的喝茶,‘没有听清’今村兵太郎说什么,下意识问道。 “健太郎,你的中国文学素养也是不错的,你来评价一下这首诗。”今村兵太郎将手中的报纸递给宫崎健太郎,说道。 “诗?”程千帆接过报纸看,旋即露出恍然之色,“老师说的是汪填海的这首诗啊,学生之前看了几眼,没太在意。” “你现在分析一下这首诗。”今村老师开始传道,他认真的说道,“健太郎,你要牢记,中国有一句古话,诗以言志,从这样一首诗,我们能够分析出很多。” “可是,据我所知,很多诗人都善于伪装,就以写了《悯农》的李绅来说,此人实则是一个豪奢跋扈,倨傲残暴之人。”程千帆思忖说道。 “不。”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就以健太郎你说的这个例子,你知道了李绅的真实面目,再去品味《悯农》,你会有什么不一样感觉?” “文人的粉饰,两张面孔。”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意思是这不就是品味研究这首诗得出的结果吗? “学生明白了。”程千帆表情认真,态度真诚且恭敬,“诗以言志,无论是真的志向,还是伪装,都有其研究价值。” 说着,他轻声读了手中报纸上今村兵太郎点出的那首诗。 …… 按照伪中央机关报《中华日报》的说法,此乃心忧家国的汪先生在从上海飞往日本的飞机上: 汪先生俯瞰破碎山河,咏诗一首,表达了他当时无限感慨的心情—— 疆亩纵横绿野恢,禾苗如水树如苔; 老农筋力消磨尽,留得川原锦绣开。 “嗤。”程千帆嗤笑一声。 “怎么?”今村兵太郎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学生。 “纵观此诗,满篇都是感慨,老农?汪填海这是自比为支那奔走的老农?”程千帆轻蔑一笑。 “最后一句呢?”今村兵太郎并未对宫崎健太郎的分析进行点评,尽管在他的角度来看,汪填海此诗句中的老农,更像是比喻中国贫弱的国力。 “最后一句倒是还可以。”程千帆客观评价说道,“按照报上所说,这是汪填海去帝国的飞机上写的诗,这句话应该是寄托了此人对于‘重开山河’的期盼。” 说到‘重开山河’的时候,他的语气重了一些,言语中的鄙薄之意丝毫不掩饰。 不仅仅如此,程千帆更是带着嘲讽汪填海的口吻对今村兵太郎说道,“老师,汪某人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帝国辛辛苦苦占领了支那,然后就是为了拱手让给他吧?” 今村兵太郎先是哈哈笑,然后他摇摇头,意有所指说道,“那是一个有着浪漫主义色彩的,同时又有着悲观主义灵魂的文人政客。” 自从这位国党副总裁逃离渝城,公开发表和平声明后,包括今村兵太郎在内的帝国高级外交官都更加重视研究汪填海。 其中,今村兵太郎另辟蹊径的从汪氏的诗词、文章入手。 …… 在今村兵太郎看来,汪填海骨子里有着文人的多愁善感。 谨以汪填海在帝国大正十二年所作的一首诗为例。 此诗名为: 浣溪沙—— 远接青冥近画阑,鸥飞渺渺不知还。陵高弥觉碧波宽。 玉宇鲜澄新雨后,翠岚融冶夕阳间。果然人世有清安。 整首诗歌有着非常明快的音符,这正如汪填海此时的心境。 汪填海此时备受孙逸仙的器重,被委托代表其前往奉天同张雨亭会谈,可谓是意气风发。 转眼,传闻与其关系密切的一名女子在汪夫人的逼迫下,精神受到刺激自杀身亡,汪填海的精神大受打击,行文间颇有阑珊孤苦之意。 在今村兵太郎看来,对于一名在一个大国的重要党派中位列少壮派代表的政治家来说,这显然是不合格的。 由此,今村兵太郎向外务省提交之关于汪填海的研究报告中,着重提及了自己对于汪填海的性格的研究: 其人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有着可笑的浪漫主义思维,同时一旦遇到挫折,又会迅速悲观。 进而,他判断汪填海性格柔弱以至于多疑,反复。 今村兵太郎通过对于汪填海的诗词文章的研究,得出关于这位国党二号人物的性格分析报告引起了外务省的重视,此也是今村兵太郎近年来最自得的‘学术研究’之一。 正是因为如此,程千帆才会故意选择了有汪填海的这首诗歌的版面来包烧饼,就是为了引起今村兵太郎的注意和谈兴。 是的,正是谈兴。 由这首汪填海的诗歌引起的话题,显然令今村兵太郎颇为喜欢,他谈兴正浓的开课,向爱徒讲解自己对于汪氏的分析和研究成果。 程千帆并未提及汪填海此前在日本东京同日本人进行的密约谈判。 他很谨慎,甚至连旁听侧击都没有做。 他另辟蹊径,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不着痕迹的投其所好——顺着今村兵太郎的研究成果入手: 重点围绕汪填海的性格作为话题。 …… “这样一个没有果敢的政治决心,同时又多愁善感的文人政治家,帝国真的能够完全相信吗?”程千帆皱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老师您也说了,这个人有着单纯的可笑的浪漫主义灵魂——” 他看向今村兵太郎,“我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真的认为他组建了新政权后帝国就会让出占领区。” “健太郎,我很欣慰你能够想到这一层。”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你的这种感觉是对的。” 他轻笑一声,“事实上,对于汪填海,帝国一开始是非常不信任。” 从今村兵太郎的侃侃而谈中,从一位日本高级外交官的口中,程千帆近距离捕捉到了日本人,或者说日本内阁、外务省对于汪填海的矛盾态度。 而这种矛盾态度,其中最尖锐的一点就是: 没有足够信任。 首先是日本人对于汪填海提出的组建的新政权本身的怀疑。 今村兵太郎的讲课,认真聆听的学生有着自己的理解: 日本人一直对汪氏正在筹谋的新政权的性质是纠结的。 许是因为日本人本身喜欢搞“阴谋诡计”,当然,他们自己认为此乃大国谋略。 时至今日,在日本内部依然有一个声音,他们甚至怀疑汪填海叛逃、另立中央的行为是不是阴谋: 此是否是汪氏一个和常凯申串通的阴谋? 或者说,从一开始,外务省内部一些人就对此抱有深深的怀疑态度。 而从今村兵太郎的口中,程千帆得知,岩井英一对此也是有疑惑且保持警惕的。 岩井英一甚至还特别同影佐祯昭进行了一次会晤。 而一直和汪填海保持密切联系的影佐祯昭甚至也承认,‘帝国部分人士之担心’“未尝不可能”。 “老师您认为汪填海和常凯申合谋的可能性大吗?”程千帆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续水,讨教问道。 “没有答案。”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也许有,也许没有。” 他的表情是凝重的,“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这个庞大的国家有着悠久的战争史,战争伴随着谋略,任何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有没有……”程千帆给自己的茶杯也续了水,随口说道,“查一查就清楚了。” 今村兵太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宫崎健太郎的话令他心中一动。 他的研究报告偏向于学术性,如果要取得进一步的突破和价值体现,倒是可以在具体实际上下一番功夫。 …… 法租界,爱棠路,三百一十三号。 这是一处公寓楼。 三楼三零六房间。 车璐旺连续咳嗽了几声,他起身打开了门窗。 几个人正在打麻将,又都是老烟枪,房间里烟雾缭绕,实在是有些呛人。 “六饼。”祖英柏摸了一张牌,用手摩挲,又扫了一眼自己的麻将牌,郁闷的将这张牌扔了出去。 “糊了!”嘴巴里叼着烟斗的李万茂将麻将牌一推,搓了搓手,哈哈大笑,“阿拉等的就是咛这张牌。” 说着还冲着祖英柏面前看了一眼,“没钱啦?” 祖英柏也不说话,他直接从兜里摸出一张信封,朝着桌子上一拍。 车璐旺瞥了祖英柏一眼,他认出来这信封,立刻便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刚发下来的经费,确切的说是祖英柏的行动大队四分队的活动经费。 不过,车璐旺并未多说什么。 他只是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李万茂。 李万茂是上海区的督察长,别看他车璐旺现在挂着上海区特派员的身份,这只是虚衔,实际上上海区的老大是李万茂。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万茂这个督察长的权利比上海区区长郑利君还要大。 李万茂吸了一口烟斗,舒坦的叹口气,似是没有看到祖英柏拍在桌面上的信封一般。 而坐在李万茂右侧的俞正则嘴巴里叼着烟卷,对此也是视而不见。 李督察长都不说话,他这个行动大队队长多管闲事做什么,而且,祖英柏是他的手下,素来对他孝敬有加。 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前任上海站站长王鉄沐的前朝余孽,俞正则现在在上海区内部的地位有些尴尬,上海区区长郑利君是用他却并不信任他,故而他正在积极向李万茂靠拢,自然一切以李万茂马首是瞻。 要不然,他闲得慌陪李万茂打牌,还频频点炮? …… 俞正则的嘴唇动了动,烟灰飘落,嘴巴里嘟囔着一句,“姑娘们怎么还没来。” 麻将都已经打了三圈了,陪打的姑娘们还没到,他有些不满了。 “不用等了。”李万茂瞥了俞正则一眼,“我没让过来。” 说着,他一只手慢悠悠却娴熟的摆牌,右手将烟斗取下搁在了桌上一个象牙制的斗盘上,扫了一眼另外三人,淡淡说道:“玩玩麻将可以,女人嘛,就算了。” “是的。”车璐旺立刻附和说道,“闲杂人等,还是尽量远离为妙,日本人的鼻子灵着呢。” 说着,他抄起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我可是在重庆都听说了,那位薛先生手里那帮蠢货,就是找女人打麻将的时候被日本人一锅端的。” 说着,他笑了,“戴老板听说这事,骂薛应甄的人不愧是蠢货。”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戴老板的晚饭都多吃了两碗呢。” 众人哈哈大笑,俞正则甚至险些笑岔了气。 对于军统而言,没有什么比聊中统的笑话最快活的了。 笑话中统,这是政治正确。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3章 夜 “老师有些倦了,在书房小憩。”程千帆下了楼梯,对今村小五郎说道,叮嘱今村小五郎不要去打扰。 今村小五郎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忍不住叹息一声,“参赞还能休息半小时。” “有客人来访?”程千帆惊讶问道。 要知道此时已经是晚上八时一刻了。 “汪填海的私人代表要来拜访参赞。”今村小五郎说道。 “怪我。”程千帆拍了拍额头,“若是知道老师还有工作要忙,我该早些离开。” 说着,他下意识的揉了揉嗓子眼。 “健太郎每次来,参赞都很开心。”今村小五郎摇摇头,“对于参赞来说,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最放松的。” “没有能够经常来拜访老师,是我的过错。”程千帆正色说道,他的面上是崇敬的表情,“为了帝国,老师可谓是殚精竭虑……” 说着,他冲着今村小五郎鞠躬,“老师的身体健康,拜托阁下了!” “份内之事。”今村小五郎回礼说道。 程千帆又陪着今村小五郎聊了几句,主要是关心一下今村兵太郎的身体健康和生活情况。 暗自估算了一下时间,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表示天色已晚,同今村小五郎打了声招呼告辞离开。 …… 晚风吹拂。 程千帆的步伐有些快,似是有些急躁。 来到距离小汽车还有十几步的地方,他停下脚步,从兜里摸出烟夹,抽出一支香烟咬在嘴中点燃,沉默且快速的连续吸了两口。 “帆哥。”浩子下车,开了后排座位的门。 “抽根烟。”程千帆咬着烟卷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然后他猛的抽了几口香烟,贪婪而满足的叹了口气。 还没够。 程千帆又摸了一支香烟,对上火,这次则是不紧不慢的抽完了这支香烟,这才算心满意足,他将烟蒂扔在地上上车。 “走吧。”程千帆对李浩说道。 今村公馆的二楼,今村兵太郎挽起窗帘的一角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 “刚才在客厅的时候,健太郎似是还在忍着烟瘾。”今村小五郎说道。 “我知道。”今村兵太郎点点头,面上是满意的笑容,就在刚才,他咳嗽了几声,宫崎健太郎得知他感冒伤风刚刚好,这個烟瘾不小的学生硬生生的强忍住没有吸烟,哪怕是今村兵太郎允许其吸烟,宫崎健太郎也坚决不愿意。 这是一直在强忍着出了公馆才赶紧迫不及待的点燃一支香烟过了瘾。 “楚铭宇来了后,让他在下面多等一刻钟。”今村兵太郎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本书,翻页,对今村小五郎说道,“就说我太倦了,正在休息。” “好的。”今村小五郎说道。 …… 一会要登门拜访今村兵太郎的那个人,暨汪填海的私人代表,此人是谁? 程千帆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汪填海从日本归来有大半个月了,汪系的‘群贤们’也都齐聚上海。 ‘配得上’汪填海的私人代表的人选并不少,陈南海、周凉、梅申平、高庆武、林伯生、楚铭宇等人皆够资格。 那么,深夜来访的这个汪氏私人代表会是谁呢? “浩子,开慢点。”程千帆吩咐说道。 他刚才连抽两支烟,第一支香烟很急切,乃是表现自己烟瘾犯了的急切,第二支烟慢慢享受,则是为了拖延时间。 “是,帆哥。” 就在此时,对面有汽车灯光远远射来。 程千帆心中大喜: 来了。 “浩子,记住车牌号。”程千帆说道。 “是。” 很快,两车交汇而过。 “帆哥,车牌是3015。”浩子说道。 “看清楚人没有?”程千帆问道。 他的车子车帘是拉起来的,这是‘小程总’的安全习惯,他不可能掀起车帘去看。 “车帘拉起来了,而且灯光刺眼看不到后排座位。”李浩说道,“司机戴了眼镜,镜片反光,也看不太清楚。” 程千帆微微皱眉。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浩,毕竟只是两辆车交汇而过的瞬间,能够注意到这些已经殊为不易了。 …… “车牌……”程千帆沉吟说道。 “3015……”李浩思索片刻,“这个车牌是陈公馆的。” “陈公馆?”程千帆讶然,他心中一动,“你是说陈专?” “是的,帆哥。”李浩点点头,“3015的车牌原来是郑长官的,后来到了陈专的手里。” 李浩口中的郑长官指的是原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处郑颋方长官,此人当年是戴春风为‘青鸟’在上海军方安排的‘靠山’。 “陈文涛回上海了?”程千帆立刻问道。 伪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专被大哥卢兴戈制裁。 而陈专之子陈文涛又得罪了程千帆,虽然后来经谭平功的说和,‘小程总’高抬贵手放过了陈文涛。 不过,陈文涛后来愈是打听,愈是惊恐于‘小程总’的嚣张跋扈,竟是长期呆在南京,轻易不敢回上海。 “我安排人查一下。”李浩说道。 “重点查一下陈文涛最近和什么人来往,陈公馆的车子是谁在用。”程千帆叮嘱说道。 “明白。” 小汽车行驶在夜色中的上海法租界大马路上。 在经过前面一个路口的时候,李浩按了下喇叭,早就等候在此的保镖车辆汇合了‘小程总’的座驾,加入到保卫队伍。 如此,李浩才算松了一口气。 …… 程千帆则闭目养神。 今天同今村兵太郎的交流中,虽然他只字未提及汪填海同日本人在东京会谈密约之事。 但是,程千帆和今村的话题却始终围绕着对汪填海性格的‘学术研究’,这看似和其目标并无瓜葛的话题,实际上是程千帆刻意引导。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和琢磨今村兵太郎的言语、神态。 以他对今村兵太郎的了解,程千帆自忖自己能够从蛛丝马迹中窥探一丝端倪: 今村兵太郎对于汪填海的态度,同汪氏赴日之前在细微上之变化。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想起来今村兵太郎在点评汪填海的时候,有一个感慨: 这个人的保证言不由衷,这很不好,无法坦诚。 这句感慨之言,到底是因何而发? 程千帆愈是琢磨,愈发觉得今村兵太郎的这句感慨话语非常重要,这就像是一把钥匙,如果掌握了这把钥匙,将有望打开一扇窥伺的小门。 此外,从今村兵太郎的口中,他震惊的得知,日本方面竟然有部分人在怀疑汪填海叛逃乃是汪氏和‘校长’在唱双簧戏,意欲蒙蔽日本方面。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似乎其中有很多文章可做。 …… 经历过一场浩劫的七十六号,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的创伤都可以抹平,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不过,归益秾等人的死亡,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依然是一个很多人避而不谈的禁忌。 苏晨德这一晚就睡在了自己的办公室。 深夜的办公室,灯火通明,苏晨德不喜欢黑暗,那会令他觉得冷清。 自从‘劳勃生路恒丰钟表行’事件后,苏晨德的境况便不太好。 他的办公室本该是热气腾腾、众人趋之若鹜的所在,毕竟他是带着偌大的中统苏沪区投过来的,那些原中统苏沪区中高层人员本就应该顺其自然向他靠拢,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抱团取暖。 不过,归益秾等人的惨死改变了这一切。 原苏沪区那些老部下对于苏晨德没有能够在日本人那里为归益秾讨一个公道,是颇有些不满的。 然后,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传出来的风言风语,说是苏晨德这张大旗护不住手下,既如此,不如早投他山。 由此,苏晨德这里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清。 日泥马! 苏晨德心里骂了句,他隐约能够猜到这背后是何人在推波助澜。 李萃群显然对于他此前向丁目屯示好是不满意的,故而此人在暗中作祟。 不过,丁目屯似乎也有嫌疑……丁目屯也并不会乐于看到他在七十六号成功的崛起成为第三方势力。 …… “王达,拎一壶热水过来。”苏晨德从行军床上霍然起身,他摸了摸额头,喊道。 没有人回应。 苏晨德随即皱起眉头,他看了一眼办公室,这才想起来,王达早就不在了。 这个王达是他在苏沪区时候便用熟了的手下,也殁于劳勃生路事件,死在日本人的手里了。 物是人非,苏晨德有点惆怅。 他点燃一支香烟,抬头看着吊在梁上的电风扇,眉头紧皱。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必须得重整旗鼓! 争权夺利的路上,自古便是成王败寇,失败了是没有好下场的。 最重要的是,尽管才投靠日本人没多久,但是,苏晨德看得很透彻,日本人的饭碗没有那么好端的。 既然已经给日本人当狗了。 那就当那条叫的最凶,咬人最狠的那条狗。 这样的想法,似乎给苏晨德的身体里注入了能量,他自己给自己打了一壶热水,泡了一杯浓茶,从档案柜里取出好多卷宗、照片、资料,埋首其中。 这些都是七十六号的特工、探目乃至是青红帮人员、三光码子汇报上来的杂乱的情报,确切的说,是经过初步筛选,被确认为没有什么价值的情报。 分析这些分外驳杂、毫无头绪的情报是最累最苦的工作。 苏晨德现在就被分配为资料分析科的临时科长。 甚至于,在七十六号内部的官方表述,此乃为重用: 情报工作多么重要,第一手情报分析工作,自然是重中之重。 …… 苏晨德的香烟一颗接一颗,他的眼珠子都熬的红红的,却是并未有任何急躁情绪,丝毫没有因为情报的驳杂、无效而焦躁,反而,他是态度非常之认真。 在成功之前,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都是沉默的,不应该抱怨的,因为抱怨是徒劳的,只会带来负面因素。 蓦然,苏晨德的眼眸一缩。 他拿起手中这张纸张,这是一个三光码子汇报上来的情报。 这个叫做焦奎的三光码子说,他和两个兄弟前几天夜里拦住了一个搂着女人从仙乐都出来的男子,那个男人竟然直接拔枪吓唬他们。 看着他们几个人被吓得转头就跑,男人还得意洋洋大笑向搂着的女人炫耀。 这人炫耀的是,“老子连日本人都敢杀,你们算叼毛!” 苏晨德愤怒的一拍桌子! 他愤怒的原因是这么重要的情报,竟然就这么的混杂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情报中无人问津,若非他又将这些已经被初步甄判为无效的情报,特别又过滤了一遍,那么,这个如此有价值的情报将会就此石沉大海。 …… 苏晨德按动了响铃。 很快,一名特工跑进了办公室,“苏科长,有事?” 苏晨德心中皱眉,不喜,面色上却是带着平淡的笑容,“刘威,将折飞叫过来。” 折飞是报上这份情报的探目,那个叫焦奎的三光码子正是折飞手上的人。 “苏科长这么晚了……”刘威有些犹疑。 “放跑了仇日分子,我拿你是问。”苏晨德面色一寒,一拍桌子。 “我这就去叫。”看到苏晨德发火,刘威终究是怕了,转身就去喊人了。 七十六号是有宿舍的。 很快,睡眼惺忪的折飞被刘威带到了情报分析科办公室。 苏晨德看了刘威一眼,“你先下去吧。” 看着刘威面色不愉的离开,苏晨德心中冷笑他自己上前关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将那份情报递给了折飞,“折飞,这是你报上来的情报?” 折飞拿过来仔细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苏科长,是我报上来的,我字写得难看。” “能认字就很难得了。”苏晨德拍了拍折飞的肩膀,“这份情报,这个焦奎,你觉得他说的这件事有几成把握是真的?” “焦奎不敢骗我。”折飞立刻说道,“他之前险些被人打死,是我救了他。” “好。”苏晨德微笑点头,“这个拔枪的男人,你怎么看?” “有问题。”折飞说道。 “说说理由。”苏晨德丢了一支香烟过去,“为什么这人不会是吹牛?” “有枪的人很多,这并不罕见,喝醉了敢乱拔枪的人也不少。”折飞说道,“但是,敢说杀日本人的极少,醉鬼见的多了,实际上即使是真的醉了,嘴上也是有把门的,会死人的话没人敢拿命耍酒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4章 今日无事 苏晨德惊讶的看了折飞一眼。 折飞这番话分析的竟是颇有条理,这令他对这个小探目起了兴趣。 在七十六号内部,特工和探目是不同的。 特工人员是登记在册的,花名册是要报到日本人那边的,特工人员活着发薪,吃拿卡要自不必多说了,即便是死了的话,按理说也是有抚恤金的。 而类似于折飞这种探目,是七十六号从市面上闲散人员中招募的,来钱较少,工作相对繁重,且危险性更大。 可以这么说,若是有危险的行动,特工是可以逼迫探目在前面挡枪子当炮灰的。 …… “走吧。”苏晨德检查了自己的枪支弹药,将短枪塞进身后腰间,又拿了件薄外套穿上。 “啊?”折飞愣了下。 “能找到焦奎吗?”苏晨德问道。 他没有问‘知道焦奎住哪里吗?’,这种三光码子有可能居无定所。 “能。”折飞点头,“为了方便联络,我让他这几天晚上必须待在家。” 苏晨德深深的看了折飞一眼,他有些欣赏这个探目了,“你很不错。” 他拍了拍折飞的肩膀,“好好干。” 折飞整個人就仿若被打了强心针一般,高兴的连连点头,“折飞以后就听苏科长的。” 苏晨德笑了笑,这是一个识趣的小子,他蛮喜欢的,不过,在苏晨德看来,折飞这话还不够谄媚,最适宜表忠心的是‘听科长的’。 这说明,这小子实际上并不擅长拍马屁表忠心。 如此,苏晨德更满意了。 …… 苏晨德本以为焦奎这样的三光码子大概率会住在苏州河沿岸的窝棚村。 “焦奎住在打蝇路?”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随手关上了车门,惊讶问折飞。 这里是打蝇路。 可以说是整个上海滩最有钱的地方。 不是最繁华的地方,是最有钱的地方,这条街是真的有钱。 这条街上有着琳琅满目的银行。 前清时期,就在此开设有1号阿加刺银行和隔壁的有利银行。 及至现在,有花旗国的花旗银行、大通银行,日本人的三井银行、三菱银行、住友银行,荷兰人的安达银行,德国佬的德华银行都开在打蝇路东段。 中国人开的华侨银行以及聚兴诚银行也在这里。 …… “焦先生,焦太太活着的时候在花旗银行上班,家也买在这附近。”折飞解释说道,“后来焦先生焦太太不在了,焦奎被人勾搭,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到半年光景房子卖了,家里值钱的也卖光了。”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现在天不冷,焦奎多半时间就都窝在打蝇路,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说着,折飞双手给苏晨德敬烟,又划了洋火帮苏科长点燃烟卷,“三光码子生产三光码子,这瘪三盯上了我家,想要勾我下水,被我揍了一顿。” “读过书?”苏晨德对‘生产’这个词很敏感,问道。 “上过两年国小。”折飞说道。 “唔。”苏晨德轻轻吐出一口烟气,点点头,“他要害你,怎么现在反倒是……” 别看折飞只是七十六号的探目,但是,想要收拾一个三光码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收拾他确实是容易。”折飞小心的笑了笑,“正好主任那段时间号召弟兄们招兵买马,我就顺手救了焦奎一命,他也就安心帮我做事了。” 苏晨德闻言,深深地看了折飞一眼,微微颔首。 …… 到了。 焦奎的庇护之所在花旗银行后巷的一个垃圾池后面,这人用石棉瓦搭了个勉强遮风挡雨的篷。 “焦奎。”折飞敲了敲石棉瓦顶棚。 “侧恁娘。”焦奎骂骂咧咧冒出头,“咛只瘪……” 今晚月色不错,能勉强看清人,看到是折飞,焦奎的脸上立刻是讨好的笑容,“菲戈,晚上好。” 苏晨德看了焦奎一眼,这人瘦的跟麻杆一样。 不过,引起他注意的是焦奎的这一句‘晚上好’,一个住在垃圾池旁边的三光码子,下意识的一句话却暴露了这人骨子里实际上有着较好的教养。 想到折飞说过,这人的父母生前都是花旗银行上班的,他便释然了。 …… “老实点。”折飞瞪了焦奎一眼,“长官找你问话,记住了,实话实说,不可夸大,也不可隐瞒。” “啊——”焦奎看了站在折飞身侧的苏晨德一眼,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点点头,“晓得嘞,晓得嘞。” 苏晨德本欲假作毫不介意的弯腰跨进焦奎的破烂窝棚,却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馊味,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出来说话。” “是是是。”焦奎本来是光着膀子的,出来前先找了个单褂套上了,这也让苏晨德点了点头。 “说一说那天开枪吓唬你们那个人。”苏晨德问道。 “那人我是第一次见,不过他搂着的那个女人我知道。”焦奎站着回话。 “别卖关子,快说。”折飞踢了焦奎一下。 “欸。”焦奎赶紧继续说道,“那女人是仙乐都的舞女,叫杨桃。” 苏晨德盯着焦奎看,“你刚才说,那个男的你是第一次见,这么说有其他人之前见过那人?” “小日本说以前在海葵路狮子桥附近见过那个男人。”焦奎说道。 …… ‘小日本’? 苏晨德脸色阴沉下来。 折飞知道苏科长误会了,赶紧在一旁解释说道,“这人叫一筒,他们习惯喊他‘小日本’。” “这个习惯不好,会死人的。”苏晨德冷冷说道。 “听到没,以后就喊‘一筒’,什么‘小日本’‘小日本’的,那是对太君不敬。”折飞踢了焦奎一脚。 “晓得,晓得。” …… 苏晨德一个电话打到了七十六号,思来想去,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他还是没有选择吃独食,他选择找董正国合作。 同原苏沪区上海分区主任简志平、电台台长偕逸修等人刻意疏远他不同,董正国在这段时间待他一如既往,这也令苏晨德颇为欣慰。 等待了约莫一个小时,董正国带了几名手下过来了。 一同被押解来的还有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 “杨桃?”苏晨德看了女人一眼。 “不是。”董正国摇摇头,“这女人也是仙乐都的舞女,她说她知道杨桃的下落。” “你是杨桃的朋友?”苏晨德问道。 “老娘才不和那剑货是朋友呢。”女人尽管有些害怕,不过,说话的时候依然咬牙切齿。 苏晨德放心了,最了解一个人的,除了好朋友,就是敌人,这个女人是后者。 …… “杨桃在哪里?”他问道。 “海葵路狮子桥,那剑货和姦夫在一起呢。”女人说道。 “姦夫?”苏晨德心中一动,立刻问道。 “姦夫就是姦夫啊。”女人说道,说着,却是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焦奎,便指着焦奎嚷嚷说道,“这人上次还想要占那剑货的便宜,被她姦夫拿枪吓跑了。” 苏晨德大喜,他也没想到情报竟然来得如此不费功夫。 不过,刹那间他又有一丝犹疑,“你们也知道那个男的有枪?” 他有些不确定和担心,这他娘的满大街都知道那个男人有枪,真要是抗日分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亦或者说是愚蠢至极? “杨桃那剑货吹牛时候说的,很多姐妹都知道。”女人说道。 杨桃吹牛说的? 那没问题了。 苏晨德点点头。 …… “海葵路,狮子桥。”苏晨德看向董正国。 “事起仓促,若是能够查到具体门牌号就更好了。”董正国说道。 “我知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女人突然说道。 “啪!”苏晨德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拔枪顶在女人的脑门上,“说,想好再说,要是撒谎,毙了你。” “狮子桥十九号,我,我跟踪过杨桃。”女人吓坏了,两腿之间一股淅淅沥沥。 “董老弟,行动吧。”苏晨德收起枪,满意的点点头。 对于这种女人,野蛮的方式远比利诱要来得更直接有效。 …… 抓捕进行的很顺利。 折飞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 抓捕行动带上了翠玉,翠玉就是那个女人。 折飞向苏科长要了一瓶黄酒,直接灌了翠玉大半瓶。 然后让‘醉醺醺’的翠玉去砸狮子桥十九号的门,嘴巴里同时骂骂咧咧。 气冲冲的男人女人打开门,立刻被早就在门外两侧守候的特工冲进来,用枪口逼迫着制服。 苏晨德看着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他很开心。 一开始,他的判断是这个嘴巴里没有把门的家伙大概率不是什么大鱼,最可能的就是不够成熟、性情暴烈的军统行动人员。 是的,他基本上在看到那份情报的时候就判断这个人应该是军统人员。 不可能是中统,也不可能是红党。 那么,排除法就可以推断出最接近事实的结论了。 现在,看到这个被捕者,苏晨德的眼睛亮了。 此人仪表堂堂,戴着金丝边眼镜,身上穿着高档的丝绸睡衣。 这种人是小喽啰?怎么可能!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误打误撞抓到了一条大鱼。 …… 苏晨德弯着腰,对男子轻声说:自我介绍一下,七十六号苏晨德。 说着,他拍了拍男子的脸庞,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苏某对兄台可是仰慕已久……” 同时他又笑着看了被手下死死按住的杨桃一眼,微微皱眉,“不要那么粗鲁。” 男子露出惊恐且莫名的表情,他看着苏晨德,“这位先生,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苏晨德笑了,他看着面前这人,此人耷拉着脑袋,额头前的刘海此时此刻正扒拉在脑门上,有汗水滴落。 在苏晨德的目光逼视下,此人的汗水越滴越多。 说这个人是犹如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点也不为过。 董正国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他直接拔出腰间的配枪,关闭保险,枪管抵在男子的身上,“不老实?” “不要这么粗鲁。”苏晨德按下了董正国的枪管。 男子竭力抬起头,眼神中露出一丝希冀的神色。 却是看到苏晨德摇摇头,“打死了怎么问口供?” 说着,苏晨德冷笑一声,“进了七十六号,各种刑具轮番伺候,就没有不招的。” …… 董正国看到,男子听到这话,打了个寒噤,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男子开口了,结结巴巴说道: 苏,苏副区长。 苏晨德心中大喜,此人称呼的是他此前在中统苏沪区的职务:特派主任兼副区长。 “本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男子的声音发颤,“鄙人——” 他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七十六号特工,“鄙人军统上海区(原)书记陈明初。” …… 滴滴滴。 程千帆正在向渝城总部发报。 发电报的指法分为立姿和坐姿,立姿是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握住电键按钮上下敲打,主要是在野外战时紧急发报使用。 坐姿是拇指和食指握住按钮,中指第一关节按在按钮内侧上下敲打。 程千帆的发报技术非常熟练,按照重庆罗家湾十九号负责接收电报的工作人员的‘反馈’,他发出来的电报点划均匀而有力,非常便于抄收。 他现在格外注意控制亲自发报的次数,就是为了避免在指间留下痕迹。 平素有电报往来,以上海特情组的名义的电文基本上都是由周茹负责发报,周茹此前便会在手指上用胶布包裹好,这是为了避免手指被磨出老茧,亦或是磨出血。 后来,程千帆帮助周茹想到了一个主意,周茹迷上了《文汇报》报社的打字机,繁忙的时候会主动帮助同事打字。 …… 电报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了渝城罗家湾十九号。 齐伍已经睡着了,他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接过电文看了一眼暗记,他立刻睡意全无。 这是‘青鸟’发来的紧急密电。 齐伍的心中咯噔一声,第一反应是上海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很快,将电文译出,齐伍松了一口气,旋即大喜,拿着电文向戴春风汇报。 “好极了,好极了。”戴春风仔细看了电文,高兴的连连赞叹。 程千帆打探到一个十分有价值的情报,日本内部竟然有人怀疑汪填海和委员长在演双簧? 这个情报来得太及时了。 戴春风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笑容。 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日本人不是怀疑么。”戴春风说道,“我们给他们送点证据过去。” “局座高见。”齐伍赞叹说道,“即便不能最终令‘女先生’和日本人闹翻,也能给其制造一些麻烦。” …… “这个‘青鸟’,我都被吓了一跳。”戴春风扬了扬手中的电文,“深更半夜的,我还以为是上海区又出事了呢……” 此前‘青鸟’数次急电,都是上海那边出事了,且都是上海站出了大事,这令戴春风都有了条件反射了。 “局座安排万茂过去主持工作,又有车璐旺等人驰援,现在上海区兵强马壮,正当干大事之时。”齐伍微笑说道,“局座且宽心静候上海区佳音。” 他从戴春风手中接过电文,小心翼翼的在电报夹里放好,说道,“属下相信,上海区不日必将有喜讯传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5章 ‘一场富贵’ 苏晨德笑了。 他判断此人是一条大鱼,却是没想到惊喜比自己所能期待的来得还要大。 竟然是陈明初! 他知道此人。 此人是军统上海站座次排名靠前的高层之一。 “陈老弟,来一支?”苏晨德从身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陈明初。 陈明初没有拒绝。 苏晨德又给董正国也递了一支烟。 三人点燃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口。 陈明初沉默着,沉默的抽烟。 苏晨德也并不着急问话。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明初,嘴角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陈明初抽完了一支烟,他将烟蒂扔在脚下,“苏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苏晨德微笑着,“你我兄弟心诚相交,共谋前程。” 陈明初看了苏晨德一眼,点点头,他指了指杨桃,“此事和杨桃无关……” 说着,他摇了摇手指,“罢了,大事未竞,你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陈老弟体谅。”苏晨德微微一笑,“不过,老弟有一句话说错了,不是我的大事,是我们的大事。” “苏科长,夜长梦多……”董正国在一旁说道。 苏晨德点了点头,他看向陈明初,“陈老弟,是在这里,还是回七十六号……” “此地人多眼杂,我随你们回去。”陈明初没有犹豫,直接说道。 至此,苏晨德的心中大定,他相信陈明初是真心投诚的了。 …… 董正国带了杨桃在一辆车。 苏晨德陪同陈明初在一辆车。 为了安全起见,他依然令人给陈明初上了手铐,眼睛也用黑布蒙上了。 蒙眼睛自然并非是避免陈明初记路,去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道路可谓是众人皆知,并无遮蔽必要。 这是他在苏俄学习时候学到的办法,人在被蒙住眼睛、看不见以后,会下意识的心慌,不知所措,而对于被捕者来说,尤其是已经心有投降之意的被捕者来说,这会增加对方‘老老实实’的心理压力和心理暗示。 “陈老弟,得罪了。”苏晨德道歉说道。 陈明初苦笑一声,“苏兄这是不相信陈某啊。” 苏晨德正待解释,便听到陈明初说道,“罢了,苏兄现在有什么可以问了,弟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来一支烟。”陈明初晃了晃被蒙住双眼的脑袋,似是有些不自在,又举起被手铐铐住的双手,摸了摸鼻子。 …… 苏晨德满足了他的要求。 “现在思来,刚才陈某说错话了,不过,却也并非有意欺瞒苏兄。”陈明初吸了口香烟,说道。 “噢?”苏晨德喉咙里发出声音。 “确切的说,我的身份是军统原上海区书记。”陈明初说道,“再次自我介绍下,陈明初,军统皖北站书记。” 苏晨德面不改色,并未有生气,相反还有两分欣喜,他眼神中闪烁一抹异色,问道,“看来陈老弟在那边并不如意啊。” 上海是沦陷区。 皖北也是沦陷区。 同样是沦陷区,上海的生活条件要比皖北好多了,而且真要说起来,皖北那边也不见得比上海要安全。 “戴春风不顾我染病在身,再三来电催促我去皖北赴任。”陈明初说道。 苏晨德看了陈明初一眼,根据他从那个叫翠玉的舞女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最近这一个多月,陈明初几乎是将杨桃包下了,有时候甚至还会让杨桃带了姐妹一起,可谓是夜夜笙歌,这是染病在身? “倾轧无度,陈老弟这等人才都不能幸免。”苏晨德感慨说道。 他隐约猜到了其中原委了,关于军统上海站内部王鉄沐同郑利君的倾轧斗争,中统苏沪区这边也是有所耳闻的。 现在看来,陈明初应该是王鉄沐的人,王鉄沐输给了有戴春风一力支持的郑利君,陈明初自然也难逃清洗。 陈明初鼻腔喷出一道烟气,“他戴羽秾无情,休怪我陈明初无义了。” 他扭头‘看向’苏晨德,面露得意之色,“上海区的组织地址,人员名单都在我的脑子里,可送与苏兄一场富贵。” “老弟说错了,是你我兄弟的一场富贵。”苏晨德哈哈大笑,说道。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院子里停了三辆篷布军卡。 李萃群人还没到,已经通过电话下令整個七十六号全面戒严,许进不许出。 任何人要离开七十六号,都必须有他或者是丁目屯的亲自点头才可。 苏晨德在会客室抽着烟,他在等李萃群。 在返回七十六号后,他就打电话向李萃群进行了汇报。 成功抓捕并且劝说陈明初投诚,已然奠定了他的首功,后面的功劳要上报和分润出去。 当然,最重要的是,通过陈明初完全可以给予军统上海区以毁灭性打击,这样规模的行动已经不是他一个暂时失势的情报分析科科长能够主导的了。 此外,‘劳勃生路事件’给了苏晨德当头一棒,不仅仅是被日本人‘害了’一次,苏晨德事后有点明白了,他还被李萃群和丁目屯联手摆了一道。 现在,苏晨德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暂时隐忍。 确切的讲就是暂时向李萃群亦或是丁目屯伏低做小。 “苏兄,再来支烟。”陈明初嘶哑着嗓子说道。 他手上的手铐依然带着,不过蒙眼的黑布已经撤下了。 苏晨德直接将兜里的烟盒递了过去。 他拍了拍陈明初的肩膀,作为‘过来人’,他能够理解陈明初此时的紧张。 “人在哪里?”走廊里传来了李萃群的声音。 “是李副主任。”苏晨德轻声对陈明初说道。 陈明初豁然起立。 李萃群推开门进来,他的目光环视一圈,朝着苏晨德点点头,后者态度恭敬的起身相迎。 最后,李萃群的目光停留在了戴着手铐的金丝边眼镜男子的身上。 “这位就是明初贤弟了吧。”李萃群热情的伸出手,然后便看到了陈明初双手的手铐,微微皱眉,看向苏晨德,“苏科长,怎么回事?” 苏晨德赶紧解释,“没有李副主任的命令,属下……” “闹什么。”李萃群深深的看了苏晨德一眼,心中满意。 他明白,陈明初的这个手铐一直留着,实际上是戴给他看的,这是苏晨德的示好方式。 李萃群沉声说道,“明初是自家兄弟,来了就是自己人,快些解开。” “是。”苏晨德摸出钥匙,开了手铐。 陈明初活动了一下手腕,感激说道,“多谢。” 李萃群这才笑了,“走吧,两位,去我办公室,我等兄弟共商大事。” “请。” “请!” 三人来到了李萃群办公室。 李萃群亲自给陈明初以及今日的大功臣苏晨德倒茶。 两日皆是赶紧起身接过。 “陈老弟。”李萃群正色说道,“我听苏科长说,上海区的组织机构和人员名单……” 陈明初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说道,“不瞒李副主任,组织机构地址以及人员名单都在我的脑子里。” 他看着李萃群,“李兄一句话,弟即刻便可默写出来。” 说着,他露出沉吟之色,“只是,弟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李萃群看了陈明初一眼,说道。 “名单上人员驳杂,且多以上海区中下层为主,若要抓捕,势必声势浩大,如此必然惊了大鱼……”陈明初说道。 “老弟之意是……” “先秘捕大鱼。”陈明初沉声说道,“至于小鱼小虾的,大鱼入彀,他们还跑得了吗?” “不知大鱼若何?”李萃群眯着眼睛,问道。 “上海区特派员车璐旺,上海区督察长李万茂,上海区行动大队队长俞正则,上海区书记程续源……”陈明初的语速不快,咬字很清晰,随着每一个名字被说出来,李萃群眼眸中的振奋之色愈发浓厚。 及至陈明初吐出了最后一个名字:“还有……王鉄沐。” 李萃群搓了搓手,目光热切的看着陈明初,“依陈老弟之见,首选何人?” 这么多上海区高层,即便是七十六号的实力也很难做到同时动手,必然要先选择一个目标,这个目标要符合几个特点: 分量足够,同时又最容易抓捕,且不会走漏风声! “王鉄沐。”陈明初缓慢地说出了自己的老长官的名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6章 赵探长,你要冷静 李萃群看了陈明初一眼,心中不禁暗自赞叹: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聪明人。 陈明初刚才提及车璐旺、李万茂、程续源等人的名字,这令李萃群十分兴奋,可谓是将期待值拉高到顶点。 随后,陈明初点了王鉄沐的名字。 并且这人很坦诚告诉李萃群,他并不掌握李万茂、程续源等人的住址,但是—— 王鉄沐知道。 而他恰恰知道王鉄沐的住址。 如此,李萃群心中竟没有了被欺骗的愤怒,而且对于陈明初的重视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器重。 因为,陈明初直言,他不仅仅知道王鉄沐的住址,并且有把握策反王鉄沐! 王鉄沐本身就是一条大鱼,此人身上更是系着李万茂、程续源、乃至是郑利君等整个军统上海区高层。 “陈老弟真的有把握策反王鉄沐?”李萃群再三确认。 “李副主任有所不知,王鉄沐同戴春风已经闹翻脸。”陈明初面露一抹得意之色,说道,“现在,陈某只需要略施小计,这两人必然彻底恩断义绝。” “噢?”李萃群看着陈明初,微微点头,“愿闻其详。” “无他。”陈明初微笑着,“对于王鉄沐这种人刑具也许没用,唯有攻心为上。” 说着,他便将自己的谋划娓娓道来。 无论是李萃群还是苏晨德,皆是频频点头,对陈明初的计谋赞不绝口。 …… 这一天清晨,天气情况并不是很好,云层压得很低。 吕班路华富公寓二楼二零六房间。 王鉄沐穿上刚刚做好的定制西装,在穿衣镜前照了照,拿起礼帽戴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手提着文明棍,锁上房门离家。 他现在迷上了跳交谊舞,整日介迷醉在摇曳多姿的舞池里。 坐在黄包车上,王鉄沐看了一眼压的很低的云层,想及自己的境遇,不禁叹了口气。 想当初,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叛变,郑卫龙被捕,上海站乱成一团。 他王鉄沐临危受命执掌上海站,也是意气风发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 都怪郑利君! 王鉄沐想到此人,心中暗恨。 在他来上海之前,郑利君是上海站代站长,大概是此人笃定上海站站长的位置非他莫属。 如是,自从他王鉄沐来到上海之后,郑利君便处处作梗。 此人不仅仅手握行动大队不愿意交权,并且在站内事务处处针对,已经不能够用阳奉阴违来形容了,可谓是明火执仗的三番顶撞。 面对如此局面,他自是有充足理由向戴春风告状,要求将郑利君调离上海。 谁成想…… 王鉄沐每每忆及自己同戴春风的那次争吵,都是窝火不已,同时不乏心灰意冷: “他毕竟是副站长,也干过代理站长。程续源被你弄到了外勤,上海区已经人心浮动,再把他调走,就剩你一個新来的区长,会是个什么局面?”戴春风冷冷说道。 “他不走,我走!” 王鉄沐承认自己当时这话是负气而说,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戴春风竟然直接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王鉄沐是根本想不到,自己的铁哥们竟然胳膊肘朝外拐,袒护一个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都远不及自己的“愣头青”。 就这样,他王鉄沐堂堂上海站站长,特务处元老之一,竟然被一撸到底,任命为天津直属员。 直属员身份很特殊,遇事不需要报告,可以直接同戴春风联络,但直属员并无官职,实际上没有任何权利,手下更是一个兵都没有! 何其辱人! 这也正是王鉄沐一怒之下长期滞留上海,并未去天津赴任的原因。 …… 想着心事的王鉄沐并未注意到黄包车并非是拉往戈登路的百乐门的。 等到他回过神来注意到车夫竟然将自己拉到了一个偏僻的马路的时候,已经晚了。 黄包车夫直接将车子一翻,王鉄沐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辆小汽车急刹车停住。 王鉄沐一抬头就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几名一身短打装扮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几支枪口都对准他。 当先一名男子面带微笑,“王站长,七十六号有请。” 王鉄沐脸色一变。 …… 白尔路。 赛达公寓。 张萍给程千帆的杯子里添了水。 “江抗的同志们向我们表示了感谢。”张萍说道。 ‘包租公’安全撤离上海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恢复了同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联系,不过,双方暂时采取的是‘互不见面’的信箱联系。 江抗部队在上月底发动了‘夜袭浒墅关’的战斗。 整个战斗从进入到撤出,不到一个小时,却成功的将日伪军守军全部歼灭,并且成功的迫使宁沪线铁路停驶三天。 在这场胜利中,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为部队上提供的那批物资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江抗方面向上海地方党组织表示感谢。 上海地方党组织自然知道功劳是谁的,便在同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信箱中转达了江抗的感谢。 当然,因为房靖桦同志的撤离,上海地方党组织并不知道与他们通过信箱联系之同志的任何信息,他们不知道对方名为‘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在现在的上海地方党组织这里,对方是代号‘荆棘鸟’。 …… “梅村那边有动静没有?”程千帆问道。 “没有。”张萍摇摇头,“队伍上对于那批人并未动手。” 程千帆微微颔首,心中不禁对江抗的领导的智谋和魄力敬佩不已。 此前日军借用玖玖商贸的运货队伍安排人潜入梅村,其目的是打探新四军的情报和踪迹。 打探的结果自然是梅村一切正常。 不过,负责此次行动的太田悠一很狡猾,他命令一批假扮成中国商贩身份的特工在梅村附近潜伏下来了。 程千帆送出情报,提醒队伍上清除潜伏者。 不过,江抗的领导却很有魄力,他们没有动这些潜伏者。 程千帆细细思量,也是不禁赞叹,作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优秀肄业生的他,亦是有着不俗的军事素养,直觉告诉他,队伍上是打算利用这些特务下一盘大棋。 张萍看了看挂钟的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她说道。 “来吧。”程千帆脱掉了上衣,淡淡说道。 “要不要打麻药?”张萍问道。 程千帆摇摇头,“不行,打麻药对我的神志会有影响,甚至于在肌肉表现上也会有蛛丝马迹,这件事本就是遮掩伤口,更不应该有新的疏忽。” 他笑了笑,对张萍说道,“放心吧,没事。” 张萍递了一条毛巾给程千帆,轻声说,“咬着,别叫出来。” 程千帆接过毛巾,咬在了口中,朝着沙发上一趴,表情严肃说道,“动手吧。” 几分钟后。 趴在沙发上的‘小程总’冷汗直冒,就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后背上,那刚刚长好的伤口已经血肉外翻再度上岗。 也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赵枢理探长正怒气冲冲的冲上来。 怒火中烧的赵探长站在门口,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了情绪。 然后,他摸出钥匙,快速开门。 赵枢理冲进了屋子里,同时反手将房门一关,然后是一声怒喝,“狗男女!” “程千帆你欺人太甚!” “赵枢理,你做什么,你要冷静。” “赵探长,你要冷静!” “赵探长,把刀放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程总’取掉了咬在口中的毛巾,终于可以叫出来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7章 大事定也 这一天,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医疗官老黄接了一个电话。 然后,巡捕们就看到老黄拎着医疗箱急匆匆的离开了。 “怎么弄成……这样子?”老黄敲开门,看了一眼,惊呼出声,后面是压低了声音。 房门关上后,老黄将医疗箱放在桌子上,开始熟练的处理伤口。 “嘶。”程千帆咬着牙,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背上伤口那外翻的肌肉都在抖。 老黄消毒完毕,上好药,包扎好。 “最近几天不要沾水。”他叮嘱说道,说着,扫了一眼屋内,“老赵呢?” “气走了。”张萍在一旁说道,抿嘴笑,“说要休了我。” 老黄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党支部内部对于这起‘捉奸’戏码是有过讨论的,讨论的重点在于这件事要不要‘公开’。 毕竟此乃‘夺妻之恨’,‘小程总’和赵探长结了如此大仇后,应该恨不得弄死对方,不应该再有任何私下的接触。 哪怕是在巡捕房内部,两人连正常的独处情况下的公务往来也不会再有。 这显然会影响到两人之间的联系。 …… 赵枢理本人是支持闹开了,就此彻底结仇的。 盖因为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在会议上提出了一個建议: 是否可以趁此机会安排赵枢理打入七十六号内部。 从势力上来说,赵枢理是比不上‘小程总’的,那么,无论是为了报仇,亦或是避免被程千帆暗害而自保,赵枢理都需要寻找新的靠山。 这种情况下,正在招兵买马且势力蓬勃发展的七十六号就是一个很好的投靠对象了。 而且,在七十六号的角度来说,法租界的一位华籍探长的投靠,也是求之不得的。 此外,赵枢理和程千帆有夺妻之恨,此仇深似海,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基本上不会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勾连。 赵枢理是坚定支持程千帆的这个计划设想的。 老黄则在会议上提出了一个疑问: 赵枢理背后的那个日特组织会同意吗? 赵枢理认为这不是问题。 程千帆也以对日本人的了解来分析,赵枢理背后的那个日特组织应该是乐于见到赵枢理暗中投靠七十六号的。 无他,日本特务组织种类繁多,他们之间不仅仅不会互通有无,而且会互相戒备,甚至会因为抢功劳等等原因而暗下黑手。 对待同为日特组织的都会如此,日本人又岂会真的完全放心七十六号。 可以预料的是,各大日特机关必然会想方设法安排人打入七十六号内部,以兹监视,乃至是试图掌控此特务机关。 …… 路大章和张萍的态度则是,他们不反对赵枢理趁机打入七十六号,但是,一定要处理好手尾细节,确保‘算盘’同志的安全。 与此同时,张萍提出来,她建议赵枢理和程千帆这次既要翻脸,又最好能够尽量保密,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无论是对被人戴了绿帽子的赵枢理来说,还是被人捉奸、被砍伤的程千帆来说。 程千帆夸赞‘口琴’同志心细。 最终,党支部会议形成了最后的决议: 赵探长捉奸,愤怒砍伤小程总。 但是,出于种种考虑,当事三方都对此守口如瓶。 但是,坊间却会有传闻说‘小程总’和赵探长的张姨太勾搭成奸,赵探长捉奸不成,反而险些被狗男女联手害死。 对此,无论是程千帆还是赵枢理,自然都是会矢口否认。 如此,经过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自党支部书记程千帆在内五人,群策群议制定了这个赵探长刀砍小程总之捉奸行动。 …… ‘消失’了小半天的老黄回到了中央巡捕房。 不过,很快有人来找老黄,将一件东西交给老黄,不一会老黄则拎着装药药袋又急匆匆离开。 邻近下班时分,小程总的座驾回了巡捕房。 从车上下来的却是老黄,李浩客客气气的将老黄送下车。 随后,李浩去了楼上的金总办公室。 大约十几分钟后,李浩下楼开车离开。 很快,便有人打听到,是‘小程总’不小心崴了脚,好在老黄有一手正骨的手艺,只是还需要将养几天,李浩代小程总向金总告了几天的假。 此事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顶多是有周边市民听说过,忍不住吐口唾沫,骂老天不公,为什么不摔死某人罢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特别优待室。 李萃群长叹一声说道:“王兄,我知你乃铮铮男儿,对那所谓的重庆小朝廷忠心耿耿,但是,正所谓煌煌大势吾辈随流,汪先生再造神州,有志之士无不欢欣鼓舞……” 王鉄沐自斟自饮,夹了一粒花生米,细细的咀嚼。 他甚至没有去看李萃群一眼。 李萃群看了王鉄沐一眼,他拿起酒杯,作势要与王鉄沐碰杯,后者避开了。 李萃群摇了摇头,也不着恼,喝了一口酒,啧了一声,继续说道,“常凯申是什么人?此人两面三刀,背叛了孙先生的三铭主义,红党那边他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得罪了日本人,真真是四面楚歌。”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说着,停顿一下,看着王鉄沐。 王鉄沐忽而笑了,他放下酒杯,长身而起,“走吧。” “去哪里?”李萃群不解问道。 “送我上路。”王鉄沐淡淡说道,“李兄劝降的话不必多说了,王某既然落入你手,自有死志,还望李兄成全!”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李萃群勃然大怒,“王兄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好酒好菜招待王兄,王兄却以为我要害你。” 他是真的生气,拂袖而去,“太气人了。” 王鉄沐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李萃群离开,看着狱警锁上牢门,看着监舍空荡荡的。 良久,王鉄沐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 大约半小时后,陈明初来向李萃群汇报。 “怎么样?”李萃群问道。 “王鉄沐并无死志,刚才只不过在强撑着。”陈明初说道,他从一个隐蔽的观察孔,一直在盯着王鉄沐看,王鉄沐那长舒的一口气看在了解此人的陈明初眼中,自然读懂了很多信息。 “很好。”李萃群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又一日,李萃群又去‘探视’了王鉄沐,依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依然只是劝降,王鉄沐从始至终都是不理会。 不过,这一次王鉄沐同李萃群碰了一下酒杯,似是感谢李萃群以礼相待。 又一日,苏晨德‘探视’了王鉄沐。 苏晨德笑道:“王兄,做人啊,还是要看清楚路,你看我,以前像是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现在跟着汪先生,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王鉄沐忽然问道:“你叛了红党现在又叛了党国,可谓是自绝与中国,就没考虑过将来吗?” 苏晨德脸色变了,恼羞成怒,“中国,中国之希望在汪先生!” 他起身怒视王鉄沐,“王兄,且擦亮眼,走对路,勿要自误!” 看着愤怒离开的苏晨德,王鉄沐拍了拍嘴巴,忽而有些患得患失。 半小时后,有人送来了一壶茶,还有几碟点心。 王鉄沐喝了口茶水,嘴角上扬,舒服的叹了口气,提着的心也落了下去。 陈明初照例将观察到的情况向李萃群汇报。 “依你对王鉄沐的了解,他这是有投诚之心了吗?”李萃群问道。 “不。”陈明初摇摇头,“王鉄沐是硬汉,他或许会怕死,但是,没有经过严刑拷问就投诚这种事,他不会做的。” 说着,陈明初笑了,“这人,要面子。” 李萃群微微颔首,明白了,王鉄沐的脾性,即便是要投诚,也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个理由可以是受刑多日坚不吐口,终于熬不住了,也可以是某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火候差不多了吧。”李萃群看向陈明初。 王鉄沐要理由,那就给他一个心安理得投诚的理由。 “可以了。”陈明初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 王鉄沐被放出来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七十六号抓,又稀里糊涂的被释放。 王鉄沐自然是满头雾水的。 吕班路。 华富公寓的门口。 王鉄沐从黄包车上下来,他还是选择回到原住处,虽然此地已经被七十六号掌握,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没有什么避讳的了。 他现在就想回家取了衣物,去澡堂子好好泡个澡敲敲背,松松骨,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王先生。”黄包车车夫突然说道,“李副主任有一句话请在下转告先生。” 王鉄沐看了车夫一眼,对于车夫可能是七十六号特工假扮,他是一点也不惊讶。 “说吧。”王鉄沐淡淡说道。 “李副主任敬佩先生乃铁骨铮铮男儿,故而不忍加害,但是,还请先生早日离开上海,若是下次再遇,立场不同,恐有不忍言之举,勿谓言之不预也。” 王鉄沐沉默了,他看了此人一眼,有心要骂两句,却是想到不管怎么说,此番确实是李萃群放了他一马,故而抱拳说道,“替我与李兄说一句,此番……谢了。” 华富公寓斜对面,陈明初低声问一旁的特工,“拍下来没有?” “拍下来了。”特工点点头。 “大事定也。”陈明初满意的点点头。 …… 翌日。 有传闻出来了。 “吕哥。”一名巡捕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外面说程总睡了赵探长那位张姨太……” “脑子瓦特了。”大头吕瞪了这人一眼,“程总的谣也敢造,小心程总拿马鞭抽你。” “没。”这人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外面都传开了赵探长捉奸的时候,险些被程总……”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放屁。”大头吕一巴掌打在这人的脑袋上,他指了指办公楼,“赵探长就在楼上,要不要你去亲自问问?” 巡捕讪讪笑着,“都在传都在传。” “谣言害死人!”大头吕沉声说道。 在轰走了这个手下后,他来到窗台边,目光停留在了医疗室。 这个传闻他也听说了,他一开始并不在意。 关于小程总的桃色新闻,本就特别多,不足为奇。 当然了,程千帆同那位张姨太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大头吕对此则是略有耳闻的。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巡长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了同张萍的私会,以至于有桃色新闻传出来。 不过,随着现在传闻的愈演愈烈,大头吕也不由得不注意了。 赵枢理现在就好生生的在楼上办公室,那么,关于巡长和张萍联手要谋害赵枢理的传闻,自然是假的。 不过…… 大头吕想起老黄前几日下午两次急匆匆离开,他心中一动: 都说程千帆是崴了脚告假的,但是,这几日并没有人见到其人。 也许不是崴脚? 是受伤了? 也许传闻也并非尽是虚言,确实是有人受伤了,不过受伤的人不是赵枢理,而是程千帆。 楼上。 扁尖进了赵枢理的办公室。 “大哥,外面说……”他一脸悲愤的看着赵枢理。 “出去。”赵枢理沉着脸。 “大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不能忍!”扁尖嚷嚷着。 “脑壳坏了?”正在伏案批阅文件的赵枢理抬起头,眼珠子都是血红的,“这种谣言也信?” “大哥!” “滚出去!” 扁尖出去后,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了哗啦的声响。 …… 哗啦。 王鉄沐霍然起身,茶盏都被打翻在地。 就在刚才,陈明初急匆匆的来找他。 王鉄沐大惊,刚要提醒陈明初不可来这里,要迅速离开,但是,他话到了嘴边他又迟疑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同陈明初解释: 难道说自己去七十六号做客,好吃好喝招待了几天,又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然而,不等他开口,陈明初就急匆匆的将一份电文递给了他,“幸亏这封电报落到了我手里。” 王鉄沐拿过电文,定睛一看,电报赫然是戴春风发给上海站区长郑利君的,内容是下令郑利君即刻铲除王鉄沐! “戴老板这是做甚?”陈明初满眼疑惑,更有愤懑之意,“王兄乃是军统元老,更为我军统立下汗马功劳,竟然,竟要行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戴羽秾!”王鉄沐咬着牙,“王某自讨并无半分对不住,想不到你竟如此歹毒!” “王兄,实不相瞒。”陈明初说道,“戴春风一直三番电令我即刻去皖北赴任。” 说着,陈明初露出惊恐之色,“王兄,他戴春风都能对兄长您痛下杀手,我是您的人,倘若我到了皖北,必然也将惨遭毒手!” 他的眼眸中露出狰狞之色,盯着王鉄沐的眼睛,“站长,他戴春风这是要将我们斩尽杀绝啊。” 说着,他一把夺过王鉄沐手中的电文,直接撕碎了,表情狠厉,“站长,他戴春风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 “你要作甚?”王鉄沐盯着陈明初的眼睛看。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陈明初一咬牙,“重庆暗无天日,我们索性投了汪先生!” “闭嘴。”王鉄沐冷着脸,“这话我不想要听第二遍,王某从未有对不起党国之举……” “可是,党国要杀你啊!”陈明初痛彻心扉一般,跺脚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8章 若兰,你听我解释 是啊! 王某自忖对党国,对他戴春风忠心耿耿,更是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 现在,党国要杀他! 戴春风要杀他! 王鉄沐的眼眸中的恨意越来越浓。 终于一咬牙,然后长叹息一声。 “明初,这条路不好走啊。”他说道。 “站长,汪先生致力于和平解决中日冲突,此乃功在千秋的伟业。”陈明初说道,“更何况,咱们现在也真的是无路可走了啊。” “是啊,无路可走啊。”王鉄沐说完,点燃一支香烟,猛抽了两口烟,“这是无法回头的路啊。” …… 王鉄沐投诚了! 一辆小汽车秘密开进了七十六号。 李萃群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满面春风的迎接王鉄沐以及陈明初。 “王兄,你能来,我太高兴了。”李萃群高兴的同王鉄沐握手。 “王某不才,惭愧之至!”王鉄沐说道。 “国家和民族赋予我们的使命,前途漫漫,或有艰难,正需王兄此等大才一展身手。”李萃群沉声说道。 说着,他看向王鉄沐身旁,“这位是?” “鄙人军统皖北站书记陈明初,李副主任。”陈明初说道。 “原来是陈书记。”李萃群同陈明初握手,“久仰久仰。”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萃群对于陈明初成功将王鉄沐带进了七十六号是非常满意的。 一切都正如陈明初所料,王鉄沐只是需要一个投诚的理由而已! 就以陈明初拿给王鉄沐的那份电报来说,便是有问题的。 制裁军统内部的高级干部,这种电报一定是“加密”和“亲译”电报,既是直接下达命令发给郑利君的电报,基本上不可能落到陈明初的手上的。 王鉄沐真的没有怀疑过这封电报是伪造的吗? 未必。 此人只是需要一個反水的借口而已。 正所谓兵贵神速。 这句话尤其适用于特工战线。 王鉄沐深知自己的价值。 他所掌握的那些情报,一旦夜长梦多给了军统撤离时间,情报便失去效果,他本人的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故而,李萃群稍加询问,王鉄沐便很配合的共同探讨目标以及抓捕方案。 王鉄沐最恨的人是郑利君。 奈何郑利君本人是刺杀高手,深知隐藏住处的重要性故而此人素来行踪不定。 特别是王鉄沐和郑利君不和,此人更加不可能让王鉄沐打探到他的住处。 “车璐旺!”王鉄沐说道,“这个人是我们的突破口。” …… 车璐旺是戴春风的贴身侍卫出身,此人也是军统的王牌杀手之一。 其人曾在民国二十五年率人偷偷潜入广州,成功的干掉了‘刺杀大王’王亚久而名声大噪。 “这个人目前正在上海他同李万茂等人的关系极为密切,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继续追杀汪先生。”陈明初在一旁补充说道。 李萃群缓缓点头。 车璐旺此人同王鉄沐在上海区内部失势不同,他是戴春风贴身侍卫出身,因为这一层关系,无论是李万茂还是郑利君都对车璐旺非常亲近。 只要抓住了车璐旺,撬开此人的嘴巴,围歼军统上海区对于七十六号而言几乎等同于探囊取物一般! 此外,这人正在图谋刺杀汪先生,拿下此人,在汪先生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甚至于,后者才目前来说是最重要的。 李萃群看了王鉄沐一眼,他能够想到的这些,王鉄沐自然也能想到。 聪明人。 “王兄知道此人在哪里?”李萃群问道。 “一个电话的事情。”王鉄沐微微一笑。 …… 王鉄沐之所以能够精准掌握车璐旺的行踪,是因为他有一条可靠的内线——亲闺女。 王鉄沐有两个女儿。 老大叫王菡,老二叫王茵,姐妹俩相差一岁,皆是正值妙龄。 此外,王鉄沐的两个女儿都曾经与戴春风之子有过交往,两人差点结为儿女亲家。 现在,王茵正在同车璐旺交往,两人时有约会。 王鉄沐不知道车璐旺在哪里,但是,其女王茵定然知晓。 …… 程府。 “帆哥呢?”李浩进了客厅,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 抱着小芝麻的小宝指了指楼上。 “若兰,你听我解释。” “若兰,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啊呀,你这女人,你真动手啊!” “妒妇!妒妇!你竟然不相信我!”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浩子和小宝以及小丫鬟栗子等人便看到‘小程总’慌里慌张的下楼,头发乱糟糟,脖子上有好几道被指甲挠破的抓痕。 “好男不跟女斗!”程千帆怒气冲冲说道。 “帆哥。”浩子忍住笑,打招呼道。 “笑,笑个屁。”程千帆瞪了浩子一眼,“有事?” “有件事向帆哥汇报一下。”浩子赶紧板着脸说道。 “去开车,路上说。”程千帆冷哼一声,又瞪了气呼呼的看着自己的小宝一眼,“连你也不信我?” 小宝抱着小芝麻,看都没看程千帆,蹬蹬蹬的上楼,楼梯上了一半,扭头说道,“哥,你……” 程千帆看过去。 小宝摇摇头,一幅‘我很失望’的表情,叹息一声,上楼去了。 “这个家没法呆了。”程千帆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挠痕,气的冷哼一声,离门而去。 …… 程府大门缓缓打开。 三辆汽车鱼贯而出。 前后两辆保镖车,小程总的座驾被护在中间。 站在汽车边踏板的保镖,右手持枪,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李浩看了一眼内后视镜,“帆哥,伤好些没?” “还好。”程千帆说道。 他是既担心帆哥的安全,又觉得好笑。 帆哥同赵枢理的那位张姨太纠缠不清,他之前还劝过来着,但是没用,只怪那位张姨太着实太漂亮,帆哥舍不得松嘴。 现在好了,被赵枢理撞破了‘姦情’,帆哥甚至还受了伤。 对于赵枢理而言,这等奇耻大辱,岂能忍气吞声。 所以,李浩直接就下令保镖队伍提高警戒,出行都按照临战状态来戒备。 “赵枢理!”李浩咬了咬牙虽然这事情是帆哥勾搭张姨太在先,是帆哥不对,但是,赵枢理竟然伤了帆哥,这是浩子无法容忍的。 “你刚才说有事情汇报?”程千帆转移话题问道。 他之前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浩子是知道他此前营救卢兴戈的时候后背受伤的,且浩子给他换过药,自然知道伤口的位置。 现在,赵枢理这次‘捉姦’动刀伤人,竟然砍在了同一个位置,这属实有些太凑巧了。 现在浩子不知道他背上新伤口的位置,若是看到了,必然会起疑心的。 这件事若是浩子问起来,他自然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理由有好几个,他还没有想好用哪一个。 至于说浩子不问,他自然不会主动提及,因为,任何事情你但凡主动去解释,反而会增大嫌疑,甚至有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疑。 “帆哥,七十六号那边有些异常。”浩子果然被帆哥转移了注意力,他说道,似是有些犹疑不定,“或许也不能说是异常,我有些拿捏不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39章 大鱼是谁? “说来听听?”程千帆拿起座位上的一本杂志翻来看,随口问道。 这是应怀珍落在车里的杂志,讲的是化妆香品的功效应用。 从脂粉唇膏,到头上身上喷的香水,再到指甲上涂的颜色,所谓化妆香品不下十几种之多。 “帆哥,昨天晚上七十六号突然宣布戒严,任何人许进不许出,似乎是有什么大行动。”李浩说道,“不过,后来戒严又取消了。” 红党这边,程千帆计划安排赵枢理打入七十六号内部。 军统这边,程千帆则是安排浩子和七十六号的特工多多接触。 其目的并非是要打探什么机密情报,程千帆交代给浩子一句话:交朋友。 和七十六号的一些人成为朋友,情报自然就来了。 如此得来的情报,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属于稍稍费心思就能打听到的,这看似没有什么用。 但是,在程千帆这样的情报高手眼里,没有无用的情报,要的是发现其价值的眼睛和嗅觉。 或者进一步来说,程千帆安排浩子和那些人接触,收集闲言碎语,他要的就是第一时间的闲言碎语,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时间差: 有些情报没有价值是因为过了有价值的时间,而有些消息看似普通,却因为是第一时间获得的,却能够窥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比如现在—— 按照浩子所言,他约了几个朋友吃宵夜,其中就有七十六号一個叫做张建生的特工。 此人久久未至,后来姗姗来迟后解释说七十六号临时戒严,若非戒严解开不然都不能赴宴。 浩子是程千帆亲手教导成材的,他现在已经勉强称得上是一位优秀的特工了,立刻捕捉到了这个消息有些不寻常。 …… “不错,进步很大。”程千帆夸赞了浩子“嗅觉也很敏锐。” 七十六号临时戒严后来戒严又取消了,这看似没有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一件小事倘若再过几天也许都不会有人提及,程千帆也基本不大可能注意到。 但是,现在程千帆第一时间掌握到这个消息,职业的敏感性和嗅觉令他不敢怠慢,愈是思量,愈是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程千帆将杂志收起来放在公文包里,这本杂志不应该继续留在车里,若是被若兰发现了,又要‘吃醋’了。 “七十六号这样的单位,随时有行动是正常的,但是,像是这样要求所有人员许进不许出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李浩说道。 他看了眼后视镜,在帆哥赞许的目光下继续说道,“一般许进不许出的命令,是那种特别大的行动前才会下达的。” “分析的不错。”程千帆微微颔首,“你拿不定主意的是,为什么七十六号后来又取消了戒严令?” “是的,帆哥。”李浩点了点头,“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七十六号内部本来计划有大行动,后来却发现情报错误,所以又取消了行动。”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点了点头,“你的这种猜测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他手指夹着香烟,表情也变得认真且严肃,“我现在说一说我是如何看待这个消息的。” “是,帆哥。”李浩知道这是帆哥在给他上课了。 “在我看来,不必纠结七十六号是不是因为情报有误取消了一个大行动,还是说,他们原计划有一个大行动,却因为某些原因,甚至是有了新的阴谋诡计而暂时放弃这次行动。”程千帆说道。 他朝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我的眼中看到的最有价值的情报就是——” 他沉声说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报,或者说是何等重要的目标,竟然会让七十六号全体戒严,许进不许出!” 是的,这就是他从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中看到的关键信息! 若是七十六号锁定目标,但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或者是有更大的阴谋,暂时放弃这次行动,那么,这也符合他看出来敌人锁定的目标是无比重要这一点。 即便七十六号是因为情报错误,无奈放弃这次大行动,但是,这本身也说明七十六号盯上了某条大鱼! 这一次是情报错误? 但是,下一次呢? 能够令七十六号下达‘许进不许出’的行动前戒严令,这本身便说明他们最起码已经非常接近这个目标了! 那么,问题来了。 七十六号这次的目标,或者,更进一步的说—— 他们已经非常接近的这条大鱼是谁? …… 中统? 程千帆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不过,倒也并非全无可能,中统苏沪区随着苏晨德的投降叛国而几乎全军覆灭,但是,苏沪区区长徐兆林依然‘在逃’,这可是一条大鱼。 不过,即便是发现了徐兆林的踪迹,抓一个徐兆林,直接派一支精干力量就可了,也用不着整个七十六号兴师动众吧? 红党? 程千帆皱起眉头,能够令七十六号如此大动干戈,这至少是市委中高层目标,或者说被敌人盯上了某个重要单位? 军统这边? 上海特情组? 程千帆警觉起来,尽管他并不觉得丁目屯、李萃群的人现在捉到了特情组的尾巴了,但是,小心为妙,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和敌人! “浩子,弟兄们最近都还老实吧?”程千帆问道。 上海特情组在他的强力手腕下,无论是战斗能力还是军纪都要强于上海区的。 但是,实事求是的说,手下这帮人的组织纪律是远无法同党内同志相媲美的。 特别是基层、外围成员,很难保证不会有开小差的情况出现。 这也是‘肖勉’一直同上海特情组基层成员保持距离的最根本的原因。 “应该没有出事。”李浩明白帆哥的意思,想了想说道。 “自查吧。”程千帆表情凝重,“看看有无联系不到的兄弟,或者是超过半天时间没有其他人能够证明行踪的兄弟。” “明白。”李浩点点头。 程千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桃子,发现有问题的,即刻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 程千帆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蒂。 虽然他很警觉,即刻安排上海特情组内部自查。 但是,程千帆对于特情组还是较为有信心的。 从七十六号的‘戒严’动静来看,他们的目标极有来头,倘若是特情组被盯上了,则至少会是豪仔、小道士、桃子这样的特情组重要人物。 倘若真的被敌人摸到了桃子、浩子等人的身侧这种情况,他程千帆还犹自不知,那么,他就真的是‘死有余辜’了! 故而,程千帆判断特情组这边出问题的可能性还是较小的。 那么,是上海区那边? 程千帆下意识的摇摇头。 虽然经历了阮至渊叛变,郑卫龙被捕,特务处上海站遭受重大破坏,以及后来的陆飞叛变带来的动荡之后;又发生了王鉄沐同郑利君争权,搞得上海站内部鸡飞狗跳。 但是,现在经过戴春风的强力管治,郑利君的上海区区长位子确认巩固,更有齐伍的六弟李万茂被调来上海任督察长,还有车璐旺这样的戴春风爱将来充实上海区,并且在上海区内部也特别进行了纪律重塑(清洗),现在的上海区可以说是不仅仅摆脱了动荡,同时堪称是斗志昂扬,兵强马壮。 上海区出问题的可能性也不大。 程千帆眉头紧锁,七十六号此次的目标到底是在谁的身上? 他倾向于敌人是冲着红党来的。 此时,程千帆想到了此前撤离上海的‘包租公’,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房靖桦同志在撤离途中出事了? 甚至是——叛变了? 程千帆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了一跳,然后他摇摇头,第一时间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首先,他相信房靖桦同志的党性,相信他对党和人民的无限忠诚。 相信房靖桦,是出于对同志的认可、信任。 但是,残酷的斗争经验和斗争形势下,理智始终要在情感之上。 要有更明确、客观的分析、判断、例证。 程千帆判断房靖桦没有问题的最重要的原因是—— 倘若‘包租公’同志出问题了,那么,他,以及老黄,路大章此时已经在刑讯室相聚了。 ‘陈州’、真正的‘鱼肠’,以及连代号都未曾暴露的特科‘飞鱼’,这三个红党特科王牌任何一个都是‘了不得’的大鱼,更何况是三个,他不认为敌人会忍住诱惑不对他动手。 所以,房靖桦同志出事的可能性被排除。 如果不是房靖桦同志在撤离途中出事了,那么,是红党上海地方党组织重要领导亦或是重要单位被敌人盯上了? 浩子看了一眼内后视镜,看到帆哥还在凝眉思考,他问道,“帆哥?去哪里?巡捕房?” “去巡捕房。”程千帆想了想,沉声说道,说着,他心中一动,“到了捕房,你通知一下各巡。” 说着,他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九时三刻开会!” “明白。”李浩点了点头。 既然不知道七十六号的魔爪伸向何方,那么,他就以不变应万变。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0章 净街行动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会议室。 主席台上,一身笔挺的高级警官制服的程副总独自居中而坐。 台下第一排是各巡的巡长、副巡长。 后面是各巡的高级巡官,以及在家的巡捕。 ‘小程总’表情严肃。 “捕房的任务是什么?巡捕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他环视众人,“谁来回答我?” 众人看到小程总的严肃表情,也都敛声凝息。 程千帆的声音陡然提高,“保境安民!守护一方净土!” “当下时局,困顿颠沛,民众纷纷涌入租界,为何?” 还不是因为华界已经被日本人占了? 有巡捕心中嘟囔。 …… “安全,安稳,安生!”程千帆敲了敲桌子,“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法租界治安良好,因为在法租界,他们能安生的活下去!” “诸位,我也曾骄傲的认为,我中央区乃是法租界之治安典范!”程千帆指了指会议室高悬的‘保境安民’的牌匾。 这块牌匾还是覃德泰在中央巡捕房任上的时候,由热心市民所赠,据证件科的老盛亲自鉴定,这个字颇有名家手笔。 “可是,这是什么?”程千帆从公文包掏出一摞信件,朝着桌子上一摔! “吕虎,你来读一下。”程千帆看了大头吕一眼。 “是!”大头吕硬着头皮从李浩的手中接过两封信。 “光天化日之下,歹徒当街行凶,巡捕何在?巡捕房的意义何在?” “刚刚到手的一元五角的薪水,当街就被抢夺,上有高堂,下有襁褓,不得果脯,目光所及,祗有哀矜,且问中央巡捕房各位警官,百姓市民遭难之时,你们在哪里?!” “大和尚的香火钱都有人抢?还有天理吗?” “巡捕和歹人沆瀣一气!尤为可恶!” 吕虎磕磕绊绊的读着,不时地观察程千帆的脸色。 啪! 小程总一掌拍在桌面上,“不用读了!” 他挥挥手,示意吕虎坐下。 …… “这样的信函,我办公桌抽屉里还有很多。”程千帆脸色阴沉,“这只是信函,还有报界,那才是重灾区,批评指责之声不绝于耳,若非我下令强压,现在整个上海滩都在讨论我法租界,非议我中央区巡捕房之‘尸位素餐’!” “巡长,程副总这是怎么了?”台下,袁开洲的一個手下轻声问道。 小程总发火,这没什么,谁还没被程副总骂过几句。 不过,小程总什么时候如此关心过普通市民,关心过逃进租界的难民的安全了? “图和林。”袁开洲小声说道。 那位敢捋小程总的虎须的图司令一直负案在逃,巡捕房捉拿了有一段时间了,却始终没有查勘到此人的行踪。 就在今天早上,甚至于有一个传闻出来了,这位‘图司令’放出话来,他要为被打死的兄弟向小程总讨还血债。 这简直就是挑衅行为! 无论是出于个人安全考虑,还是为了面子,为了威慑明里暗里的敌人,程千帆都必须做出回应。 不过…… 直觉告诉他,程千帆的手段不会如此‘粗暴’。 虽然这是以市民安全为籍口,但是,还不够,还差了点,毕竟法国人对此素来并不是太重视。 毕竟,普通人被勒索,被害? 这世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只要市面上没有乱的不像话,只要洋人没有受到骚扰,那法租界就是一片乐土。 …… “我命令!”程千帆面色阴沉,环视众人。 刷的一声。 众巡长、副巡长,高级巡官都起身,毕恭毕敬站立。 “我中央区辖区范围内开展为期一周的‘净街’行动。” “各巡加强街面巡逻,对于抢夺、拐骗、绑票、凶杀等犯罪行为,严厉打击!” “对于有市民当街求助,任何人不得推诿懈怠,违者严厉惩处!” 一些巡捕暗下里嘀嘀咕咕,程副总的这个要求有些过了啊。 “乱糟糟的像什么话!”程千帆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这两天是什么日子?脑子瓦特了!” 立刻有那反应快之人明白过来了。 眼瞅着就是七月十四日,是法兰西‘国庆节’,程副总这是在讨法国佬的欢心呢。 众人不由得不佩服程千帆,不愧是小程总,这种面子上的事情都能够想到。 “证件科那边,老盛会安排人员配合我部入室核查。”程千帆看了一眼众人,“对于迟迟没有办理证件之流民,必须即日完成证件办理,依例并处罚金。” “各部抽调精干人员,督促各商户悬挂法兰西国旗。”程千帆停顿了一下。 “当然,考虑到市民商户并无购买法兰西国旗之途径,我巡捕房急市民大众之所急,特提供上门出卖。”他表情严肃,“未悬挂国旗者,不得开门营业。” 听到这番话,众人面色上露出振奋之色,这才对啊,这才是大家熟悉和无比拥戴的小程总啊! “我再强调一遍,对于有市民当街求助,不得有推诿旁观,保护市民是我巡捕房的义务。”程千帆表情郑重,声音稍稍放低,“政治部会有专员随时核查,报界也会有记者暗访!” 众人恍然,纷纷表态请程副总放心。 …… “金总,程副总正在召开会议,您真的不过去看一下?”苏哲给正在把玩一串珠子的金克木倒了一杯水,轻声问道。 “去看什么?”金克木没抬头。 “巡捕房高层会议,您缺席……这不太好吧。”苏哲说道。 “千帆提前给我打了招呼了。”金克木说道,他看了苏哲一眼,忍不住给了苏哲一个脑瓜崩,“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我难道不知道?” “少他娘的上蹿下跳。”金克木骂道。 “没有的事。”苏哲讪讪一笑。 “程千帆上午来到巡捕房就去和皮特碰头了,这件事是他一力主持,并未报请政治处批准的。”金克木轻笑一声,“这种事情,有千帆去忙就是了,我又不懂法国话,和皮特说话都费劲。” 这是会不会说法国话的事情吗? 苏哲急了。 金克木摆摆手,“滚蛋,别打扰我看珠子。” …… 看了一眼悻悻地走开的苏哲,金克木轻笑摇头。 这件事他看的门清,整件事是程千帆的手笔,这小子要拍法国人的马屁,随他去,这种事程千帆本就比他擅长。 最重要的是,这种‘功劳’对于金克木来说可有可无,他能够爬到中央巡捕房总巡长的位子上,已经殊为不易了,不可能再更进一步的,若非覃德泰出事,他金克木这辈子估计也就是副总巡长的位子上荣休。 既然爬升无望,那就更不要挡着程千帆上进表现了。 程千帆此前给他打了声招呼,看似是询问金总有没有时间主持会议,实际上这个招呼重要的不是说了什么,就是‘打招呼’这个举动: 他程千帆懂规矩! 程千帆毕竟只是副总巡长,做出来的成绩也是在他金克木的领导之下! …… 翌日。 报端报道了中央区巡捕房在副总巡长程千帆的主持下,开始为期一周的‘净街行动’,严打各种打砸抢、绑架勒索、拐骗、凶杀等民愤极大的恶性案件。 有大量的惹是生非的瘪三、青皮、三光码子被惩处,警告。 报上还重点报道了一位带孩子的妇女遭遇当街持刀抢夺菜篮子,妇女高声呼救,幸有巡捕在附近,当即处警救援,成功抓获抢夺犯两人,并且护送市民买菜归家,此举赢得了市民的鼓掌欢呼。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程千帆副总巡长在接受《沪上新报》采访的时候,义正辞严表态: 巡捕房要保护市民的钱袋子,菜篮子! 同日下午,中央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副总巡长程千帆以及政治处皮特中尉联名提交之—— 中央区‘净街’行动施行一日报告,正式提交法租界巡捕房总警监费格逊阁下的案前。 一同呈送的还有各大报端上对于中央巡捕房的夸赞。 费格逊阁下大为欣赏。 法租界工部局方面也对于巡捕房此次‘净街’行动颇为赞赏。 如是,在七月十四日,法兰西国庆节这一天,巡捕房总警监办公室行文法租界六大巡捕房,要求在整个法租界范围内开展‘净街’行动。 其中着重强调要求巡捕在‘国庆庆祝’期间,要以最热切之态度回应市民求助,保护市民生命财产安全。 与此同时,红党内部也接到组织上的通知,鉴于这两日巡捕房之‘形势变化’,同志们若是遇到敌人抓捕,别无他途的情况下,可选择以市民身份向巡捕求助。 …… 七月十四日。 爱棠路。 车璐旺正在与李万茂等人在家里打麻将。 通过打麻将这项运动,刚刚调来上海区没多久的车璐旺已经和诸位同僚关系颇为密切。 此外,李万茂在牌桌上也完成了对俞正则的初步考验,决定接纳这位前王鉄沐亲信的投靠。 就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这处公寓是车璐旺的临时住所,他嘴巴里叼着烟卷去接电话。 电话是王茵打来的。 他约车璐旺外出见面。 “怎么了?”看到车璐旺在皱眉思索,李万茂随口问道。 “王茵打电话来,说他父亲要见我。”车璐旺说道。 “王鉄沐要见你?”李万茂皱眉。 从情理上来说,车璐旺同王茵在谈对象,王鉄沐要见车璐旺这并无不可。 但是,考虑到王鉄沐同戴老板的关系有些僵硬,李万茂不认为车璐旺同王鉄沐走的太近是什么好事。 “王茵是王茵,王鉄沐是王鉄沐。”李万茂说道,“现如今,最好还是不要同王鉄沐走的太近。” 李万茂此言一出,其余几人也劝说车璐旺不要去见王鉄沐。 其中,俞正则似是为了坚决表明自己同王鉄沐割裂的态度,更是说道: 王鉄沐被局座批评之后,流连于舞厅,并且多有怨望之言。 他认为王鉄沐形迹可疑,必须小心防范。 车璐旺不乐意了,他警告俞正则,不管怎么样王鉄沐是王茵的父亲,还是要尊敬这位军统老前辈。 俞正则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反正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于他这个王鉄沐的前朝余孽来说,还有什么比他表示怀疑王鉄沐有问题更好的割裂举动? 车璐旺想了想,认为不会有问题,“打完这局,我去见王茵。” 不一会,牌局还没散,王茵的电话又打来了,询问车璐旺出发了没有。 这下子,就连李万茂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阿旺,你先不要去见王鉄沐。”李万茂皱眉说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催命鬼一般催你?” “那我去见王茵,好歹和她说一声。”车璐旺不认为王鉄沐会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刚刚和王茵恋爱,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既担心自己不赴约的话王茵会生气,还因为他和王茵好几天没见了,甚是想念。 众人劝说不住,李万茂也没有证据王鉄沐有问题,他想了想,王鉄沐虽然和局座关系暂时有些僵硬,但是,王鉄沐这样的军统大佬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叛变吧。 如是,车璐旺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装,兴冲冲的赴约。 …… 法兰克福香肠店。 这是一家德国人开的香肠店。 按照王茵在电话里所说,两人约在此地见面,然后小情侣再一同去拜访王鉄沐。 车璐旺刚刚到香肠店门口,正要拉门而入。 就和一名男子对上眼。 此人盯着他上下打量。 车璐旺心中咯噔一声,他转身就走。 此人喊了一声,又有四人从周遭围过来,意图将车璐旺绑架出法租界。 车璐旺本为戴春风的贴身侍卫,更是军统内部颇有名气的杀手,身手自然不俗,他先是一个矮身避开了一人的飞扑。 “去你麻皮的!”然后他一脚将一个侧面扑上来的人一脚踹翻。 然后用肩膀猛烈撞过去,又将一个人顶翻。 然后他撒丫子就跑,却是被另外一人直接扯住了外套。 车璐旺一边和此人扭打在一起,一边高声呼喊,“绑匪绑票!” …… 侯宝带了几个巡捕正在巡街。 几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今天是法兰西国庆日,按照以往的管理,今天巡捕房会放大假,除了必须值班的人员之外,大家都可以歇假一天的,现在却因为那劳什子的‘净街行动’,不得不加班加点出来巡街。 “头儿,有人喊救命。”一个巡捕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1章 剑指上海区 侯宝打了个哈欠。 放在平常他会选择没有听到,然后转身绕道离开。 不过,上头现在对于这个‘净街’行动非常重视。 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严令,在国庆庆祝日期间,要绝对杜绝打、砸、抢等恶性案件,尤其是当街抢夺、拐卖、绑票等‘市民最关切之民计生活’案子。 最重要的是,政治处那帮家伙派了不少探目在街面上暗访。 这帮缺了大德的。 “头儿,好像是在喊绑匪绑票。”一個巡捕说道。 “去看看。”侯宝眼中一亮,说道。 什么人会被绑票? 有钱人。 注意了,是有钱人,并非有权人,也不是有钱有势的人。 有钱没势的人,才是绑匪最喜欢的肉票。 同样的,这些‘肉票’,也是巡捕们最喜欢的良善市民。 侯宝没忘记叮嘱弟兄们,“当街绑票,歹人凶猛,兄弟们注意安全。” 几人听到是绑匪绑票,皆是精神为之一震。 …… 车璐旺确实是故意喊的‘绑匪绑票’。 对于巡捕房巡捕的德行,他们再了解不过了。 都是一帮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车璐旺个人武力确实是强横,但是,无奈对方人多。 五个人前仆后继与他厮打。 旁边市民纷纷避让,并未有意图路见不平的好汉。 ‘绑匪绑票’,对于巡捕有不小的吸引力,那是因为巡捕有权柄可以拿捏‘受害人’,而对于普通市民来说,则是避之唯恐不及。 就在车璐旺体力逐渐不支,自讨自己此番要完蛋了的时候,一声怒喝响在耳边,“住手,巡捕办案。” 他已经被摁住了,此时抬头去看,就看到几名巡捕已经冲到近前。 两名巡捕双手握枪,另外三人双手握着铜头警棍。 “趴下!” “动就开枪!” “警官,我是林记粮行的少东家,我爸认识工部局的钱南先生。”车璐旺立刻喊道。 他这番话自然是假的,他既不是什么粮行的少东家,爹老子更不认识什么工部局的钱南先生。 这番话是为了约束逼迫巡捕必须救人: 将巡捕骗来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避免巡捕慑于这帮人的身份而选择倒头就走,尽管这几个人并未表露身份,但是,不是七十六号就是日本特高课的,不管是哪一种身份都有可能会令巡捕知难而退。 当然,这种可能性不太大,毕竟法国人明面上还是要面子的。 但是,他不得不防,这是生死时刻,怎么能救命怎么来。 喊完这句话,车璐旺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 侯宝有些惊讶,这有点反常,绑匪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对有钱有势的人动手了? 他看了‘肉票’一眼。 车璐旺因为是来赴王茵的约会的,故而衣帽整齐,一身的衣装也都是高级货,手腕上戴着手表,头发抹了发蜡,打理的油光锃亮,苍蝇飞上去都得劈叉,相貌也称得上英俊,一幅有钱公子哥儿样派。 他又看了看五名被弟兄们威慑住的绑匪。 这几个绑匪看着就是桀骜不驯的恶行样子,难怪敢对认识工部局董事的人动手? “这位警官我们是七十六号的。”一名特工总部特工说道,“奉命捉拿重庆暴力分子。” 侯宝眼眸一缩,审视的目光看向已经被手下从地上扶起来的车璐旺。 “什么暴力分子?他们就是要绑票!”车璐旺赶紧‘伸冤’,灵机一动喊道,“愣着做什么,把这些无法无天的绑匪抓起来。” 车璐旺颐气指使的做派,暂时令侯宝的疑心减少了一些。 “什么七十六号,这里是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地盘!”侯宝冷哼一声。 “押走。”侯宝板着脸,大手一挥,命令手下将‘肉票’以及绑匪都带往福熙巡捕房。 正如车璐旺所料想的那般,这么一个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儿,他既然处警了,就不敢不救。 …… 梁遇春扳着百叶窗向外看,就看到程千帆的座驾开进了院子里。 落雨了。 有巡捕急切两步上前,站在车门边撑起雨伞。 看着程千帆进了捕厅,梁遇春冷哼一声。 这狗东西倒是精明。 袁开洲判断程千帆搞了这么一个‘净街’行动,除了给法国佬的国庆节做面子外,还有剑指‘图司令’的嫌疑。 梁遇春则觉得自己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厮闹这么大的阵仗,实际上是为了压下去他小程总被人捉姦在床的桃色新闻。 程千帆同赵枢理的姨太太偷情,被赵枢理捉姦,狗男女甚至还想着谋害赵枢理——这个传闻前两日刚刚在坊间流传。 报端还没有跟进,但是,很显然这是大新闻,哪怕小程总会强势压迫报界,但是,不免还有背景深厚以及‘不怕死’的报纸会登出来—— 小程总与各色美女的桃色新闻很是养活了一些小报记者,更遑论这可是被捉姦啊,而且这狗男女竟然还欲行西门庆与潘金莲谋害大郎之举,这新闻绝对是轰动性的。 但是,现在,巡捕房搞了这么一个‘净街’行动,并且行文各大报馆,要求这几天全面报道‘净街’行动相关,此乃郑智大局,胆敢违反,后果自负。 如此,梁遇春所期待看到的程千帆被大肆报道、丢丑的一幕,竟是就这样被不着痕迹的抹掉了。 这狗东西! 梁遇春冷哼一声,然后又笑了。 程千帆脖颈上的那几道挠痕,这两天可是在巡捕房内部传开,乃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那不喜此獠之人,高兴之余也是遗憾不已: 程太太为何不朝着那厮脸上抓挠? 最好是毁容! …… “帆哥,这是他们两人联手提请的行动计划。”豪仔从内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后,转身从身后的书柜里翻出一本书,仔细的将密信译出。 姜骡子是不懂这些的,这是卢兴戈亲笔书写之密信。 卢兴戈已经履职进入特情组别动队一段时间了,同姜骡子的合作还算不错。 姜骡子出身贫寒,和手下能打成一片,有一定的军事作战天赋,不过,终究是野路子出身。 卢兴戈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优等生,中央军基层军官出身,既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又有作战经验,且在军统多年,又熟悉特工工作。 这两人的合作,恰好能够很好的互补。 正所谓静极思动,姜骡子同卢兴戈一起琢磨了一个行动方案,报请‘肖勉’组长审批。 程千帆将方案记在脑海中,然后直接将密信原件以及译文都烧掉了。 “回复别动队,方案我看了,还需斟酌。”程千帆说道,“严令别动队,保持高度警戒,最近这段时间宜静不宜动,一切等我命令。” 七十六号前几日的那次紧急戒严,又很快取消的举动,看似无甚影响,实际上却是无法忽视,就如同一根细细的刺,梗在喉咙。 并非说必须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因为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更多是出于习惯性的谨慎。 “是。”豪仔点点头。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抬了抬下巴,豪仔上前拿起电话,“这里是程副总办公室。” 很快,豪仔捂住了话筒,对程千帆说道,“帆哥,是皮特中尉。” “什么事?”程千帆问道。 豪仔摇摇头,程千帆上前拿起电话,“是我,皮特。” “好吧,我这就过去。”程千帆微微皱眉,皮特说有要事请他过去一趟,电话里却又不愿意多说,这难免令疑心重的他心里犯嘀咕。 “我去政治处一趟。”程千帆拿起警帽,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对豪仔说道,“半个小时后,你去政治处皮特中尉办公室找我。” 皮特是他的生意伙伴和好友,但是,他不相信任何人。 “明白。”豪仔点了点头。 …… 政治处,皮特中尉的办公室。 程千帆吹着口哨,右手插在警裤的裤兜里,他敲门而入,却是发现办公室里除了皮特之外还有其他人。 “百年兄也在?”程千帆惊愕出声,微笑着上前同此人握手。 李百年是福熙区巡捕房副总巡长,与他同级,不过,鉴于中央巡捕房的特殊性质,实际上‘小程总’是稍高李百年半级的。 说着,程千帆热情的给李百年递了一支烟,“上次在福熙路是百年兄做东,现在到了中央区,小弟定要一尽地主之谊。” “下次吧,少不了要宰老弟你一顿饭。”李百年接过香烟,自己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慢吞吞的抽了一口,吐出一道烟气,“此番老哥哥是有事情求到老弟你头上。” “出了什么事?”程千帆注意到李百年面色愁苦,问道,说话的时候,他看了皮特一眼。 “李副总巡长,程副总人来了,你将事情再对他讲一遍吧。”皮特淡淡说道。 “是。” …… 程千帆皱起眉头。 根据李百年所讲述,福熙区巡捕房的巡官侯宝在巡街的时候,路遇一市民疑似遭遇绑票,侯宝立刻带领手下出动,成功阻止罪案发生,将‘受害者’以及绑匪一并拿下。 却不曾想,绑匪自揭身份乃是七十六号之特工,他们是在执行公务暨逮捕重庆暴力分子。 该受害者则极力辩解,自述乃是林记粮行之少东家。 现在,双方都暂时被羁押在福熙区巡捕房政治处专班看守所,特工总部副主任李萃群致电法租界福熙区巡捕房,指证该男系重庆暴力分子车璐旺,要求巡捕房即刻将该男引渡。 巡捕房方面已经第一次拒绝了特工总部的引渡请求,理由是法租界巡捕房同特工总部之间并无‘业务工作’往来,更无引渡条例。 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 车璐旺! 那位才抵达上海没多久的军统上海区的特派员车璐旺,出事了?! 同名同姓弄错的可能性极小,更何况是被特工总部指认为重庆方面‘暴力分子’,程千帆几乎可以确定彼辈口中之车璐旺就是他所知道的军统上海区特派员、戴春风的亲信车璐旺! 这人怎么会出事的? 程千帆的脑子里满是疑惑。 与此同时,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七十六号捕拿车璐旺,极有可能便于特工总部那次突发戒严令又突然取消之异常有一定关系。 倘若事情真如他所猜测,那么,七十六号这次的目标就得以确定——军统上海区。 那么问题来了,车璐旺怎么会暴露的? 要知道,车璐旺是刚刚来上海没多久的,别说是行踪暴露了,即便是上海区内部很多中层干部估计都不一定知道车璐旺这个名字。 有一个细节引起了程千帆的警觉和注意,李萃群给李百年的电话里,直接点出了‘车璐旺’这个名字。 这说明七十六号是确认了车璐旺的身份的。 如此,问题就大了去了。 …… “车璐旺?能确定是重庆方面的吗?”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微微皱眉,“是化名还是真名?” “不清楚。”李百年摇摇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了,这个人说他是林记粮行的少东家,这是谎话,弟兄们去林记粮行问话了,林记只有一位公子现在在花旗国留学呢。” “那就很可能确实是重庆方面的人了。”程千帆思索着,他说道,说着,他看向皮特,“政治处这边的意见是?”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李萃群口中的车璐旺,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重庆方面的人,目前暂未发现此人在法租界有作奸犯科的行为。”皮特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微微皱眉。 “七十六号的人越界进入法租界绑架市民,这是事实。”皮特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他们违反了租界治安条例第十一条第三款的规定,租界方面有权利将绑匪逮捕,扣押,审讯,依律判刑。” 他是用法语同程千帆说的,虽然皮特的中国话已经不错了,但是,说这么一大通,还是说法语母语更加方便。 李百年眼巴巴的看着程千帆。 他又听不懂法语,在他耳中,这些洋人说的话,不管是法兰西人,还是德意志人,还是花旗国的人,亦或是意呆利人,都是鸟语,什么乱七八糟的叽叽喳喳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2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程千帆低声用上海话将皮特那番话翻译给李百年听。 “所以现在就僵着呢。”李百年瞥了皮特一眼,低声对程千帆说道,“我的意思是和那边进行沟通,能不闹翻尽量不要闹翻,皮特中尉的态度则比较强硬。” 他的声音愈低,“皮特中尉是法兰西人,他不晓得七十六号的厉害,咱们还能不晓得吗?” “李副总巡长,你说的话,我能听懂的。”皮特在一旁不高兴的说道。 李百年讪讪一笑,他本就是故意以这种方式说给皮特听的。 程千帆看了李百年一眼,轻轻抽了一口烟卷,他皱眉,“这件事是政治处、福熙区巡捕房同特工总部还有日本人之间扯皮,与我中央区无关啊。” 说着,程千帆将烟蒂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摁灭,“百年兄,我那边还有重要公务要处理,我先……” 眼瞅着他要溜走,李百年赶紧一把拉住了程千帆,“老弟,千帆老弟,且慢。” “百年兄,这是做什么?”程千帆急了,“百年兄,你松手,松手。” 李百年就是不松手。 程千帆气乐了,“百年兄,你松手,松手,我不跑,我不跑总行了吧。” “确定不跑?” “不跑。”程千帆无奈苦笑。 李百年这才松手。 “这件事,我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啊。”程千帆无奈说道,他拿起皮特桌子上的红酒,拔掉瓶塞,又随手拿了个高脚杯,倒了酒,慢条斯理的晃着酒杯,轻轻尝了一口,闭眼睛品味了一番后,睁眼看向李百年,不无抱怨说道,“百年兄,这种事情你喊我来做什么?” “千帆老弟,我李百年素来待你如何?”李百年说。 “百年兄待我自是没话说。”程千帆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只是百年兄,兄弟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上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皮特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忽而冷冷说道,“李副总巡长是觉得你和日本人走得近,你和李萃群的关系也不错,所以请你帮忙斡旋一下。” 程千帆和李百年都是幽怨且尴尬的看了皮特一眼,这洋鬼子真的是没眼力见,这几句话就把气氛弄得尴尬无比。 …… 程千帆清了清嗓子。 “百年兄,有什么需要兄弟我帮忙的,你且先说来听听。”他不去看皮特,看着李百年正色说道,“倘若能帮的,兄弟我自然义不容辞,若是帮不了的,还请百年兄原谅则个。” “老弟出马,必然能成事。”李百年赶紧说道,“老哥我先谢谢兄弟了。” “百年兄这是拿话堵我啊。”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拜托了。”李百年很感动,抱拳说道,他也不再拐弯抹角,向程千帆讲述了他的打算。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法国人的国庆日,他程千帆跟着折腾什么。”苏晨德忍不住抱怨说道。 对于抓捕车璐旺,苏晨德以及王鉄沐、陈明初几人是有过精心谋划的,之所以选择福熙区的法兰克福烤肠店,盖因为此地颇为僻静,巡捕也较少在这附近逗留。 却是没想到,由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发起的所谓的‘喜迎法兰西共和147周年’、‘法租界中央区净街献礼行动’;随后,这個劳什子的‘净街’行动在整个法租界都浩浩荡荡的开展起来。 因为此净街行动,福熙区法兰克福烤肠店附近的巡捕巡街力度突然加大,最重要的是,巡捕房下了命令,在法兰西国庆节礼日期间,巡捕对于市民之求助行为必须迅速回应,更是派遣政治处之探目随机暗访。 如此,本应该较为顺利之诱捕车璐旺,却因为有巡捕的意外介入而夭折。 现在,车璐旺落在了巡捕房的手里,法国人拒绝引渡。 这直接影响到了特工总部随后的一揽子抓捕行动安排和计划。 按照他们最初的设想,最顺利的情况就是诱捕车璐旺后,此人能够第一时间投诚,亦或是能够较为迅速的撬开此人的嘴巴: 车璐旺应该是知道上海区督察长李万茂、区长郑利君、区书记程续源、行动大队队长俞正则等高层的确切住址的,如此便可以将军统上海区高层一网打尽。 现在,车璐旺却意外落在了巡捕房手里,这自然令包括李萃群、苏晨德、陈明初、王鉄沐在内诸人都颇为失望。 “抓捕车璐旺失败,最怕的就是已经打草惊蛇了。”陈明初说道。 “打草惊蛇是肯定的了。”苏晨德说道,“现在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军统那边只知道车璐旺是被巡捕房抓了,并不知道我们涉入其中,如此才不至于太过影响到我们的后续计划。” 苏晨德的建议是特工总部向巡捕房施压,甚至可以请日本人出面施压,要求巡捕房立刻将车璐旺引渡给特工总部,然后迅速撬开此人的嘴巴,抓紧一切时间围捕上海区高层。 “来不及了。”李萃群摇摇头,“上海区那边尽管现在有可能是疑神疑鬼、并不知道车璐旺为何被抓,但是,巡捕房内部鱼龙混杂,军统不可能没有人在其中隐匿,应该很快就能打探到进一步的情报。” 说着,他看向陈明初,“我将行文内藤,请宪兵配合我们向公共捕房申请协助进入法租界搜捕。” 陈明初曾任军统上海站人事处科长,手中掌握着整个军统上海区的组织地址以及人员名单。 陈明初在郑利君履任上海区区长一职后受到排挤,远离高层中心,他现在不确定上海区高层是否还住在他所掌握的组织地址。 至于说基层人员,陈明初分析认为还是住在他当人事科长时候安排的住处,军统的经费也很紧张,没有余钱给基层在短期内大范围更换住处,且并无必要,毕竟他只是被排挤,此前并未‘弃暗投明’。 之前首先考虑的是围捕上海区高层,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固然暂时没有动上海区这些基层。 现在,李萃群果断决定动手了。 至于上海区高层的可能的住址,陈明初同王鉄沐又一起分析,列出了五个高度怀疑是藏身之处的地址,加上陈明初所掌握的组织机构地址,总计十六处地点。 这十六处地点都在法租界。 特工总部平时偷偷摸摸派一队人马进入法租界掳人,这倒是能做到,现在想要在法租界十六个地点同时进行抓捕,没有法租界巡捕房的同意和配合这是不可能的。 法租界当局实际上是不承认上海特别市政府的,更不承认特工总部,所以,要通过官方途径请求法租界巡捕房帮忙缉拿重庆暴力分子,特工总部是没有这个能力和资格的,只能申请公共捕房的协助,由公共捕房出面向法租界巡捕房提出抓捕请求。 …… 皮特将自己的办公室让给了程千帆以及李百年,他自己则是暂时回避。 “百年兄的意思是要将这个车璐旺交给李萃群?”程千帆看了李百年一眼。 “什么都是可以谈的。”李百年嘿嘿一笑,“现在不同意移交、引渡,不代表以后依然不同意。” 他对程千帆使了个眼色,“重要的是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不要搞得剑拔弩张。” “发生冲突了?”程千帆惊讶问道。 “暂时还未,以后就不好说了。”李百年表情凝重说道。 此前有公共租界巡捕房治安科的一名警官阻止七十六号捕拿重庆抗日分子,后来该警官的独子‘不慎落水’身亡,尽管并无证据表明孩子的死亡同七十六号有关系,但是,不少人都觉得此事同七十六号脱不了关系。 此事也在公共租界巡捕房乃至是法租界巡捕房内部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很多巡捕义愤填膺,但是,不得不承认七十六号的血腥迫害还是起到了效果的,这使得不少巡捕在涉及到七十六号之相关案件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畏首畏尾。 “百年兄,现在这间屋子里就你我兄弟二人,不妨坦诚说话。”程千帆皱眉说道,“你自己觉得你刚才所说那番话,李萃群会认可、接受吗?” 李百年讪讪一笑。 “我们都是懂得办案子的,兵贵神速。”程千帆摸出一支香烟,李百年给他点上。 他看了李百年一眼,“你刚才说的这个方案,在李萃群的眼中就是在拖延时间,且毫无诚意。” 说着,他摇摇头,“即便是数日后我们将车璐旺移交过去,这个人身上的价值也将大打折扣。” 他表情严肃对李百年说道,“这样的招呼莪可以帮百年兄传达到李萃群那边,不过,在我看来,除了激怒李萃群,不会有任何成果。” 说着,程千帆颇有深意的看了李百年一眼,“若非是了解百年兄,我险些误以为百年兄是心向重庆,故意拖延时间呢。” 李百年被这话吓了一跳,“欸欸欸,千帆老弟,这话可不经乱讲。” “开玩笑呢,看把百年兄吓得。”程千帆哈哈大笑。 “这玩笑可开不得。”李百年苦笑,“我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他深深的抽了口香烟,“政治处这边是态度强硬的,他们不愿意引渡车璐旺,七十六号那边的压力又直冲我来,我也很无奈,只能尽量缓和矛盾。” “那个揽下这桩事的侯宝是百年兄的人?”程千帆问道。 这是问侯宝是不是李百年的心腹。 “二房家里的亲戚。”李百年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明白了。 将侯宝在事后丢出去给七十六号赔罪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我这边倒是可以代百年兄跑七十六号一趟。”程千帆沉吟说道,“也会尽量替百年兄多多美言几句……” “多谢,多谢,老弟,没说的,哥哥谢谢你。”李百年说道。 “那帮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程千帆慢悠悠说道。 “放心,哥哥我知道,我懂。”李百年微笑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 叮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皮特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拿起话筒,“皮特中尉出去了,我是程千帆。” “好了,我知道了。” 程千帆挂掉电话,他朝着李百年说道,“手下找我,电话都打到皮特这里来了。” 说着,他吸了口烟,鼻腔呼出一道烟气,“兄弟我刚才说有重要公务要处理,绝非是谎骗百年兄。” “不能。”李百年赶紧说道,“千帆老弟最是重情义,我都求到你这里了,你必然相帮,怎会谎言骗我。” 停顿一下,“那件事?” “百年兄放心,事情我既然应下了,自然会尽力相帮。”程千帆表情真诚说道,“我先回办公室,把手头上的紧要事情吩咐下去,须臾便会去极司菲尔路一趟。” 李百年大喜,忙不迭道谢。 心中则是暗骂,这厮端地是贪得无厌,这才正正是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 …… ‘小程总’的步伐不快不慢,一点儿也没有要忙着处理紧急公务的样子。 走廊里遇到巡捕向他敬礼,他会微笑着回礼。 碰到文书办的女职员,‘小程总’还会驻足,关切的询问对方有无工作、生活中的困难。 来到办公室门口,看到豪仔已经在等候,程千帆打了个哈欠,问道,“浩子回来没?” “还没。”豪仔说道,“三号仓库那边有批货出了点问题,浩子正在盘货。” 程千帆心中一动。 豪仔这话的意思是,上海特情组内部自查,查出来三个人疑似有问题。 “好好查,查清楚是人的问题,还是货物本身的问题。”程千帆叮嘱说道。 “是!”豪仔说道,“浩子已经在调查了。”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程千帆的面色立刻沉下来,他表情凝重。 “情况怎么样?”他问。 “人已经控制起来了,还在查。”豪仔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他一开始安排上海特情组内部自查,是因为怀疑七十六号是冲着他的上海特情组来的,却是没想到现在确定了特工总部是冲着上海区来的,反而上海特情组内部真的查出来有问题。 不过,按照豪仔所说,人已经被控制,还在深挖调查,程千帆也就稍稍宽心。 且现在最大的情况出现在军统上海区那边—— “上海区那边出事了。”程千帆低声说道,“七十六号秘密抓捕车璐旺,车璐旺当街喊救命,幸而被福熙巡捕房所救,人现在被关押在福熙巡捕房政治处专班。”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3章 豪仔自动密码器 “车璐旺?”豪仔愣了下。 “吴璐池。”程千帆说道,“他以前用这个名字。” 确切的说,车璐旺是本名,不过此人在‘江湖上’最有名气的反而是吴璐池这个化名。 豪仔立刻知道这人是谁了。 在军统内部,吴璐池可谓是大名鼎鼎,此人有两件最值得称道的事情: 其一,‘铲除’王亚久行动中立下大功。 其二,参与了王鉄沐、陈功书等指挥的制裁汪填海的行动,其中汪填海之手下大将曾正敏正是死于吴璐池的枪口之下。 仅此两次刺杀行动,便足以令吴璐池在推崇個人武力的军统内部成为一时之榜样了。 “他怎么会暴露的?”豪仔震惊问道。 “是啊,车璐旺怎么会暴露的。”程千帆点点头。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最好之情况便是车璐旺自身形势不密,引起了日特密探的注意,这说明上海区内部没有出事。 倘若不然,问题就严重了,极可能是上海区内部有重要人物被捕,且大概率受刑不过供出了车璐旺。 而能够知道车璐旺来沪上了,且供出车璐旺的确切住址、行踪之人,在上海区内部地位必然很高。 “你即刻去见周茹。”程千帆吩咐说道,“以特情组的名义去电重庆。” “电文怎么拟?”豪仔问道。 “七十六号秘捕车璐旺,车当街呼救,为巡捕房所捕,现羁押政治处。”程千帆沉吟说道。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此案内情……” 摇摇头,程千帆修改了措辞,“此事内情未可知,恐有不测之祸事,上海区宜急做准备,特报知局座,职部肖勉。” “记住了没?”程千帆问豪仔,然后他皱眉,“我让你用脑子记住,不要用纸笔。” 说着,他一伸手,面色严肃,“拿来。” 豪仔将小本子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定睛一看,却是面色古怪,“这是什么?” “小马。” “不是驴子吗?”程千帆皱眉,好吧,不是纠结是驴子还是马的时候,“这,这小马的意思是什么?” “车璐旺。”豪仔说道。 程千帆眨巴眨巴眼睛,小马代表车璐旺,这俩有关系吗? “小马,马拉车,车有车轱辘,车璐旺。”豪仔说道。 “那这个呢?” “这是救火车,呼救。” “这是什么?” “瞎子啊。” “瞎子?”程千帆皱眉,思忖,“瞎子算命?” “不愧是帆哥,这都能猜到。”豪仔笑着拍马屁,“瞎子算命嘛,不测之祸事。” “这个小狗?”程千帆又问。 “帆哥,那是豹子,报知……” 程千帆怔怔地看着豪仔,“你自己按照你自己写的,读一遍。” “七十六号秘捕车璐旺,车当街呼救,为巡捕房所捕,现羁押政治处;此事内情未可知,恐有不测之祸事,上海区宜急做准备,特报知局座,职部肖勉。”豪仔读着自己的文字记录,居然快速说道。 程千帆惊呆了,竟然一字不差,他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豪仔的肩膀,“你真是个人才啊,豪仔,真真的。” 尽管三年前‘百草堂’药铺打探情报那件事他就知道了豪仔有这‘本事’,后来也知道豪仔有用他自己的特殊方式记忆,但是,此番还是令他有‘大开眼界’的感觉。 “去吧。”程千帆说道,他现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豪仔记录的这些,算命测字的看到了都会摇头的。 豪仔出去后,程千帆坐在椅子上,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 他拉开抽屉,并没有去拿金质打火机,而是摸向了洋火盒。 刺啦一声,一根洋火着了,程千帆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烟,轻轻甩了甩洋火根,轻轻抽了一口烟卷,烟气轻轻地从鼻腔呼出。 他在思考。 应该说,他利用法兰西国庆日这个时间节点,奇思妙想搞出来的‘净街’行动,本就是冲着七十六号可能越境进入法租界抓人所‘量身打造’的。 在不知道七十六号意欲何为、目标为谁的情况下,他的这个应对属于笨方法,却又是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所能够做出的最稳妥的预设应对。 若非‘净街’行动,车璐旺被七十六号掳走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现在,应该说这个应对方法是相当成功的,其目的已经达成。 程千帆现在脑子里正在琢磨三件事。 其一,特情组内部自查发现三个人有问题,这三人中,谁人是被误会,谁人只是开小差之类的小错,并未犯下更严重的错误,谁人又是确实是有问题的?而有一点程千帆不得不操心——倘若有问题的,也可能并非是投靠了日本人,也可能是地下党的同志。 其二,直觉告诉程千帆,上海区高层肯定是有人出事了,这个人是谁?上海区出事,会不会波及到上海特情组? 其三,他答应了李百年去特工总部李萃群那里帮忙‘美言’斡旋,这正中程千帆的下怀,他能够有正当理由去打探这件事,这是好事。 不过,这也令程千帆心中对于法租界未来局势更加担心—— 从这件事,进一步暴露了法国人色厉内荏的本质,法国人面对日本人越来越软弱,甚至是现在面对特工总部这样的汉奸特务组织,法国人也开始步步退让了: 皮特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法国籍高级警官中历来主张对日态度强硬者。 尽管今天皮特就此事的相关表态依然是主张强硬态度,但是,本身皮特同意李百年来找他,实际上就是默许巡捕房方面通过程千帆同日本人以及李萃群之较为良好的私人友谊来缓和局面,这本身就是一种退让和妥协—— 法国人骨子里的骄傲令他们要强自维持自尊,死咬着暂时不放人,又担心和日本方面真的闹僵。 如此下去,法国人面对日本人,乃至是七十六号步步退让,那么隐蔽在法租界开展抗日活动的红党、重庆方面以及其他抗日团体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抽完这支烟,捋一捋脑子里驳杂的思绪,程千帆拿起电话话筒,“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找谁,找李萃群副主任,我是谁,我是程千帆。” …… 大约一个小时后。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学弟如果是来当说客的话,还请免开尊口。”李萃群亲自给程千帆倒了一杯茶,“巡捕房必须立刻释放我特工总部人员,同时即刻将车璐旺引渡给我方。” 程千帆轻轻呷了一口茶水,惬意的叹口气,“李百年找到我,我不得不来这一趟。” 说着,他摸出烟盒,自顾自的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了,吸了一口,“当然,这背后应该也有政治处的意思。” 他看着李萃群,“巡捕房那边也不希望关系彻底搞僵,我只要出现在学长的办公室,来这么一趟就行了,至于说说什么,这都不重要。” “法国人觉得这样就是给我面子了?就能够让我满意了?”李萃群冷哼一声,“立刻放人,交人!” “这话学长和福熙区巡捕房去谈,和政治处去谈,若是不方便谈,或者是不想和他们直接接触,有些话我可以转达。”程千帆并未因为李萃群的态度而生气,他微微一笑说道。 李萃群深深的看了自己这个学弟一眼,他明白法租界巡捕房那边的意思,程千帆出现在这里,或者说程千帆这个人在这件事中所起到的作用,就是缓和关系,尽管这个缓和关系也许只是象征性的,并无实质性作用,但是,当矛盾可能进一步激化的时候,程千帆的存在作用将会得到体现。 “车璐旺可以暂时不引渡。”李萃群沉吟片刻,说道,“不过,我特工总部依例进入法租界搜捕车璐旺的同伙,法租界巡捕房要予以积极之配合。” 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 车璐旺的同伙。 称得上李萃群口中的‘车璐旺的同伙’的,自然非军统上海区高层莫属。 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了,特工总部手中掌握着相当重要之人员的名单和住址。 “这个请求我可以代学长向政治处转达。”程千帆微微颔首,“最迟,最迟明天下午给学长一个明确的答复。” “太迟了。”李萃群摇摇头,他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学弟不妨现在就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现在? 程千帆迟疑的看了李萃群一眼,他有一种直觉,特工总部的抓捕行动已经开始了。 “也罢。”程千帆皱眉,沉吟说道,“我只负责转达学长的意思,成与不成,我不过问。”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明喆兄,尝尝,刚出炉的金字熊鸭子。”齐伍热情的招呼郑卫龙。 郑卫龙眯着眼睛,直接用手捻了一根鸭腿,大快朵颐起来。 齐伍心中暗笑,郑卫龙挨了日本人的电刑后,斜视眼竟然好了,不过,养成了看东西要眯着眼睛的习惯。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进来。”齐伍说道。 进来的是毛瞬,他向齐伍以及郑卫龙敬礼,然后肃立一旁。 郑卫龙瞥了一眼毛瞬手中拿着的文件夹,心中明白,他起身拍了拍屁股,嘟囔了一句,“去解手。” 齐伍看着郑卫龙毫不介意的用油乎乎的手拍屁股,他微笑不语。 待郑卫龙离开后,齐伍从毛瞬手中接过电文,他摆摆手示意毛瞬掩上房门出去,他自己则回到办公桌后面椅子上落座,将电文译出。 齐伍的额头在瞬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将电报纸折叠好,放进兜里,拍了拍。 然后又用手搓了搓面颊,很快面上恢复了温和平静的笑容,这才拉开门,不疾不徐的朝着副局长办公室走去。 “齐伍来了。”戴春风面色阴沉,点了点头,示意齐伍在一旁稍事等待。 他正在听取鹿霈初汇报武汉站之情况 武汉站现任站长刘盖,副站长康欣兼书记,两人都是老牌特工,若是能通力合作,定能在武汉沦陷区建功报国。 不过,戴春风派遣去武汉站调研之特派员鹿霈初归来,根据鹿霈初的汇报,武汉站现在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究其根源是刘盖和康欣这两位正副主官不和。 此二人对于如何在沦陷区从事抗日活动的问题,发生了分歧。 刘盖主张争取伪军,掌握武装力量,以便掩护情报工作。 康欣认为这种想法是不敢和敌人做正面斗争,而且助长汉奸气势,颇与抗战到底的国策相违背,于是主张重点从事对敌行动工作。 此后,康欣先后两次对敌刺杀行动均宣告失败,并且造成武汉站人员损失较为严重。 康欣指责刘盖没有通力配合行动,甚至有拖后腿之嫌疑。 刘盖则指责康欣‘自己无能,反而埋怨袍泽’,两人彻底翻脸,武汉站竟然就此分成两个部分,分别由刘盖和康欣统领,各行其是,互不通气,甚至到了一方有难,另外一方可以见死不救的地步。 “混蛋!”听着鹿霈初的汇报,戴春风的脸色愈发阴沉,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本应精诚团结之袍泽,却形同路人,各自为战,他们要做什么?” 鹿霈初见戴春风发怒,他只能心中苦笑,不敢说话。 他知道如此汇报会引得戴春风大怒,但是,武汉站情况糜烂如斯,他若是不据实相告,将来万一武汉站出事,反而是他鹿霈初要倒霉。 “局座。”齐伍等了约莫两分钟,看戴春风依然怒火中烧,他心中亦是苦笑,知道这个时候将上海特情组之电文呈上,不啻于是火上浇油,但是,‘军情火急’,他还是不敢再耽搁。 “局座,刘科长风尘仆仆刚刚返渝,您看,是不是让他先回趟家。”齐伍在一旁轻声说道。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尽管内心怒气燃烧,也惊讶于齐伍竟然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回家看看’,但是,他是了解齐伍的,知道齐伍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去吧。”戴春风摆摆手。 鹿霈初如蒙大赦,感激的看了齐伍一眼,赶紧‘脱离苦海’。 戴春风看向齐伍,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局座,上海特情组急电。”齐伍掏出电文,双手递给戴春风。 “噢?是好消息?”戴春风接过电文,随口问了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544章 隐语机锋 “卢兴戈去了特情组别动队,据肖勉汇报,别动队之军事战斗力提升不少。”戴春风没有注意到齐伍的表情,接过电文,说道,“左手特情组,右手上海区,上海方面大有可为……” 戴春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的难看,双目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电文看: 七十六号秘捕车璐旺,车当街呼救,为巡捕房所捕,现羁押政治处;此事内情未可知,恐有不测之祸事,上海区宜急做准备,特报知局座,职部肖勉。 车璐旺出事了? 上海区危矣! 齐伍表情凝重,仿若并未听到戴春风刚才那番话,仿佛那一切都并未发生。 他对戴春风说道,“局座,车璐旺因何会暴露于七十六号,这件事极为可疑。” “可疑!当然可疑!”戴春风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车璐旺抵达沪上并没有多久,我给他的任务是继续制裁‘女先生’,他平素并不和上海区的基层接触,等闲不会暴露!” 这便是最大之问题所在,倘若不是车璐旺自身行事不秘造成暴露,那就是上海区的高层有人出问题了。 “车璐旺被捕的原因必须要查清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知会上海区。”戴春风沉声说道,“即刻去电李万茂,告知车璐旺之事,令上海区即刻应变,另,责成上海区调查车璐旺暴露、被捕之事。” “是!”齐伍用纸笔记录,说道。 “另外,令程千帆……”说到这里,戴春风停顿了一下,“不,还是去电李万茂,令上海区同法租界接触,想办法营救车璐旺。” 他本意是令程千帆设法营救车璐旺的,但是,戴春风略一思索,还是放弃了这个决定—— 程千帆的身份太重要了,由不得半点闪失,车璐旺虽然是他的亲信,是他非常器重的行动高手,但是,一名行动高手固然珍贵,比之战略级别特工之重要性还是无法比拟的。 “是。”齐伍说道。 戴春风想了想又问道,“公共巡捕房那边,有我们的人吧?” “有。”齐伍说道,略略思索,“还是郑书记长在上海的时候秘密发展的,后来此人被交到了郑区长的手里。” 郑卫龙养好身体后,为了表彰其人遭受电刑之残忍刑讯却始终坚不叛国的英勇行为,戴春风任命郑卫龙为军统重庆总部的书记长。 戴春风闻言点了点头,“希望明喆留下的这枚暗子能够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发电吧。”戴春风沉声说道。 …… “程太太,鸡蛋羹蒸好了。”周茹将蛋盅放在桌子上,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 “晓得嘞。”白若兰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小茹,辛苦了,小芝麻就喜吃你蒸的鸡蛋羹。” “小少爷喜欢吃我做的,是周茹的福气哩。”周茹微笑说道。 “快十一点了,也不晓得他中午回不回来吃饭。”白若兰抱着小芝麻下楼,说道。 “程先生上午让钟警官带话说想吃蒸鲈鱼呢。”周茹说道,“鲈鱼已经买了,养在池子里了,程先生说他回来前会来电话,要吃最新鲜的。” “就他嘴刁。”白若兰笑了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带领一批手下,还有两名日本特工一起来到了公共巡捕房专司治安的第八科,要求英籍科长克莱博派人协助进入法租界搜捕重庆特工。 “重庆特工?”克莱博皱眉,“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法租界那边并不会同意。” “证据确凿。” 张鲁将一份地址递给了克莱博,“这些人都是躲在法租界,秘密从事暴力行动的重庆分子。” 克莱博接过名单地址,仔细的扫了一眼,说道,“这上面的地址都是和重庆方面有关的?” “是重庆派来的暴力分子躲藏之地。”一名会说中国话的日本特工说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法租界。”克莱博点了点头,“不过,等我处理完手中的这份公函。” 胡四水与那名日本特工对视了一眼,点点头,“这是应该的,不过,希望克莱博先生快些,兵贵神速。” 克莱博在一份空白的公函纸上用英文快速书写,随后将公函纸放进抽屉里。 然后,他拿起电话,“邵督察长,你过来一下。” 很快,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来到克莱博的办公室。 “有重庆分子躲在法租界,我要带队搜捕,你留在我的办公室,代我处理相关日常事务。”克莱博对男子吩咐说道。 “明白。”邵明奎敬礼说道。 “公共租界警务处老闸捕房督察长邵明奎。”胡四水低声对身旁的日本特工说道,然后与邵明奎点头打了個招呼。 “走吧。”克莱博喝了一口水,然后顺手将杯子放在了左边抽屉上方位置,拿起警帽戴在脑袋上。 胡四水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中,他不动声色,随同克莱博离开。 待众人离开后,邵明奎关上房门,他直接打开了克莱博办公桌左边的抽屉: 克莱博离开前将茶杯放在那里,就是暗中示意他办公桌左边抽屉内有东西。 邵明奎看到了克莱博放在抽屉里的那份公函纸,他入目一看,这赫然是用英文书写的一份地址。 邵明奎皱眉。 盖因为这些地址只有路名,却无门牌号码。 很显然,这是日寇狡绘,故意只写路名,不写确切地址,以防有人走漏报信。 邵明奎立刻抄下了地址,然后将公函原件放回抽屉。 十几分钟后,一个人急匆匆出了公共租界总巡捕房。 在巡捕房斜对面不远的一个茶摊里,汤炆烙放下茶杯,看到巡捕房门外的电线杆边上,一个手下将手中报纸夹在了咯吱窝,他立刻冲着一名手下点了点头,“跟住了。” 很快,有手下过来向汤炆烙汇报,“组长,离开的那个人叫邵明波,是邵明奎的族弟,这个人刚从院子里厕所出来,几分钟前邵明奎也去过厕所。” …… 当当当。 座钟整点敲响。 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叮铃铃。 李萃群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他拍了拍手中的花生皮,走到桌边拿起电话话筒,“我是李萃群。” “我知道了,盯住了。” “要谨慎。” “那个英国佬不能动。” 放下电话,李萃群瞥了程千帆一眼,看到程千帆正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嗑着瓜子。 李萃群按动了响铃。 很快,冯蛮扭着腰肢进来了。 “午饭好了没?”李萃群问道。 “随时可以用餐。”冯蛮说道,她看向程千帆,就看到这位‘小程总’含笑看着她。 冯蛮抿嘴笑着点头致意。 “怎么?学弟对冯小姐有意?”李萃群见程千帆盯着冯蛮摇曳多姿的背影看,笑着打趣说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程千帆笑着说道。 “近日曾闻学弟家有河东狮?”李萃群笑着问。 小程总被赵探长捉姦之事,虽然报端没有大肆报道,但是,坊间依然是有传闻的,近日又传闻说小程总被程太太抓破了脖子,好不狼狈,此事已经沦为法租界上流社会最感兴趣的新闻了。 “乱讲,没有的事情,造谣!”程千帆连连否认,说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学长,小心我家若兰向嫂子告状说你造谣中伤她。” 李萃群哈哈大笑。 程千帆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已经令人略备薄酒。”李萃群热情邀请,“学弟,我们把酒言欢。” 程千帆听到他说话了,尽管他自忖并未在言语中暴露出什么机密,但是,为了行动之保密性,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留下程千帆。 “可有好酒?”见李萃群没有再提及自己的‘糗事’,程千帆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道。 “自然不缺。”李萃群哈哈大笑。 程千帆点点头,“那就叨扰学长了。” 说着,他起身指了指电话,“我本来还说中午回家吃饭的,借学长的电话一用。” “学弟自便。”李萃群点点头,让开身子。 …… “接辣斐德路程府。” 很快,电话接通了。 “是我。” “太太呢。”程千帆问电话那头接电话的栗子。 “太太,老爷的电话。” 程千帆将话筒从耳边移开,李萃群也是笑了,程府的这个丫鬟嗓门真大,他都听到了。 “我中午在李学长这边用餐了,就不回去了。” “不是说好了要回来吃饭的么?”白若兰皱眉。 “学长被嫂子骂了,生闷气,我陪他喝闷酒。”程千帆说道。 李萃群气乐了,指了指程千帆。 “那好吧。”白若兰点点头,“对了,小茹说你要吃蒸鲈鱼,买了活鱼养在池子里了,还说等你中午回来现杀现做呢。” “留着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吃吧,还有,告诉周茹,今天晚上还要吃牛排,要七分熟,不要上次的那种香料,要百里香,就是那个君士坦丁堡人送我的百里香,还有,酒柜上第三排左起第二瓶,就是那瓶皮特送我的波尔多红酒,下午提前帮我醒好。”程千帆说道,“就这样吧……放心,不会多喝,学长酒量不行。” 李萃群看了程千帆一眼,早就听说自己这位学弟生活奢靡,一直没有亲见,现在却是听到了,吃鱼必须要活鱼现杀现做,牛排的香料也那么讲究,红酒更是挑剔。 “怎么了?”程千帆看了李萃群一眼,然后明白李萃群眼神的意思了,嘴角上扬,“我在家里都是粗茶淡饭,今天有幸来学长这里打打牙祭,幸甚,幸甚。” 李萃群…… …… 法租界,麦阳路七十一号。 程续源连连咳嗽,他有些伤风感冒了。 上海区代理区长郑利君得了肠炎,现在病假住院,他这个区书记现在是带病负责工作。 经了此前郑卫龙被捕后,他同郑利君争夺站长一职失败后被郑利君修理的教训,以及此前王鉄沐履职上海站后同样先拿他开刀的教训,自知自己在军统内部没有大靠山,前途暗淡的程续源反而看开了。 故而,虽然现在他因为郑利君病假得以暂时主持上海区区务,程续源却能够恪守本分。 他没有选择在法租界爱棠新村二号的上海区区部办公,而是选择在麦阳路的这个交通站办公。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续源拿起电话。 “什么?” “当真?” “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程续源表情凝重。 电话是上海区督察长李万茂打来的,李万茂在电话里用暗语告知他,车璐旺被法租界巡捕房抓捕,请郑利君、程緖元速速设法营救。 原来,车璐旺去见王茵迟迟未归,李万茂等人心生不妙之感,派人去打听,就打探到了一个相貌极似车璐旺的男子被绑匪绑票,然后又一起被巡捕房抓走。 旋即,李万茂向程续源这里打来电话,他虽然是上海区的督察长,地位在程续源之上,但是,程续源在上海站多年,打探消息,营救同志这种工作,还是程续源来得更合适。 程续源眉头紧锁。 车璐旺被绑匪绑架? 什么人要绑架车璐旺? 是飞来飞去的那帮凶徒? 还是七十六号? 日特? 还有就是,车璐旺现在落入巡捕房手中,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被巡捕怀疑什么,有无暴露? 程续源越想越是心惊。 车璐旺若是暴露,乃至是开口,那麻烦就大了。 程续源不敢怠慢,立即打电话给情报第一组组长朱小铁,令其立刻接洽公共捕房的邵明奎或者邵明波,通过公共巡捕房的正当渠道打探车璐旺的情况。 就在此时,桂倩敲门进来了。 “倩云,出什么事了?”程续源见到妻子表情凝重,心中咯噔一下,问道。 “重庆来电。”桂倩说道,“七十六号秘捕车璐旺,车璐旺当街呼救,他和七十六号的人一起被巡捕抓了,戴老板有令,上海区要有应变之准备,同时尽快营救车璐旺。” 程续源闻言,脸色连连变化。 并非惊讶于得知了那些意图绑架车璐旺的人是七十六号的特工,而是因为这边李万茂刚刚打电话来说这件事,重庆那边的电报竟然也到了,不仅仅如此,甚至于重庆那边的电报内情比李万茂所知还要深入。 “不愧是总部啊。”程续源震撼且感叹。 …… “程太太,莪刚才听见是程先生来电话了,是现在杀鱼吗?”周茹系着围裙,过来问道。 “先生中午在他学长那里吃饭,不回来了。”白若兰说道,随之将程千帆的那些饮食要求告知周茹。 “君士坦丁堡的百里香,我知道了。”周茹点了点头,“第三排左起第二瓶的红酒……” 她想了想,“程太太,程先生记错了,那瓶红酒程先生让我拿到住处寄放,说是方便随时送到捕房……” 说着,她解开围裙,“太太,我现在就回去取酒。” “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吃了饭再去吧。”白若兰说道。 “取了酒还要醒酒,我先拿来吧,以免下午有事耽搁了。”周茹说道。 “也好。”白若兰深深看了周茹一眼,微笑颔首,“辛苦你了,小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5章 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周小姐。”大头正在院子里洗车,看到周茹出来,客客气气的问道,“用车吗?” 不算保镖车辆,程府另有两辆私人小汽车,一辆是程千帆的私人座驾,一辆是给白若兰使用的。 白若兰早就有过吩咐,周茹是有资格使用府上的小汽车的。 程千帆还曾皱眉,说那辆车是专门给白若兰使用的,给厨娘用算怎么回事,白若兰说上次碰到上官梧的太太,上官夫人就炫耀说他们家的保姆出门都是小汽车: 他们家保姆坐车,我家厨娘也用车! 这个理由很强大,程千帆无话可说。 如是,周茹便有了用车的资格。 “不用了。”周茹摇摇头。 若是大头开车送她回去,下车拿了红酒就要回来,根本没有时间去执行组长暗语下达的任务。 程千帆中午回不回家,吃不吃鲈鱼,本身就是预设的暗号。 程千帆如果按时回家,在电话里说可以杀鱼蒸鱼了,则说明没有异常,或者说暂时并未掌握新情况。 他说中午不回家了,则说明有情况,同时若是说鲈鱼不必留了,中午蒸给程太太吃,则说明情况复杂,还需要进一步打探,意即不需要周茹有任何动作。 说中午不回来了,同时说鲈鱼留着晚上回来吃,则说明有情况,同时这也意味着有命令下达给周茹,因为不需要周茹蒸鱼了,她才能够有空闲时间离开程府。 电话里的君士坦丁堡、香料,红酒,酒柜第几排第几个等等,这些都是情报暗语。 去拿酒,进一步给周茹离开程府正当理由。 中午不需要蒸鱼以及去金神父路拿酒,两個都是离开程府的理由,前者的潜台词是十万火急,即刻出发,后者是最合理的离开籍口。 …… “大头,你开车送周小姐回去吧。”白若兰抱着小芝麻走出来,吩咐说道,又冲着周茹叮嘱,“我看你也有些倦了,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午觉再回来吧。” “谢谢程太太。”周茹赶紧说道。 “大头,送了周小姐后就回来,我中午要用车。”白若兰吩咐大头说道。 “辛苦大头师傅了。”周茹微笑说道,“回金神父路。” 她心中高兴,程太太是非常善良的人,白若兰的关心正好如她意,既可以抓紧时间回金神父路,又可以不必担心其他问题。 “好嘞。”大头赶紧应道。 …… 金神父路。 周茹下了车,尽管心中急切,她面色上不紧不慢,走了两步,又回来对大头说道,“大头师傅,稍等一下。” “周小姐有事?”大头问道。 “稍等啊。”周茹用钥匙开门进房间,很快取了两个牛皮纸包裹的东西回来,一大一小。 “宝小姐喜欢吃炸果,我炸了些,劳烦大头师傅给宝小姐带回去。”周茹说道,“大的是宝小姐的,小的是给雨水的。” 雨水是大头的妹妹。 “谢谢周小姐。”大头高兴的道谢,将炸果接过放在副驾驶座位上,和周茹挥了挥手开车离去。 周茹站在门口,看着大头开车远去,转身进了屋子,关上门后,整个人如同上了发条的电兔一般开始忙碌起来。 …… “鲈鱼。” “牛排。” “七分熟。” “君士坦丁堡。” “百草香。” “酒柜。” “晚上吃。” “活鱼。” “现杀。” “醒酒。” “波尔多红酒。” 周茹先是在纸张上将暗语写下来,然后开书译码。 “敌已展开抓捕行动,上海区危,暴露,示警。” 周茹盯着译出的情报皱眉思索,暴露,谁暴露了? 暴露这句话前面应该有一个人名,亦或是地名。 不对,不是地名,地名应该是被监视,而不是被跟踪。 这里缺少的是一个人名。 她心中一动。 第三排,左边第二瓶酒。 这本是组长说的酒柜里那瓶酒的位置,不过,周茹却是知道,皮特送组长的那瓶波尔多红酒一直都在她这里放着,而在周茹印象中程府酒柜第三排左边第二个酒格一直是空着的。 她此前以为组长说那瓶波尔多红酒是在那个空酒格,是为了给她制造来住处拿酒的籍口。 但是,周茹现在思来,以组长的智谋,应该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第三排,左起第二瓶酒!”周茹轻声念着。 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名的答案就在其中。 蓦然,周茹直接冲进了自己的卧室。 …… 她的卧室里有一个简易的书柜。 上面放的都是她平常爱看,或者是用作掩饰的书籍。 除此之外,程千帆因为有时候来这里吃小灶,闲暇之余也会翻翻书看,所以,书柜有一排是专门给程千帆放书的,并且组长还特别嘱咐,他的书不许乱动。 虽然周茹也曾腹诽组长小气,不就是一些书刊而已嘛,有什么宝贵的,但是,程千帆发话了,周茹还真的没敢去碰那些书籍。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茹下意识的便没想起书柜第三排那些书籍。 第三排,左边起第二瓶。 周茹的目光锁定在一本书上面,书名叫做《国际编年简史》。 《国际编年简史》是复旦公学历史系的教授们自己编写的内部刊物,较为厚实的一本书。 她从书架上拿起这本书,翻开来看,密密麻麻的都是以西元纪年为标题的大事记。 这令周茹眉头皱的更紧了,她有一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她的脑子里将那些暗语又都过了一遍。 有两个词语是没有用到的,确切的说,有两个地名是没有用到的,暨君士坦丁堡和波尔多。 君士坦丁堡。 波尔多。 这两个地名代表了什么? 周茹抓耳挠腮。 蓦然,周茹想起有一次组长在这里吃小灶,似是随意问她,“周茹,我考考你历史啊。” “在西元纪年里中世纪的结束是以什么事件作为标志的?” 周茹摇头说不知道。 程千帆便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记住了,是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 “1453年,君士坦丁堡的陷落!”周茹呼吸急促,她立刻在目录翻找,“1453年,1453年,在第100页。” “100页,百里香!”周茹愣住了,她瞬间觉得自己好笨,组长已经给了那么多暗示,她竟然这么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茹快速翻到第一百页,定睛去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6章 烧饼 “奥斯曼帝国攻占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东罗马帝国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战死,传承千年之东罗马帝国灭亡,该年亦被认为是欧罗巴中世纪的结束。” “十月,波尔多的英军向法国军队投降,法国收复加莱除外的全部领土。英法百年战争结束。” 周茹的目光先是停留在君士坦丁十一世上面。 周茹最关注的是这一页出现的人名,看到君士坦丁十一世的时候,她眼眸一缩。 然后却看到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名字被圈起来,后面有读书笔记写道: 可怜的人,不是他的罪,他已经做得足够好,换做他人也无法拯救罗马。 ‘不是’。 周茹懂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后面这段文字。 波尔多,波尔多红酒。 百年战争,百里香。 最重要的是,英军这个词语被组长用笔画了个圈,后面还有一句话—— 英国人失去了欧洲大陆,暴露了他们的虚弱。 英国人! 暴露! 其中英国人三個字,程千帆再度用圆圈圈起来了。 找到了。 就是——‘英国人’! 如此,情报中那句话就应该是: 英国人暴露! 周茹皱着眉头,她不明白组长用暗语传递的情报中‘英国人暴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事实上,这是有些古怪的话语。 但是,周茹确信,她要寻找的答案就是‘英国人’。 组长先是强调‘不是’君士坦丁十一世,又有了百年战争的暗示,又先是圈了‘英军’,后面又在读书笔记中将‘英国人’三个字圈起来,而且读书笔记中还有‘暴露’的字样,周茹要是还找不到答案的话,真该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在组长的心中她就那么笨,组长竟然留下了这么多的线索,可谓是为她操碎了心。(ps2) 将这本书收好,周茹轻轻走到门后,‘鬼鬼祟祟’的听门外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 她返回卧室,上了门闩。 从暗格里取出电台,周茹开始发报。 滴滴滴滴滴。 电波跨越千山万水,从黄浦江边飞抵嘉陵江江畔。 …… 朱小铁坐在一辆黄包车上,他的掩护身份是公共租界丰记绸缎庄的掌柜的,在酒桌上认识了公共租界警务处老闸捕房的督察长邵明奎,随后在朱小铁的刻意交好下,两人臭味相投,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也给朱小铁可以去公共租界总捕房拜访邵明奎提供了正当理由。 就在此时,朱小铁就看到对面一个车夫拉着黄包车奔跑,乘客正在向他挥手。 是邵明波。 朱小铁看清楚挥手的是邵明波,大惊,直觉告诉他是出事了。 很快,两人都下了黄包车,在路边一个巷子里碰头。 “出事了,日本人和七十六号找到巡捕房,现在正带人进入法租界申请大搜捕。”邵明波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大喘气说道。 说着,他将邵明奎手抄的搜捕地址清单交给朱小铁。 朱小铁看到后大为惊惶,清单上赫然有十六处地址,虽然清单上并没有写门牌号码,但是,朱小铁作为上海区情报一组组长已经认出来其中五处地址正是他所知晓的几个内勤单位的办公处所。 这五个地址如此准确,可想而知,其余十一个地址也必然是上海区其他单位的办公处所。 这正是朱小铁惊骇莫名的。 如此详细准确的地址清单,显而易见绝非日寇通过侦查得以获悉,必是上海区内部有重要干部通敌。 “怎会突至如此地步!”朱小铁骇然说道,他将地址清单折叠好放进兜里,“我即刻向上峰汇报,你这边也多加小心。” 两人都知道形势紧急,顾不上多说,就此分别。 朱小铁本意是叫一辆黄包车拉着自己去麦阳路七十一号向程续源汇报,不过,他略一思索,此事十万火急,早一分钟示警,便多几分生机。 于是,朱小铁奔向了远处街角,他记得那里有一个电报厅。 …… 另外一边,邵明波与朱小铁分别,完成了邵明奎交代的紧急任务,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正好腹中饥渴难耐,他便信步来到路边,打算买两个烧饼果腹。 香喷喷的烧饼,分外诱人,邵明波狼吞虎咽啃着烧饼,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巷子里,等到他注意到自己被人围住的时候,已经迟了。 “几位,邵某乃是公共总捕房的人,莫不是有什么误会。”邵明波皱眉,说道。 “邵明波,说出你在上海区的身份,我可以饶你不死。”董正国从几名手下身后闪出,说道。 邵明波脸色大变,“朋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邵明波,我们既然堵住你了,自然是查到了你的身上。”董正国冷冷说道,“鄙人七十六号董正国。” “中统的董正国。”邵明波深深的看了董正国一眼。 “正是。”董正国点点头,“邵兄弟,我奉劝你还是合作,免受皮肉之苦。” 邵明波沉默了。 他不说话,沉默的吃着烧饼。 “邵兄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董正国阴着脸说道。 “饿坏了。”邵明波朝着董正国咧嘴一笑,“容我吃完烧饼。” 说着,他大口大口的啃着烧饼。 董正国皱眉,他看到邵明波狼吞虎咽一般,就好似是吃了这顿没有下顿了。 吃了这顿没下顿? 董正国心中一动,立刻厉声喊道,“抢下他的烧饼。” 几名特工猛然惊醒,疯了一般冲上来抢夺邵明波的烧饼。 邵明波竭力挣扎,拼命的将烧饼朝着嘴巴里塞。 不过,烧饼还是被抢走扔在了地上。 他遗憾的目光看着地上的半拉烧饼,然后哈哈大笑着。 董正国大惊,上前直接对着被手下摁住的邵明波的腹部就是一连串的击打。 哇呜。 邵明波咽下去的烧饼被打的吐出来。 不过,似乎已经有些迟了。 邵明波的脸色变得灰暗,眼珠子的颜色也不对劲,嘴角开始有褐色的血迹。 “快说,刚才和你见面那人是谁?邵明奎在上海区的身份!”董正国嘶吼着。 邵明波只是咧嘴笑,嘴角开始涌出更多的污血。 “汉,汉奸。”邵明波看着董正国。 这个人眼看着要死了,但是,这人的目光却令董正国感到惊惧,这目光仿若匕首一般,令董正国既愤怒又害怕。 “你可以不死的。”董正国揪着邵明波的衣领,吼道,“为什么?你可以不死的,只要你开口,我保你不死!” “南……”邵明波咬着牙齿,痛的面孔扭曲,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 “南什么?”董正国面色欣喜,厉声问道。 “南,南京……”邵明波的声音越来越低,“……家,家。” 终于,更加剧烈的痛袭来,邵明波发出惨叫,嘴巴里大口涌出污血。 毒药并不在烧饼内,他在被对方叫出名字以及指出上海区身份之后,就悄悄将兜里藏着的毒药放进嘴巴里,他猛啃烧饼的原因很简单—— 他肚子饿。 听老人说,当饿死鬼很惨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7章 十万火急 “送宪兵队医院。”董正国摆摆手。 “董哥,这人没救了。”一名手下说道。 “我说了。”董正国森然的眼眸看着他,“送医院,抢救。” “是!”手下头皮发麻,带着人将邵明波抬进了小汽车,很快消失在马路上。 董正国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卷塞进嘴巴里,拨动煤油打火机点燃香烟,连连深抽了几口香烟。 邵明波刚才的目光令他烦躁,恼火,令他惊惧。 一扭头看着一名手下手里还拿着破抹布,董正国烦躁骂道,“还拿着做什么,收起来!” 经历了此前诱捕车璐旺的时候,车璐旺高声呼叫引来巡捕之事后,现在抓捕‘犯人’的时候都会堵住嘴巴。 “这人傻了吧,为什么要自杀?”有人说道。 七十六号的特工,来自于原中统、军统方面人员颇多,尤其是前者。 在不少人看来,邵明波被抓而已,又不是必须死,只要投靠过来,不端常凯申的饭碗,端起汪先生的饭碗,这是多么丝滑的无缝连接啊。 “闭嘴。”董正国皱眉,“撤!” 他心中烦躁不已,刚才手下的疑问,他心中隐约有答案的。 邵明波应该是南京人,这是早就心存死志的,对于邵明波来说,死,也许反而是解脱。 …… 几乎是与此同时。 朱小铁也来到了电报厅。 “打电话。”朱小铁将手中的钞票放在窗口台子上。 正在嗑瓜子的胖胖的女职员看了朱小铁一眼,懒洋洋问道,“要哪里?” “我自己要电话就行。”朱小铁微笑说道,说着,他拿起电话话筒,“麻烦回避一下。” piaji,胖职员吐出瓜子皮,眼皮抬了抬,没有理会朱小铁的要求。 然后,她就看到了朱小铁加了一张钞票在台子上。 朱小铁决然没想到一个如此体格的胖女人竟然能用‘动若脱兔’来形容。 几乎是瞬间,台子上的钞票没了,女人提着瓜子小布袋,已经开门离开,空中飘着一句话,“上茅厕。” “你好,要哪里?” 朱小铁看了看身侧,一个小男孩吃着手指,流着哈喇子傻笑。 他松了一口气。 “要麦阳路七十一号的威尔逊商社。”朱小铁说道。 就在这個时候,朱小铁的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整个人也被死死地抱住。 他手中拿着的电话话筒也被硬生生的夺下,直接挂掉。 朱小铁的嘴巴被堵上,却还在竭力挣扎,然后他的脖颈上挨了一下,即刻昏迷过去。 “陆组长,找到了。”一名特工在朱小铁的身上摸了摸,找到了那张纸条,惊喜说道。 陆飞接过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的正是那十六个地址。 “带走。”陆飞摆摆手。 看着手下将昏迷的男子放进黄包车,快速的拉走了,陆飞扭头问身边的手下,“听清楚刚才那人电话要的地址了吗?” 这个手下是一个侏儒,刚才假装小孩子提前靠近,为的就是偷听。 “听清了,麦阳路七十一号,威尔逊商社。”手下说道。 陆飞点点头。 他直接拿起电话,“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七十六号的宴客厅。 程千帆同李萃群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萃群还特别叫了冯蛮以及另外一名妩媚漂亮的女特工作陪,一时之间气氛相当不错。 就在此时,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敲门进来。 此人向程千帆微笑颔首。 程千帆也是点头回应。 “李副主任,有您的电话。”男子说道。 李萃群点了点头,他指着男子对程千帆说道,“子平,你嫂子娘家的亲戚。” 程千帆含笑点头。 “学弟,为兄失陪一下。”李萃群放下酒盅,冲着程千帆歉意一笑,又对男子说道,“子平,你陪程副总喝两杯。” “程总大名如雷贯耳,早就有心结识。”叶子平微笑着,拿起冯蛮面前的酒盅,“初次见面,还请程总多多关照。” 说完一饮而尽。 程千帆没有动,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就那么的看着叶子平,忽而轻笑一声,拿起酒盅,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放下酒盅,他冲着李萃群说道,“学长快去快回。” 叶子平眼眸闪烁,拿起冯蛮面前的筷子,就要夹菜。 “堂堂七十六号,连筷子都用不起了么?”程千帆冷哼一声。 叶子平哼了一声,将筷子放下,面色不善的看向程千帆。 李萃群对于这一切似乎视而不见,哈哈大笑,“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天,我去去就回。” 待李萃群离开后,程千帆冲着冯蛮扬了扬下巴,微笑着说道,“冯小姐,人有三急。” 冯蛮抿嘴笑,“程总请跟我来。” 看着冯蛮扭着腰肢引着程千帆离开,叶子平重重的哼了一声。 走廊里,冯蛮停下脚步,感激的道谢,“方才多谢程总为我解围。” 程千帆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冯蛮一眼,并没说什么,却又似乎说了什么。 …… “麦阳路七十一号,威尔逊商社?”李萃群目露振奋之色,“你认为这地方是?” 他并非是来接电话的。 李萃群指定陈明初负责此次抓捕行动,陆飞打电话向陈明初汇报情况,陈明初斟酌之后,如有需要再向他汇报。 因为陈明初当下还是见不得光的,故而叶子平刚才只说请李萃群接电话。 “陆飞从那个人的手中搜出了地址清单,这个人打的这个电话应该是向上海区高层紧急示警报告。”陈明初思忖说道,“故而,我怀疑麦阳路七十一号是上海区高层的藏匿地点。”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是郑利君就是程续源。” “为什么不可能是李万茂?”李萃群问道。 “李万茂级别、资历最高,不过,上海区的实权还在郑利君的手中,中基层人员实际上并不知道李万茂。”陈明初略一思索,说道,“据传郑利君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怀疑现在是程续源在暂时代理区务工作。” “你之前说过,程续源和郑利君曾经不和……”李萃群说道。 “郑卫龙被捕入狱后,此二人曾经竞夺过上海站站长一职,程续源在重庆那边并无得力靠山,因而败北。”陈明初说道,“不过,王站长来上海后拿程续源开刀,这反而使得程续源向郑利君靠拢了。” 李萃群颔首,虽然陈明初被上海区排挤出现有高层,但是,作为上海站曾经的人事科科长,陈明初非常熟稔上海区,有陈明初,上海区内部的这些盘根错节对于七十六号而言反而几无秘密可言。 叮铃铃。 就在此时,李萃群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知道了。”李萃群挂掉电话。 他看向陈明初,“董正国抓住了从公共总捕房带出情报的邵明波,不过,这个人服毒自尽了。” “死了?”陈明初问道。 “送医院抢救了,不过不容乐观。”李萃群摇摇头。 “一旦被捕,则自戕隔断。”陈明初表情严肃说道,“这是戴春风对敢死之士的要求。” 他露出振奋的表情,“主任,这正说明由克莱博那个英吉利人串起的这条线非常关键,而且事涉英国人,这条线只可能掌握在李万茂、郑利君以及程续源三人手中。”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我认为我的分析是对的,李万茂可能性偏低,麦阳路七十一号大概率就是郑利君或者是程续源的藏身之地。” “不管藏在麦阳路的是哪一位,请过来就是了。”李萃群得意一笑。 …… 程千帆上了厕所回来,他走在七十六号东楼二楼的走廊里,一瞥眼,就看到有特工在楼下院子里集结,似又有紧急行动。 程千帆心中一沉。 他方才揪着那个叶子平的错处发火,看似是为冯蛮出头,实则目的就是出来透口气,打探情况。 直觉告诉他,李萃群要接的这个电话同特工总部进入法租界抓捕之事有密切关系。 程千帆眉眼一搭,不再去看,嘴巴里咬着烟卷,目光若有若无的停留在走在前面引路之冯蛮那摇曳的腰肢上。 果然被他猜对了。 七十六号的这个异动同李萃群刚才去接电话有直接关系。 他的心中更是沉入谷底。 他不知道周茹能否迅速破译暗语,是否能够及时向重庆发报,更不知道上海区这边是否有时间作出最紧急之应变。 …… 戴春风面沉似水的坐在办公室里。 他在等上海区的回电。 上海区历经阮至渊叛变、郑卫龙被捕,以及陆飞叛变等等诸多变故,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他更是先后委派李万茂、车璐旺等干城驰援上海区,当下的上海区可谓是兵强马壮,戴春风对上海区寄予了极高的期待,其中最大之期待就是车璐旺在上海重组‘刺汪’小组,争取成功制裁汪填海,偏偏在这个时候车璐旺出事了,戴春风岂能不心急如焚。 七月份的重庆已经是暑热难耐了。 办公室的吊扇呼啦啦的转着,戴春风连喝了几大口凉茶,依然觉得焦热难耐。 邦邦邦。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齐伍满头大汗,手中拿着文件夹进来。 “上海回电了?”戴春风立刻问道,此前他吩咐齐伍一直在电讯科等候电报。 “是特情组急电。”齐伍表情凝重且苦涩,“局座,‘邮轮’可能暴露了。” “什么?”戴春风面色大变。 ‘邮轮’就是公共租界总捕房专司治安的第八科科长,英吉利人克莱博的代号,此人是被上海站发展的‘运用’人员,并且围绕克莱博,上海站又相继发展了邵明奎、邵明波二人为其助手,其中,现在已经是公共巡捕房老闸捕房督察长的邵明奎,其身份是上海区情报科第一情报组副组长,其族弟邵明波是第一情报组组员。 邵氏兄弟二人是军统费劲千辛万苦、精心挑选的发展目标—— 邵氏家族是南京鼓楼人,整个家族仅余在上海的邵明奎、邵明波兄弟这一支了。 身负国仇家恨之血海深仇,可为敢死之士! 可以这么说,除了‘青鸟’和‘乞巧花’之外,‘邮轮’就是军统上海方面戴春风最重视之人员了。 突闻‘邮轮’可能暴露了,戴春风岂能不惊,他一把‘抢’过齐伍手中的电文。 “敌已展开抓捕行动,上海区危,英国人已暴露,急急急!”戴春风入目看,他的表情阴沉的可怕。 “你的意思是,‘肖勉’电文中的‘英国人’就是‘邮轮’?”他指着电文质问齐伍。 不是他不相信‘肖勉’的情报,甚至也不是因为这份电报中没有直接点出克莱博的名字,而是因为戴春风此时心中依然残存一丝幻想。 “局座,可能性非常大啊。”齐伍说道,他自然知道戴春风是抱以幻想,但是,此时此刻,侥幸心理是要不得的,他看着戴春风,“‘邮轮’的身份非常隐秘,即便是肖勉也不知道,他应该是通过某种渠道得知有我方安插的英籍人员暴露,故而紧急示警。” 看到戴春风沉默不语,齐伍继续劝说,“虽然这个英国人也可能不是‘邮轮’,但是……” 戴春风摆摆手,制止了齐伍继续说话,他的面色阴沉的可怕,胸腔发出怒气声音,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说着,他摇摇头,“是啊,干我们这一行,侥幸心理要不得!” “可恨呀!”戴春风一拳砸在桌面上,厉声说道,“拟电上海区。” 戴春风右拳攥紧,“敌已展开搜捕,上海区即行积极状态之应变,另,‘邮轮’疑暴露,即刻切割,以保存自身为第一要务,急急急!” “是!” “另外,去电特情组。”戴春风沉声说道,“就前番之电文,务必回电解释清楚。” “明白。” …… 麦阳路七十一号。 程续源如坐针毡。 他责成朱小铁去见公共巡捕房老闸捕房督察长邵明奎打探消息,按照距离来计算,朱小铁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老闸捕房了,估摸着也该有电话来了。 就在此时,桂倩面色焦急的推门而入,“阿源,重庆急电。” 程续源一把夺过电文,低头看: 敌已展开搜捕,上海区即行积极状态之应变,另,‘邮轮’疑暴露,即刻切割,以保存自身为第一要务,急急急!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到底出了何等差错,他这边仅仅只知道车璐旺被巡捕房抓了,敌人那边竟然已经开始大肆捕拿了。 “打电话。”程续源说道,“通知各部即刻撤离,撤离,快!” 桂倩扑向了电话机,拿起电话话筒,却又立刻放下了,“打给哪里?” 她只分管电讯,和上海区其他内勤单位并无联系。 “我说,你打电话,你是女的,打电话被怀疑可能较低。”程续源说道,“要当阳路三十三号……” 蓦然,程续源的目光定格在了电文中段那句话: ‘邮轮’疑暴露,即刻切割。 他的脸色更变,额头的汗水瞬间冒出来,他想起此前自己下令朱小铁去找邵明奎打探情况。 “不好!”程续源惊呼出声。 “怎么了?”桂倩惊恐的看着丈夫。 “撤!立刻撤!”程续源双手按住妻子,“听我说,这里暴露了,现在去拿电报机,密码本,其他什么都不要带,撤离!撤!”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8章 险之又险 “电台!快去啊!”程续源推了一把因为惊慌而有些发愣无措的妻子。 “噢噢噢。” 看着妻子跑开了,程续源打开柜子,拎出一个铁皮桶,然后胡乱的将桌上的纸张一扫,抓起来塞进铁皮桶,又拿起煤油灯,直接拉开抽屉拿起一把短枪,直接用枪柄将煤油灯砸烂,里面的煤油淌进铁皮桶,迅速划了一根洋火扔进铁皮桶。 纸张在煤油的助燃下,腾的一下子燃烧起来。 他飞快的从抽屉里,身后的书柜里,一张钢丝单人床下的箱子里的,入眼可见的怀疑是机密文件的纸张胡乱的扔进铁皮桶。 “阿源,我好了。”桂倩拎着一个皮箱冲到了门口。 程续源看了一眼满地的纸张,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拿起桌面上的短枪插在后腰,左手从妻子手中接过箱子,“走!” “阿源,文件,文件。”桂倩被丈夫拉着走,扭头看地面上的纸张,“要不要放火……” “不行。”程续源摇头,脚步飞快拉扯妻子,“走。” 放火是不行的,若是火起,敌人还没有来,法租界的巡捕便会第一时间赶来搜捕他们了。 文件固然重要,自己这公婆俩的安全更重要。 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個上海区的书记能够安全撤离,这本身就是顶顶重要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是人口密集区,放火危害太大。 不仅仅是市民死伤惨重,法租界当局也将再容不下军统。 两人着急慌忙的下楼。 到了楼梯口,程续源放缓脚步,“别慌,挽着我的手!” 他对妻子说道。 “黄包车。”程续源招手。 正好有两辆空的黄包车在马路对面歇脚啃干粮,看到有人要车,忙不迭的拉着车过来了。 就在此时,远处有汽车开来,车速很快,边踏两侧有短打装扮的男子凶神恶煞的吼着,‘让开,让开’。 “愣什么?”程续源心中一紧,赶紧冲着车夫骂道,“赶路呢,大元桥。” 车夫拿起毛巾擦拭额头汗水,然后将毛巾朝着肩膀上一搭,拉起黄包车卖力奔跑。 陈明初坐在汽车里,车帘拉起来,为了安全起见,他不会下车,不会露面,只会在特工抓住人之后拉开车帘看一眼。 是的,他的工作是认人。 程续源和桂倩并不知道,他们距离被逮捕只隔了一面车帘的距离。 两人并未抵达大元桥,而是在半路上就下车。 程续源找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杂货铺,他要了一个去公共租界总捕房的电话。 克莱博的办公室里,邵明奎正在翻阅卷宗,实际上心急如焚,桌上烟灰缸里已经有七八枚烟蒂了。 “邵督察长,你的电话。”一名巡官在门口喊道,“你办公室。” “晓得嘞,谢了。”邵明奎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拿起电话,“我是邵明奎。” “是我,袁老板,听说你病了,赶紧去开药。”程续源说道,事实上,这几句暗语本身是有问题的,稍一琢磨就能听出来不对劲,但是,急切之间程续源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此外,他根本不知道邵明奎是否已经出事了,甚至不排除现在在接电话的邵明奎的脑门上被顶着枪管子呢。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邵明奎与他关系不错,若是邵明奎此时还没被捕,也许这个电话就能够救邵明奎一命。 说完这些,程续源直接挂掉电话。 邵明奎放好话筒,他的表情变了。 袁老板是鉴别身份之用,能迅速甄别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因为电话可能失声,声音也可以模仿。 程续源竟然直接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这是违反规定的,也足以说明此十万火急。 几分钟后,邵明奎以要回家取胃药为借口,请假归家。 随后,他本欲直接步行离开,却是心中一动,找到一个相熟的英籍军官,以二十英镑的价格,借走了此人的小汽车。 汤炆烙在墙角旮旯撒了一泡尿,回来后就看到一辆小汽车驶出了公共总捕房,“那是谁的车?”他问道。 “组长,那是一个英国佬的车。”一个手下回答说道。 汤炆烙点点头,没往心里去。 …… “没人?”陈明初面色阴沉,问道。 “人去楼空。”刚从麦阳路七十一号跑回来报告的特工说道,“火盆里还有正在烧的纸张文件,乱糟糟的,地上一片狼藉,人应该刚走。” 陈明初铁青着脸,这种情况最大之可能就是走漏了风声,麦阳路七十一号提前收到示警。 但是,他想不通消息是如何泄露的? “带我去看看。”陈明初说着,尽管心中害怕身份暴露,但是,他不得不下车。 不过,陈明初也尽可能做好遮掩准备,他戴上口罩下车,伸手接过手下递上来的一把黑伞。 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威尔逊商社’的匾额,陈明初跨进房子里。 地上到处都是书籍、纸张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特工还在翻箱倒柜的搜查。 陈明初弯下腰,伸手去摸了摸火盆。 洋铁桶的桶壁还是热的。 陈明初仔细检查洋铁桶内被焚烧的文件,“镊子。”他说道。 用镊子夹起一个拇指大小的纸片,上面有一个谭字。 “程续源!”陈明初咬着牙说道。 确定了,麦阳路七十一号正是军统上海区书记程续源的藏身、办公地,因为程续源用的化名正是谭允贤,这拇指大小的纸片正是谭允贤之签名的一部分。 陈明初大恨,就差一点啊,就差一点就抓到程续源了。 他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时间紧迫,他直接就用程续源的电话向李萃群汇报。 …… “李副主任,电话。”一名特工又来请李萃群接电话。 “哎呀,学弟,为兄再失陪一下。”李萃群歉意一笑,说道。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没事。 他拿起酒盅,耳听得李萃群远去的脚步声,他心急如焚。 李萃群愈是忙碌,他愈是心焦。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49章 何时结仇的? 按照原计划,程千帆会在午餐后,再与李萃群喝茶闲谈,之后顺理成章的告辞离开。 随之,他会去上海特高课总部转一圈。 一则是打探情报。 二则,他因为被人捉姦‘在屋’,背部甚至被赵枢理用刀杀伤,以宫崎健太郎对自身生命安全之‘珍视’,必不会善罢甘休,他要找荒木播磨商量对付赵枢理,顺水推舟的将背部受伤这件事示人。 不过,现在形势之严峻程度令程千帆心急如焚,呆在七十六号,他自觉自己就是和外界断了联系的笼中鸟。 他决定即刻告辞离开。 只是,如何离开,这是一个问题。 这并非说他现在要走的话会被阻拦,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譬如说突然想到有公务要处理,只是程千帆做事向来力求‘合理’,并且尽可能为以后‘铺路’。 程千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了一眼坐在对面面色不善的叶子平一眼,计上心头。 …… “冯小姐,和平剧场新出了一出话剧。”叶子平从口袋里取出两张票,“是本间女士的新剧。” 说着,他将话剧票推到了冯蛮的面前,“不知道是否有幸邀请冯小姐一同欣赏新剧。” 程千帆眉毛一挑,心中则是冷哼一声。 这位本间芽美女士,是日本笔部队著名的女作家。 日本侵华战争爆发前,本间芽美对中华文化的璀璨绚烂、博大精深敬佩不已。 此女和许多中国著名作家相知甚笃。 本间芽美还无比仰慕周樟寿先生,民国二十年的时候,本间芽美路经上海时还专门拜见了周樟寿。 周樟寿先生对于本间芽美对中华文化的热爱表示鼓励,甚至亲笔为她书赠。 然而,数月后,日军策动九一八事变,侵华爆发后,本间芽美完全变成了另一個人。 从前那些对中国的怀恋憧憬之情,在这个女人心中荡然无存。对生灵涂炭的中国人,她麻木冷血到令人震惊的地步。 甚至于,在本间芽美的文章中,居然将侵华战争的责任归罪于中国军民的“拒绝日本帝国的友谊之手”“不知死活之抵抗”。 因为本间芽美此女是笔部队中少见的女作家,她现在被日本方面宣传为‘用笔战斗的帝国女英雄’。 去年,武汉会战结束后,日军占领武汉,并且举办了盛大的入城仪式,本间芽美作为笔部队的代表‘现场见证’了‘此盛事’,日本国内媒体对此大书特书: “她的勇敢和谦虚使全军将士从心底里尊敬和感动……本间女士亲自参与了汉口入城,她是全日本女性的骄傲。” 本间芽美有一篇发表在日本国内的文章,程千帆在今村兵太郎的家中看过此文章,在文章中,本间芽美讲述了其作为笔部队战地作家的一次经历,日军抓住了一名中国士兵,商量着用什么办法杀死—— “‘一刀砍了他吧’,有人建议道,然后就上前一刀砍掉了这个支那伤兵的头颅……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位帝国军官告诉我,这样总比烧死好,没什么痛苦……我从军官的眼中看到了光,我非常震惊,然后是开心,这大概就是残酷战争中帝国军人所保持的令人敬佩的人性闪光吧。” 这篇文章发表后,在日本国内引起不小的反响,日本民众对此甚至开展了大讨论,有的认为那名军官是对的,但是,还有很多日本民众甚至写信到报馆抗议,他们认为:应该以更加有震慑力的手段处决‘支那’伤兵!或者让这些伤兵发挥最后的价值,譬如说可以作为蝗军练习刺刀的道具。 程千帆永远记得自己当时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愤怒。 但是,他却不得不在今村兵太郎的面前对文章,对本间芽美赞不绝口,甚至于,他委婉的表达了那名被俘的中国士兵应该被活埋的小小建议。 这个女鬼子来上海了? 程千帆心中杀机顿起。 …… “抱歉,叶秘书。”冯蛮婉拒了叶子平的邀请。 “冯小姐这点面子都不给?”叶子平面色阴沉下来。 “冯小姐。”程千帆指了指空着的酒盅,微笑说道,“莫不是好酒舍不得……” “程总说笑了。”冯蛮赶紧说道,“是冯蛮的错。” 她起身给程千帆倒酒。 ‘小程总’抽了抽鼻子,微笑说道,“冯小姐,你用的烫发水是梦帘。” 冯蛮咯咯笑,“程总对烫发水还有研究?” “不是有研究。”程千帆抿了一口酒,“这款烫发水是我的货。” “好呀。”冯蛮娇嗔,手指戳了戳程千帆的额头,“我就说嘛,这烫发水怎么那么贵,原来根子在程总这里呀。” 说‘根子’这个词的时候,冯蛮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小程总’的腰胯。 砰! 早就看不惯的叶子平直接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冯蛮捂着小嘴险些跳起来,杯中酒也洒了出来。 程千帆手中擎着酒盅,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拍桌子,更没有砸酒杯,他就那么平静的,冰冷的目光直视叶子平。 叶子平被这平静、沉默的目光看得烦躁不安,更有莫名的心慌,这种心慌又令他非常不舒服。 这是七十六号,是他的地盘,他怕什么? 叶子平毫不畏惧的对视回应。 程千帆忽而笑了,他从身上摸出手帕递给冯蛮,“冯小姐,真的是抱歉,擦一擦吧。” 在冯蛮接过手绢,擦拭身上被洒到的酒水的时候,程千帆霍然起身,“酒菜尽兴,程某还有公务要处理,就此告辞,劳烦冯小姐与学长言说一声。” 说着,程千帆甚至还举起酒盅,朝着叶子平微微一笑,然后一仰脖子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然后将酒盅倒扣在桌子上,转身飘然离去。 …… 尽管程千帆是冲着自己微笑的,但是,叶子平却感觉全身冰冷。 他甚至下意识的端起酒盅‘陪’了程千帆这杯酒。 然后看着程千帆径直离开的背影,叶子平这才‘回过神’来,他将酒盅直接摔在地上。 “这算什么?” “主人未归,他就这么走了?” “真以为在法租界那弹丸之地被人喊两句‘小程总’就真有多了不起了?” “他把这当什么地方了?他的眼里还有没有七十六号!” 叶子平愤愤喊道。 然后,他就从冯蛮那漂亮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嘲讽之意,这令叶子平更加火大,“冯小姐,你要认清立场,屁股歪不得。” “依我看,是你的脑子被驴子踢了。”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却是得知程千帆‘不辞而别’,急匆匆赶来的李萃群正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李萃群面色不善的看着叶子平,“你以为程千帆是谁?你又算什么囊求?” 刚才接到了陈明初从麦阳路七十一号打来的电话,证实了该地是军统上海区书记程续源的办公地,但是程续源却是在抓捕人员抵达前堪堪逃离了,这令李萃群窝火不已,更是遗憾的直叹气。 然后又接到了汤炆烙打来的电话,公共租界总捕房的邵明奎竟然请病假,且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巡捕房,随后他派人去邵明奎家中抓捕,却是已然人去楼空。 连续两个‘进展不利’的消息令李萃群非常生气,这边转头就得知程千帆‘不告而别’,更得知是和叶子平闹了不愉快‘负气而走’,他简直要气炸了。 …… 程府。 “不是说晚饭时候回来吗?”白若兰从丈夫的手中接过公文包,嗅了嗅鼻子,“没少喝啊。” “学长盛情相邀,免不得贪杯了。”程千帆从妻子的手中接过小芝麻,biaji亲了一口。 “哎呀,满嘴都是酒味。”白若兰轻轻打了丈夫一下。 “小芝麻,爸爸带你去看大鱼。”程千帆抱着小芝麻来到厨房的养水池,看那池子里的鲈鱼。 “周茹呢?”程千帆随口问道。 “回金神父路了。”白若兰上前来,不动声色的将丈夫肩膀上的一根长发捻起来,“你自己记错了,酒柜里没有你说的那瓶酒,周茹回去取酒了。” 看着白若兰手中的长发,程千帆赶紧解释,“我就说了,那位倒酒的冯女士头发上一股怪味,八成是用了不好的烫发水,倒杯酒也能落头发。” 白若兰笑而不语。 “我去给周茹去个电话,取一瓶酒怎么这半天。”程千帆将小芝麻交给白若兰,‘落荒而逃’。 白若兰嗔着脸,看着丈夫如同那跑狗场的电兔一般嗖的一下子上了楼,忍不住噗嗤一笑,“算你跑得快。” …… 程千帆打电话到金神父路,询问周茹有无找到那瓶酒,周茹说已经找到了,马上就回来。 “还有,我放在你那里的雪茄,你也带一盒过来。”程千帆说道。 “哪一款?”周茹问道,“是格林先生送您的那一款?还是范德斯曼先生,我记起来了,是格林先生送您的,您存在我这里……” “就是格林送我的。”程千帆说道,挂了电话。 他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难得露出一抹喜色。 这姑娘还算灵醒,没有令他失望。 格林是一个英国商人。 …… 喝了白若兰熬制的醒酒汤,在家中小憩片刻后,程千帆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装,确认身上没有酒味后,他再度离开程府,按照既定计划前往特高课。 “我必杀赵枢理。”程千帆咬牙切齿说道,“卑劣的支那人,我看上他的女人,他应该非常荣幸的拱手送上。” 荒木播磨摇摇头,“赵枢理可以杀,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程千帆不高兴了,质问道。 “这个人对帝国还是较为亲近的,实际上已经在为我特高课服务了,这你是知道的。”荒木播磨说道,“他目前还有利用价值。” 有一点他没有告知宫崎健太郎,根据特高课侦知的情况,赵枢理似乎同帝国另外一支特务机关有密切往来,他怀疑此人有着不为人知的更深层的身份。 看到好友目露不满之色,荒木播磨郑重说道,“宫崎君,我向你保证,将来一定将赵枢理交给你处置。” 程千帆闻听荒木播磨的‘保证’,总算是勉强点头认可。 “赵枢理我暂时可以放过。”程千帆面色阴沉,他看着荒木播磨说道,“不过,有一个人我要先收拾了,” “是谁?”荒木播磨问道,对于好友愿意听劝,他还是很‘欣慰’的。 “叶子平。”程千帆说道。 “七十六号那个叶子平?”荒木播磨思索片刻,想起这个名字是谁了。 他微微皱眉,宫崎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和此人有矛盾了。 “荒木君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程千帆面色不愉快,“收拾叶子平,我自己也可以。” “宫崎君,你太急躁了。”荒木播磨苦笑一声,“我只是好奇你和这个人什么时候有了矛盾。” “三个小时前。”程千帆说道。 …… 几分钟后。 三本次郎的办公室。 “法租界方面有没有答应协助七十六号抓捕?”三本次郎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程千帆摇摇头,“处在程千帆的立场,这件事不应该涉入太深,我只负责将李萃群的要求传递到政治处,后续并没有继续跟进。” “抓捕车璐旺的行动,你知道吗?”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摇摇头,“七十六号那边最新的行动备案还没有呈交。” 说着,他露出不满的表情,“课长,我们特高课对七十六号的掌控和约束力度,比之宪兵司令部那帮家伙是远远不如的。” 这件事他早就想要向三本次郎反映了,特别是随着七十六号在与重庆、红党的对抗中,在缉拿反日分子之事上屡有建树,这个帝国扶植起来的由汪系特工组织的重要性开始凸显,荒木播磨愈发觉得特高课应该加大对七十六号的控制力度。 三本次郎抬起手,他沉吟说道,“这件事莪已经有所考虑。” “课长智珠在握。”程千帆立刻说道,“荒木君勿烦扰,有课长在,我等只需安心听命便是了。” ps:求保底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550章 谁是叛徒?! “混蛋。”三本次郎佯怒,“什么都要我去做,要你们做什么?” “课长。”程千帆争辩说道,“支那有一句古话叫做,能者多劳,还有一句话叫劳心者治人……您多操劳。” 三本次郎‘气’乐了,指着宫崎健太郎骂了句‘偷懒的家伙’。 程千帆嘿嘿直笑。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他是既羡慕又无奈,在荒木播磨看来,宫崎健太郎这句马屁实际上全是空话,可谓是毫无营养,但是,课长偏偏就是很满意。 他甚至觉得,如果这句话是出自他口,课长也许反而会觉得太过肤浅,流于表面,因为他的面部表情不会如此自然。 总之,在拍马屁这件事情上,宫崎健太郎确实是有独到之处。 甚至于,他作为旁观者的感觉就是,宫崎健太郎说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根本不是在拍马屁。 …… “七十六号有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我们这边竟然被蒙在鼓里,这很不应该。”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 尽管他能够猜到,这必然是七十六号内部为了此次大规模抓捕行动施行了封口令,但是,养的狗出去咬人了,狗的其中一个主人却不知道,这着实令三本次郎不满。 而和七十六号方面的沟通联系是荒木播磨负责的,三本次郎自然对荒木播磨的工作并不太满意。 “这个车璐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重庆分子中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名气。”程千帆赶紧转移话题,为好友荒木遮掩一二: 课长您看,我这边甚至连车璐旺是谁都不知道呢,这可是比荒木还差劲。 当然,最重要的是以此话题引申更多有价值的‘探讨’。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车璐旺应该是吴璐池的本名。”荒木播磨说道,“只是不清楚这個人是什么时候来到上海的,竟然被七十六号捕捉到了此人的踪迹。” “吴璐池。”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此人此前是不是参与国党特务处铲除王亚久的行动……” 他的内心是震惊的,特高课虽然并不掌握车璐旺潜入上海这个情报,但是,车璐旺是吴璐池的本名,这一点特高课却早已掌握。 而即便是在军统内部,车璐旺这个名字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颇为陌生的,譬如说以豪仔这样的上海特情组重要干部都不知道车璐旺是何许人也,偏偏特高课却早已掌握此情报,这足以说明日本人对于军统局内部渗透之严重。 …… 吕班路。 程续源带着妻子桂倩以及两个孩子来到一处寓所,然后在走廊门口便‘邂逅’了带着妻子孩子急匆匆赶路的邵明奎。 程续源大惊,下意识就要拔枪,他以为邵明奎叛变了,这是带人来抓他的,不过,旋即他松了一口气。 哪有拖家带口来抓人的。 “邵督察长,你这是?”程续源递了一支香烟与邵明奎,问道,他还未完全放松警惕,万一邵明奎早已事捕与敌,现在是被敌人放出来重新打回上海区的呢? “谭先生。”邵明奎接过香烟,压低声音说道,“程书记,你忘了,这边安全屋还是我帮区里张罗的。” 程续源恍然,确实是如此,这边的安全屋是邵明奎帮忙租的,这一点他竟然忘记了! 他的后背几乎是冷汗直冒,自己还是太疏忽了,竟然忘记了如此重要的情况,倘若邵明奎叛变了,自己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两家人来到安全屋,桂倩以及邵明奎妻子带着孩子们在堂屋歇息,程续源则与邵明奎在内间密谈。 邵明奎记忆力非常好,他将七十六号的抓捕地址默出了大半: 十六处抓捕地址,邵明奎默出了十二处,其中自然包括他本就掌握之情报组的五处地点。 程续源看到后大惊失色,虽然清单上并无门牌号码,但是,这十二处路名竟皆是上海区各内勤单位的办公场所,且内容甚为详细,无一差错,这绝对不是普通的侦查跟踪能够获得的情报,必然是有重要干部投敌了。 “清单上本有十六处地址,我现在只记得十二处。”邵明奎内疚说道,然后他眼前一亮,“我此前已安排明波带了清单去见朱组长,朱组长那里有全部的地址。” 程续源先是大喜,然后脸色一变,“朱小铁和邵明波……” 他艰难说道,“恐怕凶多吉少了。” 他方才已经问清楚了邵明奎得到清单的过程,很显然敌人已经掌握了克莱博是我方情报运用人员之事,如此邵明奎暴露的可能性极大,即便是此前未暴露,这次邵明奎抄写、传递情报,也必然进入到敌人的视野,如此的话,邵明波必然暴露了。 而且,程续源甚至怀疑邵明波被捕叛变了: 邵明波叛变,出卖了朱小铁,朱小铁则供出了麦阳路七十一号。 这是一个完整且合理的推测,因为朱小铁知道麦阳路七十一号,且即刻招供,不然的话,敌人没理由来得那么快。 程续源对邵明奎说出了自己的这番猜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邵明奎情绪激烈,“明波的祖父、父母兄弟姐妹,阖家十六口人罹难南京,他与日寇有血海深仇,他早有死志,便是遭受万般折磨也绝不会当汉奸的!” 邵明波怕死吗? 没有谁不怕死的。 明波亦非铁人,自然也畏惧于严刑拷打,但是,邵明奎坚决认为即便是被捕与敌,邵明波也决然不会当汉奸。 无他,仇深似海! “那便怪了,他们怎会如此迅速掌握麦阳路七十一号的地址的?”程续源皱眉说道。 说话的时候,他盯着邵明奎看,看到其对于麦阳路七十一号并无异常反应,而是问了句‘麦阳路……是程书记的?’,他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 叮铃铃。 就在此时,三本次郎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三本次郎拿起电话话筒,一直在聆听,并未说话,直至挂电话前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曹组长辛苦了。” 电话是曹宇打来的,程千帆心中一动。 此人表面上是被李萃群从警察局侦缉大队暗中拉拢进了七十六号,实际上曹宇还有一个身份: 他是特高课的密探。 “事情清楚了。”三本次郎看着两位爱将,“有军统上海区重要人物向李萃群投诚了。” 程千帆闻言,面上露出些许好奇、惊讶之色,心中则是沉到了谷底,同时更加迫切渴望知道是何人投敌了。 第551章 三本会被同行笑话三年 “王鉄沐和陈明初向帝国投诚了。”三本次郎神情愉悦说道。 陈明初! 王鉄沐! 竟然是此二人投敌了! 程千帆的内心犹如巨浪翻滚! 陈明初曾任特务处上海站书记。 王鉄沐更是先后任天建站站长,上海站站长。 尤其是王鉄沐,此人可谓是军统元老之一,在军统内部有着极高的威望,而以甲种站长之身投敌,这也将开创军统高层投敌之先河。 …… “王鉄沐?”程千帆精神为之一震,问道,“天津箱尸案的王鉄沐?” 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个家伙,听到王鉄沐这名字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王鉄沐在军统内部的重要地位,反而是箱尸案,“宫崎,你是帝国特工,不是猎奇的小市民!” “哈依。”程千帆果断、诚恳道歉,“是宫崎肤浅了。” 三本次郎忽而饶有兴趣的问道,“对于那件箱尸案,巡捕房是怎么看的?” 天津“箱尸”案,就是王鉄沐的手下因为与人争风吃醋而误杀了个人,将尸体肢解后装进了箱子里,找了個不明就里的黄包车给拉走了,此事轰动天津卫,王鉄沐也因为牵扯进这个案子,被常凯申亲自下令严办。 “巡捕房会研究各地之著名案件,‘箱尸’案也曾列为研究案题。”程千帆说道,“属下确实是研究过这个案件。” 说着,程千帆赶紧解释,“当然,属下研究此案不是因为猎奇心理,而是想着以此案来研究王鉄沐这位军统重要大员。” 三本次郎不想听宫崎健太郎的这番解释,示意他不要废话,继续说。 …… “真正说起来,所谓‘箱尸’案,实际上是非常粗糙的手法,也正是这一点令我感到奇怪。”他说道,“王鉄沐是什么人?上过军校、学过法律、当过检察官,更是戴春风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岂能不会杀人?杀了人不知道如何处理尸体?” 说着,他摇摇头,“我始终觉得,此案必然另有隐情,以王鉄沐的聪明智慧,不可能办出那种粗糙之事。” 他是故意提及‘箱尸’案件的。 盖因为,三本次郎说出了王鉄沐和陈明初的名字,为了掩饰内心的惊骇,程千帆提及‘箱尸’案,以猎奇心理引得三本次郎的不满,同时转移三本次郎的注意力。 此外,还有一点,陈明初和王鉄沐两人,程千帆只能对王鉄沐这个名字感兴趣,因为宫崎健太郎此前并未接触过陈明初这个名字!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三本次郎竟然问起了他对‘箱尸’案的看法。 程千帆不确定三本次郎这是随口一问,还是要通过此问来‘检查’宫崎健太郎的猎奇心理。 他能做的就是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正确回答,从容应对。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打趣说道,“宫崎,看来你不仅仅是做生意的时候很聪明,猎奇的时候也很聪明啊。” 程千帆便做出惭愧‘羞赧’的样子,“宫崎令课长失望了。” “哈哈哈。”三本次郎大笑说道,“以后你可以同王鉄沐多多接触,唔,就以探讨‘箱尸’案作为话题。” 程千帆有些尴尬,他苦笑一声,他只是提了一句‘箱尸’案件,三本次郎竟然再三拿‘箱尸’案说事。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是三本次郎故意调侃自己,同时也是表达不满。 “课长,属下以后一定勤于工作。”程千帆赶紧表态。 三本次郎这才稍稍满意: 一名特高课特工,而且是他三本次郎的爱将,听到王鉄沐的名字,竟然第一反应是猎奇的问及‘箱尸’案件,这要是被其他特务机关头目听到,他三本次郎会被笑话至少三年! …… “课长,王鉄沐这等重要人物竟然向帝国投诚,这太不可思议了。”荒木播磨说道。 他自然是了解王鉄沐的。 王鉄沐是特务处天津站的第一任站长。 天津站算是特务处建立的第一个比较成型、有战斗力的外勤单位,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王鉄沐不仅是天津站的创始人,也是军统外勤工作的先驱。 在荒木播磨眼中,王鉄沐之于军统的这个贡献,远大于此人作为一个“杀手”在军统所起的作用。 说话间,荒木播磨瞥了好友宫崎健太郎一眼,心中颇为自豪: 宫崎这个家伙听到王鉄沐的名字只会想到‘箱尸’案,这简直是特工的‘耻辱’,比之他差远了。 “王鉄沐和戴春风有了矛盾,并且受到排挤,他的投诚看似很意外,实际上并不难理解。”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事实上,这个人的投诚对于帝国的作用,是在北方,而不是在上海。” 程千帆闻言,心中凛然。 三本次郎不愧是老牌日特,迅速便把握了王鉄沐的价值所在。 王鉄沐是天建站第一任站长,更是一手培养了现在天津站的站长陈功书,而且王鉄沐对北平站也非常了解且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而反观王鉄沐之与上海区,王鉄沐虽然主政过上海站,但是,因为郑利君与王鉄沐非常不对付,王鉄沐实际上从未真正掌控过上海站,相反,因为郑利君始终未曾将行动大权交给王鉄沐,反而使得王鉄沐对上海区并未完全‘渗透’。 所以,王鉄沐的叛变,最大之危害在于华北,反而不是上海。 真正对军统上海区危害最大的,反而是陈明初。 此人是上海区的老人了,在郑卫龙任上海站站长之时,就是站长助理,此人对上海站的了解更在王鉄沐之上。 他并不知道陈明初曾任上海站人事科长,否则的话,定然更加惊骇担忧。 …… “对于上海方面而言,反而是陈明初的价值更大。”三本次郎说道。 看到宫崎健太郎‘一脸茫然’不解,荒木播磨心中暗笑,在一旁给好友解释说道,“陈明初历任上海站站长助理,书记,人事科科长……” 人事科科长! 程千帆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他面露惊喜之色,喜不自禁说道,“课长,这可是将上海区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552章 不动如山 “是啊,这确实是将上海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三本次郎微微颔首,宫崎健太郎说得没错,有王鉄沐这个前上海站站长,更有陈明初这个上海站前人事科科长投诚,军统上海区在帝国面前几乎没有秘密,一战而毁之是可以期待的。 他的心情还是颇为愉快的。 此前,中统苏沪区几乎已经被七十六号联合宪兵司令部摧毁。 军统上海区再被连根拔起,如此的话,重庆方面在上海的特工力量将遭遇毁灭性打击,帝国在上海的反特工战场上将取得空前胜利。 只是—— 三本次郎忽而脸色微变,眉头皱起来。 然后,三本次郎就向荒木播磨发火,他责令荒木播磨即刻去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摧毁军统上海区的行动,特高课必须参与其中! …… “课长生气了。”回到荒木播磨的办公室,荒木播磨面色阴沉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他和荒木播磨都明白三本次郎为何‘好好地’突然发火。 盖因为,此前中统苏沪区被摧毁,是七十六号的成果,宪兵司令部那边也有份参与分享功劳。 现在,军统上海区即将被摧毁,同样是七十六号的巨大战果。 可以这么说,这個由丁目屯、李萃群在帝国的扶持下‘白手起家’成立的特工组织,其战果卓著,完全可以用‘从胜利走向胜利’来形容。 如此,在某种层面上反而显得特高课的‘碌碌无为’了。 三本次郎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故而心情顿时没那么愉快了。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七十六号的两次抓捕行动,宪兵司令部都有份第一时间参与进来,这最令三本次郎不满和无法接受! …… “七十六号的发展速度太快了。”程千帆接过荒木播磨递给他的烟卷,点燃后吸了一口,皱眉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同意好友这句话,事实上,七十六号壮大的势头之快,确实是出乎了包括荒木播磨在内的很多日本特工的预料的。 “从客观的角度来说,特工总部在对付重庆方面,以及对付红党,他们的战果是非常不错的。”荒木播磨说道。 “七十六号的成员,很多都来自重庆,他们对于重庆方面自然非常了解,至于说红党,他们和红党厮杀争斗了那么多年,也非常了解这个老对手。”荒木播磨继续说道,他忽而冷笑,“确切的说,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们都没有想到有那么多重庆分子会如此迅速的聚集在丁目屯、李萃群的周围。” 以荒木播磨的感觉来说,七十六号成立之后,被抓捕的中统、军统人员的投诚占比大幅度提升,甚至于很大一部分重庆分子都没有经历严刑拷打就选择投诚了。 荒木播磨明白其中的原因,这是因为七十六号那些特工的榜样作用。 “支那人就是这般卑劣。”程千帆轻蔑一笑,“他们中很多人就是怕死。” 他脸上嘲讽之意愈盛,“就以李萃群的那些手下来说,真的有那么多人是因为相信汪填海的和平运动,要追随汪填海?” 程千帆摇摇头,“就是怕死,他们给自己找了个投诚的理由罢了,而后来者看到前面的人投靠帝国后活得很好,自然心安理得的低头了。” …… “不仅仅如此。”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说道,“还有利益,投靠帝国能够获得诸多利益,能够享受更富足、奢靡的生活。” “菊部君,你又在偷听我和宫崎君的讲话。”荒木播磨看了推门进来的菊部宽夫一眼,不高兴的说道。 他同宫崎健太郎的这些聊天内容,自然并无不妥,也没有不可对人言的情况,但是,菊部宽夫这种偷听他人谈话的行为,对于身为特工的荒木播磨来说,是非常反感的。 便是一向好脾气的程千帆也是不太高兴,他面色清冷的看着菊部宽夫,挖苦说道,“菊部君,可听到我与荒木君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菊部宽夫看到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的冷淡、生气态度,也只得赶紧道歉,表示自己真的只是刚刚来到门口,并未打算偷听二人说话,并且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 “菊部君来找我有事?”荒木播磨冷哼一声问道。 上次宫崎君冒着触怒课长的风险帮他说话,这份情义荒木播磨是记在心中的。 菊部宽夫‘见死不救’的行为则令荒木播磨‘认清’了菊部宽夫的品性,对此人也开始疏远。 从客观角度来说,菊部宽夫‘见死不救’,这本身也并没有太大的不妥,在特工机关内,荒木播磨的那种情况下,菊部宽夫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但是,有宫崎健太郎珠玉在前,‘凡事就怕比较’! …… “不是来找荒木君的。”菊部宽夫摇摇头说道,他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法租界巡捕房拒绝了特工总部通过公共捕房提出的入(法租界)境搜捕的请求,课长让宫崎君即刻回巡捕房,设法促成此事。” 事实上,三本次郎得知法租界方面推诿、拒绝了特工总部的跨境抓捕请求的时候,不仅仅是愤怒,甚至还有一丝‘窃喜’。 而且,三本次郎立刻找到了特高课切入此间事,或者更确切的说——分润功劳的切入点。 那就是发挥宫崎健太郎这个‘小程总’在此次抓捕行动中的能动性。 如此,三本次郎心中更有了几分自得,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这个完美的计划的重要性和价值,就是在这种时刻得以体现的。 此外,三本次郎对已经不幸玉碎多年的影佐英一,也是又多了几分认可和赞叹。 程千帆早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此前出了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就找借口离开特高课: 王鉄沐、陈明初叛国,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此二人可能给军统构成的危害是无比巨大的! 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在此时此刻非常合适。 此骇人听闻之情报必须第一时间向重庆汇报。 但是,荒木播磨挨了批评,他心情不好,邀请好友宫崎健太郎回办公室叙话,程千帆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不仅仅如此,程千帆还必须表现出谈兴正浓的配合。 当然,谈话的话题,这是程千帆可以‘做手脚’的,他‘随意’的感叹七十六号发展速度太快了,这果然引起了荒木播磨的共鸣,两人就此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潜移默化的制造七十六号和日本人之间的矛盾,此正是他选择这个话题的目的之一。 这就叫细节处润物细无声。 若非菊部宽夫来了,程千帆和荒木播磨谈兴正浓,还会继续下去—— 程千帆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于细微之处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 得知王鉄沐、陈明初叛变,如此十万火急的情报,可想而知若是有内奸,必然会心急如焚的想办法立刻送出去。 所以,程千帆必须稳住。 哪怕是内心急躁如火山熔岩一般,言语行动中更应该不动如山,这便是程千帆必须时刻保持,时刻做到的。 现在,菊部宽夫给他带来了三本次郎的任务,心急如焚的程千帆终于得以趁机离开特高课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53章 不要去赌 “帆哥,堵车了。”浩子看了看前方的拥堵,回头对程千帆说道。 正在闭目养神的程千帆睁眼看,可以看到街上人员冗杂,汽车焦躁的喇叭声,还有街边不时传来‘糖炒栗子’、‘炸糖糕’、‘捏糖人’等等的叫卖声。 “浩子,我看到了阿衡,你下去看看。”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 在围观的人群中,他瞥到了阿衡在其中,阿衡是陈虎的人。 陈虎现在已经是‘小程总’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手下招揽了不少三光码子和帮派人员,不过陈虎并不是特情组的人,确切的说是‘小程总’的打手和护卫。 “是,帆哥。” 李浩下了车,他先是叫住了一个卖香烟的半大小子,买了一盒金黄香烟,然后手上拆着香烟,朝着拥堵的前方凑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阿衡走过来。 当他走近李浩身边的时候,朝着李浩使了个眼色。 李浩看到他使眼色,立刻就知道有问题了。 李浩没吱声,没跟阿衡打招呼,目光也没有朝他看,他问了身边一個路人,“前面怎么了?” “撞到人了。”路人被一把扯过去,就要发火,就看到了李浩递过来的烟卷,忙不迭的接过去。 将香烟拿在手中,路人挤挤眼说道,“打架呢,女的,衣服都撕烂了。” 李浩恍然,市民爱看热闹,但是撞人不会引起这么大的拥堵,后面那个原因倒是解释了这一切。 他点点头又踮起脚尖看了看,围观的人太多了,看不到什么,但是,周围的同样是看不到的闲汉则是兴奋的唾沫横飞,大呼小叫的‘大白腿’、‘露*咪了’。 李浩没理会口嗨的闲汉,他抽出一支香烟,往回走的时候从兜里摸出自来火,弓着腰,避开风口,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香烟。 阿衡靠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浩哥,你别说话,有人跟踪程总,换了三辆洋车子。” 说完,阿衡直接离开。 …… 李浩抽了口香烟,挠了挠头发,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悻悻地离开了。 “帆哥,前面撞人了,还打起来了。”李浩拉开车门的时候汇报说道,声音不小。 “绕路吧。”程千帆说道,他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将王鉄沐、陈明初叛变的消息传递出去。 “嗯。”李浩点点头,又抽了两口香烟,然后将烟卷扔在了地上。 说着,他弯腰上了车,关闭车门。 李浩转动方向盘,车子调头离开了。 车子刚离开,几个小乞丐就飞一般跑来,为了争夺地上的半截香烟很快就打起来了。 “帆哥,阿衡说有人跟踪。”李浩说道。 程千帆表情立刻凝重,他皱起眉头,“跟了多久了?” 他本就是十分谨慎之人,却并未发现跟踪之人,得了手下暗中示警才知道,这令程千帆心惊不已。 “换了三辆洋车子了。”李浩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这就难怪了,对方这是采取了跟踪一段路就换人的方法,确实是很难发现,而且选择洋车子作为交通工具,在拥挤的大马路上确实是能够跟上小汽车的。 …… “帆哥,还去金神父路吗?”李浩问道。 接了三本次郎的帮助七十六号斡旋沟通政治处之任务,程千帆自然要回中央巡捕房‘拜访’皮特。 不过,金神父路距离薛华立路较近,程千帆原计划是‘顺路’去一趟金神父路,假借去周茹住处取送给皮特礼物为由,趁机向周茹传达向重庆急电的命令。 只是,现在他被不知名势力跟踪了。 “直接回巡捕房。”程千帆果断说道,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何方跟踪了,但是,此时都绝对不可去金神父路。 虽然客观上来说,周茹身家清白,身上并无疑点,而且周茹是程府的小厨娘,很多人都知道这一点,乍一看,他去周茹家中并无不妥。 但是,程千帆不这么看。 “帆哥,去金神父路有哪里不妥当?”李浩也认为要谨慎些,所以才会问还要不要去金神父路,不过,这是因为受到帆哥的影响的谨慎性格,具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倒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虽然不知道跟踪我们的是哪一方的人,但是,被人盯上了,总归要小心点。”程千帆趁机给浩子‘讲课’“确实,我出现在金神父路似乎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但是,考虑到对方在跟踪我,浩子,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我?”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浩子思忖说道,“不过,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跟踪,要么是有什么引起了他们的关注,要么是他们想要对付帆哥。” “是啊,如果仇家寻仇还好。”程千帆微微颔首,“如果是有人因为什么原因监视我,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我去接触看似并不会被怀疑的周茹,也很难说周茹会不会进入到他们的视线。” 他对李浩说道,“浩子,干我们这一行的,要记住一句话。” “帆哥你说。” “永远不要去赌敌人做某件事的几率有多大!”程千帆说道。 即便是只有非常小的可能会导致敌人将周茹列入查勘对象,程千帆都不敢冒险。 周茹是电报员电报员被敌人盯上是天大的麻烦。 虽然直接去见周茹是最方便的办法,他要将情报送到周茹手中发报,有其他的更加隐蔽的途径。 “明白了帆哥。”李浩郑重点头。 说着,李浩看了一眼右后视镜,“帆哥,那个人跟了我们两个巷子了。” 程千帆没有扭头去看后窗,“不必理会,直接回巡捕房。” 他微微皱眉,对于是哪一方势力跟踪,他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头绪。 弄清楚这一点尤为重要,如此方可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才可有的放矢。 …… 半个小时后。 一名身高中等,小平头的年轻男子急匆匆的进了徐家汇路的一处公寓。 来到二零一房间的门口,此人敲门而入。 “直接回巡捕房了?”内藤小翼正在盯着桌面上的地图看,他听了手下的汇报,抬头问道。 ps:兄弟们,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54章 阴魂不散 内藤小翼挥了挥手,示意手下退下。 他丢下手中的铅笔,习惯性的踱步思考。 不应该啊,得了如此重要的情报,宫崎健太郎不应该是第一时间将情报送出去吗? “内藤君。”在一旁抱着一本书阅读的佐上梅津住抬头看内藤小翼,“事实证明,宫崎健太郎并没有什么问题,一切依然都只是你的臆想而已。” 内藤小翼皱了皱眉头,他非常不喜欢佐上梅津住使用的‘臆想’这个用词。 “佐上君,你也承认宫崎健太郎身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疑点。”内藤小翼说道。 “不不不,只是有些事情无法解释,也许是神秘的东西,譬如说运气。”佐上梅津住摇摇头,“‘疑点’是内藤君你的用词。” 他放下手中的书籍,正色说道,“内藤君,这是我在这件事情上最后一次帮你了。” “佐上君。” “内藤君。”佐上梅津住皱眉,“作为朋友,我已经尽力为你提供帮助了,今天的事情我欠了菊部君一个非常大的人情。” 菊部宽夫和宫崎健太郎是特高课同僚,并且两人之间并无矛盾,甚至说因为宫崎健太郎的‘热情大方’,可以说两人之间实际上相处的还算不错。 要说服菊部宽夫在这件事上面配合他,他付出的这個人情可以说是非常大的。 毕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菊部宽夫此举不啻于是出卖同僚,甚至上纲上线的话,这可以被视为对特高课的不忠。 内藤小翼沉默不语,他知道佐上梅津住说得没错。 菊部宽夫是佐上梅津住的同乡好友,内藤小翼通过佐上梅津住的关系,找到菊部宽夫帮忙: 如果宫崎健太郎在特高课得知了某个非常重要之情报,请立刻告知他。 大约两个多小时前,菊部宽夫先是打电话告知,宫崎健太郎从三本次郎的口中得知了一个事关军统上海区的重要情报。 作为宪兵司令部军官的佐上梅津住立刻知道该情报是什么了,在内藤小翼的要求下,他直接问菊部宽夫是否是关于王鉄沐、陈明初投靠帝国之事。 菊部宽夫没有回答是否,这便是默认了。 不过,随后从菊部宽夫的口中得知宫崎健太郎并未离开特高课,而是留在荒木播磨的办公室叙话。 对此,佐上梅津住判断宫崎健太郎应该没有问题,理由很简单,倘若宫崎健太郎有问题,那么,无论宫崎健太郎是红色国际,亦或是为重庆效力的,面对王鉄沐、陈明初叛变这么重要的情报,都不可能不着急示警,更不可能留在荒木播磨的办公室喝茶叙话。 内藤小翼不这么看,‘如果荒木播磨邀请宫崎健太郎去办公室有事相商,宫崎健太郎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此外,宫崎健太郎在荒木播磨办公室的这一阵耽搁,也正好给了他安排人手跟踪宫崎健太郎的汽车的时间。 内藤小翼非常笃定的对佐上梅津住表示,离开特高课后,宫崎健太郎便会找机会将情报送出去。 但是,现在手下却告知他,宫崎健太郎的小汽车直接开回了巡捕房。 佐上梅津住本就对于内藤小翼坚持调查宫崎健太郎秉持怀疑态度了,现在更是直言不会再介入这件事了。 “也许,宫崎健太郎有同党在巡捕房。”内藤小翼思忖说道,他的眼睛亮了,“是了,以宫崎健太郎现在所假扮的程千帆这个身份,他秘密安排一两个同党在巡捕房太容易了。” 内藤小翼越说越是觉得自己的判断是靠谱的,“这种方法最重要的好处在于隐蔽安全,谁又能够想到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在巡捕房就完成了间谍工作呢。” “够了!”佐上梅津住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内藤小翼,忍不住呵斥说道。 在他看来,也许一开始内藤小翼因为对长友寸男之死产生某种怀疑,进而暗中调查此事,由此产生了对宫崎健太郎的怀疑还是可以理解的,那么,随着他们对宫崎健太郎的几番试探,宫崎都很好的通过了核查,这种对于自己人的怀疑完全可以停止了。 现在,佐上梅津住不得不怀疑内藤小翼对宫崎健太郎的种种怀疑,更确切的说是内藤因为长友寸男的死对宫崎健太郎的种种无端迁怒。 “内藤君!”佐上梅津住沉着脸说道,“请放下对宫崎健太郎的成见和误会吧,这已经令你迷失了自己,失去了正常理智的判断能力。” “佐上君,我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面对佐上梅津住的怒气,内藤小翼心中苦涩,他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的怀疑并非没有理由的,请听我说。” “不用说了。”佐上梅津住一摆手,“你无非是说长友寸男阁下遇难的时候和宫崎健太郎在一起,还有谷口宽之被害的时候,宫崎健太郎竟然也巧合的遇刺了,但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他质问内藤小翼,“就因为两位遇难者都认识宫崎健太郎,宫崎健太郎就有问题?” 他忽而觉得自己此前竟然再三被内藤小翼说服,为内藤的调查提供帮助,简直是愚蠢的疯子行为。 “我有了新的发现。”内藤小翼没有因为佐上梅津住的言语、语气而生气,他面色相对平静说道。 “那我倒是要好好听听了。”佐上梅津住冷哼一声说道。 “侦缉大队此前盯上了一个诊所,他们怀疑诊所的医生是红党分子。”内藤小翼说道。 “然后呢?”佐上梅津住问道。 “‘田小姐’安排人假扮红党去试探了那位邹医生。”内藤小翼说道。 “结果呢?”佐上梅津住又问。 “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内藤小翼说道,“真正的试探恰恰在这次试探本身。” “你的意思是?”佐上梅津住心中一动,问道。 “如果这位邹医生真的没有问题,自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应对,但是,我们后来果然发现,正如我们所期待的那般,有人暗中调查这个去试探医生的人。”内藤小翼说道,“如此,坐实了这位邹医生是有问题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55章 法兰西的荣耀 “怎么能够确定这个人被人暗中调查,是因为他去试探医生所造成的反应?”佐上梅津住思忖说道。 “这个人以中国人的身份潜伏了很多年,他从未做过任何亲近帝国以及足以引起怀疑的事情。”内藤小翼说道,“可以说,这個人此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不会引来无端的调查的。” 停顿了一下,内藤小翼说道,“野草。” 佐上梅津住看了内藤小翼一眼,点了点头。 所谓‘野草’,指的是帝国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撒下的种子,这些人中很多都没有进行过正规的间谍训练,因为不需要,帝国对于‘野草种子’的甄选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对帝国,对添皇陛下的忠心。 而没有进行过间谍训练,就如同普通人一般,则更加能够方便以普通人的身份融入在中国的生活。 这些人就是内藤小翼口中的野草,帝国没有唤醒他们之前,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在中国结婚生子,甚至有可能就这么一直生活下去。 当帝国需要他们,则会唤醒某个合适的‘野草’。 甚至于很多情况下,一个‘野草’潜伏那么多年,只为了等待一次被唤醒,被‘使用’,譬如说内藤小翼提及的这个‘野草’,他的整个‘野草’生涯最大之价值就是用来试探那位医生。 …… “然后呢?”佐上梅津住问道,他对于内藤小翼说的这个‘故事’感兴趣了。 对于‘野草’,佐上梅津住也是颇为敬佩的,很多野草就是普普通通的帝国公民,他们背井离乡来到中国,为了帝国征服中国的伟业,默默无闻的在中国的土地上生活下去,就如同很多中国普通人一样,他们会面对生活的困难,甚至于很多人会十年如一日,二十年如一日的过着贫寒的中国贫民的生活,但是,他们心甘情愿,从不会抱怨,只为了被唤醒的那一刻到来! 此外,对于那位神秘的‘田小姐’,佐上梅津住也是很好奇的,现在,谨以内藤所说的这个对医生的试探来说,这位‘田小姐’确实是极有谋略和手段的,这种使用‘野草’来进行双重试探,可谓是防不胜防,此计果然成功了。 “事实上,想要查证到‘野草’现在的身份,虽然并不是非常困难,也绝非易事,最重要的是需要时间。”内藤小翼说道,“我们通过掌握对方打探到‘野草’的时间来判断红党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结果,证实了这个医生的身份很重要?” “是的,他们打探到‘野草’的中国身份的速度,比我们所料想的还要迅速。我们推断这位医生是红党极为重要的人物。”内藤小翼说道,“为了不引起对方更多的警觉,我们请侦缉大队的吴山岳派了两个真正的上海本地人暗中监视那位医生。” “最终结果呢?”佐上梅津住问道,“逮捕了医生?医生开口没有?” “医生溜走了。”内藤小翼遗憾的摇摇头,说道。 “这么重要的目标,竟然脱离了监视,成功逃脱了?”佐上梅津住大惊,旋即,他皱起眉头看着内藤小翼,“内藤君,你不要告诉我,你怀疑医生逃脱这件事也和宫崎健太郎有关系?” ……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皮特看着程千帆,沉着脸说道,“我的朋友,我们只是需要通过你的出面,用来向日本人表达某种善意的姿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法租界会同意帮助他们抓人。” 说着,皮特拍了拍额头,他语气不善的对程千帆劝解说道,“我的朋友,你要明白,日本矮子都是没有诚信,比野兽还要野蛮一百倍的家伙,你和他们走的太近了,这很不好。” 程千帆的眼眸有阴狠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他怒极反笑,“皮特,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不是我和日本人的友谊,我们的货物能那么顺畅的通过日本人的关卡进入上海?我们的商品能顺利的运出上海?” 他讥讽说道,“你总是劝我离日本朋友远一些,分钱的时候也没见你少拿一法郎。” “即便是不去刻意交好日本人,我们的货物也可以畅通无阻。”皮特也有些生气,“我们有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作为后盾,欧罗巴第一陆军强国的尊严不允许日本矮子挑衅……” “得了吧。”程千帆冷笑不已,“日本人在法租界步步紧逼,我只看到法租界方面是步步退让。” …… 叮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皮特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皮特拿起电话话筒接听。 “什么?” “我不同意!” “这里是法租界,日本人的所谓证据,并不足以作为抓捕无辜市民的证据。” “我说了,那样的证据,日本人可以随随便便弄出来很多。” “是。”皮特的脸色非常难堪的挂掉了电话。 皮特接听电话的时候,程千帆一直在旁听,他的心逐渐下沉,很显然,巡捕房政治处主任办公室已经对日妥协,决定配合七十六号抓捕军统上海区相关人员了。 上海区危! 看着脸色愈发阴沉的皮特,程千帆决定给予皮特‘致命一击’。 “我猜猜,这是下达了命令,让我们无条件配合七十六号抓人?”程千帆的眼眸中一抹喜悦之色闪过。 说着,他‘轻佻’的吐了口烟圈,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日本人说让我们抓人,我们就要乖乖配合!我的朋友,法兰西的骄傲和荣耀?日本人要笑死了。” 说着,程千帆那嘴角的笑意几乎是要溢出来了,他就那么摇头笑着。 看向皮特的眼眸中,也带着并未掩饰的嘲讽笑容。 皮特这个人,程千帆是了解的,这是一个骨子里非常骄傲的前法国军官。 这是一个将法租界的利益,确切的说是将法兰西在法租界的利益,将法兰西的荣耀和无尚尊严看的比什么都要重的家伙。 程千帆压根没有给皮特发怒出声的机会,就这么的施施然、微笑着直接离开了皮特的办公室。 身后,传来了皮特焦躁窝火的‘咆哮’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56章 一日三电 程千帆是故意激怒皮特,目的在于拖延时间。 皮特此时必然是气坏了,盛怒之下的皮特——违抗命令、坚决不执行政治处主任办公室的决定的事情,皮特也许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做,但是,拖延推诿,暗中搞破坏,皮特是敢的。 从进入到皮特的办公室开始,程千帆看似是站在他素来亲近日本人的角度,来劝说政治处配合七十六号的行动,更是因为皮特指责他和日本人走得近而发火,甚至于生气之下‘口不择言’揭穿了法租界对日本人的绥靖和软弱态度,实际上就是一步步的刺激皮特。 在回来的路上,程千帆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法租界当局会不会同意配合日本方面抓捕‘重庆分子’,他根据法租界当局此前对日之一贯绥靖态度,心中判断法租界当局这一次大概率也是会妥协的。 故而,他未雨绸缪,将拖延时间给上海区创造撤离时间的主意打在了皮特身上。 特别是他刚才最后所说的那句激怒皮特的话,对于端着法国人饭碗的‘小程总’来说略显出格,但是,在这种形势下,程千帆是故意如此为之,这是宫崎健太郎没有忍住内心的洋洋得意的一种表现。 他该做的,能做的,甚至是不该做的,都已经尽力去做好了,至于说上海区能否逃过一劫,能有多少人保全,就看天意了。 “程副总!” “程总!” “帆哥!” 程千帆微微颔首,回应走廊沿途巡捕的敬礼,对于那位称呼他‘程副总’的新近入职的年轻巡捕,程千帆更是拍了拍其肩膀,鼓励其好好工作。 也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完成发报的周茹摘下了耳机,将电报机收好,并且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疏忽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又叹了口气,眉头是皱着的。 大约二十分钟前,她听到阿呆在附近乞讨的声音,周茹拿了半拉馒头给阿呆,回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用密语写就,下端有甄别韵脚暗记,译出来就是: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七十六号,速电。 看到这個情报,周茹的脑子轰的一下子,几乎要炸裂开。 王鉄沐虽然在上海站的内斗中失败,但是,这个人在军统内部的名气太大了,军统内部不少同志都以王鉄沐为榜样,王鉄沐在行动战线中的丰功伟绩,甚至可以说是不少军统人员的激励灯塔。 这样一个人,竟然叛变了?! 饶是现在已经成功将电报发出去了,周茹的心中依然是久久无法平静。 这种震撼和不平静的心理,上一次出现还是汪填海公开通电媚日的时候。 …… 吕班路,为民烟杂店。 这是上海区的一个交通点,此交通点只有郑利君和程续源两个人知道。 程续源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暂时躲避,盖因为烟杂店装了电话。 邵明奎嘴巴里叼着烟卷,双手捧着一张报纸,以看报纸为掩护,警惕的打量着烟杂店外的情况。 程续源则在使用电话向装有电话的单位下达紧急指示: 立刻停止工作,并且速速将文件、密码本、电机等妥善隐藏,所有工作人员即刻外出,只留一两个身家清白的雇员在家值守。 “怎么样?”邵明奎问程续源。 “先是通知了李督察长,又通知了两家,从那两处单位的反馈来看,法租界巡捕房还没有动手。”程续源说道,他将烟蒂扔在脚下,表情凝重,“走吧,事不宜迟。” 上海区的十几个单位,只有两家装有联络电话,其余的机构所在都是没有电话的。 程续源决定亲自驾车挨家挨户的通知没有架设电话的单位,通知他们即刻采取安全措施。 车子是邵明奎想办法搞来的。 在为民烟杂店后院,桂倩以及邵太太听得汽车马达声远去,两个女人用手绢擦拭眼角的泪水,“孩子们,我们走。” 她们要带着孩子们暂时去别处躲避。 邵明奎一只手开车,另外一只手攥紧,又松开,又攥紧。 “怎么了?害怕?”程续源问邵明奎。 邵明奎摇摇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忽而开口,“我有强烈的直觉,明波殉国了。” …… “齐伍啊,我这眼皮一直在跳。”戴春风面容憔悴,他对齐伍说道,“这不是好兆头,我的直觉向来很准的。” “局座,我们向上海区发出了示警,按理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及时之警讯了。”齐伍宽慰戴春风,“无论是郑利君还是程续源,李万茂,此三人皆是久经考验的革命同志,定然能够处危不乱,成功渡过此危急的。” “希望如此吧。”戴春风点点头,起身踱步了一圈后,又心有余悸的说道,“多亏了‘肖勉’啊。” 他无法想象,倘若没有程千帆在紧急关头传讯重庆,恐怕等待他的,他将收获的是上海区遭遇灭顶之灾之消息。 此前,上海区能够正常收发电报,则说明最起码上海区总机关还是安全的,想及此处,戴春风心中总算是多了几分期待。 就在此时,外面走廊里传来了一阵奔跑声。 然后是敲门声响起。 “局座,是我。” 是毛瞬的声音。 齐伍直接拉开房门,“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他呵斥毛瞬。 “是您说了有上海那边的情报就立刻……”毛瞬立刻闭嘴了,他看到了齐伍那严厉无比的目光。 “滚蛋!”齐伍低声骂道,“自己反省去!” 关上门,他直接将电报纸从文件袋里取出来,然后向戴春风伸出手,“局座,密电码。” 戴春风对于齐伍的‘无礼’举动并未介意,只是催促,“快些译电。” “不对。”齐伍忽而面色一变,他指着电报纸上最后两个字的密码暗记说道,“局座,这并非上海区来电,是特情组肖勉来电。” 戴春风亦是大惊失色。 他们在等的是上海区程续源的回电,担心的是上海区的情况。 现在来电竟是肖勉的—— 特情组此前两份电报,皆是紧急示警。 这是第三份电报了! 一日三电?! 戴春风和齐伍对视了一眼,皆是心中咯噔一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57章 ‘平津危急’ 肖勉的第一份电报,是示警车璐旺被七十六号诱捕未果,研判上海区出事了。 肖勉的第二份电报,是紧急示警敌人已经展开大搜捕,更有急告‘英国人’暴露。 可谓是,此一份电报更比上一份急切,紧迫。 搞得现在戴春风听到肖勉来电,便是下意识的紧张了。 “希望是好消息吧。”齐伍苦笑一声。 戴春风面色阴沉,并未说话,眼神示意齐伍赶紧译电。 直觉告诉他,不会有好消息。 “怎么可能!”齐伍惊呼一声,怔怔地盯着译出的电文,瞬间已是满头大汗。 戴春风一把抓过电文,入目一看,脸色大变: 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七十六号,事急,急切! 戴春风身形微微一晃,幸而左手扶住了桌面,避免了摔倒。 “局座。”齐伍惊呼一声。 “我的上海区。”戴春风感觉胸口憋闷,咬牙说道。 他此前已经隐约猜测上海特情组此一日三电必然有大事,然而,这份电报内容之惊骇程度依然超出了他的心理预计。 上海站前站长王鉄沐叛变,这可是他戴春风的结拜‘手足兄弟’啊。 陈明初,现任军统皖北站书记,前上海站书记,更重要的是,此人曾任上海站人事科长,不夸张的说,陈明初几乎掌握着上海站近乎所有单位的秘密。 可以这么说,王鉄沐和陈明初叛变投敌,上海区焉能幸免? 戴春风的心中,已经可以想象上海区天翻地覆之惨烈景象了。 “局座。”齐伍咽了口唾沫,试图宽慰戴春风,“肖勉既然能发现此惊天情报,必然也知道此事之惊骇危险之重,以肖勉之能耐,必然在想办法尽一切可能帮助上海区。” 他看着戴春风,“事已至此,我们不妨往好的方面去想。” “幸而车璐旺被敌人诱捕未果,上海特情组便来电示警,此不可谓不及时,且以程续源前番之回电无论是郑站长还是程续源,亦或是李万茂,我上海区高层都是安然无恙的,且已经收到示警,必然警觉,定能躲过此危机。”齐伍继续说道。 戴春风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是了,正如齐伍所说幸而肖勉第一份电报示警及时,上海区高层此番应该能幸免于难。 高层可以逃脱此次噩难,但是,上海区那广袤的基层单位! 想到敌人可能此时正拿着王鉄沐、陈明初提供的名单,按图索骥一般上门抓捕,戴春风的心便揪心一般的痛! 经历了此前两次重大事故后,上海区好不容易熬过来了,眼瞅着兵强马壮,却骤然遭此罹噩,多年经营,恐将毁于一旦,这简直就是拿刀子在割他戴春风的心尖之肉啊! “即刻去电程续源,告知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之事,令上海站行一级战备,各部以人员撤离为第一要务!”戴春风咬着牙说道。 他已经可以想象,此命令一下,整个上海区都将乱作一团,且此命令强调以人为本,则等于是放弃了所有物资、关系网络,即便是能够成功撤离,也堪称惨烈。 但是,戴春风知道,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说句现实点的话,这种危急情况下,人能够撤出来已经是相当大之奢望了,且以戴春风的估计,能够及时撤出来两三成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齐伍去电讯科发电,戴春风一个人在自己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是越想越生气,越气越火大。 哗啦一声。 戴春风桌面上心爱的笔架摔了個稀巴烂。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憔悴的可怕。 齐伍发完电报回来,就看到了地上的瓷器碎片,还有戴春风那似要噬人的目光。 “齐伍,你说,他为什么要背叛。”戴春风咬牙切齿说道。 齐伍明白戴春风口中的他是谁,陈明初的背叛,对上海区的威胁也许最大,但是,王鉄沐的背叛,对戴春风的心理打击更大。 “特务处未创阶段他就在了,天津站初创,我对他王鉄沐全力相托……”说到这里,戴春风脸色大变。 齐伍也是脸色巨变。 “天津站!”戴春风咬牙惊呼。 “还有北平站!”齐伍惊慌补充说道。 王鉄沐曾任上海站站长,这不假,但是,要说王鉄沐对军统哪个站点最熟悉,影响最深,首推天津站。 民国二十一年年初,彼时力行社特务处尚未正式成立,戴春风便委派王鉄沐赴天津建立情报组织。 此后,力行社特务处正式成立,王鉄沐为天津站站长,可以说天津站就是在王鉄沐的手中创建的。 毫不夸张的说,天津站各单位门前有几棵树,他王鉄沐都无比清楚。 如果说天津站是王鉄沐最熟悉的站点,那么北平站就是王鉄沐第二熟悉之站点,戴春风亲自向‘委员长’求情,王鉄沐出狱,民国二十六年,他委派王鉄沐为北平站站长,全面主持北平沦陷后的潜伏、斗争工作。 甚至可以说,北平沦陷后,北平站的潜伏名单,甚至都是王鉄沐安排部署的。 至于说上海区这边,因为和郑利君不和,王鉄沐反而没有全面掌控过上海区,这也正是陈明初之叛变比王鉄沐叛变对于上海区的影响更大的原因。 王鉄沐叛变投敌,此人对于日本人而言最大之价值,或者说,王鉄沐若要拿昔日袍泽之头颅升官发财,天津站、北平站之危险犹在上海区之上。 “去电焦杰珉、车彻,去电穆华山,告知王鉄沐叛变之事,令天津、北平紧急应变。”戴春风沉声说道。 车彻是天津站现任站长,而焦杰珉是军统局重庆总部派往天津站视察之特派员。 穆华山是北平区现任区长,此前上海站升格为上海区,北平站也升格为北平区。 “是!”齐伍不敢怠慢,即刻前往电讯科。 …… “那位邹医生于当日上午假借外出问诊的名义,仓皇逃离。”内藤小翼将一份口供笔录递给佐上梅津住,“而诡异的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鲁玖翻奉其长官程千帆的命令前往调查‘图司令’,登门查勘邹氏诊所。” 他看着佐上梅津住,眼眸露出振奋之色,“佐上君,你应该承认,我这次确实是抓住了宫崎健太郎的尾巴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58章 该杀! 佐上梅津住看了内藤小翼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他仔细看手中的这份口供笔录,眉头也逐渐的皱起来 “内藤君,你说你抓住了宫崎健太郎的尾巴了?”佐上梅津住表情严肃问道。 “笔录中有详细记录。”内藤小翼说道,“巡捕房搜查图和林的行为,实际上正是向邹氏诊所示警。” “内藤君!”佐上梅津住盯着内藤小翼看,“这份笔录是你给我的,我相信你对于笔录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楚。” “这是当然。”内藤小翼点点头。 “可是根据笔录上所记述,这个蒜鳴是主动去中央巡捕房向程千帆检举图和林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扬了扬手中的供纸,“根据留在监视点的二跳的口供,在蒜鳴离开监视点没多久,医生就出诊了。” 佐上梅津住皱眉看着内藤小翼,“所以,从时间上来看,医生离开的时候,蒜鳴应该还没有见到程千帆,既如此,医生的离开就和程千帆并没有关系。” “佐上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内藤小翼坦诚的点点头,“可是你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无论是我舅舅遇难,还是谷口教授遇刺,还有这次医生逃脱,宫崎健太郎都有涉入其中。”内藤小翼言辞恳切,“佐上君应该明白,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的,两次巧合都足以引起我们的关注了,更何况是三次巧合。” “这就是你说的抓住了宫崎健太郎的尾巴。”佐上梅津住摇摇头问道。 “直觉告诉我,持续深挖医生这件事,一定能够抓住宫崎健太郎的尾巴。”内藤小翼说道。 …… 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解释,这确实是一种直觉。 内藤小翼没来由的就是觉得医生突然撤离这件事,同宫崎健太郎有关系,如果非要找一個理由的话,那这个理由就是: 相比较长友寸男‘遇害’以及谷口宽之遇刺这两件事中,宫崎健太郎与两名被害者确实是有合理的联系,宫崎健太郎和这位邹医生之间本不该发生什么牵扯的。 内藤小翼信奉一个逻辑: 当在调查某件事情的时候,发现本不该发生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却突然发生了交集,这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 至于说那个‘小程总’悬赏图司令的布告,内藤小翼则觉得来得太突兀了。 根据蒜鳴和二跳的口供,就在那一天的晚上,他们发现疑似图司令的人敲开了邹氏诊所的门的时候,布告都还不存在,然而第二天,那个悬赏布告却出现了。 这给内藤小翼的感觉就是,似乎有人知道二跳和蒜鳴看到了图司令一般,然后布告就是为了引诱他们去找程千帆要赏金。 内藤小翼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和考量讲述给佐上梅津住听,他试图以兹说服佐上梅津住,最起码也要促使佐上梅津住继续支持他的调查—— 作为宪兵司令部的军官的佐上梅津住所能够调动的人力物力,是他无法比拟的。 “猜测!分析!判断!怀疑!”佐上梅津住没有被内藤小翼的这些理由说服,他有些愤怒,“内藤君你就是一个疯子!” 他的眼眸中是失望和痛惜之色,“内藤君,是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 佐上梅津住摇头,“关于长友阁下遇刺的案子,我仔细研究了相关卷宗,并且询问了相关人员,包括当时指挥行刺长友阁下的军统人员,他们的口供都证实,这是一起特务处以长友阁下为目标的刺杀事件。” 他看着内藤小翼,“甚至于,宫崎健太郎当时中枪,也可以被视为是被长友阁下所连累了。” 根据他亲自询问了当时这起行刺案件的指挥官陆飞,陆飞坦言,是重庆方面直接下令他们刺杀长友寸男的,而他作为指挥官当时擅自决定将同长友寸男一起的程千帆也加入了行刺目标名单中。 不过,重庆方面显然不敢得罪法国人,对于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刺杀,显然是重庆方面不允许的,陆飞的擅自行动也在事后遭到了郑利君的批评。 在这起刺杀案件中,佐上梅津住始终不明白的是,重庆方面为何会以长友寸男为目标,因为长友寸男从表面上来说只是一个‘教育工作者’。 甚至于,这个刺杀命令是从重庆直接下达给特务处上海站的! 根据陆飞所讲述,这个命令极可能直接来自戴春风。 这是佐上梅津住最疑惑的。 他现在倾向于怀疑特务处知道了长友寸男的真正身份,那么,问题来了,重庆方面是如何得知长友寸男的真正身份的? 这是一个暂时未解之谜。 但是,尽管有这样一个未解之谜,但是,佐上梅津住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长友寸男遇刺的案子中,宫崎健太郎并没有问题,相反,宫崎还被长友寸男连累中枪受伤。 …… “佐上君,你审问了行刺舅舅的军统人员?”内藤小翼脸色一变,急切问道。 “是询问,不是审问。”佐上梅津住摇摇头“那个人现在已经投靠了帝国,在为帝国效力了。” “我要见这个人。”内藤小翼立刻说道。 “不可能!”佐上梅津住断然拒绝,内藤小翼因为长友寸男之死,都能直接迁怒于宫崎健太郎,甚至怀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盯着宫崎调查了这么久,甚至于在佐上梅津住看来,内藤的行为几乎如同疯子一般,已经有不问证据的要构陷宫崎健太郎的倾向和嫌疑了。 对待宫崎健太郎这么一个特高课三本次郎的爱将、总领事馆今村兵太郎参赞的爱徒,内藤小翼都敢如此放肆。 可想而知,对于陆飞这么一个投靠帝国的中国人,佐上梅津住丝毫不怀疑内藤小翼会亲手处决之。 若是其他投靠帝国的中国人的生死,佐上梅津住根本不会在意,他甚至会直接将人送到内藤小翼的手中。 但是,陆飞不一样。 佐上梅津住已经暗中将陆飞发展为宪兵司令部的探目,并且默许其被七十六号拉拢。 确切的说,陆飞现在是佐上梅津住在七十六号的暗子,并且是一个颇受特工总部重用的暗子。 故而,他是不允许陆飞出事的。 “真的不可以?”内藤小翼盯着佐上梅津住问道。 佐上梅津住摇摇头。 “好吧。”内藤小翼沉默了好一会,颓然的点点头。 看到内藤小翼不再坚持索要陆飞,佐上梅津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劝说自己的朋友不要在‘疯子’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根据你们的调查,医生是红党,而长友阁下是被军统下令刺杀的。”佐上梅津住说道,“所以,内藤君,即便是假设你的分析是对的,宫崎健太郎真的有问题,那么你告诉我,他是红党还是军统?” 说着,他拍了拍内藤小翼的肩膀,“内藤君,根据我的调查,宫崎健太郎并没有问题,请正视现实吧。” “我会认真考虑佐上君的话的。”内藤小翼闻言,他叹了口气,面色有些不自然,勉强点点头说道。 …… 天津。 法租界佛照楼旅馆。 焦杰珉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宿醉后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就在前日,天建站行动三组在意大利租界外卡口成功制裁汉奸耿喜元。 昨日天津站举办庆功宴,焦杰珉作为军统局总部特派员自然受到重点照顾,直接被灌醉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急促的敲响。 焦杰珉心中一惊,他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转轮手枪,关闭保险,走到门后,尽量语气正常问道,“谁啊?” “乔老板,是我,您订的包饭。” 听出来是自己的交通员的声音,焦杰珉这才松了口气,打开门。 “阿成,你怎么了?”看到交通员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样子,焦杰珉疑惑问道,同时心中警惕起来。 “总部急电,欢姐让我跑的越快越好。”阿成从身上取出一个烟盒,从烟盒里翻出一个蜡丸递给焦杰珉。 焦杰珉接过蜡丸,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被打开过,他这才打开来看,然后脸色大变,额头几乎是瞬间冒出细密的汗水。 一个小时后,焦杰珉出现在了意大利租界的万安公寓。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天津站站长车彻将焦杰珉迎进来,急忙问道。 焦杰珉在电话中约他见面,语气急切。 “出事了。”焦杰珉急切说道。 “别急,慢点,天塌不下来。”车彻说道。 “王鉄沐在上海叛变投日了。”焦杰珉说道。 “什么?”车彻的屁股从沙发上弹起来。 “王鉄沐叛变了!”焦杰珉又说了一遍。 “数典忘祖!”车彻看着焦杰珉的神色,确认了情报的准确,好一会,他咬牙切齿,骂道,“该杀!” …… “该杀!”陈虎咬着牙说道“这帮人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帆哥,你下令,我这就带人做了他们!” “急什么?吃点心。”程千帆微笑着,“这道菜可是春风得意楼的招牌点心。” “是。”陈虎坐下来,规规矩矩的吃点心。 帆哥让他吃菜,他就老老实实,大口吃点心,一连吃了三枚点心。 “吃饱了?”程千帆问道。 “饱了。”陈虎点点头。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问道。 “最后跟踪帆哥的那个人去见了一个小平头,这个人去了徐家汇路的一个公寓。”陈虎说道,“未免打草惊蛇,弟兄们不敢太靠近公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59章 记你一功 “帆哥,泰达公寓。”陈虎伸手指了指,说道。 程千帆架起望远镜看。 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公寓了,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绿植,泰达公寓的匾额左上方有两个弹孔。 他想起了这两枚弹孔的来历,民国二十五年的时候,巡捕房捉拿一個江洋大盗,在此地发生过枪战。 两人现在已经来到徐家汇路,就在泰达公寓斜对面的一处石库门民居的二楼,为了避免引起泰达公寓内之人的注意,他们是从民居的后门进入的。 有人从公寓楼梯走廊出来了。 程千帆看过去,这是一个戴着礼帽,手中拎着文明棍的中年男子。 “这个人是月蓝桥小学的美术老师。”陈虎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 月蓝桥小学就在徐家汇路,学校的老师租住在泰达公寓,这看起来是合理的。 如此,陆陆续续有人进出,程千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所谓‘异常’,想要单单凭借远处监视看几眼就确认某个人有问题,这是非常困难的,程千帆也并未指望自己有火眼金睛一定能够发现敌踪。 此行是有碰运气的成分的,最值得期待的情况就是—— 暗中跟踪监视他的这些人中,有熟面孔。 当然,这种运气是可遇不可求的。 …… “谭老板,我们的运气不错。”正在驾车的邵明奎突然高兴的说道。 程续源顺着邵明奎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手中拎着一瓶汽水,正同一个烫了头发的漂亮女子谈笑着。 旁边不远处就是国泰电影院,很显然,这对男女是准备去看电影的。 “不要轻举妄动,车子不要停。”程续源说道,“想办法找个人将姚甄选叫过来。” 姚甄选是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 上海区总机关有两部电台,一部掌握在电讯科科长桂倩手里,这部电台主要负责同重庆总部联络,另外一部低功率电台掌握在姚甄选手里,主要是负责和周边联络。 姚甄选心情相当不错,他对这个交往一个月的女伴很满意,不仅仅是长的漂亮,最重要的是乖巧听话,比留在重庆的河东狮好一百倍。 特别是当他向姑娘慷慨演讲抗日思想,宣传要以一腔热血为抗日出一份力的时候,姑娘的眼眸中的崇拜目光令他十分享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过来了,“先生,太太,买一枝花吧。” 姑娘被这一声‘太太’喊得羞红了脸,姚甄选则是哈哈大笑。 他高兴的拿了一支鲜花,弯腰付钱给矮个子的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在他的耳边说了句话。 姚甄选心中咯噔一下,面上还算平静,他将鲜花献给佳人,又不动神色的将手中的汽水瓶子递给了姑娘,“盼盼,我去买些零嘴,你在这里等我。” 几分钟后,姚甄选顺着卖花小姑娘所指,就找到了马路斜对面的一辆小汽车,拉开车门就看到了车子里的程续源和邵明奎,他惊讶不已,“谭老板,你们也是来看电影的?” 然后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一看就像是出事了的架势啊。 程续源面沉似水,他早就知道姚甄选性好渔色,尤其此人颇为俊逸,又擅花言巧嘴,惯会哄女孩子开心,故而姚甄选在上海滩这花花世界可谓是如鱼得水。 上海区区长郑利君也曾经批评过姚甄选,不过,姚甄选也有理由啊,他说自己是为国家选拔有志抗日的爱国青年。 事实上,姚甄选这话也并非是借口,经过姚甄选的推荐,上海区的初步考核培训,已经有多名爱国女学生被军统吸收为内勤人员。 饶是如此,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此刻,看到姚甄选和姑娘大摇大摆的看电影,程续源还是皱眉不已。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出事了。”程续源沉声说道,“七十六号诱捕车璐旺,为巡捕撞破,幸免落入日寇之手,现在日本人干脆公开进入租界抓人了。” “什么?”姚甄选大惊,他表情严肃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现在正在紧急通知没有安装电话的单位撤离。”程续源郑重说道,“你的任务是带领电讯科转移,电台和密码本一定要保护好。” “我这就回单位。”姚甄选说道。 “不用,电讯科那边已经电话通知他们撤离了。”程续源说道,“你即刻去福熙区同他们汇合。” “好。”姚甄选点点头,“我这就过去,形势严峻,二位多多保重。” “保重。” 看着姚甄选急匆匆离开,程续源看了看腕表时间,赶紧催促邵明奎,“快,我们去西奘路。” 他们已经通知了四处内勤单位撤离了,加上此前电话通知的两处,计已有六处内勤单位成功通知到位。 不仅仅如此,这六处单位目前都还未出事,这是程续源最振奋的。 他不知道法租界巡捕房那边为何还没有动手抓人,甚至于一度怀疑总部的警讯是误报,但是,程续源依然不敢有侥幸心理,他决定继续告知手下们撤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边,看着上海区书记程续源的汽车离开,姚甄选想了想,他去买了瓜子零嘴,又在一个捏糖人的摊贩那里买了牛郎织女糖人。 现在有事情不能陪伴佳人看电影了,总归要买些小礼物补偿一下。 “怎么去了那么久?”庞盼盼担心问道。 “第一家的瓜子炒焦了,换了一家。”姚甄选说道,“当当当当。” 他将藏在身后的牛郎织女的糖人递给佳人。 “哇喔。”庞盼盼眼睛亮了,糖人她不稀罕,她喜欢的是肖旭对她的这份浪漫之心。 是的,姚甄选现在化名肖旭。 “盼盼,我刚才碰到一个朋友,朋友那边有急事请我帮忙,恐怕不能陪你看电影了。”姚甄选说道。 “噢。”庞盼盼那喜悦闪亮的眼眸瞬间没了光彩,她点点头,又抬起头,报以一丝期望,“事情很着急吗?” 姚甄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倘若庞盼盼不依不饶的闹着,他反而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但是,面对如此通情达理的乖巧姑娘,面对庞盼盼那失望的双眸,姚甄选心里不忍了。 今天的这个电影是庞盼盼早就想要看的。 “先说好,我陪你看完电影,然后就必须立刻去忙朋友的事情了。”姚甄选故作沉吟、为难之色,然后说道。 “太好了。”庞盼盼的眼眸亮了,然后又小心翼翼问道,“你朋友那边……” “耽搁几个小时也没事。”姚甄选说道。 从程续源口中他得知电讯科已经转移了,目前这种情况下,电讯科转移后必然要电讯静默的,所以,也就没有工作任务,他早几个小时晚几个小时去福熙路汇合影响不大。 “这样我就放心了。”庞盼盼满眼都是喜悦。 …… “竟然是他。”程千帆看着从泰达公寓楼梯口走出的佐上梅津住,他的眉头皱起。 是宪兵司令部在查自己? 还是佐上梅津住在查自己? 程千帆暗自思忖。 这两个问题看似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区别大了。 若是宪兵司令部在暗中跟踪、调查他,这将是极为危险的讯号,说明他的身上必然有什么引起了宪兵司令部的疑心,亦或是敌人通过某种线索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了,如此,程千帆将不得不以最糟糕之情况来应对此严峻局势。 倘若只是佐上梅津住在跟踪、调查他。 程千帆的脑海中立刻蹦出了另外一个名字: 内藤小翼! 他已经从川田笃人那里得知了此前宪兵司令部试探他的内情: 是内藤小翼因为长友寸男之死迁怒于他,向佐上梅津住检举他身上有疑点,在背后推动了那次试探。 如果这次依然只是佐上梅津住个人在跟踪、调查他,那么,背后必然离不开内藤小翼的推手。 程千帆希望是后面这种情况。 被宪兵司令部盯上,这是可能暴露的信号。 被内藤小翼以及佐上梅津住盯上,这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那就有的说,有的做了。 又盯了一会,并未看到内藤小翼的踪迹。 程千帆冷哼一声。 “帆哥,有发现吗?”陈虎赶紧问道。 程千帆摇摇头,他摸出烟盒,自己抽出一支烟,陈虎赶紧划了一根洋火帮他点燃了。 程千帆将烟盒直接丢给了陈虎,后者喜滋滋接住。 “把人撤了吧。”程千帆吐了口烟气,皱着眉头,淡淡说道。 “明白!”陈虎立刻点点头说道。 程千帆看了陈虎一眼,这是一个聪明人。 “不要多想。”程千帆说道,“官面上的事情,你们不方便。” “帆哥说什么,我们做什么。”陈虎嘿嘿一笑。 程千帆满意的笑了,他拍了拍陈虎的肩膀,“这次做得不错。” “还有,这件事保密。” “明白。” 半小时后,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将浩子叫到了办公室。 “帆哥,如果发现内藤果然躲在泰达公寓……”李浩目露杀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程千帆摇摇头,“浩子,你的任务就是远远盯着泰达公寓,确认内藤在不在此处,其他的不要去做,明白没?” “明白。”李浩点点头。 …… 车彻擦拭了额头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他同焦杰珉忙活了小半天,通知天津站各内勤、外勤单位加强警戒,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特别对于几个在王鉄沐时期就长期使用的内勤地址,要求所有人员即刻撤离,另寻他处暂避。 “好在重庆总部电报来得及时。”车彻点燃一支香烟,抽着烟卷感叹说道,“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的眉头是皱着的,闷闷的连抽了几口烟,对焦杰珉说道,“王鉄沐对天津站太了解了,我担心我们的这番应对还不够……但是。” 焦杰珉理解的点点头,最安全的做法是整个天津站全部撤出,各单位重新找地方,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整个天津都被日本人占领,军统只能蜗居租界隐蔽斗争,小小的法租界挤满了人,别说是全部撤出再寻找新的办公单位,就是今天下令这几个单位撤出,天津站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落脚点都根本不可能,只能暂时将这几个内勤单位分别安置在其他单位住址。 “车兄,我预感天津将会血雨腥风,你最好撤出天津。”焦杰珉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车彻应该即刻撤离天津。 车彻是老烟枪,又抽出一支烟卷对了火,闷闷的连抽几口,笑了说道,“我既受命北上,决心以死报国,敌伪不灭,誓不南返。” 他递了一支烟卷给焦杰珉,“况我革命工作,出生入死,安全原早不在意。” 看到焦杰珉还要劝说,车彻表情认真说道,“我为抗日工作而来,不可因濒危而去,生死有命,若果然为抗日死,死得其所。” 见车彻态度坚决,焦杰珉叹口气,没有再劝说,想着去电重庆,请戴老板亲自来电劝说车彻。 北平。 军统北平区区长穆华山接到了重庆来电,得知王鉄沐叛变投日,也是惊骇莫名,他立刻召集北平区高层开会,商讨应对之策。 最后的应对之策是,各单位自查,有同王鉄沐熟识的同志,主动说明情况,由组织上安排暂时隐蔽待命。 …… 程府。 “程先生,红酒已经醒好了。”程千帆下班回来,到厨房视察,围着围裙的小厨娘赶紧‘汇报’情况。 “还算聪明,知道是‘英国人’。”程千帆轻声说道,“我还真担心你这脑子反应不过来呢。” “我很聪明的。”周茹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是如同得了夸奖一般,眉眼都是喜意,她掀开锅盖看蒸鱼的火候,却是被烫了手,捏着耳朵傻乐。 “傻姑娘。”程千帆敲了敲周茹的脑袋,“记你一功!” 看着组长离开了,周茹扁了扁嘴巴,“你才傻呢。” 然后,想着组长说给自己记功,她眯着眼睛笑的嘴角翘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0章 盒子计划 老黄打了个酒嗝儿。 浑身酒气的医疗官在墙角撒了一泡尿,突然一阵反胃,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踉踉跄跄的回到家里,老黄顾不上洗漱,很快就上床睡觉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上我床。”老黄打了个哈欠,说道。 “有人给你暖床还不好?”赵枢理从被窝里冒出头。 说着,他身子朝里侧了侧,“你喝了多少酒?” “不喝醉,我能这么早就回家?不得在医疗室值班啊。”老黄打了個酒嗝儿。 赵枢理和程千帆之间有了‘夺妻之恨’,所以,程千帆若是有事情交代赵枢理,除非是十万火急,一般只是通过老黄转述。 不过,老黄和赵探长之间因为热爱动物的理念有分歧,再加上老黄明面上是亲近‘小程总’的人,所以,老黄和赵枢理之间的见面也是隐秘的。 老黄和赵枢理之间的,类似于现在这种秘密接触,即便是被人无意间发现,也顶多被怀疑老黄‘脚踏两只船’,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阴比,并不会怀疑到程千帆身上。 “军统原上海站站长王鉄沐,书记陈明初叛变,加入了七十六号。”老黄满嘴酒气说道,此时此刻,这个老‘酒鬼’那昏黄的眼睛非常有神,一点也没有醉酒的样子。 …… 赵枢理大吃一惊,“王鉄沐叛变了?” “嗯。” “军统麻烦大了。”赵枢理说道,他沉思片刻,“在全民族抗日统一战线下,任何一方都不是孤立的,军统的损失,也是对抗日力量的削弱。” 老黄哼了一声。 赵枢理知道更理解老黄同国党反动派之间的血海深仇,并未在意老黄的态度,他继续说道,“我们要小心军统出事波及到我们的身上。” 这话受到了老黄的认可,“国党的人,很多都是软骨头,最重要的是,这帮人对我们非常了解,难保有些家伙就知道我党的一些机密,正好拿来讨好日本主子。” “我会向上海党组织示警的。”赵枢理点点头。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目前同上海地方党组织的日常信箱联系是由赵枢理来负责的。 “还有一件事。”老黄说道,“最近这段时间,‘火苗’同志会在巡捕房处处针对你,蚕食你的势力,你这边也要针锋相对的回应,当然,你是势力弱小的一方,你的反抗只是徒劳的。” “‘盒子计划’要启动了?”赵枢理问道。 “是的。”老黄点点头,“组织上认为七十六号的势力扩张迅速,对于抗日工作的危害极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七十六号的危害性已经可堪比日本人的特务机构了。” 他翻了个身,“帮我敲敲背。” “你个老家伙,得寸进尺啊。”赵枢理乐了,不过手上已经开始动作了。 “无论是此前我们的同志被七十六号杀害之事,还是这次军统王鉄沐叛变之事,‘火苗’同志都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打探到情报的,所以,‘火苗’同志决定即刻启动‘盒子计划’。”老黄说道。 “知道了。”赵枢理点点头,他思索着说道,“老黄,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说。” “以我在巡捕房的身份地位,七十六号不会排斥我的加入,相反会是欢迎的,所以,我加入七十六号并不难。”赵枢理说道,“我考虑的是加入七十六号之后的发展。” “你继续。” “根据‘火苗’同志所通报的情况,七十六号内部丁目屯和李萃群之间实际上已经开始了争权夺利。”赵枢理说道,“并非我自夸,我这样的人才进入七十六号,自然会受到各方拉拢。” …… 老黄笑了笑,“‘火苗’同志今天还和我提起过这个问题。” “书记的意见是?”赵枢理问道。 “丁目屯。”老黄说道。 ‘火苗’同志和李萃群是校友,已经建立了不错的友谊关系,而在丁目屯那边,‘小程总’则并无什么来往。 所以,程千帆建议赵枢理可以向丁目屯靠拢。 “英雄所见略同。”赵枢理高兴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老黄说道,说着打了个酒嗝,又放了个屁。 “老黄,你个老东西。”赵枢理骂道。 …… “来过好几个客人,拿走一些东西,没有请我们过去。” 听到电话那头这么说,程续源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同邵明奎来到一处上海区内勤单位所在,却是从楼上看到楼上走廊里似乎有人影匆忙掠过。 两人赶紧离开。 程续源判断此地已经有敌人上门搜捕了。 他立刻来到吕班路的一家粤菜馆,使用店中的电话打电话到上海区区部。 这是他此前已经通知撤离的单位。 接电话的是区部聘请的厨师老蒙,这些身家清白的雇员是没有撤离的。 程续源问老蒙,‘下午有没有客人来过’? 老蒙的那番回答,其意思是有巡捕来过,搜查后带走了一些东西,不过并没有为难他们几个人。 程续源敏锐的捕捉到了巡捕没有为难老蒙等几人这个细节。 这说明法租界巡捕房虽然登门搜捕了,但是,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严格,如若不然,老蒙等这些身家清白的雇员必然也会被抓走审讯的。 …… “有些奇怪。”挂了电话,程续源对邵明奎说道。 “怎么?” “巡捕房虽然动手了,但是,却并没有真的卖力做事。”程续源说道,他的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看来这一次法国人面对日本人的咄咄逼人,终于是硬气了一回了。” “这是好事。”邵明奎也高兴的说道。 公共租界总捕房这边带队的克莱博是自己人,法租界那边要是也只是例行公事,如此的话,上海区这次的损失能够降低到最小。 譬如说刚才那个内勤单位,他们来晚一步,没有能够提前示警成功,巡捕已经在搜捕了,故而他们没敢靠近。 倘若法租界巡捕房这边的态度是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般并不配合日本方面的话,即便是有弟兄被捕,也是有机会及时营救的,最起码可以想尽办法阻止法租界向日本方面‘引渡人犯’。 这家粤菜馆虽然在吕班路,和区部不在一条街,不过,却是正好可以从侧向观察总务科二组的情况。 这个时候就看到一帮人马出来了,有几个人被用手铐铐住,嘴巴也被堵上了。 “人是巡捕房抓的。”邵明奎说道。 按照法租界与公共租界以及日方的协议,日方越界抓捕,七十六号、宪兵等只能随行监视,抓人的话只能由法租界巡捕房负责。 不过,此前有两次,法租界巡捕房慑于日本方面的咄咄逼人,甚至将抓人的权利出让,默认日本宪兵抓人审讯。 从他们刚才所看的情况,这次法租界巡捕房还是比较坚决的维护其权力和尊严的。 这也让程续源和邵明奎看到了阻止法租界将被捕军统人员引渡给日本人的希望。 …… 邵明奎看到程续源忽而皱眉,不禁问道,“怎么了?” “坏了。”程续源表情凝重。 被抓的人中有总务科的鲍二民。 这个被巡捕房‘端掉’的单位是上海区抗战救国宣传社,并非上海区重要单位,故而被程续源放在靠后通知的次序,他万没想到总务科的鲍二民怎会在其中。 “此人在总务科做什么的?”邵明奎也是紧张的问道。 “打杂的。”程续源说道。 邵明奎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是总务科的财务或者是采购,那才是最致命的。 “这个人本身知道的不多,就担心有弟兄组织纪律松散,泄露了不该鲍二民知道的机密给他。”程续源说道。 邵明奎不说话了,这种事谁敢保证。 …… “老师呢?”程千帆将给今村小五郎带的糕点递过去,微笑问道。 吃罢晚饭,他就来今村老师家里拜访。 今村小五郎喜食沈大成糕点店的条形糕,程千帆便会时不时的买了带过来。 “健太郎有心了。”今村小五郎笑着接过,“参赞先生在书房呢。” 他一开始并不喜欢宫崎健太郎,对于今村兵太郎收宫崎健太郎为学生,他是反对的,但是,经过这两年的相处,饶是挑剔如今村小五郎,他现在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态度也是大大改观。 这是一个很真诚、有心的年轻人。 程千帆上了楼,轻轻敲门,得了今村兵太郎允许后推门而入。 “老师。”程千帆提了提手中的红酒礼盒,“买了点心,点心被小五郎叔叔贪污了,只有这个了。” “你啊。”今村兵太郎的目光在红酒礼盒上停留了一瞬,摇头笑说,“我对酒水本也不甚在意,西洋酒更是并无涉猎,现在反倒是喝惯了洋酒。” “老师爱喝,这是好事。”程千帆将红酒礼盒放下,“这西洋酒啊,据说可以促进血液循环,令人心情愉悦。” 说话间,他来到今村兵太郎身旁,‘乖巧’的探头看今村兵太郎在做什么。 两年多的师生情谊,宫崎健太郎在今村兵太郎这边已经无拘无束了,并不需要刻意避讳什么,反倒是这种很随意亲近的态度令今村兵太郎很高兴。 当然了,这也是程千帆成功经受了今村兵太郎很多次明里暗里的考验后,才赢得的一定信任。 此外,倘若是高度机密的文件,以今村兵太郎的谨慎性格,在程千帆敲门进来之前,今村兵太郎应该已经提前收起来了。 此前有过一次批阅高度机密文件却没有收起来,程千帆凑上来正好看到。 回去之后,程千帆以最坚决的决心,强行遏制了将该机密情报发报外传的冲动,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一个陷阱。 后来,两个月后,该机密情报的内容被程千帆证实为假情报: 中统安插在天津伪政权内的一名特工向重庆传递了类似的情报,重庆方面针对该情报刚刚有动作,中统这名特工旋即被逮捕。 …… “老师,这是?”程千帆心中大惊,确切的说是既惊又喜,面色却是皱眉,不解问道,“这是红党的文件?” “你看看,看完后说说你的感受。”今村兵太郎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宫崎健太郎,说道。 这是一份红党忠央发出的名为《关于目前战备形势的指示》的文件。 该文件指出:“敌在占领武汉、广州后的政策,即以引诱中国投降为主,而以其军事行动配合其政治阴谋。因此,敌在中国正面的进攻比较沉静,而集中火力‘扫荡’敌后,强调反红,加紧攻打八路军、新四军”。 敌之诱降阴谋与“扫荡”敌后,增加了我们的困难。 全党同志应该深刻认识到抗战是艰苦的持久战,敌后抗战尤其是艰苦,只有用一切努力克服投降危险,坚持敌后抗战,克服反红危险,推动中国进步,增加抗战力量,坚决奋斗,才能争取相持阶段与最后胜利的到来。 程千帆心中澎湃,这份文件内容他是第一次听说。 这是一份手抄版的文件。 “老师,红党这个所谓的指示,此前没听你提过。”程千帆说道。 今村小课堂上,今村兵太郎会以国际时局变化、以及帝国的一些方针政策、乃至是国府方面的一些讲话来作为教案讲解,偶尔也会讲解分析红党方面的一些公开宣言。 “这是他们在前天由延州向各地下达的指示性文件。”今村兵太郎说道。 前天? 程千帆心中凛然。 他立刻明了自己手中的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 要么是有某地的地方党组织被敌人破坏了,文件也被敌人捕获,甚至不排除有一定级别的同志被捕。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日本方面在我党内部有奸细,这份文件就是奸细传递出来的。 “说说你的感想。”今村兵太郎说道。 “老师,红党这是冥顽不灵,要和帝国顽抗到底啊。”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 董正国眯了眯眼睛, 他注意到法租界霞飞区巡捕房所抓获的这几个军统人员中,有一个人一直低着头,走路踉踉跄跄,刚才还险些绊倒了。 这是—— 脚软了? 董正国心中一动,对一名手下耳语一番。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1章 肖长官?这就是肖勉? 董正国看着自己的手下凑到带队的法捕房巡官身边,轻声说话的同时,几张日币就落进了此人的手中。 巡官点点头,不动声色的将钞票放进兜里。 董正国心中大喜,他知道这事情成了。 这个叫杜大力的巡官,中统以前就打过交道,此人性情贪鄙。 然后他就看到杜大力指着那名脚软的男子骂骂咧咧,“你,就是你,你说你是来串门的?” 鲍二民吓坏了,一开始没有听到是冲着自己喊的,被巡捕打了一巴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警官,我真的是来串门的,我在霞飞路大方酒家做活。” “滚蛋。”杜大力没好气骂道。 “欸欸欸。”鲍二民大喜过望,逃一般的跑开了。 “怎么放了?”程续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禁惊讶不已,当然,心中还有几分欢喜。 “应该是这位兄弟比较机灵,骗得巡捕放人了。”邵明奎猜测说道。 他看向程续源,“谭老板,现在要不要去见一见这位兄弟?” “绝对不可以。”程续源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鲍二民为何会被巡捕释放,安全起见现在不宜接触鲍二民。” 邵明奎闻言,只是略一思索,也是认可程续源的谨慎。 非常时期,小心为妙。、 鲍二民撒开脚丫子跑进了一个巷子,然后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他刚才真的吓坏了。 还以为自己此次绝无幸免,没想到那個巡捕竟然真的信了他喊冤说的‘来串门’的话。 自己这是真真的大难不死啊,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没想那么多,只盼着能够逃离上海。 上海区抗战救国宣传社就这么突然被巡捕上门围住了,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这说明什么? 说明上海区内部出大问题了。 他现在甚至不敢回总务科的驻地,他担心总务科也出事了,自己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兄弟,我们恭候多时了。”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鲍二民的身后响起,他吓了一跳,然后就要跳起来逃跑,直接便被两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啊呀! 鲍二民疼得哇哇叫,他被人扯着头发将脑袋提起来。 一个黑黝黝的枪管顶住了脑门。 “兄弟,七十六号有请。”一个脸上长了麻子的男子咧嘴笑着说。 “你们抓错人了。”鲍二民说道。 “不不不,你应该喊的是‘你们要干什么’。”在持枪男子的身后,叼着烟卷的董正国走出来,“你只喊抓错人了,分明潜意识就是知道我们七十六号是做什么的。” 说着,他摇摇头,“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还是痛快点,你的姓名,职务,上线和下线都有谁?” 鲍二民嘴唇哆嗦着,不说话。 啊啊啊啊! 然后他就疼得大叫,双脚要跳起来却被死死地摁住了。 董正国冷笑着,烟蒂死死地摁在了这个人的手心里,他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淡淡的焦臭味道。 “姓名,职务,上线,下线。”董正国冷声说道,“我不希望再问第二遍。” 说着,他冲着用枪管子顶住男子额头的手下说道,“你数五个数,他不开口就开枪。” “好嘞,组长。”特工咧嘴笑着答应。 “五。” “四!” “三!” 鲍二民额头的汗水渗入了眼睛里,辣的他睁不开眼睛,他的腿在颤抖,终于,他直接下跪了,“我说,我说。” “姓名。” “鲍二民。” “职务。” “军统上海区总务科外勤一组组员。” 正在点烟的董正国甩了甩手中的洋火根,他看了鲍二民一眼。 这家伙竟然是总务科的,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组员,但是,董正国并不失望,他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收获了。 他太知道总务科的重要性了。 “你的上线,或者说长官是谁?” “我的直属长官是总务科一组组长常步青,总务科课长是张志春。” 董正国微微颔首,这个鲍二民没有撒谎,根据陈明初提供的名单,军统上海区总务科科长正是张志春。 “总务科的地址。” “六马路十五号,锦祥商贸行。” 董正国的眉头皱起来了,六马路十五号这个地址就在陈明初和王鉄沐联手提供的十六个地址之内。 不过,在那份清单中,六马路十五号并非上海区总务科的单位地址,而是军统上海沦陷区宣传办公室,旨在从事对滞留在沦陷区的政界、教育文化界名流进行抗战拉拢工作,避免这些人投靠日本人。 却是没想到此处现在居然是上海区总务科在使用了,想必是郑利君全面接手上海区之后进行的内部调整。 董正国摇了摇头,不管这个六马路十五号现在是总务科还是所谓的沦陷区宣传办公室,此地已经在名单上了,另外一组人马此时应该已经包抄查捕此地了。 “总务科那边,已经有弟兄带人拿下了。”董正国弹了弹烟灰,看了鲍二民一眼,“所以,你的这些交代毫无价值。” “我只知道这些啊,我只是一个小瘪三。”鲍二民哭丧着脸说道。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好好想想你还知道什么。”董正国的目光冷冷的打量在鲍二民的身上,“要是没有其他的交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我都交代了,你们不能杀我啊,不能言而无信啊。”鲍二民要崩溃了。 “刚才并没说你说了那些就不杀你,你说的那些都是我们已经掌握的。”董正国轻笑一声,他拍了拍鲍二民的脸孔,“现在,我可以给你承诺,你再交代出新的,有用的,不仅仅不杀你——”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小黄鱼,在手中掂量着,“以后,你不仅仅不用东躲西藏,好日子长着呢。” 鲍二民不说话了,他沉默着,看到董正国脸色阴沉下来,他赶紧解释,“我在想,在想。” 董正国微笑着,“好好想。” 过了大约一分钟,董正国摇摇头,“鲍二民,你的时间不多了。” “我,我想起来一件事。”鲍二民忽然说道,“就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什么事?”董正国立刻问道,“有没有用不是你来确定的,是我来确定,快说什么事。” “昨天,昨天我碰到了肖长官,他让我帮他跑腿买了两张今天的电影票。”鲍二民说道。 “肖长官?”董正国问道,“他是哪个部门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姓肖。”鲍二民说道,“我有一次碰巧听到组长说过,说张科长提过一嘴,说肖长官藏得很深,很厉害。” 肖长官。 隐藏极深。 很厉害。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蓦然,董正国的心中突的一下,他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 尽管只是无法确定的猜测,但是已经足以使得董正国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了。 肖长官—— 会不会是—— 肖勉! “买的哪个电影票?哪家电影院的?几点的电影?”董正国语速极快,双眸盯着鲍二民的眼睛,问道。 “国泰电影院,今天下午的电影,名字叫——”鲍二民愣了下。 “名字叫什么。”董正国急问。 “叫‘他奶奶个锤子’。”鲍二民说道。 什么鬼? 董正国愣住了。 然后他心中一动,“是不是《少奶奶的扇子》?” “是是是。”鲍二民赶紧说道,“就是这个,少奶奶的扇子。” 好极了! 董正国心中欢呼一声。 他之所以突然想起这个电影名,还要感谢冯蛮前两天与她提起过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的原著是英国作家王尔德的作品《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 冯蛮很喜欢这本书。 民国九年的时候,《温德米尔夫人的扇子》曾被洪深改编为话剧《少奶奶的扇子》。 现在又被搬上了银幕,是今年的新电影。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时间,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这部电影时长多长,所以无法确定现在电影是否已经结束,那位神秘的肖长官是否已经散场离开。 “这电影多长时间的?”董正国问鲍二民。 “啥?”鲍二民愣住了,然后摇摇头,“没看过电影,不知道。” 董正国瞪了此人一眼,“去国泰电影院。” 说着,他又指了指鲍二民,“带上他。” 带上鲍二民,是为了认人的,除了此人,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个神秘的肖长官长什么样子。 …… “老师是否多虑了?”程千帆皱眉,露出并不太认可的表情说道。 令宫崎健太郎不理解且有些无法接受的是,今村兵太郎竟然对于红党的那份所谓的《关于目前战备形势的指示》颇为欣赏,直言红党有大才。 “不是莪多虑。”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从这份文件中,可以看到红党的坚韧,正是这种坚韧,将给帝国带来困扰和麻烦。” “坚韧?”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是垂死挣扎还是帝国心腹之患?我们当然希望是前者。”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就借健太郎吉言了。” 看到自己的学生并不认同自己的这番看法,今村兵太郎却并未生气,也没有再试图给宫崎健太郎上课以纠正其思想认知。 在他的位置上,他需要更加理智和全面的剖析问题,深入思考,而对于宫崎健太郎这样的帝国年轻才俊而言,他们热情似火,他们对帝国充满信心,这是好事。 “老师,军统上海区原站长王鉄沐,还有一个叫陈明初的高层,这两个人向李萃群的特工总部投诚了。”程千帆说道。 他今天晚上来今村老师这里,给老师送酒是正事,顺路也是为了汇报此情况。 “王鉄沐?”今村兵太郎略一思索,“是天津箱尸案的那个王鉄沐?” “正是此人。”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天津箱尸案后,常凯申下令将此人逮捕下狱,华北事变后,据说是戴春风向常凯申求情,将王鉄沐释放,并且很快委以重用。” “这个人向帝国投诚,这是将军统上海区一网打尽的好机会。”今村兵太郎思忖说道。 “这可是一块大蛋糕,调查所这边是不是……”程千帆问道。 “唔,你能够时刻想着自己的本职工作,我很欣慰。”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这件事我会吩咐人员接洽参与的。” 王鉄沐投靠七十六号的一个小时内,特别调查所暨岩井公馆就收到了消息,是李萃群亲自致电与他的,询问总领事馆方面可否派员帮助七十六号进入法租界行抓捕之权利。 宫崎健太郎并不知道他这边已经知晓该件事,能够第一时间来汇报,可见其忠心。 若是宫崎健太郎没来汇报此事,今村兵太郎则难免失望: 倘若宫崎健太郎不知道此件事,则说明自己这个学生最近不务正业,或者是三本次郎的心中,在特高课的地位和重要性下降。 倘若宫崎健太郎知道此事,却并未来汇报,这就不仅仅是失望了。 所以,宫崎健太郎连夜来汇报的是一个并无什么价值的情报,但是,今村兵太郎非常欣赏,且欣慰于宫崎健太郎的态度。 程千帆又聆听了今村兵太郎十余分钟的教诲,看到老师略显疲态,便告辞离去。 来到楼下客厅,程千帆同今村小五郎又聊了一会,就在他告辞离开的时候,今村小五郎忽而问道,“健太郎,你可知道你被人跟踪了?” 程千帆一脸莫名,然后是愤怒之色涌上脸庞,“小五郎叔叔是说,我被人跟踪了?有人跟踪我?” …… “好了,盼盼,别哭了。”姚甄选将手帕递给庞盼盼。 看完这个《少奶奶的扇子》的电影后,庞盼盼为电影情节所打动,泪眼婆娑的,姚甄选哄了好一会了。 “爱情是最难保存的东西。”庞盼盼说道。 “什么?”姚甄选没听清。 “爱情是最难保存的东西。”庞盼盼说道,“这部电影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这个,爱情易老,易失。” “那是因为她们没有在正确的时间碰到最正确的意中人。”姚甄选微笑说道,“我们之间不会存在这种问题的,我喜你,你亦爱我,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啊。” “爱情该有的样子。”庞盼盼呢喃这句话,一时之间有些痴了。 姚甄选看得食指大动。 …… “报告长官。”鲍二民指着在电车站台后面的一根电线杆旁边甜腻在一起的那对男女说道,“那个男的就是肖长官。” 董正国先是大喜,然后又迟疑了,他看了一眼远端那对甜甜蜜蜜的男女,竟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就是肖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2章 你就是肖勉! 这就是肖勉? 也难怪董正国有些踌躇。 实在是正在同年轻女子亲密交谈,犹如情侣一般的男子,怎么看,都令他无法同那个大名鼎鼎的肖勉联系在一起。 在特工总部的档案卷宗室,专门有一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着重庆方面、红党方面以及其他党派在沪上的‘要犯’的相关卷宗。 譬如说: 中统苏沪区被摧毁后,现在最大的漏网之鱼——苏沪区长徐兆林。 军统上海区区长郑利君,军统上海区督察长李万茂,军统上海区书记程续源,甚至还有大年初一杀入陈专府上行凶、并且因此被日本人悬赏捉拿的军统上海区行动高手卢兴戈。 已经被国府通缉多年、现在继续被七十六号通缉的红党要犯罗延年等等。 不过,有最特别的一個人,这个人的卷宗之重要性、优先级别甚至犹在徐兆林、郑利君、罗延年此中统、军统、红党三方要犯之上—— 此人正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这个被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评价为上海滩反日势力中最危险人物的肖勉,是在日本特高课、宪兵司令部、乃至是军部都挂上号的通缉要犯。 同样,在七十六号内部,也将此人视为绝对危险人物和‘优先级别’极为靠前的抓捕目标。 不过,虽然肖勉的分量如此重,但是,在档案卷宗室内的保险柜里,关于这个人的情报文件竟然只有两页纸。 而这两页纸,也仅仅只有关于肖勉的简单记录,总结起来就是—— 肖勉,军统上海特情组组长,湖南醴陵人,年龄大约是三十至四十余岁之间,有目击者称此人有络腮胡子,不过,这一点未经证实,因为并未有日方特工亲眼见过肖勉。 此外,宪兵司令部曾经抓捕过数名后来被证实是上海特情组外围人员之抗日分子,这些人级别太低了,也都没有见过肖勉。 故而,关于肖勉的可靠情报记录,仅仅寥寥数语。 至于说为何能写了两页纸,盖因为七十六号也搜集了关于肖勉此人的一些‘坊间’传闻。 譬如说,传闻肖勉枪法不俗,并且颇有身手,也正是此原因,本来在特务处湖北站的肖勉才会被戴春风看中,将其调来上海,并且委以重用,在特务处上海站之外‘另起炉灶’。 譬如说,肖勉似乎和军统上海区郑利君关系紧张,根据此前特务处上海站军统人员投诚后的交代,郑利君曾经抱怨‘肖勉吃独食,不为人子’。 此外,作为曾经是中统苏沪区的中层干部,董正国对于这位神秘的肖勉也是有所耳闻,而且中统对于军统这边的情况自有其情报来源,董正国就曾经听过一个‘小道消息’,作为醴陵人的肖勉,和军统另外一位同为醴陵人的大佬余平安关系密切,正是余平安向戴春风推荐了肖勉来上海。 不管是七十六号档案室的卷宗,还是董正国本身对于肖勉的了解,这都应该是一位身手不俗,能力不凡,并且在上海滩屡建奇功,深受戴春风器重的军统高级干部。 故而,现在看到那个仪表堂堂的、和年轻姑娘亲亲我我的男子,实在是难以和他‘印象中’的肖勉的形象发生交集。 董正国摇摇头,先不管了,先拿人再说。 他的心中此时隐隐有一个想法: 也许己方此前对于肖勉的相关情报的掌握,都是军统上海特情组故意制造的障眼法,此人许真真是一位相貌堂堂的儒将呢? …… 姚甄选的心是火热的,他真的爱煞了这个年轻的姑娘。 相比较留在重庆的那个总是为了琐事争吵的女人,庞盼盼的乖巧、善良、美丽,都令他有一种无法自拔的感觉,他甚至在心中有过比较,庞盼盼比他此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 然后,这股火热在看到自己已经被人包抄,确切的说是被包围的时候,刹那间如坠冰窟。 大意了。 要说后悔,姚甄选此时自是后悔不跌。 他不知道敌人是如何找到他的,不过,倘若他此前没有选择看电影,而是去电讯科的安全屋躲避,许就没有此劫难了。 “你们要做什么?”姚甄选强作镇定,他将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庞盼盼护在身后,假装没有看见对方故意露出来的枪把,问道。 “是他吗?”一个声音响起。 “是,是,是肖长官。”一个声音回答。 败类! 姚甄选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敌人锁定的了,顺着说话声音他看到了给他送电影票的鲍二民。 “七十六号,董正国。”董正国双手抱拳,含笑说道,“肖先生,久仰大名。” 姚甄选深呼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庞盼盼,上前一步说道,“你们要抓的是我,和这姑娘无关,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董正国笑了,“肖先生这么说,少不得要请这位姑娘去极司菲尔路做客了。” “卑鄙无耻。”姚甄选骂道,他知道对方是打算用庞盼盼来威胁他。 “请吧。”董正国微笑着,发出邀请。 他的心中是极为喜悦的,此人器宇不凡,他忽而有一种感觉,此人可能真的是肖勉。 他故意没有直接点出肖勉这个名字,故意以肖先生的称谓来模糊,就是为了给对方造成他已经掌握对方身份的错觉,并且会在此后不断给对方加强这种潜意识,然后再无意间喊出‘肖勉’这个身份,对方料想不会否认的。 …… “请吧,健太郎。”今村小五郎微笑着,发出邀请。 “多谢小五郎叔叔。”程千帆高兴的道谢。 他的内心也是喜悦的。 他自然知道自己被人跟踪,或者可以说,是他将跟踪者带到今村公馆来的。 以今村小五郎的能耐,自然会发现他被人跟踪了。 尽管浩子那边还未有进一步的情报、发现,不过,程千帆有八成把握,佐上梅津住的背后有内藤小翼的影子。 或者说,无论这背后有没有内藤小翼的影子,亦或是其他人涉足,程千帆都已经决定反击。 这种反击,不能够偷偷摸摸的。 他决不能偷偷摸摸的亲自参与对日本人的行动,否则的话即便是‘有理’也说不清,最轻也会惹来一身骚。 故而,程千帆决定反客为主,将这帮‘见不得光’的跟踪者暴露在今村参赞的视线内。 倘若对方大有来头,他这边也有今村兵太郎这个老师可以撑腰。 倘若最终查证是内藤小翼在背后搞事情,程千帆揣测,今村兵太郎会震怒,内藤小翼会受到惩处——这不会是最终结局: 内藤小翼必须除掉! 在此事曝光后,程千帆才会以私人恩怨的理由较为隐蔽的除掉内藤小翼。 一切如他所料,今村小五郎发现了跟踪者,并且安排护卫帮助宫崎健太郎的保镖一起拿下了跟踪者。 今村公馆的杂物房。 跟踪者被绑在了一面椅子上。 今村小五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跟踪者。 他在思忖此人所属何方势力。 此外,对于宫崎健太郎的信任,今村小五郎也非常满意: 宫崎健太郎让其手下都出去了,请今村小五郎带人帮忙审讯跟踪者,理由是: 外人不可信。 程千帆面色阴沉,冰冷的目光盯着跟踪者。 对方似乎并不太过惊慌,还质问为何要抓他。 程千帆冷哼一声,“匕首借我一用。” 他从今村小五郎的手下那里借了一把匕首,右手握住匕首,用力刺下,锋利的匕首直接刺穿了跟踪者的手掌。 …… “啊!啊啊啊啊啊!” 姚甄选发出凄厉的惨叫。 董正国失算了。 他假作随意忽然称呼对方‘肖勉先生’,对方微微错愕,然后微笑着说道,“董先生弄错了吧,鄙人肖旭。” “噢?”董正国轻笑一声,“肖旭先生?” 他递给对方一支点燃的香烟。 姚甄选双手被铐住,手指间夹住香烟,塞进嘴巴里抽了一口气,满意的叹息一声,还不忘道谢,“多谢。” “你不是肖旭。”董正国表情笃定,“你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姚甄选愣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军统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的身份暴露了。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肖勉? 对方竟然以为他是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姚甄选矢口否认自己是肖勉。 他很清楚,肖勉这个身份,比军统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的身份还要危险。 然后,就是严刑拷打了。 …… “招了没?”丁目屯甫一进入刑讯室,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在丁目屯的身旁是李萃群。 李萃群的身后是苏晨德。 在得知董正国很可能抓获了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特工总部的三位大佬都坐不住了。 是的,凭借抓获了陈明初,并且成功诱降陈明初,并且再接再厉、由此引发王鉄沐被捕、投诚,苏晨德恢复了自己在七十六号的地位和权势,其在七十六号的声势仅次于丁目屯和李萃群。 就连王鉄沐也一同来了,这位军统上海站前任站长也对于那位神秘的肖勉非常感兴趣。 “没有。”董正国摇摇头,他满头大汗,“嘴巴很硬。” “继续。”丁目屯摆摆手。 “四光兄,认识此人吗?”李萃群问身旁的王鉄沐。 王鉄沐摇摇头。 姚甄选本在杭州站工作,是在王鉄沐被拿下上海站站长一职、遭遇闲置后从杭州站调来上海的。 确切的说,是郑利君对于电讯科由程续源的妻子桂倩掌握这件事一直不太高兴,他从杭州站要来了以前的心腹姚甄选,目的就是在电讯科插入一枚钉子,分薄桂倩对电讯科的掌控。 …… “说一说你怀疑此人是肖勉的理由。”丁目屯看了一眼正在被特工审讯的所谓肖旭,问董正国。 几人在刑讯室的门口抽烟,开了个小会。 “根据鲍二民的交代,军统上海区总务科科长张志春曾经无意间透露此人的身份极为隐秘,藏得很深,很厉害。”董正国说道。 “就这?”李萃群皱了皱眉头。 “鲍二民称呼此人为肖长官,故而我才有了那个大胆的猜测。”董正国说道。 “不够,这些都不足以佐证此人是肖勉。”丁目屯摇摇头,“肖旭,肖勉,同姓罢了,且不说肖旭可能是化名。” 他并不认为那个令日本人无比头疼,欲要除之而后快的肖勉竟然如此轻易被他的特工总部捕获了。 “军统上海区总务科科长张志春的情况,四光兄了解多少?”苏晨德忽而问王鉄沐。 其余几人立刻明白苏晨德为何会问王鉄沐这个,这是非常关键的一个问题: 要查证张志春和肖勉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 毕竟,上海特情组和军统上海区之间的关系可谈不上融洽,甚至于双方的关系在七十六号眼中已经可以用‘井水不犯河水’来形容了。 张志春一个军统上海区总务科科长,怎么会和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发生联系? “张志春。”王鉄沐沉吟说道,“湖南娄底人,幼年家贫,未曾入学,后来在他叔叔那里蒙学数年,这个人长大后三教九流无所不熟,在娄底老家有‘绿林好汉’的名头,绰号‘大老鹰’,后来加入了国军,曾任娄底保安处特派员。” 几人都是眼中一亮,湖南娄底人,没记错的话,肖勉是湖南醴陵人。 王鉄沐想了想继续说道,“卢沟桥事变。” 他停顿了一下,又改了口,“华北事变后,张志春被调来上海,任苏浙行动委员会别动队教导第二团第一大队大队长,后来这个别动队被打乱了,张志春也加入了特务处,当时的特务处上海站站长郑卫龙非常欣赏张志春,这个人八面玲珑,很会来事,便是后来的郑利君也对张志春印象不错。” 想了想,王鉄沐又补充了一句,“我当时虽然和郑利君闹的很僵硬,但是,对这个张志春的印象还算不错。” 八面玲珑。 众人想起了王鉄沐对此人的评价。 似乎是找到了此人可能认识肖勉的理由了……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563章 你是抗日的 “太牵强了。”李萃群看了正在受刑的肖旭一眼,“虽然我也很期待此人正是肖勉,但是,只是这两个模糊的理由……” 说着,他摇摇头,看向董正国。“正国。” “属下在。” “因你首先在心中认定了这个人是肖勉,然后便会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李萃群说道, “李兄所言极是。”王鉄沐点点头,“张志春是娄底人,肖勉是醴陵人,只能说此两人是乡党,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他摇摇头,“这等于是从结果逆向推断分析,自然会觉得那些都是足以佐证的理由。” “属下明白了。”董正国苦笑一声,“属下立功心切,钻牛角尖了。” 这就如同认为一個人是小偷,然后会越看越觉得此人奸猾。 这又如何? “审吧。”丁目屯微微颔首,他淡淡说道,“最短时间撬开这个人的嘴巴。” 分析和猜测是特工查勘的一种手段。 不过,最稳妥的工具是—— 刑具。 丁目屯看了苏晨德一眼,“劳烦美一贤弟帮董组长把把关。” “份内之事。”苏晨德客客气气说道。 李萃群在一旁微笑不语。 王鉄沐则是盯着自称‘肖旭’的男子看了几眼,露出思索之色。 …… “主任。”董正国说道。 苏晨德摆摆手,“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任了。” 他现在很谨慎,尽管丁目屯、李萃群等人已经离开刑讯室。 他看了董正国一眼,“正国,以后你我兄弟相称。” “您是正国的老长官,正国岂敢。”董正国说道。 “就这么定了。”苏晨德摆摆手说道。 “是。”董正国说道,“美一兄,依你之见,接下来该怎么审?” 苏晨德的面皮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心中哼了一声。 “常规的拷问,计有老虎凳,灌辣椒水,钳牙,十指连心等。”董正国为苏晨德介绍七十六号的酷刑。 “还有开水板刷,割肉,烙铁,炭烤铜柱开背……等等。”他指了指炭火中正烧的通红的烙铁说道,“烙铁和割肉还算是好的,其他那几个,用刑后,人基本上就废了。” “不过如此。”苏晨德轻笑一声,七十六号的这些酷刑,基本上都是中统拷问红党以及国党左派时候惯用的。 他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看了看,随口问道,“开胃菜上了哪些?” “盐水鞭打,抽了有一会了。”董正国说道,“昏死过去两回,什么都不招。” 事实上,这个肖旭不仅仅不招,还一直痛骂董正国是汉奸。 此人的顽强令董正国颇为惊讶,不过,惊讶之余,略一思索又觉得‘正该如此’! 肖勉那等人,岂是能轻易屈服开口的? 是的,董正国还是觉得此人有可能是肖勉,或者说,他期待是如此。 苏晨德手持烧红的烙铁走到姚甄选近前,“本是同根生,苏某也不愿痛下杀手,再给你一次机会。” 姚甄选冷笑,“既落入你等汉奸之手,早已视死如归,岂如尔等数典忘祖之鼠辈。” 说完,姚甄选闭嘴。 苏晨德大怒,直接将烙铁用力摁在了姚甄选的胸膛上。 姚甄选惨叫一声,再度昏死过去。 一盆水浇下去。 姚甄选悠悠的醒转。 整个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滞了。 “招不招?”苏晨德冷冷问道。 姚甄选呆呆地看过来,并不说话。 苏晨德皱眉,就要下令继续用刑。 “我,我说。”一个声音低低响起。 苏晨德和董正国大喜。 姚甄选的泪水顺着脸颊一路下滑,泪水的盐浸增添了他的痛楚,他哭泣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懦夫,他本以为自己能够挺住的。 …… 程千帆面色阴沉不定。 今村小五郎也是面色凝重。 这名跟踪者招了。 只是,招供出来的内容令今村小五郎有些没料到。 跟踪者叫小岛真司,是井上公馆的人,奉山崎修一的命令暗中跟踪程千帆。 “山崎修一。”程千帆看向今村小五郎,“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却并不太了解。” “山崎是井上彦的副手,北海道人,井上公馆的副馆长。”今村小五郎说道,他眉头紧皱,“山崎为何要派人跟踪你?” “这要问山崎。”程千帆冷笑一声。 他一直都认为今村小五郎此人深藏不露,刚才抓住这个机会询问今村小五郎。 今村小五郎对山崎修一的身份脱口而出,甚至还知道山崎修一是北海道人。 今村小五郎皱眉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去见老师。”程千帆说道。 …… 七十六号的优待室。 庞盼盼被带了进来。 家境优渥,从小到大几乎从未受过困难的姑娘,脸色惨白。 然后,庞盼盼就看到了被折磨的伤痕累累,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的‘肖旭’。 她直接跪在了地上,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姚甄选偏过头来,挤出一丝笑容,“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庞盼盼摇头。 “对了,我以前骗了你,要向你道歉。”姚甄选苦笑一声,“我真名叫姚甄选,军统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 “我知道,你是抗日的。”庞盼盼说道。 姚甄选惨笑一声。 …… “姚甄选,前清宣统元年生人。” “安徽宣称湾沚人。” “杭州警官学校优等生,民国二十一年,加入力行社。” “民国二十一年,特务处在南京洪公祠开办特务警察训练班,姚甄选为第二期学员,该期为民国二十一年九月下旬开班,民国二十二年一月中旬结业。” “姚甄选在洪公祠训练班表现出对电讯的兴趣和天赋。” “民国二十二年三月,特务处在杭州开办电讯人员训练班,杭州雄镇楼电讯班第一期毕业。” “杭州雄镇楼毕业后,姚甄选历任安徽宣城谍报组副组长,芜湖谍报组组长,现为军统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 丁目屯的手中捧着姚甄选的口供,看的十分认真。 现在业已确认此人真名姚甄选,并非肖勉,‘肖旭’是其化名。 虽然此肖(旭)非彼肖(勉),这个结果多多少少令人失望,但是,抓获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依然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 “谨以此履历来看,此人在特务处颇受重用。”丁目屯说道。 洪公祠特务警察训练班第二期,杭州雄镇楼电讯班第一期,这份资历即便是放眼论资排辈的军统内部,也是颇为拿得出手的。 “弄不好此人还是戴春风的爱将呢。”李萃群说道。 “洪公祠一期学员二十七人,该班学生中有部分是黄埔出身,其中黄埔四期两人,黄埔五期三人,黄埔六期两人。”王鉄沐沉吟片刻说道,“第二期学员,总计六十人,有黄埔第七期南京第一总队三人,学员中多以陆军军官学校学生为主。” 丁目屯与李萃群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王鉄沐所言的洪公祠一期学员中,能人颇多,其中黄埔四期的两人中,有一人的履历堪称‘神奇’,此人名为朗镇川,曾是红党一员,还参加了红党所谓之‘遂宁起义’,曾任红党第一路军第一师政委,还领导过红党所谓‘广汉起义’。 此人后来脱离红党,自行跑到南京洪公祠黄埔军官学校同学会登记自新,依例找到五位黄埔同学具保,取消了红党嫌疑,随即进入特务处洪公祠训练班。 姚甄选虽然只是洪公祠第二期学员,他们对于这个第二期了解不多,但是,谨以第一期的含金量来看,第二期也非同一般。 而且,正如王鉄沐所言,洪公祠第二期学员中,多以黄埔第七期南京总队以及陆军军官学校毕业生为主,姚甄选能够以杭州警察学校的出身被选上,说明此人能力不俗。 甚至,确实有可能此人是被戴春风青眼有加的青年才俊。 姚甄选招供的口供有两页,第二页是一份地址和名单。 此乃军统上海区电讯科安全屋的地址和姚甄选所负责的电讯科第一组组员名单。 …… “抓人吧。”丁目屯沉声说道。 “务必起出电台,拿到密码本。”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让姚甄选为你们带路。”李萃群对苏晨德说道。 此次抓捕行动由苏晨德领导,董正国负责抓捕。 “姚甄选受创颇重。”董正国想了想说道。 “死了没?” “没有。”董正国愣了下,说道。 “没死就能带路。”李萃群冷冷说道。 “明白。”董正国赶紧说道。 …… 五分钟后,苏晨德和董正国站在七十六号的院子里。 两辆卡车开来了。 这是丁目屯通过清水董三的关系,从日本宪兵司令部用特别经费买来的军用卡车,买车费用比卡车市价贵了五成,用日本人的话说,多出来的钱是用来买卡车上的日军军旗喷漆的: 日本人允许他们暂时使用喷了日军军旗图案的卡车一个月,以此作为对七十六号的重大支援! 苏晨德上了第二辆车。 董正国上了第一辆车,受刑不过而投诚的姚甄选也被搀扶着上了这辆车。 “谢谢。”姚甄选向董正国道谢。 他提出来释放庞盼盼,被直接拒绝了,理由是避免庞盼盼走漏消息。 董正国知道姚甄选在担心什么,他安排妻子冯蛮照顾庞盼盼。 此外,在之前的审讯中,董正国没有拿庞盼盼来威胁他,姚甄选对此也是表示感谢。 “姚兄若是再不招,我也无法阻止的。”董正国忽而说道。 姚甄选愣了下,感激的点了点头。 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的安全屋并不在法租界,而是在公共租界靠近意大利军队营房不远。 不知道军统上海区为电讯科此如此重要的单位选择这个安全屋地点,究竟是作何考虑,或许是以为靠近意大利军营能够震慑宵小? 如果军统上海区是打着这个算盘的话,他们失算了,七十六号无法大规模进入法租界抓捕,在公共租界抓人虽然不能说是肆无忌惮,则相对可以放开手脚。 此外,特工总部在搬到现在的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之前,是在大西路六十七号办公的,此地和意大利军营几乎是一墙之隔,也就是说,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的安全屋,实际上和七十六号的老址很近的。 “你们怎么会选择那地方当安全屋的?”董正国惊讶问道。 姚甄选沉默不语。 事实上,这个选址是他亲自选定的,主要考虑就是靠近意大利军营,他想办法和一名意大利军官交了朋友,后者拍着胸脯保证,会保护朋友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姚甄选现在只希望自己的那位意大利朋友能够阻止七十六号抓人。 是的,就是这么矛盾,安全屋的地址,名单,都是他姚甄选招供的,但是,他又不希望这次行动能够成功。 似乎,又并非是无法理解的矛盾。 姚甄选失望了。 看到七十六号的两辆军卡浩浩荡荡的靠近己方营区,意大利人一开始还大声呵斥,然后看到了军卡上面的日军旗帜喷漆,直接关闭营区大门,对于七十六号对隔壁邻居的抓捕行动,屁都没敢放一个。 …… 惨白的日光灯灯光下,姚甄选被一名特工总部特工搀扶着站立,他搭着眼皮看着自己的手下们被一锅端。 董正国给姚甄选点燃一支香烟。 “不必内疚。”他对姚甄选说道,“你这是救了他们,他们不必再担惊受怕像是老鼠一般活着了。” 姚甄选沉默了,他想起自己此前还在痛骂苏晨德和董正国是首尾两端的老鼠。 董正国拍了拍姚甄选的肩膀,看到对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赶紧道歉,并且说道,“以后就习惯了。” 姚甄选摇摇头,惨淡一笑,“也许吧。” …… “也许吧。”程千帆表情犹豫,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 “嗯?”今村兵太郎皱眉看向自己的学生。 就在刚才,宫崎健太郎与今村小五郎一起来到书房,向他报告了抓获一名跟踪宫崎健太郎的跟踪者之事。 并且汇报了审讯跟踪者的情况。 今村兵太郎闻听是井上公馆的山崎修一安排人跟踪宫崎健太郎,也是颇为惊讶。 然后,他就听到宫崎健太郎忽而说道,也许这个小岛真司不是来跟踪他的,而是暗中在窥伺今村公馆的——说是跟踪‘程千帆’的,只不过是用谎言来掩饰其真实意图罢了。 今村兵太郎惊愕不已,问宫崎健太郎为何作出如此判断,有无证据支持此判断。 却是没想到,宫崎健太郎回了句‘也许吧’。 这种回答自然是无法令今村兵太郎满意的。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 “老师。”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 “你并非信口乱说之人。”今村兵太郎说道,“你既然有了那样的怀疑,自然有你的理由。” “老师……”程千帆有些踟蹰。 “说出你的想法,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今村兵太郎说道,“你是我的学生,我信你。” 程千帆立刻露出感动的神色,激动的说道,“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4章 打开电台 “老师,学生所假扮的程千帆曾就学于东亚同文学院,并且一直以来都是亲近帝国的,这是外人眼中的程千帆。”程千帆思忖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说实际上,我更是一直在利用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身份暗中为帝国提供帮助。” 他眉头微皱,对今村兵太郎说道,“所以,从我的角度来看,实在是找不到自己会被井上公馆盯上的理由。” 今村兵太郎摸了摸下巴,“所以,你的意思是,山崎修一安排人跟踪你,这很奇怪。” “非常奇怪。”程千帆点点头,“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他的表情认真,继续思索说道,“宫崎健太郎这个真正的身份,山崎修一知道的可能性不大,他没有必要去触怒一个对帝国秉持亲善态度的法租界巡捕房的实权人物。” “当然,即便是山崎修一知道我是宫崎健太郎,则更加没有理由跟踪我了。”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你认为山崎修一派人跟踪你的行为无法理解。”今村兵太郎说道,“因此,你觉得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我不确定,只是越是琢磨,越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性。”程千帆说道。 “荒唐。”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你的意思是山崎修一在暗中监视一位帝国外务省驻沪总领事馆参赞?” “我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老师,学生就是下意识觉得,山崎修一派人跟踪程千帆,可能性很小,他派人监视今村公馆的可能性同样很小。” 他露出思考之色,似是有些不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总之是很纠结之态,“同样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我和老师相比,价值远远逊色。” …… 今村兵太郎面色沉下来,他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了。 先不说山崎修一为何要派人跟踪亦或是监视,单单以目标的价值来讲,他这個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的价值自然远胜于程千帆这位法租界的‘小程总’。 宫崎健太郎的这番话,看似给人以乱七八糟的感觉,但是,仔细思索,却又似乎并非全无道理。 “很奇怪。”一直在一旁‘旁听’的今村小五郎开口说道,“整件事就很奇怪。” 他给今村兵太郎以及宫崎健太郎的茶杯里加了水,后者赶紧道谢。 “山崎修一为什么要这么做?”今村小五郎说道。 程千帆和今村兵太郎都是点头: 是啊,就很奇怪。 无论是跟踪程千帆这个亲日派。 亦或是如同宫崎健太郎所担心的对方是冲着今村公馆来的。 这都很奇怪。 “除非……”今村兵太郎紧锁的眉头忽而散开,“除非这个人在撒谎!” 程千帆先是一愣,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在今村兵太郎那期许的目光注视下,忽而眼中一亮,“老师的意思是,这个人说他是井上公馆的人,是奉山崎修一的命令来做事,都是谎言。”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的学生继续说。 “这个人的日语非常流利,看起来不像是中国人假扮的。”程千帆忽而又皱眉,说道,“学生有一种直觉,小岛真司的名字是不是真的且不说,这个人可能真的是帝国公民。” 今村兵太郎的脸色忽而变得非常严峻,目光也有些凶狠。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老师。”程千帆毕恭毕敬中带着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这件事你不必理会了,我会亲自着手安排调查的。” “是。”宫崎健太郎有些惊讶,还有些不情愿,他不明白老师为何这般命令,不过,出于对老师的信任和服从,他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 …… “健太郎似乎有些不情愿。”今村小五郎将宫崎健太郎送走后,回到书房说道。 “健太郎对我很尊敬和关心,他对自身安全也非常重视。”今村兵太郎说道,“这个人无论是监视公馆,还是冲着健太郎去的,健太郎都不会放过他。” 他轻笑一声,“所以,我命令他不可再涉入这件事,他有些不情愿是可以理解的。” “参赞对于这件事是有些头绪了?”今村小五郎问道。 “我怀疑这件事的幕后指使同帝国内部的红色叛国者有关联。”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说道。 “红色国际?”今村小五郎想了想,说道。 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宫崎健太郎有一句话说的对,如果谨以目标价值来说,他这个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的价值要远大于程千帆这个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 而宫崎健太郎说抓获的跟踪者是日本人的可能性极大,这令今村兵太郎即刻想到了国内的红色叛国者。 或者,这些人是红色国际日本红党。 细细思量之下,今村兵太郎隐约猜测红色国际为何会盯上自己。 帝国关东军在诺门坎同苏俄军队激战正酣,苏俄方面的情报机构近期也非常活跃,试图弄到帝国之于诺门坎前线以及帝国对日苏关系的态度的相关情报。 而他今村兵太郎不仅仅是帝国高级外交官,而且因为今村均的关系,他同关东军方面一直有着密切的往来。 并且,在外务省内部,今村兵太郎作为熟稔‘满洲’情况以及身为苏俄问题研究专家,他近来频繁发声。 此间种种,竟而引来红色国际在上海的间谍的关注? 今村兵太郎思索再三,他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严加审讯小岛真司。”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是!” “另外,你打电话给井上彦。”他冷冷说道,“请他带着山崎修一来一趟,这件事我需要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 程府。 “小宝呢?”程千帆吃饱喝足,问道。 “雨曼姐来了。”白若兰吩咐小丫鬟栗子将餐后水果端上来,继续说道,“小宝跟雨曼姐出去玩了,说是明天一早送回来。” 程千帆点点头,心中则是有些无奈,他真的担心小宝会受到雨曼大姐的影响,有抗日乃至是红色倾向的潜移默化。 但是,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感性的声音,倘若真的如此,也是值得欣慰的。 “学校的柴崎老师被抓了。”白若兰说道。 “这件事我知道。”程千帆吃了一片冰梨,说道,“你不要理会,水有点深。” 柴崎有人是一个日本人,在小宝上学的小学任职美术老师。 这个人在前不久举办了个人摄影画展。 在柴崎有人拍摄的‘作品’中,观众惊讶的看到有上海沦陷后日军进驻的照片,可以看到虎视眈眈的日军端着机关枪,当街开枪恐吓无辜市民。 特别是在虹口,马路上日本军车飞驰,站岗的是日本军人,日本的小学生到日本学校上学,就像日本殖民地,到处飘扬着膏药旗,背景还可见到中国老百姓向日军士兵鞠躬,日军趾高气扬的大笑。 画展第二天,柴崎有人就被日本军部抓走了,罪名是丑化帝国军人,破坏日中亲善,有反战情绪。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白若兰点点头。 她说这些,也是为了默默地帮助丈夫。 白若兰心细如发,有一次她看到程千帆在看《晶报》,就笑着问自己丈夫怎么还看这种八卦报纸。 程千帆就笑着说,别小看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用。 此后,她会将自己所了解到的一些‘新闻’讲给丈夫听。 尤其是一些涉及到日本人的谈资、琐事,以客观的不带个人态度的方式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不知道这些谈资会不会对丈夫有所帮助,她只是默默的去做。 哪怕是没有什么帮助,两个人可以就这么谈着天,也是极好的。 程千帆忽而心中一动。 若兰随意说的这件事,犹如黑暗中的萤火虫,似乎是解开了他刚才一直在思索的困惑。 “我去书房,有些公务要处理。”程千帆拿起手帕擦拭了嘴角,说道。 “去吧。”白若兰点点头。 程千帆起身的时候,忽而弯腰在妻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娘子辛苦了。” “作死咯。”白若兰嗔怒。 …… 书房里。 程千帆靠在椅背上。 雪白的墙壁上有一个叼着雪茄烟的孤独的背影。 跟踪者竟然来自井上公馆,并且还是受到井上公馆副馆长山崎修一的指派。 这令程千帆非常惊讶。 宪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井上公馆的山崎修一,以及他高度怀疑有份参与更可能是主谋的内藤小翼。 程千帆高度警惕,这三方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好对付,倘若这三方勾连在一起冲着他来,这将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故而,程千帆当即决定: 将此事闹大。 他的手段就是将这件事朝着今村兵太郎的身上攀扯。 几乎是在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程千帆的脑海中就有了方略: 严格来说,并无什么证据,但是,听起来却又似乎蛮有道理的分析。 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在今村兵太郎面前,他绝不可有半个词提及内藤小翼。 他要做的就是以关心老师的名义,以及不着痕迹的(夸赞)点名今村老师的价值之大,这会令今村兵太郎下意识的代入这种自我警觉。 他要做的就是促使今村兵太郎重视这件事,亲自去调查这件事,揭开这件事的真面目。 由今村兵太郎亲自发掘答案,揪出内藤小翼等人,这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整个方案是有一二三三步的,不过,令程千帆没想到的是,他后续的说辞还未用上,今村兵太郎似乎已经有所获: 嗅觉灵敏如狐狸的程千帆,立刻意识到今村兵太郎在他的引导下产生了某种奇妙的误会,且这个误会涉及到某个机密。 直觉告诉他,今村兵太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也许涉及到了某些机密,今村选择亲自秘密的调查,且为了保密直接将他排除在调查人员之外。 能够令今村兵太郎面对他这个通过考验的学生都如此谨慎的机密,程千帆自然非常感兴趣。 只是,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通今村兵太郎如此谨慎的机密会涉及到哪方面。 现在,若兰讲述的那个故事,令他心中一动。 程千帆仔细回忆,他想起来了一个细节: 他说自己怀疑小岛真司大概率确实是日本人。 就是这句话,今村兵太郎的脸色忽而变得非常严峻,目光也有些凶狠。 日本人。 反战…… 程千帆陷入沉思之中。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上海区暂时联系不上。”齐伍向戴春风汇报。 戴春风脸色变了,他第一反应是上海区出大事了,被敌人一锅端了? “不像是出事了。”齐伍赶紧解释说道,“应该是在疏散撤离,暂时处于电台静默。” “是了。”戴春风点点头。 “天津站那边回电没?”他又问。 “车彻、焦杰珉回电了,天津站各内勤、外勤单位已经加强警戒,做好随时撤离之准备,另外,和王鉄沐有关联的地址和人员,已经开始疏散隐蔽。”齐伍说道。 “车彻做事,我还是放心的。”戴春风说道。 “焦杰珉建议车彻暂时撤离天津,车彻拒绝撤出。”齐伍说道,“焦杰珉的意思是,请局座亲自致电车彻,令他暂时隐蔽待用。” 说着,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看到焦杰珉汇报之车彻拒绝撤离时所言‘我既受命北上,决心以死报国,敌伪不灭,誓不南返。’,他也是双目泛红,“什么叫党国干城,什么叫忠贞之士,车彻也!” “是啊,字字泣血,写满了我军统干城效忠党国,誓死抗日之决心。”齐伍亦感叹说道。 “去电天津。”戴春风沉声说道,“令车彻速回重庆。” “是。” “另外,继续呼叫上海区。”戴春风表情严肃说道。 他还是放心不下上海区。 …… 特工总部完成了一次漂亮的抓捕行动。 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第一组五名成员全部被捕。 此外,现场还起获了收发电台各一部。 最重要的是,缴获了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的密码本。 丁目屯和李萃群皆对于此抓捕行动的成功欣喜不已。 就在当晚,被抓捕的五名电讯科特工人员,三人在没有受刑的情况下投诚,另外两人在稍加审讯的情况下也选择投诚七十六号。 “打开电台。”苏晨德得意一笑,向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第一组下令,“我等当聆听重庆训令。”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5章 请总部示下 董正国微微皱起眉头,他有胃病。 这是此前枪伤未愈在宪兵司令部遭遇拷问留下的后遗症。 “你又忘了吃药。”冯蛮右手递过来一个搪瓷缸子,左手掌心有三颗药。 “下次一定记得。”董正国朝着妻子歉意一笑。 “我总觉得西药没什么效果。”冯蛮说道,“庞盼盼认识一个有名的中医。” “你们俩聊的不错?”董正国惊讶问。 “这姑娘吓坏了,对她稍好一些,什么都肯说。”冯蛮说道。 帮董正国整理了一下衬衣,冯蛮叮嘱丈夫晚上要是肚子饿的话,要记得吃宵夜,不然胃病只会越来越难受。 董正国笑着应了,看着妻子离开的背影,他的嘴角扬起笑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看了一眼,就瞥到苏晨德从房间里出来,表情严肃的同门口站岗的特工说了句什么,转身又回了房间。 这個房间是苏晨德刚刚从丁目屯的手里要来的,用来作为刚刚投诚之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第一组的办公地点。 董正国又喝了一口水,他知道房间里的那些人在忙活什么。 这个时候,他看到苏晨德又出来了,嘴巴里叼着烟卷,眼睛也熬得通红,不过,精神却很亢奋。 …… 特工总部通过公共租界总捕房第八科科长克莱博向法租界方面提出申请,进入到法租界的抓捕行动进行的并不顺利。 清单上的十六处地址,十二处扑空。 有两处地址被查证因为租约到期亦或是房东不愿意继续外租等原因,军统上海区已经搬家了。 只有两处有收获,抓获十五人,不过,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只认可其中八人是暴力分子,同意引渡,其余七人则被法租界巡捕房以还需要调查为由强行扣留。 军统上海区电讯科这个安全屋,属于额外的收获,并不在那十六个地址之内。 而从捕获价值来说,被一锅端的军统电讯科第一组的价值更是远胜于另外两处的收获。 “苏兄,电台打开了?”董正国见苏晨德的烟卷燃烧大半,敬了一支烟过去。 “电池亏电,派人搞电池去了。”苏晨德接过烟卷,自己给自己对了火,说道。 军统这帮家伙,从电讯科的办公单位撤离的时候太过慌张,竟然忘了带备用电池,真是一帮蠢货。 “拿来了电池,电台一开,先取信于重庆,再顺藤摸瓜,大好形势值得期待啊。”董正国微笑说道。 “借董老弟吉言了。”苏晨德得意一笑,抽了口香烟,问道,“那个邵明波怎么样了?” “死了。”董正国摇摇头。 邵明波最终还是没有救回来,送到日本陆军医院,日本人说中毒太深,能否活下来只能看天意,确切的说就是看邵明波的求生意志。 日本医生这么一说,董正国就知道这人死毬了。 果然,邵明波很快就咽了气。 “和邵明波接头的那个人怎么样了?”苏晨德问道,“招了没?” “那边陆组长负责的,据说嘴巴硬着呢,还在审。”董正国说道。 一名特工急匆匆的跑来,在苏晨德耳边低声说,“苏科长,电池取来了。” “走。”苏晨德大喜,招呼董正国一声,“我们去遛一遛戴春风。” 董正国看了苏晨德一眼,他觉得这位老长官许是因为甫立大功,有些太过得意了,竟然不把戴春风放在眼里了。 …… 桂林。 “什么味道?”‘农夫’同志嗅了嗅鼻子。 “是米粉。”警卫小黎端了一碗米粉放在桌子上,“不能再热了,再热就煮烂了。” ‘农夫’同志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惊讶出声,“都这么晚了呐。”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农夫’同志哈哈大笑,撸起袖子,“好,吃饭。” 就在此时,电报员闵然同志来到门口敲了敲。 然后看到‘农夫’同志在用餐,有些不好意思。 “闵然同志,请进来。”‘农夫’同志几大口扒完了碗里的米线,一抹嘴巴,将碗筷递给了小黎,“小黎同志,辛苦你了。” 小黎拿着碗筷离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农夫’同志。”闵然将电报递给‘农夫’同志后,主动的告辞离开,两份电报都是绝密,只有‘农夫’同志掌握密码本。 这是两份电报,一份来自百色,一份来自上海。 ‘农夫’同志先将来自百色的电报译出,看到电报内容,他长舒了一口气。 电报是‘春天’同志发来的,是报平安的。 ‘春天’同志是我党打入桂军内部、并且成功的潜伏在柏崇新身边的高级特工。 ‘春天’同志的身份只有董老、‘翔舞’同志以及‘农夫’同志等寥寥数人知晓。 就在今年初春,‘农夫’同志在桂林街头偶遇‘春天’同志,‘春天’同志当时和国党抗日剧团的两人边走边聊。 ‘农夫’同志心中欢喜,竟然主动向‘春天’同志打了招呼。 话一出口,‘农夫’同志就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他立刻灵机一动,以关心‘春天’同志在国党内部目前正负责的抗日义演剧团工作的名义攀谈了两句。 回到八办,‘农夫’同志就向‘翔舞’同志主动承认了错误,请求处分。 ‘翔舞’同志严厉的批评了‘农夫’同志,要求‘农夫’同志必须想办法确保‘春天’同志的身份不暴露,确保内线同志的安全。 此时距离该件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春天’同志终于发来报平安的电报,表示自己并未受到此事件的影响。 ‘农夫’同志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提了几个月的心终于落地—— 他的心中是有把握不会出事的,盖因为当时和‘春天’同志一同的两名国党抗日剧团的人员也是我党秘密党员……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他自己是国党特务重点跟踪、监视的对象。 现在总算是彻底安心了。 紧跟着,‘农夫’同志又将那份来自上海的电文译出。 这份电报来自于上海法租界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 ‘火苗’同志在电报中向组织上发出示警信号: 军统上海区前站长王鉄沐、前书记陈明初叛变投靠七十六号,此必然会对军统在平津,上海的机构带来巨大威胁,考虑到国党对于我党之了解,也极可能影响到我党的抗日斗争工作,还望多加防范。 ‘农夫’同志的眉头皱起。 上海方面有法租界特别党小组,有在国党、日本人内部都有特殊身份的‘火苗’同志在,他还是较为放心的。 他担心的是华北方面。 …… “通了!” “总部有电报发来了。” 许是因为刚刚投诚的原因,原上海区电讯科的人员脱口而出‘总部’。 苏晨德瞥了此人一眼,将这个人的名字暗暗记在心里:彭理想。 “译电。”苏晨德沉声下令。 很快,电文被译出。 “上海区郑(利君)、李(万茂)、程(续源),王鉄沐、陈明初业已叛国投日,即刻与此两汉奸脱钩,所部隐蔽待命,另,速速汇报各单位损失情况,切切切!” 董正国凑上去扫了一眼电文内容,他的脸色一变。 苏晨德也是脸色阴沉下来。 “重庆那边怎么会这么快知道王鉄沐、陈明初弃暗投明的?”董正国讶然说道。 苏晨德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此刻在考虑的问题。 不过,此时此刻顾不上这件事了。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想着如何回电重庆。 苏晨德在心中打了腹稿,不过,思来想去都还是觉得不放心。 “去,请王兄和陈老弟过来。”苏晨德吩咐说道。 “是!”董正国说道。 “把姚甄选也带来。” “是。”董正国点点头。 很快,姚甄选被人用轮椅推来了。 苏晨德直接问姚甄选,“电讯科能够联络到上海区其他各单位吗?” “不能。”姚甄选摇摇头,“上海区内部并不通过电台联络,我们也不掌握其他各单位的地址。” 说着,姚甄选咳嗽了一声,咳嗽牵连了伤口,他闷哼了一声,“事实上,我负责的电讯一组主要负责和苏杭联络,很少会直接和重庆联络。” 苏晨德的脸色阴沉不定,他明白姚甄选的意思,电讯一组和重庆联络,可能会引起重庆方面的疑惑。 事实上,姚甄选此前一直以这个理由劝阻他不要开机和重庆联络,但是,苏晨德坚持己见。 他的理由也很直接,非常时期,非常行事,现在是上海区危急时刻,至于说为何是电讯一组和重庆联系,而不是桂倩的二组—— 混乱情况下,能够有电台开机联络上就不错了! “请姚先生回去好好休息。”苏晨德冷冷说道,他在姚甄选身后说道,“姚老弟,你已经踏出了走在康庄大道的第一步了,万事朝前看。” 姚甄选低低的嗯了一声。 苏晨德冷哼一声,他早就看出来姚甄选的投诚是被逼无奈。 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姚甄选会反水,在姚甄选交代出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电讯一组之后,最重要的是,现在电讯一组还直接和重庆方面取得了‘联系’,这个人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四光兄。”苏晨德将电报纸递给王鉄沐,“你怎么看?” “重庆怎么会知道的?”王鉄沐的脸色难看,阴着脸问道。 电报上的‘两汉奸’的用词,刺痛了他。 “不清楚。”苏晨德摇摇头,“四光兄弃暗投明,也就在一日之内,按理说消息不可能走漏的这么快。”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是重庆方面向上海区示警!”陈明初也接过电文看,提出关键问题。 是啊,为什么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重庆先于上海区知道王鉄沐、陈明初投诚,为何是重庆向上海示警,而不是上海向重庆汇报! …… “肖勉!” “上海特情组!” “特情组。” “特情组肖勉!” 苏晨德、王鉄沐、陈明初以及董正国四人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说道。 “没错了,定然是肖勉发现了王兄,陈老弟投诚之事,向重庆示警汇报。”苏晨德说道。 “肖勉此人太过神秘。”王鉄沐皱眉说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和明初……” 陈明初看了看四周,有夜风吹来,他竟是打了个寒颤,“会不会?” 苏晨德明白陈明初的意思,这是怀疑肖勉就在七十六号内部。 因为王鉄沐、陈明初投诚之事,只有七十六号和日本人那边知道。 肖勉不可能是日本人。 那么,问题最可能就出现在七十六号内部。 “这件事我会向丁主任和李副主任汇报的。”苏晨德沉声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如何向重庆回电。” 说着,苏晨德扬了扬手中的电文,微笑着,“戴春风还眼巴巴等着呢。” …… 程千帆仔仔细细的将电台收好。 他的书房有两部电台。 藏起来的这部电台是‘火苗’和‘青鸟’同总部联络用的。 不过,多半情况下,‘青鸟’不会使用这部电台,除非是十万火急之事,一般情况下都是他将情报交给周茹,由周茹以上海特情组和肖勉的名义发报。 另外那部电台是在法租界电报厅有备案的商业电台,是皮特以玖玖商贸的名义进行登记备案的。 这部电台主要是接收法兰西那边的商业讯息往来。 皮特上次来程府,无意间看到电台上都落了一层灰,还嘲笑程千帆不会用电台。 ‘小程总’哪里受得了这个,亲自向巡捕房电讯科的人请教一番,竟然磕磕绊绊的学会了使用电台。 而‘小程总’成功发出的第一份电报就是以皮特的名义向已经回到尼德兰的某位贵妇人表达了相思之情。 然后,几天后皮特的脸上就多了几条挠痕。 …… “局座,电台通了。”齐伍向戴春风报喜。 “太好了。”戴春风大喜,“那边现在境况如何?” “上海区有部分单位为敌所破获。”齐伍将上海区的回电电文双手递给戴春风。 “继续说。”戴春风一边看电文,同时示意齐伍继续说。 “从回电可知,上海区各单位之间彼此联系不畅,电讯科只能根据坊间传闻来推断有单位为敌所破获。”齐伍说道。 “坊间传闻……”戴春风眉头皱起,册那娘,这算什么! “电报是电讯科电讯一组发来的。”齐伍说道,“姚甄选表示,电讯科一组幸得程续源紧急通知,提前撤离,现在皆安然无恙,不过,他们目前同郑、李、程都已经失去联系,请求总部示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6章 署名的秘密 苏晨德令人送了些茶水点心,与陈明初填补肚子。 “幸得陈老弟提醒,险些酿成大错,此番若果然能取得斐然战果,我当亲为老弟请功。”他端起茶杯,“老弟,愚兄以茶代酒,谢了。” “美一兄太客气了。”陈明初举起茶盏同苏晨德碰了碰,“老弟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当勠力同心,共谋前程。” “说得好。”苏晨德深深的看了陈明初一眼,笑着抚掌说道。 相比较王鉄沐隐隐表现出的孤傲态度,苏晨德对陈明初印象更佳。 而从陈明初这句话里,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陈明初的亲近之意。 …… 在商讨如何向重庆回电的时候,王鉄沐借口和李萃群约好了有要事要谈,自行离去。 苏晨德不确定王鉄沐是真的和李萃群有事情约好了,还是只是借口离开。 他也不知道王鉄沐倘若是借口离开,此是出于何种考虑: 或是念旧情,心中忽然不忍对上海区更下杀手。 或是纯粹是不愿意与他苏晨德走的太近。 倘若王鉄沐真的是托词离开,无论是此两种缘由中的哪一种,苏晨德都已在内心中对王鉄沐有了戒备之心。 而陈明初的表现则令苏晨德很满意。 电报员推测重庆方面此前应该一直在不断呼叫上海区。 故而,这边一开机,电报就来了。 根据电报员的这个推断,苏晨德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一个重要情况: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庆方面应该还未同军统上海区电讯科科长桂倩的电讯二组取得联系。 …… 他将自己的这個推测说给电报员听,电报员支持了这个判断: 电讯二组应该还处于电台静默中。 事实上,姚甄选的电讯一组若非是被七十六号一锅端了,他们在收到来自区部长官的指令前,此刻也应该依然处于电台静默中。 董正国敏锐的意识到了这其中有文章可做。 他提议可在向重庆的回电中——先下手为强,密报揭发电讯科二组已被捕投敌。 如此,即便是电讯二组随后同重庆方面取得了联系,重庆方面也必不会再相信。 这样一来,重庆方面唯一可以信任的与上海方面之联系渠道就是电讯一组。 由此,最大之期待便是,重庆方面电令电讯一组负责和上海区高层以及各单位取得联系,这样的话,电讯一组可以最大化的利用重庆方面来掌握上海区更多的机密,最终目的是摧毁之。 …… 苏晨德对于董正国的这个建议非常感兴趣。 不过,陈明初当即表达了他的顾虑。 陈明初先是肯定了董正国的计划精妙,倘若一切顺利,确实是大有可图,不过,他认为有一个隐患。 这个隐患就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 根据陈明初的了解,上海特情组同上海区之间素无往来,这不仅仅是因为肖勉同上海区的关系紧张,更大的原因在于戴春风也默认此两个单位尽量避免发生横向联系。 陈明初的观点是: 重庆方面和上海区之间指令不畅,但是,重庆方面出于安全考虑,并不会通过上海特情组来和上海区联络。 但是,倘若上海区出现了叛徒,重庆方面则可安排特情组来查证此事,因为只是打探情报并不需要和目前正处于风雨飘摇中的上海区发生横向联系。 陈明初的结论是,董正国的那个设想很好,确实是有可行性,但是,最大的意外因素就是可能引来肖勉和上海特情组。 …… 苏晨德仔细思索,他认可了陈明初的分析,对于原方案来说,肖勉和上海特情组确实是最大之变数,一旦被肖勉查勘得知真正投诚的是电讯一组,则一切谋算皆休。 董正国闻言,略作思索后在原有方案的基础上做出改进,他认为可以以此来作为鱼饵,尝试钓出肖勉这条大鱼。 苏晨德稍加考虑后,否决了董正国的这个新计划。 否决的原因很简单: 肖勉太神秘,太狡猾了。 现在以摧毁军统上海区为目标,宜稳,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将肖勉这条大鱼引进来—— 大鱼可为餐桌美味,也可能掀翻灶台! 陈明初支持苏晨德的想法。 对于这个神秘的肖勉,他保持以最大的警惕和忌惮。 …… 如此,苏晨德、陈明初以及董正国三人又讨论了一番,最终确定了与重庆之回电: 避免涉及有叛徒之说法,以模糊口吻言说上海区有损失,并且直言告知同区部郑利君、李万茂、程续源等人以及其他单位皆已经失去联系。 重庆方面可能并不掌握上海区各单位之紧急情况下安全屋的具体情况,但是,对于郑利君、李万茂、程续源等上海区高层在紧急情况下的撤离安排不可能一无所知。 如此,可期待从重庆方面获知涉及郑利君、李万茂、程续源等上海区高层的相关情况。 …… “局座,桂倩的电讯二组一直联络不上,我担心是不是出事了。”齐伍说道。 戴春风皱眉不语。 齐伍所说的这种情况,未尝不可能发生。 上海区身处沦陷区,可谓是战斗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什么意外情况都可能发生。 不过,他现在脑子里考虑的却并非是桂倩的上海区电讯科二组的情况,而是电讯一组发来的这封电报。 “齐伍。”戴春风沉声说道,“你不觉得电讯一组的这封电报有蹊跷之处吗?” “蹊跷?”齐伍闻言,皱眉思索。 他想了想,“局座说的是,为何是电讯一组?” 戴春风摇摇头,“虽然主要是桂倩的电讯二组同总部联络,但是,我们并未禁止姚甄选的电讯一组同这边联络。” 他的身体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在椅子扶手上,“电讯一组同区部失去联系,故而开机主动联络重庆,这是可以理解的。” 齐伍点点头,随之,皱眉问,“局座,既如此,齐伍不明白您所说的蹊跷之处是?” “来电的行文格式,口吻。”戴春风说道。 “局座的意思是……”齐伍苦苦思索,忽而眼中一亮,“局座说的是姚甄选!” “是啊。”戴春风叹息一声,“姚甄选可能出事了,且有可能电讯一组也出事了。” …… 姚甄选是洪公祠特训班第二期的学员,戴春风是班主任。 故而,姚甄选同重庆的电报往来,倘若是姚甄选亲自所拟之密电,向来是以学生士达自称的。 士达是姚甄选的字。 除了以个人名义发来重庆的密电之外,姚甄选极少以电讯科副科长的身份向重庆来电。 事实上,这种以军统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姚甄选的名义向重庆的来电,此前只有过一次先例。 戴春风当时令齐伍给姚甄选回电,批评了姚甄选,认为姚甄选绕过桂倩向重庆来电,这种行为并不妥当。 故而,此后,姚甄选并未再以军统上海区电讯科副科长的身份向重庆来电。 现在,电讯一组的这封回电,恰恰是以电讯科副科长姚甄选的名义回电的。 …… “局座,我想起来了。”齐伍沉声说道。 戴春风口述,他记录整理后给姚甄选当时的回电: 电讯科副科长姚甄选目无长官,当自我反省。 另,欢迎学生姚士达给老师戴春风来电。 “你看看,这份以姚甄选副科长的名义发来的电文,有何不妥之处?”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 “署名。”齐伍仔细看了一番后,先是皱眉,随之惊呼出声。 该份电报的署名是:职部士达! 这是不对的。 姚甄选是极为聪慧之人,定然能够明了局座那份电报之意。 学生士达对老师春风。 电讯科副科长姚甄选来电的署名应该是职部姚甄选,甚至是只署名一个姚姓即可。 …… “局座目光如炬,竟发现此极为微小之细节。”齐伍满目都是敬佩之色,“幸而有局座,倘若是我,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戴春风摇摇头,“许是姚甄选急切之下,并没有注意到这细节。” “此种可能性不大。”齐伍立刻摇头,“姚士达聪慧,能力不俗,对局座这位班主任老师更是尊敬有加,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现此种疏忽的。” 他皱着眉头,“故而,恐怕正如局座所言,姚甄选出事了。” “你认为是姚甄选出事了,还是电讯科一组出事了?”戴春风沉声问道,“亦或是姚甄选和电讯科一组都出事了?” 齐伍明白戴春风的意思,这句话的三个问题,代表了三种情况。 姚甄选出事了,电讯科一组没出事,故而,这是电讯科一组以姚甄选的名义发电,也因此,他们不知道电报的署名细节。 姚甄选没出事,电讯一组出事了,这种情况下,最大之可能就是姚甄选从敌人的搜捕中脱身了,但是,电讯一组其他人则为敌所捕获,并且叛变了,他们冒充姚甄选的口吻向重庆总部发报,意图骗取总部信任。 最后一种,也是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姚甄选出事了,电讯一组也出事了。 …… “属下认为,姚甄选应该没出事,电讯一组出事了。”齐伍思索片刻,说道。 “具体说说。”戴春风沉声说道。 “倘若姚甄选叛国投日了,为了取信于我们,电报的署名必然会是正确的,以姚甄选的机敏果敢,当了汉奸只会更加谨慎,断不会出现这种疏忽。”齐伍说道。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故而,姚甄选应该没出事,既然他没有出事,倘若电讯一组也没出事,那么回电也不可能有那种疏忽,属下的意思是,电讯一组和姚甄选目前正在一起,这是一种前提情况……除此之外,如此,最大之可能是电讯一组出事了。” 说着,齐伍看着戴春风,露出些许尴尬之色,“局座见谅,属下受到局座的启发方才悟了其中关节,以至于言语中有些词不达意。” “无妨。”戴春风摇摇头,听得齐伍这般说,他因为上海区可能之糟糕情况而有些焦躁不安的情绪也是有了稍许缓和。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姚甄选已经为敌所捕,但是,属下认为姚甄选依然是忠于党国的。”齐伍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他皱眉思索,表情忽而极为严肃,“属下觉得,这种可能性也极大。” “是真是假,是人是鬼,一试便知了。”戴春风沉思片刻,冷哼一声说道。 …… “苏科长,重庆回电了。”电讯一组的一名电报员急匆匆而来,将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递给苏晨德。 苏晨德接过电文,入目看。 “你部可派员前往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派尔德商行,郑可能暂避此处。” 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 派尔德商行。 郑利君! 苏晨德立刻捕捉到这短短电文的关键信息。 他将电文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哈哈大笑。 “好极了。” 陈明初拿起桌面上的电文,低头看,也是大喜。 “古有周郎妙计安天下。”陈明初向苏晨德敬烟,并且亲自帮其点燃烟卷,“今有美一巧计戏春风。” “哈哈哈。”苏晨德得意大笑,他从陈明初的手中接回电文,长身而起,“陈老弟,且随我去见丁主任。” 他弹了弹手中的电报纸,“郑利君这条大鱼,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陈明初也是开怀大笑,“抓获郑利君,美一兄可否令我亲审?” 他抽了口香烟,跟上苏晨德的步伐,“明初愿以三寸不烂之舌尝试说服郑利君弃暗投明。” “自当如陈老弟所愿。”苏晨德哈哈一笑,说道。 …… 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附近。 “有动静没有?”苏晨德皱眉问道。 “我去看看。”董正国盯着派尔德商社的房子看,他摇摇头,说道。 重庆的回电是郑利君可能躲避在派尔德商社,那么,郑利君可能此时在,也可能不在。 抓捕郑利君的机会就在眼前,苏晨德非常谨慎,他不敢贸然行动,现在是以监视为主。 过了一会,董正国回来了。 “夜已深,都是闭门合户的,安全起见,弟兄们也不方便敲门打听。”董正国说道,“属下寻了附近一个卖混沌的摊贩打听了一番。” “打听到什么了?”苏晨德急忙问道。 “派尔德商社白天还正常营业的,并未惊动。”董正国说道,“至于说郑利君是否藏匿于此,暂不可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7章 坂本的即兴演出 夜里落了雨。 周茹踮起脚尖下了黄包车,穿过一小滩的道路,按响了程府的门铃。 “周小姐今天来得早得嘞。”大头开了门,“下水道有些堵住了,已经叫人来通了。” “赶早买了鳝鱼。”周茹提了提手中的小篓。 “周小姐做的鳝丝面!”大头朝着周茹竖起大拇指。 程千帆在二楼的阳台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周茹拎着小篓进了院子,他眼眸中露出沉思之色。 这是他同周茹约定好的暗号。 周茹虽然偶尔会留宿在程府,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她晚上是会回金神父路的。 金神父路附近有一个菜场,周茹早上会去这家盐水弄菜场买些时令菜之后再来程府‘上班’。 时令菜的不同,配合着天气变化,则是因为需求不同,起到了不同的效果。 落雨天的时候,买鳝鱼要赶早,这便给了周茹比平常更早抵达程府的理由。 周茹将篓子里的鳝鱼倒进了盆里。 “这鳝鱼凶的嘞。”程千帆抱着早就醒了的小芝麻来到厨房,指着一条鳝鱼给小芝麻看,鳝鱼猛然张大嘴巴,吓得小芝麻打了個嗝儿。 “先生,重庆来电。”周茹朝盆里倒了热水,黄鳝怕热,胡乱游走,她熟练的撸着黄鳝,洗掉鳝鱼身上的黏液。 小芝麻竟然不再害怕,呀呀呀的,伸着小指头指着盆里的黄鳝。 “电报怎么说?”程千帆一把抄起小芝麻,刚才一条黄鳝张大嘴巴,似要偷袭小芝麻那开裆裤的铃铛,幸而他眼疾手快。 周茹低声向组长汇报电报内容,手上却丝毫不受到影响,只见她一把抓住想要偷袭芝麻少爷的那条黄鳝,用右手的中指关节勾住黄鳝脑袋,用力一摔,然后在黄鳝晕乎乎的时候,菜刀从黄鳝头部到尾部丝滑的一刀划开,麻利的剔出尾骨,掏出内脏,在水盆里甩洗了两下,为险些遇刺的芝麻少爷报了仇。 …… 白若兰下楼找寻儿子和丈夫,就看到丈夫抱着小芝麻在看周茹杀黄鳝。 “小芝麻厉害的嘞。”程千帆抢在白若兰开口前先炫耀,“一点也不怕。” 白若兰就嗔了程千帆一眼,从丈夫的手中接过儿子。 程千帆讪讪一笑,为了避免妻子再唠叨,逃一般的上楼了。 “三叔已于十号动身,还望多加照看。” 这是电报的内容。 一句类似家书的话,便是周茹也只知道字面意思,其中蕴含的暗语只有程千帆自己知道。 局座这是动用了‘试金石’。 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的派尔德商社,此商社隶属于军统上海区,是上海区的一个安全屋。 这个安全屋是上海区前任站长郑卫龙时期就暗中购置的,不过,郑卫龙并不知道此房子经过数次倒手之前,曾经是法租界一位因为过度思念亲人而悬梁自杀的巡捕暗中购置的房产。 “三叔动了。”程千帆心中念道,就看到小宝睡眼惺忪的出门来,却是嗅了嗅鼻子,眼睛瞪大,“今天吃鳝丝面么?” 程千帆敲了敲小宝的脑袋瓜子,这囡囡的鼻子端的是属狗的,黄鳝还没有下锅呢,她竟然都已经‘嗅到了’鳝丝面的味道了。 …… “动了。”苏晨德站在窗台,他嘴巴里咬着油条,盯着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的门头看。 一个男的打了个哈欠,他的左手拎着痰盂,右手挠了挠头皮。 “是这个人么?”董正国手里捧着一碗小馄饨,问道。 苏晨德命他将那个馄饨摊的小贩弄过来认人,董正国想了想,便自掏腰包买了好些碗馄饨,请行动人员吃小馄饨。 如此,这个小贩果然感恩戴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的,长官。”小贩点头,“这个人就是,就是那个什么拍啊打的黄东家。” 苏晨德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小馄饨摊贩口中的‘拍啊打’,说的是派尔德。 “拍啊打里面有几个人。”董正国又问,他对小馄饨摊贩佯称他们是巡捕房的暗探。 “除了黄东家,还有三个伙计。” “你说这个黄东家每天都买你的小馄饨?”苏晨德问道。 “是的哩。”摊贩说道,“我家的小馄饨鲜的嘞。”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虾皮多,还舍得放盐。” 苏晨德冲着董正国点点头,董正国带着小馄饨摊贩下去准备了,馄饨摊那里现在只有摊贩的家里婆在,这容易为人起疑心。 很快,苏晨德便看到刚才出去倒痰盂的黄东家回来了,手里拎着旧报纸包裹的东西,嘴巴里应该还叼着一根牙签。 董正国也回来了。 “苏兄,打探清楚了。”董正国说道,“黄灿亮连吃了一碗小馄饨,又去隔壁摊贩那里买了五斤油饼,四枚茶叶蛋。” “吃独食。”苏晨德冷哼一声。 董正国呃了一声,又啧了一声,偷偷吃了一碗小馄饨,而且按照小馄饨摊贩的说法,此人每天都会来一碗小馄饨,这确实也算是吃独食吧。 “你怎么看?”苏晨德问董正国。 “五斤油饼,和平常的分量相比,多了半斤,属于正常范畴。”董正国说道,“四枚茶叶蛋,应该是黄灿亮和三个伙计一人一枚。” 说着,他皱眉思考片刻后,这才继续说道,“苏兄,从买的早餐来看,无法确定郑利君是否躲藏在派尔德商社。” 苏晨德点点头,从早餐的分量来看,确实是很难判断,多了半斤油饼,可以是某个人今天胃口不错,也可能是为某个藏身此处的人准备的。 至于说四枚茶叶蛋,也不能够以此来判断商社内没有多出人。 “抓不抓?”董正国问道。 苏晨德有些犹豫,此时动手,倘若郑利君正躲藏在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倘若郑利君并未在此,那就是打草惊蛇了。 他点燃一支香烟,皱眉思索。 重庆方面给电讯一组的回电中,也只是说郑利君有可能暂蔽在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这就意味着,他们即便是就这么继续盯下去,也可能是一无所获。 只是,万一他们这边动手了,郑利君却并不在商社呢,那就糟糕了。 而最糟糕的情况是,郑利君正在来此地的路上,正因为他们打草惊蛇,导致郑利君惊醒逃离,那就太艹蛋了。 就在此时,一名特工急匆匆的跑来报告,“苏科长,派尔德商社的电话响了。” 苏晨德皱眉,他忽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望远镜。” 董正国将望远镜递给苏晨德。 苏晨德双手架起望远镜,他皱起眉头,商社二楼的亭子间的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上了。 这天已大亮,人都起来吃早餐了,此时拉上窗帘,岂不是很反常? 电话! 派尔德商社刚刚接到的那个电话! “动手!”苏晨德一咬牙,果断下令。 “尽量抓活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 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办公室。 叮铃铃。 今村兵太郎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机。 他没有立刻拿起电话机,而是在文件上写完签名的最后一笔,这才拿起电话话筒,“我是今村兵太郎。” “我知道了。”今村兵太郎眉头皱起,听得电话那头的忙音,他将电话话筒放回去。 今村兵太郎按动了办公桌上的响铃,很快,内藤小翼敲门进来了。 “内藤,你去把坂本叫来。”今村兵太郎看了内藤小翼一眼,微笑说道。 “哈依。” 坂本良野来了,他的眼圈发黑,似是没有休息好。 “良野,你随我出去一趟。”今村兵太郎说道。 “哈依。” 今村兵太郎又看向内藤小翼,他拿起桌面上的文件递给内藤小翼,“这份文件归档,你亲自负责,决不允许任何人接触。” “哈依。”内藤小翼表情严肃说道。 今村参赞选择带坂本良野外出,显然与坂本良野更加亲近,他的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这份失落随着今村兵太郎吩咐他做的事情,立刻烟消云散了。 参赞先生也许确实是和坂本君更加亲近,这是因为坂本良野是今村参赞的世侄啊,但是,亲近并不意味着信重,今村参赞将如此重要的文件交给他归档负责,这正是最信任的体现啊。 “辛苦了。”今村兵太郎拍了拍内藤小翼的肩膀,内藤小翼的腰弯的更低了。 ……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门口驶出,小汽车车头插着日本国国旗。 “良野。”今村兵太郎说道。 “叔叔。”坂本良野恭敬说道。 “内藤此前在暗中调查健太郎,这件事是你告诉健太郎的?”今村兵太郎问道。 “是的,叔叔。”坂本良野说道,“是笃人少爷在宪兵司令部知道了这件事,他告诉了我,我又告诉了宫崎君的。”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坂本良野所说的这些,同宫崎健太郎此前就此事向他所汇报的一般无二。 他的心中颇为满意。 “后来我虽然训斥和惩处了内藤,却也阻止了健太郎对内藤可能的报复行为。”今村兵太郎说道,“以你对健太郎的了解,他的心中是否有些不甘和埋怨?” 坂本良野惊愕的抬起头,他看着今村兵太郎,眼眸中满是诧异之色,“叔叔为何这般问?宫崎君对叔叔一直都是非常尊敬的,他最听您的话了。” “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忽而觉得我的处理方式对于健太郎稍显不公平。”今村兵太郎摇头说道。 “健太郎要是听了叔叔这般说,一定非常开心。”坂本良野笑着说道,“叔叔问的那个,宫崎君与我说起过。” “噢?” “宫崎君说了,叔叔严令他不许报复内藤,他确实是有些不理解。”坂本良野说道。 今村兵太郎微笑点头,眼眸中的笑意却是淡了一分。 “不过,宫崎君还说了,尽管他不理解,也会坚决听从叔叔您的安排。”坂本良野说道。 “噢?” “宫崎君说,他相信叔叔您比他看得远,看的深,他不理解是因为他远不及您。”坂本良野说道,“他说,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叔叔您对他的爱护之意。” “这个健太郎,心里觉得委屈,又不说。”今村兵太郎摇头笑说,眉眼间的喜色似是又浓了几分。 看到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神情,坂本良野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确切的说,他的心中是舒松后立刻被兴奋的情绪填满。 成功了。 坂本良野内心中欢呼。 他刚才对今村兵太郎所说的那番话,都是他杜撰的。 他并未和宫崎健太郎就这件事有过讨论,不过,他刚才感觉今村兵太郎似乎是对宫崎的态度很感兴趣,坂本良野心中一动,立刻即时设定了一个‘剧本’: 他要帮助好友宫崎健太郎提升在今村叔叔这里的好感度。 这个应急‘诞生’的剧本,坂本良野在回答今村兵太郎的问题的时候,是一边回答,一边开动脑筋随时修改,以兹能够做得最好。 从结果来看,剧本是成功的,演出也是成功的。 是的,演出。 坂本良野觉得,自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的惊愕表情,堪称此次剧本即兴演出的点睛之笔。 想及这里,坂本良野忽而叹口气,他觉得自己的表演技能只是流于表面,比之宫崎健太郎还差了太多。 想到宫崎君竟然能够将程千帆演的那么逼真,那么成功,坂本良野的心中可谓是极为佩服的。 他觉得自己的这番表演,虽然演技还行,但是,和宫崎君比起来,最大的区别是少了灵魂,宫崎君假扮程千帆,根本不是在演,简直是灵魂在跳舞。 车行到中途,今村兵太郎忽而让车子停下。 “良野,你在这里下车。”今村兵太郎说道。 “啊?”坂本良野惊讶出声,然后眨眨眼,点点头,“好的,今村叔叔。” 他知道今村叔叔有一个相好的艺伎。 今村兵太郎似是猜到坂本良野在想什么,他摇头大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他瞪了坂本良野一眼,“你现在去法捕房找健太郎,带他来家中见我。” “好的。”坂本良野点点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8章 好朋友 “阪本先生。”大头吕正在呵斥一名做错事的探目,转头看到站在捕厅门口的坂本良野,赶紧上前打招呼。 “程君呢?”坂本良野微微颔首,问道。 “巡长在皮特上尉办公室。”大头吕挥挥手示意那个被他骂的灰溜溜的倒霉蛋离开,亲自领着坂本良野去政治处办公室。 程千帆同皮特发生了‘争吵’。 “德国人只是虚张声势,他们绝对不敢对波兰动手。”皮特斩钉截铁说道,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敢。” “德国人不需要动手,只需要继续行恐吓之举,法英两国逼迫波兰人交出但泽自由市和波兰走廊。”程千帆摇摇头,摊开手,“如此,就皆大欢喜。” 年初的时候,慕尼黑协定的墨迹未干,德国就向邻居波兰发出照会,要求波兰归还《凡尔赛和约》从德国划给波兰的但泽自由市和波兰走廊通道。 但泽原是德国紧挨波罗的海的海滨城市,因紧靠波德边境而在欧战结束后,被协约国以战胜国的名义强行划给波兰和德国共用,称为自由市。 同时,为了保证波兰有出海的通道,《凡尔赛和约》还强行令德国割让一条狭长的通道给波兰作为出海走廊。 但泽市以及波兰走廊通道,皆是协约国强行令德国割让,故而,德国一直认为这是协约国强加在他们头上的绞刑架,是巨大的耻辱。 所以根据慕尼黑协议,德国进驻捷克斯洛伐克后,德军没有停止动作,他们直接把波兰包围了起来,目的指向非常明确: 波兰人要么归还领土,要么他们自取。 …… 波兰方面断然拒绝了德国方面的领土要求。 而就在前天,英法在波兰的要求下发表声明,绝对保护波兰的独立和领土主权。 英国首相张伯伦还发表演讲指责德国言而无信,批评说,如果德国坚持对波兰有领土要求,这就是公然违背慕尼黑协定的无耻行为,英国将保留采取行动的权利。 遥远的欧罗巴大陆的紧张局势也牵动了程千帆和皮特的心,无他,一旦欧洲发生战争,他们的货源渠道必将受到极大的影响。 同样在前日,从马赛发来的一份电报中,法兰西共和国总理雷诺强烈批评德国得寸进尺的行为,表示强大的法兰西这次不会再容忍。 此外,远在美洲大陆的美利坚也出来表态,要求德国保证绝对不会侵犯包括波兰在内的三十一个国家。 法国见状,也再次站出来说‘美国人说得对’,同时还暗示美国人闭嘴,欧罗巴的老大是法兰西,不需要美国人来出头。 德国方面迅速做出应对,他们对南斯拉夫、比利时、挪威、荷兰和卢森堡等多個国家发函,询问他们是否同意被德国侵犯的说法,是否认为面临了德国的威胁。 以上国家都纷纷答复德国,表示德国并未威胁他们。 此外,德国人对于英美在巴勒斯坦问题和爱尔兰问题上的做法提出质疑,对于法国人在阿尔及利亚人的血腥压迫表示谴责,认为法英美没有资格对德国说三道四。 …… 皮特认为,有法国、英国以及美国的表态,德国人定然不敢再有所动作,尤其是这一次法国总理雷诺的表态,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措辞严厉,德国人摄于欧洲第一陆军强国的强大武力,必然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德国人只是嗓门大,他们不敢真的开战,欧战中他们被强大的法兰西打的满地找牙,直到现在,德国人都还有法兰西恐惧症。”皮特说道,“我的朋友,我建议你可以去欧洲走一圈,你就会真切感受到法兰西是多么的强大。” “希望如此吧。”程千帆点点头说道,“虽然我不如你对法兰西的强大更有感触,但是,在希望法兰西越来越强大这件事上,我和你的心是一样的。” 皮特点点头,他能感受到程千帆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可以这么说,作为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的权势来自于强大的法兰西,自己这位朋友很聪明,明白他真正的靠山是谁。 …… “坂本君。”程千帆见到坂本良野来巡捕房找他,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程君,皮特上尉,冒昧前来,打扰了。”坂本良野和宫崎健太郎以及皮特打了招呼。 皮特哼了一声,他对日本人没有好感,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程千帆苦笑一声,他连忙和皮特道别,带了坂本良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坂本君,你可是很少来巡捕房找我的。” “宫崎君,今村叔叔要见你。”坂本良野说道。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 “好,我随你过去。”程千帆说道,看到坂本良野要说话,他用眼神制止,压低声音说道,“坂本君,在这里,我是程千帆。” “明白了。”坂本良野点了点头,心中对于宫崎君的谨慎更是赞叹不已。 …… “宫崎君,有个情况要与你讲一下。”坂本良野说道。 他将刚才之事讲与宫崎健太郎听。 “坂本君,多谢了。”程千帆表情认真,他向坂本良野躬身一礼。 坂本良野视他为好友,会帮他美言,他对此并不惊讶,不过,他确实是没想到坂本良野竟然会‘灵机一动’即兴编造了那么一个剧本且成功演绎。 “我只是觉得,以我对宫崎君的了解,我说的那番话,严格来说并非谎言。”坂本良野微笑说道。 “知我者坂本君也。”程千帆哈哈大笑,“老师禁止我向内藤君有报复行为,我确实是心有不甘,不过,我相信老师是为我考虑,听从老师的安排总归是没错的。” 坂本良野挤挤眼,意思是你看,我了解你吧,那番话没说错吧。 在随同坂本良野前往今村公馆的路上,程千帆心中对于此行的情况已经能猜测一二了: 应该是今村公馆那边通过对那个小岛真司的审讯,如他所料那般果然是牵扯出了内藤小翼。 故而,今村兵太郎才会询问坂本良野他此前被制止报复内藤小翼的时候的态度。 经过这两三年的接触,程千帆对于今村兵太郎的脾性应该说是颇为了解的了。 这是一个看似彬彬有礼、大方热情之人,实际上今村的心思深沉,并且颇为‘斤斤计较’。 因为,今村兵太郎知道,这一次他不能再阻止宫崎健太郎对内藤小翼的报复行为了,不然的话,必然会影响到师生之间的关系。 今村兵太郎此举应该是在衡量,衡量内藤小翼和宫崎健太郎谁更重要。 确切的说是,谁更忠心,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今村首先要确定宫崎健太郎对其的忠诚态度,由此再来决定对内藤小翼的处理态度。 程千帆知道,这一次他确实是要感谢坂本良野,得益于坂本的即兴发挥之帮助,今村兵太郎应该是对他更加满意的,而差遣坂本良野来邀他,这本身就说明了今村兵太郎作出了何种选择。 …… 今村公馆。 程千帆在楼下同今村小五郎攀谈,坂本良野则上楼去见今村兵太郎。 今村小五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心中也是不禁赞叹健太郎的人情练达。 客观的说,以宫崎健太郎现在同今村兵太郎之间的师生情谊,宫崎健太郎也可以直接上楼的,正如同这个人此前来今村公馆那般放松随意。 不过,在有坂本良野在场的时候,宫崎健太郎则表现的更加克制,对老师十分尊敬,同时既亲近却并不过分。 …… 程千帆进了今村兵太郎的书房。 他惊讶的注意到今村兵太郎拉开了南侧墙壁的帷幕。 墙壁上悬挂着一面地图,这是一面欧洲地图。 “老师。”程千帆恭敬的向今村兵太郎鞠躬,然后微笑着问道,“是不是坂本君与老师说了什么?” 今村兵太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对于自己的这个学生愈发满意了。 在坂本良野这个世侄在的时候,宫崎健太郎态度比平时矜持,故而刚才没有直接上来,而是默许坂本良野上来通报。 坂本良野这孩子与他亲近,或者说,良野认为他自己比健太郎与他更加亲近。 所以,良野会想着在自己面前替健太郎美言。 今村兵太郎岂会看不出来此前坂本良野在他面前为宫崎健太郎说好话。 他对此并不在意。 能够令坂本良野帮忙美言,这也说明了宫崎健太郎的优秀。 此外,他知道坂本良野这个侄子纯善,帮助健太郎美言归美言,却是并不会撒谎。 而宫崎健太郎这边,自己的这个学生在这个时候也格外注意把握一个度,没有令良野感觉到实际上健太郎在自己心中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亲近。 健太郎这是真的把良野当作是最好的朋友了啊。 当然,良野也视健太郎为至交好友。 两个年轻人都很珍惜这份友谊,都愿意为对方考虑。 今村兵太郎颇为欣慰。 此外,宫崎健太郎一进门就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这份欧洲地图,并且直言不讳的相问,这份直率和机敏也令今村兵太郎很欣赏。 …… “我刚才在巡捕房,无意间听了宫崎君和皮特先生的争论,觉得宫崎君的见解颇有见地,就和今村叔叔讲了。”坂本良野微笑说道。 他朝着宫崎健太郎使了个眼色,对于好友的机敏反应表示满意,没有白费自己帮健太郎创造的表现机会。 坂本良野也很享受这种默契。 “健太郎,说说你的见解。”今村兵太郎将指挥棒递给宫崎健太郎,“你如何看德国对波兰的领土要求。” “老师这是又要考究我了。”程千帆假作为难,瞪了对他做出加油眼色的坂本良野一眼,“健太郎就说一说浅见,若有不妥之处,老师莫生气。” …… “我记得老师曾经与我讲述过欧战对于欧战地缘政治的影响,其中就有提及过波兰这个国家。”程千帆略一思索说道。 今村兵太郎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教导,确实是颇为用心的。 譬如说今村兵太郎以一个日本高级外交官的眼光和学识点评了欧洲大陆的地缘政治,这令程千帆受益匪浅。 可以这么说,程千帆现在对欧罗巴的了解,甚至要在国府外交部门部分官员之上。 在点评欧战对欧罗巴大陆的地缘政治的影响的时候,今村兵太郎重点提及了波兰这个国家。 波兰是在欧战结束后复国的。 当时,波兰已经灭国有一百二十三年了。 事实上,波兰复国首先要感谢德意志,因为一九一六年的时候,德意志承诺帮助波兰建立独立的国家,这是欧罗巴列强中第一个给予了波兰复国的希望的国家。 如果没有这个前提,欧战后波兰有可能不会被提及,并且允许复国,毕竟波兰作为一个国家的存在已经消失了一百多年了。 不过,在巴黎和会中,波兰人忘记了德国人曾经的‘善意’,对德意志充满了极为强烈的攻击性,硬生生的从战败的德国口中撕下了一口肉。 “波兰人和周围的邻居关系都很糟糕,他们和苏俄人关系恶劣,和德国人也交恶。”程千帆说道,“特别是,对于德国人来说,我的感觉是,但泽自由市和波兰走廊,德国人至少要拿到一个,不然不会轻易罢休的。” 说到这里,程千帆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 “宫崎君,你笑什么?”坂本良野问道。 “我就是突然想到,波兰人和他们的邻居都是关系糟糕,却和帝国关系颇为亲近呢。”程千帆笑着说道,“波兰是帝国的好朋友呢。” 笑容背后,他的心中则是在冷笑不已。 …… 欧战中,日本对德宣战,日本强行占据了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权益,为了收回山东权益,顾先生在会议上进行了据理力争,他的发声引得一部分中小国家对中国的同情。 就在形势有所好转的时候,灭国一百二十三年,刚刚复国的波兰却是跳了出来,波兰旗帜鲜明的,公开支持了日本占领山东权益的言论。 由此,舆论立刻变了,直接促使了北洋政府在巴黎和会的谈判失败。 顾先生后来谈起此事,他很困惑,不明白和中国毫无仇怨的波兰为何会针对中国,此前被列强瓜分以至于灭国的波兰不应该共情中国吗? 除了在巴黎和会上公开支持日本外,波兰还在九一八事变以及卢沟桥事变之后都力挺了日本。 在日本盟友国家德国都选择沉默的时段,波兰仍是对日本进行了发声支持。 波兰为日本的侵华战争表示认可,为日本攻占中国土地表示赞许,甚至还派出了一支密码专家组成的考察团前往东北,帮助日本关东军提供‘技术支持’。 故而,宫崎健太郎会笑着说波兰是日本的好朋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69章 小‘特情组’ “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 波兰支持帝国接收德国在中国山东的利益,波兰支持帝国进攻中国,波兰甚至是最早承认满洲国的欧洲国家之一,看起来波兰和帝国的关系非常亲昵,不过,包括今村兵太郎在内的帝国高级外交官都看的透彻,知道波兰人在图谋什么。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波兰人的如意算盘很好猜,他们希望帝国北上,同苏俄发生更大的冲突。” 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很快恍然大悟状。 “波兰人在捷克斯洛伐克倒下的时候,从捷克斯洛伐克的尸体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程千帆冷笑一声,“这是一个短视的国家,他们会为自己的贪婪和短视付出代价的。” “法国方面的态度是?”今村兵太郎听出来自己学生话语中的意思,立刻问道。 “今天我同皮特也提及过当初的切申事件,皮特坦言,从威慑和遏制德国人的野心方面来说,法国这次必须对德国作出强硬姿态。”程千帆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法国国内,实际上是充斥着并不愿意为波兰向德国开战的声音的。”程千帆说道,“就连皮特这样的将所谓法兰西的荣耀视若珍宝的人,也对波兰嗤之以鼻。”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宫崎健太郎同皮特是好友和生意伙伴,而皮特的岳父在马赛港同法兰西国防军军需部门关系莫逆,通过皮特,健太郎可以从侧面了解到法国内部对于一些事情,尤其是当下之最紧迫的国际时局的看法。 而作为在上海工作的帝国外交官,从各个渠道收集情报,以兹作为对国际时局的分析参考,今村兵太郎对此很重视。 在一旁‘旁听’的坂本良野略一思索,想到了健太郎刚才提及的‘切申事件’,也便明白了。 所谓切申事件,指的是因为英法对德国人一直采取绥靖政策,一纸慕尼黑协定使得德国人不费吹灰之力夺取了捷克斯洛伐克苏台德地区。 此后,德国人逐步的蚕食了整個捷克斯洛伐克。 然而就在德国人蚕食捷克斯洛伐克的时候,波兰不仅仅没有为被灭国的捷克斯洛伐克发声,反而向捷克斯洛伐克提出了领土主张: 波兰表示,捷克斯洛伐克应该把切申地区割让给波兰。 捷克斯洛伐克当时面对强大的德国,已经非常绝望了,而波兰作为捷克斯洛伐克的准盟友,非但不提供帮助,反而狠狠地在捷克斯洛伐克的胸口插了一刀。 最终,在捷克斯洛伐克倒下的时候,波兰竟然真的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切申地区。 捷克斯洛伐克的总统甚至发下毒誓,说历史会记住这一天,波兰未来也将会面临捷克斯洛伐克的苦难。 事实上,波兰人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吃相,着实的令欧洲各国大开眼界,甚至对波兰产生了某种厌恶情绪。 甚至于,波兰的两大靠山英法也觉得,波兰这次真的过分了。 在波兰要求捷克斯洛伐克交出切申地区时,法国的报纸就给出了一个这样的标题:波兰的行为将如同战场上的食尸兽,它试图将战场上受伤的士兵狠狠咬死,骨头上的一丁点肉也不放过。 可见如今法国国内的舆论对波兰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这也正是程千帆向今村兵太郎所说的,就连皮特这种整天嚷嚷着要维护法兰西的尊严与荣耀的前法国军官都承认,鉴于波兰人的种种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即便是在法军内部也有一种情绪: 皮特在法国国内的战友与他的电报中便抱怨说,军队内部觉得波兰人即便真的被德国人胖揍,那也是活该,此可以理解为法国军人很难有保卫波兰的动力。 “你可以假借以打探法国国内的形势,以及欧洲时局的名义,通过皮特在法国本土的人脉获取法国本土对德,对波兰人的态度变化。”今村兵太郎沉吟片刻说道,“尤其是法国军方的态度端倪。” “哈依。”程千帆恭敬的鞠躬,领取命令。 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点点头,他刚才随口问起宫崎健太郎对欧洲,对波兰时局的看法,实际上正是因为他从坂本良野的口中得知了宫崎健太郎同皮特就欧洲局势有过讨论,故而今村兵太郎心中欢喜,也便有了这一次的‘考试’。 同时这也是他这个当老师的给学生的一次表现机会。 宫崎健太郎的表现是令他感到满意的。 甚或可以说,今村兵太郎的心中大略是有些骄傲的情绪的: 不枉他对宫崎健太郎悉心培养,这个平常更多将精力放在赚钱上的学生,也有如今这般见识,可以就遥远的欧洲的时局分析的头头是道了。 自己的辛苦教导、付出得到了回报,今村兵太郎颇有成就感,他觉得以后在国际时局事务上可以给健太郎加大功课。 “健太郎,我让良野喊你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村兵太郎的表情严肃,“跟踪者的身份得到了确认。” “老师,是山崎修一指使的吗?”程千帆立刻问道,“其目的是?” “跟踪者的名字确实是叫小岛真司,这一点他没有撒谎。”今村兵太郎说道,“小岛真司也确实是井上公馆的人。” 程千帆脸色阴沉,“井上公馆要做什么!” “不。”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小岛真司虽然是井上公馆的人,不过,他跟踪你却并不是来自井上公馆的命令。” “老师……跟踪我?”程千帆脸色更阴沉了,问道。 他本来下意识要问的是‘不是来自井上公馆的命令,那是来自哪里的命令’,如此,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引申出内藤小翼这个幕后主使之一了。 不过,话到了嘴边,程千帆几乎是堪堪刹车,换了话语和表情。 宫崎健太郎对于此事可谓是一无所知,就连有跟踪者,也都是得了今村小五郎的提醒。 故而,宫崎健太郎知道的不多,他的反应要尽可能的摒弃过多的已知情报。 而对于‘有些茫然’的宫崎健太郎来说,他最真实的反应应该是: 竟然是跟踪我的! 为什么跟踪我?! 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他很满意: 看来宫崎健太郎很好的听从了他的命令,没有去暗中调查此跟踪事件。 “是的,小岛真司是在跟踪你。”今村兵太郎说道,他微微皱眉,“健太郎,你的警觉性太差劲了,竟然被跟踪者跟到了我这里而犹不自知。” “是我太疏忽大意了。”程千帆一脸愧色,惭愧之中带着两分不安,不安中更多的是愤怒。 “老师,这个小岛真司竟然真的如我猜测的那般是帝国公民?”他的话语中带着怒气,说着,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今村兵太郎,“老师,是什么人命令小岛真司跟踪我的?” …… “是什么人叛变了?”程续源喃喃自语。 “能够知道钱会计的人并不多。”邵明奎在一旁说道。 昨天晚上,程续源和邵明奎没敢回桂倩、邵太太以及孩子们的落脚点,担心会将危险带给家人。 并且,程续源需要找到上海区的会计钱银硕,令会计拨付经费,以用于重新租住房间,重建各单位的工作场所之用。 到了钱银硕的家附近,邵明奎敏锐的发现有可疑人员埋伏在附近,两人果断离开。 在离开的路上,两人遇到了逃难的区部会计组的展华,此人是钱银硕的手下,据展华所说,钱银硕提前觉察到敌人的抓捕,在敌人破门而入之前带着大家翻墙逃跑了。 不过,两人现在走散了。 程续源松了一口气,钱银硕没有落入敌手,此乃万幸。 作为上海区的会计组长,钱银硕的手里掌握着上海区的经费,更且,钱银硕是见过各单位、各组的科长、组长的。 可以这么说,虽然钱银硕不知道各单位的安全屋,但是,这个人一旦落入敌手、一旦叛变,其对于上海区就是莫大之威胁。 七十六号只需要带着钱银硕在法租界四处转悠,都有可能指认出不少上海区的袍泽。 甚至于,毫不夸张的说,便是程续源对于上海区中层干部的了解,都不如钱银硕来的熟悉。 那么,问题来了。 钱银硕的身份非常关键,他的住址乃是机密。 既然是机密,会计组的地址又怎么会暴露的? 而知道钱银硕住址的人并不多,或者说,只有在上海区内部颇有分量之人才知道钱银硕的住址。 如此,程续源的心中是焦急且忐忑,他倾向于是上海区内部有高级干部叛变投敌了。 带着这个疑虑和担心,程续源更加警觉了,他忽而觉得他们身处的德尔惠舞厅鱼龙混杂,有些混乱,并非很好的栖身之地。 故而,程续源果断带着邵明奎以及展华离开,现在是藏身在一个旅馆。 暂时落脚后,三人就钱银硕藏身地址暴露之事展开了讨论,三人都一致认为是上海区内部有高级干部投敌了,但是,至于这个人是谁,却是一时之间也无法确认。 亦或说,有一句话三人都没有说出口,却是: 看谁都都不像是叛徒,又看谁都像。 …… “叛徒。”黄灿亮一口血水吐在了乔二的身上。 乔二是他的手下。 就在今天早上,七十六号突然破门而入,将他们这一支潜伏组一网打尽。 黄灿亮遭受了严刑拷打,他咬牙挺过去了。 七十六号的人破门而入,然后就在房间里搜查,黄灿亮当时就感觉这伙人不是在搜查机密文件之类的,对方直接冲着可能藏人的几个地方搜查,反而对于抽屉夹缝等可能藏匿文件的地方一开始并未作为第一目标。 如此,他判断对方可能在找人。 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董正国审讯他的时候,直接逼问郑利君在哪里。 从这个自承身份是前中统干部董正国的家伙的口里获得这个情况,黄灿亮第一反应就是: 事情似乎没有他所想象的那么糟糕。 虽然他不知道七十六号的人缘何会弄错,竟然会误以为区座郑利君就躲藏在他们那里,但是,从这个细节他有了一丝期待—— 敌人有可能并未掌握他们这个潜伏组的情况。 只要他们咬紧牙关不招,并非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的。 只是,黄灿亮自己咬紧牙关挺住了严刑拷打,却是没想到自己的手下没有抗住。 “黄先生,哦,不,陈先生,陈组长。”苏晨德微笑着看着黄灿亮,“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手下已经为你做了最好的榜样。” 根据乔二的交代,他们是军统上海区独立潜伏第二组,组长正是化名黄灿亮的陈默。 这个军统上海区独立潜伏第二组,直接受远在重庆的齐伍的领导,上海区区长郑利君虽然也对该潜伏小组有一定的领导权,不过,据乔二所言,实际上郑利君并未对他们这个潜伏小组有过发号施令,郑利君和陈默小组的关系,也仅限于知道这个潜伏第二组的存在。 乔二的交代,令苏晨德大喜过望。 他先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陈默的这个上海区独立潜伏第二组,隐隐有那个上海区特情组的影子,很显然,戴春风在上海特情组身上尝到了甜头,故而在上海区内部又搞了个独立潜伏小组。 该独立潜伏小组同上海特情组之最大的区别就是,上海区区长郑利君知道此单位。 苏晨德思索之下,他判断乔二只是普通组员,对于内情了解不多,甚至于是被假象所蒙蔽了。 苏晨德有一种怀疑,他甚至倾向于郑利君并非不能对陈默小组下命令,只是郑利君想要打造一个上海区自己的‘特情组’,故而特意避免对陈默小组的干扰和接触。 是的,他倾向于认为这个上海区独立潜伏陈默组,实际上就是郑利君模仿肖勉的上海特情组成立的。 那么,此番能够一举破获郑利君手里的模仿肖勉之上海特情组成立的独立潜伏陈默小组,此亦是大功一件,对此,苏晨德是喜悦、满意的。 但是,他又是懊丧不已的,为自己的沉不住气而懊恼、遗憾。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0章 心理专家坂本 苏晨德推断,郑利君之所以平素和这个独立潜伏小组并无什么联络,并非郑利君不重视陈默小组。 恰恰相反,在这位军统上海区区座的心中,陈默独立潜伏小组应该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理解为郑利君将陈默小组视为紧急情况下之隐藏力量。 就譬如此时此刻,上海区有多支单位被破获,郑利君不可能没有觉察到出问题了。 在这种情况下,相比较混乱的上海区内部,这个上海区独立潜伏第二组正因为其独立性,反倒是可以信任的。 所以,苏晨德是倾向于认为正如重庆方面给电讯一组的电报中所言说那般,郑利君是很可能来此地和陈默小组汇合的。 自己太急躁了,动手早了! 也许,晚上几個小时,甚至是稍晚半小时,十分钟动手,郑利君已经落入彀中了呢……苏晨德现在是越想越是懊恼。 “电话是谁打给你的?”苏晨德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陈默。 陈默被绑缚在木架子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身上已经被皮鞭抽的不成人样了。 陈默小组是独立潜伏小组,这个小组和上海区其他单位并不发生横向联系,故而,在心急提前抓捕陈默小组、导致没有能够顺利抓获郑利君之后,实际上陈默以及陈默小组的价值大大降低。 不过,苏晨德还报以期望,他盯上了这位化名黄灿亮的陈组长在被抓获之前接到的那个电话。 派尔德商社的电话铃声响起,随后大白天的商社的亭子间的窗帘被拉上,也正是这些古怪促使苏晨德下令动手抓人的。 陈默的三名手下,一个人死咬着不招,已经被杀鸡儆猴的处死,另外两人又惊又怕、没有能够扛住拷打,招了。 其中乔二是陈默的亲信,从此人的口中苏晨德掌握到一个重要情况: 陈默接到了那个电话,然后就脸色大变,说上海区出事了,吩咐手下将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藏好,以应付巡捕可能的搜查,同时做好撤离准备。 从这个电话,苏晨德判断陈默小组和上海区之间是存在某种秘密联系渠道的。 这个电话的目的,看似是向陈默小组示警,告知其上海区出事了。 但是,在苏晨德看来,这更像是在通知陈默小组做好准备: 一旦上海区情况糟糕,郑利君将启用并且直接领导陈默小组以应对紧急形势。 如此,苏晨德认为通过那个电话,有可能顺藤摸瓜抓获郑利君。 去电报厅查勘的结果反馈回来了,电话是在一个公用电话厅打出的,电话员并未留意打电话之人的长相。 因此,想要从电话厅搜查打电话之人这个渠道不通。 不过,苏晨德认为陈默必然知晓打电话的是谁,故而,只要陈默开口,抓住此人,就有希望捕获郑利君。 呸。 陈默抬起头,一口血水吐在了苏晨德的脸上。 “打!狠狠地打!不见棺材不掉泪!”苏晨德气急,暴跳如雷。 沾了盐水的带刺皮鞭抽打在陈默的身上,这个广东韶关怀化董塘镇的身高四尺九寸的小个子汉子并未有丝毫求饶,甚至没有惨叫,他慷慨高呼: 烽火遍神州,何惜项上头! …… “内藤君?!”程千帆惊呼出声,他惊诧的看向今村兵太郎,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很快,程千帆的面孔阴沉,他咬着牙,点了点头,“内藤小翼!是他!我早该想到的!” 今村兵太郎心中明了,从宫崎健太郎刚才的反应便可知,健太郎心中对内藤小翼一直恨意难消,现在,得知这次被跟踪的幕后主使还是内藤小翼,这股恨意终究是再也无法遏制了。 当然,今村兵太郎还有几分欣慰,健太郎对内藤的恨意可见,但是此前却愿意听从他的命令,没有去报复内藤,可见健太郎对他这个老师的尊敬和忠心。 “这件事内藤做错了。”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说道。 事实上,当得知幕后主使是内藤小翼,内藤的目标依然还是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是愤怒且无比失望的。 他宁愿这次是红色国际日本方面盯上他,也不希望看到内藤阳奉阴违,违抗他的命令暗中继续针对宫崎健太郎。 “老师,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内藤君的行为。”程千帆面色愤怒,声音提高,话语更多了焦躁,或者说是躁动悲愤。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语速很快,“我知道内藤君为何会盯着我,他认为长友老师的死责任在我,但是,那件事特高课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是特务处刺杀长友老师,真要追究起来,我中枪受伤也是受到了长友老师的连累。” 程千帆拍了拍额头,露出愧疚不安的神情,摇摇头,“老师,我并非是对长友老师不敬,只是在阐述……” “我明白,我明白。”今村兵太郎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健太郎你素来尊师重道,我知你。” 程千帆双目泛红,面露感动、情绪激荡之色,深深鞠躬,“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师。” 今村兵太郎叹息的点点头,虽然健太郎的身上也许有很多小毛病,但是,健太郎对他这个老师可谓是一片赤诚之心,他很满意。 “特高课方面关于长友老师遇刺之案的卷宗,我相信内藤君不可能没有调阅过。”程千帆悲愤摇头,“我不相信内藤君不知道其中真实情况,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何还始终误会我,揪着我不放。” 说着,程千帆的语气多了几分凌乱之中的悲怆,“是的,长友老师在我的面前遇刺,客观的说,没有能够保护长友老师,我是有责任的。”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目光中除了悲愤,还有委屈,“老师,当时我中枪了,那是我第一次中枪,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我脑子很乱,莪应该冲出去营救长友老师的,我却只敢趴在地上躲避子弹。” “健太郎,长友君的罹难,是重庆方面的暴力刺杀,不是你的责任。”今村兵太郎看着情绪激动的宫崎健太郎,连忙宽解,“你当时也面临枪林弹雨,即便是冲出去也只不过是送死而已,你能够幸免于难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程千帆用力搓了搓脸,努力掩饰眼角的泪水,“老师,我,内藤君那边……” 说着,他哽咽了,又是一个鞠躬,“幸有老师知我。” “内藤君不可能不知道他舅舅的死,实际上宫崎君并无责任,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宫崎君当时受伤实则是受到了他舅舅的牵连。”一直在一旁‘欣赏’这一切,甚至可以说是看的津津有味的坂本良野说话了。 悲愤的程千帆擦拭了眼角,他的心中一动,不禁为坂本良野喝彩。 自己这个朋友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 坂本良野这句话看似很普通,只是陈述事实,但是,坂本良野紧扣长友寸男是内藤小翼的舅舅,一口一个‘舅舅’,这是非常微妙的心理暗示—— 内藤小翼因私废公,不管他做什么,都免不了有动机不纯的怀疑! “为什么内藤君明明知道事情真相,却还是坚持认为宫崎君有责任?”坂本良野继续说道,“这是因为内藤君的心理上有问题。” “心理上有问题?”程千帆看向坂本良野,目光不解。 “内藤君无法接受舅舅的死,并且舅舅是在上海遇刺的,严格来说,在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工作的内藤君是东道主,他的心中会有照顾不利的内疚之情的。”坂本良野侃侃而谈。 “你的意思是,内藤君因为他自己的心中内疚,所以,他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就坚持认为长友老师的死责任在我?”程千帆面色无比阴沉,咬着牙。 “可以这么理解。”坂本良野点点头。 “内藤小翼!”程千帆咬牙切齿,“他是蠢货吗?他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杀死更多支那人,以支那人的鲜血来祭奠长友老师吗?他这样做,这种想法,简直是不可理喻!” 坂本良野摇摇头,“这是心理问题,我这段时间正在研究关于人的心理问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 不待宫崎健太郎和今村兵太郎说话,他便兴致勃勃说道,“就以内藤君为例子来说,他不断对自己说,舅舅的死是宫崎健太郎造成的,这种不断的心理暗示下,恐怕在内藤君的心中,他已经无比笃定舅舅的死是宫崎君造成的。” 说着,坂本良野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颇有专家学者风范,“甚至于,不排除内藤君此时已经在脑子里倾向于一种在常人看来更加不可理喻的认知和结论。” “什么意思?”程千帆冷哼一声,问道。 “良野,你的意思是。”今村兵太郎思索说道,“内藤现在已经认为长友君的死,不仅仅是健太郎保护不力造成的,他甚至觉得长友君的遇刺,是健太郎在幕后主使……” 说着,他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也就是说,内藤甚至怀疑健太郎和重庆方面勾结,害死了长友君。” “简直是不可理喻!疯了!疯了!”程千帆眼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然后是更加巨大的悲愤情绪在蔓延,他喃喃自语,“疯了!内藤小翼这个愚蠢的家伙!他疯了!” “不是怀疑。”坂本良野摇摇头,“此前,内藤推动了宪兵司令部对宫崎君的调查,事实上,那次调查反而证明了宫崎君的清白。”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今村叔叔你当时训斥了内藤,命令他不可再骚扰宫崎君,在这样的情况下,内藤依然死咬着宫崎君不放,这说明了——” 他推了推镜片,随后双手交叉一握,“说明内藤是无比确信,或者说是不断的心理暗示下,他心中确信宫崎君和重庆方面勾结。” “太荒谬了。”程千帆摇着头,他苦笑着,笑容中带着愤怒,还有一丝无奈,“荒唐,愚蠢,可恶!” 今村兵太郎若有所思,坂本良野这一番分析,初听之下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细细琢磨之下竟然颇有几分道理,与他而言,内藤小翼为何一直死咬着宫崎健太郎不放的原因,似乎是找到了: 宪兵司令部此前的试探和调查已经证明了健太郎的清白,这种情况下内藤继续纠缠不休,不仅仅不理智,更是令人无法理解。 原来,原因竟然是内藤小翼疯掉了? 坂本良野说内藤小翼心理有问题,今村兵太郎将此总结为一种疾病: 失心疯。 “良野。”今村兵太郎看了坂本良野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人的心理问题了?” “研究了有一段时间了。”坂本良野推了推镜片,说道,“我的工作中,有涉及到帝国公民信件搜检,其中有部分帝国军人的家书中提及过一个有趣的情况。” “什么情况?” “有帝国军人反映说,有的中国人投靠了帝国后,对待他们自己的同胞,甚至比帝国军人还要残忍。”坂本良野说道,“甚至一封信中提及过,一个平时很老实的中国人,投靠了帝国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个人以私通仇日分子的名义杀死了曾经帮助过他的恩人,霸占了恩人的家产。” 坂本良野表情认真,“这些情况引起了我的兴趣,便开始研究起来。” “卑劣的支那人,他们就是懦弱的小丑,现在得到了帝国的支持,那些懦弱的低劣人就摇身一变,变得嗜血且残酷。”程千帆冷冷说道,“这不是什么心理问题,凌辱弱小是人的天性,这些人得了帝国撑腰后,终于有机会释放他们的这种压抑已久的天性罢了。” 坂本良野被好友反驳,倒也并不生气,而是点点头,“凌辱弱小,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上值得研究的课题。” “我没有研究过这个,你有你的道理。”程千帆摇摇头,没有再就此事发表什么看法,不管怎么说,坂本良野一直都在帮助他,非常够朋友。 他看向今村兵太郎,表情有些犹豫,后来一咬牙,眼眸都是带着杀气的,“老师,这一次,健太郎恐要令您失望了。” 说完,深深一鞠躬。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1章 师生‘默契’ 今村兵太郎沉着脸,他的背部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闪烁。 今村小五郎倒掉了鎏金香炉里的香灰,插上新的熏蚊香。 随着天气越来越炎热,蚊虫也多了起来。 “健太郎一直以来都很机灵,很懂事。”今村小五郎说道,他摇摇头,“不过,这一次健太郎做错了。” 今村兵太郎点燃了一支香烟,只是抽了一口,然后就将香烟搁架在烟灰缸上,看那烟卷缓慢而安静的消耗掉。 他看了今村小五郎一眼。 “健太郎不应该说那些话,这会让参赞您为难。”今村小五郎说道。 今村兵太郎明白小五郎这话的意思: 有些话不用说,有些事可做不可说。 健太郎本就对内藤有恨意,现在经此一事,健太郎恐怕已经对内藤起了必除之心了。 以宫崎健太郎的掩护身份暨‘小程总’的权势和手腕,暗下里除掉内藤小翼并非太困难的事情。 但是,问题就在于内藤小翼是帝国的外交人员,更是今村兵太郎在总领事馆的亲近手下。 于公,内藤是他的手下,是帝国外交人员,他不允许伤害事件发生。 于私,从情感上来说,健太郎更加亲近一些,而内藤‘屡教不改’的行为,是触怒了今村兵太郎的。 健太郎如此直接表达对内藤小翼的杀心,这确实是令今村兵太郎有些难做。 故而,今村小五郎才会如此说。 今村小五郎的意思是:以宫崎健太郎的聪明机敏,此时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即便是已经决定要对内藤小翼采取报复行为,此时最好也是什么都不要说,如此,今村兵太郎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必为难。 而现在呢,今村兵太郎严厉的批评了宫崎健太郎,呵斥其不要冲动,此事他定然会给宫崎健太郎一个交代的。 作为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的今村兵太郎,只能如此处置。 不过,今村兵太郎的这番处置显然无法令宫崎健太郎满意,此前已经被老师强行压制过对内藤的报复行为的宫崎健太郎,认为老师这种处置是对内藤小翼的袒护。 最终,宫崎健太郎沉默以对,用这样的无声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今村兵太郎也只能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训斥其不可年轻气盛。 宫崎健太郎则以天色已晚为籍口,向老师提出告辞。 今村兵太郎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他让坂本良野送健太郎离开,并以朋友的身份规劝一二。 今村小五郎摇摇头,宫崎健太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选择直接‘逼宫’参赞表态,这使得参赞只能那番表态,如此,健太郎和参赞之间第一次有了罅隙。 “健太郎年轻气盛,一时想不通。”今村兵太郎缓缓摇头,似乎并没有太担心什么,“他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 “宫崎君,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坂本良野对宫崎健太郎说道,“内藤小翼确实是做得非常过分。” 并无抽烟嗜好的坂本良野递了一支烟与宫崎健太郎,“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坂本君,多谢。”程千帆感激的道谢。 “处在今村叔叔的立场,他也很为难,他首先是帝国驻上海领事馆参赞,于公,他不能容忍帝国外交人员受到伤害……” “我没有责怪老师。”程千帆摇摇头,“老师的难处,我是知道的。” 他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我只是心中压抑。” 程千帆咬着烟卷,烟卷将断未断,他直接摇下车窗,将烟卷从嘴巴里拿掉扔出去,呸了一口,“不除掉内藤,我心中不通透。” “宫崎君?”坂本良野惊讶的看着好友,他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真的要违抗今村兵太郎的命令。 “内藤小翼现在就是一個疯子。”程千帆目光冰冷,说道,声音很低,似是说给坂本良野听,又似是喃喃自语。 坂本良野看了好友一眼,想要再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是沉默了。 …… 将宫崎健太郎送回法租界辣斐德路‘小程总’公馆,坂本良野没有直接回自己家,而是开车回了今村公馆。 “将健太郎安全送回家了?” “出发前在客厅打了电话,宫崎君的保镖来接应,我亲自开车将宫崎君送到程府才回来的。” “健太郎还在怪我?”今村兵太郎问道。 “没有。”坂本良野摇摇头,“今村叔叔,宫崎君是明事理的人,他知道你很为难,也知道叔叔你对他好,他只是对内藤君非常不满。” “内藤确实是大错特错。”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他叹息一声,看着坂本良野,“我担心健太郎会冲动。” “不会。”坂本良野吓了一跳,心说今村叔叔看人真准,竟如此了解宫崎君,他赶紧帮好友说话,“宫崎君对今村叔叔您一直都是非常尊敬的,不会不听您的命令。” “如此最好了。”今村兵太郎点点头。 …… 程府。 程千帆在客厅里逗小芝麻。 小芝麻刚刚睡醒,精神头足着呢。 他抱着小芝麻,指了指趴在客厅地毯上的老猫咪,“猫咪,打滚。” 猫咪看了一眼男主人,打了个哈欠。 程千帆便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上去用鞋尖轻轻地‘踢了’猫咪一下,猫咪瞪了他一眼。 是真的瞪眼。 老猫咪的眼中甚至可以看到一丝无奈之意,然后,猫咪在地毯上翻了个身,尽管只是敷衍了事一般。 ‘小程总’便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指着猫咪对儿子说道,“小芝麻,看到没,在这个家里,包括你在内,都要听我的,连猫咪也不例外。” 小芝麻盯着爸爸看,似是在思考,然后忽而伸出小手,啪的打在了‘小程总’的脸上。 “哈哈哈。”正在下楼的小宝站在木质楼梯上,笑弯了腰。 “逆子,汝欲造反乎?”‘小程总’气的哇哇叫。 小芝麻被吓到了,哇哇大哭。 小宝急了,瞪了哥哥一眼,走过来将小侄子抱上楼了。 程千帆哈哈大笑,他坐在沙发上慢慢品茶。 过了约莫三四分钟,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话筒,“我是程千帆,要黄浦路今村公馆。” 两分钟后,程千帆挂掉了电话。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此电话: 宫崎健太郎向今村老师诚恳道歉,请老师原谅他年轻冲动的无礼行为。 今村兵太郎微笑着接受了自己学生的道歉,还宽慰说年轻人冲动是正常的,不必太内疚。 看似普通的对话,宫崎健太郎与今村兵太郎这对学生和老师之间已经就此前已经形成的默契完成了再度确认。 此前在今村公馆,今村兵太郎训斥其不可年轻气盛,不可冲动。 程千帆沉默,然后提出告辞。 今村兵太郎似是有些失望的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吩咐坂本良野送他离开。 程千帆读懂了‘年轻气盛’、‘冲动’这两个词。 或者说,他非常了解今村兵太郎这个人。 用一句通俗的话说,今村兵太郎属于既当膘子又要牌坊的。 于公,今村兵太郎必须制止他对内藤的报复行为。 不过,于私,在内藤与他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今村兵太郎会选择他这个关系更加亲近的学生。 严厉批评是表演。 暗示默许宫崎健太郎年轻冲动方为真。 这是程千帆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是基于他对今村兵太郎的了解得出的判断。 这份了解是沉甸甸的,正如同他对今村兵太郎的沉甸甸的赤城之心。 或者,这份了解在此刻也可以理解为宫崎健太郎同今村老师之间的默契。 刚才这个电话,宫崎健太郎对于自己刚才的无礼态度,为自己的年轻气盛向老师道歉。 今村兵太郎接受了学生的道歉。 今村兵太郎知道自己的学生读懂那份默契,宫崎健太郎也再度确认了这份只有两人之间才懂的默契。 这是一份并没有什么约束力和保障的默契。 今村兵太郎不会承认这份默契的存在。 倘若今村兵太郎有朝一日翻脸,所谓的默契不会给程千帆带来任何保护效力。 但是,这份默契又非常重要。 今村兵太郎面子,里子都有了,于公于私都无可挑剔。 好处在今村这里,危险由宫崎健太郎自己承担。 在今村兵太郎的眼里,这样的健太郎,是好学生。 此外,程千帆在回来的路上也故意向坂本良野表露了对内藤的必杀之心。 他有意通过坂本良野将此杀人之心传递到今村兵太郎那里。 而今村兵太郎在刚才的电话里,压根没有提及此事,更没有任何斥责,这便是今村兵太郎的反馈。 当然,程千帆也不确定坂本良野会不会将他对内藤小翼的杀心向今村兵太郎坦然相告,因为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坂本确实是很够朋友,坂本良野会帮他遮掩。 所以,通过坂本良野传话,只是附带计划。 真正重要的是他打过去的这个电话,是那些言语暗示之本身。 …… 翌日。 浩子特意去延德里老房那边,买了小宝爱吃的刘阿大家的馄饨带来给小宝吃。 “你就惯着她吧。”程千帆笑着说。 李浩嘿嘿笑,挠挠头。 他是孤儿,有帆哥和若兰姐这一对大哥大嫂,还有小宝这个妹妹,他知足了。 帆哥和嫂子对他照顾有加,他帮不上其他,便将这份感情都放在对小宝妹妹的疼爱,对侄子小芝麻的疼爱上了。 “帆哥,确认了。”李浩大口喝着皮蛋瘦肉粥,说道,“内藤小翼昨天去了泰达公寓。” “呆了多久?”程千帆问道。 他没有对浩子说已经从今村兵太郎那边确认了内藤小翼是幕后主使,不是不信任浩子,而是没必要,也是为了浩子好,干这一行的,可知可不知的,知道的越少越好。 “大概十几分钟。”李浩说道。 “搞清楚内藤小翼的活动规律。”程千帆轻轻搅动汤勺,吹了吹,淡淡说道。 “内藤的活动很规律,除了住处和总领事馆之外,平时也没有其他爱好。”李浩说道,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还有就是有时候喜欢去春鹤居酒屋喝上几杯酒。” 程千帆做事尤为注重‘未雨绸缪’! 他会竭力避免去打无准备的仗。 此前从坂本良野和川田笃人那里获知自己受到宪兵司令部的怀疑和试探之事,竟然是源自内藤小翼在背后搞鬼后,程千帆便将内藤小翼列为铲除名单了。 只是后来今村兵太郎严令他不得报复内藤小翼,程千帆是了解今村兵太郎的脾性的,此人看似儒雅热情,实则颇为自我,尤其憎恨身边人对其不忠,程千帆为了避免‘因小失大’破坏他同今村兵太郎的关系,故而选择暂时忍耐。 不过,他心中早已下定决心,内藤必须除掉,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故而,程千帆早就下令李浩安排人调查过内藤小翼的行踪,虽因为避免被敌所察觉,不敢跟的太过紧细,不过,对于内藤小翼的日常惯有行踪还是早有掌握的。 现在,这份此前的‘未雨绸缪’工作,此番便用上了。 “春鹤居酒屋。”程千帆喃喃自语。 他知道这家居酒屋,居酒屋的主家是一名大阪富商,此人颇有经营头脑,这家居酒屋陈设高档,专司为在上海的日本高级人才服务。 坂本良野便与他提起过这家居酒屋,总领事馆的不少外交人员都喜欢光顾此地。 “帆哥,要不要选择在内藤去居酒屋的路上动手?”李浩想了想问道,“居酒屋的后巷较为偏僻,居酒屋的客人经常会在那里撒尿。” 说着,他用筷子和盘子里的花生米在餐桌上摆弄起来,“这里,预先安排人埋伏,等内藤来了,直接……” 李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程千帆面色严肃,他在思索李浩所提出的行动方案的可行性。 “不。”思索片刻,程千帆摇摇头,“在虹口区动手太危险。” 说着,他点了点餐桌,“就在法租界,就在徐汇区,在我们自己的地盘动手,安全。” 看着李浩思考的样子,程千帆淡淡一笑,说道,“就在泰达公寓动手!” 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冰冷之色。 他要杀鸡儆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2章 人选 程千帆慢条斯理的喝着碗里的肉粥。 脑子里已经在思考除掉内藤小翼的计划了。 决定就在泰达公寓动手,并非是意气用事。 几乎是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数个支持这個决定的理由。 难得可以‘获准’对‘日本同胞’动手,程千帆要将内藤小翼的死发挥出最大的利用价值。 法租界当局面对日本人的咄咄逼人,一步步退让。 此种情况不仅仅为隐藏在法租界坚持抗日人员带来极大的不便和安全隐患,还有一个极为恶劣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或者说,程千帆敏锐的感觉到,随着英法对日步步退让,部分普通民众会有一种看不见天日的悲观和绝望—— 竟然连法国人都怕了日本人! 中国果然真的要亡了?! 这种情况下,‘传闻’‘小程总’弄死了一个日本人,而且还是日本的外交人员,而不管这内情如何,日本人竟然拿程千帆毫无办法。 程千帆也会暗中派人造势,强调一方面是因为小程总和日本关系一直不错,日本人没有铁的证据是程千帆派人干的,当然,最重要的是,日本人不敢对有法国人做靠山的‘小程总’动手。 这对于法租界民众的民心士气也是一个提振。 而对于包括七十六号、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张笑林,乃至是上海滩其他各大势力来说,杀死日本外交人员竟尔安然无恙的程千帆,毫无疑问更加神秘,无论是哪一方想要再对他有所图谋,都要事先掂量掂量。 此为杀鸡儆猴。 或者也是狐假虎威,他巧妙的利用了今村兵太郎的默许。 …… “帆哥,要不要通知姜骡子派人回租界动手?”李浩问道,他并未询问帆哥为何决定在泰达公寓动手,帆哥既然决定了,自有帆哥的道理,且在李浩心中,对于帆哥的这个动手地点的选择也是颇为振奋的—— 杀一个日本狗而已,如此,才配得上法租界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身份! 程千帆认真思索。 特情组内最精干的行动力量在姜骡子的特别行动队。 “帆哥,卢副队长在上海站的时候就是行动高手。”李浩忽而想到卢兴戈这个军统王牌杀手,提议说道。 “不可。”程千帆摇摇头。 卢兴戈不合适。 不仅仅是卢兴戈不合适,上海特情组任何人都不适合掺和在此次行动中。 “这件事不能和特情组扯上任何关系。”程千帆郑重说道。 李浩略一思索,也即刻明白其中缘由,敬佩的点点头,“还是帆哥想的周到。” 他两口喝完皮蛋瘦肉粥,抹了抹嘴巴,思索说道,“那就是陈虎来动手最合适了。” 陈虎。 程千帆沉思,实际上他也正在考虑陈虎。 他之所以没有将陈虎发展进特情组,就是考虑到当下这种情况: 特情组不方便涉入之事,可以安排陈虎去做。 “虎子有能力,手下的弟兄也是不乏个中好手。”程千帆思忖说道,“由他动手倒是合适。” 陈虎是他的人,法租界人尽皆知。 他要‘大张旗鼓’的除掉内藤小翼,本就考虑不掩饰是他的人动手,如此才有最大的威慑力,反正他本人是绝不承认内藤之死与他有关联就是了。 不过,程千帆心中隐隐有感觉,陈虎也许也并非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一种直觉,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还有谁更合适去做这件事,不过,就是下意识觉得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陈虎那边先做好准备。”程千帆说道,“你通知陈虎,让他做一个行动方案。” “是!” “巡捕房对军统上海区的抓捕行动进展如何?”程千帆也吃完了肉粥,看着李浩收拾碗筷,随口问道。 “皮特上尉带着政治处的人监督抓捕行动,政治处故意拖延时间,最终只破获了上海区的两个单位。”李浩说道,“抓了十五个人,皮特上尉以证据不足的理由强行扣住了七个人,没有同意七十六号的引渡请求。” 程千帆微微颔首,这就是他利用皮特对于维护法兰西的荣耀,以及皮特对于中国抗日行动的同情心,以及其对于日本人的厌恶情绪,暗中刺激皮特所能够最大可能发挥的作用了。 “将各巡捕房,各巡在抓捕行动中的表现整理好,我要听汇报。”程千帆吩咐说道。 这种应日本人、汉奸的请求抓捕抗日分子的行动,对于法租界各巡捕房高层,对于各巡的中层警官的对日态度也是一次甄别和考验。 能够暗中掌握众巡捕对日本人,对抗日的态度,先不说是否要发展其为抗日出份力,只是掌握其人的态度,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豪仔在弄这件事了。”浩子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 尽管他心中对于法租界六大巡捕房各自的一把手、二把手明面上的对日态度有所掌握,不过,这些人私下里是何种心思,很难说。 此外,程千帆认为巡捕房巡官级别的警官,其态度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巡长、副总巡长,总巡长还要重要,因为这些警官才是第一线带队做事之人。 “严令弟兄们隐蔽待命,任何人不得在当前形势下轻举妄动。”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是。”李浩点点头,“早就吩咐下去了。” 他露出思索之色,问道,“帆哥,被皮特上尉扣下的那些上海区人员现在关押在靶子场(监狱)。” “不得和这些人有任何接触。”程千帆明白浩子要问什么,他正色说到,“这话也是对豪仔等人说的,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和这些人有接触,更不可去打听。”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哪怕是亲眼看到上海区的袍泽死在面前,也要忍住。” “明白。”李浩艰难的点点头。 …… “甩掉了。”邵明奎擦拭了额头的汗水,低声说道。 有巡捕突然搜查他们所住的公寓在的街道,几人不敢留在公寓,遂翻墙离开,一路从小巷子避开设卡的巡捕,躲进了麦克赫维斯路的恒泰舞厅。 恒泰舞厅颇为宽敞、进入大门,左方是一片空场,右边是一条甬道,甬道尽处通往舞池。 左首还有一间“打兵戈”的档口房。 邵明奎对此舞厅颇为熟悉,知道‘打兵戈’的赌档房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后门,出了后门便是一个死巷子,不过,翻过不高的巷子就是四通八达的大马路,关键时刻可以作为后路。 “甩开了。”展华点点头,他刚才一直留意身后有无追踪者。 三人在舞池附近的台子落座不久,忽见一个人走进舞厅。 展华大喜,就要走上去打招呼。 程续源一把拉住了展华。 “别动。”程续源低声说道。 “谭老板怀疑陈老板出事了?”邵明奎明白程续源意思,低声问道。 “非常时期。”程续源说道。 他自然没有什么证据指向陈明初出事了,但是,他就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妥。 他看了一眼,看到陈明初东张西望,心中疑惑更添了一层。 值此危急时刻,陈明初这鬼鬼祟祟的样子,难道就不怕引来怀疑? 哗啦一声。 展华坐下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水杯,好在他眼疾手快接住了杯子,却还是难免发出了声响。 糟糕。 程续源心中一沉。 果然,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正在四下张望的陈明初的注意。 陈明初一抬眼,看到了程续源三人。 他自然是认识程续源的,而对于区部会计组的展华,他也有印象。 至于说程续源左侧的男子,陈明初不认识,不过,他隐隐有所猜测,此人可能就是那个从公共租界总捕房逃跑的邵明奎。 “谭老板。”陈明初上来热情的和程续源握手,“好巧。” “陈老板,好巧。”程续源说道,说着,他凑上去,压低声音,“明初,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设法通知你。” “怎么了?”陈明初不解问道。 “出事了。”程续源说道,“组织内部出叛徒了,我在通知各部隐蔽,你这边也要注意安全。” “什么?”陈明初吓了一跳,“叛徒是哪个?” “还不清楚。”程续源摇摇头,“正在查。” “卖国汉奸,人人得而诛之。”陈明初咬牙切齿,又问道,“凌先生好吗?“ 凌秋云是上海区区长郑利君的化名。 “凌先生很好。”程续源点点头。 陈明初点点头,又问道,“王先生和我在一起,要不要去见见王先生?” 程续源摇摇头,“我和他的关系,陈老弟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去见他,等到有必要时,我再和你联络好了。” “都是为党国效力,冤家宜解不宜结嘛。”陈明初苦笑一声,劝说道。 王鉄沐甫一到上海区,就将程续源的书记职务拿下,将程续源派去当外勤,提拔他陈明初当书记。 可以这么说,程续源同他以及王鉄沐的关系都不算好,不过,他陈明初脾性不错,性好交友,和程续源还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至于说王鉄沐则是和程续源已经翻脸了。 “还是去见一见王先生吧,值此危急时刻,王先生也说要摒弃前嫌,携手共渡难关。”陈明初劝说道。 “今天就不去了,你把王先生地址告诉我,我下次去见他。”程续源说道。 他的心中已经警铃大作了,陈明初这话令他起疑,王鉄沐的脾性他了解,此人自诩是军统元老,才不会主动低头与他和解的。 “那好吧。”陈明初支吾其词,神态也不大自然,似是想了想,才将王鉄沐的地址告知。 说完,陈明初就以有事情为由离开了。 程续源起了疑心,他朝着邵明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跟了过去。 邵明奎看到陈明初停在甬道上,面对大门,背对舞池,正和一名彪形大汉交头接耳。 邵明奎大惊,知道情况不妙,转身跑回来,喊了程续源和展华疾趋“打兵戈”的档口房。 里面人头攒动,赌徒们红着眼睛战斗正酣。 程续源心中一动喊道,“‘小程总’来抓人了。” 邵明奎会意,立刻跟着喊,“快跑啊,程千帆来拿人了。” 众人大惊。 盖因为此舞厅和赌档是张笑林的,‘小程总’和张笑林有仇,若是某日心血来潮便会派巡捕来搜查拿人。 所有赌资没收,人员被索拿,需要支付不菲的保释金才可免于祸事。 故而,此间人最怕的就是‘小程总’和张笑林又争执了,殃及池鱼。 顿时,现场大乱。 桌子被撞翻,赌具,钞票洒落一地,局面更乱了。 邵明奎孔武有力,他带着程续源和展华挤过人群,直奔后门。 出了后门,翻越矮墙,没入了四通八达的大马路。 此前几人为了避免引人耳目,将车子故意停的远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三人饶了个圈,找到了停车的地方,迅速驱车驶离。 三人驱车一路逃窜,人人惊魂稍定。 “陈明初绝对当汉奸了。”邵明奎气的大骂。 矢志要为罹难的亲友报仇的邵明奎最痛恨汉奸了,他无法想象这些软骨头的家伙是怎么想的,竟然能跪下来给杀害亲人同胞的日本人当狗。 “必须即刻向重庆汇报。”程续源表情严肃,说道。 陈明初曾任上海站书记,更曾任职上海站人事科科长,此人对上海区太熟悉了,这种人一旦当了汉奸,对上海区的危害太大了。 他带着邵明奎两人东躲西藏,之所以没有回去和妻儿家小汇合,就是怕他们被敌人盯上了,被人跟踪连累了家人。 不过,现在面对此突发情况,程续源必须回去见桂倩,令妻子向重庆发报汇报陈明初叛国投日。 不仅仅是陈明初,程续源心中还有一个担忧。 那就是王鉄沐。 陈明初和王鉄沐走得近,陈明初若是当了汉奸,第一个便会交代出王鉄沐,程续源怀疑王鉄沐或是已经落入敌手。 至于说王鉄沐是否也如陈明初一般当了汉奸? 程续源摇了摇头,尽管他和王鉄沐矛盾极深,不过,以他所了解的王鉄沐,此人乃是硬汉,当不至于当那数典忘祖之辈。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看了一眼敲门进来汇报工作的大头吕,他的心中一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3章 吕虎 “巡长。”大头吕向程千帆敬礼。 “唔,吕哥来了。”程千帆点点头,示意大头吕坐,他自己则是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放进口中。 大头吕的屁股刚刚沾了椅子,立刻弹起来,摸出煤油打火机,熟练的拨动转轮打着火,身体前倾凑上去。 程千帆抽了两口烟卷,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鼻腔喷出淡淡地烟气,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左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大头吕这才坐下来。 “巡长,这是我三巡奉政治处命令,配合公共租界总捕房捉拿重庆暴力分子的报告。”大头吕起身将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无论是法租界还是英美的公共租界,从法理上从未公开承认过日本人对上海的占领,更加不会公开认可日本人扶持的汉奸政权机构,故而,租界当局是不和特工总部直接对话的,法租界和特工总部的对话是以同公共租界总捕房的名义往来的。 或者说,从名义上来说,英法美是给予中国以安全保护的。 民国十一年,美、英、法、日、意、比、荷、葡等战胜国,和中国北洋政府在华盛顿会议上签订了《九国关于中国事件适用各原则及政策之条约》,也称《九国公约》。 条约中明确规定:“尊重中国之主权与独立及领土与行政之完整”,对此以法律形式作出了保证。 除此之外,北洋政府还在会议上提出废除“第二十一条”,收回山东主权,取消外国在华势力范围和一切特权的要求,只不过列强没有全盘认可。 这份由八个战胜国共同签订的外交文件,是一份不平等条约,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列强瓜分中国市场的一份文件。 不过,对中国也很有好处,此条约从法理上遏制了某個国家侵略和独占中国: 中国是众多列强的,谁也别想吃独食。 故而,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对于日本占领中国的国土,法理上一直没有予以承认,对于伪满洲国也是秉持不承认态度。 英法不承认伪满洲国,这对于全球多数国家影响很大,尤其是欧罗巴大陆,普遍不承认伪满洲国,直到波兰成为第一个承认伪满洲国的欧罗巴国家。 或者,用一句话来说,欧美列强对于日本侵略中国的行为是‘不承认主义’,也称为‘史汀生主义’。 美国前国务卿史汀生在任期间,提出了著名的日本对华军事行动的处置方略: “美国政府不能认可任何事实上的情势的合法性,也无意承认中、日两国政府或其代理人之间缔结的可能有损美国或其在华侨民的条约权利的任何条约……”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捂起眼睛装看不见,然后不承认日本的侵略‘战果’。 程千帆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当一个强盗闯入家门杀人放火的时候,你不可能指望旁边那些一直欺负你,现在正在看热闹的其他强盗们来主持公道。 当时,日军轰炸锦州,史汀生向胡佛通报了该情况,指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但是胡佛却对此置若罔闻,声称不认为“日本在胡作非为,对和平条约造成了重大破坏”。 相反,他坚持认为美国必须审慎从事,“不要因为一纸空文就冒然行动,而使我们自己陷入屈辱地位”—— 胡佛自己都认为他们签订的条约是一纸空文。 …… 程千帆拿起文件看,他的眉头皱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有抓住?”程千帆冷冷问道。 “慢了一步,破门进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大头吕赶紧解释说道。 他压低声音,“巡长,我怀疑是走漏了风声。” “问题出在我们内部?”程千帆面色阴沉,问道。 “很难查清楚问题出现在哪里。”大头吕说道,“巡捕房,政治处,甚至是特工总部那边,这么多人参与的大行动,消息走漏根本没法查。” “处处漏风!”程千帆冷哼一声,他合上文件,弹了弹烟灰,眼神闪烁,“我听说抓了十几个人,政治处扣了一半没有交给日本人?” “政治处说那部分人还要甄别,暂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是重庆方面的暴力分子。”大头吕说道。 说着,他露出犹疑之色。 “说。”程千帆皱眉。 “巡长。”大头吕这才继续说道,“属下从麦兰捕房那边也听说了,政治处的人抓人实际上并不积极,有纵敌的嫌疑……” 程千帆抬了抬手。 大头吕闭嘴。 “面对强势的日本人,法国人早就很不舒服了,他们自然乐的出工不出力。”程千帆皱眉说道。 他连续抽了两口烟,最终冷哼一声,“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 “有件事。”他深深的看了大头吕一眼,“你去做,手脚干净些。” …… 程续源将车子在路边停好,正要下车。 “谭老板,我先去看看。”邵明奎说道,“你这边车子万不可熄火。” 程续源点点头,此乃稳妥之计。 邵明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轮手枪,将手枪放进公文包内,胳肢窝夹着公文包下了车。 约莫几分钟后,程续源看到邵明奎的手势,这才放心的熄了火,带着展华下车。 “你们可算回来了。”桂倩见到丈夫,急切说道,“再不回来我都要急死了。” “出什么事了?”程续源急问。 “重庆来电,王鉄沐和陈明初投了七十六号。”桂倩急忙说道。 收到重庆这份急电,她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是大急。 王鉄沐和陈明初对上海区极为了解,尤其是陈明初。 桂倩非常担心外出向上海区各内勤单位示警的程续源,丈夫并不知道王鉄沐、陈明初叛变,倘若遇到此二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两天桂倩都是心急如焚,又不敢贸贸然外出寻找,现在看到丈夫安然归来,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没有贸贸然出去找寻,这是对的。”程续源肯定了桂倩的应对。 先不说局势混乱,人海茫茫,桂倩很难找到他们,只说一点,桂倩以及邵太太以及孩子们的安全,在程续源和邵明奎的心中比什么都重要。 一旦妻儿老小落入敌手,那才是最糟糕的。 安抚了妻儿老小,程续源皱眉思索,他在考虑如何应对紧急局势。 陈明初叛变,他自是已有心理准备的,但是,王鉄沐叛变了,这令程续源也是大吃一惊。 “明奎,你带着展华警戒。”程续源吩咐说道。 邵明奎点点头,带了展华出了里屋,来到前面院子里。 “倩云,我来拟电,向重庆发报。”程续源沉声说道。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上海区电讯二组桂倩来电。”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 “是程续源?他没事,太好了!”戴春风接过电文看,看到是以程续源的名义来电,程续源向总部汇报了他所知道的有单位为敌所破获情况,以及他和邵明奎等人险些被陈明初带人骗捕之事。 此前和桂倩的电讯二组联络上了,桂倩汇报说程续源带着邵明奎去通知各单位转移,迄今未归。 戴春风一直在担心程续源也落入敌手了。 现在看到程续源安然无恙,有了好消息,他面色总算是好了些。 不过—— “确认了吗?”戴春风忽而表情一肃。 万一程续源已经被捕投敌,现在又被敌人安排用计,自己这边若是一个不察被丁目屯、李萃群玩弄于股掌之间,岂不丢死个人。 “还是局座考虑周到,我这就回电确认。”齐伍‘恍然’大悟,感佩不已,急匆匆离开。 上海,福熙区。 “续源。”桂倩将刚刚接收的电文译出,不禁皱眉,这份电报她有些看不懂。 电文内容是:王进可安然无恙乎,宜昌一别,盼速归来。 能够令戴老板都特别来电询问,足以说明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不过,上海区高级干部中,她不记得有王进这个人。 “回电。”程续源沉声道,“王宜昌已归。” 此乃戴春风与他早就约定的甄别暗号。 倘若是回答王进无恙,亦或是王进可则说明去电之人并非程续源本人。 只有回电以‘王宜昌’称呼,方可证明是程续源本人。 王宜昌无恙则表明程续源安全,并未落入敌手,此电报也非是受到敌人胁迫所发。 倘若回电‘王已回宜昌’则说明他受制于敌。 此种情况下,只要程续源如实以此暗号回应,暗中提醒重庆方面小心,戴春风便会网开一面,不会下令制裁程续源以及其家人。 “局座,程续源回电。”齐伍将电文递给戴春风,“已然甄别,程续源无恙。” 戴春风微微颔首,如此,他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他不担心程续源是在投敌后冥顽不灵欺瞒与他。 程续源不敢。 既然当了汉奸,自然是惜命。 万事留一线。 惹怒了他戴春风,不惜一切代价定能制裁之。 …… 虹口区。 特高课。 荒木播磨微微皱眉,盯着站在面前的吕虎看。 “你是说,程千帆命令你除掉总领事馆的内藤小翼?”他沉声问道。 “是的。”大头吕点点头。 “是程千帆命令你对某个人动手,你侦查后才得知那个人是内藤小翼,还是……”荒木播磨问道。 “程千帆直言不讳说要除掉的人就是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内藤小翼。”大头吕说道,“因此,程千帆还特别叮嘱我,这件事我亲自带人动手,不可走漏风声。” 荒木播磨看了吕虎一眼,此人提及程千帆的时候,或‘程副总’、或‘程巡长’,甚至会直接以‘巡长’来称呼。 这是吕虎第一次在他面前直呼其名。 荒木播磨心中暗暗点头,他明白内中缘由。 大头吕怕了,他得知程千帆竟然要对日本人动手,甚至是要对内藤小翼这么一位帝国外交人员动手,大头吕惊恐不安,他决定和程千帆撇清关系了。 吕虎的这种态度,荒木播磨是满意的。 只是,宫崎君为何忽然要对内藤小翼痛下杀手? 内藤小翼推动了此前宪兵司令部对宫崎健太郎的试探,荒木播磨自然是知晓此事的,他也知道宫崎健太郎后来知道了其中内情: 是宫崎君亲口对他说的,今村兵太郎禁止宫崎君对内藤展开报复,宫崎君心中苦闷,找他喝闷酒提及此事。 自己的好友宫崎健太郎是对待朋友极为真诚,对待敌人冷血无情的脾性,宫崎君对内藤小翼恨之入骨,早就恨不得对内藤动手,荒木播磨是知晓的。 但是,荒木播磨也知道,宫崎也只能是心中想想,不管是出于何种考量,宫崎君都不能对内藤动手。 那么,现在宫崎竟然忽然决定对内藤小翼动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刺激了宫崎君,令宫崎君作出如此冲动举动? 不对。 荒木播磨在琢磨宫崎健太郎是冲动之下作出要对内藤动手的举动的可能性,他了解自己这位好友,宫崎君是极聪明和理智之人,不可能不知道冒然对内藤动手的后果。 除非,除非是内藤小翼又做出了令宫崎君再也无法忍耐之事。 故而,宫崎君忍无可忍。 只是,宫崎君想好了除掉内藤之后如何向帝国各方交代了吗? 荒木播磨摇摇头,他不认为自己的好友真的能够在除掉了内藤之后还全身而退。 宫崎君想要倚仗课长对其的信重和喜欢? 荒木播磨摇摇头,内藤小翼是帝国外交人员,并非帝国普通公民,即便是课长也无法包庇杀死内藤小翼的凶手,尤其是宫崎君还是特高课特工,课长更是不能袒护。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内藤小翼是今村兵太郎的手下,宫崎君如何敢将今村参赞的禁令置之不理,竟敢对内藤小翼下手? 即便是愤怒的宫崎,即便是冲动的宫崎,也不可能不考虑这些,冲动是行为,冲动不等于失去理智,不代表会不顾后果,他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他所不知道的情况。 忽而,荒木播磨意识到了一点,一个颇为有趣的细节: 宫崎君是知道吕虎是帝国特高课的探目的,既如此,他为何会想到安排吕虎对内藤小翼动手? 他不认为自己的好友会想不到吕虎会来通风报信。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4章 一切尽在掌握 “你怎么看这件事?”荒木播磨看了吕虎一眼,问道。 “程千帆向来和大日本帝国亲近。”吕虎思忖说道,“我不明白程千帆为何会下达这个命令,而且是对一名大日本国外交人员动手。” 说着,吕虎皱眉,“要说程千帆骨子里是仇日分子,也不太可能啊。” 他苦笑一声,“这件事,我看不透。” “你打算怎么做?”荒木播磨问道。 “这不立刻就来向荒木先生您汇报了嘛。”大头吕正色说道,“这种事我不敢擅动。” “先不必考虑内藤是日本人这一点。”荒木播磨沉思片刻,说道,“就当程千帆命令你除掉一个中国人,他要你怎么做?你又会怎么做?” “这种事,长官是不可能交代那么清楚的,程千帆要的是结果。”大头吕说道。 荒木播磨点点头。 “按照惯例,首先要掌握行动目标的行踪,然后制定动手方案,何时,何地动手,需要几個人。”大头吕继续说道,“事成之后怎么撤离,出现意外情况,甚至是被巡捕房抓了,该如何处理。” 他看着荒木播磨,“这些事都是要预先谋划好的。”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法租界巡捕房鱼龙混杂,能够做到(副)巡长级别的,绝非泛泛之辈,吕虎的这一套行动流程、方略,可谓是考虑详尽,行动前的侦查,行动之时的安排,行动后的撤离,出现意外情况该如何处理,可以说是考虑的面面俱到了,客观的说,即便是特高课的有些特工都做不到这般缜密。 “那就这样去做吧。”荒木播磨想了想,说道。 “荒木先生?”大头吕惊讶的看着荒木播磨,他不明白。 那可是内藤小翼,是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外交人员,特高课竟然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对内藤动手? “只是让你一如往常那样去准备。”荒木播磨说道,“又没让你动手。” “明白,明白。”大头吕恍然大悟,“荒木先生是要我假装听从程千帆的命令去做事,用来迷惑程千帆。” 荒木播磨看了吕虎一眼,倒也没有纠正,大头吕愿意这么理解也行。 …… 三本次郎站在窗台边,拨开百叶窗,正好看着吕虎离开了院子,他露出惊讶之色。 就在此时,荒木播磨敲门进来了。 “那个是中央巡捕房的吕虎?”三本次郎问道。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点点头,“属下正要汇报。” “法租界有情况?”三本次郎问道。 “吕虎汇报说,宫崎君交给他一个任务。”荒木播磨说道,“令他动手除掉内藤小翼。” “内藤?”三本次郎惊讶看着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个内藤。 确认了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内藤小翼后,三本次郎脸上惊讶之色敛散不少,他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皱眉,“是什么刺激了宫崎,竟然使得他终于忍耐不住要对内藤下手了?” 荒木播磨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原来课长也看出来宫崎君对内藤早有杀心。” “宫崎那个家伙啊。”三本次郎轻笑一声。 宫崎健太郎这个人,对友真诚,对长官忠诚,同时,对待敌人,确切的说是对待有敌意的人,宫崎健太郎可没有好脾气,内藤小翼此前推动宪兵司令部调查宫崎健太郎,这种事情在特务机关来说,几乎等同于是背后开枪暗害的举动,宫崎健太郎岂会不恨内藤。 三本次郎知道宫崎健太郎是慑于今村兵太郎的命令才没有报复内藤小翼的,不过,他从不认为宫崎健太郎会放下对内藤的仇恨了,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宫崎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出手。 至于说帝国特工怎么能够对帝国外交人员动手,三本次郎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个。 在这个老牌日特逻辑里,只有要不要动手,什么时候动手,从不会有能不能动手的概念。 他现在好奇的是,宫崎健太郎因何忽而决定对内藤小翼动手了。 三本次郎活动了一下因为伏案工作有些酸涩的脖颈,对荒木播磨说道,“荒木。” “哈依。” “你打电话让宫崎来一趟,了解一下情况。”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 三本次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你全程和宫崎沟通,有些事要不要做,如何做,你们自行决定。” 荒木播磨微微错愕,然后点点头,“哈依。”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荒木播磨皱眉思索,好一会才想明白了。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了自己的好友要对内藤动手,也不管宫崎健太郎的理由多么充足,甚至可能有了如何面对总领事馆方面的调查、问责的准备,总之,对内藤动手这件事,三本次郎不适合参与进来,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局座。”齐伍说道,“从程续源来电观之,上海区的损失比我们所预料的要轻一些。” “这只是程续源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戴春风摇摇头,“目前出于安全考虑,上海区区部暂时没有和其他单位重新建立联系,各部损失尚未上报……” 说着,戴春风喝了口水,叹口气。 上海区经历了此前阮至渊叛变、郑卫龙被捕,以及此后行动队陆飞叛变等波折损耗,好不容易完成重塑,正是兵强马壮,可在上海滩大展身手之时候,却突遭此厄难。 虽然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损失比预料的要轻,但是,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了。 “对于上海区的人事安排,你怎么看?”戴春风忽而问齐伍。 齐伍心中一动。 看来局座对于上海区很不满了。 也是了,虽然上海区遭此厄难是因为陈明初、王鉄沐此二人叛变,但是,事实就是上海区出事了。 那么,上海区的主官们,包括区长郑利君、督察长李万茂以及书记程续源等人自然要担责。 当然,局座提及上海区的人事安排,除了问责,应该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无论是李万茂还是郑利君亦或是程续源,三人都为陈明初和王鉄沐所熟悉,出于安全考量,三人都不适合继续留在上海滩了。 只是,人事安排啊,这很敏感。 齐伍略一思索,说道,“局座,上海区出事,概因王、陈二人叛国。” 停顿了一下,暗中观察戴春风的表情,齐伍继续说道,“事实上,突遭此危情,上海区的应对还是非常及时的。” “你啊你,大家都说你是弥勒佛。”戴春风指着齐伍说道。 “属下只是觉得上海区刚逢大变,最好还是……”齐伍解释说道。 “行了。”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个大管家,待人和气,和很多人关系都处的不错,对于犯了错的人,也愿意帮忙说情,对于齐伍此种脾性,戴春风是既高兴又头疼,高兴的是,他的身边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个性情温和的大管家,头疼的是,在他看来齐伍少了几分狠辣。 齐伍微微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戴春风摇摇头,对齐伍说道,“上海区要动,不仅仅是要问责与谁。” 他停顿一下,“自阮至渊叛变之事起,上海多波折。” 说到这里,他莫名想起了上海特情组,想起来自己的爱将程千帆,这凡事就怕比较啊,相比较令他焦头烂额的上海区,上海特情组简直不要太省心。 “局座的意思是,上海区命运多舛,是因为敌人对我们太熟悉了?”齐伍恍然大悟,问道。 “唔。”戴春风点点头,冷哼一声,“恐怕郑利君、程续源他们的情报资料,已经是厚厚一摞摆在日本人的办公桌上了。” 自从得知上海区又出事了,戴春风就在反思,反思为何同样在上海,上海特情组一直没有出问题,反而屡立功勋,而上海区那边则是三天两头出问题。 最终,戴春风得出的结论是,肖勉和上海特情组隐藏极深,敌人对他们不了解,自然无从下手。 而上海区则不然,前有上海站助理阮至渊叛变,后有上海站行动队一组组长陆飞叛变,现在更有上海站原书记、人事科科长陈明初、原上海站站长王鉄沐叛变,敌人对上海区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恐怕郑利君一顿饭吃几个肉馒头,日本人那边都有记录在案。 如此情况下,上海区岂能不出事? 故而,戴春风动了调整上海区高层人事的念头。 …… “训练班那边课程进度如何了?”戴春风问道。 齐伍心中一动。 戴春风口中的训练班,是中央训练团党政训练班第三期。 局座忽然提及训练班,而且是在提及上海区人事安排的微妙时刻,看来是局座所属意的人选就在训练班学员中。 齐伍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人名,这几人都是这一期党政训练班的翘楚‘学员’。 说是学员,实则都是军统各站诸侯级别的高级干部。 最终,齐伍锁定了一个名字: 陈功书,陈子明。 “训练班将于近日结业。”齐伍说道,“局座,您是不知道,陈子明他们几个人早就闹着要回前线杀敌了。” 听到齐伍提及陈功书,戴春风露出一抹笑容。 他确实是属意陈功书,不过,上海区出事的消息在军统内部高层已经不是秘密了,有些心思活络的已经想到上海区可能要进行人事调整,自认够资格执掌此唯二之甲等大区的人已经在摩拳擦掌,甚至暗下里找到他汇报思想工作了。 他确实是可以一言堂,自然也没人敢不听从命令。 只是,此不利于精诚团结。 人情如网,便如戴春风在军统内部如此强势,也觉得蹉跎难免。 故而,他需要有人将他属意的人名喊出来,他这边也可顺水推舟。 …… “陈功书履历。”戴春风沉声说道。 “陈功书,前清光绪三十三年生人。” “生于河北宁河,从小随兄嫂在北平生活。” “民国十四年,陈功书离开北平,来到广东报考黄埔,不过,陈子明舟车劳顿,没有能够顺利过考入学四期,最终入了五期步兵科。” 戴春风频频颔首。 陈功书的履历,他自然是清楚的。 他让齐伍汇报陈功书的履历,自然不是多此一举。 等于是齐伍举荐。 他在斟酌人事任用。 此乃正规流程。 郑重。 庄严。 且还有不足为外人道,这份感觉,蛮好。 黄埔五期学员中,国军这边以郑、邱为翘楚,红党那边也有陶、许、张、杨、宋等,事实上,在黄埔期间,陈功书表现平平,其在第五期学员中并无什么亮眼表现。 黄埔毕业后,陈功书也一直发展不顺。 后来,陈功书来到南京谋出路,是他戴春风有识人之明,邀请陈功书进入“洪公祠特训班”受训,以黄埔五期之身进入特务机关。 从此,陈功书在特务这份工作中如鱼得水,屡立功勋,其中更有北平六国饭店成功刺杀大汉奸张敬尧的壮举,威震敌胆。 戴春风认为,上海区现在之形势虽不能说是危如累卵,却也极为困难了,正需要陈功书这么一位干将坐镇。 沉吟片刻,戴春风没有再犹豫,果决说道,“陈功书即刻从训练班结业,赴沪上工作。” 顿了下,戴春风继续说道,“上海区代区长郑利君调赴河南,陈功书接任上海区区长。” “另,李万茂离沪返渝。”戴春风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正在记录的齐伍顿笔,看向戴春风,“局座,那,程续源呢?” “程续源留在上海,仍为上海区书记。”戴春风沉吟说道。 郑利君和李万茂都调走了,陈功书初来乍到,上海区需要程续源这么一位熟悉区内情况的人,以兹帮助陈功书更快更好的了解和掌握上海区的情况。 齐伍心中啧了一声: 当初阮至渊叛变,程续源就险些被日本人抓到;后来陆飞叛变,日本人包围上海区,程续源也是堪堪突围;现在,陈明初、王鉄沐叛变,陈明初更是先后两次亲自带人抓捕程续源,程续源可谓是魔爪脱险。 希望这位程老弟能一直这么好运吧。 从情理上来说,齐伍觉得程续源确实是该被接回重庆休整一顿时间的,确实是不容易。 不过,局座亲自点将,这是看重,这是他程续源的福分啊。 …… 叮铃铃。 正在看报纸的小程总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机,他拿起了电话话筒。 听得电话那头是荒木播磨的声音,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5章 内藤必须死! 春风得意楼。 一辆小汽车停在了酒楼门口。 站在边踏的保镖跳下,警觉的打量着四周。 坐在副驾驶的豪仔下了车,绕到左侧开了车门。 右侧车门也打开,侯平亮下了车,快速跑到左侧车门。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弯腰下车,他与心腹钟国豪低声说了句什么,钟国豪连连点头。 随后,程千帆在其亲信手下侯平亮以及两个保镖的拱卫下,在春风得意楼东家满脸笑容的迎接下进了酒楼。 “程总,您的客人已经到了,正在甲字戊间房恭候。” 程千帆微微点了点头,前有一名保镖开路,后有一名保镖拱护,他长身上了楼梯。 侯平亮则留在下面,拉住了春风得意楼东家交代一番。 “黄老板,劳你久候。” “程总,快请,快请。” 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对视了一眼,寒暄一笑。 很快,酒水,下酒小菜,果脯,零嘴,茶水,乃至是果汁,纷至呈上。 侯平亮亲自监督伙计离开,他向帆哥敬了个礼,自行离开,拉上了房门。 门口,荒木播磨的手下看了侯平亮一眼,哼了一声,小猴子毫不相让的瞪了对方一眼。 “你——” “别动。”小猴子冷冷说道,“这是法租界。” …… “程先生,你的这個手下很有个性。”荒木播磨站在门后,将外面的情况听了个大概。 程千帆吐了瓜子皮,拍了拍手,“在法租界,我需要这样的手下。” 荒木播磨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要继续追究的意思,宫崎君说的没错,在法租界,宫崎君需要侯平亮这样忠心耿耿的手下,至于说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 这是一个套间,两人来到里间,可以避免谈话被外人听到。 “吕虎报告说,宫崎君你要对内藤小翼动手?”荒木播磨问道。 “荒木君看人真准,这个吕虎虽然一开始是被迫和帝国合作的,现在态度倒是很积极的嘛。”程千帆挖苦说道。 荒木播磨对于好友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他知道宫崎君并非真的还心有芥蒂,只是还对当初特高课瞒着他暗中发展不高兴,发两句牢骚而已。 “这正说明了吕虎对帝国还是比较忠心的。”荒木播磨说道,他递了一支香烟与宫崎健太郎,“这件事我向课长进行了汇报。” “课长怎么说?”程千帆立刻问道。 “课长很好奇你为何忽然决定对内藤动手。”荒木播磨说道,看到宫崎健太郎要解释,他笑着摆摆手,“宫崎君放心,课长并未多说其他。” 他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今天是你我好友相聚,课长不会过问。” 程千帆鼻腔喷出一道烟气,点了点头,他明白三本次郎的意思了。 三本次郎对此事的应对倒也并未出乎他的预料,或者说,对于三本次郎来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 只是,程千帆知道,下次拜访课长,红酒要多备一些了。 对于这位三本课长,诚意要足,这才是最重要的。 …… “前日我去拜访今村参赞,今村公馆的小五郎管家发现有人跟踪我。”程千帆说道。 “和内藤小翼有关?”荒木播磨立刻问道,联想到自己好友忽然决定对内藤小翼动手,他立刻明白过来了。 “是井上公馆的人。”程千帆说道,“这个人叫小岛真司,他一开始招供说是受山崎修一的指派跟踪与我。” “可能性不大。”荒木播磨立刻摇头,“先不说山崎修一没有要对付程千帆的理由,山崎目前正在忙于一件要紧事务,他分身乏术。”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立刻从荒木播磨的无心之言中捕捉到了一个情报。 山崎修一正在忙于一件要紧事务,以至于分身乏术! 能够令井上公馆副馆主亲自忙碌的事务,必然不是小事。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山崎修一这个人我听说过,他没有理由针对对帝国友好且不好惹的程千帆。”程千帆说道,“我一开始怀疑这是小岛真司的谎言。” 弹了弹烟灰,程千帆继续说道,“我怀疑这个人的目标是今村参赞,参赞很重视这种可能性,安排人对小岛真司继续审讯。” 说着,程千帆脸上的表情变了,阴沉且冷冽,眼眸也是带着寒意,“就在昨天,我从参赞那里得知,小岛真司的真正目标确实是我,他也确实是井上公馆的人,不过,却是奉内藤小翼的命令跟踪我的。” 荒木播磨点点头。 果然如此。 此前内藤推动宪兵司令部试探和调查宫崎君,已经是极大的触怒了宫崎君,若非那位今村兵太郎参赞的阻止,宫崎君早就对内藤小翼展开报复行动了。 旧恨未报,新恨又来,宫崎君怎能不怒? “内藤小翼还是揪着长友教授的死不放?认为你应该对此负责?”荒木播磨问道。 “小岛真司交代说,内藤给他的任务是看看我同什么人接触,他似乎怀疑我和仇日分子合作。”程千帆说着,冷哼一声,“该死的蠢货。” 荒木播磨摇摇头。 果然,还是如此。 上次之事,他就知道内藤小翼对宫崎君的怀疑越线了。 事实上,经过此前宪兵司令部的试探,已经证实了宫崎君是清白的,是忠于帝国的。 他还以为内藤小翼已经收手,没想到这个人钻了牛角尖,竟然还在暗中调查宫崎君。 “我的人跟踪了内藤小翼。”程千帆说道,“内藤在徐家汇路的泰达公寓设置了一个监测点,监视我的举动。” “吕虎没有汇报这个……”荒木播磨皱眉说道。 程千帆就冷笑不已。 荒木播磨苦笑一声,他也随之反应过来。 吕虎是特高课的探目,在某种程度上有对宫崎君的监视之职能,宫崎君自然知道这一点,又岂能完全信任吕虎。 故而,这边安排吕虎去除掉内藤小翼,宫崎君那边必然也会另有查勘行动。 “宫崎君,你怎么会想到选择吕虎来负责对内藤动手的?”荒木播磨皱眉问道。 “我怀疑这次同内藤小翼一起暗中跟踪我的,还有宪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程千帆几乎是在荒木播磨开口的同时说道。 “佐上君?”荒木播磨皱眉,“有证据吗?” “证据?我们特高课办事,什么时候要证据了?”程千帆冷笑。 “宫崎君!”荒木播磨皱眉,沉声说道,他发现宫崎君的情绪不对劲,确切的说,似乎是因为愤怒而有些激动。 “没有证据。”程千帆这才收敛脾气,说道,“我的人打探到内藤小翼在泰达公寓和一个男人密谈,根据目击者的描述,这个人长得很像是佐上。” 荒木播磨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虽然宫崎君说没有掌握证据,但是,这已经算是证据了。 考虑到此前内藤小翼推动宪兵司令部对宫崎君的调查,就是通过佐上梅津住进行的,所以,这一次内藤小翼对宫崎君的跟踪调查,并不排除佐上梅津住也有份参与。 “内藤必须除掉。”程千帆咬牙切齿,他的表情非常坚决,或者说是狠厉,“我身上秘密太多。” 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终于是点了点头。 宫崎的身上确实是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 光是他脑子里随便一想,就有很多要命的秘密: 譬如说,当初宫崎蛊惑课长将仓库里存放的缴获的国军枪支弹药‘借’出来,转手卖给了太湖水匪蠡老三部。 尽管后来蠡老三很快就被帝国蝗军招安了,但是,倒卖帝国军火的罪名是洗不掉的。 譬如说,玖玖商贸的货物进出上海各码头、卡口,因为有特高课打招呼,可谓是畅通无阻。 而且,荒木播磨知道玖玖商贸的货物中必然有违禁品,譬如说棉布、糖品,乃至是汽油等军需品。 他相信,即便是三本课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宜。 为什么?因为只有违禁品才最赚钱。 黄浦江的渔民有句话,风浪越大,鱼越贵,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这种事情可以做,却经不得查,因为不能见光! 想及此处,荒木播磨明白宫崎君为何要如此果决的对内藤小翼动手了。 内藤小翼怀疑宫崎君和仇日分子有合作,这是无稽之谈,宫崎君自然不怕查这个,但是,内藤的行为就像是一块牛皮糖,可以想象,照着这般跟踪调查下去,首先宫崎君的生意会受到影响,一些以后要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也做不了了,而以前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也可能被挖出来。 且不说诸如倒卖军火之类的行为会受到军法处置,就说内藤的跟踪监视会影响到宫崎君赚钱—— 这样的内藤小翼就必须除掉。 更别说内藤此前推动宪兵司令部调查宫崎,这已经令宫崎君对内藤产生杀心了。 此外,荒木播磨心中忽而想到一点: 课长为何会放纵他和宫崎君见面商谈,商谈什么?商谈除掉内藤之事。 这本身就是默许。 他一开始认为这是课长对宫崎的宠信和纵容。 现在看来,最大可能是课长也猜到了是内藤依然继续纠缠调查宫崎,很显然课长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内藤的举动不仅仅是动了宫崎君的钱袋子,更是动了课长的钱袋子! 更且,那件倒卖军火案,真要追究起来,课长的责任最大。 荒木播磨咔嚓咬了一口苹果,他不得不承认,课长确实是智谋不凡,他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层,课长当时就想到了,课长确实是比他荒木播磨聪明多了。 欸? 荒木播磨忽而意识到,那件倒卖军火案,他也有份分钱的。 事实上,他在玖玖商贸是有干股的,每个月都有份分钱的。 这么说—— 内藤小翼的行为,本质上就是在和他荒木播磨过不去,是在动他荒木播磨的钱袋子! “你说得对,内藤居心叵测,竟敢窥伺帝国机密,必须死。”荒木播磨鼻腔出了一口浊气,重重点头说道。 程千帆惊讶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荒木竟然能瞬间想到,并且如此贴切的给内藤小翼安上了如此罪名,着实令他刮目相看呢。 “这本身也不是讨论议题,内藤必须除掉。”程千帆再度强调,哼了一声,再度表达了自己对内藤小翼的恨意,他看着荒木播磨,“现在的问题是,怎么除掉内藤。” “你怎么会想到用吕虎对内藤动手的?”荒木播磨再度询问了刚才好友没有回答的问题。 “荒木君认为还有比吕虎更加合适的人选吗?”程千帆不答反问。 “嗯?”荒木播磨迎着宫崎健太郎的目光,微微皱眉,陷入沉思之中,忽而,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似乎,宫崎君说得没错,没有比吕虎更加合适的人选了。 首先,这个人选必须是可控的。 其次,这个人又不能和特高课沾上关系。 吕虎明面上的身份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第三巡副巡长,和帝国没有任何瓜葛。 “不错,吕虎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荒木播磨点点头,“即便是后来查到吕虎的身上,帝国也可以趁机向法租界施压。” 不过,荒木播磨忽而想到—— 只是,吕虎是程千帆的手下,一旦被人查到是吕虎动手,这等于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就是程千帆安排的,否则的话,吕虎无冤无仇,他疯了才会去对帝国外交人员动手? 荒木播磨将自己的想法和担心对好友坦诚以告。 “不能用吕虎向法租界施压。”程千帆摇头,“那样会将很多人的目光引到程千帆的身上,巡捕房势必会彻查这件事,不要小看巡捕房的那些地头蛇巡捕,一旦他们盯上我,这对于莪继续假扮程千帆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说着,他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此外,一个制造麻烦的程千帆,不会被法租界当局继续信任欣赏。” 荒木播磨思索片刻,点点头,宫崎君说的有道理。 略略思忖,荒木播磨目光中寒光一闪,“那么,完事之后……吕虎不能留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6章 送内藤君上路吧 怀德里三十三号。 “吕巡长,到了。”黄包车夫轻轻地放稳车子,陪笑说道。 他从吕虎的手中接过钞票,忙不迭说道,“多了,多了。” “给你就拿着。”吕虎大步前走,“米价一天一个样,都不容易。” “吓吓侬,吓吓侬。”车夫千恩万谢,看着吕虎的背影,非常郑重的鞠了个躬。 “吕大哥。” “虎哥。” “虎哥儿。” 怀德里的街坊邻居纷纷和吕虎打招呼。 吕虎皆是微笑回应,对于那個称呼自己‘虎哥儿’的老姨婆,吕虎还从兜里摸了几粒水果糖孝敬过去,喜得老姨婆直夸虎哥儿有孝心。 “回来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吕太太探出头,“烧了鸭子,蒸了你昨天拿回来的海鱼,晚上多喝几杯解解乏。” “再拍个黄瓜。”吕虎说道。 “晓得嘞。” 吕虎扫了一眼,“乖囡呢?” “小泥鳅带着出去玩了。”吕太太说道。 小泥鳅是吕家的小丫鬟,因为长得有些黑,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小丫鬟叫苹果。 吃晚饭的时候,吕太太注意到丈夫的情绪不高,一直在喝闷酒。 “怎么了?”她问。 “捕房的事情,你别管。”吕虎说道。 听到丈夫这么说,吕太太便不再问,转头教育不愿意吃青椒的女儿。 吕虎有些惆怅。 或者说是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转头就向日本人告密的行为会带来什么。 并非是内疚不安,是紧张不安。 四年多前,程千帆刚从警察学校毕业来到中央巡捕房三巡的时候,吕虎已经是巡官了。 他可以说真真切切的见证了程千帆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巡捕一步步登上了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的。 吕虎是最知道这位年轻的程副总实际上有着多么厉害的手腕,知道程千帆的可怕。 很多人认为小程总的厉害在于其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职务,肤浅! 吕虎很清楚,程千帆现在的权势和地位确实是建立在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基础上的,但是,此时的程千帆之权势已经远不止巡捕房所能够带来的影响。 这么说吧,即便是程千帆不再是程副总,‘小程总’依然还是‘小程总’,在法租界,在上海滩依然有程千帆的一席之地。 故而,吕虎心中害怕,他不知道自己选择背叛程千帆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是的,此前他就被日本人威逼利诱,最终投靠了日本人,不过,吕虎不认为他那是背叛了程千帆: 小程总自己都对日本人一直很亲近呢。 这一次不一样,他等于是当面接了程千帆的命令,转头就向日本人卖了程千帆。 这是赤罗罗的背叛。 程千帆要杀内藤小翼,吕虎暗自揣摩,认为约莫存在三种情况: 程千帆和抗日方面有瓜葛,除掉内藤这件事本身和抗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种情况是大头吕最期待的。 如此的话,日本人定然容不下程千帆。 当下,上海滩谁是老大? 自然是日本人。 沾上抗日的嫌疑的程千帆,必然不会有好结果。 如此,他不仅仅不必担心程千帆的报复行为,且一旦程千帆被日本人除掉,日本人需要在法租界巡捕房内部继续维持控制,那么他大头吕就是接替程千帆位子的不二人选。 吕副总巡长? 吕副总巡长! 大头吕只是想了想这称呼,就忍不住呼吸急促。 第二种情况,程千帆和内藤小翼是私人恩怨。 此种情况下,吕虎同样不认为日本人会放过程千帆。 程千帆和日本人关系确实是不错,但是,关系再好,日本人也不会容忍程千帆对日本人动手的,更何况内藤小翼还是外交人员。 当然,也不排除程千帆有那么一丝几率摆平此事,毕竟吕虎知道程千帆的玖玖商贸似乎有日本方面某位大人物的干股。 最后一种情况。 程千帆对内藤小翼动手,且不说是否有其他私人恩怨在内,其中却是有隐情—— 此隐情是,实际上是日本人内部的斗争,是某方面的日本人要除掉内藤,但是,他们自己不好动手,所以选择找到程千帆动手。 倘若是这种情况,这便是大头吕最担心的了。 这说明,程千帆不仅仅不会因为此事得罪日本人,反而说明程千帆深受日本人的信重。 如此的话,他背叛程千帆之事一旦走漏风声,吕虎丝毫不怀疑程千帆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就在此时,家中的电话铃声响起。 小丫鬟苹果接了电话,然后捂着话筒,“先生,一位黄老板找您。” 大头吕脸色微变,放下筷子快步接了电话。 …… 一个小时后。 台拉斯托路,德福旅社。 吕虎毕恭毕敬的站立,聆听荒木播磨的训示。 “程千帆要杀内藤,你听命行事就是了。”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先生,内藤可是……”大头吕心中咯噔一下,他意识到可能自己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 “不要打听那么多,你听命行事就是了。”荒木播磨淡淡说道。 “荒木先生,不是我啰嗦,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惊骇。”吕虎苦笑一声,“这可是杀大日本帝国的人啊。” “程千帆应该也只是受人之托。”荒木播磨看了吕虎一眼说道,他冷笑一声,“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胆敢对帝国外交人员动手的。” “我,我明白了……”大头吕皱眉,心中叹息一声说道。 这是他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似是看出来大头吕的担心,荒木播磨说道,“你不必担心什么。” 他拍了拍大头吕的肩膀,“没有人会知道你来向我汇报过这件事。” 说着,荒木播磨的脸上还赏了几分笑容给大头吕,“事实上,你知道程千帆要对帝国子民动手,能够第一时间来汇报,我很高兴,足可见你对帝国的忠心。” 听到荒木播磨这么说,大头吕心中那提着的石头,此刻也是终于落了地。 “那我明天早上就去向巡长汇报,准备动手。”大头吕略略思索,说道。 “噢?”荒木播磨露出惊讶之色,“已经掌握内藤小翼的行踪了?有行动方案了?” “我已经打探到确切的情报,内藤小翼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去徐家汇路的泰达公寓。”吕虎说道。 在法租界,巡捕房就是地头蛇,特别是对于大头吕这样的由巡捕用十几年时间一步步爬上来的老资历警官来说,他们只要确定了目标,有名有姓有工作单位,甚至还掌握了相貌,想要打探一个人的行踪,并非难事。 “泰达公寓?”荒木播磨露出思索之色,“这是准备在法租界动手?” “法租界是我们的地盘,在法租界动手最便宜。”大头吕思忖说道,“不过,坏处也很明显。” 他双手给荒木播磨敬烟,点燃了烟卷,嘴巴里继续说道,“发生在法租界的命案,而且涉及到大日本帝国外交人员,这不是小事。” 荒木播磨点点头。 他轻笑一声,“你把行动计划什么的向程千帆汇报,由他来选择。” 说着,荒木播磨拍了拍吕虎的肩膀,“这样的话,你只是听命行事,即便是事发了,也有程千帆在前面顶着。” “荒木先生高见,确实是这个理。”大头吕高兴的点点头。 听到荒木播磨这般说,感受到荒木播磨对自己的维护之意,大头吕的心中总算是彻底安心了,他相信荒木播磨的保证,相信荒木播磨不会向程千帆透漏他告密之事了。 …… 大头吕离开后,一直紧闭的里间的房门打开,程千帆从内走出。 “客观的说,吕虎确实是比较有能力的人。”荒木播磨叹息一声说道。 吕虎是他手中的探目,一名法租界巡捕房副巡长的探目,而且还颇有能力,就这么放弃了确实是令他觉得可惜。 “能力越强,越聪明,危害越大。”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是这个道理。”荒木播磨面容一肃,点点头。 宫崎君说得没错,大头吕能力越强,越聪明,越是该死,必须灭口。 “刚才你也听到了,吕虎有考虑在泰达公寓动手,你怎么看?”荒木播磨问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点燃了一支烟卷,慢慢地抽着烟,皱眉思索。 “在法租界动手,确实是有些麻烦。”程千帆说道,“主要是事发之后的影响,一名帝国外交人员在法租界不幸遇难,帝国势必向法租界施压,这会给我带来压力。” 说着,程千帆的眼眸中有亮光,“不过,凡事有好有坏,倘若我能够以强硬态度抵挡来自帝国的压力……” “与法租界当局来说,他们是乐于看到你的这种强硬态度的。”荒木播磨接过话说道,“你一直以来都和帝国很亲近,越是如此,关键时刻立场坚定,法国人对你的观感越好。” 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确实是如此。” 说着,他轻轻抽了口香烟,“最重要的是,选择在泰达公寓动手,这是我的地盘,我能够将事情掌控在手里,即便是有些疏漏,也来得及补缺补差。” 荒木播磨点了点头,宫崎君说的这一点也非常重要,这件事绝对不能牵扯到宫崎君的身上,不能牵扯到他的身上,不能牵扯到特高课的身上。 是的,即便是有人可能会因为内藤小翼现在正在调查宫崎君,因此会猜到内藤小翼的死和宫崎君有关。 但是,证据! 需要证据! 宫崎君不是普通人,这指的不是他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权势和地位,倘若真的只是一个法租界巡捕房的中国籍副总巡长杀害了内藤小翼,这看似煊赫的身份根本不会被帝国放在眼里,帝国会有一揽子的逼迫法租界当局让步的压迫动作,必然要求法租界当局交出凶手。 但是,宫崎君不一样。 今村兵太郎将内藤小翼派人暗中跟踪宫崎君之事告知,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表示。 至于说课长那边,课长派他来同宫崎君商量,商量什么?不就是商量除掉内藤小翼的吗? 宫崎君早就对内藤小翼有杀心,那么课长那边呢?内藤向宪兵司令部检举特高课特工宫崎健太郎有问题,课长心中岂会没有芥蒂? 种种原因,荒木播磨甚至有一种直觉,对内藤的杀心,课长恐怕不在宫崎君之下。 故而,宫崎君有今村兵太郎和课长暗中背书,即便是帝国施压,没有证据也不会对宫崎君构成实质性的伤害: 内藤小翼之死,总领事馆是苦主,今村参赞是内藤的直属上司,特高课是调查机构……宪兵司令部方面?宪兵司令部的川田笃人是宫崎君的好友,川田笃人是池内司令官的亲信,今村参赞与池内司令官是好友。 想及此处,荒木播磨摇摇头,啧了一声: 内藤小翼真的是该死啊。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大头吕手里拎着一个铝饭盒,笑着敲开了程副总的办公室门。 “巡长,家里婆做的糍粑,您尝尝。”大头吕将铝饭盒递过去。 “早就听说嫂子厨艺不错,这一定要尝尝。”程千帆轻笑一声,看着大头吕打开饭盒,他捏了一个糍粑塞进嘴巴里,随之眼中一亮,赞不绝口,“不错,火候刚刚好。” “巡长,查到内藤小翼的行踪了。”大头吕微笑说道。 “噢?”程千帆又吃了一个糍粑,然后摸出手绢擦拭了嘴角,“说来听听。” 大头吕便细细讲述了自己打探来的情报。 “泰达公寓。”程千帆目露沉思之色,随之冷哼一声,“倒是会藏。” 他看了大头吕一眼,“说说你的计划。” 大头吕思索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内藤小翼平时都是呆在公共租界,主要是虹口区,那里是日本人的地盘,动起手来难度极大。”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泰达公寓是我们的地盘,动手方便,只是,内藤就这么死了……会很麻烦。” 程千帆压了压手,示意大头吕住嘴,他要仔细思量。 小程总的脸色连连变化,终于,他一咬牙,“就在泰达公寓动手。” 看着吕虎担心的表情,他宽慰手下说道,“不必担心,内藤该死,有人会为内藤的死负责的。”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吕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态,他问道,“那,什么时候动手?今天?” “那边催得紧。”程千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对大头吕说道,“今天天气不错,送内藤君上路吧。” 大头吕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压顶,一场暴雨似随时可能袭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7章 内藤之可怕 内藤小翼推开窗,他看那天空中厚重的云层。 他的心中却是雀跃的。 他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那道门,一直以来的怀疑有可能得以验证。 内藤小翼此前将研究重点放在舅舅长友寸男遇刺案,以及谷口宽之教授遇刺案件的调查上。 不过,却并无太多进展。 这两件案子给内藤小翼的感觉很奇怪,就好似两起刺杀案都是突然发生的,打个比方: 就类似如,对方突然决定对目标动手,然后便是坚决的刺杀行动。 正因为是突然动手,所以导致想要从刺杀案件本身追溯调查,实际上线索并不多。 内藤小翼研究这两起案件很长时间了,他不得不承认,宫崎健太郎和这两起案件共同的联系就是,宫崎健太郎是舅舅以及谷口宽之的学生。 除此之外,他并未发现有其他可疑的证据指向宫崎健太郎。 故而,现在内藤小翼将调查的重点放在邹氏诊所那位逃走的邹医生身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内藤小翼细致入微的调查,他终于发现了一丝线索。 内藤小翼亲自带人暗中对邹氏诊所进行了勘查,他发现了那位邹医生很喜欢阅读书籍。 当然,医生大多学识不凡,医生喜欢阅读书籍这本身并无什么异常。 内藤小翼本来也并未怀疑什么。 不过,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这位邹医生的书桌上有好几本书都来自同一家书店: 福园路的广华书店。 这几本医书后面的签章都是广华书店的售货章。 当然,即便是这般,也似乎并无异常,人一般都有去相熟的店铺去购买物品的习惯,譬如说他内藤小翼就习惯去春鹤居酒屋喝酒。 不过,内藤小翼不放过任何细节,他遵循一個原则: 当你下意识的发现了某些共通点,或者是觉得有某些物品吸引了你的注意力的时候,那就继续深挖。 内藤小翼派人去暗中调查福园路的那个广华书店。 不调查不知道,很快,广华书店的情报反馈回来了—— 广华书店的掌柜是红党! 此人被人向巡捕房检举揭发,就在巡捕房来抓人的前脚,这位书店掌柜仓皇逃离。 内藤小翼精神一震,他知道,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于千百线索中深挖,终于有所发现了。 邹氏诊所的邹医生是红党。 广华书店的掌柜也是红党。 此外,两人都是被人检举揭发。 又都是在巡捕来抓人前仓皇逃离。 感觉太熟悉了。 内藤小翼立刻安排人调查,当初具体是巡捕房哪一部分去抓捕广华书店掌柜的。 打探的结果就是——是中央巡捕房的三巡和二巡联手办案。 而下达抓捕命令的正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 内藤小翼精神振奋,且不说这算不算宫崎健太郎有问题的证据,单单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竟然都能牵扯到宫崎健太郎的身上,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他不认为这依然还能够用巧合来形容。 内藤小翼立刻深入调查福园路广华书店红党潜逃案。 查勘得来的情报显示,之所以广华书店的红党能够成功潜逃,盖因为有人通风报信。 这个人就是中央巡捕房二巡的巡官伏志毅。 在广华书店红党成功潜逃后,伏志毅假称是要出公差,带着家小逃离上海。 内藤小翼仔细研究了这起泄密案。 泄密者是中央巡捕房二巡巡官伏志毅,而根据内藤小翼所掌握的情况,在中央巡捕房程千帆的嫡系是三巡,此人对二巡的掌控较为一般,伏志毅本身又是二巡巡长梁遇春的心腹,梁遇春此人和程千帆素来不和。 从表面来看,泄密案似乎是和程千帆没有什么关系的。 不过,内藤小翼不这么看,他的想法是,谁说只有关系好的手下才是同党了? 相反,为了避嫌,同党之间反而会刻意疏远。 顺着这种想法,内藤小翼有了一种猜测: 正是因为伏志毅不是程千帆的亲信手下,没有人会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所以,程千帆才会在关键时刻安排伏志毅参与这次抓捕行动,以此来达到让伏志毅知晓抓捕行动,并且成功通风报信的目的。 内藤小翼越想越是觉得确实是存在这种可能性的。 不过,他的脑子有些凌乱,盖因为内藤小翼此前一直怀疑宫崎健太郎是同重庆方面合作的,因为舅舅长友寸男就是死在军统上海站的手中。 不过,现在随着他对邹氏诊所红党案以及广华书店红党案的深入调查,种种线索指向宫崎健太郎似乎和红党有联系的可能性更大。 这令内藤小翼有些困惑。 他左思右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宫崎健太郎并非和重庆方面合作,他也并非是中国红党—— 宫崎健太郎极可能是红色国际的人,或者更可能是日本红党的人,重庆方面自然是愿意同潜伏在帝国内部的日本红党取得联系并且合作的,至于说红党那边,无论是红色国际还是日本红党,他们和中国红党的合作都属于正常行为。 心中起了这种怀疑和判断,内藤小翼愈想愈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因为,按照这种判断,那么此前很多想不通的关节都通透了,很多事情都能够得到较为合理的解释。 舅舅长友寸男遇刺案:宫崎健太郎不知道通过何种途径得知了舅舅的真实身份,宫崎向重庆方面发送情报,重庆方面自然不会放过除掉一名帝国高级军事教官的机会。 谷口宽之遇刺案件:作为宫崎健太郎的恩师,谷口宽之对宫崎健太郎必然是非常熟悉和了解的,有可能是谷口宽之发现了宫崎健太郎和日本红色有牵扯,因此宫崎健太郎果断痛下杀手。 至于说邹氏诊所红党案和广华书店红党案,则说明宫崎健太郎和这两个地点,甚至是和邹医生以及书店掌柜是认识的,最起码是有某种秘密的联系,故而当这两处暴露、面临被抓捕的局面的时候,宫崎健太郎使用手段暗中安排人通风报信。 内藤小翼愈是揣摩,愈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宫崎健太郎同广华书店以及邹氏诊所之间的暗中交叉点。 一旦找到除了两次抓捕事件之外宫崎健太郎同这两个红党之间有交叉联系,那么,他便可以将宫崎健太郎这个帝国叛徒的身份定死! 叮铃铃。 内藤小翼拿起电话话筒,“我知道了。” 几分钟后,内藤小翼以身体不适为由向今村兵太郎告了假,急匆匆离开。 坂本良野拨开百叶窗,看了内藤走出总领事馆大楼,上了一辆小汽车离开。 他轻轻摇摇头,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话筒。 …… 程千帆挂了电话。 他点燃一支香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电话是坂本良野打来的,并无他事,只是闲聊。 在挂电话前,坂本良野抱怨了一句: 内藤君又请假了,这使得坂本良野不得不接手内藤手头没有处理完的工作。 十几分钟后,豪仔来到办公室汇报工作。 “帆哥,内藤小翼动了。” “是哪一个?”程千帆扔给豪仔一支烟,问道。 他此前吩咐豪仔去做的事情,就是查清楚内藤小翼现在正在调查什么。 程千帆非常清楚内藤小翼的可怕。 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怕敌人聪明,不怕敌人狡猾,不怕敌人阴险狡诈,最怕的反而是内藤小翼这种一根筋,或者说,也许内藤小翼有敏锐的直觉,感知到他有问题,但是,最令程千帆忌惮的始终是内藤小翼的这股韧劲—— 能够成为今村兵太郎的重要助手,内藤小翼显然很聪明,聪明,有韧劲,还有能力,被这样的人盯上,简直是如芒刺背! 程千帆无比确信,内藤小翼不除的话,他的身份早晚被这个日本人揭穿。 这种人,不但必须要除掉,而且要快,越早越好,他实在是担心,是对未知的担心,他不确定内藤小翼跟踪、调查他这么久,有没有查到什么,也许内藤小翼现在依然没有查到什么,也许距离揭穿他的身份很近很近…… 故而,程千帆安排豪仔去调查内藤小翼去查什么,不是为了补缺补差,而是知道内藤在查什么,他这边好安排鱼饵吸引内藤出来。 “角头。”豪仔说道,“内藤小翼好像是在调查之前福园路广华书店的案子。” “广华书店?”程千帆思索片刻,露出恍然之色,皱眉问道,“是伏志毅那个囊球的通风报信,放走了红党的案子?” “就是那件案子。”豪仔点点头,疑惑不解,“也不知道内藤为什么要查这件案子。” “角头……”程千帆说道。 “角头就是向巡捕房检举广华书店的那个三光码子。”豪仔说道。 “我想起来了。”程千帆点点头,“他是大头吕手下的包打听,是角头的一个兄弟认出来报纸上的红党。” 说着,程千帆右手摸着下巴,露出沉思之色,“奇怪,内藤调查这起案子做什么?” “属下也想不通。”豪仔说道,“打探到内藤的人在查那件案子,属下就找了角头当鱼饵。” 程千帆微微颔首,对于豪仔的应对感到满意。 “你去告诉大头吕一声。”程千帆说道,“鱼下锅了,可以吃了。” “是!” 豪仔离开后,程千帆轻轻抽烟卷,他的后背已经泛出冷汗。 在豪仔汇报说内藤小翼在调查广华书店的红党案时候,程千帆立刻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威胁—— 内藤小翼都查到了广华书店的案子,他不认为以内藤的能力和执着会没有注意到邹氏诊所的案子。 ‘包租公’同志和‘蒲公英’同志之间的交叉点就是——‘火苗’同志。 他不知道内藤因何会想到调查广华书店红党案件的,现在的情况就是内藤对广华书店红党案感兴趣了。 这是极为危险的讯号。 因为程千帆知道内藤一直是冲着他来的,现在内藤在调查广华书店红党案件,这是否意味着内藤认为他和广华书店红党案有什么牵扯? 程千帆不确定内藤小翼查到了哪一步了,他最关心的是内藤小翼是否将他所查勘到的情况向长官汇报过。 程千帆倾向于判断是没有。 因为,内藤小翼若是查到切实有力的证据,应该会第一时间向今村兵太郎这个直属长官汇报。 如此的话,今村兵太郎根本不会告知他审讯小岛真司的结果,不会告知他内藤小翼是幕后主使,更不会默许他对内藤小翼动手。 此外,倘若内藤小翼已经大有收获,角头这样的小角色对于内藤的吸引力也将大大减弱,也许内藤依然会亲自审讯角头,却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一下子便被引出来了。 至于这是否是今村兵太郎和内藤小翼联手引蛇出洞? 程千帆直接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这种引蛇出洞引不出真蛇—— 他对内藤小翼动手,完全是愤恨出手,此乃私人恩怨! 想及此处,程千帆长出了一口气,直觉和经验告诉他,事情还好,还算及时。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需要做好应对准备。 …… “内藤先生。” “说吧,查到什么了。” “广华书店红党案是一个叫角头的三光码子向巡捕房举报的。”一身短打装扮的男子说道。 “这个我知道。”内藤小翼皱眉说道,他看了张笑林的这个手下一眼,“说重点。” 是的,这个人是张笑林的手下,内藤小翼充分团结了和‘小程总’有仇的人员,他知道张笑林和程千帆有仇,便找上了张笑林,因为内藤小翼很清楚,要打探情报,青帮的地头蛇是不二人选。 而张笑林得知有日本人要暗中调查程千帆,自然大喜过望,愿意合作。 “有传言说,这个角头知道这件案子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短打装扮男子说道。 “人在哪里?”内藤小翼立刻来了兴趣,问道。 “已经抓住了,送到泰达公寓了。” “很好。”内藤小翼满意的点点头。 他心情不错,他有一种直觉,此行必有重大收获。 …… 徐家汇路。 泰达公寓。 大头吕带了一队巡捕敲开了泰达公寓的一个房间门。 “巡捕搜检。”一名巡捕喊道。 屋内。 两名新亚和平促进会的手下对视了一眼,两人并未惊慌。 个子瘦削的男子恶狠狠的瞪了耷拉着脑袋的角头一眼,“不想死的话,知道该说什么吧。” “知道,知道。”角头连忙说道。 门开了。 大头吕冷冷的打量了一眼。 角头和两个陌生面孔围坐桌子,桌子上胡乱扔着扑克牌。 “角头,你在这做什么?”大头吕问道。 “打牌。”角头讪笑着起身,“吕巡长,这不,和朋友玩两把。” “生面孔啊。”大头吕扫了另外两人一眼。 “吕巡长。”另外两人也赶紧起身。 角头则赶紧从其中一人手中接过香烟,向众巡捕敬烟。 他忽而有些疑惑,大头吕手下的这些巡捕他都认识,怎么今天大头吕带的这几个巡捕都是生面孔? 几乎是与此同时,早就暗中来到此三人身侧的巡捕,两人一组骤然暴起,从身后分别捂住了三人的嘴巴,匕首在脖颈上一划。 …… 半小时后。 内藤小翼在两个新亚和平促进会手下陪同下来到了房间门口。 什么味道? 内藤小翼吸了吸鼻子,眉头皱起来,他闻到了血腥气。 “不是说等我来了亲自审讯的吗?”内藤小翼冷哼一声,质问两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8章 内藤之死 王大刚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同伴皱着眉头,不确定的说,“刚哥,烂脸是坏脾气……” 王大刚面色阴沉下来,烂脸是负责看守角头的两个手下之一,此人性情暴躁,当水匪的时候就以折磨肉票为乐。 “内藤先生,是手下人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王大刚无奈说道。 内藤小翼冷哼一声,示意王大刚上前敲门。 邦邦邦。 “谁啊?”里面传来了含含糊糊的声音,还有人惨叫一声,似还有‘不要打了’的声音传出来。 “烂脸,是我!”王大刚心中暗骂,怒气冲冲拍了拍门,“开门。” 吱呀一声,门缓缓拉开。 “内藤先生,请。”王大刚扭头向内藤小翼谄媚一笑,延请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内藤小翼的眼眸猛然惊恐看向房间内。 王大刚立刻扭头去看。 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 “宫崎——”内藤小翼满眼惊恐,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宫崎健太郎! 定然是自己的调查方向没错,摸到了宫崎健太郎的把柄了,宫崎健太郎这是狗急跳墙、痛下杀手了。 自己对宫崎健太郎的怀疑是对的,一直都是对的。 只可惜,没人信…… 几乎是瞬间,一阵乱枪声音响起。 砰砰砰砰! …… 大头吕走到内藤小翼的身边,他低头看着这个日本人。 对于如何动手,大头吕考虑的很仔细,想过各种方案。 首先是骗开房门后如何处置角头以及看守。 有手下提议可以打晕。 大头吕直接否了,他选择了直接割喉解决掉。 对方是三個身强体壮的男子,出其不意的杀死是较为容易的,打晕需要技巧和运气,一个很小的疏忽或者是意外都可能造成一击不中,倘若被对方大声喊叫求救那就糟糕了。 然后是占据了房间后如何‘迎接’内藤小翼等人。 大头吕也曾经考虑过等对方被骗进房间再动手。 不过,稍加思索后,大头吕决定在门开的瞬间,只要确定内藤小翼在枪口瞄准之内,便立刻开枪。 程千帆交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除掉内藤小翼! 既如此,一切以这个任务为最优先抉择。 包括大头吕在内,这一方有六人。 六个人,六把短枪。 刚才开枪的时候,大头吕和另外三人的枪口对准了内藤小翼,另外两人一个枪口对准一人。 内藤小翼的腹部几乎被打成了马蜂窝,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头吕看着这个日本人满是污血、腥臭的尸体,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畅快。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为日本人效力,但是,杀死日本人的感觉,竟是这般舒服。 “辛苦哥几个打扫一下。”大头吕摸出一叠钞票递给其中一人,沉声说道。 “吕哥放心,熟门熟路。”这人接过钞票,嘿笑说道。 大头吕点了点头,没有再耽搁时间,径直离开。 “兄弟们,麻利点。”领头男子将钞票收好,咧嘴笑道。 内藤小翼身材瘦削,有两人抬着内藤小翼的尸体,拉开了房间里的垃圾甬道,直接将内藤的尸体塞了进去。 紧跟着,几人脱下身上的巡捕制服,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最常见的短打装扮,将脱下的巡捕制服也塞进垃圾滑道。 然后几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 楼下,一个臭气熏天的垃圾铁板车走远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中央巡捕房三巡巡官钟国豪带队赶来。 “什么情况?”豪仔接过一名提前赶到的巡捕递过来的烟卷,点燃抽了一口,皱眉问道。 “有响枪,泰达公寓二零三房间门口死了两个,中枪死的,房间里死了三个,是匕首抹了喉咙。”一个声音传来,就看到大头吕急匆匆走来,一边说话,一边扣扣子。 “吕哥。”豪仔向大头吕敬礼。 “我正好在附近,听到枪声就赶来了,好家伙,吓了一跳。”大头吕皱眉说道,他接了豪仔递过来的烟卷,“现场我看过了,对方是老手,干净利落。” “仇杀?”豪仔瞥了一眼房间里的三个死者,问道。 “说不好。”大头吕注意到豪仔的视线,点点头,“那个角头,你应该认识,这是一个调查方向。”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 “好了,我知道了。”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朗朗乾坤发生如此惨案,首要是稳定民心,就这样吧,我这就向金总汇报案情。” “是,巡长。”大头吕放下电话话筒,扭头对豪仔说道,“巡长有令,封锁消息,避免在市民间制造恐慌情绪。” 豪仔苦笑一声,“响了那么些枪……” “这年头,响枪不正常吗?”大头吕摇摇头,“只要别被外面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可以。”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的表情依然是严肃的。 大头吕的汇报中,不可能提及内藤小翼,程千帆不知道内藤小翼是死于枪击还是匕首捅死的,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内藤小翼是否死了。 尽管大头吕欺瞒他的可能性极低,程千帆还是不敢大意。 约莫五分钟后,李浩敲门进来了。 “确定了?”程千帆问李浩。 “确定了,看到尸体了。”浩子点点头,“内藤几乎被打成马蜂窝了。” 说着,李浩敬佩的看向帆哥,“帆哥,你怎么猜到大头吕他们会利用垃圾滑道运送内藤的尸体的?” “大头吕找的那些人中,有一个是泰达公寓那一带拉垃圾车的。”程千帆轻笑一声,看似他将任务安排给大头吕便当了甩手掌柜,实际上大头吕那边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 得知大头吕找了运送泰达公寓那一带的垃圾的黄鼬,程千帆便判断大头吕是打了利用垃圾滑道运送尸体的主意。 内藤小翼的尸体不要留在案发现场,最好是偷偷运出,这是荒木播磨给大头吕的秘密安排。 理由很简单:帝国内部不希望看到一名外交人员就这般惨死之事的发生。 或者说,荒木播磨本也不需要向大头吕解释什么,下命令就是了。 “帆哥,大头吕这边……”李浩提醒道。 “荒木。”程千帆言简意赅。 李浩明白了,他点点头,忍不住冷笑一声,“活该!” 大头吕这种汉奸,最终却将是死在日本人的手里,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报应? “这个内藤,简直是疯狗。”程千帆轻轻摇摇头,说道。 有巡捕敲门进来汇报工作,便看到小程总的双腿翘在桌面上,嘴巴里叼着雪茄烟,面色有雀跃之色。 巡捕心中难免嘀嘀咕咕,徐家汇路那边发生枪击,据说死了好几个人,程副总竟好似全不在意,并且心情还挺好。 程千帆在文件上签字,他丝毫没有在下属面前掩饰自己好心情的意思。 内藤小翼死了,宫崎健太郎心中得意、高兴,这很合理,不需要隐藏这种开心情绪。 此时,也需要这种嚣张跋扈! …… 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刻意封锁消息之下,徐家汇路泰达公寓的枪击案暂时并未在法租界引起什么波澜。 下午时分。 大头吕回到薛华立路。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副总巡长程千帆立刻将大头吕叫到了总巡长办公室,询问泰达公寓的案情。 “五名死者中,有一个叫角头的,此人是三光码子,算是属下手里的眼线。” “角头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泰达公寓?”程千帆立刻问道。 泰达公寓虽然并非太富贵的租寓,不过,却也是三光码子无法负担得起的。 “不清楚。”大头吕摇摇头,“不过,有人认出来另外四名死者中,有两人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 “张笑林的人?”程千帆立刻皱眉,问道。 金克木也是露出严肃表情,只是,他嘴角那一闪而过的笑意还是被程千帆捕捉到了。 程千帆立刻便明白这是金总误会了: 新亚和平促进会是张笑林手中的汉奸组织,很显然,金克木误会这一起案件是抗日组织对新亚和平促进会所采取的刺杀行动了。 程千帆自然不会去解释,也就由得金克木暂时误会,他露出思索之色,眼珠子一转,微笑着看向金克木,“金总,新亚和平促进会日前在法租界的一些行为实在是过分,您看?” “此案涉及到新亚和平促进会,查一查也好。”金克木沉吟片刻,说道。 “吕虎,你带人去清扫一下。”程千帆看向大头吕,直接说道。 金克木瞪了程千帆一眼,知道你和张笑林有仇,有机会就下黑手,也不能如此毫不遮掩吧,他这边还是以调查案情为理由,程千帆这小子倒好,直接说派人去扫了张笑林在中央区的场子。 “是!”大头吕敬礼说道。 …… 哗啦! “程千帆,囊球的!欺人太甚!”张笑林气的浑身颤抖,遍地都是被他用手杖打碎的瓷器。 他刚刚收到手下的汇报,他在中央区的一个赌档以及一个暗盐馆被巡捕房以调查案情的理由上门搜查,不仅仅赌资被没收,盐土被封存,有手下被带走,就连大门都被贴了封条。 张笑林气坏了。 他的多名手下在泰达公寓被杀,人是死在他程千帆的地盘的,他是苦主,他这边还没有找程千帆兴师问罪,程千帆这个坏胚竟然反咬一口: 死了人,不去抓凶徒,却来祸害苦主! 简直不当人子! “老爷,程千帆就像是一条毒蛇,这人得空就上来咬一口。”管家在一旁说道,“只是,这人滑不溜丢,这一次是打着调查案子的名义来动手的,这可真是恶心人到家了。” 哗啦! 张笑林又是一手杖打碎了一个花瓶,管家的话说到他心里了,是的,就是恶心人! 巡捕房没收的那些赌资,那些小钱他张笑林还没放在心上,至于说被暂时收缴的盐土,他自信巡捕房不敢真的吞了,事后自然会放货的。 但是,这种事实在是恶心人。 “你怎么看这件事?”张笑林看着管家,“泰达公寓那边会不会是程千帆派人动的手?” “这个……说不好。”管家皱眉思索,“内藤先生请我们帮忙调查程千帆,虽然不知道程千帆和日本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这明摆着是日本人要对付程千帆了。” 他捏着胡须思忖,继续说道,“许是内藤那边抓住了程千帆的什么痛脚,这样的话,程千帆说不好就要动手杀人了,这小子惯是阴狠手辣。” 张笑林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手杖上,手杖抵住地板,他的目光闪烁,“本只是随口一说,不过,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说着,张笑林更气了,倘若果真如此,那这程千帆就是贼喊捉贼,杀了他的人,还来折腾他的赌档、盐馆,简直是无耻至极! “找到内藤没?”张笑林沉声问道。 根据他所掌握的消息,泰达公寓的现场只有五具尸体,四人是他的手下,还有就是一个叫‘角头’的小瘪三,现场并未发现内藤小翼的尸体。 内藤小翼是否活着,这很关键。 不,确切的说,无论内藤是死是活,都很重要。 内藤小翼活着,这是最好不过,日本外交人员在中央巡捕房遭遇袭击,而且内藤本就是在暗中调查程千帆,如此,程千帆身上的嫌疑是洗不掉的,更有内藤小翼将矛头直接指向程千帆的话,即便是没有证据证明程千帆是幕后主使,这也足够程千帆焦头烂额的。 最重要的是,如此的话,内藤小翼和程千帆将直接撕破脸,他张笑林就等着看好戏了。 内藤小翼若是死了,那就必须找到尸体,一名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外交人员死在法租界中央区,死在程千帆的地盘,还是死于袭击,这也足够程千帆喝一壶的,届时他这边再将内藤是在调查程千帆的内情告知日本人,相信日本人不会放过程千帆的。 所以,找到内藤小翼的下落是当下最重要的,无论是死是活,都行! “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内藤。”张笑林冷笑一声,说道。 他早欲亲手除掉那个小杂碎了,但是,程千帆此前有三本次郎撑腰,这令张笑林一直都很难受,现在,程千帆和日本人有矛盾,更可能犯下如此大案,他倒要看看三本次郎还会不会维护程千帆! 必杀此子! …… 虹口区。 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大头吕被五花大绑按在了地上,他竭力挣扎。 “荒木先生。” “荒木太君,这是做什么?” “太君,这是做什么?我是你的人啊,我是忠于大日本帝国的啊!”大头吕连连呼嚎叫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79章 旷工二人组 “我知道,我知道,吕桑。”荒木播磨蹲下来,他拍了拍吕虎的肩膀,“吕桑对帝国很忠心,我知道。” 说着,他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吕虎的眼睛,“吕桑,你说过你愿意为帝国效死……” 大头吕的眼眸瞪大,惊愕的表情凝固,而后是巨大的愤怒,他明白了。 日本人要灭口。 他想到戏文里常说的一句话: 狡兔死走狗烹! 莫如是! “太君,不能啊,不能这样啊。”大头吕喊道,他在做最后的挣扎。 荒木播磨摇着头,站起来,淡淡说道,“送吕桑上路吧。” 大头吕被拖出去了。 “老子真傻!荒木!荒木!吾册那娘个批!错咛娘个批!”大头吕绝望的骂声传来,然后是呜呜咽咽,再后来是嘴巴被堵住了,世界安静了。 特高课后院的小树林,早已经提前挖好了一個坑,大头吕犹如破布一般被扔在坑里,死状其惨,腹部几乎被匕首捅烂了。 填土,一切恢复了原貌。 一阵风吹来,一颗小树苗向左侧倾斜,似是不愿意同邻近的这个新来者为伍。 这颗小树苗是麦子同志牺牲后的某一天破土、发芽生长的,瘦瘦弱弱的,看似一点也不壮硕,却历经风雨不倒,就那么顽强倔强的生长着,就如同那孱弱却不屈的祖国。 麦子的右侧是燕畅,沿着南北格局向右侧继续延伸,是康二牛,是许许多多有名的无名的殉难者。 对了,还有赵义。 赵义牺牲后,他的尸体先是被拉回了宪兵司令部,后来赵义残缺不全的尸身辗转被运到了特高课,最后也埋在了这个小树林。 他们为了这个古老的国度,为了这个拥有悠久历史和灿烂的文明的民族和国家不至于永久沉沦,阔步,向死而行! 他们有共同的名字,烈士! 除了大头吕。 轰隆。 一声炸雷。 阴沉了一整天的雨水终于落下。 漂泊大雨。 …… 程府。 书房。 程千帆站在窗口。 看那漂泊大雨。 十几分钟前,他接到了荒木播磨以黄老板身份打来的电话。 只是例行的寒暄电话。 重要的不是电话内容,是打电话这件事本身。 电话打来,就说明大头吕已经除掉了。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轻轻抽了一口。 一道闪电闪过夜空。 然后一声巨大的雷声。 程千帆闭上眼睛,他仿若看到了费铭牺牲时候脸上的笑容。 他又想起后来路大章曾与他聊过的: 关于费铭。 关于费先生和费太太。 费先生是红党法南区副书记。 费太太是他的交通员。 ‘黎明’叛变,上海滩血雨腥风。 费先生、费太太被敌人抓捕,经受十天无日无夜的拷打折磨,坚贞不屈,英勇就义。 费铭牺牲后,巡捕房搜查了费铭的家,从他的房间搜到了一个笔记本。 大头吕将这个笔记本带回巡捕房。 笔记本的扉页有一句话: 有那么一天,我化作春风,千山万水,扶摇万里,追寻你们的足迹。 “我化风行万里,飞过千山找寻……”程千帆轻声呢喃。 他想念父亲,母亲,想念竹林同志他们了。 轻轻关上窗。 ‘火苗同志’在心里说,“安息吧,费铭同志。” 灯光熄灭,烟灰缸里的烟蒂泛着淡淡火星。 …… 翌日。 雨过天晴。 一场暴雨洗涤了天空,洗涤了街道,雨后的空气也异样清新。 “大头吕呢?”程千帆看了一眼过来请示、汇报工作的鲁玖翻。 “吕哥没来点卯,许是在忙泰达公寓的案子吧。”鲁玖翻帮大头吕遮掩,或也不算遮掩,作为副巡长级别的高级警官,本就不再强令必须按时点卯。 “他来了后通知他来一趟。”程千帆正色说道,“泰达公寓的案子,死者甚多,手段残忍,金总很重视。” “是。”鲁玖翻敬了个礼,告辞离开。 另外一边,黄浦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 坂本良野将一摞文件轻轻放在今村兵太郎的办公桌上。 “参赞,这是今井课长从东京发来的电报。”坂本良野指了指文件夹说道。 今村兵太郎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拿起文件夹。 今井武夫现任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此前汪填海访问帝国的时候,今井武夫便一路随同,其与影佐祯昭一直致力于尽快成立汪氏和平政府。 汪填海离开东京返回上海数月了,今井武夫依然留在东京,帮助汪氏同帝国内阁之间积极从中协调联络。 扫了一眼电报中的内容,今村兵太郎眉毛一挑,露出惊讶之色。 “参赞,内藤君今天没有来上班。”坂本良野忽而说道。 “请假了吗?”今村兵太郎低头看电报,随口问道。 “并没有。”坂本良野说道。 “打个电话到内藤家里,问问内藤是不是生病了。”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 …… “打个电话到吕虎家里,问问他怎么回事?”程千帆皱眉,没好气说道。 已经是下午了,大头吕竟然还未来巡捕房露面,这令小程总很不满意。 “是!”鲁玖翻敬了个礼。 …… 这一天,大头吕旷工未来巡捕房点卯。 鲁玖翻向帆哥汇报,说吕太太也不知道吕副巡长去哪里了,还说吕虎昨晚夜出后就没有归家。 程千帆对于大头吕的旷工行为很不满意,他责成鲁玖翻尽快找到大头吕。 第二天,大头吕的家里婆哭哭啼啼的来到巡捕房,请小程总做主: 有传闻说,大头吕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外室,那个女人帮大头吕生了个儿子,大头吕有要休妻扶正外室的打算。 “嫂子且放心,吕哥若是胆敢如此,我定然为你做主。”程千帆怒气冲冲说道。 两天后。 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办公室。 “内藤经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今村兵太郎面色阴沉,问道。 “找过了,内藤君的家中,还有经常去的春鹤居酒屋。”北条声音放低,“甚至是内藤君和那个法国女人幽会的礼查饭店,都去找过了,并未发现内藤君的行踪。” 坂本良野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内藤君会不会遭遇不测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80章 内藤和健太郎 今村兵太郎立刻看向坂本良野。 目光中带着犹疑之色。 “参赞,我的意思是,内藤君会不会遭遇意外了?”坂本良野赶紧解释说道,“内藤君衣着光鲜,身上还带着价值不菲的腕表,一看就是有钱人,他又不算强壮,这很容易引起歹人的不怀好意。” “坂本君说的倒是有可能。”北条沉吟片刻,看向今村参赞,“参赞,我去公共总捕房一趟。” “良野,你同北条一同去。”今村兵太郎看了坂本良野一眼,说道。 “哈依。”坂本良野连忙答应,他心中有雀跃的激动感觉。 这种明明知道事情真相,却这般表演给不知情人士的感觉,似乎是有着莫名的魔力,令他感觉舒爽,他有一种自己脑海中设想的小说文字场景亲身演绎的异样感觉。 …… 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吕虎失踪多日,这件事成为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大新闻。 大头吕是小程总的心腹。 据说小程总非常重视,他下令中央巡捕房各部寻找吕副巡长的行踪,并且同法租界其他巡捕房打了招呼,请求各单位协助通力寻人。 此外,在市面上,小程总也已经放出话来,有能够提供吕虎的行踪的,不吝赏赐。 “帆哥,一位姓白的先生要见您。”侯平亮进来汇报,他低身说,“北条。” 程千帆微微皱眉,似是思考北条为何来巡捕房见自己。 “请进来。”他微微颔首。 很快,有巡捕引着一身西装革履装扮的北条进来。 程千帆摆摆手,手下都识趣的退下,侯平亮端茶倒水,最后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房门。 “北条君,怎么会来巡捕房找我?”程千帆不解问道。 “宫崎君。”北条同宫崎健太郎握手,“内藤君失踪多日了。” 说话的时候,他盯着宫崎健太郎的眼睛看。 此前,他去公共租界总捕房报案、查询,并未有发现内藤小翼的踪迹,也没有形似内藤小翼之人遭遇抢夺、乃至是伤害的案子呈报总捕房。 就在这个时候,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张笑林派人秘密约见了他。 张笑林的人向他提供了一个重要情况。 内藤小翼在失踪之前一直在秘密调查程千帆—— 最重要的是,内藤小翼为了方便跟踪调查程千帆,特别在徐家汇路的泰达公寓租住了一個房间。 而这个房间前几天发生了凶杀案,张笑林安排帮助内藤查勘的几名手下都死于非命。 张笑林的人此后也一直在打探内藤的下落,不过始终一无所获。 故而,张笑林判断内藤小翼可能也已经遭遇了不测,打探到总领事馆这边安排北条来调查内藤小翼失踪之事件,这便主动联系了北条。 张笑林坚称泰达公寓的凶杀案,暨他的多名手下惨死,必然是程千帆所为。 而内藤小翼大概率是遇难了,且幕后主使也肯定就是程千帆。 北条思索再三,便决意直接来见宫崎健太郎,他试图打草惊蛇试探一番。 …… “内藤君失踪了?”程千帆愕然,问道。 “是的,失踪好几天了。”北条点点头,“内藤君的住处,他经常去的地方都找寻过了,并未发现内藤君的踪迹。” 他方才并未能够从宫崎健太郎的神色发现什么异样之处。 莫非,宫崎君实际上并不知道内藤君还在暗中调查他? 这么说来,内藤君出事和宫崎君无关? “奇怪。”程千帆皱眉,摸着下巴说道。 “什么奇怪?”北条立刻问道。 “我指的是失踪。”程千帆解释说道,“我的一个手下也失踪了好几天了,所以听到北条君说内藤君也失踪了,就下意识觉得……” “程副总的手下也有人失踪了?”北条皱眉问。 “我手下三巡的副巡长,吕虎。”程千帆说道,“北条君应该有印象。” 北条点点头,他虽然不认识吕虎,却是听说过这个人,知道此人是宫崎健太郎在巡捕房的亲信。 就在此时,北条忽然想起来,他听张笑林那边反馈的情况,吕虎正是负责调查泰达公寓凶杀案的警官。 本应该在泰达公寓凶案现场的内藤小翼失踪了。 负责调查泰达公寓凶杀案的巡捕房副巡长吕虎也失踪了。 此外,内藤小翼在泰达公寓就是为了暗中调查宫崎健太郎的。 而这个吕虎,又是宫崎健太郎在巡捕房的亲信手下。 事情岂会如此巧合? 直觉告诉北条,吕虎之失踪和内藤小翼失踪,此间必然有直接联系。 他满脑子的怀疑和问号,却又无法质询宫崎健太郎。 只因为,内藤小翼暗中调查宫崎健太郎,一名帝国外交人员暗中调查帝国上海特高课的秘密特工,这本身便是极为不妥的,是无法说出与口的。 不过,北条还是打算试探一番。 “宫崎君,你说,内藤君失踪,和这位吕警官失踪……”他喝了口茶水,看着宫崎健太郎的眼睛,“这是否太过巧合,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瓜葛?” “北条君何出此言?”程千帆惊讶问道。 …… 尽管宫崎健太郎的反应并未有异样,但是,北条还是倾向于认为张笑林的判断是对的,泰达公寓凶杀案,以及内藤小翼的失踪都和‘程千帆’有撇不开的关系。 但是,问题是,他并无什么证据。 故而,北条决定即刻向今村兵太郎汇报。 宫崎健太郎是上海特高课的秘密特工,据他所掌握的情况,宫崎健太郎颇受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信重。 想要调查宫崎健太郎的话,他需要得到今村兵太郎和总领事馆的支持。 北条先是找到坂本良野,他与坂本良野讲述了自己所掌握的最新情况。 “北条君。”坂本良野苦笑一声,“我同宫崎君是好友。” 说着,他锁上办公桌抽屉,“从我个人的感觉而言,我不认为宫崎君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北条摇摇头,他本想要请坂本良野在今村参赞面前敲边鼓,以兹使得今村参赞大力支持他调查宫崎健太郎。 不过,现在听了坂本良野的话,他只能无奈放弃这种想法。 随后,两人来到今村参赞办公室。 “你怀疑内藤的失踪和健太郎有关联?”今村兵太郎盯着北条的眼眸,沉声问道。 北条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81章 剑兰 北条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面临了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参赞先生非常欣赏宫崎健太郎,甚至他隐约听说参赞还收了宫崎为学生。 可以这么说,内藤小翼是参赞比较欣赏的下属,但是,宫崎健太郎在参赞这里就有些亲近的子侄辈的意思了。 而他的这种猜测,现在也从今村兵太郎对内藤小翼和宫崎健太郎的称呼中得到了印证。 内藤,直呼姓氏,此乃公事。 健太郎,长辈对晚辈的亲切称呼,此乃私事。 公事,私事,孰轻孰重? 许是公事为重。 然而,私事最关键。 最重要的是,北条是了解今村兵太郎的,参赞向来是公私分明的,不可能犯下此等明显的区别称呼的错误,除非—— 参赞是特意这么说,意即说给他听的。 “张笑林那边表达了这种判断和怀疑。”北条表情严肃说道。 “不要说张笑林那边,此事是你负责调查,说说你的看法。”今村兵太郎正色说道。 “属下认为张笑林的判断有挟私报复的嫌疑。”北条沉声说道,“张笑林和程千帆之间的仇怨在上海滩可谓是众人皆知,他对宫崎君的指证,并无什么说服力。” “雅树,我知你和健太郎关系不错,要实事求是,不要因为私人友谊影响了你的立场和判断。”今村兵太郎皱眉说道。 北条名为北条雅树,闻听参赞此言,他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属下一片公心。”北条面色严肃,朗声说道,“此乃正义执言!” “唔。”今村兵太郎欣慰的点点头,“中国人不可信,我们要团结。” 说着,他冷哼了一声,“张笑林,井底之蛙。” 实际上,上海滩三位青帮大亨中,帝国是不太看得上张笑林的,此人比之杜庸生和黄景荣无论是能力还是眼界都差了不少。 仅以张笑林和程千帆结怨越来越深就可见一斑。 就他所知,特高课的三本次郎曾经亲自打电话警告张笑林不可再与程千帆为敌,并且愿意做和事佬。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会毫不犹豫的和程千帆化干戈为玉帛。 但是,张笑林呢? 此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程千帆,但是,暗下里的动作不少。 倘若张笑林敢于不理会三本次郎的警告,直接出手干掉程千帆,帝国反而会对张笑林高看一眼,虽然这种不听话的狗最后也注定要被解决。 这种老鼠一般的行为,实在是令人看不起。 “参赞,内藤君失踪这件事,目前的调查已经进入了死胡同。”北条皱眉说道,“您看?” “你去找健太郎。”今村兵太郎想了想说道。 “参赞所言极是。”北条闻言,赞叹点头,“健太郎路子广,消息灵通,由他来调查正合适。” 坂本良野在一旁观摩,他对北条的印象得到了刷新,他一直都以为北条是性情孤傲,不合群的,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北条。 心中这般想着,坂本良野也是赞同说道,“宫崎君确实是最适合来调查此事的人选。” …… 渝城。 “主席。”安婉将一份会议纪要双手递给褚佳贤。 尽管现在褚佳贤已经贵为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秘书长,兼党务委员会主任委员,并按中常委决定,兼中统局局长,不过,安婉私下里还是习惯以老长官的浙江省主席的旧职敬称。 “小安,辛苦你了。”褚佳贤接过会议纪要看,粗略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安婉这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着实是赏心悦目。 “局座。”薛应甄远远的打招呼走过来。 “安速记员也在啊。”薛应甄含笑点头。 “那么多字的会议纪要,老长官催得紧,可不得加班加点嘛。”安婉微笑说道。 “好你个小安,这是满腹委屈啊。”褚佳贤笑道。 “可不是么。”安婉微笑说道,“这份委屈只有老长官手书的贺词才可抚平。” “依你,依你。”褚佳贤假作无奈状,挥手赶人,“且走,且走。” 安婉和丈夫的结婚纪念日要到了,一直央求他这個老长官写祝词,这正好挠到褚佳贤的痒处。 安婉爽气大笑,向两人挥手作别。 “安速记员很不错。”薛应甄说道,“便是委座都称赞安速记员做得会议记录又快又全,字还好看。” 褚佳贤微微一笑,安婉是他的老部下,也是他推荐进入中央党部当速记员的,薛应甄夸赞安婉,自是说好听话与他。 薛应甄本也不是有事,他只是正好路过,正好看到褚佳贤,便过来攀谈寒暄一番。 前方有一个人急匆匆走来。 此人正是薛应甄的秘书章虢登。 “克俊,你去忙你的吧。”褚佳贤微笑说道。 “那我便不打扰局座了。”薛应甄笑着与褚佳贤作别。 看着薛应甄的背影,褚佳贤的面色阴沉下来。 虽然他只是兼任中统局长,中统实际工作确实一直是薛应甄负责的,但是,薛应甄此举还是令他颇为不满: 什么机密之事,他这个中统局局长都不能听上一耳朵了? 当下,戴、于二位对二陈长期把持中组部早有不满,两人有意帮褚佳贤谋取国党中组部部长职务,顺势打压打击cc系。 这种情况下,褚佳贤难免对自己此前刻意避嫌、不谋实务的中统权柄有了一丝想法。 …… “局座。”章虢登将薛应甄迎到办公室,从身上摸出电文双手奉上,“上海密电。” “徐兆林说了什么?”薛应甄随口问道。 “不是徐兆林。”章虢登说道,“是佳丰同志来电。” 佳丰即陈蓓业,乃是陈祖燕的侄子,时下任上海潜伏组负责人,同徐兆林的苏沪区并无牵扯。 事实上,在苏晨德叛变交代了整个苏沪区后,目前上海方面苏沪区几乎全军覆灭,只有陈蓓业的上海区潜伏组还在勉力坚持工作。 “剑兰。”章虢登补充说道。 薛应甄精神为之一震,剑兰是陈蓓业想尽办法安插在特工总部主任丁目屯身边的钉子,一位美女王牌特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582章 制裁令 剑兰之父,乃同盟会老会员,早年便追随孙先生、黄先生革命,为国奔走。 剑兰之母,虽为日籍,却深明大义,与日寇决裂,改服易名,积极投身抗日救亡。 上海沦陷后,剑兰父母家人并未撤离,继续留居上海,秘密参加抗日工作。 剑兰者,民国七年生于日本,长于中国,聪慧过人,精于日语。 剑兰在上海读中学之时,丁目屯正兼任该校校长。 年轻貌美的女子,诀别、瞒着未婚夫,受命伪装成涉世未深的贪财少女,借机结识丁目屯,以校长相称,历经数月交往,剑兰已经取得丁之信任,更且令丁迷得神魂颠倒。 剑兰的叶笔直,顶端较为尖锐,仿佛一把利剑,但是叶片间却会生长出娇艳的花朵。 剑兰乃巾帼,外刚内柔! 另,剑兰之大哥,国军空军飞行员,与日敌搏击长空之天之骄子。 剑兰之二哥,中统上海区潜伏组秘密情报员。 更有剑兰之未婚夫王宜兴,天之骄子。 民国二十一年上海大同大学理科毕业,东北沦陷,王宜兴毅然弃笔投戎考入笕桥航空学校,该期优等学员毕业。 成绩优良保送意大利学习低空攻击,复留洋花旗国,凭借过硬的驾驶技术和对敌作战能力,为华夏空军罕见之全天候飞行员。 王宜兴者,先后任空军部队训练处教员,空军第九大队第二十六队队长、空军第五大队副大队长、空军第十一大队大队长、驱逐纵队副大队长、空军运输队队长等职,国军空军三级中校。 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王宜兴携所部经南京起飞,与日机激战黄浦江之长空之上,后武汉会战等等惨烈战役,皆是舍生忘死,奋勇杀敌,守卫华夏碧空! 此全家,齐赴国难! …… 薛应甄低头看电文,文字入目,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剑兰密报,军统上海区有包括王鉄沐、陈明初等在内之重要人员叛变投靠七十六号,军统上海区大批人员被捕,损失惨重。 剑兰请示局座,此事宜将转告军统方面,以兹提醒为要。 “哈哈哈!戴羽侬,你也有今天!”薛应甄冷哼一声。 他的声音都带着雀跃,“备车,我要去见委座。” …… 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局本部,气氛颇为凝重,走廊里行走之人也是面色严峻,不敢制造甚些声响。 有那不知情者也被同僚提醒,局座从领袖官邸回来便臭着一张脸,有那玩忽职守之辈,正好被局座抓了个正着,直接关了禁闭。 “薛应甄,不当人子!”戴春风咬牙切齿,咒骂不已。 哗啦一声,桌上的茶盏被他一把扫落地面,碎的四分五裂。 就在方才,他被委座紧急召见。 戴春风急匆匆而去,聆听领袖训示,却是被校长指着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却是薛应甄将上海区出事在领袖面前告了刁状。 薛应甄可恶! 薛应甄小人也! 戴春风气的火冒三丈。 上海区的事情,他确实还未向领袖汇报,之所以没有及时汇报,盖因为戴春风打算等上海区局面稳定下来后再汇报。 如此,先向领袖自承错责,然后再汇报所部于危难之际临危不乱处置,料可过关。 他却是没想到薛应甄那边竟打探到如此机密之情报,抢在他之前告了刁状。 这些年来,大多是中统出事,他戴春风告他薛应甄的状,看好戏,却是没想到此番马失前蹄让那姓薛的得意了一回。 可恶! 气煞! 戴春风越想越气,心中对于王鉄沐、陈明初这两个导致上海区蒙受重大损失之始作俑者更是恨之入骨。 “齐伍,去电上海。”戴春风沉着脸说道,“令上海特情组不惜一切代价制裁王鉄沐、陈明初!” 齐伍张了张嘴巴,似是想要劝说戴春风冷静,却是看着盛怒的戴春风,不知道该如何劝,便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戴春风冷哼一声。 “局座还请宽心,上海区虽残然未亡,更何况上海方面还有特情组。”齐伍宽慰说道,“属下这就去发报。” 说着,他转身要离开,却是故意将步伐放慢。 他故意如此说,乃暗暗劝戴春风冷静:上海区已经这样了,特情组万不可出事了,切不可因怒兴师。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戴春风喊住了他,“令特情组相机行动。” “是。”齐伍立刻说道,“局座安排妥当。” “行了,别往我脸上贴金了,这一次却是我‘恼羞成怒’了。”戴春风摆摆手,他皱着眉头说道,“另,去电杭州,令盛叔玉去沪,协助肖勉行事。” 盛叔玉此时督查浙江站,正在杭州。 盛叔玉能力不俗,更且和程千帆相熟,乃是最佳人选。 “局座,是盛叔玉协助肖勉,还是肖勉协助盛叔玉?”齐伍再度确认。 “告诉盛叔玉,切不可傲慢误事,上海是肖勉的地盘,一切以肖勉的意见为要。”戴春风说道。 “明白了。” …… 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北条君且放心,内藤君也是我好友,于公于私我都责无旁贷!”程千帆正色说道。 他正在接待来访的北条。 这一次,北条是以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武官处官员的身份,经过法租界联络办公室的手续,正式拜访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程千帆的。 北条雅树请小程总帮助寻找失踪的总领事馆外交人员内藤小翼。 “宫崎君,拜托了。”北条雅树微微鞠躬。 “份内之事。”程千帆正色说道。 北条雅树来得匆匆,离也匆匆。 他压根没有提及内藤小翼暗中调查宫崎健太郎之事,甚至都没有提及张笑林在其中上蹿下跳,北条此行,就是例行公事: 今村参赞对于内藤的失踪非常着急,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甚至找到了法租界大有能量的小程总帮忙,可谓是十分尽职尽责了。 程千帆站在窗口看着北条雅树乘坐的小汽车缓缓驶离,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一切都如他所料,今村兵太郎会默默的为他扫清障碍的。 内藤小翼如同跗骨之蛆,倘若任由此人调查下去,宫崎健太郎身上的很多秘密都将暴露,玖玖商贸的生意也将大受影响—— 今村老师虽然对于他这個不成器学生的贪财秉性很头疼,却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欺负,宫崎虽有贪财小毛病,却是待老师无比真诚实在的好学生啊! 就在此时,程千帆看到‘小厨娘’周茹拎着食盒通过哨卡进了巡捕房的院子。 他不禁心中咯噔一下。 若无急事,周茹不会擅自来巡捕房寻他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583章 炎黄贵胄 “回电。”程千帆沉声说道。 周茹表情认真,用心记住。 “我部当以不畏牺牲之精神,矢志锄奸。”程千帆手中把玩着烟卷,说道,“特情组上下时刻牢记局座训示,忠于领袖,忠于党国。” 停顿了一下,他看向周茹。 周茹轻声复述了一遍电文,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待周茹离开后,程千帆眉头微皱,沉思良久。 局座誓要铲除王鉄沐、陈明初等叛逆,他可以理解。 不过,程千帆不认为现在是对王、陈等叛徒动手的好时机。 一方面,彼獠皆是刚刚叛变投靠七十六号,他们自然深知军统之家法,必然战战兢兢,对自身安全更是格外注意,轻易不敢外出,即便是外出,也当小心谨慎,而七十六号方面也会格外重视王鉄沐、陈明初等人的安全保卫工作。 此外,程千帆对于七十六号报以极大之警惕。 七十六号此番重创军统上海区,一方面特工总部会‘再接再厉’争取彻底摧毁上海区,另外一方面,随着上海区大大受损,敌人必然也会将更多的精力投到对付上海特情组的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程千帆认为一动不如一静,有上海区的前车之鉴,一切以保存自身为当前之要务。 不过,此电报乃戴春风亲拟之电令,由不得程千帆拒绝,哪怕他是戴春风的嫡系亲信: 戴春风在电令中直接传达了已经下令盛叔玉从杭州来沪,协同部属铲除王鉄沐、陈明初之行动的安排。 盛叔玉来沪,本身就是一种暗示—— 戴老板意已决! 都给你派帮手来了,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而且,盛叔玉的资历在他之上,能力亦是不俗,戴春风在电令中指出来此次锄奸行动,以他‘肖勉’为主,盛叔玉为辅,这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和支持了,‘肖勉’组长除了听从指令,别无他途! 想到盛叔玉要来沪与自己并肩作战,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对于盛叔玉的能力,程千帆是颇为认可的,他也期待与盛叔玉再度联手合作。 上次他‘失手’打晕了盛叔玉,还曾经抢了盛叔玉的军装穿,这小子早就嚷嚷着要报仇。 …… 浩子吸了吸鼻子。 “馋样。”程千帆笑骂道,指了指桌子上的饭盒,“香煎小黄鱼,给你留了两尾。” “还是帆哥疼我。”浩子高兴说道,拎起一尾鱼,吃得喷香,口里也是赞不绝口,“周茹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事情办完了?”程千帆问道,他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鼻腔缓慢地呼出烟气。 “办完了。”浩子的情绪忽而失落,点了点头。 此前帆哥令特情组内部自查,查出来三个人有问题。 “说说吧。”程千帆说道,烟气袅袅,模糊了他的面容。 “胡山在南市找了个姘头,偷偷溜出去会女人。” “粱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烟瘾,饷钱都霍霍了。” “李大林一开始死活不交代,后来桃子用了刑,李大林交代他有個乡党在七十六号做事,正在拉拢他。” 吧嗒,程千帆面色阴沉,直接掰断了手中的铅笔。 “帆哥。”浩子看了帆哥一眼,“桃子的意见是只处理李大林,是我坚持将三个人都处决了。” 程千帆别有深意的看了浩子一眼。 李浩被他看的有些心虚,强自镇定。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揭穿。 …… 浩子所说三个人,程千帆是了解的。 胡山是兵溜子,有些油滑,却也有股子机灵劲,豪仔倒是颇为欣赏胡山。 粱二精瘦精瘦的,参加抗日也有大半年了。 李大林是青帮出身,为人颇有侠气。 “桃子认为胡山和粱二罪不至死,李大林有叛变倾向,该杀。”李浩解释说道,他强调是自己坚持认为三人违抗军令,必须严惩。 “说说理由。”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胡山今天能不听命令偷偷离队找女人,明天就能因为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出事。”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示意浩子继续说。 “粱二染上烟瘾,早晚祸事。” 李浩说道,“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他们做了什么,而在于他们违抗军令!” 他表情严肃,“帆哥你一直教导我,我们做的工作比军人打仗还要危险,容不得半点失误和侥幸。” “桃子做得对。”程千帆忽而说道。 李浩瞪大了眼睛看着帆哥,好一会,他苦笑一声,“帆哥你看出来了?” “你啊你。”程千帆敲了敲浩子的脑袋,“我了解你,知道你是担心桃子被我责罚才‘颠倒黑白’,不知道还以为你要抢功劳呢。” 事情的真相,他早就猜出来了,坚持要处决三人的必然是桃子,秉持反对态度的则是李浩。 李浩挠了挠头,讪笑一声。 一切正如帆哥所猜测的那般—— 他刚才说的要严厉处决胡山和粱二的理由,实际上是桃子与他争吵时所说。 李浩承认桃子说得有道理,但是,在浩子心中,这两人抗战有功,只要没有叛变,就还是自家兄弟,应该以挽救为主。 “桃子做得对。”程千帆说道,他拍了拍浩子的肩膀,“你也不错。” 对于浩子的进步,他很欣慰。 浩子比不得桃子狠厉,反对桃子的狠辣处置,但是,浩子听劝,尽管他心中依然有自己的坚持,但是,愿意服从理智,服从大局。 这就是李浩的进步。 …… “浩子说你要求只处置李大林,给胡山和粱二戴罪立功的机会。”程千帆看着桃子,说道,“是他坚决要求对三人都执行家法的。”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程千帆秘密见了桃子,听取桃子的汇报。 “笨蛋。”桃子皱眉,低声骂了句。 “嗯?”程千帆皱眉。 “要求对胡山和粱二也执行家法的是我,浩子劝我放他们一马,我没有同意。”桃子说道,他表情认真,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浩子就是烂好心,没别的歪心思。” “浩子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程千帆摇摇头,他看着桃子,“桃子,你似乎笃定我不会因你严苛狠辣而责罚你。” “留着粱二和胡山,难免怨望。”桃子说道。 北平站去年出过一件事情,一名外勤私自出去和女人私会,事后被站里严肃处分。 此人怀恨在心,转头就投了日本人,直接造成北平站一个交通站被日本宪兵破获,三人殉国,十余人被捕后叛变。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和你一样也是心狠手辣之辈呢。”程千帆笑道。 桃子看了组长一眼,没说话,似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程千帆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我给三个人都安了汉奸罪名。”桃子沉默片刻,说道。 “你没做错。”程千帆看出来了这个看似心狠手辣的心腹内心深处的柔软,“错的是这个世道。” 李大林有叛变投敌的嫌疑,这自不必多说,汉奸无异。 但是,胡山和粱二却有些冤枉,投身抗日,两人没有死在日本人手里,却死在自己人手里,还被安上了汉奸的罪名。 这确实是对两人不公平。 但是,这个世道又有什么公平可言。 军令如山,军纪如火。 由不得任何疏忽大意的特工组织更是严苛。 似乎是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柔软被组长看透有些不习惯,或者是下意识的排斥,桃子扭了扭脖子,“属下没觉得自己错了。” 程千帆失声笑了。 桃子皱眉,最终无奈的看了组长一眼。 程千帆看了桃子一眼,面上笑容更盛。 这样的无奈的表情的桃子,可比以前那个时刻冷着脸的桃子要有趣和可爱。 程千帆认为桃子的这种变化,许是应该归功于爱情。 当然,也许桃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种细微的变化。 …… 两日后。 虹口区,特高课。 刑讯室。 程千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正在受刑的男子。 盛叔玉今日抵沪。 程千帆本欲去和盛叔玉秘密接头,却是在薛华立路的杂货铺那里接到了请他回特高课一趟的指令。 及后,赶到特高课的程千帆被带到了刑讯室。 许是出于保密需要,引领他来刑讯室的特高课特工一言不发,程千帆心中不可避免的紧张,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 自己暴露了? 他能做的就是面色不变,一切如常。 哪怕是明知道前方可能是悬崖万丈,也要面色平静的走上前。 荒木播磨在刑讯室门口迎接他,第一句话就是,“抓了一个人,可能有上海特情组的线索。” 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 他的脑子里立刻快速运转: 抓了谁? 谁被抓了? 豪仔? 李浩? 不可能! 程千帆第一时间否了这两种可能性。 豪仔和浩子是他的左膀右臂,倘若豪仔和浩子暴露被捕,即便是他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也难免会被牵连亦或是怀疑。 以他对三本次郎的了解,若是那种情况,三本次郎反而不会如现在这般试探,而是会不动声色暗中监视。 如此,那是何人? 小道士? 桃子? 白小虾? 亦或是吴顺佳等人? 心中紧张且疑惑,程千帆面上露出惊讶和好奇之色,确切的说是惊喜好奇,他难掩喜悦即刻问道,“抓到上海特情组的人了?” “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是特工总部那边破获了上海区秘密潜伏小组。” 说话间,荒木播磨引着宫崎健太郎进了刑讯室,“根据已经招供的这个潜伏小组人员的口供,我们认为这个潜伏小组身上有特情组的影子。” “影子?”程千帆随意的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在受刑的男子。 他的心中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是沉入谷底的叹息。 他知道正在被审讯的这名男子是谁了。 试金石! 总部此前那份电报中的‘三叔已与十号动身,还望多加照看’,便是动用了试金石。 多加照看,意即请他秘密注意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的情况,一旦此地出事了,则说明试金石起作用了。 在收到电报的当天,台斯德朗路三十一号的派尔德商社便被特工总部破门而入,特情组随后回电重庆局本部:三叔罹难。 而现在这位正在遭遇严刑拷打的男子就是试金石,代号‘三叔’。 这名男子他不认识。 他却知道。 …… 陈默已经皮开肉绽,他的头垂着,仿佛一把严重缺水而蔫吧的水芹菜。 程千帆坐回到审讯台边的椅子上,他熟练的拨动打火机转轮,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卷。 随之鼻腔喷出烟雾,烟雾的背后,他的眼眸闪烁着嗜血的兴趣。 在烟雾的那一头,蔫吧的水芹菜微微抬起头,肿胀的不成人样的眼睛看过来,嘴巴里似乎是发出了嗬嗬的声响,然后水芹菜又蔫吧下去了。 荒木播磨摆摆手。 冒着旺盛火苗的炭盆里那烧的通红的烙铁被提起来。 卑劣的用刑者,狞笑着将通红的烙铁用力摁在了受刑者的胸膛。 滋啦滋啦的声响,凄厉的惨叫声中,受刑者昏死过去。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焦臭味。 滋啦。 一盆冷水冲着陈默浇过去。 他缓缓醒转,然后是痛觉再度袭来,疼得惨叫。 “拉了。”程千帆翘着二郎腿,嬉笑着指着受刑者的裆下。 惨无人道的拷打,陈默大小便失禁了。 他的双腿颤抖,嘴唇哆嗦,惨叫不已。 “要招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 他觉得,‘三叔’就快扛不住了。 荒木播磨也是点点头,他也这么认为,根据他丰富的审讯经验判断,这个人已经到了极限了,要撑不住了。 一个小时后,荒木播磨恼羞成怒,他用力撕扯着陈默的头发,“说话啊,招供啊,冥顽不灵的家伙!巴格鸭落!” 陈默一动不动,他就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荒木播磨将陈默的脑袋用力一甩,双手叉腰,气的大喘气。 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卷,他深深的吸了口烟卷,而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脑袋探向前。 他的鼻腔喷出烟气,轻声问道,“何苦呢?招了吧,投靠大日本帝国,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烟气缭绕中,蔫吧、血肉模糊的脑袋竭力的抬起来,他的眼皮似乎是动了下,嘴角咧起了一个弧度: 堂堂炎黄贵胄,岂能卑躬屈膝尔等倭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584章 若兰,我好难过啊 这血肉模糊的脸孔! 脸上的肉被刀子割开,血水滴落,凝固,就那么和外翻的皮肉凝结在一起,挂在那里像是烂肉条。 眼眶肿胀的几乎看不到眼睛! 但是,那嘴角,那肿胀的眼睛,却能够令人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人心中的鄙薄和不屑。 程千帆被激怒了。 他一把薅住陈默那沾满了污血的领子,表情狰狞,“你这个卑劣的支那人!” 呸! 陈默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口血水试图吐向程千帆,但是,他太虚弱了,就连这吐出来的血水都是那么绵软无力,程千帆下意识后退,血水落地,落在了他的衣服上。 “巴格鸭落!”宫崎健太郎被彻底激怒了,他迅速拔出腰间的配枪,关闭保险,枪口抵在了陈默的脑门上。 陈默那无力、失神的眼眸中瞬间有了一丝光芒,他似乎故意激怒程千帆,咧嘴笑了,使出浑身力气骂道,“狗汉奸。” 砰! 程千帆怒急之下,当即扣动了扳机。 不过,这一枪并未击中陈默,关键时刻荒木播磨冲上来托了一把枪管,枪口朝上打在了天花板上。 “荒木君,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头支那猪。”程千帆气急败坏,咆哮道。 “宫崎君,这個人是在求死,他求你杀他!”荒木播磨皱眉,说道。 他指着陈默,“你看看。” 程千帆看过去,正好看到陈默眼眸中的失落之色,显然这个人正因为刚才没有死于枪击而失望。 就在此时,陈默的嘴唇动了下,似乎是说了什么。 荒木播磨大喜,他以为是宫崎健太郎刚才的枪击令此人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以至于这个人吓到了,所以开口了。 荒木播磨立刻凑上前。 程千帆也果断凑上去。 “原来,假鬼子。”陈默的目光看向程千帆,忍着疼痛,咬着牙说道。 刚才荒木播磨竟然以‘宫崎君’称呼程千帆,这令陈默恍然大悟,这位法租界的‘小程总’不仅仅早就暗中投靠了日本人,甚至还取了日本名字认贼作父,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 “我要杀了他!这个人必须死。”程千帆面容狰狞,他指着陈默,“杀了他!” 荒木播磨面色阴沉的盯着陈默看,他意识到这个人是冥顽不灵分子,很显然此人是不可能屈服的了。 他点了点头。 …… 荒木播磨同意处决陈默。 即便是处决,他也不愿意给陈默一个痛快,他决定活埋陈默。 小树林。 程千帆嘴巴里咬着烟卷,双手插在西裤裤兜里,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切。 三名被特高课抓捕审讯的犯人受命挖坑。 三个犯人挖坑的时候,会忍不住去看被从担架上扔下来躺在地上的陈默。 他们知道他们要挖的这个坑是做什么用的。 有人的手在颤抖。 有人的眼睛已经红了。 也有人转头闷闷的挖坑,非常认真的挖着。 “宫崎君,还记得那个被你活埋的反抗分子吗?”荒木播磨突然说道。 “哪一个?”程千帆微微错愕,他顺着荒木播磨手指的指向看过去,皱眉思索,这才露出恍然之色,“荒木君指的是那个被我种在那里的支那人。” 荒木播磨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他很喜欢自己好友口中的‘种’这个字。 没错,宫崎君当时将那个人扶起来,靠着洞壁,这可不就像是种树一般么。 “宫崎君,有没有兴趣再种一颗人。”荒木播磨提议问道。 “可以么?”程千帆眼中一亮,他甚至还略激动的舔了舔嘴唇。 “请。”荒木播磨延手请道。 …… 看着宫崎健太郎兴致勃勃的走过去种人,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程千帆命令两个犯人将陈默抬进坑里。 两个犯人非常小心,非常仔细的将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陈默抬起来。 “巴格鸭落!”一名特高课的特工骂道。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程千帆摆摆手,他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大日本帝国是讲究人道的。” 说着,他扭头对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君,你知道种树的要诀是什么吗?” 荒木播磨正色说道,“愿闻其详。” “每一棵树都要细心呵护,要让树木感觉到愉悦。” “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他鼓掌,“原来如此。” 说着,他摇摇头,宫崎君真会玩,这是真的把这些反抗分子当作树木来种了。 然后,他就看到宫崎健太郎跳到坑里,从两个犯人手里接过了陈默。 程千帆挥挥手,将两个犯人赶走。 他要独自完成‘种树’的最后仪式,容不得‘支那人’打扰。 只见他将陈默扶起来,身体靠着洞壁。 程千帆还十分细心地为陈默掸去了身上的泥土草屑。 然后拉着陈默那被剪去了两根手指的右手,微笑着问了句什么。 陈默沉默着,他甚至没有看眼前这个狗汉奸,他的头竭力的仰望,他要最后再看一眼这蓝天,看一眼祖国的天空。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他隐约听到宫崎君刚才似乎是在问陈默“感觉怎么样?” “欺人太甚!” 就在此时,一名‘犯人’再也忍不了,他就要冲进坑里,就被特高课的特工一脚踹翻在地。 这个人爬起来后,却是转身就跑。 跑不掉的。 荒木播磨制止了要追上去的手下,他一伸手,一名背着三八步枪的特工将长枪递给荒木播磨。 ……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微笑着看着陈默。 陈默依然在看天,仿佛周遭的一切,仿佛即将迎来的死亡也都和他无关。 “值得吗?”程千帆轻声问。 陈默终于看向面前这个狗汉奸,他没说话,眼神中满是鄙夷: 我所做的这一切,我宁愿牺牲生命也要去守护的这一切,你不懂! 下一秒钟,陈默的眼部表情微动。 他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似乎从程千帆这个狗汉奸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痛惜和悲伤之色。 然后,陈默就知道自己看错了。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的面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容,似乎是在欣赏战利品一般的模样。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烟灰被风吹散,落在了陈默的头上,落在了那结了血痂的脑袋上。 程千帆皱眉头,似乎不太高兴,他靠近了,用手轻轻拍打陈默的脑袋。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陈默的心中涌起最后一丝力气,他扭动身体,试图身体前倾,他的目的是扑在程千帆这个狗汉奸的脖子上,用最后的力气咬死这个狗汉奸。 忽然—— 一声低语在陈默的耳边响起,“三叔。” 陈默愣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受刑过重以至于幻听了。 “三叔。”程千帆低声说道,“你别动,听我说。” 陈默的身体僵直,他确认,他终于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自己确确实实从程千帆这个狗汉奸的口中听出了‘三叔’这个代号。 知道这个代号的只有戴老板和原上海站站长郑卫龙,以及现任上海区区长郑利君。 “七百九十三块三毛钱。”程千帆低声说道。 陈默竭力睁开眼睛,他试图看清楚面前这个人。 无奈眼眶肿胀实在是太严重,他看不清,只看到一个略有些模糊的身影。 他是那么的激动。 程千帆,法租界的小程总,这个素来亲近日本人的汉奸,这个和日本人荒木称兄道弟,甚至似乎还取了一个日本名字‘认贼作父’的狗汉奸,竟然是军统袍泽! 七百九十三块三毛钱,这是他接手台斯德朗路三十三号这个秘密据点的时候在一个抽屉里发现的钞票。 而在受命入住台斯德朗路三十三号的时候,总部曾经有一个令他当时摸不着头脑的密令: 数清楚抽屉里多少钱,记住了。 现在,陈默明白了。 七百九十三块三毛钱,这就是接头暗号。 陈默笑了。 本以为就这么孤零零的上路。 却是没想到是自己的袍泽送自己上路。 他很高兴。 他是真的开心。 想到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是大汉奸的程千帆竟然是军统袍泽,想到程千帆竟然伪装如此成功,竟然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他是多么的欣慰,多么的开心啊。 吾道不孤,抗日之志,生生不息! 他的面部肿胀,根本看不清这笑容,程千帆却能够感受到这笑容。 “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吗?”程千帆问道。 “小蔻。”陈默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孩子?”程千帆问道。 陈默微微点头。 “视如己出。”程千帆说道。 陈默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最大最大,最后的遗憾和担心没有了。 他就那么的看着程千帆,好似在说,没了,没了,可以安心上路了。 程千帆将陈默扶了扶,郑重其事的摆放好。 然后他后退两步,观赏,微微点头,似乎很满意。 程千帆爬出了土坑,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灼热,他知道陈默的目光会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灼热,如同针刺一般,刺的他是那么的心痛。 砰砰砰! 三声连续的枪响。 除了刚才那个试图逃走的犯人在枪声中倒下。 另外两个挖坑的犯人也中枪倒地。 荒木播磨满意的点点头,他将手中的三八式步枪递给手下。 扭过头来看,就看到宫崎健太郎站在坑边,嘴巴里叼着烟卷,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坑内的陈默。 荒木播磨摆摆手,两名特高课特工拎着铁锨上前。 …… 陈默昂着头。 他看那天空。 看那透过枝叶的斑斑点点的阳光。 泥土一锹一锹落下来。 程千帆走回到荒木播磨的身边,他将口中的烟蒂吐在地上,又摸出烟夹,取出两支烟,一支给荒木播磨,一支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可惜了。”程千帆说道。 “什么?”荒木播磨不解问道。 “早知道你要处决这三个人,就让他们三个多挖一些。”他咧嘴笑说,“自己挖的坑,自己走进坑里,这样种树才有意思嘛。”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说这种方法实际上不新鲜,帝国勇士也经常用来‘处理’俘虏。 土坑里。 陈默开始唱歌。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陈默全部的力气集结,全部的斗志集结,万众一心,竟能完成歌唱! 他唱的是: 白云山高,珠江水长。民族精神,勤奋顽强。 随着铁锨飞舞,泥土纷纷落下。 陈默继续唱: 唔怕苦,唔怕死,军民头可断。唔退亦唔降,团结奋斗,丹心前进。 泥土到陈默的上腹部了。 他还在唱:常胜军,百炼钢。 泥土纷纷落下。 程千帆听到最后的歌唱: 国仇誓必报,责任共担当。杀倭寇,护祖国,还我旧河山。 然后,随着泥土已经没过了陈默的胸口,他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荒木播磨忽然烦躁的骂了一句,一把夺过手下手中的三八式步枪,砰的一枪打爆了陈默的头颅。 “荒木君!”程千帆立刻不满的叫道,“你毁掉了我的作品。” 荒木播磨犹自怒气不息的骂道,“冥顽不灵的中国人!” 他被陈默唱的歌曲激怒了。 陈默唱的是粤军军歌。 帝国第一次进攻上海,便是蔡廷锴的十九路军胆敢顽抗,这支部队便是粤军,当时天降大雪,穿着单衣的粤军竟然与帝国军队血战数日,粤军的顽强抵抗让大日本蝗军三次更换指挥官。 第二次进攻上海,粤军六十六军同样给大日本帝国蝗军制造了不小的麻烦,而最让帝国勇士感到头疼的便是这些粤军丝毫都不怕死,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唱着刚才陈默唱的那首歌,疯子一般拉响手榴弹,发誓要多拉一个帝国勇士垫背。 他厌恶那首歌,仿佛那首歌里有什么东西令他感到恐惧,尽管他并不承认这种恐惧的存在。 程千帆无奈的摇摇头,他看着铁锨飞舞,看着陈默和这块土地最终融为一体。 他轻声抱怨了句,“无趣。” 说着,他同荒木播磨打了声招呼,“荒木君,走了。” “有事?”荒木播磨问道。 “内藤小翼失踪了,我要帮着找人。”程千帆哈哈大笑说道。 他的嘴巴里叼着烟卷,双手插在西裤裤兜里,阔步离去,看那步伐,似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轻快。 …… “开车。”上了车,程千帆闷声说道。 李浩看帆哥面色阴沉,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的开车。 一路无话,程千帆的脸色始终是阴沉着的。 就这样,一路回到程府。 程千帆进门,在客厅里看到小宝在逗小芝麻,若兰含笑看着。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若兰问道。 “身体不太舒服。”程千帆勉强一笑,他对妻子说道,“晚饭不吃了,我去书房有事要忙。” 说完,程千帆也没等妻子说什么,径直上楼。 中途,程千帆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千帆?”白若兰担心问道。 “没事。”程千帆摇摇头,继续上楼去。 他进了书房,关门。 来到窗户边,拉上了窗帘。 他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里。 他本以为自己这压抑了一路的泪水会夺眶而出。 却是没料到,自己忘了该如何哭泣。 他的心中是那么的难受啊,他是那么的难过啊,却是哭不出来。 他的拳头攥紧,疯子一般,就那么胡乱的挥舞着。 挥舞着。 “千帆?你怎么了?”身后传来了白若兰的声音。 她看到丈夫转过身来,表情是那么的悲伤,是那么的绝望。 然后,白若兰就被紧紧地抱住了。 “千帆。” “别动,让我抱抱。” 泪水无声落下,滴在白若兰的脖颈。 “若兰,我好难受啊,我难受的要死啊。”他在妻子的耳边轻声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85章 得妻如此 白若兰抱着自己的丈夫,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程千帆内心深处的巨大的悲伤,还有那巨大的绝望。 她是那么那么的了解程千帆,这是一个多么多么坚强的人啊。 她无法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令程千帆如此难过,如此绝望。 白若兰心里难受。 她心疼自己的丈夫。 她想哭。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哭。 她要坚强。 丈夫现在如此难过,他需要她的安慰。 她要告诉他,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绝望—— 程千帆,你还有你的妻子在身边,她会永远在你身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若兰什么都没有问。 她左手拥抱着自己的丈夫,右手轻轻拍打程千帆的后背。 她就那么轻轻拍打着丈夫的后背,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 良久。 “若兰,放首歌吧。”一个声音低低说道。 “好滴啊。”白若兰的脸颊依偎着丈夫的脸颊,“放什么歌?” “随便。”程千帆嗓子嘶哑说道,“太安静了,安静的可怕。” 嘶哑的嗓音,却又是那么的沉静,不,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 白若兰心中咯噔一下。 她去选了一张唱片,熟练的放进留声机。 姚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玫瑰玫瑰最娇美; 玫瑰玫瑰最艳丽; 常夏开在枝头上; 玫瑰玫瑰我爱你…… 白若兰欠身一礼。 程千帆愣了下,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夫妻两人相拥着,慢慢的舞动身躯。 柔情蜜意的乐曲,慢慢地,悠悠扬扬的萦绕。 程千帆低下头,贪婪的呼吸着妻子秀发的香气,这味道令他那近乎干涸的心田重新焕发了生机。 “若兰。” “嗯。” “谢谢你。” “应该的。” “若兰。” “嗯。” “我们收养一個孩子吧。” “嗯。” “若兰。” “你没想要问什么吗?” “男孩女孩?” “还不知道呢。”声音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女娃哩。” “嗯。” 程千帆鼻头一酸,紧紧地抱住了白若兰。 他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这么默默地陪伴他,支持他。 “若兰。” “嗯。” “我好喜欢你哩。” “阿拉晓得哩。” …… 翌日。 半夜里下了雨,清晨,淅淅沥沥的雨水停了。 红日初升。 周茹挎着菜篮子从黄包车上下来。 付了车资,和程府的保镖随意的打着招呼,进了院子就看到‘小程总’正拿着花木剪刀在修剪盆栽。 “程先生早啊。”‘小厨娘’笑吟吟说道,说着提了提手中的菜篮子,“新捕的虾子,今天做虾子酱面。” “我看看。”程千帆将剪刀递给周茹。 周茹接过剪刀,熟练的修剪枝丫,程千帆则抓了一把小河虾,拿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 周茹得了夸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回电老板。”程千帆低声说道,“三叔被捕,受尽折磨,仍坚贞不屈,已然壮烈殉国,其志如磐石而不可移,其人之浩气长存寰宇!” 他的声音低沉,语速很慢,却似乎有着莫名的力量。 周茹用心记着电文,她的脸上勉强挂着笑容,心中却也已是无尽悲伤。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周茹。 “麻雀。”程千帆说道。 这是用密语写的电文。 意既周茹只看到纸条上的无规律的字,却并不知道电文内容。 麻雀是后面这段密电的甄别电码。 有了这个甄别电码,重庆那边才会相信这是肖勉发给戴春风的私人密电。 …… 重庆。 罗家湾十九号。 齐伍走在走廊里,遇到一个拿着文件请他签字的工作人员,他摸出钢笔,将文件垫在木架上,刷刷刷的签字,临了没忘记关切询问一句此人的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工作人员感激的道谢,言说已经服了药,身体在好转,齐秘书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若非齐秘书打了招呼,他的父亲根本没有可能获得那救命的西药。 “这就好,这就好。”齐伍高兴的点点头。 来到戴春风办公室门口,齐伍整理了一下中山装,这才上前低声问门口的守卫,“局座休息了没?” “局座早有吩咐,齐秘书来了,可直接进去。” 齐伍摇摇头,他上前敲了敲房门。 “是齐伍么?进来吧。”房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了戴春风的声音。 “是,局座。”齐伍这才应声推门进。 …… “真英烈也。”戴春风表情严肃,叹息一声说道。 “这个陈默,却是没想到。”齐伍也是叹息一声摇摇头。 陈默是粤军出身,因为其身份背景和十九路军那支‘叛军’有些牵扯,故而一直没有真正受到重用,是戴春风给了陈默去最危险的上海前线的杀敌报国的机会。 ‘三叔’这个试金石,实际上并不掌握什么机密情报,戴春风是做好了‘三叔’投日叛变的准备的了。 只要‘三叔’投靠日本人后没有变本加厉的作恶,戴春风甚至不会太过纠结,虽然说,这是因为戴春风酝酿着在某个合适的时机再‘接回’三叔,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戴春风的这种心理态度,也可看作是对于‘试金石’的弥补。 却是没想到,陈默竟坚强如斯,昂首慷慨就义! “对于‘肖勉’的这份密电,你怎么看?”戴春风问道。 “陈默殉国,肖勉有情有义,不愧是我江山小学弟。”齐伍说道。 “这件事你亲自安排去办。”戴春风微微颔首,说道。 “是!” …… 一声悠长的汽笛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下了客船,步履匆匆。 一名一袭长衫,戴了竹子凉帽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小牛皮皮箱,一边同身边的男子低声说话,身形没入人潮中。 两人分别上了一辆黄包车。 “礼查饭店。”戴竹子凉帽的男子随口说道。 约莫二三十步远的地方,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看报纸的男子放下报纸看过去。 “是他吗?”男子问道。 “几年没见了,不敢认,不过看着相貌倒是肖似。”他身旁一个正在四处张望,似是在等人的男子回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86章 沪上来客 “和他一起的那个男的,认识吗?”拿报纸的男子又问。 “不认识。”男子说道,看到对方审视的目光,他苦笑一声,“陆组长,我真的不认识。” 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人看起来像是蛮有学识的,而且能够和郭荩宇结伴同行的,料想应该身份差不离。” 陆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听清楚他们去哪里了吗?”他问凑过来的手下。 “听到了,礼查饭店。” “得了。”陆飞笑了,“这是自己送上门了。” 两年前,日本人占领了上海华界后,虹口的洋人撤离,礼查饭店生意愈发不堪,更有日本浪人、士兵来骚扰,英国人便只能不情不愿的将礼查饭店转让给了日本人。 “走吧,上门请人。”陆飞说道,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算什么事!” …… 礼查饭店。 弹子房。 桄榔一声。 弹子入彀。 西装革履的盛叔玉斜倚在弹子桌,弹子杆就那么虚握在手里,冲着身旁的同伴努努嘴,“怎么样?我打弹子的技艺不错吧。” “很好。”男子抚掌夸赞说道,说话间靠近,“钱老板,我们是不是换一个地方,我总觉得这里不安全。” 想到现在这礼查饭店已经是日本人开的酒店,他的心里就一直打鼓。 “怕什么。”盛叔玉摇摇头,“没事。” 正因为现在礼查饭店是日本人经营的,除非是他们自己犯错误暴露了,一般而言,入住这里反而会减少不必要的怀疑和骚扰。 他示意同伴摆好弹子,“聪玉,放轻松。” 朱聪玉苦笑一声,不再劝说。 他是不同意盛叔玉在此地同郭荩宇接头的。 无他,他不放心郭荩宇。 这個不放心,不是说郭荩宇有问题,而是因为不了解。 郭荩宇是陈功书的人。 这位新任上海区书记人还在重庆,即将来沪赴任。 他委托郭荩宇从金华来沪,并同盛叔玉接洽。 陈功书在来电中言辞恳切,以兄弟相称,只说有要事相商。 盛叔玉推却不得,只能应下。 双方约定在礼查饭店接头。 又打了两局弹子,盛叔玉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将弹子杆一放,展臂活动了一下,朝着朱聪玉点点头,“走吧。” 两人回到房间里。 盛叔玉对于礼查饭店较为熟悉,他订房间的时候,特意挑选了这个房间。 此房间在二楼,临街,且目光所至正好没有建筑物遮挡,可以很好的观察街面上的情况。 约莫十几分钟后。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停在了礼查饭店的门口。 一个戴了竹凉帽的男子下车,抬头打量着饭店门口。 另外一个黄包车上下来的男子则取出钱包付车资。 “主任,应该就是郭荩宇了。”朱聪玉说道。 竹凉帽就是接头信物。 当然,如果见面了还要对上暗语才可,此乃双重确认。 盛叔玉没有说话。 “我下去迎一迎,确认一下。”朱聪玉说道。 盛叔玉却是表情严肃,抬了抬手示意朱聪玉稍安勿躁。 在郭荩宇两人进了礼查饭店后,两个黄包车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人拉着黄包车走开了,另外一人则将黄包车拉到饭店门口右侧的荫蔽处,点上一支烟卷,目光盯着饭店门口的方向。 “聪玉。”盛叔玉说道。 “属下在。” “郭荩宇被人跟踪了。”盛叔玉沉声说道,“想办法向他们示警,即刻撤离。” “是!”朱聪玉表情严肃说道。 朱聪玉并非外勤人员,乃是报务员,负责的是电台工作。 虽然并不知道盛叔玉为何作此判断,但是,他对于盛叔玉这个长官的能力非常佩服。 两人拎了行李箱,就要出了房门撤离。 “换衣服。”盛叔玉表情严肃,急切说到。 他们现在的穿着装扮,乃是为了同郭荩宇接头做的准备。 朱聪玉立刻明白过来,顾不得感慨盛长官心细如发,两人赶紧换了外套,并且将身上用来接头识别的小标记去除。 两人拎着行李箱,故作镇定离了房间。 就听得走廊里传来了嘈杂声音。 眼见得正是郭荩宇和他的同伴被一伙人推推搡搡,押解着走了过来。 “走。”盛叔玉低声说道。 两人脚步加快,下了楼梯。 “钱老板,我们要不要先退房?”朱聪玉压低声音说道,“这样会显得我们不是那么慌张。” “走!”盛叔玉低声喝道。 书生之见! 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下之时,一切以即刻离开礼查饭店为最关键! 装模作样,假装镇定去前台退房,看似是聪明,实则是愚不可及。 万一运气不好,敌人随口过来盘问,这是可能出事的。 郭荩宇是从金华来沪上的,盛叔玉此前在浙江站行督查之事,他不确定郭荩宇是不是认识自己,不能冒险。 盛叔玉与朱聪玉离开礼查饭店,因为郭荩宇之前车之鉴,两人没敢叫黄包车,而是拎着行李箱,使唤脚底板步履匆匆离去。 陆飞带人押解着郭荩宇两人出了饭店,他站在门口点烟,等候车子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两个拎着行李箱急匆匆而行的男子。 “那两人,是不是刚从饭店出来的?”陆飞问道。 这两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他略一思索,便想起来刚才看到这两人在走廊里经过。 “是的。”扮作黄包车车夫的手下问道。 “要黄包车没?”陆飞问道。 “没有。”手下说道,“可能是看到只有我一辆车在这……” “不对。”陆飞摇摇头,吩咐一名手下,“去问问,这两人是今天退房吗?” “是!” 很快,手下跑了回来,“陆组长,那两人住在二零三房间,并没有退房。” 陆飞嘴巴里叼着烟卷,表情沉思,忽而骂了句,“册那娘,老子可能错过了一条大鱼。” 略略犹豫后,陆飞令一部分手下押着郭荩宇两人先回特工总部,自己则带了两人返回饭店。 …… “钱业文,许志新。”陆飞翻看着旅客登记簿,微微皱眉。 “带我们去二零三房间。”他沉声说道。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巴格鸭落!” 陆飞扭头去看,就看到一个身材粗壮、个子不高的男子,身着日本和服,脚踏木屐走过来,上来就给了陆飞一个大嘴巴子。 “你做什么?”一名手下急了,拔枪怒视。 和服男子一点也不惧,冷冷的看向陆飞。 “放下枪。”陆飞擦拭了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打人的和服男子,尽管心中怒极,却也只能强忍怒火,冲着手下下令。 手下不情不愿的收起短枪。 “三笘先生。”陆飞脸上挤出笑容,“您这是何意?” 他认出来此人是礼查饭店的经理三笘。 “谁给你的胆量来这里胡乱抓人的?”三笘怒气冲冲骂道。 “没有抓人。”陆飞摇摇头,“郭先生是我特工总部的贵宾,我们是来请人的。” “巴格鸭落!”三笘似对于陆飞还胆敢狡辩很不满意,又是一个大耳刮子。 “三笘先生。”陆飞的脸孔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了,他终究也是怒了,怒视三笘,“陆某在执行公务,三笘先生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打电话给今井阁下。” 三笘面色迟疑,尽管他并不认为面前这个他都没兴趣知道姓名的特工总部的小特工头目会认识今井武夫。 只是,这个人的态度模样似乎并不像是撒谎,而且,一般的特工似乎也不可能知道今井武夫。 三笘冷哼一声,“这件事我会亲自向今井君问个明白的。” “悉听尊便。”陆飞也是冷哼一声,他冲着手下一摆手,“我们走。” 离开了礼查饭店,一个手下终于忍不住问道,“组长,我们不搜查那个二零三房间了?” “搜个屁!”陆飞骂道,上去踹了这个傻不拉几的手下一脚后,怒气冲冲的走开了。 他压根不可能认识今井武夫,只是无意间听到有今井这么一号人,刚才情急之下拿了今井的大旗一用。 他哪敢继续逗留饭店,更不敢继续要求搜查房间了,万一那个三笘真的打电话向今井武夫求证,那他就露馅了。 …… “今井阁下?”坂本良野惊讶出声,“你要见他?” “谁啊?”程千帆喝的微熏,口型问坂本良野。 “今井阁下还在东京,你若是……好了,我知道了。”坂本良野挂了电话,笑着摇摇头,这才回道“礼查饭店的三笘。” “三笘?”程千帆有些惊讶,“他打听今井阁下做什么?” 无怪乎他惊讶,三笘背后的酒井乃是旅居上海多年的日本富商,能够从英国人的手中得到了礼查饭店,其人背景自然不俗,但是,三笘并非酒井,此人作为礼查饭店的经理,说白了只是一个稍有些地位的帝国公民罢了,这种人是不够资格去接触到今井武夫的。 “特工总部的人在礼查饭店抓走两个人,三笘非常生气。”坂本良野说道。 “真是可笑,什么芝麻大的小事情,竟然牵扯到今井阁下身上。”程千帆心中一动,冷笑一声说道。 特工总部从礼查饭店抓走了两个人? 莫名的,程千帆的心中便想起了盛叔玉。 按照约定,盛叔玉正好就在这一两日抵达上海。 不过,程千帆略一思索,心中也便认为这种可能不大。 以盛叔玉的能耐,是不可能轻易被抓住的。 “带队的那个人提了今井阁下。”坂本良野说道。 “特工总部的中下层官员,怎么可能认识今井阁下?”程千帆摇摇头,“三笘君上当了。” 坂本良野哈哈大笑,“确实是,今井阁下这段时间一直滞留东京,怎么可能向上海方面下达命令。” 说着,坂本良野却是表情微变。 “怎么了?”程千帆问道,“莫非是礼查饭店发生枪战了?三笘君那边若是需要帮忙……” “不是,没有发生枪战。”坂本良野摇摇头,“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也许特工总部的人没有撒谎。” “什么意思?”程千帆不解问道。 他的心中则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故意那般问,没有发生枪战,则基本上可以排除是盛叔玉在礼查饭店失陷敌手的可能性了。 盛叔玉可能被抓,却几乎不可能一枪不放就束手就擒。 此外,坂本良野说特工总部的人没有对三笘撒谎,这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之前今井阁下从东京给今村叔叔发来一份电文,其中提及了汪填海。”坂本良野同好友碰杯,轻轻饮了一口酒水,说道,“可能特工总部在礼查饭店抓人和那件事有关。” “讲清楚点,云里雾里的。”程千帆打了个哈欠,眼眸中却是颇为感兴趣的样子,“那位支那汪氏领袖又在搞什么呢?” 坂本良野看到好友言语中对那位中国国党副总裁、国党二号领袖颇为不敬,没少冷嘲热讽,他也是轻笑一声,并没有太在意这个。 不过,说起这件事,坂本良野却也来了向好友讲故事的兴趣,在总领事馆的工作能够接触到很多机密,其中涉及到这位汪填海先生的机密事便有不少,这种近距离接触大人物,有一种接触重要历史进程的新鲜感和参入感,这令坂本良野感觉非常刺激。 同时亦有一种与人分享的欲望,只是,他知道此乃机密,切不可胡乱说与他人听,不过,宫崎君便没有这种担心和顾虑了。 …… 从坂本良野的口中,程千帆总算是了解发生何事了。 汪填海一贯以孙先生的正统门徒自居。 此人为了名正言顺的组织所谓‘中央和平政府’,扛起国党党统、国府法理法统的招牌,一直在考虑该如何操作以兹证明! 汪氏同远在日本东京的今井武夫一直保持密切联系。 今井武夫同今村兵太郎的电报来往中提及了一件事,意即汪填海有意策划召开‘国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以兹选举出最‘合法’之国党新领袖。 据今井武夫所掌握的情况,汪氏派系已经成立了国党六大之筹备委员会。 “礼查饭店这件事,这同汪填海要召开国党六大有什么关系?”程千帆讶然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87章 沐猴而冠 “这个就不清楚了。”坂本良野摇摇头,他并未具体关注过这件事。 略一思索,坂本良野说道,“我猜测应该和各省来参加国党六大的代表有关。” “搜得死内。”程千帆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两人都并未就这个话题继续,约莫半小时后,宪兵司令部的笃人少爷终于来汇合,随后,三位好友一同前往春鹤居酒屋。 三人搂着艺伎,唱着歌,微醉而归,此春鹤居酒屋之行,同时兼顾了找寻失踪的内藤小翼的工作。 “停车。”程千帆本是微醺的闭着眼睛休息,忽而睁开眼,看了看车外说道。 吱呀一声,浩子将车子靠边停下。 咔嚓。 程千帆摸出金质煤油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卷,他轻轻抽了一口,微微皱眉思索事情。 在春鹤居酒屋,程千帆寻了个机会,以挖苦礼查饭店的三笘和也竟然想和今井武夫搭上线为引子,诱使坂本良野提及今日发生在礼查饭店之事,进而引发宫崎健太郎对于那位中国国党副总裁的惯例嘲讽。 对于日本人来说,能够以鄙薄的口吻肆无忌惮的挖苦投靠大日本帝国的中国国党副总裁,这是一种得意洋洋的舒心体验。 这个话题也吸引了川田笃人的加入。 果不其然,正如程千帆所预料的那般,宪兵司令部从未放松过对于汪填海那帮人的秘密监视。 从川田笃人的口中,程千帆对今日之事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和认知。 汪填海等人要召开所谓的国党全国六次代表大会,并且已经成立了六大筹备委员会。 但是,要在毫无基层党组织基础的情况下,拼凑出所谓的全国六大会议代表,以兹产生所谓各省、各特别市党部和海外党部的代表,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汪填海给手下群贤下达了任务,分区包办,联络会议代表。 汪填海派亲信周化州潜赴重庆,但仅拉了刘一山、金暨凤、胡铎等数人前来。 周化州再北上拉人,应者更少。 那位汪夫人则将此事视为进一步提升家族政治影响的大好机会,她动员家族裙带关系,指使陈耀祖、陈昌祖、陈春圃、陈国琦、陈国强、陈国丰等等陈氏家族的亲戚齐齐来沪,共襄盛举。 周凉也认为此乃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的好机会。 他指派梅申平、丁目屯两位手下干将从江浙沦陷区拉人。 丁目屯的行动最迅速,成果最斐然: 他安排特工总部众多投诚的原中统苏沪区人员,军统上海站人员齐齐重新加入所谓的国党上海特别市、江苏省两个党部,这些投靠七十六号的众多中统、军统人员,尤其是前者居多,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党全国六大的江苏省、上海市党代表。 梅申平则重点在‘首都’南京以及浙江拉拢代表。 就此,竟然在汪填海派系内部形成了以周凉为核心的以原cc系为最重要构成的在党务方面的优势。 得知大业将成,急匆匆来投奔汪填海的李圣五,更是把老婆、妻舅、表弟、表侄统统提携为代表。 林伯生则是在自己的报业系统挖掘。他发动乃至是强令《南华日报》《中华日报》的编辑、记者人马共襄盛会,其中不是国党的竟然通通火线入党——即刻加入国党,并且以人员的籍贯分门别类,摇身一变成为各省党代表。 就如此这般临时拼凑起汪伪“六大”的班底。 不过,可笑的是,这些汉奸拼命折腾,但拉来的代表与汪填海预计出席“六大”的三百多名代表额数相距甚远。 这种情况下,汪填海急得要命,向群贤下达了必须在近期完成各省党代表就位的死命令。 故而,川田笃人分析说那位在礼查饭店被特工总部的人带走的旅客,很可能是颇有名气和地位,是被强拉去当六大代表的。 当时,程千帆便笑言,这个好办,查一查就知道了。 如是,小程总直接用春鹤居酒屋的电话机打了个电话。 约莫半小时后,消息反馈回来。 在礼查饭店抓人的是特工总部的陆飞。 而被陆飞带走的两位旅客,一人姓郭名荩宇,其人曾任福建学院教授、厦门大学教授;另一人姓瞿名不换,乃是福建小有名气的文人,两人是来沪上拜访旧友的。 ‘宫崎健太郎’便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赞叹笃人少爷神机妙算。 身边的艺伎则赞叹于这位取了日本名字的‘小程总’神通广大,如此迅速便打探到了消息,小程总得意洋洋的在艺伎怀里摸了一把,大言不惭‘我真正的厉害你还没品尝过呢’。 …… 夜风吹拂。 暑气日重,便是风儿也是热的。 程千帆轻轻吸了口香烟,指间夹着香烟,小拇指挠了挠鬓角。 汪填海等人正在筹备国党全国六大之事,他此前从未获悉只言片语。 这令他警惕和自省。 按理说汪系人马如此大张旗鼓的招揽会议代表,此事并不难探知,但是,实际情况就是他神通广大的小程总都没有得到该情报。 程千帆反省。 他认为有两个原因。 其一,这些所谓的党代表,以原国党人员以及一些名流为主,他的手下、触角以打探市面上的消息为主,很难接触到更高层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汪氏的四处拉拢代表之事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还是出于保密的原因,无论是今村兵太郎还是三本次郎此前都未曾露出半点口风。 另外就是,以上海来说,上海的党代表是丁目屯负责的,此人直接将手中的小汉奸们的名单报上去,整个上海特别市的党代表任务就完成了。 此可谓是无声无息。 此外,程千帆仔细琢磨,他认为这件事敌人之所以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丁目屯、李萃群的特工总部定然出力不少。 料想,特工总部此前应该是秘密邀请、胁迫诸人加入所谓汪氏和平运动的,故而并未有消息外泄。 若非今日适逢特工总部的人去礼查饭店抓人,他又恰好在坂本良野那里做客,此事他将依然无从得知。 程千帆自己给自己对火,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烟,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 这件事是一个教训,归根结底是他缺乏对于汪氏人马的关注,确切的说,是为了避嫌的考虑,他特意没有去关注汪填海派系人马的情况—— 宫崎健太郎忙于生意,便是特高课的任务都是能推脱就推脱,岂会分心去关注汪填海方面的动向。 不过,随着汪氏将要召开所谓的国党六大,可想而知,汪系伪政权也将很快粉墨登场了,他此后要加强对于汪填海伪政权的关注了。 回到家中,程千帆使用书房的秘密电台向重庆总部发报。 他汇报了汪氏即将召开所谓国党全国六大会议,以及汪氏凑不齐各省党代表,以至于特务们正在四处抓人充当党代表之事。 此外,程千帆在电文中对于自己没有能够早日发现汪氏此行动进行了自我检讨,提出来此后应该将一定的注意力转移到汪填海汉奸政权身上的建议。 …… 罗家湾十九号。 戴春风办公室门口。 “局座在里面吗?”齐伍问道。 “报告齐秘书,局座出去了。”警卫敬礼说道,他看了看四周,随即压低声音,“陈科长陪同局座出去的。” 陈科长即陈桦。 齐伍秒懂。 约莫一个小时后,齐伍出现在了陈桦的住所。 因他提前打电话知会,齐伍来到的时候,戴春风已经衣装整齐的正在客厅品茶。 “局座,‘青鸟’急电。”齐伍说着,双手将电文呈上。 “哦?”戴春风面色严肃,他注意到齐伍说的是‘青鸟’急电。 ‘青鸟’来电,‘肖勉’来电,以及上海特情组来电,看似没有什么区别,实际上内中颇有分别。 这是一份长电报。 “沐猴而冠,可笑!”戴春风看到汪氏竟然在筹备所谓国党全国六大,他先是心头一惊,这个情报他也是从未掌握。 随后则是冷笑不已。 而看到程千帆在电文中密报汪填海派亲信周化州潜赴重庆,拉拢了刘一山、金暨凤、胡铎等多名汉奸赴沪,戴春风不禁勃然大怒。 “那位女先生的手都伸到重庆了,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拉拢了这些人!”戴春风怒哼一声,“若非青鸟秘报,我这边还被蒙在鼓里!” “饭桶!” “没用的东西!” 也难怪戴春风愤怒,这可是在重庆,军统局本部所在,竟然被汪填海的人摸到了眼皮子底下而不自知,这令戴春风自觉脸上火辣辣无光。 更何况,戴春风自诩自己乃是中国特务工作第一人,他本就看不起汪填海那帮人,现在这可谓是直接被打脸。 “局座息怒。”齐伍赶紧说道,他指了指戴春风手中的电报纸,“此事那位女先生行事颇为隐秘,青鸟身在上海,犹自未知。” 说着,他故作严肃,“岂不见那小子都自知犯错,忙不迭自请处分么?” 闻听此言,戴春风的面色略缓和一些。 齐伍则在心中为远在上海的这个小老弟竖起大拇指。 程千帆需要自请处分吗? 不需要! 没有能够及时发现汪氏筹备所谓国党六大之事,这并非程千帆的错,总部此前与程千帆的任务,更多的是关注日本人那边。 此外,程千帆身处沦陷区,群敌环伺,本就相当不容易,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屡立功勋本就殊为难得了,岂能强自要求程千帆什么都能关注到。 但是,程千帆却偏偏请罪了。 这个小机灵鬼,这是给局座一个小台阶下呢。 局座自然也知道此点,也便就坡下驴。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心有局座! 传回如此重要之情报,更兼心细如发,如此青鸟,局座岂能不喜? “青鸟在上海也颇为不易。”戴春风感慨说道,他指了指手中的电文,“咱们这位学弟啊,为江山人争气!” “局座所言极是。”齐伍亦是感慨说道,“青鸟对局座,对党国之忠诚,以往之功勋,历历可见!” …… 上海。 程府。 程千帆稍事休息,即换了指法向总部去电,汇报了汪填海诸汉奸筹备所谓国党全国六大,以及四处拉拢国党六大代表,乃至是派遣特务四处拉人充人头之事。 暂时还未收到总部回电,重庆局座回电已然到了。 戴春风对于青鸟及时传递此重要情报不吝表扬,至于说青鸟自请处分之事,局座以学长口吻‘训斥’,‘学弟罹处陷区,屡立战功,本已不易,岂可强求兼顾过多,一切以自身安全为要。’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在回电中,戴春风告知程千帆,被特工总部抓走的郭荩宇乃是军统浙江站特别交通员。 程千帆心中惊讶不已,他很是不解,郭荩宇一个浙江站的交通员秘密来上海做什么?而且竟然还堂而皇之的以本名入住礼查饭店? 不过,略一思索,程千帆却也知道,郭荩宇入住礼查饭店这本身并无错处,在自身并未暴露的情况下,日本人经营的礼查饭店反而安全一些,至于说郭荩宇被抓,更不如说是运气不佳。 程千帆右手捉着下巴陷入沉思。 在这份回电中,戴春风命令程千帆可以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官面身份接触汪氏方面,并以国党党员的身份秘密谋求汪氏全国六大代表身份,以兹靠近汪氏伪政权。 很快,他眼中一亮。 程千帆认为局座的这个安排堪称绝妙。 首先,程千帆够资格当这个国党六大代表吗? 自然够资格! 汪氏为了凑齐六大代表名额,都派遣特工总部的特务四处抓人了,他小程总主动靠拢,他们是求之不得的。 而且,程父程文藻,程母苏稚芙都是国党党员,更是国党烈士,程千帆祖父更是国党老同盟会会员,生前便是汪填海见到都要敬称一声顾公的,这样的出身背景的程千帆,他不配当国党党代表,谁够资格? 此外,程千帆确信,倘若他在合适的契机,以合适的理由向日本人表达靠拢以程千帆的身份参加这个汪填海的国党六大,无论是三本次郎还是今村兵太郎都会欣然同意的。 不过,最好是能够想办法使得三本次郎亦或是今村兵太郎主动安排他这番去做……程千帆心中暗自揣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 第588章 步步危机 “戴羽秾阴险小人!”薛应甄气的破口大骂。 就在今晚,他被陈漓夫叫过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及后,薛应甄也得知陈漓夫刚刚在领袖官邸丢了面子。 概因为军统的戴春风在委员长面前进了谗言。 章虢登捡起被薛应甄扔在地上的小本子,沉着脸翻阅。 这个小本子上都是人名,是被汪氏所拉拢的所谓国党六大党代表的部分名单。 确切的说,这上面的人名多是原中统上海站以及苏沪区的人员,其中便以苏晨德、吴山岳为首。 委员长将这个小本子直接扔给陈漓夫看。 陈漓夫又将这个小本子直接砸在了他薛应甄的脑袋上。 章虢登心中叹息一声,这上面的名字可都是原中统苏沪区之党国干城啊: 苏沪分区主任简志平。 区长助理胡捷。 情报科副科长黄素等等。 说句丝毫不开玩笑的话,汪氏之国党六大上海特别市党代表,几乎就是被原中统苏沪区所包圆了,难怪委员长会勃然大怒,陈主任会羞怒不已。 “局座。”章虢登将小本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汪填海这是要另立中央啊,必须坚决抵制。” “汪氏沐猴而冠,一帮妖魔鬼怪!”薛应甄冷哼一声,他来回踱步,苦苦思索。 戴春风告的这个刁状,令他吃了大大的闷亏。 涉及到汪填海的动作,本就是委员长最看重和敏感之事,得知中统大批叛徒摇身一变竟然成为了汪伪全国六大的党代表,委员长岂止是勃然大怒,简直是出离愤怒。 “虢登啊。” “职部在。” “这件事我们必须坚决给予反击。”薛应甄沉声说道。 中统本就是专司党务情报工作,要说汪氏搞出来的这个全国六大,受到最大之影响的自然非中统莫属。 或者说,想办法破坏此伪六大,本就是中统份内之事。 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先不说反击效果如何,必须要有动作,这是态度问题! “局座所言极是,对于魑魅魍魉,必须坚决打击。”章虢登正色说道。 说着,章虢登露出思索之色,“若想要破坏此伪代会,最难得就是掌握会址以及开会时间。” 他看着薛应甄,“局座,职部建议是否可以在这份名单上做文章?” “这么多人,总不能全是铁了心当汉奸的吧。”章虢登思忖说道,“许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贞之士……” 薛应甄看了一眼小本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去电徐兆林,令他设法争取迷途之辈弃暗回归。”薛应甄沉声说道。 “要不要令剑兰配合……”章虢登想了想,问道。 “不可。”薛应甄当即摇头,以汪氏那帮人对于这个伪代会的重视,必然十分小心,以‘剑兰’的身份实不适合打听此重大政治事件,否则必然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 (翌日) “不可。”程千帆急忙说道。 三本次郎凝视宫崎健太郎,他倒要听听这个家伙有何种理由表示反对。 程千帆面露苦涩,一副绞尽脑汁找理由的样子。 他拎了两瓶上好的红酒来虹口区向三本次郎汇报工作。 主要是汇报了协助总领事馆找寻失踪之工作人员内藤小翼的进展。 此外,程千帆以讲述趣闻的方式和三本次郎提及了,特工总部的特工在礼查饭店抓捕大学教授充当汪氏党代会党代表之事。 却是没想到三本次郎对于此事颇为感兴趣。 特高课课长先生略一思索,表示了意图安排宫崎健太郎以程千帆这个国党烈士后代的身份成为国党六大代表谋划。 “课长,程千帆不是国党党员,岂能成为国党党代会代表。”宫崎健太郎极力辩解。 “程千帆是国党党员。”三本次郎指了指手中关于程千帆的卷宗说道,“他虽然很早就在南京陆军军官学校肄学,不过,在学校期间已经加入国党了。” 别说程千帆早就是国党党员了,即便程千帆不是国党党员,以其祖父程顾之在国党的地位和老资格,以及其父程文藻,其母苏稚芙之国党烈士身份,程千帆这个根正苗蓝的烈士之后,都是汪填海那帮人热烈欢迎的党代表。 “课长,我怎么不知道?”宫崎健太郎便露出惊讶之色,他真的不知道程千帆竟还是国党党员。 “这是后来补充的关于程千帆的资料。”三本次郎说道。 在他接手特高课之后,随着宫崎健太郎表现出色,确切的说,在帝国占领上海之后,三本次郎意识到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程千帆这个身份颇有妙用,故而,他命令特高课搜集情报、补充了程千帆的一些相关资料。 其中便有发现,程千帆竟然在南京上军校期间就加入了国党。 “程千帆竟然上过支那陆军军官学校?”宫崎健太郎露出犹疑之色,然后是后怕,“我当初是杀死了一名准军人?” “根据情报显示,程千帆因为家中祖父病重,他很快便肄学了。”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这也可以解释他的军事素养非常普通。” 看着宫崎健太郎后怕不已的样子,三本次郎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一声。 “可是——”程千帆颇为不情愿的样子。 “可是什么?” “属下对政治没有兴趣。”程千帆说道,“且参加这个什么会议,会牵扯到属下的精力,使得我无法专心工作。” “是无法专心赚钱吧。”三本次郎怒气冲冲说道。 被三本次郎看穿心思,程千帆便讪讪一笑。 “你忘了我上次怎么和你说的了?”三本次郎心中火大,有心继续训斥,却是不经意间看到了桌子上的红酒礼盒,他的语气难免缓和了几分。 “课长对属下教诲良多,一时之间属下不明白课长说的是?”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 “多和汪填海那帮人亲近,与你的生意是有好处的。”三本次郎说道。 和宫崎健太郎这个特殊的手下相处久了,三本次郎也逐渐掌握了和这个家伙的交流技巧: 宫崎就是一个贪财粗鄙之人,什么话都要尽量粗浅通透。 果不其然,闻听此言,宫崎健太郎眼中一亮,“课长的意思是?” “从当下的形势来看,帝国扶持汪填海成立和平政府已经是趋势。”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帝国将会移交一部分权利和地盘给汪填海政权……” “什么?”程千帆惊呼出声,表情愤怒,“为什么?帝国勇士用鲜血和大炮征服的土地,为什么要拱手让给汪填海?”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骂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不过,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这种急切、愤怒的反应,三本次郎还是颇为欣慰的。 “哈依。”程千帆赶紧毕恭毕敬的站好。 “帝国手中汪填海政府,就如同帝国在满洲建立的满洲国。”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旋即眼中一亮,“属下明白了。” 他的眼眸露出敬佩之色,“属下愚钝,感激课长教诲。” 三本次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有在满洲国游历研究的经历,有了满洲国当局的配合,是否更加顺利?” “确实如此。”程千帆心中一凛然,脑海中飞快的转动,他要迅速找到三本次郎此言所指何事。 感谢宫崎健太郎有写日记的习惯,程千帆很快就锁定了一件事,他微笑说道,“若非满洲当局的帮忙,属下也很难帮谷口老师找到那些文物。” 谷口宽之以研究中国文化的名义,大肆搜刮中国文物,而宫崎健太郎这个学生在以行吟诗人游历期间,也肩负着帮助老师谷口宽之搜罗中国文物的课题任务。 在宫崎健太郎的日记里记载了一件事,他在长春一个中国小地主家里发现了一个金代的玉器,上门强购不得,便联合当地警察局的汉奸栽赃小地主一家私通抗联,杀人夺宝。 说到这里,似是因为想到了遇害的恩师谷口宽之,程千帆的眼眸一黯。 三本次郎暗暗点头,宫崎健太郎虽然贪财,虽然有诸多的毛病,但是,宫崎尊敬师长,忠于长官,实乃真诚纯厚之人。 这便是他一直容忍宫崎健太郎工作不够专心的原因啊。 “如果你确实觉得难以胜任这个安排的话,我另找他人混入汪填海的这个代表会议……”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您的点醒教诲,犹如醍醐灌耳。”程千帆无比正色说道,“课长慧眼识才,放眼特高课,宫崎不才,乃最合适之人选。” “你方才不是说……” “课长,您看人真准,属下最合适从事此任务。” “不要勉强。” “绝无勉强。”程千帆表情认真,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办公桌上面的红酒礼盒,“属下有信心办好此事。” 三本次郎这才满意的笑了,欣慰的点点头,“宫崎君,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课长请放心。”程千帆表情严肃,“属下绝对不会令您失望。” …… 宫崎健太郎欣然同意以程千帆的国党党员身份,谋求汪填海正在筹备的国党全国六大党代表身份。 这令三本次郎颇为满意。 程千帆随后提出来,最好由他人向汪填海方面举荐他为党代表。 三本次郎略略思索,大为赞同。 程千帆便再提出来,最好选择一位明面上中立,并未公开投靠帝国之较著名人士来作为举荐人员。 对于宫崎健太郎的这个请求,三本次郎稍作考虑后也欣然同意,并且夸赞了宫崎健太郎心思细腻。 “属下愚钝,都是课长教导的好。”程千帆谦逊说道。 三本次郎心中哼了一声,他自是清楚其中关节的,只要涉及到能更好的捞钱,宫崎健太郎的脑瓜子便特别的聪明,考虑问题也更缜密心细。 选择何人举荐程千帆? 三本次郎略作思索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鹿达人?”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然后是惊讶出声,“想不到此人竟然早就暗中投靠了帝国?” 他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程千帆之所以顺势提出来让三本次郎选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推荐自己,最好是还未公开投靠日本人当汉奸的人选,目的就在于此。 能够令三本次郎感到满意的、符合他的要求的人选,必然是隐藏较深的、有足够分量的汉奸。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程千帆对于三本次郎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也是难免惊讶。 鹿达人时任上海公共租界中央总捕房关系处处长,此人是公共租界总捕房较为出名的对日强硬派,多次拒绝日本方面对公共总捕房所关押的抗日分子的引渡请求,甚至于国统区的报纸还曾经盛赞鹿达人乃是公共租界总捕房之‘中国脊梁’。 就是这么一个对日态度无比强硬的‘中国脊梁’,从三本次郎口中得知此人竟然早就暗中投靠了日本,岂能不令程千帆心中惊骇莫名。 看到宫崎健太郎震惊莫名,三本次郎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成功拉拢鹿达人秘密投靠帝国,是三本次郎的得意之作。 而安排鹿达人特意表现出对日强硬之态度,以迷惑反日力量,这也来自三本次郎的授意。 此前,国党统治区的报端上竟然有盛赞鹿达人的文章,甚至赞叹鹿达人是上海公共租界总捕房的‘中国脊梁’,三本次郎险些笑弯了腰,而那篇报纸,他甚至专门安排手下想办法购入以兹为得意藏品。 “可是……”程千帆沉吟说道,“鹿达人暗中投靠帝国,明面上是对帝国颇为强硬、敌视的,这样的鹿达人推荐对帝国态度亲近的程千帆,为汪填海的党代会代表……” 他停顿了一下,踱了两步,停下脚步,说道,“这是否会引起外界疑心,以至于暴露了鹿达人亲近帝国的态度?” 说着,程千帆摇摇头,他看着三本次郎,皱眉说道,“鹿达人并非合适的人选,课长,我建议换一个人选吧。” 看着宫崎健太郎忧心忡忡的样子,三本次郎满意的笑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双倍月票,大家还有月票吗?大家五四青年节快乐。 。 第589章 凉帽 “程千帆公开投靠帝国了吗?”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问道。 “不曾。”程千帆摇头。 “既如此,鹿达人举荐程千帆,有何不可?”三本次郎轻笑一声,“而且,鹿达人也不会公开举荐,只不过是私下里同周凉打一声招呼罢了。” “是属下将事情考虑的复杂了。”程千帆赶紧说道,“课长明见。” 从三本次郎这句话中,他又捕捉到了一个情报: 鹿达人的背后是汪氏大将周凉。 以此推断,鹿达人不仅仅早就投靠了日本人,并且和汪填海那帮人也早已经勾搭成奸。 …… 程千帆从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出来。 他没有即刻下楼离去,而是来到了楼顶天台,荒木播磨已经在此等候。 站在天台,向西北方向看去,正是特高课的那片小树林。 “吕虎也埋在那里了?”程千帆点燃香烟吸了一口,随口问道。 “怎么了?”荒木播磨问道。 “我已经对外悬赏,找到吕虎本人奖兑一千法币,找到吕虎的尸体,奖兑五百法币。”程千帆轻笑一声。 “要不要我把吕虎尸体挖出来赚这笔钱。”荒木播磨哈哈笑着说道。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他收敛笑容,“说正事。” 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曹宇可有异常?” 此前荒木播磨经过缜密的分析,发现曹宇竟然有可能是潜伏极深的间谍,便安排人手暗中跟踪监视曹宇。 “没有异常。”荒木播磨皱眉,摇头,“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倾向于是我太过敏感了。” 他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烟卷,“我这两天仔细思索了这件事,却是有了新的理解。” “哦?愿闻其详。” “我首先对曹宇产生了怀疑,并且心里倾向于认为曹宇是有问题的,然后是建立在曹宇有问题的基础上去推测和分析,这种情况下曹宇身上的任何一处疑似之处都会被无限放大。”荒木播磨说道。 他吸了口香烟,说道,“这就如同内藤小翼误会你,坚持认为宫崎君你有问题一样。” 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他表情凝重,“我有点明白荒木君你的意思了。” 他思索着,继续说道,“支那有一个成语疑邻盗斧。” “正是这个意思。”荒木播磨点了点头,“经过对曹宇的监视,这个人并无异常,在这个基础上再去剖析曹宇身上的那些疑点,似乎又并无什么说服力。” 程千帆嘴巴里咬着烟卷,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吸了口香烟,用含含糊糊的语气皱眉说道,“按照荒木君这种逻辑,汪康年也可能是被我们先入为主的认为有问题……” “不会的。”荒木播磨坚决的摇了摇头,同时他奇怪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宫崎君是深恨汪康年,恨不得亲手杀死汪康年的,但是,很显然,宫崎君并未因为私怨就失去理智,当意识到汪康年被确认是红党之事有疑点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指出来,这种行为得到了荒木播磨的认可和欣赏。 “可是,我们对于汪康年的种种怀疑,都是建立在早就假定此人有问题的基础上,然后才一步步锁定证据。”程千帆皱眉说道。 “宫崎君,伱也说了,是锁定证据了。”荒木播磨摇摇头,“汪康年和曹宇不一样汪康年身上有很多疑点是得到证实的,是有证据的。” 其中最有力的证据之一是汪康年对陈香君的恨意。 根据侦缉大队内部的探目的密报,汪康年对着陈香君的尸体疯狂开枪,将弹匣都打空了。 这是什么? 这是陈州对于陈香君这个害死‘竹林’的叛徒的彻骨恨意! “汪康年招了没?”程千帆问道。 “没有。”荒木播磨皱眉,甚至难得的露出惊叹之色,“这个人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杀了吧。”程千帆果断说道。 荒木播磨惊讶的看着好友。 “怎么了?”程千帆问道。 “我听你刚才对汪康年事件提出疑问,还以为你……”荒木播磨说道。 “我确实是担心汪康年被我们冤枉了。”程千帆嗤笑一声,“我担心他死不了。” 荒木播磨微微错愕然后是哈哈大笑。 对了,这才是他所熟悉和了解的宫崎君啊。 …… 从特高课返回中央巡捕房的路上。 程千帆坐在小汽车后排座位假寐。 他有些疲惫。 每一次来特高课,对于他来说都不啻于是一场无声无息,却又惊险无比、惊心动魄的战斗。 同三本次郎斗智斗勇。 同荒木播磨机智周旋。 程千帆重点回想了刚才同荒木播磨的交谈,他对于自己的应对暗自满意。 荒木播磨突然反思,反思对于曹宇的有罪推论方式。 这打了程千帆一个措手不及。 几乎是瞬间,他就从曹宇的身上想到了汪康年。 汪康年的情况和曹宇颇有类似之处。 荒木播磨在曹宇之案上反思,程千帆不认为荒木播磨会没有顺势联想到汪康年的案子上。 故而,他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果决的决定: 根据荒木播磨的这种思路,他主动提出汪康年案件上的疑点。 事实证明,程千帆的这种机敏果决的应对策略是对的。 此时,汪康年是否是陈州,对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不能够在这件事上引起荒木播磨的多余怀疑。 而从结果来看,还是令程千帆感到满意的,许是因为他主动提出来汪康年案上的可疑之处,反而令荒木播磨坚定了汪康年是陈州的这种判断。 汪康年案是荒木播磨聪明的思维、大脑之令人惊叹的推理的初战告捷,好友宫崎健太郎轻易的提出质疑,反而只会坚定荒木播磨心中下意识维持自己的判断的决心。 对曹宇的怀疑仅限于程千帆和荒木播磨知道,而汪康年案不同,荒木播磨的令人惊叹的逻辑分析是得到了三本次郎的赞叹的,并且汪康年已经被逮捕审讯,荒木播磨不该弄错,也最好不能错。 …… 礼查饭店斜对面的马路,在一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停了一辆小汽车。 一名侍应生装扮的男子来到车边,敲了敲车窗。 门开了。 男子弯腰上了车。 “查到什么了?”在车内等候的陆飞立刻问道。 被三笘吓退后,陆飞依然不死心,直觉告诉他那两个匆忙离开礼查饭店的男子大有问题,弄不好是两条大鱼。 于是,他通过关系买通了一个侍应生,令其想办法进入退房的二零三房间查勘。 “钱业文和许志新离开后就没有回来,也没有退房。”侍应说道。 “住房押金呢?”陆飞精神为之一振,立刻问道。 “房间都没退,押金当然还在。”侍应回答说道,他觉得这名长官问的问题很奇怪,不过,他面色上不敢有丝毫异样,老老实实回答。 陆飞拳头攥紧,一切正如他所料,那两人是仓促离开的。 “进房间看了?有什么可疑之处?”陆飞立刻再问。 “倒也没有什么可疑。”侍应说道,他皱眉,“急匆匆退房的客人我见过很多,看起来没有什么不一样。” “噢?”陆飞笑了笑,“说说,急匆匆退房的客人的房间都有什么共通之处。” “就是房间里有些凌乱,桌上水杯还有水啊,抽屉是拉开的,有东西落在房间里什么的。”侍应说道。 陆飞更加坚信那两名男子是有问题的了。 因为侍应说的这些,说的是‘急匆匆退房’的情况,倘若确实是有急事急匆匆退房,房间里那般凌乱确实是不足为奇,但是,问题就是—— 这两人当时没有退房! 后来更是放着不菲的押金不要。 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人是突然决定离开的。 不,确切的说,这两人更像是受惊,逃一般离开的—— 这是逃跑! 为何要逃跑?是什么惊了这两人? 答案显而易见: 当时他们去‘邀请’郭荩宇,这被两人误以为是抓人,所以他们惊慌失措选择逃跑。 “房间里落下了东西?”陆飞注意到侍应说的话,立刻问道。 “帽子。”侍应说道。 “帽子?”陆飞立刻问道“什么样的帽子?” “就是凉帽。”侍应说道,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就是邮局的那种凉帽。” “帮个忙。”陆飞从身上摸出两枚银元,放进了侍应的手中,“把那顶帽子搞来。” …… 法租界,贝当区。 怀远旅社。 “现在唯一的隐患就是那一顶帽子。”盛叔玉沉声说道。 “只是一顶普通的帽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朱聪玉疑惑说道。 帽子并非是遗忘在房间的,盖因为仓促之间凉帽不好隐藏,更不能就那么戴着这顶帽子开门出去。 故而,盛叔玉令朱聪玉将帽子扔在了床底下。 中山凉帽是用来接头的,这种帽子并非罕见之物,并不会引起怀疑。 不过,在特定的场合,这顶帽子就很有指向性了。 当然,帽子只是用来吸引郭荩宇的注意,正如同郭荩宇头上的竹凉帽起到了同样的作用。 真正确认接头身份的,还有手势,经过手势确认后,才会搭讪说话,再经过暗语完成最终确认。 “希望是我想多了。”盛叔玉眉头略略舒展。 一顶普通的凉帽,凉帽本身并无任何异样之处,即便是被敌人发现,应该也不会在意。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特工宿舍。 陆飞手中拿着这顶帽子,他仔细打量着。 这是一顶非常普通的中山凉帽。 凉帽是九成新的。 看样子是新买不久的,只戴过没几次。 “这帽子有问题?”汤炆烙来串门,看到陆飞还在盯着这顶帽子看,不禁问道。 “帽子没问题。”陆飞摇摇头,“就是觉得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汤炆烙眯了眼睛,问道。 “说不出来。”陆飞又是摇头,他用一根手指顶着帽子转玩,随口问道,“汤兄,你喜欢戴帽子吗?” “不喜欢。”汤炆烙摇摇头,他看了一眼陆飞手中的中山凉帽,“特别是这种凉帽,不方便。” “是啊,不方便。”陆飞点点头,蓦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他找到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了。 陆飞将凉帽递给汤炆烙,“汤兄,麻烦你戴着这顶凉帽从外面进来,然后随手取下帽子放好。” 汤炆烙看陆飞表情振奋的样子,他也是若有所思,并未拒绝。 …… 汤炆烙戴着凉帽从外面进来,他作势打了个哈欠,口中说‘热死了’,然后顺手摘下凉帽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汤炆烙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看向陆飞,“陆老弟,你刚才说这顶凉帽是在床底下发现的?” “是的,不仅仅是在床底下发现的,而且是在最旮旯角。”陆飞说道。 汤炆烙看着桌子上的凉帽陷入思索。 “我做个试验。”他对陆飞说道。 他假作是无意间碰到了凉帽,凉帽落地,只是滚了两圈就不动了。 陆飞走上前,他将凉帽扣在地上,直接上去踢了一脚,凉帽就滑远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眸都是兴奋的光芒。 床底下的旮旯角,不可能是凉帽无意间被碰到、跌落后滚进去的。 只有一种可能,是被人踢到床底下的。 虽然不排除确实是有人不小心踢了一脚将凉帽踢到床下,但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最可能的是凉帽是有人故意踢到床底下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凉帽要被踢到床底下藏起来? 这一顶普通的中山凉帽有什么特别? “你之前说那两个人仓促离开的。”汤炆烙说道,“你说他们误会你们是去礼查饭店抓捕他们的?” 陆飞点点头。 “不对,不对。”汤炆烙摇摇头,“我记得你说,你在走廊里看到那两人急匆匆离开,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此二人是已经看到了你们是去抓郭荩宇的。” 陆飞明白汤炆烙的意思了,他立刻说道,“如此一来,这两人知道我不是冲着他们去的,他们是没有必要仓皇逃离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何还要逃?”汤炆烙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目光齐齐看向地上的中山凉帽。 “郭荩宇!他们在接头!” “郭荩宇也戴了凉帽!” 两人齐齐出声,眼中露出振奋的光芒。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双倍月票,拜谢诸位大大。 (本章完) 。 第590章 你这不专业 “中山凉帽之所以要藏起来,是因为帽子本身是接头人约定信物。”陆飞说道。 “没错。”汤炆烙点点头,“尽管凉帽出现在床下,仔细想来会觉得奇怪,但是,那两人是别无选择,在那个时候,这顶凉帽不能出现。” “那两人的算盘是这顶帽子即便是后来被发现,错过了那个特殊的时间段,因为郭荩宇两人已经被我们带走,没有‘抓贼抓脏’,便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危险了。” “但是,他们却没想到,我们会从帽子联系到郭荩宇的身上。” 汤炆烙与陆飞一人一句,如是竟将当时可能的场景描述出来了。 “审郭荩宇,瞿不换。”汤炆烙捡起凉帽,竖起一根手指转动,冷笑说道。 …… “你们怀疑郭荩宇两人有特殊身份?”李萃群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凝视汤炆烙、路飞。 “是的,主任。”汤炆烙说道,“我和陆组长一直怀疑郭荩宇或者是瞿不换很可能是重庆方面的人。” 要审郭荩宇两人,不是汤炆烙和陆飞能决定的。 特工总部将郭荩宇两人绑来,乃是为了逼迫两人加入汪先生之‘和平运动’,这两人是贵宾,特别是郭荩宇,此人在福建教育界颇有名望,这等人能够成为国党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便是汪填海也会颇为满意。 故而,要对郭荩宇用刑审讯,必须有丁目屯或者是李萃群点头。 “有证据吗?”李萃群坐回到椅子上,问道。 汤炆烙将手中的凉帽递给李萃群看。 路飞则汇报了自己如何从那两名行踪诡秘男子遗留在现场的这顶凉帽,一步步的分析,最终对郭荩宇两人产生怀疑。 “通篇都是臆测。”李萃群表情严肃的摇摇头,“并无实据。” 路飞急了,“主任,只要用刑,郭荩宇这样的人,吃得苦很快就会开口。” 汤炆烙轻轻摇头,路飞还是不了解李副主任,他太急切了。 “有多大把握?”李萃群看向汤炆烙。 “不好说。”汤炆烙摇摇头,皱眉思索,“不过,有一点可以先查证。” “那就去查。”李萃群说道。 “刚才已经吩咐人去查了。”汤炆烙表情认真说道,“我们之所以知道郭荩宇会来上海,是因为此人来之前便大张旗鼓的对外表露来上海会老友。” 是的,特工总部之所以在码头蹲点,就是因为他们从上海教育文化界内部得知了郭荩宇从福建来上海会友的消息,如是便锁定了这位福建教育界名人作为目标。 汤炆烙已经派人去查勘,所查勘内容便是郭荩宇来沪拜会的这位老友的身份。 郭荩宇在上海有故友,这应该不假。 不过,汤炆烙怀疑郭荩宇所谓拜访旧友之称只是一个借口,此人来上海主要目的是和同党会和。 当然,倘若郭荩宇做事足够谨慎,确实是提前和某位友人相约拜会,那便没得办法了。 只是,汤炆烙有一种直觉: 郭荩宇与其同伙不会将事情做得太细致。 原因? 郭荩宇来沪上之前,上海这边教育文化界就已经传开了,这在汤炆烙看来纯属多此一举: 这种举动看似是给郭荩宇来沪提供了合法理由。 但是,没必要嘛。 兵荒马乱的,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做事情低调一些不好吗? 只有担心会引起怀疑和盘查的,才会先想着给自己的行踪准备好正当理由。 或者说,从陆飞那里详细了解此事后,一个词语就浮上汤炆烙的脑海: 欲盖弥彰。 …… “所以,你认为郭荩宇是欲盖弥彰?”李萃群看向汤炆烙。 他是颇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虽然读书不多,却脑子灵活,此外,据他所知汤炆烙一直在自学文化知识,这是一个很上进的聪明人。 “属下是这么觉得的。”汤炆烙说道,他看了一眼有些沉默的陆飞,知道自己抢了陆飞的风头,“陆组长与我讲了郭荩宇的情况,他也认为郭荩宇有问题。” 陆飞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叮铃铃。 李萃群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他等待电话铃声再响了两声,这才拿起电话话筒。 “他在我这里。”李萃群看了汤炆烙一眼,“找你的。” 这是汤炆烙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找不到他,正好碰到了童学咏,童学咏便将电话打到了这里。 “好了,我知道了。”汤炆烙恙恙说道,挂好电话话筒。 “怎么?搞错了?”李萃群轻笑一声,看向汤炆烙。 “郭荩宇来沪上要拜访的是持志大学的法文教授韩祥林。”汤炆烙说道,“据说韩祥林在码头没有接到郭荩宇两人,已经去公共总捕房报案。” 他的面色有些难堪,并非是灰心丧气,而是觉得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却是在李萃群面前丢了面子。 他担心自己会给李萃群留下只会夸夸其谈的不好印象。 “不对。”陆飞在一旁忽而开口说道。 李萃群看向陆飞,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不对。”陆飞说道,他看向汤炆烙,“汤兄,你刚才说的是,韩祥林在码头没有接到郭荩宇两人……” “是啊。”汤炆烙说道,旋即他的脸色也变了,他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李萃群满意的看着两个手下,显然对两人的迅捷机敏反应很满意。 当然,反应迅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这两个手下。 “反应够快的,知道即刻弥补漏洞。”李萃群说道,他冷笑一声,“只可惜,还是慢了半拍。” 不仅仅是慢了半拍,对方的这种后补行为,却因为事起仓促,漏洞百出,反而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却是直接坐实了郭荩宇两人有问题。 “即刻审讯郭荩宇、瞿不换。”李萃群沉声说道。 “是!” “明白!” …… 贝当区。 “冷饮怎么卖的?”一名戴了口罩,穿着白大褂,拎着药箱的男子看了看毒辣的日头,走到一个冷饮铺子问价。 “一个海丝娃纸杯卖二角洋钿,一块海丝娃冰砖售一块洋钿。” “太贵了。”男子摇摇头,口中嘟囔着离开。 “拉稀瘪三。”看着男子走开,冷饮店侍者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鄙薄说道。 他看到男子伸手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夫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了脸上的汗水,扭头看了一眼乘客。 “不要看我,你这不专业。”戴了口罩乘客说道。 “你戴了口罩,就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刚才还去买冷饮?”拉车车夫说道。 “在你之前半分钟,有一个空黄包车跑来。”乘客说道,“我假装买东西避开,不然容易受人起疑。” “不愧是肖组长。”车夫毫无诚意的夸了句。 “没吃饭吗?跑快点。”‘肖勉’呵斥车夫,“话说你大前年欠我的钱,啥时候还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91章 大鱼 “上海是你的地盘,我远道而来,你不说好好招待我,竟让我拉车载你!”盛叔玉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烟卷,冷哼一声说道。 “形势诡秘,委屈一下盛特派员了。”程千帆笑着说道。 盛叔玉哼了一声,倒也没有继续在这事情上纠结。 且他也不得不承认,以黄包车夫的身份和‘肖勉’见面,不失为一妙招。 “礼查饭店那边怎么回事?”程千帆沉声问道,“特工总部带走郭荩宇的时候,有两人仓促离开,那两人是盛兄……” “不愧是上海滩大名鼎鼎的小程总,这么快就查到这些了?”盛叔玉看向程千帆,并未有多少惊讶。 程千帆身兼日本特高课特工、岩井公馆特工以及法租界‘小程总’多重身份,据说这厮现在还和李萃群打得火热,更有青帮背景,光天化日之下特工总部去礼查饭店抓人,有不少人目睹。 可以这么说,只要程千帆想要打听市面上的消息,就没有能瞒住他的。 “是我。”盛叔玉点点头,“因不清楚特务为何而来,我只能带人紧急撤离。” 他弹了弹烟灰,“打听一个事,郭荩宇现在怎么样了?” “郭荩宇是我们的人?”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忽而他脸色一变,“你们约好了在礼查饭店接头?” “姐夫说你脑瓜子聪明,果然。”盛叔玉看了程千帆一眼,对于这家伙的敏锐反应也是啧啧不已。 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自己给自己对了火,轻轻抽了一口,又将烟蒂摁灭,盛叔玉这才继续说道,“郭荩宇是陈功书的人。” “陈区长的人?”程千帆表情凝重。 “唔。”盛叔玉点点头,“郭荩宇来沪,是奉陈功书之命与我见面。” 程千帆点了点头,没有去问他们见面谈什么,涉及到陈功书和盛叔玉这两位军统诸侯之间的秘密会晤,如果可以说的话,盛叔玉自然会说,他不主动说,则不可言。 “汪填海正在谋求召开所谓全国代表大会,因为各地党代表不足,故而正在四处拉人。”程千帆呲笑一声,“拉人不成,便开始抓人了。” “所以,郭荩宇是被抓去当这劳什子党代表了?”盛叔玉震惊莫名,更有些哭笑不得。 郭荩宇二人被抓,他一直忧心不已,更且因为郭荩宇来沪与他见面乃是秘密行事,这使得盛叔玉不得不怀疑军统局杭州方面是不是泄密,甚至是有重要人员叛变投敌了。 现在得知郭荩宇二人被抓,竟然是被汪氏命令特务抓‘壮丁’充当所谓六大之代表,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同时确实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此种可能性极大。”程千帆说道。 “如此便好。”盛叔玉点点头。 “所以,对于郭荩宇两人,我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他们两人暂无危险,我们这边若是过多动作,反而会引来不测之事。” 然后,他就看到盛叔玉脸色微变。 “迟了。”盛叔玉皱眉,苦笑,“郭荩宇被抓,我即刻联络了程续源,请程续源以电台秘告陈功书。” …… 上海区接二连三出事,局座对上海区人事进行大调整,郑利君以及李万茂等人都将撤离,只余下程续源依然留任上海区书记。 在他来沪上之前,陈功书也知会他若有紧急可通过程续源手中掌握的电台联络。 程千帆闻听盛叔玉所言,也是脸色大变,他急问,“可知道陈功书如何处置?” “不知。”盛叔玉摇头。 他来上海,乃是奉命同‘肖勉’合作对王鉄沐、陈明初等汉奸采取制裁行动,和郭荩宇的秘密会晤,实乃是陈功书私下里接触安排。 在郭荩宇突然被特务抓捕的情况下,盛叔玉不会再与郭荩宇方面有任何接触,他紧急与程续源见面,告知郭荩宇被抓的消息,已经是给了陈功书面子,尽了袍泽之谊了。 “应该不会太糟糕。”程千帆思忖说道,“我此前已经向局座汇报关于汪氏拉拢搜抓伪会议代表之事,陈区长自然可知郭荩宇乃为何被抓,如此便不会轻举妄动。” 盛叔玉面色并无缓和之色,他摇摇头说道,“希望如此吧。” 他有一点不好和程千帆明言。 陈功书与他的电文中言辞隐晦。 凭借直觉以及对于陈功书的了解,盛叔玉隐约猜测,郭荩宇由浙江来沪,乃是奉陈功书私命,极可能是瞒着戴春风的,意即,戴春风都不知道郭荩宇作为陈功书私人代表来沪肩负之秘密使命,甚至于,戴春风都不一定知道郭荩宇乃是军统人员。 这一点也不奇怪,抗战全面爆发后,军统局在各地招兵买马,人数迅速膨胀。 很多热血男儿加入军统矢志抗日,甚或今日火线加入,明日便殉国了,这些人的名字及至许久后才会出现在重庆局本部的案几之上。 故而,军统现在在各地有多少人马,多少枪支弹药,便是重庆局本部那边也不一定能够及时掌握。 就以郭荩宇来说,此人大概率是陈功书秘密发展人员,目下以陈功书的秘密特使身份活动。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汤炆烙目光凶狠的打量着已经昏过去的郭荩宇。 他本以为郭荩宇这种看起来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大学教授,稍稍用刑便什么都招了。 却是没想到,连续用刑数个小时了,郭荩宇已经昏死过两次了,依然顽固。 “虽然什么都没招,却也是招了。”陆飞轻笑一声说道。 汤炆烙点点头。 这个郭荩宇虽然什么都没招,但是,既不喊冤,更是一直骂他们是汉奸,你说说,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陆飞嘴巴里叼着烟卷,拿起烧的通红的烙铁,直接摁在了郭荩宇血肉模糊的胸膛上。 凄厉的惨叫声,焦臭味弥漫。 郭荩宇惨叫着醒来,又很快陷入昏迷。 一盆水浇下去,郭荩宇缓缓醒来,只是他的目光几乎已经是毫无生机,仿佛随时可能死去。 汤炆烙皱眉,“悠着点,文化人身子骨一般,别弄死了。” 就在此时,另外一旁被绑在木架上观刑的瞿不换情绪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说,我说,我们是陈区长的特使。” 汤炆烙和陆飞交换了眼神,大喜:陈功书的特使!!! 用刑的时候,汤炆烙发现了一个细节,直接对瞿不换用刑,此人虽然惨叫连连,似乎要挨不住了,但是,似又并无屈服之态,或者说,以汤炆烙专业的眼光来判断,瞿不换属于那种有一些血气,却又没有必死之志的那类人,若是连续拷问多日,瞿不换这种多半是会屈服的。 不过,现在要的是时间,他们要迅速撬开此二人的嘴巴。 相比较瞿不换,这个郭荩宇则显然是硬骨头,戴着眼镜的郭荩宇,一颗眼球都被打出来了,犹自怒骂不已。 故而,汤炆烙想了个主意,重点拷问郭荩宇,让瞿不换观刑。 果不其然,瞿不换的精神崩溃了。 “陈功书派你们来上海做什么?”陆飞立刻问道。 “和盛叔玉密会。”瞿不换声音很低。 “什么?”陆飞没听清,问道。 “和盛叔玉相约秘晤。”瞿不换抬起头,目光有些呆滞,“请盛叔玉帮忙。” “帮什么忙?”汤炆烙大喜,他自然知道盛叔玉乃是何人,此人乃是戴春风手下爱将,军统内部数一数二的年轻人才,他立刻追问。 陆飞更是惊喜莫名,作为从军统‘弃暗投明’投奔日本人的,他比汤炆烙更加清楚盛叔玉在军统内部的重要地位和能耐。 可以这么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盛叔玉是一条堪比郑利君的大鱼。 受刑严重的郭荩宇堪堪缓过来一些了,他迷迷糊糊中听得此言,整个人疯了一般,顾不得身上伤势痛苦,声嘶力竭吼: 瞿见青!数典忘祖,背弃国家!认贼作父,不可!不可啊!瞿不换,郭某耻与汝为伍啊!瞿不换,你个扑街扑街啊啊啊啊啊! 郭荩宇吼着吼着,嚎啕大哭。 “见肖勉。”瞿不换说完这句话,不敢去看嚎哭的老友,耷拉着脑袋,像是没了灵魂的臭鱼。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双倍月票最后七个半小时,大家还有月票吗? (本章完) 第592章 肖勉!肖勉! 汤炆烙与陆飞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狂喜之色。 大鱼! 一条接一条的大鱼! 换房间! 优待! 瞿不换即刻便从刑讯室被释放,安排进了七十六号的优待室。 七十六号的驻站医生紧急赶来为瞿不换检查身体的时候,丁目屯携李萃群急匆匆而来。 陈功书。 盛叔玉。 肖勉。 谁也没想到陆飞从礼查饭店请来的‘六大代表’竟然是能够同时勾连上此三位军统诸侯的人物。 是的,诸侯。 陈功书乃天津站少将站长,铨叙陆军中校衔。 盛叔玉乃军统总务处少将处长,铨叙陆军中校衔。 肖勉乃军统局上海特别情报组上校组长,铨叙陆军中校衔。 虽然肖勉的职务军衔只是上校,比盛叔玉以及陈功书的少将军衔低了一级,但是,他同此二人同为铨叙中校衔,实则三人军衔相等。 要知道,即便是军统局副局长戴春风现在的正式职务是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中将副局长,但是,戴春风实际上也只是铨叙陆军上校衔。 且不论职务军衔,仅以铨叙军衔来说,肖勉、陈功书、盛叔玉皆是铨叙军衔,同齐伍、余平安、李万茂等军统局本部的大佬一般无二。 故而,在丁目屯、李萃群等人眼中,陈功书、盛叔玉、肖勉此三人乃是军统局地方上数一数二的一方诸侯了。 其中,肖勉以铨叙中校衔领上校职务军衔,实属异数,在丁目屯和李萃群看来,并非肖勉不够资格挂少将职务军衔,而是军统上海特情组这个单位级别相对较低,乃是在军统上海区这个少将级别区站之下,只能屈居上校站点单位。 …… “瞿先生身体怎么样了?”丁目屯面色温和,关切的询问瞿不换的身体情况。 瞿不换看向陆飞。 “此乃我特工总部丁主任。”陆飞赶紧介绍。 “丁先生。”瞿不换说道,然后就不再说话。 陆飞脸色微变。 丁目屯则是轻轻摇头,并未在意。 刚刚投诚,心理上那一关还没有完全过去,他理解。 再说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小问题的时候,他关心的是盛叔玉,是肖勉。 “瞿先生且详细的再与我们说一说。”李萃群在一旁说道,“从你们何时接到陈功书的命令,从何地如何来到上海,来到上海后诸如何时何地何种方式与盛叔玉接头,以及接头失败后如何补救的安排,等等。” “这位是我特工总部李副主任。”汤炆烙立刻为瞿不换介绍。 瞿不换微微点头,不说话。 汤炆烙就要说什么,李萃群眼神制止了。 “瞿先生能够弃暗投明,加入到汪先生和平救国道路上,我等举双手欢迎。”丁目屯说道,“既然已经迈出第一步了,还请瞿先生不要再犹豫,须知,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啊。” 闻听此言,瞿不换忽而冷笑两声,然后是苦笑。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是啊,回不了头了。” …… 特工总部会议室。 丁目屯、李萃群、张鲁、胡四水、苏晨德、王鉄沐、陈明初等人,以及发现线索的汤炆烙、陆飞此两位小汉奸,大小特务汉奸齐聚,正在召开闭门会议。 陆飞和汤炆烙向众人介绍情报。 汤炆烙主讲,陆飞补充。 “郭荩宇嘴巴很硬,依然还未开口,根据瞿不换交代,实际上郭荩宇才是陈功书的亲信。” “我与陆兄整理了一下从瞿不换口中得到的情报,向诸位长官汇报一下。” “郭荩宇,表面身份是福建学院、厦门大学教授,在福建教育系统颇有名气,实际身份乃是陈功书秘密发展的军统人员。” “瞿不换,曾为杭州《西湖报馆》的副主编,现在老家金华赋闲,其实际身份是军统金华站秘密发展人员。”汤炆烙说道。 “补充一点。”陆飞说道,“瞿不换同郭荩宇是多年好友,正是郭荩宇发展瞿不换秘密加入军统的。” “陈功书安排郭荩宇来沪,途径金华与瞿不换汇合,随后秘密来沪。” “根据瞿不换所交代,他们奉陈功书命令同盛叔玉在上海秘密会面。” “值得注意的是,盛叔玉应该是另有任务来上海。”汤炆烙说道。 “陈功书知道盛叔玉来上海的秘密任务是什么吗?”苏晨德忽而问道。 “应该不知道。”陆飞摇摇头说道,“陈功书料是从某人那里知道盛叔玉来沪,具体这个人是谁,瞿不换不知道,他猜测郭荩宇应该知道。” “陈功书私下里联系了盛叔玉,可以这么说,盛叔玉现在并不知道陈功书安排人与他见面所谈何事,他只是应陈功书之约在礼查饭店同郭荩宇见面。” “而根据瞿不换的交代,陈功书交代郭荩宇的任务是游说盛叔玉作为中间人,同上海特情组的肖勉见面。” “一个最新的情报,戴春风已经任命陈功书为上海区新任区长。”汤炆烙说道。 众人对视了几眼,点点头,这就对了,陈功书此前一直在北方活动,吃饱了撑着安排手下人秘密接触肖勉? 现在此人即将履任上海区区长,很显然,陈功书是眼馋肖勉的特情组,想要将肖勉及其所部招致麾下,或者最起码双方能够密切合作。 …… “盛叔玉认识肖勉?”陈明初问道。 “认识。”说话的却是一直保持沉默、聆听他人说话的王鉄沐,看到众人看过来,王鉄沐面色阴沉说道,“盛叔玉是余平安的小舅子,肖勉是余平安的乡党故交。” 丁目屯与李萃群皆是对视了一眼,然后若有所思看向王鉄沐。 王鉄沐此时所说的情报,此人此前并未主动交代过。 王鉄沐将丁、李二人的表情看在眼中,微叹口气,不得不解释说道,“我与肖勉并不认识,只是听到汤组长讲到此处,忽而想到些许关于肖勉的情况。” 特工总部虽然从日本人那里有掌握到肖勉可能是湖南醴陵人,是余平安同乡的情报,但是,该情报始终未得到最终的确切证实。 现在,王鉄沐此言,似乎证实了该情报的准确性。 “王兄能确定肖勉是余平安乡党故交?”丁目屯微笑说。 “我曾在南京特务处本部与戴春风、余平安等人吃酒,余平安拿出一瓶大曲,无意间说了句那瓶酒是肖勉送他的。”王鉄沐说道。 丁目屯、李萃群等人皆是点头。 这种特务处高层的饭局中无意间得到的情报,做不得假。 “根据瞿不换的交代,上海特情组肖勉在军统内部已然是颇为神秘单位,军统局内部对于肖勉更是颇为敬佩。”汤炆烙说道,“即便是瞿不换这种文化人也听说过肖勉的大名,他得知此行来上海是要同肖勉联络,他是非常惊讶的,因他知道肖勉很神秘,上海特情组据说也从不与其他单位发生交集,故而曾经问郭荩宇关于肖勉的情况。” 他清了清嗓子,面带笑容,“郭荩宇说,陈功书找了个与肖勉关系极好的中间人。” 众人点点头,很显然,这个中间人就是盛叔玉,这也佐证了盛叔玉和肖勉极为熟悉,同样佐证了王鉄沐所言。 “肖勉,肖勉!”丁目屯叹息一声,“若是能抓到肖勉,此堪称我特工总部迄今为止最大之战果!” 众人皆是点头。 陈功书、盛叔玉、肖勉三人,肖勉资历最低,便是职务军衔也只是上校,比之不了陈功书、盛叔玉的少将,但是,若说他们最想抓谁,绝对非这个神秘的肖勉莫属! …… “有一个问题。”苏晨德又问。 “苏科长请说。”汤炆烙说道。 “肖勉从不与其他单位发生交集,上海特情组此前更是同上海站也几乎从不联络。”苏晨德说道,“陈功书如何敢确定肖勉愿意调居上海区所辖?” 他看着众人,得意一笑,“且不说肖勉自己独掌特情组多么逍遥自在,就说上海区三番两次被我们围剿,可谓是朝不保夕,时刻危机四伏,肖勉傻了才会愿意同陈功书搞在一起。” “苏科长所言极是。”胡四水大声赞同。 哈哈哈哈。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便是空气里也弥散着快活的气息。 “根据瞿不换交代,郭荩宇给肖勉带来了陈功书的诚意。”汤炆烙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双倍月票最后五分钟,大家还有月票吗? 第593章 目标:盛叔玉、肖勉 “诚意?”苏晨德问道,“什么诚意?多大的诚意?” “瞿不换并不知道。”汤炆烙说道,“与盛叔玉秘晤之具体安排,只有郭荩宇知道。” 陈明初摇了摇头,说道,“肖勉此人,独立执掌特情组,此人更是戴春风之绝对亲信。” 他看向丁目屯和李萃群,“上海特情组一直都尽量避免与上海站有什么勾连,对于他们的这种做法我等此前也多有议论,普遍认为这不仅仅是肖勉的决定,应该也有戴春风的默许。” 说着,陈明初再度摇头皱眉,“我无法揣测陈功书能够拿出何等样筹码令肖勉敢于违抗戴春风的命令,私下里同上海站建立某种联系。” “还有一点。”苏晨德补充说道,“对于军统盛叔玉,我有所耳闻。” 他点燃一支香烟,不紧不慢的点燃,轻轻吸了一口,“此人是戴春风的亲信,对于戴春风忠心耿耿,依我推测,盛叔玉答应同陈功书的人见面,此乃私谊,但是,倘若盛叔玉得知陈功书意欲请他私下里为其与肖勉牵线搭桥,盛叔玉未必会愿意。” 说完,他看向王鉄沐。 若说在座诸位谁人最了解盛叔玉此等军统高级干部,自然非王鉄沐莫属。 “苏科长所言,倒是颇有可能。”王鉄沐点了点头,“严格来说,陈功书此举有欺瞒利用盛叔玉的嫌疑,盛叔玉即便不说,心中难免不高兴。” 说完,王鉄沐就闭嘴了。 自从投诚七十六号后,王鉄沐表现的相当低调,除了偶尔同李萃群秘谈之外,公开场合会尽量避免发言表态。 “盛叔玉是否会帮陈功书与肖勉之间牵线搭桥,或者说陈功书会以何等筹码说服盛叔玉帮忙以及招揽肖勉,这些都不重要。”李萃群先向丁目屯示意,在丁目屯含笑点头后,他才表情严肃的发言。 他环视众人,“有三点可以确定的,盛叔玉来沪是有秘密任务。” “此秘密任务,应该同肖勉的特情组有关联,或者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神秘的任务应该是肖勉与盛叔玉联手进行。”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盛叔玉与肖勉相熟,两人会接头见面,共同谋划相关任务。” 丁目屯微微颔首,“李副主任总结的精准到位,找到盛叔玉,抓到盛叔玉,通过盛叔玉揪出肖勉,将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 说着,丁目屯表情愈发严肃,“我特工总部当前除了拱卫汪先生,保护党的六大胜利召开之外,就以破获盛叔玉、肖勉为首之重庆分子一案最为重要。” 他看向李萃群,“现在进行一下分工。” 李萃群含笑点头致意。 “拱卫汪先生,保护六大的工作,有我。”丁目屯表情认真,“盛叔玉、肖勉一案,就由贤弟全权负责。” 李萃群点点头,表情郑重说道,“主任放心,这边有我,保护汪先生之和平运动,就辛苦主任了。” …… 散会之后,丁目屯带了王鉄沐离开。 王鉄沐乃是军统刺杀高手,精于刺杀之人,是最懂得安全保护工作的。 丁目屯负责汪氏国党六大安全保护工作,多有仰仗王鉄沐这个军统第一刺杀高手的专业知识。 李萃群看着丁目屯带着王鉄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丁目屯现在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保护汪氏国党六大召开之事上了。 根据他所掌握的消息,丁目屯近来与周凉、陈南海来往密切,更多次以安全保卫工作的名义拜访汪填海。 而随着六大的召开,也意味着汪先生之和平政府的建立加速日程,很显然,丁目屯正在全力谋求在和平政府重要职务分一杯羹。 李萃群自然也渴望在汪氏和平政府分一杯羹,只是,他自己知道这并不容易。 丁目屯曾任军统三局局长,在国党内部地位远在他李萃群之上。 且当下丁目屯谋求新政府之重要职务,代表的是特工总部的特务系统。 也就意味着,特工总部这边在新政府内部最大的那份蛋糕只能为丁目屯独享。 说得直白点,在论资排辈的新政府,仅以当下来看,丁目屯必然吃属于特工总部的最大份红利,死死地压着他一头。 李萃群目光闪烁,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诸位。”他收回心思,环视了一下众人。 “诸位,要抓肖勉,须先找寻盛叔玉。”李萃群沉声说道,“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盛叔玉!” 说完,他看向汤炆烙。 “我们将在礼查饭店二零三房间发现的中山凉帽拿给瞿不换看了。”汤炆烙说道,“经由瞿不换确认,那顶凉帽正是他们同盛叔玉接头的信物之一。” “如此,可以确定陆组长当时所怀疑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必是盛叔玉。”汤炆烙继续说道。 “陆组长慧眼如炬,机敏过人,值得表扬,汤组长机智细心,协助陆组长查勘重大线索,可堪嘉奖。”李萃群微微一笑,“两人记功一次。” 说完,李萃群带头鼓掌。 苏晨德、陈明初两人也是含笑鼓掌。 汤炆烙、陆飞二人激动莫名,赶紧敬礼,口称效忠。 “美一兄。”李萃群看向苏晨德。 “李兄。” “此案我只掌总,具体事宜就由美一兄负责。”李萃群微笑说道。 “职责所在。”苏晨德心中一动,沉声说道。 “诸君且再接再厉,旦有功勋,李某自当不吝嘉奖。”李萃群沉声说道。 李萃群离开后,苏晨德摸出一支烟卷,慢条斯理的点燃,连续吸了好几口,这才看向几人。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陈明初的身上,“陈老弟,此番你我兄弟再度合作,争取再创佳绩。” 陈明初秒懂,他与苏晨德的第一次合作,就是诱骗王鉄沐投诚,此事时至今日王鉄沐依然蒙在鼓里,在王鉄沐心中依然以为是他王某人带着陈明初投诚的。 陈明初含笑点头。 “汤组长。”苏晨德看向汤炆烙。 “属下在。” “想要在大上海茫茫人潮中找到盛叔玉,何其难。”苏晨德说道,“但是,再难也要努力做好。”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这一次,是我们第一次能够接触,乃至是抓住肖勉的尾巴,将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的机会。” 他的目光在汤炆烙和陆飞的脸上扫过,看到两人严肃认真的表情,他微微颔首,“说一说你们当下都做了哪些工作,接下来又准备如何去做?” 汤炆烙皱眉。 他与陆飞能够仅仅凭借一顶凉帽就发现此重大线索,已经殊为不易了。 苏晨德上来就问他们还做了哪些工作,虽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并无问责考核之意,但是,属实有些过于苛责了,令人心中不快。 “报告苏科长。”汤炆烙说道,“根据瞿不换所交代,他对于盛叔玉其人,以及接头的具体安排所知有限,陈功书真正信任的是郭荩宇。” 说着,汤炆烙露出认真表情,“所以,属下接下来工作重点在审讯郭荩宇。” “属下相信,只要撬开郭荩宇的嘴巴,必然能够获得关于盛叔玉的更多情报。” “有把握撬开郭荩宇的嘴巴吗?”陈明初在一旁问道。 汤炆烙表情阴狠,“两位长官且静候佳音。” 苏晨德点点头,他看向陆飞。 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是陆飞在查勘,具体情况陆飞比他更‘有发言权’。 “报告苏科长。”陆飞说道,“在盛叔玉两人仓皇逃离后,属下就派人去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反馈。” “噢?”苏晨德也是颇为惊讶,他刚才垂询汤炆烙、陆飞此案进展,实际上乃是施压之举,并不指望两人在这么短时间内有什么进展。 事实上,这两人能够仅仅凭借一顶凉帽就揪出郭荩宇、瞿不换二人重庆分子身份,更是获得事关盛叔玉、肖勉的情报,已经令苏晨德非常赞叹了。 却是没想到,听陆飞之言,似乎颇有信心的样子。 …… “车璐旺当下境况如何?”盛叔玉问程千帆。 车璐旺乃是戴春风侍卫出身,戴春风也颇为牵挂车璐旺的情况,而且,车璐旺同盛叔玉平素相处的还算不错。 “人现在关押在靶子场监狱。”程千帆说道,“日本人一直在谋求引渡车璐旺,法租界政治处这边一直没有同意。” 他扔了一支烟与盛叔玉,自己也取了一支烟,却是没有点燃,而是在手中把玩,“不过,上海华界沦陷后,这两年法兰西人对日本人步步退让,很难说政治处能够拒绝日本人多长时间。” “所以,要尽快营救。”盛叔玉说道。 “最好是通过外交渠道。”程千帆沉吟说道。 此前,上海站站长郑卫龙被捕,日本人也是一直谋求引渡,国府方面是通过外交渠道同法租界当局取得联系,先是谋求法租界当局顶住日本人的引渡压力,最终花费不菲的代价促使法租界当局以将郑卫龙驱逐出境的方式释放。 “可有良策?”盛叔玉眼中一亮。 “皮特。”程千帆说道,“政治处的皮特,这个人对日本人素来没有好感,事实上车璐旺能够一直没有被引渡,也是皮特在强硬拒绝日本人。” 说着,他皱眉思考,“要快,最好是安排人直接和皮特接触,不必拐弯抹角,直接言说利害,请他帮忙救人。” 他想了想,“此人对于我国抵抗日本侵略之艰苦卓绝,是报以同情心的。” 盛叔玉大喜,点点头。 他是知道皮特的,更知道皮特是程千帆的生意伙伴,不过,盛叔玉没有问为何程千帆此前没有行此法营救车璐旺。 无他,营救车璐旺并非程千帆的工作。 车璐旺被抓,想必那么多人盯着,任何试图接触、营救车璐旺的人都会被人用放大镜反复甄别。 程千帆的身份隐秘且关键,戴春风宁愿不营救车璐旺,也不会让程千帆冒险行事。 现在则不然,程千帆出了个主意,盛叔玉安排去做,所有人手都同程千帆以及其上海特情组无关,不会牵连到程千帆的身上: 时隔这么久了,重庆方面才想到找皮特营救车璐旺,应该是近期才得到高人指点。这个高人怎么看都和程千帆差了十万八千里。 对于盛叔玉而言,他来上海了,不管最后是否由他负责营救车璐旺,于公于私,必须要关心一下车璐旺的情况。 …… “老板对王鉄沐、陈明初二人可谓是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盛叔玉说道,“对于制裁此二人的行动,老弟可有方略?”盛叔玉问道。 “没有。”程千帆很干脆的摇头。 他看着盛叔玉,表情真诚且认真,“实不相瞒,局座下令制裁王、陈二人,以当下形势来看,想要完成此任务,极为困难。” “那为何老弟不向重庆表明困难?”盛叔玉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想必老板能够体谅前线将士的辛苦。” 程千帆轻笑一声,摇摇头,目光转而更加坚定,“困难是巨大的,然则,局座有令,我等自当不惜一切代价,以不畏牺牲之精神,竭力完成任务。” 他看着盛叔玉,“唯此,别无他想。” 说完,他点燃手中一直把玩的烟卷,轻轻吸了一口,鼻腔呼出一道烟气。 盛叔玉就那么看着程千帆,看那烟气背后的面容,他忽而笑了,“老弟对局座,对党国之忠诚、无畏之心,我当面呈局座。” 说着,他挤挤眼,“对了,欠你那笔钱。” “什么钱?”程千帆瞪大了眼睛,说着,他恍然,露出尴尬之色,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放在桌面上,推到了盛叔玉的面前,“看我这记性,非是老弟我赖账,忙的忘了,欠盛兄的那笔钱……” 说着,他揶揄说道,“不多的几个钱,盛兄总是念叨,实在是小家子气。” 盛叔玉拿起那张纸,此乃花旗银行的本票,看到钞票数额,他的面上露出笑容,指了指程千帆,“没得办法,家里人口多,都指着这点薪水过活,愚兄赚钱不易,你小子想要赖账,这可不行。” 程千帆指了指盛叔玉,摇摇头。 两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叮铃铃。 会议室电话铃声响起。 苏晨德接了电话,看向陆飞,“陆组长,找你的。” 陆飞上前接了电话,“当真?好,盯死了!” 须臾,他挂掉电话,目露得意之色,“苏科长,揪住盛叔玉的尾巴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594章 找到了 “尽管当时因为三笘的阻挠,属下未能带人进入到二零三房间查勘,不过,属下没有因此放弃调查。”迎着苏晨德垂询的目光,陆飞侃侃而谈,表情略得意。 “属下派人暗中询问了礼查饭店内所有有可能接触过钱业文、许志新二人的侍应,发现了两个线索。” 苏晨德眉毛一挑,他属实没想到陆飞竟然说他发现了两个线索。 “弹子房。”陆飞说道,“两人入住礼查饭店后,并未外出,除了呆在房间里,就是在弹子房打弹子。” “属下派人暗中查勘,确切的说应该是钱业文喜好打弹子。” 陈明初闻言,思忖点头,“盛叔玉年少得志,更兼相貌英俊,可谓是风流倜傥,曾经在行动中假扮小开,无论是跳舞还是打弹子都是熟稔的。” “还有一个线索。”陆飞继续说道,“那個许志新曾经到礼查饭店柜台买香烟。“可是他要买的香烟有什么不同?”苏晨德心中一动问道。 “苏科长明鉴。”陆飞恭敬说道,这份恭敬佩服倒也并非全然是装出来的,他这边刚刚说到买香烟,苏晨德就猜到香烟特殊这份机敏着实不凡。 “许志新要买张合成香烟,这种烟柜台是没有的。”陆飞说道。苏晨德皱眉,“你们听过这个牌子的香烟?” 陈明初和汤炆烙都是摇头。 “这个牌子的香烟,属下也没有听过。”陆飞继续说道,“不过,手下派人找到礼查饭店柜台卖烟卷洋火的伙计,伙计说那许志新见没有那张合成烟卷,就问有没有华美香烟。” “柜台可有华美香烟?”苏晨德心中一动,问道。 “没有。”陆飞说道,“不过,伙计却是听过这香烟,礼查饭店之所以没有这华美香烟,因这香烟抽的人少,档次也不太够。” “一口气说完。”苏晨德瞪了陆飞一眼。 他和陆飞接触不多,此时发现一点,此人确实是颇有能力,不过,似乎一旦得意起来,有喜好卖关子的脾性。 “属下就一直琢磨,一个人喜欢抽某个牌子的香烟,是一种习惯,这个许志新要的张合成香烟以及华美香烟之间定然有某种相似之处······”陆飞侃侃而谈。 “属下想起来了。”汤炆烙突然说道,“华美香烟属下抽过,口感还是不错的。 他假装没有看到陆飞那便秘一般的表情,对苏晨德汇报说道,“华美香烟是福建的,其烟丝好像是产自福建云霄,那里的烟丝不错,所以当地有很多烟厂,料想那张合成香烟也是云霄的烟厂。” 苏晨德看向陆飞。 陆飞表情恙恙,点点头,“汤组长说的没错,张合成正是福建云霄的香烟。”“这么说,这个许志新极可能是福建云霄人?”苏晨德思忖说道。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陆飞说道。 他瞥了汤炆烙一眼,继续说道,“属下已经令人暗中打探,哪里有卖华美香烟的,最好那附近还有弹子房。” “陆组长的这个思路是对的。”陈明初夸赞说道,“那许志新想必烟瘾不小,买不到张合成香烟,既然知道上海有卖华美香烟的,多半会想办法买到。” 说着,他话题一转,“至于说弹子房······” 他摇摇头,“盛叔玉不是没有经验的特工,他不会刻意寻找有弹子房附近的落脚地的,此人在礼查饭店打弹子,并非是玩物丧志,恰恰说明这个人很谨慎。” 对于陈明初的这个分析,苏晨德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示意陈明初继续说。 “我研究了此案。”陈明初说道,“盛叔玉两人选择呆在礼查饭店,乃是尽量不外出,一方面是专门等待郭荩宇,另外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尽量避免外出。” “不过,两个大男人一直待在房间里多多少少令人起疑,所以才会去弹子房打弹子。”陈明初说道。 “陈老弟神思敏捷,说的有道理。”苏晨德微微颔首。 他同意陈明初的判断,作为军统上海站前任书记和人事科长,陈明初是见过盛叔玉的,对此人也颇为性情了解: 盛叔玉也许确实是喜好打弹子,却不会因为打弹子误事,此人在礼查饭店打弹子,却又不是为了打弹子而打。 陆飞苦笑一声,“是属下想当然了,还以为抓住香烟和弹子房两个线索,可以···苏晨德摆摆手,“陆组长莫灰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此言也并非全然是宽慰下属,客观的说,陆飞确实是做得不错了。说着,苏晨德陷入沉思之中。 汤炆烙、陆飞二人不敢打扰苏晨德思考,两人在一旁小声商议,陈明初则一副高深莫测,惜言之态。 “去问瞿不换,倘若他们与盛叔玉没有在礼查饭店成功接头,后面是怎么安排的?”苏晨德忽而说道。 “是。”汤炆烙应声说道,即刻转身离去。很快,汤炆烙回来了。 “瞿不换也不知道。”他向苏晨德属下汇报,“瞿不换说这些只有郭荩宇知道。 “郭荩宇开口没?”苏晨德有些烦躁问道。 “没有。”汤炆烙面色暗沉,说道,“属下刚才顺道去刑讯室问了下,人已经死去活来多次,却还没开口。” 停顿一下,汤炆烙哼了一声,“没想到看着弱不禁风的教书先生,竟然是一块硬骨头。” 苏晨德皱眉,他忽而表情微变,“派人去查,盛叔玉两人虽然在礼查饭店门口没有叫黄包车,但是,这两人走路去落脚点的可能性不大。” “以盛叔玉的狡猾,此人既然敏锐觉察到了危险,应该不会直接叫黄包车去落脚点。”陈明初想了想说道。 “我知道。”苏晨德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黄包车夫也许不能帮我们找到盛叔玉现在的落脚点,却能告诉我们他曾经去哪里,说过哪些话,乃至是买过什么东西······”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他需要的就是这些细节,他相信,通过这些细节的研究,最终能够找到交叉点。 这是苏晨德在查缉搜捕红党所锻炼出来的宝贵经验。 在中统的时候,他曾经利用此法有过多次令其自得的抓捕红党战果。 其中有一件案子他从驳杂的信息中发现了一个细节,目标喜好吃辣,且不吃甜食。 此人来自无锡,一口无锡口音,却喜好吃辣,最重要的是无锡人不吃甜食,此可谓是殊为少见的。 最终,凭借这个细节,苏晨德命令手下四处暗查,找到了这个无锡口音却吃辣不吃甜的男子。 经过审讯,虽然此人冥顽不灵,并没招供红党情报,不过,苏晨德对于此人的生活习性颇为感兴趣,询问此人为何身为无锡人却不吃甜。 该名红党得知自己竟然因为这个生活习惯暴露行踪的,懊丧不已,原来此人虽然是无锡人,却是祖籍四川巴中。 苏晨德知道自己的这种方略是笨办法,虽然心中焦躁,不过,他是有需要时间去慢慢查勘的思想准备的。 故而,当手下人告诉他发现线索的时候,苏晨德是惊讶的。他也没想到会如此迅速且顺利。 第一个线索来自一个黄包车夫。 此人是盛叔玉二人从礼查饭店仓皇撤离后找的第二个黄包车夫。 根据此黄包车夫交代,乘客在途中曾经询问他哪里有卖华美香烟的。 很显然,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这名乘客是许志新,此人烟瘾大,还是没忍住要抽自己习惯的香烟。 黄包车夫对于哪里有烟摊,以及某个牌子的香烟哪里有卖,没有比他们更加清楚的了,哪怕是华美香烟这种在上海不多见的牌子,他们也知道。 该名黄包车夫想了想,就告知乘客一个就近卖华美香烟的烟摊所在。不过,令黄包车夫奇怪的是,乘客似乎无意停下来去买香烟。 “许志新毕竟只是盛叔玉的手下,他是没有行动自由的,他要是敢擅自停下来就近去买烟,盛叔玉绝对会严厉处分他。”陈明初说道,“盛叔玉治下颇为严厉。”苏晨德点点头。 来汇报情况的特工继续讲述。 在中央区金神父路附近,盛叔玉令黄包车停下,许志新见状也令黄包车停下:两人上车前就对黄包车夫讲述的是去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 拉许志新的黄包车夫提供了一个细节,许志新下车的时候,黄包车夫说附近有卖华美香烟的地方,许志新摇摇头,随口嘟囔了一句什么······ 黄包车夫没有听清许志新具体说了什么,但是,根据其描述,看得出来许志新意兴阑珊。 “许志新烟瘾很大,若是真的打算在双龙坊公寓落脚,得知附近有卖华美香烟的,必然极为高兴,他这种态度说明有问题。” 果不其然,特务总部特工去双龙坊公寓附近有售卖华美香烟的烟摊打听,并没有一个身高长相类似许志新的男子来买华美香烟。 “由此可见,他们的要去的并非双龙坊公寓。”汤炆烙说道,“双龙坊公寓只是幌子。” 双龙坊公寓在沪上颇有名气,因其地处繁华,但是,房费不算太高且条件尚可,因而颇受那些囊中羞涩却又需要装面子的租客喜爱。 盛叔玉说要去双龙坊公寓,显然此人对于上海的情况颇为熟悉。 若是没有许志新无意间询问黄包车夫的那句话,他们很可能就会以双龙坊公寓作为重点查勘地点了。 从许志新口中,可以猜判,他们真正要去的另外某处。 果不其然,根据暗查,大从在金神父路附近拉活的黄包车夫口中得知,有两人在双龙坊公寓楼梯口出来,随手叫了车,要去贝当区,此时距离盛叔玉二人在双龙坊公寓下车约莫间隔半小时。 特工总部特工将这两名黄包车夫以及前面那两位拉活的黄包车夫弄到一处,互相印证,确认了这两个男子正是盛叔玉和许志新二人。 而从双龙坊公寓打探的消息,此二人当时以访客的身份进入双龙坊公寓的。“盛叔玉非常狡猾。”陈明初微笑说道。 盛叔玉两人乘坐黄包车去了贝当区华民旅社,并且还办理了入住手续。 不过,根据他们所打探的最新的情报,两人在入住仅半小时后就拎着行李下楼离开,对掌柜的说有事情要处理,若是有人来旅社找他们,还请提供纸笔以供访客留言。 掌柜的自是满口应允。 此两人离开华民旅社后在距离该旅社约莫两华里的地方又住进了为民旅社。“确定了,为民旅社!”陆飞兴奋说道。 他看向苏晨德的目光中带了佩服之色,他自诩自己在查人一项上已经颇为不俗了,现在对苏晨德却是心服口服—— 不愧是曾任中统苏沪区主任,中统的人办这种查勘抓捕的事项确实是比他们这些军统出身的要有本事。 为何?想来这都是中统那些年抓捕红党所积攒、锻炼的经验、本事。 “你们现在在哪里落脚?”程千帆问盛叔玉。 他虽然在贝当区同扮作黄包车夫的盛叔玉接头的,对于盛叔玉的落脚点却并不知道。 盛叔玉警惕的看向程千帆,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怎么?肖组长有好居处提供?” 即便对方是程千帆,是值得信任的程千帆,盛叔玉依然很谨慎,除非确有必要,尽量不会将落脚点告知对方。 而且,他也很奇怪,程千帆应该是知道规矩的,怎会突然问起他们的落脚点? “贝当区巡捕房总巡长暗中亲日。”程千帆沉声说道,“倘若日本人或者是七十六号查到你们躲在贝当区,那里很危险,我可能一时间鞭长莫及。” 盛叔玉轻笑一声,自信说道,“免惊,我们从礼查饭店撤离后,沿途先是走路,又换了三次黄包车,换了一次旅社,敌人除非是二郎神的哮天犬能嗅到味道,不然根本找不到我们。” “如此最好。”程千帆点点头,“盛兄做事,我是放心的。” “得了吧。”盛叔玉毫不客气,他指着程千帆笑着说道,“你啊,就是怕我连累你。” 说着,他假装生气,“伱小子,要说这特务工作,我可是前辈。”“盛前辈。”程千帆哈哈大笑。 盛叔玉也在笑,不过却是摇了摇头,他觉得程千帆似是有被连累害怕症,不仅仅和上海区方面几乎早就全面切割,更是对所有与其接触的非上海特情组之外地来沪人员都格外警惕,乃至是报以怀疑态度。 这样不好。不利于团结。怎么地?就你程千帆最能耐?其他人都不如你? 第595章 76号‘最强’行动组 程千帆将盛叔玉的表情看在眼中,他大概能猜到盛叔玉的内心态度。 因为余平安的关系,他与盛叔玉称得上是私交不错的朋友。 程千帆是认可盛叔玉的本事的,正如同盛叔玉也认可他的能力一般,在某种程度上,两人是可以互相给予对方一定的信任的亲密战友。 不过,两人同样年轻,都可用‘年少得志’来形容。 盛叔玉是民国三年生人,当下二十五岁。 程千帆是民国四年生人,现在刚年满二十四岁。 两个不足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铨叙中校衔,不仅仅在军统内部,即便是在国军内部也属于非常罕见的了。 要知道,很多黄埔前期生现在也只是铨叙上校衔。 就以黄埔四期的胡泊寓来说,此人现任国军第十一师少将副师长,但是铨叙军衔也只是中校军衔。 同样优秀的两个年轻人之间,难免有竞争之心。 对于盛叔玉来说,姐夫余平安对程千帆赞不绝口,戴春风也对‘肖勉’不吝赞誉,齐伍甚至颇有一种程千帆为这个‘江山学弟’与有荣焉的那种态度。 而此番来上海,他接到的命令是协助‘肖勉’完成对王鉄沐、陈明初等汉奸的制裁。 这意味着,此次行动,程千帆为主,他为副。 盛叔玉难免会有些不服气。 程千帆对于盛叔玉的这种态度是有感觉的,不过,他并未太在意。 对于盛叔玉,他是了解的,此人是有本事的,且颇为傲气。 虽然盛叔玉可能会因为不服气而想着在此次行动中表现一番,但是,程千帆相信盛叔玉不会因私废公,影响到此次行动。 在这一点上,他是信任盛叔玉的。 正如他知道盛叔玉也对他秉持信任态度一般。 这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袍泽之间的一种良性竞争。 可以这么说,对于两人之间的这次合作,以及现在此种隐隐竞争态势,程千帆也是跃跃欲试。 …… 贝当区。 华民旅社斜对面的一处石库门民居。 “不要说话,老实点,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董正国弯腰,看着被绑缚的男女,压低声音说道,“听明白就点点头。” 被堵住嘴巴的男人女人猛点头。 “带走,关在杂物房间。”董正国起身,冲着手下说道。 两个特工上来,分别将男女拉起来,推推搡搡着去杂物房间。 “不要动坏心思。”董正国瞥了一眼,面色阴沉说道。 他瞥到手下故意去触碰女人的胸脯。 “晓得嘞。”手下讪讪一笑。 董正国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带领手下翻墙闯入这户石库门民居,控制住了屋主夫妻两个,意欲以此地作为观察华民旅社的监视点。 …… 房门被推开。 “董组长,陆组长来了。” 陆飞满头大汗,他进来后先寻董正国要了一碗水解渴乏。 “怎么样?”董正国问道。 “苏科长神算。”陆飞露出敬服的目光,“小顺摸进房间,屋里空空的,那两人什么都带走了,不像是临时有事还会回旅社的样子。” 苏晨德推断华民旅社并非盛叔玉与许志新的落脚点,这里更可能是盛叔玉故意放在明面上的幌子。 陆飞便派了手下一个擅长溜门撬锁的家伙技术开锁进屋,发现房内空空的,桌子上搪瓷缸子一如没有人入住一般倒扣着,暖水壶里的水是满的。 就连床上的被褥也是干干净净的铺着,压根没有动过。 这说明盛叔玉两人根本没有打算在这房间宿住。 董正国微微颔首,他的脑海中已经可以想象盛叔玉和许志新进入该房间后的情形了: 两人在柜台开了房间,进了房间后始终保持警惕。 大概一个人守在门后,随时注意走廊的动静。 一个人站在窗台窗帘背后,注意外面马路上的情况。 除此之外,两人什么都没有做。 连一口水都没喝。 就这么警觉的等待了约莫半小时后,这两人果断拎着行李出门,对掌柜的言说要出去办事情,甚至还特意交代掌柜的倘若有访客来,还请借纸笔留言之用。 董正国啧了一声,“名不虚传,这个盛叔玉端的是狡猾。” 客观的说,盛叔玉换了三辆黄包车以掩饰其目的地在贝当区,甚至就连旅社都特别弄了个幌子。 这份谨慎,是董正国生平未见。 若非苏晨德慧眼,怀疑盛叔玉行那狡兔三窟之计,还真有可能被盛叔玉瞒天过海。 “线索就这么断了,真不甘心。”陆飞面色阴沉。 无论是郭荩宇两人落网,还是通过瞿不换的口中得知了盛叔玉、陈功书、肖勉此三位军统一方诸侯的线索,都源自他陆飞的机敏果断。 倘若此次最终能够成功抓获盛叔玉,乃至是破获肖勉之上海特情组,此乃特工总部成立以来对军统之‘旷世奇功’他陆飞更是当之不愧的首功。 这一切都建立在成功抓获盛叔玉的基础上。 眼瞅着几乎要摸到盛叔玉的尾巴了,线索却断了,陆飞自然难免懊丧。 “陈科长,你怎么看?”董正国扭头问站在窗口双手端着望远镜,一直盯着华民旅社的陈明初。 此次行动,特工总部方面可谓是‘精锐尽出’。 苏晨德坐镇特工总部指挥,身边有汤炆烙小组机动待命。 董正国与陆飞带领所部小组一线行动,此外,陈明初这位认识且熟悉盛叔玉的军统上海区前任书记和人事科长一线指挥。 汤炆烙青帮出身,三教九流无所不精。 陆飞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组长出身。 董正国曾是中统苏沪区王牌特工‘大副’。 苏晨德更是中统苏沪区主任兼副区长。 陈明初,军统上海站前人事科科长、书记,军统皖北站书记。 撇开李萃群的贴身‘侍卫长’张鲁以及出身草莽的胡四水这两位没有涉入此次行动不谈,苏晨德、陈明初、董正国、汤炆烙、陆飞,此五人的组合已经堪称为特工总部所能匹配之非常专业的抓捕力量! …… “我们为什么能这般顺利的跟到华民旅社这里?”陈明初微微一笑,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596章 黄包车夫 “陈科长的意思是,这是盛叔玉故意引我们?”陆飞眉头一皱,问道。 陈明初看了陆飞一眼,不禁摇摇头。 此前,他还是颇为欣赏这个陆飞的,仅仅凭借一顶凉帽便发现如此重大线索,后来又盯上了许志新嗜好抽福建出产的华美香烟这一点,这确实是一个人才。 不过,现在看来,此人能力确实是有,不过,当下观之略急躁。 遇事不顺的时候,沉不下心思考。 略心浮气躁。 “陆组长,你之前一直做得很好,要学会坚定自己的判断。”陈明初说道。 “陈科长的意思是,还是从华美香烟入手?”董正国心中一动,问道。 盛叔玉与许志新仓皇从礼查饭店逃离。 大上海人从众,这两人隐入人潮,想要找到人自然绝非易事。 今天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且迅速的找到盛叔玉和许志新两人的行踪,最重要的是因为有‘华美香烟’这个线头—— 有这个线头在,顺着线头一路捋过去,再难的线团总有能解开的时刻! 苏晨德判断以观察所知许志新的烟瘾,此人是忍不住的—— 许志新极可能向人打听哪里有华美香烟卖。 向何人打听? 黄包车夫是最好的包打听。 上海滩的黄包车都是有营业执照的,且隶属于各个黄包车车行的。 李萃群亲自致电青帮纪云清。 随着纪云清一声令下,平日里在虹口跑活黄包车夫都接到通知: 若有拉过两个男子,其中一个人会向他们打听哪里有卖华美香烟的,即刻向车行行主报告。 就这么,第一个黄包车夫向行主汇报自己拉过一个向其打听华美香烟的男子。 后来经过查证,这个黄包车夫是盛叔玉二人离开礼查饭店后中途换的车,在此之前,他们还用了一次车。 黄包车夫之间都非常熟悉,互通有无。 事实上,只要找到一个切入点,盛叔玉和许志新的行踪暴露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有黄包车夫报告。 如此,特工总部竟颇为迅速查到了华民旅社。 “去,打探一下,附近哪家杂货铺、烟店卖华美香烟。”陈明初沉声说道。 “我让小顺去打听!”陆飞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小顺不仅仅是溜门撬锁的好手,因为身材瘦小,看着像是不大的苦孩子,嘴巴又甜,出去打探情况基本上不会引人注目。 …… 盛叔玉来到垃圾池旁边,将黄包车夫的衣装扔进去。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西装革履,戴着礼帽,唇上粘了胡须,手中拎着文明棍。 他伸手招了辆黄包车,“白赛仲路伯特利医院。” 程千帆站在窗口,看着黄包车远去,他的表情是深沉且严肃的。 从盛叔玉的口中他得知了一桩隐秘,因为王鉄沐的叛变,戴春风在‘委员长’面前很是丢分,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盖因为王鉄沐当初因为天津箱尸案被收押在监,是戴春风为王鉄沐求情,王鉄沐才重获自由且被委以重用的。 现在王鉄沐出问题,戴春风难免被牵连问责。 愤怒的‘委员长’甚至说出了‘草包就主动让贤’这样的气话。 这一桩来自重庆局本部事关戴局座的隐秘,对程千帆造成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 戴春风对于制裁王鉄沐、陈明初的坚决意志。 …… 邦邦邦。 房门被敲响。 咔嚓一声。 程千帆关闭保险,手握短枪站在房门侧后方,压低声音,“谁?” “先生,您要的包饭做,婆婆巷的。” 声音是卓云的,安全暗号也对。 程千帆拉开门,卓云闪身而入。 “黄包车处理好了?”程千帆问道。 “嗯。”卓云点点头。 行动二组有一名队员平时便以拉黄包车过活,行动时候黄包车便是掩护道具,此次盛叔玉使用的那辆黄包车就是该名队员提供的。 此次制裁王鉄沐、陈明初之任务,程千帆用的是小道士的行动二组。 “刘育初在哪里?”程千帆问道。 “他枪法精准,我安排他暗中警戒。”卓云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他从身上摸出烟夹,又取了一把镊子,从香烟夹的隔层取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双人合照。 男的是车璐旺,他的身旁是一位亲昵的挽着他的臂弯的漂亮姑娘。 “男的是车璐旺,现在被关押在巡捕房。” “目标是王茜。”程千帆指着女子说道,“王鉄沐的二女儿。” 他对卓云说道,“盯着王茜,找到王鉄沐。” 程千帆与盛叔玉初步商讨制裁王鉄沐、陈明初相关事宜。 其中,两人一致决定在王鉄沐、陈明初二目标中,以王鉄沐为首要目标。 当然,如果运气好能够将这两人一锅炖则是再好不过了。 王鉄沐投诚七十六号以后,对于自身的安全必然格外注意。 两人一致认为此次任务相当棘手。 两人皆认为他们要尽量避免在王鉄沐身边有重重保护的情况下强攻,最好是选择王鉄沐身边的保护力量薄弱的情况下动手。 在离开的时候,盛叔玉留下了这张照片。 他并未多言,程千帆也没有多问。 军统内部家法森严,对待叛徒的家眷,从来都是连坐法。 不过,王鉄沐毕竟身份特殊,利用王茜锁定王鉄沐,这本身没什么,但是,若果真通过此途径找到王鉄沐,行动时候难免有误伤,这属于可做,不可说。 卓云接过照片仔细看。 他将照片放进兜里。 想了想,又将照片拿出来,从中间撕开,将有车璐旺的样子的那一半划了洋火点燃了。 小道士做这一切的时候,程千帆并未阻止,他的眼中是赞许的目光。 …… 忆定盘路。 一名身材瘦削的女子正在急匆匆赶路,她身穿浅黑色短裙,左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会警觉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看了看左右,确认没有异常后,她来到一处石库门民居门口,轻轻敲开了房门。 “牟阿姨,笼屉里我给你温了两个肉馒头。”正在伏案写作的唐筱叶抬头说道。 “谢谢了。”牟丽颖高兴说道,她确实是饿了。 她将自己赚取的工资一部分交了特殊党费,以资助生活困难的同志,还有一部分用来救助租界那些双亲遇难后四处乞讨的孩子,故而她自己的生活非常拮据,经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唐筱叶知道这个情况后,每次过来都会想办法给她补充营养。 “今天见过小景了?”牟丽颖吃着馒头,问道。 “嗯。”唐筱叶点点头。 小景是一位黄包车夫,同时也是我党秘密党员。 唐筱叶正在做一份关于黄包车夫的调查,近来与小景颇多接触。 “牟阿姨,你帮我看看稿子。”唐筱叶将手中刚刚书写的报告递给牟丽颖。 “行。”牟丽颖几口吃完馒头,拍了拍手,接过。 “黄包车夫都是家境贫寒,他们主要来自盐城、高邮、南通、靖江、崇明各县。” “有年老的车夫已经四五十岁,年轻的甚至仅有十三十四岁。” “黄包车夫早出晚归,一年四季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都在长途奔跑,晚上回家精疲力竭,往往吃点稀饭就倒下便睡,第二天天刚亮又要出车了。” “黄包车夫大多数住在贫民区,大多是狭矮的窝棚,其中很大一部分居住在滚地龙,两张草席的滚地龙住了一家子五六口人。” “黄包车夫衣着简单且破旧,夏天赤裸上身,光脚;冬天穿的棉衣以粗布为多,往往还不能蔽体。” “黄包车夫满街跑,在街头的饭铺吃饭,那里价格低廉,不过饭菜常常并不新鲜,味道不太好,环境简陋和不太干净。” “不少人为了帮家里节省口粮,一天只吃一个馒头。” “和生活困苦,挣钱贫瘠相比,黄包车夫还要承受歧视。” “他们的社会地位低下,一些乘客上车后不屑于和车夫说话,用手中的司的克戳戳车夫的后背,戳戳背中意思是朝前走,戳戳背右意思是向右转,戳戳背左意思是向左转。” “有的乘客没有司的克,干脆就用脚来‘指路’”。 “黄包车夫总是瘦瘦的,外貌佝偻。有人说黄包车夫都是短命,干了7年就会累死,一些身强体壮的黄包车夫,也会因为劳累,三四十岁就被累死了。” …… 牟丽颖放下手中的纸张,看向唐筱叶。 她的目光是欣慰的。 “筱叶,很好,进步很大。”她夸奖说道,“我们红党人,是为穷苦人的命运奋斗的,就是要沉下心去,用人民能够听得懂的文字。” “我明白,就是牟阿姨说的,最朴实的文字,有着无穷的力量,就如同困难的中华儿女,将迸发出震惊寰宇的力量!”唐筱叶说道。 “说得好啊。”牟丽颖满意的点头。 唐筱叶家境优渥,对于民生困苦缺乏了解,此前的工作有浮于表面,在她提出批评后,小姑娘进步很大。 “有一点不足。”牟丽颖说道。 她指了指报告的某一页,“你上面讲述了黄包车夫的生活困苦,但是,这是一个较为笼统的概念,最好是能够用数字说话。” 想了想,她继续说道,“譬如,他们能挣多少钱,每天的开支需要多少。” “牟阿姨说的对,是我没想到。”唐筱叶点点头,“关于这一块,我有做过调查。” 唐筱叶翻看自己调查时候做的笔迹,认真思考后,从牟丽颖的手中接过最后一页纸,拿起钢笔,刷刷刷的又添了一段话。 “黄包车夫多数人都无力购买黄包车,只能向车行租车。” “这些黄包车行购置车辆,然后租给车夫,每月收取车租,他们就是趴在黄包车夫身上吸血的蚂蟥!” “车夫往往要将每月收入的至少三分之一上缴给车行,每个黄包车夫拉车的净收入月均约10元,甚至是更低一些。” 牟丽颖接过唐筱叶递过来的修改稿,仔细看,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她手中轻轻挥舞着这些报告纸张,“黄包车夫生活困苦,很多车夫白天出去拉活,他们的孩子在家里饿的只能喝水,肚皮涨的像是皮球,甚至有孩子喝脏水、拉肚子活活拉死了,组织上决定组织车夫进行争取收益,减少车行剥削的斗争,同时要争取广大市民对他们的同情心,你的这份报告很有用。” “今天小景说了一个情况。”唐筱叶说道。 “什么情况?” “青帮那边通过车行放出话来,要他们帮着找两个拐子。”唐筱叶说道。 “拐子?”牟丽颖皱眉,“说说具体情况。” “说是有福建来的拐子,拐了来沪西六品里走亲戚的一个女娃娃,两个拐子其中一个习惯抽华美牌烟卷。”唐筱叶说道。 牟丽颖皱眉。 唐筱叶说的这件事,似乎是有问题的,青帮抓拐子?他们本身就坑蒙拐骗! 不过,仔细想了想,似乎又没有问题,因为这是福建来的拐子,外地人来上海滩刨食,等于是从那些人嘴巴里抢肉。 当然,也不排除是两个拐子拐了有权有势家里的孩子,故而惊动了青帮。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会向组织上汇报的。”牟丽颖沉声说道。 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异常,不过,牟丽颖知道自己不是干情报分析的,她擅长的是宣传工作,自己把握不了的,她会向组织上汇报。 “稿纸先放我这里,你带在身上不安全。”牟丽颖看到唐筱叶要起身离开,说道。 “好的。”唐筱叶点点头。 “路上注意安全。”牟丽颖叮嘱说道。 “我告诉细妹,七点半让司机在路口等我。”唐筱叶说道。 “我说的是从家门口到路口这一段。”牟丽颖说道,说着,她拍了拍额头,“是了,小瘪三知道你,可不敢动小程总的妹妹。” 听到牟丽颖打趣自己,唐筱叶表情严肃,想要说什么,最终是叹了口气。 她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她的骄傲,一个深以为耻。 “你一会要去程千帆家里,可不能有这样的态度。”牟丽颖表情严肃叮嘱说道。 唐筱叶今天要去程府看望小侄子。 “我知道,我已经慢慢学会了如何同我这位汉奸哥哥相处了。”唐筱叶冷笑一声,“不就是带着面具虚与委蛇嘛。” “你当心点,那位小程总可不简单。”牟丽颖再三叮嘱。 …… 贝当区。 陆飞急匆匆推开门。 他的眼眸中带着狂喜的光芒,“陈科长,发现许志新了!” “在哪里?”陈明初急问。 “为民旅社!”陆飞兴奋说道,“那小子果然去烟店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597章 程续源的气运 通过黄包车夫找人,且如此大规模的调动黄包车夫问话,这并不容易。 这种方法并非能常用之策,一方面是动静太大,难免走漏风声。 另外就是,黄包车夫也不是万能的,他们要拉活,每天拉那么多客人,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所以,能够迅速找到人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锁定目标的特征。 ‘华美香烟’就是此次找人的关键特征。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运气: 因为,有些车夫即便是知道情况也不会说。 这一次,苏晨德他们的运气不错。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青帮向黄包车车行传话找人说的是: 有福建来的拐子,拐了来沪西六品里走亲戚的一个女娃娃,两个拐子其中一个习惯抽华美牌烟卷。 “确定是许志新?”陈明初立刻问道。 “确定了,属下让旅社伙计送了一个坏的热水瓶去房间。”陆飞表情振奋中带着些许得意,“果然,房客拎着坏的热水瓶下来了,海带躲在角落看了一眼,确认是许志新。” 海带是礼查饭店的侍应,被特工总部的特工带着认人。 “好极了。”陈明初夸赞陆飞,“陆组长机智过人!” 说着,他急问,“为民旅社在哪个方向?” 他对贝当区的街头巷尾并不太熟悉。 “地图。”陈明初沉声说道。 “陈组长,为民旅社在这里。”董正国指着地图上的某处说道,“同华民旅社隔了两条街。” 这是一份法租界工部印刷局售卖的法租界地图,主要售卖对象是从欧罗巴来法租界的法国人,地图上有法文和中文两种标注,该地图制作精良,并且较为准确,被特工总部拿来使用。 “他们住在为民旅社的二零六房间。”路飞说道,“这个房间的后窗直线看过去,能看到华民旅社门口的马路。” “盛叔玉很狡猾啊。”陈明初点点头。 很显然,盛叔玉二人选择这个房间也是经过精心考虑的。 华民旅社在明,是为明幌,为民旅社在暗,是为暗潜。 倘若他们根据种种查勘到了贝当区,误以为盛叔玉二人就隐匿在华民旅社,贸贸然对华民旅社展开行动的话,几乎等同于是向为民旅社这边‘示警’了。 “盛叔玉在为民旅社吗?”董正国问道。 “不在,只有许志新在。”陆飞摇摇头,“旅社伙计说另外那名房客入住后没多久就出门了。” “盛叔玉不在,许志新才按捺不住烟瘾出来买烟的。”董正国立刻判断说道。 陈明初点点头。 可以如此确定了, “现在要确定的是,盛叔玉是暂时外出,晚上还会回来,还是说,他将许志新安排在为民旅社,他自己则另有落脚点。”董正国说道。 说着,他看向陈明初,“陈科长,以你对盛叔玉的了解,他会谨慎如斯吗?” “不至于吧。”陆飞皱眉说道。 他不认为盛叔玉会谨慎到如此地步。 他自己就是军统出身,对于军统人员的习性颇为了解,大家本就是最擅长干打打杀杀的粗活的,盛叔玉很优秀,很谨慎,这可以理解,但是,他不认为盛叔玉会谨慎到如此魔障的地步: 如此谨慎程度,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都做不到,养不成这样的习惯。 也就只有那些习惯了当十来年耗子,东躲西藏的红党才会谨慎到了骨子里。 “应该不至于。”陈明初摇摇头。 他同样不认为盛叔玉会谨慎到如此地步。 已经有了华民旅社这个幌子,再加上此前这两人先后换乘三次黄包车,甚至还在金神父路双龙坊公寓那边也设下了一个幌子。 能够做这么多安全预警,想必盛叔玉自身也已经是颇为自得了,不会再弄太多手段了。 而且,根据陈明初对盛叔玉的了解,此人颇为自傲,能够被盛叔玉看中,并且带到上海来执行秘密任务,许志新必然有过人之处,盛叔玉没必要拿自己看中的手下作为安全诱饵。 “陈科长,那我们现在就只能等了?”陆飞问道。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盛叔玉,许志新只是小杂鱼。 “等。”陈明初沉声说道。 “就怕盛叔玉今天晚上不回来,那就干熬一夜了。”陆飞摇摇头说道。 “倒也不用一直干等。”董正国沉思说道,“想要知道盛叔玉今晚回不回来,倒是有迹可查。” “噢?”陈明初看向董正国。 如果说在他看来陆飞是颇有小聪明的话,董正国这个曾经的中统王牌特工‘大副’则称得上是智谋不凡。 “许志新中午吃的什么?”董正国问陆飞。 “中午吃的什么?”陆飞微微错愕,不明白董正国为何问及这个。 “劳烦陆兄去查一下,许志新中午吃得什么,晚上吃的什么,或者是晚饭准备怎么解决?”董正国说道。 他看向陈明初,解释说道,“若他中午是自己买饭吃,或者是出去吃,晚上必然也会出去,我们可以看他是否会带吃食回来。” “要说带吃的回来,多半是给盛叔玉预备的。”陈明初点点头。 “还有一种可能,许志新是否向店家要了包饭,若是要了包饭,问问他晚上要了几人份的包饭。”董正国微微一笑,说道。 “妙啊。”陈明初大喜,冲着陆飞说道,“陆组长,辛苦你去查勘一番。” 待陆飞离开后,陈明初看着董正国,露出感慨、欣赏之色,“不愧是苏沪区大名鼎鼎的‘大副’,名不虚传啊。” “陈科长,说那些做什么,都是过往了。”董正国愣了下,随之苦笑一声,“正国现在是一门心思追随汪先生之和平救国道路的。” “想多了,想多了。”陈明初笑道,“我可不是试探你,就是好奇。” 说着,他摇摇头,“你们这帮中统出身的,在查勘线索,缉拿嫌犯方面确实是颇为不俗。” “都是这些年捉拿红党的经验。”董正国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那帮耗子可不好抓。”陈明初点点头。 大约十来分钟后,陆飞回来了。 “查清楚了。”陆飞激动说道,“许志新是叫的包饭,晚饭叫了两人份的。” 陈明初与董正国对视一眼,双方眼眸中皆是喜悦之色几乎要迸出来。 “所有人!”陈明初沉声说道,“全面戒备,随时准备行动。” 他看着董正国与陆飞,“一旦看到盛叔玉回来,即刻抓捕!” “不等他回旅社房间?”董正国问道。 “不必!”陈明初表情严肃说道,“我等在旅社附近设伏,虽然尽量小心了,但是,在抓捕行动开始前,难免会有动静……” 他冷哼一声,“若是被那许志新发现端倪,继而向盛叔玉示警,或者说盛叔玉警觉发现不妥,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 “陈科长深谋远虑,考虑周到!”陆飞赞叹说道。 董正国也是点点头。 根据他对于军统上海站的了解,这个陈明初颇为贪财、好色,惯于争权内斗,实际上能力较为一般。 却是没想到,投了特工总部,端了日本人的饭碗后,陈明初竟显露出颇为不俗的能耐。 光是刚才那番考量,此人的本事便可见一斑。 …… 盛叔玉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盯着程续源的眼睛看。 他与程续源此番见面,主要目的在于安抚。 局座亲发电令此前已抵上海区。 陈功书为上海区新任区长,不日抵沪上赴任。 上海区这边,特派员李万茂回渝城。 上海区区长郑利君调赴河南工作。 其他重要中高层干部也拟将陆陆续续从上海区调走。 电令中却同时明确了程续源将继续留在上海,继续任职上海区书记。 不仅仅程续源留任,程续源的妻子暨上海区电台台长桂倩也将继续留在上海。 程续源对于此安排是颇有微词的。 从阮至渊叛变那次开始,程续源先后至少三次遇险,且三次都是那种堪堪躲过抓捕的险情。 尤其是这一次,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他在舞厅直面陈明初带人围捕他,此次能够成功逃离可谓是命大。 故而,程续源现在是心力憔悴。 凭什么李万茂和郑利君可以撤离上海,李万茂更是可以直接回重庆大后方,甚至于就连行动队的俞正则都即将被调离上海、另有任用;反倒是他这个遇险最多次的人将继续留任上海? 而最让程续源无法接受的是,重庆方面还命令桂倩留任。 “盛老弟。”程续源苦笑一声,“戴老板令我留在上海,坚持抗战,老哥我自绝无二话,矢志报国,杀身成仁乃我愿,只是——” 他看着盛叔玉,将烟蒂摁灭,“你嫂子和你侄子侄女,我实不忍他们继续跟着我担惊受怕。” “嫂子乃巾帼英豪,便是老板也多有夸赞。”盛叔玉缓缓说道,“程兄和嫂夫人素来配合默契……” 看到程续源还要继续说什么,盛叔玉向程续源敬了一支烟,吧嗒一声,又是咔嚓一声,用打火机帮程续源点燃烟卷,“当然,程兄关心嫂夫人和孩子们,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自己也随之点燃烟卷,轻轻吸了一口,吐出烟气,淡淡说道,“老哥且放心,待我返渝后,定当亲向老板呈言,争取早日安排嫂夫人和侄子侄女们回重庆。” “此言当真?”程续源闷头抽了两口烟,猛然抬头看着盛叔玉问道。 “绝不敢谎言欺瞒程兄。”盛叔玉郑重说道。 “好!”程续源点点头,“别人说这话,我不信,但是你盛叔玉说了,我信!” 盛叔玉大喜。 他苦口婆心的劝说,甚至是软硬兼施,总算是安抚了程续源。 事情已经谈妥,气氛缓和不少,两人又攀谈了一会。 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盛叔玉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他本该早就回去的,只是程续源一直有情绪,他免不得多费些口舌,如此便耽搁了时间。 说着,盛叔玉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这么晚了。” “盛老弟这是怪我不识大体,耽搁了时间啊。”程续源皮笑肉不笑说道。 虽然被盛叔玉说服,但是,他心里的怒气哪会完全消散。 “哪有,哪有,老哥对党国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盛叔玉干笑一声,说道,“老哥你是我军统内部出了名的好运气,与老哥你多处一会,我都感觉浑身通泰呢。” 程续源皱眉看着盛叔玉,不会说话你就不要说。 不过,他知道盛叔玉年少得志,在军统内部更是出了名的傲气,此番能够低声下气来游说他,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呵呵。”程续源呵笑说道,“若是我的好运能借与老弟,帮你逢凶化吉,老弟日后可别忘了酬谢。” 盛叔玉:…… 他觉得程续源这话晦气。 …… 程府。 小汽车的灯光透过夜色,直射在程府的大门上。 叭叭两声喇叭响。 程府门上的探照灯立刻亮如白昼。 门上的探孔开了,探出一个脑袋,“谁?” 唐筱叶心中哼了声,鄙薄‘汉奸怕死’,她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喊道,“是我。” “唐小姐来了哦。”探孔的脑袋讨好的笑了笑,“稍等,这就开门。” 程府的大门是用电的,门下有轨道。 里面有人按下电门,大门立刻缓缓地向两侧滑动。 车子开进院子里。 杨细妹下了车,绕到另外一侧开了车门。 唐筱叶下车,将坤包递给细妹。 司机则赶紧下车开了后备箱,手腕挎着坤包的细妹从后备箱拎出了礼物。 “筱叶来了啊,快进来,都等你了。”白若兰抱着小芝麻在一楼客厅门口迎接,笑吟吟说道。 “小芝麻。”唐筱叶上前将小芝麻抱过来,muwa就是一口,“想姑姑了没?” 小芝麻的脑袋偏向一边,一副不愿意搭理唐筱叶的表情。 “白疼你了。”唐筱叶捏了捏小芝麻的嫩脸,跟着白若兰进了客厅,“千帆哥哥呢?” “在楼上。”白若兰笑着说道,压低了声音,“小宝和同学打架了,你哥在和小宝谈心呢。” “还是那个小明?”唐筱叶忍俊不禁,问。 “可不是么。”白若兰笑着说,“吕晓明三天两头被小宝打,那孩子竟然一直没转学。”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598章 惧内的小程总 小宝又她的同学小明了? 在唐叶的印象中,小宝小明已经是日常活动了听到白若兰提及那个经常被小宝打的小明,唐叶心中一动组织上业已查明,晓明的父亲启祥乃是日本特务她有心提醒白若兰,却又担心泄露自己的身份另外,考虑到自己哥哥程千帆亲日的郑智态度,唐叶甚至不得不怀疑程千帆是否早就知道这个,甚或于,她突发奇想,小宝那个小明是否是程千帆同日本人之间某种别致的信号方式? “细妹”小宝欢呼一声,热情的抱住了杨细妹“来了啊”程千帆从楼梯上下来,冲着唐叶微笑点头然后,他就看到了茶几上的礼盒,不禁皱眉,“来家里吃饭,还拿东西做什么? 我这什么都不缺“大程总’夜查,巡捕房下上都打起了十七分的精神大程总艳福是浅,情人是多,关于我的桃色新闻更是诸如《晶报》之类的报刊最冷的,但是,在家外大程总却反而没些惧内,那还没是巡捕房内部茶余饭前保留话题“本就要出去的,要是是那位七大姐过来,你今晚许就有时间回来吃饭”盛叔玉了程千帆一眼,有坏气说道自从确定了千帆哥要来下配合我退行制裁王、陈明初之任务,盛叔玉便命令浩子以增弱防护工作的名义住在程府,为的不是是备之需“黄包车夫都很冷心,我们今天还帮着抓拐子呢”程千帆气说道“”程千帆着瓜子,点点头说道身前却是忽而传来了一声笑大程总’那才作罢,热一声出门下了车汇报完打听来的情况,阿呆拿起缸子,连续喝了几口水“拐子在哪外拐孩子的?”“大程总’皱眉,正色问道,“法租界?” 心情是错的‘大程总’也陪着手上少喝了几杯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你先行一步”欧祥彩沉声说道,“哪外响枪,就向哪外去” “他那头”小道士敲了敲程千帆的脑壳,“别总是气他哥,我是知道少关心他呢我面下是动声色,将蜜瓜皮放在茶几下,“看来被拐的孩子家非富即贵” “都是大姑娘了呢”白若兰含笑说道“行吧,”感叔王点点头,拿起手,擦,了双手,起身,“你没时间打电话问一此后职业妇男俱乐部因为宣传抗日被法租界巡捕房贴了封条,程千帆也被抓起来了,最前还是盛叔玉打了电话放人欧祥彩闻言,几乎立刻便在心中确定了,那是是青帮在找什么拐子,那是一十八号在搜查千帆哥! “你还能管得了你?”“大程总’面色一板,然前说道,“今晚去他这外歇息‘大程总’先是视察了辣德路路口的哨卡,扔了几包烟,亲切勉励手上们打起精神来,维护一方平安说着,你看着盛叔玉,关切问道,“那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欧祥彩是湖南人因为,那样才符合程千帆一直以来留给欧祥彩的冷血青年的印象“你看看,小时候多听话,现在都敢顶嘴了”程千帆冲着白若兰无苦笑平安坏”欧祥彩说着,闷头吃蜜瓜,耳朵恨是得竖起来收听那得来全是费工夫的情报那就没意思了“是”浩子人未至,声先到我起身来到院子外,小程即刻跟着出来“坏像是是法租界”程千帆摇摇头,思说道,“是虹口,坏像是在礼查饭店远处” “听说是纪老爷子”阿呆说道虹口“他现在还在妇男俱乐部工作?”盛叔玉拿起一片蜜瓜,咬了一小口,问慢速的检查了手枪,从弹到撞针,确认枪支一切异常前,盛叔玉将手枪放退公文包,又取了两压满子弹的桥夹欧祥彩摆了摆手,弯腰下了车子程千帆看着欧祥彩,为自己的哥哥上达了两个释词“他们姑嫂俩谈天吧,你还没事”我说道,“出去一趟” 盛叔玉心中一动“你打电话到家外,阿呆出去打探消息了”小程说道,我想了想,“帆哥,大道士手上是是没人在车行吗?” 欧祥彩点点头此里,那样做的坏处是,一方面不能令盛叔玉认为程千帆那个妹妹虽然会顶嘴,但是,什么事情都愿意说,故而还算老实听话按照阿呆所说,车行令黄包车夫找人的命令来自青帮我是知道千帆哥的具体落脚点,却知道千帆哥在贝当区车子驶离巡捕房,捕厅外立刻响起了慢活的笑声甚至于,青帮这边还一般指出来,这个福建口音的人会向车夫们打听哪外不能买到华美香烟“说是没福建来的两个人,拐了西一户人家来走亲戚家的孩子”程千帆说道,“车夫们就接到话,让我们帮着找拐子” “白若兰也是少带些保”程千帆说道嫂子,他看看欧祥彩”欧祥彩闻言立刻表达是满,“那是一位副总巡长该说的话“坏了,吃蜜瓜”欧祥彩分别拿了两片蜜瓜递给那对兄妹,了丈夫一眼,是要总是欺负叶” 还没一点,这不是阿呆、皮蛋那些大乞出身的大家伙,我们打探起情报来,更加是引人目“吃饭”小程总大手一挥阿呆又喝了口水,是确定的口说道,“你还听说,虾姑巷的阿才想着领赏钱诚实去报告,被人狠狠了一顿,听阿才的家外婆对人说,阿才倒霉催的,这边还没找到这两个拐子了你心中想的是倘若组织下决定对汉奸盛叔玉动手,这么,打敌人一个手是及从辣德路到华立路那段较短的路程,反而可能是难得的动手机会晚饭后做坏那一切,锁坏保险柜,盛叔玉拉开抽,拿起一款我平时从未在里人面后抽的香烟放退公文包精彩! 盛叔玉停住脚步,似是想起什么了,扭头又对浩子说道,“叶说黄包车夫在找两个福建来的拐子,打个电话问一上人抓到有?” 虽然你是确定若是真没那么一天,自己是否能狠得上心,但是,却是是由自主的那般去想一“化一上,出去找个隐蔽的电话厅,用暗语打电话到七号者对屋”盛叔玉压高声音,表情严肃说道,“令行动七组即刻奔赴贝当区与你汇合众上属皆是嘴偷笑“现在在忙些什么?”盛叔玉面下表情是变,看似随口问道对于众上属努力工作之精神面貌,‘大程总’,为满意“这他大心点”小道士叮嘱说道“你欺负你?”盛叔玉指了指妹妹,“就你现在那脾性,你说一句,你没一百句顶撞你” 备车,例行查岗”盛叔玉说道,“你下去换身衣服我慢速打开了保险相盛叔玉心知是妙“”盛叔玉热冷讽,“这他说说,你倒要听听方家七大姐的低论“这是,帆哥是谁” 至于说千帆哥带的人,盛叔玉是确定此人是否是福建人“他还敢顶嘴?”盛叔玉了程千帆一眼,“你是让他和人力车夫接触,也是为坏,这帮泥腿子他看着老实巴交,实际下一个个坑蒙拐骗,有个坏心眼” 盛叔玉先是反锁了房门“这总比太太们整日介喊着抗日要坏吧”欧祥彩了一声说道,“若是这样,还得劳烦白若兰保释你说到那外,盛叔玉及时收嘴,打了个哈哈,摆摆手,“总之是非常时期,平平安安“又不是给千帆哥你买的,是给嫂子买的化品”唐叶了哥哥一眼,说道“坏的,帆哥”小程听到“例行查岗’,心中然礼查饭店者对“是行”盛叔玉摇摇头,“是合适” 你本在养育院长小,生性者对,又兼已为人母,最听是得的不是拍花子、拐子那样的惨事小程一踩油门出了院门,方向盘向右拐,车子消失在夜色中“抽查哨卡什么的”盛叔玉起身下楼,走到一半,喊了一嗓子“浩子,浩子顺手取了两德制m4手榴弹放退公文包那是一个新发现,看来正是因为从辣德路到华立路比较近,以至于盛叔玉会麻小意,出行有没保车辆护卫“帆哥,嫂子再八嘱托是让他喝酒”小程看着微的帆哥,面露难色说道说完,我表情认真对浩子说道,“打完电话,他立刻回来,你喝醉了在那外歇息,他一直在你身边照顾“街口就没巡捕房哨卡,估摸着我不是做做样子,然前直接去华立路了”小道士说道,“反正离得近“在哪外汇合?”浩子上意识问道我现在需要的是慢速掌握情况“是是中央区就坏”盛叔玉随口说道“是的,帆哥”阿呆说道,“一结束说是找两个福建的,是过,很慢又说弄错了,是一个福建的,一个湖南口音的” “打听到什么了?”欧祥彩问道“俱乐部的太太们关心民生疾苦,呼小家为黄包车夫捐,你正在做一关于黄包车夫生存状况的调查,”程千帆说道千帆哥绝是会束手就! “千帆”小道士忧心看向丈夫,“孩子手了,当爸妈的是得缓疯了,他是能帮忙就帮一上” 随前,一切正如小道士所预料的这般,车辆直接开到了,华立路七十七号的中央巡捕房“可是你接触的黄包车夫都很朴老实”程千帆是服气说道大道士手上的黄包车夫活动范围在法租界霞飞区,并是在虹口区,冒然去打探虹口区的事情,者对引人注意“是晓得”程千帆摇摇头我自掏腰包,令酒家准备了一些酒菜劳手上“笑个”盛叔玉指着手上骂道,最前我自己也乐了,“你可是是怕他们嫂子丽一般指示你,只要是涉及到组织机密,那些只要稍稍打探就能够知道的事情,有必要向盛叔玉隐瞒顽是灵的剥削阶级! “你也是实话实说,白若兰说的是对,还是让人反驳了?”欧祥彩嘴,是服说道两个福建来的拐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别看阿呆年龄大,却值得信任! “汪先生和平运动如火如,法租界内部总没是同政见分子闹腾”盛叔玉打了个哈欠,“那是,汪先生要召开八小……” 盛叔玉那才满意的点点头,打了个酒,转身离开小栗子摆上水果,茶水,瓜子零嘴盛叔玉转身,面带怒色指了指手上,众人皆是一本正经最重要的是,大道士的行动七组是要参与制裁王、陈明初的行动的,除非确没必要,是得妄动“知道程千帆翻了翻白眼“先生,太太,可以开饭了吗?”厨娘周腰间系着围裙过来问道倘若是是紧缓打探消息,大道士的手上天吹牛特别去是着痕迹的快吞吞打探,这就有没那种顾虑了你从丽的口中得知,敌工部的罗延年部长早就曾建议组织下对欧祥彩动手顽固的反革命小程的家中上楼同小道士以及程千帆打了声招呼,我阔步走向院子外“晓得”程千帆搂着小道士的臂弯,笑着说道,“这你也关心一上欧祥彩“黄包车夫?”盛叔玉皱眉,“关心这帮泥腿子做什么?他们俱乐部真是闲得且是说青帮竟然小张旗鼓的帮着找拐子,不是能够一声令上迫使那么黄包车夫帮着寻人,就是是特别人能做到的! “华美香烟………”盛叔玉露出沉思之色而且,没一点我者对确定“阿呆,他确定听到我们说找的是一个福建口音,一个湖南口音的? 甚至于,在是涉及到政治倾向问题的时候,倘若和欧祥彩没是拒绝见,是不能争吵辩解的拿起一把保养的极坏的几乎四成新的毛手枪,盛叔玉略一者对,将枪支放回去,转而取了一把磨掉了枪号的旧枪欧祥彩心中一动,“知道青帮这边是哪个发话?” “早些回来”欧祥彩的目光在丈夫着的公文包下没间的停留,微笑说道“抓拐子?什么拐子?”小道士上意识问道另里不是一旦程千帆出事了,因为曾经就那些表面工作向‘大程总’那个哥哥报备’过,那就没了利用欧祥彩营救的可能性 第599章 示警 “咳咳咳。” 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听得这咳嗽,在走廊隐蔽处已经就位待命的陆飞不禁皱起眉头。 他甚至担心那个许志新咳出个好歹来。 陆飞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盯紧点。 他自己则悄悄的沿着走廊来到靠近边缘的一个房间。 在走廊左右两侧靠近楼梯口的位置的房间,已经被陆飞令人分别进驻。 他的任务是带队盯着许志新。 在外围抓捕盛叔玉的任务则由董正国带队负责。 对于这个安排,陆飞的内心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陈明初态度明确的表示,不论是谁抓住盛叔玉,功劳都是大家的,且陈明初表示,他亲自随同陆飞所部行动,如此,陆飞心中才算舒服了一些。 不过,作为陈明初在上海站的‘老部下’,陆飞对于陈明初还是较为了解的,他觉得陈明初之所以会选择在内线抓捕许志新,最大之可能是: 陈明初怕死,这里安全一些。 “一直在咳嗽,这哪里是来大上海干大事的精锐。”陆飞摇摇头说道,“简直就是痨病鬼。” 说着,他不无讥讽的口吻说道,“盛叔玉就选了这么个玩意……” “许是咽炎犯了。”陈明初微笑说道,“再者说了,若非这许志新烟瘾大,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找到这里。” 就在此时,有手下闪进房间,“组长,许志新出门了。” 陈明初眉头一皱,他看向陆飞。 “我们的人都很小心,许志新发现的可能性不大。”陆飞知道陈明初目光何意,回答说道。 “盯着。”陈明初表情凝重,“不要轻举妄动。” “我亲自去盯着。”陆飞说道。 陈明初点点头。 …… “赛脸木!”许志新一边咳嗽,一边低声骂道,“死卖假烟的,全家扑街!” 能够被盛叔玉看中带来上海,他自有他的本事,他的本事就是记忆力非常强,这对于电报员来说堪称天才能耐。 此外,许志新的发报指法非常迅速,是军统厦门特别电讯班的优等毕业生。 他烟瘾大,是因为电报员需要强大的记忆力,而他因为曾经被日本人抓过,受过刑,以至于精神出了问题,容易困倦。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曾经被日本人逮捕过,经受了日本人的严刑拷打都没有暴露,这份忠心和坚强意志更是盛叔玉对许志新高看一眼的原因。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嗓子被辣椒水毒坏了还是怎么了,他的嗓子对烟卷非常苛刻,只能抽老家的烟丝。 这不,今天刚买的华美香烟,他只抽了两口就觉得不对劲: 这烟丝不对。 果然,嗓子就开始难受,难以抑制的咳嗽。 “咳咳咳。”许志新来到一楼柜台,“掌柜的,有喉症散吗?”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广告纸拍在了柜台上,“喏,就是这个。” 这是一张‘马氏药行监制喉症散’的广告纸,是他坐黄包车的时候,黄包车车夫散发的。 车夫还热情的提醒,此药在各大旅社柜台都有兜售。 广告纸上说了,此药统治喉部一切病痛。 掌柜的不知道怎么了,在发呆。 “咳咳咳,掌柜的,喉症散,咳咳咳。”许志新又问。 掌柜的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有,有,有。” “那个,麻烦让一下。”掌柜的来到柜台后那一排立柜前,低声冲着伙计说道。 伙计愣了下,赶紧说道,“掌柜的,我来拿。” 在掌柜的眼神示意下,伙计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药瓶,仔细看了看药瓶上的名字,这才将药瓶递给了掌柜的。 “咳咳咳,快点,咳死人了。” 这边,许志新似乎是咳的不行了,连连催促。 “来了。”‘波’的一声,掌柜的拔掉药瓶木塞子,“要几颗?” “三颗。”许志新不耐烦说道,“快些啦。” 说着,他接过掌柜的倒出来的三枚药丸,扔下一句,‘挂账’,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一枚药丸塞进嘴巴里,没有喝水,楞是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却是似乎噎住了,好不容易才咽下去,然后又是剧烈的咳嗽。 “可惜了。”掌柜的看着上楼的许志新,叹了口气。 然后就看到伙计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赶紧闭嘴,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楼上。 “没有异常。”陆飞回到了房间向陈明初汇报,他刚才在角落隐蔽窥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许志新喉咙不舒服,去柜台买马氏喉症散。” 陈明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现在就等盛叔玉入彀了。”他目露期待之光。 回到房间。 许志新一边咳嗽,一边反手关门上闩。 当房门被关闭,将他与外面的一切隔开,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的凝重。 刚才掌柜的拿药的那一幕,不足半分钟的时间里,其中种种细节,他至少看到了三个不对劲之处。 他说了要喉症散,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伙计主动迎上来说话。 刚才却是,掌柜的发愣,伙计没有发愣,伙计在盯着他看。 然后,掌柜的回过神去拿药,伙计依然没有主动去拿药的觉悟。 再然后,掌柜的竟然对伙计说‘麻烦让一下’,尽管掌柜的声音很低,许志新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电报员的听力必须极好。 哪有掌柜的对伙计如此客客气气的?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伙计是假的。 此外,伙计找到药瓶,还仔细的看了看药瓶的名字。 这也不对,是不是他要的喉症散,伙计只是看一眼瓶子,就都心里有数,根本不需要看药瓶名字。 当时,许志新心中就落入谷底。 这些细节都说明了: 暴露了! 并且是已经被敌人包围了! 他虽然不是经验丰富的外勤,或许对敌经验不多,会犯下一些错误,但是,作为电报员,他观察仔细。 许志新当时想过直接冲出旅社,谋求那一线生机。 不过,瞬间他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敌人既然已经摸到这里,并且布下了包围,岂是他单枪匹马、当时手无寸铁可以突围的。 他放弃了这种冲动且无效的想法,回到了房间里。 不是因为他有别的办法,只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敌人没有动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想着瓮中捉鳖,他们在等盛主任! 许志新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向盛叔玉示警的时机。 何时是示警的时机。 他要在盛叔玉还未踏入旅社,还未进入到敌人的包围圈之前开枪示警。 完成这一切,他要做的就是完成最后的战斗,然后直面死亡。 …… 时间在流逝。 许志新不时地摸出怀表看时间。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许志新的心中愈发紧张。 盛叔玉出门前讲了,如无特殊情况,必然会返回旅社。 许志新来到窗口,他掀起了窗帘的一角向外看。 今夜,夜色深沉,乌云盖顶,似有暴雨将来。 “这喉症散竟然真的不错。”许志新嘟囔了一句,吃了那药丸,竟然真的不咳嗽了。 他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毛瑟手枪,关闭保险,重新回到窗口,做好了随时开枪示警的准备。 约莫十来分钟后。 许志新眼睛眯起来,他看到一辆黄包车正跑来。 他紧张起来。 他的手心都是汗水,他不确定黄包车中坐的是不是盛叔玉。 按理说,他需要看到盛叔玉,确认是盛叔玉才开枪,如此才能完成最直接的示警,他相信以盛叔玉的本事,只要没有进入旅社,没有进入敌人的包围圈,就一定能成功逃出去的。 不过,许志新忽而想到了一点: 敌人是有备而来,就等着盛叔玉入彀呢。 如此充分准备的敌人会不会在旅社外也设下了陷阱? 想到了这一点,许志新现在更加难为,他不知道该不该开枪,该什么时候开枪示警。 就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黄包车在距离旅社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停下来了。 …… 盛叔玉没有选择让黄包车直接停到旅社门口。 选择在距离旅社还有三四十步的时候下车,然后走路过去,这是他自己养成的谨慎习惯。 无他。 盛叔玉一贯认为,身处沦陷区,在抵达落脚点(安全屋)的最后几十步这段距离是最需要格外警惕的。 因为,倘若有危险,譬如说是落脚点已经被敌人包围,按照他自己的抓捕习惯来说,他不会只在旅社设伏,而是会在旅社外围就做好抓捕准备。 倘若果真有敌人设伏,他相信以自己的经验和警觉性,是可以觉察到的。 唔! 太平无事。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盛叔玉从身上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又划了一根洋火点燃。 就在此时。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为民旅社的二楼,二零六房间,许志新打开窗户,朝着天空放了一枪,大声喊,“有汉奸埋伏!” 盛叔玉划了一根洋火,这微弱的火光令许志新确认了是他。 …… “尼莫搓比!” “侧恁娘!” 楼上。 陈明初和陆飞脸色大变,陆飞骂了声,就冲出了房间,手中挥舞着短枪,冲着手下咆哮,“冲进去!抓住许志新!” 旅社外,带队设伏的董正国也是骂了句,忙不迭带人从三个方向向盛叔玉冲了过来。 他刚才一直没有下令动手,是寄希望于盛叔玉能够走近旅社走廊,如果那样的话,走廊上面有陆飞所部,下面有他带的人,盛叔玉将会被困在走廊,只有束手就擒一途。 却是没想到那许志新不知怎的就发现了端倪,忽而开枪示警了。 …… 在枪响后。 盛叔玉下意识的倒地翻滚,然后他就听到了许志新的咆哮声。 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敌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盛叔玉大惊! 他想不通。 “盛叔玉,你跑不掉了!”董正国带人围上来,同时喊道。 盛叔玉心下一沉。 敌人竟然连他的名字身份都掌握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郭荩宇? 程千帆不是说郭荩宇没有暴露,只是被汪伪抓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六大代表吗? 砰砰砰! 董正国的人开枪射击。 只不过,许是因为夜色如墨,枪法差劲,等原因,连续数枪都没有能打中盛叔玉。 盛叔玉此时也顾不上考虑这么多的疑惑,他迅速拔出腰间的短枪,咔嚓一声关闭保险。 抬手就是一枪。 砰。 一名特工总部特工胸膛中弹,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小心。”董正国提醒手下。 他的心中也是一惊。 盛叔玉果然名不虚传,枪法精准。 他有些后悔刚才想着要将盛叔玉引入旅社的打算,若是刚才暗中开枪射击,譬如说只打盛叔玉的双腿,也许现在已经抓住盛叔玉了。 只是刚才盛叔玉点烟之前,董正国虽然怀疑此人是盛叔玉,却一直没有能够确认。 而礼查饭店的那个叫海带的侍应也表示,天色太黑,距离远,他看不清,无法确认。 …… “盛叔玉,投降吧。”董正国猫在路边的一根电线杆后面,喊道,“弃暗投明,追随汪先生,我等还是袍泽。” “老麻批!”盛叔玉大声骂道,“魑魅魍魉,史笔如刀!你们没有好下场的!” 说着,他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了电线杆,溅起的水泥碎片擦着董正国的脸颊飞过去。 “打!”董正国大怒,厉声喝道。 时间紧迫,必须尽快解决战斗,再耽搁一些的话,巡捕就该赶到了。 “别打脑袋。”董正国又低声叮嘱了一句。 他还是想着要抓活的,无论是盛叔玉本身的价值,还是盛叔玉背后所能够牵连出的肖勉,最好是能够活捉盛叔玉。 “董组长。”一名特工迂回到他的身旁,趴在地上说道,“陈科长说了抓活的,不要急,巡捕多会来不了。” 董正国大喜,他早就隐约有听说贝当区巡捕房高层暗中是投靠了日本人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盛叔玉,你跑不掉了。”董正国喊道。 盛叔玉现在被他们压迫到马路边上,身后是一个日杂店的院墙,左右两边以及正面都有围堵之兵,根本是逃不掉的。 “老麻批!”盛叔玉还是骂,“老子死也拉你垫背!” “盛叔玉,识时务者为俊杰。”董正国继续喊,“留有有用之身,追随汪先生……” 就在此时。 “盛大哥!小弟先走一步!” 楼上,许志新大吼着,打开门,冲出来对着外面之敌疯狂开枪。 砰砰砰! 他被敌人打成了马蜂窝。 他是电报员,他不能被敌人活捉。 他在求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600章 桥 “聪玉!”盛叔玉心中悲呼一声,抬手一枪击毙了一名试图从右侧迂回包抄的特务,祭奠了刚刚远行之兄弟的英灵! 许志新是化名,其本名朱聪玉。 朱聪玉之所以用许志新这个化名,是为了祭奠亡妻。朱夫人姓徐名怀信。 徐怀信金陵人士,原籍徽省石棣县,南京成梅女高毕业,上海西门无线电特训班毕业,后任军统厦门无线电特训班教官。 徐怀信与朱聪玉这对师徒相恋,在军统局内部属于了不得的事件了,是盛叔玉爱惜两人才干,亲自向戴春风求情,戴春风特批两人结婚。 民国二十七年徐怀信奉命潜回南京重建特务处南京站电报组,南京站因为阮至渊叛变所引起之连锁反应,导致多个交通站被破获,徐怀信被捕后乘敌不备,跳楼殉国,年二十五岁。 彼时正在福建站工作的朱聪玉闻讯,呕血不止,后为自己起了化名许志新:卿已许国,我心亦如卿,以卿之志,血铸新中华! 朱聪玉,福建云霄人,厦门志庆高中毕业,军统厦门无线电特训班优等生,曾在奉命赴皖南执行任务途中被捕,历经酷刑依然坚贞不屈,后被营救出狱,抗日救国之心不改。 民国二十八年八月,奉命赴沪参与制裁王鉄沐、陈明初任务,事不秘,为敌围捕,死战殉国,年二十四岁。 许志新已死,陆飞带人冲进了二零六房间。“陈科长。”陆飞表情灰暗。 他打开了一个黄铜色的木箱,将里面的衣物扔出,略一摸索便发现了暗格,打开后就看到里面躺着电台。 “该死!”陈明初也是脸色一变。 他也意识到刚刚被他们打死的许志新可能是电报员。 他走出去,来到许志新的尸身旁蹲下来,仔细检查了许志新的手指,果然在两根手指上发现有老茧。 “册那娘。”陈明初气不过,又骂了句,他一把拿过身旁一名特工的手枪,对着地上的尸首一梭子子弹打过去。 这個人刚才是故意求死的! “许志新已经死了,盛叔玉绝对不能有失。”陈明初沉着脸对陆飞说道,“你带人增援董正国,务必擒下盛叔玉。” “是!” 陆飞答应了一声,却是没有直接下楼,而是转身回到房间,他站在窗口向外看。“这盛叔玉鬼精鬼精的。”陆飞忍不住骂了句。 似乎早就猜到他们可能从旅馆高楼层居高临下射击,盛叔玉此时竟然已经腾挪到了一个旮旯角。 这个旮旯角虽然使得盛叔玉的活动范围更小,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了,但是,却能够防备来自为民旅社楼上的偷袭。 “盛叔玉精于刺杀。”跟进房间的陈明初冷冷说道。 这样一个精于刺杀的行动高手,必然精通作战中如何保护自己。 尽管其人已经被包围不过,想要解决掉此人,却依然需要颇费一番功夫。至于说要活擒此人,更是不容易。 “你们两个留下来听候陈科长调遣。”陆飞说道,“其他人跟我走。” 看着陆飞带人离开,陈明初满意的点点头,还知道留下两个人保护他,这个陆飞倒是有心了。 “此番栽了。” 看到又有一队人马从旅社里冲出来,盛叔玉心中更沉,他知道自己此番大概无有幸免之可能了。 不过,困兽犹知斗,他盛叔玉不到战死的那一刻,绝对不放弃。 盛叔玉一边开枪反击,迟滞威慑敌人的抵近包围,一边思考有无突围的路线。他在琢磨周边的地形环境。 尽管离开上海有两三年了,盛叔玉对于上海的街道还是颇为熟悉的。 从民国十九年到民国二十二年,盛叔玉一直在特务处上海站担任交通联络工作。民国二十二年后,他已经担任法租界情报组组长,直至后来宋甫国接法租界任情报组组长。 不过,在此期间盛叔玉依然兼任交通。 民国二十四年,二十一岁的盛叔玉兼任了淞沪警备司令部侦查大队督查,这才辞去了交通职务。 故而,盛叔玉对于法租界的街道、地形颇为熟悉。 他记得自己背后这堵墙,确切的说,这个店面后墙外的巷子叫枇杷弄,沿着枇杷弄向西疾走百余步,再向北右拐没多远有一座桥。 桥面颇宽。 说明桥下河流并不小。 他的水性颇佳夜黑风高,若是跳入河水中潜游,未尝没有一丝突围可能。念及此,盛叔玉的心中涌起了一丝期望。 不过,旋即他的目光再次黯淡。 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他能够成功穿插到身后的枇杷弄。只这一点,他就做不到。 他不可能,也没有机会从当前的马路向东侧迂回拐入枇杷弄。有一个途径就是闯入身后的这户人家,然后从后门进入枇杷弄。且不说他不确定这户人家有没有后门。 就依现在来说,为了避免敌人从身后偷袭,刚才他腾挪到此旮旯角,他的身后是一堵墙,这就绝了他的退路。 头顶? 攀上屋顶,然后跳到枇杷弄? 七十六号的这帮杂碎不会给他爬上屋顶的时间和机会的。 “盛老弟,我是陈明初,是你陈老哥。” 一个声音突然喊道。 “陈明初!”盛叔玉眼眸一缩,他心中那犹自倔强坚持的突围心思,在这一刻瞬间都化作要拉陈明初垫背。 “陈明初,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盛叔玉心中一动,高声喊道,“要杀要剐,废什么话。” 在二楼,躲在窗口后面喊话的陈明初心中一喜。 他刚才也只是试探性的喊话,希望能够游说盛叔玉投诚: 以他在军统中的职务和地位,算是勉强能和盛叔玉对等“谈一谈”的。 盛叔玉刚才的回话,令他心中一动,似乎,别看盛叔玉这话似乎有冥顽不灵之意思,但是,根据陈明初的自我认知、揣摩: 要杀要剐,废什么话。 这种话一般都意味着:有的谈!没得谈早就子弹招呼了。 “叔玉老弟,这话怎么说的。”陈明初高声喊道,“兄弟我现在正追随汪先生,志向为和平救国出一份力。” 盛叔玉沉默不答。 这令陈明初心中更喜,他继续喊道,“汪先生乃谦谦君子,更为我中华、为党国之大救星。” 盛叔玉还是没说话。陈明初更喜了。 他知道盛叔玉的傲气,若是盛叔玉心有死志,绝对会对他这番话嗤之以鼻,更是会对汪填海破口大骂的。 现在,盛叔玉却一言不发,这是否意味着? “叔玉老弟,老哥我说了这么多,可谓是苦口婆心,你倒是回句话啊。”陈明初喊道。 “不对,你不是陈明初。”盛叔玉终于开口了,“陈明初的声音不是这样子的。程千帆脚下的洋车跳板瞪得飞快。 忽而,他听到了砰的一声响。 然后紧跟着是连续的砰砰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吱呀一声,他捏紧手刹,一个甩尾将洋车子斜着靠在了路边,竖起耳朵仔细听。枇杷弄。 程千帆对于贝当区的街道、地形也是颇为熟悉,他立刻判断枪声来自枇杷弄的方向。 然后,他想到了和枇杷弄挨着的艾德斯客路有一家旅社:为民旅社! 对上号了。 程千帆有九成把握盛叔玉与其手下是住在为民旅社,现在他们正被敌人困在那里程千帆将洋车子撇到僻静的角落。 他顺手取下身上斜跨的挎包,取出里面的短枪。 这挎包是浩子早就预备的四成新的破烂货,查无可查。 吧嗒一声关闭了保险,程千帆身体前行,猫着腰,向枇杷弄方向疾行。他记得枇杷弄附近有一座桥。 从这里去枇杷弄,最近距离就是通过这座桥过去。枪声剧烈。 而后安静下来了。 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这么快就安静下来了?那就糟糕了。 敌人在搜寻湖南口音男子,且竟然直接“惊动”了纪云清那个老东西下令青帮帮忙找人,程千帆据此判断,对方可能已经知道盛叔玉的身份了。 既然是抓捕盛叔玉这条大鱼,七十六号必然会精锐尽出,人手充足。 故而,此种情况下,盛叔玉即便是突围,也不会那么顺利,将会是一番苦战。所以,这么快枪声变停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盛叔玉栽了! 这个自大的家伙,不是挺厉害的吗?就这点本事?!砰! 就在此时,枪声再度响起。 然后是零星的枪声,这说明交战还在继续。程千帆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砰砰砰!一震急剧的枪声。 程千帆眉头一皱,他甚至能够判断出这是一个人砰砰砰一股脑儿清空弹匣的场景然后,枪声又停了。 程千帆心中再度蒙上了巨大的担心。 刚才那一梭子子弹清空弹匣的声音,程千帆怀疑是盛叔玉最后的战斗。 此时此刻,他真的已经在怀疑盛叔玉是否是已经被敌人所抓捕,亦或是已经殉国了? 倘若这两种可能,他希望的是后者。 不是他冷血,形势就是如此严峻和残酷! 程千帆没有放慢脚步,他要去亲眼确定一下。 倘若盛叔玉已经殉国,他能做的就是即刻撤离,并且找到行动二组,阻止小道士的行动,至于说盛叔玉被害的仇,他以后自当要报。 倘若盛叔玉还活着,甚至是被七十六号所擒,程千帆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送盛叔玉一程! 嗯? 程千帆眼眸一缩,他放缓脚步,靠着墙角观察。在桥头,有两个人正站在那里。 两人嘴巴里叼着烟卷,一个在挠头皮,另外一个则盯着桥的另外一头看。程千帆立刻便判断这两人是七十六号的特工。 无他。 桥那头就是枇杷弄,枇杷弄的东边艾德斯客路正在发生枪战,老百姓躲都来不及呢,怎会大晚上在这桥头抽闷烟。 程千帆盯着桥头的两人看。 他本打算倘若艾德斯客路那边再响起剧烈枪声的话,他这边趁机开枪解决掉两人。 不过,那边并未再有枪声。 不知道桥那头发生了什么,程千帆隐约听到原处有人大声喊话,具体说了什么他听不真切。 不过,这两人的注意力却是都被那边吸引过去了,他们现在将后背留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立刻将短枪插在腰间。他从挎包取出了一把刀。 不大,却足够锋利。医生用的手术刀程千帆动了。桥头有穿堂风。 在这穿堂风的风口中,程千帆手握锋利的手术刀。 他猫腰疾行至两人身后。突然暴起。 手术刀直接切向最靠近他那人的脖颈。血光四溅时。 此人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低沉的“啊”声,就那么的抱着开了口的脖子,弓着腰倒下去。 另外一人下意识的扭过头来,他的嘴巴里叼着烟卷。 张大嘴巴要呼喊的时候,惊慌之下作出的动作却是先呸的一口将烟卷吐掉,烟卷飞向空中。 然后,他的嘴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乖!”程千帆轻声说。 手中的手术刀稍稍用力,一个回拉!此人的喉咙就被割开了。 此时,烟蒂终于落在地面,极其微小的火星溅起,迅速被地面大片的血水湮灭。 程千帆将手中的濒死者轻轻放下,他弯腰在两人的身上摸索,很快摸出两把短枪,他把其中一把枪插在腰间,另外一把枪则走过对面的桥头,将枪支随手塞进了边侧的草丛里。 程千帆过了桥,拐进了枇杷弄。 继续疾行奔跑了几十步后,他一个助跑,灵巧如同猫儿一般上了房顶。他就那么猫着腰,小心翼翼却又速度不慢的在房顶奔走。 “叔玉老弟,老哥我说了这么多,可谓是苦口婆心,你倒是回句话啊。”一个声音喊道。 “不对,你不是陈明初。”另外一个声音回答。程千帆听出来这是盛叔玉的声音。 然后便听到盛叔玉又继续说,“陈明初的声音不是这样子的。”程千帆心中一动。 这对话,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盛叔玉被抓了,对方正在劝降。 另外一种就是,盛叔玉还在抵抗,对方正在劝降。只是,陈明初? 盛叔玉为何那般说此人不是陈明初? 程千帆不认为七十六号会派人冒充陈明初来劝降盛叔玉,因为没有必要,这两人互相认识的。 忽而,程千帆心中一动。 他猫在房顶,探头去看。 陈明初听盛叔玉质疑他,他下意识的也从窗口探头看,嘴巴里喊道,“叔玉老弟砰! 盛叔玉抬手就是一枪! 第601章 神兵天降 陈明初刚将脑袋探出去,心中却是忽然一惊。 不对。 他方才一开始喊话的时候,盛叔玉的回答分明是听出来他是陈明初的,为何忽而说不确定他是谁? 有诈!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明初脑袋向左侧靠墙处一偏。 砰! 一声枪响。 子弹击中了陈明初的耳垂。 确切的说是擦着耳朵掠过,堪堪扫到了耳垂。 这一瞬间,陈明初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他整个人怔怔的,右手摸向耳垂,入手是血淋漓。 啊!啊! 此时此刻,陈明初才感觉到疼痛,他惨叫一声。 这实际上也并非全是因为痛的叫唤,是惊恐! 方才若非他下意识脑袋偏了偏,被子弹击中的就是他的脑壳了。 和死亡擦肩而过的巨大惊恐瞬间弥漫陈明初的整个神经感官。 他的脑门满是细密的汗珠。 巨大的惊恐过后,是前所未有的恨意。 “开枪!开枪!”陈明初躲在窗台后,歇斯底里的喊,“生死不论!” …… “嘿!”程千帆心中嘿了一声,盛叔玉这家伙果然是个精细鬼。 他方才就觉得盛叔玉忽而说对方不是陈明初,这话有些问题。 果然是有问题的。 不过,便是程千帆一开始也只是猜测盛叔玉此言似别有用心,却也没有料到盛叔玉如此果断,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此诱使陈明初露头,创造击毙此獠的机会。 只不过,可惜了,陈明初似乎只是受伤了,且听那歇斯底里的喊话声音,似是中气还足,盛叔玉机敏定下的计策没有成功。 …… 可惜了。 盛叔玉心中叹息一声。 他本想着此计能够趁机除掉陈明初,如此,即便是此番殉国也够本了。 却是没想到那厮如此机敏,脑袋刚探出来就缩了回去。 不过,对于他而言,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刻。 密集的子弹向他的藏身之处袭来。 压迫的他根本抬不起头。 “活捉盛叔玉者,赏一千日元!” “杀死盛叔玉的,赏八百日元!” 董正国扯着嗓子喊道。 喊出这个赏格,他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刚才盛叔玉诱骗陈明初冒头后的那一枪,把董正国也吓了一跳。 他能够理解陈明初的愤怒。 不过,对于陈明初的生死不论的命令,他不能全部认同。 只是,陈明初毕竟是这次行动的一线总指挥,他又不能不听。 故而,董正国喊出了活人一千,死人八百的赏格,两个赏格差距并不大,这也不算是太过忤逆陈明初的命令。 董正国这么做,实际上是暗示活的盛叔玉和死的盛叔玉价值还是不一样的,只不过,他无法确定自己的这种暗示,手下人能不能明白。 或者说,即使是心中明白,这帮家伙会不会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打死盛叔玉更容易,危险更低。 “什么玩意。”董正国在心中不禁暗骂一声。 他发现自己刚才那么喊,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手下皆是趴在地上射击,没有人会试图勇敢的抵近盛叔玉。 陈明初的一句‘生死不论’,给了所有人不必冒险活捉的理由。 …… 盛叔玉闷哼一声。 他方才开枪还击的时候,身形暴露在枪口下,肩膀中了一枪。 “我打中了。”一名特工高兴的欢呼一声。 “好样的。”陆飞冲着自己的手下喊道。 他带人从侧翼迂回,正是他的一名手下一枪击中了盛叔玉的右肩膀。 “盛叔玉,你中枪了,跑不掉的!”陆飞也立刻喊道,“投降吧,你我曾是袍泽,我保证你的安全。” “你是哪个?”盛叔玉喊了句。 “陈组长,我是上海站行动队的陆飞。”陆飞喊道,他喊的是盛叔玉曾任特务处法租界情报组组长的官职。 砰! 砰砰! 盛叔玉朝着陆飞喊话之处连开三枪。 “侧恁娘!”陆飞闷哼一声,破口大骂,“打,打死个瘪三!” 他没想到盛叔玉同样的技俩用了两次,刚才竟然也是故意吸引他说话,方便其定位开枪。 盛叔玉这几枪没有击中他,却是有一枪打在了他面前地面上,溅起的石子磕破了他的额头。 …… 砰砰砰砰! 砰砰! 盛叔玉面对对方密集的火力,他不敢冒头,只能迅速抬手开一枪,然后迅速缩手。 “他还有几发子弹?”董正国低声问身边的手下。 “四五发子弹。”手下仔细计算了一番说道。 他趁机向董正国靠近,脑袋撤在董正国的身后,悄悄的以董正国当了挡枪子的,继续低声说道,“从声音上看,盛叔玉用的是毛瑟手枪,很大可能是十发弹匣,而盛叔玉至少开了十五六发子弹了。” “就是说,他打完了一个弹匣,备用弹匣也开了四五枪了。”董正国沉吟说道。 曾经的中统王牌特工‘大副’,也有着丰富的沦陷区行动经验,一般而言,行动的时候,身上至多会带一个备用弹匣,多了不方便携带,此外最重要的是,倘若被敌人包围,带两个备用弹匣和一个备用弹匣几乎没有区别,根本不可能给你那么长的抵抗时间的。 …… “盛叔玉,你还有四发子弹。”董正国喊道,“你子弹快没了,束手就擒吧。” 砰砰! 回应董正国的两声枪响。 “少废话,老子弹药充足着。”盛叔玉‘嚣张’的喊道,“不怕死的就上来。” 他的心中则是一沉。 对面那个不知名的七十六号小头目竟然算的精准,刚才他的枪里确实是只有四发子弹了,现在还剩下两发子弹。 盛叔玉深呼吸一口气,他咬牙,咬牙。 终于,下了狠心,张开嘴巴,将枪管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他准备开枪自戕! 尽管枪里还有两发子弹,盛叔玉没有选择再开一枪,留下最后一发子弹再自尽。 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能不能多开一枪,多给敌人制造杀伤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能活着落在七十六号的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盛叔玉虽然没有见识过七十六号的刑讯室是什么样的,但是,七十六号那帮家伙中有很多是前中统、军统人员,他自然清楚这帮人的刑讯手段。 更何况,这些年来落在他盛叔玉手里的日本人、汉奸、红党也是不少,他亲自审讯过,更是深知刑罚之残酷,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挺过严刑拷打。 盛叔玉真的担心若是只留一颗子弹,万一子弹卡壳了,那就后悔莫及了。 所以,他决意提前送自己上路。 闭上眼睛,盛叔玉一狠心,就要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 …… 程千帆一直在等待,他没有盲目、仓促开枪介入战事。 他在等。 他在等行动二组的手下。 程千帆趴在屋顶一直在观察战斗局势,确切的说是观察敌情。 陆飞被盛叔玉喊话后,自报家门。 董正国的声音,程千帆是较为熟悉的。 七十六号派了前特务处上海站行动队的陆飞,以及中统苏沪区的王牌特工‘大副’董正国带队行动。 从枪声以及人员动静来看,董正国所部大约还有十二三人,陆飞所部大概还有十三四人。 这就是至少二十五人的当面之敌。 此外,刚才从枇杷弄的桥边杀将而来,程千帆以此判断七十六号在附近重要路口、桥梁也必然有人员把守。 即便是最小化的估量的话,敌人的数量也在三十人左右。 故而,程千帆一直没有贸然动手。 他非常清楚自己目前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出其不意! 最好是能够等到手下赶到,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此方有一丝营救、突围希望。 只要盛叔玉没被抓,他都不能焦急动手,且需要忍耐。 至于说盛叔玉在他动手之前不幸中枪殉国,那只能说是盛老兄运气不好,如此的话他也不必出手了。 不过,听到董正国说盛叔玉子弹不多,只剩下四发子弹了,盛叔玉这边就砰砰开了两枪,程千帆立刻心知不妙: 他是了解盛叔玉的,这家伙虽然傲气,却是确实颇有本事,且是一个精细的家伙—— 倘若盛叔玉子弹还尚足够,这个家伙必然会闷声不吭,让敌人误以为他子弹不多了,然后在敌人蠢蠢欲动的时候,他再突然猛烈开火,必然能给予敌人最大化之杀伤。 现在,董正国话音刚落,盛叔玉啪的就开枪了,还是连续两枪,这反而说明盛叔玉枪里子弹确实是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程千帆瞬间就担心起来,他是了解盛叔玉那家伙的,他担心盛叔玉开枪自戕! 倘若盛叔玉被七十六号特工杀害,程千帆可以掉头就走,为抗日死于敌手,无论是他还是盛叔玉,都早有准备,况且他并非见死不救,只是在等待时机而已,倘若盛叔玉运气不好死于敌手,这就是命,是他们这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杀敌男儿的命! 此后再为盛老兄报仇就是了。 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盛叔玉开枪自戕! 程千帆知道自己很冷血了,或者说,经历了那么多令他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特别是先后送麦子同志、陈默兄弟上路,他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已经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冷血动物了! 但是,那种情况下,他没有任何办法,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现在不一样,他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盛叔玉自戕。 故而,尽管特情组行动二组的手下还未赶来,程千帆没有再犹豫,他果断开枪。 这一枪,瞄准了一个蠢蠢欲动的特工。 此人刚才探出了半个脑袋。 程千帆果断开枪射击,子弹精准的命中了此人的左侧太阳穴,此人趴在地上不动了。 …… 砰的一枪。 正准备扣动扳机的盛叔玉吓了一跳,非是怕死,实乃是他听到并且判断出这一枪是从他头顶的屋顶上响起的。 是敌人? 盛叔玉立刻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倘若是敌人,他们会选择突然偷袭他,这是最有可能活捉他的办法,而不是就这般突然开枪,而且从枪声中判断,子弹是从头顶射出,射向他盛叔玉的对面之敌的。 那么,是援军? 盛叔玉不确定。 尽管他此前同上海区程续源有过见面,但是,程续源并不知道他的落脚点。 至于说程千帆那边,亦然。 故而,盛叔玉一时之间想不到谁会来救自己。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这么多人打一个,俺图和林可看不惯!” 话音未落。 此人再度开枪。 并且是连续开枪。 砰! 砰! 砰! 啊! 程千帆连续三枪,一枪一个敌人,其中两名特工直接头部中弹,当即毙命,另外一人身体动了下,子弹击中了他的脖子,没有当即死亡,发出惨叫声。 …… “房顶有人!” “小心!上面有人!” “躲开!” 从房顶突然来的袭击,打了地面上包围盛叔玉的特务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完全没有料到会有来自‘空中’的袭击,以至于几乎是被程千帆三枪制造了两死一重伤的杀伤! “开枪!” “房顶!开枪!” 陆飞吓了一跳,那个脖颈中枪的倒霉蛋就是他身边的手下。 陆飞丝毫不怀疑对方更想要杀他,他之所以没有挨枪子是因为他额头受伤后,心中惊惧之下一直缩在电线杆后面,如此才没有给袭击者开枪射杀的机会。 其他特务也快速反应过来,纷纷向房顶开枪射击。 程千帆连开三枪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个沿着屋瓦顺势的下滑,完全避开了随后那剧烈袭来的子弹。 随后,他随手拿起身旁的一片碎瓦片,打水漂一般横向扔出去。 瓦片在屋顶上跐溜,发出连续的声响,就如同有人在上面疾速奔走一般。 “在那!” “打!” 子弹打在瓦片上发出哗啦哗啦的碎响声。 程千帆则趁机猫腰向另外一侧疾行。 “那里!” 有特务注意到了他,竟然站起来举枪要射击。 砰! 程千帆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击中此人的脑袋,这名特务顿时栽倒! 没有丝毫的停顿。 程千帆脚下继续疾行奔走,手中毛瑟手枪砰砰砰的连续开火。 啊啊啊! 下面死伤不断加剧,惨叫声连连。 “你不是什么图和林,你是肖勉!”下面,董正国突然扯着嗓子喊道,声音中带着振奋、惊喜!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争取明天写完这段剧情,让大家一口气看个爽。 (本章完) 第602章 你走吧 图和林? 房顶上的袭击者自报家门后,董正国听懂这个名字,先是一愣。 然后便想到此人是谁了。 图和林本是太湖上的水匪,劫掠湖面周边,后来吃了熊心豹子胆劫了程千帆的玖玖商贸的货,被程千帆派人围剿,此人手下多半死伤,狼狈逃窜。 后来,程千帆还向上海滩江湖上发出悬赏令,要图和林的脑袋。 此人竟然是重庆方面的? 董正国当然不认为图和林一个太湖上的水匪会‘老寿星喝砒霜’,硬赶着来营救盛叔玉。 唯一的可能便是此人也是重庆方面的,或者更进一步说,此人正是军统人员,甚至极可能正是盛叔玉在上海方面的旧部。 他的这种猜测和判断并非毫无根据,民国二十六年战争全面爆发后,国军节节败退,与此同时,为了在沦陷区继续作战,军统的前身特务处迅速膨胀,帮派人员、水匪、响马,乃至是技女、道士、乞丐等等,只要喊一声愿意抗日,军统便照单全收。 图和林这个太湖上的水匪,确实是有可能是被军统招安的。 只是,水匪多惜命且趋吉避凶、生性狡猾,盛叔玉明显是被他们所围困,毫无脱逃之生机,这图和林怎敢冒死来营救的? 这是董正国当下所想不通的。 旋即,眼见得这图和林连开三枪,造成己方两死一重伤。 又一枪打死一人。 随之更是连开四枪,又给己方造成一死两伤。 董正国震惊了。 一个弹匣的子弹还没有打完,确切的说是八发子弹,这图和林竟然给己方造成了四死三伤。 怎么可能? 如此神勇之图和林,竟然会被程千帆追杀的犹如丧家之犬一般不敢露面? 这他娘的此人要是水匪图和林,他董正国将脑袋割下来送给图和林当球踢! 蓦然! 董正国心中一动。 肖勉? 是了! 此人必然是肖勉! 他的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今日,应该就是今日晚上,盛叔玉和肖勉约好了在为民旅社秘密会面! 他们这边围剿盛叔玉,却是碰了个巧了! 肖勉没有选择对盛叔玉见死不救。 这是有原因的。 盛叔玉乃军统重庆局本部总务处处长,位高权重。 且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肖勉乃湖南醴陵人,是余平安之乡党,盛叔玉乃是余平安的小舅子,此二人关系亲近。 此些情报中,最重要的是,盛叔玉显然和肖勉相熟,更可能知道肖勉的真正身份乃至是在沪上的藏身之地。 肖勉不能眼睁睁看着盛叔玉被抓。 此些种种,肖勉不能不救盛叔玉。 想通了这些,董正国大喜过望。 兴奋的扯着嗓子喊:你不是什么图和林,你是肖勉! 程千帆心中大惊,他抬手就朝着董正国的方位来了一枪。 啊! 董正国喊话后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盯上,他下意识的移动身体,却是晚了,他的左上臂挨了一枪。 “开枪!目标房顶!”陈明初躲在窗口后面,扯着嗓子喊道,“打死肖勉,赏十根大黄鱼!” 他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尽管加入特工总部没有太久,但是,陈明初深切知道丁目屯、李萃群对于军统上海特情组的忌惮,对于肖勉的忌惮。 甚至于,不仅仅是特工总部,日本人那边的上海特高课、三井公馆、宪兵司令部,乃至是岩井公馆那边,都对这个神秘的肖勉非常重视,传闻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更是直言肖勉上海特情组所部乃是上海治安之心腹大患! 故而,此时此刻,在陈明初的心中,刚才险些一枪打死他的盛叔玉的重要性都不如肖勉! 至于说他脱口而出的十根大黄鱼的赏格,陈明初相信若是真有手下能够打死肖勉,这笔赏金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日本人那边都会抢着兑现的。 …… 陈明初喊出的十根大黄鱼的赏格,在特务们中间引起了一阵骚动。 哪怕是对于能够凭借巧取豪夺乃至是绑架勒索谋得灰色收入的七十六号特工,十根大黄鱼也不是一笔小钱。 “杀肖勉!”一名脑子不怎么灵光,被十根大黄鱼刺激的上头的特务突然起身,对着屋顶连连开枪,口中喊着,“杀肖勉!” 那‘肖勉’似乎也被此人的悍不畏死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一梭子急射而来的子弹,在房顶连续的打滚躲避,一时间狼狈不堪。 “好样的!”陆飞大喜,喊道。 开枪的是他的手下,此人脾气暴躁,粗鲁不堪,不过却是有一手好枪法。 砰! 被火力压制的肖勉终于有机会开枪还击。 陆飞看到自己的手下被肖勉一枪击中头部,向后仰面倒下,遗憾的用力捶打地面。 …… “组长,你怎么样?”手下关切的询问董正国的伤势。 董正国对待手下颇为不错,赏罚分明,故而颇得人心。 “死不了。”董正国额头冒汗,咬着牙说道。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低声问手下,“弟兄们伤亡如何?” “两个弟兄阵亡,伤了三人。”手下回答,沉默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是三个弟兄阵亡,伤了四人。” 前面这两死三伤是肖勉突然袭击所造成的杀伤。 后面这一死一伤,是盛叔玉造成的杀伤。 如果算上他自己肩膀中了这一枪的话,己方就是三死五伤。 董正国疼得直哆嗦,他的行动三组,这一次来了十四人,现在竟然已经伤亡过了大半! “陆组长那边呢?”董正国问道。 “估摸着有三个弟兄阵亡,伤了三四个。” 董正国沉默了,陆飞那边应该有十三人,这也是死伤过一半了。 最重要的是,随着这肖勉犹如鬼魅一般突然杀出来,给己方造成重大伤亡,这极大的打击了弟兄们的士气。 董正国估算了一下,目前此地围困肖勉和盛叔玉的人马约莫还有二十三人,不过,其中有七人负伤,也就是真正能活蹦乱跳战斗的只有十六人。 十六人围困两人,其中一人估摸着没子弹了,另外一人弹药也不会太多了,看似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董正国却是皱着眉头,他不敢大意。 面对肖勉,面对这个神秘的肖勉,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去,打电话回极司菲尔路。”董正国咬着牙,满眼都是恨意,“向苏科长求援,就说……” “就说,我们已经堵着盛叔玉和肖勉了,只是这两人火力强大,枪法精准,弟兄们死伤惨重,急需支援。”董正国说道,“快去!” “快去!” 他知道这是法租界,特工总部继续派人增援的话,将会不可避免的同法租界当局发生冲突,即便是暗中对日本人态度亲近的贝当区巡捕房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但是,董正国有绝对信心,面临着捉拿亦或是捕杀盛叔玉、肖勉的诱惑,尤其是后者,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日本人那边,都绝对会派兵增援的,哪怕是和法租界当局发生激烈摩擦,日本人也在所不惜。 董正国早就看的透彻,法国人面对咄咄逼人的日本人,就是没卵子的样子货。 “是!”手下趴在地面上,匍匐着后退一段距离后,爬起来拼命跑。 …… 程千帆打完了弹匣里的子弹,迅速更换了备用弹匣。 他一瞥眼就看到一个特务爬起来拼命跑,他当然不会认为此人是临阵脱逃,这定然是去搬救兵去了。 程千帆抬手就是一枪。 打中了。 不过,这人一个踉跄,带伤拐进了巷子里。 糟糕! 程千帆心中一沉。 他现在就期待着行动二组快些来到。 …… “肖勉换弹匣了。”手下对董正国说道,“刚才开了一枪,打伤了二强。” 他的听觉灵敏,特别是对于各式武器的开火声音有着精准的判断。 故而在行动的时候,董正国给此人的任务是,不必冲锋陷阵,只要竖起耳朵听着,默默记下对方的开枪次数,以及估算其剩余弹药情况即可。 董正国暗自计算,惯例来说,肖勉应该也是一把枪,另外再带一个备用弹匣。 如此的话,肖勉的枪里还有九发子弹。 他的心中舒了一口气。 九发子弹的肖勉,只能困兽挣扎了,绝无突围之可能了。 “小倪,盛叔玉那边呢?” “刚才盛叔玉那边一直没有开火。”手下小倪思忖说道,“按照手下刚才的估算,盛叔玉枪里应该还有一发子弹,至多两发子弹。” 董正国哼了一声,盛叔玉没有开枪的原因是有肖勉在房顶保护。 忽而,董正国心中一动。 他立刻喊道,“射击,目标盛叔玉!” …… “奸诈!”程千帆看了董正国所在的方向一眼,心中大恨。 董正国所部忽然集中火力向盛叔玉这里开火。 盛叔玉枪里子弹不多,一直没有还击。 眼看着有特务试图趁机迂回抵近盛叔玉,程千帆只能不断开枪还击,保护盛叔玉,压制敌人。 董正国看到办法奏效,面上露出笑容,他刚才就突然意识到,盛叔玉现在对于肖勉来说就是‘累赘’,攻盛叔玉,肖勉必救,此不仅仅可以消耗肖勉的子弹,还将扰乱肖勉的心神。 “组长这个办法妙。”手下赞叹说道,“攻其必救!” “你刚才说什么?”董正国问道。 “攻其必救!” 攻其必救?! 董正国心中一动,他忽而想到了另外一点。 他们是包围了盛叔玉,但是,并没有完全包围肖勉啊。 肖勉在房顶,有较大的行动自由度。 现在肖勉是为了营救盛叔玉,故而才被他们困在这里,但是,倘若肖勉认识到事不可为,一门心思逃走,他们还真的难以阻止! “去,靠过去告诉陆组长,他的人分一半给我,这里有我们守着,他带另外一半人去枇杷弄,防止肖勉逃跑。”董正国对身旁手下说道。 “枇杷弄不是有我们的人守着的吗?”手下问道。 “没了。”董正国摇摇头,“肖勉出现在房顶,就说明我们的人已经出事了。” …… “喂。”盛叔玉突然低声喊道。 “干啥?”程千帆嘶哑着嗓音回答。 听着程千帆这没好气的回答,盛叔玉知道原因,他心中略有些苦涩。 想到自己此前在这家伙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的藏身之地不会被敌人找到,现在程千帆却不得不冒险来搭救他,他知道早就把面子丢的干干净净的了。 此外,他知道程千帆的态度不好的最重要的原因: 程千帆不得不来营救他,却导致程千帆也被困在了这里。 嗯? 这家伙怎么知道我被困在为民旅社的? 不过,此时顾不上想这么多,盛叔玉继续说道,“你快些走,不要管我。” 他深呼吸一口气,“你走吧——” 盛叔玉话音未落,便听到—— “好!” 盛叔玉:…… 虽然他确实是希望程千帆撤离,但是,这家伙答应的如此爽快,还是令盛叔玉心中莫名哀伤。 旋即,他摇摇头,程千帆这家伙能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来救他,已经殊为够义气了,他还能奢求更多吗? 再说了,是他主动开口让程千帆走的。 只是,尽管心中明白,但是,程千帆这家伙这种行为给他的感觉是,似乎是就等着他盛叔玉开口,给予其撤离的理由,这种感觉让人心里难受啊。 然后,盛叔玉就听到了叮铃桄榔的声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顺着房顶瓦片滑下,然后哐当一声落下,落在了盛叔玉身旁不远处。 嘿! 盛叔玉咧嘴笑了,心说,咱就知道你舍不得咱。 盛叔玉瞥了瞥周围,踅摸到左手边有一根小树枝,心中一动,用小树枝小心翼翼的戳了戳。 戳不动。 是一把手枪。 盛叔玉大喜,他也顾不上遮掩身形了,抬手向着敌人砰砰两枪,震慑了敌人,然后一个探身、翻滚,抄手拿到了手枪。 入手便知道这是弹匣压满子弹的手枪。 吧嗒关闭保险。 盛叔玉一个翻滚回到自己刚才的躲避处,同时反手就是一枪,将一名试图靠近的特务打死,自己也是闷哼一声,他的另外一侧肩膀也中弹了。 “喂。”盛叔玉满头大汗,强忍着痛楚,向房顶低声喊道,“你走吧,真的。” 上面没有人回话。 真走了? 盛叔玉心中嘀咕一声。 他看了看手中的这把毛瑟手枪,心中嘿了一声。 这算是什么意思? 怕他没有子弹自杀,给扔了一把枪。 “肖勉!”盛叔玉大声吼道,“你以后要是不替咱多杀几个汉奸鬼子,老子做鬼都不会原谅你!”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 (本章完) 第603章 那窝放心了——窝走哩 听到盛叔玉所喊,董正国心中大喜。 他方才虽然揭破这个自报家门是图和林的家伙是肖勉,但是,‘图和林’一直没有承认自己是肖勉。 不过,现在盛叔玉的这句话立刻坐实了肖勉的身份。 糟糕! 肖勉要逃走了! 董正国心中忽而意识到不妙。 他立刻喊道,“肖勉,肖组长!” 肖勉‘没理他’。 董正国继续喊,“肖组长的大名,即便是汪先生也是知道的,只要肖组长弃暗投明,加入到汪先生之和平救国……” 砰! 回应董正国的是一发子弹。 子弹从他的头顶上方不到一尺的地方掠过。 董正国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组长,没事吧。”身旁的手下立刻问道。 “小倪,刚才谁开的枪?”董正国不答反问。 “是盛叔玉。”小倪说道。 董正国面色阴沉,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肖勉已经跑了。 “红中。”董正国朝着一个手下喊道。 “欸,在呢,组长。” “让弟兄们做好准备。”董正国喊道,“听你号令。” “明白了。”红中说道。 “肖勉已经跑了,盛叔玉没有子弹了。”董正国随之一咬牙,大声喊道,“抓盛叔玉,赏十根大黄鱼!” 肖勉已经跑了,以肖勉的枪法和身手,他不认为陆飞能堵住肖勉,而且陆飞刚刚才带人去枇杷巷,时间上也来不及。 这种情况下,盛叔玉的重要性直线上升。 故而,董正国效仿陈明初喊出了十根大黄鱼的赏格。 “组长,盛叔玉有子弹。”董正国身侧一个一直盯着盛叔玉所在方向的手下说道,“他刚才捡了……” 他突然闭嘴了。 因为他看到身边的弟兄嘴巴里喊着‘抓盛叔玉’、‘十根大黄鱼’,却是都趴在那里没有动,反倒是左侧陆飞留下的人马从地上爬起来,嘴巴里喊着‘抓盛叔玉’冲了上去。 砰! 砰砰! 盛叔玉连开三枪! 陆飞的手下有一人要害部位连中两弹,直接毙命,还有一人扑倒在地惨叫不已。 发起冲锋抓人的四人,直接一死一伤,另外两人连滚带爬跑了回来了,却已经好似丢了魂一般,趴在地上抖动如打摆子。 …… “大家小心!”董正国气急,愤怒咆哮,近乎歇斯底里,“盛叔玉,草你姥姥,阴老子们!” 骂了几句,董正国看都没去看陆飞的残兵败将,他压低声音问小倪,“盛叔玉开了几枪,还有几发子弹?” “开了三枪。”小倪张口就来,“属下数着呢,盛叔玉刚拿到那把枪的时候开了一枪。” 他思忖说道,似乎是在计算数目,“如果肖勉只给盛叔玉留下了一把枪,没有留备用弹匣,那么……盛叔玉枪里还有六发子弹。” 董正国皱眉。 他不惜使技俩哄骗陆飞的人冲锋喂子弹,那盛叔玉却是精明的紧,只开了三枪逼退了进攻,没有继续消耗子弹杀伤。 还有六发子弹。 以盛叔玉的枪法,六发子弹,至少能带走两三条人命。 董正国咬了咬牙,还是没有下狠心让手下人冲锋。 …… 程千帆脱离了枪战区,灵巧如猫儿一般,在房顶上疾行。 只见他忽然停下,趴在房檐,顺势下滑,就在要掉下来的时候,右手抓住屋檐,身子一扭就顺着打开的窗户荡了进去。 在房内,卓云灵敏的一闪身,避开了组长踹过来的这一脚。 他刚才就踩在窗台外檐,探出脑袋,看到奔跑过来的程千帆,赶紧出声提醒。 “这房子怎么回事?”程千帆脸上蒙着黑巾,依稀可以看到下巴的络腮胡子,嘴巴里咬着小核桃,嗓音粗且沙哑,问道。 “报告组长。”小道士赶紧说道,“是属下下令暂时借用的。” 他带了行动二组的人马赶到,顺着枪声而来,很快便初步探明了战斗局势: 盛叔玉被敌人围困,想要突围很难。 房顶的组长要突围,并不难。 他没有贸然行事,而是下令手下翻墙进了这户马路最边上的人家,将屋主一家人捆绑堵住嘴巴,然后从窗口爬上屋顶,用防风打火机打火向组长发送信号。 “卓组长,刘副组长留下,其他人出去警戒。”程千帆沉声说道。 “是!” 九名手下没有丝毫犹豫出了房间,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之色,尽管一会可能要有一场战斗,不过,这些人并不惧怕,相反,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肖组长,一个个都非常激动。 在特情组,肖勉有着巨大的威信。 “盛叔玉必须救。”程千帆说道,他看了小道士一眼。 小道士发信号引他过来,本身并无错处,他来和行动二组汇合,也能够更好的部署营救行动,以免夜色中发生混乱。 但是,程千帆了解小道士,小道士的心中只忠于他,实际上对于军统其他单位并无太多亲近。 小道士不会对盛叔玉见死不救,但是,没有他这句话,行动的时候小道士难免会顾忌手下伤亡,不够坚决。 “是!”卓云看了组长一眼,沉声说道。 …… 三人开了简短的战时会议。 卓云提议从窗口出去,在房顶上偷袭特务。 程千帆先是点头,旋即又否了这个提议。 单枪匹马的时候,房顶是好选择,无论是偷袭敌人还是撤退都比较便宜。 倘若整个行动二组都在房顶,不仅仅目标太大,最重要的是不利于撤退。 而且,还有一点,房顶是两面皆空的,敌人也可以从房顶偷袭他们,届时他们腹背受敌,那就麻烦了。 “特工总部的援兵很快就到,而且巡捕房那边一直没有出面,这不正常。”程千帆沉声说道。 “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他看着两人,在桌面上用屋主的铅笔头摆出战场局势。 “这里是盛叔玉,这里是正面之敌的董正国所部。”程千帆说道,“这样,你们从董正国的后面偷袭,抵近后,听我枪响一起开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挥了挥手,“救出盛叔玉,即刻撤离。” 卓云看向程千帆,“组长,你不和我们一起行动?” “我回房顶。”程千帆摇摇头,“房顶需要有人钳制敌人。” “不行。”卓云摇头,“组长,那太危险,我去房顶。” 他明白组长的意思,这等于是组长在掩护他们行动,甚至于不仅仅仅掩护他们救人,还要掩护他们撤退。 这太危险了! 小道士宁愿牺牲自己的命,也不能让程千帆去冒这个危险。 “你不行。”程千帆摇摇头,“你枪法不行。” 小道士枪法实际上并不算差,但是和程千帆的百步穿杨确实是没法比。 “组长,我去房顶吧。”一直比较沉默的刘育初开口说道。 “你不行。”程千帆看了刘育初一眼。 刘育初枪法精准,确有百步穿杨之功,但是,刘育初身手一般,很难全身而退。 “组长,真要比枪法,您不一定比窝强。”刘育初说道,来上海几年了,他口音改了不少,不过,一口一个‘窝’还是改不掉。 “你身手不行,撤不了。”程千帆摇摇头,他面色一沉,“好了,我决心已下,准备行动。” …… 刘育初沉默了。 忽然,他直接两步上了桌子,然后一屁股坐在窗口,咧嘴笑,“组长,特情组不能没有你。” “刘育初,你给我下来。”程千帆厉声说道。 “组长,窝不怕死,让窝去吧。”他看向小道士,“道士,窝的枪。” 小道士沉默着上前,将一把中正式步枪,以及子弹带递过去。 “你若是回不来,我在苍云观给你立个牌位。”小道士说道。 “组长。”刘育初看向肖勉组长。 “有什么未了之事,告诉我。”程千帆咬着牙,说道。 他知道,刘育初这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且殉国的可能性极大。 “中国会亡吗?”刘育初问。 “不会。”程千帆斩钉截铁回答。 “那窝放心了。”刘育初咧嘴,笑,他向组长敬了礼。 程千帆面无表情的回礼。 “窝走哩。”刘育初就那么的翻出了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人走了,程千帆的手放下,表情阴沉的可怕,“行动。” 夜色深,不过,小道士却似乎能看到程千帆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 砰! 盛叔玉一枪放倒了一名特务。 他叹了口气。 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了。 刚才形势危急,他连开两枪,忘了多留一发子弹了。 他的身体稍稍挪动了一下,双肩中弹部位牵扯的痛楚感令他忍不住哆嗦。 盛叔玉抬头看了看黑黝黝的夜空。 他现在就想要知道的是,落脚点是怎么暴露的? 不过,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盛叔玉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他的手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 …… “什么玩意?” 一名特工突然喊道。 “手榴弹!”惊惶无措的声音。 轰! 手榴弹爆炸,同时惨叫声响起。 砰砰砰! 急剧的枪声响起。 卓云带着行动二组的手下边冲锋边开枪。 任何还在顽抗,或者说是任何还在活动的人,都成为射击目标和补枪目标。 董正国所部根本没想到袭击会从身后来到,更没想到对方火力如此凶猛: 短枪。 手榴弹。 甚至还有——轻机枪! 哒哒哒! 面部蒙着黑巾的肖勉,手中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扫射出一梭子子弹,将一名试图开枪偷袭的特工打成了马蜂窝。 两名队员冲到了盛叔玉的身边,直接将人架起来。 盛叔玉肩膀伤口痛的他嗷的一声,然后觉得丢人,生生地咬牙顶住了。 “撤!”程千帆一甩手。 他感到非常满意,最重要的是,行动非常迅速,敌人的援军还未到,如此的话,房顶的刘育初还未开枪,并未暴露,是有机会活着撤离的。 砰砰砰! 就在此时,夜色中,从侧翼冲来一伙特务,一阵火力急射,打了行动二组一个措手不及,多人中弹倒下。 “董正国!没事吧!”一个声音喊道,“我带了胡队长赶来了。” 是陆飞! 程千帆心中一紧。 这是陆飞所部偕胡四水的援兵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枪口对准那边,一梭子子弹扫射过去。 哒哒哒! “小心!” “侧恁娘!” “干你姥姥!” 特务们一阵惨叫、咒骂声。 胡四水也是吓得一个打滚,躲在了几名手下身后。 幸亏他早有防备,刚才就听到轻机枪的声音,故而时刻注意。 他枪法准,喜欢身先士卒,但是,那是确定没有太大危险的情况下,现在对方有轻机枪,他可不想拿脑袋去碰子弹。 同时,胡四水的心中无比窝火。 上海特情组不讲武德,竟然连轻机枪都用上了! 卓云从腰间拔出组长给他的手榴弹,拉响了引线,扔了出去。 “小心!” “手榴弹!” 轰的一声! 惨叫声中,硝烟、尘土弥漫。 …… “侧恁娘!”胡四水趴在地上不敢起身,气的破口大骂。 烟雾弥漫,他不确定情况,小心为妙。 陆飞急的不行了,此番特工总部损失惨重,此次只有能抓到盛叔玉或者是肖勉,他的功劳才最有价值,他是现在最急切要追击的。 “兄弟们,追!”陆飞爬起来,先是瞄准一名上海特情组队员的背影,砰的一枪将人放倒,然后一抬手枪,指挥手下去追。 不过,他自己脚下却是没动。 一众特工嗷嗷叫的冲了出去。 一边追,一边开枪。 又有一名拖后掩护的特情组队员中枪倒下。 砰! 一声枪响,一名特工后背中弹,向前扑倒在地。 “有人!” “房顶有人!” 众特务大惊,纷纷就近寻找掩体,同时向房顶开枪。 …… 刘育初一个连续的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身侧掠过,他面不改色,在翻滚的途中拉了枪栓,瞄都没瞄,直接扣动扳机。 砰! 一个隐蔽不及时的特务中弹,闷哼一声倒地,继而惨叫不已。 …… “差一点。”刘育初遗憾的叹口气,他的身体向下滑,通过房檐瓦片的缝隙观察敌情,同时探出了一个枪口。 一个特务弓着腰奔跑,试图向侧翼迂回,避开他的射击范围。 砰! 刘育初枪响。 特务应声倒下。 “在那里!” “打!” 砰砰砰砰! 二三十名特务火力全开。 刘育初闷哼一声,他的肩膀中枪了。 他看都没看自己的肩膀,不紧不慢的将子弹压进弹仓,嘴巴里说了句,“三个了。” 然后又笑了,“可惜了。” 可惜了。 增援的是特工总部的汉奸,不是日本人,若是能多杀几个鬼子,那才美滋滋哩。 “陆组长,这里我来,你带人去追盛叔玉。”胡四水吩咐道。 “是。”陆飞早有此意,他答应一声,带着手下试图悄悄脱离战斗。 …… 砰! 砰! 砰! 刘育初一枪一个,不求全部杀死,只求命中,以他的枪法这完全没有问题。 这下子,陆飞的手下都吓坏了,纷纷寻找遮蔽物躲藏,再也不敢乱动。 “这是肖勉留下来掩护他们撤退的敢死队。”陆飞匍匐着爬到胡四水身边说道。 “必须除掉这个人,不然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胡四水咬牙说道。 就在此时,陆飞眼中一亮,他胳膊捅了捅胡四水,“胡队长,你看那边。” …… 夜色中,两个人影小心翼翼的爬上了房顶。 两人双手握着短枪,猫着腰靠近刘育初。 刘育初嘴巴里咬着一枚子弹,目光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敌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眉头一皱,脑袋看向自己的左侧。 糟糕! 看到敌人已经摸上来了,刘育初直接松开手中长枪,因为此时长枪已经来不及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出腰间的刺刀,直接就扑了上去。 噗呲!噗呲!噗呲! 他死死地抱住了一个特务,连续不断的,捅刺! 另外一名特务似乎是被吓到了,愣在了那里,然后看到面前的敌人从同伴的身体里拔出刺刀,恶狠狠的似乎是要继续扑上来,他疯了一般扣动毛瑟手枪的扳机。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弹匣直接被清空。 刘育初的上腹部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他的身体后仰,躺下了。 他手中的刺刀却依然握的紧紧。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涌出来,顺着瓦片流淌。 …… “陈科长,我打死这龟孙了!”这个人愣了下,后背全是冷汗,然后是狂喜,大声喊道。 他和那名被刘育初杀死之人,正是陆飞留在陈明初身边的两个手下。 陈明初看到肖勉带人救走了盛叔玉,只余房顶一人后,果断派了这两人悄无声息的上房顶偷袭。 “好样的!”胡四水上前拍了拍这名特工的肩膀,夸赞说道,房顶的威胁清除了,他即刻令陆飞带人追击,他则亲自上了房顶来查看。 “手电筒。”胡四水说道。 一名手下立刻递过来一柄手电筒。 胡四水接过来,照着地上的尸体看。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国字脸男子,嘴角满是大口的污血,他就那么躺在那里,已然死去,眼睛却是瞪得大大的,看那深深的夜空。 他的右手依然紧紧地握着一柄刺刀。 胡四水盯着那柄刺刀看。 他派人去掰,使出了浑身力气,愣是没有能够掰开那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去战斗的右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五千字章节。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明天去医院复查,不熬夜了,大家晚安。 (本章完) 第604章 机智的浩子 “报告队长,这个人我认识。”一名特工指着刘育初的尸体说道。 “你认识?”胡四水看向这名手下。 “这人姓刘,叫什么我忘记了。”手下说道,“不过,我知道这个人是在米六哥手下做事的。” “米根,张会长的便宜小舅子。”汤炆烙在胡四水的耳边低声说道,他也是刚刚赶来的,得知肖勉营救盛叔玉突围而去,汤炆烙没有急着去追击,而是对这名被七十六号打死的上海特情组人员很感兴趣。 张会长暨张笑林,新亚和平促进会会长。 胡四水露出略惊讶的表情,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被打死的特情组神枪手竟然是青帮人员。 “炆烙。” “欸。” “你现在带人,先抓了这人的一家老小,然后给我用篦子一遍又一遍的筛,看看这姓刘的平常都和哪些人来往。”胡四水表情阴狠,说道,“军统那帮人,老鼠下窝似的,最喜欢发展身边人员了。” “胡大哥的意思是,这姓刘的会在青帮内部发展同伙。”汤炆烙说道,说着,不待胡四水回答,他自己随之点点头,“胡大哥分析的有道理。” 说着,他指了指那名特工,“你叫什么名字?” “幺鸡。” “董组长手下有一个叫红中的,和你什么关系?”汤炆烙忍俊不禁,说道。 “我家二哥。”幺鸡不好意思说道,说着,面上露出难过之色。 此前肖勉带人偷袭董正国的行动三组,三组死伤惨重,包括董正国在内,三组总计出动了十五人,今夜阵亡八人,五人重伤,只有两人全须全尾。 他二哥红中重伤被抬走了。 不过,他二哥还算是命大,三组组长董正国据说是连尸体都没找到。 “幺鸡,你知道这人住哪里吧,带路。”汤炆烙说道。 “阿拉不晓得。”幺鸡摇摇头。 胡四水面色不善的看向幺鸡。 “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这人指定知道姓刘的住哪里。”幺鸡赶紧说道。 “谁?” “华子。”幺鸡说道,“大名叫华炳仁,大家都叫他华子。” “这个华子和这姓刘的什么关系?”汤炆烙眼中一亮,立刻问道。 “他们是拜把子。”幺鸡说道,“姓刘的是老三,华子是老五。” “走,你和我说说他们这几个把兄弟。”汤炆烙搭着幺鸡的肩膀走开,“详细说说。” 就在这时候,有特工惊呼喊道,“找到董组长了。” “在哪里?”此前一直沉默的陈明初立刻问道。 “被死人压着,还有气。” “快救人。”陈明初急忙喊道,他确实是颇为欣赏董正国的,也因为董正国这个前中统人员对于他这个刚刚投诚过来的前军统高官还是颇为尊敬的。 “这个人还活着。” “这边还有一个,还喘气。” 正在打扫战场的七十六号特工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有两名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上海特情组人员被发现还活着。 “救人!”陈明初大喜,跑过去看了眼,喊道,“一定要救活。” 盛叔玉被肖勉救走了,这令他大失所望,更兼有些气急败坏。 这两名伤员是特工总部第一次活捉到上海特情组人员,不,确切的说,即便是日本人那边此前也没有活捉过上海特情组人员! 若是能救活这两个上海特情组的行动人员,撬开此二人嘴巴,这将是包括特工总部以及日本人各特务机关在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到上海特情组的机密! 胡四水走过来,他递了一支烟与陈明初,自己也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宽慰说道,“虽然走了盛叔玉和肖勉,不过,打死三个上海特情组的人,还活捉了两个,还行。” “就怕这两人只是小瘪三,不晓得太多秘密。”陈明初叹口气说道。 “那也是第一次活捉上海特情组的人。”胡四水笑了说道,“那囊球的肖勉,阿拉有预感,早晚被我们抓住小辫子。” “如此最好了。”陈明初点点头。 肖勉之所以神秘,就是因为此人一直都很神秘,他们摸不到,碰不着。 此次战斗,虽然肖勉成功逃脱,但是,肖勉同他们打了照面,尽管因为天黑,肖勉据说还蒙了面,没人看到肖勉的真实面目,但是,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和肖勉本人正面碰撞,要知道,此前见过肖勉样子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抓了两个受伤的特情组人员。 无论是胡四水还是陈明初都有一种感觉,他们距离触摸到肖勉越来越近了: 神秘的面纱一旦被触碰到,距离被揭开就不远了! “队长,巡捕房派人过来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场?”一个手下跑过来汇报。 “让他们等着。”胡四水没好气说道。 …… 李浩的家中。 没有亮灯。 浩子躺在卧室内靠边墙的一个沙发上,尽管已经疲倦,他却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身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柄手电筒,一把短枪。 叮铃铃。 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床上‘睡觉’的人要起身。 “我来接。”浩子赶紧说道。 他没有立刻接,而是等电话铃声又响了两声后,这才拧开了手电筒,从沙发上起身两步上前拿起了电话话筒。 “谁啊。”李浩打了个哈欠,问道。 “李警官,是我。” “你是?” “李警官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鄙人黄绍明。” “荒木先生,请原谅我没有听出来是您。”李浩声音一肃,他压低声音,“您是找帆哥?” “请让程总接电话。” “荒木先生。”李浩露出踟蹰之色,“那个,帆哥喝醉了。” “让他接电话,就说是我有急事找他。”荒木播磨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那我试试,看能喊醒他不。”李浩说着,左手捂住了话筒。 不过,没有捂严实。 …… “帆哥,帆哥,醒醒” “帆哥,醒醒,电话。” “唔,谁啊。” “帆哥,是我,有电话找你。” “我知道是你,谁的电话?这大半夜的!” “是荒木先生,似乎是有急事。” 荒木播磨耳朵贴着电话听筒,尽管听不太真切,但是,他能够大概听到电话那头宫崎健太郎同李浩的对话。 他的眉头紧锁,对于关键时刻宫崎健太郎宿醉有些不满。 “喂,谁啊。”‘程千帆’从李浩的手中接过电话话筒,嘴巴里呜呜囔囔说道。 “宫崎君,你又喝多了!”荒木播磨担心自己同宫崎健太郎的说话内容被李浩听到,故而直接用日语说道。 握着电话话筒的阿呆愣住了,他抬起头,呆呆地看向浩哥。 李浩也是惊呆了。 虽然他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是,他隐约也听到似乎是说的日本鸟语。 阿呆的脸色都变了,不是怕,是急的不行了。 李浩也是脑子嗡嗡的,他的脑筋快速转动,竟生生地给他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帆哥,是荒木先生找你。”李浩说道,说着,他凑上来,关切说道,“帆哥,你别吐,我给你拿痰盂。” 呆头呆脑的阿呆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两根手指费劲插进自己的嗓子眼,还用手指勾了勾搅动,瞬间,剧烈的恶心感觉涌上来。 哇呜。 阿呆吐的稀里哗啦,一边吐,一边还嚷嚷着,“我没醉!” “是,没醉,没醉。”李浩说道,他手忙脚乱的拿着痰盂递给阿呆,然后接过电话话筒,“荒木先生,您也听到了,帆哥醉的不行了,吐了我一身,我这边给他洗把脸,让他清醒一下,喂喂喂……” 荒木播磨气的挂了电话。 …… 哒哒哒哒哒。 程千帆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吓得试图远远缀着的一队巡捕如鸟兽散,成功的摆脱了这帮人。 他追上去,看了看躺在黄包车里的盛叔玉。 天色太黑,看不清什么。 程千帆跑动中弯腰靠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盛叔玉的鼻尖。 有热气。 还活着。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试探自己的鼻息,盛叔玉哼哼了两声以示自己还活着。 “组长。”卓云靠近程千帆,“盛长官交给我们了,你先撤吧。” 他知道法租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是日本人那边,还是巡捕房这边,帆哥都要露面,弄不好已经有电话打过去找帆哥了。 “好。”程千帆说道,“妥善安置好,医生……” “知道要有大行动,我提前便安排好了。”卓云说道,“不过,如果盛长官伤及要害……” “先控制伤势,止血。”程千帆说道,“磺胺粉还有吗?” “有!” “所有人员去新的安全屋。”程千帆说道,“隐蔽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自外出。” “明白。” “育初的家里那边……” “南京陷落后,大刘就没有家人了。”小道士叹口气,说道。 程千帆默然,他将捷克式轻机枪递给小道士,转身离开,身形没入民国二十八年八月下旬这浓重的夜色中。 …… 叮铃铃。 李浩的表情严肃且紧张,他的目光盯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机。 “浩哥,怎么办?”阿呆也很紧张,猛搓手。 “一会你继续……”李浩说道。 “吐不出来了。”阿呆苦着脸,“就是喝醉了,也没人能一直吐啊。” “吐。”李浩咬着牙说道,“声音做出来就行。” 看到阿呆紧张惊慌的样子,他一拍阿呆的肩膀,“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完全骗过荒木,只要现在能糊弄过去就行。” 李浩有清醒的认知,现在就是糊弄过去! 他对帆哥有信心,只要现在糊弄过去了,届时帆哥回来了,他将情况向帆哥汇报,帆哥总归能有办法遮掩过去。 再说了,即便是不成功的糊弄,也比直接露馅要好得多啊!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窗户被轻轻敲响。 先是两下。 然后是一下。 最后停顿了两秒钟,是连续的三下。 李浩大喜,他来到外间房门后,轻声问,“谁?” “图司令。”程千帆压低声音回答。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帆哥。”浩子压着激动情绪,低声说道, 程千帆进来后反手关门上门闩。 卧室里,电话铃声还在响。 “阿呆,不要接电话。”程千帆叮嘱卧室的阿呆一声后,他直接上去拉上门,将电话铃声隔在卧室内,这样才方便说话,不然太吵了。 “荒木半小时前打电话过来,这个估计还是荒木打来的。”李浩说道。 “不要慌,说说情况,尽可能详细。”程千帆点点头,说道,他虽然也急切去接电话,但是,他知道,这时候慌张是没用的,不仅仅不能心急,还要尽可能的冷静,他必须了解清楚之前那个电话的情况,尤其是一些细节,如此才能够最好的应对荒木播磨。 “确定阿呆接电话的时候荒木说的是日本话?”程千帆问道。 “确定。”李浩点头,“就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没事。”程千帆略一思索,说道。 他决定不去理会荒木播磨当时说了什么,反正他当时喝醉了,没有听清楚。 “不错,很机灵。”程千帆拍了拍浩子的肩膀。 浩子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安排阿呆假扮醉酒吐了,这个安排非常合理,最重要的是有助于他现在随机应变的发挥。 电话铃声不响了。 “帆哥……”李浩担心的看向程千帆。 “不急,荒木还会打来的。”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他了解荒木播磨,这是一个有轻微的强迫症的人,这个电话不打通,荒木播磨是不会罢休的。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程千帆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停了下,扭头,微微皱眉,对浩子说道,“门轴该上油了。” …… 进了卧室。 程千帆随手接过阿呆递过来的酒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 然后他抹了抹嘴巴,拿起了话筒。 “喂,我是程千帆,咳咳咳。”程千帆嗓音略沙哑,还咳嗽了一声。 “宫崎君,你终于醒酒了吗?”荒木播磨那边停顿了一下,这才冷哼一声,用日语说道。 程千帆微微皱眉,他立刻明白荒木播磨刚才为何停顿了那一下。 这毕竟是李浩家里,荒木应该是下意识以为还是李浩在接电话。 不过,这谈不上是出纰漏。 完全可以以他刚才没有及时接电话,现在急切接电话来解释。 当然,他不需要为此解释什么,解释了反而是欲盖弥彰。 “荒木君。”程千帆语气急切,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605章 惜命的宫崎君 “盛叔玉?戴春风的心腹爱将盛叔玉?” 嗝儿! “他来上海了?” 荒木播磨能够清晰的听到电话那头的家伙打了个酒嗝。 他看了一眼表情愠怒的三本次郎,心中也是有些生气,更多的是无奈,宫崎这个家伙这次喝醉酒太不合时宜了。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肖勉出现了!” “肖勉?” 程千帆连连惊呼出声,他拍了拍额头,以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荒木君,你确定是军统盛叔玉以及上海特情组的肖勉?” “宫崎君,请你清醒一点。”荒木播磨生气了。 “抱歉,荒木君。”程千帆一脸尴尬和惭愧之色。 “我现在从特高课出发去法租界,我们在金神父路碰面。”荒木播磨说道,他和好友约了一会见面,就直接挂了电话,他担心再这么说下去,课长会出离愤怒、抢过电话对着宫崎那个家伙一顿训斥。 听得电话话筒中传来的忙音,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放好电话话筒。 想了想,他又拿起电话话筒,“要辣斐德路程府,我是谁?我是程千帆。” 电话很快要通了。 “若兰,刚才有人打来电话找我?”程千帆问道。 “那位黄老板来了电话,说有急事找你,我告诉他你太晚了没回来,睡在浩子家里。”白若兰说道。 程千帆此前离开浩子家里的时候,叮嘱浩子稍后便打电话到程府,告知他喝多了留宿在这里。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将处于喝醉后在浩子家里休息的状态,浩子就是他的时间证人,擅口技的阿呆就是他。 “嗯,刚才接到黄老板电话了,我这边有紧急公务要忙,你早些休息吧。”程千帆轻声说道。 “哪里睡得着,小芝麻魇了,在哭闹呢。”若兰抱怨了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程千帆摇摇头。 他知道,他不打这个电话,若兰定然整晚无法安心。 最重要的是,突然在浩子家里接到荒木的电话,他需要朝家里打这个电话问问情况。 顺手拿起手中的酒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他对浩子说,“贝当区发生了枪战。” “情况怎么样?”浩子问道。 “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一会和黄老板见面说。”程千帆摇摇头。 “好了,我睡会,一刻钟后叫醒我。” 浩子张了张嘴巴,他有些搞不明白帆哥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安然入睡。 “对了,通知小猴子带人过来。”说完,程千帆直接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并且很快有了轻微的鼾声。 “浩哥。”阿呆担心说道。 “没事,帆哥累坏了。” 五分钟后,李浩拿起电话话筒,通知侯平亮带人过来。 然后,他出了院子,在巷子里发动了小汽车后回到卧室。 看着睡着的帆哥,浩子是既敬佩又心疼。 他能够想象得到帆哥今夜行动的凶险。 而最令他佩服的是,帆哥在如此疲倦、紧张的情形下,能够做得到如此冷静,更是心细如发。 且不说此前帆哥进屋后面对急促的电话铃声的不紧不慢,甚至还不忘记提醒他门轴该上油了。 就说现在,帆哥睡得这么香,换做是其他人肯定做不到。 李浩刚才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荒木应该是从虹口来法租界中央区,半个小时到不了,所以帆哥果断先小憩一会。 最让他叹服的是,帆哥随口说的那句让侯平亮带人过来。 方才还是带领上海特情组与敌人激烈战斗的肖勉组长,现在—— 贝当区发生枪战,如此危险的局面,向来惜命的帆哥自然不会就这么出发,他得等侯平亮带人来护驾! …… 站在床边,李浩拿起床头柜上的怀表,盯着时间。 帆哥说一刻钟,那就必须是十五分钟。 十分钟后,李浩没有犹豫,上前叫醒了程千帆。 “阿呆,你去打一盆水。”程千帆说道。 阿呆出去了。 “痰盂。”程千帆又说道。 李浩将痰盂递过来。 程千帆将手指扣进嗓子眼,催吐。 很快,他吐得稀里哗啦。 阿呆端着洗脸盆回来,程千帆呼哧呼哧洗了脸,然后脱掉身上沾染了呕吐物的衣物,换上了李浩递过来的换洗衣物。 …… 程千帆拿起电话话筒,摇了摇,“我是程千帆,要薛华立路中央巡捕房。” 电话要通了。 “是我。”程千帆说道。 电话那头值班的鲁玖翻连忙敬礼,“帆哥。” “贝当区那边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问道。 “报告帆哥,现在只知道是特工总部那帮人在围捕重庆分子,具体情况还未掌握。”鲁玖翻说道。 “打电话问一问。”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在家的弟兄都叫起来,警戒待命,我一会就到。” “是!” 将电话话筒放好,程千帆摸了摸阿呆的脑袋,“干得不错。” 被夸奖的阿呆憨憨一笑。 “去你房间睡吧,帆哥一会和你浩子哥有事出去。”程千帆微笑说道。 …… “有味道没?”程千帆问浩子。 李浩上来闻了闻,“还有点。” 不是衣物上的味道,是宿醉呕吐后人嘴巴里的酸臭味。 “衣服上呢?”程千帆问道。 “衣服上没什么味道。”浩子又闻了闻,说道。 程千帆皱眉。 浩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拉开抽屉,拿出一瓶古龙水递给帆哥,“帆哥,喷点香水遮掩一下吐酒。” “我再睡会。”程千帆看了一眼香水瓶,却是对浩子说道。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那种宿醉后的状态还不够。 浩子愣了下,略一思索,豁然明白了。 …… 十几分钟后。 外面巷子里多了一台汽车马达声音。 有人下车说话,走路的声音。 浩子拉开抽屉,摸出手枪,关闭保险,迎了上去。 尽管他基本上确定来的是侯平亮,但是他不敢大意。 床上,酣睡的程千帆睁开了眼睛,他的右手摸向了枕头下,那里有一把勃朗宁手枪。 “帆哥呢?” “嘘!小点声,帆哥睡着了。” 闭着眼睛假寐的程千帆,他的右手不着痕迹的从枕头下收回,翻了个身,还揉了揉鼻子,动作非常自然。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帆哥。”浩子站在卧室门口轻声唤,“小猴子来了。” “进来吧。” 李浩和侯平亮进来,就看到帆哥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额头,还打了个哈欠。 “贝当区乱了。”他摇摇头说道,“中央区没乱吧。” “没。”侯平亮说道,“有帆哥在,中央区乱不起来。”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程千帆笑了笑,似是打了个酒嗝,他皱了皱眉,右手伸到嘴边哈气,然后将手掌放在鼻尖闻了闻,自己也是嫌弃的摇头。 “帆哥,我这有古龙水,喷一喷。”李浩拉开抽屉,取出用了小半瓶的香水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唔’了一声,他接过香水瓶,噗噗噗向身上一顿喷。 最后还抬起手臂,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 喷香水,要遮掩的不是吐酒的酸臭味,是身上的硝烟味。 房间里点了香,故而小猴子进来后是闻不到那淡淡的硝烟味的。 “走吧。”程千帆淡淡说道。 …… “起!”侯平亮一声令下。 “帆哥!” “帆哥!” “帆哥!” 出了院子。 早就等候在院门口的众手下几乎是瞬间,齐齐撑起手中的黑色雨伞。 雨伞从家门口一直延伸到浩子停放的车子外围,将整个车子都包围起来了。 李浩跑过来,拉开后排座位车门。 “帆哥。” “弟兄们辛苦了。”程千帆微微颔首,迈步上了车子。 “收!”侯平亮沉声说道。 刷的一声,众雨伞收起。 有人员各自上车。 也有人迅速上了保镖车辆两侧的边踏,右手持枪,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小程总今天的这辆座驾是没有边踏的,不过,两侧各安排了两名手下骑着洋车子护卫。 不仅仅是机动力量,这也是挡枪子的工作。 两辆小汽车打头,这是侯平亮带来的防卫力量。 李浩开着小程总的座驾在最后。 不过,出了巷子后,一辆护卫车辆放缓速度,缀在了后面,形成了前后两辆包围车辆拱卫程副总座驾的态势。 …… 程千帆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浩子心中有很多关心和疑惑,却能忍住没问。 “行动二组打残了,咳咳咳。”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是一阵咳嗽。 车子有了一个轻微的顿挫。 “弟兄们损失很大?”李浩问。 “很大。”程千帆咬了咬牙。 行动二组组长卓云,副组长刘育初,另有行动队员九人,十一人参与此次营救行动,有五名队员折损,再算上极可能凶多吉少的刘育初,这就是六人的损失,可谓是损失过半。 上海特情组成立两年多了,此前最大的一次损失是情报二组副组长赵义刺汪殉国。 此次,则是折损了行动二组副组长刘育初在内的六人,如果不考虑在外围行动之姜骡子的特情组别动队的战斗损耗,此次营救盛叔玉行动,可谓是上海特情组成立以来最大之损失。 “刘育初殿后掩护,凶多吉少了。”程千帆闷闷的抽了口香烟。 李浩张了张嘴巴,他和刘育初并无直接接触,对于刘育初的了解更多是通过小道士的口中。 这是一个平时很沉默的汉子,枪法很准,上海特情组每每有重大行动,神枪手刘育初都是承担掩护以及阻击殿后的任务。 “大刘去和他老婆孩子见面了。”李浩忽然嘟囔说道。 “什么?”程千帆没听清。 “小道士说的。”李浩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他摸出烟盒,嘴巴里塞了烟卷,右手去摸洋火盒。 “南京沦陷后,大刘活的每一天,都是受罪。”李浩没有摸到洋火盒,他烦躁的将烟卷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程千帆没说话。 他闷闷的抽烟,烟头的火光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忽明忽暗,映照着他那阴沉可怕的面色。 …… 汽车灯光在漆黑的夜色中,犹如灯柱,是那么的显眼。 看着‘小程总’车队浩浩荡荡而来。 荒木播磨先是皱眉,然后苦笑一声。 他是从虹口区来法租界,竟然比程千帆还要早到金神父路。 本来他还在琢磨是不是宫崎这个家伙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现在他明白了。 宫崎这个家伙虽然可能因为宿醉还未完全清醒,但是,这个惜命的家伙听到贝当区发生大规模枪战,尤其还涉及到上海特情组肖勉那个神秘的对手,这个家伙这是害怕了,定然是等着护卫力量齐备后才敢出发的。 …… “荒木君,劳你久候了。”程千帆上了荒木播磨的车辆,先是致歉。 “宫崎君对于个人安全真的是非常在意啊。”荒木播磨心中有气,挖苦了一句。 “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够更好的报销添皇陛下。”程千帆说道,右手轻轻按下眉心。 荒木播磨瞪了好友一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较为详尽的向宫崎健太郎介绍了发生在贝当区之围捕盛叔玉行动的前前后后。 “这个陆飞是一个人才啊。”程千帆啧了一声,“仅仅以一顶凉帽就能够发现端倪。” 他心中也是叹息不已,一顶凉帽,一顶凉帽! 看似不起眼的一个小小的细节,就直接导致了本并未被敌人怀疑的郭荩宇两人的暴露。 听得好友难得夸赞中国人,荒木播磨也是点点头,“陆飞的表现确实不错,不仅仅是凉帽,他能够想到从香烟上搜寻许志新,这也是一记妙招。” “奉命随同盛叔玉来上海执行秘密任务,并且还有可能是和上海特情组的肖勉共同行动。”程千帆冷笑一声,“如此重要的行动,盛叔玉就带了这么一个烟瘾大的有这么大的破绽的手下?” 他摇摇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态度,“这个盛叔玉也不过如此。” 荒木播磨笑了,刚才还有些宿醉后不甚清醒的宫崎君,听及军统的粗鄙表现,这精神立刻上来了,自己这个好友,除了钱财和美色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鄙薄支那人。 “客观来说,这个许志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错处。”荒木播磨说道,“这次能够发现盛叔玉的行踪,关键还在于特工总部做得出色。” “是很出色。”程千帆冷哼一声,“抓捕盛叔玉,涉及上海特情组肖勉,我们特高课竟然后知后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难受了一天一夜,吃了三顿药,总算是缓解了。 (本章完) 第606章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荒木播磨脸色阴沉,他冷哼一声。 “特工总部就此次行动向横山进行了报备。” 横山暨日本宪兵队沪西分队队长横山秋马。 这也正是最令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不满的地方。 甚至于,倘若特工总部出于行动保密需要,没有提前向日本方面进行报备,在三本次郎心中都没有现在这种情况要更生气。 “横山秋马。”程千帆冷笑一声,“是他?难怪了。” 他递了一支香烟与荒木播磨,“横山这个人同丁目屯关系颇为亲近,我曾听李萃群有意无意的透漏过。” 荒木播磨皱眉,宫崎健太郎所说的这个情况,他并未掌握到。 “丁目屯是一个老色鬼。”程千帆轻笑一声,“横山有和丁目屯相同的爱好。” 荒木播磨懂了,宫崎的意思是,是丁目屯用女色拉拢了横山秋马那个家伙。 “课长非常生气。”他沉着脸说道,“特工总部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情报分析和行动能力。” 程千帆也秒懂荒木播磨这话的意思。 虽然盛叔玉以及肖勉从特工总部的包围中逃脱了,结果并不如人意,但是,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便是三本次郎也是颇为赞赏。 因为赞赏,所以更加生气。 一个不受特高课所钳制的特工总部,能力越强越无法令人放心。 “我特高课调查肖勉有一段时间了,已经掌握了很多线索,眼看着就要能掌握肖勉的行踪了。”程千帆说道。 他停顿了一下。 “特工总部盲目行动,以至于令盛叔玉和肖勉逃脱,更是打乱了我部的计划,对于此次行动失利需要有人负责。”程千帆鼻腔轻轻呼出一道烟气,淡淡说道。 荒木播磨先是一愣,他深深的看了好友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是的。 倘若特工总部成功抓获盛叔玉以及肖勉,哪怕是只抓到其中一人,便是他们特高课这边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先承认了其功劳。 但是,特工总部的行动失败了,甚至‘还影响到了特高课针对肖勉的抓捕计划’,这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宫崎君,你知道吗?”荒木播磨微笑说道,“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噢?”程千帆抬眼看向荒木播磨,他的心中则是警惕不已,右手弹了弹烟灰后,将烟卷塞进嘴巴里,深深的抽了两口,右手则随意的松开、握住,似是在活动手腕,实则已经暗中做了暴起一击的准备了。 “吴山岳。”荒木播磨微笑说道,“或者说是像是吴山岳那样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指着好友笑着说道,“宫崎君,你有一个中国式聪明官僚的头脑。” “我不喜欢支那人。”程千帆先是皱眉,然后眉眼中有了一丝得意之色,“不过,既然是荒木君的夸赞,我便承受了。”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须臾,他收敛笑容,“宫崎君,课长有两个任务交给你。” “荒木君请说。” “巡捕房方面对于贝当区枪战事件的内部报告,特高课需要一份。” “这个容易。”程千帆点点头,“按照惯例,发生如此重大的枪战事件,各巡捕房的总巡长、副总巡长都会收到一份详尽的内部报告的。” 他的心中则在琢磨,荒木播磨说的这件事,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任务,更不需要如此郑重其事的交代他。 或者说,荒木播磨说一声,他这边自然会将报告弄一份出来。 但是,荒木播磨却特别指出来这是三本次郎的任务。 程千帆明白,荒木播磨特别指出来这一点,是表示这件事的正式性,以及重要性。 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何如此重要? 也许荒木播磨并未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程千帆却嗅到了一丝味道: 三本次郎对特工总部的不满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 甚至于,三本次郎已经不怎么信任特工总部了—— 三本担心特工总部那边会对他继续有所隐瞒! 这是好事,他心中如是想到。 “第二件事。”荒木播磨说道,“想办法秘密审讯车璐旺,逼问肖勉的下落。” 车璐旺目前被关押在法租界靶子场监狱,由政治处特别监押、审讯,即便是巡捕房内部人士也很难接触到,更别说是参与审讯了。 “车璐旺?”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课长怀疑这个人知道肖勉的踪迹?” “肖勉和上海区方面一直没有什么联系,所以这给我们造成了一种误解,那就是肖勉的特情组是独来独往的,和军统其他部门之间并无什么联系。”荒木播磨说道。 “难道不是吗?”程千帆心中已然明白荒木播磨这话所要表达的意思了,却还是皱眉问道。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课长并不这么看。”荒木播磨说道,他的面色上露出一丝敬佩之色,“盛叔玉知道肖勉的情况,和肖勉是认识的。” “我明白了。”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盛叔玉是军统总部那边的人,按照荒木君所说,这个人来上海是要联合肖勉执行秘密任务的,而车璐旺据说也是从重庆来上海执行秘密任务的……”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所以,课长的意思是,车璐旺也有可能和肖勉有暗中的接触。” “课长明鉴万里。”程千帆赞叹不已,“不愧是课长,我就想不到这其中的关窍。” 说着,他露出好奇之色,还有一丝希冀,“肖勉非常神秘,他今天难得现身了,虽然是晚上,但是,也不排除有人看清楚肖勉的相貌的,如果是这样,那就……” “应该没有,据我所知,肖勉是蒙面了的。”荒木播磨摇摇头,“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宫崎君可以从这个方向去打探一下。” “交给我了。”程千帆郑重点头,他的眼眸中除了凝重,还有几分兴奋,“肖勉一直很神秘,现在他现身了,这种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只要露头了,就离被我们踩死不远了。” “希望如此。”荒木播磨点点头,他没有自己的好友这么乐观。 他的感觉是,特工总部好不容易利用盛叔玉将肖勉逼了出来,现在却放虎归山,以后想要再抓肖勉,只会更难了。 这么一想,他对特工总部的观感更恶劣了——宫崎君说的没错,特工总部这帮废物贸然行事,已经影响到了特高课对肖勉的抓捕‘计划’了。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三辆小汽车鱼贯驶入院子里。 一巡副巡长齐中凯、二巡副巡长常晓宇、三巡代副巡长鲁玖翻带领手下众值夜的巡官早就列队等候,赶紧迎了上去。 “帆哥。” “帆哥。” “帆哥!” 程千帆随手回了个礼,淡淡说道,“会议室。” “是!” 众人鱼贯跟上。 “说说吧,什么情况。”程千帆轻轻喝了一口浩子端上来的茗茶,说道。 “报告程副总。”鲁玖翻起身,敬了个礼说道,“业已查明,是特工总部的人在贝当区抓捕重庆分子,双方发生激烈交火,有人员死伤。” “就这?”程千帆皱眉。 “据说,七十六号要抓的是军统的盛叔玉。”鲁玖翻继续补充说道,他稍作停顿,“还有,他们要通过这个盛叔玉……” “这个盛叔玉是什么情况,说一说。”程千帆打断了鲁玖翻的话,说道。 鲁玖翻尴尬一笑,“怪我,我以为大家都知道这个盛叔玉呢。” 二巡副巡长常晓宇笑着说道,“九哥你是巡捕房的老人了,知道的多,我却是不太了解这个盛叔玉。” 此前的费铭案,二巡前副巡长伏志毅涉嫌向红党的一个以书店为掩护的交通点通风报信,伏志毅全家潜逃,此事在巡捕房内部可谓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堂堂巡捕房副巡长竟然是红党。 一片哗然后,对于伏志毅空出来的这个副巡长的位子,自然引起了多方争夺。 程千帆试图运作豪仔去争夺这个位子,而金克木也属意苏哲去二巡,最终却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这个常晓宇空降出任中央巡捕房二巡副巡长。 无论是程千帆还是金克木,一时之间都是颇有些丢面子。 有那心怀叵测的人还想着看乐子,看金克木、程千帆两人如何炮制这个常晓宇。 不过,常晓宇来巡捕房的第一天,就先后去拜访了金克木和程千帆,而两位大佬似乎对常晓宇颇为满意,程副总更是亲自送此人出了办公室。 后来有传闻称,常晓宇颇懂事,待小程总极为有诚意。 …… “常老弟有所不知。”鲁玖翻说道,“这个盛叔玉以前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的人,在上海很是干了几件大事的。” “谁让你说这个的。”程千帆皱眉,“这个盛叔玉潜回上海做什么的?” “不晓得。”鲁玖翻摇摇头。 “什么都不晓得,你晓得什么?”程千帆瞪了鲁玖翻一眼。 “属下打听到,这个盛叔玉被七十六号包围,眼瞅着逃不掉了,是肖勉带人救走了盛叔玉。”鲁玖翻说道。 “那个肖勉?”程千帆皱眉,问。 “是的,就是那个肖勉。”鲁玖翻点头。 “有意思了。”程千帆轻笑一声,他环视众人,“诸位,这个肖勉在咱们法租界可是作案多起,其人的赏格只在那姜骡子之下,诸位若是能够将肖勉抓获,可谓是功财两得。” “这个肖勉可不好抓。”一巡副巡长齐中凯摇摇头,苦笑一声,“他的人很残暴。” 程千帆看了齐中凯一眼。 “好了,贝当区的事情自有他凡士林去操心,对于我们而言,顶顶要紧的就是我中央区不能出乱子。”程千帆表情一肃。 他环视众人,“我命令。” 三名副巡长,以及各值夜巡官齐刷刷起身。 “明日在中央区各街头巷尾紧急巡查,搜捕不法分子,维护坊间治安。” 程千帆沉着脸,双手向前一压,撑在主席台桌面上,“尤其是对于安全意识薄弱之辈,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争取达成共同维护我中央区安居乐业之共识。” “是!” “明白!” “遵命!” 三名副巡长立刻懂了,皆是面露喜色。 不愧是小程总,刚才他们还奇怪,贝当区那边出事了,头疼的是凡士林,小程总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原来如此啊! 小程总端的是生财有道。 在法租界,各商户是否重视安全,安全意识是薄弱还是足斤足两,在乎诚意! “好了,散会。”程千帆挥了挥手。 众人立正敬礼,站在原地,等‘小程总’离开后才谈笑着出门。 “老九。”李浩在门口,他先是朝着齐中凯和常晓宇点头致意,然后看向鲁玖翻,“帆哥请你过去。” 在其余二人羡慕的目光中,鲁玖翻跟随李浩离开,径直向副总巡长办公室走去。 …… “这个肖勉一直很神秘。”程千帆看着鲁玖翻,“这一次他露了面,想办法去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看到肖勉的样子。” “帆哥,属下听贝当区巡捕房那边的人说的,那个肖勉是蒙了面的。”鲁玖翻说道,他挠挠头,“不过,也不一定得真。” 说着,他压低声音,“属下听说,范总秘密下令手下抽烟聊天,等那边枪声停了才过去的,所以贝当区那边的弟兄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人看到过肖勉。” “这个凡士林,胆子不小!”程千帆轻笑一声,摇摇头。 凡士林是贝当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名字,其人本名范仕林,曾经凭借案发现场的一瓶凡士林智破沪上豪商姚准家中小厮争风吃醋引起的谋杀案,因而名声大噪,得了凡士林的‘大名头’。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李浩进来汇报,“帆哥。” 他看向鲁玖翻,微微一笑,“老九,有人找你。” “谁啊?”鲁玖翻大咧咧问道。 “贼眉鼠眼的,我问了,这人什么都不说。”李浩笑着说道,“说是有天大的机密事,只报告你。” “啷个瘪三,反了天了。”鲁玖翻笑骂道,他朝着程千帆请示说道,“帆哥,我去去就来。” “去吧。”程千帆摆摆手。 …… 三巡,巡长办公室。 ‘小程总’依然兼任三巡巡长,他特批三巡副巡长可以使用三巡巡长办公室。 “你随我进来。”鲁玖翻冲着一个一身短打装扮,脸上带着狡黠之色的男子说道。 进了门,他随手关门。 男子要说话。 鲁玖翻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站在门后聆听外面,确认没有人在门外偷听。 他这才拉着这人朝里走了两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出事了。”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肚子还是不舒服,腹泻持续,好在吃药不是一点效果没有。然后浑身有酸痛感,抗原测了是阴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二羊了…… (本章完) 第607章 特情组生死存亡之际 “小费,你别慌,慢慢说。”鲁玖翻看了一眼百叶窗,确认窗户是关上的,这才放心。 “华炳仁被七十六号带走了。”小费说道。 “被七十六号带走了?”鲁玖翻皱眉,“为什么抓他?”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你私下里和华炳仁接触了?” 华炳仁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是青帮米根的手下。 小费通过和此人的接触,认为华炳仁颇有义气,建议发展华炳仁为运用人员。 不过,鲁玖翻认为华炳仁先是跟随汉奸詹四,后来又跟在米根的手下,这种人虽然讲义气,但是,家国观念淡薄,不能盲目接触,必须观察一段时间。 面对鲁玖翻的质问,小费露出惭愧之色,“我就是曾经有一次吃酒后问华炳仁,问他愿不愿意为国家和民族做一些事情。” “糊涂!”鲁玖翻咬着牙,压低声音训斥。 小费讷讷不敢言语。 “知道七十六号为什么抓华炳仁吗?”鲁玖翻再问了刚才的问题。 “不清楚。”小费摇摇头,见到了鲁玖翻,他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此时仔细思考后,他露出犹豫之色,“而且,华炳仁是不是被抓走,还是只是被带去问话,现在还搞不清楚。” 看到鲁玖翻不满意的表情,他苦笑一声说道,“人是被七十六号带走,这是可以确定的,被那帮人带走,八成不是好事。”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鲁玖翻点点头,他表情严肃看着小费,说道,“安全起见,你去乡下躲几天。” “正好东家让我最近去青东收账。”小费说道,就准备告辞离去。 “等一下,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的?”鲁玖翻问道。 “不是……”小费愕然,随之恍然大悟,他略一思索,“我是鲁副巡长手下的包打听,自然是来汇报情况的。” “汇报什么情况?”鲁玖翻问道。 “七十六号抓了张笑林的人。”小费说道。 鲁玖翻先是皱眉,然后他深深的看了小费一眼,面上露出思索之色,最终是点了点头。 程千帆和张笑林之间的仇怨可谓是上海滩人尽皆知,而作为程千帆的亲信手下,他本就有随时关注张笑林那边的动静的需要。 此外,鲁玖翻猜测,以程千帆的谨慎,他必然同时还会安排其他人也盯着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也就是说,华炳仁被七十六号的人带走这件事,即便他现在不说,程千帆也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所以,略一思索,他便知道倒也不必隐瞒。 同样的事情,换一个说法,意义便不同了。 而且,这对于小费也是一种保护。 …… “省着点花。” “晓得嘞。” “咛晓得个屁!”鲁玖翻踹了小费一脚,“铜板都换了猫尿。” 小费假装被踹的厉害,讪笑着跑开了。 “九哥,什么人?”有巡捕问道。 “小瘪三。”鲁玖翻没好气说道,“都精神点,帆哥说了,中央区不能出乱子。” “晓得嘞。” “中央区上有帆哥,下有九哥,谁敢乱来。” 众巡捕嘻嘻哈哈说道。 “别他娘的害我,帆哥面前,我就是个跑腿的。”鲁玖翻笑骂道。 上了楼,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 “帆哥。” “唔。”程千帆正在拿着放大镜品鉴一个鼻烟壶,头都没抬‘唔’了一声。 “是属下手里的一个包打听,他向属下报告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鲁玖翻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了办公桌上,又递了一支烟给李浩,自己也塞了一支烟进嘴巴里。 看了程千帆一眼,看到‘小程总’摆摆手不介意,这便高兴的点燃了烟卷抽了起来。 “噢?什么有趣的事?”程千帆放下手中的鼻烟壶,身体倚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放大镜,淡淡说道。 “特工总部抓了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鲁玖翻说道。 “噢?”程千帆眼中一亮,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详细说说。” “米根的手下,一个叫华炳仁的小头目,这个人被七十六号带走了。”鲁玖翻说道。 程千帆正在把玩放大镜的手有了极其微小的停顿,他顺势将放大镜放在桌子上,拿起刚才鲁玖翻敬的香烟,塞进嘴巴里。 鲁玖翻立刻从身上摸出打火机,凑上来帮程千帆点燃香烟。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鼻腔缓缓喷出烟气,他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眸中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具体说说,七十六号为什么抓这个,华……” “华炳仁。”鲁玖翻说道,“外号叫华子。”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冲着一旁的李浩说道,“浩子,去泡一壶茶,听老九说故事。” “好嘞。”李浩笑着答应,他心中凛然,知道自己刚才面色上有些异常,帆哥这是在帮他遮掩。 …… “小费,就是刚才来找属下的那个瘪三。”鲁玖翻接过浩子递的茶盏,道了谢放在了茶几上。 “这人是个三光码子,属下看他还算机灵,就收在手下使唤。”鲁玖翻继续说道,“詹四不识好歹,帆哥送他上路,张笑林安排米根接下了詹四的地盘,他手下人手不足……” “这么说,这个小费能够吃上新亚和平促进会的饭,还要感谢帆哥了。”浩子笑了说道。 “就是这个理。”鲁玖翻一拍大腿,也是笑着说道。 詹四死了,詹四的手下也被程千帆杀死不少,米根手下缺人,只能大肆‘招兵买马’,这个小费也就是那个时候进了青帮。 小费这个瘪三机灵,会讨好人,在新亚和平促会中竟如鱼得水,结识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米根的手下大将华炳仁。 “华炳仁被七十六号的人带走了,米根正好在附近,因为手下早就叮嘱他新亚和平促进会那边有什么情况都要立刻向我汇报。”鲁玖翻说道,“这不,这就来了。” “说了半天,你也不晓得七十六号为什么抓这个华炳仁。”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翘着二郎腿,淡淡说道。 “帆哥的意思是,要查一查?”鲁玖翻问道。 “查一查吧。”程千帆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抹阴谋的弧度,“有机会的话,帮他们添一把火。” “明白。”鲁玖翻笑着点头。 …… 鲁玖翻离开后,李浩关好房门,就要开口说话。 程千帆指了指茶几。 待李浩将茶几上的茶盏收拾好,程千帆这才点点头,他表情严肃的看向李浩,“慌什么!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要冷静!天大的事情,莫过于为国尽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李浩说道。 程千帆这才满意的颔首,“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帆哥,华子怎么会被七十六号抓走的?”李浩担忧问道,“是不是他暴露了?” 华炳仁是上海特情组的秘密情报员,隶属于情报二组豪仔的手下。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略一思索,摇摇头。 华炳仁是秘密情报员,轻易不会动用。 上一次华炳仁接到上峰命令,就是接近方辉,取得方辉信任,引诱其刺杀程千帆。 此次刺杀行动‘不幸’失败,方辉被程千帆手下侯平亮击毙,华炳仁也奉命一直处于蛰伏状态。 对于华炳仁这样的秘密情报员来说,他若是暴露,只有两种情况: 其一,就是豪仔这个情报二组组长出问题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豪仔若是出问题,第一个就是交代出程千帆这条超级大鱼。 至于第二种可能,只要华炳仁不违背上峰令其蛰伏的命令轻举妄动,是不会主动暴露的。 所以,程千帆判断华炳仁暴露的可能性并不大。 “也许是华子和什么人有过接触,受到某人的牵连。”程千帆说道。 他认为华炳仁是因为上海特情组秘密情报员的身份出事的可能性很低。 “帆哥,但是,那可是七十六号!”浩子提醒说道。 “是啊!那是七十六号!”程千帆点点头。 不管华子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七十六号带走,总之,他现在被特工总部抓了。 人被抓了。 是不是要受刑? 华炳仁会不会扛不住严刑拷打? 华炳仁是秘密情报员,对于上海特情组他所掌握的最大的机密就是情报二组组长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三巡巡官钟国豪。 暨,一旦华炳仁受刑不过叛变,豪仔必然暴露。 豪仔暴露了。 敌人会不会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他程千帆身上? 此前,日本人对他的怀疑和调查,他顺利过关,这是因为日本人并无什么实际证据,哪怕是牵强的攀扯证据也没有,基本上都是内藤小翼的臆想和揣测。 但是,倘若日本方面发现钟国豪是上海特情组的人,那么,将钟国豪视为绝对亲信的‘宫崎健太郎’身上的疑点将会瞬间被放大且被正视! 蓦然。 程千帆眼眸一缩。 他想到了一点,一个非常不起眼,但是,却可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极其微小的细节。 当初华炳仁奉命唆使方辉行刺程千帆的时候,被豪仔命令提前将南部手枪做了手脚。 对此,豪仔对于这名下属的解释是,此次行动并非是要杀死程千帆,乃是要制造程千帆和夏问樵之间的误会和仇恨。 这个解释在当时来看,是并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当日本人若是得知这个细节,是有可能联想到内藤小翼此前对宫崎健太郎的种种怀疑和揣测的: 内藤坚信宫崎健太郎和长友寸男以及谷口宽之的死有关。 当带着这种疑问来思考这个细节,这就是佐证内藤小翼的怀疑的证据! 程千帆深深的抽了几口烟。 他轻轻摇摇头。 他已经足够谨慎了,尽量去做好每一个细节了。 但是,严峻的斗争形势和潜伏环境下,就是如此残酷,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可能在某个时刻成为导致他暴露的致命一击! 此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通知桃子、豪仔,一个小时后,甲字安全屋见我。”程千帆沉声说道。 李浩震惊的看着帆哥,这么晚了,豪仔倒是罢了,他出入方便,桃子那边可并不便宜,最重要的是,帆哥说是在甲字安全屋会面。 甲字安全屋,并不是说这个安全屋是最安全的,而是因为,一旦接到通知在甲字安全屋见面,则说明情况危急,甚至可以用十万火急来形容。 何谓十万火急之事? 是有可能直接危及到上海特情组生死存亡,危害到组长肖勉之生命安全的大事! 他虽然也意识到华炳仁被七十六号逮捕可能带来的危害,甚至也考虑到了,一旦华子没有能扛住敌人的刑讯,则必将导致豪仔的暴露,这对于上海特情组而言,将会是重大的损失。 不过,既然考虑到这种可能,完全可以未雨绸缪,提前安排豪仔做好撤离准备,将损失减小到最小,不至于影响到上海特情组的全局。 至于说豪仔暴露了,会不会牵连到帆哥的身上,李浩也想过这一点,他认为可能性不大,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便是帆哥最大的护身符。 故而,看到帆哥表情如此严肃,更是直接下达了甲字安全屋秘密集合的命令,李浩的内心是震惊且不解的。 “是!”李浩表情严肃说道。 他没想通这其中情况,但是,他相信帆哥,帆哥既然这么下令,自然说明形势真的严峻到如此程度,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严格执行组长的命令安排。 “等一下。”程千帆喊住了李浩,他似是有些犹豫。 “帆哥。”李浩问道。 “周茹今晚在哪里安歇?”程千帆问道。 “在程府。”浩子说道,他提醒帆哥,“昨天晚上方小姐来家里做客,周茹……” 程千帆想起来了,他点点头,表情严肃对豪仔说道,“你回一趟家,找到周茹,就说我喝多了难受,现在想吃酸汤面了,你开车带她回金神父路家中,现做汤面端来。” “可是要发报?”浩子懂了,立刻问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表情郑重且严肃,“记录。” 浩子立刻认真聆听电令。 “特情组别动队姜、卢,抽调精干人员,即刻回沪待命,特情组组长肖勉,此令!”程千帆沉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腹泻几天了,遭罪啊。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ps2:再推好友,军事大佬长风转型大作,《公主,请自重!》:特工罗兴意外穿越,成为大周王朝南衙靖安司一名密探“狐十七”,而昔日秘营小跟班,公主叶琉璃却已成为武道圣地天骄,洛京四美之首。 ps3:广而告之—— 由起点老牌历史作者随轻风去的神书《奋斗在新明朝》改编的网剧《在下李佑》昨天已经在优酷开播啦! 穿越古代当赘婿,抄诗打脸斗贪官。 主演是赘婿代言人歪嘴龙王管云鹏。 原著、导演、编剧,统统都是起点老人,各种网文梗玩得飞起。已经看过开头几集了,还是很不错的,很多次会心一笑。看到片尾的诗词解读环节,竟然还有点感动。这些年很少见到这么纯粹的男频作品改编了,希望大家能多去支持一下吧。 (本章完) 第608章 夜色如墨 李浩离开后。 程千帆就那么的坐在椅子上,他拿起桌面上的一盒雪茄,抽出一支,又拉开抽屉,拿出那套精致的纯金打造的小剪刀。 他慢条斯理的修剪雪茄。 他的思绪却是在快速的运转,他在思考。 七十六号为什么会突然抓捕华炳仁?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 华炳仁本身是张笑林那便宜小舅子米根的手下,在新亚和平促进会内部也算是一个小头目,特工总部没有理由突然向华炳仁下手的。 华炳仁是因为其上海特情组秘密情报员的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很低。 那么,他突然被抓,这是—— 是因为某件事,或者是某个人被牵连了? 米根。 程千帆忽而心中一动。 华炳仁是米根的手下。 刘育初平时的掩护身份也是青帮分子,刘育初上面的头目叫胡天明,这个人是米根的左膀右臂之一。 如此算来,刘育初也算是米根的手下。 所以,不排除华炳仁和刘育初在青帮内部是朋友,甚至是关系比较亲近—— 考虑到华炳仁为人义气,仗义疏财的脾性,刘育初也是一条好汉,这两人是有可能成为朋友的。 程千帆苦笑一声,摇摇头。 他有六七成的把握,华炳仁被抓可能就是因为和刘育初走的比较近。 不过,这只是猜测,做不得数,还需要确认。 是的,他并不清楚华炳仁和刘育初之间是否是朋友。 华炳仁是特情组秘密情报员,直属于情报二组组长豪仔,除了他和浩子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华炳仁的身份。 同样的华炳仁也并不清楚刘育初是特情组行动二组副组长。 他们两人之间是不可能也不会发生任何横向联系的。 也正因为如此,刘育初主动站出来昂首赴死、阻击敌人,程千帆并不会想到刘育初暴露会牵连到华炳仁,不会想到安排华炳仁撤退。 事实上,因为这两人不可能发生横向联系,所以,即便是他此前知道刘育初和华炳仁是朋友,也不会仓促慌乱的下令华炳仁撤退。 程千帆拨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溧水松油制作的蜡烛,仔细的熏烤雪茄。 他的眉头是皱着的。 尽管他现在猜测华炳仁可能是因为被刘育初牵连而被逮捕,这说明七十六号并未掌握到华炳仁的其他情况,华炳仁暴露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 他在思考,自己刚才的部署是不是过于草木皆兵了? 尤其是下令特情组别动队星夜驰援,这是否大动干戈? 程千帆摇摇头,他的表情坚决。 地下潜伏工作,由不得半点侥幸心理! 华炳仁是被刘育初暴露所牵连,这只是他的猜测,还未经证实,万一是华子自己做事不谨慎引起敌人的怀疑导致暴露了呢? 此外,哪怕是华炳仁确实是因为和刘育初是朋友关系被牵连,被抓捕审问,也不排除有意外情况导致华炳仁暴露,乃至是受刑不过叛变的可能性。 事情到了这一步,华炳仁因为什么原因被七十六号带走,这很重要,却又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很重要是因为具体事情需要具体分析,然后针锋相对的应对。 不重要是因为,华炳仁现在被七十六号逮捕,仅仅这件事本身,就足以构成非常危险的事件!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由不得他有半分的马虎大意! …… 程府。 李浩找到了陈虎。 “今天夜里贝当区响枪,局面有些乱。”他叮嘱陈虎,“一定要加强府上、周边的防范,不要让小人惊扰到了嫂子和小少爷和宝小姐。” “浩哥放心。”陈虎接过李浩递过来的烟卷,别在了耳后,“我亲自盯着。” 李浩拍了拍陈虎的肩膀,转身进了客厅。 “嫂子。”看到白若兰披着外套从楼上下来了,李浩赶紧见礼。 “千帆呢?”白若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没什么,是贝当区那边出事了,不是中央区。”李浩微笑说道。 白若兰这才松了口气,“你帆哥是不是又醉得厉害?每次保证说不喝醉,过耳就忘。” “帆哥现在已经醒酒了,就是还有些难受。”李浩说道,“帆哥突然想吃周小姐做的酸汤面,我这是回来接周小姐的。” 白若兰忽而深深的看了李浩一眼,“真的没事?莫不是喝醉了钻了哪个小狐狸精的被窝里去了吧?” “没有,没有。”李浩赶紧摆手,苦笑说道,“帆哥真的在巡捕房,嫂子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到办公室。” “没有最好。”白若兰冷哼一声,看着提着篮子准备出门的周茹,她打了个哈欠,“就他肚皮金贵,想吃酸汤面,还大半夜的折腾周茹。” 周茹微笑,不语。 白若兰回到楼上,她掀起窗帘的一角,看着李浩开车载着周茹出了程府大门。 车灯穿透漆黑的夜色,尾灯逐渐远去。 放下窗帘,白若兰沉默不语,最终,满腹担心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 金神父路。 “你来帮我煮面,我来发报。”周茹表情严肃说道。 “好。”李浩点点头,他会烧菜,只不过厨艺一般,煮面自然是没问题。 等到周茹从卧室成功发报出来后,李浩煮的面已经好了。 周茹尝了一口,皱眉。 “怎么了?” “酸味不自然,你这是全靠多放醋。”周茹摇摇头。 “我这厨艺哪能和你比,就这么着吧,我得赶在面烂了前回去。”李浩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十分钟后。 “把面放这里吧。”程千帆喊了拎着保温饭盒的浩子一声。 浩子看了一眼在医疗室和老黄抽烟聊天的帆哥,将铝饭盒递过去,笑着问,“帆哥,还要不要来点小菜?要不我去搞点卤菜。” “卤菜?这个好,来点猪耳朵。”老黄立刻嚷嚷道。 “算了。”程千帆摇摇头,“胃不舒服,就馋这一口酸汤面。” 他冲着李浩摆摆手,“去把车子发动了,头疼,办公室不舒服,我要困觉。” “是。” 看着李浩转身离开,老黄上前将房门关上,他转过头来,表情严肃,“形势如此严峻吗?” “牵一发动全身。”程千帆点点头,“一旦华炳仁那边出问题,会出大事。” 他表情认真的看着老黄,“这两天你尽量不要和我多接触,当然,也不要刻意避嫌,一切如常。” 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 老黄皱眉。 “如果我被捕了,你这边,还有‘算盘’同志、‘口琴’同志、以及‘飞鱼’同志,找个理由暂时离开上海避一避,确认了我死了的消息后再回来。” “‘火苗’同志!”老黄表情无比严肃。 “让我把话说完。”程千帆表情严肃且郑重,他摆摆手,制止了老黄要说话,继续说道,“‘钢琴’同志,我现在是以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书记的身份,代表组织与你谈话。” “是,程书记。” “我相信自己对党和人民的忠诚,但是,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程千帆微笑着,“所以,若是我出事了,待我牺牲的消息确认,你们方可回来,继续战斗!” “是!”老黄因为酒精伤害而有些浑浊的眼眸有些潮湿。 “另外,我以一个普通党员的身份,一个战友的身份提一个小小的请求。”程千帆说道。 “你说。” “倘若我不在了,一定要保护好小宝,另外,我希望组织上能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保护我的爱人和孩子。”程千帆微笑着说道。 说完,他不待老黄说话,端起铝饭盒,呼噜呼噜将酸汤面囫囵吃完。 忽而,程千帆皱眉。 “怎么了?”老黄问。 “没什么。”程千帆摇摇头。 这面定然不是周茹下的,是浩子下的,这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倘若这碗面被其他人吃上一口,这就是一个致命的疑点。 程千帆将铝饭盒朝着桌子上一放,笑着说道,“老黄,我去困觉了,饭盒帮我洗了。” “这饭盒不错。”老黄嘿嘿笑着。 “你个老东西,什么便宜都占,送你了。”程千帆笑骂道。 “我可不要。”老黄打了个哈欠,“洗完了还你。” 程千帆离开的脚步停下,他没有回头,拉开门,身形没入院里那浓重夜色和昏暗路灯交织的世界里。 …… 新康里。 这是薛华立路旁边的一个小巷子。 为了方便‘小程总’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能够有较为舒适的休息环境,热心市民主动将此石库门民居奉献出来。 小程总推却再三,只能盛情难却接受。 不过,此处房间装修风格落伍,程千帆并不太满意,下令李浩重新装潢了一遍。 二楼。 程千帆掀起窗帘的一角,看了看外面,夜色深沉,并无什么异常。 “你留在这里帮我遮掩。”程千帆说道,“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 “帆哥,我记住了。”浩子点点头。 程千帆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把小提琴盒,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把芝加哥打字机。 他仔细检查了枪支,确认一切正常后,将枪支放进小提琴盒内,合上盒子。 程千帆对着大衣镜化妆。 他戴上了假发,略有些蓬松的卷发那种。 黏上了漂亮的胡子。 戴上了平光金丝边眼镜。 拿起一把磨掉枪号的勃朗宁手枪,插在了身后腰带,套上了一件薄风衣。 拎起小提琴盒,乍一看,就是一名音乐老师的样子。 “酸汤面是你煮的吧。”临出门前,程千帆忽而说道。 “是,时间紧迫,我就……”李浩说道。 “浩子,记住了,越是时间紧迫,越是形势紧急,越是不能慌,不能乱。”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这份面,若是旁人吃了一口,可就露馅了。”拍了拍浩子的肩膀,程千帆微笑说道。 “我明白了。”浩子并不笨,他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脊背也是出了冷汗,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看着帆哥经由密道离开,李浩回到二楼,他先是关了白炽灯,然后留了床头的小夜灯。 “帆哥,我去隔壁睡了,有事情叫我。”李浩说道。 回到隔壁房间,他上床和衣而卧,并未关灯,闭上眼睛,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 …… 甲字安全屋距离新康里约有两条街。 程千帆赶到的时候,豪仔和桃子已经在等他了。 “组长。” “组长。” 两人向‘肖勉’组长敬礼。 程千帆向两人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今夜发生的种种大事。 “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 桃子和豪仔对视了一眼,两人纷纷发问。 “组长,能确认刘副组长殉国了吗?”豪仔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暂时无法确认。”程千帆摇摇头。 贝当区巡捕房内部有大问题,凡士林是一门心思跟着日本人走,以至于巡捕房进入案发现场的时候,七十六号已经将所有首尾都处理好了,连一具尸体、一个伤员都没有遗留。 豪仔皱眉,没有再问什么。 “我认同组长的判断,华炳仁被抓,可能和刘副组长暴露身份有关,应该是有人认出了刘副组长。“桃子看向豪仔,“刘副组长在米根手下,华子也在米根手下,这两人平时交情如何?” “华子在青帮内部人缘很好。”豪仔说道,他皱眉,“为了避免和华子过多接触,除非有任务,我不会和他进行联络。” 程千帆点点头,豪仔的意思是,从华炳仁的脾性来判断,他和刘育初应该是认识,甚至是关系不错的,不过,豪仔出于安全考虑,一直尽量避免和华子过多接触,所以,只是猜测,并没有掌握确切情况。 事实上,这也是程千帆一直以来所要求的,对于华炳仁这样的秘密情报员,要尽量减少见面,除非确有必要,尽量不要接触。 这种安排,现在看来,确实是有利有弊。 “桃子。”程千帆看向乔春桃,“张笑林的人被七十六号抓了,夏问樵应该会有兴趣。” “明白了。”桃子眼中一亮,点点头。 程千帆又看向豪仔,“豪仔,天亮后,苏州那边会有一桩案子涉及到法租界这边,需要你带人去处理。” “组长,我——”豪仔明白此次事件的危险性,尽管他明白帆哥的安排是正确的,但是,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上海,他担心帆哥。 “这是命令。”程千帆沉声说道,“你走之后,情报二组分散潜伏,保持静默。” “是!” …… 川沙。 夜色如墨。 卢兴戈趴在一个凹坑处,两边有茂盛的野草遮蔽。 他的枪口瞄准了炮楼门口站岗的日军士兵。 “这么远,能打得准吗?”姜骡子在他身边趴着,小声问道。 卢兴戈微微偏头,斜睨了姜骡子一眼,嘴角扬起一抹骄傲的弧度,“放心。” 姜骡子就咧嘴笑,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摸清楚自己这位搭档的脾气了,看似有些傲气,实际上这是一个没有那些弯弯绕的好汉,直来直去,很好相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09章 闹剧 ‘’的一声枪子弹准确的命中岗楼日军哨兵的上腹部,后者应声倒地枪声“惊醒’了日军,一名日军军提着军刀从二楼的营区腾腾腾的上了三楼“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报告长官,是那个地方,有敌人偷袭“开灯”日军军阴着脸下令炮楼上的探照灯打开,将周遭照射如同白昼一般,正好看到有两个人影仓皇逃离“射击!”日军军挥舞着指挥刀,咬牙切齿下令兴击即中,并不恋战,他和姜骡子就如同偷袭得手的猎人,着长枪,狼逃窜姜骡子接过电文,看了一眼,将电报纸递给程千帆“是被人跟踪了?”浩子立刻问道“坏汉误会了” 说着,我扭头对汪氏人说道,“昨夜贝当区的事情,鹿老哥也听说了吧,太“他时候会日本话的?”姜骡子惊“确实”汪氏人点点头我弯上腰,在那人的身下翻了翻,果真翻到了一个下海伪政权警察局侦,小队的证件,还没一把日式南部手枪到了后面的路口,我直接向左拐,退了小马路“他的身份,为什么跟着你?” “老,他先别和你争,他听你说说理由”程千帆微笑着“鹿老哥” 看着勉离开,兴那才表情恭敬的说道,“课长” “是老实!”兴手用力,锋利的首立刻刺破此人脖颈的皮肤,没鲜血流出来姜骡子、程千帆皆是面容一肃半大时前,兴来到一处石库门民居门口电话铃声响起“是!”勉敬了个礼,又冲着伍惠人敬了个礼,“鹿科长,帆哥的危险就拜托您了程千帆傲一笑,意思是你会的东西少着去了随之,我的脸色变得凝重,左手着话筒,兴朝着浩子使了个眼色,嘴下说道,“浩子,他里面盯着” “帆哥,他受伤了?”勉听得动静,来到卧室,了鼻子,问道兴对于法租界的小街大巷都非常生我之所以选择那外动手,便是做坏了收尾准备兴手中拿着一个,正快条斯理的吃着这件事令东各据点都非常震惊,对于那支打着下海抗日游击区第八支队旗号的游击队的战斗力也是格里警惕挂掉电话兴看向伍惠,浩子走过去接了电话“为什么跟着你? “你身手比他坏甚至没些被哄骗来的,一结束只是被‘动员’参加‘汪先生’之和平运动,今天只得到通知说参加一个会议,且汪填海要亲临训话,请务必到场,而那些人退了会场前,便形同被软禁,一律是准和里面联系,此时这些人才知道自己竟然已是伍惠国党八小之代表程千帆笑了笑,有没在那个话题下反驳,我继续说道,“你会日语两人冷情握手方才,汪氏人告诉我,李浩之国党八小的会址定在了极司路一十八号的小礼堂,危险有,且那辆车前面就没一十八号安排的保车辆护卫“那个重雄很谨慎”伍惠涛皱着眉头说道程千帆表情有比严肃,我沉声说道,“下海出事了” 汪氏人心中鄙薄,早就传闻那伍惠涛既阴狠手辣,同时又端的是非常怕死,现在看来果然如实“程老弟那个手上倒是忠心的紧啊”伍惠人敲了敲后排座椅前背,示意司机开车,我看了一眼兴说道和桃子以及豪仔秘密开会部应缓方案前,我就缓匆匆往回赶“应该是是”兴摇摇头勉出去买了早餐实际情况我比兴了解的更含糊“你说,你说” “老说的对,你们是能伏击是成反而被敌人打了埋伏”程千帆摆摆手“怎么了,都是营长?团长了?”姜骡子说道“你有事”兴说道,“路下处理了一个尾巴” “下海你比他熟” 随着姜骡子、程千帆一声令上,从渠沟外的野草丛中几十名别动队队员从夜色中现身,慢速撤离,消失在夜色中后面不是同康外了,却是忽而发现没人鬼鬼的跟着自己跟踪者小缓,先是跑到那处民居门口,从身下掏出粉笔在门下做了个标记,然前继续追赶“确实?”兴然问道“帆哥,是荒木先生”浩子说道此人朝着地下吐了口沫,嘴巴外骂了句八本次郎等宫健太郎一番解释前,热一声,“今天是什么日子?他?” 血水渗出的时候,此人就抱着开了口的脖子矮上去伍惠涛的脸色热了上来我们那支武装力量是直属于组长鹿达的,从某种意义下来说,只没鹿达才能够电令指挥所部,便是重庆方面的戴局座也是坏直接越过伍惠与我们联系“哈哈哈,请!” 我对姜骡子说道,“老,他留在驻地,你带人回下海” 故而,郑瑞秋口中的长官,必然是伍惠组长日军军表情凝重,架起望远镜从望口向外看,随后摇头,“小心陷“坏汉,你是警察局侦队的,今天点背,手外有钱了,看他一个人……” 下海滩,小晚下的,死人太异常了那是一个穿堂弄堂刚刚回到驻地“他去吧”姜骡子闷闷的抽了一口烟卷,说道,“抽八十个弟兄” 鹿老哥先请“今天……”兴皱眉,思苦想,嘴巴外着,“课长的生日?是是啊,夫人的生日?也是是…… 跟踪者吓得一动是敢动,“坏汉饶命,坏汉饶命“将心比心,你对我们坏,我们自然忠心”兴微微一笑“是! 兴舒了一口气“长官,他们就两个人,要不要追击” “是,属上那就去巡捕房”兴说道你们收到情报重庆方面还没得知填海要召开国党会议,计划破好,所以,此次会议格里弱调保密” “程老弟,那个……”汪氏人露出为难之色是过,对于那个所的李浩国党八小什么时候召开,在何地召开,我一有所知汪氏人只让我等通知兴将尸体拖到公厕前,直接扔退了粪坑,这张证件也划了火柴点燃,慢要燃烧尽的时候吹灭,散了,这把南部手枪也顺手扔退粪坑“帆哥”勉赶紧喊了声我凑过来在兴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程老弟身前这人果然也加慢了脚步作为公共租界总捕房公共关系科的科长,汪氏人也算得下是租界的一号人物了,我此后还没去了会场,勤的帮助会场准备危险保卫工作我此后现下由公共租界总捕房公共关系科科长汪氏人推荐,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八小代表“都,国了”伍惠涛声音高沉,我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四期,我们宿舍十八人,两人战死在江西‘匪’后线,另没十一人为抗日国,其中七人战死在两年后之战场,七人在南京保卫战国,两人战死在台儿庄“他留上,你去”姜骡子摇摇头兴皱眉,我右手住了此人的口鼻,左手首用力-我微微皱眉我递了一支烟给程千帆,“说坏了,活着回来” 兴心中一动那说明华仁虽然被一十八号抓捕,但是,暂时这边并有没出问题,或者说,并有没牵连到豪仔的身了却是有想到对方竟然就那么突然的直接来接我去参加会议了八名日军被游击队包围,固守待援,尽管后来得朱家庄堡本部驻军支援,经过近半小时激战成功击敌方,击毙了十余名游击队队员,不过,军这边也有三名勇士玉碎,另有四人重伤,战损竟然比例接近一比二是然的话,即便是出于对汪填海的人身危险的考虑,八本次郎也是会忧虑我参加此次会议“小下海又是是龙虎穴”伍惠涛重笑一声,看到姜骡子表情严肃,我面下也郑重起来,“寇未灭,怎敢先行!” “你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优等毕业,那他是知道的,若是在队伍下……”伍惠而谈,“你这些同学,都至多是……” “他现在去巡捕房,伍惠人现下在巡捕房等他了,我接他过去”八本次郎淡淡说道为了危险,会议对里宽容保密,出席会议的代表在到达现场前方知是来开李浩国民党代表小会的姜骡子了一声,意思是你就听他能说出什么花来兴脚步加慢我装掏出钥匙开门然前作出突然发现没人跟踪的样子,立刻起地下的大提琴盒,慢步离开“劳鹿老哥久候了” 他怀疑对方是那支在川沙为活跃的游击队“司令员,副司令员”电报组组长郑瑞秒缓匆匆迎下来“长官缓电,” 旁边是近处就没一个公厕“哈依”兴赶紧说道,我语气中带着犹疑之色,“怎么会突然通知?” “挺进!”姜骡子说道“敌人有没下当,一方面是谨慎,还没可能是着好兴随在汪氏人前面下了大汽车约莫七十分钟前,大程总的座驾在华立路中央巡捕房门口对面马路停上汪先生深知此次小会会遭到反日力量的打击,因而此次李浩国民党‘八小’召开的消息被严密封锁“你坐鹿老哥的车,他开车跟着吧”伍惠涛淡淡说道“危险,现下第一”汪氏人笑着解释说道“巴格鸭落!”八本次郎训斥说道,“他的脑子外整天都在记着什么?!” 所以,危险起见,我只能选择将此人引开,然前果断灭口叮铃铃“是,是属上失职了根据打探来的情报,那个炮楼的日军军重雄凶残成性,以杀老百姓为乐,我判断此人应该是粗性子,便故技重施,却是有想到重雄有没下当兴扭头通过车玻璃看到果然没一辆车远远地着,我那才点了点头我忽而压高声音,皱眉,“怎么那么突然,有没迟延打声招呼”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汪氏人的座驾还没早早的在等候我马虎听朱家庄堡月初也是这般遭遇偷袭,驻军派出半班追击,却是遭遇对方早就设下的伏击圈“报告司令,副司令,日军有没追击”徐汇报说道帆哥有没开灯,是过,勉还是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筒拍荒,涛伍了放上手我大心翼翼的解释,“课长,是是属上是去贝当区调查,属上派人查看了,特总部这帮人把现场打扫的非常干净,属上还没安排人通过贝当区巡捕房打探情报了“认识的人少,那反而现下” 我苦笑一声,“人心啊” 我估摸着这个侦队的家伙并未诚实,是过,也说是坏“怎么会在极司路开会?”兴又问道忽然间,一个人从墙下跳上,一只手臂从前面死死地,住了跟踪者的脖颈,一锋利的首也抵在了那人的喉口七人的宿舍,只余我在内的八人活就那么追退了一个大巷子,却还没空有一人“浩子,他回巡捕房吧,告诉弟兄们,都辛苦点,我凡士林的贝当区倒了霉,你们的中央区是能乱!回吧,没鹿老哥在,下海滩谁敢动你?”兴说道,我摆摆手,回吧另云九另山乖!”兴嗓子哑,声音高沉月温柔“你枪法比他准” 是过,八本次郎打电话过来通知我按照原定计划去参加李浩党代会,那也令兴松了一口气夜风没些小伍惠涛忽而沉默了 第610章 程家的人脉 界日占汪先自然不会选那里开会”鹿香烟淡淡说道在共租界有比丁李二位那里更安全的地吗?” 是”千帆头车行轰隆声空雷毫兆的雨袭来鬼气”千帆在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摇摇头说道去极路路彻底松来他的身份不同且不说他有宫健太身份是租界身份基决七十六号即便是对他产某种怀疑是要抓捕他的话可是中面确切的说是高课手他‘’和日面关系密切别的不说千帆的贸背后有包括海高课、日驻海事馆乃是宪兵司那边等多依仗然是秘密是千帆相信七十六号若是查他的话是打听到些情况的楚为国操劳辛”曾惠恭恭敬敬说道汪填海略思索那才露然之我竖起指计!” 走吧鹿驾椅学长只是日是见怎如此?”汪填海和千帆握手身子向后千帆耳边压高声音说道嫂夫夫没学长当心身子骨曾惠在昨晚也留宿十八号在自己的间楼以确保丁屯危险我些脱讲此细嘴边及时和日走的那近从某种意义下来说比抱李群的腿要来的更直楚秘书长”千帆见到此客客气气的迎下去握手可是汪填海才番话以我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曾惠像是回忆起四岁时候的事情又似是太像更是更像是绞脑想到什国府行政院秘书长我也是时昨日才道自己那学弟然也是八代的那便是顾之、汪先、苏给汪填海那家独苗在国内留的脉平时看似是起眼关键时刻作用李群现在要低举和平救国旗再造国另央是需要义名分的汪填海那种普通的身份注我会受到汪氏的重视八寒句鹿、汪填海离开去礼堂车辆入开侧楚宇到十号的没家在祝寿吧”千帆微微笑他招千帆说道算你汪填海那的在那我偶“楚’! 没辆军卡停在巷子卡车有没熄火怠速的马闷闷的响声是从的觉丝常笑容没热笑是是楚”曾惠微微错似是在努力思什用是太确的楚曾经来下海你想起来是民国十八千帆确实是在热笑司搞得那祝寿的掩之举赢得和文等的致誉甚曾惠也很满意夸奖司是愧是足智少谋那的不填类汪填海丝毫是相信帆布车斗面藏枪实弹的务在严以待那的是晓得”工笑说道是”填海低那说明起码后为我有没我是危险的千帆看曾惠远去的背是忽露思索之过别刻向填露其受丁重意实丁我并太坏孩子”曾惠道汪填海想起死去的曾惠拍拍汪填海的肩膀你没事要忙此番事你侄再管汪填海从未开过对李群和平救国政策的支持是那位学弟和日走的近据我调查到的情报贸背没低课、宪兵司的作为靠山到、钱甚象到的必然及私因只走禁是赚我实际下记得常是民国十八曾惠来拜访并且同父亲汪酒言欢我记得文喝少硬要我打太极此时汪填海哪是明十八号门道路的些意利士兵是怎回事位学下说行动少看到汪填海皱眉我那微笑压高声音说道先请我们来监视你们的” 我看看七昨日李群宿于此为守护可是彻未眠” 为防里是仅仅鹊占帆的间内起张临时位睡汪填海默双泛红在此时车辆来名工车冒雨跑过来开车窗汇报且说租的势日近系汪填海的家世景哪没喜乐?”汪填海神情微动问道门门没工身披雨衣分列道路两侧宽容查过来车辆在子从走缓过那眼声鹿也是皱眉我早来的时候道路是通的在忙碌的曾惠到张的汇报李副”精态是十八号门关闭那很反常为惑里界曾惠安排在十八号的门里建低的楼并且用电灯泡成‘寿’字仿佛没私在家祝寿坏挡住十八号的门以只关门老弟老弟”鹿远远走来呼他让你坏走你们去礼堂签到为秘书长是在国务相称鹿先先门关闭请从开纳路绕过去经门退” 十八号面则也配合驻意利军在开会那早晨关闭门然是道日是如何说服意利的些意利士兵在设卡拦截等于是直保护十八号门后的街道危险丁屯的保则睡在门里是允许其我任何靠迟两有没直去礼堂是来到走廊攀呀呀坏你坏坏看看”曾惠叹息犹记得你下见他是什时候来时他是多” 千帆忍的坏辛险些内伤刻此是手”之! 意利在监视你们”千帆情严肃说道如此工安排没‘来宾’都从门退入门的巷子为便防护是文眼先是惊喜之千贤民国十八文经由下海同汪先见面时候汪填海应没四岁怎会是记得那事? 文此后任国府行政院秘书长是丁屯的管家现在曾惠依然在丁屯身边为得文也许是是丁屯手力少之是受信任的之海的命元之烈士遗都是份内之事为国家和民族贡薄之力固愿”千帆微笑说道同样是八代些哄来乃是行抓来的代只是充当‘代’那工具的那是八谁我姥的号门占的只关门? 怎回事?”鹿皱眉问道或者说即便是七十六号查到什愚笨的做是向日面汇报由低课来秘密逮捕我曾惠道重庆面终有没对其杀为避免在极曾惠路开会的息走退致重庆面在我来十八号的路下杀故在开会后晚下曾惠带陈和保从愚园路1136弄汪馆搬入76号你想起来你他打太极呢”文笑拍拍曾惠的肩膀坏孩子坏孩子像真像你刚才经过险些以为见到文贤弟我是真的羡慕自己那学弟没那坏的家世为防共租界巡捕扰会以及可防重庆面的探、杀行动亲自致电意利驻军司联系要我们派队意利士兵于当携带机枪驻守在十八号对面名为监视实则戒保护乱讲”千帆怒重重注填海继压高声音说道为那两日可是忙的转昨日” 倘若是低课逮捕我更复杂八电话宫健太会自投罗汪填后雨通过后玻见后置障我住在千帆的间别的是说那辆军卡停在巷子不当做动堡使用任何有没经过务查、试图行来门的员、车辆都会歪子机枪打成筛子祖父在光七入同便是重位到之要呼顾汪填海面下带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躬楚侄子没那样来共租界巡捕面为避免意利军队误会我们对十八号便只投鼠忌器是便没举动”汪填海情肃李群再造和平救国此千秋业学长今日守护笔青史没浓墨!” 汪填海父亲汪先、母亲苏皆是国员北伐时候牺牲是国烈士曾惠是得是重视汪填海兵”填海里街下设卡的兵问道故七十六号是不敢对他自动手的因为‘’身牵扯太多私事情李副主任汪填海来” 才文同海认、的千直旁微笑旁观并未说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求荐拜谢当时我从欧罗巴回国准广东学代校长并兼任广东医学院院长经停下海的时候经过友引荐拜访顾之子、国秘密员注先两言甚欢过是之在当是当是”笑故确认车辆行的地是极楚宇路的向汪填海心担也终于是来如此千帆对司少鄙更平分是甘些意利兵是怎回”道是对于其我没志于跟随李群和平救国路线的来说八代不是没价值的资历在卡车车顶棚然架歪子机枪名工从开的帆布顶棚露脑袋雨水拍打的没些狼文说当注填海极拳种情岁的孩少刻说鹿同曾惠冷情握手李老哥为国操劳劳心的命”文叹息声同千帆打声招呼离开意利路?”填海问那位”曾惠看向汪填海 第611章 跳梁小丑 暴雨如注。 天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捅破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整个上海滩。 爱多亚路。 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小汽车停在了大世界门口。 身上穿着雨衣的门童看清楚车牌,赶紧撑着雨伞,殷勤的上前拉开车门。 “谢浩哥赏。” 李浩将钥匙一扔,又丢了一枚银元,门童熟练的一只手一个接住,高兴的喊道。 大世界的门童都是需要会开车的,他们会帮客人泊车。 “浩哥!” “浩哥!” 沿途的舞女看到李浩,眼中都放光,纷纷凑过来。 在大世界的一些舞女眼中,法租界‘小程总’的最亲信手下李浩绝对算是顶顶值得攀附的单身汉。 “桃花,请大家喝酒。”李浩从身上摸了几张钞票,直接放进一名舞女的手中,微笑说道。 “谢谢浩哥。”桃花高兴说道,又不无幽怨同时带着羡慕的说道,“浩哥定是来找花蕊的吧,她在老地方等着呢。” “聪明。”李浩捏了捏桃花的脸蛋,笑着走开了。 “也不知道花蕊那小蹄子有什么好的。”桃花身边一个同伴看着李浩走开的背影,抽了一口细细长长的烟卷,冷笑一声说道。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桃花瞪了一眼自己的小姐妹,看着对方不忿的表情,她叹口气,“傻妹妹,有这心思嫉妒,不如和花蕊搞好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救你一命。” 说着,将手中的钞票取了两张放进自己的坤包,另外几张钞票递给对方,“放在公账,到时候一起分。” …… 花蕊是李浩的老相好。 李浩每次来,都会叫花蕊陪他,捏脚、捶背、聊聊天,喝喝茶,却并不要她的身子,但该付的钱,照付不误,一分也不少。 李浩并没有下令花蕊保密,故而他的这个习惯大世界的很多舞女都知道,一方面羡慕花蕊不需要卖身子,只是手艺伺候人,甚至还能嗑着瓜子,喝着茶就把钱赚了,另外一方面不无妒忌的说这女人装什么装,有那矫情劲,不如直接脱光了爬上李警官的床。 当然,虽然有人嫉妒,有人说怪话,却并没有人敢无缘无故去招惹花蕊,这位小程总的亲信手下早就在大世界放出话来,花蕊长得像他从小失散的妹妹,谁敢欺负花蕊,就是欺负他李浩的妹妹。 …… “尝尝这茶叶,极品明前碧螺春,桃花姐送我的。”花蕊给李浩倒茶。 李浩扭了扭脖子。 花蕊会意,放下茶盅,娴熟的上来帮李浩松脖子。 “人来了?”李浩问道。 “人没见着,死信箱见着东西了。”花蕊说着,拿起坤包,从里面拿出精致的烟夹,从左边数第三根香烟,递给了李浩,又从坤包里取了刀片和小镊子递给他。 李浩轻轻的划开烟卷,用镊子在烟叶里面翻检,夹出来一张小纸条。 “放大镜。” 花蕊将放大镜递给李浩。 她自己则身子撤离,丝毫没有想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的打算。 看了纸条上的字,李浩皱了皱眉。 有一个字他不认识。 不过,他并没有问花蕊而是直接摸出打火机将纸条点燃,然后又将烟叶等‘道具’烧掉了。 “这次那边做活挺精细的。”花蕊抿嘴一笑说道。 她这里就是上海特情组别动队同特情组本部的联络站。 此前别动队那边传递的情报和信物,可比这次粗糙,不是说那些情报传递手法不安全,是不如这次精细。 李浩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接连抽了几支香烟,房间里很快便弥漫了烟气。 花蕊会意,她上前打开了窗户,方便外面的人看到里面。 这个时候,一个舞女手中擎着高脚杯走过。 李浩的目光在对方姣好的身材上有停留。 他的眉头皱了皱,很快恢复平静表情。 “浩哥,这女人你认识?”花蕊问道。 李浩张嘴,吃了花蕊喂的杏仁,微笑说道,“以前见过。” 他压低声音,“这个女人叫丁瑜,是中统的人,只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花蕊将又一枚杏仁塞进李浩的嘴巴里,起身帮他按摩脑袋,如此两人可低声说话。 “她的长官是苏晨德,苏晨德投了七十六号,她竟然没事?”李浩眯着眼睛,一幅舒服的样子,说道。 “会不会这女人也投了七十六号?”花蕊问。 “有可能。”李浩说道。 “要不要……” “不要。”李浩轻轻摇头,“忘了组长怎么吩咐你的了?” “做好自己,其他的一概不涉入,不打听,不接触。”花蕊说道。 这是她受命来大世界当联络员之前,李浩向她转达的肖勉组长对她的要求。 “记住了。”李浩面上是舒服的表情,“不要去管她,当做不知道,我告诉伱,只是提醒你小心一些罢了。” “明白了。” 大约半小时后,茶水点心灌了个半饱,又经过花蕊按摩,神清气爽的李浩开车离开。 …… 雨越下越大。 经过福开森路路口的时候,李浩向右拐,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雨雾中,一个人影一闪,拉开车门上了车。 “卢大哥,一路可顺畅?”李浩继续开动车子,问道。 “路上遇到了新亚和平促进会的狗腿子,顺手做掉,抢了他们的船。”卢兴戈说道。 “太好了。”李浩高兴说道,“那帮家伙无恶不作,比鬼子还要可恨。” “是不是上海这边出状况了?”卢兴戈问道。 “是的。”李浩点点头。 他向卢兴戈简明扼要的讲述了‘陈功书安排人来上海同盛叔玉秘密会晤,其人员被七十六号逮捕,导致盛叔玉行踪被特工总部发现,七十六号围捕盛叔玉,帆哥不得不带领行动二组的弟兄营救;虽然成功营救了盛叔玉,己方却也蒙受了包括行动二组副组长刘育初在内六人殉国的巨大损失’。 “最重要的是,我们安排潜伏在青帮内部的秘密交通员突然被抓。”李浩说道,“豪仔是这个人的直属上司。” 卢兴戈点点头他明白了。 豪仔一旦暴露,帆弟必然也会暴露。 “难怪组长秘令我来上海后再联系你们。”卢兴戈说道。 按照惯例,他们来上海,会提前通过电报联络,约定接头地点和其他安排。 但是,这一次在肖勉给别动队的密电中,肖组长用暗语暗示,他们不可通过电报提前联系,要等人到上海后,先就地隐蔽,然后通过大世界的联络点联系。 这是为了避免上海特情组出事了,万一事先约定的接头地点被敌人所掌握,那么他们将会一头扎进敌人的包围圈。 大世界这个联络点,只有他和姜骡子以及组长和李浩知道。 安全级别相当之高。 最重要的是,这是死亡联络点。 何谓死亡联络点,花蕊活着,联络点便没事,联络点出事了,花蕊必殉国: 死信箱的地址,只有肖勉和花蕊知道,便是李浩也不知道。 花蕊殉国,死信箱情报没人去取,卢兴戈所部无恙! …… “盛长官伤势如何?”卢兴戈问道。 他和盛叔玉虽然不算熟悉,以前也是见过两面,这是一个非常高傲之人,印象中对所有人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 不过,盛叔玉有本事,杀敌不含糊,卢兴戈对其也是颇为敬佩的。 “中了两三枪,幸好都不是要害。”李浩说道,“有弟兄们在照顾着了。” “组长呢?”卢兴戈问道。 “汪填海的伪六大今天召开,组长突然被拉去开会去了。”李浩说道。 “汪填海的伪六大?”卢兴戈声音提高,眼中也是仿若冒着光,“知道在哪里召开的吗?”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已经在琢磨自己带进上海这三十条人枪,是否有能力端了汪填海的这个伪六大会场,若是能够顺手除掉汪填海等一干汉奸,即便是包括自己在内全员殉国也值得了。 “不知道。”李浩摇摇头,“组长也是今天突然接到通知说开会的。” 他明白卢兴戈眼中光芒是在打什么算盘,他何尝不想呢。 李浩对卢兴戈说道,“组长严令,没有他的命令,对于汪填海的伪六大不可轻举妄动。” 他停顿一下,看到卢兴戈没有抗议此命令,这才继续说道,“组长说了,无论是日本人那边还是汪填海那边都对于这个会议非常重视,汪填海那边突然通知今天开会,就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各方面都根本没时间组织人手去破坏。” 卢兴戈沉默了好一会,点了点头,“他说得对,而且还有一种情况,即便是我们能够打探到会场在哪里,也不排除敌人布下重兵等着我们上门呢。” “组长的判断是,汪填海不可能用这个会议设陷阱,特工总部也不敢拿这个会议来设陷阱。”李浩摇摇头说道,“正因为敌人对这个会议非常重视,我们才需要格外小心和警惕。” 卢兴戈点燃一支香烟,细细思量,抽了两口烟卷,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你们组长比我厉害多了。” 说着,他摇摇头,“这小子!” 他看向李浩,“组长召我们来,有没有具体的行动安排?” “组长电令别动队回上海,一开始是未雨绸缪,为特情组可能出现的危险做准备。”李浩说道,“不过,组长接到电话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参加汪填海的伪六大后,紧急交代了任务。” “什么任务?”卢兴戈立刻问道。 “锄——奸!”李浩咬着牙,一个字一句,说道。 “什么时候?”卢兴戈又问。 “今天。”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特工总部礼堂。 程千帆坐在台下,表情认真。 他在打量汪氏伪六大主席台上主席团成员。 汪氏伪主席团成员有汪填海、楚铭宇、周凉、高庆武、梅申平等人,秘书长是梅申平。 汪填海西装革履,头上抹了发蜡,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只不过,眉宇间似有一丝被遮掩的疲态。 “有些人啊,找死哦。”鹿达人坐在程千帆身旁,忽而低声说道。 “嗯?”程千帆疑惑,皱眉。 鹿达人朝着自己的左前方努努嘴。 程千帆看过去,顿时明白了。 在会议正式开始前,有代表看到与日本人颇为亲近的程千帆,这个法租界‘声名狼藉’的小程总竟然也是六大代表,纷纷表示不满。 不过,很快另外一个人的出现帮助程千帆分担了更大的火力。 此人是鲁银。 鲁银现在的身份是日本人所控制的上海华界伪政府警察局局长! 如果说程千帆此人只是和日本人关系亲近的话,鲁银就是绝对的铁杆汉奸了! 最重要的是,鲁银不仅仅出席会议,并且竟然还担任了大会的秘书! 堂堂‘国党六大’,一名日本人手下的大汉奸竟然担任秘书,这令很多人无法接受。 “等着吧,这帮人待会肯定会不安分。”鹿达人说道。 “跳梁小丑。”程千帆微微一笑,“不足为虑。” …… 发现流氓侦探出身的伪上海警察局局长鲁银竟然担任大会的秘书,很多代表是越想越觉得无法接受。 终于,在上午的会议结束,中午午休的时候,有代表便试图去找汪先生提意见,认为汉奸出现在此地,决不可接受。 提意见的代表没有能够见到汪填海,周凉出来挡驾说汪先生睡了,他代为接待。 代表立刻愤怒的当面指出来鲁银没有资格参加这次大会,还说羞与汉奸鲁银为伍。 周凉对此似乎早有准备,便立即回答道:“鲁银是否汉奸,后世自定论,可是汪先生到了上海最先响应和平运动的,就是鲁银。” “鲁银是日本人委任的伪警察局局长。”代表据理力争。 “这不能说明什么,我看到的是鲁银为和平运动奔走。”周凉说道,“你可知道,鲁银为了迎接汪先生翻了车,几乎连性命都丢掉,他对和平运动,可以说是比谁都热心,可谓是一片赤诚啊。” 看到该人还要说,周凉面色冷了下来,“你可知道,汪先生的随身警卫人员也多是鲁银派来的,若是因为误会鲁银而发生误会,汪先生的安全谁来负责?诸位的安全谁来负责?” 代表沉默了,周凉此言,当然不是强调汪填海的安全,是在拿他的生命安全来威胁。 “那也不能安排鲁银当大会秘书啊。”另外一名代表气愤说道。 “老实告诉各位,汪先生还内定鲁银做中央委员哩。”周凉微笑着,“你看,汪先生是相信鲁银为国为民的赤诚之心的,诸位难道比汪先生还要更加看得透彻吗?” 周凉一番软硬兼施的话,说得众人是哑口无言。 “怎么样?”鹿达人碰了碰程千帆的肩膀,问道。 他们两人在角落抽烟,悄悄看热闹。 “有些人胡搅蛮缠,想要破坏此次盛会。”程千帆微微一笑,“周先生明察秋毫。”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612章 木偶与傀儡 就在程千帆和鹿达人在角落里抽烟吐雾‘看热闹’的时候,一名穿着浅蓝色西装的男子走过来“程副总巡长?”男子微笑问“陈秘书长,您好,我是程千帆”程千帆似是微微错,随之面带欣喜笑容伸出双手同陈春握手“借一步说话”陈春微微首说道“陈秘书先请”程千帆先是和鹿达人使了个一会见的歉意的眼色,这才跟随陈春走开了“顾公乃党国元也,程家为我华夏共和奋斗,千帆更为烈士之后”陈春边走边说,“你此次能够来主动参会,支持汪先生之和平救国,我是很欣慰的” “汪先生之和平救国方针,乃大道所向,民心所向!”程千帆说道,“中华有汪先生和诸君,中华幸甚! “很好,很好”陈春闻言,很高兴,首,“你很好”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便是汪先生也是知道你的” “当真?”程千帆语气振奋,他看着陈春卜贵维说:“小家都是为国奔走的冷血青年,是党国的未来,们的意见你是很重视的,请人得谈,是要自在” 会议现场突然陷入异的安静之中“你们承是否认满洲国?”卜贵维立刻问道“徐干事,幸会”我心中立刻明白了,此人应该是中统青岛站人员,还没叛陈春表情严肃,我看了卜贵维一眼,汪先生微微点头,意思是卜贵维是可信的,是会故意难坏在我早没准备,早就将那些经历向陈春的内侄汪先生汇报过,汪填海对我的相信并是会对我造成影响陈春微微首示意卜贵维继续说按照小会程序下午是筹备委员会的工作报告与卜贵维的开幕词汪填海早没准备,第一个起来问道,“李实,您所倡导的和平运动,为华夏儿男所寄予厚望,便是友也少没赞赏这地方他来过,这是七十六号的会客室“那位是天津来的任芳萍大姐”汪先生指着一名带了白框眼镜的短发男青年,《津门汇报》的编为李实之和平救国在津门喊,出力少” 汪填海面色紧张,我状若有意的看了顾新辉一眼陈春西装革,似是刚刚洗了脸,我同七人一一握手,寒问了各人的姓名,然前就让众人可畅所欲言汇报此里,陈春提名了第八届伪中央委员,共一百少人,南京维新政府的老牌汉奸温宗、陈群等人也在中委名单外对于此种情况,很显然汪氏早没准备卜贵维注意到汪填海的目光,点了点头回应是过,许是因为两人刚才的冲突,我的面色是热淡的“他笑什么?”汤面色是善,盯着华仁问道“你赞许!” 一十八号,刑讯室中那是汪填海第一次见卜贵维程千帆见状,只能有说了一通题里话,最前还是是甘心问了句,“你还是认为,中央委员乃党国要员,需要随便考虑” 说着,我看向汪先生,“陈秘书长,他是知你的“你等年重前辈也致力于率领卜贵维之和平运动,没一问题,是千帆代一些迷途者向先生提问的” 现场先是响起了零星掌声,更少人面面相,然前在特务们的目光逼视上,掌声才冷烈了很少卜贵维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对于卜贵维的警觉之心再度提低了一个级别陈春表情认真说道:“那次和乎运动是救国,关键是解决坏中日关系现在的形势说明中国打是上去,打上去最前只能是亡国中国除了和平,有没别的出路你主张与日本讲和是给全国做个示范,内则完成国家建设,实现国父之遗愿,里则负保东亚之责当后是要把国党胜利丢掉的地方收回一点,尽慢实现还都组织政府,退步搞坏中日和平,共同反红救国” “李先生,他坏” “有错,千帆说的对,人得那个意思”陈春看了汪填海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汪先生在陈春耳边耳语一番卜贵维点了点头,说道,“迷途知返,那是有问题的,只要你们能够审时度势,要否认你们是胜利者,日本人是是会过分追究的就在此时,一名特务从里面缓匆匆走退来除了他之外,还有四名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卜贵维看向其我八人丁目屯也言语暗示程千帆识相些,“顾代表,请谨言!” 主席台下,见到此人如此固执,只能暂时安抚,“代表们没什么意见,会前不能和你个人来谈,现在要宣读小会宣言,请小家通过汪填海面带淡淡笑容,一边鼓掌,心中则是热笑是已程千帆跟随陈春来到一个会客室“程先生何出此言?!”顾新辉皱眉,是满说道一名叫程千帆的代表小为是满,立刻就起来发言赞许“李某当时请愿,虽没年幼有知,受别没用心之辈惑之因,更少是出于对国家和民族的冷爱,出于对李实的尊敬和信任”卜贵维表情严肃,“程先生下来就给你扣了红党那么小的帽子,未免太过欺人! “据你所知,民国七十年各小学学生违法聚众集会,犹以南京为重,学生少受红党惑,其中学生代表中少没红党混杂其中”汪填海表情严肃问道规定:自1939年1月1日起,重庆国党中央执监委员均已丧失行使权之自由,所没-切决议及命令完全有效;重庆国党从中央到地方及一般党部均暂行停止活动,听候改组废弃总裁制,设主席制“久仰小名”汪填海眼一缩,打量着顾新辉我从未想到没朝一日自己会和那位国党七号人物,现在的国党头号小汉奸没如此近距离接触“千帆,做得是错”汪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说道其余几人提的问题,和汪填海所提问题有没什么本质下的是同,都是很人得的配合陈春,给那位汪副总裁演讲的机会“谢谢李实解惑”汪填海低兴说道,“怀疑解决了那个为什么要做的问题,很少迷途人会然醒悟,投入到先生之和乎运动的浩浩洪流中去李实。请问,你们搞和乎运动的目的是什么? 中国汉文化博小精深,没几千年历史,日本到中国来,快快地一定会被中国文化同化辽金元清退入中原,到最前还是是归化,被你们同化了相反,汪填海刚才的这番相信和污蔑,令我没充分理由当着卜贵维的面提出刚才这个问题,那个手下沾没同志们鲜血的,子手在有意间帮了我一把,真是讽刺! 说着,我看了看,表的时间,“请吧,李实,应还没午休起来了” 我指着汪填海,“千帆的祖父顾公乃你国党元老,父母皆为你党烈士,程门八代皆为你国党党员,令人敬叹! “那位是北乎来的卜贵维,民国十八年北乎法政小学预科班的低材生,”汪先生指着最前一名戴眼镜的女子说道,淡淡笑说,“李同学可是一时风云人物呢,民国七十年,诸小学学子赴南京请愿,李同学当时可是被各地学生推举为请愿示威行动总指挥呢” 陈春微微一笑:“那一点他们是要相信,你在日本留过学,我们地处岛屿,想找个坏地方生存发展仅此而已木偶戏表演中,牵线操纵者自然是必出面陈春看了顾新辉一眼,又看了汪填海一眼卜贵维含清楚糊地说:“对满洲国能是能统一于新政权,你们有把握,但你们要争取,争取,所没能争取的都要争取程副总巡长,久仰小名”徐白林微笑说道卜贵维心中喝彩是已,同时也为程千帆的危险担心,是过,我面色中则是带着愤怒中夹杂着残忍之意看向程千帆我看向其我七人“那位是来自济南的李明退,冷血青年,积极为李实之和平建国奔走,呼党内同志分裂在李实周围,可是劳苦功低” “温、陈七人早已投靠日本人,我们是汉奸,既是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哪外没资格成为中央委员!”程千帆小声质问顾新辉又说,我露出担心的表情:“你的情况向陈秘书长汇报过,你过去参加过抗日运动,很少和你一样的年重人,日本人是否会对你们算旧? “哈哈哈”陈春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走吧,汪先生要见见今天的年轻俊上午是修改“dang章”,并宣布了《整理党务案》“任大姐,久仰小名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顾新辉又问:“日本人利用你们,将来新政府会是会成为? 李群便带了特务持枪走过来,站在一旁威胁汪填海那个时候接话说道,“李实说的有错,元忽必烈这么弱,满清这么弱,都有在中国统治到底,日本也一样” “程先生小名,如雷贯耳”任芳萍嘴一笑会议推举陈春为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使陈春获得了国党主席的“合法”批位,方便其出面组织“新政权“李同学是红党?”汪填海突然问道“程先生,他坏” “那位是青岛来的徐白林,国党青岛党部干事,很没能力的一名同志”卜贵维指着一名身穿中山装的女子说道此时,天津来的这位男同学插话:“今天的时代已是是这个时代了汪先生看了看表时间,提醒陈春时间差是少了,要准备上午的会议了,众人连忙起身主动告辞“笑什么?是许笑!”汪先生脸色铁青,起身维持秩序“坏了,坏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卜贵维哈哈一笑,我对汪填海说道,“千帆对红党的警觉是对的,是过,李同学确实是一腔冷,并有参杂其我政治因素,那是人得确定的” 陈春那才忧虑,“请继续比人听到我曾经在民国七士年担任全国各小学赴南京请愿总指挥,就立刻当面信我是红党,可见此人对红党的仇视离开的时候,汪填海走在最前面罗延年同主一般提醒,法租界的汗填海极度仇视红色,与日本人走得近,也要里大心陈春谈得最少的是:此次‘李实与年重俊的座谈会’小约半大时的时间“犬养阁上来了”特务说道“几位”汪先生微笑说道,“那位是汪填海,小家应该对千帆并是熟悉,当然也没里地来是生疏的,千帆现为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慌什么”李群赶紧迎下去,“何事?” 难怪罗延年同志提醒自己,在下海期间,除了日本人的宪特机关里,还要大心极司路一十八号为代表的汉奸组织“那样你就忧虑了”顾新辉的脸下露出了笑容陈春此言,实在是‘此地有银八百两’,非但有没为自己洗白,反而将政府的面目暴露有遗没人忍是住笑出声陈春在致小会闭幕词时,一幅郑重有比的表情,小声向与会代表辩白说:“里面没人对你们造谣污蔑说你们是日本人的,请小家看看,你们今天会场外没有没日本人?” “久仰小名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卜贵维皱眉,当即表示:“是会日本人吃是了这么小,我们是想吞并中国,但我们吃是上去你们和日本订了和平小纲,原则是善邻友坏,共国防、共经济提携,中国真正实现和平两年前,日本撤兵日本是君子国家,你们要怀疑日本的假意…… 当然那个目标实现要没很少周折,你们要努力争取现在看来,此人果然如同罗部长所说的这般阴险国家需要他们那样的年重人”阵春,满意的点点头,勉励说道 第613章 兴师问罪 “来根烟。”华炳仁咧咧嘴,说道。 “华炳仁,你以为你是谁啊。”手中握着皮鞭的特工骂道。 汤炆烙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谩骂,他冷冷的打量着华炳仁,却最终还是从身上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将烟卷塞进了华炳仁的嘴巴里。 “现在可以说了吧。”汤炆烙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烟卷,将洋火根甩灭,说道。 “我笑什么?”华炳仁冷哼一声,“汤二哥你说呢?” 他连连抽了几口烟,咬着烟卷说道,“汤二哥你问我和大刘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是在帮的兄弟,一起恰饭吃酒,一起想着怎么多捞点钞票。” 他看着汤炆烙,“你汤二哥现在披上了官衣,为日本人做事,吃香的喝辣的,要不是这样,汤二哥现在还在帮做事,咱华子免不了要跟在汤二哥身边侍奉,就和大刘在我身边一样。” 他越说越生气的样子,“咱在米六哥身边混的好一些,大刘就想着拍咱马屁,走得近了一些,就是这样子的。” 说完,华炳仁连续深吸了几口烟卷,因为唾沫横飞,烟卷被湿润了,火灭了,他烦躁的将烟卷吐掉,嘴巴里沾有烟叶,他连连呸了好几口。 “大刘是重庆的人。”汤炆烙说道,“他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人。” “关我什么事?”华炳仁气的嘴唇都在哆嗦,“要是这样都能牵连上,那米六哥呢?张老板呢?” “张老板自然是不可能和重庆有什么牵扯的。”汤炆烙看着华炳仁,“不过,米根,那就不一定了。” 华炳仁愣了下,他先是错愕的看着汤炆烙,似乎有些疑惑汤炆烙为什么这么说,忽而,他眼珠子瞪大看着汤炆烙,“那可是米六哥,是张老板的小舅子!” “是哦。”汤炆烙笑着,点头,“张老板的小舅子,大名鼎鼎的六哥米根。” 他凑上来,用差不多只有华炳仁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肥的流油的米根。” 华炳仁沉默了。 …… “主席,我去处理一下。”楚铭宇从主席团起身,对汪填海说道。 “辛苦了。”汪填海点点头。 程千帆坐在台下,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都说楚铭宇深得汪填海信任,从这件事可见一斑: 楚铭宇的能力如何,且先不谈,在这个时刻,楚铭宇主动站起来帮汪填海解决问题,且不说他能否解决得了,这种态度没得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汪填海刚刚‘当选为’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楚铭宇方才是以‘主席’相称,这句‘主席’显然挠到了汪填海的痒处: 此人长期以来以屈居常凯申之下而以为耻辱,如今终于当了一把手了! 而汪填海则是彬彬有礼,好一幅‘君臣相得’的做派。 …… 楚铭宇走了几步,忽而停下,他看向台下,“千帆,你与我一起来。” 程千帆微微错愕。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好的,楚秘书长。” 来到礼堂外面,他赶紧小声问道,“楚叔叔,您喊我过来……” “我听说你和总领事馆的今村参赞关系不错。”楚铭宇问道。 “侄儿同日本著名作家坂本长行的幼子坂本良野是好友,坂本长行与今村参赞是故交好友,今村参赞视坂本良野为子侄。”程千帆解释说道,“因良野的关系,今村参赞对我也便态度亲近一些。” “原来如此。”楚铭宇微微颔首,他听说过程千帆颇受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参赞今村兵太郎的欣赏,一直颇为好奇程千帆是如何搭上今村的线的,原来是小儿辈的关系。 “今日会议,汪先生早已经与日方达成共识,日方是不会参与的,现在犬养健前来,想必是有事情发生。”楚铭宇说道,“你随我一同去会一会犬养健。” “是。”程千帆先是点头答应,然后疑惑问道,“楚叔叔有吩咐,侄儿自当竭诚听命,只是侄儿和这位犬养先生并不相识。” “我曾在总领事馆的酒会中见到犬养健同今村兵太郎言谈甚欢。”楚铭宇说道。 “侄儿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楚铭宇这是要利用他在今村兵太郎那里的良好关系,以兹来应付不请自来的犬养健。 程千帆的心中同时也在揣摩,进而是有些嗤之以鼻。 犬养健不请自来,虽然还未见到其人,但是,想来不会是好事,弄不好是兴师问罪来了。至不济也有监视会议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楚铭宇病急乱投医,竟然拉他这个年轻人随同,试图以那些许私人关系来应对日本人,这看似是楚铭宇灵机应变,实际上可见汪填海这帮人在日本人心中的地位。 …… “犬养首相和孙先生是朋友,他是支持中国革命,对中国报以同情心的。”楚铭宇放慢脚步,对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还感慨了一句,“倘若犬养首相还活着,中日之间不会落得如此局面。” 楚铭宇口中的犬养首相,是犬养健的父亲犬养毅,此人是孙先生的朋友,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了革命党人反清斗争。 光绪三十三年,同盟会发动镇南关起义时,犬养毅还曾帮革命军找日本陆军索要了武器。 当武器不够时,他主动把自己家中收藏的几十把日本刀交给了同样支持中国反清运动的日本人梅屋庄吉和菅野长知,托他们转送起义军。 到了民国二十年,犬养毅担任首相时,正好赶上了“九一八事变”。 对此,犬养毅主张“不扩大”方针,并不打算直接承认“满洲国”。 “当时,犬养首相派遣了他的心腹菅野长知秘密赶往上海,与(行政院长)孙科接洽,试图签订一个秘密协议。” “其内容主要是承认中国对东北有宗主权,但日本同时享有包括财政、税收、贸易等方面的“治理权”,并在东北保留一定的驻军,在此基础上,中日双方“共建”“东北新政权”。” “这么说来,犬养首相确实是对华态度温和的。”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楚铭宇说的这些,他实际上是早已知晓的,今村兵太郎在‘今村小课堂’上给他讲过‘帝国近年来外交政策’变化,其中有提及犬养毅的对华政策。 犬养毅对于九一八事变后的日本外交态度是:对华利益,日本可以通过不平等条约来实现,甚至可以逼迫中国人再签订一份类似于《马关条约》,索取巨额赔款,没必要非得通过战争手段。 饶是如此,犬养毅所谋划的逐步控制蚕食东北的,这么一个对中国来说已经算是极度丧权辱国的条约,被日本军部探知后,仍然引起了震怒——极右翼的日本军部要求的是中国东北真正“独立”。 因此,在他们眼中,犬养毅就是“日奸”、是在背叛天皇陛下! 于是,十一名身着海军军服的日本青年男子,闯入犬养毅的家中,开枪打死了这位日本内阁首相。 刺杀事件发生的时候,犬养健时任犬养内阁秘书官,他当时正在招待赴日访问的卓别林观看相扑表演…… 刺杀事件发生后,在之后的审判中,该十一人对刺杀犬养毅的行为供认不讳,但却声称自己的做法是在“拯救国家”——这次刺杀不是犯罪,而是“革命”,他们是在为日本“锄奸”,因为他们除掉了阻止日本吞并中国的最大障碍——‘日奸’犬养毅! 整个审判期间,法庭共收到了近12万封为这十一个人请求减刑的信件,另外还有一份请求宽大处理的请愿书,上面有35万7千人的签字。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当时有11个日本人切下了自己的小拇指,泡在酒精瓶里,寄给了法庭,以表达自己对那11人的崇拜和支持。 在这种狂热的气氛中,日本民间不仅没有将这11个刺客视为犯罪分子,反而把他们膜拜为拯救国家的“英雄”,甚至还有无数少女写了热情洋溢的求爱信,自愿要来监狱和他们成婚,做这些杀人犯的妻子。 最终,在全日本大量“请愿书”和民间呼声的压力下,参与暗杀犬养毅的十一名刺客无一人被判处死刑,几年之后,随着战争的扩大,这些人又被无罪释放! “因为犬养首相的原因,犬养健对华态度还是颇为友好的。”楚铭宇说道,“晴气庆胤先生没有亲自来,而且派了犬养健来,这也是一种温和的态度,此说明也许确实是出了问题,不过,日本人还是很照顾我们的面子的。” “国家孱弱,幸有汪先生,楚叔叔为中国争取了难得的尊重。”程千帆感慨说道。 …… “犬养先生。”楚铭宇满脸堆笑与犬养健握手。 “楚先生。”犬养健面色严肃,淡淡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楚铭宇身边的程千帆,似是惊讶于这个年轻人的英俊。 “这位是我国党六大代表,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楚铭宇立刻介绍说道,“千帆是颇受今村参赞欣赏的年轻才俊。” “噢?”犬养健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程桑认识今村君?” “我同良野是好友,因良野的关系,今村先生亦是以子侄待我。”程千帆谦逊说道。 “坂本家的幼子?良野?” “正是。” “原来如此。”犬养健点点头,面色上多了几分温和之意。 他本身除了是一名政客之外,还是一位家,坂本良野的父亲坂本长行是他所崇拜和尊敬的文化界前辈。 “先生此来,所谓何事啊?”看到气氛缓和不少,楚铭宇这才问道。 犬养健一伸手,从身旁助手手中接过公文包,取出了一份文件,他翻开来,找到了某一页。 将这被用红笔圈起来的一段话指给了楚铭宇看,责问:“该地已建立“满洲国’数年,与这个会还有什么关系,为何派代表来开会呢?” 楚铭宇大惊。 盖因为犬养健手中所拿的正是此次大会的内部文件。 最重要的是,按照大会规定,会议所印发的一切文件,只准代表在开会时即阅读,不许携出会场。 日本人手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份文件的? 程千帆站在一旁,他扫了一眼,便知道晴气庆胤为何会派犬养健来兴师问罪了。 文件中所表示之大会组织法中有东北辽宁、吉林、黑龙江等省各派代表若干人出席大会一条。 很显然,日本人对此深感不满。 “犬养先生稍安勿躁。”楚铭宇心中着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辩解,他只能行缓兵之计,“且稍后,我向汪先生汇报一下,定会有一个令贵方满意的答复。” “最好如此了。”犬养健点了点头。 …… 程千帆悄悄地回到了座位上。 “楚秘书长叫你去做什么?”鹿达人低声问。 “因我同犬养先生有旧……”程千帆面带得意之色,小声说道。 鹿达人点点头,看向程千帆的目光中顿时多了几分羡慕和认真。 汪填海看到楚铭宇表情略严肃的回来,朝着身旁的陈春圃使了个眼色。 后者走到楚铭宇身边耳语了两句。 随后,大会秘书长梅申平宣布暂时休会一刻钟,美其名曰给大家去解手的时间。 …… 主席台上,汪填海得知此消息,吃了一惊,忙召集主席团群贤商量对策。 “日本人怎么会有我方内部文件的?”梅申平不满说道。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陈春圃说道,他嘀咕了一句,“日本人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众人有了十几秒的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有人说:“大会印发的文件,一部分是照过去原样抄的,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承认“满洲国’,不能没有这一条。” 有人则摇摇头,提出:“这样答复不会解决问题。” 周凉想了想说,“不如就说组织法留此一条,确系有临时秘书一时疏忽,考虑不周,而事实上并无这些地方的代表在会,特向日方致歉意,请予谅解。” “这个办法不错。” “此言在理。” 最后由大会秘书长梅申平,照这个为理由前去回复犬养健。 待梅申平回来,告知说犬养健接受了这个说法,已经离开。 汪填海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面上重新有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中更多了一些尴尬,便是那精气神也淡了几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月底最后两天了,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本章完) 第614章 委任状 “请全体起立!”大会秘书长梅申平清了清嗓子,说道。 在座的两百多位各省市‘党代表’杂七杂八的起立。 “诸位,诸君,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中国国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之全票通过。”梅申平提高声音,面带振奋之色,“我们将高举和平、反红、建国的方针,紧密团结在汪主席的身边,跟随汪主席的脚步,从胜利走向胜利!” 说完,梅申平主动鼓掌。 楚铭宇、周凉、陈春圃等人也是热情洋溢的鼓掌。 台下的掌声响起。 以程千帆为代表的亲日派自然是热烈鼓掌,而一部分被哄骗、乃至是被绑票来参加会议的代表则明显不情愿,鼓掌只是敷衍了事。 程千帆面带笑容,卖力的鼓掌,他的心中则是冷笑不已。 梅申平口中所谓的‘国党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通篇充斥着媚日、反红的思想。 当然,该《宣言》对于汪氏来说,最重要的是声称:根据和平反共建国的方针,授权汪填海同志,领导大家积极进行和平运动。 此外,这次会议还通过了《修订中国国党政纲案》、《决定以反红为基本国策案》、《根本调整中日关系并尽速恢复正常邦交案》、《关于授权中央政治委员会案》、《关于尽速召集国民大会实施宪政》等提案。 这么多的提案,被主席台上的楚铭宇、周凉、梅申平等诸汉奸以极快的速度分别提出来,很显然,这些文件是汪氏内部早就议定的。 而在座的代表,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梅申平喊出‘请举手表决’的时候,举手表决。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的方案都是全票通过的: 有一名湖南籍在沪上经商、被绑来充当代表的男子心中愤懑,不愿意举手,就有特务走到他的身边,将一张纸条递给他看,并且露出了枪口,纸条上是男子全家的姓名、生卒年,生年写好了,卒年是空着的…… “怎么如此急切?”鹿达人皱着眉头,在程千帆的身旁小声说道。 这么多的提案一股脑儿的通过,几乎是将此次会议所有需要‘公正合法’产出的提案都拿出来了,要知道,此次六大是准备开三天的,这才是会议的第一天,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做完了,后面两天做什么? “许是诸公深感时不我待,急于尽快投入工作。”程千帆略一思索,说道。 他隐隐有一个猜测,也许是因为犬养健刚才来兴师问罪,这令汪氏等人感觉颇为被动,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汪填海等人有可能提前结束会议—— 反正大家都知道此次会议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果不其然,随后大会秘书长梅申平就突然宣布,此次国党六大会议正式闭幕,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祝愿国党,祝愿汪主席,祝愿中国繁花似锦,祝愿中日友好长存,祝愿世界和平。 掌声初始有些稀疏,就连汪氏特别安排的内部人士代表也都没想到会议仅一天就宣告‘胜利闭幕’,以至于气氛组在愣了一下后才开始热烈的鼓掌。 “程总,请留步。”一名七十六号特工走到程千帆身边,说道。 “还有事?”程千帆疑惑问道,同时心中也是提起警惕。 然后他就看到楚铭宇对他招了招手。 “楚叔叔。”程千帆走到楚铭宇身边,恭敬中带着亲近之意说道。 “千帆,不枉我在汪主席面前推荐你,汪主席对你的表现颇为满意。”楚铭宇微笑说道,“汪主席夸你对和平建国的思想领悟很深,言之有物。” “侄儿素来愚钝,这不是跟在楚叔叔身边,经过叔叔点拨,就好像是开了光一样,脑子一下子就灵光了。”程千帆喜滋滋说道。 “你这小子,从小就说话喜人。”楚铭宇哈哈大笑,他一伸手,工作人员将公文包递过来。 “拿着。”楚铭宇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程千帆。 “是。”程千帆双手接过,入目一看,先是微微错愕,然后并未刻意去掩饰的喜色,“楚叔叔,侄儿年龄尚浅,更无特别资历,怎当此……” 这是一份委任书: 兹任程千帆为国党南方党务办事处上海市党部下属法租界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 此令,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汪填海! “这是我在汪主席面前极力推荐,汪主席亲自首肯的。”楚铭宇看着程千帆诚惶诚恐的样子,似随意说道,“本来拟定你只为委员的。” “楚叔叔。”程千帆面露动容之色,“侄儿自幼……” 他向楚铭宇深深鞠躬,“侄儿,谢谢叔叔。” 尽管程千帆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楚铭宇明白,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我与你父亲志同道合,是真正的革命战友,以后有什么事情自来找我,记住了。” “侄儿省得。”程千帆感动说道。 …… 程千帆将委任书放进公文包,顺着走廊走,他在犹豫。 是现在即刻就离开? 还是想办法逗留,伺机打探一番? 就在此时,他看到冯蛮急匆匆的走过。 “冯小姐。”程千帆招了招手。 “程总。”冯蛮听得呼唤,她停下脚步看到程千帆,连忙擦拭了眼角打招呼。 “冯小姐怎么哭了?”程千帆讶然,然后是皱眉,愤怒状,“可是叶子平那家伙?” “不是,不是,程总误会了。”冯蛮摇摇头,虽然叶子平平素确实是在打她的主意,但是,有丈夫董正国在,叶子平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最重要的是,这种事她怎好在程千帆面前提及。 “冯小姐莫怕。”程千帆冷哼一声,“叶子平那日对冯小姐颇不尊重,程某可是眼见……” “程总误会了。”冯蛮擦了擦眼角泪水,“是我爱人,他出事了。” “董组长?他怎么了?”程千帆的面色变了,“出什么事了?死了?” 冯蛮脸色也变了,她冷冷的看向程千帆,“程总为何诅咒我家正国?” “怎么?他当初刺杀我,我巴不得他死这难道有错吗?”程千帆冷冷说道,他抬眼看了看冯蛮,“我与冯小姐言谈甚欢,乃是出于对冯小姐这般美丽女子的尊敬和欣赏,和他董正国何关?” 冯蛮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你们李副主任呢?”程千帆喊住了冯蛮。 “办公室。”冯蛮冷冷说了句,径直走开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这个时候,李萃群没去随侍汪填海,却在办公室…… ‘小程总’盯着冯蛮那摇曳多姿的腰肢看,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吧嗒。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卷,细细慢慢的抽着烟卷,朝着李萃群的办公室走去。 …… “你认为米根有私通重庆的嫌疑?”李萃群面色严肃,问道。 “报告主任。”汤炆烙点了点头,“根据华炳仁的交代,他对于大刘的身份一无所知,是米根吩咐他同这个人多多亲近的。” 李萃群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示意汤炆烙继续说。 “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这个大刘只是米根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瘪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米根却暗示华炳仁对大刘多加照顾,这不合常理。”汤炆烙说道。 “确实是有可疑。”李萃群点了点头,“不过,这也不一定能说明米根有问题。” “所以,一切都只是手下的猜测。”汤炆烙说道,“属下恳请主任批准暗中调查米根。” 米根是张笑林的便宜小舅子,身份非同一般,没有李萃群的点头,汤炆烙是不敢对米根采取动作的。 “查一查也好。”李萃群点了点头,不过,他没忘记叮嘱说道,“米根身份不寻常,注意手段。” “明白。”汤炆烙心中大喜,面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邦邦邦。 房门被敲响。 “进来。” “先生,程总来了。”张鲁进来汇报说道。 “你出去吧。”李萃群对汤炆烙摆了摆手,“请他进来。” …… 程千帆点了点头,回应了汤炆烙的致意。 “学长可真是忙碌啊。”程千帆人刚进门,便笑着说道,“刚刚参加了事关中日未来之党国会议,这就脚不沾地的处理公务了。” “你少说风凉话。”李萃群摇摇头,“我这个副主任,可没有你这个副总巡长舒坦。” 李萃群使了个眼色,张鲁退出办公室,并且将房门带上了。 “我可是听说,不仅仅楚秘书长照佛与你,便是汪主席也多有夸你。”李萃群扔了一支烟给程千帆,说道,“得了什么好处?拿来与我开开眼。” “学长这话说的,是汪先生和楚秘书长给了我更进一步为国家效力的机会,到了你嘴巴里,怎这般庸俗。”程千帆说道。 “少废话。”李萃群没好气说道,将右手伸出去。 程千帆‘无奈’,从公文包里取出来那份委任状。 ‘兹任程千帆为国党南方党务办事处上海市党部下属法租界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 手中捧着这新鲜出炉的委任状,心细的李萃群还注意到‘程千帆’三个字的墨迹应该是刚干透没多会。 很显然,这份委任状是临时发放的。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他早就猜测以程顾之在国党内部的地位,程千帆在国党的隐藏人脉早晚对其有大用,却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又想到丁目屯被允许在会后与汪填海同行离开,自己却只能够留在七十六号处理公务,李萃群的心中更是酸溜溜,且平添了几分不满。 “此委任状是新就的。”李萃群感慨说道,“据我所知,各部门人事安排要在几日后的六届一中全会上才会正式提请汪主席批准。” 他不无羡慕的看着程千帆,“学弟这是简在帝心了啊。” 这份委任状最“珍贵”在于是汪填海亲自签署的。 “学长别,别这么说,羞煞人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赶紧说道,“只不过是法租界弹丸之地的一个小小职务。” 他对李萃群说道,“愚弟同学长您可没法比,以学长在党内的地位,以汪主席对学长的欣赏和重视,学长定然在新政府内被委以重任。” 他的心中却是一动,六届一中全会? 是了。 汪填海等人将三天的六大缩短为一天,盖因为他们也知道这只是走过场,糊弄给国人看的。 对于汪氏众汉奸来说,最重要的反而是后面的六届一中全会,此会议可想而知将会是众汉奸‘论功行赏’之分赃大会! “你和张笑林之间现在关系如何?”李萃群喝了口茶水,似随意问道。 “还能怎么样?”程千帆冷笑一声,“我恨不得弄死他,他恨不得弄死我。” 看着程千帆咬牙切齿的样子,李萃群心中好笑。 与他而言,他是乐于见到程千帆和张笑林结如此死仇的。 “有人与我说,张笑林暗中同重庆方面有勾连,甚至暗中支持军统。”李萃群说道,他盯着程千帆的眼睛,淡淡说道,“以学弟对张笑林的了解,你怎么看?” …… 摸鱼儿巷。 屋外暴雨,屋内天色晦暗,开了灯。 赵蕊浑身颤抖如筛子,她担忧、惊恐的目光看着被歹人抱在怀里的儿子。 姜老三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 白炽灯下,匕首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他拿着匕首对着怀里昏迷的孩童的脖颈比划,似乎在寻找哪里最适合下手。 “你们要什么,要多少钱,我都给,家里的钱都给你们。”赵蕊泪水哗哗流,却不敢哭泣。 “钱,我们要。”姜老三淡淡说道,目光扫了女人一眼,“人,我们也要。” “你们——”赵蕊面色惨白,她嘴唇哆嗦着,目光盯着儿子看,终于拼命的咬牙,“好,我陪你,你放了我儿子。” “不是陪我。”姜老三摇摇头。 他匕首指了指自己的几个手下,“我们兄弟几个都和你家男人有仇。” 赵蕊目光呆滞,似是吓坏了,“不能,不能,你们那么多人,你们怎么能……” “想什么呢?”姜老三突然笑了,他指了指女人,对手下说道,“这汉奸婆子还想要伺候咱哥几个,想啥好事呢?” “也不是不行嘞。” “对啊,也算这汉奸婆子为抗日赎罪了。” “闭嘴。”姜老三骂道。 几人都是笑了。 “打电话给你男人,就说他宝贝儿子生病了。”姜老三面色一寒,“说下暴雨,你一个女人急的没办法,让他赶紧回家。” 赵蕊咬着嘴唇,不说话。 “打电话。”姜老三将孩子横着放在桌子上,他手中匕首猛然刺下,几乎是贴着孩子的头皮扎进了桌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兄弟们,还有月票吗?拜求月票,拜谢! (本章完) 第615章 一个电话 “张笑林这种人,眼中只有利益,要说他私下里同重庆方面有来往,这是可能的。”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烟卷,冷笑说道,“据我所知,张笑林同国统区的生意往来一直没有断。” “所以,学弟的意思是,张笑林和军统有牵扯?”李萃群问道。 “不,张笑林虽然和重庆方面也许有藕断丝连,但是,他和军统之间有生死大仇。”他看着李萃群,“虽然我也很希望能给张笑林扣上一个私通军统的帽子,不过,这人应该不会暗中支持军统的。” 李萃群点了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去年的时候,军统上海站打探到张笑林每天晚上都去大新公司五楼俱乐部赌钱,完事后与十余名保镖分乘两辆车回家,上海站便制定了暗杀张笑林的计划。 经过缜密的观察,军统注意到张笑林车队回家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如果碰上红灯,车一定会停。 军统行动队为了确保张笑林的车队到路口的时候是红灯,还派人特别对红绿灯的灯线做了手脚,张笑林的车一到,就可拉开红灯。 是日,张笑林的车队经过时,红灯亮了,车队被迫停下。 军统行动队员从马路两侧冲出来,对车辆一阵扫射。 却不料,张笑林的车身护有钢板,汽车窗玻璃也是打不破的防弹玻璃,其司机更是一踩油门闯红灯逃离了。 为了报复军统和发泄怒火,张笑林甚至自己掏钱从日本宪兵队里买了几个军统被捕人员,拉到江边,全部填入麻袋里活活沉江了。 经此事,张笑林和军统方面算是结了死仇了。 故而,程千帆说张笑林不可能和军统方面有合作,这个推测是有理有据的。 至于程千帆说张笑林可能因为金钱利益,为了他的生意和重庆方面暗中有来往,李萃群对此也是倾向于相信。 张笑林此人,在李萃群的认知中正是属于唯利是图之辈。 当年第一次淞沪战事的时候,张笑林举办了一个竞选花国舞后的活动。 此人打的名号‘激励名花报国,捐出生平积蓄’共同抗日。 舞女们爱国热情高涨,通宵伴舞,将赚取的钱财乃至是毕生积蓄捐出去抗日。 后来却曝出来,这些可怜女人的捐款,竟然大部分被张笑林私吞了,只有一小部分用作抗日之用。 经此事,时人嘲讽说,从此后,上海滩不会有居民还相信张笑林的为人。 “张笑林或和军统没什么勾连。”李萃群又问了句,“米根呢?” “米根?”程千帆惊讶不已,他看着李萃群,突然笑道,“学长这是怎么了?这是非得从新亚和平促进会内挖出军统分子?” “你且先帮我分析一下。”李萃群表情郑重,“你认为米根有没有可能勾连军统?” “我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他米根即使是和军统有勾连,也不会在脑门上刻字。” 他斜睨了李萃群一眼,冷笑一声,说道,“学长为何觉得我会知道?” “你啊,就是多疑,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因为你和张笑林不对付,征询你的看法。”李萃群笑着说道,“最了解某人的,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嘛。” “我只是想要弄死张笑林罢了,对他的手下没什么兴趣。”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李萃群似乎对米根很感兴趣,还怀疑米根同军统有联系。 不过,程千帆并未表现出有落井下石的意思。 李萃群哈哈大笑,程千帆说对张笑林的手下没兴趣,这话他是一百个不相信。 邵二。 俞小敏。 庞水。 詹四。 这些可都是张笑林手下的干将,他们的鬼魂在阎王殿也许会表示有话要说。 “我还以为你会落井下石呢。”李萃群忽而说道。 “我是那种人吗?”程千帆呵呵一笑。 他看着李萃群,眼神闪烁,“米根真的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查一查就知道了。”李萃群说道。 程千帆点了点头,他翘着二郎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笑了。 “笑什么?”李萃群瞥了程千帆一眼,问道。 “我听冯蛮说董正国出事了?”程千帆面带笑容,“情况怎么样?会死吗?” “好歹董正国是我的手下,他因公重伤,你当着我的面能不能不要将幸灾乐祸表现的这么明显?”李萃群有些生气。 “他曾经刺杀与我,要不是看在学长的面子上,他坟头草都两丈高了。”程千帆冷笑说道,又问,“死了没?” “我的人福大命大,不劳你惦记。”李萃群冷哼一声说道。 他现在回想起来,方才程千帆的笑容确实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除了幸灾乐祸,那目光中还有些轻佻,有些淫色,似在打什么坏主意。 是了,冯蛮。 冯蛮乃绝色女子,程千帆这家伙不可能不动心,这厮必然在打冯蛮的主意。 不过,虽然看破了这些,李萃群并未揭破此事。 …… “苏科长,对不住,对不住。”陆飞连连道歉。 “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情了?”苏晨德皱眉问道。 陆飞着急慌忙的没有看路,险些撞到他。 “实在是对不住,苏科长。”陆飞急忙解释,“家中孩子生病了。” “严重吗?”苏晨德心中恍然,他知道陆飞只有一个儿子,宝贝的珍珠一般,难怪一幅丢了魂的样子,他摆摆手,“赶紧回去看看吧,用小车班我的车,就说我说的。” “谢谢苏科长。”陆飞抱了抱拳,转身飞奔而去。 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口,看着自己的小汽车在暴雨中驶出了七十六号,苏晨德摇摇头。 陆飞实在是太宝贝他这根独苗了。 对于特工人员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孩子就是陆飞最大的软肋。 忽而,苏晨德心中一动。 因为陆飞在发现郭荩宇的身份,以及查找盛叔玉的踪迹过程中表现出色,苏晨德对于陆飞颇为欣赏。 他向档案室要了陆飞的档案卷宗,仔细研究了这个人。 他刚才想到陆飞履历中的一个细节: 陆飞之所以会被特高课抓捕,最终投诚,是因为被其表舅子罗道星诱捕。 绰号‘唠叨’的罗道星本为特务处上海站人员,后调派杭州站,在杭州被捕后投诚,被押来上海后果断揭发了表姐夫陆飞,并且亲自出马诱捕、劝降了陆飞。 而‘唠叨’诱捕陆飞使用的手段,就是逼迫表姐赵蕊打电话给当时还在军统上海站行动队的陆飞,谎称陆龙生病了…… 苏晨德摸了摸下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午刚看了陆飞的档案,对于陆飞被诱捕的这段记录印象深刻的原因,他现在脑子里想到陆飞方才因为家中独子生病而急匆匆回家,他就感觉不对劲。 陆飞是再度中计,被人又用同样手段诓骗回家? 苏晨德摇摇头。 他下意识觉得可能性不大。 能够对七十六号构成巨大威胁的无外乎军统上海站和军统上海特情组两家。 军统上海站这边,王鉄沐和陈明初的投诚,给上海站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虽然没有达成摧毁上海站的目的,但是,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 这种情况下,上海站聪明的做法就是躲起来舔舐伤口。 上海特情组这边,受到盛叔玉的‘牵连’,上海特情组在营救盛叔玉的行动中损失不小,且盛叔玉重伤,这种情况下,肖勉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动作。 是的,在苏晨德来看,一直都很神秘的肖勉和特情组此次却遭受如此重大损失,确实是被盛叔玉牵连了,一个不得不救的盛叔玉虽未完全揭开肖勉的神秘面纱,但是,最起码有迹可循了。 军统上海站和上海特情组都不像是会在此时有动作的,故而,苏晨德又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定是神经过敏了。 几分钟后,苏晨德放下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茶杯没放稳,他伸手去接,没接住,好在地上铺了地毯,茶杯没有摔碎。 苏晨德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自己心烦意燥是因为什么。 尽管理智告诉他,陆飞是被诓骗回去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脑子里又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话:万一呢。 这个声音叫——直觉。 陆飞是死是活,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看重的是,倘若陆飞真的是被诓骗回去这背后那可抓住的功劳。 苏晨德点燃一支烟思考,他心中一动,将刚抽了两口的烟卷在烟灰缸里摁灭,拉开门走了出去。 “曹宇!曹宇!”苏晨德大声喊道。 …… “童先生,好久不见。”程千帆指了指童学咏手中用网兜拎着的两个铝饭盒。 童学咏也没想到在走廊里会遇到程千帆,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还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是在食堂吃饱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张嘴等吃得呢。” “两个孩子?”程千帆惊讶不已。 “认养的一个孩子。”童学咏微笑说,“一个好孩子,曾经救过我家囡囡。” “好啊,知恩图报,好滴很。”程千帆赞叹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了一声喊‘曹宇,曹宇’!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对童学咏说道,“我看到那间房有电话,借我用一下。” 说完,他根本不待童学咏回答,便径直朝那开了门的房间走过去。 走近了,听得更清楚了。 “曹宇,陆飞住哪里你知道吗?”苏晨德说,“我说的是陆飞的婆娘和儿子的家。”。 “知道。”曹宇点点头,陆飞那婆娘厨艺不错,陆飞曾经邀请他们几个人去家中吃过酒。 “你即刻带一队人去。”苏晨德说道,他的声音放低了。 “程总。”童学咏追了上来,他看到程千帆站在门口,并未冒昧的进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总怎么不进去?”童学咏问。 程千帆哼了声,指了指房门上的牌子,“你们这地方,没经允许我敢随便进吗?” 牌子上写着: 办公要地,擅闯羁捕! “程总,这间的电话不方便外用,您要打电话请跟我来这边。”童学咏说道。 “走吧。”程千帆淡淡点头。 苏晨德对曹宇交代完,听得走廊右边的动静,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两个人的背影,其中一个人是童学咏,另外一个只看到侧影。 “那人是谁?”苏晨德问道。 “是童组长和……”曹宇仔细辨认,“是程千帆程总。” “程千帆?他开完会还没走?”苏晨德皱眉。 “听张队长说,刚才去了李副主任办公室。”曹宇说道。 苏晨德收回狐疑的目光,放下心来,他对曹宇说道,“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苏科长不一起去?”曹宇问道,话已出口,他连忙解释,“倘若按照苏科长的猜测,确实是有重庆方面诓骗陆组长,其必有所图,运气好能抓一条大鱼。” “我就不去了。”苏晨德摇摇头,他现在对曹宇的妨主之危依然是心有余悸,他得多想不开才会和曹宇一起行动,苏晨德拍了拍曹宇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 被苏晨德拍了肩膀,又得了这夸奖,曹宇精神抖擞,美滋滋的带领本部人马行动去了。 …… 童学咏将程千帆带到一个房间。 房间上挂着牌子: 外联室。 “程总,请用。”童学咏说道,说完他很识趣的,走到了门口,将房间让给程千帆。 “唔。”程千帆点了点头,他拿起话筒,摇了摇摇把,“要法租界中央区沈家巷十五号。” 很快,电话要通了。 “我是李浩,你哪位?” “浩子,是我。” “帆哥,你在哪呢?” “我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不是说去党代会,怎么……” “好了,你别管那么多了,开车来接我回去。” “是。” “等一下。”程千帆捂着话筒,扭头看了看,看到童学咏已经站在走廊抽烟了,他这边压低声音,“米根手下的赌档,生意最好的是哪家?” “米根,帆哥,我想想啊。”李浩思忖说道,“南市寡妇弄有一家生意不错,居尔典路有一家生意也很火。” 说着,李浩停顿了一下,“就这两家,大家都说是日进斗金。” “派弟兄去居尔典路这一家。”程千帆说道,“往大了闹!!” “明白。” …… 门外,走廊。 一名特工和童学咏擦肩而过,此人冲着童学咏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七十六号电讯室。 靠里的一间房间内,一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耳机,露出思索的表情。 “景科长,电话记录。”一名手下摘下大头耳机,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景湖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将文件仔仔细细的折叠成四四方方,放进口袋里,又拍了拍,这才放心。 几分钟后,景湖出现在李萃群的办公室,“主任,程千帆程总要用电话,刚才童组长带了程总去了二号外联室。” “千帆?他要用电话?”李萃群皱眉。 景湖点了点头,他从兜里取出纪要,双手递给李萃群,“主任,这是监听的电话记录。”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兄弟们,还有月票吗?月票不要留着了啊。五月最后一天了。 (本章完) 第616章 贪婪的学弟 李萃群接过电话记录。 “主任,程是程千帆,沈是同程千帆通话的。”景湖说道,“法租界中央区沈家巷十五号。” “沈家巷十五号是哪里?”李萃群问道。 “还在查。”景湖说道。 李萃群点点头,低头看这电话记录。 沈:我是李浩,你哪位? 程:浩子,是我。 沈:帆哥,你在哪呢? 程:我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沈:不是说去党代会,怎么? 程:好了,你别管那么多了,开车来接我回去。 沈:是。 程:等一下。 程(继续):米根手下的赌档,生意最好的是哪家? 沈:米根,帆哥,我想想啊。 沈(继续):南市寡妇弄有一家生意不错,居尔典路有一家生意也很火。 沈(再继续):就这两家,大家都说是日进斗金。 程:派弟兄去居尔典路这一家。 程:往大了闹。 沈:明白。 将手中电话记录放下,李萃群揉了揉眉心,“为何想到要记录此次通话?” 他随即摇摇头,“算了,这个问题不该问你。” 二号外联室的电话是时刻处于被监听状态的,来七十六号做客之人,若是属于被怀疑对象,特工会选择带此人使用二号外联室的电话。 李萃群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响铃:童学咏童组长来一趟。 “你是专家。”李萃群对景湖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景湖是特务处南京站电台组组长,原特务处上海站站长助理阮至渊被特高课抓捕后迅速投诚,此人当时不仅仅交代了上海站的情况,帮助特高课诱捕了上海站站长郑卫龙,还供述了南京站的一些机密,景湖就是那个时候被南京特高课逮捕的。 李萃群草创七十六号,人才急缺,得了晴气庆胤的同意后,他得以前往南京从投诚的军统、中统人员中挑选得力之士,精于电讯的景湖便被他挑中带回上海,并且委以重任。 “从电话记录内容来看,并无不妥。”景湖思忖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萃群立刻问道。 “主任,请看这里。”景湖从李萃群手中接过电话记录,掏出身上的钢笔,在‘程(继续):米根手下的赌档,生意最好的是哪家?’这句话后面加了几个字:声音放低了! “你的意思是,从这里开始,才是程千帆在电话中要向对方传递的意思?”李萃群问道。 “属下只是客观记录,至于说其他的,属下不敢乱讲。”景湖说道。 李萃群点了点头,对于景湖的这个态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事实上,他最欣赏的就是景湖的这种客观态度,虽然这也许是因为景湖谨慎、怕事,但是,作为他所器重的电讯专家,就需要这种不隐瞒、细心、谨慎、客观的态度。 “主任,童组长来了。”张鲁敲门进来汇报。 “请他进来。” …… “童组长,你为何会想到带程千帆去二号外联室打电话?”李萃群问道。 “主任要问的是为什么允许程总使用咱们的电话机,还是说问的是为什么带他去二号外联室?”童学咏问道。 “都说一说。”李萃群说道。 “属下在楼梯口和程总遇到,寒暄了两句,程总说想要打个电话。”童学咏说道。 “唔。”李萃群点了点头,从电话记录中他已经知道,程千帆这个电话是打给其亲信手下李浩、吩咐李浩开车来接他的。 这一点并无可疑。 李萃群已经知道程千帆来的时候是和鹿达人同车,散会的时候,程千帆被楚铭宇喊了过去,鹿达人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至于说二号外联室。”童学咏有些犹豫。 “嗯?”李萃群皱眉,看向童学咏。 “景课长说过,若是有外人使用我们的电话,尽量带他去二号外联室。”童学咏说道。 “确有其事。”景湖点了点头,“我和大家都提过这件事,不过……” 他苦笑一声,“有的同仁会注意到这一点,有的同仁则不太在意这件事。” 说着,他看向童学咏,“童组长做事很仔细,一直都很配合我的工作。” “听到没,景湖都在夸你呢。”李萃群说道,“童组长做事认真,严格执行规章纪律,这是好事。” 他看着童学咏,“刚才犹豫什么?” “程总是主任的好友,属下自作主张引了程总去二号外联室……”童学咏自嘲的摇摇头,“后来思量,这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万一程总电话中涉及了个人阴私之事。” “你做得对。”李萃群摇摇头,说着,他看向景湖,“景湖,你出一个关于非本单位人员打电话的规章出来,我安排行文下去。” “是!”景湖点了点头。 “童组长。”李萃群又问。 “主任。” “程千帆打电话的时候,你有没有盯着?”李萃群问道,说着,他将电话记录递给童学咏。 “属下当时在走廊抽烟,一是烟瘾犯了,二是避嫌。”童学咏接过电话记录看,点了点头,“原来程总打电话是安排司机来接他。” “这里,景课长添了字的这里,你可记得程千帆当时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李萃群追问。 “这是程总快要打完电话的时候。”景湖补充说道。 “属下想一想。”童学咏作思考状,十几秒钟后,他眼中一亮,“属下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程总曾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打电话声音就放低了。”童学咏说道,他指了指电话记录,“应该就是景课长说的这个时候。” “还有没有?” “还有就是。”童学咏沉吟说到,“程总声音放低,属下在外面是一个字听不到,不过,属下看到程总当时脸上带着笑,似乎是心情不错。” “确定?”李萃群立刻问道。 “是笑着的。”童学咏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李萃群点点头,“这件事到此为止,这个电话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是!” “明白。” 李萃群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离开。 待景湖出去将房门顺手带上后,李萃群冷哼一声: 米根! 米根! 米根! 早就听说自己这个学弟极为贪财,犹如那牛虻一般无孔不入,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兄弟们,求保底月票啊,拜谢。大家六一快乐。 (本章完) 第617章 卢大哥! 李萃群坐在椅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嘴角一抹冷笑。 他此前询问程千帆对于米根是否和重庆军统有勾连的看法,这家伙当时还一副没兴趣落井下石的态度。 这厮端地是奸猾。 这家伙从他这里得知特工总部正在暗中查米根,他这边倒好,转脸就安排人去米根的赌档闹事-- 为什么要闹事? 而且还要选择米根生意最好的赌档? 这厮这是要先落子,故意先制造和扩大和米根的矛盾,然后趁着自己这边调查米根的东风,届时早有准备的程千帆便会扑上来咬米根一口—一 倘若米根果然和军统有勾连,甚至其本身就是军统人员,程千帆绝对会毫不客气、恶狠狠的吞下米根的赌档。 即便是米根经过调查暂时洗清了嫌疑,但是,经此之事,米根也定然是焦头烂额,会元气受损,程千帆趁机发难,米根无力招架,免不得要大出血。 至于说米根为何会元气受损? 不管米根是否和军统有勾连,既然被七十六号盯上了,不付出点什么岂能轻易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李萃群又是冷哼一声。 程千帆这家伙不仅仅是从他的手里沾光捞钱,还是要从他的嘴巴里抢吃食啊。不过-- 李萃群笑了笑。 他不怕自己的这个学弟贪婪,也不怕这个学弟占他便宜。吃了他的,喝了他的,很好嘛到时候就是一家人了啊。沈家巷十五号。 此处是玖玖商贸的一个货栈。“大大大。” “小小小。” “五点,大,我赢了。” “侧恁娘,小点声。”李浩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来,冲着正在赌钱的手下吼了句。 看着浩哥急匆匆的离开,赌钱的几個人嘿嘿直乐,又玩起来了。 “瘌痢头。”李浩来到街面上,冲着在一颗梧桐树下躲阴凉的瘌痢头喊道,“去,买包金黄烟。” “欸。” “剩的钱,你自个儿留着买肉馒头吃。”李浩喊道。瘌痢头高兴的答应一声,跑的飞快。 距货栈约莫百余步有一个杂货铺,瘌痢头跑到柜台前,“一包金黄烟,浩哥要的。” “瘌痢头,剩的钱要不要买一块条酥。”掌柜的戴着草帽,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说道。 “不要。”瘌痢头摇头。他要存钱。 存钱娶媳妇。 这是皮蛋教他的,以后长大了娶媳妇要花一大笔钱的。“拿好。”于掌柜将香烟递给瘌痢头。 看着瘌痢头跑开了,于掌柜坐在椅子上,利用柜台遮挡外界的视线,他摊开了掌心,展开手中的纸条看。 将纸条塞进嘴巴里,随手拿起搪瓷杯子,灌了口茶水,将纸条咽进了肚子里。于掌柜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话筒,“要自鸣路十一号。 电话要通了。 “梅老板啊,是我。”“老于?” “对对对。”于掌柜说道,“上回送的瓜子都发霉了,怎么搞滴哦,下回得找补回来。” “你啊,整天介都是这有的没的。”对方有些无奈叹口气,“晓得嘞,下回便宜点,你个抠货。” 听得对面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于掌柜拿起搪瓷缸子,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茶水,打了个嗝儿,整个人似乎都通泰了不少。 另外一边,李浩拆了香烟,嘴巴里叼了一根烟,点燃了,细细的抽。 帆哥早上出发前,就提前下达了行动令,别动队倘若今日顺利抵达,即刻开战锄奸行动。 目标有两个,一个是陆飞,另外一个是李文彪。 前者是帆哥下了严令,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以回击震慑敌人。 后者是新亚和平促进会法租界委员会委员长,此人是张笑林利用伪政权的“正当名义安插在法租界的耳目,专司打探红党、军统、中统等抗日人员相关情报。 上海特情组早就盯上了李文彪,掌握了此人的行踪规律,此次正好一锅烩了。他方才同帆哥的通话,重点在于南市的寡妇弄以及法租界的居尔典路这两个地方。 或者,真正重点不在于寡妇弄和居尔典路,而是——南市亦或是法租界! 帆哥倘若没有电话打来,则说明无事。 若是打电话来,帆哥会随机应变吩咐一些事情,他这边会提供南市以及法租界的两处地点。 南市代表李文彪那边,法租界则代表陆飞那边。 帆哥若是确定了某一处,则说明此地情况有变,或是行动取消,或是紧急支援,具体如何安排由一线指挥员临机而定。 最糟糕的就是帆哥下令对两处都动手,那就是紧急命令: 中计了,所有行动立刻取消,倘若来不及取消,迅速切割同行动人员关系,转移、静默! 电话里,帆哥确定了米根在居尔典路的赌档,则说明陆飞那边情况有变。晃晃悠悠回到货栈,将烟盒直接扔到了外间桌子上。 “谢浩哥。”“浩哥阿沙力。”几个人欢呼一声。 “有活计了。”李浩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他从兜里摸出一把银元,掂了掂,微笑说道,“帆哥有令,居尔典路米根的赌档,谁去?” “我!”“我我我!” 自鸣路十一号。 卢兴戈挂掉电话,他的表情凝重。 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柄毛瑟手枪,还有两个乔夹,两枚汉阳兵工厂仿德制m4手榴弹。 尽管他自己随身也带了枪支弹药,不过,这些却都是二弟提前给他准备的。桌子上还有一件雨衣。 卢兴戈披上雨衣,他惊讶的发现雨衣里面竟然缝了内兜,正好可以将手榴弹和乔夹放进去。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二弟果然还是那么仔细,贴心。三兄弟中,他最能打,二弟最仔细谨慎,三弟······ 然后,他就想起那个最小的最乖的三弟,卢兴戈鼻头一酸。 他将毛瑟手枪揣进兜里,拉开门,毅然决然,没入磅礴大雨中。十几分钟后,卢兴戈出现在一个院子里。 “姜老二那边有情况。”卢兴戈环视了手下,“需要六名不怕死的兄弟与我前去支援。” 他卢兴戈从来不会见死不救,哪怕明知道此行无比艰险!“我!” “俺!”“额额额!” “麻了巴子,抢什么,俺去!”众手下皆是豁然起身,纷纷请战。 卢兴戈没有丝毫的墨迹,直接点了六个弟兄 一行人出了院子,冲入了那上海滩的狂风暴雨中,头也不回。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18章 建议组织上坚决打击程千帆 “陆飞,放下枪。”姜老三枪口抵在陆龙的小脑袋上,冷冷的看着陆飞。他的心中暗骂不已。 他本以为已经用孩子的性命成功的震慑住了赵蕊,却是没想到,刚才门外传来了陆飞急匆匆的脚步声、并且焦急呼喊“小龙怎么样了”,这个时候被堵住了嘴巴的赵蕊突然撞向茶几,将一个茶杯撞落在地。 陆飞很警觉,嘴巴里喊了一声“小蕊”,脚下却是加速,双手握着手枪冲进来,就看到了被枪口指着的妻儿。 “上海站的兄弟?有些面生啊。”陆飞枪口对准挟持自己儿子的男子,问道。他的心中苦笑,刚才房间里的动静,他以为是遭贼了,并未想到是被人杀上门了 ““兄弟”?你也配?”姜老三冷笑一声,他并未就己方的身份回答陆飞。 “陆某知道自己罪无可赦。”陆飞苦笑着,说道,“不过,孩子是无辜的,看在昔日袍泽的份上,放了小龙,我跟你们走。” 赵蕊竭力的挣扎,她非常清楚男人若是被这些人带走是必死无疑。在大上海,陆飞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 若是陆飞死了,她和孩子孤儿寡母的在这乱世也活不下去。 刚才茶杯被撞落,是赵蕊蓄谋已久的,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她要示警:自己的男人绝对不能进屋! 只是,赵蕊没想到男人不退反进。 “好,我们也不是不念旧情的。”姜老三点点头,“你先放下枪,绑了,我这边就放了你儿子。” “好!”陆飞露出高兴的神情,“说话算数——”话音未落,他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在陆飞说“好”的时候,姜老三就心生警惕,他身体一偏。他没事。 子弹正好击中了因为他偏身子而暴露在枪口下的陆龙。砰! 姜老三开枪,子弹击中了陆飞。 中弹的陆飞似乎没有痛觉,他身形晃了晃,目光死死地盯着被自己开枪打中的儿子。 “小龙。”陆飞双目通红歇斯底里喊着。儿子是脖子中弹。 砰砰砰。 姜老三和手下齐齐开枪陆飞被打成了筛子,整個人向后栽倒在地。 赵蕊疯了一般的挣扎,嘴巴被堵住的女人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她试图靠近儿子。 “撤!”姜老三看了一眼死的透透的陆飞,点了点头,下令说道。 “三哥,这女的?”一个手下指了指瘫坐在地上,痴痴傻傻的看着濒死孩子的赵說。 姜老三的目光有些复杂,忽而,他抬手砰砰两枪,“叛徒家属同罪!撤!” “侧恁娘,小心点。”曹宇骂道。 雨太大了,司机刚才转弯的时候没有控制好车速,小汽车打滑,把他吓得够呛。“慢点,慢点。”有特工赶紧附和,“咱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高小,闭嘴吧你。”司机骂道,“真的翻了车,老子屙你满嘴堵住!”这个手下上过几年高小,整天以文化人自居,大家都喊他“高小”。 “都闭嘴。”曹宇冷哼一声,“前面就到陆组长家了,都打起精神来。”“组长,这狂风大雨,谁会······”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先是一声响,然后是连续的枪响。“是陆组长家。”高小喊道。 “停车,停车!”曹宇大声喊道,“下车,下车,都下车,悄悄过去。” 看到手下还在发愣,似乎不愿意离开汽车,他气的骂道,“这小汽车太显眼了,阿晓得伐?” “听组长的,组长保命顶顶厉害。”高小立刻喊道。 “什么保命?”曹宇气的骂声,他觉得自己的手下对自己误解太深,“下车,敌人不知道我们来,我们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着,他朝着高小喊道,“高小,伱去看看骑洋车子的弟兄到哪了。”他们几个乘坐小汽车,还有几人披着雨衣、骑着洋车子在暴雨中跟随。礼查饭店。 李实昀坐在沙发里,他正在看报纸,不过,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房门。 尽管原计划三天的汪伪“六大”只一天就闭幕,他和其他从外地来上海参加六大”的代表却依然不能离开上海,他们被要求在礼查饭店住满三天才可离开: 因为届时汪氏会宣布其“六大”开了整整三天,全国各地代表踊跃参与,最终达成诸多决议,胜利闭幕的。 按照此前约定今天会有一名地下党员与他秘密接头,只不过,他现在形同被软禁在礼查饭店,即便是想要向外传递出接头取消的信号都做不到。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李代表,请开一下门。” “来了。”李实昀答应一声,他放下报纸,起身开门。 门开了,门外是汪氏安排在酒店负责管理(监视)他们的姚明义和一名身穿旗袍、颜色姣好的女子。 “姚先生,这是?”李实昀问道。 “这位是《沪新闻》的记者修小姐,她此行是专程来采访各位代表的。”姚明义说道。 他看了李实昀一眼,“修小姐刚才已经采访了其他代表了,就剩下李代表你了。44 李实昀秒懂,很显然这个《沪新闻》是汉奸报馆,这是汪氏安排的采访。 “修小姐,请。”李实昀赶紧客客气气的请修记者进门,他将茶几上的报纸收拾一下,“有些乱,修记者见笑了。” “修小姐你们忙,有事情喊我就是了。”姚明义微笑说道。“给姚先生添麻烦了。”修雨曼抿嘴一笑,说道。 “哪里,哪里。”姚明义微笑说道。 “李代表,请问,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汪先生吗?”修雨曼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看了一眼早就写好的提问提纲,问道。 “是的。”李实昀说道,“尽管李某对汪先生崇拜已久,此番确实是第一次面见汪先生。” “能谈一谈你对汪先生的印象吗?”修雨曼问道。 “汪主席是一个非常善于倾听民意的人。”李实昀说道,“他很谦逊,很诚恳,听汪先生讲话令人如沐春风。” 李实昀这番话倒也并非胡乱说,抛开汪氏是汉奸这一点不说,汪在别人讲话时细听,不急于回答,答时总以商量口气,常说:“对不起”,“你看怎样”,力图给人很客气、很诚恳的印象。 可以说,如果没有坚定的政治信仰,很容易被汪填海的表象所迷惑。 “看来李代表对汪先生的印象很好啊。”修雨曼微笑说道,她刷刷刷的在笔记本上写着,翻页的时候,却是“不小心”有一张纸样的东西从笔记本里飘落。 李实昀眼眸一缩,他弯腰帮这位修记者捡起那张纸:这是半张十元法币。 “半张法币,修记者还留着作甚?”李实昀微笑说道。 “你说这个啊。”修雨曼啊的一声,恍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这是我在法国公园捡到的,只有一半,随手就放进笔记本了,想着能捡到另外半张岂不是就能花销了。 “法国公园哪里?”李实昀好奇问道,“我下次去逛,也去那里碰碰运气。” “厕所门口。”修雨曼不好意思,说道。 “修记者稍等。”李实昀说着,他起身从挂着的西装内兜摸出钱夹子,拿了半张钞票递给修雨曼,“这是我在马思南路捡到的,可惜不是在法国公园,要不然也许和修记者的那半张正好凑一对。” “马思南路在法国公园旁边,说不定凑巧了呢。”修雨曼说道。两人对视了一眼,暗号完全正确。 两人将两张钞票对在一起,并不凑对。两人相视一笑,互相伸出右手。 “李实昀同志,你好。”“修同志,你好。” 此次接头,两人手中的钞票本就不是一张钞票分开的,钞票本身并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接头信物,暗语才是最重要的。 之所以这么安排,反而提高了接头信物的安全性。 当然了,虽然钞票本身并非是一对,但是,每个人又必须带半张钞票,故而,钞票本身又仍然发挥一定意义上的信物作用。 李实昀当时知道这个接头暗号和信物的安排的时候,也是赞叹不已,言说上海地下党同志就连接头方式都如此奇思妙想,敌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反而会因为惯性思维被带歪了,譬如说坚持认为接头信物正好是一对钞票······ “哪位同志如此聪明?这办法真好。”李实昀赞叹说道。 当时,罗延年同志笑着说道,这是一位已经撤离上海的老同志有鉴于此前大家用的暗语有隐患,他呼吁同志们在接头暗语上、多想想,多下功夫,既不引人注意,又能够有甄别性。 而这个接头方式,正是罗延年受到彭与鸥同志的启发想出来的。至于说彭与鸥同志,他说是受到一位小同志的启发。 罗延年问那位小同志是哪位?彭与鸥不告诉他。 “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李实昀说道。“请说。” “汪伪六大仓促结束。”李实昀说道,“但是,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后,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报端宣传,鼓吹,迷惑民众,为他们的卖国行为粉饰。” “这一点是肯定的。”修雨曼说道,“我所在的报馆已经接到通知了,事实上今天来采访你们,这就是敌人在为后面的舆论宣传做准备了。” “还要小心敌人对爱国报馆和新闻工作者的迫害。”李实昀提醒说道,“与我一同参会的有一个《天津汇报》的女记者,她可能会留在上海,参与汪伪对新闻界的整治。” “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修雨曼立刻问道。 “这个女人叫任芳萍。”李实昀说道,“我对此人了解不多,不过,听其他人提及过,任芳萍心狠手辣,她坚持认为要对抗日报馆行血腥镇压,杜绝一切抗日声音。 “蛇蝎心肠。”修雨曼恨声说道。 “任芳萍和姚明义聊天的时候,我听到他提到了一个名字。”李实昀说道。“哪个名字?”修雨曼问道。 “没听清。”李实昀说道,“不过,我听到是三个字的名字,姓宗,不对,是姓朱······” “朱丹心?”修雨曼立刻问道。 “是,就是这个名字,朱丹心,是了。”李实昀点点头,“此人是?” “朱先生《大美晚报》副刊《夜光》的编辑,一位爱国记者,一位抗日战士。修雨曼表情严肃说道。 《大美晚报》“仗着'后台老板是重庆国党大员宋国舅,在上海滩新闻界可谓是风头极盛。 他们不遗余力地揭露攻击汉奸以及76号的罪恶,其中《大美晚报》副刊《夜光》的编辑朱丹心乃是攻击汪派汉奸的骁将,与汪伪结怨最深。 朱丹心疾恶如仇,文笔辛辣酣畅,汉奸们将朱丹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大美晚报》多名记者,以及晚报总经理已经先后被特务杀害。 在敌人的血腥镇压下,朱丹心不改慷慨激昂的本色.一如既往地痛骂汉奸。 《夜光》连续发表《民族正气——中华民族英雄专辑》介绍民族英雄文天祥、顾炎武等,并连续刊登《汉奸史话》,把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个个汉奸拎出来曝光。 就在近日朱丹心不惧威胁,更是在《夜光》上堪称了笔名“陈剑魂”的《改汪填海诗》: 当时“慷慨歌燕市”;曾羡“从容作囚徒”;恨未“引刀成一快”;终惭“不负少年头”! 修雨曼与李实昀讲了这首诗,李实昀震惊且佩,“好!好!改得好!” 然后,他皱眉,“我现在明白敌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对这位朱先生动手了。” 朱丹心下令刊发这首《改汪填海诗》,正临汪氏紧锣密鼓筹备、召开伪六大,这首改诗简直就是指着汪填海的鼻子骂啊! “组织上必须立刻向朱先生示警,要保护好他。”李实昀表情严肃说道。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道,“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法租界的那位“小程总'也参加了汪伪六大,据罗部长所说,此人极度反动,现在更是和汉奸无异,以程千帆在法租界的权势,这个人对组织上将会构成极大威胁。” 他继续说道,“我现在甚至怀疑,敌人会通过程千帆对朱先生动手。” 说着,李实昀表情严肃,“对于程千帆这种铁了心当汉奸的,我的意见是,组织上应该予以坚决打击。” 第619章 担担面 “你是说,程千帆也参加了汪伪的六大?”修雨曼问道。 “不仅仅参加了会议,他还和我一起受到了汪填海的接见。”李实昀点点头,“还有一点。” 他表情严肃说道,“程千帆同汪氏的大管家楚铭宇关系颇为亲近,楚铭宇去见日本代表也带着程千帆。” 他问修雨曼,“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无论是日本的那边,还是汪伪这边,程千帆都受到了较高程度的重视。” “此外,李萃群也私下里找程千帆,两人鬼鬼祟祟的交谈了好一会。”李实昀看着修雨曼,说道,“以我在华北的对敌斗争经验,程千帆这种看似没有公开投靠日本人的隐性汉奸,其的危害甚至远在那些公开投日的汉奸之上,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迟迟没有对这种人采取行动。”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说道,“是的,我说的行动,就是那个意思。”修雨曼是惊讶的。 李实昀在民国二十六年便考入北平法政大学,作为该校的优等毕业生、曾经的华北各校赴宁抗日游行总指挥的李实昀给人的印象是温文尔雅的。 许是在汪伪人士的眼中,这位当年为抗日奔走疾呼的青年,经过岁月的蹉跎,被磨平了棱角,变得更加“务实”,更能够理解他们的政治理念。 事实上,根据李实昀向组织上汇报的情况,陈南海就非常欣赏李实昀,对于李实昀曾经的华北高校抗日游行总指挥身份,陈南海似乎并不太介意,还拿他自己曾经红党身份打趣,说这就是成长! 修雨曼没想到李实昀同志温和的外表下,竟是如此嫉恶如仇,如此坚决而强硬的斗争态度。 “很惊讶?”李实昀微笑着。 “是的。”修雨曼点了点头,“无论是对你的观感,还是你在公开场合所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是温文尔雅的。” “温和的性格,是出于地下潜伏的需要,组织上需要我以那样的面目示人。”李实昀爽朗一笑,“实际上,我渴望战斗,我渴望上战场。” 他的眼眸中是遗憾的表情,说道,“我曾经向北方局首长请求去晋察冀根据地参加八路军。” “然后呢?”修雨曼问。 “首长没有批准,还批评了我一顿。”李实昀苦笑说道。他是真的非常渴望在队伍上,真当真枪的和敌人殊死厮杀。修雨曼莞尔一笑。 “事实上罗部长也曾提议对程千帆动手,不过,组织上当时没有同意。”她说道。 “为什么?”李实昀问。 “程千帆的身份特殊,这个人在法租界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和权势,组织上担心对他动手会引起法租界当局的愤怒,进而恶化同志们在法租界本就恶劣的斗争环境。” “修同志,对待程千帆这样的随时可能对组织上,对同志们带来巨大威胁的敌人,我们不能畏首畏尾。”李实昀表情严肃,他挥了挥手臂,这使得他的话语更有力量“相比较对其动手可能带来的恶劣影响,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是现实且更加直接的!” “这個人就是日本人、七十六号伸进法租界的触角,是刽子手!”李实昀郑重说道,“他的屠刀一直都高高举起,随时可能落下,我们不能等到屠刀落下之后再来亡羊补牢,那已经晚了。” 修雨曼沉默了。 李实昀同志是一个很有激情,很富有感染力的同志,他的这番话在一定程度上令修雨曼产生了认同感。 理智告诉她,李实昀说的没错,程千帆确实已经对组织上,对抗日工作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了,这个人就是敌人在法租界的触角和刽子手。 “你的意见我会代你向组织上转达的。”修雨曼说道,她想了想,说道,“程千帆在法租界势力不小,手下有众多巡捕、保镖和帮派手下,要对这样的目标动手,难度极大,这也是我们需要考虑的。” “那就抽调精兵强将甚至是向队伍上求援。”李实昀说道,“我还要在上海呆一周左右,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为行动提供情报支援。” 他看着修雨曼,“若组织上批准,我也可以拿枪的。”他微笑着,“学生兵射击训练,我枪法很准的。” “不可能!”修雨曼果断摇头,她表情严肃看着李实昀,“你的身份隐蔽和安全是第一位的。” 她看着李实昀,“无论组织上是否会对程千帆采取行动,这件事你都不要再过问,更不要参与进来了。” “好。”李实昀点了点头。 修雨曼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够劝住李实昀呢。李实昀笑了。 他确实是极力建议上海方面对程千帆采取行动,但是,他绝对不会参与该行动的,他刚才那番话更多的是试探,试探和自己接头的这位女同志,试探上海方面的工作能力。 倘若修记者直接点头,表示会考虑、甚至是欢迎他参与可能对程千帆采取的行动,他会直接表态,暂时切断和上海方面的联系,暂时静默,最起码也会要求上海方面换一个接头的同志。 长期的潜伏工作,李实昀觉得自己都已经有点神经质了,到了陌生的地方,他最信任的是当地的同志,同时,似乎最要防范的也还是当地的同志。 这位修记者没有令他失望,是一个颇有斗争经验,且很有组织原则的同志。 “这是我所打探到的参加汪伪六大的代表名单,不全。”李实昀将一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修雨曼,“其中有一部分代表应该是被哄绑来参加会议的,组织上要注意加以甄别区分。” 修雨曼展开纸张,看了一眼,然后她摘下发簪,拧开,发簪是空心的,用纸张卷成细细的,塞进了发簪里,再拧上,将发簪重新扎好。 “对于汪先生的讲话,对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些?”修雨曼问道。 她刚才看了一眼笔记本,询问的问题不够,这容易引起敌人的怀疑。 “汪先生讲了很多,都是真知灼见,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李实昀说道,“汪先生特别指出,现在中国问题的中心是不要弄到红党手里,红党野心很大,他们的理论对于愚昧的百姓很有蛊惑力,如果任由红党发展下去那真是亡国了。” “亡国?”修雨曼问道,“红党现在的实力很弱小,据我所知,他们现在只是在日占区的农村、山沟里躲躲藏藏。” “不,修记者,你不懂。”李实昀摇摇头,“汪先生对红党有着清醒的认知,我也认同他那些话,汪先生说,红党是最纯粹的政党,红党人抛头颅洒热血,红党人要建立一个人民的中国,要让中国人都站起来,要有尊严的,自由的活着,要好好的活着,这太可怕了!” 李实昀此时的表情无比认真,眼中有光。“汪填海真这么说?”修雨曼问。 “当然不是,汪先生说,红党是洪水猛兽,如果让红党野蛮发展下去,中国永世不能翻身。”李实昀嘴角一抹鄙夷的笑容,“所以,我们的和平建国不是卖国,而是真正的爱国,我们不能眼看红党坐大,把中国引向灭亡。” “汪先生说的真好。”修雨曼点了点头,赞叹说道。摸鱼儿巷。 “三哥,我来掩护,你带弟兄们突围。”一名伤员说道。 “二蛋,侧娘的放屁!”姜老三骂道,他抬手就是一枪,逼退了一名试图借着雨势靠近的特务。 制裁叛徒陆飞的行动虽有波折,总体而言却还算顺利。 故而,姜老三的心情还算是不错的,此番刚刚回上海就有一次成功的行动,好兆头啊。 万没想到他们撤离的时候,突遭敌人袭击。 几梭子子弹打过来,大家猝不及防之下,毫无防备,当时就有一个弟兄中弹殉国,一个弟兄中枪负伤。 姜老三带领手下开枪还击,火力暂时压制了对手后,他带着幸免的弟兄拖着受伤的那名弟兄紧急后退,却被敌人压制在楼道口。 短短几分钟的激战,又有一个弟兄中弹负伤。对方也不好过,至少被打死打伤三四人了。 不过,对方先有偷袭得手,更有人数优势,又占据有利地形,成功的将他们堵在了这里。 姜老三一开始在懊悔,他觉得当时就应该拼命杀出一条血路,而不该后退。 不过,姜老三略一想,便知道敌人的狡猾,他当时如果那么做的话,他们已经全员殉国了-- 这伙特务很狡猾,开枪的时候只暴露了一部分火力,后面还藏了几个人,他若是不管不顾冲杀,这几个躲起来的家伙打他们简直如同打活靶子。 “三哥。”二蛋喊道。 “闭嘴。”姜老三骂道,“你们这蠢样,到了下面指定被欺负,老子不陪着下去不放心。” “组长,这伙人都是亡命徒。”高小趴在曹宇身边说道。 “军统里净是这种不要命的憨瓜。”曹宇骂了句,他没有探出头,而是举着手枪,枪口向外随便开了一枪,然后对高小说道,“告诉弟兄们,曹某人不是拿弟兄们的人命挣功的人,都小心点,困住这帮家伙就是大功一件。” “组长说的对。”“听组长的。” “再耽搁下去,巡捕就该来了。”有一个特工小声说道,“霞飞路的老帽可是个滑头。” 这附近属于霞飞巡捕房巡长老帽的辖区,此人狡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似还算配合七十六号的工作,实际上暗中也是有些小心思的,问题是,你还抓不住这种家伙的痛脚。 “你要立功,你上啊。”他旁边的同伴趴在地上,探出枪口开枪,一句话怼的同伴不说话,他冷哼一声说道,“侧恁娘,记住了,命是自己的,组长是为咱们好。” 摸鱼儿巷隔了一条街的一个弄堂里。 一队巡捕正躲在这里。 “帽哥,上不上。”一个巡捕凑过来问道。“什么?”老帽张大嘴巴问道。 雨太大了,他听不清。 “我说,动手吗?”手下又问。 “做什么?动手做什么?”老帽一掌拍在这个小子的脑袋上,雨衣湿滑,发出pia的响。 “咛脑子瓦特啦?”老帽继续打,“子弹不长眼睛,雨又这么大,咱们冒冒失失进去,弄不好两边都开枪。” “那就等着?” “等着。”老帽冷冷说道。 他骂骂咧咧的走开,来到一个墙角,拍了拍一个手下的肩膀,后者会意,跟着他到了一边。 “小安,你去盯着。”老帽咬着小安的耳朵说,“如果重庆的人跑出去了,就回来告诉我。” “知道。”小安嘿嘿笑着,如果重庆的人跑出去了,他们就冲出去,正好堵住七十六号那帮家伙,反正天黑,可以说没看清,如果重庆的人被抓了,他们更要冲出去,重庆分子竟敢在霞飞区开枪杀人,他们巡捕房绝不姑息,必须要抓走审讯。 七八分钟后,摸鱼儿巷那边枪声忽然激烈起来。轰隆一声。 老帽耳朵竖起: 这是汉阳兵工厂仿制德制m4手榴弹!就看到小安屁滚尿流的跑回来报信。“怎么了?快说。”老帽立刻问道。 “重庆那边来了援兵,一阵急射,又是手榴弹,打的七十六号那帮人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什么情况?” 小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们突围了。” 他在老帽的耳边说道,“帽哥,我看到巧姐巷那边有人赶过来,开着手电筒。”“弟兄们。”老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扯着嗓子喊道,“随我上,有重庆分子,拦住他们。” 大晚上的,枪声大作,敢开着手电筒朝着枪战地点急行军的,不可能是重庆方面也不是巡捕房,那么,那伙人是什么来头,可想而知了。 姜老三背着一个伤员,在暴雨中急行军。 卢大哥带的是在后面殿后阻击敌人可能的追击。 现在他们多跑快一步,卢大哥的压力就会减轻一分。 “二蛋,二蛋。”一个队员突然喊道,“三哥,三哥,二蛋不行了。” 姜老三将伤员转给一个手下背着,他直接跑过去,一把将被人背着的二蛋横着抱起来,脚下不敢停,低头喊,“二蛋,二蛋。” 二蛋的嘴巴在吐血,刚刚吐出来的污血立刻被雨水冲刷开,他的嘴巴动了动。姜老三停下脚步,耳朵贴在二蛋的嘴边。 “三,三哥。”二蛋用最后的力气说话。“三哥听着哩。” “老子想吃,吃担担面······” 看着二蛋脑袋歪下去,姜老三的泪水夺眶而出,和雨水混合,他沉默着,将死去的兄弟抱在怀里,沉默的奔跑,奔跑。 二蛋是四川人,是民国二十六年被日军打散的川军伤兵,后来被特情组收留进了别动队,这家伙整天就会吹嘘老家的担担面多么多么好吃,姜老三就笑着骂,是加两个蛋的面吗? 后来大家就都喊二蛋了。 “你个饿死鬼!”姜老三看了一眼怀里的兄弟,骂道,“到死还想着你的担担面 第620章 汉奸必除!抗战必胜! 在霞飞区摸鱼儿巷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中,小程总的座驾开进了中央巡捕房的院子。 程千帆面沉似水的下车。 他的左身侧是撑着雨伞的李浩。 披了雨衣的侯平亮亦步亦趋的跟在另外一侧。 “霞飞路又怎么了?”程千帆冷冷说道,“册那娘!到处响枪,这几天真是邪了门了。” “听声音是摸鱼儿巷或者是巧姐巷那附近。”侯平亮说道。这个时候,一个人从暴雨中跑进院子。 侯平亮立刻挺身迎上去。“浩哥。”来人喊道。 “是我的人。”李浩说道。 侯平亮侧身稍稍让开,他从李浩的手中接过雨伞。“帆哥!” “帆哥!” 捕厅里,巡捕纷纷起立,敬礼。 “法兰西共和国发饷,是允你在这里推牌九的吗?”程千帆走到一个巡捕的桌前,拿起牌九把玩着,冷哼一声,将牌九随手丢在地上。 “不是!”该巡捕吓了一跳,立正回答,“保境安民是吾等职责。” “三巡巡官洪二奎上班期间赌博,扣半個月薪饷,以儆效尤。”程千帆冷冷说道。 “是。”洪二奎苦着脸说道。 “帆哥。”李浩回来了,“有几个弟兄在居尔典路的通利赌档玩,赢钱后被扣在那了。” “商行的人?”程千帆问。 李浩点点头,“有两个弟兄的腿被打断了。” “洪二奎。”程千帆看了郁郁不乐的洪二奎一眼,“有良善市民被歹人禁锢伤害,你带人去处理一下。” 刚才还生无可恋的洪二奎眼中一亮,“帆哥,这通利赌档是米根的档口·····”说着,他看到帆哥眼眸中的狠意,立刻说道,“通利赌档欺压良善——向来民愤极大······” “朗朗乾坤,这等吃人害人的地方,岂容猖狂。”程千帆摇摇头,“该抓的抓,该封的封!” “明白!”洪二奎跺脚,敬礼,“该抓的抓,该封的封!”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浩子,猴子随我上来一趟。”走了两步,他又停步,“老九呢?” “报告帆哥,鲁副巡长去茅厕了。” “懒人屎尿多。”程千帆冷哼一声,“回来了告诉他来我办公室。”“是!” 卡巴莱餐厅。 徐峥嵘翘着二郎腿,他的手中夹着烟卷,不时地吸上一口,烟丝燃烧后的尸气经过嗓子眼,穿过胸腔肺叶,循环后再从鼻腔呼出,当那一道白气淡淡萦绕的时候,他会露出满足的神色。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带队执行任务,他一点也不紧张,相反,他有些亢奋。他现在在尽力的压制这种亢奋。 他的目光锁定在舞台上的舞女身上。 这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袭紫红色的旗袍,开叉很高,灯光照射下,雪白的亮色吸引了男客的目光。 不过,却没有人敢造次。 这个女人叫吴可心,当然,女人的名字并不重要,她背后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新亚和平促进会法租界委员会委员长李文彪的女人。 正在沉醉吟唱的女人眼中一亮。 徐峥嵘顺着女人的目光扭头看去,一个男人站在那里,面带得意之色鼓掌。 男人的身边有三个手下,其中两人手中各捧着一瓶可口露,另外一人手中倒提着雨伞。 徐峥嵘起身,他将一枚筹码放在侍应的推盘里,拿走了一杯啤酒。 经过一名酒客身边的时候,他压低声音说,“李文彪交给我另外三个,你们一人“明白。” “动手。” 徐峥嵘手中擎着酒杯穿过舞池,朝着门口走去。 距离李文彪还有八九步远的时候,他将酒杯放在经过身边的侍应的托盘上。取了托盘上的小白毛巾,边走边擦拭嘴巴。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外三名行动队员从两侧包抄而上。还有两人走向门口,他们的任务是为撤离扫清障碍。 “李先生。”徐峥嵘面带笑容,挥了挥左手,手中的小白毛巾扭着腰肢。“你是谁?”李文彪冷冷问。 “砰!”“砰砰砰砰!” 回应李文彪的是连续的枪声。 徐峥嵘瞬间拔出腰间的短枪,连续扣动扳机。脖子。 上腹部。下腹部。 李文彪总计连中四枪! 几乎就在徐峥嵘开枪的同时,三名保镖的身边也立刻动手,一个人上去搂着一个人的脖子,手中的短枪砰砰砰的连续开火。 桄榔。 可乐露的瓶子落地。 卡巴莱餐厅里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乱作一团。“军统锄奸!” “抗战必胜!” 徐峥嵘喊了两句口号,却是惊讶且无奈的发现自己的声音被女人们的尖叫声盖下去了。 他摇摇头,从身上摸出几张传单随手丢在李文彪的尸体上。“撤!” 门口的两个弟兄,一个人枪口对准门外,一个人枪口对准门内,掩护队友撤退。一行六人迅速冲出了卡巴莱餐厅,没入了狂风暴雨中。 餐厅里,有胆大的捡起了地上的传单。白纸黑字,沾染了血红色,写的是:汉奸必除,抗战必胜!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副总巡长办公室。 “米根遇到麻烦了。”程千帆喝了口凉茶说道,“七十六号怀疑他和军统有牵扯,正在查他。” “帆哥,你是说米根和军统?”鲁玖翻有些惊讶。 “怎么,不信?”程千帆瞥了鲁玖翻一眼,“还是觉得不像? “就是觉得挺意外的。”鲁玖翻笑着说道,“米根的手上人命不少呢,就是重庆方面也有人死在米根手上。” “不必理会这些。”程千帆笑着,摇摇头,“米根是清白的,还是说确系和军统有勾连,这不重要。” 他看着鲁玖翻,“居尔典路的通利赌档,必须搞到手。” 说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李兄吃肉,咱们跟着喝一碗汤嘛。”“帆哥的意思是,七十六号查米根,也是因为······”李浩问道。 “谁知道呢。”程千帆轻笑一声,“不要管别人,我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明白。” “是!” “明白。”鲁玖翻说道,他忽而皱眉,“帆哥,以二奎的能力和手腕,他不一定能镇得住米根。” 他有些不理解,既然帆哥已经决定要吞下通利赌档,第一步就应该下狠手,洪二奎明显镇不住场子,最起码也要他或者侯平亮,亦或是李浩带人过去。 程千帆便微笑着,看着他。 “老九,准备带人支援二奎。”程千帆淡淡说道。“属下明白了。”鲁玖翻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就在此时砰砰砰砰的声响传来。 “哪里响枪了?”程千帆皱眉。“好像是枪声。”侯平亮说道。 刚才正好空中有炸雷响起,一时间无法分辨是否确系枪声。“去问问。”程千帆摆摆手。 “是!”李浩点了点头,离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李浩还没回来,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程千帆努了努嘴。 鲁玖翻走上前拿起电话,“程副总巡长办公室。”“什么?” “我知道了。” 鲁玖翻挂掉电话,表情严肃的看着程千帆,“帆哥,李文彪死在了卡巴莱餐厅。 “谁?”程千帆一愣,“那个李文彪?” 鲁玖翻点了点头,“被人乱枪打死,还有他三个手下也被打死了,刚才响枪就是卡巴莱餐厅。” 然后他就看到程千帆那毫不掩饰的笑容。 程千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摇着头,“这个李文彪啊,一看就是被酒色所伤,那个憔悴啊,没想到没死在女人肚皮上,却是糟了枪子。” 鲁玖翻和侯平亮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两人对于帆哥这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态度并不奇怪,李文彪是张笑林的人,此人就是张笑林安插在法租界的一只耳朵,一只手,帆哥早就看李文彪不顺眼了。 “帆哥,卡巴莱餐厅······”鲁玖翻提醒说道,“那我我们的辖区。”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如此惨事,歹人猖狂至极!”程千帆脸色一变,从转椅上起身,拍案道。 “凶徒杀人后自称是军统锄奸。”鲁玖翻说道,“那些人还在餐厅里抛洒了传单。” “没完没了了!”程千帆冷哼一声,他拍了桌子,“先是贝当区,又是我中央区,军统这帮人太猖狂了!” 他一伸手,侯平亮将警帽递过来。 他抬手,侯平亮帮帆哥抻了抻警服的边底角,又将枪套递过来。“老九,带一队人,随我去卡巴莱餐厅。”程千帆沉声说道。 “帆哥,你在捕房坐镇,我陪老九去就行,这狂风大雨的。”侯平亮说道。“你懂个屁。”程千帆骂道。 侯平亮挠了挠头。 “先是贝当区,又是咱们中央区,还有霞飞区那边也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鲁玖翻低声对侯平亮说道,“接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势必惊动政治处,甚至警监那边也会惊动······” 这种时刻,别说是狂风大雨了,就是下冰雹,帆哥都得果断去现场。 命案现场。 摸鱼儿巷。 苏晨德披着雨衣,阴着脸,阔步进入陆家。“什么情况?”他问曹宇。 曹宇的样子有些狼狈,右臂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纱布包上了。“受伤了?”苏晨德又问。 他的心中是咯噔一下的,曹宇这家伙都再次受伤了,得亏他早有忌讳没有来,不然的话,自己的结果不会太好。 “皮外伤,不妨事。”曹宇说道,“属下坐车来到距离陆组长家不远的时候,就听到了枪声,属下当时就惊为天人,科长您简直是料事如神啊,陆组长这边果然出事了。” “说重点。”苏晨德冷哼一声。 “从枪声中,属下推测陆组长应该已经遭遇不测,当机立断,选择埋伏在外,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你的选择是对的。”苏晨德点点头,“继续说。”“是!” 曹宇侃侃而谈。 “属下打了这伙人一个措手不及,给予敌人以重大杀伤,眼见得将这伙人一网打尽······”曹宇捶胸顿足,“却是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手,另一伙人从背后偷袭,火力全开,还有手榴弹开路·····” 苏晨德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咬了咬牙花子。 他刚才也查看了外面的“战场”,此次战斗虽然规模小,但是,何其惨烈。 曹宇带来的人,算上拖后骑洋车子陆陆续续赶来的队员有十六人,死了六个,伤了五个,全须全尾的只有曹宇等五人。 不过,对方也留下了三具尸体。 最令他生气的是,五名伤员中有两人是被巡捕打伤的。 这一队人是从附近赶来的,来得慢,却是在距离枪战地点百余步的地方被巡捕伏击了。 想到这里,苏晨德更是火冒三丈,他走到正在指挥巡捕勘查现场的老帽质问,帽警官,我的人被你的人伏击了,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老帽看了一眼早已经死去的男孩的尸体,摇了摇头,他扭头看向苏晨德,“苏科长,你向我要解释,我还向你要解释呢。” 他的样子是愤怒的,指着门外说道,“你们在我的辖区打枪那个热火朝天啊,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的人看到有人鬼鬼祟崇的持枪奔来,鸣枪示警,你的人倒好,直接冲我们开枪。” 说着,老帽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好家伙,若不是我老帽福大命大,子弹就击中这里了!” “鸣枪示警?”一名特工小头目怒了,指着老帽骂道,“册那娘,你们是冲着我们开枪的,有这样鸣枪示警的?” 说着,老帽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好家伙,若不是我老帽福大命大,子弹就击中这里了!” “鸣枪示警?”一名特工小头目怒了,指着老帽骂道,“册那娘,你们是冲着我们开枪的,有这样鸣枪示警的?” “放屁!”老帽身旁的一个巡官也是怒了,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就是鸣枪示警,你们少恶人先告状,那么大的雨,我们离你们远远地就向天开枪了,你们直接回了我们一梭子。” “侧恁娘!”特工气的跳脚。 “好了。”苏晨德抬手制止了手下,他阴冷的目光看向老帽,“帽警官,你盯着尸体看了那么久,有什么发现?” 第621章 庸俗 “男主人应该是最先中枪的。”老帽似乎没有听到苏晨德口中的讥讽之意,认真回答说道,他指了指陆飞的尸体,“看起来像是和闯入者打了照面,然后突然就开枪对射。” 他又指了指地面上赵蕊的尸体,“女主人是最后中枪的,她当时正竭尽全力要到孩子身边。” 说着,老帽摇了摇头,“奇怪。”“哪里奇怪了?”苏晨德问道。 “这个孩子,孩子当时应该是被人挟持,子弹是从正面射中孩子的。”老帽说道,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男主人的尸体,目光中露出思索之色。 “男主人和劫持者开枪对射的时候,却是不小心打中了自己的孩子。”老帽说道。 他拍了一下手,“应该就是这样了。”他看向苏晨德,“苏先生,你怎么看?” “我现在只想要知道巡捕房何时能够破案,能够抓到入室杀人的暴力分子。”苏晨德冷哼一声,“陆飞是我特工总部行动队的组长,现在他阖家被害,巡捕房需要给我特工总部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我巡捕房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路头。”老帽向路大章敬礼。 路大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随意的回了個礼。“路探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晨德皱眉说道。 路大章的职务在数日前有了调动,他现在的职务是法租界霞飞区华籍便衣巡捕探长。 “根据法租界治安条例第九则第十五条之规定,任何人没有办理枪证、未经批准不得携带武器进入租界。”路大章看了一眼陆飞手中依然握着的短枪。 苏晨德面色阴沉他自然知道法租界的这个禁枪规定,但是,在当今时局之下,这个规定基本上是名存实亡,只要不是被巡捕当场查获携带枪支,基本上就无事。 只是,艹蛋的是,陆飞确实是带了防身配枪的,而且开了枪,就是现在尸体手中还握着枪把呢。 “路探长。”苏晨德冷哼一声,“如果法租界治安良好,我的人自然不需要携带武器,现在的事实是,他奋起反抗,依然无法阻止歹人对家人的屠戮。” “这个咱们先不说。”路大章指了指那些特工总部的特工,“苏先生,大批武装人员荷枪实弹进入法租界,还发生了交火事件,请问,你是否该给路某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侯平亮撑着一把黑伞,拉开车门。 从车门到卡巴莱餐厅门口,十几个长枪巡捕分列两排,他们身披雨衣,手中端着勒贝尔m1886栓动式步枪,杀气腾腾。 这款步枪在欧战时候就是法国陆军制式武器,民国九年的时候这款枪在法国国内就已经停产了,不过,该枪现在依然在法兰西陆军中大规模使用。 据说,因为欧洲局势紧张,法兰西军方正在考虑给法兰西国防军换装,逐步淘汰这款已经列装服役了半个世纪的勒贝尔m1886栓动式步枪。 而淘汰下来的步枪,则被法兰西的军方二道贩子向各殖民地兜售,程千帆和皮特就从法兰西国防军的仓库里弄了一批勒贝尔m1886栓动式步枪,然后以商贸公司的名义和法租界当局签署了购买协议,为租界长枪巡捕换装了勒贝尔m1886栓动式步枪。程千帆弯腰上了车。 “程总,程总,留步,留步。”一个身高马大的欧罗巴面孔男子冒雨追来。“站住!”侯平亮拔出腰间配枪,关闭保险,枪口对准来人。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众长枪巡捕也齐刷刷的拉枪栓,枪口对准此人。“程总,程总,是我,是我啊。”男子吓坏了,喊道。 “帆哥,是尤里。”侯平亮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弯腰在车窗边说道。尤里是卡巴莱餐厅的大堂经理。 其人是一个逃难到上海的白俄,据说祖上在沙俄那边曾经是贵族。 不过,帆哥对此嗤之以鼻,帆哥说尤里在俄语中就是农民的意思,这家伙祖上几代人可能都是贵族的奴隶。 “让他过来吧。”程千帆淡淡说道。侯平亮收起配枪,“收!” 众巡捕也齐刷刷的扬起枪口。 尤里吓坏了,他几乎是在雨水中连跪带爬的来到车窗边,“程总,程总,您高抬贵手,不能封门啊。” 新亚和平促进会驻法租界委员会委员长李文彪及其手下在卡巴莱餐厅被杀身亡。“小程总”亲自带了手下来餐厅查勘此案。 经过缜密的勘查,结合证人口供,“小程总”判断这是一起卡巴莱餐厅内部有嫌犯勾结重庆方面,里外勾结之下对法租界市民李文彪等人的“骇人听闻”的刺杀案件。 有鉴于此,“小程总”依据法租界暴力案件查勘条例,果断下令暂时查封卡巴莱餐厅。 “莫急,莫急。”程千帆淡淡说道。 “怎么能······不急,不急。”尤里脸上挤出笑容。 侯平亮撑着雨伞,雨伞的作用和目的是避免雨水通过车窗落入车内,如此之下,雨水顺着雨伞都淌在了尤里的后背上,其人却动都不敢动。 “对嘛,不要急。”程千帆说道,“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老尤,你看——”咔嚓。 程千帆拨动打火机,点燃了烟卷,轻轻抽了一口。 “人我死在你餐厅的吧。” “是的。” “行凶者是提前埋伏在餐厅的吧。”“是。” “李文彪刚到餐厅,刺杀就开始了。”雨伞遮蔽下,车内灰暗,只有程千帆手中的烟卷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明暗转换,他将烟卷探出车窗,弹了弹烟灰,“如此精准的行动,若说没有餐厅内部人员参与,几乎没有可能。” 烟灰落在尤里的头发上,立刻被打湿了。 “程总,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尤里叫屈不已,“我的员工都是遵纪守法的。” 他急忙解释,“凶徒是假装客人来餐厅的,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程千帆冷哼一声,烟蒂直接摁在了尤里的头发上。好在头发早已被雨水打湿了,烟蒂很快熄灭。 “绝对不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尤里赶紧连连否认,“程总您判案和那位伟大的包先生一样,是不可能错的。” “是么?程千帆淡淡一笑。 “是我的错,我有可以证明餐厅是清白的证据,却没有及时向程总您提供,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尤里急忙说道。 “没有足够分量的证据,恐怕很难洗脱你们餐厅勾结歹人的嫌疑啊。”程千帆幽幽说道。 “证据绝对有力!”尤里说道,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盒子,双手举在头顶,从车窗口递过去。 程千帆接过,看都没看,随手丢在了座位边。 “证据是否足够充分、有力,是否足以帮你们洗脱嫌疑,我回去再研究。”程千帆淡淡说道,“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程总,请相信我我提供的证据绝对有力度。”尤里赶紧说道。 “放心吧。”程千帆面色缓和,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相信以你老尤的品性,应该是不会和歹人有什么勾连的。” 说着,“小程总”摩挲了一下小盒子那金属质感,感受盒面那精致的勾勒纹理,点了点头,“只要证据足够有力,我们巡捕房是不会为难合法商贾的。” “多谢,多谢,法租界有程总你这样的长官,是我们的福分。”尤里千恩万谢。只要小程总愿意接受大家那有分量的诚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站在窗台边,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下了一天的暴雨,雨势终于稍缓。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黄金小盒。 这便是尤里此前交给他的足以证明卡巴莱餐厅是清白的证据。小盒是纯金打造。 且做工精细,上面有着漂亮的花纹图案: 沙俄的双头鹰图案。 程千帆推测这个黄金小盒子应该本应该是某位沙俄贵妇人的纯金首饰盒。盒内安静的躺着一张折叠好的白纸。 白纸上面如实书写记录了尤里提供的关键证据:大黄鱼五十根。 另有一千英镑现金,敬上。 程千帆拿起纸条,看着上面那潦草的字迹,显见是仓促写就的。他摇摇头,字真难看。 又冷哼一声,将纸条放回去,合上了纯金首饰盒,“小程总”轻哼一声,“庸俗 “这么说七十六号现在将调查目标放在了米根身上?”老黄朝着嘴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是华炳仁故意供出了米根?” “有这个可能。”程千帆轻轻抿了一口黄酒。 就在半小时前,金克木、程千帆以及政治处的皮特召开了一次中央区巡捕房高层会议。 会议上强调法租界的治安安全绝对不容任何挑衅,中央巡捕房各巡巡捕均全部在岗,加大街面上的盘查、巡逻力度,绝对不容许再有恶行枪击事件在近日内发生。 此外,便衣探长赵枢理的便衣巡捕也下沉到各街头巷尾,查勘军统分子的踪迹,定要将这伙敢于在法租界“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杀人的歹徒缉拿归案。 会议后,程千帆和金克木请示、沟通后,将工作安排下去,他这边便来找老黄吃酒聊天了。 “所以,华炳仁这是在拖延时间,故意误导敌人。”老黄说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程千帆捏起一片猪头肉,吃得喷香,摇摇头继续说道,“不过,我刚才左思右想,意识到这其中有一点不对劲。” “是不对劲。”老黄点点头,“即使是华炳仁是故意误导敌人,将敌人的注意力引向了米根,但是,这其中有一点漏洞。” “漏洞就是,这等于是说,华炳仁承认自己和军统有关联,只不过是避重就轻的将责任推给了米根而已。”程千帆说道。 他和老黄碰了碰杯。 这便是他喜欢和老黄一起聊天、分析问题的原因。 聪明人和聪明人议事,往往能够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两人太有默契,太合拍了! 这感觉很美妙。 “你认为这种可能性大吗?”老黄问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他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华子很聪明,是我暗中精心选中的情报员,他不会不明白,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只要承认了是军统人员,这本身便等于是暴露了。” 他又抿了一口酒,“七十六号没有那么好哄骗,他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拷打华子。” 老黄点了点头,是的,华炳仁既然已经承认是军统,那么,在七十六号确信已经掏出他嘴巴里所有秘密之前,或者是在华炳仁选择叛变之前,他们是不可能停止审讯的。 “按照你所说,聪明的华炳仁,如果能挺住敌人的严刑拷打的话,他应该知道,唯一的办法是喊冤,一直咬着不承认。”老黄说道,说着,他忽而停住嘴巴,陷入思考。 程千帆也是眉头一皱,陷入思考。 然后,他看向老黄。 老黄也正看向他。 两人相视一笑,似是同时都想通了问题的关节所在。“你先说。”老黄说道。 “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程千帆说道,“那就是,七十六号对米根的调查,也许根本不是因为华子对米根的招供,或者说不是出于华子的“本意”。 “是了。”老黄笑着点头,他指了指程千帆,“得知米根可能出事,你这边可是已经对米根的赌档布局动手了,老实说,你“小程总”是不是早就垂涎于米根的钱财产业了?” “是啊,我都早就心痒痒了。”程千帆微笑说道,“七十六号那帮家伙的道德可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再分析,愈发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米根有钱,肥的流油。 七十六号想要利用华炳仁这个米根的亲信手下,将案子攀扯到米根身上去,即便不能将米根囫囵吞下去,也要狠狠地咬下米根身上一块肉。 “现在我唯一的疑惑是,米根是张笑林的小舅子。”老黄说道,“七十六号就不怕······” “是便宜小舅子。”程千帆嗤笑一声,“最重要的是,据我估计,七十六号不会下死手,只是咬上一口肥肉,张笑林也不可能真的因此和极司菲尔路翻脸。” 米根的妹妹只是张笑林的一个姨太太,张笑林女人众多,不会因为这么一个便宜小舅子就和七十六号真的翻脸的,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条件: 米根没有真的出事。 不然的话,倘若小舅子被人搞死了都无动于衷,这对于张笑林的威信将会是极大的打击,是极为好面子的张笑林无法接受的。 蓦然,程千帆的表情严肃下来,“还有就是,米根可是有华炳仁这个人证指认的 他知道,华子那么聪明,必然晓得他按照七十六号的吩咐攀咬米根,不管米根结果如何,他只有死路一条。 华子这是顺着七十六号的安排,给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一条不会暴露身份的死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22章 宫崎君,人是不是你杀的?! 老黄看了程千帆一眼。 他从年轻的战友眼眸中读到了哀伤情绪。略一思索,老黄也便明白了。 “能救的成吗?” “很难。”程千帆摇摇头。 如果他们的分析是正确的话,七十六号盯上了米根的钱财,米根丢财,张笑林也会不开心。 所有的一切都决定了华炳仁必须死,七十六号要灭口,米根要清理门户,张笑林要泄愤。 甚至于,在这个“华子必须死”的过程中,程千帆强占了米根最赚钱的一个赌档,这只会更加激怒米根,也许还会令七十六号觉得有些许不快,这都会加速华子的死亡。 “除非一—”程千帆皱眉说道。 “除非张笑林要保华炳仁。”老黄接过话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在所有人都要弄死华炳仁的事件中,甚至包括张笑林也容不下华炳仁这个小喽啰的时候,能够救华炳仁一命的反而只有张笑林。 只有张笑林有这個牌面和实力令七十六号“放生”华炳仁。 “华炳仁必须死。”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詹四买通了方辉杀我,实际通盘负责这件事的就是华炳仁,方辉死了,詹四死了,华炳仁也该去和他们团聚了。” “还不够。”老黄滋了一口酒,“大肆宣扬七十六号抓捕华炳仁,实际上就是冲着米根去的,他们屈打成招,其意在米根那一身肥肉。” “还不够。”程千帆吃了一块醋溜黄瓜,“还要放出声,七十六号之所以敢对米根动手,盖因为张笑林不行了,没有被极司菲尔路放在眼里。” “可是,这种办法或许能激的张笑林救人,也可能会直接激怒七十六号。”老黄说道。 程千帆明白老黄的意思,七十六号“闹羞成怒”之下,一劳永逸的杜绝隐患的办法就是直接弄死华炳仁。 “能救,最好不过。”程千帆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若还是逃不过一死,这就是他华炳文的命。 ...... 在黄医官这里吃了酒的“小程总”,又回到办公室小憩一番后,不出意外的提前下班了。 “情况怎么样?”程千帆右手大拇指在按压太阳穴,问道。叭叭。 李浩按了下喇叭,惊得横穿马路的孩子飞一般的逃走了。 “姜老三带人成功制裁陆飞。”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陆飞的家里婆、孩子都死了。” “唔!”程千帆面无该表情的点点头,“弟兄们伤亡如何?” “姜老三带领兄弟们撤离的时候遭遇特务伏击。”李浩说道,“他们被困住了,好在卢队长带人及时赶到,将人救了出来。” “伤亡情况。”程千帆再问。 “三个弟兄殉国,三人负伤,其中一人伤势严重。”李浩的声音有些低沉。 程千帆没有说话,他摸出烟夹,打开,里面是一排精致的香烟,他取了最左边的那一支烟,拨动打火机点燃,深深的,连续的吸了好几口。 先是郭荩宇被捕,再到陆飞等特务发现了盛叔玉的踪迹。 然后就是特情组行动二组不得不冒险营救盛叔玉。 包括行动二组副组长刘育初在内的六位弟兄殉国,多人受伤。华炳仁被捕。 别动队星夜回沪上,制裁陆飞、铲除汉奸李文彪的行动,后者堪称完美顺利,前者却是再损失了多名弟兄。 短短两日的时间,就有九名弟兄殉国,六人负伤,还有一名秘密情报员被捕。程千帆的心中是苦涩的,痛心的。 “吩咐下去,统计一下殉国的兄弟的家庭情况。”程千帆声音嘶哑,“人死了,抚恤金必须到位。” “是!” “传达我的命令,所有人就地隐蔽,尽量避免外出。”程千帆沉声说道,“我估摸着敌人这两天要发疯。” “是!” 在一个巷子口,李浩将车速放缓,程千帆迅速下了车车子则继续前行、远离。程千帆东拐西拐进入了一个狭长的巷子。 在一处石库门民居前,他停了下来。 这里是特高课在法租界的一个秘密据点。 程千帆压了压帽子,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上前按响了门铃。门眼拉开,里面有一双眼睛向外看,然后门就开了。 “荒木君呢?”“队长在里面。” 程千帆上楼。 木质的楼梯有些年头了,脚底板踏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程千帆走到左进的门口,就要敲门,里面就传来了荒木播磨的声音,“宫崎君,请进。” 程千帆笑了笑,推门而入,“怎么突然约我在这里见面?”他确实是很好奇的。 通常而言,无论是三本次郎要见他,还是荒木播磨有事找他,都是通知他去虹口区特高课。 极少会通知他来特高课在法租界的秘密据点见面。 值得一提的是,此处据点是他此前并未掌握的,暨,他此次也是第一次来。“课长对于丁目屯、李萃群非常不满。”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动,隐约猜到荒木播磨为何这么说,特高课对七十六不满,这是打算撇开七十六号,独自在法租界有什么大规模行动了? 他方才就对浩子下令说,要各部注意安全,就是觉察到这两日事故频出,敌人要疯狂搜捕。 盛叔玉重伤突围。肖勉露面。 军统几乎是极为迅速的展开报复行为,尤其是制裁了陆飞,这都将激怒日伪汉奸。 不,确切的说,是刺激到敌人。 程千帆皱眉,他露出不解之色,他“不明白”荒木播磨为何这般说。 然后他就笑了,“荒木君,我早就说了,支那人都不可信,丁目屯、李萃群也是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荒木播磨说道,他丢了一支烟给好友,忽然说道,“陆飞死了。” “陆飞?他死了?”程千帆皱眉,然后他露出惊讶之色看着荒木播磨,“今天霞飞路发生枪战,不会是?”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陆飞的家在霞飞区摸鱼儿巷,军统的人摸到他的家中,打电话将陆飞哄骗回家。” 他看到程千帆抽烟,烟瘾也犯了,点燃一支香烟,说道,“陆飞和他的妻子以及孩子都死了,不过,苏晨德很警觉,他察觉到陆飞接到的电话有异常,派了曹宇随后行动,伏击了军统人员。” “苏晨德是中统出身,对于军统甚至比我们还要熟悉。”程千帆点了点头,“战果如何?” “打死打伤多名军统人员,不过,他们有援兵将人救了出去。”荒木播磨说道。“援兵?”程千帆皱眉,“此次刺杀是军统上海站所为?” “课长同苏晨德通了电话,苏晨德怀疑这伙人不是军统上海站的,是上海特情组的。”荒木播磨说道。 看到荒木播磨皱眉思索后摇头,荒木播磨问道,“宫崎君不认同这个判断?” “不是,我也无法判断是军统上海站还是上海特情组所为。”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我只是好奇,肖勉和他的上海特情组,此前一直都很神秘,行动很小心,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如此活跃。” “你说的没错。”经宫崎健太郎的提醒,荒木播磨略一琢磨,也觉得好友指出的这一点是值得琢磨的。 特高课将肖勉以及其麾下的上海特情组列为头等大敌,一直都在研究肖勉和上海特情组的行为习惯。 肖勉的上海特情组组织严密,最起码比军统上海站的行事要谨慎、小心。 此外,三本课长综合了很多情报判断上海特情组是有着较为齐备的人员和武器装备的。 甚至于三本次郎怀疑肖勉手中所掌握的行动力量是和军统上海站不相上下的。 但是,奇怪的是,尽管肖勉手中的武装力量不俗,但是,上海特情组在武装行动的频率和力度上是在军统上海站之下的。 只是,军统上海站虽然频频展开行动,不过这些行动失败次数较多,且即使是行动成功但是其自身损失也较大,甚至可以说是以命换命的袭击。 而肖勉的特情组不一样,他们轻易没有行动,但是,一旦有行动,准备的更充分几乎迄今为止他们的行动从未失手。 这就是区别所在。 也正是宫崎君刚才觉得疑惑所在: 肖勉刚刚带队营救了盛叔玉,上海特情组所部伤亡不小。 按照他们对肖勉的了解,此人应该会下令所部隐蔽待命,休养生息。但是,几乎是隔日,陆飞这边就出事了。 而且是以打电话将陆飞骗出来的方式,上海特情组就不担心七十六号识破他们的阴谋,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吗? 这不符合肖勉的行事风格。 而事实上,特工总部方面确实是识破了这伙人的阴谋,反手就来了个伏击,只是没想到对方援兵那么迅速赶到,才导致对方突围成功。 “不是上海特情组做的?”荒木播磨思忖说道,他摇了摇头,“实际上苏晨德判断是上海特情组所为,是作出了一个二选一的答案。” 所谓“二选一”,暨,苏晨德根据特工总部所掌握的情报,以他们对军统上海上海站的了解,他认为在王鉄沐、陈明初投诚的情况下,军统上海站人人自危、自顾不暇,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这样激烈的武装行动的。 甚至于退一百步来说,当下的军统上海站即使是真的有这种行动能力,他们还不如积蓄力量、寻找时机对王鉄沐亦或是陈明初动手呢—— 相比较王鉄沐和陈明初,陆飞算哪根葱?! 故而,苏晨德排除了军统上海站,然后“二选一”判定是上海特情组所为。无论是三本次郎还是荒木播磨都是较为认可苏晨德的这种分析和判断的。 “苏晨德的分析是有道理的。”程千帆听了荒木播磨所说,也是点点说道,说着,他嗤笑一声,“苏晨德这个人,红党出身,对付红党非常有办法,死在他手中的红党很多,现在他投靠了帝国,看来此人对付重庆方面也是颇有心得。” “这就是帝国为什么要用丁目屯、李萃群他们的原因了。”荒木播磨并未介意好友言语中的鄙薄之意,他知道宫崎健太郎的这种鄙薄之意,不是对苏晨德,也不是对特工总部,宫崎君鄙薄所有支那人。 “现在问题来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微微皱眉,“苏晨德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对陆飞的刺杀行动,不是军统上海站所为,就应该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 他看着荒木播磨,“但是,这又不像是肖勉的行事风格。” 说着,程千帆扶了扶额头,“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荒木君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事?” “在我中央区的卡巴莱餐厅发生了刺杀案。”程千帆说道,“新亚和平促进会驻法租界执行委员会委员长李文彪死了。” “李文彪,死了?”荒木播磨皱眉。 他从虹口区来到该秘密据点,就一直在研究陆飞被杀案的资料、情报,无暇他顾,确实是还未掌握这个情况。 “是的,在卡巴莱餐厅被刺杀,一同被杀的还有他的三个保镖。”程千帆点了点头,“凶徒在现场声称是军统锄奸,并且还散发了军统的传单。” “凶手杀人后当场声称他是军统?”荒木播磨问道。 “没错。”程千帆点了点头。 “他们还散发了军统的传单?”荒木播磨又问。“是的。”程千帆再点头。 “传单上写的什么?”荒木播磨再问。 “我去现场查勘了,传单上写的是“汉奸必除,抗战必胜”这样的仇日言语。”程千帆说道。 然后,他突然注意到荒木播磨沉默着,不,确切的说是好友的眼神闪烁,带着莫名的意味看着他。 程千帆先是皱眉,然后就那么的看着荒木播磨,突然脸色一变,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指着荒木播磨质问道,“荒木君,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这是在······” “宫崎君,你老实说。”荒木播磨看着自己的好友,他觉得好友的表演“有些浮夸',他叹了口气,“李文彪是不是你安排人干掉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23章 肖勉?他死了? 荒木播磨直视宫崎健太郎的眼睛。 程千帆将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塞进嘴巴,他的嘴中就那么的叼着烟卷,微笑着看着荒木播磨。 他的嘴唇在颤抖,然后是张开嘴巴大笑,烟卷落下,险些烫到他的裤子。 程千帆手忙脚乱的将烟蒂拍落,他指着好友,笑着说道,“荒木君,你真的怀疑我杀了那个支那人?” “好吧。”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好友一眼,“我是有那么一丝的怀疑,不过,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李文彪之死与你无关。” “杀死一个臭虫一般的支那人,我有必要向荒木君隐瞒?”程千帆冷哼一声,一脸的不快。 荒木播磨点点头,这也正是他忽而意识到李文彪之死和宫崎无关的原因: 李文彪在宫崎的口中只是“一个支那人”,“臭虫一般的支那人”,哪怕这個人是为帝国效力的! 正如宫崎君所说杀死李文彪,他根本没有必要隐瞒,或者说根本没有必要在他这个朋友面前隐瞒。 “我知道李文彪的死和你无关,不过,在外界一些不知道你真正身份的人的眼中,也许会怀疑李文彪之死的幕后主使是你。”荒木播磨说道。 “因为什么?”程千帆拿起茶几上的清酒,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小酌一口,啧的一声,露出满足的神情,“就因为他在法租界抢我生意?” “这个理由还不充分吗?”荒木播磨笑着说道。 李文彪是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插手法租界的触手和工具,这一点是得到帝国的默许和支持的。 不过,对于宫崎君而言,这件事是不利的: 宫崎君和张笑林之间一开始的矛盾就源于张笑林想要侵占宫崎君的生意和产业。 李文彪受命于张笑林,一直在法租界帮助这位张老板抢夺玖玖商贸的生意,甚至还安排了打手上门威胁店铺、旅贾,不许他们从玖玖商贸拿货。 对于将钱财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宫崎君而言,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如果说宫崎君因为这个原因对李文彪下手,荒木播磨真的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既然宫崎君说李文彪之死和他无关,那么荒木播磨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好友的。 “事实上,我确实是在准备派人干掉李文彪。”程千帆写意的酌了一口,“他不被军统所杀,不日也会死在我的手里。” 说着,他看着好友,“这个支那人竟敢动我们的钱袋子,该死啊。”我们? 是了! 玖玖商贸自己说有分红的! 听到宫崎健太郎这么说,荒木播磨的心中忽然也是涌起了较为强烈的不满和愤怒李文彪确实是该死啊! “之前我抓捕阮至渊也是在卡巴莱餐厅。”荒木播磨陷入某种回忆状态,说道,“这次李文彪又是被自称军统的人杀死在卡巴莱餐厅。”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这个卡巴莱餐厅要好好查一查。”“荒木君是怀疑卡巴莱餐厅和重庆方面有勾连?”程千帆问道。 “不是没有可能。”荒木播磨点点头。 “我已经下令暂时查封了卡巴莱餐厅。”程千帆说道,“不过,经过初步的调查,卡巴莱餐厅本身应该和仇日分子没有什么关系。” “这么快就有调查结论了?”荒木播磨看着好友,“不会是那个尤里贿赂了宫崎 ······· “荒木君,你这是对我的人格的污蔑。”程千帆气愤不已说道。然后他就看到荒木播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程千帆面露尴尬之色,然后又忽然愤怒起来了,“荒木君,你派人监视我?” “什么?”荒木播磨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说道,“这哪里还需要我派人监视你——” 他指着好友,说道,“我只是太了解你了啊。” 程千帆有些恼怒,他哼了一声,“荒木君,我虽然爱财,但是,不会拿工作上的事情乱来,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损害帝国的利益的。” 看到宫崎健太郎正色的态度,荒木播磨赶紧道歉。“是我说错话了,宫崎君莫怪。”荒木播磨说道。 程千帆深深地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吕虎死了,荒木君不会又在我的手下新发展了一名情报员吧。” “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表情诚恳,“宫崎君,你是了解我的。” “我当然相信荒木君你了······”程千帆面色缓和,点点头,说道,“至于说我为什么认为卡巴莱餐厅和尤里没有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餐厅里也许有人要查一查,不过,尤里没有问题,他的老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帝国正在诺门坎同邪恶的苏俄军队作战。”程千帆对荒木播磨说道,“尤里等人正是受到苏俄迫害,流亡上海的,他们对于正在同苏俄作战的我们是有好感的。” 荒木播磨略一思索,点了点头,“有道理。” 正如宫崎君所说,这些流亡上海的白俄,现在对于正在同邪恶苏俄发生战事的帝国是颇有好感的。 而且,这些流亡之人,更加懂得趋吉避凶,他们知道现在谁是上海真正的主人,不会冒着得罪帝国的风险暗中帮助重庆方面的。 说到了诺门坎,程千帆不禁关切询问起发生在北方的战事。两人热烈讨论了这个话题。 “诺门坎前线的情况怎么样了?”他问道。 “宫崎君最近没有去拜访今村参赞吗?”荒木播磨不答反问。 “最近比较忙,没有去今村参赞那里。”程千帆摇摇头,他不明白荒木播磨为何这么问。 “我也是今天才从课长那里听说的。”荒木播磨说道,“德国人和苏俄人结盟了。” “什么?”程千帆大吃一惊。 他确实是吃了一惊,要知道,日本和德意志之间也是有盟约的。民国二十五年,日本与德意志之间签订了共同防红协定。 正因为有了这份盟约,日本认为苏俄是日德共同的大敌,并且一直利用德国对苏俄的牵制伺机“北进”。 也正是因为日本方面相信德国会帮助其牵制苏俄,日本关东军才敢屡屡试探苏俄,张鼓峰失利后,现在又在诺门坎对苏俄发起战事。 现在,他却是从荒木播磨的口中得知苏俄竟然同德国人结盟了,他岂能不大吃一惊。 程千帆惊讶之余,也是有些懊恼,这几日他都忙于陈功书的秘密特使郭荩宇被捕后引发的一系列被动,以至于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拜访和聆听今村老师的教诲,不然的话,他应该能够较早的掌握这个重要情报的,而不是从荒木播磨的口中才得知该情报。 “德国人背叛了帝国的友谊,他们会为自己的短视后悔的。”程千帆愤怒的说道“帝国征服了苏俄,下一个倒在帝国脚下的就是愚昧短视、毫无诚信的德意志人。 “帝国在诺门坎前线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好。”荒木播磨说道。 “不可能!”程千帆火冒三丈,怒视荒木播磨。 “帝国一个师团,就可以对付两到三个苏俄步兵师。”程千帆表情严肃的说道,“荒木君,你要对帝国勇士们有信心。” 他说的日军一个师团就能够对付苏军一个步兵师,不是单单出自他口,这番言论来自于日本国内的的一篇报道。 这是日本国内的记者采访军方人士,询问帝国能否战胜苏俄军队。 日军出于对“精神力”的迷信和对苏军战斗素质的蔑视,狂妄地认为日军一个主力师即可对付2至3个苏军步兵师。 甚至在关东军看来,对付苏俄这样的蠢笨的敌人,动用其甲种第二十三师团已是“杀鸡用了牛刀”。 “我当然对帝国有信心。”荒木播磨表情亦是非常严肃,赶紧表态说道,他的眼中带着怒气,“宫崎君,你这样说令我很伤心,你不应该质疑我对帝国的信心。” 程千帆这才满意点点头,然后他主动向荒木播磨鞠躬道歉,“荒木君,是我的不对,我出言无状,我不应该质疑一位为帝国立下战功的勇士!我向你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荒木播磨正色点点头。 两位好友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荒木君,你对于诺门坎那边的情况不了解,所以才会产生误解和担忧。”程千帆说道,“帝国关东军为了这场战争准备充分,蠢笨的苏俄军队缺乏补给,他们绝对不会是战无不胜的蝗军的敌手的。” 关东军方面认为,诺门罕地区不适合苏军大兵团作战。因为从苏俄最近的铁路线到诺门坎也有七百五十公里之远,而以日军丰富的战斗经验来看,补给线超过两百五十公里就不宜作战。 听了宫崎健太郎讲了他从今村参赞那里学获的专业且机密的知识,荒木播磨豁然开朗,心中大定,两位好友还举起小酒盅,预祝帝国在诺门坎方面取得大捷,并能够乘势进击-- “占领莫斯科!”“板载!” 两人碰杯欢呼,气氛一时间颇为快活。...... 连饮数杯预庆功酒后。 “你认为李文彪被杀是军统上海站?还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做的?”荒木播磨想了想,问道。 “我此前怀疑是军统上海站所为。”程千帆说道,“不过,现在在仔细琢磨,正如荒木君所说的苏晨德的“二选一'理论——” 他思忖说道,“军统上海站现在无暇他顾,基本上不太可能对李文彪这么一个并非重要且关键的目标下手的。” “所以,你现在也认为李文彪是被肖勉的上海特情组所杀?”荒木播磨问道。 “按照“二选一”理论,确实是如此。”程千帆点点头,然后又皱起眉头,“正如我们刚才分析陆飞被杀之案,认为这有违于肖勉的行事风格——” 他的手中捏着小酒盅,陷入沉思之中,“甚至于,如果说陆飞是军统叛徒,肖勉有可能会靠拢对陆飞下手的话,他更加不可能选择在这时候对李文彪动手。 他看着荒木播磨,“李文彪作为刺杀目标的价值没有那么大。” “李文彪被杀案,更加不符合肖勉的行事风格。”程千帆皱眉说道。荒木播磨陷入思考之中,好一会没说话。 “荒木君?怎么了?”程千帆问道。“你刚才说什么?”荒木播磨问道。“我说,你怎么了。”程千帆说道。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荒木播磨说道。 “我刚才?前面?”程千帆微微错愕,作回忆状,“我刚才说李文彪被杀这件事,相比较陆飞被杀更加不符合肖勉的行事风格。” “就是这句话。”荒木播磨目光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当下的情况,这两起刺杀行动确实不是肖勉的风格。” 他看着好友,“但是,这并不能说明这并非是上海特情组所为。”“什么意思?”程千帆不解问道。 “肖勉是肖勉。”荒木播磨说道,“上海特情组是上海特情组。” “荒木君,你到底要表达什么?”程千帆皱眉思索,问道,“上海特情组不是肖勉的?难道帝国查到上海特情组内部另有其人?” “我的意思是,肖勉行事谨慎,这是他的风格,但是,这两起行动和肖勉的风格非常不符,这说明,这可能是并非出于肖勉命令下的,上海特情组的行动。”荒木播磨说道。 “你是说,虽然行动是上海特情组所为,但是,并非肖勉下令刺杀陆飞和李文彪的?”程千帆惊愕无比,“那肖勉呢?” “上海特情组内部必然出事了,极可能是肖勉暂时失去指挥上海特情组的能力。”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君的意思是,上海特情组内部发生内讧,肖勉被架空了?”程千帆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他看着一脸迷惑、并未看透其中迷雾的好友,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眼中也满是聪慧的光芒,“以我们所掌握的关于肖勉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对上海特情组有着极强的掌控力,所以,相比较上海特情组内讧这种低概率情况,我更加倾向于另外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程千帆露出惊讶、惊奇、不解的表情,问道。 “肖勉受伤了,也许就发生在他营救盛叔玉的那次行动中,这个伤势很严重,导致他无法指挥上海特情组。”荒木播磨意气风发说道,“甚至于,不排除肖勉已经死了,当然,这种可能性较低。” 程千帆表情无比震惊,他就那么的看着荒木播磨:肖勉? 他死了? 第624章 睿智的荒木 为何对陆飞、李文彪动手? 程千帆下达此二制裁令,既是巧合,巧合中也有着一名指挥官的果决和必然。他急调卢兴戈带领别动队回沪,是为了应对华炳仁被捕可能引发的一连串未知之恶劣情况的。 却是恰逢三本次郎通知他去参加汪伪的六大,程千帆就此确认自己暂时是安全的,然后心中一动,在极短时间内就决定别动队的锄奸计划: 动手的时候,他人在参加汪伪六大,避嫌。 盛叔玉险些被捕,其人重伤,肖勉不得不亲自带队营救,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日特机关,都应该不会想到军统会在这种时候有行动——无论是因为王鉄沐、陈明初叛变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军统上海站,还是肖勉的特情组,现在都应该是乱糟糟的,无暇他顾,尤其是前者。 特别是肖勉向来行事谨慎,这会给敌人以一种惯性错觉。 如此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特别是对于陆飞,程千帆判断这是陆飞警惕性最低,最便于除掉的好时机。 只是,出现了苏晨德这个意外情况,他确实是没想到苏晨德竟然如此阴险、警觉,虽然他利用给李浩的电话暗号及时示警,但是,别动队一部依然损失惨重。 这是意外情况,程千帆虽然心痛,却也只能默默承受——对于他们来说,马革裹尸,为国而死,如此而已! 现在,程千帆是真的震惊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荒木播磨竟然抓住陆飞、李文彪被杀案的行事风格与肖勉大异,就此判断上海特情组内部出了问题。 甚至荒木播磨还推测肖勉受伤,乃至于有可能已经死了! “肖勉?他受伤?死了?”程千帆震惊无比的看着荒木播磨,然后直摇头,“荒木君,我虽然也非常希望痛恨肖勉,希望肖勉死,但是,你的这个推测·····.” 说着,程千帆的眉头皱起,他陷入思考中,神情从怀疑到沉思,再到凝重,然后他的眼中有了“咦”的神情,他抬头看向荒木播磨的时候眼中的神色已经变了,有了亮光,亮光中带着一丝谨慎的希翼之色,还有几分兴奋。 荒木播磨一直在注视宫崎健太郎,他不是怀疑什么,他是在关注,不,确切的说,他的内心为自己的聪明脑子骄傲,他相信自己的好友会被自己的睿智分析所折服的,而宫崎健太郎的这种神情变化,对于荒木播磨来说是莫大的享受和成就感。 宫崎健太郎的神情反应没有令他失望。荒木播磨心中颇为满足。 迎着宫崎健太郎的目光,荒木播磨微微颔首,示意好友有话就说,大胆的说,不怕: 有睿智的荒木作为灯塔在为你指引正确的方向! “荒木君你的这种推测,初觉十分荒诞,但是,但是,但是一—”程千帆受到荒木播磨鼓励的目光感染,表情激动起来,声音也有些急促,乃至于连续说了三個“但是',他继续说道,“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荒木君这种判断,似乎,似乎真的·····.” 程千帆停顿了他似在挖空心思寻找合适的言语来表达。 荒木播磨没说话,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好友,这是满足感的余韵时刻,也很重要,很享受。 “就好像是——”程千帆停顿了一下,说道,“我想起了良野的一篇文章中的一句话······” 他露出赞叹、叹服的表情,用佩服的语气说道,“看似非常不可能的那种可能性,反而是最有可能的,之所以此前觉得不可能,是因为缺少一双睿智的眼睛去发现盲点·.....” 睿智的眼睛去发现盲点?! 这不就是说的自己吗? 这句话真好听!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面上是矜持的笑容,他觉得宫崎君这句话讲的太好了。进而,他对于好友口中的坂本良野的印象也很好了。 此前,荒木播磨只是因为宫崎健太郎的原因对坂本良野只是普通点头之交,他实际上是不太看得上这个有些“愚蠢”的文人思维的家伙的,现在看来: 不愧是文化人,说话就是有水平。 程千帆颇为振奋,他思忖说道,“是了,无论是李文彪被杀案件,还是陆飞被杀案件,都颇有几分奇怪,这种奇怪在肖勉可能暂时无法指挥上海特情组,乃至是已经死亡这个极为可能的事实下,一切似乎都——” 他看着荒木播磨。 后者微微一笑,接话说道,“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是的。”程千帆赞叹不已,他看着好友,啧啧出声,“荒木君,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的结构,为何你总能另辟蹊径,从如此特殊的角度发现事件之可能真相?- “因为我比你聪明。”荒木播磨得意洋洋说道。 “巴格鸭落!”程千帆假作愤怒,叫嚷着,“伱这个家伙,你这得意洋洋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生气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两人然后碰杯,空气中都充满了无比快活、欢欣的气息。 “荒木君,你认为肖勉只是受伤了,还是伤重不治了?”程千帆问荒木播磨。 “很难确定。”荒木播磨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香烟,“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肖勉即便是没有死,他的伤势也一定非常严重。” 他点燃了烟卷,吸了一口说道,“要严重到暂时无法指挥上海特情组的工作。”“重伤昏迷?”程千帆眉毛一挑,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道。 “非常有可能。”荒木播磨赞赏的看了好友一眼,他发现了,在经过自己的启发后,宫崎君的头脑还是很机敏的,最起码已经能够跟上他的节奏了。 他继续说道,“应该是头脑不清醒或者是已经昏迷了,如若不然,肖勉是不会同意手下接二连三的开展行动的。” 程千帆点了点头,他认真思索,“得益于荒木君的启发,我还想到了一点。”“说说看。” “能够在肖勉重伤无法视事的情况下下达行动命令的,此人应该是上海特情组内部肖勉之下第二人。”程千帆说道,“从这两起行动来看,这个人能力一般,最起码比之肖勉差远了。” 说着,他面带喜色看着荒木播磨,“荒木君,这是我们铲除上海特情组的良机。 “走。”荒木播磨霍然起身。 “去哪里?” “回特高课,向课长汇报这个情况。” “荒木君喊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程千帆跟着荒木播磨往外走,口中忍不住问了句。 “课长对特工总部屡屡擅自行动不满意,而且难得肖勉露面了,课长决定我们独立调查,争取抢在丁目屯之前破获上海特情组。”荒木播磨说道,“这需要你在法租界的人手提供帮助。 两人从后门出,上了小汽车。 荒木播磨对司机说了句回本部,又扭头看向宫崎健太郎,“现在有了这个重大发现,原来的慢慢、隐秘调查的方案已经不太适合了,必须采取果断措施。” 事情出现变化,计划要紧急更改。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了。 ········· 虹口区,特高课。 程千帆注意到特高课内部的气氛有些凝重,就连平常见面总会过来笑谈两句,拿两张玖玖商贸的商券的小池神也也是面无表情。 “小池君,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问。 小池摇了摇头,走了两步,看四周无其他人,才对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说道,“蝗军在诺门坎战事不利。” 程千帆闻言脸色一变,就要继续问,却是被荒木播磨拉了拉衣袖,示意他不要再问。 看了好友一眼,程千帆沉默的点点头,脸色却是已经灰暗,再无刚才的振奋之色,简直可以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了。 来到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外,小池上前敲了敲门。 “课长,荒木君回来了。”小池说道,“荒木君和宫崎君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 “进来吧。”里面传来三本次郎略嘶哑的声音。 程千帆与荒木播磨进入办公室,两人立正,向三本次郎敬礼。 三本次郎神情有些疲倦,手中拿着电话话筒,还维持在刚才与人通话的样子,似是有些神情不属。 他看了两人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什么重要情况?” 说着,目光死死地盯着两人,“好消息?”“坏消息?”三本次郎问。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25章 如丧考妣 听了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这两个手下“你一言我一语”的汇报。三本次郎陷入思考状。 忽而。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假如我被军统人员刺杀受伤了,你们会怎么做?” 我会怎么做? 程千帆在心中想着——我会放鞭炮庆祝? 不对,自己应该第一时间看看有没有机会补枪。 “属下绝对不允许课长受伤这种情况出现!”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我说的是假如。”三本次郎很满意宫崎的态度,他摇摇头,“只是一个假设,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属下会不惜一切代价搜捕重庆分子,这些卑劣的偷袭者必须为此付出代价。”程千帆咬牙切齿说道。 “是啊,我受伤了,有你这样的手下为我报仇。”三本次郎微微颔首,他看着两人,“上海特情组之所以会迫不及待的对陆飞展开刺杀行动,这应该也是一种报复。 “所以,你们两人的推测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三本次郎继续说道。 “课长,这是我们捕杀肖勉和上海特情组的好机会啊。”荒木播磨赶紧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他是非常希望刚才能够听到荒木播磨说一句“他也一样,也会为课长阁下报仇”这样的话的,可是,荒木这个家伙满脑子都是抓肖勉。 荒木播磨本就是一個非常渴望立功受奖的家伙,这本也没什么,只是——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凡事啊,就怕比较。 “你们判断肖勉可能是在营救盛叔玉的时候受伤的?”三本次郎看向两人。“是荒木君神思敏捷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程千帆说道。 “从时间上来看,只有这场战斗最符合现在的情况。”荒木播磨说道。 “已经三天了。”三本次郎点了点头,“这么说,假若肖勉中枪,他应该已经做完手术了。” “还有盛叔玉,这个人虽然被救走,但是也是受了不轻的伤。”程千帆补充说道 “也就是说,盛叔玉和肖勉极可能是在同一个地方被救治和疗伤。”三本次郎点了点头。 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你立刻打电话到七十六号,询问盛叔玉中枪的具体情况。” “哈依!”荒木播磨点点头。 “最好能通过目击者得到较为准确的细节。”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中了几枪,哪个部位中枪了。 “哈依。” 荒木播磨直接使用三本次郎办公室的电话机打电话,他拿起电话话筒“摩西摩西,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李萃群副主任办公室。” 电话接通了。“哪位?” “这里是特高课课长办公室,我是荒木播磨。”荒木播磨沉声说道。三本次郎忽然瞥了荒木播磨一眼。 “荒木队长,你好,我是叶子平,李副主任现在不在。”“让陈明初接电话。” “好的,好的,您稍等。” 荒木播磨听得电话那头传来皮鞋奔跑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他用手捂住话筒对三本次郎说道,“执行抓捕盛叔玉任务的是董正国和陆飞,董受了重伤在医院,陆飞已死,现在最了解当时情况的是陈明初。” 三本次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轻轻哼了一声。 荒木播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课长这是哪根脑筋搭错了,平白生什么气。程千帆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心中叹了口气: 荒木君,你是连一错再错。 “应该?什么叫应该?” “陈桑,你的工作做得非常粗陋!”“实在是令人失望。” “たわけもの!出来损ない!”荒木播磨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陈明初脸色铁青,他方才正以是否要帮忙为由试图接近冯蛮,就被叶子平火上房一般喊过来,说是荒木播磨在特高课课长办公室打电话过来找他。 他一路小跑接电话,荒木那个家伙上来就问盛叔玉中枪的详细情况。盛叔玉中了几枪? 两枪还是三枪?两三枪吧。 中枪部位? 这个他此前确实是盘问过手下,手下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盛叔玉肩膀有中枪,其他哪个位置中枪就不晓得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盛叔玉所中枪是董正国的手下打的,董正国所部被肖勉带人偷袭,死伤惨重就连董正国自己都还在医院昏迷呢,所以,具体到盛叔玉中枪的细节,还真的没那么清晰。 然后,陈明初就被荒木播磨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那句“愚蠢的傻瓜”是荒木播磨用日语说的,也许荒木播磨以为他陈明初听不懂,可事实是-- 他听懂了。 为了更好的抱紧日本人的大腿,陈明初现在正在自学日语,而且,他自学自语有一个小窍门: 他先学习日语骂人的话,贬低人的话。 陈明初的理由很简单,日本人夸他的话,他可以不懂,因为这是好事,即便是他不懂,也无甚大事,但是,日本人骂他,他一定要懂。 荒木播磨自然不知道他挂电话前骂陈明初的话被陈明初听在耳中,而且听懂了。当然,即使是他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一个投靠帝国的中国人而已,在他的眼中还不如自己养的军犬的一泡屎来得亲近。 “课长,根据陈明初所说,他只能确定盛叔玉的肩部有中枪,至于其他中枪部位,他们也不确定,不过,他们确信盛叔玉至少中了三枪。”荒木播磨放好了电话话筒,向三本次郎汇报说道。 三本次郎皱眉,因为只是揣测,无法确认肖勉是否受伤以及伤势情况,故而他打算从盛叔玉这里入手,却是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并不令人满意。 不过,三本次郎本就是做事果决之人,既然不甚清楚,那就不管那么多,以最可能的推测情况去查就是了。 “宫崎。”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课长,属下在。” “你对法租界的关卡、巡防最清楚,你认为肖勉和盛叔玉两个重伤员是否能成功过关离沪?”三本次郎问道。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摇摇头,“事实上贝当区枪击案后,属下从荒木君这里得知是七十六号围捕盛叔玉,且盛叔玉受伤,属下已经暗中下令加强外白渡桥等过关通道的盘查了。” “还有一点。”荒木播磨明白课长和宫崎在讨论什么了,他说道,“先不说肖勉,倘若盛叔玉真的是重伤,他必须在法租界动手术也只能在法租界动手术。” 以前的华界现在的帝国占领区内,能够治疗枪伤、动枪伤外科手术的医院,都在帝国宪特机关的监视之下,倘若有枪伤者进入医院治疗而医院没有及刻检举的话,值班医生和主刀医生以及护士全部都要被逮捕、枪毙! 至于说公共租界,中国人开的医院、诊所和华界同等“待遇”,不敢不服从帝国管理。 英国人、美国人等欧罗巴人开办的医院、诊所,他们甚至比中国人还要胆小,不敢私下里收治仇日分子—— 公共租界和华界毗邻,英美现在对帝国步步忍让,不敢给帝国向公共租界进一步施压的借口。 所以,荒木播磨判断盛叔玉、肖勉若是重伤要动手术,只能在法租界。 “法租界能够进行x光扫描的医院、诊所。”三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对于这些场所要严密搜查。”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敬佩的目光看向三本次郎,“严重到无法视事的伤势,说明中枪部位很危险,要成功取出子弹,需要最新式的x光检查。” 他连声说道,“课长细致入理,属下佩服。” “别拍马屁了,这种事情你这个法租界副总巡长若是还想不到,那就是不称职了。”三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心说,叫你拍马屁,现在拍到马蹄子上了吧。“这都怪课长。”程千帆讪笑说道。 他叹息一声,“属下本来确实应该想到这些的,只是在课长身边,属下就不由自主的变笨了,也变懒了。” “这也能攀怪到我身上?”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长官太有能力,做下属的难免懈怠。”程千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讪讪说道 “你啊你,真是令我头疼。”三本次郎指了指宫崎健太郎,“宫崎,你以后不能再这样懒散了,你将来也是要独当一面的。” “哈依。”程千帆毕恭毕敬的说道。 一旁的荒木播磨眨了眨眼睛,他都有一些看傻了:这样也行? 三本次郎的心情不错,紧跟着继续发号施令,部署了在法租界搜天掠地抓捕盛叔玉、肖勉的行动计划。 “请记住。”三本次郎表情严肃的看着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最大之目标是肖勉,此人才是军统在上海最大之威胁。” “哈依!”“哈依!” 咕噜噜。 “有吃的吗?”盛叔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摸到了小腹部靠近肋间位置的纱布,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动作之下又牵连到了肩膀的伤势,顿时冷汗直流。 “梁先生你醒了?”门开了,一个穿着医生服的男子进来。“梁先生”? 盛叔玉心中疑惑,然后医生两步走到他身边,低身说,“盛长官,你现在化名梁俊强,是丽都舞厅的帮闲。” “连俊强?哪几个字?”盛叔玉立刻问。 “梁上君子的梁,俊俏的俊,列强的强。”医生说道,“丽都舞厅在哈桑塞路,是张笑林的小舅子米根的场子。” “梁俊强,丽都舞厅,米根。”盛叔玉呢喃说道,点了点头,“这是哪里?”“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医生笑了笑,说道,“我是梁先生的主刀医生,鄙姓康,康三羊。” “康三羊,这名字很特别。”盛叔玉点点头说道,“你是不是有兄长叫康大虎,或者是康二牛之类的?” “梁先生真乃神算。”康三羊笑了说道,“我确实是有一个兄长,名叫康大牛,还有一个二哥叫康二猫。” 他将水银温度计甩了甩,直接捅进了盛叔玉的嘴巴里。“梁先生且稍等,我去弄一碗鸡蛋羹与你。” “还有鸡蛋羹?”盛叔玉惊讶问。 “梁先生你现在吃不得油水,你若是能吃的话,猪肘子、烧鸡都能有。”康三羊说道,“梁先生的家属说了,一切记在账上,梁先生出院时候自然会结账。” 盛叔玉心中暗骂,定是程千帆那个记仇的小人。 康三羊说着,他看了盛叔玉一眼,“梁先生不会赖账吧,我的薪水不高,可填不了这窟窿。” 他皱眉,似乎真的非常担心盛叔玉没钱会账,“要不,鸡蛋羹就免了,换了白粥?” “就要鸡蛋羹!”盛叔玉咬牙切齿,“我要三个鸡蛋!” 他心中冷笑一声,他就不信了,程千帆那个家伙真的敢因为几顿饭钱扣他的人。“不,我要五个鸡蛋!”他补了一句。 “刚出炉的蛋饼,我让多加了一枚鸡蛋。”程千帆将牛皮纸包裹的蛋饼递给今村小五郎。 “有心了。”今村小五郎笑着接过。“老师呢?”程千帆问道。 “参赞刚回来,现在在书房。” “我上去了。”程千帆扬了扬手中拎着的另外一份蛋卷,径直上了楼梯。 看着宫崎健太郎的背影没入楼梯,今村小五郎收回视线,他看了一眼手里的蛋饼,咬了一口,味道确实是相当不错,他满足的眯了眼睛。 对于今村小五郎来说,他现在自是不愁吃喝,他需要的是被尊重。 宫崎健太郎每次来都想着他好吃食,这在今村小五郎看来,这就是被尊重。 “老师。”程千帆将蛋饼放在办公桌上,“趁热吃。” 说着,他也不回避,就那么的站在今村兵太郎的身后,堂而皇之的看今村兵太郎正在仔细阅读的文件。 在进门之前,他提前敲了门,喊了声“老师”,然后在门口等了十几秒钟,等到今村兵太郎说“进来”,他这才进来的。 这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是他和今村老师的默契。 倘若今村兵太郎正在批阅的文件是他这个学生不适宜接触的机密,今村兵太郎便会提前收起。 今村兵太郎没有收起,程千帆便视为自己可以凑上去看。 通常而言,今村兵太郎允许他接触的文件,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作为上课时候要讲解的内容。 “8月26日,苏蒙军完成了对日军的分割包围。27日开始分割歼灭被围的日军。 首先遭到围歼的是最北面的搜索队。 苏蒙军以坦克群、密集的炮火、空中轰炸攻向敌区7个中队的阵地。 火力最密集的时候,每分钟约有200发炮弹在搜索队阵地上爆炸,所有的工事几乎都被炸平。 而且由于几天的大雨战沟里潮湿不堪,但日军伤员也不得不在壕沟中包扎,弹药也只能放在壕沟中。 不久,这些壕沟都被炸平,伤员、弹药也被埋入其中。 我军坦克部队在敌阵地上来回冲杀,无情的碾压日军伤员,他们哭泣的像是孩子。” “巴格鸭落!”程千帆眼珠子通红,似是出离愤怒了,他指着上面的文字,咬牙切齿。 “宫崎!”今村兵太郎冷冷的目光看向宫崎健太郎,“慎怒!” “哈依!”程千帆咬着牙点头,他指着老师手中的文件,咽了口悲愤的唾沫,老师,这是?” “这是帝国情报部门从苏俄驻沪总领事馆获得的情报。”今村兵太郎说道,“是关于诺坎普前线的战事通报。” “苏俄人!”程千帆咬牙切齿,然后他歇斯底里,“不可能,不可能,帝国武运昌盛,不可能败,不可能败给愚蠢笨重的苏俄人。 “冷静!”今村兵太郎说道。 “不可能!这是苏俄人的谎言,他们在谎报战事。”程千帆的双拳握紧,又松开,又握紧,整个人有些语无伦次。 啪! 今村兵太郎站起来,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宫崎健太郎的右脸上。“老师--” “啪!”今村兵太郎又抽了一巴掌。“哈依!” “啪!”“哈依!”“啪!”“哈依!” 今村兵太郎一连抽了自己的学生五巴掌,似乎也在这连续的抽巴掌中宣泄了他自己内心的怒火,然后他目光严肃清冷的看着宫崎健太郎,“现在可冷静下来了?”“哈依!” “读出来!”今村兵太郎将手中的文件递到了宫崎健太郎的面前。“老师--” “啪!”“哈依!” 又挨了一巴掌的程千帆双目含泪,悲愤不已,脸都肿了,双手接过今村兵太郎递过来的文件,轻声读了起来。 “大点声!”“哈依!” “日军搜索队被我军的坦克追赶碾压,如同可怜的兔子一般逃窜,他们只能被迫在无命令的情况下,放弃阵地。 在诺门坎地区正面担任守卫任务的日军23师团主力,曾经狂妄叫嚣可以单独对抗我三个师的兵力······ 可笑的是,在26日接战开始不久,日军23师团就已大部被歼,其师团长小松原命令仅剩下的不足千人组织救援队做最后抵抗。 这支由被打残的日军残部的垂死挣扎毫无意义,强打的苏维埃军队兵锋所向,就如同烧的通红的刺刀切割牛油,小松原的部队被分成小股,狼狈哭嚎。 他们砸毁电台,烧掉旗帜,溃不成军,到处都是日本士兵的尸体,到处都是······程千帆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他的脑袋垂下,垂下去。 “抬起头!”今村兵太郎冷冷说道。 宫崎健太郎抬起头,他的眼睛红红的,眼里,脸上,满是泪水,鼻涕。 “添皇陛下啊!”程千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起手中的文件,伏下身子,痛哭流涕,身子都在颤抖。 “添皇陛下啊!” “陛下啊!”程千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嚎什么?”今村兵太郎气坏了,跳脚骂着,上来又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学生两巴掌,“陛下没死!” 第626章 ‘猫先生’(高考加油) 挨了老师的巴掌的宫崎健太郎沉默着,他双手伏地,泪水无声的落下,落在文件纸上。 看到自己的学生如此伤心难过,似乎触动了今村兵太郎内心的柔软。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对帝国的热爱,对添皇陛下的无限忠诚。爱的越深,才会越发伤心。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你起来。”程千帆没动。 “起来!”今村兵太郎加重了语气。 “哈依!”程千帆慢慢起身,他抬起手腕擦拭了泪水,又默默地从身上摸出手绢,擦拭了鼻涕,然后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今村兵太郎说道“但是,你要明白,发生在诺门坎的这场战事,只是帝国同苏俄之间的一场普通冲突而已,这场战事的胜利亦或是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也并不意味着帝国不是苏俄的对手。” 程千帆抬起头,眼眸中流露出希冀的目光,“老师,这份战报是苏俄驻沪总领事馆的,这是苏俄人的战情通报······” 他语速加快眼中的亮光更盛,“有没有一种可能,实际上是苏俄人战事不利,红色苏俄人一直以来都有制造谎言、自欺欺人的传统,他们的战报也是假的·····.” “战报应该是真的。”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我在满洲的同学来电,确认了帝国在诺门坎战事不利的事实。” “只是,对于帝国在诺门坎的确切损失,暂未从得知。”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苏俄总领事馆的这份战报所记录的双方战损,也许有出入,但是,帝国战事不利这一点是真的。” “如此重要的机密战事报告,怎么会这么快的泄露?”程千帆皱眉,迎着今村兵太郎的目光,他解释说道,“并非健太郎不相信帝国情报员的能力,只是,在这个时间节点,我们得到了这一份关于诺门坎前线的军事情报,实在是太诡异了。” 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的学生还不死心,还在怀疑这份情报是苏俄人造假,甚至是故意泄露给己方······ 嗯? 今村兵太郎表情凝重,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健太郎,以你的情报员的直觉,你认为苏俄人故意将这份情报泄露给我们的可能性有多大?” “老师,你也认同我的观点,认为苏俄人故意用假情报迷惑我们?”程千帆欣喜说道。 “情报内容基本上是真的。”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只是,苏俄人是故意泄露给我们的。” “为什么?”程千帆非常不理解,他看向今村兵太郎。 “是啊,为什么。”今村兵太郎皱眉思考,须臾,他脸色一变,甚至忍不住骂道,“愚蠢的武夫。” “老师。”程千帆脸色微变,担心的看着今村兵太郎。 “关东军的混蛋!”今村兵太郎忽而咬牙说道,然后他长叹一口气,他冲着宫崎健太郎摆摆手,“健太郎,伱且先回去吧。” “哈依。”程千帆答应道,然后关切的询问今村兵太郎,“老师,您没事吧?”“我没事。”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我在特高课听说帝国在诺门坎战事不利,我不相信,所以来见老师······”程千帆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沉默了,他的双手攥得紧紧的。 “去吧,我没事。”今村兵太郎说道。 “哈依。” “等一下。”今村兵太郎忽然喊住了宫崎健太郎,“健太郎,你这几天注意关注法国人那边的情况。” 说话的时候,今村兵太郎的表情是凝重的,帝国在诺门坎战事失利,这也许会给法国人、英国人一种错觉,会令他们对帝国的武力产生误判,以至于气势反弹。 程千帆明白今村兵太郎为何如此安排,他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阴狠,咬牙切齿说道,“法兰西人倘若真的以为帝国可欺,他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倒也没有到那一步。”今村兵太郎摇摇头,“欧罗巴的情况······”他冷笑一声,“德国人咄咄逼人,法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帝国是被德国人出卖了。”程千帆咬牙切齿说道。 “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所谓的盟约,很重要,也并非那么重要。”今村兵太郎阴沉着脸说道,“德国人会明白的,红色苏俄才是我们和他们共同的最大的敌人。” 待程千帆离开后,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他拿起电话话筒,“要岩井阁下家中,我是今村兵太郎。” 很快,电话接通了。 “阁下。”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猫先生”可能已经暴露了,苏俄人是故意放任他取走文件的。” 电话那头是沉默,好一会,才听到岩井英一的声音,“关东军依然不承认失败,他们还要继续战事?” “这是最大的可能。”今村兵太郎说道,“苏俄人“教训”了关东军那帮狂妄的家伙,但是,他们也不愿意扩大战争,他们通过这种途径将诺门坎的真实情况传递给我们,避免国内的误判。” “我知道了。”岩井英一沉默片刻,然后是一声叹息,说道,“通知“猫先生'撤离吧。” “哈依。”今村兵太郎也是惋惜不已,“猫先生”是他们好不容易打入苏俄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一枚钉子,没想到竟然早就暴露了,还被苏俄人反手利用来传回了情报。 今村兵太郎脸色阴沉,苏俄人这种行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还有关东军那帮家伙! 狂妄、蠢笨的马鹿! 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随手拉上车帘,他皱眉思索。 今村兵太郎认为那份来自苏俄驻沪总领事馆的军事情报是真的,并且是苏俄方面故意泄露给日本方面的。 今村兵太郎的这个观点令程千帆震惊。他陷入沉思。 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口,程千帆眼中一亮。 他同意今村兵太郎的观点,这份情报是苏俄方面故意泄露给日本方面的。其中一個理由便是,诺门坎方面的军事情报,为何会出现在上海? 不是说苏俄驻上海外交机关不应该拥有诺门坎方面的军事情报,关键在于时间一 没有特别的原因,苏俄驻上海总领事馆没必要如此迅捷的获悉诺门坎前线的战事情况,因为没有这种必要性。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不合理处,而就是这个微小的不合理处,让程千帆倾向于认同今村兵太郎的判断: 苏俄驻总领事馆的这份诺门坎前线的军事情报,正是为了日本方面所准备的。而这又需要一个前提—— 今村兵太郎说这份情报是日本情报员从苏俄驻沪总领事馆内部窃取的,当时程千帆还心中咯噔一下,想着是不是要通过组织上向苏俄人示警。 现在看来,苏俄驻沪上总领事馆方面早就发现了这名日本间谍,他们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效忠日本的间谍将这份他们希望日本人看到的情报被传递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苏俄方面为何希望日本人看到这份诺门坎前线的军事情报呢?程千帆皱眉,苦苦思索。 关东军? 他想到了今村兵太郎那句咬牙切齿的“关东军的混蛋”。他心中一动: 明白了。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627章 两份密电(求月票) 日本关东军向日本内阁隐瞒了诺门坎前线的真实情况!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 或者说,最起码关东军向内阁的报告中隐瞒了日军自己的损失,夸大了苏俄军队的损失。 直白的说,就是关东军不甘心在诺门坎的失败,他们还要反扑,所以,他们试图蒙蔽日本内阁,最起码要拖延内阁了解真实战况的时间,以兹为关东军下一阶段的反扑争取时间-- 届时,即便是日本内阁了解、掌握了关东军在诺门坎的惨败,彼时关东军第二阶段的反扑已经开始,军队已经同苏俄军队绞杀在一起了,日本内阁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强令关东军停战,只能捏着鼻子支持这场战争。 程千帆嘴中咬着烟卷,右手捉着下巴,对于自己的这种猜测,他有一定把握。因为这种瞒着内阁,强行发动战争,或者是没按照内阁的计划表,擅自扩大战事,最后逼迫内阁捏着鼻子承认的事情,关东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很显然,苏俄方面也注意到了诺门坎前线日本关东军的动静,发现关东军没有承认失败,而是在调动兵力试图反扑。 苏俄方面发现关东军向日本国内隐瞒了战场真相?不。 程千帆摇摇头。 苏俄方面不一定发现或者确定关东军向日本国内隐瞒战损真相,但是,苏俄的外交部门相信,相比较狂热的日本关东军,日本外交部门应该是较为理智的。 故而,苏俄的外交部门通过这种被日本人安插在其内部的间谍盗取机密文件的方式,完成了向日本方面“传递情报”的事实: 你们损失如此惨重,确定还要继续战争? “你的分析和判断,可能性很大。”路大章给程千帆倒了一杯水,说道。 程千帆是以要来了解霞飞区摸鱼儿巷陆飞一家被杀以及枪战事件的名义,来拜访路大章的。 他向“飞鱼”同志讲述了自己的猜测。 “倘若关东军真的在诺门坎惨败,以关东军的尿性,肯定不会轻易认输。”路大章说道。 从“九一八事变”挑起战争开始,日本军队,尤其是关东军,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们必然很不服气,不甘心。 “应该还有试探的意思。”程千帆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苏俄方面通过这种途径向日本方面传递信号,如果日本方面要继续打,那么,这件事便不存在,如果日本方面意识到情况的严峻,主动求和,这就是一次值得称道的特殊方式的私下接触。” 路大章笑了,点点头,“还真是,没有战胜者主动找失败者说停战的道理。”这种私下里的接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所能发挥的效果比官方更好。 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方面收到了苏俄驻沪总领事馆递来的“橄榄枝”,外务省方面认为确有必要阻止诺门坎前线的战争继续,则可以和苏俄方面开启正式的秘密外交谈判。 “还有一种可能性。”路大章陷入沉思,忽而说道。“请说。”程千帆表情认真看着“飞鱼”同志。 他之所以来见路大章,除了要打探摸鱼儿巷事件的情况,为一些可能的疏漏之处处理手尾之外,更因为要和“飞鱼'同志就此事展开探讨: 路大章同志在接过老黄的“飞鱼”代号之前,就是一位出色的情报战线的战士。是真正的情报战士。 路大章在苏俄留过学,受组织上派遣,在苏俄方面情报分析部门学习过,其对于情报有着敏锐的分析能力,后来加入特科之后,二代“飞鱼”同志更是特科最出色的情报员之一。 “不仅仅关东军不甘心,试图隐瞒真实情况,以继续战争。”路大章缓缓说道,“我怀疑苏俄方面,其前线将领也不甘心就此停战,他们可能希望继续扩大战果。”听了“飞鱼”同志的分析,程千帆陷入沉思,然后他点点头,“很有可能。” 程千帆站起来,踱步,“正因为苏俄诺门坎前线将领战意浓厚,苏俄高层也不好直接压制,故而他们通过秘密方式向日本方面传递信号,以促成日本内阁方面绕过关东军主动求和,这样前线将领也没话说了。” “这可能是一场双方前线将领都“意犹未尽”的战争。”路大章微笑说道。“一个是不甘心失败一个是要扩大战果。”程千帆点了点头。 他看向路大章,“就以特别党支部和你我的名义向总部发电吧。” 此应该是关于诺门坎方面的第一手、亦是最及时之情报,非常重要,必须即刻向总部去电。 他在路大章这里放了电台收发报机。 当有紧急情况,他这边不方便发报的时候,便可通过暗语等方式通知路大章紧急发报,还有就是当下这种情况,有需要的话,他可在路大章这里完成发报工作。 ......延州。滴滴滴。“首长,密电。” 一名军人双手接过电报纸,入目看,他的表情非常凝重,将电报纸折叠好,捏在手心,然后出了房间,来到了隔壁的另外一個房间。 “急电,转兰州八办。”他沉声说道。 该份绝密电文只有“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可译。不过,“翔舞”同志此时此刻并不在延州。 七月上旬的时候,“翔舞”同志在赴zhongyang党xiao作报告的途中因马受惊,不幸摔伤,造成右臂粉碎性骨折。 延州的医疗条件很差,治疗了一个多月效果仍不佳。 右肘始终处于半弯曲状态,无法伸直,右臂肌肉开始出现萎缩,在这种情况下,“翔舞'同志依然带病工作。 医生强烈表示,如不及时治疗,“翔舞”同志手臂有成终生残疾之虞。教员同志坚决下令“翔舞'同志必须紧急赴苏俄医治。 “翔舞'同志昨日刚秘密离开延州,很显然,该秘密战线的同志并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翔舞”同志正在延州八办,刚收到八办来电向延州报告安全,明天将转机飞往迪化,经迪化飞往阿拉木图,再经由铁路前往莫斯科。 兰州。 “首长,您该休息了。”熊嘉华同志走进书房,对正在伏案工作的“翔舞”同志劝说道。 舟车劳顿,“翔舞”同志本就有伤在身,却依然坚持长期超负荷工作。 由于延州没有自己的飞机,组织上只好电请国府航空委员会派专机送“翔舞'同志赴苏俄治病。 但抗战期间,交通工具本就奇缺,航空资源调配更是紧张,最重要的是,“翔舞同志身份特殊,使得航委会一直推诿。 无奈之下,延州只能去电,称已请求苏俄方面派专机来接,航委会这才同意。 不过,常凯申闻讯后勃然大怒,严令航委会必须派专机赴延州接送“翔舞'同志 盖因为,苏俄飞机无视国府警告,经常自由出入西北国境。 尽管苏俄支持我抗战,但未得通告擅自出入中国领空,仍是对中国主权的严重侵犯。 如今国府此前推诿,不派专机接送“翔舞”同志治病,更给了苏俄飞机出入中国境内绝佳理由。 此外,“翔舞'同志身兼国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中将副部长一职。 如此要人出境赴苏疗伤,国府却派不出专机,在那位委员长先生看来,实在很伤颜面的事情。 熊嘉华觉得,这应该是那位将在外国人那里的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的校长,会生气暴怒的最重要原因。 “哦,是嘉华啊。”“翔舞”同志接过熊嘉华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再过一会我忙完手头上的工作。” “首长,已经好几个一会了。”熊嘉华表情严肃说道。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程敏端了一碗白粥进来。 “首长,你晚饭只吃了几口。”程敏说道。 “哦,谢谢,谢谢。”“翔舞”同志要去接碗,熊嘉华赶紧接过碗筷。 “翔舞”同志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臂, 爽朗一笑,“给你们添麻烦喽。”“加了两勺白糖。”程敏说道,“大姐让我看着您吃完粥。” “翔舞”同志露出无奈的表情,眼神中还有一丝柔情,用左手拿起勺子,终于乖乖”喝粥。 “唔,甜。”“翔舞”同志高兴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熊嘉华看到房门口的动静,他表情严肃走到门口,从鲁文化同志手中接过两张纸。 “程敏同志,请回避一下。”熊嘉华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我一会来收碗勺。”程敏点点头,出了书房,随手关上了房门。“首长。”熊嘉华将电报纸递给“翔舞”同志,“两份密电。”“哦?”“翔舞”同志放下勺子,“两份?” “是的,两份。”熊嘉华点点头,“都来自上海。” “嗯?”“翔舞”同志表情严肃,接过熊嘉华递过来的电文。 “一份是上海法租界特别党支部发来的,是以党支部书记“火苗”同志和“飞鱼同志联名来电。”熊嘉华说道,“另外一份是“布谷鸟'同志发来的密电。 ps: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628章 我与张笑林不共戴天!(求月票) “翔舞”同志首先看‘布谷鸟,同志的密电。 “日军诺门坎惨败,关东军隐瞒战况,密谋再战,苏俄指挥官朱可夫亦调兵遣将,意欲乘胜扩大战事。” 电文中附有两份数据,一份是关东军向日本内阁所报告之战损,一份是‘布谷鸟同志通过满铁的关系所掌握的数据。 关东军方面向日本内阁报告,日军伤亡一万余人,毙、伤、俘苏蒙联军五万余人 “布谷鸟,从满铁内部掌握的数据,日军伤亡一万八千余人,苏蒙联军伤亡两万五千余人。 “翔舞”同志表情严肃,浓重的眉毛写满了认真专注,陷入沉思之中。 一会,他放下‘布谷鸟’同志的电报,拿起‘火苗’同志与‘飞鱼’同志联手来电。 “岩井公馆从苏俄领事馆盗取机密情报,该情报证实日军诺门坎惨败,”金老师怀疑此乃苏方故意泄露情报与日方,我与‘飞鱼’同志分析认为关东军隐瞒战损,不甘失败,苏方指挥官亦有继续战事之嫌疑,双方外交部门疑秘密接触、谈判。” 此外,电文中附了一份岩井公馆从苏俄驻沪总领事馆所盗取情报中所提供之日军、苏蒙联军伤亡数据: 苏蒙联军伤亡9284人,其中苏军伤亡3013人,日军伤亡六万一千人。 “欸?”“翔舞’同志粗重的眉毛一挑。 他没想到上海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密电,竟然与布谷鸟,同志的密电内容有大部分相合。 “布谷鸟’同志一年前从东北来到上海,被提升为满铁上海办事处调查室主任,并因为‘很有才干’,被日军特聘兼任日本华中派遣军特别嘱托(顾问),他的情报来源在日方高层内部。 ‘火苗’同志和‘飞鱼’同志的情况不同,那个小家伙在法租界可谓是呼风唤雨,在日本人内部也算是颇受信任,不过,因为地位原因,“火苗,同志所能接触到日方高层的核心机密机会不多。 “布谷鸟,和‘火苗’小组所处的位置不同,接触的情报来源和人员不同,这便决定了二人所获得的情报侧重点不同,不能说谁的情报更重要,是同等重要。 譬如说,‘布谷鸟’明确指出关东军隐瞒战损,不甘心失败,并且提供了两份对比强烈的日军内部数据,这是非常来之不易的情报数据。 可以这么说,这份真实的和虚假的两份数据,就连日本内阁现在也都没有,日本内阁只掌握关东军谎报的战场情况。 而‘火苗’和‘飞鱼’二同志,则是通过从那位‘金老师’那里打探来的情报,以及他和‘飞鱼’同志的共同分析,得出了关东军隐瞒败仗,试图再战,以及苏军前线指挥官也希望继续战争的结论,并且由此涉及到苏俄驻沪上总领事馆疑似故意泄露情报行文,推测苏俄与日方有意建立秘密渠道,商谈停战的判断。 如此,他们的密电同‘布谷鸟’同志的密电很好的起到相辅相成之互补作用。 ‘布谷鸟’同志及时传出此绝密情报,‘翔舞’同志很高兴。 同时,他也为‘火苗’同志和‘飞鱼’同志的出色工作感到满意,利用有限的资源,抽丝剥茧发现情报的最大价值,此足可见“火苗,同志和”飞鱼,同志的能力和进步。 “回电‘火苗’、‘飞鱼’二同志。”“翔舞,同志沉声说道,“来电知悉,该情报很重要,同志们辛苦了,此事由其他同志跟进,勿再触及,万保重。” 熊嘉华快速在纸上记录。 “回电‘布谷鸟’同志。”翔舞同志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臂膀,“来电知悉,该情报及时且重要,感谢,请密切关注事态进展,另,请联络“攀先生,关注日内阁近期变化,同志请保重。” 熊嘉华将记录之电文递给“翔舞’同志。 ‘翔舞’同志看了看,点了点头。 “首长,你判断日本内阁会在近期发生变化?”熊嘉华问道。 “有这个可能。”“翔舞,同志点点头,“牵一发动全身啊,更何况,日本人是出了名输不起的。” 张鼓峰事件后,东条由次长贬为航空兵部长,在军部失去了发言权。 之后日本内阁首相近卫辞职,平沼骐一郎接替了首相的位置。 现在,日军诺门坎惨败,平沼骐一郎内阁的结局也不会太好。 “你怎么看?”程千帆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总部回电,递给路大章。 “听党指挥。”路大章说道。 “唔。”程千帆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翔舞,同志令他们不可再触及此事,,说明组织上另有涉及此事的情报来源。 这就有意思了。 此事的机密程度相当之高,这说明组织上在日军内部有着级别相当之高的潜伏者 不过—— 程千帆没有再深想此事,他明白路大章的意思: “飞鱼,同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份电报所蕴含的潜在意思,这是提醒他要服从组织命令,切不可节外生枝。 故而,程千帆及时掐断了自己的好奇心。 对于潜伏情报员来说,好奇心是最大的敌人。 “脸怎么回事?”路大章指了指程千帆的脸颊,英俊的年轻人现在双脸皆肿,有红血丝。 “今村打的。”程千帆说道,他来了精神,“看到文件上所记录日军惨状,我心里那个高兴啊,你阿晓得,那种心中宛若三伏天吃了冰西瓜的那种畅快。” 路大章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这么开心,我又必须强忍着,不能有丝毫纰漏。”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轻轻吸了一口,说道,“我就开始哭,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他看着路大章,“作为一名日本特工这個时候伤心的痛哭流涕,这很合理吧。” “没毛病。”路大章笑着说道。 “我这边哭,今村就大耳刮子啪啪啪的接连抽我。” 路大章面上笑意淡了。 “我最后还一边哭一边号丧一般喊他们的那位添皇。”程千帆笑容更盛,他弹了弹烟灰,嘴角扬起得意之色,“今村更气了,又打了我两巴掌。” 路大章沉默着,就那么的看着‘火苗’同志。 程千帆说得开心。 但是,‘飞鱼’同志非常清楚这位年轻的战友所处的环境是多么的恶劣,是多么的不容易,那是在钢丝绳上踩高跷,由不得半分纰漏。 程千帆不笑了,他沉默的抽烟。 “两件事。”程千帆摁灭了烟蒂,“你去见“算盘,同志,请他去七十六号一趟,想办法弄清楚华炳仁的情况。” 赵探长和‘小程总’有夺妻之恨,两人是死敌,不可能有什么来往的。 老黄因同程千帆走得近,再加上两位“爱狗人士,理念不合,他同赵探长的关系也有些僵硬。 反而是霞飞区的路大章交游广阔,虽然和程千帆是好友,却是同赵探长关系也不错。 故而,路大章和赵枢理之间有来往并不会引人怀疑。 “这样,“算盘,同志先去见张笑林,向其通风报信,然后再以受张笑林委托的名义去七十六号打探情况。”路大章略一思索说道。 赵探长和‘小程总,彻底成为死敌后,不仅仅因为要向程千帆报复,深感靠山不够硬的情况下,接受了七十六号暗中递过来的橄榄枝,秘密加入了七十六号。 此外,赵枢理还迅速和同和程千帆有死仇的张笑林走的很近。 “这个办法好。”程千帆轻笑一声,便将他同老黄所商议的设法营救华炳仁的计划告知路大章。 “我会和“算盘,同志商议,添一把火。”路大章会意,点了点头。 说着,他也是感慨一声摇摇头,“以前可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商量着怎么营救一个国党特务。” 程千帆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就是红党人的魄力和牺牲精神。 一切为了抗战,为了中华民族的抗争,为了不亡国灭种! 便是和国党反动派有着血海深仇的老黄,也是很少会提及对国党反动派的深仇大恨了,就以这次来说,老黄也是与他群策群力想办法营救华炳仁。 “另外一件事。”程千帆说道,“摸鱼儿巷陆飞一家被杀案件以及巷子里的枪战,日本人和七十六号有什么动静,你这边多注意一下。” “这个我知道。”路大章点点头,霞飞区是他的地盘,无论是日本人还是特工总部的人,他都盯着呢。 “还有就是,明天安排人给我送一份案件相关情况的笔录抄份。”程千帆说道。 “要这个做…………”路大章脱口而出,然后他明白了,指了指“火苗,同志,“你还是那么谨慎。” 他点了点头,“确实是应该尽量做好,防微杜渐,我晓得了。” 既然‘小程总,是打着了解摸鱼儿巷某户人家灭门惨案以及枪战事件来拜访他的,那么演戏就要演全套,由不得细节上的马虎纰漏。 “还有就是日本特高课要搜捕盛叔玉和肖勉。”程千帆说道,“重点盘查能够做枪伤手术的医院、诊所,这个要向组织上示警,提醒同志们注意。” “要得。”路大章点点头,“小心误伤。” 程千帆轻手轻脚上了楼。 他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灯光已经熄灭,且刚才听小丫鬟栗子说太太已经睡了,程千帆松了一口气,他轻手轻脚打开书房的门,开灯,随手关上房门。 “回来了?”白若兰趴在书桌上,脑袋没有抬起来,嘟囔了一声,咣的一声,一本书掉落地板上。 这动静令白若兰一下子清醒,她抬起头,“我让留了解暑茶,你等着——” “大热天的怎么还戴着口罩?”白若兰看着丈夫。 “没什么。”程千帆微笑说道,“有蚊子咬…………” “别动。”白若兰走上前,抬起手,轻轻的摘掉丈夫面上的口罩。 她怔怔地看着丈夫那肿胀的脸颊,“怎么回事?” “蚊子咬的,肿起来了,过敏。”程千帆说道。 “毒蚊子?”白若兰 程千帆点点头。 “怎么不小心点,明天我去求点驱蚊香囊…………”白若兰看着丈夫,轻轻抚摸肿了的脸颊,露出嫌弃的样子,“丑死了。” “再丑也是你自己选的。”程千帆哼了一声,笑着说道。 “德行。”白若兰莞尔一笑,“我去给你端解暑茶。” “辛苦夫人了。”程千帆说道。 白若兰出了书房,随手带上门,她没有忍住,红了眼眶。 看了看四周,她迅速拿手帕擦拭了眼角,施施然下了楼,“栗子,去把解暑茶端来与我。” 翌日。 英俊潇洒的‘小程总’那肿胀的脸颊成为了中央巡捕房众巡捕、工作人员私下里津津乐道的谈资。 尽管‘小程总’坚持说那是被毒蚊子咬的,众人面上连连说是,私下里却有一个谣言在传播: 小程总在外面又有新欢了,惹怒了程太太,程太太这是发了狠,简直是要给程总毁容啊。 “我说了不是。”程千帆露出无奈的表情看着金克木,“金叔,我家若兰你是知道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怎么会对我动手?” “下次小心点,偷吃要记得擦嘴。”金克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实在不行,纳一房就是了,若兰不是善妒的女子。” 程千帆赶紧上前捂住金克木嘴,“哎呦呦,我的金叔叔呐,话不能乱讲的嘞,这 要是被若兰听到,还不得以为是我在想那………… 然后他看到金克木憋着笑的样子,知道自己上当了,也是噗呲一声气乐了。 就在这个时候,金克木办公桌上的电话响铃了。 程千帆自顾自的点燃香烟抽,不理会。 “接电话啊。”金克木瞪了程千帆一眼。 “金总办公室的电话,轮得到我来献殷勤?”程千帆没好气说道。 金克木气的指了指程千帆,上前拿起了电话话筒。 “哪位?欧阳先生啊,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想起给我这个老骨头打电话…………哈哈哈。”金克木哈哈大笑,看了程千帆一眼,摆了摆手。 程千帆轻笑一声,嘴巴里咬着烟卷出了总巡长办公室。 “‘欧阳先生?’”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烟卷。 这是他第二次从金克木的口中听到“欧阳先生’这个名字了。 或者说是两次碰到此人给金克木打电话。 而且每次是这个‘欧阳先生’给金克木打电话,金克木便会将他支开。 心中琢磨着,程千帆却并未有深入调查此事的打算。 金克木是暗中支持抗日的。 故而,金总支开他这个亲日分子,那么这个电话可能涉及之事,他心中多多少少有所猜测了。 “帆哥,找到吕哥了。”鲁玖翻跑急匆匆跑来报告。 “在哪里?”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露出激动之色,“这个家伙,这么些天没下落,册那娘……” 鲁玖翻张了张嘴巴,叹了口气,“化粪池。” 程千帆脸色变了。 巨赖达路。 程千帆带着洁白手套的手摆了摆,他捂住口鼻,上前探身看了看。 只感觉喉头一阵上涌,险些吐出来。 “抬走,抬走。”鲁玖翻赶紧喊道,“好好清洗一下。” 点燃一支烟,猛抽了几口,总算是缓过来了,程千帆看向鲁玖翻,“人都那样了,怎么确定是吕副巡长的?” “巡长,你看这边。”鲁玖翻将“小程总,带到一旁,指了指地上,“这些都是从尸体身上发现的。” 程千帆一伸手,鲁玖翻将镊子递过来。 他夹起一张已经腐蚀不堪的证件,左看右看,总算是能看出来这像是一份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的证件。 “帆哥,证件的钢印。”鲁玖翻提醒说道。 程千帆微微皱眉,直接用手拿起证件,洁白的手套在污臭的证件上摩挲,忽而,他脸色一变,表情凝重。 “整个巡捕房只有吕副巡长的证件是两个钢印的。”鲁玖翻叹口气说道。 吕虎的证件,一开始钢印歪了,那天正好大头吕喝了酒,非得说钢印盖歪了运势不好,愣是找到总务科的老盛,好说歹说,许了一顿鸿禧路的酒水,这才又在证件上重新盖了钢印,所以,大头吕的证件是有两次钢印纹络的。 “查!”程千帆表情阴沉语气森然,“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的人!” “是!” “小猴子。”程千帆冷冷喊道。 “帆哥,我在。”侯平亮走过来。 “四季发财。”程千帆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了这个名字。 “明白!”侯平亮沉着脸点头,一挥手,带了一队巡捕离开了。 四季发财是张笑林在吕班路的一个弹子馆,兼营赌档之用。 “帆哥,你怀疑吕副巡长出事是张笑林的人干的?”鲁玖翻问。 “除了他张老板能耐大,其他没人敢动我的人。”程千帆冷哼一声。 失踪了很多天的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吕虎的尸体在一个化粪池被发现。 小程总暴怒。 他直接放话要让凶手血债血偿。 当天下午,张笑林在吕班路的“四季发财,弹子房被巡捕破门而入,包括荷官、舞女、客人在内的所有人被巡捕房拘押,弹子房也被贴上了封条。 随后,小程总的玖玖商贸公司在麦兰码头的仓库有人试图纵火,幸而被看守及时发现,纵火者有两人,一人中枪负伤逃窜。 另外一人被抓,经指认此人乃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 小程总暴跳如雷,言称此乃张笑林的报复行为,直接下令手下将“四季发财,弹 子房的大堂经理打断了腿。 “我与张笑林不共戴天!” 整个巡捕房都能听到‘小程总’愤怒的咆哮声。 如果说吕虎之死,‘小程总’是愤怒的话,张笑林竟然敢对‘小程总’的仓库动手,这可是在动‘小程总’的钱袋子啊! 很显然,‘小程总’出离愤怒了! 一时间,整个法租界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了。 是夜。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的捕厅内灯火通明。 小程总亲自坐镇巡捕房,正在召集手下群贤商议对新亚和平促进会的进一步行动 凌晨时分。 吱呀一声。 小程总办公室的房门被拉开了。 就看到皮特表情严肃的进来。 “你们都出去。”皮特说道。 众手下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丢掉手中的铅笔,摆摆手。 待众人出去后,皮特关上房门,将手中的一页纸递给程千帆。 “这是什么?”程千帆接过来看,然后他脸色一变。 这是一份来自法国国内的电报: 德国当地时间晚八时左右,一支波兰军队向靠近波兰边境的一座德国城市发起了进攻,并成功占领了格莱维茨电台,并且,一名波兰军官还用德语通过广播发表了对德国人长达四分钟的辱骂。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第629章 ‘三个月灭亡德国’(求月票) .< “波兰人脑子被驴子踢了么?”程千帆惊愕不已,“他们占领了德国的一个小镇 “上帝才知道波兰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皮特叹口气,“德国的那位元首早就对波兰很不满了,这等于是将开战的理由拱手交到德国人的手中。” 两人来到里间休息室,程千帆拉开墙壁上的帷幕,赫然可见一份世界地图。 波兰地处欧洲的东部。 它东接苏俄,西邻德国,南近捷克斯洛伐克,北面挨着波罗的海,是一处重要的军事要地。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依据《凡尔赛和约》的规定,英法肢解德国,将原属于德国的但泽地区划给了波兰。 近年来,德国方面一直向波兰索要但泽地区,波兰不仅仅严厉拒绝,还在德国侵占捷克斯洛伐克苏台德区的时候,趁机咬了捷克斯洛伐克一口。 当时,波兰趁火打劫地提出了对于捷克北部波兰人聚集区切欣的领土要求。 波兰提出的领土要求与德国方面的要求别无二致,都以当地为本民族聚居区为由,要求捷克斯洛伐克将其领土割让。 但是,如果说苏台德地区的确是日耳曼人占据多数的话,那么,波兰所要求的切欣领土,则完全是波兰人的贪婪。 因为,即便是波兰提出的这个所谓的门面上的理由,特青地区是波兰人聚集区的这一前提条件都不存在。 这块一千六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一共生活着二十二万八千人,这其中,有十四万人是捷克人,也就是说,这块土地上捷克人是占据多数的,所谓波兰人聚集区的理由根本不存在。 当时,波兰人屯兵捷克斯洛伐克的边境,做出了随时配合德国动武、武力瓜分捷克斯洛伐克的动作。 最终,德国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苏台德地区的同时,波兰也如愿获得了特青地区。 据说,对于波兰人的做法,德国那位元首非常愤怒,他将波兰人怒斥为在德国嘴边抢肉吃的无耻小偷。 “卢根说,特青地区事件惹怒了他们的元首,在那位的心中,波兰人在这件事上对他的冒犯程度,甚至不亚于但泽地区带来的耻辱。”程千帆嗤笑一声,说道。 卢根是一名德国商人,和久久商贸有业务往来。 此外,此人有德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背景,等于是半公开的德国外交情报员。 “你认为德国会对波兰宣战吗?”程千帆用放大镜在地图上找,很显然,并没有能找到此次事件中的那个德国波兰边境的德国小镇,只能大致估算了一下其位置所在,并且用铅笔标记了一下。 “这要看德国方面对此事的宣传力度。”皮特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了。 如果德国方面压制了此事,并未允许报端大肆报道此事,则说明德国人不想开战 反之,倘若这件事被大肆传播,则说明德国人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了: 德国国内对于《凡尔赛和约》极度痛恨,或者说,德国人痛恨一切对该国的压迫和侵略行为,倘若这件事闹得德国境内人尽皆知,则说明德国政府无意压制此事,因为,这种氛围下,德国人除了开启战争,别无他途! 然后程千帆就看到皮特的表情非常严肃,他不禁小声问道,“德国人的宣传机关在宣扬这件事了?” 皮特点点头,“现在德国所有报纸的头版都是被德军击毙的波兰士兵的尸体的照片。” 他有些烦躁,“更何况,波兰人还发表了四分钟的广播演讲,宣布他们占领了小镇,骂了德国人。” 皮特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烟卷,补充了一句,“据说骂的很难听,德国人绝对受不了那种。” “波兰人疯了?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程千帆犹自不敢相信,他皱眉,“会不会是德国人自导自演,为战争寻找借口?” “国内也在就此议论纷纷,马迭尔先生说国防部内部一部分人认为这就是德国人自导自演的战争借口,就好像…………”皮特停顿了一下,打了个比喻,“就好像两年前,日本人说有士兵走失一样。” 程千帆内心很不喜欢皮特打的这个比喻。 无论是作为程千帆本人,还是作为宫崎健太郎,都不会喜欢这个比喻。 “这么说,还有人认为这不是德国人自导自演?”程千帆露出惊讶表情,“有人认为真的是波兰人越境袭击占领了德国小镇?” “为什么不可能?”皮特耸耸肩,他冷哼一声说道,“我的朋友,你不了解波兰人,他们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我都不会惊讶。” 他看着程千帆“别忘了特青地区。” 很显然,皮特对于波兰人的印象也很不好,他觉得波兰人对于扩张领土,恢复祖上荣光的执念很深,而且简直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不管是德国人自导自演,还是波兰人的疯狂挑衅。”程千帆鼻腔呼出一道烟气,澹澹说道“总之,德波战争无法避免了。” 皮特深深地吸了口烟卷表情严肃的点点头,“是啊,战争无法避免了。” 程千帆听出了皮特口中的‘战争’与他所说的不同,他皱眉,“你的意思是,假如德国对波兰宣战,法国可能会对德国宣战?” “不是可能,是必须对德国宣战。”皮特表情严肃说道,“而且不仅仅是强大的法兰西,还有我们的盟友英国人,也会向德国宣战。” 他强调了一句,“我们同波兰有盟约!” 英国和法国与波兰签订了防御性的军事同盟协议,暨英法对波兰安全保障条约。 根据该条约,英法承诺在波兰受到外国侵略时提供军事援助。 因此,一旦德国果真入侵波兰,英法认为这是一个侵略行为,根据条约义务,他们必须选择对德国宣战。 “德国既然敢主动开战,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战争准备。”程千帆摇摇头,“我不认为我们做好了战争准备了。” 皮特对于程千帆口中的‘我们’很喜欢,认为这是这位对日本亲近的好友兼生意伙伴下意识流露出对法兰西的骨子里的亲近。 “放心,我的朋友。”皮特眼中闪着光,“欧战的时候,我们能够把德国人打的跪地求饶,这一次同样如此。” 他甚至还拿起程千帆休息室桌子上半瓶红酒,倒了两杯酒。 “甚至,我们那蠢笨的英国盟友还在英吉利海峡集结,强大的法兰西陆军已经凭借一己之力将德国人的侵略战争变成柏林保卫战了。”皮特自信满满说道。 “这样最好了。”程千帆大喜,“法兰西越强大,我们的日子越好过。” 他举起酒杯,“我的朋友,干杯。” 程千帆同皮特碰杯,“为强大的法兰西!” “为强大的法兰西!”皮特很开心。 “也许,不需要法国士兵流血,波兰人三个月就灭亡德国了呢。”程千帆轻笑一声。 皮特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他笑的弯了腰,杯中的酒水都洒出来了。 好友的这个笑话他明白出自何处。 当德国要求收回但泽走廊的时候,波兰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同意。 甚至波兰人警告德国,再敢要回但泽走廊,波兰可就真的生气了,生气的波兰铁骑可以三个月灭亡德国! 笑的肚子疼的皮特,指着程千帆说道,“这笑话太好笑了,笑死我了。” 平复后,皮特正色说道: 这个星球上如果有一个国家可以三个月灭亡德国,那么,只可能是强大的法兰西一 战争果然爆发了。 民国二十八年,兔年,九月一日,农历七月十八。 宜安葬、入殓、除虫、结网,入土。 忌结婚,入新房。 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上海这边收到了来自遥远的大西洋彼岸的电报: 德国人在一个小时前暨德国当地时间凌晨四点多对波兰发起进攻。 德国对波兰宣战。 程千帆这一天都和皮特一起呆在政治处查缉班办公室里。 他们和法国马赛那边电报往来密集。 下午时分,关于德波战争半日情况的情报抵达上海。 德国人对于这场战争果然早有准备。 德国人的坦克和汽车等机械化部队,在德国空军的支援下快速越过德波边境对波兰发起了‘疯狂’的勐攻。 波兰人试图作出抵抗,不过,很快波兰人就在德军勐烈的攻势下坚持不住了。 根据马迭尔先生从法国国防部军需后勤部门得到的小道消息,在德国人进攻后仅 仅两个小时,波兰人就承受不住了,波兰政府给英国发去电报请求英国给与帮助。 皮特撒撒嘴,他对程千帆说,英国人肯定不会理会的。 “为什么?”程千帆惊讶问,“不是有保护波兰安全的盟约吗?” “英国人都是胆小鬼,他们的士兵不敢打仗。”皮特对英国朋友嗤之以鼻,“欧洲大陆的事情,法兰西人做主,我们不先说话,英国人不敢表态。” 他表情略骄傲的对程千帆说道,“你看着吧,英国人不会理会波兰人,波兰人意识到做错了,他们会来求强大的法兰西履行盟约的。” 果不其然,天色将黑的时候,从法兰西国内来电说,波兰人向英法两国都分别去电,要求英法两国派出飞机轰炸德国西线的空军基地以牵制德国对波兰的攻击。 一切正如皮特所料。 不过,这一次皮特没有再得意洋洋了。 因为根据马迭尔先生的电报所说,无论是英国政府还是法国政府,都没有回复波兰人—— 波兰人那一封封加急电报,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老师,英法为何没有履行盟约,立刻对德国人宣战?”程千帆疑惑不解问今村兵太郎。 吃罢晚饭,他就马不停蹄来拜见今村老师。 程千帆知道,若想要知晓、以及看透遥远的大西洋上的战争迷雾,今村老师这里的情报最迅捷,最重要的是有今村兵太郎这位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为他亲自讲解。 他之所以如此迫切,是因为程千帆知道总部对于国际局势变化的消息来源是滞后的,他这边所掌握到的国际时局情报,将成为总部了解国际时局变化的重要情报来源 经日本高级外交官分析、确定后的时局情报! “你认为英法支持波兰复国的原因是什么?”今村兵太郎没有直接回答学生的问题,而是给健太郎来了个随堂小测试。 “老师给健太郎讲过这个。”程千帆思忖说道,“英法两国支持波兰复国主要是两个原因。” “其一就是从两面牵制德国。” “德国虽然在欧战战败了,但实力尚存,肯定会登山再起的。” “当德国再次崛起的时候,英法两国可以联合波兰对德国形成两侧包夹之态势。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示意脸孔还有些肿胀的学生继续说。 “第二个目的就是牵制苏俄。” “红色苏俄是自由世界的敌人。”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波兰人历史上多次灭国都和沙俄有关,可以说波兰和俄国人是世仇。” “波兰复国,再次成为苏俄的邻国,可以牵制苏俄。”程千帆说道。 “那么,你认为波兰复国后做的怎么样?是否乖乖听从英法的安排?实现了英法的战略意图?”今村兵太郎问道。 程千帆皱眉思索。 “苏俄立国的时候,波兰人出兵苏俄,尽管没有遏制苏俄,但是,他们是出了力的。”程千帆说道。 “不。”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健太郎你错了。” 程千帆皱眉不解,恭恭敬敬说道,“请老师为学生解惑。” “英法是需要波兰遏制苏俄,但是,波兰刚刚复国的情况下,英法实际上对于波兰出兵干涉苏俄是并不认可的。”今村兵太郎说道,“或者说,英法的态度是,如果波兰有能力,那么可以干涉,如果波兰没有这个能力却去做了这件事,就是在给英法制造麻烦。” 程千帆认真思索,很快,他露出欣喜之色,“老师,学生明白了。” “波兰刚复国,就开始干涉苏俄革命,而且是干涉最严重的一个国家,因此,波兰甚至差点被苏俄灭国了,如果不是英法干涉,波兰刚复国就灭国了。”程千帆说道,“波兰四处惹事,为了避免波兰被灭国,险些迫使英法直接出兵干涉苏俄,而这也是英法极力避免的。” 程千帆眼眸闪烁自信和睿智的光芒,他略得意之色,‘举一反三’说道,“德国那边也是如此,德国谋求苏台德区的时候,波兰人非但没有阻止,还跟着趁火打劫,德国人对于波兰人的行为感到恶心,英法心中也会觉得不舒服。” “所以,健太郎。”今村兵太郎微笑着看着宫崎健太郎,“你现在明白英法为何现在还未履行与波兰之安全盟约向德国宣战的原因了?” “因为波兰不听话,英法不高兴。”程千帆思忖说道,“所以,英法这是故意先不理会波兰人的求救,看着波兰人被德国人打一顿,打疼了,然后英法再宣战出兵,既能够遏制德国人的战争野心,也借着德国人的手教训了一下不听话的波兰。” 今村兵太郎很高兴,他满意的点点头,对于宫崎健太郎能够领悟自己的点醒,他很欣慰。 “对于这场战争,老师认为会是什么样的走势?”程千帆忍不住问道。 “波兰一开始失去大半领土,英法同德国人在波兰境内鏖战,最终迫使德国吐出波兰部分领土。”今村兵太郎说道,忽而他皱眉,“有一点值得注意,他说道…………” “哪一点?”程千帆不禁问道。 “苏俄人。”今村兵太郎表情严肃说道。 “老师的意思是,苏俄人有可能介入这场战争?”程千帆皱眉问道,“苏俄人会对谁宣战?德国人?英国人?法国人?” 说着,他自己摇了摇头,“苏俄和德国人刚刚签订了密约,那么,他们的目标是英法?”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也不可能,苏俄人只要不是疯了,是不会这么做的。” 说着,他“终于,明白过来了,眼中一亮,“老师的意思是,苏俄会对波兰动手?” 今村兵太郎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苏俄人同德国的密约为何签订?” 说着,他冷哼一声,“英法一直对德国步步退让,想着要促使德国向东进攻苏俄, 德国和苏俄都没有上当。” 他表情认真说道“我一直在研究德国人为何背叛了帝国同苏俄人媾和,现在,他们对波兰人动手了,一切都明白了。” 今村兵太郎说道,“波兰就是德国人和苏俄人餐桌上的礼物。” “波兰人每一次灭国都和沙俄有关。”程千帆忍不住笑道,“老师睿智,早就看破了一切,看来苏俄是真的会忍不住对波兰动手。”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所以,老师对于这场战争的判断是?” “波兰残存一小部分,德国人和英法在波兰境内鏖战,就在这个时候,苏俄人是小偷,上来偷偷咬了波兰一大口,然后大家都对苏俄人有戒心。”今村兵太郎表情郑重,自信满满说道,“互相忌惮的三方,波兰会是欧罗巴的战争泥潭。” 程千帆在一旁用敬佩不已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老师,手中抚掌不已。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 第630章 三份电报 .< 台拉斯托路,法租界巡捕房警察医院。 深夜。“敬礼!” 医院的岗哨看到车牌号,连忙立正敬礼。 车窗落下,李浩扔了一包烟给岗哨,后者满脸笑容接住。车子驶入院内。 车身两侧边踏的保镖跳下,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浩子,你陪我过去。”程千帆面色阴沉,在车内说道。 李浩点点头,他叮嘱几名保镖看护好车辆,自己下了车,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又落雨了,不大,绵延的雨丝。 停尸房。 程千帆戴着口罩,看着停尸床上的尸体。 一具已经看不清面孔、甚至可以说有些残缺的尸体尽管经过简单的清洗和处理,依然散发着恶臭。 这是被从化粪池打捞上来的吕虎的尸体。另外一具尸体则干净很多。 忽而,这具尸体张开了眼睛。 程千帆冰冷的目光看向“尸体'。 “尸体”皱眉,似乎很不满程千帆这种眼神,然后,“尸体'叹了口气。“等我伤好了,你打我一顿出出气。”盛叔玉说道。 骄傲如他,此时也是自知理亏。 他知道程千帆为何对自己这般态度:为了营救他,特情组死伤不小。 “六个人,六条人命,其中还包括我的一名行动副组长。”程千帆冷笑一声,打你一顿,我恨不得捅你两刀。” “是我欠弟兄们的。”盛叔玉沉着脸说道“将来我杀六个汉女干鬼子祭奠兄弟们。程千帆看了盛叔玉的“尸体”一眼,“为了帮你报仇,我派人除掉了陆飞。” “陆飞?”盛叔玉皱眉,“我知道他,上海站的人,这家伙当了汉女干,那晚围捕我的人就有陆飞。”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啊。”程千帆冷笑说道。 盛叔玉生气了他受不了程千帆的冷嘲热讽,“我承认,为了救我,连累了兄弟们,但是,盛某人可以拍着胸膛说,老子很谨慎,没有出什么纰漏。” “那不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暴露的?”程千帆又挖苦了一句。“程千帆--” “郭荩宇!”程千帆一句话令盛叔玉闭嘴了,“郭荩宇被抓这件事你知道的。“郭荩宇叛变了?”盛叔玉沉默,然后问道。 “郭荩宇没叛变,他受尽酷刑未开口。”程千帆摇摇头,“是瞿不换,他交代了他和郭荩宇是陈功书的特使,来上海见你盛长官的。” “你上次不是说郭荩宇被抓是因为汪伪绑人当伪六大代表?”盛叔玉皱眉问。 “帽子。”程千帆看着盛叔玉,“你们从礼查饭店撤离的时候引起了陆飞的怀疑,你遗留在房间的那顶凉帽更增加了陆飞的疑心。” 他沉着脸,继续说道,“郭荩宇也戴了凉帽,陆飞判断你们是在礼查饭店接头,然后审讯了郭荩宇,郭荩宇挺住了,瞿不换没挺住。” “凉帽······”盛叔玉喃喃出声,然后是沉默。他的眼中满是悔恨之意,那顶凉帽—— “当时事态紧急,帽子是必然不能被郭荩宇看到的。”他摇摇头,“也许不丢在床底,正常放在桌子上·····.” “没用。”程千帆摇头,“帽子本身就是疑点。” 他走过去看着吕虎的尸体,口中说道,“对于一个匆忙撤离的人来说,帽子更应该戴着。” 盛叔玉略一思索,颓然的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帽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遮掩面目,故而,匆忙撤离的人更应该戴着凉帽离开的。如此,只要帽子遗留在房间里,这本身就容易引起怀疑。 这是无解的。 “瞿不换 怎么会知道我在贝当区的落脚点?”盛叔玉疑惑不解。“许志新引他们去的。”程千帆说道。 “不可能,许志新绝不可能当汉女干。”盛叔玉情绪激动,连连咳嗽,“他冒死开枪向我示警,他殉国了!” “许志新确实不是汉女干,他是好汉子。”程千帆叹口气,“他喜欢抽云霄烟厂的香烟,曾经在礼查饭店打听有没有张合成香烟卖,从饭店知道上海有卖华美香烟。” 盛叔玉双手掩面,内心痛苦不已。 他没想到己方最终暴露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许志新的烟瘾。 “许志新被日本人抓过,受尽酷刑都挺过来了,只是害了病,只有抽云霄烟卷才会不犯困。”盛叔玉语气悲伤且痛苦,“他是非常好的电报员。” 程千帆似完全没有被盛叔玉的悲伤情绪所感染,他冷冷说道,“是陆飞发现了许志新的这个习惯的,我派人除掉了陆飞。” 停顿了一下,他咬着牙说道,“我的人将陆飞从七十六号诓骗回家,陆飞上当了,不过苏晨德没上当,他派人紧急支援······” 盛叔玉看向程千帆。 “我的人又折损了三个。”程千帆面色阴沉,“九个人!盛叔玉你记住了,九条人命!” 盛叔玉沉默着。 “给我一支烟。”他看向程千帆。 程千帆冷哼一声,最终还是摸出烟盒,然后想了想,又将烟盒放回去,他掏出烟夹,从烟夹中抽出一支警察医院的法医习惯抽的那种牌子递给盛叔玉。 “这次是我盛叔玉欠你肖勉,欠你上海特情组的!”盛叔玉点燃香烟,勐抽了好几口,“盛某人以后拿命来还!” “就怕你还不起。”程千帆冷冷说道。 “如果你来就是为了刺激我,骂我的,那你可以走了。”盛叔玉铁青着脸说道,对于他这么骄傲的人来说,他盛某人绝不空口白话,方才那番话字字真心,字字泣血。 “上海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向重庆汇报。”程千帆被盛叔玉勾起了烟瘾,他没有抽烟,而是把玩着手中的烟夹。 他嫌弃的看了盛叔玉一眼,“老子吃了这么大的亏,若不是看在主任的面子上,我才懒得帮你遮掩。” 在那晚营救盛叔玉撤离的时候,盛叔玉在受伤昏迷前特别叮嘱他,切不可向重庆去电,一切等与他商量再说。 “不是我。”盛叔玉苦笑一声,“是陈功书。”. 说着,他又露出疑惑之色,问出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七十六号要抓我的?” 回应他的是程千帆那嘲讽的笑。滴滴滴。 程府。书房。 “火苗”同志向“农夫”同志发送密电,汇报了自己目前所掌握之有关欧罗巴德波战事最新情况,以及他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所收获之日本高级外交官对于欧罗巴战事的分析。 在电报中,程千帆汇报了一个非常重要之情报。 “宫崎健太郎”在今村公馆的时候,曾向今村老师问出心中疑问,倘若英法履行盟约对德国宣战,大日本帝国该如何行事? 是履行和德国人的盟约,向英法宣战?还是暂且静观其变。 今村兵太郎的回答是: 帝国同德国人之间签订的是日德反红色国际协定,主旨在于反对红色主义,并非有约定宣战协议的绝对军事同盟。 尽管今村兵太郎并未直接回答日本是否会对英法宣战,但是,从今村兵太郎言行举止中,程千帆得出判断: 日本并不想介入欧罗巴战事。 “从金老师之言语观察,日本对于欧罗巴可能之大规模战事很可能 秉持观望或不介入之态度,另,日方较为倾向于苏俄会在某个时刻对波兰动手。” 发报完毕,程千帆摘下耳机,他将电报底稿在火盆里点燃,然后用一支烟卷将燃烧灰尽搅散开来。 略一思索,在心中打好腹稿。程千帆在书桌上奋笔疾书。 他在写去电军统重庆总部的电报。 写着写着,程千帆皱眉,他将已经写了几行字的电报稿撕下,思索片刻后,重新写过。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局副局长办公室。 戴春风的目光盯着收音机,表情沉静。 “局座,中央社的消息还不如我们的情报来得及时呢。”齐伍笑着说道。局座很关注发生在欧罗巴的变局,一直在等中央社的最新新闻。 “我听说中央社找到了英国人,从英国大使馆那边能获悉最快情况。”戴春风说道。 “就怕英国人没那么好心帮忙,指不定怎么推诿呢。”齐伍冷哼一声。戴春风面色沉下来,他点点头。 对于英国人他的印象更加恶劣,或者可以说,因为英国人在香港扣押过他的原因,戴春风极不信任英国人。 就在此时,毛瞬敲门进来。 “局座,上海急电。” 齐伍在戴春风的示意下这才上前接过电文,他惊讶的发现是三份密电。“局座。”他朝着戴春风使了个眼色。 戴春风挥了挥手,示意毛瞬可以离开了。“就在这里译电。”戴春风表情严肃说道。 他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上海那边莫不是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局座,这一份是肖勉和盛叔玉二人联名来电。”齐伍说道。他将电报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注意到齐伍的严肃的表情,他的心中一沉。“叛徒该杀!” 戴春风将电报纸拍在办公桌桌面上,气的大骂。在这份肖勉和盛叔玉联名来电中,汇报了四件事。 其一,特工总部私下绑掠无辜人士充当伪六大代表,军统上海站人员郭荩宇、瞿不换因此被抓。 其二,瞿不换叛变,供出了盛叔玉。 其三,七十六号围捕盛叔玉,幸而肖勉及时营救,成功救出盛叔玉,然而上海特情组方面在此行动中也是损失惨重,包括行动二组副组长刘育初在内的六人殉国。 其四,上海特情组别动队回沪上,成功制裁汉女干陆飞,己方也遭遇七十六号围捕,多人殉国。 戴春风骂完之后,不禁揉了揉眉心,他看着齐伍,“齐伍,如我记得不差的话,这是肖勉所部最大之重创吧。” 齐伍默然点了点头。 戴春风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本是令盛叔玉去上海与程千帆合作,谋铲除王鉄沐、陈明初之大计,这八字还没一撇,上海特情组却已经遭遇不小之损失了。 “局座,还有一份电文。”齐伍沉着脸,将电文递给戴春风,“是程千帆和盛叔玉联名来电。” 嗯? 戴春风眉毛一挑。 肖勉与盛叔玉联名来电。程千帆与盛叔玉联名来电。 看似一样,实则是大有不同的。 戴春风面带疑惑之色,更有几分凝重,从齐伍的手中接过电文。“娘希匹!” “愚蠢!”“可恶至极!” 戴春风气坏了,他气的爆了“领袖'”粗口。 程千帆与盛叔玉的联名来电,与前番电文相似,却又有不同。其最大区别在于: 盛叔玉汇报,郭荩宇乃是陈功书派往上海,言说有要事与其相商。这是戴春风最愤怒的地方: 陈功书乃是上海站新任站长,人还没到上海,就派人 与盛叔玉联络,他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功书和盛叔玉都绝对算得上是军统之一方诸侯了,两位地方大员瞒着他这位军统大老板,私下里在上海鬼鬼崇崇来往,他们要做什么? “局座,从电报来看,陈功书只是派了一个人出面而已,且盛叔玉并不知道陈功书找他何事。”齐伍说道。 “你不要为盛叔玉说情。”戴春风冷哼一声,“愚蠢!愚不可及!”齐伍闻言,便知道戴春风对盛叔玉的怒气减少不少。 他特意点出来这一点,乃是说明盛叔玉绝非有意和陈功书有什么不可言之事,顶多算是做事欠考虑,没有及时请示和汇报。 这句话是有用的,戴春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齐伍在瞬间便做出了选择,在陈功书和盛叔玉之间,他选择了保护盛叔玉。 不仅仅因为从长远来看,陈功书对他的威胁更大,还因为盛叔玉虽无大错,却有小错,即便是此次无事,但是,这件事很难说会不会在戴春风的心中横了一根小刺,在某个适当的时刻,只要他愿意,这根小刺也可以给盛叔玉带来致命的一击。、 此外,作为戴春风最信任的大管家,他必须在戴春风当下之盛怒时刻说话表态: 他不能激化问题和矛盾,又不能毫无原则的帮他们求情,所以,选择替犯下小错的盛叔玉说情乃是最佳之选择。 还有一点,他帮盛叔玉说情的话语中,特意点出了陈功书是派了一个人,而不是陈功书亲至,这令戴春风怒气稍敛,对这件事的痛恨程度降低,也变相等于保了陈功书一次。 等于是陈功书也欠了他齐伍一个人情。 “局座,还有一份电报。”齐伍说道,“是“青鸟'发来的。>>.< 第631章 吾心甚慰 .< 戴春风从齐伍的手中接过电文,他看了齐伍一眼,因为这份电文并未译出。 “局座。”齐伍微笑着,“我那边还有些文件要处理,我先过去了。 戴春风点点头,“你去问问李万茂到哪里了?” 王鉄沐、陈明初叛变投敌,车路旺被捕,上海站一片狼藉,上海站督察长李万茂已经紧急撤离上海,正在归返重庆的路上。 之前还在养病的郑利君也已经紧急撤离上海,这位上海站前站长将赴河南上任。 “是!”. 齐伍离开后,戴春风打开保险柜,他取出一本书,这是他私人与“青鸟'之间的机密密码本。 戴春风与'青鸟'之间的私下电报往来,有两套密码本,其中一套的密码本不仅仅戴春风掌握,齐伍那边也掌握,戴春风比较忙,所以,一般是齐伍译电后将密电呈交戴春风。 另外一套密码本整个军统内部就只有戴春风以及远在上海的程千帆此二人掌握,重庆这边的密码本平时便锁在戴春风办公室的保险柜内。 今天'青鸟'这份密电,使用的便是这一套密码本。 最终,“在学弟的真诚劝说上,陈明初决定向学长您坦诚一切。 我向“校长'汇报了军统从日方内部所获得机密情报: 程千帆注意到那个只没绰号有没名字的,前面竟加了一句话— 肖勉马虎的将电报底稿用夹子夹紧,确保是会掉落,我合下文件夹,离开了程千帆办公室。 七蛋,有学名,七川隆昌人,特情组别动队队员,素来杀敌勇勐,制裁陆飞之行动中弹殉国。 请局座为此弟兄买一份担担面,七蛋兄弟下路后念念是忘。 学弟对学长、对党国忠心耿耿,你听说葛枝德那家伙升职晋衔坏是美哉,学长是是是要少体谅一上远在残酷沦陷区的股肱之心啊。 我是说话,肖勉毕恭毕敬站立,也是少言。 葛枝德思索,我微微颔首,肖勉此法当为笨方法,是过,却也未尝是可,最起码可在校长面后展示我听令坏学之态度。 薛应甄打算在是日抵达下海赴任前和齐伍秘密面谈。 此里,“欧罗巴乃家父旧识,似对你颇少亲近之意'。 “请教羽秾老弟,他可知道德意志今日之所为,皆没因果?他是知道吧,唔,这叫《凡尔赛和约》,欧战,晓得伐?” “是!” 此里,“校长'在夸赞了楚铭宇之前,还是有失望的看了我一眼,叮嘱我当时时学习,是可懈怠。 “是是其我话题。”肖勉说道,“依然是这《凡尔赛和约》之于德意志的议题。”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局座知耻而前学。”肖勉侃侃而谈,“待上去去见校长,可主动讲述,如此,校长当勉励。” 因为,“青鸟'从日本特低课这外见到了一十八号审问郭荩宇、瞿是换的审讯笔录'里泄'份。 葛枝德对于自身情绪控制极弱,常言做特务工作需设泰山压于身而是变色的本事。 葛枝德小喜,我一直在关注李万茂战局情报,目的不是要掌握日本人对李万茂战局的态度,最坏是能够掌握日方之机密情报,以呈达陛后。 “该死的薛骡子! 程千帆与齐伍的电文,最重要的是这句- 葛枝德先是皱眉,那是什么于地主意。 重点汇报了,陈功书召见了包括我在内的少名青年才俊,并'假惺惺勉励没加'。 第八份电文,“青鸟'向学长邀功,说是我苦口婆心劝说葛枝德是要走错 路,要于地是移的效忠学长,同时,'青鸟'也左证了陈明初所言是知薛应甄安排郭荩宇来下海见我所谓何事,此是真的。 盛叔玉关于日方李万茂态度的推测,虽并非日方机密文件,然则此言出自今村兵太郎此等日方低级里交官之口,也是非常没价值的。 “限薛应甄一周内抵沪,迅速整斥下海站。”程千帆看了正在认真记录的葛枝一眼,“年内干掉王鉄沐、汪填海等一干叛徒,做是到的话,我薛应甄自己提着脑袋来见你。” “青鸟'在电报中,汇报了另外两份电报中没有的内容。 “局座,他令陈明初赴沪,欲在制裁王鉄沐、汪填海等叛徒,此乃英明之举,倘若齐伍、陈明初七人同心,通力合作,小事可期。”肖勉说道。 “是!”只是- 葛枝德当时也在,此人便酸熘熘说,一个'似有意'的情报,我中统局每天不能下报一万条,反正只是'似乎'改日即便情况没变,也可转圜回来。 “坏一个是耻上问。”程千帆拍桉叫坏。 程千帆便坐蜡了,我哪外还看是出来,那薛某人是没备而来,显然早就做足了功课,然前百般将话题引过来,踩着我葛枝德显摆。 日本方面似有意涉入李万茂战事。戴春风将电报译出。 肖勉眼眸中精光一闪,我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程千帆眉毛一挑,我有想到盛叔玉竟然获得了和陈功书见面的机会,而且是数步之内的会谈,在那一刻,程千帆是免没遗憾之感,倘若齐伍奋起一击,当可铲除汪氏······ 故而,虽是笨办法,却也是没用的。 程千帆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 走在军统总部八楼的走廊外,沿途所遇之人皆是主动向肖勉打招呼,肖勉也是微笑回应,间或还会叫住一两人寒虚问暖一番。 “是!”“楚铭宇,可爱!” “局座。”肖勉敲门退来,我有没看葛枝德手中的电报,而是主动汇报,“葛枝德于地到长沙了。” 楚铭宇见状,微微一笑,便结束侃侃而谈。 “楚铭宇,大人也。”程千帆热哼一声。 最令我窝火的是,楚铭宇还当着委员长的面挖苦我,问我既然这般关注李万茂战局,这么- “肖勉。” “青鸟'在电文中言辞铮铮表示,'真乃贻笑,学弟对学长之忠心,学弟是说,学长亦知道,然则我们是知,竟痴心妄想余没私上违矩之可能。 “令陈明初待伤势坏转,即刻离沪归渝。” “滑头。”终于,程千帆热哼一声,嘴角却是没一抹笑意掠过。 “他可知《凡尔赛和约》之于德意志,欧美列弱各没何为?”楚铭宇又问。 “英法等列弱肢解、遏制德意志,分割战前利益,此为《凡尔赛和 约》。”葛枝德想了想说道。 陈之妄举、盛之愚蠢,致你特情组蒙经年未没之小损失,更恐将贻误学长之正确、英明行动指示,此小罪。 肖勉站在程千帆办公室门口,我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小约一刻钟前,我整理了一上风纪扣,下后敲门: 葛枝看向程千帆:有了?忽而。 动,始遗憾是已,前知敌人张网以待,其心险恶'。 是过,局座发愁,我葛枝自当竭尽全力为君分忧。 是过,葛枝德随前摇摇头,重笑一声。 肖勉明白了,局座是仅仅要在'校长这外挽回点面子,还要在楚铭宇这外找回场子啊。 程千帆小怒,我当然知道《凡尔赛和约》。 “就那样吧 。”程千帆摆摆手。 常凯申颇为低兴,夸赞军统做事得力,并且叮嘱军统局再接再厉,争取获得更确切之情报。 在汇报完那些工作,盛叔玉如实的,完完本本的向我汇报了一切。 吾心甚慰。 瞿是换证实、为了保密,同时为了避免陈明初直接同意,葛枝德应该并是知道葛枝德派遣郭荩宇要与我所谈何事。 “下海特情组经年未没如此惨烈之损失。”程干帆说道,“齐伍干的坏坏的,你派了葛枝德过去,我们这边就出事了。” 刘育初,东北人,客居南京,南京沦陷前,阖家罹难,下海特情组行动七组副组长,屡立功勋,营救陈明初之行动中壮烈殉国,曾问,中国会是会亡,答曰,是会,乃从容赴死! 然前我眼中一亮,我明白肖勉的意思了。 程千帆错愕的看向肖勉,若非我知道葛枝断是会拿那种事开玩笑,也有那个胆子,我都以为肖勉在奚落与我了。 是的,在程千帆看来,楚铭宇那不是在偷袭! “拟电。”葛枝德沉声说道。 那就为难人了。 肖勉立刻拿纸笔记录。问齐伍? 最令我愤满的是,“校长'对于楚铭宇的引经据典颇为欣赏,还夸了楚铭宇博古通今、知中里之史,通欧美之时局! 与我而言,今日本是兴致冲冲来汇报工作,是来邀功请赏的,却是料反遭了楚铭宇那贼子的偷袭,令我在领袖面后小失面子。 “此法可行。”程千帆点点头,“只是,想到这楚铭宇的得意嘴脸,心中愤满。” “回电齐伍。”程千帆沉吟说道,“来电知悉,他部忠于党国,临危是乱,吾心甚慰。” 最前,我的目光停留在电报最前几行字下。 此里,对于郭荩宇能够拿出什么样的条件,使得陈明初能够于地帮忙,以及何种优厚条件会诱使齐伍拒绝见一面,瞿是换并是知道言说只没郭荩宇本人知道。 “局座,你在。” 此正是我的存在价值所在啊。 看着那一份殉国人员名单,一般是看着此一句话,葛枝德沉默了。 程千帆返回军统局总部,面色明朗是定。 我觉得与齐伍的电文是应该到此为止。 此里,葛枝德汇报了我从法国人以及日本人这外所了解到的李万茂战局之情况,其中没一句话引起程千帆格里关注: “局座可去电齐伍,约以'列弱《凡尔赛和约》之于德意志'为题目,令其解答。”肖勉说道,“得齐伍之答桉,讲述于'校长',可体现局座是耻上问及坏学之态度。” “局座,我楚铭宇是事先做足了功课,阴险大人也。”肖勉说道,我沉吟片刻,说道,“我楚铭宇不能请教与人,你们也可。” 戴局座发怒,整个军统局都气氛轻松。 笔录中可见,郭荩宇受尽酷刑,昏死达十余次眼球爆裂,一只眼被挖出,双脚溃烂,依然坚贞是屈,只字未曾吐露,稍没力气便痛骂瞿是换和日人汉女干。 瞿是换虽然招供,但是所知是少,是过,其人供述葛枝德安排郭荩宇和我来下海见陈明初,是要请葛枝德牵线搭桥和齐伍先行取得联系,为前面的会谈做准备- 葛枝德呐呐有可答,我主要精力都放在国内,即便是国里,我少关注与日本人没关以及中国周边国家情况,知道《凡尔赛和约》的小概情况还没是错了,哪外会知道这么详细。 后者是齐伍组长和盛处长的正式汇报密电,是不能在军统内部低层公开的,此电文中,郭荩宇的身份被刻意澹化,只说此人是下海站人员,并未提及其我,更 有没半个字眼提及薛应甄。 此里,“青鸟'还告了葛枝德一仗:最前,“青鸟'还'喜滋滋'兼'委屈巴拉'向程千帆邀功: 我的眼圈泛红,长叹一声,“都是你军统之坏汉啊! 前者是盛叔玉与葛枝德以私人名义联名向程千帆的密电,陈明初如实向程千帆汇报薛应甄派人与我会面之事,并且发誓我是知道薛应甄找我做什么,并且现在很前悔,知道我错了,请局座惩处。 自己那个学弟做得很是错。小约两个大时前。 “局座。”我看着程千帆,“葛枝德可请教与人,你们也不能该问题请教与人。” “局座,何事如此动怒?”肖勉给程干帆的茶杯添了水,问道。 “唔。”程千帆点点头,然前是沉默。 外长暨今村兵太郎的在电报来往中的代号。 陈明初此人,骄傲近乎自满,然在你看来,是为自负近乎愚蠢,倘若是学弟你,根本是会答应和薛应甄的人私上外见面,必先汇禀学长,一切以学长手令为唯一之准则。 葛枝立刻闭嘴。 邹之荣,浙江义乌人,特情组行动七组组员,营救陈明初行动勇勐杀敌,中弹殉国。 程千帆气好了。 他陷入沉思,面色也是阴沉不定。 我表情严肃,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下海特情组之折损错在葛枝德,误在陈明初·····.” 是,是仅仅是过关了,应该更得局座信重了。 肖勉冥思苦想,忽而我心中一动,眼中一亮。 那是'青鸟'附在电文前的军统下海特情组殉国人员名单。 程千帆办公室。 程千帆摆摆手,面色明朗。 是知道自己这位学弟在这份密电中对局座说了什么,看来这大子那次是过关了。 “这没何用?即便是在谈论其我话题······”程千帆摇摇头,有坏气说道,“拾人牙慧,非但是能在校长面后露脸,反倒为这薛大人耻笑。” 葛枝德衣装纷乱出门,我要去领袖官邸汇报。 如是才没了'齐伍与陈明初联手密电以及'袁国安与陈明初联手密电'两份电文。>>.< 第632章 不耻下问(求月票)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大礼堂。 程千帆与身旁的金克木低声说话。 礼堂里人声鼎沸,有巡捕正饶有兴趣的谈论‘狗经’,还有人在讨论仙乐都新来的舞女。 程千帆皱了皱眉头。 “安静。”鲁久翻起身,大声喊道,“都安静,安静听广播。” 三巡的巡捕都乖乖听话,安静下来了。 一巡和二巡的巡捕则还在交头接耳,不过,终究是有些顾忌,声音低了一些。 “金头,你说当局会不会下令查没德国人的钱财资产?”程千帆指间夹着香烟,状若无意偏头问金克木。 接政治处通知,巡捕房全员来礼堂收听‘高卢人’广播电台的广播,美其名曰关心遥远的波兰人的苦难。 ‘高卢人’电台是法租界一个法国侨民创立的电台,也是现阶段上海滩少数还在运营的广播电台之一。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上海沦陷,日本军方接管了国民政府的交通部广播电台,并于次年三月份设立了上海广播无线电台监督处。 强制要求已有的上海各家广播电台向广播无线电台监督处实施登记,得到认可后才能继续营业。 日方想要借登记来控制上海所有的广播电台,或者直白的说,只有日本人认可的电台才可继续营业。 如是,大批中国电台接连停业,譬如,上海滩颇为知名的富星电台因为拒绝向日本监督处登记,去年年底被迫停业。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租界内西洋人的电台才获暂时之‘残喘’。 …… 对于政治处下达的这个收听广播的命令。 巡捕房的巡捕对此大多兴趣缺缺,波兰人的生生死死,距离大家太过遥远。 或有人反而会在心中暗喜,洋人自己打起来了,好啊,洋鬼子没有一个好鸟,死的越多越好。 还有人说,日本人前年进攻上海的时候,沙逊大厦顶楼天台上的洋人们喝着红酒,吃着牛排看日军和国军打仗,看中国老百姓被炸弹炸死,现在……这种事咱中国人做不来。 实际上据金克木、程千帆所掌握的情况,据说法国人可能在今天对德国人宣战,法租界当局其意在于令全体职员见证这神圣而伟大的一刻,预祝强大的法兰西共和国再次摧垮德意志。 程千帆关心的则是德国人在上海滩法租界以及公共租界的产业。 尤其是德国人在法租界的产业,虽然德意志人更多的是在公共租界工作、生活,但是,也还是有一部分德国人在法租界做生意,且颇有家资的。 事实上,在昨日得知德国人进攻波兰,英法早晚会对德国人宣战后,程千帆便打起了德国人在法租界资产的主意了。 他并非是想钱想疯了异想天开,在从皮特那里获知德国进攻波兰的消息后,程千帆便紧急研究了欧战时期租界对德国人的种种限制和惩罚—— 他是有据可循、有法可依的。 欧战爆发后,法租界会审公堂当即下令将在沪德国侨民居住的着名的凡尔登花园拍卖,以赔偿正义之法兰西公民在战争中的损失。 经过‘长达’六分多钟的拍卖,公董局以95000两银子拍下凡尔登花园,共计土地六十一亩九分九厘一毫及洋房一所,并包括所有家具。 英国人那边,英国驻沪上总领事当时批准了一份《工部局通告》草稿。 通告中禁止敌国侨民未经许可自由活动,禁止他们擅自离开在租界内的住宅或在工部局所属的任何道路上任意行走。 法租界巡捕房当时更是出了一则规定,要求德国人、奥匈帝国人必须每日去巡捕房登记报到,这个规定出来后,一些法籍巡捕高兴坏了,经常旷工的法国巡捕那段时间可谓是全勤,他们在检查年轻女性的登记证之时故意刁难了。 甚至于,别说是人会被限制自由,资产会被查没,就连德国人的纪念碑也被推倒了。 中日甲午战争期间,德国调遣多艘军舰进入山东等地。 战争结束后,这些军舰陆续返回。其中一艘名为“尹尔底斯”号的炮舰,在光绪十二年夏天的时候行驶在黄海海域时,因遭遇风暴而沉没。 旅沪德侨在怡和洋行的帮助下,在外白渡桥南堍、德国总会的前面,竖起了一座纪念碑。 欧战的时候,法国人将该纪念碑推倒,就连底座也都全部拆除。 “不会的。”金克木瞥了程千帆一眼,“战争和平民无关,法兰西人和德意志人都是先进列强,不会这般粗鲁的吧。” “不会粗鲁?”程千帆嗤笑一声,看了眼台下,说道,“金叔,你信不信尹尔底斯纪念碑过几天又要被毁掉。” 欧战结束后,德国人在上海的日子不太好过,法国人对德国人欺压甚重,也就是前两年英法对德绥靖,德国人的日子才好过起来,他们在新德国商会的草地上重新竖立了‘尹尔底斯’纪念碑。 “心动了?”金克木接过程千帆递来的烟卷,摇摇头,“心动也没用,真有这美事,法国人自己得先吃饱。” 程千帆轻笑一声,“大家都吃饱,才是好饭啊。” 金克木鼻腔喷出一道烟气,看了程千帆一眼,嘿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以这小子和皮特的关系,要分一杯羹还是大有希望的。 不,以这小子对钱财之热衷,必然不会放过这种吃肥肉的机会的。 …… “德国空军向波兰全国重要军事目标进行了连续轰炸。” “波兰全境二十一个主要机场同时遭到袭击,飞机大部被摧毁,三十多个城市发生大火。” “交通通信枢钮、电站、桥梁、市政厅等均遭破坏。” “停留在但泽港外,打着进行“友好访问“旗号的德国军舰,也悍然向波军基地开炮。” “潜伏在波兰境内的德国特务组织起来内应,进行各种破坏,现在,波兰境内混乱不堪,惨不忍睹。” “面对德军的疯狂进攻,波军统帅部决定在西布格河、维斯瓦河、桑河一线组织节节抵抗……以等待强大的法兰西盟友的到来。” 广播中,‘高卢人’电台的工作人员用欢快的语调播报新闻,不知道的还以为德国是法国的盟友,挨打的波兰人是敌人呢。 很显然,在这些普通法国人的眼中,也都没有真的把波兰人视为盟友。 程千帆则在考虑着别的事情。 他在考虑倘若英法对德国宣战,法租界内部将对德国人‘清算’,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对国人,对我抗日力量造成的牵连和损失。 欧战的时候,上海法租界以同济医工学堂是德国的产业,为防止德国人利用该校机械制造武器为由,当众宣布解散学校,并限令师生当日离校。 为此,当时上海社会各界联名致电北洋政府教育部,请设法对同济学生作善后安排。 教育部马上派人商议,把学校迁到吴淞镇,继续开学上课。 十几日后,教育部下令学堂改属华人私立学校,由华人董事会办学,直属教育部管理。 现在,国府远在重庆,对于上海这边的影响力更是微不足道,倘若有国人、产业受租界清算德产波及,自然是指望不了国府的,只能自救。 故而,要未雨绸缪。 程千帆首先想到的是德国人汉斯的汉斯诊所,特高课方面早就确定了汉斯是红色国际,之所以没有对汉斯动手,反而不是因为汉斯是德国人,事实上,在日德签订共同反红色国际协定后,德国驻上海总领事馆方面也对汉斯的态度愈发不满。 汉斯之所以没有被抓,反而是因为他和法租界当局一位高层的关系不错。 但是,在法国对德国宣战之后,汉斯能否继续受到法租界的庇护,这就很难说了。 就在此时,皮特带着两人来到了礼堂。 程千帆与金克木看向皮特的身后,没有看到政治处查缉班班长席能的身影,两人皆是很诧异。 在这个重要的场合,席能怎么会缺席? 而且,此前得到的小道消息,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的助理坦德先生也会位临中央区巡捕房大礼堂的,现在也没有看到坦德先生的身影。 皮特来到主席台。 他坐在金克木和程千帆的中间。 “怎么了?”程千帆问道。 “宣战计划搁置了。”皮特脸色难堪,显得心情很糟糕。 程千帆点点头。 他看向金克木,“金总,你看?” “你来吧。”金克木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好了,诸位,今天的广播学习时间到此结束,希望此次学习对于诸位能够有所增益。” 说着,他环视了一眼,摆摆手,“散了。” 众巡捕先是惊讶,然后欢呼一声,作鸟兽散。 金克木也起身,他同皮特握手后主动告辞离开。 偌大的会议礼堂只余下程千帆和皮特。 “怎么回事?军国大事,一变再变。”程千帆递了一支烟卷给皮特,后者接过,点燃香烟闷闷的连抽了好几口。 “我得到的消息是对于是否立刻对德宣战,国防军内部讨论激烈。”皮特说道。 “什么意思?”程千帆惊讶,他皱眉,“国防军内部意见不统一?政府呢?” “达拉第总理询问了甘末林将军,是否要对德国宣战,甘末林将军说还需要斟酌。”皮特说道。 “哈?”程千帆惊诧莫名。 皮特似是被好友的这语气表情刺痛,涨红了脸,“算我看错了人,没想到甘末林真的如同国内对他的攻击那般懦弱。” 三年多前,德国出兵进入来茵兰非军事区,该地是凡尔赛条约规定,且经过罗加诺公约确认不得驻扎军队或建设防御设施。 当时,英法对德国的行为感到震惊,但是,除了抗议两句,没有丝毫军事应对之举措。 事实上,就在今年上半年法国国内就有批评人士指出,假若当时法军有采取强硬的反制措施,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造成德国政府的垮台,因为德国人当时真的只是在豪赌。 但当法国外长和政府询问参谋总部的下一步行动时,甘末林完全没有任何作为,然后仅仅说要采取预防措施,也就是要求增加军事预算。 总理萨胡和文人政府要求军方迅速行动,但甘末林却只想召回休假军人并等待下一步动作,根本没打算出兵。 而之后几次的参谋会议里每当有人询问甘末林军方是否准备好开战,他支吾其词,就是不愿意说出对德开战的肯定词。 因此,随着德国愈发咄咄逼人,法国国内对于甘末林的批评声音也开始起来了。 皮特此前认为这些批评声音都是出于妒忌,妒忌这位在一战中建立伟大功勋的将军,他认为甘末林作为法国国防军统帅,是决然不会缺少对德国人开战的勇气的,并且坚信甘末林会带领法国军队横扫整个欧罗巴之当面之敌。 不过,今天从马赛那边发来的电报中,马迭尔先生透漏了一个重要情况,总理达拉第询问甘末林是否有把握赢下战争,是否可以立刻宣战,甘末林先说胜利属于法国,然后说是否宣战还要慎重。 “也许,甘末林将军所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他有他的考虑。”程千帆说道。 “你很了解甘末林将军?”皮特问。 “我对这个人的只言片语的了解还是从你这里。”程千帆摇摇头,他看着皮特,“我那是宽慰你的话,难道非要让我说出来你不愿意听的话?” “你说。”皮特说道。 “我觉得,甘末林将军有点,也许,也许有点怕德国人。”程千帆说着,说话间看着皮特。 他本以为皮特会暴怒,两人会争吵,没想到皮特却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皮特才声音苦涩说道,“我不知道。” 他摇摇头,“强大的法兰西不应该怕德国人,但是,我不明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宣战……” …… “应该不是害怕,一个原因,法国人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下班回到家,从周茹手中获得了重庆总部发来的密电。 密电是两份。 其中一份,程千帆看着电文中的‘吾心甚慰’,满意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坦诚,乃至是背后对盛叔玉打小报告行为,获得了戴春风的认可,乃至是进一步的信任—— 并非他自夸,他和盛叔玉乃是军统内部之年轻双骄,年轻人之间,怎么可能全无攀比之心? 甚至于,长远来说,他和盛叔玉两人在军统局内部是互相之最强劲对手。 利用这次事件捅盛叔玉一个小刀,戴春风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对他更加信任。 而令程千帆诧异的是第二封电报。 第二封电报是以齐伍的名义发来的,齐伍令他以英法美列强《凡尔赛和约》之于德意志的不同态度,以及对此次欧洲战事的影响给出最可靠之分析情报。 程千帆是惊讶的,他没想到自己一个情报员竟然要‘做论文’。 是的,齐伍给他的这个课题,形如一个国际时局研究论文。 不过,看到齐伍在电文中特别点醒他,此事可向‘里长’请教。 程千帆似懂非懂,他意识到,似乎是军统总部那边想要通过他来‘请教’今村兵太郎,看看这位日本高级外交官对于此事之分析。 这是国府军事委员会的那些智囊请军统这边帮忙请奥援? 程千帆不晓得。 不过,总部有令,而且是齐伍以私人名义来电,程千帆自当遵命。 事实上,这种私人名义来电,在大多数情况下比公式密电还要重要,优先级更高。 故而,在家里草草用了晚餐后,程千帆便来今村公馆拜访。 理由很好找,他来向今村兵太郎汇报从皮特那里得到的关于法国政府、乃至是法国国防军内部的情报,并且请今村老师授课、解惑。 “没有做好准备?”程千帆是震惊的,“从昭和十一年,德国进驻来茵非军事区到现在,已经三年另八个月了,法国人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 “这我就不甚清楚了。”今村兵太郎说道,“军事上的情况,我并非专司精通,不过,以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法国似乎在有意拖延开战时间,他们应该不是害怕,是在争取调派军力、资源的时间。” 程千帆作思索状,忽而,他上前给今村兵太郎的茶具里添了煮泉水,微笑说道,“老师,这两天我一直在研究《凡尔赛和约》,我有些不解之处。” “噢?哪里不明白?”今村兵太郎放下手中的钢笔,看着自己的学生问道。 这就是他最喜欢宫崎健太郎这个学生的地方,不懂就问,这是这个学生除了待师长真诚之外最大的优点,没有老师会不喜欢健太郎这样的诚而好学的学生的吧。 “学生注意到英吉利人、法兰西人、美利坚人在对待《凡尔赛和约》,或者说是对德国人的限制和制裁上的态度似乎是各有不同。”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英法美国乃同一阵营,不应该是立场一致,共同要求以强硬之态度制裁德国的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今日课题:八百字论文简述一战结束后《凡尔赛和约》英美法等国家对德态度之异同——(严肃脸)大家有没有做过这个题目? >>.< 第633章 宫崎之才(求月票) .< “从法国的角度来讲,削弱德国最符合法国的利益。” “法国和德国是邻国,是法国在欧洲大陆最大、最直接的威胁,同时也是法国争夺欧罗巴霸主地位最强劲的对手。” 今村兵太郎侃侃而谈,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健太郎,我说的这些综合因素,最终可以归结于一句话,你来说。” 程千帆露出思考之色。 “法国人在欧战中感受到了德国的强大。”他说道,停顿了一下,露出犹豫不定的表情,“老师,我的感觉是法国人被德国打怕了,所以法国千方百计的试图削弱德国。” 欧战结束后,法国人不仅漫天要价向德国人提出了天价的赔款要求,还瓜分了德国的海外殖民地、夺取了阿尔萨斯和洛林工业基地、控制了德国的萨尔工业区。 此外,法国还提出对德国进行各种限制,以防止德国再次崛起。 即使这样,法国人仍然不放心。 法国甚至联合比利时公然出动军队占领了德国的鲁尔工业区,致使欧洲局势骤然紧张,德国人险些揭竿而起。 “只是——”程千帆皱眉。 “只是什么?”今村兵太郎问道。 “只是刚才老师也说了,法国并非是怕了德国,他们应该是在争取时间。”程千帆说道。 “从欧战的角度来说,法国虽然是战胜者,但是,他们确实是被德国人的战斗力吓到了,你的观点是对的。”今村兵太郎说道,他示意宫崎健太郎坐下‘听课’,“或者说,这种害怕可以理解为忌惮。”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这种忌惮并非意味着法国因为害怕不敢对德国宣战。” 说到这里,今村兵太郎微微皱眉,然后他面色恢复正常,“再来说说英吉利。” “从英国的角度来讲,虽然英国对德国也非常忌惮和担忧,但是,要注意,这里出现了一个变化——”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英国人对法国人也同样不放心。”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健太郎,我记得我曾经与你讲过这一点,你回答我,英国的外交政策是什么?” “英国……”程千帆略一思索,“英国远离欧洲大陆,他们最担心有一个统一的欧洲大陆,或者说是不希望看到欧洲大陆有一个单方面强大的国度。” 他看到今村兵太郎的茶水见底,起身上前帮忙添水,“所以,英国人在欧洲大陆一直推行大陆均势政策,一直试图保持欧洲大陆各大势力的平衡。” “正是如此。”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点点头,“如果过分削弱德国必然会造成法国在欧洲大陆一头独大,会对英国产生新的威胁,同时,英国不愿意丢掉德国这个巨大的市场,所以英国人不愿意过度削弱德国。” 正是因为这个立场,在当年的巴黎和会上,法国总理克里孟梭坚持要求把德国的萨尔盆地划给法国,但英国明确表示了反对。 英国首相劳合.乔治有一句着名的言论:你可以把德国的殖民地剥夺,把它的军队缩减,甚至只剩下维持治安的警察力量,把它的海军减到五等国家的地位,但我们坚决反对超出必要的范围把德国人民从德国的统治下割给别国。 “至于美国人。”今村兵太郎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只是,这讥讽中更多了一丝凝重。 “美国人的眼中更是只有利益,他们态度鲜明,不希望德国被过分削弱。”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这一点,健太郎你精于商业,应该最能体会其中原因。” “我知道,我知道。”程千帆高兴且兴趣盎然说道,“英法在欧战中欠了美国人一屁股债,他们需要德国人的战争赔款来偿还这笔债务,正是因为这笔债务的存在,使得美国是不同意过分削弱德国的。” 程千帆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之色,“用支那人的话说,佃农都死了,就没有人给地主种地了。”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手指指了指宫崎健太郎。 自己的这个学生啊,对于商业之道,或者说是对于钱财之道的才华简直是天生的。 “是的,如果德国被过分削弱,德国人将不具备偿债能力,美国的钱就打水漂了。”今村兵太郎说道,“同时,美国人希望利用德国来牵制英法,并通过德国来打入欧洲市场,参与到欧洲的经济和政治等各种事务中。” “我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所以美国竟然和英国人联合起来,他们共同反对法国过度削弱德国的提议。” 他的眼中露出了崇敬之色,“我想起来了,老师给我讲过鲁尔危机。” 为了迫使法国让步,美英动用了各种手段。 鲁尔危机时,美英直接抛掉了法国在海外的巨额国债和股票,搞得法国差点财政破产,法国没办法只好撤出了鲁尔。 “健太郎,你要有分辨力,能够以睿智的眼光看待这些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今村兵太郎表情认真说道,“你看到了美英反对法国削弱德国,同时你也要看到,英法也联合起来反对美国,因为他们不愿意美国插手欧洲事务。” “实际上,美英法三国对待德国的态度,其实就是三国在欧洲大陆以及欧罗巴列强的海外殖民地利益的多方博弈。”今村兵太郎郑重说道。 “学生受教了。”程千帆恭恭敬敬的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致谢。 今村今天所讲述,有一部分是他已然自知,还有一些是他此前似有所悟,然则没有真正看透,现有今村兵太郎的认真讲授,他颇有醍醐灌顶之感。 故而,程千帆对今村兵太郎的这一鞠躬是真心实意的。 实事求是的说,今村兵太郎对他的教导非常用心,三年以来,程千帆在今村兵太郎这里认真学习,尤其是国际史、国际时局分析,‘大日本帝国’从明治维新以来对华政策的变化以及其背后的原因等等,他吸取了足够多的养分知识。 最重要的是,培养了程千帆以一个合格乃至是优秀的外交官的广阔视野去看待问题,当然,他在日常学生生活中会在需要的时候刻意藏拙。 可以这么说,以程千帆现在丰富充实的知识储备、非凡的视野、国际大局观,他完全可以在国府外交部胜任一名出色的外交官。(ps1) “老师,你刚才说法国不会因为忌惮德国人而不敢对德国宣战。”程千帆小心翼翼问道,“我注意到你似乎又不太确定。” “你这个小子,观察倒是仔细。”今村兵太郎笑着说道,他并不会责怪宫崎健太郎暗中观察他的表情,相反,今村兵太郎还会觉得满意,这说明自己这个学生对他非常尊重,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法国对德国宣战,这不会有什么问题,法国人宣战的勇气是不缺乏的。”今村兵太郎说道,他摇摇头,“只是,我此前认为法国人虽然忌惮德国,但是,这只是一种战前思维,等正式开战后,法国军队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不过,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场战争,法国人要赢,很难。” “老师你是说法国人会输掉战争?”程千帆惊讶问道。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法国是欧罗巴第一强国,这是公认的,是欧战打出来的。 “输掉战争?”今村兵太郎皱眉思索,“以法国的军力、国力,输掉战争很难。” 他摇摇头,“不过,要赢,也不容易,可能会陷入胶着。”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我说的胶着,可能不仅仅局限于波兰战场,法德边境。” “马奇诺防线?老师说是马奇诺防线。”程千帆恍然,“皮特经常向我炫耀马奇诺防线,他说一旦法德再次开战,德国人会在马奇诺防线面前碰的头破血流,乃至是尸横遍野。”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根据你所说,皮特是一个非常骄傲的法国军人,即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认为马奇诺防线是法国军方的骄傲。” “你知道这道令法国人骄傲的马奇诺防线意味着什么吗?”今村兵太郎问道。 “意味着,法国人早有准备。”程千帆说道。 “这条防线就意味着法国彻底放弃进攻德国了。”今村兵太郎说道,“因为这个防线是预防德国入侵的,这说明法国知道,德国迟早会攻打自己,自己早已经在准备。” “这难道不说明法国人未雨绸缪……”程千帆说道,然后他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村兵太郎微笑着,没有打扰自己学生的思索。 程千帆抬起头,露出‘明了’之色,“老师,我明白了,法国人只有守的胆气,没有进攻的勇气了。” 他对今村兵太郎说道,“只靠守,是守不出胜利的,所以老师说法国要赢,很难。”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今村兵太郎书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程千帆这才上前拿起电话话筒,“这里是今村参赞公馆。” “总领事阁下。”程千帆表情一肃,双脚并立,低头,身体前倾,一副毕恭毕敬聆听电话那头训示的标准姿态。 “哈依!” 说着,程千帆微微鞠躬,双手将电话话筒递给今村兵太郎,“老师,总领事阁下的电话。” 今村兵太郎接过电话,“阁下,是我。” 程千帆在今村兵太郎身侧站得笔挺。 他在试探。 岩井英一这么晚亲自致电今村兵太郎,必然是有极为要紧之事。 故而,他没有选择离开。 这虽然是瞬间作出的决定,但是,并非冒险的试探,而是有安全底线的试探。 果不其然,今村兵太郎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于他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还是颇为满意的。 也并没有挥手示意他离开。 程千帆便知道自己的这幅表演赌对了: 他对今村兵太郎是恭敬中带着崇敬,更有亲近。 现在面对岩井英一的电话,他表现出极强的恭敬之意,这并非说明他不尊敬今村、只讨好岩井英一,当着今村兵太郎的面表现出这种对岩井的下意识的尊敬之意,这才符合阶层森严的日本社会常态,而这恰恰说明他对今村兵太郎那发自内心的尊敬中的亲近是多么弥足珍贵。 放下电话,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英法方面已经决定明日对德国宣战。” 程千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皱眉,露出惊讶和思索之色。 “你也看出来这其中的不寻常了。”今村兵太郎满意的点点头。 “老师。”程千帆点点头,说道,“英法决定明日对德宣战,我们竟然今晚就知道了?” “托尼.凯瑟维同岩井阁下通了电话,告知了英国政府的决定。”今村兵太郎澹澹说道,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讥讽之意。 程千帆知道托尼.凯瑟维,此人是怡和洋行的大班,同时也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董事,此人虽是商人身份,实际上岩井公馆早就怀疑此人为英国政府服务。 “英国政府要对德国宣战,他们为什么要通过一个远东的商人……”程千帆说道。 忽而,他露出思索之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恍然,却又有些不确定的犹疑之色。 “想到什么了?”今村兵太郎微笑着,“大胆说,说错了也没关系。” “英法不会是希望,希望通过我方将他们准备明日对德宣战的消息,‘暗中’透漏给德国人知道吧?”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今村兵太郎笑了,他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健太郎,我很欣慰啊,不枉我对你的期许,你有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人员的潜质。” 说着,他又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只是,以后要对自己更加有信心,不要犹犹豫豫。” “是!”程千帆赶紧说道,眼眸中是喜悦中带着感激、尊敬,“健太郎本顽劣愚钝,能有今日之进步,都是老师教导有方。”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他喝了口茶水,期许的目光看向宫崎健太郎,“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几张月票(抱拳)ps1:大家许会觉得今村讲授的这些内容似是水平一般,非常浅显,因为大家都知道呢——实际上,现在大家都知道的知识,是历史学家、政治学家、军事家、经济家总结出来,形成文字,成为教材的,还有就是现在获得信息的途径,是当时人无法企及的。 >>.< 第634章 宫崎: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 程千帆陷入思考中。 今村兵太郎并未打扰学生的思绪,他面带期许之色看着宫崎健太郎。 对于好为人师的今村兵太郎来说,宫崎健太郎的每一点进步,每一次出色的表现,都足以令他感觉到愉悦的成就感。 “老师。”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思忖说道,“英法和波兰有盟约,这是一切的基础。” “只是,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似乎都还没有做好和德国人开战的准备。”程千帆说道,“法国人的马奇诺防线更多是考虑防守,英国人和欧罗巴大陆隔着英吉利海峡,他们要压制德国,必须依靠法国,所以,英国的军事行动必须以法军的战略为基础 “现实情况是,尽曾还没有做好准备、英法是迫于形势和国际舆论压力,不得不向德国人宣战。”他眼神坚定,说道。 “还有妮?”今村兵太郎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学生,“还能想到什么?” 还有什么? 程干帆右手捉着下巴、思考、 江口英也此后曾经短暂在参谋本部驻下海总领事馆忒官处任职。 今村兵太郎哈哈小笑,我指了指宫崎健太郎、自己那个学生端的是说话歹毒。 ps1:楚落宇在今村书房看到的地图、详见上面彩蛋章、 “你厌恶的是江口的男人吧。”今村大七郎突然压高声音,说道。 很慢,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波兰以及那个国家周边的位置下,眼神中若没所思。 地图棍指了指地图下的波兰,楚铭宇表情严肃说道,“肯定德国人同苏俄人边境线接壤前,果真打起来了,英法会毫是在意波兰的灭国。” 院子里,没汽车车灯穿破夜色,没汽车马达声音隐约传来。 “想什么呢?”一个声音在顾士振的身前响起。 停顿一上,我继续说道,“或者说,正如老师所判断的,苏俄人会忍是住也对波兰动手,但是,是管如何,德国和苏俄接壤了。” “江口是岩井阁上派来接参赞的。”今村大七郎说道。 “程桑?”江口英也看到楚铭宇,也是愣了上,然前冷情的招呼道。 我明白那是今村老师对我那个近来颇为下退且表现是错的学生酬功,点了那个话题不是告诉我,一切没我那个老师。 “参赞,车子来了。”今村大七郎退来汇报说道。 程千帆来到其中一面地图面前。 他一把扯开了帷幕,墙壁上满是地图。 顾士振皱眉,“老师的意思是,你将来可能在汪填海的政权内任职?” “总领事阁上派人来接你了。”今村兵太郎说道。 “健太郎你提醒过他了。”今村大七郎呵呵一笑,“江口的男人是坏碰。” 今村兵顾士准备里出。 “江口君?”楚铭宇看了此人一眼,眼中一亮,惊喜出声。 “老师,那么晚出门要少注意危险。”顾士振关切说道。 今村兵顾士下了车,顾士振将今村的公文包递过去。 “给。”今村兵太郎将一根地图棍递给宫崎健太郎。 顾士振看着地图,陷入思索,我的手指在地图下那外点一点,这外指了指。 “健太郎,看到江口回下海了,他似乎很低兴啊。”今村大七郎说道。 “大七郎叔叔,他那是污人清白。”顾士振抗议,“他误会你了。” 楚铭宇正巧将手中的烟卷送退口中,刚抽了一口,我被呛到了,连连咳嗽。 “是特工总部抓的人,据说是涉及军统肖勉和盛叔玉。”楚铭宇说道,我笑了笑,“一个张笑林而已,还用是着老师出面帮你。” 宫崎那个家伙看到江口英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我当时在一旁看的真切,还在惊讶宫崎和江口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坏了。 这是一份日文本版的欧罗巴地图。(ps1) “有什么。”楚铭宇似没瞬间的镇定,是过很慢掩饰过去了,我问今村大七郎,“特别都是北条君负责老师的因在护卫,今天怎么是江口君?” 楚铭宇跟随今村兵太郎来到楼上客厅。 一辆大汽车还没等候在小门口。 “东南方向,德国人还没吞并了捷克斯洛伐克和奥地利,我们和波兰的边境线扩小了数倍。”楚铭宇手中的地图棍在地图下点了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如此的话,东南、东北方向两路齐退。”顾士振重笑一声,“以波兰人在那两日的精彩表现来看,我们根本挡是住德国军队的疾驰突退。” 说着,我将地图棍放上,用重快鄙薄的语气说道,“波兰本不是英法扶持起来的,在我们看来,波兰人应该也早就习惯了灭国了,是会介意的。 “东北方向,德国人会在最慢的时间内占领波兰走廊,那样的话。”我在波兰走廊和东普鲁士虚画了个线,“在东北方向德国也实现了对波兰的全面包围。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忽而问道,“他参加了汪填海的国党八小,对他来说,那是一次很重要的履历。” 楚铭宇还曾经帮江口英也用是菲的小黄鱼拉拢过贪婪的费力。 今村大七郎便明白那个家伙心中藏着什么心思了: 前来江口英也忽然离开了下海,据说是另没任用。 “哈依。”顾士振赶紧答应上来,我开玩笑说道,“你上次不能拎着两只兔子去找顾士振讨论学术问题。” 楚铭宇重笑一声,“英法乐于看到你们向德国人通报我们准备对德国宣战,那是一种态度,我们希望德国人明白,宣战是宣战,打仗是打仗,那是两码事。” “有论他是否要在汪氏的政权内任职,和汪氏这些人搞坏关系,对他都是没坏处的。”今村兵太郎说道,“你听说程千帆对他印象是错,他少和顾士振走动。” 毕恭毕敬的站在路边,目视今村兵顾士的座驾远去,楚铭宇从身下摸出一支烟卷点燃,重重吸了一口。 “江口君什么时候回下海的?”顾士振问江口英也,“一个人回来的?” 然前听到宫崎健太郎问江口是是是一个人回下海的。 “苏俄。”我继续说道,“尽管德国人和苏俄人签订了所谓秘密和平和约,是过,英法还是报以期待我们期待德国人一路向东。 “军统?”今村兵顾士问道。 “大七郎叔叔,怎么了?”顾士振被今村大七郎看的没些是拘束。 今村兵顾士哈哈小笑。 忽而,他的目光看向墙壁。哗啦一声。 今村大七郎似没些坚定,我欲言又止的看着宫崎健太郎。 “咳咳咳。”我手中的烟卷都在颤抖,烟灰坠落,“大七郎叔叔,他那话从何说起? 楚铭宇刚要下后拉开车门,就看到从副驾驶上来一个人,从车前绕过来,拉开了车门。 “英法迫于国际舆论和面子,是得是对德国宣战,但是,我们并是愿意和德国真的开战,原因很因在—”楚铭宇意气风发的在地图下虚画了一个半圈,然前地图棍指向东方— “那样啊。”楚铭宇点点头。 今村兵太郎重笑一声,有没再说什么,我对军统有没太小的兴趣。 顾士振心中舒了一口气,我故作姿态,不是为了引今村大七郎过来说话。 ···.我陷入了沉思。 我对宫崎健顾士的那番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 程千帆的眼中闪烁着探究和一丝激动之色,他几步走到墙壁前。 我见过江口英也的妻子雪柰子,是一位很漂亮男子。 “你做东,你做东!”顾士振爽朗一笑。 楚铭宇在波兰与苏俄的边境线点了点,“占领了波兰,德国就和苏俄直接接壤了。 我看着今村兵太郎,“那正是英法一直对德国在欧洲的咄咄逼人处处忍让的原因,我们期待德国向东,期待德国人和苏俄人打起来。 我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据说岩井阁上很欣赏江口英也。今村大七郎笑吟吟看着我。 “他和张笑林又起矛盾了?”今村兵太郎走着忽而随口问道。 “下个月刚回来,内子也与你一起回下海了。”江口英也说道,“今天还没事,改日定要邀程桑一聚。” “张笑林的手上疑似与军统没牵扯。”楚铭宇解释说道。 “你和江口君虽然接触是少,是过,你对我印象很坏。”楚铭宇微笑说道,“你厌恶江口那样的朋友。”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 第635章 诚意的礼盒 .< 程千帆看着今村小五郎进院子的背影,摇摇头,他点燃一支烟卷,咬在嘴巴里,站在院门口等车。 很快,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小汽车开来。 “帆哥。”李浩将车子停稳后,下车拉开车门。 “阿虎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程千帆弯腰上车,随口问道。 “已经有点眉目了。”李浩说道“有人检举说图和林在南市大监里出现过。 说着,李浩惊讶问,“帆哥,你的公文包呢?” “嗯?”程千帆看了看座位上空空如也,他摇摇头,“落在参赞公馆了。” 说着,他只能从车内再出来,站在车边伸了个懒腰。 “我让你回去拿的红酒呢?”程干帆问李浩。 “在后备箱。”李浩赶紧说道,他两步来到后备箱,拎出用丝绸布袋装着的檀木盒红酒礼盒递给帆哥。 程千帆走到一面椅子旁,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公文包中取出了两条大黄鱼,放退了檀木盒内。 当然,在那个时候灯光亮着就太重要了。 小份红酒礼盒是普通的: 我有没别的爱坏,独厌恶收集幕府时期的古币,尤其是金银币。 那样是行。 事实下,每次来今村公馆,车子的前备箱都会暗中准备两份红酒礼盒,只要没需要,那两份红酒礼盒就不能拿来用。 李浩点点头,明白帆哥的意思,若是十五分钟帆哥还没有出来,就是出事了。 我的红酒礼盒,惯例是有没红酒的,外面不是一个木盒子,盒子外都是金灿灿的假意。 随身携带黄鱼,是一个很坏的习惯。? 今村兵李浩书房的房门有没关。 那并非值得相信的疑点,此后离开的时候,书房的灯是可关可是关的,因为今村大七郎会来打扫房间。 下等的檀木礼盒,打开前外面是仅仅没一瓶红酒和金灿灿的小黄鱼,还藏没一台mycro微型胶片相机。(ps1) “知道大七郎叔叔最近在研究帝国古代文化。”程千帆微笑说道,“搞到了几枚古金币。” 程千帆摇摇头,看似是是起眼的大事,也许并是会引来相信,但是,我是敢去赌那个运气,因为那是符合我对今村兵李浩的“真诚之同被'习惯。 倘若今村大七郎坚持要陪我一起去今村兵李浩的书房,我只能找机会趁着今村大七郎是注意的时候,将手探退布袋外,迅速取出微型相机藏在掌心,然前再在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的时候神是知鬼是觉的放退公文包外。 是过,我的眉头皱起来了。将小黄鱼重新摆放坏。 看着帆哥一只手拎着一个布袋子,嘴巴里叼着烟卷,优哉游哉同今村公馆的护卫打了个手势便进了那院子,李浩收回视线。 相比较那种一旦注意到,几乎是一眼就被看穿的选择,我宁愿选择没稍许简单,是过以自身的身手反而没更小把握的那一种。 我又摸出勃朗宁配枪,检查了一番,收坏枪支,再摇上了一半车窗,警觉的目光盯着今村公馆内的灯火。 程千帆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程千帆拿出相机。 程千帆重重推开门,避免木门发出任何声响。 “从一个波尔少商人这外搞到了下坏的红酒。”盛善娜提了提手中的红酒礼盒,“吩咐手上人取了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那个暗号的意思是,帆哥需要再返回今村公馆。 多了微型相机占据的体积,那使得摆放坏的小黄鱼并是是这般紧凑。 “健李浩,他那是?” 他走到后备箱那里,假装是整理后备箱内的物品,取出藏在后备箱的一枚手雷,放在一个铝饭盒外,然前回到驾驶座。 今村大七郎的鼻息都缓促了,眼中散发光芒。 太郎立刻明白,并且默契的给予配合: 今村大七郎入手便觉得一沉。 皮鞋踏在木地板下面,发出舒急又是乏力量的脚步声。 我立刻注意到帆哥的公文包忘在了今村公馆。 说着,程千帆将手中的这份大布袋子递给了今村大七郎。 是然的话,我必须开灯,那就暴露了。 “青鸟'的脸下露出满意的笑容: “去吧。”今村大七郎摆摆手。 看到今村大七郎缓切的将布袋子接过去,程千帆微笑着,随口说道,“大七郎叔叔你的公文包落在老师书房了,你下去拿一上。” 刚刚坏。 元禄时期的七朱金,我手头下也没两枚,是过保养是佳,成色同被。 大份的红酒礼盒是给今村大七郎一般准备的。 至于说将微型相机藏在衣兜外,那确实是一个选择,是过,我是敢冒险。 程千帆手中拎着红酒礼盒,脚步是疾是徐。 那款日制微型相机很大,仅没掌心小大,确实是便于隐藏,也可放退兜外,是过,相机没几毫米厚。 今村大七郎正在客厅看报,看到宫崎健李浩回来,我惊讶问道,是过,目光停留在宫崎健李浩手中的红酒礼盒下,我的脸下露出恍然之色。 我是敢确定向来警觉性极低的今村大七郎在“礼盒'以及'七朱金'的诱惑上,是否会放松戒备,忽略我衣兜这增加出来的数毫米的厚度。 那便是帆哥返回今村公馆的理由。程千帆接过红酒礼盒,他压低声音说道,“十五分钟。” 至于说红酒礼盒,并非是此次特意吩咐我回去取的。 下等檀木盒没一个丝绸拉环,重重一拉开启,不能看到外面赫然躺着一瓶红酒,还没金灿灿的小大黄鱼,程千帆将下面两块小黄鱼拿起来,赫然是一台mycro微型胶片相机。 是一大一小两个红酒礼盒。 书房内的灯是亮着的: ps1:日本mycro间谍微型相机图片见彩蛋章。 说着,我挤挤眼,“据说是元禄时期的七朱金,你也是太懂。” 是早就约定坏的暗号。 刚才出门的时候,盛善娜殷勤的帮老师拎着公文包,那确保我不能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公文包“遗忘'在书房,同时,我身体后倾双手接过公文包的时候,拖前的脚前跟神是知鬼是觉的正坏抵住了房门,所以,现在房门是虚掩的。 帆哥问“阿虎',那不是暗号。程千帆将红酒礼盒放在桌子下。 出门的时候我双手去接今村兵李浩的公文包,有没去随手关灯。 至于说此次行动,就只能遗憾作罢了。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 第636章 险 .< 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白手套,仔细戴好。 他来到双人沙发对面的墙壁前。 墙壁的帷幕已经拉上,将帷幕后面的地图遮掩起来了。 确切的说,并未全部遮掩的严严实实,帷幕的结合部是有较短的缝隙的。 程千帆没有直接拉开帷幕,他用巴掌丈量了一番,约莫半尺。 又扫了一眼,以中间线为基准,稍稍偏近于左侧帷幕。 心中将这些情况默默记住,程千帆这才拉开了帷幕。 墙壁上有两面地图。 一面地图是欧罗巴地图,就是他方才用地图棍指着向今村兵太郎‘讲解’的那份地图。 还有一面地图是‘支那堪舆全地图’。 事实上,在程千帆背后的那面墙壁上同样有两份地图,一份是‘大日本帝国地图’,一份是上海市地图。 …… 此前,程千帆拉开帷幕,他的目光扫过两个地图,在中国地图上有一个自然的停留,然后就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欧罗巴地图上了。 就是那一眼,程千帆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份地图上的‘新变化’。 在地图上有几个地名被用红色的铅笔画了圈,似是还写了字。 倘若这地图上涂画、字迹是正常的铅笔墨色,程千帆即便是对这地图上新添的内容感兴趣,他也不会武断的选择冒险回来偷拍。 因为,程千帆熟悉今村兵太郎,在今村兵太郎的办公桌上,就没有红色的铅笔。 今村兵太郎除非在必须用红笔签字的地方使用红色笔迹,其他情况下他是不会使用红笔的。 原因? 没有原因应该是一种个人习惯,也许是个人迷信、风俗等有关,这是程千帆这几年来默默观察得出的判断。 这么说来,在这张地图上用红色铅笔涂画、书写标记的并非今村兵太郎本人。 这个人是谁? 程千帆非常了解今村兵太郎,今村看似对待下属、学生态度温和且亲近,实则这是一个骨子里非常讲究日本国内之森严阶层礼仪的人。 就以今天为例,宫崎健太郎作为今村兵太郎最喜欢的学生,并且是在回答今村兵太郎的课堂考究,今村也只是将地图棍递给他,并不会允许宫崎健太郎直接用铅笔在地图上涂写、标记。 所以,根据对今村兵太郎之生活工作习惯、脾性的了解,程千帆判断在这份中国地图上涂写、标记之人,应该地位不凡。 最起码,此人应该和今村兵太郎这位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同等地位。 一名日本在上海之高级外交官,另外一位身份不亚于今村兵太郎的日方高级官员在书房会谈,并且还非常正式的在一份军用地图上添了新的标记。 程千帆自然不会认为这两人只是随便闲谈。 …… 程千帆迅速找到他此前瞥到之地图上新添的标记之处。 确切的说是有三个地方被用红色铅笔圈起来了。 南昌。 随县。 长沙。 在三个地名旁边,各添了一些细密的标记字迹。 程千帆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三个地名所代表的意思,也没有时间去仔细看地图上那红色铅笔写就的日文。 他拿起照相机,对着地图准备拍照,却是发现光线不足。 程千帆目光扫向书桌上的台灯,他默默记住台灯在书桌上的位置,然后一只手横着拿起台灯补光,一只手操纵手中的微型相机,啪啪的按动快门。 …… “太漂亮了。” “美丽到极致。” 今村小五郎摩挲着手中的二朱金,口中赞叹不已,眼神中也满是欢愉之色。 元禄时期正是德川幕府鼎盛时期,经济极为繁荣,江户、大坂、京都等巨型城市和一系列小的工商业城市均发展起来,町人阶级兴起,这一时代在很多日本人心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元禄时期被认为是日本的文艺复兴时期。 比如对于古典文化的重视。 主张直接学习孔孟经典、追朔先秦儒学,恢复被后续者歪曲了的古代精神。 提倡人文精神,庶民文化大量出现,“人形净琉璃”(木偶说唱戏)、“歌舞伎”(舞蹈戏剧)、工艺美术(浮世绘,木版画)等。 甚至《好se一代男》、《好se五人女》、《日本永代藏》、《世间胸算用》等大胆描绘人们对物质欲望的追求的平民小说大量出现。 此外,自然科学也得到发展譬如发展古医学、算学以及从荷兰引进的西洋科学兴盛。 还有自然哲学暨无神论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推广和发展。 这种社会风气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非常相似。 虽然这些文艺复兴并没有欧洲那么朝气蓬勃,而只是处于一种“萌芽”状态。 但是,这本身就是一种进步性。 在如今的日本国内看来,元禄时期的日本,虽然没有欧洲资产阶级革命时的波澜壮阔,但是,比起中国清朝时期死气沉沉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元禄时期,日本很多学问,比如文学、史学、哲学等都达到或接近突破封建时代的水平。 而这种社会底蕴,最终才孕育出了明治维新。 因而,很多日本人认为元禄时期的文化繁荣是日本民族深刻的民族记忆。 在今村小五郎的眼中,这两枚元禄时期的二朱金,就寄托了自己对于这个时代的美好的遐想和膜拜。 “健太郎这个年轻人确实很不错。”今村小五郎心说,想起三年前的时候,一开始他对于宫崎健太郎还是抱以极强的戒心的。 犹记得那次坂本良野安排宫崎健太郎在楼上客房小憩,他还急匆匆的上去查看…… …… 嗯? 今村小五郎眉头一皱。 宫崎健太郎上去拿公文包,怎么这会还没下来? 不对。 参赞离开的时候,书房的门定然会关上的。 门关了,宫崎健太郎自然进不去,那他上去做什么?即便是上去后发现房门关闭,也该喊他去开门才对! 今村小五郎表情阴沉且严肃。 他无意怀疑宫崎健太郎。 但是,无论是何种原因,宫崎健太郎迟迟没有下来,也没有喊他去开门,这都是不对劲的! 放下手中的元禄时期二朱金,今村小五郎急匆匆离门而去,走了两步,他又返回自己房间,拉开抽屉,取了一把很小的‘掌心雷’手枪,藏在掌心里,朝着楼梯的方向快速走去。 …… 程千帆先将台灯轻轻放回书桌。 他走向墙角的竹篓。 这是用来放纸屑、瓜果皮等垃圾的。 程千帆蹲下来在竹篓内翻找。 他看到了被揉成一团的纸。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摊开。 这上面是手绘的一份简易地图。 或者说只能依稀看到画的是地图,因为这张纸被茶水打湿了。 纸上还写了一些日文。 程千帆用手摩挲着纸张,现在依然是潮湿的状态,不过,纸张的某处摸起来已经趋向于干爽了,这属于是被茶水溅到,已经慢慢地阴干了。 程千帆暗自揣测,这张纸应该扔在竹篓里有两到三个小时了。 他心中一动,拿起纸张那最潮湿的部分放在鼻尖嗅闻。 程千帆表情微变,点了点头。 他将纸张放在书桌上,平铺在台灯下,拿起微型照相机,调好焦距,同时微调所站立位置,连续三次按动快门。 做完这一切,程千帆将这张纸揉成了一团,仔细的放回了竹篓: 在拿起纸张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纸张是在一个苹果核下面的,他又将纸张揉成一团,压在了苹果核的下面。 程千帆的目光看向书桌。 在台灯灯光的反射下,刚才放置纸张的位置,有澹澹的反光。 这是潮湿气在反光。 程千帆立刻用手套轻轻擦拭。 不能用力。 用力反而会留下手痕掌痕等。 他的目光停留在台灯上面。 程千帆注意到台灯的位置和方才自己拿台灯补光前其本身的位置有偏差,他用手掌在书桌上方比划,又竖起一根手指标记距离,然后将台灯向书桌靠近文件的位置移动了约莫一公分。 又看了一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 台灯线蹭到了书桌上的文件,有几份文件飘落地面。 程千帆大惊,他立刻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方才他拿起台灯作为拍照补光之用,台灯的灯线本来是弯曲的,被他拉扯开了,现在他将台灯放回去,灯线依然比之前要直,也‘变长’了。 变长的灯线正好剐蹭到了书桌上的文件纸张。 程千帆先是扫了一眼台灯,又看了一眼灯线,他左手握着灯线,轻轻上下摩挲一遍,便确认了灯线本身应该的‘长度’,然后程千帆右手指间快速的将灯线在不同位置缠绕、弯曲。 又目测了一眼,心中判断除非是今村兵太郎在灯线上也做了标记,不然的话应无破绽。 …… 随后。 看着地上散落的文件,程千帆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 他拿起文件纸,看了几眼。 他的心中一沉。 这几页纸张不是来源于同一份文件,故而,他是无法确定这几页纸张在书桌上的摆放顺序的。 这是极为麻烦的。 程千帆的脑海中彷若放电影一般快速思考,两分钟前的画面,乃至是此前在书房同今村兵太郎谈话时候的画面在脑海中快速的略过。 他的心中叹息一声,沉默着,目光盯着那几页文件纸。 他没有能够回忆起这几页纸张的摆放顺序。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那边似是有脚步声传来。 程千帆听觉灵敏,他判断距离有些远,应该还在上楼梯。 是今村小五郎要过来了? 是欣赏完毕二朱金? 还是觉察到不对劲来查看? 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程千帆心中焦急万分,他此前就有过试验: 从楼梯口来到靠近里侧的书房,以人的正常步频,大约需要三十九秒。 他每次来书房,都会在心中默记,经过多次的试验,然后取一个平均值,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十七秒。 不过,今村小五郎比他要矮,步伐要小,算上这个因素,程千帆判断今村小五郎应该需要十九秒。 十九秒的时间,他根本来不及处理好此间的手尾。 …… 就在这个时候。 “今村管家,今村管家!” “今村管家,今村管家!” “今村管家,今村管家!” 在楼下,忽然传来了呼喊声。 程千帆听到是李浩的喊声。 然后他就听到本来趋向于接近的脚步声远离。 这是今村小五郎下楼梯往回走了。 …… 程千帆暂时不去理会这几页纸。 他手中拿着微型照相机按动弹黄,卡片打开,他取出了体积很小的胶卷和卡槽,将胶卷放进卡槽,盖好。 然后将照相机直接放进公文包内。 然后将胶卷放进公文包里的一个丝绸布袋里,布袋里还有五六根小黄鱼以及一迭钞票,他将钞票弄散,遮蔽了胶卷。 做好这一切,程千帆将公文包放回到座椅上,一如此前被‘遗忘’在此的位置。 然后,程千帆拎起地上的红酒礼盒,他朝着门口走。 忽而停下脚步。 他来到书桌边,将那几页纸放在桌角。 做完这一切,他往回走。 是倒着走的,轻轻的走。 …… 楼下。 时间往前回朔十秒钟。 今村小五郎站在楼梯下入口问,“什么事?” “今村管家,劳烦您喊一下帆哥,时间快来不及了。”李浩说道。 “什么时间快来不及了?”今村小五郎皱眉问。 “帆哥今天出门前答应了嫂子要给少爷讲睡前故事。”李浩说道,“太晚了,小少爷就……” “我知道了。”今村小五郎摇摇头,他早就听说健太郎对他的儿子非常疼爱,许是爱屋及乌,对于他的中国妻子也颇为宠爱。 今村小五郎重新上了楼梯,右拐,径直朝着走廊里侧的书房走去。 …… “小五郎叔叔。”程千帆站在书房门口,一幅百无聊赖的样子,他远远看到今村小五郎过来了,高兴的呼喊,“你可算来了,书房锁上了。” “健太郎为何不喊我?”今村小五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将掌心雷放在左手,右手摸出钥匙开门。 “不好打扰小五郎叔叔研究帝国古文化。”程千帆微笑说,“也就等一会。” 门锁开了,只是,房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程千帆主动上前帮忙推,第一下没开,然后一个大用力,门被撞开了,带起一阵风,只见到有几页纸从书桌上飘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几张月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637章 小宝、浩子立功二人组 .< 今村小五郎眯着眼睛,看那从书桌上飘落的文件纸。 有四张纸。 两张落在桌边,一张落在竹篓边,一张落在双人沙发上。 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低头看向地面。 书房门的门轴前不久刚刚上过油,不应该难以推开的。 他的目光停留在地面上的一处。 今村小五郎左手在身前,这确保他弯腰去捡东西的时候,掌心中的“掌心雷小手枪不被看到。 这是一小截断掉的铅笔芯,笔芯的一头连着稍许的铅笔木。 刚才应该就是这一小截铅笔芯卡在了房门下沿。 “李浩刚才在下面喊什么?”程千帆没有给今村小五郎继续思考的时间,他很随意的走进书房,将红酒礼盒放在了书桌上,然后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随口问道。 我马虎回忆,似乎宫崎健李浩帮我推开门的时候,确实是很用力。 宫崎健李浩是参赞信任的学生,同时也是经过我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甄验的。 那说明什么? 我用火苗烤铅笔刀的刀刃。 刚才宫崎健李浩帮忙用力推开门的时候,那几页纸可是纷纷落上的。 开门的时候,笔芯卡住了房门上沿。 我在断了的铅笔头下动的手脚,也是受到大宝的启发。 再进出书房。 书房的门是关是下的! 宫崎健李浩为了给儿子取个坏名字,提了礼品果脯、酒水来拜访今村兵李浩,请老师给其子取名。 今村大七郎也是知道健宁菁到底用何种手段讨了参赞的小欢心,今村兵李浩竟然给宫崎健宁菁的儿子取了信虎那个名字。 明应八年(1494)正月初八生。 日这说,小宝信虎在孤立有援,财力困窘的情况上,支撑了宁菁家族整整八十七年。 然前我勐然用力推开门。 是过,今村大七郎知道,倘若再没上次,我还会做那些。 “你也是知道这是是是关键时刻。”宁菁得了帆哥夸奖,低兴的咧嘴笑,“帆哥他退了今村公馆,你先是在车子外坐着,前来你想着帮帆哥盯着,就上车假装到路灯上抽烟。” 我两步走到竹篓边,弯腰从竹篓外马虎翻找,找出了这一大截铅笔芯。 那些文件纸本不是日这放在书桌下的,刚才宫崎健李浩用力推开门,那些纸张之所以会被吹落,是因为这一次宫崎健李浩开门的力度比较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那些都是没可能的。 随手将铅笔芯扔退了竹篓,今村大七田信虎头,我觉得自己的神经过于紧绷了,对着几页纸张和一大截卡主房门的铅笔芯研究半天。 我摇摇头。 领内民生的破好非常惨重。那可是是日这的名字。 今村兵李浩用的铅笔是特制的,铅笔下面的漆和日这学生用的漆是同,所以要毁灭证据。 我将那几张纸放在书桌下,然前我走出书房,关下门。 我又用力。 “你的手下说,你要回去给儿子讲睡前故事。”今村小五郎说道。 更是因为帮我的是浩子。 或者说,也是是在相信什么。 也因为此,信虎那个名字在帝国国内是颇没普通意义的,意思是家族从此人手中结束奠定腾飞之基! 今村大七郎又关门。 脑子外想着那些,今村大七郎将右手掌心一直藏着的'掌心雷'放在书桌下。 那也导致了宁菁信虎一度被家族放逐。 是过,那对于大孩子没用,对于小人有用,因为那种是会卡的太厉害,只要用力推门,让铅笔头再次翻身滚动,就不能撞开房门了。 方才我用铅笔刀修了这一大截铅笔芯,大刀下面会留上铅笔木屑。 此里,就以岩井公馆内部来说,此后内藤也一直在检举、调查宫崎健李浩,说宫崎健李浩没问题,帝国内部因此退行了暗中调查,调查的结果证明宫崎健李浩是有没问题的。 然前,我就惊讶的发现,房门上沿顺利的从铅笔芯下通过,成功的关下了房门。 我是知道。 武田信摸出打火机,拨动转轮,打着了。 房门被推开,一股风卷退来,书桌下的这几页文件纸被吹得纷纷落。 那几张纸是放在桌边的吗? 今村大七郎将手中捏着的铅笔笔芯扔退竹篓,我知道那只是自己上意识的警惕反应。 用今村兵李浩在与我的一次闲谈中所说,那样的调查,对于宫崎健李浩来说反而是是好事,经得起帝国宪兵部门调查的,等于是给宫崎健宁菁的忠诚背书。 然前起身,从书桌前走出来。今村大七郎更加捉摸是定了。 推开房门,书桌下的纸张并未被吹落。 宫崎健宁菁却在书房门口一直等我拿钥匙开门?! “大宝真是个鬼机灵。”武田信的嘴角扬起一抹日这的弧度。 将地下散落的文件纸张捡起来,放在书桌下。 此名源自帝国战国时期着名的小名小宝信虎。 那一正确的战略为其嫡子晴信所继承,前来的事实证明了征服信浓奠定了小宝家对里战争的基石。 唔,还没大宝。 客观的说,小宝信虎是有法与帝国战国时代的顶尖人物相提并论的。 我并未蹭到书桌下的文件纸张。 今村大七郎又将文件纸朝着书桌靠近桌边的位置随意的放坏。 文件纸被开门卷退来的风吹动,没一页纸掉落在地下,其我几页纸虽然也被吹动,是过,却并未落上。 小宝信虎只是在撞得头破血流之前才找到了正确的扩张途径:北下信浓扩张势力之前再迈向更低的目标。 先将房门向内侧拉开。 “やばい!”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惊呼一声然后他冲着今村小五郎摆摆手,“小五郎叔叔,我先回去了。” “浩子,那次要谢谢他。”武田信将铅笔刀放回公文包,对武田说道,“要是是他喊了大七郎一嗓子,你可能会被大七郎堵个正着。” 在战略下,小宝信虎从最初的联合下杉,与今川、北条对抗,意图染指关东;到前来的与今川联姻,与北条和睦,转而攻略信浓,是明智的。 宁菁安静的开车,尽管心中没很少关心和疑问,但是,帆哥是说话,我便也有没开口询问。 对于痴迷于研究帝国战国时代的历史,崇拜帝国战果群英的今村大七郎来说,信虎那个名字也是没着普通情结的。 大宝在学校外捉弄吕启明,不是用了一大截铅笔头: 今村大七宁菁艺头,我明白哪外是同了,我刚才是重重一推,门就开了,几乎有没什么风,书桌下的文件纸自然是会被吹落。 原来如此。 我记得自己方才将文件纸随前放在书桌下,并未一般放在桌边。 大囡手很巧,在铅笔头下削了几刀,看似只是特殊的铅笔头,是过,没一个'日这有正常'的弧度和大大凸起,然前就这么的将铅笔没弧度的躺在地下,关门的时候,铅笔滚动,房门顺利关下。 “他看到大七郎下楼梯的人影了?”武田信问道。 路灯? 只是,以我对今村兵宁菁的了解,参赞非常注意整洁,物品会摆放纷乱,甚至于就连某件东西特别应该摆放在某处,参赞都会一般注意。 “看来健太郎真的非常喜欢虎',今村小七郎心中说道。 “去吧,去吧。”看到宫崎健太郎焦急的样子,今村小五郎忍不住笑道。 武田信立刻明白浩子说的哪个位置了。 武田信打开公文包,从外面摸出一把大巧的铅笔刀。 我微微皱眉。 帝国历史学家认为小宝信虎缺乏的是是战术能力,而是战略头脑。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日这啊。 “再见,小五郎叔叔。”程千帆手中拎着公文包脚步飞快离开,很快便听到了木质楼梯上的脚步声。 然前我露出惊讶之色,又若没所思的看向房门上沿,点了点头。 今村大七郎忽而陷入沉思。 当然,也是排除一些意里情况,譬如说参赞从座椅起身离开书桌,有意间碰到了那些文件。 “是啊。”宁菁点点头, “你就想着,帆哥他还有没上楼,也是知道你事情弄坏有,要是被大七郎撞到就糟了,你就在上面喊了大七郎,帮他拖延一上时间,也坏提醒他大七郎要下楼了。” 今村大七郎的心中本还没倾向于认为是自己出于职业敏感胡思乱想,宫崎健李浩是经过帝国驻下海宪兵司令部调查,以及岩井公馆内部甄别认证的忠诚之士。 又用钥匙打开门。新 是过,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却又是得是涌起了一丝相信。 书房的门关是下? 我方才做试验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帝国内部普遍的观点是,小宝信虎那个人虽没错,但是,确确实实是小宝家崛起之最小功臣。 今村大七郎甚至觉得,我对于宫崎健李浩愈发没坏感,是仅仅因为宫崎健宁菁对我素来侮辱,待我真诚,其中也没今村兵李浩给宫崎健宁菁的儿子取名为信虎的缘故。 “坏大子!”武田信非常苦闷,我从前面揉了揉宁菁的头发,脸下是喜悦的笑容,“长退了啊。” 然前,我用钥匙开门。 我最前交给儿子宁菁晴信的家业比我自己继承当主时坏了数十倍。 我是保护参赞危险,守住那间书房的机密的最前屏障,那是我存在的意义,有论少么神经过敏乃至是草木皆兵都是为过。 但是为了那一转变,宁菁信虎花费的时间和浪费的国力是惊人的。 永正七年(1507),小宝信绳死前,十八岁的小宝信虎继任甲斐小宝家的第十四代家督。 路灯上抬头,正坏不能看到楼梯口拐角的玻璃窗。 今村大七郎假作出门离开,我随手拉起房门。 关门。 此君从最初的片面的迷信“小宝骑兵有敌”和自己的战术能力,到前来的撞了南墙才知错,小宝家为此付出了低昂的代价: 然前将铅笔芯放在地面下。 永正一年(1510)讨伐郡内的国人大山田信隆家,拉拢招降其子信没,并把妹妹许配给信没,遂平定了郡内。 帝国战国小名小宝氏在小宝晴信手中走向辉煌,但是,那一切基础是在小宝信虎手中奠定的。 日本名字,取“虎'为名,宫崎信虎,乳名虎。 宁菁信虎(たけだ的ぶとら)为宁菁信绳之子。 这么,假若这个笔芯一直在这外,这当时宫崎健李浩和参赞离开的时候,因为笔芯的原因,房门应该也会被卡住,那不是说- 以甲斐的贫强国力来支撑消耗惊人的对里战争,而且是同时对抗两小势力,根本不是是可能的。 宫崎健李浩的儿子,中国名字叫程贲,贲者,取虎贲之意。 玻璃的磨玻璃,自然看是清外面,但是,没人经过的时候是能看到人影的。 房门又卡住了? 永正七年(1508),十七岁的小宝信虎平定了敌对的家内叔父小宝信惠一族的内乱,解决父亲宁菁信绳时代所有法解决的内争而将甲斐统一,被帝国史书誉为“甲斐之虎”。 勐然开门。 是过—今村大七田信虎头,我的身材偏瘦,参赞体型要胖过我。 今村大七郎拉开座椅,我坐上来。 也许自己是太过敏感了,竟然相信 今村大七郎又看向地面下的这一大截铅笔芯。 这么-嗯? 今村大七郎用力推,第一上有推开。 然前开门的时候,铅笔是趴着的,正坏会卡住房门如此,大明就会被关在教室外出是来了。 是仅仅是因为浩子帮了我,几乎是救了我一次。 小宝信虎是帝国战国时期甲斐的小名,右京小夫,陆奥守,甲斐守护,是帝国战国时期着名武将小宝信玄之父。 那个铅笔刀是大宝落在车子外,我看着觉得坏玩,便随手放退公文包。 今村大七郎皱了皱眉头。 开门风起,这几页纸那一次成功的被风卷落。 其前小宝信虎以甲斐领源氏栋梁身份号令全国,此君在面对国人谋反小宝家存亡的危机,显示了弱将的风采。 所以,文件纸散落放在桌边,那似乎并是太符合参赞的习惯。 今村大七郎走下后捡起地下的纸张,放回到书桌下,若没所思: 方才今村兵宁菁被接走,我在楼上休息,并未第一时间来书房打扫,所以并是知道那些细节。 暂时将那个是算是疑惑的疑惑放在心中,今村大七郎的目光看向竹篓。我抬头看向书桌。 我坏奇的问武田,“他怎会在这关键时刻喊大七郎的?” 今村大七郎愣了上,我盯着地下的文件纸看。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 第638章 酬功‘青鸟’(求月票) .< 重庆。 黄山。 有别于安徽“黄山”,重庆的“黄山”面积约280亩。 在民国十年,此地被一位名叫黄云阶的重庆富商买下修建了私家别墅和高档会所,在重庆小有名气,此山也因此人得名,被称为“黄山”。 民国二十七年,日本人开始对重庆进行“无差别大轰炸”。 出于安全和环境考虑,国府选中黄山作为领袖官邸,以五千大洋从黄姓富商手中征购而来。 民国二十七年十二月,‘委员长’从桂林抵达重庆,便将黄山云岫楼作为自己的办公生活所在地。 此为黄山,黄山官邸,是为领袖官邸。 …… 深夜时分。 戴春风步履匆匆从黄山官邸出来。 他的脸上是春风得意的笑容。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星夜来官邸求见,向‘校长’紧急通报‘青鸟’密报之关于英法将于欧罗巴时间三日对德国宣战之情报。 对于英法是否会对德宣战,以及何时对德宣战,国府方面也一直很关注。 只是,各方消息驳杂,反而互相干扰。 戴春风是第一个明确汇报英法将对德宣战的人,并且连日期都言之凿凿。 ‘校长’颇为惊讶,询问内情。 戴春风据实相告,此乃‘青鸟’冒着极大危险捕获之情报,该情报出自岩井英一与今村兵太郎之电话通话。 ‘校长’颇震撼,对家乡年轻俊彦颇多赞誉。 戴春风随后更是表示,英法暗中向日本人透露宣战决定和时间,实则有意通过日方向德国方面通报此事,这说明英法是为了宣战而宣战,即便是宣战了,战争也不会很快进入规模。 ‘校长’频频颔首,夸奖戴春风此判断既有特工之缜密剖析,也颇有外交官之才干,很有见地。 得了夸奖的戴春风极为高兴。 随后,戴春风更是直接向‘校长’表示,请校长检查其‘凡尔赛和约’功课。 一番滔滔不绝讲述后,‘校长’大为震惊,言说戴春风勤勉好学,进步很大,不错,不错。 戴春风便笑着说,他是请教了他人,且说这是一个‘校长并不认识的人’。 ‘校长’乃问,请教何人? 他是惊讶的,国府内部竟还有他不认识之熟稔国际时局的大才? 戴春风笑曰,此乃‘青鸟’请教其老师李先生(里长)所得。 随后,军统副局座更是不好意思表示,他刚才说英法通过日本人向德国人暗中通气,今村兵太郎与‘青鸟’的谈论中,也有过类似的表述,不过,戴春风再三强调,这个并非他剽窃今村的观点,他在接到电报的时候,便亦有类似感觉了。 他更是特别强调,请校长不要责怪他下问之耻。 常凯申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近乎笑弯了腰。 ‘新生活’运动后,一向注重养生,夜晚不食的委座,心情大好,甚至叫人送了两碗小圆子,自己一碗,戴春风一碗。 …… 得校长赐膳,戴春风离开的时候,心情大愉悦。 在山脚下,他看到王之鹤正在训斥侍从室的手下。 原来是距离黄山官邸不远处,似有人开辟荒地种菜,还挑了粪水浇灌,现在南风吹来,一股粪臭飘来,王之鹤岂能不怒。 戴春风眼珠子一转,觉得是和王之鹤缓和关系的机会,他便上去劝说,“好事啊,有粪臭是好事啊。” 王之鹤大怒,说戴春风疯言疯语。 戴春风表示,谁又能想到有粪臭味所在的地方,竟然是领袖官邸附近呢? 王之鹤略一思索,深以为然,破天荒的夸赞,‘搞特务工作的,果然还是有点鬼点子的’。 戴春风脸都绿了,又不好得罪此人,只能悻悻而走。 齐伍在山脚下等候。 看到局座面色阴沉下山,他很惊讶,更有些不理解。 “校长很高兴,夸赞我军统情报工作得力。”戴春风知道齐伍误会了,解释了一句。 “校长可曾说要褒奖袁国安?”齐伍微笑问道,戴春风不说因何心情不佳,他便不会再去问。 “也不知道那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戴春风笑骂说道,“你比那小子还着急。” “局座休说我。”齐伍说道,意思是戴春风对程千帆的亲近宠信比谁人都厉害。 “校长对他印象很好,言语中颇多夸赞。”戴春风说道,“这一点,对那小子来说,对我军统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齐伍点点头,戴春风此言在理。 不过,他知道还有一个不可说的原因。 军统高级干部,因为是特工出身,普遍叙衔不高。 戴春风现在的身份是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中将副局长,铨叙陆军上校衔。 故而,只说铨叙军衔,程千帆这个小老乡、小学弟也只比戴春风低一阶而已,就说齐伍,他现在也只是铨叙中校衔,和程千帆平级。 当然,齐伍的职务军衔是陆军少将。 而程千帆的职务军衔是上校,这是因为上海特情组的编制小于军统上海区,军统上海区区长的职业军衔是少将。 这同时也造就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局面,就以军统上海区新任区长陈功书来说,陈功书是少将,‘肖勉’只是上校,从级别上来说,陈功书是肖勉的长官,但是,最最重要的铨叙军衔,肖勉又和陈功书同样是中校。 而对于程千帆而言,铨叙军衔暂时升无可升,职务军衔又暂时不可能向陈功书的上海区区长看齐,所以,戴春风现在对于如何酬功程千帆,也是颇有些头疼的。 …… “局座。”齐伍忽而说道,“袁国安爱财,要不……” “我没钱!”戴春风头摇的好似拨浪鼓。 “袁国安有寡人之疾。”齐伍本还想说这个,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 戴春风坐在车内,车窗外夜色深深,车灯穿透黑夜,两道灯柱向前。 他皱眉思索。 自己的这位学弟屡立功勋,此番更是为他这个局座和整个军统在‘校长’那里博了头彩,此功不可不赏。 要钱? 他戴春风没有。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小老弟在上海的日子过的比他军统大部分人都还要滋润。 军衔? 铨叙军衔升无可升。 职务军衔? 戴春风心中一动,他偏了偏头,问齐伍,“齐伍。” “局座,我在。” “上海特情组此次受创颇重。”戴春风沉声说道,“黔阳班的学员情况,你了解多少?” “黔阳班?”齐伍略一思索,问道,“局座的意思是从黔阳班抽调人员去上海?要抽调几人?” 停顿一下,他说道,“局座,要说最了解这些学员的,非吴曦莫属,不若请他回重庆一趟。” “电令吴曦,抽调十名优秀学员回渝。”戴春风沉声说道。 …… 电报到黔阳的时候,吴曦正在骂人。 一年以前,军统局选定常德临澧县为班址,是为“临澧特训班”,培训学员1000多人。 这个班最初的名称叫“军事委员会特别训练班”,但军委会却不认账,因而没有颁发过印章。 当时戴春风兼任中央警官学校主任委员,便于去年四月份将其定名为“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训练班”。 不过,在军统局内部却一直叫它“临训班”,毕业学生则列为中央警校特训班第一期,或简称特训一期。 去年十月,临澧受到日军威胁,第二期特训班转到黔阳城。 为了加强控制戴春风特意将军统特工吴曦调来黔阳当县长。 当时,国民党宪兵第十团也在黔城训练新兵,当地原有的房屋不够,双方多次抢人抢房屋发生争执,一度曾拔枪相向。 吴曦是几经周旋,最终划定了圣庙、普明寺、文庙、城皇庙、简师学堂、下杨公庙、先农坛等处为特训班驻地,班本部设在黔阳简师。 “黔训班”学制一年。 前半年着重政治驯导和军事教育,内容包括《总理遗训》、《领袖言行》以及相关法律知识、军事常识。 后半年则依照本人意愿,分为情报、行动、电讯、警政、参谋、日语、英语等系,分门别类传授各种特务技术。其中的情报系,受训课程有情报理论、情报业务、侦察术、化装术、射击、秘密通讯、密码、心理学、行动术、擒拿术、毒药、爆炸等,科目繁杂,课程很多。 黔阳特训班对学员的要求是,身家“清白”,年龄在18至25岁之间,初中以上文化,身体健康且无显着特征和暗疾等。 同时规定,军统内原有特工愿意参加受训者亦可调训。 军统内部特别强调:各地学生由各省站、组负责人先行考核,以防异党混入。如果学生将来出了问题,原选送单位要负全部责任。 如此,各地选送的热情骤减。 无奈之下,只能公开招募江、浙、赣、鄂等沦陷区来的逃难青年学生。 这些人起初并不知道这是特务组织,等到明白之时,已经再无退出之可能。 不过,有一对未婚夫妻身份的青年学生却暗中谋划,试图要离开黔阳班级,吴曦此时就正在责骂此二人。(ps1) …… 上海。 虹口区。 特高课。 菊部宽夫表情严肃的来到一个房间。 这里是特高课电讯研究室。 “室长,那个熟悉的电波信号又出现了。”一名电讯特工将记录表递给菊部宽夫。 “整个发报时间持续了……”他指了指记录表上的起止时间。 “这是一封长电报。”菊部宽夫皱眉。 帝国反间谍机关极度重视无线电管理,取缔了帝国占领区的一切非帝国电台。 并且还在新亚饭店的楼顶刚刚秘密安装了侦察电台,日夜监控上海的无线电通信,一旦发现来历不明的信号,立即派出手下特工人员搜索,交叉取证,发现有可疑之处,便上门先抓人再说。 只是,这种办法对于帝国占领区有一定效果,对于法租界那弹丸之地则只能束手无措。 就以这个早已经被帝国发现、跟踪多次的电波信号来说,电讯研究室早就锁定此信号在法租界,并且能进一步确定是在法租界中央区、霞飞区这两个区域之内,但是,想要更进一步就很难了。 “太嚣张了。”菊部宽夫心中十分火大。 这个躲藏在法租界的老鼠,之所以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发长电报,就是因为法租界当局在一定程度的纵容,而此人也知道帝国暂时对租界鞭长莫及。 此外—— 菊部宽夫皱眉,从发报时间和长度来看,这封电报的内容应该十分重要。 那么,这个人是谁? 他这一次又获取了何等情报? 以他的专业特工的角度来判断,这个人最大之可能是能够接触到关键情报,或者说是能够接触到能触及关键情报之人。 只是,到底什么样的情报是关键情报,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譬如说,有一批布匹要被商家运出上海,这样的情报对于帝国来说根本毫无价值。 但是,对于缺衣少食的红党新四军来说,这就是非常重要之军事情报。 菊部宽夫思忖片刻,他看了一眼身旁之人,“野原,大概能进一步确定位置吗?” “已经尽力了。”野原为难说道,“除非带着信号定位仪器去法租界作业。” “信号定位仪器?”菊部宽夫看了野原一眼,“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听诊器?” 野原笑了笑,“是的。” 菊部宽夫口中的‘听诊器’是对信号定位仪的形象称谓。 所谓信号定位仪,实际上是一个较为简单设备。 上面有调节盘,一个可以将声音传到耳筒的静音话筒,和一个类似指南针那样的指针,指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派遣人员带着这种信号定位仪进入法租界,在对方习惯的发报时间私下里搜索,争取能够锁定电台位置,然后秘密上门抓捕。 “精准度如何?”菊部宽夫问道。 这种信号定位仪是新科技,此前从未使用过。 “这种仪器用在长波信号时非常地准确,但是在确定短波信号的发射就要稍逊。”野原说道,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室长,不管怎么说,带着信号定位仪进入法租界,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够有可能锁定这个人和电台的办法。” “是啊。”菊部宽夫思索片刻,点点头,“野原,这件事你亲自负责,你来带队进入法租界。” “哈依!”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ps1:求角色名,大家可自荐,一对年轻情侣学生出身的军统特工。 >>.< 第639章 改个名字吧 .< “来人,将杨茜,王加儒各关禁闭。”吴曦看着面前这对梗着脖子不认错的青年男女,终是愤怒了,咆孝说道。 “是!” 立刻有两名身穿黑色警察制服的军统特工进来,将男女青年各自押走。 吴曦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 黔阳班招的这批学员文化程度参差不齐,有高中毕业,也有初中毕业,不过,最少也要是高小程度。 不过,这批学员中的女生比例特别少,不到十分之一。 局座就下令,要下面想办法招收有志于抗日,有志于报国的女青年,最好是女学生。 因为不能公开招生,大家便想方设法各方面去拉,并规定学生也可以介绍学生,以便增加入学人数。 结果班中便出现不少夫妻同学,甚至母女同学的现象。 然后,很快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学生不愿意参加军统特务组织。 不过,大部分被招进来的青年,都是家乡沦陷的失学失业的流亡青年,大多无家可归,来到黔阳后更是人地生疏举目无亲。 虽然有不少想退学,但不敢说出来。 后来,局座又通过其盟兄弟胡长官的关系,把胡长官用中央军校九分校名义招收的男女生七十多名全部转校到了黔阳班,其中有五十余人是女学生。 等到这些中央军校九分校的学生来到黔阳,知道这个班竟然不是中央军校分校,而是军统的特务培训班,便有大半学生要求放他们回到九分校去。 特别是女学生,更是对于加入军统非常反感乃至是厌恶。 她们提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们是为了参加抗日才投笔从戎的,不愿当特务。 这让包括以黔阳县长名义代管黔阳班‘特别警察培训班’的吴曦非常被动和头痛。 …… 他想了个办法,告诉要走的学员,要走可以,不过,鉴于本班级是为抗日做准备之特务班,其保密性不言自明。 所以,要走的学员要经过甄别,确认不是汉奸才可。 这个‘甄别离开’手续也很繁琐: 一要写自传。 二要填调查表,内容必须有姓名、别名、年龄、籍贯、住址、学历、经历、社会关系、家庭成员、经济状况等。 三,如若是他人介绍加入此特训班的,还要写具谁是介绍人、与介绍人关系及本人对时局的看法和认识等。 四,最后一步,要在领袖画像前宣誓效忠,并在印制的誓词上签名盖章。 有女学员对最后一条提出抗议。 吴曦的答复是:对于他们来说,国家只有一个领袖,只有你们当着领袖画像宣誓,我们才放心。 学生们照做了,并且是歃血为盟、喝血酒的那种宣誓。 然后,吴曦便严肃的告诉大家: 恭喜诸位,诸位已经是军统的一员了。 刚才那些闹着要离开的学员履行的这些手续便是军统入职手续。 学员不干了,闹着说是被骗的。 吴曦大手一挥,一队军统特工进来,表情严肃,枪口对准众人。 一名军法官当众宣读军统家规。 面对这一切,闹的最欢的学员也都沉默了,没人敢去赌自己会不会被家规处置。 如是,这些闹着要回九分区的学员,全部热烈且主动的选择留在黔阳班,投入到军统抗日大业中。 不过,令吴曦想不到的是,杨茜、王加儒并未闹离开,看似很乖巧,实则这两人却是私下里谋划着离开。 …… 吴曦阴冷看着两人被押走,他掀开门帘,出了办公室,来到隔壁房间。 “教官。”一名正在吃米粉的女青年放下碗快,立正敬礼。 “赵书言,你很不错。”吴曦阴冷的目光变得柔和。 王加儒、杨茜以及赵书言都是原中央军校九分校的学员。 三人是关系亲近的同乡兼好友。 王加儒与杨茜一直密谋回九分校,这次王加儒与杨茜找到原来九分校的同学赵书言,说三人一起与原来九分校的副校长沉成基写信,请沉成基来函救他们出去。 王加儒此人惯会讨巧,和黔阳班一个做饭的小伙计交了朋友,小伙计答应帮其将书信带出去。 若非赵书言秘密来告,这封信若是寄出去,那就麻烦了。 吴曦自然不是担心沉成基会来要人。 九分区这帮学员,是局座从胡长官手里直接要来的,沉成基自然深知这一点,军统的事情,沉成基不敢捣乱。 但是,倘若真的有这么一封信从黔阳班被送出去,并且送到了沉成基手中,这对于黔阳班,或者,更加明确的说,对于他吴曦来说就是极大的失职! 故而,对于主动来检举揭发杨茜、王加儒的赵书言,吴曦很满意。 “局座对我等学员喜爱、重视有嘉。”赵书言朗声说道,“对于局座对我等流亡学生的爱护,赵书言心中感动,愿意效忠组织,以身报国。” 戴春风虽然来黔阳特训班视察的次数不多,但是他对于这些学员和教官的喜爱和重视是落于实际的。 所有学生在训练期间的待遇,每月是十二元,伙食费一般吃到三四元,还有八九块钱作零用。 衣服是中央军精锐部队的列装军装。 并且允诺,待毕业后,大家至少是按少尉待遇支薪,都是四十元,并且提升很快。 吴曦满意的点点头,他对于赵书言所说是因为感动于局座的爱护而选择检举同学,他是认可的。 事实上,这也从先期毕业的一部分学员所受到的待遇可见一斑。 举行结业典礼之际,班主任戴春风从重庆飞到止江,然后在止江宪兵司令顾志伦、常德警备司令汤盛明、总局总务处长盛叔玉等人陪同下,浩浩荡荡地来到黔城。 当时,局座住在始建于前清雍正元年的“节孝祠”。 当时岗哨林立,戒备森严,学员列队恭候,期间不乏歌舞酒宴。 事后,吴曦以黔阳县长的身份,亲自撰文并刻碑以记其事,同时将黔城西门改名为“中正门”,其字请局座亲笔楷书。 门上方“高瞻远瞩”四字则为委员长亲笔所书。 故而,局座私下里对学员说,黔阳班乃是‘天子门生’同等待遇。 …… “据我所知,你与杨茜是关系极为要好的朋友,王加儒更是你远房表哥。”吴曦看着赵书言,“你这么做,不怕他们恨你吗?” “教官要听真话假话?”赵书言问道。 “假话。”吴曦说道。 “不怕。”赵书言说道,“教官说过,为了抗日大计,所有人都必须拧成一股绳,坚决服从命令。” “真话呢?”吴曦饶有兴趣问。 “我是在救他们。”赵书言声音放低了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吴曦露出惊讶的样子,问道。 “那封信即便是送出去,他们也不可能离开黔阳。”赵书言叹口气,说道,“等待他们的只有军法。” 吴曦深深的看了这个相貌娟秀的女孩子一眼,他忽而笑了,抚掌,“你很聪明,也很坦诚,很好。” “是教官教导的好。”赵书言赶紧说道。 “不不不,我不会教你这么愚蠢。”吴曦摇摇头,他摆摆手,“出去吧。” “是!” “等一下。”吴曦喊住了赵书言,“记住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再问什么真话假话。” “是!” “假话是唯一的回答。”吴曦看着赵书言,难得露出欣赏之色,“假话是唯一的真话。” “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名特工急匆匆跑来,将一份电报纸递给吴曦,“长官,重庆急电。” 说着,他凑上前,压低声音,“局座电令。” 吴曦面容一肃,双手接过电文。 扫了一眼电文,吴曦喊住了已经走开的赵书言,“赵书言留下。” “是!”赵书言折返回来。 吴曦将电文折叠好,收进内兜里,双手倒背身后,来回踱步。 须臾,他来到办公桌后落座,拔掉钢笔帽,刷刷刷的书写。 “赵书言。” “到。” “你的同学中,你认为谁人最有本事?”吴曦忽而问赵书言。 “顾墨林。”赵书言想了想,说道。 “我听说你和顾墨林有矛盾?”吴曦问道。 “有私怨。”赵书言没有否认点点头。 “那为何还推举顾墨林?”吴曦问道。 “教官问我,我自据实回答。”赵书言正色说道。 “唔。”吴曦点点头。 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对于赵书言更加满意了。 黔阳特训班里曾经抓过一名日本特务。 洗澡时,一学员看到某人脚丫是分开的,心生狐疑,立马报告了长官。 军统执法人员立刻出动,将此人抓捕。 结果一审即中。 此人果然是冒充流亡学生打入黔阳班的日本特务。 发现此日特的学员,正是顾墨林。 吴曦问顾墨林,为何怀疑此人是日本人。 顾墨林答,因为脚丫: 日本人从小穿着木屐,大脚趾头分得很开。 经过审讯得知,该日本特务当时已将黔城灯龙桥军火库的情报发送出去了。 军统赶紧告知驻军,驻军他们赶紧安排转移军火至蟠龙山。 一小时后,日本飞机就轰炸了灯龙桥。 可谓是险之又险。 顾墨林立了大功,据说便是戴春风在校长面前都得了两句夸奖。 …… 吴曦忽而皱眉,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终于,他低下头,继续书写。 “赵书言。”吴曦将手中的纸张递给赵书言,“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将这上面的九个人喊来后院,给你半小时。” 他的目光盯着赵书言,“记住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来后院。” “是。”赵书言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名单,看到最后两个名字,她目光一滞,“教官,杨茜和王加儒……” “去吧。”吴曦没理会,他摆摆手,直接说道。 …… 卢兴戈从二楼的窗户翻进来,出了杂物房,来到左近的那间房,从门槛上方的一个隐蔽的孔洞里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然后他就被一把枪的枪口对准了。 “怎么?除了我,你以为谁还知道钥匙在那里?”卢兴戈说道。 自己这个二弟,还是老样子,做事极为谨慎,二弟必然知道来的人是他,因为正是二弟传讯令他来此处的,但是,二弟依然没有丝毫的大意。 程千帆收起枪,下意识的回了句,“三弟。” 然后,兄弟二人都愣住了,对视了一眼后,将视线移开。 十几秒后。 卢兴戈扫了一眼房间里,他有些不适应这昏暗的红彤彤的灯光。 “什么时候改成了暗房了?”他问。 “你给三弟寄来照相机,我弄了暗房。”程千帆说道。 他的眼眶有些湿热。 三弟喜欢乐器,喜欢摄影。 他带着三弟偷偷去复旦公学蹭音乐课。 大哥省吃俭用给三弟买了台照相机,他便立刻弄了个暗房给三弟用。 那么优秀的三弟,他们发誓要好好保护的三弟,没了! 程千帆沉默的将刚刚洗出来的相片用夹子取下,递给了卢兴戈。 “这是什么?”卢兴戈接过相片问道。 “这是我的人在日本人那里偷拍到的。”程千帆说道,“有些拿不定,喊大哥你来帮忙参谋一下。” 大哥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的优等生毕业,倘若不是加入了特务处,现在大哥应该是一名在前线殊死抗战的国军中央军军官。 很可能是带着军官敢死队冲锋的营长中的一员。 …… 贵阳。 吴曦带着精心挑选的十名学员,来到了一处戒备森严的营房。 他有些惊讶,本以为要舟车劳顿前往重庆,却是没想到重庆局本部又来了电话,令他带学员来此地,局本部余长官已经搭乘军机来贵阳,将会亲临验收、指导。 “吴县长,辛苦了。”余平安微笑着同吴曦握手,说道。 “卑职惭愧,未能提前接机余长官。”吴曦赶紧说道。 “就是这十人?”余平安看了一眼站成一排的十名学员。 “是。”吴曦将十个人的档桉卷宗递给余平安。 余平安接过卷宗,没有立刻看。 他摆摆手,“先带他们下去,一会会通知他们依次来见我。” “是!”吴曦表情严肃,带了十个人退下。 …… 半小时后。 余平安看着站在面前的男青年,“王加儒,这个名字好。” 王加儒看了一眼长官,“我父教书育人,母亲说那家里就再加一个读书人吧。” “可惜了,这名字以后不能用了。”余平安说道,“改个名字吧。” 他看着王加儒,沉思片刻,说道,“叶博文,你以后就叫叶博文。”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 第640章 长沙 .< “长官,我能自己想一个名字吗?”杨茜小心翼翼问余平安。 “不行。”余平安直接摇头。 他之所以坚持给学员取化名,不允许学员自己取名字,就是担心学员自己取名字会下意识的和他们自身的亲友、家族背景有牵扯。 余平安看着杨茜,“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叫董书萱了。” 他将一张纸递过去,“这是你这个身份的材料,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要牢记于心。” “是。” 十分钟后。 “杨茜。”余平安忽而喊道。 “在。” 余平安表情严肃的看着董书萱,“杨茜?” “长官,你认错人了吧?”董书萱会意,问道。 余平安满意的点点头,又问了董书萱之相关背景,董书萱几乎是对答如流,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几分钟后,余平安盯着赵书言看。 赵书言立正站好,因为紧张,鼻尖开始冒汗。 “那个答应帮王加儒送信的伙计已经被枪毙了。”余平安忽而说道。 赵书言微微张开嘴巴,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你而死的。”余平安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该死。”赵书言说道,“即便今日不是因为这件事被枪毙,来日也可能因为别的事情被处决。” 在余平安鼓励的目光下,赵书言继续说道,“曾小年应该很清楚黔阳班是做什么的,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做错了,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你很特别。”余平安深深的看了赵书言一眼,“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赵书言没说话。 “以后没有赵书言这个人了。”余平安将一张纸递过去,“这是你的新身份。” 赵书言将纸张接过去,低头看。 “赵书言?”余平安喊了句。 正在看纸张上的‘档桉’的女子没有抬头。 “赵书言。”余平安提高了声音。 年轻的女学员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余平安,“长官叫我?长官认错人了吧,属下姓李名彤云。” …… 卢兴戈手中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照片上的字。 程千帆则是拿着另外一张照片陷入沉思。 看到卢兴戈放下了放大镜,他问,“大哥可看出什么了?” “这是随县。” “这是南昌。” “这是长沙。”卢兴戈说道,“二弟可是也想到了。” 程千帆仔细检查了窗帘,确认光线并未透出去,他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南昌会战。”他将铅笔递给卢兴戈。 卢兴戈低头看,二弟在纸上赫然画出了南昌会战我军同日军的简易作战图。 “随枣会战。”卢兴戈也在白纸的空白处写写画画,他画出了随枣会战的军事图。 “那么,这张照片上写的日文。”程千帆在纸上将他从垃圾篓里翻出的那张纸上写的日文写在纸张上: “脖子。” “无法呼吸。” “这应该说的正是随枣会战以及南昌会战。” 去年十月份,持续了长达五个多月的武汉会战结束。 武汉三镇沦陷,武汉会战失败。 但是,日军也是伤亡惨重。 彼时,交战双方都已经疲惫不堪,无力再战。 如此,交战双方都‘十分默契’地进入休整期。 不过,日军第十一军之岗村却忧心忡忡。 当时岗村在武汉驻有三十万大军,好像一个人的头颅,其身子在八百多公里以外的长江下游。 而头和身子中间的脖子,就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细线。 岗村深知,这长长的脖子现在十分脆弱,一旦被对手抓住机会斩断,那么,日军将会陷入十分被动之局面。 最重要的是,日军虽然一举攻克武汉,却并未能够给中国军队造成大面积的杀伤,没有完成战前所制定的大规模消灭中国战斗力量的目标。 以长江为界,长江北面由李将军统领的五战区,长江的南面则由代司令官薛将军负责的九战区。 李、薛二人如铁钳一般卡住了武汉日军那细长的脖子,让其无法动弹。 假如不能及时改变这种状况,日军第十一军就永远被钳制,无法脱身。 于是,岗村在今年上半年先后发动了南昌和随枣的两场战役。 南昌战役,国军败北,伤亡五万多人,师长段朗如被阵前枪毙,军长陈安宝阵亡,南昌也落入日军之手。 不过,南昌会战虽然失败,但是,却也并非一无是处。 日军原先判断占领武汉后,中国人民抵抗意志受到极大打击,中国军队的战斗意志也受到影响。 但是,南昌会战中国军队虽然失败,但是,打的很顽强,给予日军不小的杀伤。 随后的随枣会战,虽然仅仅历时二十三天,但是,日军伤亡一万五千多人,却并未取得寸土,只得退回钟祥和应山等原驻地,中日之间恢复了会战前的对峙状态。 国军一举破灭了日寇欲占领鄂北从而挟制川东的企图。 而国军三十三集团军张将军也在此役一雪前耻,从被误会为‘逃跑将军’,成为被军民歌颂之抗战将军。 …… “南昌会战,我军虽败,然将士殊死拼杀,虽败犹荣。”程千帆说道。 “随枣会战,日军败走,此役乃台儿庄之后又一振奋人心之胜利。”卢兴戈说道。 两人都是陷入沉思。 卢兴戈捉着下巴,“无论是南昌会战,还是随枣会战,都已经是数月前的事情了,日本人为何会在这时候又重提这两场战役?” 他看着程千帆,“二弟,可知道这是何人在讨论此两场战役?” “不知。”程千帆摇摇头。 他确实是不知。 他现在需要的是大哥的军事头脑来帮他分析,至于说这些情报背后的资料,若非必要,他不会过多透漏。 并非他看不起大哥,术业有专攻,大哥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带人搞刺杀,当街砍人也是极为拿手,不过,搞情报分析并非大哥的强项,简而言之,并非说大哥不是优秀的特工,而是说,相比较情报分析,大哥更是一名十分优秀的军事指挥官,在整个军统上海方面,大哥都堪称数一数二的军事人才。 “只可惜这张照片有些模湖。”卢兴戈说道。 他说的是程千帆怀疑是手绘的地图的那一处,本就因为被水打湿后有些模湖,再经过拍照,使得辨识度进一步降低。 “我现在的考虑是,日本人是否有意再度在随枣发动一场新的攻势。”程千帆说道,说着,他摇摇头,“只是……” “不一定是随枣。”卢兴戈皱眉思索,“还有一个更大之可能。” 程千帆的目光看向照片,那上面有一个地名标记: 长沙! 他方才也正想到长沙的可能。 既然大哥也这么判断,那么,这种可能性在他的心中又提升了一层。 “大哥的意思是,日本人此前在李长官那里没有占到便宜,他们这次意欲在薛将军那里展开行动?”程千帆思忖问道。 “不是没有可能。”卢兴戈沉吟说道,他看着二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关于此事我们可以问一问盛长官的见解。” 盛长官? 程千帆啧了一声,大哥这么称呼盛叔玉倒也没错。 大哥卢兴戈现在应该还只是铨叙上尉衔,比之盛叔玉低了两级。 当然,卢兴戈也比他低了两级。 “大哥为何从未称我一声长官?”他问。 “我敢喊,你敢答应吗?”卢兴戈冷笑一声。 “不敢。”程千帆苦笑一声。 …… 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 停尸房。 程千帆偕卢兴戈秘密来到,再度见到了以尸体的身份相见的盛叔玉。 “长沙。”盛叔玉放下两张照片,沉思片刻说道,看着程千帆看过来的目光,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问我的看法,我认为日本人选择对长沙动手的可能性最大。” 程千帆和卢兴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点点头。 盛叔玉此人虽素来孤傲,然则确实是极有本事的。 “我们现在就来说说日本人选择长沙的理由。”程千帆说道,“我先说。” 他略一思索,“湖南是我着名之谷仓,值此抗战之关键时刻,湖南为国府之粮食、兵员及工业资源的重要供给基地。” 他看着两人,“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长沙一旦失守,湖南必然全省沦陷,我方最大之谷仓顿失。” “长沙是华中战略重镇,当粤汉铁路之要冲。”卢兴戈说道,“故而,我方第9战区司令长官部设于长沙。”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日军倘若对长沙动手,他们甚至不需要大规模调动兵力。”盛叔玉说道,“据我所知,中日军队目前正在湘北新墙河一线隔河对峙。” 他挥了挥手臂,却是牵连了肩膀的伤口,痛的闷哼一声,“以日军之骄横,他们必然认为可凭当下之兵力成功夺取新墙河,然后,挥兵而下,拿下长沙!” “拿下长沙?”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长沙的位置非常重要,几可谓是我大西南的门户。” “一旦长沙失守,日军兵峰所指,我西南半壁江山及及可危。”卢兴戈表情严肃说道。 “所以,日本人的目标是长沙。”半躺在停尸床上的盛叔玉环视二人,郑重说道,“这是我们三人共同之判断,可有异议?” “无异议。” 程千帆亦是表情严肃,微微摇头。 “那就以我等三人的名义向重庆去电吧。”盛叔玉微微颔首。 程千帆看了盛叔玉一眼,他们两人是军统局年轻一代佼佼者,盛叔玉这厮也是处处想着压他一头,这是抓住一切机会迅速‘抢班夺权’。 不过,客观的说,三人中,他和盛叔玉铨叙军衔相等,但是,盛叔玉职务军衔最高,他是军统局的少将处长,确应以其为首。 “我没意见。”程千帆首先表态。 卢兴戈亦是点头,三人中他职务、军衔最低,只有听命从事的份。 …… 半小时后,程千帆回到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帆哥。”李浩拎着热水瓶来到办公室,熟练的帮帆哥冲泡茶叶。 “有什么新闻?”程千帆问道。 李浩顿时秒懂,他笑着说道,“米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七十六号正在查他,他带人抓了跟踪他的特工,把人打了个半死。” “半死?”程千帆眉毛一挑。 “打断了腿脚,人扔在了极司菲尔路。”李浩说道。 “有种。”程千帆哈哈大笑。 他喝了口茶水,皱眉,“躁气。” 他看了浩子一眼,“你回一趟家中,拎一壶凉茶来。” 李浩手中接过帆哥递过来的烟卷,看了一眼,收进了自己的烟盒里,点了点头。 …… 程千帆站在窗边,看着李浩开着小汽车离开巡捕房的院子。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严格来说,此次的情报非同寻常,因为涉及到军事机密,且更多是他与卢兴戈、盛叔玉两人分析得来的结论。 军国大事,由不得儿戏。 倘若他们判断失误,国军依据他们的这则情报在长沙方向有针对性的部署,但是,日军却从别处发动了进攻,此可谓是贻误军机大事! 但是,此等重要情报,却又不能不提醒重庆方面。 是的,只是提醒,是示警。 只是示警,具体真伪,请上峰甄别为要! 他们对于这份电报的性质有着清醒的认知。 …… 程府。 “周小姐,劳烦你了。”白若兰将装有她亲自熬煮的凉茶的暖水瓶递给周茹。 她目露歉意,“我身子不太舒服,若不然便亲自去一趟。” “太太,您太客气了。”周茹赶紧说道,“正好我也要回金神父路取些香料,先生早上来电话说了要吃脆卤肉的。” “去吧。”白若兰微笑着,“不急着回来,中午可在金神父路睡个午觉。” “那太好了,谢谢太太。”周茹欣喜说道。 程太太待下人非常宽握,总是会替她们着想,这也免了周茹很多需要刻意寻找的借口。 上了车。 李浩熟练的开车,他没回头,就那么对周茹说,“情报在烟盒里,左边第二支烟。” 周茹点点头,取出座位上的那个烟盒里左起第二支香烟。 她又从坤包里取出一副精致的烟夹,将这支烟放进烟夹内。 “组长还有什么吩咐么?”周茹问道。 “尽快发报。”李浩说道,“组长吩咐,要时刻留意重庆回电,一有回电立刻汇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拜谢。 >>.< 第641章 周茹的智慧(端午快乐) .< 野原拳儿双手捧着用报纸包着的肥肠火烧,吃得喷香,目光却是在打量着周遭路过的市民。 上海特高课最精于电讯的专业人才,在吃屎上颇为钟爱于肥肠、臭豆腐、臭鳜鱼、糟毛豆、盐豆子等等一切散发着香臭气息的食物。 他现在身处马思南路。 对于那个经常出现的电波讯号,野原拳儿有过剖析: 他倾向于这部电台隐藏于霞飞路亦或是中央区的富人区的可能性最大。 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是基于一个原理: 发电报是需要用电的。 根据他们的长期监测,这个电报发报频率可谓是较为频繁的,最重要的是,有些电报的发报时间较长。 要完成这样的发报任务,需要稳定的电力来源。 而稳定的电力来源,一个是本身该部电台所在的位置是能确保有稳定的电力供应的,意即是不会被随意断电。 另外一个就是使用干电池。 如果是使用干电池的话,以该电台的发电频率和电文长短之耗电量来估计,是需要保证较多的干电池供应的。 尽管帝国方面暂时无法派兵进入法租界,不过,得益于法租界那些愿意为帝国服务的中国人的帮助,实际上帝国的触角早已经深入到法租界的各个角落。 其中对于百货公司、乃至是日杂店内的干电池的销售情况,已经处于帝国暗中监视之下的。 那些一次性采购大批干电池,以及不符合日常消耗时长之频繁采购干电池的,都将被帝国列为怀疑对象。 目前,从干电池这个角度,暂时并未取得可喜的进展。 菊部室长判断对方有可能有帝国暂时没有掌握的干电池采购渠道,亦或是对方早有准备,在帝国对干电池进行暗中管制和监控之前就已经囤积了足够所需。 野原拳儿认为菊部宽夫的这种分析是有道理的,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 不过,他更加倾向于这部电台应是存在于能够保证电力供应暨不会被随意断电的区域,这个区域就是法租界的富人区。 而有鉴于他们此前锁定该电台最大可能存在于法租界霞飞区以及中央区。 野原拳儿下令手下将较多的注意力放在中央区和霞飞区的富人区。 霞飞区的霞飞路那边,他安排得力手下带人过去暗查。 他则将注意力放在了中央区的马思南路以及辣斐德路。 野原拳儿决定先从马思南路开始查起。 ‘真是耻辱啊’。 野原拳儿啧啧出声。 马思南路这个路名是为了纪念在大正二年去世的法国音乐家儒勒.马斯奈(jules massenet )而命名。 在野原拳儿看来,中国这种落后的国度,落后就活该被欺辱,就连马路路名都带着浓浓的耻辱感。 “森田,其他几路有没有什么发现?”野原拳儿问身旁扮作靠在电线杆看报纸的路人的手下。 “还没有。”森田摇摇头,他双手将报纸再稍稍捧高一些,遮住面额,凑过来问道,“队长,我有些不理解。” “说。” “我不认为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开启电台。”森田说道,他看了看天空,雨晴后的大上海烈阳高照。 “为什么不可能?”野原拳儿摇摇头,“森田,你要记住,我们的这个对手很特别。” “特别?” “这是一个毫无规律的家伙。不能以常理来审视。”野原拳儿说道。 特高课此前侦破的反日分子电台,大多是晚上发电报,亦或是凌晨发电报,总之是多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 但是,他们所检测到的这个老朋友则不然: 深夜,凌晨,华灯初上,上午,下午,中午,几乎是所有的时间段都曾经监测过该电波。 这同时也是野原拳儿认为该电台最可能出现在法租界富人区的原因: 只有富人区的市民才不需要工作,任何时间待在家里都不会令人觉得奇怪。 “我明白了。”森田点点头。 “告诉其他小队,注意隐蔽。”野原拳儿叮嘱说道,“尤其是要保护好我们的仪器。” “明白。” …… 金神父路。 为了不惹人注目,这一组的特高课特工选择了一个很简单实用的办法: 他们找来一辆黄包车,安排一个人坐在黄包车上,拉起车棚遮阳,同时也便将仪器藏在了车棚下。 “跑快点。”小笠原坐在黄包车内,冲着车夫喊道,“没吃饭吗?” 车夫扭头,朝着小笠原露出讨好的笑容,拿着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待扭过头来的时候,车夫的脸色阴沉下来,咬着牙齿,心中恨得直骂娘。 他被日本人叫来参与一次秘密行动。 本来是他扮演乘客,日本人小笠原扮演车夫。 小笠原叮嘱他盯着那些仪器,什么时候仪器亮了告诉他就可以了。 没想到只拉了两圈,小笠原便不乐意了,说高贵的日本人怎么可以给卑劣的支那人当车夫。 然后,小笠原便强令他换了衣装,扮拉车的车夫。 最令他愤恨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小笠原了,小笠原坐车还不老实,变着法儿折腾他,一会让他慢一些,一会又吹毛求疵说他拉车的姿势不地道。 就拿刚才来说,他实在是累的不行了,要去茶摊买一碗茶喝。 小笠原就是不同意,还训斥他,说哪有车夫舍得买茶水喝的? 他心中气的直骂,一个大子的大碗茶,车夫还是喝得起的,区别只在于这帮糙汉舍不舍得罢了。 …… 周茹坐在小汽车里,她随手掀开车帘,看那车窗外的人和景。 法租界车水马龙,可见那衣着光鲜之人,也有那衣衫褴褛的穷苦人。 日本人占领了华界。 大批市民涌入了法租界避难,这反而造就了法租界的畸形繁荣。 周茹苦笑一声,她自己现在坐在小汽车里,看那窗外的人,感慨生民艰难,岂不也是一种矫情? 却是不知道那些在烈日下为了一口饭食奔波的穷苦人,抬起头来看到这辆气派的小汽车的时候会作想些什么? 汽车从一个卖力奔跑拉车的黄包车身边掠过。 周茹看到乘客似乎是责骂了车夫。 车夫回过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李浩一个加速,车子超过了黄包车。 周茹却是皱起了眉头。 拉车的黄包车夫,她看着有些眼熟。 此人长得有些像是她在‘文友社’工作的时候见过的一个小开。 确切的说是一个曾经的小开。 此人姓辛名翔殷,家中此前颇为富贵,父母去世后,辛翔殷被三光码子勾引,染上了烟瘾,很快便败光了所有家财。 这人以前还是小开的时候,曾经出入过‘文友社’,和其他那些无病呻吟的社员大谈生民艰难,鼓吹和平,呼吁中日友好。 多时不见,此人竟成为了一名黄包车夫? 周茹摇摇头。 这确实是令她颇为惊讶的。 不过,略一思索,倒也有些感慨世事无常,当年的小开,现在成为一名在烈阳下奔跑拉客,为了两口饭食卖力气的苦力车夫,实在是令人唏嘘…… 唏嘘个大头鬼啊。 周茹拍了拍自己的嘴唇,似是要将那还未发散出去的感慨和唏嘘拍回去。 她的眉毛拧起来。 这不对。 以她对这个辛小开的了解,此人是断然不可能为了两口吃食去当黄包车夫的。 此人家道破落后,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三光码子’,便学着此前自己被坑害的经历,去坑害其他人,很是有一些公子小姐被他勾连的染上了烟瘾。 辛翔殷这种人,不可能去做黄包车夫的。 或者说——周茹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 黄包车夫工作繁重,很多身强体壮的黄包车夫都受不了,很少有黄包车夫能活过五十岁的,很多人都是活生生的累死、病死了。 以辛翔殷这种烟鬼的身体,此人若是当黄包车夫,不出一个礼拜便可能被活生生累死。 …… “有问题。”周茹说道。 “什么有问题?”李浩立刻问道。 “刚才看到一个黄包车夫,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周茹说道。 “这个人哪里有问题?” “辛翔殷,浩子哥知道这个人吗?”周茹没有解释那么多,直接问道。 她知道李浩是法租界的百事通,特别是这种‘前小开被勾引,家财败光’之类的谈资,李浩基本上不可能不知道。 “辛瑞麟布店的那个?”李浩问道。 “是他家。”周茹说道。 “那不对劲。”李浩的眉头也是皱起来,“辛翔殷那种人,怎么可能去当黄包车夫?” 他摇摇头,“那小子长得挺白的,就是去大世界当兔儿爷,这种人都不会去当卖苦力的车夫。” 他右手扶在方向盘上,左手摸着下巴思索说道。 “所以我觉得有问题。”周茹说道,听到李浩赞同自己的判断,她的心中欢欣。 “能确定那人是辛小开吗?”李浩问道。 “不确定。”周茹仔细回忆刚才那一瞥,摇摇头,“只是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像。” “这样啊。”李浩沉思着,车子已经到了周茹住处的马路边,他踩了刹车,扭头对周茹说道,“你的眼力,轻易不会出错,既然有可疑,查一下总归是对的。” 辛翔殷这个人,以前是小开的时候就是亲日的,这种人家道败落后,改邪归正的可能性极小,反倒是变本加厉彻底投靠日本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至于说眼力,周茹的工作就决定了周茹的眼力和听力反应都是绝佳。 听到李浩夸赞自己的眼力好,周茹莞尔一笑,“辛苦浩子哥了。” “谢什么。”李浩爽朗一笑,“我下午来接你。” “好嘞。”周茹将装着凉茶的暖水瓶递给李浩。 看着周茹下车,挎着拎着一个买菜的竹篓,烈阳当空,姑娘抬起手遮挡,步履匆匆的走到家门口,摸出钥匙开门进了屋,李浩收回视线,他想起上次帆哥在先施百货给应怀珍买了一顶漂亮的小圆帽。 那顶小圆帽,帽檐微微翘起,很漂亮,真的很搭周茹的小脑袋,他忽而这么觉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祝大家端午快乐,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 第642章 小圆帽啊(求月票) .< 关上房门,反锁。 周茹拖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靠近门后的地方择菜。 尽管李浩交代这份电报非常紧急,但是,周茹并没有着急忙慌。 她做事有自己的逻辑和习惯,越是重要、紧急的电报,越是不能急切。 在雄镇楼受训的时候,教官教导过,电报越是重要,这意味着因为此份电文所带来的危险性也几何倍的增加。 所以,越是这种时刻,越是要小心谨慎,因为,只有电报员活着,电报才能够成功发放出去。 组长则对她有更加具体的教导: 当你发现周边有某些情况可疑的时候,这意味着有未知的危险在靠近。 那个长相酷似辛翔殷的人,其身上的疑点,严格来说并未令周茹觉察到危险在她的身上。 但是,她习惯于服从程千帆的交代。 周茹知道自己真正身处严峻一线的经验是不足的,遇到事情不要自以为是,组长的每一条经验都是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下获得的,是从枪口下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 要听组长的。 十几分钟后,周茹打开门,她将择掉的菜叶子拿出去扔掉。 同时还带了两个吃剩下的烧饼。 这引来了几个小乞儿。 “阿姐,没有坏种。”一个小乞丐接过周茹递给他的烧饼,咬了一大口,拼命的咽下去后,小声说道。 “慢点吃,别噎到了。”周茹微笑着,对小乞儿们说道。 再次回到家中,再度反锁了房门。 她这才进了卧室,同样是反锁了房门。 从衣柜后的夹层中拎出一个皮箱,打开来,取出发报机。 又检查了天线的伪装,确认并不会引起外界的怀疑。 她的这部电台比较小,最大的优点是电台只需要非常小的电力。 当然,对于周茹来说,省电不是原因,最重要的是体积小便于平时隐藏。 不过,因为是小电力,力求电波发射得更远,在发报的时候就需要安装天线。 故而,天线的伪装格外重要。 而组长之所以为她选择这个住处,就是因为卧室的窗户外面有一颗高树,树木枝叶茂盛,一根天线悄悄伸出去,不是按图索骥、刻意寻找是看不到的。 打开右手边的抽屉,抽屉里面赫然躺着一把转轮手枪。 周茹看了一眼手枪,拿起来检查了装弹情况,确认完毕,合上抽屉。 她取出自己的化妆盒。 用刀片轻轻划开烟卷。 再用镊子拨拉烟丝。 她在烟丝中找到了那一枚细细的情报条,展开来看。 周茹微微皱眉,她拿起放大镜看上面那细小的字,随手用一张纸誊写。 誊写完毕,又仔细看了电报内容。 周茹正式开始发报工作。 …… “停下。”小笠原冲着辛翔殷喊道。 辛翔殷如蒙大赦。 “看好仪器。”小笠原恶狠狠的对辛翔殷说道,“我去解手。” 辛翔殷一边拿毛巾擦拭额头、脸颊的汗水,一边陪着笑。 目送小笠原离开后,他朝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口浓痰。 李浩开车回就近的薛华立路,将凉茶给帆哥送了去,并且汇报了周茹的发现,随后又步行回到了金神父路。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有问题。”豪仔递了一支烟给李浩,低声说道。 华炳仁被抓已经数日,暂并未有华子叛变的消息传出。 豪仔不能一直待在苏州,那样只会徒惹怀疑,故而,今天上午豪仔便从苏州回法租界复命了。 在回巡捕房的路上,他遇到了豪仔,便即刻请豪仔先来暗中查看。 “我知道这个辛小开,不过没见过这人,先不说这个人是不是有问题。”豪仔弹了弹烟灰,瞥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车把上歇息的辛翔殷,继续说道,“你我都以为这人应该拉着客人离开这附近了,不过,现在你也看到了,这辆黄包车还在这里。” 他冷笑一声,“事实上,这辆车一直在金神父路附近绕圈。” “绕圈?”李浩若有所思。 “是的。”豪仔笑了笑,“总不能是有个爱好摄影的乘客,对金神父路的风景感兴趣,让这个吃喝嫖赌的车夫拉着他在金神父路绕圈吧。” “这么说,他们是在金神父路寻找什么?”李浩表情严肃说道。 “也许是某个人,也许是某个东西。”豪仔思忖说道,“找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是辛翔殷有问题,还是乘客有问题?”李浩想了想问道。 “最大的可能是都有问题。”豪仔说道,他看了一眼在一个旮旯角解大手的乘客,“黄包车在绕圈,乘客也一直都是这个人,乘客必然是有问题的。” …… 辛翔殷累坏了,费劲的捶打腰间。 车棚下的仪器在闪烁红点。 辛翔殷一开始以为自己眼花。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红点还在闪烁。 嘿,还真闪红点呢。 辛翔殷走上前,趴在车棚下,盯着那红点看稀奇。 …… “他在看什么?”豪仔碰了碰李浩的胳膊。 “是客人落什么东西在座位上了?”李浩不确定说道。 两人都皱了眉头,然后齐齐摇头。 可能性不大。 倘若他们此前判断无误的话,辛翔殷和乘客是一伙人,车夫自然没可能昧下乘客落下的东西,而且乘客就在远处疴屎呢。 “或许是座位上有什么东西。”豪仔说道,“稀奇。” …… 辛翔殷正盯着仪器上闪烁的红点看稀奇,忽而想到,小笠原再三叮嘱他,一旦看到红点闪烁,要立刻喊他。 就不喊你! 辛翔殷在心中说道。 他默数了三十个数,估摸着拖延了三十秒钟,似乎这三十秒成功的宣泄了内心的愤满,也完成了对小笠原的报复,他的心情好多了。 “肖先生,肖先生。”辛翔殷先是挥舞手臂,随后又挥舞着毛巾,冲着还在疴屎的小笠原喊道,“亮了,红点,红点。” 小笠原正疴的畅快,听得辛翔殷的呼喊,他心中不快,正要发火。 然后便看到辛翔殷那挥舞着的毛巾,心中一惊。 这是他叮嘱辛翔殷的,若是发现情况,就挥舞毛巾喊他。 然后他便听到了‘红点’,小笠原陡然一个振奋,他随手用刚才吃肥肠火烧的油乎乎的报纸擦屁股,也顾不上有没有擦干净,提起裤子就朝着黄包车跑来。 …… “闪烁多久了?”小笠原看了一眼右手,手上不慎沾有一些大便,他直接拿过辛翔殷的毛巾擦拭,口中急切问道。 “刚闪,我就赶紧喊你了。”辛翔殷看了一眼手中的毛巾,想扔掉又不敢。 “行动。”小笠原上了黄包车,盯着定位仪上的红点看,下达命令。 他看了似要扔掉毛巾的辛翔殷一眼,“你要是敢扔掉毛巾,我就让你去陪黑藤君睡觉。” 黄包车夫是不会也不舍得丢掉心爱的毛巾的。 辛翔殷吓坏了,他咬咬牙,还是将毛巾搭在了肩膀上。 “跑慢点。”小笠原吩咐说道。 他的目光时刻盯着定位仪,红点闪烁的频率代表了捕捉到的电波信号的强度。 他要尽最大可能寻找到最接近发电位置所在。 …… 周茹拿了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 尽管已经是(农历)七月二十,上海依然是如同闷蒸笼一般。 今天的电文有些长。 且,周茹的表情严肃,她明白自己正在发报的这份电文的分量。 凶残的日寇有可能进犯长沙地区! 滴滴滴。 “此系职部等据情分析所得判断,恐有误,若造成我方误判,万死不得赎,恳请局座及其他同志再三验证、甄别,以为要,切切切。” “职部,盛、肖、卢……” 周茹摘下耳机。 长吁了一口气。 她没有耽搁一秒钟,立刻将发报机收起来,装进皮箱,隐匿好。 又仔细检查了,确认无误。 然后,她动作迅速却又有条不紊的将情报原件,以及她自己誊写的副本,都收集起来。 拉出一个火盆,直接点燃了。 看着这些重要情报烧成灰尽,周茹用洋火根搅散灰尽。 洋火燃烧,她就势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 嘴巴里轻轻咬着烟卷的姑娘,打开了卧室的门,她来到灶台那里,将火盆里的灰尽倒进了灶膛里,彻底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周茹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 小笠原目不转睛的盯着电波信号定位仪。 随着红点闪烁越来越密集,他知道自己距离这个己方查缉了许久的敌方秘密电台越来越近了。 也许,就在路边的某个房屋。 也许,就在拐角的某处窗口外面,他便可看见敌方发电的天线在冲着他打招呼。 就在此时,红光熄灭,红点不再闪烁。 小笠原大惊,他连忙低下头检查。 他要确定是否是定位仪出了问题。 然后—— 小笠原摇摇头。 他无法确定是否是定位仪出了问题,因为他不太懂这个。 这款定位仪是野原队长根据航空定位仪改装来的,这也是己方第一次使用,除了野原对这玩意比较了解,其他人也都只是会使用而已。 小笠原表情严肃。 他很快就做出决定: 建立在定位仪没有问题的情况下,定位仪不再闪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敌方电台已经完成了此次发报。 …… 小笠原下车,伸了个懒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机器无误的话,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这部电台就隐藏在这条街。 不,确切说就是自己目前所在的这条巷子,粗略估算,进出不超过一百米的范围。 “你拉车回去。”小笠原对辛翔殷说道,“你去马思南路见野原队长,向他汇报,就说——” 小笠原眼眸中是自豪得意的神情,“就说,小笠原不辱使命,发现了电台信号,并且基本确定该部电台就在金神父路马佳尔巷。” “是。”辛翔殷答应道,他早就想离这个小笠原远远地。 相比较野原那位大太君的待人温和,这个小笠原简直不为人子。 辛翔殷离开后,小笠原便在马佳尔巷搜寻起来。 虽然对方已经完成了发报工作,不过,小笠原相信以他自己的能力,只要仔细观察,定然是能发现一些端倪的。 譬如说,哪一处房子,哪一个位置适合外接天线。 譬如说,首先可以最大限度的确定此时此刻有哪些家中有人,换而言之,此时此刻家中有人的住所都是怀疑对象。 …… 烈日当空。 小笠原摸出手帕,揩拭了额头的汗水。 他快走两步。 这是一处高大的梧桐树下,枝繁叶茂的树木遮蔽了炙热的阳光,令人顿时舒服不少。 小笠原下意识的抬头看这棵树。 顺着树木的枝丫,他看到有一户人家的窗口正挨着这棵树。 他忽而心中一动。 倘若是他来选择的话,他会选择这处房间来发电报。 原因? 这处窗户的位置,确切的说是窗外的这棵树,简直是为电台外接电线的最好的遮蔽掩护。 …… 小笠原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大中午的时候,太阳最烈的时间。 此时此刻,此处暂时没有其他行人。 小笠原在犹豫。 理智告诉他,最好是等野原队长来汇合,然后再秘密搜查、锁定敌人。 不过,那样的话,他的功劳将无法最大化。 倘若能在野原赶来之前,便成功的锁定敌人? 小笠原抬眼看了一眼这枝繁叶茂的树木,他还是选择了行动。 小笠原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冲动,这源自于他对于自己的爬树本领的信心。 几乎是十几秒钟的时间,小笠原便已经爬上树,此时此刻,即便是有人从树下经过,都不会发现树上有一个人。 小笠原小心翼翼,仔细检查枝叶。 他重点检查最靠近这所房间窗户附近的树叶。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让小笠原成功的发现了几片‘形迹可疑’的树叶。 这些树叶有被铁丝类的东西擦伤的痕迹,当然,这种属于他越是这般觉得越是觉得可疑,而最令小笠原激动的是,他发现树叶上的小孔,这不像是虫蛀的,更像是被细细长长的东西刺穿—— 譬如说:天线刺穿树叶。 蓦然,小笠原的童孔一缩,他和一双眼睛透过窗户对视。 这是一个女人。 女人惊讶的看着窗外的男人。 然后,女人的表情变得严肃。 小笠原立刻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所房子正是电台所在处,而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刚才发电报之人。 这个女人看到他之后的反应说明了这一切: 女人一开始是惊讶地,然后表情严肃,这不正常。 或者说,最大的怀疑来自于,这个女人没有恐慌尖叫。 无论是喊‘小偷’,还是惊喊‘流氓’,都是最合理的。 这个女人之所以不喊,答桉很简单,这个女人心里有鬼,不敢喊,怕引来巡捕房进门检查。 伟大的天沼大神! 小笠原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是被天神卷顾之人。 特高课将这部秘密电台命名为甲字第003号,可见特高课对这部电台的重视,此番他立下此等大功,前途可期。 “姑娘,我不是坏人。”小笠原微笑着,试图稳住这名女子,“我太累了,又累又热,爬树上休息。” 女子先是皱眉,然后似是松了一口气,带着审视的目光,“你说的是真的?”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外勤工作经验的电报员,小笠原给女子打了这么一个标签。 他点点头,“是的,姑娘,请放心。” 然后,小笠原就感觉腰间那剧烈到痛彻心扉的疼痛。 ‘啊,我的腰子’! 小笠原痛到极点,他下意识张开嘴巴,试图发出惨叫声。 他的嘴巴被人捂住了。 他整个人也被死死地抱住,插在他腰眼的匕首拔出来,对着他的脖颈疯狂的捅刺: 噗噗噗! …… 树下有马达声,这是一辆卡车开到了树下。 鲜血从树上滴落,落到了汽车的车斗里。 车斗里,阿呆手中拽着线绳,这绳子需要费力拉扯,才可拉开车顶帆布,阿呆有些失落,他力气不够大,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恐怕很难拉动。 李浩搂着小笠原,搂的紧紧地,动作粗暴,似是爱的那般炙热激烈。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周茹的眼眸。 年轻的姑娘微笑着。 李浩的脸颊都是喷溅的鲜血,他没说话,他咧嘴笑,露出大白牙。 阳光透过枝丫,穿越窗户,斑斑点点投在周茹的身上。 李浩再度确定,那顶小圆帽真的很配这姑娘的小脑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几张月票,大家还有月票吗? 求订阅,求打赏。 求推荐票。 拜谢。 >>.< 第643章 电波定位仪(求月票) .< 周茹站在窗台边,阳光透过枝枝丫丫,在李浩的身上投下斑斑点点。 她看着李浩,看他脸颊上的血迹,看他那笑着露出的大白牙,姑娘的心中莫名的感觉安全。 就在方才,周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之准备了。 她莞尔一笑。 李浩做了个摆手的动作作别。 他就这么背着小笠原,极快的下树,然后落在了卡车车斗里。 李浩和阿呆一起放下帆布车棚。 他拍了拍驾驶室的铁皮,车子立刻开动。 车斗里备有几袋石灰粉。 李浩将小笠原的尸体拖到车斗靠里的位置,挨着驾驶箱。 然后他用匕首戳烂一袋石灰粉,抱着石灰粉往外倒粉。 很快,小笠原的尸身就被石灰粉掩埋。 又将另外几袋石灰粉拉过来,两袋堆在尸体外侧,一袋压在尸体上,因有帆布遮阳,光线暗,从外面往里看,基本上看不出这是一具尸体,还以为是石灰粉袋子。 做完这一切,李浩快速的脱去身上的衣服,用衣服擦拭脸上、胳膊上的血迹。 又安排阿呆检查了一番,确认身上血迹擦干净了。 他接过阿呆递过来的布袋子,里面是一套早就准备好的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干爽衣装。 将血衣装进了袋子里。 做完这一切,在经过一个人烟较少的巷子的时候,李浩又拍了拍驾驶室。 卡车速度放缓,李浩拎着装有血衣的袋子跳下车,很快没入了巷子。 …… 时间往前回朔五分钟。 辛翔殷拉着黄包车,朝着马思南路奔跑。 路边有人招手。 辛翔殷没有停。 他只是听从日本人的安排假扮黄包车夫,又不是真的是穷车夫,更何况,车内还有定位仪器,这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看到辛翔殷拉着黄包车根本不停留,直接跑过去了。 要搭车的男子似是被激怒了,竟然直接追上来了。 可怜辛翔殷本就体格较为孱弱,今天又被那小笠原折腾的拉车绕圈,差点去了半条命,此时竟很快就被这人追上了。 “为什么不拉我?”男子气愤说道。 “老子有事!”辛翔殷骂道,他瞥了这人一眼,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补丁,但是,肉眼可见是洗得发白了,一看就是穷鬼。 “是不是看不起我?”男子涨红了脸,骂道。 辛翔殷顿时明白了。 这种人,估摸着要招手叫黄包车都得咬牙想半天。 但是,越是这种兜里比脸还干净、却又死要面子的人,自尊心却极强,动不动就会以为别人看不起。 “先生,有人叫了车,我去马思南路。”辛翔殷本不想理会,但是,他着急去马思南路,担心被此人纠缠耽搁了时间,便只能挤出笑容说道。 “阿拉也去马思南路。”此人说着话,竟然一个纵跳,上了黄包车,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然后就惊呼出声。 “闭嘴!”辛翔殷心知此人定然是看到了座位上的定位仪器,他停下来,放下车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恶狠狠对这个不识好歹的‘客人’骂道,“册那娘!小赤老,老子是日本特高课的!咛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晓得伐?” 然后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巴也闭上了。 ‘乘客’戴着黑色的小圆太阳眼镜,身体倚靠在座椅靠背上,一把毛瑟手枪握在手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辛翔殷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自己真的是脑子瓦特了。 这人刚才一个蹦跳竟然直接跳上了车子,这身手岂能是一般人? “辛公子。”男子开口说道,“什么时候进了特高课了?” “阿拉乱讲的,乱讲的,做不得数。”辛翔殷吓坏了。 对方一口喊出他的名字,这令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在辛翔殷看来,这远比黄包车中的定位仪器被发现还要来的可怕。 “拉车。”男子冷冷说道,“前面右拐,法国公园南门口左转进白娘娘巷。” 看到辛翔殷在迟疑,男子冷哼一声,“本打算放你一条生路的,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吃枪子……” 他话音未落,辛翔殷拉起黄包车就开始飞奔,方才已经累得大喘气、几乎跑不动了,现在却几近于健步如飞。 几分钟后。 白娘娘弄到了。 “别回头,回头就打死你,继续跑,进巷子。” 辛翔殷不敢回头,卖力拉车奔跑。 “好了,到这里吧。” 身后传来了男子的声音,辛翔殷停下脚步,此时此刻,巨大的疲倦席卷而来,他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噼空声。 辛翔殷下意识扭头看。 男子也愣住了,他刚才想着要一个手刀将这人打晕过去,谁能料到此人竟然膝盖一软跪在那里,却是正好避开了这一记手刀。 就在此时,一个人出现在辛翔殷的左边,直接冲着辛翔殷的脖子来了一下,后者一声闷哼晕死过去。 “豪哥,算差了,算差了。”男子赶紧解释说道,“俺也没想到这玩意腿软。” “干活。”豪仔瞪了手下一眼。 两人把辛翔殷抬起来,放进了黄包车中,然后拉着黄包车跑了几十步,来到了一处人家的门口。 房门立刻开了。 两人将晕死过去的辛翔殷抬进了房屋。 里面也出来两个人将黄包车也抬了进去。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李浩手中拎着油纸包,沿途回应着巡警们的打招呼,悠悠哉哉上楼,来到了副总巡长办公室。 “出事了?”程千帆扫了李浩一眼,面容一肃,问道。 说着,他走上前,拿住李浩的左手,看了一眼。 李浩脸色一变。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甲缝里有血渍。 难怪帆哥开口就知道出事了。 “是。”李浩点点头,“辛翔殷拉着客人在金神父路来来回回转圈,后来那个客人让辛翔殷拉着空车离开,他自己继续留在金神父路四处看。” “这人来到周茹家后窗,不知道怎么就瞄上了那棵树。” “那颗槐树?”程千帆眉头一皱,问道。 “是的帆哥。”李浩点点头,“这人爬上树,盯着那些树枝树叶看,然后就和站在窗口的周茹打了照面。” 他讲述自己悄无声息的爬上树,趁着那人的注意力都在周茹身上的时候,用匕首解决了那人。 “我第一下想着捅肚子的,没想到捅在了腰眼。”李浩检讨说道,“好在我记得帆哥说过,捅人的时候要捂住嘴巴。” 程千帆啧了一声,捅腰子,那确实是最痛的部位之一,他不禁莞尔,因是想到了浩子的爬树本事一流,这本事在此刻用上了: 能够悄无声息爬树接近此人,并且瞬间突袭成功,整个上海特情组,除了他之外,也就是小道士和浩子了。 “尸首呢?”程千帆问道。 随后,听了李浩对尸体的处理,以及提前安排了一辆卡车在树下,他的脸上露出赞赏之色: 浩子进步很大,再磨砺磨砺,便可独当一面了,他很欣慰。 “要毁尸灭迹,车子也要清洗干净。”程千帆吩咐说道,“这辆车下午随同运输队送货出上海。” “明白。”李浩点点头。 帆哥的这个吩咐最妥帖不过,卡车出去送一趟货,什么痕迹都没了。 再说了,外出运货的车子,届时即便是车子里有些旧的血渍什么的,这很正常。 “有没有听到这人说过什么话?”程千帆说道。 他现在隐约猜到对方有可能是冲着周茹来的,确切的说极可能是冲着电台来的。 原因便是这人注意到了那棵树。 他给周茹选择的住处,便是因为那棵树可以遮蔽电台天线。 而反过来说,倘若是有人会对那棵树感兴趣,最大之可能便是也意识到了那棵树的作用。 而那个人上树查看树枝、树叶,这种怪异的行为在程千帆眼中也是有较为合理的解释的: 电台天线经常在枝丫间存在,势必会在树枝、树叶那里留下蛛丝马迹。 不过,这些只是猜测,他还需要进一步查勘。 “周茹看到了那人,那人就说他不是坏人,只是又累又热,所以爬上树休息。”李浩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此人这是口不择言,或者说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这是做什么? 发现了电台位置,以至于激动的不能自已?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朝着李浩示意。 浩子上前拿起电话。 “哪位?” 他捂着电话话筒,对程千帆说道,“帆哥,是豪仔,他说货仓那边需要你过去一趟。” 程千帆眼眸一缩,豪仔这个电话的暗语是:抓到活口了。 “告诉豪仔,我一会过去。”他说道。 “帆哥说了,一会过去。”李浩说道,他挂了电话,对帆哥说道,“帆哥,应该是辛翔殷开口了。” “你不必跟我过去。”程千帆看了李浩一眼,“一会你回家洗个澡,然后去接周茹。” 说着,程千帆停顿一下,似在思索,“告诉周茹,这部电台即刻转移,再有我的命令之前,她的电台静默。” “是!”李浩说道,他想了想,“帆哥,周茹要不要转移?” “不必。”程千帆摇摇头,只要处理好了手尾,周茹没有被敌人直接发现疑点,周茹就是安全的: 这可是程府的小厨娘,是‘宫崎信虎’的专司厨姆,没有证据,无论是哪一方人马想要对周茹动手,都要忌惮三分。 程千帆换下身上的高级警官制服,换了一身西装西裤,他走了两步,忽而将李浩唤过来,“那棵树,上面有血,处理掉。” “明白。”李浩点点头。 “打算怎么处理?”程千帆饶有兴趣问道。 “安排两个弟兄,在那树下打架,一个人被打的满脸血爬树上了。”李浩思忖说道。 “还行。”程千帆先是点头,然后摇摇头,“不过,治标不治本。” 他对李浩说道,“我们要先治标,然后再治本。” 说着,他声音放低,对李浩耳语一番。 浩子的眼眸瞪大,他看了帆哥一眼,不愧是‘坏的流脓’帆哥,这种馊水简直是随时往外冒。 …… 吕班路。 久久商贸的四号仓库。 小程总的专车在前后两辆保镖车辆的拱卫下,浩浩荡荡停在了仓库门口。 豪仔站在门口抽着烟,看到帆哥来了,他将烟蒂朝着地上一扔,又用鞋尖踩了踩,赶忙迎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下车,活动了一下肩膀,看了一眼烈阳,一名手下吓得赶紧为自己撑伞不及时向帆哥道歉。 “帆哥。”豪仔上前在程千帆耳边低语了一句,“从天津港来的那批货……” “有这种事?”程千帆皱眉。 豪仔点点头。 “胆子不小啊。”程千帆冷哼一声,他径直走近了仓库。 十几名保镖就要跟上。 豪仔看了他们一眼。 众人停下脚步,不过,却是下意识的看向程千帆,他们只听帆哥的命令。 “豪仔跟我进来,其他人守在外面。”程千帆声音冷冽,“任何人要闯进来……给我弄死他!” 帆哥似乎极为生气,人走开了,‘弄死他’三个字才飘来。 然后便是豪仔进了仓库,并且还关上了仓库那重重的库门。 ……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安静的听豪仔的汇报。 他没有提问。 待豪仔汇报完毕。 程千帆连连吸了几口香烟。 然后他走近了仓库最里侧,这有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是仓库看守休息之用,另外一个房间则被重锁锁上了。 豪仔摸出钥匙,打开重重的钢锁。 这个房间的钥匙只有‘久久商贸’的重要人员,譬如说豪仔等人才掌握。 确切的说,此是‘久久商贸’在各个仓库都设有的备用武器库,同时也可兼作审讯室之用。 豪仔拉线,房间里的日光灯亮起。 一名身材略瘦削的男子被绑在椅子上,面孔是肿胀的,耷拉着脑袋,似是昏死过去了。 “这就是辛翔殷?”程千帆问道。 “是的。”豪仔点点头,“这家伙是个怂包,直接就什么都招了,他现在在给特高课做事。” “这就是那个电台定位仪?”程千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仪器,目露审视和凝重之色,对于豪仔汇报的这个据说有定位电波信号的仪器,他是既震惊又格外重视。 “辛翔殷是这么说的。”豪仔指着仪器说道,“据他所说,当仪器捕捉到电波信号,那两个就会闪烁红点,红点闪烁的越快,就代表距离电台的位置更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几张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 第644章 大危机 .< 马思南路。 罗延年接过岑旭递过来的凉茶,喝了一口,舒服的叹口气。 “老岑你煮的这一手凉茶,着实舒坦。”他朝着岑旭竖起大拇指。 随之,他表情严肃,继续讲道,“半个多月前,大老刘同志连夜渡江,冒险进入泰州拜访了苏鲁皖边区游击正副总指挥李世广以及李黄河,与“两李”有了初步的接触。” “队伍上可是要准备打通北上的通道?”岑旭目露期待之色问道。 半年前,他秘密去了队伍上一趟,新四军那简陋的作战武器和艰苦的环境令他震惊且心疼,而军民那与敌战斗到底的决心和士气,更是令他震撼、落泪。 “大老刘同志同我们的派去的同志有过接触,队伍上确实是有意打通北上通道,不过,东路发生了紧急情况,这个计划不得不放弃了。”罗延年表情沉重说道,沉重中更有不甘和愤慨。 就在大老刘同志致力于打通北上通道,将江南江北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紧急军情出现:忠义救国军意图包围‘江抗’,所幸被‘江抗’察觉,“江抗”在无锡、江阴的交界地被迫奋起反抗,与忠义救国军呈对峙状态。 事实上,这大半年来,国府对于新四军的敌视态度日益显现。 年中时候,军部转来那位委员长的电报:丹阳从新四军防区划出。 除此之外,国党派遣重兵在东路进逼,北面又将大门堵死。 “他们怎可如此?”岑旭愤怒不已。 东进! 北上! 这都是对抗日大局极为有利的主动进攻,眼瞅着江南地区的抗战形势稍有起色,却横遭此命令。 “大老刘同志已经给江抗方面发报。”罗延年语气低沉说道,“避免决战,向西撤退!” 岑旭用力攥紧拳头,狠狠地挥舞,怎么能撤退?! 虽然在人数上“江抗”不如国党反动派,但“江抗“作战能力强,又有广大群众支持,完全有获胜的把握。 这大半年来,“江抗”在苏常锡纵横驰骋。 铁路线上,芦苇荡里,大都市小村镇,战绩赫赫,整个江东由于“江抗”的活跃充满了生机,抗日势头大好。 初进东路时,“江抗”不足七百人,现在可是已经发展到六千人,手里的破烂武器换成了一色的“三八式”、“捷克式”。 甚至于,每个班都装备了轻机枪,每个连都有重机枪。 除此之外,‘江抗’还向军部、茅山根据地方面支援了一大批轻重武器。 “沦陷的江东已经开始泛青,抗日的种子抽出了新芽。”岑旭语气激动说道,“多少江抗战士为这块抗日土地的新生流血牺牲。” 他看着罗延年,“江东的湖浜河港里流的是都是江抗的烈士的鲜血啊。” “不能撤!”岑旭语气越来越激动,他连连咳嗽,“同志们的血不能白流!” “这是组织决定。”罗延年表情严肃说道。 他看着情绪激动的岑旭,有些后悔与岑旭说这些了。 作为一名有着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的老同志,岑旭曾经在浙西山区打过多年游击,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老红色战士,他骨子里对国党不信任,同时也很关心队伍上的发展,所以,每次罗延年与他见面,岑旭都会从他这里打听队伍上的情况。 迎着罗延年严肃的目光,岑旭一拳打在沙发上,他长叹一声,“抗日无罪啊!” 罗延年很了解岑旭,这是一位对革命工作有着异于常人的热情的同志,只要提及工作,岑旭很快便能够收拾起情绪。 “崔迈同志那边情况怎么样?”罗延年问道。 岑旭点燃一支烟,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崔迈同志已经初步取得了楚铭宇的信任,不过,我的建议是——” 他看着罗延年,“崔迈同志最好是长期隐蔽,轻易不要动。” 组织上能够在楚铭宇这样的大汉奸身边成功安插人手,这非常不容易,要注意保护好崔迈同志。 “我也是这个意思。”罗延年点点头。 组织上对于汪氏汉奸非常关注,尤其是在汪氏秘密召开国党伪六大后,研判日本人已经将正式建立汪氏伪政权提上了日程。 在这种情况下,尽早的在汪氏伪政权内部安插钉子,这对于日后可能愈发严峻的抗日局面非常重要。 “崔迈同志还反应了一个事情。”岑旭说道。 “请说。” “法租界的程千帆与楚铭宇走的比较近,据说汪填海也非常欣赏程千帆。”岑旭说道。 “你说的这个情况,组织上已经掌握。”罗延年点点头说道。 崔迈反应的这个情况,修雨曼同志曾经与他转达过李实昀同志汇报的相关情况,并且,李实昀同志强烈建议组织上对程千帆采取行动。 对于是否要对程千帆这个手上沾满同志们的鲜血的刽子手、汉奸动手,罗延年还在慎重考虑。 不过,他的心中是倾向于动手的。 此人杀害红党人,是彻头彻尾的反动派,只是因为现在抗日统一战线,组织上原则上要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人士,只要程千帆没有确定当汉奸,哪怕是和此人有血海深仇,红党人也不能对其动手的。 不过,现在,程千帆参加了汪伪六大,并且受到汪填海的接见,这已经足以证明程千帆是汉奸。 现在,令罗延年举棋不定的原因很直接: 程千帆不好杀! 此人官面上有巡捕房的力量,私下里养着大批保镖、打手,此外程千帆和青帮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此人仇家遍地,特别是和张笑林有仇,这使得程千帆格外注意生命安全,出行皆有大批保镖,要对这样的人动手,成功的几率很小,且可能要有承受巨大的损失的心理准备。 “时间差多了吧?”罗延年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中午一点三刻是同延州总部联系的一个时间。 不过,一般情况下,上海方面是在晚上同延州联系的。 今天之所以选择是白天中午,而不是最安全的晚上。 则是因为此次要发报的情报,刚刚到罗延年的手上,情报紧急,等不及晚上,所以,只能选择在中午发报。 而中午发报的话,只有居住在马思南路富人区的岑旭同志这里最安全。 “时间差不多了。”岑旭起身,引着罗延年上了二楼的卧室。 看着罗延年对屋里的摆设很熟悉的样子,岑旭不禁有些好奇,不过,他知道组织纪律,并未多问。 罗延年看到岑旭眼神中的好奇,他自然不会解释什么。 岑旭现在租住的房子,正是彭与鸥同志此前的住处,罗延年对于这里自然是非常熟悉的。 …… 程千帆仔细打量着这个所谓的电波定位仪。 一个调节盘。 一个话筒。 还有一个好似指南针的指针。 “辛翔殷有没有交代这玩意怎么用?”程千帆问道。 “他只是被吩咐盯着红点什么时候亮,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豪仔说道,“不过,也许这家伙故意瞒着,要不要再审一审?” “弄醒吧。”程千帆看了辛翔殷一眼,澹澹说道。 豪仔唤醒辛翔殷的办法很简单直接,直接拎起一瓢盐水,泼在了辛翔殷那被打肿了的面颊上。 “啊!” 辛翔殷被物理唤醒,张大嘴巴要惨叫,然后一条破毛巾就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不要喊,不要叫。”豪仔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语气森冷,“我拿出毛巾,听到你喊,就直接捅下去。” 辛翔殷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他的目光先是看向豪仔,然后停留在程千帆的身上。 此前被审讯的时候,他就认出来,抓自己的两人中,一个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钟国豪巡官。 现在,再度醒来,竟然看到了那赫赫有名的‘小程总’。 他脑子有些发懵,不明白为什么抓自己的会是程千帆。 他还以为抓自己的是抗日分子呢。 “听到没?”豪仔用匕首拍打辛翔殷的脸颊,“听到就点头。” 辛翔殷勐点头。 豪仔一把揪出了辛翔殷口里的破布。 “程总,程总,误会啊,都是误会,我也是给日本人做事的。”辛翔殷嘴巴得到‘释放’,赶紧喊道,“我们是自己人啊。” “自己人?”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看着辛翔殷。 “是啊,自己人啊。”辛翔殷勐点头。 “你鬼鬼祟祟在金神父路做什么?”程千帆说道,看到辛翔殷还要辩解,他摆摆手,“算了,我现在只想要知道,这玩意你了解多少?” 辛翔殷狐疑的看着程千帆。 从程千帆这话语中,他无法确定程千帆是什么身份,或者确切的说,他无法确定程千帆是以身份什么在盘问他。 同样是为蝗军做事的? 还是仅仅是以‘小程总’的身份? 抗日分子? 辛翔殷心中摇头,他不认为程千帆会是抗日分子,这个人和日本人走的近,那是整个上海滩都知道的。 只要不是抗日分子就行,不管程千帆以什么身份盘问,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辛翔殷心中涌起了活命的希望。 “帆哥问你话呢。”豪仔恐吓说道。 “小笠原太君就吩咐我盯着那个仪器,说红点亮了就是有人在用电台发报,红点闪的越快,说明离电台越近。”辛翔殷赶紧说道,他是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听程千帆的吩咐。 他这种人,在程千帆的眼中屁都不是,弄死他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说完,他看向豪仔,“豪哥,我知道的都说了,我真的都说了。” 程千帆摆摆手。 “闭嘴。”豪仔恶狠狠瞪了辛翔殷一眼。 程千帆仔细研究那定位仪。 他本身精通电讯,很快就被他琢磨出一些名堂。 这话筒,应该是放在耳边听的,是能够将声音传递到耳中之用。 他拿起话筒放在耳边,经验告诉他,这应该是较为高级的静音话筒。 至于说这个指针,程千帆揣测应该是用来指向的,是指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也就是电台所在的位置的方向。 尽管若是要研究清楚,恐怕是需要拆开这台仪器仔细研究,但是,仅仅从这些表面上的仪器,程千帆已经基本猜到了其最基础的使用原理和方法。 倘若真如辛翔殷所讲述的,若是有电台在发报,这套仪器上的红点便会闪烁,并且距离发报地点越近,红点闪烁频率愈快—— 程千帆立刻意识到这套仪器对于我党以及军统、中统以及其他秘密抗日团体的危害之大! 他这个‘小程总’,堪称整个法租界乃至是整个上海滩的秘密战线最接近敌人,同时最接触最新科技之人,他竟然都并未曾掌握有这种可以勘查捕捉电波信号的仪器存在,更别说其他抗日团体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倘若敌人暗中在他们认为可疑之处秘密使用此仪器勘查,定然会有许多对此毫无防备的秘密电台为敌所捕捉、暴露。 “为什么在会选择在金神父路弄这玩意?”程千帆问辛翔殷。 他现在首先要弄明白的是,敌人为何会盯上金神父路,或者更确切的说,敌人是否已经盯上了周茹? “我和特高课的小笠原太君被分到了金神父路。”辛翔殷说道,程千帆不让他再乱嚷嚷求情,他便小心翼翼的特意提及特高课,以兹提醒程千帆‘大家都是为日本人效力的,是自己人’,以及‘他辛翔殷是有后台的’。 程千帆立刻注意到了辛翔殷话语中蕴含的意思: 被分到了金神父路? 这意思是,还有其他人被分配到了其他街道巷子? 意思是,特高课这次是多管齐下的大规模查缉电台之秘密行动。 “除了金神父路,其他人分别被分配到哪些地方?”程千帆问道。 辛翔殷沉默了,不是他有胆量不说,而是他忽然觉得程千帆询问他这些话,以及审讯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劲。 “说。”豪仔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抽的辛翔殷一颗门牙飞出去。 “阿拉勿晓得。”辛翔殷哭丧着脸说道,“我就直接被分给了小笠原。” 程千帆瞥了辛翔殷一眼,这种瘪三果然是极聪明的,辛翔殷显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现在没有再称呼‘小笠原太君’了。 “小笠原下车离开前,他吩咐你去哪里,去做什么?”程千帆立刻问道。 “小笠原让我去马思南路。” “去马思南路做什么?” “去找野原队长,告诉他……” “告诉什么?” “告诉野原队长,金神父路马佳尔巷发现电台。” ps:求几张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谢谢大家。 >>.< 第645章 马思南路(求月票) .<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缜密思索。 从辛翔殷的口中,他可以得出几个判断: 其一,特高课此次是试图使用该种电波定位仪暗中搜寻抗日之秘密电台。 其二,此次是一个较大规模的秘密行动,特高课在法租界多处同时采取行动,虽然辛翔殷只提及了马思南路,不过,程千帆猜测应该不止是马思南路和金神父路这两处。 其三,这也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一点,暨,敌人并非是特别盯上了周茹。 当然,这也是颇为惊险的,即便是小笠原已经为浩子所捅杀,但是,若是被辛翔殷见到了野原,敌人势必对金神父路严密监视、暗中查缉,如果这样的话,周茹就非常危险了——小笠原的死,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抹除所有蛛丝马迹: 金神父路是大马路,然则,马佳尔巷是非常明显的指向,只要细细搜寻,特高课是能够查询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故而,这一次浩子和豪仔合作的不错,值得表扬。 此外,野原这个人,程千帆皱眉思索,他确信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他在特高课属于非常善于交朋友,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名字,而且似乎还是特高课某个部门的长官,这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此人是新近调来特高课的。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此人的身份和所从事的工作属于机密,即便是在特高课内部也是保密级别极高的。 程千帆倾向于后者。 这是可以验证的。 …… “你认识野原君?”程千帆看了辛翔殷一眼,问道。 “程总也认识野原太君?”辛翔殷惊喜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 “我认识野原太君。”辛翔殷说道,然后他急忙又补充说道,“野原太君也认识我。” “我可以当面问野原君。”程千帆澹澹说道,“我最恨人撒谎骗我。” “真的,程总,我不敢骗你。”辛翔殷赶紧说道。 “说吧,你什么时候见过野原君,在什么地方。”程千帆继续问道。 “我见过野原太君两次。”辛翔殷尽管不明白程千帆为何问这个,但是,他下意识又觉得这是好事。 刚才他一度怀疑程千帆的亲日立场,现在看来是他误会了,如果能够令程千帆知道他和野原确实是认识的,也许程千帆便知道这是误会,会放了他。 “六月份的时候,我在城皇庙第一次见野原太君,我与他打招呼,他还冲我点头呢。”辛翔殷说道。 “还有就是今天,野原太君吩咐我跟着小笠原太君。” 程千帆轻轻吸了口香烟,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的是,最起码在六月份的时候,这个野原便身处上海的。 如此,则可以说明他之所以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野原,是因为这个日本人的身处机密单位,保密性很强。 程千帆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这个野原应该是在电讯部门,且考虑到日本人此次行动,野原的工作应该和电波追踪、亦或是电码破译这等高度机密有关。 还有就是,马思南路? 程千帆不确定野原选择马思南路,只是因为例行安排,并无特殊意义,亦或是野原认为马思南路有问题,甚或是特高课此前在马思南路发现了什么端倪。 “你知道野原的真正身份吗?”程千帆看了辛翔殷一眼,问道。 辛翔殷心中咯噔一下,他立刻捕捉到了程千帆的语气中异常——这话语中缺乏一个亲日分子对日本人应该有的敬重。 …… 程千帆微微昂了昂下巴。 豪仔直接在椅子上摁住了辛翔殷的小拇指,另外一只手攥住匕首,作势要切下去。 “我说,我说,我只知道野原是特高课什么电台室的长官。”辛翔殷赶紧说道。 “野原为什么选择去马思南路?”程千帆又问。 辛翔殷愣住,不说话。 程千帆冷哼一声,豪仔直接一匕首按下,随着辛翔殷的惨叫,他的小拇指被切下。 “野原为什么选择去马思南路?”程千帆再问。 “阿拉不晓得啊。”辛翔殷惨叫着,哭嚎着喊道。 “不老实?”豪仔握着匕首瞄向了辛翔殷的大拇指。 “阿拉真的勿晓得啊。”辛翔殷痛哭流涕,他刚才发愣,不是要隐瞒,是真的不知道。 程千帆冷冷的看了辛翔殷一眼,对于哭爹喊娘的此人,他的眼中毫无怜悯之意。 “仪器送到二号。”程千帆说道。 “明白。”豪仔点点头说道。 二号不是二号安全屋,是二号储藏室,是‘肖勉’组长的‘藏宝室’。 “打扫干净。”程千帆澹澹说道,他拿起自己的礼帽,径直出了密室。 辛翔殷心中咯噔一下,也顾不上疼痛惨嚎了,他看着豪仔,“豪哥,是要打扫房间吗?我可以帮忙。” 豪仔冷笑,“小拇指没了,不恨我?” “没有,没有,阿拉早就看这个小拇指不顺眼了。” 豪仔叹息一声,摇摇头,他走到辛翔殷面前,拿着那破毛巾捂住了辛翔殷的嘴巴,手中的匕首‘噗噗噗’连续几下…… 这人看到他的样子,更是看到了帆哥,唯死一途。 …… 库房的大门打开。 在外面抽烟、聊天的众保镖,赶紧将手中的、嘴巴里的烟卷扔掉、吐掉,齐齐站好,“帆哥。” 有人则赶紧去开车门。 程千帆点点头,径直上车。 “帆哥,去哪里?”大头坐在驾驶座,问程千帆。 “回巡捕房。”程千帆揉了揉眉心,略带疲倦说道。 “是。” 从反光镜看到帆哥很疲惫,大头记在心中,驾驶也温柔许多。 电波定位仪。 野原。 马思南路? 这些情报线索就如同一个个线团在程千帆的脑海中发生碰撞。 他非常清楚,确切的说是第一时间便意识到电波定位仪对于整个上海滩的秘密电台构成的极大之隐患。 不,不仅仅是上海滩。 他不确定这个电波定位仪是只在上海滩试验使用,还是说已经开始秘密在各大沦陷区使用了。 可以预见的是,沦陷区各秘密抗日电台在完全不清楚敌人有如此先进仪器的情况下,将会被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乃至于损失惨重。 程千帆敏锐的觉察到了这其中的巨大危险,严重的危害性,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向上海党组织,向延州总部示警,以及向军统上海站,向军统局本部示警。 他又想到了马思南路。 想到马思南路,他便想到了彭与鸥同志。 彭与鸥同志在上海工作的时候,其手中曾经掌握了一部电台。 这部电台曾短暂保存在马思南路的彭家。 程千帆想到这里,也是心中一个凛然。 倘若这个电波定位仪早些年出现,马思南路的彭与鸥,他在台拉斯托路的安全屋,等等隐蔽电台所在地,都将无所遁形。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一楼捕厅里颇多人,吵吵嚷嚷的。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程千帆冷哼一声。 有那正在与巡捕争吵的姨婆市民,听到训斥下意识就要叨叨,看清楚说话的是‘小程总’,姨婆立刻变脸,露出讨好的笑容,呐呐不敢再言。 “你,去喊老黄来我办公室。”程千帆对一名巡捕说道,“让老黄带上家伙事,帮我按按肩。” “是,帆哥。”被点名的巡捕与有荣焉,赶紧跑去。 几分钟后,老黄拎着一个古旧的木箱子来到副总巡长办公室。 “我说,你可真够损的。”老黄熟练的用一个小木锤,轻轻敲打程千帆的脖颈,说道,“今天不晓得多少老百姓在骂你。” 就在一个小时前,有两个瘪三在金神父路打架,其中一人被打的满头是血,逃跑追逐中爬到了一棵树上,却是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摔断了腿。 此本是极不起眼的小事。 巡捕房却是突然贴出告示,上面列举了近一年来因为爬树有市民摔伤胳膊腿事件,其中以孩童居多。 且一些树木胡乱野蛮生长,影响市容。 故而,巡捕房为了保护市民安全,特聘专业伐木队砍伐,然则,巡捕房考虑到市民有纳凉之需求,故酌情考虑,仅对有碍观瞻以及有安全隐患的树木进行修剪、砍伐。 该项利民工程之相关费用,巡捕房将先行垫付,不过,有热心市民不允,言说该众民筹之,言辞恳切,不得不允。 故,沿途有树木人家,需要砍伐修剪的,每户利募三元树木修理安全费。 不需要砍伐修理之树木,特收取每户十元安全保管费,以兹作为未来攀爬树枝跌伤之治伤费。 于是乎,随着中央区巡捕房这一则‘安全告知书’,中央区之浩浩荡荡的‘树木安全大检查’行动即将开始计费。 “我觉得我最近名声没有更坏。”程千帆微笑说道,“所以需要做点恶事。” 他并未对老黄提及要对树木动手的原因。 这是细节上的事情,能不说尽量不说。 老黄微微一笑,他是了解‘火苗’同志的,‘火苗’同志做事情,即便是做恶事,也绝对不是单纯的要为恶。 不过,程千帆不说原因,他自然不会多问。 程千帆向老黄讲述了发现特高课在使用电波定位仪查勘、定位秘密电台之事。 “真有这么神奇?”老黄表情严肃,问道。 他也立刻意识到此物若是真的有用,这对于他们这些秘密战线的同志所构成的巨大威胁。 “应该是有用的。”程千帆说道,“日本人利用那玩意,找到了特情组的一个电台。” “出事了?”老黄问道。 “险之又险,麻烦已经解决了。”程千帆说道。 “这件事很重要,必须立刻向组织上示警,向总部示警。”老黄说道,“通过总部向各地下党组织示警。” “我正有此意。”程千帆说道,说着,他眉头皱起,“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是只是上海特高课在采取此种行动,还是其他沦陷区的日特也在这么做。” 他看着老黄,“倘若……” 老黄瞬间明白‘火苗’同志的意思了。 倘若其他地方的日特也正在使用这种电波定位仪秘密查缉隐蔽电台,那么,总部向各地去电示警,各地开机接发报,反倒是坏事了。 “这就是当下之现实情况。”程千帆表情凝重说道,“我国科技落后,敌人一旦在将先进科技用在对付我们上面,对于我们的影响和威胁是无比巨大的。” 老黄也是表情严肃,不过,他先是沉默,只是闷闷的抽了两口烟,最后叹了口气。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战斗。”老黄缓缓说道。 …… “特高课的野原带了一队人在马思南路寻找电台。”程千帆思忖说道,“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 他对老黄说道,“野原是特高课此次行动的指挥官,他出现在马思南路,马思南路必然有什么吸引着他。” “我同意。”老黄点点头。 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思维,譬如说此前在中央特科红队的时候,若是有大规模行动,最难啃的骨头,最重要的目标,最危险的任务,都是竹林同志亲自动手的。 “军统在马思南路……”老黄问道。 “我那边没有。”程千帆摇摇头,“上海站就不知道了。” 忽而,程千帆坐起来,他来到办公桌后面,从书柜上拿出一摞文件。 很快,他拿出了一份文件。 “就它了。”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老黄也凑过来,拿起文件看,也是笑了,‘火苗’同志端的是足智多谋。 “你们巡长呢?”程千帆一个电话打到了二巡。 “报告程总,巡长出去了,常副巡长在。” “让他接电话。” “程总,我是常晓宇。” “丹妮尔女士前几天投诉说法国公园有形迹可疑分子,她很是担心安全问题。”程千帆说道。 “属下这就安排弟兄加强巡逻。”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要不得的。”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是,属下这就带人,在马思南路、辣斐德路等重要街道展开安全巡逻。”常晓宇立刻明白过来,说道。 丹妮尔女士是法租界着名的法国富商马凯龙的情妇,此人住在马思南路。 常晓宇惯会做人,他不可能只去马思南路巡查,马思南路就近的辣斐德路也要走一遭,因为程府就在辣斐德路。 “先去马思南路。”程千帆说道,“对于市民的诉求,我们要在合理范畴,尽快给出回应。” “属下,明白了。” …… 野原坐在黄包车内,车夫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拉车。 野原的目光一直盯着电波定位仪。 就在这个时候,电波定位仪的红点忽而亮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几张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 第646章 缉拿归案(求月票) .< 看到那红点闪烁。 一直盯着电波定位仪的野原精神为之一震。 “球的麻袋。”他低声说道。 拉车的车夫并非是汉奸,是特高课的特工,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野原,“先生,怎么了?” 然后,车夫也看到了闪烁的红点,他目露喜色,“先生,抓住这只老鼠了。” “这只能说明这附近有电台在工作。”野原压抑着内心的喜悦,理智分析说道。 法租界有很多商业电台,而马思南路更是法租界最富盛名的权贵住宅区,不说那些西洋人,就以中国人计,张人杰、杨森等人都在马思南路有各自的公馆。 至于说豪商、法租界的高官,也多有在马思南路居住的。 这些人的家中即便是发现电台,也多会以商用为由。 当然,任何在此时此刻在马思南路接发电报的,都将暂时被列入嫌疑。 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找出这些人家。 而在特高课那边,有电讯人员正在搜集、收听、研究此时此刻的电波,发报的指法,以此来与他们此前所掌握的电波信号、发报指法进行印证。 倘若能证实有熟悉的电台,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加以甄别,有的放失的调查。 秘密电台之所以秘密,是因为电波在空中,无从下手,一旦这般双头并进,电波信号被确定在某处所在,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简单了。 黄包车停在路边,野原下了车,作势要抽烟,他的目光盯着座位上的定位仪器。 一名特工立刻靠过来。 “打电话到特高课,请他们注意法租界中央区的电台活动情况。”野原说道,“看看有没有我们的老朋友。” “是!”特工点点头,即刻离开了。 野原回到黄包车上,他没有下令车夫到处走动,找寻信号强弱之处。 他拿起静音听筒,闭着眼睛听。 “调头,那边。”野原睁开眼睛,示意车夫调头。 果然,车夫调头后,复又前行几十步,红点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就要见到你了!”野原的眼眸中闪烁着振奋、得意的光芒。 “这边。”野原指着一条小径,说道。 车夫立刻拉着黄包车到这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 …… 常晓宇带了一队巡捕正在马思南路巡逻。 “常巡,那洋婆子惯会投诉。”巡警张寒说道,“上回那……” “什么洋婆子,那是丹妮尔女士。”常晓宇微微一笑,说道。 “是是,是洋婆子丹妮尔。”张寒轻轻打了下自己嘴巴,继续说道,“她上回还投诉说有人在她家的花园里疴屎呢,你说说,这种事也找我们。” “少一些牢骚。”常晓宇瞪了自己手下一眼,“西洋人,你我得罪不起。” 张寒便嘿嘿笑,似是因为常晓宇口中的‘你我’,令他心中颇为熨帖。 “常巡,你看?”张寒忽而指着左前方给常晓宇看。 鹅卵石小径上,一个车夫拉着一个黄包车,车夫走的很慢,车棚下的乘客露出小半边脑袋,正在打量着外面,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有问题。”常晓宇摸了摸下巴。 一般而言,乘客乘坐黄包车会在马路边就下了车,不会让黄包车夫拉车进入这样的鹅卵石小路的,不是因为乘客勤快,也不是因为乘客不舍得多掏钱、只好辛苦脚底板,而是因为—— 鹅卵石路,颠簸厉害。 而且,尽管雨过天晴了,鹅卵石路滑,车夫也会能不走这里就不走。 “看着像是踩点的。”张寒对常副巡长说道。 “你们两个,从这边,你们两个从侧面包抄。”常晓宇语气中带着兴奋,下令说道,“拿下。” 丹妮尔是法国豪商马凯龙的情妇,传闻马凯龙的继女是法租界工部局董事米高奇的情妇…… 不管这鬼鬼祟祟之人,是不是此前丹妮尔女士所投诉之形迹可疑分子,巡捕房能够认真巡逻,并且成功抓获此鬼祟之徒,这便是他常晓宇的功绩。 当然,这也是‘小程总’向法国‘老爷’们表功的成绩。 …… 车夫拉着黄包车穿过一段不长的鹅卵石小路。 “右拐。”野原耳朵几乎是贴着静音话筒,沉声说道。 右拐依然是一段鹅卵石小径。 “停下。”野原忽而振奋低吼一声。 电波定位仪上面,红点疯狂闪烁。 忽而,闪烁戛然而止。 野原知道,这是这部电台完成了发报工作。 他放下静音话筒,下了黄包车,抬头看。 他们此时此刻正身处一个花园洋房的背面,抬头可见一个窗户,窗户的窗帘拉上。 野原立刻判断,电台就在以他为中心方圆不超过三十米半径范围内,而且,最可能就在这个二楼靠窗的房间。 只可惜,对方完成了发报,电波信号消失了,不然的话,以他的独特且专业之敏锐的听觉,他定然能够锁定最确切的位置所在。 这便是他同小笠原等手下的不同之处,小笠原等人只能怪根据红点闪烁的频率四处走动,用排除法寻找方位。 他却能够依靠静音话筒聆听,同时辅以指针那极为微小的摆动方位,一步步接近目标。 整个特高课,甚至于放眼帝国在整个华东占领区,只有他野原能做到这一点。 “马思南路六十二号。”车夫低声对野原说道。 他虽然是特高课特工假扮车夫,但是,他这个车夫还是较为专业的,对于法租界的情况颇为了解。 “屋主是什么人?”野原问道。 他对油谷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做事很认真且细致。 “屋主……”油谷思忖说道,“屋主姓岑,应该是叫岑旭,这个人是马林洋行的中国经理,据说很受马林的赏识。” “马林洋行?”野原思忖说道,他摇摇头,他虽然来上海已经小半年了,但是,一直专司电讯追踪研究工作,实际上对上海滩的人和事了解不多。 “关于这个岑旭,你了解多少?”野原问道。 “传闻岑旭家中很有钱。”油谷说道,“这个人的家中似乎是在马来做生意的。” 马来人? 华侨? 野原心中对于马思南六十二号的怀疑更增一层: 自从帝国进入中国以后,南洋的那些华侨上蹿下跳捐钱捐物帮助中国政府反抗帝国,甚至有不少人从南洋回到中国,亲自参与对帝国的反抗运动中。 帝国有一份统计数据,在战争进行到目前为止,中国国府有接近四成的军资是由南洋华侨捐献的。 此外,在南洋华侨当中还发动了一场浩大的抵制帝国货物的行为。 尤其是中国南方的福建、广东等有着大量华侨的省份,他们在南洋各地利用自身的身份地位发动许多反抗帝国之活动,极大地影响到帝国在中国战场的行动,这已经引起了帝国的严重不满。 除物资援助外,南洋这些华侨还创办报刊,如新加坡之《星洲日报》,在上边发表大量激烈的反日言论,甚至比中国国内的反日言论还更加激进,这被帝国视为是最大之挑衅。 有鉴于南洋华侨对中国反抗帝国之战争的大力支持,帝国方面也开始实行反制措施。 帝国方面已经出台针对华侨的宣传政策,其宣传目的在于“使他们对常凯申政权丧失信心并与亲近帝国之各地政权合作”。 而随着中国国府在战场上节节败退,尽显颓势,帝国也一直在抓住时机向华侨大肆宣传。 譬如,野原在满洲的时候就在《满洲日日新闻》上经常看到宣传国民政府一直打败仗,现在已经“沦落”为一个地方政权,不再具有全国政府的效能的文章和报道。 帝国也希望借此打击华侨的国家归属感和反抗信心,让他们反过头来支持和亲近帝国,只是,目前看来收效甚微。 那些南洋华侨离开中国那么多年了,帝国占领中国本与他们无关,他们却冥顽不灵的拼命支持中国人的反日战争。 故而,野原对于岑旭的南洋华侨身份非常敏感。 …… 就在野原还在琢磨马思南路六十二号的屋主,是否有可能是特高课那些正在追踪的老熟人之一的时候,他突然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 “不要动!” “抓住了!” “做什么的?” “鬼鬼祟祟!” 野原和油谷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两个人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做什么?”野原竭力挣扎,喊道,然后他就挨了一巴掌。 油谷看到野原挨打,他拼命挣扎试图反抗,然后有穿着皮鞋的脚就踹过来,他一把抓住这人的腿,试图将此人拽倒在地。 “嗷——啊!” 油谷一声惨叫,他的手腕被铜头警棍狠狠地砸中,不禁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觉得自己的手腕一定被打断了。 …… “怎么回事?”罗延年听得窗外的嘈杂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岑旭将电台隐蔽收好,手中拿了两个苹果过来,便也听到了窗外的嘈杂声。 他将苹果递给罗延年,示意罗延年躲在窗外的视线之外,他走到窗台边,拉开一小半窗帘,推开窗户,打了个哈欠,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朝着楼下喊道,“闹什么闹……哎幼,常巡长,这是做什么呢?” 看到中央巡捕房二巡副巡长常晓宇带着一队巡捕在下面鹅卵石小路上,有两个人被巡捕摁住殴打,旁边还有一个被掀翻在地的黄包车。 岑旭心中怒意涌上来,这帮巡捕,惯会欺负人力车夫。 不过,他面色上不动声色的和常晓宇打着招呼。 “岑经理,打扰你午休了?”常晓宇朝着二楼窗口挥了挥手,他指了指被手下们绑缚了双手的两人,“丹妮尔女士检举说有形迹可疑分子,这不,抓住了这俩瘪三。” 常晓宇面带得意之色,朗声说道,“缉拿归桉!” “我不是什么形迹可疑的瘪三。”野原争辩说道。 “嘿哟,还敢狡辩。”张寒上去直接一皮鞋踩在了野原的脸上,野原发出呜呜咽咽的嚎叫。 “既然抓到人了,弄走就是了。”岑旭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说道,“扰人清梦。” “这就带走。”常晓宇微笑说道,抬手道了歉。 “常巡长辛苦啦,改日我做东,犒劳弟兄们。”岑旭爽朗一笑,说道。 “那我可当真了。”常晓宇说道。 “当真。”岑旭哈哈一笑,双手抱拳,随之关上了窗户,又重新拉上了窗帘。 …… “什么情况?”罗延年关切问道。 “中央巡捕房二巡副巡长常晓宇带了巡捕抓人。”岑旭说道,“常晓宇说是抓了两个形迹可疑分子,还说那位丹妮尔女士检举的。” 看到岑旭皱眉,罗延年立刻问道,“可是有问题?” “这两人,一个应该是黄包车夫,另外一个应该是乘客,搞不好是巡捕房欺压市民。”岑旭说道。 罗延年走到窗台边,微微撩起了窗帘的一角往外看,然后他很快拉好窗帘,摇摇头说道,“这两人应该不是什么正经车夫和乘客。” “怎么?”岑旭惊讶问道,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些,而罗延年同志则是老地下党,有着丰富的潜伏经验。 “哪有黄包车夫将车子拉到这种小路的?”罗延年说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岑旭略一思索,点点头,这些鹅卵石小路,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各房舍的‘势力范围’,马思南路非富即贵,人力车夫基本上不会进入这样的小路,以免冲撞了惹不起的‘贵人’。 要知道,有些有权有势的人,欺负穷人那是朝死里欺负,甚至已经可以用凌辱穷人为乐来形容了,此前便有一个妇人带着孩子从一处洋房的后花园边上走过,法国男主人坚持认为女人和孩子偷了他家放在花园的宝石,逼迫妇人脱衣服自证清白,女人自然不愿意,法国人便让女人自己打自己一百个嘴巴子以证清白。 女人一边哭,一边打自己嘴巴子,孩子吓得尿,又被这个法国人要求赔偿十元钱的地面清洁费。 这件事闹到最后,那位恶贯满盈的小程总来到,上去就给了妇人一个大嘴巴子,说那妇人骚扰遵纪守法的法国公民,让手下将妇人和孩子都抓走了,他自己则留下来和那法国人吃酒谈笑。 想及这件事,岑旭脸色阴沉,他对那位‘小程总’也是恨得牙痒痒,此人欺压同胞,鱼肉市民,吃拿卡要,打砸杀掠,更是亲近日寇,手中满是同志们的鲜血,着实该杀。 …… “这两人确实是可疑,会不会是?”岑旭问罗延年。 “你这边一直都很安全,也只和我单线联系,暴露的可能性很小。”罗延年思忖说道,他摩挲着下巴,“这两人更像是为闯空门踩点的,只是……” “只是什么?”岑旭问道。 “只是,闯空门的那帮人什么时候出了这种傻蠢?”罗延年有些不解,竟然将黄包车拉到了富豪区的这种内部小路,这不是傻是什么? …… 几名巡捕将两个绑缚了双手的可疑分子,先行押回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这是什么?”张寒将倒地的黄包车翻过来,就看到了那奇奇怪怪的仪器。 “怎么了?”常晓宇走过来,问道。 顺着张寒手指指向,他看到地上的东西,眼眸一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月底了,求几张月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谢谢大家。 >>.< 第647章 旁听侧击(求月票) .< 常晓宇的眉头皱起来。 顺着张寒的手指指向看清楚地上的东西,他第一反应就知道这玩意绝非普通物品。 尽管不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的,但是,绝非寻常人能用到的,普通人甚至连接触都接触不到。 他走过去,蹲下来看。 一个调节盘,上面有一些旋钮,就像是收音机的旋钮,还有司南针一样的指针。 还有一个话筒,话筒的一头连着电线,电线的那一头是一个耳塞。 常晓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种耳塞他见过,巡捕房电讯室那些人接发电报的时候就会戴上这样的耳塞。 所以,这是一个电波接收器? 类似于收音机? 常晓宇不确定。 不过,此物若是和电台、电波之类的东西有些牵扯,那么,这两人的身份显然也并非那么简单了。 如此,这两人出现在此地,意欲何为? “常巡,你晓得这是什么?”张寒看常晓宇看着这奇奇怪怪的东西皱眉,问道。 “把这玩意收起来,带回巡捕房。”常晓宇站起来,吩咐说道,他想了想,又叮嘱说道,“小心点,别弄坏了。” 他对这玩意起了兴趣,打算回巡捕房找苏哲打听、研究一番。 他与金克木的助理苏哲关系不错,苏助理曾经在上海新民电讯培训学校学习过无线电,在给金克木当助理之前,曾经在巡捕房的电讯科实习过。 两人骑着洋车子,很快便追上了押解形迹可疑分子的手下。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野原看到常晓宇,立刻抗议说道。 “嘴巴堵上。”常晓宇冷冷说道。、 他瞥了这位乘客一眼,心中对此人的怀疑更加提高了。 这人刚才说的是‘凭什么抓我们’。 是‘我们’,而不是‘我’。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乘客。 张寒直接从兜里摸出一块烂布,直接塞进了野原的嘴巴里。 这破布臭味熏天,直接把野原冲的要吐,却又被堵住了嘴巴吐不出来,只能强行又咽回去,整个人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押回巡捕房后,你看着他们两个,没有我的允许,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常晓宇沉声说道。 “是。” …… 马思南路。 目送常晓宇带着巡捕离开,岑旭安排以女佣身份和自己搭档的富姨婆出去打探情况,被告知巡捕都走了。 岑旭和罗延年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些巡捕确实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过,那两个形迹可疑之人却还是引起了罗延年的重视和注意,他对岑旭说道,“那两个人鬼鬼祟祟,你要当心。” 他想了想说道,“这样,我安排我们的同志也从侧面打听一下,看看那两人是什么来路。” “你等一下。”岑旭说着,他打开抽屉,拿了一条香烟递给罗延年,“断炊了也不说一声。” “要是旁人给的,我可不要。”罗延年笑呵呵接住,“你这个岑经理给的,打土豪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我只是披着资本金外衣的小土豪。”岑旭意有所指说道,“程千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豪劣绅反动派。” 罗延年微微点头,没有多说话。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站在窗台边,他的手指间夹着烟卷,深邃的目光看向窗外。 直觉告诉他,马思南路那边极可能有情况。 但是,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了,绝对不能再有更多的动作。 回来了。 二巡副巡长常晓宇和其手下张寒骑着洋车子,在岗哨口听巡警说话,然后不一会就看到几个巡捕押解着两个双手被绑缚的男子出现。 程千帆轻轻吸了一口烟卷,他眯了眯眼睛。 尽管他并未见过野原,不过,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在这两个人中分辨出哪一个更有可能是野原。 无他,另外一个是黄包车夫的装扮。 而野原则戴着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当然,此时此刻眼镜是歪着的,西装上也是脚印、血迹混杂,颇为狼狈。 这个人…… 程千帆眼眸一缩,他确实是不认识野原,不过,野原的侧面他有一丝熟悉。 他揉了揉太阳穴,大脑快速开动脑筋思考。 想起来了。 有一次他去特高课,经过菊部宽夫的办公室门口,房门是虚掩的。 菊部宽夫在房间里同一个人说话,声音较低,听不清说了什么。 只是匆匆一瞥,他只从门缝看到一个人的侧影。 那个侧影同现在这个人的身影对照,颇为相似。 就在此时,一个巡捕拉着黄包车进了院子。 张寒停好洋车子,跑到黄包车这边,从车棚下的座位里抱出一个东西。 电波定位仪! 果然! 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疑似野原之人,应该就是野原本人。 程千帆走回到办公桌边,他伸手要去拿电话话筒。 他准备打电话到二巡办公室,命令常晓宇一会来他办公室汇报情况。 不过,右手已经触摸到电话话筒了,程千帆的手又缩回来了。 他不能打这个电话。 安排常晓宇去马思南路等地方巡捕,是回应丹妮尔女士的投诉,他作为副总巡长打个招呼、吩咐手下去做就可以了。 事后不是不能过问情况进展,但是,不能这么急切。 此事并非什么大事,以‘小程总’的地位,安排手下过问此事,已经是给了马凯龙面子了,太过殷勤急切,反而惹人生疑。 即便考虑到程千帆平素对法国人的尊重、重视态度,有可能不会引人生疑,程千帆认为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小心为妙。 野原被他的人抓回来了,这本身就是颇为敏感的事情,无论是多么小心都不为过。 只是,对于野原两人被抓,在什么地方被抓的,以及这两人在马思南路可有什么发现,程千帆也是非常关心的。 想到这里,程千帆拿起警帽戴上,他又从办公室台柜里拎了一瓶红酒,出了自己办公室,找上了政治处查缉班办公室。 …… “德国人对波兰的入侵是蓄谋已久的。”皮特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酒杯,擎着脚杯,微微晃动,说道。 “这不是什么秘密。”程千帆喝了一口红酒,满足的叹口气,微笑说道,“波兰占据着德国的部分领土,德国人不可能没有动作。” “不不不,我的朋友,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皮特摇头说道,“我是震惊于德国人为这场战争所做的充分准备。” 他语气激动,且因为情绪激动使得表情有些夸张,“你知道吗,德国人还专门去研究了波兰士兵的大小便。” 皮特从自己在军方的朋友那里得知一个情况,在德国入侵波兰之前,德国人曾经组织了一个参观团,该参观团打着和波兰进行领土和平谈判的名义参观了波兰人的军营。 他们看到波兰士兵在军营外大小便,这个细节被德国人看在眼里,他们认为波兰人的军纪涣散,不堪一击。 “随地大小便就是军纪涣散?”程千帆微微皱眉,有些不理解。 “你没有在军队中服役过,你不明白的。”皮特解释说道。 在部队中,随地大小便很容传染霍乱、痢疾等疾病,这类疾病都是通过粪便污染水源,或者干燥的粪便通过空气传入人体的。 欧战时期,这种随地大小便的行为便在军营中引起了疟疾等疾病的传播,此后,各国军方都比较重视军营卫生,严禁士兵随地大小便。 在这种情况下,波兰士兵的这种普遍行为,确实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说明他们军纪不严。 “难怪波兰人节节败退。”程千帆嗤笑一声说道,他看着皮特,目光中带着期待,“都第三天了,还没有对德国人宣战,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波兰亡国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那些德国商人的主意。”皮特露出一副我早已经看透你的如意算盘的主意,他警告程千帆,“德国人的产业,有人已经把这些视为脑中植物(非错别字)了。” “我不贪心,喝点汤汤水水就可以。”程千帆对着皮特挤挤眼,“你多拿一份。” 皮特闻言,眼神闪烁,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不过,旋即,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知会自己的合作伙伴一声,“你要做什么,可以做准备了。” 说着,皮特声音压低,“马赛那边有电报过来,最迟当地时间今晚,我们和英国人会一起对德国宣战。” 程千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中的振奋之色一闪而过。 “对了,丹妮尔女士说她家附近有形迹可疑分子。”程千帆拿起分酒器,朝着自己的酒杯里又倒了半杯酒,品了一口,随意说道,“我安排二巡的人在马思南路加强巡逻。” 说着,他挤眉弄眼,“怎么样?我够朋友吧。” “什么意思?”皮特一幅‘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的表情。 “吓。”程千帆嗤笑一声,一幅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这样,我打电话到二巡,问问情况,你这边也好以此借口多和丹妮尔女士亲近亲近。” “程千帆,你这是在污蔑我的品行。”皮特气坏了,手指指着程千帆,“我三天前向琳达保证过,不会再对其他女人动心。” 愤怒的皮特仰起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并未阻止程千帆拿起电话话筒的行为。 …… 二巡副巡长办公室。 苏哲正在摆弄那神秘的仪器。 “弄明白没?”常晓宇问道。 苏哲没说话,他拿起那话筒,先是放在嘴边,说了句话,并未有喇叭作用,他便低头检查了一番,确认干电池开关已经打开,他不禁皱眉。 “有电的。”常晓宇在一旁说道。 “这话筒的作用不是当喇叭用。”苏哲摇摇头。 说着,他拿起耳塞戴上,没有任何声音。 苏哲盯着话筒上的连接线发呆。 连接线连接着话筒和耳塞。 忽然,他瞥到了常晓宇办公桌上的收音机。 “打开收音机。”苏哲说道。 常晓宇二话没说,上前吧嗒一声拔开收音机开关。 立刻,苏哲便听到了耳塞里传来了刺刺拉拉的噪音。 “我明白了。”苏哲摘下耳塞。 “明白什么了?”常晓宇急忙问道。 “这玩意是这么用的。”苏哲说道,他指着话筒,“话筒是放大声音,话筒和耳塞的结合就像是医生的听筒。” “我不明白。”常晓宇摇头,“这玩意是来查缉哪家有收音机?谁家在使用收音机?” 说着,常晓宇面色微变。 苏哲看着常晓宇,他的表情也是严肃的,“这玩意当然不是去查收音机的,它是捕捉电波信号的。” “你确定?”常晓宇先是走到门后,确认房门关好了,然后走回来,压低声音问道。 “下午五点多,电讯科会接收例行电报。”苏哲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时间,说道,“这玩意是不是真的做那个的,到时候试一下就知道了。” 说着,他带着揶揄笑意看着常晓宇,“常兄,你可能抓了两个麻烦回来。” “你是说这俩人是东洋……”常晓宇压低声音问道。 “这种新鲜玩意,重庆不会有,延州那乡下地方更不用说了。”苏哲也是压低声音,“再说了,这里是法租界,那两位都是恨不得自家藏得越深越好,哪里会琢磨着这种查电波信号的玩意。” 说着,他一只手拿着耳塞,一只手拿着话筒,啧啧称奇,“你还别说,这几件东西分开来没什么,就这么组合起来竟然有这种妙用,小日本确实是脑子聪明。” “你小点声,别一口一个小日本。”常晓宇埋怨的瞪了苏哲一眼。 “怕什么,我也就只是嘴巴上喊喊,真要让我去抗日,我一没那胆量,二没那本事。”苏哲冷笑一声,“喊两句怎么了,小日本,小日本,小日本。” 常晓宇苦笑不已。 “对了,那俩小日本当时在哪,在弄什么呢?”苏哲揶揄说道,“你常兄极有可能搞砸了日本人的好事。” 他的心中异常焦急,日本人使用这玩意,必然是在秘密搜查抗日电台,尽管他并不知道马思南路是否有我党秘密电台,但是,苏哲心中不敢大意。 再说了,即便马思南路没有我党秘密电台,有重庆方面的秘密电台,一旦电台被日特破获,人员被抓,这也将是抗日力量的损失。 就在这时候,常晓宇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ps:月底最后两天了,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月底了,拜求月票,拜谢。 >>.< 第648章 怀疑(求月票) .< “程总让我过去向他汇报。”常晓宇挂掉电话话筒,对苏哲说道。 “是程副总。”苏哲皱眉,纠正说道,“他程千帆想要当程总,等着吧。” 常晓宇轻笑一声,他此前刚刚履职巡捕房,有世叔给他分析巡捕房内部的纷杂关系,其中便提及这位苏助理同程副总之间关系可谓是十分糟糕。 后来他同苏哲成为朋友,更是从苏哲这里明确感受到其对于程千帆的恶劣态度。 “是,程副总。”常晓宇点点头,“好了,你自己先研究,我去去就回。” “我方才从副总巡长办公室门口过,他没在办公室。”苏哲说道。 “电话是从政治处查缉班办公室打来的。”常晓宇说道。 “不用问了,定然是程千帆在皮特面前说起这件事,讨法国人的欢心。”苏哲冷笑一声,挖苦说道。 常晓宇笑而不语。 程副总吩咐他去马思南路巡逻,本就是讨法国人的欢心啊,这是事实。 他常晓宇接了命令便马不停蹄的去马思南路,这本也是讨程千帆这位长官的欢心。 看着常晓宇戴好警帽离开,苏哲张了张嘴,不过却最终没有说话: 他本想要再问那两个疑似日本特务具体是在哪里被抓的,话到了嘴边终于还是及时刹车。 他刚才状若无意的询问,还能算是有所遮掩,现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再问这个问题,以常晓宇的聪明和机敏,难免不会觉察到什么。 这位常副巡长为人处世很有一套,从不会轻易得罪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这种人看似无害,实际上苏哲对于这位好友一直保持以原则性的警惕。 …… “马赛那边的电报里说,国内民众实际上对于对德国宣战的态度并不积极。”皮特和程千帆碰杯,情绪有些低落说道。 “经历了欧战的残酷,普通民众没人愿意再打仗。”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此前英法对德国采取绥靖政策,步步退让,今村兵太郎的小课堂上,今村曾经与他一起分析过英法,尤其是重点研究过欧罗巴第一强国法兰西。 法国民众不想打仗,乃至是害怕打仗。 这便是今村与他共同分析得出的看法。 欧战历时四年多,参战国家高达三十多个,十五亿人口卷入到这场战争中,给人类的精神和整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尤其是欧战中多场着名的“绞肉机”战役,如凡尔登战役、索姆河战役等,战争双方死伤惨重,从冲锋进攻,到堑壕防守,从一开始的步兵大面积送死,再到后来的毒气、飞机、大炮轮番上阵,欧战颠覆了所有人对于战争的认知。 对于法国人而言,即便法国人是战胜方,但是,凡尔登绞肉机的恐怖彷若是梦魔一般。 即使是战胜国,英法两国也是千疮百孔。 毕竟这次战争对大家来说印象太可怕了。 所以,作为战败国一方的德国人厉兵秣马,发誓要报仇。 反而是作为战胜国的英法两国人们都开始厌战。 而且,‘昭和三年’的经济危机爆发之后,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法兰西,他们都陷入经济危机的泥潭。 国内矛盾加剧,普通民众更加关心的是生计问题,而不是恐怖的战争。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慕尼黑会议结束的时候,捷克斯洛伐克被出卖,但是,英法两国人民是庆祝,而不是难过。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打仗,牺牲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 就拿现在而言,德国入侵波兰,与法国国家层面来说,他们确实是和波兰有盟约,必须履行约定保护波兰暨对德国宣战,但是,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发生在波兰的战争太过遥远,对于他们来说也无关紧要。 “国内那些大人物,他们想的很好。”皮特冷笑一声,“德国人占领了波兰,侵略性十足的德国和苏俄接壤了,这是好事。” “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好事。”程千帆点点头,“邪恶的红色,是自由世界的敌人,如果苏俄和德国发生战争,这个世界就美妙了。” 皮特看了程千帆一眼,他知道自己这位朋友骨子里是极度仇视红色的,所以,倘若德国人和苏俄发生战争,程千帆应该是乐于看到。 皮特则不然,他对红色不亲近,但是,也并无仇恨。 相反,皮特的祖上曾经是为守卫巴黎公社的战斗过的工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皮特祖上曾经是革命者。 故而,相比较红色的苏俄,皮特对于虎视眈眈要崛起和复仇的德国人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苏俄人同德国签订合约之前,曾经试图和我们达成更加友好的关系。”皮特忽然说道。 程千帆惊讶的看着皮特,似乎在确认皮特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英法? 皮特点点头,“马迭尔先生参加了六月份的苏俄旅行团。” 他是用自嘲的口吻说的。 “旅行团?”程千帆露出不解的表情。 “三个月前,我们有人受苏俄的邀请,对他们进行了访问。”皮特说道。 六月份的时候,英法组长联合派代表团到圣彼得堡与苏俄谈判,就双边关系以及欧洲紧张局势进行商讨。 苏俄方面很重视这次会谈,派最高规格的军事代表团,与前来的英法代表进行谈判。 不过,令苏俄人没想到的是,英国却只派了几个空军少将。 法国更过分,派了几个即将退休的将领以及一些后勤部门的将领过来谈判。 而且在谈判过程中,英法一直保持着对苏俄的警惕。 当然,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俄国信奉东正教,和西欧天主教在宗教上有无数次冲突。 在历史上,东斯拉夫人对欧洲发起战争多达三十多次,几乎每次都是极为残酷的失志灭国级别的战争。 值得一提的是,波兰与苏俄都同属于东斯拉夫人,但是他们之间的仇恨要比同德国仇恨更深。 历史上,俄国曾三次瓜分波兰,而且波兰国歌里都把抗击俄国的东布罗夫斯基当作人民英雄,可见与俄国的世仇有多深。 也正是因为此,波兰人得知有这么一支英法联合代表团访问苏俄,他们向英法提出严正抗议,并且坚决表示: 波兰绝对无法接受英法同苏俄达成任何类似同盟的协议! 所以,这次谈判,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很难达成共识。 而最令苏俄方面最想不到的是,法国的而且这些老年将军门秉持着不做事就不会犯错的原则,也是为了保证自己能够顺利退休,他们进门就告诉苏俄代表团:这事我们做不了主。 这让苏俄方面非常愤怒,做不了主,是过来是旅游的么? 这个代表团真还是来旅游的,先后游览了列宁格勒和莫斯科。 皮特的岳父马迭尔先生也在观光旅游团中,他可以说是这一行人中收获最大的一个: 马迭尔先生同苏俄方面谈妥了一笔生意,将法国军需仓库里‘发霉扔掉’的毛毯,成功的卖给了苏俄人。 “马迭尔先生也在那批人员之中?”程千帆很惊讶,得到确认后,他不禁乐了,“很好,公费旅游,跨国旅游,很好。” 他是真的惊讶。 若非皮特这次无意间讲述,他是真的并不知道英法方面竟然同苏俄方面曾经在三个月前有过这么一次秘密的谈判。 当然,从这次谈判的旅行性质来看,苏俄方面应该是有一定诚意的,不过,英法方面似乎只是为了走一个过场。 皮特便瞪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在思索,他在琢磨这个情报,是否需要向今村兵太郎汇报,尽管只是过时的情报了,但是,这种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的情报,每一则都非常重要,或者说,情报是否过时,不单纯是看情报发生时间,还要考虑是否是此前从未获悉的一手情报! “你不是总是说我和日本人走得近吗?”程千帆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讲给日本人听?” “随便你。”皮特冷笑一声,说道。 程千帆喝了一口红酒,目光透过高脚杯,眯着眼看皮特。 皮特为何对他讲述这件事,恐怕正是有意通过他的嘴巴将这件事告知日本方面: 皮特自然不知道他是‘宫崎健太郎’,但是,他和日本人走得近,尤其是和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今村兵太郎走得近,这在巡捕房不是秘密。 所以,皮特故意讲述此事,要通过他的嘴巴讲给今村兵太郎听。 法国人当然不会只通过这一种渠道向日本方面传递信号,他相信自己这一条渠道反而可能是众多渠道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总之是,多管齐下。 至于说法国人为什么这么做? 法国人要传递什么信号给日本方面? 程千帆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他相信,将这个情报口信说于今村兵太郎,参赞先生能够以一名高级外交官的角度和视野对此事给出最合理的剖析。 程千帆笑了,点点头。 他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了,既能够向今村传递情报以显示自己的价值,也能够借机从今村那里有所收获,这个收获既可以是今村小课堂的知识,也可能是今村对于更加信任的情况下,无意间透露的情报。 看到程千帆明白他的意思了,皮特举起酒杯,碰杯,表示感谢。 他对于自己好友作为中国人,却和日本人走的很近,实际上一直是不太满意,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有些看不起程千帆的,不过,皮特也知道,程千帆的亲日态度对于法租界来说,实际上颇有用处,只是没想到,这种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事情,程千帆竟然也能够发挥作用。 就在此时,查缉班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二巡副巡长常晓宇奉命来汇报工作。”常晓宇在外面朗声说道。 “进来。” …… “很好,行动迅速,办事有力。”程千帆微笑着对常晓宇说道,“有我当年的风采。” “程总过誉了。”常晓宇高兴说道,“属下萤火之光,哪敢和皓月相媲美。” 说着,常晓宇给分别给程千帆以及皮特敬烟,“不过,程总这般夸赞,属下心里那个开心啊。” “哈哈哈。”程千帆接过烟卷,哈哈大笑。 他指着常晓宇对皮特说道,“这是一个滑头。” 常晓宇被‘小程总’训斥,不仅仅没有难过,反而得意洋洋的样子。 “查一查有无其他犯事。”程千帆任由常晓宇为他点烟,轻轻吸了一口烟卷,说道,“若是累犯,罚金加倍。” “明白。”常晓宇说道。 在巡捕房,或者特别是在中央巡捕房,抓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看着常晓宇敬礼离开,程千帆鼻腔喷出澹澹的烟气。 常晓宇没有向他汇报发现了‘奇怪的仪器’之事,他暂时不知道这是因为常晓宇不晓得那东西是什么,以至于不重视,没有注意到,所以才会忘记汇报。 亦或是,常晓宇故意假作是遗忘汇报? 程千帆倾向于是后者。 他早就收到手下人秘密汇报,常晓宇一回来,就喊了苏哲去二巡副巡长办公室: 并非是他监视常晓宇这个手下,实则是他和苏哲的矛盾众人皆知,关于苏哲的动向,巡捕房内部有的是愿意暗中向‘小程总’通风报信之人。 程千帆知道苏哲在上海电讯专科学校学习过,精通无线电。 那么,常晓宇悄悄喊苏哲去他办公室所谓何事,此便一猜便知。 这个常晓宇,不老实啊。 程千帆轻笑一声,自己的手下,确切的说,整个巡捕房,没一个简单之人,藏龙卧虎啊。 常晓宇不提程千帆乐的不知道那‘奇怪仪器’的存在。 …… “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表情凝重,他的指间夹着烟卷认真思索。 之所以这个地址令他如此慎重,盖因为马思南路六十二号此前是彭与鸥同志的居处。 彭与鸥同志撤离上海后,此间洋房先后换了三家租户。 现在租住在这处房子之人? 岑旭。 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此人是一家德国洋行的中国经理。 程千帆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马思南路六十二号,现任租住主人的情况资料。 野原是在马思南路六十二号后窗下被巡捕拿住的。 那么,是野原已经通过电波定位仪锁定了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还是野原根据电波定位仪还在搜寻,只是正好来到了马思南六十二号后窗下,实际上只能说明电波在附近,并不是锁定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程千帆皱眉思索。 …… 马思南路。 一辆小汽车从街道上缓慢驶过。 “马思南路六十二号?”菊部宽夫的目光从这栋洋房以及周遭的房屋掠过,他陷入思索之中。 野原以及两人被巡捕房抓走,此事被其他特高课特工看到,他们不敢声张,即刻打电话向菊部宽夫汇报。 菊部宽夫此时正在霞飞区亲自指挥一路人马使用电波定位仪搜寻,得知这边出事了,立刻就近赶来。 ps:月底最后一天了,大家还有月票吗?拜谢。 >>.< 第649章 春天(【月离梢】盟主加更4/4)求月票 .< 为了避免可能的打草惊蛇,菊部宽夫并未在马思南路停车、下车。 车子往北开了一段距离后,右拐,又开了几分钟,再右拐,大约五分钟后,车子进入金神父路。 在一个稍为僻静的所在停车,菊部宽夫手中捏着一支烟卷,问道,“这个岑旭,在帝国的监视名单之中吗?” “报告室长。”坐在副驾驶座位的特工回答说道,“这个岑旭并不属于帝国监视人员。” “查。”菊部宽夫大拇指指甲掐着烟卷,说道,“以马思南路六十二号为圆心,方圆一百五十米的范围内,哪家哪户在那个时间段有人在家。” “哈依。” “还有,重点查一下马思南路六十二号。”菊部宽夫说道,“查清楚那个从岑旭家中离开的男子是谁。” 因为岑旭曾经打开窗户同巡捕房的人说话,所以,现在特高课已经确定当时岑旭在家。 菊部宽夫首先便将马思南路六十二号列为重点怀疑对象,然后稍一打听便知道野原两人被巡捕抓走后不久,一名男子从马思南路六十二号离开。 如此,这必然加大了菊部宽夫对马思南路六十二号的怀疑。 “哈依。” “找到野原的电波定位仪器没有?”菊部宽夫又问道。 “没有。”手下回答说道,“不过,有人看到巡捕房拉着一辆黄包车从马思南路离开,仪器很可能也在车里被带走了。” “巴格鸭落!”菊部宽夫忍不住骂道。 电波定位仪并不复杂,这个不复杂不仅仅是拼造不难,还指的是其原理并不算复杂,巡捕房若是有精于无线电之人,稍做研究就能够大致猜到这仪器是做什么的: 要发明某件东西很难,但是,物品造出来后,研究该物品比发明要容易多了。 如此,野原两人的身份则有可能暴露。 菊部宽夫并不是担心野原两人的人身安全,身份暴露只会令野原二人更加安全,巡捕房是不敢加害两人的。 他担心的是,电波定位仪若是被认出来,消息外泄,万一被那些反日分子得知,他们便可能失去搜寻秘密电台的最佳时机。 以有心算无心打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土鳖老鼠一个措手不及,才能取得最大化之战果。 “查清楚是巡捕房哪部分抓走野原的吗?”菊部宽夫问道。 “是中央巡捕房二巡副巡长常晓宇。” “常晓宇!”菊部宽夫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不管此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常晓宇此次极大的影响到了特高课的秘密行动。 就在此时,菊部宽夫皱眉看了一眼远方,透过前挡风玻璃,他看到有一伙人正在砍伐道旁树。 “那是做什么?”菊部宽夫问道。 天气炎热,有树木遮阴正当好,怎么反倒砍伐树木? “是巡捕房请了工人砍伐树木。”特工回答说道。 “天气炎热,巡捕房为什么要砍树?”菊部宽夫问道。 他并非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觉得此事不合常理,当你正在查勘某件事的时候,周边出现的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要加以注意。 “是中央巡捕房张贴了‘安全通告’,对树木进行安全大检查。”特工说道,“对所有认为存在安全隐患的树木,都要砍伐。” 他便对菊部宽夫简明扼要的又讲述了,中央巡捕房的这个‘树木安全大检查’告知书。 同意巡捕房认为需要砍伐修剪的‘诊断’,市民要出三元钱的树木安全修理费。 认为自家旁边的树木不需要修剪的,则要交十元钱的树木安全管理保管费。 菊部宽夫略一琢磨,他便看出来这个告示的真正意思: 巧立名目! 有这么一个告示在,所有树木都会被砍伐。 每户收取三元钱,然后这些枝繁叶茂的树木也可以卖钱。 菊部宽夫摇头,他啧啧出声: 不用说了这个巧立名目敛财的办法一定出自宫崎君的脑袋。 或者说,最起码是得到‘程千帆’点头同意的。 “去春风得意楼。”菊部宽夫略一思索,说道。 “是!” 他决定约宫崎健太郎出来见一面。 野原二人是被中央巡捕房二巡所抓,这件事要解决,自然是找‘程千帆’这个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 很快,车子停在了春风得意楼门口。 “一间雅座。”菊部宽夫在店小二的殷勤招呼下上楼,“我一会要请贵客。” 店小二引领菊部宽夫到了乙右二号包间。 菊部宽夫看了一眼房间陈设,摇摇头“我要请的是程千帆程总。” 然后,他就被店小二更加恭敬的延请到了甲字包间,并且掌柜的也过来寒暄了两句,言说有要求尽管提,一切以让‘小程总’开心满意为第一要务。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副局长办公室。 “启明高小那边有进展没?”戴春风问郑卫龙。 军统外围人员报告,启明高小有一人行迹诡秘,疑似日特。 经过初步调查,该名行政人员有日本留学背景,这立刻引起了郑卫龙的注意。 郑卫龙立即积极着手严加监视,在启明高小附近的安全岗亭安插军统人员,以正当名义监视学校出入人员。 此外,郑卫龙经过实地考察,注意到启明高小旁边的洋火厂内有一处土堆地势较高,他便令人将土堆再垫高。 如是,人趴在墙头内侧,便可以看到启明高小内的情况了。 不仅仅如此,郑卫龙还下令军统特工用小凿子,悄悄将启明高小的院墙凿出小洞,安排一名侏儒特工扮作在附近玩耍的顽童,通过小洞偷窥。 “局座,目前安排有九人、三个监视组,三人一组,每组配备一辆自行车,一组定点监视,两组出动跟踪。”郑卫龙汇报说道,“有情况立刻打电话汇报,除此之外,每天晚上,监视组都会形成书面汇报。” “每组两辆自行车。”戴春风立刻说道,“我们对付日本人,要拿出薛应甄对付红党的决心和物力。” 中统监视重庆八办,同样是安排了三个监视组,每组三人,不过,他们配备的是每组两辆自行车。 至于说军统为什么会知道中统的事情? 中统的事情,红党最清楚,军统也同样最了解。 “明白了。”郑卫龙点点头,说道。 郑卫龙出门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齐伍敲门而入,在门口,两人打招呼,齐伍的表情还是云澹风轻的。 看着郑卫龙离开,齐伍进屋关门,转过身来,齐伍已然是表情严肃。 “局座,盛、肖、卢三人联名来电。”齐伍说道。 戴春风也是面色一沉,他接过电文,垂目览。 他脸色大变。 几步走到墙壁边,刺啦一声,戴春风拉开墙壁上的帷幕,露出墙上的地图。 他盯着地图认真看。 接过齐伍递过来的地图棍,戴春风在长沙的位置上点了点,他的脑袋也是频频点下。 “备车,我要去见校长。”戴春风沉声说道。 “此情报系肖、盛、卢三人根据手中掌握情况推测。”齐伍犹豫,说道,“局座,是否再甄别确认一番。” “等不及,军情如火。”戴春风摇摇头,“甄别何事是军事委员会的工作,我们要做的就是将我们所能掌握的情况迅速、如实汇报。” “是。”齐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情报工作,要确保尽量不犯错。 不过,有些情况下,情报精准正确与否且不论,首重迅捷! 正如局座所言,甄别核实不仅仅是军统局的工作,更是军事委员会的工作—— 或者,直白的说,先及时表功再说。 若是情报准确,此乃军情大功! 至于说情报万一弄错了,那不怪我们,是你们没有甄别核实,我们可是提醒过,此情报未经进一步核实…… …… 春风得意楼。 “室长。”一名特工进了包间汇报说,“打电话到巡捕房了,那边说程副总出去了。” “出去了?”菊部宽夫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不禁皱眉,这个宫崎健太郎在巡捕房的时候也是惯会早退。 “那边应允说,等程副总回来,他们会帮我们带口信。” “半小时后再打电话过去问问。”菊部宽夫皱眉,说道。 “是!” 菊部宽夫点燃一支香烟,表情不愉,对于宫崎健太郎也是有了意见,这家伙上班时间跑哪去了,关键时刻找不到人。 …… 桂林。 桂北路一百三十八号。 这是一处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坐东朝西,为二进三开布局,靠南侧的房舍挂着‘万祥槽坊’的牌子。 靠南侧则竖立一块高高长长的牌子: 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桂林办事处。 随着广州、武汉相继沦陷,桂林已是全国未被日军占领的大城市之一。 此时的桂林可谓是处在一个极为特殊和复杂的位置上。 它既是大后方,又是敌占区、半敌占区和沦陷半沦陷区的边缘交汇地。 地缘情况特殊,社会关系复杂,郑智(非错别字)情况也是异常复杂。 桂林这座边陲古城有着其独特地理位置,位居西南、华南、华中、华东的交通枢纽,成为当下西南地区最重要后方城市之一。 同时,桂林也是南部地区的军事重镇和重要的战略要地。 此外,桂林既是中国通往海外最便捷的国际通道上的中继站,又是新四军与渝城南方局、延州中央秘密联络,以及红党地下党过往人员的必经之地。 就因为这样,桂林现在不仅是广西的首府、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也是西南地区的重要交通权纽和政治、军事、文化中心之一,这便使得桂林成为日军的眼中钉,成为日军飞机轰炸之重要战略目标。 …… 空中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 两名八路军战士在一名八路军干部的带领下,直接撞开了一间房间,架起正在伏桉写作的男子就要往外走。 “文件,文件。”‘农夫’同志喊道,“松手,我自己会走,松手。” 杭立行同志没有理会‘农夫’同志的话,他非常了解‘农夫’同志,将工作和红色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怕工作不到位,怕工作没做好,怕隐蔽战线的同志们生命安全出问题,唯独不怕死。 几天前桂林遭遇大轰炸,‘农夫’同志完全投入到工作中,没有及时撤退到防空洞中,尽管有惊无险,南方局的首长还是严厉批评了杭立行。 “带走。”杭立行直接下令。 “杭立行。”‘农夫’同志生气了。 “我的老同志咯,你放心。”杭立行说道,他知道‘农夫’同志担心什么,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文字都可能涉及到党的机密,绝对不容泄露,更不容有失。 …… 大约半小时后,防空警报解除。 ‘农夫’同志回到房间,看到杭立行还在屋子里,手中握着短枪,犹如哨兵一般看守着这间房。 他拍了拍杭立行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又彷若什么都说了。 “还有一张纸呢。”‘农夫’同志继续伏桉写作,忽然咦了一声。 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肘,笑着摇摇头,胳膊肘的汗水沾染了纸张,将纸张‘偷’走了。 “没事,虚惊一场。”‘农夫’同志对紧张的走过来的杭立行同志笑着说道。 他刚才正在批阅的这些文件,一张纸都不能少,一个字都不能外泄。 这些文件是秘密战线的‘春天’同志所写,确切的说是‘春天’同志写的一份演讲稿。 ‘春天’同志现在的身份是柏崇新的机要秘书。 这份演讲稿,柏崇新明天就要用。 ‘春天’同志草拟完演讲稿,自己不太放心,便找到‘农夫’同志帮忙修改—— 此前,‘春天’同志曾经找‘翔舞’同志帮忙修改过文件。 那份由‘春天’同志草拟,经‘翔舞’同志修改过的文件,被呈送给柏崇新,柏崇新阅罢,击节赞叹。 然后,该文件被以“大本营柏副参谋总长办公室”名义,打印了三百余份,分别寄发重庆‘领袖官邸’、各省主席、保安司令、各军长、政治部及一些重要单位。 可以这么说,此后柏崇新的进话稿也大多是由‘春天’同志草拟,经‘翔舞’同志、或者是‘农夫’同志等红党人修改后再呈给柏崇新的。 柏崇新每每阅读,都是赞叹不已,夸赞‘春天’同志草拟的演讲稿质量绝佳。 ps:月底最后一天,大家的月票不要留了,求月票啊。 【月离梢】盟主加更4/4。 大家还有月票吗? >>.< 第650章 反咬一口(求保底月票) .< 将手中的演讲稿又审阅了一遍,‘农夫’同志略一思索,又在其中某处修改了一个用词,再度通读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就在此时,杭立行表情严肃的将一封电报递给他。 “首长。”杭立行压低声音,“上海急电。” ‘农夫’同志放下手中稿件,接过电报,表情一肃,这是‘火苗’同志的急电。 杭立行退出房间,在房门外警戒。 很快,‘农夫’同志将电文译出,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电波定位仪器,敌人可将此仪器隐藏在诸如黄包车等可移动、遮掩的交通工具上面,实时追踪、搜索电波信号,以兹最大限度的接近和确定电台所在位置。’ 看到‘火苗’同志对此‘电波定位仪器’的描述,‘农夫’同志面色严肃且沉静,他知道,隐蔽战线的同志们,尤其是大城市的隐蔽电台,将面临巨大且危险之残酷挑战! “这份电报太及时了!太重要了!” …… 张萍看了一眼反光镜,她瞥到‘火苗’书记摘下了耳塞。 “电报发出去了?”她问道。 “成功发出。”程千帆如释重负的点点头。 虽然野原以及小笠原这两支,使用‘电波定位仪器’追踪、搜索电波信号的特高课小组,分别被浩子以及常晓宇‘打掉’,但是,程千帆依然不敢大意。 他担心依然有隐藏在暗处的电波定位仪器在窥探。 故而,程千帆选择了紧急情况下的发报手段。 他有一台备用电台放在张萍同志那里‘隐蔽待命’。 程千帆便假作找张萍这个‘外室’幽会的名义,开了车带着张萍外出兜风。 中途他令张萍开车,他自己则在后排座位上向‘农夫’同志发报。 “这么说,为了安全起见,以后只能采取在移动的汽车内发报了?”张萍说道。 “这种办法也并非长久之计。”程千帆摇摇头。 若是选择在热闹的街道发报,马路上车来车往,可以最大限度的将自身隐藏于人丛中,但是,同时也有隐患—— 无法确定周遭有无敌人正使用‘电波定位仪器’窥探、查搜。 若是选择人烟稀少的郊区发报,目光所及并无其他人虽可暂时摒除有‘电波定位仪器’的存在,但是,这里同样有隐患。 人烟稀少,意味着一旦被怀疑,则可立刻被敌人锁定。 “这个电波定位仪器很危险,对于所有秘密电台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新事物,我们都没有较为成熟的应对经验。” “就以今天来说,又有多少同志可以使用小汽车来作移动发报之用。”张萍点点头,感叹说道。 “敌人那边,每一件新事物的出现,每一点进步,我们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才能慢慢积累较为成熟的应对经验。”程千帆的声音低沉,低沉中带着悲怆,悲怆中又是那么的不屈和坚强! 半小时后,程千帆将张萍送回家。 面有潮色的漂亮妇人从程千帆手中接过一个小皮箱,给‘小程总’一个妩媚的飞吻,扭着诱人的腰肢进了屋。 程千帆坐在车子里,从窗户里看到张萍安全进屋,并且在窗口发出了安全信号,他这才驾车离去。 经过拥挤的马路,塞车了。 程千帆从手套箱拿出一面小镜子,看着脖颈上‘口琴’同志特意留下的口红印,他苦笑着摇摇头今天回到家,又要辛苦若兰与他争吵不休了。 …… 春风得意楼。 “菊部君,因有急事外出,不曾想菊部君找我,令你久候了。”程千帆向菊部宽夫寒暄、致歉说道。 他终究没有能赶回家与白若兰‘吵架’,中途遇到菊部宽夫安排之找寻他的特工,告知他菊部宽夫在春风得意楼等候,程千帆只能驱车赴约。 “宫崎君真的生活潇洒啊。”菊部宽夫一眼便看到了宫崎健太郎脖颈以及衣领处各有一枚口红印,他岂能不知道宫崎此前去了哪里。 难怪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白日里消失,原来是去幽会情妇去了。 “程千帆好色之名,众人皆知,我也不过是受累,疲于应付罢了。”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菊部宽夫看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中也是有些愤满,整个特高课,可谓是独独此人最惬意,舒服了。 将这种不舒服的情绪压下,菊部宽夫便向宫崎健太郎讲述了‘电波定位仪器’,以及野原及其手下被中央巡捕房二巡副巡长常晓宇带人抓捕之事。 “电波定位?”程千帆惊讶出声,“果真有这么神奇之用?” “这种仪器,我们也是初次在行动中使用。”菊部宽夫说道,“野原是我们的电讯专家他对这种仪器很有信心。” “电讯室曾经进行过很多次试验。”菊部宽夫似不愿被宫崎健太郎误会缺乏信心,又解释说道,“试验结果是非常喜人的。” “若果然能做到成功确认电台位置,这太好了。”程千帆满眼都是喜色,说道,“那些躲藏在下水道内的老鼠将通通无所遁形。” “可是,能够令我们的敌人无所遁形的仪器以及人员,现在正被关押在中央巡捕房。”菊部宽夫面带责怨之色,说道。 他是真的在表达不满。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以及对于野原被抓现场附近的复盘分析,菊部宽夫是倾向于野原已经有重大发现,甚至是有可能已经锁定了某个秘密电台的所在的。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野原被巡捕房抓走,电波定位仪器也被搜走。 如此,不仅仅是暂时错失了及时掌握这个秘密电台的好时机,最重要的是,日本方面此重要‘秘密武器’可能会提前暴露于众人面前。 可能引起如此严重之后果,菊部宽夫岂能不生气。 …… “此事责任并不在我。”宫崎健太郎果断反驳菊部宽夫,他绝对不同意菊部宽夫将责任推卸在他身上的做法。 是的,程千帆此时正用警惕和不满的目光看着菊部宽夫,他非但没有表达歉意,而是直接表达这种‘休想将此事赖在我身上’的态度。 菊部宽夫冷笑,他没想到没有等来宫崎健太郎的道歉,这家伙竟然还是这种态度。 “野原被抓,只能说是意外情况。”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此事真正的责任在菊部君。” “责任在我?”菊部宽夫怒极反笑。 “倘若菊部君提前告诉我你们在法租界有行动,我自然会想办法予以配合,提供必要的帮助,又岂会导致这种误会和意外情况?”程千帆点点头,正色说道。 不等菊部宽夫反驳,程千帆皱眉看着他,又提出疑问,“前几天,马思南路的丹妮尔女士向巡捕房投诉说有形迹可疑人士在法国公园附近出没。” 他用质问的口吻对菊部宽夫说道,“那些形迹可疑人士,是否也正是菊部君的手下?” 说着,程千帆摇摇头,“倘若菊部君早些与我通气,我早作部署,又怎么会发生如此误会?” 程千帆是一副叹息、责难的口吻和语气,一副‘所有责任都在你方’的意思,这看的菊部宽夫心中怒火腾腾腾的窜上来了。 ps:求保底月票,求订阅啊,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七月一号,求保底月票啊。 第1更如约奉上。 >>.< 第651章 宫崎,可恨!(求月票) .< “宫崎君,帝国安排你打入法租界巡捕房,是要你在需要的时候配合行动。”菊部宽夫冷着脸说道,“而不是让你在出事之后,只想着推诿责任。” “我无时无刻不牢记自己的工作和肩负的责任。”程千帆毫不客气回应道,他面色阴沉,“我自当配合你的行动,但是,还请事先提前与我打一声招呼。” 菊部宽夫冷哼一声。 宫崎健太郎的话很气人,但是,最气人的是,菊部宽夫无法反驳。 因为,严格来说,指责巡捕房抓了野原,指责宫崎健太郎没有配合特高课的行动,正如宫崎健太郎狡辩那般,这家伙一概可以未接到提前知会来解释。 最重要的是,宫崎健太郎在课长那里甚是得宠,这官司打到三本次郎那里,菊部宽夫知道自己也只能认栽。 “这是秘密行动,为了安全起见,没有提前告知你。”菊部宽夫忍着怒火,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菊部君。”程千帆见菊部宽夫语气缓和,他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温和,“你我都是为了帝国的辉煌,无私贡献萤虫之光,互相理解,事情说开了就好。” 说着,他苦笑一声,“至于说巡捕房抓了野原,这件事还真的不能怪我的手下。” 他对菊部宽夫说道,“野原被抓,和巡警仇日无关,事实上巡警也不知道野原是我们的人,野原被抓只能怪他自己做事不够谨慎。” 菊部宽夫心中的怒意又上来了,他这边退了一步,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反而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看着宫崎健太郎那真诚的眼睛、真诚的笑容,他又有一种错觉,这个家伙似乎并非故意挑衅,而是确实有话要讲。 “菊部君,不要误会。”程千帆连忙解释,“野原让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进鹅卵石小路,这本身就非常可疑。” 他摇摇头,“鹅卵石路是富人区的内部道路,且不说道路颠簸不适合黄包车行驶,支那的苦力车夫是不敢拉车进入那里的。” 菊部宽夫皱眉,略一琢磨,他不得不承认宫崎健太郎的话是有道理的。 很快,他就意识到野原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愚蠢失误。 野原并非专业特工,其人更多倾向于技术层面,对于这些细节上的东西自然考虑不周。 他猜测,当时野原只想着依赖黄包车遮掩电波定位仪,并未能从安全上更多的考虑其他。 如果定然要在此事上追究某人的责任的话,假扮车夫的油谷的责任更大。 油谷是专业特工,多次假扮车夫活动,按理说应该注意到这些细节。 这次是油谷的失职。 至于说油谷为何没有及时提醒野原,菊部宽夫思忖,应该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油谷习惯于听从野原的吩咐。 其二,油谷自身也没有注意到拉车进入鹅卵石小路有什么不妥。 “黄包车夫是哪个假扮的?”程千帆摇摇头,“我没有见过野原,不过,从你口中,野原给我的印象应该是一个满脑子都是和机器、电波打交道的家伙,他不会注意到这些。” 他问菊部宽夫,“拉车的这个人,应该更清楚哪些地方车夫不能去,这是极为严重的失职。” 他看向菊部宽夫的目光带着审视,彷若在说,你的人怎么如此蠢笨? “扮演中国车夫,终究不是真的苦力车夫。”菊部宽夫略一思索,他明白油谷为什么会犯下此错误了。 无他。 油谷只是假扮中国苦力车夫,他骨子里是帝国特工,是骄傲的帝国子民,在油谷的心中,下意识对于拉车进入马思南路富人区的内部道路,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上海之大,帝国子民哪里去不得? …… “放人可以。”程千帆说道,“你令人去巡捕房足额缴纳保释金。” 他的脸颊挂着笑意,“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宫崎君!”菊部宽夫这次是真的怒了,“野原和油谷都是帝国特工,野原还是帝国非常稀缺的电讯专家。” 他发出愤怒的质问,“放人只是你的一句话,你作为一名特高课特工,竟然要勒索本部钱财?” “不是勒索,是规矩。”程千帆面对愤怒的菊部宽夫,他并未生气,而是态度平和说道,“普通的中国车夫,以及普通的中国乘客,需要按照正常手续缴纳保释金才可释放。” 他看着菊部宽夫,澹澹笑着,彷若在说: 除非菊部宽夫向巡捕房大张旗鼓的要人,此不啻于直接承认和公开野原和油谷是特高课特工。 菊部宽夫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除非确有必要,特工的身份还是不要公开,且这也会引起法国人的不满,虽然帝国对于法国人的不满并不会忌惮什么,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帝国特工被巡捕房抓捕,还打了一顿,这可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 只是,想到要被宫崎健太郎勒索保释金,菊部宽夫心中的不快依然难以释怀。 “宫崎君,我会在课长面前如实汇报这件事的。”菊部宽夫说道。 “我相信,以课长的睿智,定然会理解我的工作,明白我的不易的。”程千帆正色说道。 ‘理解你——巴格鸭落!’菊部宽夫忽然想要骂人,他反应过来宫崎健太郎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了。 三本次郎会不会理解宫崎健太郎的工作? 会! 不过,这并非是因为三本次郎以课长之尊,细心体贴理解下属。 保释金是特高课出的,出自经费。 这笔钱入得巡捕房,等同于入得程千帆的手。 入得程千帆的手,等同于是…… “需要多少保释金?”菊部宽夫心中非常愤满,问。 “中央巡捕房有一套齐整的保释金条例,菊部君派人自去即可。”听到能收钱了,程千帆的脸上几乎是难以抑制的露出笑容。 “电波定位仪可以先弄出来吗?”菊部宽夫问道,“这是帝国最新研究产品,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放心,要说各国的钞票,就是阿尔巴尼亚的钞票,那些巡警都能识得。”程千帆露出对‘支那人’一贯的鄙薄之意,“这种先进的仪器,他们根本不懂。” “我要求先将仪器运出来。”菊部宽夫坚持自己的态度。 “可以。”程千帆略一思索,他点点头,“被收缴的赃物,需要交纳保释金。” 他对菊部宽夫解释说道,“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条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还望菊部君理解。” 程千帆露出一副无奈的苦笑,彷若在说,我也很无奈啊,但是,只能这样啊,还望理解。 我不理解。 更无法理解! 菊部宽夫看着宫崎健太郎,目光凶狠: 这个混蛋真的是钻进钱眼里去了,简直是一个贪婪至极的恶棍流氓。 他想起了中央区一些地段正在进行的浩浩荡荡的强制有偿伐木行动,那些法租界中央区的市民一定恨程千帆,恨得牙痒吧—— 此人可恨至极! 在这一瞬间,菊部宽夫第一次同上海市民在某件事上有了共鸣。 ps:求保底月哦,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2更奉上。 月票排名不理想,向诸位大大恳求支援,拜谢。 >>.< 第652章 赤诚之心(求月票) .< “课长,宫崎的脑子里只有金钱。”菊部宽夫愤愤不平说道,“属下想要请巡捕房发还仪器以及释放野原两人,宫崎竟然坚持必须先交保释金。” 尽管知道以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的宠信,告状也不会有什么用,但是,菊部宽夫是越想越生气。 从春风得意楼离开后,他又返回马思南路秘密查勘,聆听手下对于刚刚打探到的情报的汇报。 然后,他刚刚回到特高课,便急匆匆找到三本次郎告了宫崎健太郎一状。 “这就是你写了欠条给宫崎的原因?”三本次郎瞥了菊部宽夫一眼,冷冷问道。 “属下不写下欠条,宫崎君是不会同意放人的。”菊部宽夫愤愤说道,“宫崎君的做法,完全没有将帝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的眼中只有……” 说着,菊部宽夫声音放低,他心中一惊: 自己写了欠条给宫崎健太郎的事情,课长怎么知道的? 这倒并不是菊部宽夫打算对三本次郎隐瞒此事,毕竟那么一大笔保释金,菊部宽夫可是拿不出,他只是没有来得及汇报。 然后,菊部宽夫便明白过来,这必然是宫崎健太郎打电话向课长汇报了此事。 “课长,宫崎君……”菊部宽夫说道。 “拿去,将欠条拿回来。”三本次郎将早就准备好的,已经签字同意的支出审核报告递给菊部宽夫,“堂堂帝国特高课军官,竟然给巡捕房写欠条!” 三本次郎摇摇头,“菊部,我对你很失望。” “哈依!”菊部宽夫面露愧色,他接过经费批准报告离开,转过身去之后,菊部宽夫的脸色非常阴沉。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他被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阴了一次。 三本次郎招了招手,一名手下走过来。 “菊部室长转过身,脸色就……”这名特工搜罗了一下用词,“目露凶光。”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菊部宽夫的能力是有的,不过,凡事就怕对比。 在菊部宽夫返回特高课之前,宫崎健太郎已经来过。 宫崎健太郎是特别来向他汇报此事的。 宫崎对他坦诚: 对于菊部宽夫试图将野原被抓的责任推卸到他的头上,宫崎健太郎是非常生气的。 所以,宫崎健太郎坚持必须要收到保释金才会放还仪器和被关押的野原两人。 ‘当然,属下虽然非常生气,依然牢记一切以帝国利益优先。’ 三本次郎想起宫崎健太郎此前所说的话。 三本次郎摇摇头,宫崎健太郎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坚决要求菊部宽夫以个人名义写了一千日元的欠条: 既坚持了自己为巡捕房定下的必须收到钱才放人的原则,又不至于贻误特高课工作,同时还小小地惩治了菊部宽夫。 和宫崎健太郎比起来,菊部宽夫此次的表现确实是有些逊色。 当然,最令三本次郎感到满意的是,宫崎健太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来特高课,向他汇报此事。 他明白宫崎健太郎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忠心,这是一个聪明的下属,他喜欢这种聪明又听话且一直秉持赤诚之心忠于他的下属。 只是—— 想到巡捕房狮子大开口,竟然索要了一千日元的保释金,三本次郎也不禁心疼不已。 不过—— 三本次郎倒了一杯红酒,慢慢品,许是美酒的原因,他的心情好了一些。 …… 渝城。 “肖勉所部还未联系上?”戴春风表情严肃,他问齐伍。 “肖勉那边的电台一直没有打开。”齐伍说道,“我这便亲自去电讯处盯着。” 齐伍离开后,戴春风眉头皱起。 他匆匆忙忙去领袖官邸汇报‘盛、肖、卢’三人联名来电示警之紧急军情。 得知日本方面似有意在长沙动手,委员长非常重视。 事实上,对于日本人接下来可能采取的大动作,军事委员会一直都在关注和重点研究。 长沙方面也在关注之列。 军事委员会鉴于长沙之于重庆,之于抗战大局的重要性,早就判断出日军必将进攻长沙。 最大的未知数是,日本人何时会对长沙动手。 现在,来自军统的紧急情报显示日本人极有可能于近期对长沙动手,这是一个非常关键且重要的情报。 只不过,该情报只是不确定性的示警,并未能够确切证实日本人将对长沙动手的消息。 这种不确定的情报,无法令‘校长’满意,当然了,校长也夸赞了军统工作得力,值得表扬,‘唯切再接再厉,捕得确切为要’。 或者,直白的说,军统表现得力,委员长很满意,但是,委员长觉得,军统能够表现更好: 切需核实日方是否确系要在长沙有大动作,何时动手?! 此乃委员长的要求。 戴春风得了夸奖,心中得意,更有更大佳绩的野心和追求。 他意欲对上海方面,确切的说是对肖勉所部,更加确切的说,是对‘青鸟’提出更加严格的要求: 想办法搞清楚日军在长沙方向的军力部署,确定日军动手时间! 是的,戴春风是倾向于相信肖勉三人关于日本人将在长沙动手的判断的。 而从军统局以及他戴春风来说,只要日本人短期内会对长沙动手,这种结果就是对军统局此次功勋之最大的认可! 在这个基础上,若能再接再厉,搞到日军确切动手时间以及日军军力部署,则更加完美了。 “联系上肖勉了。”齐伍急匆匆归来。 “电报发出去了。”戴春风急切问道,“肖勉可回电?” 在给肖勉的电报中,戴春风使用了‘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查证日军此次军事行动之真正目标、确切时间,以及其军力部署等情报,切切切。’ 对于刚刚遭受重大损失的上海特情组而言,这个电令可谓是措辞强硬,要求殊为严厉。 “肖勉回电。”齐伍说道,“收到,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效忠局座,效忠党国!” “齐伍啊。” “属下在。” 戴春风沉默片刻,说道,“我们这个学弟,很好,很好啊。” “局座,肖勉回电中汇报了一个新情况。”齐伍说道。 “什么新情况?”戴春风问道,看到齐伍表情非常严肃,他心中一沉。 从齐伍的手中接过电文,戴春风脸色大变,他沉声说道,“电波定位仪,这种仪器你听说过没?” “没有。”齐伍摇摇头,“不过,肖勉既然汇报,说明确有其物。” 戴春风微微颔首,“是啊,确有其物。” 他对齐伍说道,“齐伍,我们的麻烦来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保底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 第653章 试探(求月票) .< 戴春风的面色阴沉。 日本人发明了这个所谓‘电波定位仪’,对于军统,或者说对于所有抗日力量在沦陷区的潜伏电台,都将是巨大的威胁。 就以红党来说。 红党是穷鬼,他们的第十八集团军、新四军两大隶属于国军之作战序列,只有旅一级才得以配备电台。 电台对于红党来说是极为稀缺之军用品。 不过,红党素来极为重视情报。 虽然现在是国红合作,不过,国党这边从未放松过对红党的警惕。 就以军统来说,虽然现在主要精力不是对付红党,但是依然时刻警觉红党之力量,根据军统所掌握亦或是推断的情况。 在沦陷区,红党地下党在经费极为紧缺的情况下,是保有一定的电台数量的。 当然,粗略估计电台数量是极为稀少的,和重庆这边根本无法相比。 但是,因为红党的电台基本上是在上海、北平、天津这样的大城市,故而这个电波定位仪对红党同样有威胁。 戴春风并非是担心红党,他想的是日本人的脑子确实是聪明,若是国府早就发明此仪器,是有可能对红党造成更大重创的。 不过—— “通知电讯科,想办法搞清楚这个电波定位仪。”戴春风沉声说道,“倘若此物确实是有用,我们也可以想办法搞一批。” 他对齐伍说道,“日本人可以用这东西来对付我们和红党……” 齐伍接过话,说道,“……我们也可以用这东西来对付他们两家。” 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微微颔首。 对付红党,有悖于两党合作的大局,不过,这属于绝对的郑智正确,即便军统不以红党为主要目标,但是,对于异党的警觉之心、痛恨和铲除之心,必须时刻绷紧这根弦: 有新科技,他戴春风便想着在老头子面前表态,期待此物对红党的作用效果,表达对红党的警惕,永远不会错。 红党,是校长心中那根最恨不得拔掉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 “这东西危害性极大,将会极大的威胁到我们的秘密电台。”齐伍出去了一趟,秘密询问了电讯处专家对于此所谓‘电波定位仪’的意见,回来向戴春风汇报说道,“日本人的刀口首先指向我们。” 戴春风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电波定位仪最大之威胁在于拥有更多电台数量的重庆方面,尤其是更多精力专司对付日本人的军统。 “日本人有了这个定位仪,肖勉此次发报是如何避免被敌人追踪的?”戴春风意识到这一点,问道。 “肖勉关机了。”齐伍说道。 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还未来得及去电询问,肖勉那边却是已经关闭电台了。 “不过,我们的收报员耳力绝佳,她听出来此次来电的指法上和以往有细微之差别。”齐伍说道。 “细微差别?”戴春风表情一肃。 “局座放心,已经核实过暗码,对方确实是肖勉。”齐伍说道,“收报员的判断是,此次发报的环境是对方并不熟悉的环境,以至于发报指法也出现了细微的区别。” 按照收报员刁寻呁所言,这种发报指法上的细微差别,是因为发报员并未换人,所以,这种细微的差别是在允许的范围内的,可以这么说,一般而言这种细微的指法差别是听不出来的。 只不过,刁寻呁是这方面的绝对天才,特别是一双耳朵之听力绝佳,成功捕捉到对方此次发报指法和以往之略高于正常变动情况下之细微差别。 “是刁寻呁?”戴春风不禁问道。 “正是。”齐伍点头说道。 戴春风‘唔’了一声,对于电讯处的这个听力绝佳的电讯天才,他也是一直有关注的。 既然是刁寻呁所言,戴春风心中也便倾向于认同刁寻呁的判断。 …… “至于说,这种指法上的细微差别,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暂时并不知道。”齐伍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种指法上的变化,这背后的原因,可能就是肖勉避免被那个电波定位仪捕捉其位置的关键?”戴春风眼中一亮,问道。 “有这种可能。”齐伍点点头。 “向各站点发出示警。”戴春风没有再继续纠结于肖勉发电指法之变化,他沉声说道。 对于军统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向各路诸侯示警,要赶在各处敌人使用该仪器展开秘密大搜捕之前,提前让各站点得悉此事,并且能够第一时间作出正确应对。 “是!” “持续呼叫肖勉。”戴春风沉声说道,“这个电波定位仪是肖勉所部发现的,他们对此物最了解,也是最有发言权的。” “明白。”齐伍正色说道,“我会亲自去盯着。” “盛叔玉……”戴春风思忖说道,“肖勉从日本人那里缴获的那台电波定位仪,令盛叔玉离开上海的时候,想办法将仪器带回来。” “这个,可能有点困难。”齐伍略一思索,还是提醒说道,“沿途关卡林立,只是将这仪器带离上海,此便殊为不易。” “告诉盛叔玉,尽力而为。”戴春风没有继续坚持较为坚决之态度,说道,“以个人安全为要。” “是!” 看着齐伍离开,戴春风微微颔首。 他方才故意提及命令盛叔玉携带缴获之电波定位仪回渝,他岂能不知此间艰辛危险。 戴春风实则是在不经意间试探齐伍。 程千帆和盛叔玉这一对军统局年轻一代双骄,齐伍自然是亲近于程千帆,而对盛叔玉,齐伍属于一直保持还算友好但并不亲近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换做是稍有私心歹意之人,多半会顺应乃至是推波助澜,大力支持戴春风的这个命令—— 这是一个极可能令盛叔玉遭遇危险,乃至是暴露、被抓、死难的艰险命令。 齐伍是他最信任和器重之左膀右臂。 程千帆不仅仅才华出众、屡立功勋,更是小学弟,小老乡,代表了军统局的未来。 倘若齐伍与程千帆之间存在某种私下里的勾连,或者直白的说,即便是程千帆没有过多涉入,乃是齐伍对于未来之事有太多想法,齐伍都会倾向于顺水推舟坐视盛叔玉出事。 但是,齐伍并未有那般去做,这令戴春风心中颇为欣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拜谢。 >>.< 第654章 我阿爸是……(求月票) .< “帆哥,没事吧?”李浩面色阴沉,扭头对程千帆说道。 就在方才,帆哥正在发报,一辆汽车斜下里冲过来,浩子紧急刹车,两车的车头发生了剐蹭。 这辆福特小汽车的驾驶室下来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年轻人,上来就踹了车子一脚,指着驾驶室的李浩破口大骂。 从副驾驶下来一名打扮摩登的女子,该女子也是醉醺醺的,在一旁扇风点火,指着小汽车后排座位,怂恿男同伴找这个‘拉着车帘不敢露面的呆怂’的麻烦。 最重要的是,这边的情况引来了公共租界的巡捕注意,一队巡逻的巡捕过来查问情况。 “我老爸,录新民。”醉酒男青年指着自己,得意洋洋冲着巡捕喊道,“把这个不敢见人的瘪三拉下来。” “帆哥,是录新民的幺儿。”李浩扭头对程千帆说道。 通过反光镜,他瞥到帆哥摘下耳套,手上动作迅速而不乱的将发报机收拾好,放进了皮箱里。 他的心中稍稍放松,这种情况下,只要外面的人不进入汽车内,就不会发现异常。 或者说,现在要避免的就是这位录公子发酒疯拉车门,还有就是避免巡捕要搜查汽车。 录新民? 程千帆微微皱眉,随即冷哼一声。 录新民此人原为国党上海财政局总务处的一名官员,上海沦陷后,此人并未撤离,而是第一时间主动向日本人投诚,表示愿意‘为蝗军效力’。 此人熟稔国府上海市府的很多情况,带着日本人起获国府暂未来得及运出上海、暂时隐藏在码头仓库的大批物资,因此赢得日本人的赞赏和青睐。 此后,录新民在上海伪政权财政局任职,出任财政局临时税监处长,更是一门心思讨好日本人,以各种名目严酷剥削商民百姓,搜罗钱财物资供应日军之侵略所需。 …… 怀当看到了这车的车牌,认出来这是法租界‘小程总’的座驾,心中也是懊恼不迭。 他方才看到那位录公子的车子与他车相撞,更见录公子下车打砸闹事,便想着趁机偏袒处置,讨好这位录公子。 却是没想到与录揽巍车子剐蹭的,竟然是程千帆的座驾。 录新民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在华界能量不小,但是,这位法租界的‘小程总’丝毫不遑多让,或者说,在租界内,即便这里不是法租界、只是公共租界,这位‘小程总’的势力比之录新民只大不小。 这般说吧,得罪了录新民,他们这些公共租界的巡捕并不会有事;得罪了程千帆,哪天被打死扔黄浦江喂鱼,这可说不准。 “喂。” 怀当看到车窗落下一小半,车帘掀起,露出程千帆的脸,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果然,程千帆在车内,他赶紧凑过来,面上挤出笑容,“程总,你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 他压低声音,“程总,录新民录处长家的公子。” “让他滚蛋。”程千帆面色阴沉。 “程总。”怀当面露难色,他想的是不偏不倚,两方下车好言相说,了结此事。 “浩子。”程千帆冷哼一声,对驾驶座的李浩说道。 话音未落,得了命令的李浩直接下车,手中握着一把勃朗宁手枪,一边走,一边拉动枪栓,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录揽巍,“滚。” 录揽巍惊到了,然后是害怕,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结结巴巴,“我爸,爸,爸爸——” “欸,乖仔。”李浩拍了拍录揽巍的脸蛋,“听阿爸的话啊。” “浩哥,浩哥。”怀当吓坏了,赶紧上前来劝解,“这玩笑开不得。” 若是录揽巍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李浩一枪崩了,先不论录新民和程千帆相争,鹿死谁手,录新民肯定先收拾他。 “老党,你猜我是不是开玩笑?”李浩冷笑,“帆哥心情不好,真的会死人的。” “阿拉晓得,阿拉晓得。”怀当勐点头,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得罪录公子了。 他上前将录揽巍拉开。 “你们做什么?你们晓得他是啷个撒?”录公子的女伴摇摇晃晃上来拉扯。 录公子被巡捕拉住,这似乎反而给了他勇气,亦或是女伴的声音令他觉得方才的表现丢脸,他指着车门骂道,“下车,给小爷……” 砰! 李浩一枪打在录揽巍脚下,后者吓得膝盖一软,若非怀当扯住了,八成要直接下跪当街。 浩子轻蔑的瞥了录揽巍一眼,就那么的拎着枪支回了车子。 “都别动。”看到手下似乎因为这一枪有些躁动,怀当赶紧拦住,他面露讨好之色,看着程千帆的座驾驶离。 “这事闹大了。”怀当看了一眼录揽巍,发愁说道。 “可不是么。”一个手下说道,“录新民也不是吃素的,程千帆的人敢对他幺儿动枪,他哪能善罢甘休。” “不是录新民。”怀当摇摇头。 从始至终,从李浩拎枪下车,到开枪,上车驶离,程千帆便再没有露面,更没有哪怕是一句话。 ‘小程总’的安静令怀当不安。 看似是程千帆的人对录揽巍动枪,此系不给录新民面子,是录新民将会为儿子讨回公道。 实则,程千帆是和录新民对等之人,甚至来说,更年轻更得志的是‘小程总’。 程千帆就这般被录新民幺儿撞了车,还当街辱骂砸车,这对于重面子且素来嚣张的‘小程总’来说,绝非小事。 李浩那句话,在法租界绝对不是吹牛,更不是玩笑话: 帆哥生气了,会死人的。 …… 程千帆沉着脸,他在想着来自重庆局本部的电令。 戴春风下令确认日军行动目标是否是长沙,以及‘不惜一切代价’搞到日军对长沙军事行动之时间以及军力部署,这个任务难度不小。 ‘不惜一切代价’,电令中这句话代表了戴春风的意志。 出于上海特情组的特殊性和重要性,戴春风较少会对上海特情组使用该词,每一次使用‘不惜一切代价’,都说明了戴春风的决心。 当然,‘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用词,在军统局本部对其他站点的电令中经常使用,根据程千帆所了解的情况,正因为使用频率极高,虽然下边不敢推诿不执行,但是,一定程度上反而严肃性和威压效果大不如。 “帆哥。”李浩说道。 “什么?”程千帆问道,“哦,你说录新民?” “录新民会不会……”李浩点点头,说道。 录新民在日本人那里颇为得宠,此事不会善罢甘休的。 “送录公子和他阿爸去见录家列祖列宗吧。”程千帆澹澹说道。 “是。”李浩点点头。 录新民本就在锄奸名录上,只不过暂时并不靠前,现在嘛,录新民要感谢他有一个好儿子,得以拿到了一张插队车票。 “帆哥?” “嗯?” “录家列祖列宗,不一定愿意见这俩汉奸父子呢。”李浩说道。 “嗯?啊。哈哈哈。”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浩子人很机灵,却是不太会讲笑话的,以前给小宝讲笑话的时候,都是尴尬不好笑的,不过,小宝为了不让浩子哥伤心,每次都哈哈大笑。 现在却是怪了,这小子嘴巴比之以往巧了些,这种幽默的话也会了。 …… 一个小时后,程千帆的小汽车停在了礼查饭店的门口。 他是应约来参加一个红酒沙龙的。 “卖报,卖报,英吉利、法兰西对德发出最后通牒!” “卖报,卖报,英法对德最后通牒时间只剩半天,恐将对德国宣战。” 街道上,报童卖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大声呼喊。 随后,根本不需要报童再叫卖了,人群几乎是一拥而上、将报纸疯抢一空。 “程总。”一个小瘪三抢到了一张报纸,献宝一般冲过来递给程千帆。 “赏。”‘小程总’微微颔首。 浩子从身上摸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谢程总,谢程总。”小瘪三将钞票举过头顶,满眼都是兴奋和得意,大声喊道,仿佛这张钞票有着神奇的魔力。 程千帆看了一眼报纸,上面头版头条,英法向德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德意志元首作出‘立刻从波兰撤兵’之承诺,否则将正式对德国宣战。 他哼了一声。 都到这个份上了,波兰人节节败退,英法早就应该第一时间对德国宣战的,却一直拖拖拉拉,这是多么不想和德国人打仗啊。 根据报纸上的报道,以及法国国内往来电报,程千帆同皮特一起研究过德国对波兰宣战后的军事进展情况。 从九月一日凌晨开始,德军地面部队从北、西、西南三个方向上向波兰发起全面进攻。 不过,结合这三天的情况,两人注意到,德国人虽然总体战略非常有魄力,战事上更是高歌勐进。 但是,德国人在战术上似乎十分谨慎。 其中最显着的特点是,他们根据在波兰地图上标记德国人公布的战果,注意到一个特点: 德国人所有的攻击都是沿着铁路线和交通要道展开的。 这能够最大化的发挥德军机动化的特点。 不过,对法兰西的强大非常自信的皮特则是提出了一个观点: 德国人实际上是害怕英法参战的,他们这种沿着铁路和交通线的进攻模式,实际上是避免了过分深入波兰腹地,也有利于一旦英法参战的情况下,德军能够迅速撤离。 或者,直白的说,皮特认为德国人进攻波兰,实际上是在试探英法,只要英法强硬回应,德国人意识到扩张难度,就会知难而退。 程千帆不像皮特这般对法国有信心,不过,他和皮特在一个观点上是一致的: 法国和英国方面,越早对德国宣战,并且反击力度越强烈,对德国人的野心将是最有力的威慑和遏制。 连皮特这种法国雇佣军团的低级军官以及他这个远在上海的旁观者都能看透的道理,他不相信英法高层看不到,但是,事实就是,英法一直在忍让,甚至通过日本方面暗中向德国人传话:我们准备对你们开战了哦。 现在看来,是德国方面没有回应英法通过秘密渠道传递的声音。 所以,英法不得不又以对德国方面最后通牒的方式,向德国人喊话:这次是真的,是公开最后通牒了!是真的,我们也是要面子的,你们再不领情,可就真的宣战了。 …… “作为凡尔赛体系下的欧陆中心强权,法国并未作为和平的捍卫者出现,而始终致力于成为欧陆最大的既得利益者,驱使他国为维持法国的利益而牺牲,甚至不惜为此对要重新崛起的德国人绥靖退让。” 程千帆手中擎着高脚杯,看着不远处那个正在侃侃而谈的大鼻子高个子洋人,扭头问坂本良野,“这人是谁?” “比尔森。”坂本良野低声说道,“一个捷克裔的美国人。”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程千帆思忖说道。 “他现在是美国驻沪总领事馆的雇员。”坂本良野说道。 “原来是他啊。”程千帆点点头,美国驻沪总领事馆有一个工作人员频频发声,在报纸上痛骂法国,说法国人是欧洲发生战争最大的责任人,原来正是此人。 “时间差不多了,参赞还没来?”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时间说道。 此次沙龙,是日本驻沪上总领事馆召开的,今村兵太郎作为东道主方面的重要人物,轻易是不会迟到的。 “今村叔叔本来已经准备出发了,临时有事耽搁了。”坂本良野说道。 “什么事?”程千帆惊讶问道,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老师不会不来了吧,我还有事要向老师汇报呢。” “斋藤将军要离开上海,今村叔叔去送行。”坂本良野小声说道。 “斋藤将军?”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 “帝国第101师团长斋藤弥太郎将军。”坂本良野说道。 “原来是攻克南昌的帝国名将斋藤将军。”程千帆惊叹说道,眼眸中满是敬仰之色。 他立刻确定坂本良野口中的斋藤弥太郎是谁了。 程千帆忽而心中一动……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 第655章 稚康兄 .< 程千帆的脑海中立刻浮现斋藤弥太郎的相关情报。 成功打入特高课,特别是拜了今村兵太郎为老师后,程千帆利用各种机会和途径了解和掌握日军将官的情报,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来也是令人扼腕,日军对于我中国军队营长级别的中级军官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甚至于对于一些地方军阀乃至是地方保安团的连营级别军官,他们都有专门的档桉。 而我方对于日军高级将领的基本情况,竟然都无法全部掌握。 斋藤弥太郎是日本陆大第十九期步兵科毕业。 此人曾长期在陆军参谋本部任职,后又被调任陆军大学任教官。 民国十九年的八月,斋藤弥太郎晋升步兵大左后,被调任陆军省整备局统制课长,整备局负责陆军战争动员、军备生产等。 此时担任陆军大臣的是宇垣,担任陆军次官的是杉山。 “九.一八事变”之后,斋藤弥太郎到日本关东军司令部任职,以步兵大左担任作战课长,策划并制定了侵犯热河省作战计划。 “卢沟桥事变”后,斋藤弥太郎在牡丹江担任第四独立守备队司令官。 去年,斋藤弥太郎正式晋升日军陆军中将。 去年十一月,斋藤弥太郎接替战场上受伤的尹东泽西,成为日军第101师团师团长。 斋藤弥太郎率领日军第一零一师团,参加了日军进攻南昌之战役,期间公然使用芥子毒气弹,犯下了反人类战争罪行。 坂本良野提及了斋藤弥太郎,程千帆立刻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无他,斋藤弥太郎的这个日军第101师团实在是太有话题性了。 “斋藤将军的身体如何?”程千帆压低声音问道。 “将军阁下身体壮实,饭量不小,胃口很好。”坂本良野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从坂本良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三个细节情报: 其一,坂本良野见过斋藤弥太郎,且时间上应该是最近。 其二,坂本良野和斋藤弥太郎一同用餐。 其三,坂本良野如何会有机会和资格同斋藤弥太郎这么一位日军陆军中将一同用餐? 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今村兵太郎招待斋藤弥太郎的时候,带着坂本良野这个世侄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立刻想起了在今村兵太郎的书房发现的那些线索: 地图,垃圾篓内的纸张。 他有了一个猜测,这些事关军事的写写画画,有没有可能是今村兵太郎设宴斋藤弥太郎后,两人在书房密谈之时所作? “良野,你见过斋藤将军?”程千帆惊讶问坂本良野,说着,他思索着,眼中一亮,“不对,你这是和斋藤将军用餐?” 他拍了坂本良野的肩膀一下,“我对斋藤将军非常仰慕,有这样的拜访机会,你竟然忘了我。” 坂本良野被好友埋怨,赶紧解释说道, “非是我忘了宫崎君。”他说道,“昨日我在今村叔叔家中,正巧碰到叔叔设宴招待斋藤将军,今村叔叔令我作陪。” 这就对上了! 程千帆心中喊了一声,正如他刚刚所猜测那般! “宫崎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最不喜这些作陪之类的交际的。”坂本良野苦笑一声。 程千帆便露出惋惜的样子,说,有这机会还不如留给我呢。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谣言着实可恶,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谣言?”坂本良野先是一愣,然后略一思索,他露出恍然之色,哭笑不得说道,“宫崎君,我刚才还纳闷你怎么突然问斋藤阁下的身体情况……” 说着,他也是忍俊不禁笑了。 程千帆苦笑说道,“此事不能怪我,陆军内部对此都是谣传甚多。” 他所说的谣传,乃是针对101师团的议论,确切的说是在日军陆军内部有101师团高级军官不详的传闻。 从去年九月份至今,101师团已经有一位师团长、一位联队长,在中国战场上一伤一死亡。 一年前的今天,日本随军记者小悮一行到日军第101师团采访。 尹东泽西安排该名记者至饭冢国五郎的步兵第101联队进行战地采访。 在采访完饭冢国五郎之后,为了追求真实的战地背景,小悮一行与饭冢国五郎来到阵地前沿拍照,结果得意忘形的饭冢国五郎被中国哨兵狙击毙命。 二十几天后。 日军第101师团在德安方向进攻受阻之后,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为这位老学长调来了野战重炮第十三联队,在炮火掩护下,日军第101师团再次发起攻击。 由于之前激战月余无果,这次有野战重炮联队的助力,颇有些焦虑的尹东泽西心中一动,决定亲临前线视察,以便于亲自指挥野战重炮联队校正炮击参数。 正当他在一处高地观察之时,中国军队反击的一颗山炮炮弹,在其前方十多米山坡反斜面处爆炸,飞起的一块弹片击中了尹东泽西头部,从其右侧下颌穿入其头部。 遗憾的是这块弹片恰好是从血管和神经之间穿过,因而尹东泽西才没有当场殒命,而是被送往野战医院急救。 尹东是自侵华战争爆发以来,日军各师团长中最年长以及最资深的师团长之一,只有牛岛比其年长一岁,而尹东的顶头上司冈村,在其面前只是一个晚辈,不但陆士低两期、陆大低一期年龄小三岁之外,晋升陆军中将的时间也晚了尹东两年。 尹东泽西重伤,日军内部一直隐瞒消息。 直至去年十月份的最后一天,日本《每日新闻》刊登了战地记者在前线发回的报道,才首次承认且证实了这位‘武勋卓着’的日军中将在指挥炮兵作战时头部负伤。 程千帆在今村兵太郎公馆内,曾经看过该期报纸。 尹东泽西重伤回日本养伤,斋藤弥太郎则被调任日军第101师团长。 “斋藤将军在南昌之役战功赫赫,令支那人绝望哭泣,每每想及此景,令人振奋快意。”程千帆压低声音,表情遗憾说道,“将军阁下此番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此次没有机会拜访,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是我的过错,下次斋藤将军回上海,我定然第一时间与你说。” 坂本良野见好友言语中颇为遗憾,只能再次致歉,“我此前也并不知道你对斋藤将军如此推崇。” “我敬仰每一个灭杀支那人的帝国将军。”程千帆同坂本良野碰杯,说道。 说着,他看了那个美国人一眼,见此人竟还在侃侃而谈,不禁惊讶。 “比尔森因为故国被德国吞并,他很愤怒,不过,如果说此人对德国是仇恨的话,他对于法国人则是更加憎恨。”坂本良野说道。 “弱小的国度,注定要被灭。”程千帆摇摇头,旋即,他露出讥讽笑意,“不过,比尔森的话还是颇有几分道理的。” “法国想要愿意为法国而战的盟友,而不是让法国为他们而战。”比尔森挥舞着右臂,愤慨说道。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他的面孔有些涨红, “法国人享受欧战战胜者最大的福利,却不愿意付出哪怕一丝努力以维护欧洲秩序。” 比尔森丝毫不理会来参加沙龙的法国贵宾的愤怒眼神,继续他的演讲,他抨击法国人开了个很坏的先例,带坏了欧洲其他国家,这使得整个欧洲都弥漫着对德国的绥靖! 包括程千帆(宫崎健太郎)在内的一些日本贵宾都是暗自点头,这个比尔森言之有物,此言还是颇有见解和道理的。 “正因为法国人坐视德军入侵来茵兰、合并奥地利、吞下苏台德,并进一步染指捷克全境。而其他的欧洲国家也有样学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坂本良野压低声音说道。 “坂本先生若是看到你现在的变化,定然非常欣慰。” 程千帆看着坂本良野,高兴说道。 在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工作三年多的时间,虽然坂本良野内心深处对于成为一名家的渴望不曾有半分熄减,但是,坂本良野在工作上的进步还是颇大的,已经堪称为一名颇为优秀的年轻外交人才了。 “英国人是法国人背后的最大帮凶。”比尔森愤慨悲呼。 在批判完法国人后,他又对英国人展开愤怒的控诉。 “法国人一门心思想着讨好英国,面对英国,他们摇着尾巴,甘愿听英国人的话,对德国人步步退让。” 比尔森嘲讽说道。 “我错了,这家伙依然还是在骂法国。” 坂本良野对宫崎健太郎说道。 方才他对宫崎说,‘这家伙终于不再抨击法国了,看那几个法国人都要忍不住上去揍人了’。 宫崎健太郎则笑着说,“不可能的。”。 现在,坂本良野对于好友的准确判断非常佩服。 程千帆微笑不语,他并非是预判出比尔森会继续借着英国人这个由头,变本加厉挖苦法国,他方才说‘不可能’,指的是法国绅士虽然愤怒,却是不会上去和比尔森这个亡国奴动手的。 无他,比尔森身高马大,体格非常强壮,据说此人还曾经是一位出色的拳击手。 当然,真正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比尔森并非空谈,而是不断的举例子,以实际证据抨击法国,这令法国人面对比尔森的挖苦,有些心虚。 自从法国总理克里孟梭为了向英国示好而放弃要求法国对来茵兰的主权以来,法国便一直将拉拢英国作为重中之重。 强硬如克里孟梭这样的“老虎总理”都不得不对英国曲意逢迎,后来的法兰西政府也自然随之效彷。 但是,在英国维持欧陆均势的“大陆政策”传统下,法国的频频示好,反而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恰恰引起了英国人的警惕。 这种情况下,法国人更加不安,他们便转过头又变本加厉的想要限制德国。 是的,前期,法国人疯狂的限制德国,各方面对德国人围追堵截的压榨。 后期,法国人面对德国人的咄咄逼人,又反而步步退让。 对此,沙龙最引人注目的演说家比尔森,此时更是高声宣称:“法国人愚蠢得让人无法忍受……他们非常害怕被老虎吃掉,却还不停去戳它。” …… 程千帆饶有兴趣的盯着比尔森看。 在这个人的身上,他彷若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直觉告诉他,这个捷克裔的美国人也许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怎么,你要上去揍这个美国人?” 一个声音在程千帆的身后响起。 程千帆对于苏稚康的接近早有察觉,越是人多驳杂的场合,他对于任何试图接近自己的人都会秉持高度警觉。 “稚康兄。”程千帆回头,‘看到’是苏稚康,他显得颇为高兴,“什么时候从宁波回来的?” 苏稚康家中有事,前段时间回宁波老家处理事务了。 “刚回来两天,正说着找个时间邀你去家中坐坐。”苏稚康面色中有疲态,他道谢说道,“劳烦老弟帮我照看家中。” 离沪期间,苏稚康将上海这边托付给程千帆照看,此番回沪,要做东酬谢也是应有之理。 “稚康兄客气。”程千帆微笑说道,“不过,我可是早就眼馋稚康兄酒柜内那几瓶好酒了。” “好酒少不了。”苏稚康哈哈大笑,说着,他看向站在程千帆一旁,面上带着温和谦逊笑意之人,“老弟也不与我介绍一下。” “怪我。”程千帆赶紧赔罪,笑着说道,“苏稚康,我的稚康兄,法租界麦兰捕房副总巡长。” “原来是苏先生。”坂本良野客客气气说道。 “坂本良野。”程千帆指了指坂本良野,“坂本君是日本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参赞一等秘书。” 说着,他在苏稚康耳边压低声音,确切的说是用坂本良野依稀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坂本良野是坂本长行先生的幼子,在文学上有着不俗的造诣,将来成就定然不在坂本先生之下。” “原来是坂本秘书,久仰大名。”苏稚康非常高兴,热情的同坂本良野握手。 程千帆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心中一动,微微一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排版本身没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显示成那样子,现在重新用txt文档转换了一下,重新上传。 >>.< 第656章 料敌先机 .< 苏稚康进入沙龙会馆的时候,程千帆通过手中高脚杯的折射映照,就已经看到了。 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细节,稚康兄一搭眼看到他,不过并未有什么异常举动,也并未向他这边走来;然后这位稚康兄似是看到了他身旁的坂本良野,苏稚康这才表现出看到*程老弟'的欣喜之色,主动来找他打招呼。 现在,苏稚康对坂本良野的热情态度,更是令程千帆确定了一件事,其目标是坂本良野。 对于苏稚康的身份,早在几年前两人在巡捕房结识,程千帆便有过多次揣测: 党务调查处?力行社特务处?乃至是红党?红色国际? 程千帆觉得每一个都有些像,又都不像,他无法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稚康兄绝对不是普通人。 “大野顺七,帝国第八舰队第七一般陆战队。”傅辉怡说道,“大野君是你的坏友。 “羽川君,他们跟踪苏稚康少日,竟然有没能够发现此人没什么可疑举动?”傅辉怡寿说道。 “北条先生。”本良野心中一动,我微笑着同程千帆寿握手,“你们可是没些日子有见了。” 内坂本良失踪一段时间了,今村兵康兄从总领事馆内挑选了低桥拓丸暂时顶替内傅辉怡的工作。 那个中国人是如何做到的? “正是我!区兄也认识田喜树?”傅辉一雄为人高调,很多参加聚会。看着程千帆寿八人离开,傅辉怡眼神闪烁。 我重笑一声,将“深田'那个姓氏咬的较重,叮嘱自己的坏友坂本说道,“关于深田的真正身份,北条英却记得,是要再对任何人提及。 “苏稚康走开了。”程千帆寿对羽川翼人说道。 “中国没一句古话,“非你族类其心必异,没道理。”羽川翼人点点头,“你对北条君说的那个人很感兴趣,什么时候介绍你认识一上。 “深田君是海军陆战队的,是知道可认识大野君?” 正是因为那个也许算是下什么疑点的可疑之处,羽川翼人始终有没放上对苏稚康的关注和调查。 本良野同低桥拓丸曾经没过一面之识,此人沉默寡言,做事沉稳。 我注意到傅辉一雄步履匆匆,心中微动,隐隐没所猜测。 “程千帆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北条英寿与身旁的男子碰杯,低声说道,“此人在法租界颇有能量,最重要的是,程千帆对帝国颇为友好。 录新民将藤小翼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也是是屑的热哼一声: 藤小翼是眯眯眼我眯着眼睛看录新民就像是眼睛只没一条线,我心中热笑是已: 大野顺七与我关系最坏,现在随军调防是在下海。 羽川翼人对于那位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是禁起了兴趣。 “将军临时没事未能成行,参赞先生正在作陪。”小野一雄声音放高说道,我朝着宫崎健康兄点点头,又对程文藻野说道,“走吧,北条英。 傅辉怡隐隐没了一个猜测: 那可是是复杂的“亲近帝国'那样的原因能够做到的。 那么现在,苏稚康盯上了坂本良野,其意图是什么? 我坏奇的是程千帆寿对我的态度。 程千帆寿,日本国驻下海总领事馆武官处八等武官。 而且,方才北条等人似在秘密关注我那边 “是过于亲近,却也并有排斥。”本良野略一思索,说道。 沙龙俱乐部在八楼小厅的近右。录新民的脸色顿时变了。 内傅辉怡,当时是今村兵康兄的助理。 “嗯。”傅辉怡点点头,表情凝重,却并未少说。 “因为我朋友少。”我对程文藻野说道,“有论是法租界巡捕房内部,还是当初的支这下海市府,以及青帮,浙江商会,乃至是太湖下的水匪,都没我的朋友。” 故而,本良野索性便小小方方的同程千帆寿点头致意,并且即刻向程文藻野打听起程千帆寿身旁的这个熟悉面孔。 程千帆寿与我关系一直都较为经经,那并非说是两人之间没什么是对付—北条不是个热澹的性格。 本良野立刻是动声色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高声都囔了一句,“那般晚了,老师怎么还未来?” 本良野面下露出暴躁的笑意,“你也只是谨慎起见,也许实际下并有没那般轻微,也是需要那么大心。” “你哪外认得我,只是知道没那么一个人。”藤小翼嗤笑一声,“这人也是傻的,老老实实在下海藏着,等北伐军退下海少坏,非得下蹿上跳,害的小肚子的家外婆跟着一起吃枪子。 “他是说这个被孙小帅宰了的田喜树?” 我指了指楼上,“本良野与其父面貌肖像。 “宫崎君找今村叔叔没很重要的事情?”程文藻野关切问道。 大野顺七,帝国海军陆战队小尉。 现在小家都是投靠了日本人,为日本人做事的,他录新民还拿自己在国党的这一套资历来惺惺作态,叼毛! 本良野立刻明白程文藻野口中的公干是什么意思了: “你没一位同事,我坚持认为支这人全部都是可怀疑。”程千帆寿说道。 “是是低桥。”本良野补充说道,“你见过低桥。” 那也便是我乐于同傅辉怡野闲聊的原因,程文藻野并有保密意识,确切的说,是程文藻野对我有没过少的保密意识,而因为傅辉怡野在今村家中的普通地位,程文藻野却是掌握了很少“是是情报胜似情报'的事情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小野一雄,日本国驻下海总领事馆七等秘书。 现在,程千帆寿却主动表现出亲近之意,那是由得是令本良野感到惊讶。 就在此时,傅辉怡瞥见小野一雄退了沙龙小厅,迂回朝着那边而来。 “苏稚康是一个交游广阔之人。”本良野说道,“我在法租界,尤其是在麦兰区非常没能量。 “大野?”羽川翼人露出思索之色。程千帆决定静观其变。 两人的目光触碰,都是爽朗一笑,看向八楼正在同朋友侃侃而谈的本良野。 “小野君,没劳了。”傅辉怡野客客气气道谢,我看向宫崎健傅辉,“宫崎君,他与你一道过去吧。 羽川翼人略一思索,点点头,坂本长行是今村兵傅辉的挚友,据说今村兵康兄视程文藻野为子侄,那位今村参赞对待傅辉怡野的朋友比之其我中国人要另眼相看,也是不能理解的。 录新民摇摇头,“听说过那人,有打过交道。 “羽川翼人。”傅辉怡野瞥了一眼,高声说道,“我从宁波来下海公干。 一名中年女子手中夹着烟卷,正饶没兴趣的注视着楼上沙龙俱乐部那边。 程千帆寿神情微动,“莫非苏稚康推迟离开宁波的那两天,正是丛云飞与这人见面的时间?” 也正是这一次,我认识了今村兵傅辉的七名率领者: 我暗中向宫崎健傅辉使了个眼色。 傅辉怡是仅仅得到了今村参赞的赏识,和程千帆寿似也关系颇为亲近,同程文藻野也是坏友,竟然又同大野顺七那么一位帝国军官是朋友。 程千帆寿,确切的说,应该是羽川翼人,此人是冲着苏稚康而来的,甚至极可能是从宁波一路追勘而来的。 低桥拓丸的惊讶之色只是一闪而过,我的面下带着其一贯的精彩、思索的态度,聆听两人的谈话。 说着,程千帆寿压高声音对宫崎健康兄说道,“深田君是海军陆战队的军官。” “爱屋及乌罢了。”北条澹澹一笑,“羽川君,他也看到了,本良野同程文藻野是关系非/常是错的朋友。 低桥拓丸是岩井公馆在宁波的负责人。程千帆在暗中观察苏稚康。 “他常说的,大心有小错。”程文藻野说道。 “公务繁忙。”程千帆寿说道,“程副总,你来介绍一上,那是来自宁波的深坂本君先生。” “北条英。”傅辉一雄的声音从身前传来,“参赞没事情是过来了,我令你来接你回公 馆。” “原来是深田君。”本良野冷情的同深坂本君握手。 此后低桥拓丸所部捕获情报,同宁波宪兵司令部联手破获了中统宁波站,宁波站站长逃窜,其副站长供述了一个重要线索,宁波站站长丛云飞同一名来自下海的重要客人见了面。 苏稚康也刚刚从宁波老家处理家务事回沪下? 是过,“宫崎健康兄'是少么精明机灵之人,我有没理会其我,对于来自北条的亲近之意果断接受,并且冷络的同程千帆寿攀谈起来。 “那个人对帝国的态度如何?”程文藻野问道。 低桥拓丸喝了一口酒水,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特工,我没着娴熟的面部表情管理技巧。 我瞥到在一个旮旯角正看向自己那边的傅辉怡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没一个交叉。 “你明白。”程文藻野点点头,我虽然只是总领事馆的参赞助理,因是是专业特工,保密意识是够弱,但是,是代表我是傻子,坏友那般提醒,也是为了我坏,以免我因为随口之言惹来麻烦。 羽川翼人从宁波来下海公干? “程副总。”傅辉怡寿主动过来同本良野打招呼。 “因为你想起了一个人......”录新民微笑说道,“你是认识本良野,是过,你与其父田喜树倒是没过一面之识。” 说着,我左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立刻没两个打扮成宾客的岩井公馆特工跟过去了。 我的心中是十分坏奇且惊讶的,按照本良野所说,大野顺七是帝国海军陆战队军官。 “那么说来,傅辉怡应该是有没问题的?我看着正在亲切交谈的八人,目光中带着审/视,思忖说道。 七楼的环岛式露台同样是觥筹交错。 说着,我露出认真之色,“最坏也是要对我人提及他对你说过。” 那令本良野对苏稚康的身份,以及苏稚康为何要接近程文藻野都更感兴趣了。 “抱歉,你此后一直在嵊泗驻防。”羽川翼人说道。 说着,傅辉怡眼眸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北条英,北条君身边这个人是谁?” 同时,傅辉怡也并未热落“深坂本君'。 我放上酒杯,摸出烟夹,取出一支香烟,施施然点燃,重重吸了一口说道,“苏稚康的能量甚至是是因为我是麦兰巡捕房副总巡长。 “正是。”羽川翼人说道。 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以及苏稚康。 现在,内傅辉怡是幸失踪,杳有音信。 坐在北条右侧,一直比较沉默的高桥拓丸看了同伴一眼,我惊讶于北条对羽川翼人隐瞒了本良野实则是帝国特工宫崎健康兄所假扮的真实情况。 经过调查、筛选,从下海回宁波老家处理家务事的苏稚康便退入到低桥拓丸的视线之内。 羽川翼人是岩井公馆的人。 看到程文藻野就要说什么,本良野用眼神阻止,然前将程文藻野拉到了一边,“如你所料是差的话,北条君带着这位深田君来此地,是没任务。” “录兄,他认识本良野?”一名嘴巴外叼着雪茄的女子走来,手中捉住雪茄烟,问道。 我对女子说道,“区兄怎么也过来了?” 若是是日本人打退来了,藤小翼那种瘪八起了势,那种人我一个电话就能捏死。 在沙龙的一个颇为僻静的角落。两位坏友相视一笑。 我是在第一次拜访今村府下,暨受邀参加今村兵康兄的生日宴这一次,同傅辉怡寿认识的。 粗鄙之辈! 我的心中则是充满了坏奇,我的坏奇是是因为程千帆寿对我那位'同事'隐瞒了羽川翼人的身份,毕竟那是沙龙俱乐部的公开场合,做/事大心一些是有错的。 “你知道那位程先生。”羽川翼人点点头,“你听说,今村参赞对此人的态度是较为亲近的?” 我对程千帆寿以及低桥拓丸说道,“唯一值得关注的是,你们打探到的情报显示,苏稚康本还没定坏了回下海的船票,只是因为身体是适推迟了两天。” 就在那个时候,没人缓匆匆来到录新民身边,重声耳语汇报一番。 “有没。”羽川翼人摇摇头,“苏稚康的身下并有没什么经经之处。” “你猜他也是可能认识那种大赤老,但他为什么老盯着我看?”藤小翼是答反问,似乎对于录新民为何盯着傅辉怡看,我是颇为感兴趣的。 “可是今村叔叔这边没事情?”傅辉怡野问道。 “真是一个冷情的人啊。”程文藻野说道。录新民呵呵一笑,有没说什么。 现在,羽川翼人在程千帆寿以及低桥拓丸的陪同上出现在了那个沙龙俱乐部。 “我叫宫崎一夫,他们的工作会没交集,以前会认识的。”傅辉怡寿表情认真说道。 >>.< 第657章 裙带关系 “坂本君。”程千帆压低声音对坂本良野说道,“多谢。” 坂本良野邀请他同返今村公馆,斋藤一雄稍作犹豫,终究是考虑到宫崎健太郎是自己人,且宫崎在今村面前的地位并不亚于他,故而斋藤一雄最终并未阻拦。 “我怕你以后埋怨我。”坂本良野微笑说道。 程千帆也是会意一笑,他知道坂本良野指的是他此前对其埋怨之事。 “斋藤君。”坂本良野对副驾驶的斋藤一雄说道,“宫崎君对中将阁下非常的敬仰,之前还在遗憾错过拜会中将阁下的机会。” “是这样吗?宫崎君?”斋藤一雄微笑着,扭头问宫崎健太郎。 “帝国 101师团进驻南昌的那一天,我在家中遥遥举杯为贺。”程千帆说道,“当时我就想着,若是将来有机会敬帝国名将一杯酒,此生无憾。” “哈哈哈。”斋藤一雄很高兴,“也许宫崎君的这个心愿很快就能得到满足。” “真的吗?”程千帆露出欣喜且激动的表情,他看着斋藤一雄那略得意的笑容,面上神色一动,“斋藤……斋藤君。” 他的眼神中是期待的目光,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中将阁下与斋藤君……” “叔叔如果知道有宫崎君这么一位帝国俊彦崇拜他,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斋藤一雄微微一笑,说道。 “原来,竟然——”程千帆惊讶,惊喜,然后是莫名激动,最后这一切的情绪化作一声亢奋的叹息,“我早该想到的,斋藤君如此优秀,必然系出名将之门。” “宫崎君过誉了。”斋藤一雄微笑说道,此前他同宫崎健太郎的接触并不多,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很多人都喜欢和宫崎交朋友了。 宫崎这家伙说话真的中听。 …… 程千帆也是热络的同斋藤一雄聊了起来。 此前在看到是斋藤一雄过来找坂本良野,告知今村兵太郎有事不能来参加沙龙,以及获知斋藤弥太郎因临时有事未能离沪成行。 程千帆便立刻确定了一点: 斋藤一雄必然是跟随今村兵太郎去送行斋藤弥太郎了。 然后他便思考今村兵太郎为何会选择斋藤一雄随行送行一位日军中将。 他对今村兵太郎非常了解,今村是一个看似私下里对待晚辈非常随和,实则在公开场合非常讲究尊卑、礼仪之人。 今村兵太郎绝对不会随便带某人去送行斋藤弥太郎的。 斋藤一雄? 斋藤弥太郎? 程千帆此前便暗自揣测,莫非斋藤一雄是斋藤弥太郎的子侄辈? 因今村兵太郎是有在亲近下属中使用世交晚辈的习惯的。 坂本良野是日本国着名学者坂本长行的幼子。 又如北条英寿,程千帆在多年前便从小野顺二口中得知,北条英寿的舅舅山本义信是日本关东军野战重炮第二旅团野炮兵第二十四联队联队长。 而就在今年上半年,山本义信晋升少将军衔,调任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兵器部长。 发生在诺门坎的日本关东军和苏俄之间的战事,山本义信作为关东军司令部兵器部长,正是负责为“诺门坎”前线作战的日军筹措和输送作战装备和作战物资之人。 故而,程千帆略一琢磨,便倾向于斋藤一雄乃是有着斋藤弥太郎这位日军陆军中将的长辈之背景。 所以,程千帆便真诚流露对斋藤弥太郎的敬仰之心。 此不仅仅使得坂本良野主动邀请他一同回今村公馆,更是在随后令斋藤一雄对他的印象更佳。 …… “原来如此。”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 既然已经‘暴露’了自身的背景,斋藤一雄也便不再隐瞒什么,主动聊起了自身。 原来,他之所以会来总领事馆工作,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叔叔斋藤弥太郎同今村参赞私交很好: 在外交部门工作,尤其是在上海这个远东最繁华的都市工作,绝对是坂本良野、斋藤一雄这样的有背景的公子最合适的工作之一。 而说到今村兵太郎和斋藤弥太郎的友谊,同样是来自关东军的圈子。 事实上,今村兵太郎的身上一直都有着较为浓重的关东军背景,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哥哥今村隽。 斋藤弥太郎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第 19期步兵科,其正好是今村隽的同学,同期同学还有阿部规-秀、本间雅-晴等人。 此外,日军驻上海宪兵司令池内纯一郎也有着关东军的背景,程千帆此前还曾托今村兵太郎之手,给池内送过两个纯金打造的有着‘柳条湖事件’纪念刻字的烟夹,颇得池内的欢喜。 可以说,今村兵太郎的身边下属,很多都有着裙带关系。 程千帆长袖善舞,说的每一句话都挠在斋藤一雄的痒处,同时又并无刻意谄媚之态,完全是以真诚朋友相交之态度,这更是令斋藤一雄对其的印象越来越好。 …… 虹口区。 特高课。 “你认为电台在岑旭家中的可能性有多大?”菊部宽夫沉着脸问野原。 野原是一个小时前刚从巡捕房释放的。 见到菊部宽夫之后,野原第一句话就是建议菊部宽夫抓捕马思南路六十二号的租客岑旭。 “从技术上来说,电波信号是在我们来到马思南路六十二号那里消失的。”野原思忖说道,“虽然并不能排除电台在周边另外几家的可能性,但是,直觉告诉我,岑旭的嫌疑极大。” 菊部宽夫皱眉。 野原的回答并不能令他满意。 而且,对于野原此人,菊部宽夫是颇为了解的。 这是一位技术专才,确实是很有能力,不过,在谦逊温和的外表下,野原实际上是一个性格颇为怪癖,确切的说是报复性极强、有着残忍性格的家伙。 野原强烈要求抓捕岑旭。 也许从专业角度,野原确实是非常怀疑岑旭。 但是,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岑旭目睹了他被巡捕殴打的狼狈样子,野原暂时拿巡捕房的人没有办法,那么,就先拿这个岑旭开刀。 叮铃铃。 菊部宽夫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铃声响起。 他拿起电话,很快,菊部宽夫表情阴鸷,他放好电话话筒,对野原说道,“岑旭坚持自己是无辜的。” “我可以一同见一下这个人吗?”野原立刻问道。 菊部宽夫点点头,同意了野原的请求。 …… 野原在刑讯室里见到了白日里曾经目睹其丑态的岑旭。 此时的岑旭已经皮开肉绽,可见大块大块血红的肉块。 浑身上下散发着血腥味和皮肤烧焦的气息。 脑袋耷拉着,整个人有气无力,处于半昏迷状态。 听到有人靠近和说话声,岑旭并没有抬头,他的眼睛是闭着的,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心中是高兴的。 他高兴的是,在一个月前,组织上安排一批同志去延州,他的妻子也在其中。 现在,妻子带着儿子正在革命火把熊熊燃烧的地方安全的生活、学习,进步。 …… “岑旭。”菊部宽夫拿起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靠近岑旭,“我们已经在你的家中搜出了电台。” “那是商用电台。”岑旭睁开眼,有气无力说道,“我已经说了,我供职于马林洋行,我们要和德国本土保持商业通讯畅通。” “你认为这种谎言可以蒙混过去吗?”菊部宽夫摇摇头,他揪住了岑旭的脑袋,然后将烧红的烙铁几乎是贴着岑旭的头皮,将头发烧的燃烧起来。 一瓢盐水泼下,浇熄了燃烧的头发,同时盐水渗入破烂的伤口,疼得岑旭惨叫,扭动身体,因为扭动身体,捆绑的绳索剧烈摩擦烫烂了的身体,更痛了。 “这件事,我们只需要调查,就能证实你是不是在同德国方面发报,就能确认你在撒谎。”菊部宽夫冷冷说道。 “不可能是同德国方面联系。”一旁一直沉默,只是饶有兴趣的凑过去研究岑旭身上的伤口的野原忽然开口说道。 “事实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去查。”岑旭忍着痛苦,咬着牙说道。 “时差。”野原微微一笑,“你发电报的时候,德国那边天还未亮呢。” 听到野原这话,岑旭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的话语中最大的漏洞被对方抓住了。 “正是因为有紧急事情,所以才着急联系那边。”岑旭强自辩解说道。 “不不不。”野原摇摇头,“我和欧罗巴方面会经常有电报往来,我们对于时差会较为注意,会选择双方都容易接受的时刻。” 菊部宽夫看了野原一眼,对于野原竟然能想到时差这一点,他是惊讶的,因为菊部宽夫也都并没有能够注意到这一点。 当然,时差这一点,也并非完全充分的怀疑理由,正如岑旭所说,有紧急事务随时可联系对方。 但是,一个人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这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特高课抓人,审人,是不需要证据的。 …… “岑先生,你认为你的狡辩有用吗?”菊部宽夫冷笑一声,“还有,岑先生,有一点你弄错了。” 岑旭疑惑的看向菊部宽夫。 “你的骨头很硬。”菊部宽夫表情认真说道,“这种顽强并不会属于一个普通人。” 他看着岑旭,“你一直在喊冤枉……” 说着,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一挥手。 一名已经被特工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男子被拖了进来。 一名特工拿起烧红的烙铁靠近,这名男子立刻下意识的挣扎,嘶吼,“我说,我什么都说,我说,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 烙铁恶狠狠的烙下。 男子发出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菊部宽夫一摆手,有两个特工拖着男子离开,地上留下长长的血迹,空气中的焦臭味更浓了。 “看到了吗?岑先生。”菊部宽夫微微一笑,“那个男人是被我们误抓的,经过审讯,这人确实是无辜的,但是——” 他的面上是得意之色,“他已经承认自己是军统了,当然,他还承认自己是红党,我们让他招什么,他都招。” 他看着岑旭,“岑先生,现在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哪里了吗?” …… 岑旭沉默了,他盯着地上那长长的拖拽血痕沉默着。 刚才那个人被拖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他几乎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 在烙铁朝着那人用力烙上去的时候,那人昏死前挣扎了两下,腥臭的头发向后散开,他才看清楚这人。 盖朝阳同志! 此人是我党对敌工作部的盖朝阳同志。 盖朝阳同志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组织上多方寻找无果。 有人说盖朝阳同志当了逃兵。 罗延年同志驳斥了这种论调,他坚信盖朝阳同志对党和人民的忠诚,对抗日的决心,盖朝阳同志是不可能当逃兵的,一定是出事了。 而为了安全起见,组织上果断切断了盖朝阳同志所掌握以及所能联系到的一切联络。 这一个多月以来,所有此前盖朝阳同志的上级下级,以及交通线,都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鉴于此,罗延年同志更是坚信了盖朝阳同志对党和人民的忠诚。 组织上依然在秘密找寻盖朝阳同志的下落。 原来,盖朝阳同志早就落在了日本人手中,看着盖朝阳同志的惨状,岑旭可以想象盖朝阳同志这一个多月是如何过来的。 而更令他敬佩的是,他的顽强有可能成为自己身上的一个破绽,而盖朝阳同志被敌人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同时,竟成功的没有暴露,反而令敌人误以为他是被误抓的普通市民。 虽然盖朝阳同志的结果很可能依然是被敌人残忍地杀害,但是,作为一名秘密战线的特工,经受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之后,被敌人当作是老百姓杀害,和被敌人以红党党员身份杀害,这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后者,是一名红党党员英勇就义的不屈呐喊,前者,是一名地下工作者最后的功勋章! 只可惜,自己的地下工作经验不足,岑旭摇摇头。 他知道,敌人已经怀疑,甚至是坚定了他的身份了。 果不其然。 “岑先生。”菊部宽夫看着岑旭,“你是红党,说吧,你的上线是谁?你的下线有哪些人?”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岑旭缓缓摇头。 “那么,我换一个说法。”菊部宽夫点燃一支香烟,目光看似温和实则阴狠,缓缓说道,“今天上午,从你的住处离开的那名男子,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岑旭不说话,他闭上了眼睛。 菊部宽夫笑了,他可以确定了,这个人是红党,一个意志坚定,实际上受刑经验以及潜伏经验不足的红党。 “继续用刑。”菊部宽夫澹澹说道。 来吧。 ‘此身许国,别无牵挂了’,岑旭看着菊部宽夫,他的脸上带着笑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拜谢。 第658章 见斋藤 巷子口传来了几声犬吠。 有人呵斥。 dhudang的一声,似是有人用石块砸犬只,嗷呜一声,乱吠的狗儿夹着尾巴逃走。 罗延年放下撩起窗帘的手,冲着苗圃同志摇摇头,示意没有异常。 “这是白杨同志送出的密信。”苗圃拔掉发簪,拧开,取出卷成细细长长的纸条递给罗延年。 罗延年捻开纸条看,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出事了?”苗圃问道。 “唔。”罗延年点点头,不过并未多说,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水仙花’同志,情况紧急,我就不多留你了,你路上小心。” 苗圃点点头,她拿起小布包,走了两步,扭头看向罗延年,她有心打听儿子的情况,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又扭过头离开了。 罗延年的表情是严肃且沉重的。 ‘白杨’同志的密信中汇报了一个重要情况,日本人似乎发明了一种可以查勘电波信号的仪器,今天上午敌人以黄包车作为掩护,在马思南路使用该仪器秘密找寻电台信号。 密信中提及敌人在马思南路六十二号附近,被巡逻的巡捕抓走了。 罗延年此时立刻意识到,白日里在岑旭同志家中的时候,从窗户看到有黄包车夫被巡捕抓走,竟然是巡捕误抓了日本特务。 他当时就觉得黄包车夫可疑,却是并未想到敌人是冲着电台来的,若非‘白杨’同志密报,他断不会想到敌人疑似发明了可以捕捉电波信号的先进仪器。 然后,罗延年心中一惊,虽然‘白杨’同志在密信中说了,他只是凭借专业经验判断敌人的仪器是捕捉电波信号的,并无确定,但是,他很了解‘白杨’同志,这是一位在电讯专业非常有才华的同志,他的判断多半无错。 如此,罗延年立刻担心起来,他怀疑敌人当时来到马思南路六十二号附近,正是被岑旭同志使用电台发报所产生的电波信号吸引而来的。 那么,敌人是否锁定了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岑旭同志有危险! 不管敌人是否锁定了马思南路六十二号,这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必须立刻向岑旭同志示警。 ……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罗延年拉开抽屉,取出毛瑟手枪,关闭保险,走向门后。 听着敲门节奏的变化,他松了半口气。 “谁啊?” “是我,年大富。”门外回应道,“热死个人了,快开门。” 吱呀一声,罗延年开了门。 ‘年大富’拎着一个网兜,闪身进来。 网兜里是一小捆空心菜。 “新摘的空心菜。”‘年大富’扬了扬网兜,“你不是上火么,吃这个去火。” 说话间,两人听着门外,并无其他动静。 ‘年大富’从这一小捆空心菜中,翻检了一番,拔出一根,折断了,取出了里面的纸条。 “‘臭鳜鱼’同志的密信。”‘年大富’说道。 ‘臭鳜鱼’同志是房靖桦同志撤离上海前,移交到他手中的隐蔽同志。 不过,虽然是移交了,但是,房靖桦同志特别指出,‘臭鳜鱼’同志的组织关系在延州总部,上海方面对‘臭鳜鱼’同志并无指导权,也没有命令权。 而具体到工作中,上海地方党组织是无法主动联系‘臭鳜鱼’同志的,‘臭鳜鱼’同志可以通过死信箱联系上海地方党组织。 所以,时至今日,罗延年也并不知道‘臭鳜鱼’同志的真正身份,他只能隐约猜测‘臭鳜鱼’同志应该是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关键部门的王牌特工,至于说是敌人的哪个部门,他无从判断。 罗延年接过纸条,捻开来看。 他的眼眸一缩,表情凝重。 同时他的内心也是惊讶的。 ‘臭鳜鱼’同志在密信中告知之事,竟然同‘白杨’同志所汇报之事相同。 唯一的区别是‘臭鳜鱼’同志汇报的更加详细且具体: ‘臭鳜鱼’同志明确指出,那个仪器叫‘电波定位仪’,可以搜索,并且做到最小化缩小电台所在地的范围,是日本特高课的秘密武器。 ‘臭鳜鱼’同志的密信中发出示警,敌人可能已经关注到了马思南路六十二号,如果该处是我党同志居所,必须即刻转移。 此外,‘臭鳜鱼’同志指出,日本特高课特工是被巡捕房误抓的,‘然则程千帆此人极度亲日,一旦得知彼辈身份,定会放人,而被捕两人中有日方精于电讯之专家,故而,马思南路以及附近若果然有我电台,必须及早撤离。’ “方圆同志有危险。”罗延年沉声说道。 ‘方圆’是岑旭同志的化名。 “我去。”‘年大富’立刻说道,“我可以假扮给‘方圆’同志家中送菜,向他示警。” “不行,太危险了。”罗延年摇摇头,如果敌人真的怀疑马思南路六十二号,那么,岑旭家附近必然已经被敌人所秘密监视,这个时候,任何靠近马思南路六十二号附近的人都会引起敌人的警觉和怀疑。 “走。”罗延年果断说道,“用电话。” 十几分钟后,罗延年和‘年大富’来到一个电话厅。 “打电话。”罗延年递过去一张钞票。 “自己用。”电话厅工作人员瞥了两人一眼,不耐烦说道。 “劳烦您回避一下。”罗延年说道。 “搞莫子?”工作人员瞪了罗延年一眼,他的目光停留在另外那名男子递过来的钞票上。 接过钞票,他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都囔了一句,“你自己打吧,我解手去。” …… 马思南路,六十二号。 客厅。 叮铃铃。 客厅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战战兢兢的坐在凳子上的女佣被吓了一跳,抬头惊恐的看向手握匕首、短枪的歹人。 “去接电话。”带队的川口枪口指了指女佣,“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女佣吓坏了,勐点头。 “哪位?”女佣拿起电话话筒,问道。 “是我,赖韬奋,烦请岑经理接电话。” “找东家的。”女佣捂住话筒,说道。 川口摆摆手,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赖老板,先生已经睡觉了。”女佣说道。 电话那头,罗延年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岑旭同志可能已经出事了: 赖韬奋这个身份,本身就是示警信号,他此前交代过岑旭同志,要其告诉女佣平姨婆,倘若有姓赖的先生打来电话,定要喊他来接。 而且,岑旭同志酷爱读报,常常手不释卷,此时多半在书房品一杯茗茶,阅读时报。 而岑旭同志平时的工作,其中便包含从这些日常的报纸中,抽丝剥茧发现可用的情报。 所以,此时此刻,岑旭同志是不会上床休息的。 “这样啊,劳请告诉岑经理一声,他让我搞的东西拿到了。”罗延年说道,“明天我会让送牛奶的丘二给他带过去。” “好的,赖老板,我会告诉先生的。”女佣说道。 “就这样吧。”罗延年说着,随手挂掉了电话。 他的心中揪心的一疼。 岑旭同志出事了。 岑旭同志因为身体的原因,是不能喝牛奶的,而作为负责给岑旭同志做饭的女佣,平姨婆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他刚才故意那么说,平姨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故意那般回答,实际上是用那样的方式告诉他那边出事了。 “走。”罗延年对‘年大富’说道。 ‘年大富’警觉的看了一眼,看到电话厅电话员鬼鬼祟祟的看过来,他心中一沉,快步跟上。 “‘方圆’同志出事了。”罗延年压低声音说道,“通知下去,切断同‘方圆’同志的所有联系。” “是!” “我们还有几名同志在马林洋行?”罗延年问道。 “两名。”‘年大富’说道,“一个是‘方圆’同志安排进去的蔡明同志,一个是组织上安排应聘进去的曲昆明同志。” 停顿了一下,‘年大富’说道,“‘方圆’同志并不知道曲昆明同志。” “蔡明同志即刻撤离。”罗延年表情严肃说道。 他相信岑旭同志,相信岑旭同志对党和人民的忠诚,那个看似瘦削的身躯里有着无穷的能量,有着钢铁般的意志。 但是,他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 “宫崎君,你说话真是风趣,哈哈哈。”斋藤一雄哈哈大笑。 这一路上,他同宫崎健太郎谈笑风生,好不愉快。 “斋藤君,我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程千帆故作苦笑,“哪有斋藤君你这般潇洒惬意。” 车子已经进入今村公馆所在的街道。 程千帆撩起车帘看了看,明显感觉到有一种迥异于平常的气氛。 确切的说是肃杀之气。 街道沿途有手臂箍着白袖套的‘帝国宪兵’巡逻。 还有‘帝国士兵’沿途站岗,刺刀在路灯下闪着寒光。 “这就是帝国中将的气势啊。”程千帆满眼都是敬仰,不禁喃喃说道。 斋藤一雄看着情不自禁的宫崎,嘴角扬起一抹自豪和得意的弧度: 乡巴老! 车辆在距离今村公馆还有二十多米的地方被拦住,一名日军少左腰间挎着指挥刀,来到车窗边,敲了敲车窗。 斋藤一雄落下车窗,探出脑袋,“滨崎少左。” “斋藤君。”日军少左自然认识车牌,本就是例行公事盘查,看到斋藤一雄出面,面上露出笑容,摆摆手示意车辆可以进去了。 “有情报显示重庆方面派遣刺杀高手来上海,正试图对帝国高级军官发动袭击。”斋藤一雄对后排座位两人说道,“所以,我们不得不防宵小。” “支那人都该杀!”程千帆皱眉,眉宇间一抹残忍和暴虐之色一闪而过,“死了的支那人,才是好的支那人。” “哈哈哈。”斋藤一雄哈哈大笑,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宫崎健太郎对支那人极度鄙薄,不过,两人接触不多,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宫崎这一面。 想到内藤小翼此前竟然怀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斋藤一雄不禁心中大摇其头,这样的宫崎健太郎怎么可能有问题? 内藤那个家伙,纯粹是被个人情绪蒙蔽了双眼。 不过,说起来内藤那个家伙失踪好久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宫崎君,巡捕房方面有没有内藤君的消息?”斋藤一雄问道。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他表情凝重,“不过,巡捕房打听到在内藤君失踪那段时间,图和林曾经在附近出没。” “图和林……”斋藤一雄皱眉,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姜骡子这段时间消停了一些,又冒出来个图司令。”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巡捕房的工作无法令人满意啊。”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程千帆摇摇头,“有情报显示,无论是姜骡子还是图和林,他们背后都有青帮的影子……” 他面色沉静且严肃,“张笑林此人狡诈,惯会扶持绿林势力,巡捕房正在调查张笑林同姜骡子以及图和林之间可能存在的勾连关系。” 斋藤一雄点点头,微微一笑,心中却是啧啧不已。 若不是知道宫崎这个家伙同张笑林之间的仇怨,看宫崎健太郎刚才讲述此‘情报’之时的严肃姿态,他差点就信了。 不过,略一思索,斋藤一雄也知道宫崎健太郎的无奈。 张笑林对帝国还有大用,宫崎健太郎虽恨不得早日弄死张笑林,却也是无奈,这对于骨子里鄙薄支那人的宫崎健太郎来说必然是极为难以接受之事,想必心中是非常愤满的。 而对于宫崎健太郎来说,现在能做的、或者说最容易做到且较为有限的手段,就是利用其在巡捕房的势力给张笑林找麻烦了,这种找麻烦,当然不能拿张笑林怎么样,却至少能恶心恶心张笑林。 …… “小五郎叔叔。” 看着非常尊敬的向自己鞠躬致意的宫崎健太郎,今村小五郎心中非常熨帖。 “斋藤将军在书房,你们自行上去便可。”今村小五郎说道。 “哈依。” 程千帆刚走了两步,今村小五郎喊住了他,“健太郎,你代我将这壶茶水拎上去。” “哈依。”程千帆转身走过去,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古朴的茶壶,他看向今村小五郎的目光中带着感激之色。 “去吧。”今村小五郎微笑着,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 坂本良野无心仕途,斋藤一雄是斋藤弥太郎的族侄,这两人自然都不需要他照拂。 唯有宫崎健太郎出身寒微,需要他照拂一二,当然,最重要的是,健太郎对他一直都非常尊敬,就拿吃食上来说,他有一次随口说了八仙桥的烧饼不错,下一次宫崎健太郎来了,便带了三种口味的八仙桥烧饼来,并且烧饼还是热乎的,对于健太郎的这种态度,他很满意。 “叔叔,参赞。” “叔叔,将军阁下。” “老师。”程千帆拎着茶壶进入书房,他的目光被斋藤弥太郎所吸引,无他,这个人的相貌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圆头大耳,相貌粗鄙,就如同那肥硕的猪头一般。 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先是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行礼,在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后,他将茶壶放下,这便立正,向斋藤弥太郎敬礼,“将军阁下,宫崎一夫向您致敬。”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59章 将军,请! “宫崎一夫。”斋藤弥太郎眼睛狭长,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这位英武不凡的年轻人。 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崇敬和激动之色。 “哈依。”程千帆点头,鞠躬,态度更加恭敬了。 “这是我的学生,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他假扮了一个中国人,宫崎一夫是中国人程千帆取的日本名字。” “噢?”斋藤弥太郎看向宫崎健太郎,想要听这个年轻人如何解释。 “一夫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当初取这个化名,乃心中向我帝国勇士致敬,愿以我蝗军勇士为榜样,在自身工作中也以一夫来要求自己。”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停顿了一下,他语气中带着激荡之色,“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身穿帝国军装,正是在一次行动中以宫崎一夫的身份。” 他看着斋藤弥太郎,目光中带着憧憬和激动之色,“此乃一名有着帝国军人梦想的年轻人,向战功赫赫的将军阁下敬礼,宫崎心中激动、紧张……” 他的额头微微冒汗,停顿了一下,试图给出最好的解释,“想着,想着,帝国军人宫崎一夫向将军致敬。” 斋藤弥太郎看着他。 程千帆露出一丝惶恐之色,“是宫崎的错,忘记这个名字是假扮中国身份所用的化名。” 说着,他双脚一并,非常恭敬的鞠躬,“请将军阁下责罚。”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斋藤弥太郎喃喃说道,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微微颔首,“帝国军人之梦想,好啊,说的好啊。” “为了这场战争,为了帝国的荣耀,很多年轻人义无反顾的步入战场,浴血奋战,用生命和鲜血书写大盒民族的崭新历史!”斋藤弥太郎表情严肃,声音低沉。 他上前来,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很好,很好啊,宫崎君,年轻有为啊!” “将军乃宫崎崇拜之榜样!”程千帆哽咽着,“犹记得当日从报纸上得知将军率我蝗军勇士进入南昌城,宫崎激动不能自已。” 他提高声音,“将军戎马多年,功勋卓着,公之伟绩,世人皆知。” 程千帆抬起头之时,眼泪已经滑落到脸颊,双目中是振奋、雀跃的表情,“今日得见将军,宫崎心中高兴,高兴极了。” 程千帆慌忙擦拭了泪水,他露出腼腆之色,又看向今村兵太郎,“老师时常教导,值此大变局,此乃吾辈年轻人千年难遇之机遇,吾辈年轻人当奋起,为吾皇,为我大盒民族之万世基业奋斗毕生!” “好,很好。”斋藤弥太郎高兴说道,频频点头,他指着宫崎健太郎对今村兵太郎说,“兵太郎,你有一个好学生啊。” 今村兵太郎欣慰笑。 …… 斋藤一雄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此时此刻,他不怀疑宫崎健太郎对叔叔确实是有敬仰之情,但是,斋藤一雄却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盖因为,他觉得宫崎这个家伙此刻之失态似有表演的成分: 自诩是这个屋子里最崇拜叔叔斋藤弥太郎的那一个,他都无法做到这般激动。 斋藤一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宫崎很会讲话,不过,最好还是闭嘴吧,烦。 坂本良野同样是默默注视,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此情此景的文字描述。 文字是细腻的,是优美的,是发散的,是善于发现的,坂本良野现在的感觉就是: 宫崎君的感情发散,有些用力过勐了。 但是,无论是今村叔叔还是斋藤将军,却似乎又都非常欣赏这样的宫崎。 这是为何? 他在心中默默思索。 …… 三个年轻人一旁侧立。 确切的说是坂本良野站立今村兵太郎身侧,斋藤一雄站立斋藤弥太郎身侧。 宫崎健太郎手持茶水壶,在为两位阁下服务。 今村兵太郎与斋藤弥太郎继续他们的话题。 “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斋藤弥太郎阴沉着脸问道。 “不会再有变化了。”今村兵太郎缓缓说道,语气低沉,“帝国已经决意以东乡阁下为代表,尽快在莫斯科同苏俄方面展开和谈。” 说完,今村兵太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程千帆不动声色的为今村兵太郎添茶倒水。 心中则是默默记下自己充任侍应生的这第一份大收获: 今村兵太郎口中的东乡阁下,应该指的是日本国驻苏俄大使东乡茂德。 意既,日本方面已经决定委派其驻苏俄大使在莫斯科同苏俄方面和谈了! 这个情报非常重要。 即便是只收获此一个情报,今晚来此已然是值得的: 他坚持并且提前做了那么多工作,以兹能来此,既是为了能见到斋藤弥太郎,希望能够有机会从斋藤这里获得有价值之军务情报。 另外就是向今村兵太郎汇报他从皮特那里得来的情报,并且希望从今村口中得到反馈,暨日方对于欧洲战事之最新态度变化。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暨现在此种情况,亦是他最期待的: 从此前在今村兵太郎书房发现的地图标识、纸张写画,他得出判断今村兵太郎和斋藤弥太郎之间的关系非常亲近,是能够畅谈要事的那种。 故而,他期待今村兵太郎和斋藤弥太郎今日也会把酒言欢亦或是饮茶交流,他作为今村兵太郎最喜欢之学生,自然在一旁服侍,然后要做的就是竖起耳朵听! 至于说他方才表现的感情充沛,乃至是略有盈泄。 乃是程千帆来此的路上便想好的方略。 从斋藤一雄的口中,他依稀对于斋藤弥太郎有了一个较为粗糙之印象: 这是一位好听好言,且以军人的荣耀为注重的将军。 程千帆心中颇喜,此可谓是专业对口。 如此,他便心中有了粗浅却并不粗鄙之腹桉。 对于斋藤弥太郎这类人,稍许用力过勐却又不至于过分的情感最合适。 既能够体现一个年轻人那确实存在的真挚情感,又显得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年轻人,为了抓住机会不顾一切讨好大人物的略粗糙表现。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点需要格外注意: 绝对不能为了讨斋藤弥太郎的喜欢,而忽视了老师今村兵太郎。 无论什么时候,今村兵太郎这个老师必须是第一位的。 将将好。 程千帆在心中为自己方才的表现打了个分。 当然,他知道,这还要感谢今村小五郎的帮助。 不枉他一直以来对今村小五郎秉持最真诚的尊敬、最赤诚的示好,即便是今村小五郎一开始对他有着强烈的戒备心,他可谓是一直初心不改。 金诚所至,现在是收获的季节了。 今村小五郎给他的那个茶水壶,是他能够顺理成章留在书房随侍的最大帮助。 此事,与今村小五郎只是举手之劳,对于在今村兵太郎的亲信、学生中可谓是出身寒微的宫崎健太郎来说,却有着非常可贵的送扶之恩。 …… “德国人背信弃义。”斋藤弥太郎冷哼一声。 德国人与苏俄人签订密约的情报得到证实,差点没把包括斋藤弥太郎在内的关东系的日军将领给气死。 在斋藤弥太郎等人看来,日本人是被德国人出卖了。 而此时正当关东军在诺门坎惨败,故而,日本方面一方面对于欧洲复杂的形势茫然失措,同时又对于同苏俄的战事是否继续产生了较大之分歧。 “密约就是用来撕毁的。”今村兵太郎说道,“德国人和苏俄之间的和平只是暂时的,他们的那位元首不会允许一个强大的苏俄在身侧。” “没有帝国在北线的牵制,一旦德国人和苏俄人开战,德国人会吃到苦头的。”斋藤弥太郎冷冷说道。 骂完了德国人,愤满的斋藤弥太郎又对内阁以及军部大放厥词。 很显然,斋藤弥太郎对于帝国决定同苏俄和谈,结束日俄战争,是非常不满的。 斋藤弥太郎言语中对于内阁颇为不满,甚至用了‘昏聩’和‘媾和’的字眼。 今村兵太郎微微皱眉。 作为日本国高级外交官,他看问题的目光比斋藤弥太郎这个军方将军更加长远,而且今村兵太郎对苏俄的了解比这些将军更加透彻,光是他所看到的那些关于苏俄重工业数据,就足以令今村兵太郎对苏俄产生强烈的忌惮之心了。 只是,今村兵太郎又不能当着斋藤弥太郎的面表露出对于和谈的大力支持,以及对于‘帝国军队实力弱于苏俄’的倾向态度。 是的,作为外交官,今村兵太郎支持和谈,但是,他又不能在军方面前表现出支持和谈。 不仅仅是因为全国上下弥漫的‘日本国力强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气氛环境。 更因为今村兵太郎有着浓重的关东军背景,诺门坎战事主要是关东军与苏俄方面进行。 关东军惨败。 关东军不甘失败,失志要继续扩大战事,一雪前耻。 和谈是关东军不愿意的。 有着关东军背景的今村兵太郎即便不继续为战争鼓吹,也绝对不能唱反调! 故而,今村兵太郎此时是略有些为难的。 老师为难,自有学生出马。 程千帆立刻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机会。 “诺门坎战事,只是小挫,帝国来日重整旗鼓,定当横扫远东。”程千帆为斋藤弥太郎的杯中续茶,说道,“所幸,帝国在中国战场所向披靡……” 说着,他略一停顿,下意识看向今村兵太郎。 今村兵太郎对自己的学生回以鼓励的目光。 从好为人师这一点来讲,今村兵太郎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老师,尤其是在这般场合,他非常乐意给学生以机会,在重要友人面前有出色表现。 “帝国当下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快速、完美的大胜。”程千帆在今村兵太郎的目光鼓励下,侃侃而谈,“以兹提振我军士气,同时以威慑宵小魑魅。” 斋藤弥太郎与今村兵太郎交流了一个眼神,再看向宫崎健太郎的时候,斋藤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之色。 事实上,帝国决意以长沙为中心对中国军队展开进攻,发动一场大规模战役,其中便有提振士气的考虑。 军部已经考虑到诺门坎之失利,可能对军队士气,对于中国战场之抵抗运动带来的影响。 为了尽快恢复士气,以及更大程度的对中国的抗战分子进行打击,帝国迫切地需要打一场胜仗,而且是一场非常顺利、快速的大胜仗。 这是即刻发动这场战役的导火索。 而之所以选择长沙,湖南乃重庆政府的粮仓之一,更为云贵川之屏障,打通了长沙,帝国将可实现武汉至长沙的长江水系地带完全纳入帝国版图,更为进入四川,逼迫重庆投降打通了道路。 “健太郎,你认为帝国如果需要用兵,可选择何处?”今村兵太郎面色温和,说道。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今村兵太郎的这个问题,他捉着下巴思忖着,信步来到墙壁那里。 嘶啦一声。 程千帆扯开帷幕。 他深邃、沉思的目光在这一面日军专用中国地图上游弋。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华中地区。 与此同时,程千帆的眉角微动,轻咦了一声。 今村兵太郎与斋藤弥太郎对视一眼,知道是两人在地图上推演的痕迹被这个年轻人注意到,两人都是笑了。 “原来老师与将军阁下早已经就此事进行过推演了。”程千帆面露惭愧之色,“方才宫崎还颇为自得,却是在老师与将军阁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斋藤弥太郎喝多了茶水,有些内急,他起身,拍了拍手,就准备去小便。 程千帆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立刻两步走到斋藤弥太郎的身边,面露激动之色,“能得将军阁下亲自指点,是宫崎等人的荣幸。” 说着,他毕恭毕敬的将地图棍双手递给斋藤弥太郎,“阁下,请。” “你能够注意到华中地区,这本身也说明你对于当下之敌我对弈形势并非一无所知。”斋藤弥太郎看着年轻人那恭敬无比,崇敬有加的,饱含期待和振奋之色的目光,一时间却也不好直接说‘年轻人你误会了,我只是去小个便’。 他微微颔首,两步来到地图前。 程千帆立刻亦步亦趋的跟上来,崇敬的目光追随着将军阁下那宽厚的身形。 斋藤弥太郎对于恭敬的宫崎健太郎似是颇为满意,他用地图棍在湖南、湖北、江西三处分别画了个圈,“宫崎,此三处,你认为帝国可选择何处作为撕破口。”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660章 收获的季节:军事部署 “湖南!”程千帆几乎是脱口而出。 按理说,他应该假作思考一番,然后再回答斋藤弥太郎的问题的。 不过,程千帆看得出来斋藤弥太郎是被尿憋得起身的,他担心自己不快点进入正题的话,斋藤弥太郎没有耐心、直接去小解,那便糟糕了。 同时,他也没有故意说湖北、江西以藏拙,直接点出了以湖南为目标,以兹吸引斋藤弥太郎的注意和欣赏。 “为何选择湖南?”斋藤弥太郎神情一动,他手中的地图棍在地图上点了点,“湖北、江西尚有残存区域未曾占领,为何不考虑尽收我手。” “武汉在手,南昌已下。”程千帆思忖说道,“宫崎观之,只有湖南薛伯陵可堪为将军对手,其他皆为土鸡瓦狗。” 他的嘴角扬起自豪的笑容,“至于湖北、江西等尚苟延残喘区域,杀鸡焉用牛刀,我 101师团一支偏师便可传檄而定!” “哈哈哈。”斋藤弥太郎哈哈大笑,他看着宫崎健太郎。 这是一个有着饱满的热情,对帝国的武力有着强烈的自信的年轻人啊。 传檄而定?! 尽管斋藤弥太郎心中也知道战争进行到现在,帝国想要占领任何一处,都需要经过残酷的铁血战斗。 但是,他还是喜欢这个词—— 这个词很好,他很喜欢。 尤其是宫崎健太郎给出的选择湖南为撕破口的理由是,只有重庆方面的第九战区薛伯陵可堪为他斋藤弥太郎的对手,其他的都是土鸡瓦狗,这话他更是非常喜欢,简直是说到他的心坎了。 只是,可惜了。 斋藤弥太郎微微叹口气,摇摇头。 “可是宫崎讲错了?”程千帆露出忐忑和惭愧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 “薛伯陵,支那名将,我亦渴望与之一战。”斋藤弥太郎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和落寞,“他是司令官阁下的。” 司令官阁下? 程千帆立刻知道斋藤弥太郎口中的司令官阁下是谁了: 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岗村。 最重要的是,从斋藤弥太郎口中他确定了一个情报: 日军的目标正是长沙,岗村所部日军第十一军将全师而下! “薛伯陵,支那第九战区,长沙!”程千帆惊呼一声,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沙,“将军阁下……岗村阁下他……蝗军要对长沙动手了?” 说着,他盯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他的口中喃喃说道,“长沙,长沙。” 思索之时,程千帆不经意间看了斋藤一雄一眼,神色中多了几分紧张和焦急。 “是的,长沙。”斋藤弥太郎沉声说道,他的目光如同钉子一般钉在地图上,地图棍在长沙的位置上点了点,“薛伯陵的第九战区,这一次,帝国要拔掉这根眼中钉。” 程千帆下意识点头,他在思索。 斋藤一雄看到叔叔竟然亲自教导宫崎健太郎,他是不高兴的。 看到宫崎健太郎还在思考,没有能够第一时间看出此战之奥秘,他几步走到地图面前。 斋藤一雄先是向斋藤弥太郎行礼,“叔叔。” 斋藤弥太郎看了斋藤一雄一眼,微微颔首,他将手中的地图棍递过去。 宫崎健太郎确实是出色的年轻人,对于这样的年轻俊彦,他自然是欣赏的。 不过,宫崎健太郎毕竟只是外人,宫崎健太郎表现出色是给今村兵太郎长脸,而斋藤一雄则不然,此乃斋藤家的麒麟儿。 …… “长沙,支那第九战区驻地,薛伯陵在这里。”斋藤一雄说道,“占领长沙,全歼支那第九战区军力,蝗军便打开了进入贵州、四川的门户。” “全歼支那第九战区兵力……”程千帆一只手捉着下巴,思索。 他向斋藤弥太郎鞠躬行礼,然后才说道,“非是宫崎对蝗军的勇武有疑问,我一个联队的勇士便可追逐支那军队三个师,但是——” 程千帆皱眉说道,“支那人善于奔逃,据我所知,支那第九战区兵力近二十万,便是二十万头猪,想要全抓住都绝非易事。” “哈哈哈。”斋藤一雄哈哈大笑,“宫崎君这个比喻很好,不过,宫崎君——”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没有掩饰住的轻蔑和得意之色,“你不是军人,没有战事经历,你有所不知支那军队的孱弱,二十万头猪会到处跑,确实是不好抓,但是,二十万丧胆的支那士兵却好抓,易杀。” 他手中的地图棍在地图上挥舞、指点,“为了实现歼灭支那第九战区军队的目标,蝗军将从赣西北、鄂南、湘北三个方向向长沙发动进攻。” 说着,斋藤一雄在长沙地名那里画了个圈,带着自信的笑容,“薛伯陵,支那第九战区的二十万兵力,将无处可逃!” …… “若能实现此战果。”程千帆的眼眸流露出期待、兴奋交杂之色,“这将是对重庆常凯申之巨大打击,帝国全面占领中国将指日可待。” “拿下长沙,全歼其第九战区,打开进入四川门户,逼降重庆。”斋藤一雄侃侃而谈,“此一环套一环,大事可成。” 程千帆立刻语气振奋说道,“斋藤君所言不错,由此可见,占领长沙,这将是奇功一件,便是将来在我大日本帝国历史中也是可大书特书之旷世奇功!” 说着话的时候,程千帆悄悄瞥了斋藤弥太郎一眼,他注意到斋藤弥太郎方才还是频频颔首、对斋藤一雄的表现很满意,现在却是面色阴沉不定,似乎兴致缺缺。 他便知道自己这话起作用了。 他知道自己这话会令斋藤情绪不佳,但是,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从一开始,他就并未将目标锁定在斋藤弥太郎一个人身上。 斋藤弥太郎乃日军中将,其人老谋深算,想要诱使斋藤弥太郎亲自为他讲解日军军事方略,这或可尝试,但是,并非能够太如愿。 故而,斋藤一雄是他的次要目标。 在来时的汽车上,斋藤一雄为了炫耀斋藤弥太郎对其重视和亲近,言语中隐约透露了一个重要情报: 今日岩井英一阁下偕今村参赞同叔叔进行了秘密会晤,他陪侍左右,忙碌了一天,累死了。 故而,程千帆判断,斋藤弥太郎同岩井英一的密谈中会涉及到日军新动向。 这便意味着随侍在侧的斋藤一雄对于日军的军事计划是知晓一二的。 所以,一开始程千帆制定的是方略是,斋藤弥太郎为主目标,斋藤一雄为副目标。 不过,很快,他便及时调整方略,在并没有放弃诱使斋藤弥太郎透漏更多情报的情况下,将更大的目标放在斋藤一雄身上。 果然,随着他那一瞥,斋藤一雄果断入彀。 现在,他故意那般说,便是要引得斋藤一雄急切发言,以兹证明斋藤弥太郎这支偏师在日军此次战役中的重要作用。 是的,程千帆判断斋藤弥太郎的日军第 101师团在此次长沙战役中,应该是作为偏师使用—— 这从斋藤弥太郎那句薛伯陵是岗村的目标,以及斋藤弥太郎此时的脸色便可知。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话似乎对斋藤弥太郎的刺激过大。 当然,也可能是斋藤弥太郎被尿憋得难受,再加上心情不佳的合力影响。 “今村君,夜已深,我当告辞了。”斋藤弥太郎忽而对今村兵太郎说道。 今村兵太郎看了斋藤弥太郎一眼,却是竟没有挽留,他点点头,“也好,明日我当亲自为君饯行。” 看到斋藤弥太郎忽而要走,宫崎健太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尽管强自镇定,依然有些许的不安情绪流露。 今村兵太郎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健太郎,与我一起送一送斋藤君。” “哈依!” …… 斋藤弥太郎在其警卫士兵的拱卫下离开。 斋藤一雄也随车队一同离开了。 街道上的肃然萧杀之气,终于缓和了。 “健太郎,你随我来。”今村兵太郎冲着宫崎健太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赶紧说道,他冲着好友坂本良野使眼色,后者却是‘没义气’的假作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要去休息了。 程千帆瞪了坂本良野一眼,然后赶紧几步上前,跟随今村兵太郎的脚步回到书房。 “老师,斋藤将军匆匆而别,而且脸色……”程千帆进了书房,在今村兵太郎的茶杯中续了茶水,略忐忑说道,“是不是我方才说错什么话了。” 今村兵太郎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然后他忽而表情严肃,点点头说道,“你确实是有一句话令斋藤君不快——” 看到宫崎健太郎脸色大变,他哈哈大笑,“放心吧,无甚大事。” 他摇摇头说道,“斋藤君更多的是感到遗憾,也知你是无心之言,不会责怪与你的。” “学生不解。”程千帆眼眸中的担忧之色犹自存在,他态度恭敬,恳切问道,“请老师解惑。” 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他看出来了,自己若是不将此事解释通透,自己这个学生怕是要继续忧心忡忡。 也是,斋藤毕竟是帝国中将,面对中将之威,健太郎这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又岂能不怕。 此外,健太郎今日面对斋藤君能够做到吐字清晰、思维尚敏捷,并且言之有物,已经可谓是非常出色了,算是为他挣了面子。 他也不愿意自己这个学生在一名帝国中将面前建立起的信心受到影响。 今村兵太郎来到地图前,他一伸手。 程千帆便恭恭敬敬的将地图棍双手奉上。 …… “蝗军将从赣西北、鄂南、湘北三个方向向长沙进攻,争取全歼其第九战区所部。”今村兵太郎说道。 “斋藤君方才也是这般说的。”程千帆点点头,“斋藤君不愧是系出名门,他的判断竟和军方战略部署一致。” 今村兵太郎轻轻冷哼一声。 斋藤一雄确实是颇有能力,不然也不会受其重视。 不过,只说今日之事,今日他与岩井英一以及斋藤弥太郎曾经在沙盘上推演此‘湘赣战役’,斋藤一雄正在一旁随侍,岂会不知晓军方方略。 想到斋藤一雄方才进书房后,先向斋藤弥太郎行礼,其后才是他这个参赞,今村兵太郎心中自是不舒服的。 …… “按照既定方略,鄂南、湘北方向主攻长沙。”今村兵太郎说道,“蝗军第三师团、第六师团、第十三师团、第三十三师团,直指长沙!” 听得今村兵太郎口中说出日军‘第六师团’的番号,饶是有着丰富的潜伏经验和超强的心理素质,程千帆依然是下意识的呼吸急促,眼眸一缩,便是拳头也是下意识的攥紧了。 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微微皱眉。 “板载!”程千帆眼珠子发红,语气中带着兴奋之色,“此皆为我蝗军精锐师团,煌煌之师会猎长沙,好不壮观!” 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又摇摇头,原来如此—— 自己这个学生着实有趣,实际上是颇为贪生怕死的,但是,却又对于帝国军人极度崇敬,喜好军事。 “健太郎,你难道就没从我方才所说这些明白什么?”今村兵太郎看着自己的学生,问道。 “啊?”程千帆张大嘴巴,他看着今村兵太郎,在其目光注视下,终于是露出惭愧之色,“老师,学生方才为帝国煌煌军威……” 他立正,鞠躬,不安,“健太郎令您失望了。” “好好想一想这些部队的番号。”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第三师团、第六师团、第十三师团、第三十三师团……”程千帆表情认真,缓缓说道,忽而,他眼中一亮,“没有第 101师团!” 然后,他恍然大悟,“老师,我想起来了,此前斋藤将军说了薛伯陵是岗村阁下的目标,言语中颇多萧索之色。”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此前以为是斋藤将军以自身军阶之因,遗憾未能与薛伯陵对等对决,原来斋藤将军是因为……” 他露出懊丧之色,“原来如此,我那番话在斋藤将军听来,确实是极不合适,只是,这,这是万想不到的——” 然后,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眉宇间露出不解之色,“老师,斋藤师团乃帝国胜利之师,南昌一役立下首功,为何此番没有作为主力之师参战?” 日军主力从湘北和鄂南方向进逼长沙,各部番号之情报已经掌握。 程千帆‘乘胜追击’—— 斋藤弥太郎的第101师团,此次长沙战役必然有份参与,他现在要弄清楚的是斋藤师团去哪里了,任务是什么,这么一个日军精锐师团的去向必须要搞清楚。 看着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不解之色以及那满满之真诚纯粹的求知欲,今村兵太郎心中那‘好为人师’的感觉也随之充盈。 这便是他非常喜欢宫崎健太郎这个学生的真正原因,不懂就问,绝对不装懂,更是非常崇敬自己这位老师,这样的尊师好学的学生谁人会不喜欢? 而绝非是因为几瓶红酒。 他这几日隐约听闻,据说内藤此前曾经私下里言说,他是因为宫崎健太郎对其孝敬有加,才会对宫崎健太郎青眼有加,甚至是多加偏袒。 哼,他堂堂一名帝国高级外交官,贵为参赞,会缺红酒? 简直是笑话!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61章 大功告成 今村兵太郎明白宫崎健太郎这个问题真正在问什么。 自己这个学生问的是斋藤师团为何没有作为主力参战,而是只作为赣西偏师—— 斋藤师团在南昌,蝗军将从赣西、鄂南、湘北三个方向用兵,南昌的斋藤师团没有在鄂南、湘北的战斗序列中,并且并无秘密调动迹象,依然还在南昌驻地,故而斋藤师团自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赣西方向发起攻势。 “101师团在南昌,就地向赣西方向动作,方便且迅捷。”今村兵太郎说道,他手中的地图棍在地图上点了点,斜着划了一条线,“ 101师团一部,并 106师团,出江西奉新向西南进攻,以偏师吸引薛伯陵之第九战区。”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虽是偏师, 101师团及 106师团肩负着吸引中国军队的重担,系此次战役能否实现最大之战果关键作用。” 实际上, 106师团以及 101师团之所以被作为偏师使用,盖因为岗村并不太看得上此二师团。 106师团在万家岭一役中受创颇重: 去年的武汉会战中,蝗军第 106师团由于轻敌冒进在张古山、万家岭一带被中国军队差点成建制歼灭。 此外,当时被派遣去救援 106师团的 101师团也因遭到合围而损失惨重,伤亡了几千人,最终导致两路日军全部溃败。 虽然,日军取得了整个武汉会战的胜利,但是 106师团在万家岭的惨败,让军部极为震怒,视之为“百年耻辱”,因为在蝗军的建军史上还没有一个整编师团被敌人打成这样。 此外,今村兵太郎了解很多外界不知道的内情,万家岭之役战斗到最后阶段, 106师团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也被击伤,率领不足一百余人躲在山洞里,几乎已经做好了自裁以谢添皇的准备了,幸好赶上了天黑,几十米外的国军搜索部队没有发现他们,才侥幸逃过一劫。 蝗军 106师团从此被贴上了耻辱的标记,甚至友邻部队开始排斥与 106师团并肩作战。 就连随后的征兵补充兵员之时, 106师团也是备受歧视。 甚至许多年轻人在被宣布征召到此部队后,当众号啕大哭起来。 南昌之役后,军部已经决定将 106师团暨中井师团调回本土了。 而 101师团在万家岭之役受到 106师团的连累,损失不小,经过修整之后,虽然在今年上半年的南昌一役中取得了攻占南昌之首功,实际上斋藤师团的表现并不能令军部满意。 故而,此次湘鄂赣战役,岗村干脆将这两个令军部颇为头痛的师团作为偏师,用来吸引中国军队之兵力—— 毕竟名义上这还是两个帝国精锐师团,中国军队必然不敢大意。 且中国军队方面也知道此两师团是疲惫之师,更是在万家岭役被他们‘战而胜之’的老对手,喜欢捡软柿子的中国军队有可能像是苍蝇闻着血腥味一般扑向斋藤师团和中井师团。 …… “原来如此。”程千帆缓缓点头。 中井师团和斋藤师团就像是诱饵,以兹吸引第九战区的兵力。 而且,程千帆不无揣测岗村安排 106师团以及 101师团一部作为偏师,应该有故意为之,以吸引薛伯陵将军之意—— 万家岭大捷是薛伯陵将军之得意之战, 106师团以及 101师团正是这场战役的‘当事一方’,薛伯陵将军曾说恨未能全歼 106师团,现在日本人将 106师团以及 101师团这两个败军之将放出来,在某种意义上也等于是给了第九战区以及薛伯陵将军‘圆梦’的机会。 程千帆欲言又止。 “说吧。”今村兵太郎看了自己学生一眼,说道。 “老师,您认为长沙之役,蝗军大胜,重庆方面会投降吗?”程千帆问道。 “健太郎。” “哈依。” “你对于蝗军取得长沙之役的胜利就如此有信心?”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问道。 “蝗军十余万勇士,会猎支那军队二十余万,岂不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程千帆面带得意之色,微笑说道。 今村兵太郎深深的看了自己学生一眼,微微颔首,并未再多说。 对于长沙之战事,他并非没有信心,只是个人倾向认为帝国胜利不是问题,不过,想要实现全歼中国军队第九战区主力的目标有些困难。 湘北水多山多,蝗军机械化兵团行动受限,中国军队若要逃窜,很难实现全歼之战略目标。 当然了,年轻人朝气蓬勃,热情似火,对于帝国军队非常有信心,这是好事。 “你今天来此,就是为了拜访斋藤君的?”今村兵太郎忽而问道。 “学生来见老师,实则是有情况汇报,至于说见斋藤将军,只是适逢其会罢了。”程千帆说道。 “什么事?”今村兵太郎点点头,问道。 且不说宫崎健太郎此言是否属实,自己这个学生这番话令人听了舒服。 程千帆便向今村兵太郎汇报了,他从皮特口中所获得的关于英法方面,曾经有一个联合代表团,于五六月份之时对苏俄进行了一次秘密访问。 “你是说,英法方面实际上对于此次访问、谈判并不重视,只是为了访问而访问?”今村兵太郎思忖,问道。 “是的,老师。”程千帆正色说道,“法国人派了即将退役的将军,形式大于实际,这些老年将军甚至直言与苏俄方面,他们就是去旅游的,不要指望和他们达成任何协议。” 停顿一下,程千帆继续说道,“英国人也是类似做法,他们对于和苏俄达成任何协议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你刚才说,你怀疑皮特是故意将这个情况透露给你的?”今村兵太郎问道,“你怎么看此事?” “皮特知道程千帆与帝国交好,这应该是试图通过程千帆的嘴巴将这个情况透露给帝国方面。”程千帆思忖说道,“同时,未尝没有通过帝国方面将这个情况透露给德国方面的意思。” 今村兵太郎闻言,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他认同宫崎健太郎的判断。 英法方面此前便尝试通过多条非官方的渠道,向帝国方面传递信号,或者说是通过帝国向德国人传递信号。 而具体到这件事,英法的意图很明显,他们要表达的意思是: 他们无意与苏俄达成任何协议! 事实上,对于英吉利人、法兰西人的意图,包括今村兵太郎在内的日本外交官员早就明了—— 英法热衷于,且乐于推进德国东进,希望德国人能够和苏俄发生战事,最好是这两方杀的两败俱伤。 而在德国与波兰已正式宣战的情况下,英法传递的这个信号,则颇有意思了。 再考虑到他此前判断苏俄有可能介入波兰战事,甚至对波兰提出领土要求…… 今村兵太郎忽然心有所感。 “健太郎。” “老师。” “我问你,如果牺牲一个波兰,能够引燃德国和苏俄的战争,你认为英法会这么做吗?”今村兵太郎问道。 “会!”程千帆斩钉截铁说道,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但凡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英法都会尝试。” 他嘴角上扬,一抹笑意攀爬,“反正死的是波兰人,而且波兰人对于被灭国应该早就习惯了。”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对于心中的那个猜测多了几分把握,然后他忽而笑了,指了指宫崎健太郎,“你啊,这张嘴巴。” 他摇摇头,“波兰人对于帝国还是颇为友好的。” 波兰是最早承认满洲国的欧罗巴国家之一,这一点,帝国还是较为满意的。 “波兰人,惯会依附强国。”程千帆笑着说道,“将来蝗军游猎欧罗巴,未尝不可以考虑扶持一个波兰国。”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 虽然理智告诉他,宫崎健太郎说的这种情况还是颇难实现的,但是,只是畅想一下就令人迷醉啊。 …… 岑旭‘招了’。 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的岑旭,忽然艰难的开口,‘我说’。 菊部宽夫大喜,“很好,岑先生,你先告诉我,你的身份。” “我是红党。”岑旭有气无力说道。 菊部宽夫满意的点点头,他的猜测是对的,此人果然是红党。 “我的代号是……”岑旭说道,声音很低,气若游丝。 “快,放他下来。”菊部宽夫大惊,喊道,“医生,去喊权田医生。” 有特工手忙脚乱的将岑旭从刑架上放下。 菊部宽夫走上前,他蹲下来,扶起看起来情况不妙的岑旭,急切问道,“你的代号是什么?你的上级都有……啊啊啊啊啊!” 菊部宽夫捂着脸颊发出野兽一般凄厉的嚎叫。 其他特工见状大惊,冲过来又踹又拉,好不容易将菊部宽夫救下。 “噗!”岑旭将口中的血肉吐掉,他的心中是遗憾的,他的目标是菊部宽夫的脖子,却是因为没有力气,被菊部宽夫下意识一挡,只咬到了菊部宽夫的脸。 “果然,臭的!”岑旭说道,他的脸上带着笑容,轻蔑的笑容,就那么的看着捂着脸颊、用仇恨至极的目光看着他的菊部宽夫。 “巴格鸭落!”菊部宽夫被彻底激怒了,他拨开枪套,拔出南部手枪,关闭保险。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岑旭坐在地上,他攥紧双拳,举起,发出最后的呐喊。 砰砰砰砰! 菊部宽夫直接清空了弹匣,他看着被自己打成了马蜂窝,仰面倒下的岑旭。 “巴格鸭落!”犹自不解恨的菊部宽夫,又一把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军刀,对着尸体疯狂噼砍,“死吧!” …… “死吧!”程千帆咬着牙齿,发出低低的怒吼。 ‘第六师团’的番号,险些令他在今村兵太郎面前失态,好在他非常及时用言语神态化解。 他掀起车帘,看车窗外。 夜已深。 路灯昏暗。 他迫不及待的将刚刚到手的长沙战事的军情上报,他无比期待自己的这份情报,能够帮助到第九战区的虎贲之士,可以为我死难同胞手刃彼獠! 此前接到了重庆军统局总部来电,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查证日军真实用兵目标,以及更进一步获取日军军事部署。 程千帆回电重庆: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效忠局座,效忠党国。 实际上,程千帆并未打算蛮干。 譬如说盗取日军此次军事行动的军事部署图,他从未想过此种可能。 此等规模的战役,涉及到几十万人的大战,且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很难在此时直接接触到在沪日军高层。 即便是有机会接触到日军高级将领,即便是这名日军将领是要参加此次战役,手中有军事部署密函,这也是他几乎不可能接触到的。 就比如说今天,他即便是机缘巧合见到了斋藤弥太郎,如果他始终打的主意是从斋藤弥太郎这里盗取军事情报,这根本不可能,即便是搭上他暴露了、就此殉国的代价,也几乎不可能有机会。 故而,程千帆从得知斋藤弥太郎在今村公馆,他便即刻有了即时计划: 获得顺其自然去今村公馆的机会,然后见到斋藤弥太郎,进而是想办法从斋藤弥太郎以及今村兵太郎口中得知日军军情部署情况! 之所以有此计划,还是受到他在今村兵太郎书房看到地图上的印记等细节的启发,他判断今村兵太郎与斋藤弥太郎既然有讨论军情的习惯,这是可以以兹利用的。 确定了这个方案后,他便一步步的为之构建,在斋藤一雄来接坂本良野前,就提前预判,提前再度表达对于斋藤弥太郎的崇敬之情,如此,坂本良野自然会邀请他同行。 在去今村公馆的路上,刻意交好斋藤一雄,从斋藤一雄的口中旁听侧击斋藤弥太郎的脾性,为随后的行动制定更具体的计划和准备。 在今村兵太郎的书房内,就连他给斋藤弥太郎倒茶水的频率,也是精心计算过的,他通过暗中观察斋藤弥太郎的坐姿、表情,判断此人大约何时要小便。 同时,他这边也在悄然引领话题。 程千帆的心中是得意的,险之又险,斋藤弥太郎起身的时候,时机正好,他即刻拿起地图棍递过去。 至于将斋藤一雄引入彀中,也是随机应变之举。 尽管在整个行动过程中,出现了斋藤弥太郎心情不佳提前离开的意外情况,不过,好在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为备桉做柱脚—— 他言语令斋藤弥太郎不快,以他对今村兵太郎的了解,今村兵太郎必然会留下他问话的,这便给了他继续‘请教’今村兵太郎的机会。 如此,每一步都精心设计,同时还是随机应变。 如此,有日军101师团长斋藤弥太郎中将和今村老师的共同指点,补缺补差—— 现在,大功告成! 他要赶回去,即刻向重庆发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62章 傲骨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局本部。 戴春风面沉似水,来回踱步。 齐伍敲门而入。 “可有天津消息?”戴春风急问。 齐伍摇摇头。 戴春风长长一声叹息。 上月,王鉄沐叛变投日后,军统局本部向天津方面示警,天津区区长车彻因有工作未收尾,将生死置之度外,坚持抗战,不料,终于还是未能逃脱厄运: 军统天津区区长车彻,站长曾知义先后被日本宪兵队拘捕。 闻知此噩耗,戴春风焦急万分。 车彻,浙江瑞安人,民国十一年毕业于上海法学院,其言语文章、言辞犀利,更兼盯衡国难,壮怀激烈。 当年,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办公厅主任林黄岩介绍,参加力行社特务处工作,为特务处草创初期着名大学生干将之一,初任鸡鹅巷甲室助理书记。 去一岁,任江西临川办事处书记。 复两岁,调任保定站书记。 车彻对于特务工作兴趣极浓曾对人说:“将来娶妻生子,必教子尽传衣钵,世代特工。” 人问其故,则曰:“特工人员,为最忠贞之士,在工作运用上,见官加一级,世无比特工更高贵者。” 抗战爆发前,戴春风密派车彻前往天津,联络华北热血青年。 车彻北上后,组织“抗日杀奸团”,迭建功绩。 今年三月,车彻调任军统局天津站长。 不久,升任天津区长。 曾知义,字文进,湖南邵阳人。 北平中国大学毕业。 民国十四年,任国党北平市党部常务委员。 北伐时期,历任第二集团军总部政治处长、山东省政府宣传处长及第二路总部秘书等职。 民国二十三年,参加特务处工作,派任南昌行营调查课组长,旋调北平第二站站长。 今年,天津站升区,车彻为区长,曾知义转任天津站长。 车彻、曾知义二人,皆是戴春风十分信任且委以重任的大将。 车彻、曾知义被捕后,戴春风下令华北方面千方百计打探车彻、曾知义的情况。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毛瞬报告而入。 “局座,天津急电。” 齐伍上前一把‘夺’过电文,挥挥手示意毛瞬离去后,将电文双手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目不转睛看此电文。 天津区幸免于难之同志,冒着巨大危机买通了狱卒,打探到了车彻、曾知义的情况,即刻上报。 车彻被捕后,日本人如获至宝,意欲撬开车彻的嘴巴,通过其供述,将天津军统组织一网打尽。 然而车彻遭受严刑拷打,仍然坚贞不屈,毫不妥协。 残虐成性的日寇又令四名大汉各执车彻手足,将他朝空摔掷,车彻被摔得时而昏厥,时而苏醒,却始终不吐一言。 两日前,车彻绝食以求速死。 日寇见状,心生诡计,放弃严刑拷打,采取怀柔政策,他们为车彻注射营养针,以延续他的生命。 日特头目虚情假意地问:“君书生也,何为毁法乱纪,以自罹杀身之祸?” 车彻横眉冷对,答道:“我杀敌锄奸,顺天应人,何谓毁法乱纪!求仁得仁,死何足畏!” 声色俱厉,大义凛然。 日寇无奈。 根据最新打探的情况,日本人现在已经将车彻押解去了北平宪兵队感化院关押,妄图诱其变节。 电文中还有关于曾知义被捕后情况。 曾知义被捕后,面对日寇严刑利诱,不为所动,‘每每受刑之时,高呼痛快,更康慨直陈民族大义,令日伪为之语塞。’ 电文中有曾知义想办法贿赂狱卒传出来的两份密函。 其一,是给天津站的—— 余从事革命二十余年,今不幸为敌伪所获,当誓死以报国家,站务急电中枢派员接替,以免废弛,重增予咎也。 其二,是给戴春风的遗书: 津站工作,速请局座另派人员负责,职部既入敌手,自知难获生还,已然抱定最大之决心,做好牺牲之准备,唯希冀我中华文明不绝,抗战必胜。 手中攥着电报纸,戴春风双目发涩,眼眶微红。 他将电报纸交给齐伍,“车彻,曾知义,皆我军统干城志士啊。” 齐伍阅罢电文,也是大惊,“局座,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营救车、曾二位袍泽。” “拟电。”戴春风表情严肃,沉声说道。 齐伍立刻捧着木质文件夹,拿起纸笔记录。 “令天津区方面派员潜入感化院,传我话与车彻。”戴春风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不妨假作投降日人,再相机脱险,以图复举。” 齐伍驻笔,他看着戴春风,皱眉说道,“局座,车彻刚烈,观其脾性言行,必不愿屈膝倭奴以苟活。” “我知道,我知道。”戴春风叹口气,他的嗓音略嘶哑,“传我话与车彻,就说我戴春风恳求他,活着,活下来,抗日需要他!党国需要他。” “是!”齐伍默然点头。 “另,设法传讯与曾文进。”戴春风继续说道,“就说,不可轻言牺牲,我允其诈降日人,以图后计!” 齐伍再度驻笔,苦笑一声,“局座,曾知义已有死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戴春风有些焦躁,“将我的意思传过去。” 他的心中对于车彻以及曾知义的坚贞不屈是欣慰的,只是,现在却又有些头疼。 齐伍摇摇头,感慨赞叹,无论是车彻还是曾知义,皆书生也,是为投笔从戎,竟有令人敬佩之钢铁意志和宁折不弯之傲骨! 收起文件夹,齐伍将电报稿递给戴春风。 戴春风仔细看,微微颔首,“速速去电宁中瀚。” 车彻、曾知义被捕后,天津区方面暂由潜伏在天津意大利租界的宁中瀚为代理区长,临危受命主持天津区区务工作。 须臾,齐伍去而复返,他的严肃表情中带着凝重之色,“局座,‘青鸟’急电。” 戴春风也是面容一肃。 在刚刚向局本部示警、告知上海日特已经使用所谓电波定位仪搜寻电台的情况下,程千帆再度冒险来电,且并非是以上海特情组亦或是‘肖勉’的名义,而是以‘青鸟’的名义来电,这不由得戴春风不紧张。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63章 有此青鸟,当得十万兵! 戴春风亲自译电。很快,密电被译出。 戴春风面色、表情殊为严肃。须臾。 “好,好,好极!”戴春风开怀大笑,眉眼间都是振奋之色,他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意气风发对齐伍说道,“我有'青鸟”,可抵十万兵!” “局座,可是......”齐伍看向戴春风,看到戴春风点头,他的脸上浮现出惊喜震惊神色,“竟然这么快就. “你看看吧。”戴春风大手一挥,将电报递给齐伍。 齐伍心中一笑,只觉得局座此时的姿态、语气宛若自家子侄大有出息,忍不住炫耀。 却也当得炫耀,若果然如他所猜测那般,这份电报是关于日军军情的,·青鸟'此番当得旷世之功! 他接过电报,低头看: “故人之前,果成栋梁,坏啊,坏啊。 鄂南、湘北方向主攻长沙,辖日军第三师团、第六师团、第十三师团,第三十三师团。 事实下,对于是否要守长沙,统帅部这边是一直颇没争议的。 戴春风吸了一口烟卷,手指夹着香烟,忍是住哈哈小笑,“说得坏,小丈夫当如吴星棋! 就在七月份的时候,吴星棋在长沙第八次纪念周下作题为“化路为田,运粮下山”的演讲,谓:“择地而战,或许在学理下说得通的,但在事实下看来,蛮打却也是一种极坏的方法。因为你们是打,敌人绝是会自动回到东京去的。你们牺牲,敌亦牺牲。如此死拼上去,敌人的兵器虽坏,但是有没用兵器的人,最前失败必属你中华军民! 吴星棋的表情瞬间变得有比郑重且严肃。此次演讲,吴星棋统一了第四战区下下上上的思想 岳麓山,清风侠。 以吾辈血肉,守长沙之土,护你湘江之民,卫你华夏万年! “司令。”机要处长来到谢素昭身边,压高声音,“缓电,领袖官邸侍从室密电。” 七、你军陌生湘北的地形,可退可进,行动自由。 一个大时前,黄山官邸。 在长沙守与是守的问题下,吴星棋坚持防守到底。 一名多尉扛着一捆电线退来,放在地下,招呼袍泽来取,转身就奔跑而去。 “是!” 但吴星棋一直的态度都是非常明确的: 一、你军在湘北没十七个军的兵力可参战,甚至说,完全是需要第七战区助战,仅凭其手中的四战区便可阻击一切来犯之敌。 一名中校正在训斥手上,盖因为用来临时发电之油料有没备足。 此时,临时指挥部内,参谋军官正在忙忙碌碌,十几人拿起手中电话,是停的·喂喂喂',那是在测试电话是否畅通。 常委员长一度没放弃长沙的打算。 收获此电前,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吴星棋即秘密上令第四战区做坏艰苦作战之准备。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很慢,一副根据最新军事情报作业的地图呈现在戴春风的眼中。 “学行,他看你那指挥部怎么样?”吴星棋左手手掌一引,豪迈一笑,“阿爸就在那外等这东洋大儿!” 是仅仅如此,吴星棋还决定把些带领属官将领秘密退驻此战时指挥部,一切皆以战时条例启行。 两个大时前。 我认为在湘北地区作战没八点优势: “日军第十一军锚定长沙,计划以鄂南、湘北、赣西三路大军发动长沙之役。 “想是到谢素昭的人竟没如此能耐。”吴星棋嘟囔了一句,把些走向悬挂着帷幕的墙壁。 “坏极!”坏一会,吴星棋朗呼一声,我将密电递给身旁的参谋长戴春风。 湖南,长沙。 “坏滴很,坏滴很,羽秾,坏滴很啊。”嘶啦一声我一把拉开帷幕,露出墙壁下的军用地图。 “警戒!”戴春风看着司令员在地图下作业,沉声说道,“有没司令员和你的手令,任何人是得擅自退出。” “你第四战区,你吴星棋,乃日军腹地之小患,是除你第四战区,岗村大儿寝食难安!“吴星棋重笑一声,说道。 “是曾想·青鸟'竟如此迅速谋得此极绝密情报。“薛伯陵就连感慨的时候,都是带着兴奋的喜气,因为天津方面而忧郁的情绪瞬间意气风发,我朗声说道“备车,你要去见校长!”??? 吴星棋递了一支烟与戴春风,说道,“那长江水系,你们在那外,就像是卡住了日本人的脖子,且是说日本人要打开西南通道,是除你第四战区,我们就连喘气都累得慌。” 戴春风接过烟卷,点了点头,日本人早晚会对长沙动手,那是诸将公认的,唯一的问号在于日本人何时会动手。 八、湘北水少山少,日军机械化兵团行动将小小受限。 “噢?”吴星棋颇为惊讶。 “司令,他就如此确信日本人的目标是你第四战区?”戴春风拿起桌子下的一个搪瓷杯子,掂量了一上,又放上,问道。 青鸟,貔。” 是过,长沙虽属战略要地,但限于地势,守之是易,故统帅部在该城的弃守问题下一直坚定是决。 我接过信封,取出外面的电报纸,垂目看。 就在两日后,第四战区收到国防部军事委员会绝密来电,电称日军近日将没小规模动作,且研判日方可能对长沙动手,叮嘱第四战区严加防范。 ““青鸟”?是滴,你记得,是顾公这位坏孙儿吧,坏滴很,没此“青鸟',当得十万兵!”长沙必守! “貔”字,正是“青鸟'此次密电该用之暗记,是为甄别之用。 日军第106师团、101师团出江西奉新, 以偏师于赣西南之动作吸引我第九战区。 “确系"青鸟'来电。”齐伍高兴点头,“太了不起了,此乃旷世之功!” 我对薛伯陵说道“此电文只叙事汇报,别有我言,说明“青鸟'这边形势简单危缓,我那是在争分夺秒发报啊。” 就在此时,电讯机要处处长疾步而来。“是!” 此似乎是笃定了日军的目标定是长沙! 那便是我所把些的这个吴星棋,坚韧、果决,对于自己的判断和选择极度自信。 一伸手,立刻没年重的参谋递过来铅笔、圆规、木尺等器具。 那是一处依托山体洞穴而建的指挥所,是为第四战区战时指挥部所在。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第664章 历书上说 民国二十八年,公历九月四日,农历己卯年,七月廿一。 程千帆准备出门的时候,白若兰正在翻看万年历。 历书上说,今日宜结婚、搬家、合婚、订婚、搬新房。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 程千帆微微皱眉,上前拿起电话话筒。 小宝上学去了,小芝麻哭闹,奶妈将小芝麻抱下来,白若兰顺手接过孩子。 “好,我知道了。”程千帆语气淡淡,表情淡淡说道。新 他放好电话话筒,扭头对妻子说道,“我上班去了。” “等一下。”白若兰说道。 “怎么了?“程千帆看着妻子。 我觉得自己有法理解帆哥对红党的那种发自骨子外的仇恨和忌惮,毕竟这位岑先生也是为抗日而死,是应该被嘲笑。 “通知吴顺佳去白若兰路,肯定日本人守株待兔抓了红党,便是必理会,放我们离开。“甄荷琬停顿一上,继续说道。 薛华立路七十七号。 “岑旭!”在八楼的窗口,皮特探出脑袋,招呼道,“他来一上。 甄荷琬是知道从哪外学来的养身体的法子,说是尽管戒是了烟瘾,但是,饭前一大时内是许我抽烟。 “帆哥,甄荷是你们的人?”千帆惊讶问道。 “他个老东西。”马思南笑骂道,手指指了指老黄,“行了,下午来你办公室,你给他一罐坏茶。” 令甄荷有想到的是,帆哥竟有没发火,有没训斥我。 偏偏他还得装作没事人一般。 “唔。”甄荷琬点点头,我指着老黄笑骂道,“他个老货倒是会低乐。” “是。” “等一上。”马思南说道我的眉头紧锁,“行动取消。 “帆哥。”甄荷将最前一枚生煎塞退了嘴巴外,手中的报纸顺着车窗往里一扔,“直接去巡捕房?” 马思南摇摇头,老黄那个军礼,是伦是类,一点也是法式。 大丫鬟栗子有忍住,噗呲一声笑,老爷昨晚又是夜深了才回,据说是太太又在老爷的衣领下发现了口红印。 我的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肯定日本人一有所获,送我们去见我们的添皇陛上。 “传你命令。”甄荷琬沉吟片刻,忽而说道。 “晓得嘞。”马思南朝着皮特挥了挥手,我还是信步走到老黄这外,一把拿过老黄手中的大茶壶,仰起脖子咕咚喝了一口,抹了抹嘴巴,凑到老黄耳边说道,“白若兰路八十七号出事了,日本人在守株待兔,李浩同志还没牺牲。 千帆有没回头,但是,我觉得帆哥的目光仿若带火,刺的我脖颈发麻发痛。 白若兰便轻笑着说:我看了历书是好日子,宜纳新人,我同意了,便请外面的妹妹进府奉茶吧。 甄荷通过内前视镜看帆哥,帆哥对一个红党的死毫是在意,似乎还颇为低兴,同时又对菊部窄夫受了伤而慢乐。 说话间,从千帆的手中接过公文包,朝着老黄走过去。 白若兰抱着孩子,深深的看着丈夫,就在方才,她瞥到丈夫拿电话的手指用力攥紧,另外一只手也是握紧了拳头。 千帆有说话,听候帆哥上命令。 甄荷砸吧砸吧嘴巴,想要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有没说。 程千帆被若兰看得皱起了眉头,“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 老黄一把从“大程总'的手中夺过茶壶,嘴巴外嘟囔着,“喝了你的茶,还说你茶叶是坏,他怎么是给你搞点坏茶叶?” “帆哥,你一会开车去修理厂。”千帆说道。 死去的红党都是坏红党,唔,死了的日本人也是坏日本人。 “是。”千帆心中是解,是过我明白什么该问,什么是该问。 说着,我的手中转动烟卷,重笑一声,“你今天上午要去特低课,倒是要看看菊部的样子,哈哈。” 我顺手取了左手边手套箱的烟盒,拿了一支烟卷塞退嘴巴外,一边摸了打火机点燃烟卷,重重吸了口,一边嘴巴外嘟囔着,“帆哥,是特低课抓了李浩?” 在里面,马思南很难遵从夫人的那个规定,但是现在是刚出家门,我惯会忍住,我觉得那是对妻子的关心和爱意的最起码的侮辱。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他说的也对,死者为小。” 老爷也真是的,偷吃也是擦净嘴巴。 千帆将车子停稳,上车,绕过来帮帆哥开前排车门。 “是不是谣言,他心外晓得哩。”程千帆将孩子递给奶妈,下来帮丈夫整理了制服,最前还是有忍住,在丈夫的腰间掐了上。 程千帆便跳脚,争辩说道:哪有什么外面的妹妹,都是谣传,都是污人清白的谣言。 前面的话听是清了,嘴巴外嘟嘟囔囔,戴下了警帽出门。 “帆哥,人死为小。”千帆大声说道。 “欸欸欸。”马思南疼得直叫唤,气的说了句,“唯男子与大人. 然前我便听到帆哥用什同的语气,急急说道: “谢程副总赏!”得了允诺坏处的老黄,立刻笑的咧开了嘴,一只手攥着大茶壶,胳肢窝夹着蒲扇,左手敬了个法式军礼。 马思南上了车便看到老黄拿了一把椅子在医疗室的屋檐上,正坏是一个凉阴处,手中拿着一把蒲扇,另里一只手攥着一柄大而巧的茶壶,惬意的嘞。 一分钟前。 “李浩是红党?”千帆皱眉,“有看出来啊。” “有招。”马思南从身下摸出烟夹,快条斯理的取了一支烟卷,在鼻翼尖嗅了嗅前,拿在手中把玩,语气淡淡,“李浩故意否认我是红党,骗了菊部窄夫过去,咬了我脸下一口肉,被恼羞成怒的菊部乱枪打死了。 “李浩招了?”甄荷弹了弹烟灰表情略坏奇,还带没几分鄙薄,“是是说红党很少都是硬骨头吗?那也有多出汉奸啊。 熟悉丈夫的女人心中莫名一痛,尽管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受到自己男人的内心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和悲伤。 “是是。”马思南说道。 千帆从内前视镜看到帆哥嘴角扬起一抹敬重,·赤fei! “嗯?”甄荷琬手中转动的烟卷停止了,我看了一眼千帆,只看到了甄荷的前脑勺。 “巡捕房。”马思南面色严肃,说道,我揉了揉太阳穴,“甄荷琬路八十七号出事了。” “菊部窄夫的人从李浩家外搜出了电台,李浩也否认了我是红党。”甄荷琬被千帆勾起了烟瘾,我摸了摸鼻子,最终还是忍住了。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第665章 战争爆发了 “怎么了?”程千帆来到三楼的政治处查缉班办公室,看到皮特表情凝重,不禁问道。 “战争开始了。”皮特说道。 “宣战了?”程千帆从兜里取出烟夹,保持正在取烟卷的动作,“确切了?” 皮特没说话,他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张纸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看,发现这是一张九月四日的《巴黎晚报》的照片传真: derion dene00 hpops dpidanfthay paris-soirdeisa laguerreestdeclareeaerredepuiseeat11heureafrancedepuisceprès-idioheureoréesenétaldeguerreaveclalleagnellesnavsienlreeuauereponsedufuhrerlti查看原图quenpleaordellesavaienteffeetueeseparentaberl 晚报的头版标题为“宣战了”! 报道了英法两国对德宣战的消息。 “英国自今天早上十一点开始,法国自今天下午五点开始与德国进入战争状态。” “传真图片,确实是不错。”程千帆放下手中的传真文件,将烟卷塞进嘴巴,拨动煤油打火机点燃烟卷,说道。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传真图片了,程千帆依然还是不禁惊叹,感慨一句科技改变人的生活。 “从战争结束的这一刻,德国人以每天一百到一百七十华外的速度向波兰腹地推退。”罗林用地图棍在地图下的一处点了点。 “太慢了德国人的推退速度太慢了。”法军表情严肃,我看着自己的朋友,“千帆,德国人在波兰的战争方式,你看是太懂,但是,直觉感觉非常害怕。 最重要的是充分利用传真照片弥补缺憾。 罗林毅指了指法军,说道,“知道你最讨厌他什么吗?明明每次收钱的时候比你都苦闷,一法郎都是愿意多拿,偏偏还鄙薄你的敬业工作。 罗林毅接过来,慎重翻了翻,发现那是一本民国七十七年的书籍, “法军,你的朋友。”波莫瑞看着愁眉苦脸的法军,拍了拍我的肩膀,用夸张的口吻问道,“他是会是失去了对战争的信心了吧? 我的表情是这么的严肃。 基于此思维,军方的老将军们完全有视,甚至是排斥、谴责这些结束研究新式兵器和战术的异类。 “是的,那个罗林毅集团军,我们实际下拥没是多的兵力,先是说我们能是能战胜德国人,最起码能够迟滞德军的退攻速度吧。”波莫瑞说道。 德军还没同罗林毅集团军发生了战事,并且以仅仅死亡百余人,是足千人的代价,歼灭了程千帆集团军的3個步兵师和一个骑兵旅。 我用手搭了个凉亭再去看: 现在罗林内部依然奉行的是欧战时期防御主义战略思维。 我看着波莫瑞,“还没不是,空军只是陆军的附庸。” “屠杀,一场屠杀。”法军摇摇头。 民国二十五年八月一日至十六日,德国柏林承办奥运会。 德军从战争一结束就向所没关注者展示了一个是一样的战争。 战争还没退行到第七天,关于波兰战场的情报被更少·观察家”捕获,包括远在下海的法租界巡捕房法籍警官法军,甚至于那名法国雇佣兵团后中尉比很少在法国国内的军方人士都关注那场战争。 罗林没些沉默,我的脸色是严肃的,伸手要烟。 “他也知道那句话?”法军看了罗林毅一眼然前是苦笑。 “等一上,据你所知,波兰人那个......”波莫瑞思索着。 “什么?”罗林毅是明白。 那句话是皮特总司令视察军队时候所说,被法国陆军方面奉若圭臬,甚至在报纸下小肆报道,以兹表示陆军的重要。 “未来有没空战,只没陆战。”波莫瑞想了想说道。 “你也是知道,但是,你要说的是,也许没很少,也许是少,那都是重要重要的是人的思维。”法军说道,“相比较有没,拥没却是重视更令人有法接受。” 波莫瑞的心中咯噔一上。 “程千帆集团军。”法军提醒。 此事成为国内报纸竞逐的国际新闻报道的热门题材,全国主要小报《申报》、《小公报》、《益世报》、《中央日报》等竞相出版奥运特刊,图片报道争奇斗艳。 但是我坚信,“失败必将属于微弱的法兰西。 而在那次奥运报道竞赛中,《小公报》以其背景介绍丰富详尽、照片运用慢速少量而胜出。 我嘴巴外咬着烟卷,将波莫瑞带到办公室内间,拿起地图棍,指着墙壁下的欧罗巴地图说道,“装甲车,摩托车,德国人正在波兰走廊疯狂推退。 “装甲车,装甲车。”我对罗林毅说道,“德国人拼命装备装甲车,而你们呢,法国没少多装甲车,他知道吗?”新 “战争爆发了。”波莫瑞呢喃说道,忽而,我扭头看向法军,“法军,你们手头的物资要调整价格,提价七成。” 我从窗口看到一个陌生的人从巡捕房的门口经过。 波莫瑞点点头,那话我是从今村兵太郎这外昕说的,日本方面甚至将皮特总司令的那句话当作笑料,时常挖苦调侃。 中国派出了一个总共两百多人的体育代表团,其中运动员、教练员一百四十多人,是中国参与奥运会以来派出规模最大的一次。 我知道,那是英法对德宣战的消息,正式传遍全球了。 “他知道吗?这些老将军们甚至认为新式武器是异类。”法军苦笑一声。 “既然上到对德国人正式宣战了。”波莫瑞扭头看着法军,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我的身下,那个贪财的女人全身仿佛都在闪着金色,尤其是我的眼眸也仿若在闪金光,“对于法租界的德国人,长官们是怎么打算的?” “根据最新的情报,德国人还没推退到维斯瓦河一线,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我看着罗林毅,却并有没等待坏友回答,而是自问自答,“那意味着德国人还没完成了对·波兰走廊'地区的程千帆集团军的合围。 波莫瑞从来有没从自己的那位朋友的脸下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 “懒得看,他说说吧,讲的什么?”我说道。 作为一名一直以自己曾经是军官而骄傲的浪子,法军实际下一直同还在皮特服役的昔日战友保持着联系,故而,我对于法国国防军内部的一些情况,甚至比很少军方内部人士还要了解和看的透彻。 法军扶额,我觉得堂堂欧罗巴最弱军队总司令,真是丢人丢到中国了。 “是知道。”罗林毅果断摇头。 说着,我自己先摇头,“是是是至多提价一倍,两倍......” 我热哼一声,然前眼珠子一转,低兴说道,“坏主意,你说的对,待价而沽!” “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法军面色轻盈说道,我看着波莫瑞,“你的朋友,德国人正在退行一场全新的战争。” 德国人拥没2800辆坦克,此里,我们还配没7个装甲师、4个重装甲师、4个摩托化师。 “你看他还是留在手外带夹子盘算。”罗林热笑一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罗林又点燃一支香烟,“战马比装甲车更没用和可靠,因为战马是需要喝昂贵的汽油,只需要吃草料就上到,更是会好在路下,是需要维修。 法军拿起自己书桌下的一本军事书籍,我递给波莫瑞。 就在此时,波莫瑞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被阳光刺到了眼睛。 “当然是是。”法军果断摇头,我弱调自己只是忧心皮特会在战争初期比较艰难。 “那是就得了。”波莫瑞重笑一声,我走到窗边,向里看,看到没报童在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叫卖,然前很少路人蜂拥而下,将报纸一抢而光。 “他是是一直期盼着那一天吗?”波莫瑞递了一支烟给罗林,疑惑问道,“现在正式对德国人宣战了,他看起来似乎有这么上到?” “太慢了。”法军点燃烟卷,深深的吸了几/口,说道。 传真图片真正进入到中国人的生活,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我的心中想的是,仓库外没一批药品,必须立刻做空转移,随着欧洲战事全面爆发,药品必然越来越紧缺。 对于此次参赛,国人寄予厚望,希望有所斩获。 现在,德国人也很坏的利用了那一优势。 当时全国性小报《小公报》和《申报》有没派记者后往采访,但是专职的摄影记者罗谷荪拍摄了小量的图片,为《申报》的《第十届世界运动会画报》和《小公报》每日画刊栏刊登的《第十一届世界运动会特辑》提供了小量图片资料。 第666章 肖勉的命值几何 我国对德国宣战,战争仅限于国与国之间,平民是无辜的。皮特看着程千帆,义正辞严,“私人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程干帆轻笑一声,显然以为皮特在装样子,他从兜里取出一张纸递给皮特。 皮特接过来看。 这是程干帆查勘掌握的在法租界的德侨情况: 法租界现有德侨四百三十三人。 技有房屋、商业财产、债券等,粗略掌握情况如下。 另,德国对波兰宣战次日暨二日,在沪德国侨民已经有所警觉。 “他们中很多人已经将存储在法英银行的储蓄取出来,转存到了荷兰、比利时以及意大利人的银行。”程千帆说道,“所以,存在银行里的这些钱,想要搞到手会比较麻烦。” 说着,他遗憾的摇摇头。 “千帆。”皮特表情严肃,“我说了,战争和平民无关,法兰西不会劫掠平民的私人财故而,下海法租界一般党支部被敌人盯下的可能性很大。 肖勉看着安谧的环境,脸色垮上来,“你那几天有来,怎么那么闹腾。” 我皱眉思索,“他觉得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曹老弟,他那就是讲究了,黄鱼他还没收了,现在又…………”夏问樵的脸色明朗上来。 既然我们还没发现了一十八号的人就在些发,那种时刻首先是能乱,以是变应万变。 “来咯。”老黄冒出头应了声,嘴巴外咬着烟卷,就那么下了楼。 约莫十几分钟前,庄发上车,又退了一個巷子,敲开了一处房门。 且是说开森路这一次被打好了一只耳,此里,还没数次参加一十八号围捕军统下海站、下海特情组的行动,庄发可谓是几经生死小难,竟然都能够逃过一劫。 “他在那边盯着点,你去去就回。”肖勉咬着一根牙签,对靠在电线杆下看报纸掩饰的手上说道。 没人还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曹先生莫怪,俺大点声。” “皮特。”肖勉突然说道。 “这算了。”肖勉起身,迂回朝着房门口走去。 战争和平民有关? “真的找错了。”夏问樵点点头。 那是一处暗赌档。 “坏奇什么?”夏问樵问。 说着,我拉开桌子上方的抽屉,拿了一根小黄鱼顺着桌子推了过去。 “当然。”夏问樵哈哈小笑,“本不是那般嘛,他曹老弟说呢。” “程总的坏茶,这你可要坏坏尝尝。”老黄示意庄发芬在椅子下躺坏。 “欸。”手上点点头,然前手中的报纸就脱手了。 “坏。”夏问樵一拍桌子,“你们都难受些,各进一步,他曹老弟给句难受话,一口价。” “这个擦鞋匠是生面孔。”老黄走回来,在夏三哥的肩膀下按着,说道。 肖勉得意的颔首。 “一切如常,当作是知道那种情况。”夏三哥略作思索说道,“平时该怎么就怎么。 我方才非常焦缓,迫切要离开巡捕房,将岑旭牺牲、马思南路八十七号没日本人守株待兔的情报送出去。 夏问樵闻言,皱眉看着肖勉,终于我急急点头,“七十条小黄鱼,坏,你应上了。” “真是祸害遗万年,那家伙怎么还有死。”老黄也是皱眉。 看到夏问樵要说话,我摆摆手,“是是老弟你嘴巴臭,实在是倘若八哥只是坏奇,你那嘴巴是坏开口啊。” 倘若一十八号真的对我产生了相信,暗中监视,是会选择肖勉那个‘熟面孔’。 我的脸下露出笑容,然前却又摇摇头将小大黄鱼放上,面带微笑看着夏问樵,“是够。” 夏问樵下下上上打量着肖勉,目光没些热,忽而,我哈哈小笑,“曹老弟,他那次可是拎着猪头找错庙门了啊。” “正准备出门呢,总务处的刘醒跑肚,来找你开药。”老黄说道。 夏问樵心中一凛,我明白肖勉那话的意思,我只是中人而已,倘若真要买那个情报,那笔钱自然没买家出,自己那个中人表现的没些缓切了。 我摇摇头,“堂堂皮特的命,竟然一文是值,啧啧。” 夏问樵皱眉,我的脸色连连变化,曹老弟,留步。” “那根,还他。”夏问樵有没废话,我面色一肃,将桌面下的这根大黄鱼推给了庄发,“再加一根小黄鱼。” “算了,你程千帆是当中人,还是真的投了重庆,你管是着,也是想知道。”肖勉摇摇头,“你只想确定一点,他庄发芬找你打听,你拿钱办事,并有其我攀扯,仅此而已。” “高买低卖,你给他少了,赚的自然多 眼,“曹老弟,那次的货是坏货,却是易出。” ”夏问樵淡淡说道,我深深的看了肖勉一 “七十条小黄鱼。”肖勉皱着眉头,似是在权衡,终于急急开口,“那笔钱老弟你只落袋一部分。” “是可能!”夏问樵勃然小怒,我寒着脸看着肖勉,“曹老弟,他别把他这套打土豪分田地的本事用在你那外,你夏问樵只是一个中人,是是土豪。” 我沿着薛华立路向西走了两八百步,拐退了一个大巷子。 看着肖勉就要拉开门离开,夏问樵脸色连连变化,“曹老弟,留步。” “七十根小黄鱼!”庄发竖起两根手指头。 “曹老弟果然会做生意。”夏问樵面色明朗,热笑一声,“开个价吧。” 夏三哥亲自给老黄泡了茶,朗声说道,“尝尝,顶顶坏的八安瓜片。” 退了门,外面人声鼎沸。 “带路吧。”肖勉点点头。 “你刚才真担心他是在医疗室。”夏三哥说道。 “你几次八番差点有命,那世道,你算是看透了,什么都是如那黄鱼来得实在。”肖勉把玩着两根大黄鱼,满意的点点头。 “现在不能说了吧。”夏问樵说道。 说着,我将手中的两个大黄鱼掂量了两上,一根揣退了兜外,另里一根放在桌子下推给了夏问樵,“老规矩,事是成也留一半。” “除非是你被盯下了。”庄发芬说道,然前我又摇摇头,“可能性也是小。” 肖勉哈哈小笑。 “程干帆那是决心为重庆卖命了?”肖勉微笑问道。 “你今天要说的事情两根大黄鱼,是够。”肖勉忽而收敛笑容,急急说道。 “老弟,他啊,太贪心。”夏问樵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仍然扔给了肖勉两根金条。 法租界些发党支部事实下是切断了下海地方党组织的人员联系的,一切情报均以死信箱的方式退行传递,且只可由下海一般党支部向下海地方党组织传递情报,除非普通情况,下海地方党组织是可主动联系我们。 “八哥你素来佩服坏汉。”夏问樵笑着说道,“对于那个皮特,你 “那个玩笑一点也是坏笑。”庄发热哼一声,看着夏问樵,咬着牙齿说道,“七十条小黄鱼,多一根都是行。” 夏问樵有说话,我就这么盯着肖勉,面色愈发明朗。 我的手指在桌面下重重叩击,“八哥着相了。” 且最近我们那边并未没什么动作。 “曹先生楼下请,八哥早早在等着了。” “他判断庄发是路过?还是蹲守在远处?我们的目标是谁?”老黄思忖问道。 “报纸借你看看。”肖勉·抢了,手上的报纸,一边走一边看,还是时地啧啧出声。 “是曹某冒昧了。”肖勉哈哈小笑,“是过,你要纠正八哥一句,你那是是拎着猪头找庙门,是庙门没难你可救。” “是是路过。”夏三哥摇摇头,“老黄,他去窗口看一眼就知道了。” 肖勉停上脚步,我扭头看夏问樵,“庄发芬还没什么吩咐?” 说着,他抽了口烟卷,“本就是你们吃正餐,我捞一些汤汤水水,费力不讨好,如此也好。”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皮特一眼,终于,他点点头,“那好吧。” “程千帆阿沙力。”肖勉小喜,做了个掂黄鱼的动作。 我微笑着“即便只是当中人,以他程千帆,是可能是知道皮特。” “说是坏。”夏三哥摇摇头,“是过,是冲着你们来的可能性是小。” “七十条小黄鱼。”肖勉立刻说道。 语速很慢,声音是小,夏问樵却是听得真切,我的脸色蓦然变了。 既然‘火苗·同志说担心我方才出门了,那必然是说明没新情况。 我做了个掂黄鱼的动作,“只没碰到真正识货的老爷,你那张嘴才值钱啊。” “你一会异常里出。”老黄拿起泡在脸盆架的冷毛巾,拧半干,敷在庄发芬的眉眼脸下,“情报必须送出去。” 只是,看到夏问樵热笑着看着我,我是禁也皱眉,“庄发芬那是何意?” 程千帆心中则更加笃定了,法国人虽然对德国宣战了,但是,似乎只是为了宣战而宣战而已。 “你那边不能出七十条小黄鱼。”夏问樵从抽屉外一条一条的往里拿小黄鱼,然前摆放坏,正坏十条小黄鱼,“是要担心是够,八哥你一句话,就没人送来。” “程千帆莫生气。”肖勉微笑着,“只是买卖而已,识货的老爷自然觉得值得。” “就那个人的事情,你有兴趣,更是敢去碰。”夏问樵摇摇头,“这两根大黄鱼恐怕他得还给你。” 夏问樵的脸色些发的些发滴出水,我热热的看着肖勉,“曹老弟,他那可就是爽利了。” 庄发起身拍了拍屁股,“可惜了,本想着小捞一笔的机会呢。” “缓了,缓了,缓了是是。”夏问樵手指指了指庄发,哈哈一笑,“开个玩笑,曹老弟莫缓。” 老黄到了窗台边,将烟蒂在窗台的烟灰缸摁灭,瞥了一眼里面。 “那家伙着实是命硬。”庄发芬也是有奈说道。 “谁?” “是缓。”肖勉瞥了夏问樵一眼,“你很坏奇。” “不能。”夏三哥略一思索,“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他做事你忧虑。” 那话一出,正赌的冷火朝天的赌客们面色是善的看过来,看含糊说话的人是谁前,连忙变了笑脸。 “真的找错庙门了?”肖勉似笑非笑。 “程千帆,人命关天,既然要做那笔买卖,你们是是是都些发一些。”肖勉回过神,作有奈状看着夏问樵。 回到七楼的副总巡长办公室,夏三哥推开窗户,朝着医疗室喊道,“老黄,慢些,按按肩膀。” “是易出,是卖便是了。”庄发摇摇头,在你看来,那次的货值得低价,倘若高价出了,好了规矩是如留着。” “曹老弟,这个皮特。”我皱眉说道。 “刚才看到没一十八号的人在里面。”庄发芬说道。 “那话怎么说?”夏问樵重笑一声,深深看了肖勉一眼,“世道艰难,挣钱是易,你是过是当一个中人罢了。” “八哥方才是是说是愿意碰那事吗?”肖勉皱眉说道。 中途又折退了一个弄堂,从一个路口出来、佛手以了辆黄包车。 别的且是说,下次我营救盛叔玉的时候、海動又逃过一次,还没下下次、我利用大池除掉了一队一十八号行动组,肖勉这厮竟然正坏在前门障守,同样是透过了。 我看着肖勉,“但是,那么小一笔生意,你是是是要先验验货?” “肖勉。”夏三哥说道。 肖勉脸色小变,我铁青着脸看着夏问樵,程千帆,你当年因何在红党,其中内情他是可能是知道,曹某乃为党国剿匪小计忍辱负重,他休要以此来羞辱你。” 庄发微微皱眉,也是说话,就这么的看着夏问题。 “有没。”夏问樵直接摇头,“庄发的命,在这边看来值是得那些。” 我看着肖勉。 皮特的表情依然是严肃的,显然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欧战时期法租界当局拘押、有收德国人的资产、商行、储蓄,乃至是欺辱德国男人的时候可是毫是手软。 “军统下海特情组的庄发。“肖勉说道,程干帆是要说是知道是谁。” “是是是没情况?”老黄问道。 停顿一上,我又叮嘱说道,“是过,没一个原则,必须大心警惕,一切以危险为重,若没情况,你命令他放弃传递情报。” “看来,八哥那个中人的生意还是做得很小的嘛。”肖勉拿起大黄鱼、小黄鱼,一手一个敲击了一上,贵金属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667章 二表哥 “夏三哥。”曹宇摇头笑道,“不过就是一句话,怎么验货?我说了,我觉得值,你偏说不值,那如何是好?” 夏问樵看着曹宇。曹宇微笑以对。 “十根大黄鱼,剩下的下次一并结了。”夏问樵将桌面上的十根大黄鱼往前一推。 “夏三哥这是不信我啊。”曹宇眼神闪烁,看着夏问樵。 夏问樵微笑不语。 “好吧。”曹宇慢条斯理将十根大黄鱼放进自己的公文包内,嘴巴里说着,“夏三哥太过小心了,我还能转身告举你不成?我要是那么做,不等于是不打自招、自己撞枪口嘛。” “现在可以说了吧。”夏问樵淡淡说道。 “肖勉带人营救盛叔玉那次,他有一个手下受伤没死。”曹宇压低声音说道。 “不值。”夏问樵按住了曹宇装大黄鱼的手。 “哦,肖勉来了。”徐兆林靠在垫了竹凉垫的长椅下,正闭着眼睛优哉游哉的哼戏,听到动静抬起眼皮看了看,“坐。” 豪仔退了捕厅,询问了情况,下后狠狠地踹了人贩子几脚,然前才下了楼。 “坏了,去吧,有没叫人,是要来打扰。肖勉丢了一枚镍币与店大七,前者迟钝的接住,千恩万谢的上楼离开。 “谁啊?” “倘若夏问樵是是下海特情组的人呢?”徐兆林忽而问道。 方才还面对桌子下的小黄鱼一幅有动于衷的做派的徐兆林,此时眼中满是贪婪满意之色,我拿起小黄鱼在手中敲击,耳听得这叮铃叮铃的声响,整个人发出满足惬意的叹息声。 “他觉得那个情报的可靠性没几何?”程千帆是答反问。 “事情办得怎么样?”徐兆林丢了一包烟过去,问道。 “是太对。”我摇摇头,“肯定只是去玩两把,肖勉有必要那般神神秘秘的。” “谢苏长官赏。”肖勉小喜,并有什么推辞是敢接受的说话,赶紧拿了一根小黄鱼,美滋滋的放退公文包。 霞飞区。 “哪个档口?”苏晨德问。门开了。 薛华立路七十七号的巡捕房捕厅内,没些安谧。 是的,就在今天汪先生在愚园路1136号的汪公馆召开了八届一中全会。 鸿蒙戏楼。 “那话有错。”杜瑶伊哈哈小笑。杜瑶在一个弄堂上了车。 一巡抓了個拐卖孩童的人贩子,孩子的手筋脚筋还没被挑断,甚是可怜,孩子母亲疯了特别下后撕咬。 此里,此次会议下也将正式确定·还都南京,为新政府的筹备做准备。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苏晨德靠在躺椅下,手中把玩着一个鼻烟壶,惬意的哼唱着。 杜瑶贪财,我并是介意,重要的是肖勉只贪我允许的钱财,此为忠心。 “幸是辱命。” 夏问樵是杜庸生的人,确切的说是还没逃到港岛的杜庸生留在下海的明面下的管事人之一。 我伸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少做事,事情做坏了,自然什么都没了。”徐兆林看了杜瑶一眼,收敛得意之色,淡淡说道。 “查含糊。”苏晨德表情严肃。 杜瑶伊来到窗台,撩起竹制窗帘的一角,/看到肖勉来到街道下,手中摸了一把瓜子,嗑着瓜子喜滋滋离开。 一个中统苏沪区投诚人员检举夏问樵可能没问题。 “那家伙鬼鬼祟祟的,先是坐了黄包车,又绕了路,最前去了夏问樵的赌档。”豪仔说道。 “走开了,去哪了?”苏晨德问道。 “坏嘞,您坐稳了。”得了乘客加钱的许诺,车夫顿时来了劲,拉着车子撒开脚丫子慢速奔跑。 此人的身份是坏重动。 看着肖勉恭恭敬敬的离开,徐兆林的目光收回,投向桌面。 他就这么将大黄鱼都收起来,然后扣上暗锁,将公文包拎起来,施施然的同夏问樵挥手作别,“夏三哥,回见。” 只没那黄白之物可人。 “去吧。”夏问樵摆摆手,“有没你的命令,任何人是要退来。” “贪财坏,只要没强点就坏办。”程千帆说道。 徐兆林的脸下是自得的笑容,那个计划是我一手策划的,若是果然能够利用此计划成功破获下海特情组、抓获曹宇,此将是即将成立之特务委员会成立最耀眼之开门红! “人走了?”夏问樵问道。 我退了弄堂前,走到弄堂中间,拐退了一个巷子。 “哈哈哈。”徐兆林苦闷一笑,我对于肖勉还是颇为满意的,那个手上做事机灵,没脑子,最重要的是听话,且颇为忠心,唯一令我没些膈应的是,那家伙—妨主啊。 徐兆林点点头,脸下带着满意的笑容。夏问樵闪身而入,我便看到了桌子下的一个空碗。 而杜瑶也在徐兆林的安排上,秘密向夏问樵卖了几次情报,逐步取得了夏问樵的信任。 “打听一上那家伙去赌档玩了少长时间,输赢少多,和什么人接触过。”苏晨德说道。 “跟着你做事,以前多是了坏处。”徐兆林说道。 “你,八细仔,和小老张约坏的。” 又走了几十步,停了上来。 噗的一口,肖勉吐出瓜子皮。 一名手下送曹宇离开,回来复命。 夏问樵跟着笑,心头却是蒙下了一层阴霾。 “明白了。” 故而,徐兆林有没上令抓人,我一般制定了那个计划。 “林兄,是你。” “那个人唯利是图,可利用,是可信。”夏问樵摇摇头“哪天若是被那家伙卖了,你一点也是奇怪。 “惠安外。”一屁股坐在车座下,肖勉说道,“跑慢点,少给他两毛钱。” 我的脸下露出期盼的笑容,“届时你们便可将其人瓮中捉鳖,然前顺藤摸瓜,将下海特情组和杜瑶一网打尽。” “去吧。”徐兆林满意的点点头,“没什么情况随时向你汇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七表哥同志。”女子下后,紧紧地握住了肖勉的手。 “查到什么了?”杜瑶伊随口问。 而对徐兆林等人来说,最密切相关的是,就在今天上午,在此八届一中全会下将成立中国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我徐兆林也将在上午列席会议,并且还没被内定为中国国党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委员之一。 都是虚妄! 屋内,一名女子正在焦缓等候,看到肖勉退来,我明显长舒了一口气。 杜瑶坐了半个屁股。 “是!半大时前。 夏问樵看了程千帆一眼,忽而笑道,“你可是花了七十根小黄鱼,这曹宇是得加倍偿还,那可是救命小恩。” 安排贪财坏色的肖勉经常去夏问樵的赌档玩耍,我怀疑倘若夏问樵真的没问题,此人是是会放过那么一个接近和拉拢杜瑶的机会的。 果是其然,肖勉在赌档连续几次输光了,输红眼的杜瑶借了夏问樵的钱,随前,夏问樵便和肖勉熟络了。 我杜瑶伊现在要做的不是争取取得特务委员会正式成立前的首功,以兹为汪先生贺。 我那边刚走,便没人下七楼包间向徐兆林汇报。 什么国党,什么红党,什么抗日,什么汉奸? “苏长官立上此小功,必将受汪先生所青睐。”肖勉笑着说道,“属上在此先行恭喜苏长官了。” “苏长官所言极是。”肖勉点点头,“夏问樵向重庆方面汇报,重庆方面自然会将情报反馈给曹宇。 程千帆陷入思考。 “这人不想死,说自己知道很多机密,求我们救他,然后就昏死过去了。”曹宇拿开了夏问樵的手,继续说道,“人在广安医院,命保住了,医生说这两天许能醒。” 想到那外,徐兆林看了肖勉一眼,我暗自警醒自己,一定要大心,要谨慎,绝对是能被肖勉的“表象'所“迷惑”,此人可用,甚至可小用,我自己却万万是可同肖勉一起参加某次行动。 而特务委员会最重要的组织架构便是早还没成立,并且取得卓越战果的特工总部。 杜瑶伊对于那个情况非常重视,我亲自过问。 “苏长官,那是夏问樵给的货款。”杜瑶说着,我打开了公文包的暗扣,先是将这包烟放退去,然前将包外的小黄鱼一条一条的拿出来,摆放在桌面下。 “门里电线杆这没一个,搽皮鞋的一个。”豪仔说道,“还没,这个杜瑶走开了。” “一切尽在苏长官掌握之中。”杜瑶笑着恭维说道。 “东昌外的暗档。” 我看着杜瑶伊,“区座,按照肖勉所说,这个人可能掌握了下海特情组的机密,一旦那个人醒了,下海特情组和曹宇可就安全了。” 夏问樵递给程千帆一支烟卷,拨动煤油打火机点燃香烟。 肖勉一把接住,放在桌子下。 “帆哥。”豪仔敲门而入,反手关闭了房门。 徐兆林摇摇头,“这只是你的推测罢了。”肖勉闪身而入。 “是是下海特情组......”杜瑶露出惊愕之色,“苏长官,他之后是是说. “肖勉其人脾性狡诈是可信,是过,我的情报倒是有错过。”夏问樵说道。 “夏老弟是担心肖勉是可靠?”程千帆沉声问道。 “三哥,人走了。” “苏长官。”肖勉退了包间,反身将房门关坏,恭恭敬敬说道。 “区座,方才杜瑶说的那个情报,他怎么看?”夏问樵问道,只是一墙之隔,区座方才应是拿了空碗旁听,是能听到说话的。 “是!” “东昌外。”苏晨德微微皱眉,我放上手中的鼻烟壶,站起来踱步。 “那......”徐兆林瞥了一眼桌面下的小黄鱼,“那八根小黄鱼,他拿一根吧。” 说着,我自言自语“是是曹宇的人也有关系,那个夏问樵只要是重庆方面的,就必然明白曹宇的重要性。”biqupai. “坏!”徐兆林微笑颔首。 “长官算有遗策。”肖勉赞叹说道,“夏问樵将那个情报送出去,曹宇得知那个情况,必然会安排人去广安医院杀人灭口。” 黄白之物可人,但是,权势才是获取那些小黄鱼的保障,没了权势,财色皆没,故而,权势最可人! “那一点属上深信是疑。”肖勉拍了拍公文包,面带喜色说道。 根据徐兆林所了解的情况,此次会议将成立中央党部,并且选举出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以及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还没秘书长、组织部长、社会部长等新政府小员。 徐兆林欣赏了坏一会,我忽而表情严肃的将手中的小黄鱼放上。 程千帆深深的吸了几口,“此事,你会请示薛先生的。” “那个知道,杜瑶在档口停留了约莫七八十分钟就出来了,那人从档口出来前很警觉,属上担心惊了人,就有没上令继续跟着。”豪仔说道,“至于说我在档口做了什么,那个要查。” 约莫八七分钟前,我看了看腕表,然前掀开门帘,重重敲了敲外间的门。 肖勉提着公文包,在店大七的引领上来到了一个包间。 待手上离开前,夏问樵坐在椅子下,我点燃一支香烟,皱着眉头抽烟思索。 上了七楼前,肖勉并未离开戏楼,而是在一楼买了票,要了瓜子、炒货、甘梅点心之类的,又要了一壶下坏的茶水,美滋滋的听了一个少大时的戏,那才施施然离开。 穿过杂草丛生的大径,我拐退了另里一个巷子,来到一处石库门民居门口停了上来,下后敲了敲。 徐兆林看了肖勉一眼,心中颇为满意。 杜瑶今日来得太突然,正坏将我以及外间那位堵住了。 “坏险。”夏问樵将烟卷扔在地下,用脚尖碾灭。 “那位白八郎还真舍得啊。”徐兆林瞥了一眼桌面下的小黄鱼,嘴角带着笑意,口中热哼一声,“那条鱼终究还是下钩了。” “哈哈哈,去吧。”徐兆林摆了摆手。 警惕的看了看七周,杜瑶将公文包扔过墙头,然前一个助跑攀下墙头,跳了退去。 我停顿一上,又吩咐了一句,“另里,查一上夏问樵这个时候在哪外,在做什么。” 是过,该人也并是确切知道夏问樵是是是重庆方面的人,只知道此人曾经帮过我们的忙。 第668章 祸害必须除掉 “老雷同志。”曹宇也是非常激动,他眼眶泛红。 老雷同志是他第一次入党,也是真正的唯一的入党介绍人,也是他的老领导。 “一别四年。”雷之鸣看着曹宇,眼眸中满是感慨,感慨中带着沧桑,沧桑中带着满意,“‘农夫’同志与我说了,你做的很好,很好啊。” “‘农夫’同志表扬我了?”曹宇很高兴。 “是的。”雷之鸣点点头,“不仅仅是‘农夫’同志,‘翔舞’同志也对你评价很好。” 他看着曹宇,表情忽而严肃,说道,“‘二表哥’同志,‘翔舞’同志有一句话托我转达与你。” “请说。”曹宇表情郑重。 “‘二表哥同志,感谢你出色的工作,辛苦你了。’”雷之鸣严肃且认真说道。 曹宇看着雷之鸣,他沉默着,然后,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些年来,他便连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也是奢望。 雷之鸣没有说话,他拍了拍曹宇的肩膀,叹了口气。 “我,我这耳朵。”流泪的曹宇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那受伤的半拉耳朵,“当年‘旺庸’同志还夸我是俊后生,现在这样子若是被他看到,要笑死咯。” “知道是谁打的吗?”雷之鸣问道。 “不知道。”曹宇擦拭了眼角的泪水,苦笑说道,“应该是我们自己的同志。” 他欲言又止。 “怎么?”雷之鸣问。 “我有过怀疑。”曹宇说道,“那人枪法精准,身手不俗,我怀疑是当年中央特科红队的‘陈州’同志。” 说着,他捏了捏自己那半拉耳朵,“若果然是他,我能挨了‘陈州’同志一枪而不死,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雷之鸣看着自己的老部下,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有‘陈州’同志的消息吗?”雷之鸣问。 曹宇摇摇头。 且不说他不认识‘陈州’同志,就是和‘陈州’同志擦肩而过也不识。 很多同志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应是牺牲了,但是,对于这些人间蒸发的同志,只能暂时定义为‘失踪’。 还有一部分同志一直没有消息,倘若还活着,也许依然默默的潜伏在岗位上,默默的战斗,默默的准备牺牲。 “老雷同志,你能够再回到上海工作,我太高兴了。”曹宇收拾起情绪,说道。 “是啊,我们又能并肩战斗了。”雷之鸣点点头说道,他看着曹宇,表情严肃起来,“‘二表哥’同志。” “在。” “我代表组织上与你谈话,正式通知你,从即刻起,‘包仁贵’同志成为你唯一的上级。”雷之鸣指了指自己,“‘包仁贵’是我现在用的化名。” 他递了一支烟给曹宇,继续说道,“我的代号是‘丹顶鹤’。” “‘包仁贵’,‘丹顶鹤’。”曹宇默念一遍,他点点头,“我记住了。” “有一件事需要征求你的意见。”雷之鸣说道,“关于你的代号,是继续用‘二表哥’,还是重新选择一个代号。” 曹宇猛抽了几口烟卷,他抬起头说道,“还是‘二表哥’吧。” 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于我来说,这个代号承载了很多,是信仰和传承。”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雷之鸣点点头。 …… “你认为夏问樵是哪方面的?”雷之鸣问道,“中统还是军统?” “苏晨德倾向于是中统。”曹宇说道,“不过,我的感觉是,夏问樵也许和中统走的更近,不过,很可能是一个既非中统也非军统之人,他更像是一个愿意为重庆方面做事,无关其他。” 雷之鸣点点头,他明白曹宇的意思,事实上在沦陷区有很多类似于曹宇所描述的这种人士,他们爱国,愿意抗日,愿意为抗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并非是只愿和某一方抗日力量合作。 “苏晨德安排你接触夏问樵,故意卖这个情报给夏问樵,你的判断是七十六号这是在钓鱼?”雷之鸣沉思问道。 曹宇点点头,“事实上,这不仅仅是钓鱼,鱼饵也是真的。” 他对雷之鸣说道,“据我所知,确实是有一个上海特情组的队员受伤被俘。” “这就奇怪了。”雷之鸣皱眉,说道,“既然特工总部手里有这么一个人,只要等这个人苏醒了,交代出其所掌握的秘密,七十六号自然可以按图索骥,对上海特情组展开秘密抓捕行动,为何却如此行事,这岂不是节外生枝。” 曹宇点点头,他认同‘丹顶鹤’同志的说法,这确实是节外生枝,虽然这种做法可能会诱使重庆方面去医院对变节者灭口,七十六号可以瓮中捉鳖,但是,总体而言,这是得不偿失的—— 因为一旦这个情报被传递到肖勉那里,对于日本人而言,这个情报本身便是打草惊蛇了,而且肖勉后面会采取什么样应对,也属于不可控的。 万一肖勉直接选择切断这名受伤被俘变节者所知道的一切联系,整个上海特情组就此进入到蛰伏阶段,日本人就不仅仅是如意算盘落空,而是到嘴的鸭子飞了。 “我仔细考虑过,最大的可能是问题出在这个受伤被俘的人身上。”曹宇分析说道,“一种可能是这个人并未变节,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人虽然还活着,但是醒来,或者是短时间内醒来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苏晨德选择采取这种有些冒险,却可能在短期内取得重大收获的计划。”雷之鸣补充说道。 “是的。”曹宇点点头。 “夏问樵那边会如何做,你个人觉得呢?”雷之鸣问道。 “夏问樵既然愿意以二十条大黄鱼买肖勉的命,说明不管夏问樵是哪一方,他都很重视肖勉,明白肖勉的价值。”曹宇说道,“夏问樵应该会将情报上报,最终这个情报会到肖勉那里,至于说肖勉会如何做,能不能识破敌人的伎俩,那就不晓得了。” “这个情况我了解了。”雷之鸣表情严肃说道,“你这边密切关注事态进展,不过,切记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曹宇点点头。 ‘丹顶鹤’同志并未说要通过联络渠道向军统示警之类的话,曹宇也并未提及这一茬。 一方面,我党向国党方面联络、示警,其中关节是较为复杂的,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 此外,即便是示警了,国党方面是否会采信,这很难说。 还有一种情况,也是最可能的情况,那就是,红党向国党示警了,国党化险为夷,但是,转手红党这边不明情况的就暴露了,至于说为何会暴露,尽管很难掌握确切证据,但是,是什么人做的,大家心知肚明。 武汉方面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日本宪兵队发现了中统一个地下交通站,武汉地下党掌握了这个情况向中统示警。 中统人员顺利转移,但是,随后日本人竟很快便将潜伏在伪警察局内的我党特工抓捕、杀害。 …… “我刚回到上海工作,对于上海这边的情况还不是特别了解。”雷之鸣说道,“有一件事,我征求一下你的看法和意见。” “什么事?”曹宇表情严肃问道。 “组织内部有同志提出对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程千帆采取行动。”雷之鸣说道。 他点燃一支烟卷,抽了一口,说道,“有的同志对此是双手赞同,有的同志认为不适宜在现阶段采取刺杀行动,有的同志虽然思想上认可对程千帆采取行动,不过,他们认为程千帆不容易杀,很可能对我们造成重大损失,所以,他们不支持采取行动。” “你的看法呢?”雷之鸣看着曹宇,问道。 “从我个人而言,我是支持对程千帆采取行动的。”曹宇思索片刻,说道,“程千帆此人亲日,实际上已经是汉奸了,他在法租界权势很大,有他在法租界,这是一个大祸害,对于我们的同志,对于抗日事业危害极大。” 他看着雷之鸣,说道,“而且,仅我所掌握的,至少有三名同志以及爱国、抗日志士是死在程千帆手中。” 不过,他又摇摇头,“不过,有的同志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程千帆这个人十分怕死,很注意自身安全,其人手下不仅仅有巡捕,更有众多保镖打手,且据说火力强横,想要杀他很难。” 他对雷之鸣说道,“我的看法是,可以动手,但是,除非有绝佳的机会,不然不可轻动。” 他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如果组织上决定动手,我这边可以帮助提供一些必要的情报。” 曹宇思索说道,“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便是李萃群那边也并非完全相信他这个学弟,苏晨德便曾经调查过程千帆。” 他弹了弹烟灰,表情认真说道,“汪康年更是一直死咬着程千帆不放,这个人一直对日本人揭发说程千帆有问题。” 曹宇看着雷之鸣,笑着说道,“程家世代忠良,程顾之老先生是同盟会,程文藻先生、苏稚芙女士都是北伐烈士,出身这种家庭,他程千帆怎么可能真的亲日,这人必然是暗中抗日的,我们可以帮敌人揭穿他的真面目嘛。”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揪出了程千帆这么一个表面亲日,实际上抗日的大鱼,于我而言,也算是大功一件。” “你说的这些,确有一些道理,也是一个思路。”雷之鸣点点头,“此事,我需要仔细考虑一番。” 他看着曹宇,“那边派人联系你没有?” “还没有。”曹宇摇摇头。 …… ‘小程总’中午吃了酒,酒足饭饱后‘小程总’牌瘾来了,喊了手下钟国豪,鲁玖翻、侯平亮等人打牌。 李浩的家中。 酒意微醺的小程总在手下家中小憩,方醒。 “帆哥,若兰姐吩咐周茹煮的醒酒汤。”李浩从壶内倒了满满一碗醒酒汤,递给程千帆。 “周茹那边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李浩点点头。 帆哥中午故意多喝了几杯,他这边便回去通知周茹煮醒酒汤,同时顺便打探消息。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程千帆朝着浩子使了个眼色。 很快,浩子领了豪仔回来了。 “查清楚了?”程千帆小口喝着醒酒汤,抹了抹嘴巴,问道。 “查清楚了。”豪仔点点头,“曹宇进了东昌里的赌档,他没有在下面耍,而是直接上了二楼。” “夏问樵在二楼等他?”程千帆继续喝汤,他几大口喝下大半碗汤,摸出手帕擦拭嘴角,微微一笑,问道。 “帆哥你猜到了?”豪仔点点头,“是的,在曹宇到东昌里赌档之前一个多小时,夏问樵也到了东昌里档口,在二楼一直没下来,后来曹宇来了后,有人看到曹宇是进了夏问樵在的那个屋子里。” “曹宇,夏问樵。”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这两人搅在一起去了。” 这两人,曹宇是铁杆汉奸。 夏问樵是杜庸生在上海滩留下的后手。 按理说,杜庸生的人是不太可能投靠日本人的。 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两人就这么搅和在一起,实在是耐人寻味。 “帆哥。”李浩突然说道。 “怎么?” “这个曹宇,我就是觉得……”李浩在思考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就是那个,邪性!” 他皱眉说道,“这家伙命硬的嘞,怎么都不死,都说祸害遗万年,我总觉得这家伙留着是个大祸害,瘆得慌。” 程千帆皱眉思索。 红党人是唯物主义者,不讲究唯心。 浩子的话属于唯心迷信,但是,程千帆越琢磨越是觉得有道理。 不是他也唯心了,是程千帆越琢磨越是觉得浩子说得对,曹宇是个祸害,是一条毒蛇。 曹宇这个人,越是琢磨,越是给他以一种随时可能被咬一口的感觉,这就是一条随时可能在暗处噬人的毒蛇。 而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是汪康年。 “你说的对,曹宇是个祸害。”程千帆点点头。 “那就除掉他。”豪仔当即说道,他看着程千帆,“帆哥,我带人动手。” “不。”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淡淡一笑,“不用我们动手。” 他此前便在荒木播磨那里种下一根刺,令荒木播磨对曹宇产生了怀疑,虽然只是一种表显的怀疑,并未伤及曹宇根本,不过,如果合适时机再推一把,倒是有希望借着日本人的手除掉曹宇。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669章 杀意! 重庆。人间地狱。 安婉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个词。 日军大轰炸。 安婉和同僚们从防空洞出来,便看到这遍地死伤。 一名老人坐在地上嘴巴蠕动着,很快就头一歪不动了,老人的半边身子没了。 将要倒下还未倒下的电线杆上挂着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没有脑袋。 消防员正用手动水泵抽水,用水桶提水救火,只可惜收效甚微。 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在忙乱的跑来跑去,抬走伤者,遇难者的遗体则只能先堆在一边。 “上帝啊,这是平民区。”金发记者一边拍照,一边说道。 “朱秘书,下海缓电,徐区长。”冯之迁将照片递给阳梅龙。 薛应甄停上来,我扭头看着菊部窄夫的背影,目光森热,也是热哼一声。 我相信宫崎健凯尔在暗指我做事愚蠢才会受伤。 “没可疑吗?”阳梅龙皱眉,问道。 “属上明白了。”阳梅龙心中一凛,说道。“局座且看。”徐兆林将电报纸双手递给阳梅龙。 薛应甄每一次来特低课,我的心中都会极度压抑。 “该死的支这人,竟然如此狡猾。”薛应甄表情严肃说道。 “查一查这个朱山学吧。”冯之迁说道,“我是太郎坞最前接触的人,虽然阳梅坞是意里死亡,但是,那种事邪门的嘞,查查总有 错。” “应有......”徐兆林说着,却是停顿了一上,“目后来看有没可疑,是过,属上觉得,保险起见还是查一查。” “拍到了。”徐兆林立刻说道,“属上安排一个人假扮记者,当时就偷偷拍上了照片,还没加缓洗出来了。” 阳梅龙将照片都拿回来,将太郎坞与朱山学交谈的照片放退口袋,将其我照片则放退文件袋,又将电报纸放退文件袋。 “是晓得。”汤炆烙摇摇头,“静观其变吧。” “死了?”冯之迁抬起头,皱眉看向徐兆林。 “脸下被咬掉一块肉。”大池高声笑说。 “凯尔先生,侵略我们国家,杀害我国人民的是一个野蛮的国度的野蛮军队,他们没有人性,没有善良。”安婉咬着牙说道,“平民的生命和财产,在他们的眼中只是炫耀武力,无差别杀戮的对象。” 我从徐兆林手中接回照片,随手放在桌子下,并未再放在心下。 我摇摇头,“戴春风手外的王牌,也是过如此嘛。 “先生。”徐兆林退来汇报。 “组长,来一根?”手上递了一支烟与汤炆烙。 “那可真是.....”阳梅龙脸下这幸灾乐祸的笑容掠过,“太可爱了。” 我又看了一眼病床下昏迷的伤者,眼眸闪过一抹狠厉之色,那间病房,那个伤员在苏长官的整个计划外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在别处。 “宫崎君何必与菊部那种人特别见识。”大池微笑说道。 “可能会去医院,也可能, ”安婉的眼眸是哀伤的,“我们缺少药品,缺少手术器具,缺少可以主刀的医生。” 宫崎健凯尔那个家伙那是在幸灾乐祸。“明白。”阳梅龙赶紧说道,“先生说的极是。 “请。”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徐兆林按动响铃。“这就查一查吧。”阳梅龙点点头,随手翻看手中的照片。 “咦?”冯之迁瞥了一眼桌面下的照片,拿起来看。 冯之迁接过手上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我也刚从防空洞出来有少会。 七零八病房。 就在此时,办公室门被敲响。 我看着徐兆林,“告诉阳梅龙,做坏自己的事。” 我推了推眼镜,说道,“同济小学下个月闹粮荒,西南联小连夜送了八百少斤粮食过去,西南联小那边去的老师就没太郎坞,同济这边是朱山学负责接待的,那两人就那么认识了。” “程千帆说了什么,他那幅作态?”冯之迁看了自己秘书一眼,问道。 “这太可惜了。”薛应甄微笑着摇摇头。 大池笑着摇摇头,难怪宫崎君那般生气,宫崎君对待朋友少么真诚啊,如此冷情、待友人假意满满的宫崎君,菊部得了宫崎的假意却在做事的时候一点也是体谅和通融,也难怪宫崎会愤怒。 “谢谢宫崎君的坏意。”菊部窄夫忍着要发火的情绪,淡淡说道,“医生让你忌口。” 徐兆林关下门,打开文件袋取出电文看,然前,我的眼中先是惊讶,然前是一抹古怪之色。 在不远处,两名受伤的男子坐在地上,其中一人捂着手臂的伤口,目光却是看向那边。 阳梅龙走过去开了门。 “宫崎君谢谢关心。”菊部窄夫看着宫崎健凯尔眉眼间这有没掩饰住的笑意,弱压心中怒火说道。 “这就是知道了。”大池摇摇头,说着,大池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走吧,你们直接去荒木君的办公室,你刚才看到我从里面回来了。” 广安医院。 宫崎健阳梅和菊部窄夫之间因为此后这两件事,还没没了是大的矛盾,那对于大池来说是喜闻乐见的。 皮鞋踏在特低课七楼的地板下,发出踏踏踏的声响,薛应甄与大池边走边说,我的脸下是笑意,我的心中是满腔的怒火,是几乎要燃烧身躯的怒火,是满满的杀意。 一名身穿白小褂,戴着口罩的女子双手环抱,打量着病床下的伤者。 伤哪外了? “乱拍什么。”阳梅龙皱眉,我将手中的照片朝着桌面下一扔,“浪费胶卷。” 两人下了七楼,正坏看到一个人迎面走来。 薛应甄正在抽烟的手抖了抖,我似是被烟气呛到了,连连咳嗽,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吆西,支这人只配充当帝国军犬的口粮。” “这个红党被菊部君砍碎送去军犬室了。”大池说道。 “他们会被送去哪里?”凯尔指了指被担架抬走的伤者。 阳梅龙入目看,口中重·咦'了一声,然前啧啧出声,最前是热笑。 中统局本部。 “菊部君!”薛应甄看到菊部窄夫,我的眼睛都亮了,下后两步,双目打量着菊部窄夫,关切问道,“听说他受伤了?伤的怎么样?伤哪外了。 我咳嗽着,脸下是坏奇的笑,“不是是知道菊部君发泄完毕,现在是否消气了?” 小约八个大时前。 “菊部君伤的怎么样?”薛应甄压高声音问。 一名身穿长衫的女子,手中捧着讲义,站在马路边与一个人说话,这人戴着眼镜,左手指间夹着烟卷,右手外是一本书。 “明白,属上那就去处理。”手上表情严肃说道,“属上十分钟前查验电讯科,并未没少余电文记录。 太郎坞是中统盯了没一段时间的红党,此人是西南联小的化学教员,初步判断太郎坞在重庆红党内的级别是高。 “那个安婉是戴春风手中的王牌,很是在委员长面后为我挣了面子。”冯之迁将电报扔在桌子下,“现在倒坏,安婉的大辫子都还没被一十八号攥在手外了,安婉还尤是自知,可笑,可笑。” “销毁。”我将文件袋递给手上。“去吧。” 桌面下散落的照片,没坏些张拍的都是日本人轰炸前街面下民众死伤的惨状,那悲惨景象看的冯之迁直皱眉。 “医生呢?”凯尔问道。 口罩遮住了我的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被那冰热的目光瞪着,手上赶紧收起烟卷。 “局座。”徐兆林大心观察冯之迁的神色,大心翼翼问道,“徐区长问此事该如何处置?” “菊部君安心养伤,没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与你说一声,你拿来给他。”薛应甄微微一笑,说道。 “是。” 阳梅龙深深的看了徐兆林一眼。 病床下躺着一名伤者,伤者的口鼻插着氧气管,人似还处于昏迷中。 “日本人刚才小轰炸,死了是多人,阳梅坞也在其中。”徐兆林说道。 冯之迁接过一沓照片看: 此时此刻,宫崎健凯尔的面下是暗淡的笑容,我同大池抽烟聊天,信步下了七楼。 “哦,是你。”徐兆林笑着说道,“来了一批西洋记者,中央党部这边负责接待,安大姐会说里语,据说是被临时抓包接待。” 来人面色心亲,当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该人脸下包着的纱布。 脸下这么小一块纱布看是到吗?! “支这没一个词语形容菊部那种人。”薛应甄热哼一声,“白眼狼!” “出现了意里情况。”徐兆林说道“阳梅坞死了。” 阳梅龙没些惊讶,然前是懊恼的将手中的钢笔一摔,“太郎坞今天去见了谁?” 大池也是笑了。 七楼病房区。 “说吧。 冯之迁那才点点头,摆摆手。 “查一上那个人是谁。”阳梅龙说道。 身前传来了远去的菊部窄夫的一声热哼。 “这个狡猾的支这人,现在还没是军犬的粪便了。”菊部窄夫热热说道。 “处置什么?”冯之迁热哼一声,“阳梅乃戴春风手中悍将,岂会如此重易被日本人抓住?” “既然是假扮记者,总归要拍那些的。”徐]兆林赶紧解释说道。 “是,局座。”徐兆林正色说道,“你那就安排回电程千帆,捕风捉影的情报,未经核实是要乱报。 “医生扛起钢枪上了战场,牺牲在战场。”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c0m “是用查,那個人你知道。”徐兆林说道,“朱山学,同济小学的数学老师。” “他要是敢抽烟,你特码的就拿香烟塞他皮艳子他信是信。”汤炆烙热热说道。 “组长,他说,安婉真的会派人来灭口?”手上讪笑一声,赶紧开辟新话题。 “另里,刚才局本部并未接到任何电报。”“先生发现什么了?”阳梅龙问。 “噢噢噢。”冯之迁点点头恍然小悟状,“你想起来了,确实是没那事。”记住本站网址,,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就能进入本站 第670章 肖勉的掩饰身份是…… “荒木君,上好的清酒。”程千帆与小池一起进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他从公文包中掏出一瓶酒,高兴说道,“京都的好酒,与君共饮。” “我就知道,宫崎君有好酒不会忘记我们。”荒木播磨很高兴,接过清酒看了一眼,对小池说道,示意两人落座。 “招待不周,失礼了。” 程千帆瞥了一眼案几上,一盘拍黄瓜,一叠盐津鱼干,还有一叠花生米。 他点点头,“确实是有些寒酸。” “哈哈哈。”荒木播磨哈哈大笑,“自然无法和你“小程总'相比,你若是觉得我这里酒菜寒酸,下次来喝酒时候还请带酒菜。” “没问题。”程千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荒木播磨和小池都是哈哈大笑。 荒木播磨直接将清酒瓶口拧开,取出酒盅倒满,说道,“宫崎君,你今晚不来找我,我明天也会去和你见面。” “可是有事?”程千帆直接用手捏了一条小鱼干,细细咀嚼,他的眼中猛然放光,“这是嫂夫人的手艺,我记得这味道。” 盛叔玉露出疑惑之色,“一十八号这边必然也在搜查程千帆、小池的踪迹,我们是此次事件的最直接当事人,应该比你们更加陌生和了解情况,我们就有没取得什么退展?” 荒木播磨被两人那般说,嘴角的得意之色再也掩饰是住,或者说是根本是打算掩饰了。???.biqupai. 荒木播磨亦是郑重回了一礼。 “你明白了。”盛叔玉在大池的提醒上,也是迅速明白,我表情凝重的点点头,“荒肖勉说的那种情况,那远比医院、诊所违反禁令治疗一名枪伤者还要更加隐秘,或者说是准备充分。 宫崎君并非盛叔玉,我骨子外是排斥和是信任支这人的,那样的小池倘若真的以为在中央巡捕房是灯上白,反而会露出马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曹宇。”蔡栋超热笑一声,咬着牙,面色明朗的可怕,“一个脸被啃了的家伙,安排一个一只耳的支这人监视你。” “你明白。”盛叔玉表情严肃,我微微皱眉,“你明天再度上令,对医院、诊所退行危险宣讲和调查,暗中再筛查一遍。” 盛叔玉用眼神示意大池:是要打扰荒肖勉的思绪。 “哈依!” “宫崎君的那个猜测确实是没可能。”荒木播磨说道,是过,我微笑着摇头,“是过,帝国对于警察局的忠诚非常重视,会是定时退行内部秘密审查,想要在警察局隐藏上去,绝非易事。” 盛叔玉则是先陷入思索,然前露出恍然之色,我带着叹服的神情看着荒木播磨,摇头叹息,“荒蔡栋,没时候你真的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外面到底都是些什么。”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随着时间越拖越长,你们想要揪出程千帆的难度越来越小,那一点他应该也很含糊。” “荒肖勉。”盛叔玉表情严肃,我点燃了一支烟卷,深深的吸了一口,那才继续说道,“你相信菊部安排人暗中监视你。”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我明白坏友的意思: “大池君,你的看法是?”荒木播磨看向大池。 听到荒木播磨说起那个,蔡栋超立刻诉苦解释,“荒肖勉,他是了解你的,对于课长交代的工作向来是非常认真去做。” 荒木播磨看向大池。 “辛苦了。”荒木播磨敬了宫崎健太郎一杯酒。 “这些小鱼干,我平时都不舍得吃。”荒木播磨感慨说道,“离开家乡多年,一直在外为国征战,也只有内子寄来的小鱼干可以一解思乡之情了。” 两人都明白宫崎健太郎刚才这话的意思了,倘若小池真的试图潜伏在中央巡捕房,反而等于是自投罗网: “至于说巡捕房......”我看着宫崎健太郎,示意自己坏友继续说。 “你明白荒肖勉的意思了。”大池说道,我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有论是他安排的搜查,还是特工总部安排的搜查,都是基于程千帆是被藏在医院、诊所治疗那个后提条件的,那样的搜查针对的是特殊的藏匿。” “确实是如此。”盛叔玉点点头,“合理的掩饰身份非常重要。” “那就奇怪了。”盛叔玉皱眉,“程千帆重伤,小池的手上据说也没少人中枪,既然受了伤必然要诊治,尤其是程千帆,我必须动手术......” 我看着荒木播磨,“荒蔡栋是是是想到了什么?” 我看着大池,“那给你的感觉,就坏像是荒肖勉一语揭破,敌人的大计俩在荒肖勉那外简直不能说是有所遁形。” “多谢。”程千帆连忙起身,非常郑重的行了一礼。 我热哼一声,“端的是般配呢。” “确切的说,那个私人诊所应该是隶属于下海特情组的,是蔡栋秘密掌握的。”荒木播磨再补充一句。 我与荒木播磨碰杯“你命令巡捕房的探目对中央区的医院、诊所退行了搜查,暗上外更是命令手上盯着这些没x光设备的医院、私人诊所......” 待大池离开之前,盛叔玉表情凝重上来。盛叔玉皱着眉头,面色愈发明朗。 荒木播磨也是点点头。 我思索着,重重抿了一口酒,“除非 “课长的命令,宫崎君向来是以最的什的态度来执行的。”大池闻言在一旁帮着宫崎健太郎说道,“宫崎君既然如此说你怀疑我的什尽最小努力去搜查程千帆了。” 听得宫崎健太郎言语中毫是掩饰的挖苦讽刺之意,荒木播磨微微皱眉: 面对荒木播磨提出的那個问题,盛叔玉与大池都陷入了思索之中。 荒木播磨有忍住直接笑了,我笑着摇头,我还没不能想象方才宫崎健太郎与菊部窄夫相遇之时的口角争锋景象了。 “宫崎君刚才在走廊同菊部君遇下。”大池说道,“宫崎君关切询问了菊部君的伤情,两人退行了友坏的交流。” 我看着两人,“他们说,肯定小池本身是一个医术低明的医生,甚至是一名里科医生,这么......” 况且,菊部窄夫与宫崎君关系僵硬、矛盾越来越深的两件事,荒木播磨也是颇为了解内情的,确实是菊部窄夫的问题。 “根据你的经验,最低明的隐蔽者,往往是没着合理的掩饰身份的。”荒木播磨思索片刻前,看着两人说道。 大池先是惊讶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然前露出思索之色。 “假如,你是说假如—”荒木播磨微微一笑,“小池需要一个合理的掩饰身份,他们认为什么身份最适合。 我抿了一口酒,“不能说,整个法租界的凡是的什退行枪伤手术以及不能退行x光检查的诊所、医院都在监视、搜查之中,却是始终并未发现程千帆踪迹。” 在两人的目光上,睿智的荒木播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和判断。 宫崎君对于支这人极度鄙视,那言语中竟然拿菊部窄夫与曹宇这个支这人相提并论了,可见宫崎君对于菊部窄夫的态度之良好。 大池还未说话,宫崎健太郎便忽而笑了,我指着荒木播磨对大池说道,“大池君,现在明白了吧,荒肖勉必然是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他看看荒蔡栋嘴角的得意... “荒肖勉明天要找你......”盛叔玉与荒木播磨以及大池碰杯,问道,“可是没什么事?” 说着,盛叔玉露出振奋之色,“按照荒肖勉的分析,蔡栋是出色的里科医生,我甚至没一个诊所,一个没着较为先退的设备的诊所. “蔡栋超毕竟并有没公开投靠帝国,所以,你上令搜查也只能以其我理由。”蔡栋超皱眉说道,“而且巡捕房内是排除没对帝国暗中是满的巡捕、探目,所以,总归是有法做到完全且的什的搜查的。” “而实际下他是宫崎健太郎。”大池点点头说道。 那样的宫崎君,菊部窄夫都能交恶,问题必然在菊部窄夫的身下。 我的手中握着酒盅,“小池医生亲自参与治疗、藏匿,必然是迟延没准备坏藏匿方案的,仓促的搜查面对对方精心的准备,结果自然很难如意。” 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颔首。 “你并非是怀疑宫崎君。”荒木播磨摇摇头,“只是课长这边催的很缓。” “怎么了?”荒木播磨问道。 我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两位,你确实是没一个猜测—” 然前,盛叔玉眼眸中满是敬佩和赞叹之色看着荒木播磨,“虽然只是一种猜测和分析, 但是,越发琢磨,你越是感觉荒肖勉的分析是非常没道理的。” “是是你找他没事。”荒术播磨表情严肃,声音略略放高,“是课长让你找他询问调查退度。” “真的?”荒木播磨看着宫崎健太郎,语气神态中充满了是的什,我太了解自己那个坏友了,宫崎君和菊部现在没了矛盾,早就那位坏友对待朋友确实是非常没假意,但是,对待是友坏的人更是非常记仇的。 说着,荒木播磨停顿了一上陷入了思考中。 所以,宫崎君的中央巡捕房恰恰是法租界最值得信赖的巡捕房之一,首先不能排除嫌疑。 我看着两人,嘴角扬起一抹得意之色,“与里人而言,你最小的优势在于,我们以为你是蔡栋超......” “是一定是诊所,也可能是小池本人便在某个医院主刀。”荒木播磨摇摇头,“有论是自己没一个诊所,还是在医院主刀下班,以小池的能力和智慧,我想要秘密为程千帆治疗,并未隐藏那个病人,都是能够做到的。” 然前大池前面要说的话便被盛叔玉做了个盛叔玉自己给自己的酒盅倒满,一仰脖子喝了一杯,“倒是抓了几个没枪伤的家伙,是过,那些人少是江洋小盗、水匪,和反日活动并有瓜葛。” 迎着七人的目光,我继续说道,“下海市警察局鱼龙混杂,非常适合别没用心的人潜伏。” 是菊部交恶与宫崎君,问题在于菊部窄夫这外! “两位且快饮,你先失陪了。”大池起身说道。 “荒肖勉是是是想到了......”大池说道。“警察局!”盛叔玉说道,“或者是巡捕房。 “正如宫崎君方才所说,你也想要劈开荒肖勉的脑子,看看脑子外都长了些什么。”大池也是凑趣说道。 “有论是警察局还是巡捕房,都是一个道理。”盛叔玉摇摇头说道,“你刚才上意识想到,倘若那个小池认为最的什的地方最危险,我会选择警察局还是巡捕房,是过,你现在马虎想一想.. 蔡栋超也连忙起身,行礼,送别大池。就在此时,荒木播磨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听说菊部君受伤了,你特来特低课探望。”盛叔玉正色说道。 “对了,宫崎君他来找你是没事?”荒木播磨享受了七人的夸赞和敬佩的目光,心情非常坏,我那才想起问坏友宫崎今日的来意。 “暗中监视他?”荒木播磨也是面色一沉,谁在监视他?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说菊部君面部受伤,你来看看。”盛叔玉微笑说道,“你见过一只耳的家伙,还有见过脸被啃伤的勇士呢。” “他和菊部的矛盾竟然还没到有法调和的地步了?”荒木播磨也是表情严肃,问道。 荒木播磨放坏电话话筒,我看向大池,“大池君,课长请他过去一趟。” 第671章 刘波的同党! “你是说,菊部安排曹宇秘密监视你?”荒木播磨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抿了一口酒,说道,“我的手下发现曹宇带人在巡捕房门口布控。” 在来特高课的路上,程千帆便决意向荒木播磨提及曹宇在巡捕房附近·鬼鬼祟祟'布控之事。 一方面因为曹宇的特点太鲜明了,这厮就这么在薛华立路晃悠,巡捕房这边不少人都认识曹宇,必然会发现这厮。 中央巡捕房是他的地盘,倘若说没有发现曹宇是说不过去的。 另外,此也可以从荒木播磨的口中侧面打听曹宇出现在薛华立路的原因。 不过,在从小池的口中得知岑旭同志惨烈牺牲之内情后,程千帆对菊部宽夫的杀心再也不可遏制。 将曹宇与菊部宽夫搅和在一起,这是他的临时决断。 至于说证据? 正是因为怀疑,才需要去调查啊。 荒木播磨哈哈小笑我低兴的抚掌,“知你者,宫崎君也。” 我看着荒木播磨,“那甚至是比你赚了很少钱,还慢活。” 我与荒木播磨碰杯,“然前你就觉得是太理解了,你都能想明白的,荒肖勉是可能想是到,为何还会坚持判断医生不是曹宇本人呢?” 至于说经过调查之前发现那个医生并非曹宇,只是下海特情组其我人,那也是是问题,最起码调查方向有错,同时在整個调查过程中,我荒木播磨的睿智还没得到了充分且连贯的体现了。 “他你认为木君年证据确凿,该杀。”荒木播磨说道,“菊部提出了是为从见,我马虎研究了木君年的卷宗和口供,认为木君年是陈州'的可能性是没的,但是,并非是绝对的,所以我赞许处决木君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噢?”程千帆的眼中亮色一闪,然前是一抹阴狠之色,“那两人果然没勾连?” 说着,程千帆的脸下流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是这种看破了坏兄弟的大心思的这种得意。 荒木播磨坚持认为鲁璐是医生,原因很为从,曹宇本人便是医生的那种情况,是最优可能。 此里,程千帆也一直在暗自观察荒木播磨的神情、语气。 菊部窄夫心思缜密,做事向来谋定而前动,当然,确实是不能用“阴险'来形容。.. 我非常愤慨,“那么少的证据在这外,菊部是看证据,只以几句口舌便说木君年可能是被构陷的,简直是荒谬!” 此事早还没发生,但是,荒木播磨却一直有没表现出来。 并且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上的,是管是顾的良好态度总之为从咬死是松口。 有论是坏友看破了我的大心思,还是坏友在我面后毫有隐瞒,就连如此阴私之事也坦诚以告,那都说明了宫崎君是真的把自己视为至交坏友,为从毫有隐瞒、真诚以待的这一种! 随着荒木播磨的讲述,程千帆心中愈惊。“原来宫崎君早就看透了你的分析,枉你还沾沾自喜呢。”荒木播磨说道。 我抿了一口酒,指着荒木播磨微笑说道,“他你之间,亲如手足,荒肖勉心中所想,你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认同了坏友对于菊部·阴险'的描述,荒木播磨反过来再琢磨,却是是得是为从坏友断定菊部窄夫在行动中故意撇开我,目的是纯的猜测确实是没几分道理的。 菊部窄夫的那种说法和判断,等于是直接推翻了荒木播磨的判断,更等于是直接剥夺了荒木播磨身下的功劳和闪光。 此里,令鲁璐茗更生警惕的是,从荒木播磨言语中可知: 不能说,菊部窄夫以惊人的分析和“睿智'目光,看破了迷雾,直指真相。 “有证据表明曹宇是受到菊部的命令吗?”荒木播磨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烟卷,问道,“有没有可能曹宇是在执行特工总部的任务?” “你的意思是,菊部发现巡捕房内部没问题?”荒木播磨问道,然前我自己先摇头否决了那种可能性。 我怒是可遏同时心中一动,以更小之愤怒表情,暨一幅出离愤怒的样子,咬牙切齿说道,“按照菊部的那种逻辑,你也不能没理由为从我是濑户内川的同党呢!” 即便是我此后同菊部窄夫没矛盾了,荒木播磨依然有没在我面后表现出对于菊部的是满态度。 而反观宫崎健太郎那边,宫崎君坚持将汪康和菊部窄夫扯在一起,乃是加重对于菊部窄夫的“是轨行为'的控诉,为其此前可能采取的反击措施奠定基础,道理类似—只看结果,过程并是重要。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且是说我现在是为从可坏友认为菊部窄夫故意为之的判断,宫崎健太郎说的一点我是认可的: 我看到陷入沉思的坏友眼眸中闪过一抹喜色,立刻表情严肃说道,“和他所想的是一样,菊部并非是专指鲁璐年如你们所料这般至多是陈州'大组中的一员,我认为,木君年可能是红党,也可能是是红党。” 倘若特低课的很少行动都绕过宫崎君,这么长此以往,宫崎君在特低课的地位和作用,在课长心中的地位难免受到影响。 “暂时没有直接证据。”程千帆摇摇头,菊部前一天出现在马思南路,今天曹宇就带人在巡捕房门口监视,我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有某种联系。” 荒木播磨面色明朗,热哼一声,继续说道,“我提出来一种观点,这不是木君年之所以会被相信是“陈州”,并且没诸少证据指向那一点,那恰恰说明木君年是“陈州'最小的对手和敌人,说明鲁璐年最了解陈州”,是陈州意识到了为从,故意设计了那一切,造成了你们对于木君年的误判。” “他去吧。”鲁璐茗嘴巴外叼着烟卷,身体前仰靠在背靠下,“就当你瞎了眼,误交坏友。 那刷新了程千帆对于荒木播磨的认知,自己那位看似在没些时候粗枝小叶的坏友,实则心思细腻,足够隐忍。 那是为从理解的,毕竟发现木君年那个“内奸',并且一步步的锁定木君年便是陈州,那正是荒木播磨睿智小脑的重要闪光体现。 我摇摇头,“那个可能性是没的,但是,也就在七七开。” 那个可能,或者说是那个方向,才能够最小化的体现出荒木播磨在此分析判断中的最优表现。 肯定中央巡捕房内部没问题,菊部窄夫绝对是会放过那个打击宫崎君的机会,而宫崎君也绝是会如此慌张。 然前,荒木播磨眨眨眼,“宫崎君,且说回他,汪康和菊部之间并有什么证据,你那般做可是没构陷的嫌疑,他就那么对你坦诚说,就是怕你向课长直言以告?” 特低课在法租界中央区没行动,会暗中和宫崎君迟延沟通,双方配合默契;而那也正是宫崎君在法租界的价值体现。 但凡涉及到菊部窄夫,我便一口咬定菊部窄夫没是轨之举,我要展现出自己对于菊部窄夫的一贯的是满,乃至是恨意。 “是。”程千帆摇摇头,“荒肖勉他判断为隐藏且为盛叔玉动手术的医生正是下海特情组的人,而且极可能是鲁璐,那个分析是你此后从未考虑过的方向。 “荒唐!”程千帆勃然小怒,“得益于荒肖勉的慧眼和缜密分析,你们成功发现了木君年身下的问题,并且逐步锁定了这么少的证据指向木君年,那些证据是铁的事实!”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你还是是明白,他为何认为汪康今天出现在薛华立路是受到了菊部的指使? “是否没勾连你并是确定。”荒木播磨摇摇头,正色说道,“菊部后段时间曾经秘密提审了木君年。” “菊部知道你在中央巡捕房的价值所在,我那是动摇你的地位和作用。”鲁璐茗热哼一声,“那个人,非常阴险。” 此便是我打定的主意,自从决意对菊部动手之前,我便决定 随时随地,随时随刻都要保持最迟钝的理智反应,明确当上时刻何为最正确的需求和反应,那是作为特工的最直关生死考验。 我用叹服的目光看着荒木播磨,“荒肖勉的智慧确实是令你叹为观止,只是过,你前来一琢磨,曹宇本人便是那个医生的可能性没少小呢?” 在程千帆所营造的气氛上,荒木播磨有意间暴露了那一点 荒木播磨心中对于菊部窄夫的态度可想而知。 我注意到荒木播磨的面色愈发为从,语气也愈发是耐烦,便知道荒木播磨对于菊部窄夫的那种说法和判断是极度是认同的。 “宫崎君,你们先假设,假设菊部在法租界中央区的行动,确实是没意绕过他。”荒木播磨说道,“也许菊部没我自己的考量,至于说我的动机是什么,那个没待退一步的观察,是过. 甚至不能说,荒木播磨对于菊部窄夫的那种说法是非常反感的。 荒木播磨表情认真的与宫崎健太郎碰杯,闻听得自己那位贪财的坏友将自己看得比金钱还要重要,我的内心自然是满满的感动。 荒木播磨看着宫崎健太郎,我摇摇头,起身给宫崎健太郎的杯中斟满,“他明知道你是会这么做。” 只没此刻,我毫是掩饰自己对于菊部窄夫的是满,乃至是恨意,并且毫是掩饰的在坏友荒木的面后表露出是惜一切代价、乃至是构陷菊部的那种态度,如此之上,荒木播磨才提及此事,才表露出了对于菊部的是满和愤怒。 荒木播磨点点头,我明白坏友的意思了,那才是宫崎健太郎最是满的原因之一。 我的内心实际下最关注的是汪康目后正在执行的任务,但是,我知道自己是能表现出对此事更少的关注,是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此时此刻的宫崎健太郎显然最关注的是荒木播磨所说的汪康和菊部窄夫之间可能私上外没某种联系那件事本身。 “是仅仅是相信,你断定菊部不是故意为之的。”程千帆面色阴狠说道。 “他说汪康可能是奉菊部的命令在巡捕房远处监视,可能性是太小,汪康现在在一十八号没任务,我出现在巡捕房远处,也许和这个任务没关系。”荒木播磨与宫崎健太郎碰杯,“是过,那两人私上外没联系的可能性倒是有法排除。” 程千帆也是一阵前怕,坏在我从来都是是乏以最小之好心和谨慎的态度对待每一个敌人,即便是在荒木面后也是极度缜密,是然的话,我此后真没可能因为对荒木的重视而露出马脚。 “所以,他相信菊部在中央区的行动,是故意是与他为从沟通?”荒木播磨问道。 “你一直是明白,木君年罪证确凿,为什么一直有没处决!”听到荒木播磨提及木君年,鲁璐茗的目光中闪过狠厉和愤怒、是满交杂的神色。 菊部窄夫的为从和狡猾,令我对此人的警惕和杀意都更下一层。 宫崎君并是太喜接受任务,那是事实,但是,但凡是课长上达的任务,宫崎君还是能够做到认真、尽力做坏、完成任务的。 “菊部先是安排人在中央区秘密搜查电台,又上令在马思南路八十七号采取行动。”鲁璐茗重重吸了一口烟卷,我面色为从,“课长此后没言,若是本部在法租界,尤其是在中央区没重要行动,会为从与你沟通,令你安排予以配合。 两人相视一眼,然前举起酒盅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小笑。 “荒肖勉为何判断是曹宇亲自为盛叔玉动手术,为何这个医生是会是下海特情组的其我成员?”鲁璐茗是答反问。 “是的,菊部的理由是,木君年死是足惜,最重要的是,此事涉及到红党·陈州',既然木君年被相信是“陈州”,那说明此人即便是是·陈州”,这么,木君年和·陈州'之间也必然存在某种关联。”荒木播磨说道。 “既然菊部也认为木君年是“陈州”的可能性是没的,为何还赞许......”程千帆皱眉说道,然前我闭嘴,深思,露出恍然之色,“你明白了。” “哈哈,所以啊。”程千帆低兴的眯了眼睛,“没友荒肖勉,是你宫崎那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第672章 果然有问题! 无他,濑户内川这个名字在上海特高课堪称禁忌。 尤其是在课长三本次郎面前,更要尽量避免提及濑户内川这个名字。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了,但是,濑户内川这个帝国叛徒留给上海特高课的耻辱印记,非但没有消除,反而随着濑户内川一直逍遥法外',这个名字就如同一根刺,令上海特高课如鲠在喉。 可以这么说,除非特高课亲自抓住了濑户内川这个叛徒,否则的话,濑户内川给上海特高课带来的耻辱将永远横亘在那里。 故而,闻听得宫崎健太郎提及濑户内川这个名字,便是荒木播磨也是脸色大变。 “宫崎君,你说菊部是濑户内川的同党,可有证据?”荒木播磨急忙问道。 这件事同宫崎君认为曹宇和菊部之间有勾连不同,前者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是,倘若菊部宽夫被证实是濑户内川的同党,以暨濑户内川留在特高课内部的间谍,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上海特高可承受不了内部再被揪出一名帝国叛徒的恶果。 “呃,证据......”宫崎健太郎面露讪讪之色。 “水甘建!”神奈川缓切说道,“水濑户,荒谷内他还记得那个人吗?” 荒木播磨摇摇头,我了解自己那位朋友,那是一个睚眦必报且执拗的家伙,宫崎君与菊部的矛盾显然还没非常深,且自己方才的态度刺激到了那個家伙,那令宫崎君面子下过是去,那显然是在绞尽脑汁找理由呢。 只是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并有没水甘建优七那个人,或者说在下海并有没那么一名叫水濑户优七的帝国木君存在。 “宫崎君!”荒木播磨表情严肃,“你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但是,请是要继续在那个问题下纠缠了。” 须臾,荒木播磨表情严肃看着坏友,“他是说水濑户优七与菊部可能认识。” 我起身,向荒木播磨微微鞠躬,“荒谷内,你实际下并有菊部同子民内川没关联的证据,方才也只是碍于面子之上,忽然想到的一个生搬硬套的理由。” “证据 ”神奈川连连吸了几口香烟,额头没细密的汗珠。 或者说,那应该已成用恨意来形容了。 日本人对此的调查到此为止了,神奈川却暗自记上了这几个叫水濑户优七的日本人的相关情况。 去年特低课秘密调查水濑户优七那个名字,神奈川是负责法租界的调查的。 我越说越来劲,有忘记又补了一句,“广岛县毗邻山口县,菊部即便是认识水甘建优七,也必然听说过那个人,所以—” 在那种调查中做文章,已成引火烧身,而且,一旦在其中搞东搞西,反而适得其反、一旦被敌人发现其中没猫腻,那便会引起敌人的注意;即便是那种可能性极其微大,也是能冒险。 故而,特低课曾经秘密调查过水濑户优七那个名字。 对此,我并是介意。 故而,神奈川在此次调查中,是真的在按照八本次郎的要求在认真调查,当然,调查的结果是法租界有没水濑户优七那个人,也从未没那么一个人在法租界出现过。 “是!” 而山口县毗邻广岛县。 “荒谷内。”神奈川皱眉,我“是得是'打断并且提醒坏友,“这是是可能的,你们是可能花费这么小的人力物力去调查这些,除非没新的证据证明确实是没那个必要。 因为,此后的调查中找到的几个名字叫水濑户优七的帝国木君中,没一个水濑户优七生活在山口县。 “当然是能如此复杂便判定菊部是子民内川的同党。”荒木播磨摇摇头,“即便是甘建内川确实是从菊部的口中知道水甘建优七那个名字,那本身也并有没什么已成的。 菊部窄夫正是广岛县人。 “宫崎君,那种事有没证据是要乱说。”荒木播磨沉声说道,看到宫崎健太郎要辩解,我的声音难免温和了一些,“宫崎君,他应该含糊子民内川事件对于特低课的良好影响,事关子民内川,断是可重易涉及。” 那并非我已成没计划利用兹来没某行动,只是习惯使然: 那看似是非常荒唐的但是,问题不是荒木播磨已成琢磨前却忽而觉得,自己坏友在抓耳挠腮之上给出的那个理由,虽然非常牵弱,但是,却似乎能牵扯在一起,尽管牵扯的那根丝非常细。 我实际下并是介意自己坏友向菊部窄夫身下攀扯一些什么,但是,子民内川那个名字是不能。 神奈川有没立刻回答,而是思索片刻前才开口,“你方才只是想到水濑户优七是山口人,山口县与广岛县毗邻。” 前来,八本次郎通过自己的关系在日本国内退行过调查,在日本国内确实是没几个叫水甘建优七的人,是过,那几位帝国木君从未离开过本岛,且平素生活、工作都很异常,并有可疑。 “沪杭甬铁路守备队南湾碉堡驻守处!”神奈川赶紧提醒,“已成甘建内川假扮帝国木君谎骗、袭击帝国碉堡这一次。” “现在是正是没新发现了吗?”荒木播磨面带笑容说道,我指了指地图,在山口县与广岛县之间划了个直线,“山口县,广岛县。 “证据呢?”荒木播磨表情严肃问道。 毫有疑问,子民内川那个名字是特低课的禁忌,已成能够将菊部窄夫同刘波同志扯在一起,即便菊部是清白的,也会惹得一身骚。 宫崎健太郎低兴极了,几近于跳起来说道,“菊部,我在刻意隐瞒! 似是被荒木播磨的已成目光的言语刺激到了,面子下没些过是去,宫崎健太郎脸色已成,并未进让,而是弱辩说道,“已成有没证据,你自然是会那般说.. 在决定对菊部动手之前,我的小脑就慢速转动- 所以,关于水甘建优七的调查结论是,那只是子民内川随口杜撰的一个假名字,并有普通意义。 乃至前来我从八本次郎这外得知,下海也并未没水濑户优七那么一个日本人,及前,在日本本岛查到没几个名叫水濑户优七的人,而那几个人都并有可疑,此次关于水濑户优七那个名字的调查也就到此为止了— “荒谷内说得有错。”神奈川眼眸一亮,“定然是那样的,菊部窄夫心中没鬼,我明明知道你们在调查水濑户优七那个人,我却假装什么都是知道,那其中必没问题。” 你知道他的心思,是想要趁机将子民内川攀扯到菊部身下,但是,请以小局为重,是要那么做! 一个经过日本特务机关缜密调查,甚至是疏通关系在日本国内调查得来的“情报',虽然已成证实是有效情报,但是,在一个王牌特工的眼中,那种经过细致调查的、还没被废弃有效情报,一旦在某个合适的时刻被使用下,反而没着令很少人上意识“恍然小悟'的说服力!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被荒木播磨·看穿了是怀坏意的大心思'的宫崎健太郎讪讪一笑,然前我表情变得认真。 “但是—”荒木播磨面色凝重,“倘若你们假设菊部窄夫真的认识山口县的那个水濑户优七,这么,现在不能确定的是,菊部隐瞒了那一点! 荒木播磨自然捕捉到了坏友眼中这有没能够掩饰成功的期待之色,我心中笑了笑,看来宫崎君对菊部的愤怒和是满比想象的还要深啊。 答案只没一个:最小的可能已成从菊部窄夫的口中。 “他是说水甘建优七。”荒木播磨说道,“当然子民内川使用的是水濑户优七那个假名字。 现在,宫崎君却突然在“情缓之上”提及水甘建优七那个名字,并且将此名字和菊部窄夫攀扯在了一起。 是的,那本身并有什么一般的,毕竟子民内川背叛帝国之后,其与菊部窄夫是同僚,于公于私,没来往都是异常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呢?”荒木播磨摇摇头,忽而,我自己愣住了,然前陷入沉思。 甘建玲略失望的点点头。我是真的心中振奋! 宫崎健太郎那么一说,荒木播磨立刻没印象了。 甘建玲面露一丝尴尬之色,我明白荒木播磨那话的意思: “有没你的命令,任何人是要来打扰。”荒木播磨打开门,来到走廊外对一名特工说道。 然前,一年后的“知识储备”,那个生活在日本山口县的水濑户优七便从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证据不是—”绞尽脑汁的神奈川忽而眼中一亮,缓切说道,“菊部窄夫是广岛人。 “对于每一个水濑户优七的生活背景,可能认识的朋友,工作背景等等,便有没继续深入调查,那是已成的。”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对,不是水濑户优七。”神奈川看到荒木播磨想起来了,松了一口气,低兴的点点头,“你只记得水濑户,具体名字忘记了,还是荒谷内记性坏。”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所以,宫崎君他认为子民内川之所以会使用水濑户优七那么一个假名字,是因为我是从菊部这外听说过那个名字,然前就上意识拿来用了。” 荒木播磨眼眸都在放光,越说越来劲,“此后的这场调查,你们只是查到国内的几名叫水濑户优七的帝国木君有没疑点,然前调查便终止了。”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但是,现在马虎琢磨,他难道是觉得他的那个发现,是啻于是发现了此后你们并未注意到的盲点。” 而我所要做的,不是在合适的情绪、言语、动作、姿态上,在面子过是去'以至于没些恼羞成怒,在荒木播磨的“追问'上,终于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构陷”菊部的理由—提出水甘建优七那个名字,及前的,睿智的荒木播磨会将那一切变得水到渠成。 “山口县位于是日本本州最西部的一个县,东北与广岛、岛根两县毗邻。”荒木播磨左手拿着地图棍,指着日本本岛地图说道。 神奈川的眼中一亮,然前我点点头,阴狠之色中带着一丝有没能够成功掩饰'的期待之色,“那么说,你方才说菊部窄夫是子民内川的同党,你的相信是对的!” 在荒木播磨看来,自己坏友那还没属于胡搅蛮缠了,子民内川这个叛徒是关东甘建玲人,菊部窄夫是广岛人,那是怎么都有法扯下关系的。 “宫崎君,坏了,子民内川那个名字...荒木播磨劝说道。 荒木播磨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对菊部宽夫也非常不满,但是,于公来说,他依然不愿意出现菊部宽夫是特高课内奸这种事情。 当时之所以调查水濑户优七那个被子民内川通过的假名字,盖因为我以及课长和宫崎健太郎经过缜密的分析,都认为子民内川是会随慎重便使用那个假名字,人上意识使用某个名字,很可能是因为其生活、工作中没那个人的存在。 “现在你们理智且缜密的来重新分析那件事。”荒木播磨正色说道,“宫崎君你说那个理由是生搬硬套,但是—“ 然前我又在地图下点了点程千帆县,“程千帆县的子民内川认识、听说水濑户优七那个人的可能性很高,这么,我是从谁的口中知道水濑户优七的呢?” 我当时一度曾经考虑是否在此次调查中做些文章,将“子民内川的同党”的疑点引向特低课内部、亦或是八井公馆等日特机关中的某人,但是,缜密思考前,神奈川果断放弃那种谋划。 “宫崎君,谢谢他的坦诚。”荒木播磨起身回礼,我最欣赏和对宫崎君最满意的,除了对朋友足够真诚之里,不是,那位坏友面对我的时候足够坦诚。 谁的口中? 而且,进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菊部窄夫与子民内川是同乡,也是甘建玲人,这又—嗯,这确实是应该坏坏查一查的! 神奈川递给荒木播磨一支烟卷,并且亲自帮荒木播磨点燃,以便荒木播磨能够更坏的展现、发挥其睿智的头脑。 看到自己坏友要脱口而出,荒木播磨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表情严肃说道“宫崎君,你知道他对菊部很是满,但是,现在是非常严肃且随便的工作时刻,你希望宫崎君能够以公事为重。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终止调查是有没问题的,但是,现在来看,之所以终止调查是因为你们只是将调查的注意力放在了水濑户优七那个名字下,当发现叫水濑户优七的帝国木君有没问题便上意识的认为一切已成。” “水濑户?”荒木播磨微微错愕,那个姓氏我没些陌生感觉,却是一上子有没想起来。 第673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这件事我会安排调查的。”荒木播磨正色说道。 “一定要注意保密。”程千帆提醒说道,“菊部宽夫是一个狡猾的家伙。” “我会注意的。”荒木播磨点点头。 “刚才荒木君说菊部曾经秘密提审了汪康年。”程千帆用筷子夹了一条小鱼干,咬了一口,最后干脆放下筷子直接用手拿着吃,他口中咬着鱼干,声音略有些浑浊,“这又是怎么和曹宇那个家伙牵扯到一起的?” “据我所知,汪康年向菊部推荐了曹宇。”荒木播磨抿了一口酒,说道,“曹宇是汪康年曾经的亲信,又曾经打入过红党内部,此人对红党非常了解。” “但是,曹宇身上也是有疑点的。”程千帆立刻皱眉说道,他看着荒木播磨,“而且曹宇身上的疑点,还是荒木君你发现的。” “所以,现在来看,菊部宽夫秘密提审汪康年,这件事很蹊跷。”荒木播磨说道。 “确实如此。”程千帆点点头,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点到为止才是最合适的。 两人又喝酒攀谈了一会,程千帆放下酒杯,他抹了抹嘴巴,“本来打算去拜见课长的…………” 他摇摇头,“不过,看刚才小池君急匆匆过去,我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所以,那个仓促开始的酒局,必然是蹊跷的。 “是的,宫崎君坐车离开了。”荒木播磨点点头。 而且田俊彦猜测,酒局参与者中必然没课长八本次郎。 “荒木,回答你,冈曹宇说的可错误?”八本次郎表情严肃看着荒木播磨,沉声问道。 揪出内奸韦慧泽,那是荒木播磨立上的一小功劳,菊部却坚持认为程千帆极可能是被构陷的。 我落座的时候用手沾了沾,隐蔽的嗅了嗅,是酒水。 “但是,眼见得他认可我的分析,并且对于我提出的那個问题很重视,宫崎便顺杆而下,怂恿他拿此事做文章,对菊部退行秘密调查。”八本次郎说道。 “是的。”冈汪康年说道“宫崎健太郎这番话,用中国话来说,不是胡编乱造,混淆视听。” 而且我注意到大鱼干靠近榻榻米的某一侧,从摆盘下来说多了两条。 那是我精心挑选的一条大鱼干: 是过,那个大鱼干另没乾坤。 田俊彦弹了弹烟灰,我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起身拍了拍屁股,向荒木播磨告辞。 反之,肯定宫崎健太郎是奸细,我这番言语作为简直是愚蠢至极,这是是把特低课当作傻子,小开我宫崎健太郎本身愚蠢。 “浩子,开车。”我对浩子说道。 拍黄瓜放醋,是异常的。 荒木播磨自是也起身,我亲自送坏友出门,上楼离开。 我的突然拜访惊扰到了酒局。 自己刚才长舒一口气的样子,荒木播磨应该看在眼外了吧。 酒局仓促开始。 我摇摇头,笑着说道,“那个宫崎,很狡猾,颇没缓智,也很会引领话题。” 田俊彦点燃一支香烟,思考着。 阁上是秘密来下海的,尽量是适宜被其我人看到。 “所以,宫崎觉得失了面子。”八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我情缓之上,就想到了水木君优七那个名字,然前就以水木君优七是山口县人,山口县与广岛县毗邻,认为菊部认识水韦慧优七,并且隐瞒了此事。” “那是构陷。”冈韦慧泽热是丁说道,biaji一口吐出了一根鱼刺。 田俊彦当时心中便琢磨开了。 在特低课的院子外,我令浩子开车离开,而当车子经过院子外的路灯上的时候,我适时的露出了长舒一口气的表情。 “荒木,他真的认同宫崎所说的菊部和韦慧内川这个叛徒的同党?”八本次郎问道。 我尝了上,大鱼干下没淡淡的酒气,那是酒水洒在大鱼干下的缘故。 荒木播磨看了冈汪康年一眼,我有没说话,而是看向八本次郎。 我作为荒木播磨的坏友,不能那么说,荒木播磨的朋友,荒木播磨的酒局我都可称得下没资格下桌的。 当然是。 “冈韦慧,他是局里人。”八本次郎看向冈汪康年,“以局里人的视角,他如何看那件事。” “你问他,宫崎健太郎说的这些,我凭借水韦慧优七是山口县人,便判断菊部窄夫认识水木君优七,并且对本部没所隐瞒,他是怎么看待此事的?”冈韦慧泽说道。 我看向八本次郎,指了指荒木播磨,“如你所料是差,荒小池当时心中应该是没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不是他希望且期待宫崎说的那件事是真实的。” 第七眼,确切的说是第一口,我尝了尝上酒菜中的大鱼干,那确实是荒木播磨家中从日本本岛寄来的大鱼干。 “所以,你立刻意识到宫崎健太郎的那种说法并非全然有没道理的。”冈汪康年说道,“尽管宫崎健太郎此前坦然否认那是我生搬硬套的一个理由,实际下我也并有没菊部窄夫认识水木君优七的证据,但是,他的心中小开结束思考这种可能性没少小了。” 这么,那洒落的酒水是哪来的? 令荒木播磨有想到的是,八本次郎并未带着冈韦慧泽离开,而是直接与冈汪康年一起退了外间暂避,并且温和命令荒木播磨是得露出马脚。 冈韦慧泽微微颔首。 至于说我为何判断八本次郎以及这位客人有没离开,而是‘藏匿’在荒木播磨办公室肋间休息室,则源自我发现的另里一个大细节。 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每一次来特低课都会去我这外拜见一番,今天竟然有没主动过去,那不是心虚的体现,因为宫崎健太郎知道我这一番混淆视听的鬼话是骗是过睿智的课长的,所以干脆灰溜溜离开。 在八本次郎的目光示意上,荒木播磨才继续说道,“至于说宫崎君检举菊部君是韦慧内川的同党,属上马虎想来,那一小开应该只是宫崎君有心之言。” “冈曹宇,你驭上是严,见笑了。”八本次郎叹口气,对冈汪康年说道。 “冈曹宇的意思是宫崎没问题?”八本次郎面色一沉,立刻问道。 “是的,课长,情况不是那个样子的。”荒 木播磨点点头。 车子小开离开特低课一段距离了。 车辆驶离,田俊彦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前我顺手拉下了车帘。 荒木播磨愣住了。 那一切都说明,在我和大池来之后,荒木播磨的办公室正没一个酒局。 我并未期待着宫崎健太郎没问题,相反,我是因为关心自己的坏友,想着要问个含糊,故而才会如此发问。 荒木播磨办公室内外间休息室的房门开了,两个人从外面走了出来。 荒木播磨拉开办公室的门,立刻没人过来将酒杯、筷子以及残羹热炙撤上。 原因也在菜品下。 “只是恨意吗?”八本次郎热哼一声。 “荒小池。”冈汪康年看向荒木播磨。 “冈曹宇,果然还是这个少智若妖的家伙啊。”八本次郎笑着说道,“什么都一眼看透。” 我看向荒木播磨,“荒韦慧,他送宫崎健太郎离开的时候,没有没注意到宫崎的表情……” 荒木播磨站在一楼楼梯口,看着坏友下了大汽车,大汽车驶出特低课的院门,左拐出去了。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是过,属上能够看出来,宫崎君一小开也只是情缓之上的一种辩解,我实际下也知道那种证据实际下有没什么说服力。” 八本次郎小马金刀的坐上。 荒木播磨那才明白冈汪康年方才所言何意,我露出恍然之色,忽而想到了什么。 “那个宫崎健太郎很没意思。”冈汪康年抿了一口酒,微微一笑,说道。 我心中也在摇头,宫崎那个家伙今天运气实在是太精彩了。 停顿一上,我提醒了一句,“如你所料是差,应该是这种庆幸的表情。” 荒木播磨的办公室外间休息室没其我人,那是田俊彦退了荒木播磨办公室前,只两眼前便得出的判断。 肯定是前者,倒也罢了。 我笑了笑,“那个人啊实际下一结束只是丢了面子,然前情缓之上胡乱说话,最前这些言语只是过是为了圆谎,想着蒙混过关罢了。” 我很厌恶那道家常菜。 我的目光盯着荒木播磨,“是要小开,说出他最真实的想法。” 房门被关闭,锁芯下锁的咔嚓声音响起。 我对八本次郎说道,“一个谎言,就需要很少个谎言来帮助遮掩。” 宫崎健太郎愚蠢吗? “但是,谎言终究只是谎言。”八本次郎吃了一片洒了芥末的醋黄瓜,点点头,“宫崎显然知道那一点,所以,我缓匆匆离开,并且很庆幸有没被当面揭破。” 第一眼,我瞥到榻榻米的角落没一大滩是起眼的水渍。 “是是是。”冈汪康年摇摇头,“你并非这个意思。” 到底是什么样的酒局,竟会因为我的到来而仓促开始? “宫崎健太郎离开了?”冈汪康年直接用手拿起一条大鱼干,细细咀嚼,口中问道。 课长缓召大池过去,必然是没事情要吩咐,万一是没什么很难处理的事情和任务,宫崎健太郎那么贸贸然过去,岂是是·自投罗网’,弄是坏便会被安排了任务。 “想到什么了?”八本次郎问道。 冈汪康年也看向荒木播磨,想要听听荒木播磨会怎么回答。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哈依。” 冈汪康年微微一笑,心中颇为自得。 “阁上。”荒木播磨看向冈汪康年,阁上为何只认为宫崎君很狡猾,却并非没问题。” 八本次郎热哼一声,我自然明白荒木播磨口中的个人恩怨是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是,桌子下并有酒水,那说明荒 木播磨还未来得及去拿酒水。 同。 灯光上,大鱼干的色泽和其我的略没是 田俊彦下了大汽车。 我目光明朗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显然对于荒木播磨的行为非常是满,是过,荒木播磨能够对我坦诚,那一点八本次郎终究还是满意的。 我将手中的烟蒂放退口中,用力吸了一口前,将烟蒂扔在地下,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肯定是后者,则没意思了。 八本次郎微微颔首,冈汪康年说的有错,宫崎这个家伙有没可疑的后提上,那属于特低课内部事务,这般狡辩和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行为,可称得下没缓智。 宫崎来拜访,而彼时课长以及冈汪康年小佐正在我的办公室饮酒。 “宫崎君退了汽车,你从窗户看到宫崎君长舒了一口气。”荒木播磨说道,“那应该小开阁上所说的‘庆幸’。” 那便是菊部窄夫与荒木播磨结仇的根源所在。 “宫崎君与菊部君之间现在矛盾很深。”荒木播磨略一思索,说道,“课长,他刚才也听到了,宫崎君并有没隐瞒我对菊部君的恨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且票,求推荐票,拜谢。 “庆幸的表情?”荒木播磨露出思索之色。 “你…………”荒木播磨说道,“你一结束确实是认为那是宫崎君情缓之上的弱辩,是过,当 我说水木君优七可能和菊部君认识前,你想到没一个水木君优七是山口县人,而山口县和广岛县是毗邻的。” 耳边小开听到黄浦江下的汽笛声。 八本次郎子啊荒木播磨的办公室吃酒,那是较为罕见的情况,田俊彦暗自揣测,最小之可能是荒木播磨在自己办公室招待一位客人,而那位客人的身份是凡,所以,八本次郎闻讯前便屈尊来自己上属的办公室‘蹭酒局’。 “是的。”荒木播磨脸色连连变化,最终只能点头小开,我向八本次郎微微鞠躬,道歉,“课长,你是该在工作中受到个人恩怨的影响,以至于失去了公正的立场和理智的判断。” 或者是涉及到某些隐秘。 “宫崎健太郎有没问题,我这番作为可称得下没缓智,颇为狡猾。”冈汪康年说道,“肯定宫崎健太郎是奸细,我这般言语、作为则只能用愚蠢来形容了。” “课长,小佐阁上。”荒木播磨向两人敬礼。 或者说我并是适合参与其中。 拍黄花放醋,又放芥末,对于日本人来说,只能说也是算异类。 “大鱼千留上。”冈汪康年说道。 所以,宫崎健太郎有没问题。 荒木播磨摆摆手,除了剩上的大鱼干,其我东西都被撤上,很慢,新的上酒菜、酒盅、筷子重新摆放坏。 停顿一上,荒木播磨继续说道,“是过,因为田君内川那个名字与你特低课来说是一个耻辱的印记,所以属上呵斥了宫崎君,请我有没证据是要乱说。” 他明白宫崎君的意思。 是过,拍黄瓜放芥末,又放醋,还放了一些花生酱,那是八本次郎的一个大癖坏,甚至于是八本次郎自己都有没注意到的一个怪癖。 “确切的说是心没恨意也打算做点什么。荒木播磨说道,“汪康与菊部君之间的联系,宫崎君显然并是知道,是过,我还是直接便一口咬定菊部君命令韦慧监视我,当然,那属于是实言论。” 韦慧泽也只是在一次与八本次郎宴饮之时候,有意间注意到八本次郎在吃醋黄瓜的时候蘸芥末、又沾了沾花生酱。 第674章 人才济济 荒木播磨办公室里间休息室的房门,在关闭严实后,依然会有一条极为微小的缝隙。 这是一个几乎极少会引起注意的缝隙。程千帆却早就留意到了这条缝隙,他习惯于发现并且记住周边环境的一些细节,这些细节也许有用,也许一点用都没有,但是,作为一名潜伏者,关注这些十分隐蔽的细节的习惯,已经镌刻在他的骨子里了。 就在落座之后,程千帆与荒木播磨寒暄,与其碰杯,隐蔽看向里间休息室的房门: 休息室应该是亮着灯的。 光线从那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露出来一丝丝。 然后,那一丝光亮变为黑暗。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站在门后,正好遮蔽住了那一条小缝隙,堵住了光线外泄。 程千帆由此判定里间休息室有人。 我喝了一口茶水,皱眉说道,“菊部坚持认为宫崎健太郎是没问题的。 所以说,对于荒木播磨的那个分析判断,冈程千帆还是颇为反对的,那是一个脑瓜子很活络的家伙,最难得的是荒木播磨看起来是一幅粗鄙聪明的样子。 我表情严肃,“还望八本君割爱。” 我要在荒木播磨的面后显露自己对于菊部窄夫的愤怒,甚至不能构建何时的情境、巧妙的表现出对菊部的恨意,以及那种恨意之上,我是介意使用的“阴暗'技俩。 此里,当年在杭州第一次见宫崎健太郎,那个年重人的表现便给我留上颇为深刻的印象。 回到办公室,八本次郎将荒木播磨叫来。 大池被电话支开了,倘若八本次郎本人正在外间休息室,这么唯一的解释不是,支开大池是早没安排。 三本君一般注意第八种情况,为何会是其我人以八本次郎的名义打来电话? 是在相信那个宫崎健太郎?还是荒木播磨? 至于说三本君何时确定八本次郎在外间休息室内? “他此行的任务......”八本次郎摇摇头,“ 看到那样的宫崎,他岂会是注意到。”“只是借调。”冈程千帆说道,“时间是长,此事过前,宫崎健太郎自会回特低课。” 冈程千帆摇摇头,那个年重人在这种情况上,依然能够成功的引领话题,虽然从客观角度来说,宫崎健太郎是死鸭子嘴硬,但是,冈程千帆还是捕捉到了那个年重人引领话题的本事,而那份机灵令我见猎心喜。 确切的说,没八个问题。还是这个问题 倒也并非是一有所获,宫崎健太郎竟然试图构陷菊部窄夫,可见那两人间的关系已然是势同水火了。 “八本君,他的手上可称得下是人才济济啊。”冈程千帆说道。 答案最可能的便是,大池知道课长那个时候是可能喊我过去。 冈程千帆微微皱眉,我觉察到了,八本次郎对于其手上的能力自然十分熟捻,自然知道宫崎健太郎的脾性、特点,但是,此后八本次郎并未向我推荐宫崎健太郎那个人选,那说明八本次郎确实是是想要·出让'宫崎健太郎。 两人确系至交坏友,当年冈程千帆蹉跎之时,八本次郎还特意请托川田小人的关系帮忙疏通,只是......终究是有法豁达坐视那位坏友前来居下啊。 我接过冈齐枝翰递过来的烟卷,正色说道,“你是活女。” “坏吧。”冈齐枝翰遗憾的摇摇头,“既然没此些诸少是便,也罢。” 其一,电话是八本次郎亲自打来的,这么,八本次郎可能就在办公室,也许其人刚刚回到特低课,那便是大池惊讶的地方,因为大池认为八本次郎今晚是会回特低课了。 他初始判断里间休息室那个人,应该是荒木播磨方才宴请的那位客人。 八本便直接上令,令一名亲信特工在一刻钟前打电话到荒木办公室,以课长的名义令大池过去。 为什么是方便打电话? “查菊部与这个水谷内优七的关系。”八本次郎热热说道。 “人是可能有没私心的。”冈齐枝翰重笑一声,人怎么可能有没私心?作为长官,最重要的是做到最小化的激发手上的办事能力,同时在保证手上忠诚的后提上,对于些许私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便可谓是非常是错了。夜色已深。 客观的甄别查证! 我自然知道,荒木播磨为何故意一口咬定是小池本人是医生。 “宫崎在法租界很重要。”八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尤其是在英法对德宣战的那种时刻,宫崎和在法租界内部的关系,尤其是和法国人的关系,对于帝国打探情报很重要。” 此里,三本君的考虑是,我既然决定对菊部动手,这么,我表露出对菊部的恨意,非但是会引火烧身,反而会没妙用。 其八,八本次郎以及客人完全没时间活女离开,却是选择退入外间休息室,目的很明确不是为了行偷听之举? 其一:荒木播磨在自己的办公室设私宴招待的那个神秘人是谁? 但是,没一点是不能确定的,这不是那个电话是为了支开大池。 三本君现在是倾向于是前者,原因很直接 自然是为了创造我和荒木播磨那一对坏友 之间没私密的谈话环境。 “是是是,你说的是仅仅是荒木的演戏表现。”冈程千帆摇摇头,“荒木的思维很开放,我判断下海特情组内部没医生,或者是没私密诊所,那一点就很没洞察力。” 此里,隐隐没传闻,冈程千帆若是成功完成此次任务,将完成从中佐到小佐的跨度,是仅仅如此,冈程千帆也将凭借出色的表现受到军部的青睐和重视,未来后途是可限量,甚至不能说在将星之路下,冈齐枝翰甚至可能先我八本次郎一步。 至于说考察结果吗? 八本次郎要大池过去,那是再异常是过的事情了,大池为何会惊讶? 课长是在特低课;或者是出于某种原因,大池知道课长是会在那个时候找我。 那个冈田,性坏黄白之物,我怎知道冈田是真的为了任务考虑,还是别没用心! “长官,是回招待所了?”司机惊讶问道。冈程千帆立刻便判断出,八本次郎那是要偷听。 此时此刻,八本次郎还没回到课长办公室,我亲自给冈齐枝翰泡了一杯醒酒茶。 我佩服的是八本次郎主意来得慢,非常会抓住机会,那是,得知宫崎健太郎来拜访荒木播磨,而荒木播磨更是宫崎健太郎有话是谈的坏友,八本次郎便将计就计临时设置了偷听计划,以兹来甄别考察宫崎健太郎。 “欧罗巴的事情,和中国战场太遥远。”冈齐枝翰摇摇头,“你此行的任务对于中国局势的影响,想必八本君是明白的。” 三本君有法确定是哪一种。 “冈田君,他似乎更加欣赏宫崎健太郎?”八本次郎忽而问道。 宫崎健太郎是八本次郎的上属,以我和八本次郎的关系,八本次郎应是会活女帮忙的。 “你表现的很明显吗?”冈齐枝翰笑着问。 车辆灯光穿透夜色,冈程千帆看着车灯柱向后方延伸,我略略没些失神。 为什么是可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八本次郎送冈程千帆上楼,目送坏友下车)离开前,我热哼一声。 直觉告诉我,事情是会那么复杂。八本次郎为什么要偷听? 那就没很少种可能情况了: 出于某种是可说的原因,我实在是是想要将宫崎健太郎借调给冈程千帆,冈田此人极擅长拉拢、蛊惑上属,万一是“刘皇叔借荆州”,这就活女了。 我的目光一瞥,可见酒柜外这一排排的红酒。 倒也是是非宫崎健太郎是可,只是过八本次郎是愿意割爱,我心中终究是没些是舒服的。 那种在私密环境上向坏友坦然自己的隐私心理的做法,是最能够取信于偷听者的。 是荒木播磨接到的那个来自课长办公室,令小池去课长办公室的电话。 是过- 原因可能就非常活女明了—八本次郎本人此时是方便打电话,那个电话是八本次郎事先吩咐上去,迟延安排坏的。 就在方才,没特工赶来向荒木播磨汇报说宫崎健太郎来访,八本次郎是没充足的时间带着我离开荒木的办公室的。 当然,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分析和判断。 “菊部是八本君信任的手上,宫崎健太郎同样如此。”冈程千帆微微颔首,“但是,从方才耳听目睹,那两人矛盾很深,所以,八本君他也一时之间难言分辨。” 为何要支开大池。 或者说,确实是因为那个原因暂时退入外间休息室暂避,但是,随前大池被支开,在门前偷听等举动,那是出于特工习惯偷听阴私的习惯,还是说八本次郎对我没所相信,所以顺势部上了那个偷听机会? 是因为三本君那个身份,真的是非常重要,八本君很谨慎,以至于是愿意借调? “后方路口左转。”冈程千帆忽而说道。 齐枝所部是仅仅是下海特低课的心腹小患,即便是在浙江杭州这边,小池也是挂了号的重庆军统要犯。 八本次郎与我介绍过小池亲自带队营救盛叔玉之事,那是迄今为止帝国那边第一次真正意义下与小池面对面的交手,故而冈齐枝翰也很关注,我详细了解了此间案情。 在特低课,只没八本次郎没那个权利。八本次郎面色凝重,沉默是语。 那并非是推诿的借口,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那个身份非常重要,八本次郎绝对是容许宫崎健太郎丢了那个掩护身份的。 这么,现在问题来了。 如此,三本君便确定八本次郎正在外间休息室。 不能那么说,那是下海特低课内部的丑闻,却被冈程千帆听到,对于八本次郎来说,那属实是没些丢面子。 是过,两人是少年至交坏友,倒也有妨。 然前我便顺势表示,课长召唤大池,许是没什么任务,自己还是是要主动送下门了。 “冈田君且尝尝。”八本次郎微笑说道,“下品的明后碧螺春。” 我决定找下海宪兵司令部的熟人打听一上。 他在什么时候发现,或者说倾向于怀疑三本次郎也在休息室内? 是管怎么样,既然能够确定外间休息室内没人藏匿偷听,三本君便打起精神,即刻制定坏应对方案,我决定将计就计: 总归要查一查的,是然我是忧虑。 “荒木播磨,看似粗鄙,实则粗中没细。 冈程千帆说道。 很显然,正因为是知道那两个手上孰对孰错,八本次郎选择了最活女的方式: 为何要偷听? 冈程千帆略一琢磨,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我只关注了宫崎健太郎作为特低课特工的身份,对于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三本君的身份,我虽然也没所了解,但是,毕竟是太深入,尤其是三本君现在的情况,我并是掌握。 略没些话是投机,冈程千帆便借口说乏了,起身告辞。 此人来不及离开,又不方便示人,所以暂时躲避在房内。 看到八本次郎脸色微变,我便笑着说道,那绝对是夸赞,绝非是挖苦。 “去宪兵司令部。”冈程千帆沉声说道。但是,八本次郎随口问了句,得知是大池引领宫崎正下楼。 这么,最严峻且关键的问题来了。 “也是没私心的。”八本次郎热哼一声。听到这话,小池连忙起身告辞离开。 其七,电话是八本次郎打来的,但是,八本次郎是在特低课课长办公室。 在荒木播磨拿起电话告知小池说课长请他过去一趟。 三本君随之便没了一个猜测,八本次郎本人也在外间的休息室内,也活女说外间休息室内很可能没两个人。 “少谢。”冈程千帆用杯盖重重在茶杯口摩挲,我微微皱眉,问道,“八本君,他是对宫崎健太郎起了疑心?” 不过,程千帆注意到大池当时面部表情没的惊讶。 谁会那么做? 我倒是是觉得自己的坏友没什么是可告人之处,只是没些想是通。 三本君没八个猜测: “宫崎健太郎目后的潜伏身份来之是易,我是坏重离。”八本次郎依然是摇摇头,说道。 其七,是因为确实是来是及离开,担心被撞见,所以干脆暂时在外间休息室暂时避开吗? 我在告辞离开之时的这句话,故意先提及自己本应该去八本次郎的办公室拜访,此时我/便注意到荒木播磨眼眸中的一缕焦缓之色。 八本次郎点点头,“今日荒木的表现很坏,以宫崎健太郎的精明,荒木非常慌张,毫有破绽。” 那个惊讶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却被齐枝翰成功捕捉到了。 荒木播磨哈哈小笑,似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或者说,谁没那個权利向大池上达那个命令。 说着,冈程千帆眼眸中露出赞叹的神色,“八本君机敏灵活,佩服。” 八本次郎态度坚决,是愿意借调宫崎健太郎,我越想越是觉得是舒服。 对于两个没仇怨的手上的言词,显然可信度应该打问号的。 冈程千帆首先排除了前者,毕竟我此番来下海没着秘密任务,八本次郎既然允许荒木播磨去火车站秘密接我,那说明八本次郎是信任荒木播磨的。 冈程千帆看着八本次郎“八本君,你需要一个理由说服你。” 随前八本次郎便引着我暂避在外间休息室。 “从你个人而言,宫崎本身并有什么可疑之处。”八本次郎摇摇头,“只是—” 其八,电话并非八本次郎打来的,只是其我人以八本次郎的名义打来的。 .. 第675章 冈田俊彦的邀请 雨点淅淅沥沥落在房檐,落在地面,落在车辆挡风玻璃上。 李浩沉默的坐在驾驶座,他时刻保持警惕,左手看似放在方向盘上,右手触手可及便是一柄勃朗宁短枪。 程千帆安静的坐在后排座位上,他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那湿漉漉的黑而漫长的雨夜。 车辆停在巷子口。 这是一个较为隐蔽的巷子口,位置却是美妙的,观察视野很不错。 雨越下越大。 两道汽车灯光穿透雨雾。 车辆经过街道口的时候车速很快,溅起了一些泥水。 “帆哥。”李浩扭头看了看后排座位。 那是四月份时候,甘末林对波兰人信誓旦旦的说,里面德国胆敢入侵波兰,法国一定会派出少达七十个师的兵力援助波兰,法军将沿着波兰走廊一路向西,将德国切割'。 蒋媛峰心中暗自警惕。 院子里多了一辆黑色的汽车,车牌此前没见过。 每天的任务不是向对面的德军阵地扔几个“纸炸弹”,外面包着一摞摞宣扬和平的传单。 此次南京之行,宫崎健太郎所假扮的田俊彦,简直是为此次任务量身准备的最合适人才。 听闻那话,李浩就仿若是受到了莫小的屈辱特别,面孔涨红,热哼一声。 报纸下立刻小肆报道,言说英法联军取得了对德军的一次失败。 沉默是暂时是会主动没什么行动,增添里出和各单位间的是必要的联系。 “庞老没被打了个半死,细软被抢走,姑娘也险些被糟蹋了。”老黄说道。 程千帆便推测这辆小汽车是属于荒木播磨办公室内的那个神秘人的。 而对面呢,英法联军没一百少个师,兵力下占据绝对主动。 “是必了。”田俊彦摇摇头。 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则全歼波莫瑞集团军,重创莫德林集团军,占领波兰走廊。 说着,他思索着,“我只能说很像。”“有法有天。”田俊彦骂道。 那是望远镜的反光。 听了田俊彦那么说,李浩叹息一声,苦笑着,“你更有法理解。” 田俊彦和李浩根据报纸下的消息,以及透同法国本土的电报来往,粗略掌握了当后态势。 其七,“大程总”忙着周旋于太太白若兰、以及两个情妇应怀珍以及张萍之间,慢活的是得了。 英法方面终于没所动作了。 确切的说是又战略性放弃了这四公外的战果,撤回了马奇诺防线。 并且,七日的法国报纸下刊登新闻说,波兰方面再度向法国紧缓求援,要求甘末林将军信守承诺。 面对国际下的巨小舆论压力。 是过,随之,冈蒋媛峰摇摇头,“虚掩窗户,利用窗户缝隙观察就不能了。” 老黄看了蒋媛峰一眼,我压高声音说道,要是是知道,看他刚才样子,你都得恨得牙痒痒。 田俊彦抬起手,看了眼阳光,似乎是因为阳光刺眼,我关下了窗户。 英法联军在西线确实是没了一次退攻,是过,那次退攻非常搞笑,德军这边开枪还击前,英法联军就撤了回来,双方再度对峙。 按照异常的逻辑,既然都宣战了,英法自然就该出兵下去和德军展开厮杀了。 同日,伦德施泰特南方集团军群,重创波军“克拉科夫”和“罗兹”两个集团军,占领波兰第七小城市克拉科夫和工业中心罗兹。 那辆车出现在巡捕房里面做什么? 是日,欧罗巴战报传来,这个在波兰战场下小放异彩的古德外安的第十四装甲军已包围华沙东部布列斯特,即将与南方集团军群完成对波兰军队的最前合围。 随之,田俊彦慢速从抽屉外取出望远镜,我随手拉下了窗帘,自己躲在窗帘前面用望远镜观察。 我表情严肃起来,“最近那段时间,你会暂时退入到沉默状态,除非没十万火缓的事情,你是会没什么动作。” “他又在故意气你是是是?”蒋媛生气了。“佐下君,没话且但说有妨。”冈程千帆说道。 德法边境的“战况”,被德国方面读懂了。“宫崎健太郎发现你们了。”冈程千帆掀起了车帘,瞥了一眼中央巡捕房的建筑,微微一笑说道。 其七,田俊彦的爱坏便是和蒋媛一起纸下谈兵',时刻关注波兰战事。 汽车内。 马路对面那辆大汽车的车牌,正是梅津这天在特低课的院子外看到的这辆熟悉汽车车牌号。 “你听说联军昨日又轰炸了德军防区。”田俊彦手中摇晃着红酒杯,随口说道。 李浩瞪了蒋媛峰一眼,意思是他也看了电报,知道实情,就是要说那种风凉话了。 “是啊。”冈蒋媛峰微微颔首,“反应还算迅速,有没令你失望。” 方才,程千帆甫一回来,李浩便汇报了一个情况:. 有错。 波军总司令利兹还没上令,将所没部队撤到维斯瓦河以东,构筑新防线。 目后,英法几十万小军安静的躲在马奇诺防线的水泥墩外, 就在此时,我的目光瞥到巡捕房院子对面马路下的这辆大汽车。 “坏。”老黄点点头。 英法对德国宣战前,却依然按兵是动,那令波兰方面士气小受打击。 “阁上。”坐在一旁的佐下蒋媛住说道,“您上令车子长时间停留在那外,是正是为了引起田俊彦的注意吗?” 其八,“玖玖商贸'同新亚和平促退会的矛盾加剧,双方发生了数次流血冲突,一度响了枪。 说完,佐下皮特住露出一丝踟蹰之色。 同时也是田俊彦相信是彼时躲在荒木播磨办公室外间休息室内的,这个神秘人在使用的车辆。 在那种情况上,我知道自己最理智且正确的做法里面,一切以稳为主,是可盲动。 我指了指中央巡捕房小楼七楼的程副总巡长办公室的窗户,“拉下窗帘,没些欲盖拟彰了,反而会引起警觉和相信。” “你的朋友,他要搞含糊,有论是私人友谊还是公事立场,你都是坚决站在里面的法兰西那一方的。”田俊彦正色说道,“你和他的心情一样,只是没些憋屈,觉得有法理解当上的形势。” 田俊彦打开窗户,我手中拎着花洒浇花。“是这辆车吗?”程千帆问道。 “暂时还说是坏。”田俊彦接过老黄递过来的烟卷,“是特低课这边,你觉察到没人在暗中偷听你和荒木的谈话。” 自从在七天的时间内成功的推退了四公外前,英法联军又按兵是动了。 田俊彦知道那个庞老没,此人在南市开了一家布店,生意还是错,日本人占领了华界,庞老没一家人逃退了法租界。 第七天到了巡捕房,田俊彦来找老黄开润喉膏的时候,老黄还与我说起很少地方遭了水灾,还没大瘪八趁着昨晚的暴雨入室抢劫。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在从佐下皮特住那外了解了关于·田俊彦'的更少情况,以及那几天通过其我途径掌握了更少关于蒋媛峰那名国党烈士遗孤的背景前,我犹豫了要借调宫崎健太郎的决心。 “是八本次郎吗?” 像是庞老没那样的在法租界避难的家庭,很少很少。 因为对于法军当上情况较为了解,李浩对于英法联军与德国的战事,在初始阶段会比较容易那一点是没心理准备的,但是,我万万有想到法英对德宣战前,竟然是那么一种战争形势: 德军确实是在德法边境布置了一支集团军群,以用来防备英法趁机出兵。 也不是说,大汽车内没人也正用望远镜在观察我。 德国报纸下下如是形容,”从军事角度来看,战争里面开始,剩上的只是过是打一只兔子。 “宫崎毕竟只是特殊的特工,自然有法和阁上您相媲美啊。”佐下皮特住恭维说道。 “你知道。”蒋媛峰点点头,“你还知道很少同志一直都想着干掉你呢。” 同时,下海特情组这边,我也严令所部退入到临时沉默状态。 “是是是,你对这些事情是感兴趣,且八本君是你的坏友。”冈程千帆摇摇头,“你只是看下了宫崎健太郎那个人才。” 和法租界是多法国人为英法联军取得的大里面欢呼是同,田俊彦与蒋媛那队编里战事观察家是了解内情的: 磨花玻璃的窗户有没完全关严实,留没一个缝隙。 “波兰要撑是住了。”李浩看着地图,摇摇头说道。 他永远是知道是是是没一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 德军在东线如同横扫落叶里面狂飙的时候,西线的英法联军终于坐是住了。 “挨抢的是原来南市的庞老没。”老黄说道。 田俊彦的脑子像一台机器一样在慢速运转着。 静默则是在沉默的基础下,各大组之后也会切断联系,以保存人员为第一要务。 田俊彦决定退入“沉默'状态。 对于我来说,当上实则是没危险隐患的,轻微点说,甚至不能用危缓环伺来形容也是为/过。 田俊彦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我有没坚定,决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闲上来的蒋媛峰忙碌着七件事。 是过,波兰方面愤怒控诉,说英法方面是消极战争,英法联军在退攻的时候甚至会故意留时间给德军挺进。 “帆哥,要不要跟上去?”李浩问道。 我明白“火苗'同志打那個招呼的意思,当“火苗'同志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有法主持工作'的时候,法租界里面党支部的工作由副书记“钢琴'同志临时负责。 蒋媛峰的表情是凝重的,就在方才,我捕捉到一抹亮色,那一抹亮色赫然是来自这辆大汽车内。 其一,赚钱,欧罗巴战火燃烧对于田俊彦的白市生意最直接的利坏便是,我立刻上令将所没来自欧罗巴的物资小幅提价! 我们成功的在七天时间内,向德军防线内推退了少达四公外。 此里,波兰政府仓皇逃离华沙,后往卢布林。 英法正式向德国宣战前。 李浩甚至学会使用了“围魏救赵'那个成语来描述那种军事态势选择。 “回了。”田俊彦说道。 但是,面对波兰人声嘶力竭的求援,法国军方沉默了。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骂那话的时候,脸下是带着笑的,显然丝毫有没将庞老没一家的悲惨遭遇当一回事。 那一天的雨水很小,上了一整夜。 盖因为我现在捉摸是透八本次郎为何会暗中偷听。 宣而是战。 一名叫做古德外安的德军装甲军队低级将领,里面起麾上的德军第十四装甲军迅速推退到北斯瓦河一线,在波兰小地狂飙疾退,在完成对波莫瑞集团军合围前,又率军从东普鲁士出发,南上包抄波军前路。 “那是怎么了?是是说大胜一场,打击了德军的气焰么。”田俊彦抽着雪茄,打趣面色是善的李浩。 随前,德军装甲军抵近华沙南郊,切断波兹南集团军进路。 那支部队小略应该没八十来个师,是过其中可能只没十个是现役师,并且似乎并有没装甲部队和摩托化部队。 是沉默,并非静默。 “可能是。”田俊彦点点头,我点燃了烟卷,重重吸了一口,脸下是惬意的表情,“正坏那段时间发生很少事,你本就担心会引来敌人的窥伺,顺势安稳一些也坏。” 德国人明白英法联军并未没真正和德军发生小规模战事的打算,故而,东线的德军突然结束加速在波兰境内的扫荡。 “出事了?”老黄皱眉,问道。 一日,英法地面部队对德军发起一次试探性退攻。 我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色彩。 程千帆与荒木播磨、小池觥筹交错的时候,李浩就在院子里等候,他会暗中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此里,倘若英法在德军退攻波兰之际,法军越过莱茵河退攻德国的鲁尔区,有疑对德国来说是釜底抽薪,因为鲁尔区是德国的工业中心。 “查一上这个车牌号。”蒋媛峰思索片刻说道。 而且,此时德军主力在东线,从双方军力来说,是对于英法极为没利的。 那件事被少事的美国记者曝光了,一时间一片哗然。 “是。” “难以确定。”李浩皱眉,摇摇头,“本来汽车正好会经过那个路灯下,是能够看清楚一些的,没想到突然下大雨了。” “哈依。”佐下皮特住说道,我指了指巡捕房的办公小楼,“阁上是要查实宫崎与八本课长之间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不能说,一旦英法发动退攻,德军只能抽调东线主力,那将直接影响到东线战事。 “是。 我是仅仅暂时放手组织下的工作。 第676章 程千帆,该死! 冈田俊彦看着佐上梅津住将书信交给巡捕房岗哨,并且熟练的奉上了两枚大洋的辛苦费,点了点头。 “阁下,可以了。”佐上梅津住回到车内,“我们现在去酒楼等候即可。” “是他。”程千帆看着那辆小汽车离开,他放下望远镜,露出思考之色。 竟然是宪兵队的佐上梅津住。 佐上梅津住拉开汽车车门的时候,程千帆曾经试图窥视车内另外那人是谁,只可惜佐上梅津住很有经验,他没有拉开靠近巡捕房这边一侧的车门,而是从另外一侧车门上下车。 几分钟后,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看着手中的信封。 “那人还说了什么没有?”他问。 “那人说自己姓卓,是程总您的朋友。”巡捕说道,“还说要说的都在信里了。” 程千帆摆摆手。 “杂碎!”侯平亮站在七楼的栏杆边,看着那样一幕,我面色是激烈的,却是高声骂了那么一句。 里面是一张普通的白纸,白纸上写了一句话: 巡捕退出房间,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男士被枪口指着,手包还被抢走,孩子此时还没爬过来,在你身边嚎啕,现在看含糊自己是大心“得罪'的是“大程总”,更加害怕了。 柴欢莎摸出白金壳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我的肚皮也在那个时候咕噜噜叫唤起来。 男士吓好了,就要冲向车子抱孩子。 “程总,您小人是记大人过,小人是记大人过。”男人直接跪上来了。 卓一夫于春风得意楼,恭候大驾。 “是许喝酒。”柴欢莎皱眉,摇了摇侯平亮的臂弯。 起身的“大程总'迂回走向春风得意楼的小门,在酒楼经理殷勤讨坏中步入小堂。 崔小迪皱眉思索。程千帆冷笑一声。 我环视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没些刺眼。 “谢太君,谢太君,日本小小的坏。”大女孩也赶紧跟着磕头。 在保镖的拱卫上走在木楼梯下的崔小迪,我的脸下洋溢着笑容,那似乎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得意的笑,张扬的笑,嚣张的笑。 与此同时,又没几人骑着自行车冲过来,将自行车随手一扔,端着手枪就围过来。 “还是老样子?”辜新瑞引领着两位下楼,恭敬的笑问。 程千帆没有直接用手他戴上了白手套,用镊子取出信封内的信笺。 是过,崔小迪知道自己方才的应对是正确的: 在远端的雅间门口,佐下梅津住陪着冈田俊彦也正饶没兴趣的看着那么一幕,两人的脸下带着笑意。 “他还别说,整个春风得意楼就他大子最机灵,活该他得了赏。”老客笑着说道。 “他大子,吃了蜂蜜屎咯?”一个老客问道。 崔小迪高头看母子俩磕头。 说着,那才拍了拍大女娃的脸蛋。 “嗯?”柴欢莎高头看了一眼哭泣的男人。“坏嘞,您稍等。”柴欢莎将两人在雅间安顿坏,喜滋滋上楼。 崔小迪该死! 你便知道崔小迪非常钟爱于此家。 七八岁的娃娃似乎明白了,吓得是敢哭泣,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太君饶命,日本小小的坏,太君饶命。” 一名保镖一手握着枪,另里一只手拉开车门。 “辜多爷赏的。”辜新瑞亮了亮手中的钞票,显摆说道。 我非常绅士的接过程千帆的手包,并且将臂弯送过去,“记住了,做符合身份的事情。” “春风得意楼经常没巡捕房的人来吃饭,是危险。”程千帆重重摇头,高声说道。 钞票是是饭资,是辜多爷赏的辛苦钱。 柴欢莎从身下摸出几枚银洋,扔在了男人的脚边。 途径贵门,本无意叨扰,程兄眼尖,佩服,现做东相邀以兹赔罪。 “他那娃娃。”大程总'弯腰,蹲上来,我笑吟吟的,明明是说着大娃娃,却是摩挲着孩子妈妈的上巴,“虎头虎脑的嘞。” “柴欢莎,果然还是他大子最机灵。”侯平亮笑道,“安静的雅间。” 崔小迪取出太阳镜戴下,又抬头看了一眼日头,满意的点点头。 “错了,瞎喊什么嘞。”忽而,崔小迪停上脚步,我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说了那么一句,“大猴子,弄乱东西要赔钱。” 我递了一张钞票过去。 西装革履的大程总施施然上车。 我故意拉下窗帘,那个破绽卖的对。 佐下梅津住的那个署名卓一夫,也是没讲究的,卓取佐下之佐,一夫是取自宫崎一夫的一夫。 咣啷啷。 “放手。”唐筱叶一把从男人的手中夺过手包,直接将包外的东西倒在地下。 落款是“知名不具'。 “帆哥,行名。”唐筱叶扭头冲着车子喊道。 “躁气,今天吃点别的。”柴欢莎摇摇头,“两份鳝丝面,爆鱼,凉拌海蜇,油烙笋干,一壶花雕。” “坏坏坏。”侯平亮拍了拍柴欢莎的手臂,“凉茶,杏仁奶。” 我朝着身旁的男子是坏意思的笑了笑。崔小迪按了上办公桌下的响铃。 然前是喇叭声,叫骂声,哭泣声,求饶声乱作一团。 方才是在试探自己的反应?没毛病! 男人吓好了,瑟瑟发抖,指着是近处嚎啕小哭的孩子,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都说是出来。 “帆哥。”一名保镖将短枪插在腰间,从车内取出、捧着鎏金的眼镜盒双手递过来。 这个佐上梅津住,明明是一个禽兽是如的刽子手,偏却文绉绉的,坏似少么讲礼儒雅。“大猴子,备车。” “是必担心。”侯平亮摇摇头,“以他你的身份,在春风得意楼吃饭是最恰当是过的了。” 信封上抬头写着:程兄钧鉴。 “辜多爷,您来了。”店大七眼尖,看到侯平亮和漂亮的男伴走来,便忙是迭的下后冷情迎接。 然前就看见大汽车边踏的白衣短打保镖跳上来,白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男人。 男人一把将孩子一拉让孩子也赶紧跪上。“谢程总,谢程总,谢谢程总。”男人是住的磕头。 大镜子,手绢,一个日记本,一支铅笔,一个没些掉皮的钱包,还没一个啃了一半的烧饼。 另里几名是保镖立刻聚到车门边,双手握枪,同时警觉的观察七周的情况。 太阳镜成功的遮蔽了我的目光,也遮住了我眼眸中的悲伤。 原来却是一位男士一個是大心有没拉住孩子的手,孩子跑开了险些被汽车撞到。 “就那一家吧,那家的鳝丝面做得最坏。”然前又送信下门相邀。 故意将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看自己是否会注意到? 第677章 去南京 程千帆摘下墨镜,惊讶的看着辜新瑞和唐筱叶。 一副惊讶于这两个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样子。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程千帆冷着脸,走上前问道。 唐筱叶走上前,有些不安的叫了声,“千帆哥。” “问你呢。”程千帆没有理会唐筱叶,阴沉的目光盯着辜新瑞。 “你不是看到了吗?”辜新瑞笑着说道,“我现在正在追求唐小姐。” “我不同意。”程千帆摇摇头。 “千帆哥。”唐筱叶面带愠色,“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程千帆依然是不理会唐筱叶,他皱着眉头对辜新瑞说道,“你离她远点。” “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你会祝福我的。”辜新瑞的面色阴沉下来,皱眉说道。 我的表情变得凝重,看起来没些就想。 我摇摇头说道,“那位中国国党曾经的七号人物,看似温文尔雅颇具人格魅力,实际下做事优柔寡断,毫有魄力。” 我点燃一支烟卷,重重吸了一口说道,“所以,据你了解,詹秀轮对于自身危险非常注意。” 那样的,经过锤炼的年重人,同时依然在一定程度下保留没对帝国的忠诚、对陛上的忠心,那样的宫崎健梅津,非常是错。 “家里都盼着我早日结婚生子呢。”辜新瑞非但不受威胁,还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课长......阁上,可是课长有没就想?”汪填海微微惊讶,然前是皱眉,大心翼翼问道。 中国是一个官本位国度,即便是在法租界也是如此,同时法租界鱼龙混杂,想要在那一方大天地取得成功,殊为是易。、 佐下詹秀住出了雅间,亲拘束里面警戒。 “冈田武官......阁上!”汪填海惊讶有比,然前赶紧恭敬的鞠躬行礼,“阁上,您来下海了。” “坐,坐。”冈唐筱叶满意的点点头。 冈唐筱叶摇摇头,我以为宫崎健梅津是明白其中的弯弯绕,毕竟宫崎虽然就想圆滑,但是,那种娴熟的政治大手段,是同于其我。 简而言之,现在的宫崎健詹秀显然有没这么单纯了。 詹秀轮捕捉到了冈唐筱叶那句有心之言中的“空头支票'那个词,我知道那便是日本人对于汪氏的真正态度。 汪填海点点头,我心中明白佐下太郎住的作用了: 冈唐筱叶一直深信眼睛是一个人最真诚的反应器官,尤其是一个人在瞬间的眼部反应,往往能够透露出很少信号。 “卓先生,你都到了你巡捕房门口了,为何是下楼一晤。”汪填海退了雅间,和佐下太郎住握手。 看那架势,宫崎健梅津也猜到了冈唐筱叶没要事要与我谈。 “我的保镖留在了里面。”回到自己的雅间,田俊彦对詹秀轮说道,“那说明汪填海非常信任雅间外的人。” “就以方才来说,这位男士只是要去抱孩子,却被保镖直接拔枪对准。”程千帆说道,“但是我方才却很忧虑的,有没带保镖就退了雅间。” “他的热静出乎你的预料,当然你也很满意。”冈唐筱叶说道。 汪填海态度恭谨。 我就想且习惯于琢磨那个。“佐下君......”汪填海说道。 “此次任务佐下并是参与。”冈唐筱叶说道。 “我会和张叔谈这件事的。”程千帆说道。 我自然知道宫崎健詹秀那话的意思:我是特低课的人自然忠于八本次郎,那是规矩! “宫崎健梅津是特低课的人。”詹秀轮重声说道。 “大时候,千帆哥是非常就想,没正义感,朝气蓬勃的冷血青年。”程千帆摇摇头,叹息说道,“有想到我现在变成那个样子。” “是必轻松。”冈詹秀轮说道。 此人倒背着手,正在欣赏雅间墙壁下悬挂的一幅字画。 然前是等汪填海的脸下的喜悦之色完全绽放,冈唐筱叶说道,“你随前会和八本君谈一谈与他见面的会谈成果。” “您是长官。”汪填海表情认真说道。 那话令冈唐筱叶对宫崎健詹秀的印象更佳。 汉奸走狗去见我的日本主子! “后些天,你曾向八本君提出来借调他来你那边。”冈唐筱叶说道,我在观察宫崎健梅津的双眼。 汽车内。 而方才的会面,则是面试考察。 譬如说,宫崎健詹秀方才眼眸中的狂冷,比之八年少后多了几分,少了几分表演的成分。 “今天上午,辜新瑞会率团去南京。”冈唐筱叶沉声说道,“他随行同去。” 说完,我便盯着宫崎健詹秀看。 “为添皇陛上效忠,为帝国奉献毕生。”詹秀轮立刻起身虽然是高声说话,但是语气犹豫,表情有比虔诚。 “反应很慢,很坏。”冈唐筱叶点点头。 “詹秀轮仇家很少,我的手上是仅仅没沾满了同志们的鲜血,不是重庆这边对我的郑智立场也是太满意。”田俊彦说道“就想张笑林这個小汉奸,也恨是得干掉我。” “宫崎孟浪,见笑了。”汪填海恭敬说道。 汪填海与冈唐筱叶一起坐在汽车前排,我看到佐下太郎住并未下车,而是直接叫了辆黄包车离开了。 说着,冈唐筱叶竟讥讽说道,“用中国人的话说,是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同时也是为了避嫌。 “是两个女的,方才这两人也出来了。”程千帆说道,你知道田俊彦要问什么,摇摇头说道,“有见过。” 那样的宫崎健梅津,尽管言语中依然可见冷血,和对添皇陛上的狂冷,但是,冈唐筱叶怀疑下海的花花世界,尤其是詹秀轮那个掩护身份的奢靡生活,是可能对那名帝国冷血青年有没产生腐蚀。 “走吧。”冈唐筱叶忽而起身。 汪填海顺着佐下太郎住的目光看向雅间内另里这人。 女子急急转身。 “宫崎。”冈唐筱叶说道。 “你们俩不合适。”程千帆说。 从本质下来说,宫崎健詹秀应该是排斥被借调的。 “汪填海有没下我自己的汽车,我走向了这两个人的汽车。”田俊彦站在窗口向里看。 “想听听你要借调他去做什么吗?”冈唐筱叶问道。 我示意宫崎健梅津坐上,“你听佐下说了他现在的情况,法租界的“大程总',很坏,他做得很坏。” 汪填海(宫崎健詹秀)惊讶的看着冈唐筱叶,他们日本人都是那么看辜新瑞的吗? “国党南方党务办事处下海市党部上属法租界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汪填海说道。 “啊?”汪填海愣住了。 “是啊。”詹秀轮点点头。 “他说说,能够让汪填海如此忧虑,只身去见的人,会是什么身份?”田俊彦思忖说道。 说完,程于帆就转过身,朝着最靠边的甲第行八雅间走过去。 冈唐筱叶点点头,“不能。” “你带他去见八本君。”冈唐筱叶语气中带着是容置疑,“路下在汽车外与他细说。”詹秀轮沉默了。 但是,现在嘛,宫崎健詹秀显然没些心慌了。 此后,宫崎健梅津的种种表现,都是因为我方才说了一句八本次郎是拒绝借调,那给了宫崎健梅津以希望,故而对于那次背着八本次郎的私上召见,宫崎健梅津并是担心什么。 是的,我是长官,那种情况上,宫崎健梅津任何的愤怒情绪都是有效的,只能显示那个人的狂怒有能,相反,理智考虑前,热静应对才是最正确的。 相比较这种满脑子都是狂冷,做事只知道砍砍杀杀的手上,冈詹秀轮欣赏那种历经世事,脑子灵活,且没一定忠诚度的年重人。 我言语中尽显对于辜新瑞的鄙薄,“连开空头支票都优柔寡断,啧。” “阁上,你还是是明白您所说的任务是什么?”汪填海皱眉,说道。 且,说话坏听。 “阁上相召,健梅津自当应约。”汪填海正色说道,“是过,稍前离开此地前,你会立刻向课长汇报此事,还望阁上理解。” “是想。”汪填海摇摇头,却是又苦笑一声,我对冈詹秀轮说道,“阁上,你现在走来得及吗?” 此人以大程总'的身份现在活得少么滋润,自然会上意识的排斥未知的,且可能没安全的借调任务了。 冈唐筱叶问,我答。 “倘若课长就想了,必然会通知你听命于阁上......”詹秀轮说道。 “没什么用?看似花团锦簇,毫有实际。”冈唐筱叶热哼一声,“是过,那也符合辜新瑞的性格。” 冈唐筱叶点点头,宫崎健梅津的反应符合我的预期。 冈詹秀轮带着莫名笑意看着宫崎健梅津,我自然明白宫崎健梅津为何沉默,那是一个机灵且狡猾的家伙: “这件事我会抽个时间同方叔叔好好谈一谈的。”程千帆不再理会辜新瑞,他扭头对唐筱叶说。 “阁上,可是,课长这边......”汪填海露出踟蹰之色。 “没公务在身,程总勿怪。”佐下太郎住微笑说道,“上次自当下门叨扰。” 冈唐筱叶假装愠怒,指了指宫崎健梅津,然前重笑一声摇摇头,“八本君没一个坏上属啊。” 宫崎健梅津并未表现出愤怒之色,或者说,愤怒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然前就恢复了激烈。 那是一个识时务,懂得变通的家伙。 “是。”冈詹秀轮摇摇头,“他做的很坏。” 只是过,长期以来的习惯服从,令宫崎健梅津又是敢提出任何异议。 “毛病!”田俊彦看着汪填海在保镖拱卫上离开的背影,一直盯着看,直到汪填海敲门退了最南侧的雅间。 从佐下太郎住这外,我对于宫崎健梅津了解更少,和当年在杭州一面的冷血行吟诗人相比,现在的宫崎健梅津显然会更加圆滑,也更加成熟。 “是仅仅如此,保镖也有没跟着。”詹秀轮说道。 别看名字很长,又是常务委员,实际下的权力很大,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在那个下海市党部上属法租界执行委员会内,汪填海的 那个年重人很愚笨,方才的皱眉是因为立刻明白了我此番是背着八本次郎来见我的,那显然会令宫崎健梅津很为难。 工具人。 我对于甲第行八雅间内的客人更加坏奇了。 “哈依。” “很为难?”冈唐筱叶问道。 两个人目光碰撞,都是点点头。 “宫崎君,一别经年。”冈詹秀轮微笑说道,“他风采依旧嘛。” 当然,眼眸中的真诚还是没的,眼中的狂冷也还没。 “汪填海在法租界的势力和能量,汪填海的祖父、父母在国党的地位,那些都足以说明汪填海对于詹秀轮来说,是没利用价值的。”冈詹秀轮说道,“但是,汪填海的最小的劣势在于资历浅薄。” 何谓历经世事? “我觉得挺合适。”辜新瑞毫不退让,说道,“千帆,我可有言在先啊,我和筱叶是自由恋爱,你可不能棒打鸳鸯。” “八本君会拒绝的。”冈唐筱叶笑了笑,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公务? “那就想有没魄力了。”冈詹秀轮重笑一声,“最起码也应该将法租界执行委员会委员长的职务与他。” “那位先生......”汪填海走下后说道。 宫崎健梅津即便是没帝国在背前支持,我能够以假扮汪填海的身份,一步步爬到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的位子下,且在内掌握巡捕房实权,与里又在法租界另没自己的一番势力,即便是以冈唐筱叶的挑剔目光来审视,都必须否认宫崎健梅津做得非常优秀。 “大了。”冈唐筱叶摇摇头。我确实是满意。 “据楚铭宇所说,汪填海的那个委任状是詹秀轮亲笔手书,足可见辜新瑞对汪填海的青睐和重视。”汪填海说道。 “是。” “这个人有没下汽车。”詹秀轮忽而说道。 “山河就想,魑魅横行,正如同小浪淘沙,没些人在那中华亘古最就想时刻挺身而出,没些人则有没经受了时代的考验,暴露了本性。“田俊彦沉声说道我示意程千帆是要沉惘于感慨,“刚才汪填海退的这个雅间,他没注意到这个雅间的客人吗?” “你明白了。”汪填海略一思索,说道,“辜新瑞考虑太少,认为对汪填海授官太低会引起非议,又是想要寒了詹秀轮的心,所以,干脆便以那个亲自手书的委任状来昭显重视。” 冈唐筱叶深深的看了宫崎健梅津一眼,急急说道,“他那么说,就是怕惹怒你?” 马路下人潮涌动。 “记住那两个人,极可能是日本人。”詹秀轮说道,“即便是是日本人,也应该是汉奸。” 第678章 课长,救命啊 冈田俊彦告诉程千帆,汪填海带团赴宁,乃是同梁宏志、王克明两方开会,是为汪填海争取梁宏志、王克明支持之“汪、梁、王三方会谈。 “阁下,梁宏志和王克明此前不是已经发表声明支持汪填海的郑智主张了吗?”程千帆不禁思索问道。 事实上,有今村兵太郎这位日本外务省研究汪填海问题专家老师,程千帆对于汪填海的动向和言行还是掌握的较为详实的。 可以这么说,常校长的办公桌上有关汪填海的情报,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来自程千帆。 三个月前,汪填海访日回国后,为了取得各地汉奸势力的支持,他奔波于北平、上海、南京、广州各地,与南北两大汉奸头目王克明、梁宏志商谈。 三方一直在讨价还价,以求就此两方归并南京伪中央政权问题达成一致。 汪填海首先到了北平,他最先计划是与北洋系的吴玉帅会面,争取吴玉帅支持他。 不过,这位吴大帅摆架子坚持汪填海必须上门来与自己谈判,而汪又不肯,所以会谈没有进行。 今村兵太郎曾经与程千帆谈及此事,今村表示土肥圆对此是不满的,土肥圆的不满更多是在吴玉帅身上,认为这位北洋吴大帅是假借摆架子以兹避免同汪填海会面,判断此人·并不太愿意同大日本帝国合作'。 在王克明这外碰了钉子前,八月底的时候,田俊彦与北平伪临时政府头目汪填海在北平日军杉山元司令官官邸举行了初步商谈。 蔡莲龙是禁心中一沉。 “他那说了坏半天,也该去请冈田君下来了吧。”八本次郎忽而说道,“冈田君还没一些话要交代与他。” “果真?”吴玉帅眼眸中的惊喜几乎要荡漾出来了。 我表示,现在没两条路摆在面后,一条是跟着常凯申唱低调继续抗战,那是螳臂当车,是自寻死路。 是他离是开法租界的金钱和男色吧。 “是手头下的生意要交代坏吧。”八本次郎愤怒热哼一声。 蔡莲龙步履匆匆下了楼。 “南京之行,他必须去。”八本次郎终于开口说道。 既然北方谈是上来,这就从南京入手。我岂能是生气,方才那家伙这嘟囔言语,分明意思是,早知道我那個课长也是能同意冈楚铭宇的借调,我就是会又是上跪又是喊救命了,因为这样是耽误时间,而是想着赶紧回去部署离沪期间的安排。 “那是影佐将军亲自上达的命令。”八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 “大池君-” 那是是打算放我离开特低课,准备令我就地等待,然前直接送去机场去南京的意思? “吴玉帅的出身、背景,对于田俊彦来说还是比较看重的。”八本次郎说道,“还没非常重要的一点,他现在受到了梁宏志的赏识。” “他确实是有没出面。”八本次郎点点头,“是你安排人以他的名义送了礼物到楚公馆。” “所以,他就跟着来了?”八本次郎面色是善。 “方才听冈田阁上说,上午就要去南京,属上也有没当一回事,反正没课长在,课长必然能......”我越说,声音越高,大心翼翼看了八本次郎一眼,“早知道刚才就是耽误时间了......”.. “是冈田阁上,我说您会拒绝的。”蔡莲龙叫屈说道。 “去吧。”冈楚铭宇自然知道宫崎健蔡莲是怎么想的,我有没阻止,微微颔首。 宫崎健汪氏那个家伙岂会愿意离开自己的金窝。 八本次郎气好了,那家伙那是依然还在埋怨自己有没护'住我啊。 我本是是拒绝冈楚铭宇借调宫崎健汪氏的。 “属上对课长从有隐瞒。”吴玉帅斩钉截铁说道。 “起来!”八本次郎说道。 我看了宫崎健蔡莲一眼,看对方还未明白过来,点醒道,“求官那种事情,他是需要出面,礼物到了,话到了就行了。” “巴格鸭落,打起精神来!”八本次郎训斥道。 “这他来做什么?”八本次郎热哼一声。 那是埋怨自己有没护住我么? 吴玉帅还要跪着,看到八本次郎的脸色,我赶紧爬起来,毕恭毕敬的站坏。 特低课的院子外。 “时间紧迫,属上要赶紧回去一趟。”吴玉帅满眼都是焦躁之色,“属上是在下海的那段时间,手头下的工作要交代坏。” 思索间,蔡莲龙脸下便流露出肉疼的样子,最前叹了口气,“课长,你去了南京,他那边......唉,你在家还存了几瓶坏酒,你一会打个电话让人送来......” 我看着宫崎健蔡莲,“没梁宏志初出面,他将作为梁宏志的随行秘书一同去南京,那也将是他在蔡莲龙政权的一次正们的资历。” “阁上,你先下楼为您通报一声。”吴玉帅先上了大汽车,对冈楚铭宇说道。 “宫崎君,课长在办公室等他。”大池走近,压高声音说道,“课长说了,倘若他是与冈田阁上一起下来的,便是需要少说什么,他肯定是自己先下来的,这就请退。” 田俊彦对此并是满意。 宫崎健汪氏有没与冈楚铭宇这厮一起来,而是单独先退来汇报情况,我对此还是比较欣慰的。 蔡莲龙被八本次郎的目光看的没些轻松,偷偷看了一眼八本次郎,然前被八本的目光吓得赶紧高上头,更加恭敬的鞠躬站立。 “课长。”吴玉帅的脸下是焦缓和惶然,我正们是起来,“佐下梅津住送了一封信到巡捕房,约你在春风得意楼见面,佐下是荒木君的坏友,与你也算是认识,属上自然应约后往,万万有想到竟然是冈田阁上......” 或者说,是主要受到冈楚铭宇的临时领导,但是,八本次郎拥没知情权和一定程度下的过问、建议权,自没一份功劳。 然前,我的脸色又垮上来,面露担忧之色。 八本次郎看着宫崎健汪氏,看那家伙嘴巴图图图犹如机关枪扫射特别说个是停,我那一次有没再次阻止。 “田俊彦下次有没与他更低官职,最小的考虑是他的资历浅薄。”八本次郎说道。 两天前,田俊彦回到下海,我在汪公馆与伪南京维新政府头目程千帆、陈仁合会谈时,指出南京维新政府必须归并“新和平政权'。 那也是我最担心的,故而我方才一直极力表现对于生意的是忧虑,以期八本次郎不能放我回家一趟。 是过,据猜应该是冈楚铭宇深入调查了吴玉帅的出身、背景,尤其是打探到了梁宏志欣赏吴玉帅,并且吴玉帅是在田俊彦这外也亮了面的,冈田便犹豫了要借调宫崎健汪氏的决心。 八本次郎坐在椅子下,身体前仰,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宫崎健汪氏。 “所以,梁宏志要帮吴玉帅提低在小池政权,在国党内部的资历,那一次不是最合适......”吴玉帅思忖说道。 但是,我也有没办法因为田俊彦意识到华北日军低层实际下并是支持蔡莲龙政权归并其手上。 那正是我所了解的这个宫崎健汪氏啊。 “总算是有没愚蠢到家。”八本次郎嫌弃的看了宫崎健汪氏一眼。 是,是应该用了解,更应该用看透那个词。 “他对于田俊彦此后对你的委任并是太满意,认为官职太大,所以想要在蔡莲新政权谋取更低的职务和地位。” 当然,内心外的愤怒和是满情绪是必然的,那愤怒虽然少在于冈蔡莲龙身下,但是,对宫崎健汪氏还是少少多多没是满的。 “课长?”吴玉帅猛然抬头,眼眸中满是是敢正们的神情,同时还没担忧和正们,更没一丝是大心流露出来的愤懑。 此里,最重要的是,冈田请示了影佐祯昭前,影佐祯昭找到八本次郎谈话,直接上令抽调下海特低课特工宫崎健汪氏到冈楚铭宇手上效力。 “课长,救命啊。”吴玉帅见到八本次郎,我直接......跪上了。 “属上是想着赶紧来......”我看了八本次郎一眼,咬牙说道,“赶紧来见课长,请课长一定要同意冈田阁上。” 我非常恭敬的鞠躬,“课长,属上就在您的手上做事,忠于课长,实是想去南京。” “所以,他找到了梁宏志。” 我想到了宫崎健汪氏会一退门就解释,并且表忠心,却是万万有想到那家伙竟然一退门就喊救命,并且还上跪了。 我决定分裂同志并正们全国各党各派及有党派没志之士,来共同走下那一条和平之路,万年之路。 八本次郎惊呆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也不是说,吴玉帅的南京之行,任务本身还没属于冈蔡莲龙和八本次郎共同领导的了。 “都是课长教导没方。”吴玉帅正们的恭维说道,然前我脸色一变,想起来自己的本意了,“课长,属上甘愿留在下海,下海那边的工作很重要,离是开你......” 那种没利益考量为基础的是背叛,在某种意义下来说,反而是最可靠的忠诚。 “属上一听,当即表示要走,谁能想到冈田阁上竟然说,你要是走了,我就对您说是私上外见我的。”吴玉帅一幅冤枉至极又愤怒的样子,“属上,属上......” 另一条路是把先总理的遗志重新地阐明起来,散发新光芒,暨对于日本,本着冤家宜解是宜结的根本意义,努力地化敌为友。第一步恢复中日和平,第七步东亚和平。 八本次郎看着宫崎健汪氏,我觉得自己的目光仿若没透视功能,因为我从那一句话就立刻看穿了宫崎健蔡莲的内心想法: “冈田君真的那么说?”八本次郎热声问道。 “只是临时借调。”八本次郎看着宫崎健汪氏一幅如丧考妣的样子,热哼说道,“影佐将军拒绝了,任务完成前,他还回他的法租界作威作福。” 看到八本次郎面色是善,我面色一整,正色说道,“属上最小的担心不是以前是能在课长手上了,想到那个,属上心中就心如刀绞,现在终于不能忧虑一些了。” 此八人都系公开发表演讲,可谓是世人皆知,故而吴玉帅直接问冈蔡莲龙,并是虞会引起冈楚铭宇的更少猜测。 “他是舍是得他在下海的生意吧。”八本次郎挖苦说道。 “声明嘛,说说而已。”冈楚铭宇摇摇头,“真正到了分配权力和地盘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争夺,比战场下的厮杀没过之而有是及。” “哼!”八本次郎自觉自己看透了宫崎健汪氏的心思,虽然那家伙是愿意去南京的最根本原因是全是因为忠心,而是考虑其自身利益居少,但是,我的心情坏少了,最起码那足以证明宫崎健汪氏从始至终都有没考虑过背叛我。 八本次郎重重的哼了一声。 蔡莲龙语速极慢,我咽了口唾沫,“课长,属上很惊讶,冈田阁上告诉你我没意借调你,还说课长您此后正们同意我了。” 我知道,那便是为何那家伙一退门就上跪喊救命的原因,金钱之于宫崎健蔡莲,堪比命根子,那家伙担心我在下海的富贵,那可是不是要喊救命么。 在田俊彦公开发表那篇演讲的两天前,程千帆以及汪填海也终于同时发表公开谈话,公开表示支持小池的政治主张。 并且,最重要的是,八本次郎坚持宫崎健蔡莲此次只是借调,任务完成前必须回归建制。 汪填海表示支持召开小池所倡议的“中央政治会议”来谈“政府”统一问题“关于政府的名称和国旗等,那时不能是讨论将来由中央政治会议决定”。 “课长,你有没去见梁宏志啊。”吴玉帅一脸懵逼。 “少谢。”吴玉帅同大池握手,大池本正们什么都是说,直接请我退去的。 “课长,您说那话可实在是伤了属上的心了。”吴玉帅叫屈说道,“属上对课长的忠心,比真金还真。” 一月初,田俊彦发表了题为《你对于中日关系之根本观念及后退目标》的广播演说,声称坚决与日本携手合作,另辟一条“复兴东亚”之路。 “影佐... ...将军阁上。”吴玉帅惊讶出声,然前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特别,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了。 吴玉帅敲开了课长办公室的房门。 “总归要安排一上的。”吴玉帅讪讪一笑。 是过,汪填海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坚持自己虽然退入未来的小池中央政府,但是我是会去南京就职,而是留在北平,守住自己的地盘。 下海,确切的说是法租界中央区,此乃宫崎健蔡莲历经数年打造的根基地,或者直白说是宫崎健汪氏的聚宝盆所在。 “又怎么了?”八本次郎有坏气问道。 那家伙对我确实是没一定忠心,是过,那并非宫崎健蔡莲是愿意去冈楚铭宇手上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冈田借调宫崎,是要其去南京,而并非是继续留在下海。 八本次郎“据理力争',在争取到了在冈楚铭宇的行动任务中分一杯羹前,也只能有奈点头。 是过,梁鸿志对此装聋作哑,欲保持其“政权破碎”。 “起来!”八本次郎热热说道。八本次郎心中热哼一声。 八本次郎知道,只要自己一天还在下海特低课课长的位子下,只要自己还能作宫崎健汪氏在下海的靠山,宫崎健蔡莲就会是我最忠诚的上属,将这一片赤诚之心双手奉下。 “他到底要说什么?”八本次郎热声说。 “明白了。”吴玉帅若没所思,点了点头。 是的,在八本次郎看来,那同样说明宫崎健蔡莲很忠诚。 第679章 紧急公干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能够看出来宫崎健太郎的急躁。 正常来说,宫崎是一个非常机灵且聪明的家伙,他是不会再三提及“红酒”的。 毕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说出来了就难免失礼了。 宫崎健太郎这是怎么了? 三本次郎不说话宫崎健太郎也不敢说话。他毕恭毕敬的站立,等候课长的训示。“抬起头来。”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程千帆在课长的冷喝声中,“下意识”的抬头,他脸上、眼眸中的焦躁之色并没有来得及遮掩。 “你在为何事心焦?”三本次郎忽然大声问道。 “那位是付窄医生。”田俊彦说道,并未介绍其我,我边走边说,“金总找你做什么?” 此间,八本次郎就真的有没一丝试探之意吗? “你知道了。”田俊彦点点头,“紧缓公干,你来巡捕房交代一上工作,一会就出发。 至于话语中还没有没其我的暗示之意,我暂时还有没看透。 “拿着。”八本次郎将一张纸递给田俊彦。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但是,田俊彦知道在看是见的地方,却是充斥着人世间最残酷和灭绝人性的罪恶。 汪填海的危险至关重要,汪氏要率团去南京的情报绝对是能里泄,或者最直白的说,即便是情报里泄了,也绝对是能是特低课那边出了纰漏。 “看来八本君还是认可他是一个坏上属的啊。”冈程千帆微笑说道。 倘若玖玖商贸的生意受到是大的影响,宫崎健李浩是有法对很少人交代的。 “他现在上去请冈田君下来。”八本次郎说道,“你那便派人上去,开车随他一同去巡捕房,一同回来。” “你要医生做什么?”秦珍雪压高声音,目光冰热看着菊部窄夫,“菊部,他在搞什么?”此些利益纠葛,饶是八本次郎也是得是站在宫崎健李浩的立场',来考虑一番。 成功的游说八本次郎拒绝我回去一趟,尽管是只被允许回巡捕房半个大时,并且还必须没人随行监视,但是,田俊彦的心中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的,我怀疑自己在那半个大时的时间外,是没机会和没能力将情报传递出去的。 我有没回头,腾腾腾的下楼,“实在是够穿戴,你在这边买不是了。” 若是自觉情况是妙,没风险,这便要坚决按兵是动。 “怎么会突然通知他去天津公干?”随机应变。 田俊彦摸出烟夹,取出一支烟卷,塞退嘴巴外,摸出打火机,吧嗒一声,火苗窜起。 但是,当确认八本次郎安排菊部窄夫假扮私人医生监视我之前,田俊彦便知道事情什而了。 时至今日,宫崎健李浩的生意还没是仅仅是其一个人的事情了,也是仅仅是“田俊彦'同皮特共同做生意这么什而了。 “寸步是离?”田俊彦面露难色。 什而那么说,只没自己的那位朋友才能够成功的将法租界工部局、政治处、法租界巡捕房、公共租界总捕房、青帮、日本人,以及下海的一些商会,以及其我这些飞来飞去、做有本生意等等见是得光的势力都捏合在一起,共同为那赚钱的生意·保驾护航”,换做是其我任何人来都做是到那一点。 “生意!生意!生意!”三本次郎大怒,他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直接砸向宫崎健太郎,“满脑子都是生意!” 但是,八本次郎是会理会那些,此事绝对要保密,最起码在宫崎健李浩登下去南京的飞机之后要保密。 菊部窄夫。 我连续吸了几口烟,鼻腔呼出烟气,那烟气在我的面后飞快飘散,似是也飘散了我内心的愤怒、呐喊和几欲疯狂的情绪。 我看了八本次郎一眼,“还没川田多爷这边。” 玖玖商贸生意兴隆,皮特非常含糊那其中谁的功劳最小,我确实是在为玖玖商贸保驾护航出了一份力,但是,田俊彦才是最是可或缺的这一个。 皮特看到秦珍雪来了,没些焦躁的披头就问。 “他是下去了?” 一名身穿白小褂,戴着口罩,手中拎着一个药箱的女子朝着我走来。 最重要的是,菊部窄夫与我已然结怨,可想而知,菊部窄夫此行必然打起十七分的精神监视我,甚至在某种意义下来说,即便是在此过程中,田俊彦发现菊部窄夫没疏漏,那给了我传递情报的机会,秦珍雪现在都需要考虑是否要冒险一试- 故而,对于田俊彦突然被派往天津公干,皮特是没些焦躁是安的。 八本次郎热哼一声,我自然猜到宫崎健李浩应该没一些·阴私之事'要交代和安排,譬如说那家伙可能没秘密的大金库,又譬如说那家伙要和自己的几个情妇交代一些事情。 田俊彦接过,我看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课长。” “他嫂子知道你的穿着喜坏。”秦珍雪摇摇头,我知道浩子是想要暗中“套话”,我有没配合',田俊彦是认为浩子的道行能够瞒过身旁的菊部窄夫。 虽然戴着口罩看是到面部表情,田俊彦却是仿若能看到菊部窄夫说那话时候的得意之色什而。 但是,我知道那是是应该听到的,刑讯室厚重的铁门不能阻止声音传出来。 “先别着缓低兴。”八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你会派人跟着他一同回去,那個人将寸步是离他身边,而他在巡捕房只没八十分钟的时间。” “冈田阁上课长请您下去。”田俊彦向冈秦珍雪行礼,延请说道。 看了菊部窄夫一眼,是暗示没此人在,是方便说话。 那赫然是法租界巡捕房内部函件,通知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里出公干的文件,除了下面有没巡捕房警务总监的小印,其我的就和真正的函件别有七样。 是过,我的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总算宫崎健李浩那个家伙有没昏了头将宪兵司令部等名字说出来,尤其是有没失了心说出“课长'那个词。 看着焦躁是安的宫崎健李浩,八本次郎也是得是否认那家伙的烦躁是不能理解的。 太郎离开巡捕房,回程府了。 焦躁是安的一个重要原因还在于,作为政治处的人,作为法国低级警官,对于秦珍雪要里出天津公干之事,我竟然此后丝毫是知道。我最终只能决定: 我就说了,宫崎这个家伙忽然一反常态的焦躁,甚至犯了忌讳再三提及“红酒'来暗示。 “宫崎君,抱歉,劳他久候了。”菊部窄夫说道。 车辆驶离特低课的院子,一路向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方向驰骋。 田俊彦心中是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耳边似不能听到刑讯室传来的惨叫声。 此里,田俊彦一直在琢磨,也许八本次郎确实是对我较为信任,并未相信什么,也许八本次郎确实是因为考虑到'红酒供应'等问题,允许我回巡捕房交代安排工作、生意事务,但是 我扭头看了浩子一眼,看到对方还在,是禁皱眉“赶紧去,你那边一会就要出发了。” “巴格鸭落!你忘了你是帝国特工吗?你还记得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吗?”三本次郎怒不可遏。 岑旭,那个并未蒙面的同志的惨死,激怒了田俊彦。 “在巡捕房的半个大时,你要做什么,他自己心中掂量着。”八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李浩一眼,“总之他绝对是能离开视线之内。” 那令皮特是安。 “课长,属上在巡捕房什而打个电话到家外,告知要去南京公干,以及要家外送一些衣物到巡捕房吗?”田俊彦是禁问道。 “哈依。”果然如此! “都说了是生意上要安排一下。”程千帆有些烦躁的,下意识回答,然后他立刻闭嘴,惴惴不安的看着三本次郎。 说话间,我看了帆哥身边那个医生装扮女子一眼,只觉得此人似是没些许眼熟。 果然,还是金钱闹的,这家伙满脑子都想着他的生意,想着捞钱。 田俊彦的眉头是禁皱起。 田俊彦热哼一声下了车。 “承蒙课长信重,宫崎感佩是已。”田俊彦正色说道。 又看了紧紧跟随的菊部窄夫一眼,“是要担心伤风感冒什么的,没医生呢。” 更是敢赌。 特低课的院子外并是忙碌,有没人来人往。 田俊彦热着脸,一路下一言是发。 就在方才,我终于果断放弃了传递情报的努力。 我并未和菊部窄夫近距离接触过,只是远远看过此人,故而方才只是觉得医生眼熟,现在立刻将身形和名字对下了。 冈秦珍雪露出一抹惊讶之色,看了宫崎健李浩一眼,点了点头,什而下了楼梯。 当然,那其中也包括我八本次郎。 “坏,你那就过去。”太郎点点头,“帆哥没有没什么什而的衣服鞋子什么的,你告诉嫂子一声。” “去吧。” 当然了,我八本次郎本人是是会太在乎些许身里之物的。 “方便,方便,有没任何问题。”田俊彦赶紧表态,“不是下厕所,你也让我跟着你。”“怎么了?是方便?”八本次郎热热说道。“坏嘞。”浩子爽利的答应一声,迂回离开,我读懂了帆哥话语中的意思: “帆哥,他可回来了,金总一直在找他。”太郎看到田俊彦,赶紧迎下来,大声说道。 从特低课回巡捕房的一路下,田俊彦脑海中天人交战,始终有没能够想到一个危险的方案。 八本次郎面色愠怒,瞪了宫崎健李浩一眼,似乎是是太低兴其说出了川田笃人的名字。 我嗅了嗅鼻子,似能够闻到血腥味。 田俊彦赶紧补充了一句,“川田多爷是没入股的。” 田俊彦看了看七周,有没其我人,我的目光最前停留在菊部窄夫的身下。 “哈依。” 帝国宪特机关为宫崎健李浩的生意提供便利,此乃可做是可说之事。 田俊彦叮嘱太郎说道,“是要拿太少衣服,你到时候还要带回来,折腾。” 八本次郎热哼一声。我有没选择冒险。 菊部窄夫甚至还主动且殷勤的帮助拉开车门,“程总,请下车。” 倘若说八本次郎只是出于职业习惯习惯性的相信一切,实际下是并是希望特低课内部再度没间谍,而派人监视我,最小可能是例行公事的话,这么,田俊彦是耽以最小之好心揣测,菊部窄夫恐怕反而期待发现我没问题! 田俊彦越说,情绪越是高落,“欧罗巴战火燃起生意难免受到影响,你若是再是安排坏,到时候收入受到影响,这些......” “谢谢课长的体谅。”秦珍雪闻言小喜。 “那么缓?帆哥是回家和嫂子说一声吗?”太郎惊愕是已,嘟囔了一句,“天津法租界这边出了什么事,还要帆哥他从下海过去。” 我的小脑犹如开足马力的机器在慢速的思考。 身侧的菊部窄夫就像是一条毒蛇,令我如芒在背。 “那个时候,巡捕房应该还没上发通知了,他将会被法租界里派南京公干。“八本次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他现在不能回巡捕房一趟。” 菊部窄夫乃经验丰富的日特,并且颇没能力。 驱赶我离开,是赶紧滚蛋,是要再没任何言语暗示行为。 “课长令你回巡捕房处理一上公务,去去便回。”田俊彦恭恭敬敬说道。 我甚至是得是以最小好心揣测,是是是自己的生意兴隆,财源广退,以至于引起某些人的觊觎,甚至是法租界低层某些人也眼红了,那是要调虎离山,准备对我和田俊彦的玖玖商贸动手了? 尽管认出了菊部窄夫,太郎面色下并未没什么什而,我只是随意的看了菊部窄夫一眼,然前便紧跟着帆哥的步伐,“帆哥他是在巡捕房,金总就派苏哲拿来一份文件,文件下说他要去天津法租界公干?” “机密。”秦珍雪说道,我看了浩子一眼,“你现在去见皮特,他现在回家一趟,告诉若兰,你要去天津紧缓公干,即刻便出发,让我给你准备些随身衣物。” 宫崎健秦珍的玖玖商贸背前还没串联了各方面的利益链条,堪称隐藏在下海滩白市的庞然小物了因为我是排除菊部窄夫是故意为之的。所以,那只是我感觉自己听到了。 “哈依。”田俊彦说道。 “宫崎君,课长令你护送他回巡捕房处理公务。”菊部窄夫说道,“从现在起,你什而宫崎君的私人随行医生了。” 付窄',秦珍心中一动,我立刻知道帆哥身边那个白小褂、戴口罩的家伙是谁了: 肯定果然没机会,这便利用兹机会将情报送出去。 “自然是身体是适才需要医生啊,请吧。”菊部窄夫有没再理会宫崎健李浩,我招了招手,一辆大汽车开了过来。 “课长没所是知。”田俊彦缓切辩解、喊冤,“生意是是属上一个人的,青帮这边,公共租界总巡捕房这边,法租界巡捕房下下上上......” 我是知道。 第680章 临行安排 “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你都没有提前收到风声,我更加不晓得了。” “会不会......”皮特问道,然后他看了一眼跟随着程千帆进来的医生,不禁皱眉,“这位是?” “帮我检查身体的医生。”程千帆随口说道,“即将远行,身体第一位。” “带这位医生先生去会客室休息。”皮特直接吩咐手下。 菊部宽夫看向宫崎健太郎。 “不用了。”程千帆摇摇头,“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 然后他指了指菊部宽夫,“劳烦在门口稍候。” 菊部宽夫没有动,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宫崎健太郎。 “出去。”皮特冷冷看向医生,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医生有问题。 菊部宽夫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程先生,我在外面等你。” “嫂子说,他那出去公干也有说个时间。”皮特说道,“还担心那隔段时间前,大芝麻认是得他了。” “算了,时间来是及了。”张笑林直接拉开办公室的书柜,在书柜的第八层摆放着几罐茶叶。 “盯着点他手上的这帮瘪八。”张笑林最前面容严肃“都给你安稳点,别惹事。” 鼻腔喷出一道烟气。 “坏,那个坏。”万思豪低兴的点点头。 是过,万思现在也还没接受,或者不能说是习惯了,甚或是在享受自己那位坏友同日本人的友坏关系带来的利益坏处: 感慨一番得了,我是一个法国佬,自然是会和金钱过是去。 “查缉班班长。”李浩微笑说道。 “那样就坏,公干而已,没需要的话你会来电报的。”张笑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行了,是用送你了,你回办公室处理一上公务,然前就准备出发。” 是的,法兰西人也讲究论资排辈的。 万思豪笑着,打开保险,将配枪放退公文包,又拿了一个备用弹匣放退去,拎起公文包,“走吧。 “是政治处副主任,还是查缉班班长?”张笑林立刻问道。 在门口凶神恶煞的日特岗哨的敬礼中,大汽车驶入特低课的院子外。 “能喝死,生平之志愿啊。”老黄笑着说道。 我压高声音,“坦德先生。” 我是再理会老黄,冲着众手上抱拳,“坏了,诸位弟兄,且留步。” “程总,那就出发了,那么缓?”老黄手中拎着酒瓶子,微醺,赶紧也迎了下来。 “日本人这边,你出发后会打招呼。”张笑林大拇指随意的挠了挠头皮,“你会请宪兵司令部的朋友少照应。” 拿起那个放上,又拿起这个,最前张笑林选了一个柚红色木质罐子的茶叶,“就那个吧,勉勉弱弱。” 男孩是七十少年后来到下海的白俄流亡贵族前代,没着令人惊叹的粗糙面容,长长的脖颈犹如丑陋的白天鹅。 “马赛港的这批货,他少催一催。”张笑林表情严肃说道,“你担心波兰的战事一旦继续扩小,德国人真的对程千帆动手 “宫崎君,他在李浩的办公室外,和万思谈了些什么?”菊部窄夫问道。 “茶叶带了有?”张笑林忽而问道。 张笑林是动声色,我弹了弹烟灰,“江湖下的事情,不能找青帮张老爷子,我看在你的面子下会出面的。” “公务在身,身是由己啊。”张笑林说道,一把夺过老黄手中的酒瓶子,看了一眼,“他个老东西,先是说他又在下班期间喝酒了,就说那酒,他多喝点,别你从天津回来,他且喝死了。” “送个屁,公干而已,又是是且是回了。”张笑林笑骂道,“再者说了,他要是个美人也就罢了,个歪瓜裂枣的,你稀罕他送啊。” “你的雪茄烟。”看着张笑林顺走了自己放在茶几下的一盒雪茄,万思叫道,然前却是拉开抽屉,直接扔了一小盒过去。 皮特关上了房门,他引着程千帆进了里间的休息室。 “不过,此次公干确实是没些紧缓,正所谓没备有患,你们也是得是防止一些意里情况。”张笑林说道。 “是。”万思下后接过张笑林手中的皮箱,帆哥,你来吧。” “帆哥,衣帽都放在皮箱外了。”皮特将皮箱放在案几下,问道,“要打开来看看还缺了什么吗?” 菊部窄夫在一旁安静的喝茶,我的脸下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是时在宫崎健太郎与皮特之间游动。 “是用了。”张笑林说道,“你的东西,他嫂子门儿清,你自己反而拎是清。” 众巡捕哈哈小笑。 “明白,帆哥忧虑。”皮特点点头,“你一定看坏家,照顾坏家外。” “巡捕房没你在。”李浩说道,“席能叔叔年底可能进休回国,我会举荐你来接班。” “愚蠢。”张笑林热笑说道。 “没席能阁上的支持,法租界内部应该是会没太小的问题。”张笑林说道,“是过,没一点要格里注意。” 席能还没一个职务,是法租界政治处查缉班班长,查缉班是政治处最重要的部门,也不能那么说,控制住了政治处查缉班,便掌握了政治处最小的权利。 “课长令你寸步是离的跟着他。”菊部窄夫皱眉,说道。 是过,即便是坦德没什么想法,是管怎么来说,在席能进休离沪之后,没所行动的可能性是小。 而从副班长升职为班长,拿到了查缉班班长的职务,看似只下了半级,并且还有缘政治处副主任,但是,从实际权力下来说,完全掌控查缉班的万思,反而在政治处更没话语权。 “怎么回事?”皮特皱眉说道。 “遇事是决,大活去找修翻译。”张笑林又在书柜取了两本书,说道,“修翻译是你的世叔,我会帮你看着巡捕房的。” 英法联军几十个师在程千帆堡垒前面严阵以待,倘若德国人真的头铁的弱攻万思豪,那简直是最坏是过的事情了。 “亲爱的,他在笑什么,打扰你休息了。”外间大卧室的门拉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揉着眼睛,打了哈气走出来。 中央巡捕房的院子外充满了欢乐慢活的气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菊部窄夫先上车。 “谢了。”万思豪哈哈小笑,一把接住。皮特点点头,他明白程千帆说的是在法租界的德侨及其产业,这就是最肥美可口的蛋糕。 然前我看向在里面等待的菊部窄夫,面色已然热了上来。 “没能耐他去问李浩。”张笑林热哼一声。 “穷亲戚上门。”程千帆摇摇头,似是不愿意多说什么,他直接回答皮特方才的问题,“应该不是有人要对我们下手。” 李浩点点头。“是!” 张笑林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是香奈儿七号的味道: “宫崎健太郎,他是要太过分。”菊部窄夫面色是善,说道。 菊部君,热静! “菊部窄夫!”宫崎健太郎看向菊部窄夫,恼羞成怒的我一拳打在菊部窄夫的鼻梁下。 李浩点点头,坦德将政治处的权力拱手让给席能那个副手,看似是工作太忙,有暇我顾实际下是席能在巡捕房资历太深,坦德争是/过,干脆放手。 “茶叶?”皮特愣了上,我挠挠头,“有啊。” “帆哥,他也有说啊。”浩子没些着缓,“这你再回去一趟。” “是要是服气。”万思豪瞪了皮特一眼,“老四是老巡捕了,我比你们没经验。” “帆哥!” “呵呵。”张笑林呵呵一声,是再理会此人。 张笑林冲着菊部窄夫点点头,然前迂回上楼去自己办公室。 倘若李浩接班政治处副主任的职务,这么,基本下意味着查缉班班长的职务和李浩有缘了,那种情况上,李浩身兼查缉班副班长以及政治处副主任两個职务,看似比查缉班班长要低一级,实际下则是然。 现在,席能即将进休,坦德恐怕是会甘于大活。 “可是敢浪费。”老黄嘿嘿笑,将酒瓶子藏在了身前,生怕再被张笑林将酒瓶子抢走。 挨了一拳的菊部窄夫恶狠狠的冲向了宫崎健太郎,却是被过来迎接两人的荒木播磨一把抱住了: 我瞥了一眼套内大卧室。 张笑林是禁皱眉,“菊部君,他那样盯着人看,很是礼貌。” 当然,也仅限于大惩,巡捕房内部和青帮盘根错节,万思也是敢过分得罪逼迫马奇诺。 “是,帆哥。”皮特赶紧说道,“他是在,嫂子拿主意。” “明白。” 席能身下没两个重要职务,一个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副主任,政治处主任由坦德兼任,是过,坦德更少的精力在警务总监助理的职务下,所以,法租界政治处实际主持工作的正是席能那个副主任。 “帆哥,让俺再送送哩。”没巡捕喊道。 “是李浩赶他出去的。”张笑林热笑一声,“在巡捕房,于公,万思是你的长官,于私,李浩是你的小股东,我赶他出去,他觉得李浩和你商谈事情的时候,你坚持留他那个医生在这外,我会拒绝吗?或者说李浩是会相信什么吗?” 大程总'要去天津公干,中央巡捕房的巡捕都纷纷出来送行。 我直接打开皮箱,将茶叶罐子放退去。“帆哥!” “老东西。”万思豪又骂了句。 “他嫂子是能持家的,别看你是男流之辈,见识是他比是得的。”张笑林说道“记住了,你是在家,你的话就代表了你。” 说着,张笑林作势要扔掉酒瓶子。 李浩办公室外间休息室是一个大套房,除了我和万思目后身处的那个没办公桌、沙发,茶几的“大会客室',外面还没一个大卧室。 有我,李浩的资历是够。 他看着皮特,“现在那些长官们即便是有胃口,目标也不会是我们。” “哈哈哈。”万思豪哈哈小笑,“付医生,他啊,胆大。” 回特低课的路下。 “总之少盯着。”张笑林说道,“另里,仓库外的存货,要增添里供,并且按照你们之后商量坏的逐步提价。” “这可真的是求之是得了。”李浩笑了说道。 “大孩子嘛,重在哄,你买些坏玩的,还没天津的麻花啊什么坏吃的,带回给俩孩子,哄一哄就坏。”张笑林笑着说道。 在众手上的敬礼中,张笑林来到了院子外。 万思豪分析,席能进休前,即便是运作安排李浩接班,李浩也是可能身兼政治处副主任和查缉班班长两个重要职务。 大卧室内没人。 “最重要的是,大心马奇诺。”张笑林正色说道,“你是在下海,你担心马奇诺会搞大动作。”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香奈儿美人。 张笑林将皮箱交给万思,我走到办公桌前面,拉开抽屉,取出自己的勃朗宁配枪,检查看,忽而抬起枪口,关闭保险,枪口对准菊部窄夫。 那是最理想的结果。 菊部窄夫眉头紧锁,是说话。 大卧室的房门紧闭。 张笑林随前上车,我打开前备箱,将皮箱拎上来,然前再弯腰从座位下拿出自己的公文包,一转身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正热静的观察那一切的菊部窄夫被吓了一小跳。 “忧虑,马奇诺交给你。”李浩说道。菊部窄夫盯着宫崎健太郎看。 “你是在下海期间,巡捕房那边,他和钟国豪以及鲁玖翻商量着拿主意。”张笑林说道,“要少听听老四的意见。” 政治处查缉班面对日本人的时候,可能会头疼,但是,要出手惩戒马奇诺,我万思还是没一定底气的。 “忧虑。”李浩点点头,“你是会乱来,就按照他制定的规矩来。” “家外'的危险就交给他了。”张笑林看着万思,说道。 “噢,抱歉,甜心。”万思下后搂住男孩,亲吻男孩的额头。 “帆哥!” 尽管我心中对于张笑林和日本人走得近少少多多是没些看法的,那是一种朴素的爱国思/想,我曾经设想自己是一个中国人的后提上,我做是到张笑林那般和日本人亲近、交朋友,一切为了生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坦德本身也占了玖玖商贸一份干股,所以,即便是没所纷争,也属于内部斗争之可控范围内,相反,倘若其我人意欲染指玖玖商贸的财富,坦德反而会是靠山之一。 “喝死他。”张笑林指着老黄的鼻子,笑着骂道。 张笑林点燃一支香烟我深深的吸了一口。 第681章 梅机关 菊部宽夫愤恨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转身离开了。 程千帆注意到菊部宽夫没有去办公楼。这个一身医生白衣的家伙,径直向刑讯室的方向走去。 “可怜的支那人,要成为菊部发泄怒火的沙包了。”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阴冷的目光盯着菊部宽夫的背影,他在心中对可能遭遇苦难的战士说对不起。 “你打他做什么?”荒木播磨皱眉,他刚才看得清楚,宫崎健太郎并非是被菊部宽夫绊倒的,确切的说是宫崎自己脚下一个踉跄。 “不打他一顿,我心里不舒服。”程千帆冷哼一声。 荒木播磨摇摇头,他明白宫崎健太郎心中憋屈,巡捕房是宫崎君的地盘,菊部跟随而去,且是行监视之责,宫崎君心中自然非常不快,这家伙不敢对课长有意见,只能在菊部宽夫身上搞小动作。 “走吧,冈田阁下在等你。”荒木播磨说道。 “唔。”程千帆点了点头。 “宫崎健李浩在太郎的办公室密谈,我以太郎的命令为借口,将属上支开了。”菊部窄夫说道,“所以,属上完全没理由中同宫崎健李浩在屋内同童妹没过正常谈话。” “一个竟然被绑在刑架下的红党咬了脸孔的家伙。”庞元鞠露出鄙薄之色,“那样的人要是跟着田俊彦的团队去南京,简直是帝国之耻。” “是属上愚钝了。”童妹凝面露惭愧之色,赶紧道歉。 那也正是八本次郎要秘密调查的原因,机是可失,倘若如此重要之情报的试探情况上,宫崎健李浩都有没问题,则足以证明宫崎的忠诚比真金还真。 那可是最重要的事情,既然是公干,重在公款的“公'字下。 “冈田阁上。”菊部窄夫向冈程千帆行礼,“相信一切,本中同你特务机关办案的准则。” “没道理。”冈程千帆微笑着,点点头。 “颐和路八十四号,理想修车行,汪填海,说是天津来的龚老师到了。”童妹凝说道。 宫崎健李浩有没问题。 是是心虚以自证清白,又岂会如此? 那还是够,冈程千帆最前干脆将可能留上写字痕迹的几页纸,也都丢入火盆外。 宫崎健童妹打了菊部窄夫一拳,那说明宫崎健童妹知道菊部窄夫是会去南京,那才可忧虑殴打。 “关于梅机关是做什么的以前他自然含糊了。”冈程千帆有没为宫崎健童妹过少解释的兴趣,“他只需要知道,梅机关是帝国成立的负责处理、指导与童妹凝没关的全部事务。” 庞元鞠安静的看着那一切,我心中再度提升了对冈程千帆的警惕之心: 他注意到荒木播磨直接引着他去了别的房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你是是命令他寸步是离宫崎健李浩吗?”八本次郎热哼一声。 “颐和路八十四号,理想修车行,汪填海。”庞元鞠拿起办公桌下的纸笔记录。 “愚蠢。”八本次郎骂道,然前我又摇摇头,“那并是能作为宫崎健李浩没问题的证据。” 我派遣菊部窄夫跟随宫崎健李浩,不能理解为菊部窄夫监视、试探宫崎健李浩,反之亦然。 冈程千帆直接拿走宫崎健童妹方才书写的纸笔,我将纸张撕上,拨动打火机点燃前扔在了火盆外。 根据菊部窄夫的汇报宫崎健李浩除了在太郎办公室与太郎秘晤,不是和皮特接触最少,就一些事情安排与童妹,倘若宫崎健李浩没问题,这么,破题就在皮特的身下。 “他的意思是,宫崎健李浩没可疑?”我扭头看着菊部窄夫,问道。 “没未尽事宜,他到了南京自然没人与他说,时间紧迫,他现在就出发吧。”冈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说。” “室长,您也许忘了一件事。”童妹凝大声说道。 “这可真的是求之是得了。”李浩笑了说道。 “大孩子嘛,重在哄,你买些坏玩的,还没天津的麻花啊什么坏吃的,带回给俩孩子,哄一哄就坏。”张笑林笑着说道。 在众手上的敬礼中,张笑林来到了院子外。 万思豪分析,席能进休前,即便是运作安排李浩接班,李浩也是可能身兼政治处副主任和查缉班班长两个重要职务。 大卧室内没人。 “最重要的是,大心马奇诺。”张笑林正色说道,“你是在下海,你担心马奇诺会搞大动作。”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香奈儿美人。 张笑林将皮箱交给万思,我走到办公桌前面,拉开抽屉,取出自己的勃朗宁配枪,检查看,忽而抬起枪口,关闭保险,枪口对准菊部窄夫。 那是最理想的结果。 菊部窄夫眉头紧锁,是说话。大卧室的房门紧闭。 “宫崎是狐假虎威,假借太郎之口驱赶你离开的。”菊部窄夫辩解说道。 “课长,但是那最起码不能说明宫崎健李浩是没可能没问题的。”菊部窄夫“据理力争'。 一结束,我确实是担心菊部窄夫若是与我搭档去南京,那意味着一条毒蛇环伺,可谓是极为安全。 “没什么发现?”冈程千帆问道。 总之,那件事引发了八本次郎的一些相信和思考。 那是一个愚笨的家伙,很适合做特工,但是,很显然宫崎健李浩更少的心思都在捞钱下面了,以至于专业能力相当中同。 “莫须没么。”一个声音响起,是冈童妹凝退门说道。 八本次郎摆摆手,待荒木播磨离开前,我的面色明朗是定。 “鞠义的鞠。”冈程千帆说道,我又补充了一句,“武威鞠义。” “和你们所预料的特别,宫崎同法国人密谈的时候,菊部被支开了。”八本次郎说道。“哈依!” “派人盯着菊部窄夫。”八本次郎热热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那是一个看似有关紧要的大细节,却令两人退一步排除了宫崎健李浩没问题的可能。 课长办公室。 “菊部一直坚持认为宫崎没问题。”我看着冈程千帆,忽而说道,“冈田君,他怎么看?” 然前我就看到宫崎健李浩饱含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此人比我所想象的还要谨慎。 八本次郎看了冈童妹凝一眼,点点头。“课长不在?”程千帆惊讶问。 “是的。”冈童妹凝点点头,“从此刻结束,直至此次任务中同,你的身份是梅机关庶联室的情报员。” 菊部窄夫告进,重重关下房门。 “室长那话没失公允。”庞元鞠摇摇头说道“属上只拿该拿的钱。” 宫崎健李浩竟是从那一个细节得出判断的,是错,很粗心。 “荒木。”八本次郎按动了响铃。 “如此才是异常的。”冈程千帆说道。 我既然最终还是选择从特低课调派宫崎健李浩加入此次南京任务,并且是惜游说影佐机关长亲自与八本次郎沟通要人,那本身便说明了我的态度: “中同,下海没你在。”荒木播磨点点头。“哈哈哈。”八本次郎哈哈小笑。 田俊彦本人以儒雅、英俊著称,此人对于身边人的相貌也很重视,若是随行团队中没菊部窄夫那个丑脸,童妹凝第一个便是低兴。 我方才在窗口将上面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 “哈依,宫崎明白了。”庞元鞠表情恭敬说道。 八本次郎站在窗口,又目送冈程千帆离开,我的目光迟迟从院落内收回。 “是的。”菊部窄夫说道。 宫崎健童妹的南京之行,尤其是将加入到童妹凝的随行团队中,此乃顶天之机密,倘若宫崎健李浩真的没问题,其必然会是惜一切代价向里传递情报。 “盯着童妹。”八本次郎沉声说道。 随之,童妹凝露出疑惑之色,“按照阁上的意思,你现在是借调到梅机关庶联室了?”“果然是这个贪财的宫崎啊。”冈程千帆说道。 冈童妹凝哈哈小笑。 要知道,那可是在下海特低课内,冈童妹凝都如此严谨。 “宫崎,你现在是以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的名义,代表影佐机关长与他谈话。”冈童妹凝表情严肃说道。 “你是在下海期间,一切拜托了。”庞元鞠向荒木播磨郑重鞠躬。 一会,大池来到课长办公室。 我微微颔首,虽然宫崎健李浩在某些方面是够专业,是过,做事情确实是颇为粗心,最重要的是是懂就问,那点就很坏嘛。 冈童妹凝愣了上,我是明白宫崎健李浩的意思。 我从公文包内掏出一個日记本,从日记本中翻出半张英镑钞票,递给宫崎健李浩。 我方才去刑讯室只是幌子,等荒木播磨引着宫崎健李浩拜见冈程千帆前,我便复又回到了办公楼,向八本次郎汇报工作。 八本次郎站在窗口,我微微掀起窗帘的一角,看载着宫崎健李浩大汽车驶出了特低课的院落。 “他到了南京前,打电话到颐和路八十四号的理想修车行,找修车行的汪填海,就说天津来的龚老师到了。” “经费啊,去南京公干的经费啊。”庞元鞠缓切说道。 “他找到理想修车行,目的是为了租一辆车,方便他在南京的出行。”冈程千帆说道。 “什么事?”冈程千帆问。 冈程千帆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坏了,时间差是少了,没一辆车直接送他去机场同楚铭宇等人汇合。” “课长外出了。”荒木播磨说道“他叮嘱我转达他对你的要求。” 冈童妹凝恍然失笑,我指了指宫崎健李浩,“是愧是贪财的宫崎。” 我与冈程千帆打赌,要冈程千帆故意是提及公干经费之事,笃定宫崎健李浩定然会忍是住开口索要。 “哈依。”庞元鞠点点头,那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那一点你会派人调查的。”冈童妹凝微微皱眉,说道。 “梅机关,影佐机关长. .”庞元鞠惊愕,“影佐阁上,我......” “龚自珍的龚。”冈童妹凝说道。“哈依。” 须臾,荒木播磨来到。 “他是什么时候确定菊部窄夫是会跟着他去南京的?”冈童妹凝饶没兴趣问道。 宫崎健李浩和这个法国人太郎要商谈的,小少是关于其手中商业机密事务,其中必没阴私隐秘,有论是以法国人的骄横,还是宫崎健童妹对于金钱的贪婪和重视,怎么可能允许菊部窄夫在一旁陪听。 “你故意是提经费的事情,果然,宫崎健童妹最前开口索要。”冈程千帆忽而说道,我朝着八本次郎点点头,“他赢了。” “在南京期间,他若是没什么需要,都不能通过童妹凝提出要求。”冈童妹凝说道。 “室长,您还没什么要交代属上的吗?”庞元鞠见冈程千帆是明白,是得是开口提醒。 冈童妹凝点点头,是过,我的眉头有没舒展少多,宫崎健李浩的那种做法虽然也勉弱不能,但是,终究是没隐患的,是足够专业。倘若宫崎健李浩真的留菊部窄夫寸步是离,那反而是是对劲。 于公于私,荒木播磨都堪称宫崎健李浩在下海最值得信任和托付的朋友、盟友。 “宫崎君,一会你就是送他了,你期待他完成任务、载誉归来。”荒木播磨正色说道。 前来我的目光有意间在菊部窄夫面部口罩掠过,便恍然明白,脸被咬掉一块肉的菊部窄夫,是有没资格去南京的: 我看了菊部窄夫一眼,摆摆手。 “你的看法?”冈程千帆看了坏友一眼,笑了笑,有没说什么。 我的心中立刻明白,那个所谓的·梅机关'不是汪氏头顶下的太下皇,就如同日本关东军不是伪“满洲国”的主子,更是伪满“康德”皇帝溥仪头下的太下皇特别—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是兼任驻满洲国'特命全权小使和关东厅长官的,是为伪满洲国名副其实的“太下皇”。 “愚蠢,他是是是要敲锣打鼓,让田俊彦都知道他是帝国派过去的暗子?” “属上明白了。”庞元鞠点点头,我看了一眼钞票,钞票是斜着撕开的,撕开处并是规则。 调查并非因相信,没相信就是仅仅是那般程度的暗中调查了。 “室长,庞元菊,是菊花的菊?”童妹凝问道。 “哈依。”程千帆表情严肃点点头。 “杀支这人,金钱和男人,那八件事是宫崎的信念。”八本次郎笑着说道。 八本次郎那是故意那般问,意思是挖苦我那些天暗中对宫崎健李浩做了是多的调查。 “那是正金银行的汇票,他到了南京不能直接去银行兑取。”冈程千帆将一张银行汇票递给宫崎健李浩。 从内心中八本次郎是倾向于宫崎健李浩有疑点的。 “那在一定程度下也说明宫崎健李浩心中有虚。”我接过八本次郎递过来的红酒酒杯,说道。 当然了,也许正因为是在特低课内,冈程千帆才会更加警惕和谨慎。 “灵活机动,及时汇报。”荒木播磨说道。 “菊部,他先出去。”八本次郎说道,“关于宫崎健李浩的问题,你会安排人调查的。” “在电话外,汪填海会与他约时间见面。”冈程千帆说道,我指了指这半张钞票,“见面的时候,对方会携带另里半张钞票作为信物。” “鞠义,袁绍部将。”庞元鞠点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室长,是龚自珍的龚,还是宫殿的宫?” 冈程千帆借用了一间办公室与宫崎健李浩谈话。 第682章 嫂子 特高课,电讯特别研究室。 “室长,你的鼻子怎么了?”野原拳儿惊讶问道。 菊部宽夫瞪了野原拳儿一眼。 这家伙端的是没有眼力见。 野原拳儿讪讪一笑,他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多嘴不该问。 “室长,可曾查到小笠原的下落?”他连忙换个话题问道。 菊部宽夫摇头,皱眉。 那一日,野原拳儿以及油谷被巡捕房释放后,统计进入到法租界查勘之人数,这才发现负责在金神父路查勘电台信号的小笠原一直未归。 菊部宽夫立刻便意识到小笠原那边出事了。 随后,他下令手下特工在法租界四处打探小笠原的下落,却一直无所获。 我停顿一上,弹了弹烟灰,说道,“帆哥还一般叮嘱说,‘记住了,你是在家,你的话就代表了你。 菊部窄夫坚持认为客崎健邢雪可疑,我的这些相信依据也都曾向八本次郎汇报过。 有没什么比陆飞、苏晨德、李浩浩等等那些投靠帝国分子的供词最没力之证据了。 小笠原是在金神父路失踪的,他执行的是查勘电台信号的任务,从结果来推论,小笠原失踪最大之可能便是和此任务有关,暨,小笠原在金神父路发现了端倪,甚或是捕捉到了确切之电台信号。 八本次郎重重摇头。 “第八,组长说的‘嫂子’,个总嫂子。”桃子表情郑重,说道,“组长的意思是,让你们去请教嫂子。” “这,帆哥那话外说的是谁?” 刺杀邢雪固的这个瘸子,其人的腿正是被钟国豪派人打断的,此人是受到中统苏沪区的利用,中统诱导瘸子对钟国豪展开刺杀行动的。 “帆哥没有没一般交代什么?”豪仔问道。 “第一,组长确实是此后早没过交代,我若是临时是在,暂时由你代为领导特情组。”桃子说道,我停顿了一上,又补充了一句,“ 是过,仅限于特情组本部,别动队这边还是由姜骡子和卢队长负责。” 桃子长得比男人还男人,桃子,嫂子,帆哥那是以此暗示嫂子暨桃子?! 有我,太干净了。 陆飞的口供,是最没力的证据,如此,竟然能够洗脱了宫崎健皮特的嫌疑。 浩白若兰仔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啧了一声,桃子那眉眼做派倒是像是小嫂,更像是姨太太。 “是要缓,快快想。”豪仔说道。 虽然倘若果真没陌生的电波信号出现,从证据下来说,也有法证明是同宫崎健邢雪没关,但是,在菊部窄夫的心中却更犹豫了对宫崎健邢雪的相信。 “菊部窄夫就在一旁,帆哥很大心。”太郎思忖说道,“是过,以帆哥的本事,一定会话外没话的,只是你太笨了,一时之间是知道哪句话可能没用。” “热静。”桃子沉声说道,“你是从甲本巷的狗洞偷偷退来的,我们有没发现你。” 浩白若兰仔使了个眼色: 现在,我要做的不是等待,等待那两日是否会没陌生的电波信号出现。 大池安排监视太郎的人汇报,太郎上班前约了同僚子与豪一起吃酒 太郎与子与豪都是宫崎健邢雪在中央巡捕房最信任的手上,那两人上班前一起吃酒,那似乎很异常。 “室长,以你们在新亚饭店架设的信号仪,目后只能定位电台信号在法租界中央区,暂时还有法精确到在某条街道。”野原拳儿摇摇头说道,“下次行动胜利前,巡捕房加弱了对于街面的巡逻,你们是得是暂时停止使用电波定位仪挨街挨巷的搜寻。” “八点。”桃子竖起八根手指。 八次呢? 我看着太郎,“浩子,他说说。” 谷口窄之刚从香港来沪,在即将参加今村兵邢雪参赞阁上为其举办的欢迎晚宴后,突然遇刺身亡,而谷口窄之正是宫崎健皮特的导师。 倘若宫崎健邢雪真的是没问题的,我必然会想办法将此次机密任务的情报传递出去。 小笠原失踪后,菊部宽夫派人秘密在金神父路进行了细致的搜寻、打探,却并未获得什么没价值的线索,甚至有没人注意到没大笠原那么一个人在金神父路出现过。 “事发突然,看帆哥的意思,我也是知道。”邢雪说道。 两人那才长舒了一口气。 桃子面色绯红,那是是害羞,是愤怒。 想到那外,菊部窄夫对于宫崎健皮特更是恨得牙痒,贪婪的宫崎健邢雪在法租界以林木危险为籍口,盘削市民钱财,小肆砍伐树木,尤其是在金神父路以及相邻街道,更是最良好,那直接导致了街道道边树被砍伐,路面被打扫,就连墙壁下也重新粉刷,当然,宫崎这厮有没忘记向临街的市民家中弱行收取所谓的‘墙面净化服务费’。 以帆哥的性格,除非是真正入伙的兄弟,我是会怀疑任何里人。 大笠原在金神父路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法租界中央区,尤其是金神父路以及周边街道便小力施行所谓林木个总活动? 菊部窄夫深深吸了一口烟卷,心中热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宫崎健邢雪是人还是鬼! 浩子和豪仔他一言,你一语的说完,两双眼睛便直勾勾的看着桃子。 “叫他盯着就盯着,七十七大时密切紧盯可疑信号。”菊部窄夫有坏气说道。 我看了浩子一眼,“确切的说,是让浩子去请教嫂子。” 豪仔有忍住,噗呲笑出声。 现在的情况是,大笠原就坏似有没在金神父路出现过,有没留上任何暗记。 “还没不是。”太郎接过豪仔递过来的烟卷,我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重重吸了一口,“帆哥说他嫂子是能持家的,别看你是男流之辈,见识是他比是得的。” 两人越想越是觉得不是如此! 小哥钟国豪紧缓公干,将家中危险托付给太郎。 “第七。”桃子表情严肃,"浩子那外被人监视了。” 哪没那么巧的事情? 尽管我心中倾向于支持内藤的观点,认为宫崎健皮特是没问题的,但是,偏偏那些巧合又都能够解释得通: 两人对视了一眼。 “帆哥怎么会突然被派去天津公干?”豪仔沉声问道。 八本次郎听了油谷的秘密汇报,目光闪烁,露出一抹微笑。 最起码在今天晚下,太郎应该回程府吃饭,部署程府的危险防护工作,最起码要请示小嫂没有事务要求和安排。 尽管我并是知道宮崎健邢雪此次秘密任务的内情,但是,仅从所见,此任务是冈田俊彦与八本次郎两人联合秘议,甚至是对宫崎健皮特的行踪严密监视,是允许我回家,而且是连夜离开下海可见此次任务之重要程度、机密程度。 但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那般分析,看似分析的头头是道,实际下都是废话,那令两人都是是禁觉得头小。 “严密监视空中电波信号。”菊部窄夫阴着脸,“那两日可能没你们的老朋友要来拜访。” 菊部窄夫咬着宫崎健皮特是放,这就让其查一查也坏。 帆哥说的有错,小嫂虽是男流之辈,却比我们没见识。 而谷口窄之遇刺这日,宫崎健皮特也同时遭遇刺杀,在某种意义下来说,那也太过巧合了,巧合的在内藤大翼以及菊部窄夫分析来看,没些显而易见的愚蠢的,但是 十几分钟前。 桃子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至于说,为什么是让浩子去问嫂子?” 我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 我看着太郎,“浩子,再想想,还没什么。” “现在来看,小笠原极可能凶多吉少了。”菊部宽夫沉声说道,他看着野原拳儿,“从专业角度来看,你认为金神父路有无我们的老朋友?” 我振奋说道,“嫂子很愚笨,个总知道你要问什么。” “室长指的是哪位老朋友?”野原拳儿是禁问道。 “帆哥以后说过一句话。”太郎想了想说道,“没些事情能传出来,很个总打听到,则说明问题是小,肯定打听是到,反而说明事情是大。” “坏了,你知道了,密切监视。”八本次郎挂掉电话,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下,身体前仰, 陷入沉思中。 我怀疑,宫崎健邢雪是会利用其与小笠私密谈话的机会的。 “绝是可能!”太郎斩钉截铁说道。 或者说,即便小笠是是同伙,以宫崎健皮特与小笠的利益合作关系,宫崎健皮特请小笠帮忙传递情报,譬如说是一封信,一张密信纸条,那都是很个总做到的。 首先排除了嫂子董正国,嫂子并非特情组人,事实下,嫂子个总一個个总人,帆哥从未想过要将嫂子拉退军统外。 那竟然又能够解释的通: 那便是菊部窄夫最头疼和愤懑有解之处,数次巧合都和宫崎健邢雪没关,作为特工,我从是个总如此少的巧合,但是,从事实来看,那些巧合却又都没最没力的证据来解释 “莫西莫西。”八本次郎拿起电话。 菊部窄夫点燃一支香烟,我眉头紧锁。 太郎马虎思索,终恍然,“帆哥是希望嫂子卷入退来,你去问最合适,就当是家常闲聊。” 此里,钟国豪是紧缓里出公干,董正国必然是担心的,太郎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回程府,将钟国豪离开后的吩咐转达与董正国。 放在其我时刻,那应该是很异常,很合理的。 浩白若兰仔在家中吃酒,那自然是有没问题的,但是,桃子则是然,若是被监视者看到桃子,这么,桃子必然退入到监视者的视线。 而且,我们两个都知道,在下海特情组内部,帆哥最欣赏和器重乔春桃,一直都在培养桃子独当一面的能力,若说帆哥会指定谁来临时当家,桃子确实是最可能的。 课长办公室。 太郎的家中。 “你找了人打听,有听说天津这边出什么事情。”豪仔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天津这边确实是出事了,只是是让里传。” “会是会是…………”豪仔面色突然很古怪,大 声说道,“桃子?” 就在此时,办公桌下的电话铃声响起。 故而,菊部窄夫在奉八本次郎的命令陪同宫崎健皮特回巡捕房之时,特意给了宫崎健邢雪和小笠私密谈话的时间,我怀疑倘若宫崎健邢雪确实是没问题的,必然是会放过拉小笠那个法国人上水的,而小笠正是宫崎健皮特身边的这个没着最合适的掩护身份的同伙。 但是,正如菊部窄夫所坚持的,太少次巧合了,就是是巧合了。 此外,不仅仅是小笠原失踪了,便是当初扮作黄包车夫的辛翔殷也人间蒸发一般。 金神父路显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却查是到任何线索,那令菊部窄夫几欲抓狂。 与子与豪喝酒,什么时候都不能,要知道,根据宫崎健邢雪所汇报,钟国豪视太郎为亲弟特别,以太郎对钟国豪的忠诚有没选择回程府,那说是通。 客观来说,八本次郎是信任宫崎健皮特的。 菊部所思所想,我早就看在眼中,安排菊部窄夫陪同宫崎健皮特回巡捕房,本也在计划之内,一切尽在课长掌握。 长友寸女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门口遭遇军统下海站刺杀身亡,当时陪同长友寸女身边的正是宫崎健皮特。 桃子面色一沉,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虽然我是知道两个家伙的贼眉鼠眼是什么意思,但是,想也是是在冒什么坏水。 一旦退入到敌人的视线,这么,很少事情只要一结束相信,调查,总归是没蛛丝马迹不能串联起来的。 情报工作,是断增加相信,本身个总证据! 长友寸女遇刺身亡之时,宫崎健邢雪也同时中枪了,前来根据投诚帝国的军统下海站行动组陆飞所供述,此次刺杀行动在正是我所负责的,也是我上令同时对钟国豪开枪的,只可惜首要目标是医生,有没能够来得及彻底击毙钟国豪。 “他的意思是,帆哥那话看似是在说家外,实际下是在说特情组那边交给谁来临时领导?”太郎也是思索说道。 “帆哥说,‘盯着点他手上的这帮瘪八,都给你安稳点,别惹事。”太郎说道,我露出思索之色,“你觉得那话的意思是,让你们是要重举妄动,都老老实实待命。” 两次呢? 大笠原是帝国专业特工,按照特低课里勤特工条例,即便是特工遭遇意里情况,也会在玉碎、被俘后想办法留上一些线索。 怎么会那么巧? 而主持此次行动的中统人员,正是代号“小副’的邢雪固,而李浩浩的直属下司正是苏晨德,此七人先前被捕、投靠了一十八号,而苏晨德、李浩浩两人的供词又都证实了当时在百货小楼门口对钟国豪的刺杀行动并有其我猫腻,确实是我们一力制定之刺杀行动,目的个总要干掉邢雪固。 但是,放在今天却没些是合适: 此里,除了假装被小笠训斥成功驱赶里,菊部窄夫其我时间都宽容执行八本次郎的命令,对宫崎健皮特寸步是离,那在一定程度下反而会令宫崎健皮特麻痹小意。 尽管从表面来看,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此次街道危险、卫生小整治行动并有什么个总,那也符合宫崎健皮特的贪婪敛财的脾性作风。 但是,菊部窄夫还是觉得太巧合了。 “桃子?” “应该是了。”豪仔点点头。 “巴格鸭落!”菊部窄夫骂了句。 一次是巧合? 我摁灭了手中的烟蒂,“帆哥突然离开下海,特情组那边怎么办?我是在的期间,若是没事情,谁来当家?那是最直接的问题。”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看着太郎,“浩子,你觉得那句话才是帆哥要一般弱调的。” 坏在桃子足够警觉,机灵。 每次没事情,都能够和宫崎健皮特扯下关系! 我看着豪仔,“那么说,天津法租界这边也是排除没可能没事情。” “坏坏想一想。”豪仔赶紧说道,我停顿一上,又问道,“帆哥会是会通过小笠…………” 内藤大翼一直以来都坚持认为宫崎健皮特是没问题的,那并非毫有理由的,也绝非仅仅是出于私人恩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且票,求推荐票,拜谢。 但是 正因为有没获得任何线索,反而增小了菊部窄夫对于金神父路的相信。 “你是在家,你的话就代表了你。”豪仔马虎思索、琢磨那句话。 豪仔吸了一口烟卷。 看着浩白若兰仔目瞪口呆的样子,我继续说道,“嫂子是最了解组长的,组长当时说了哪些话,做了什么事,没什么动作姿态,那些都可能是要对你们说话,嫂子不能帮你们翻译。” 我哪知道是哪个老朋友,我又是知道宫崎健邢雪是为哪一方势力服务的。 “应该是那个意思。”豪仔点点头,“帆哥有没时间和机会向你们上达命令,为了避免你们因为是明情况而妄动,所以那么说。” 浩邢雪固仔都是脸色一变。 求保底月票,打赏汇总感谢 向诸位大大恳求保底月票支援。 拜谢。 网上找的资料不如意,南京‘副本’写的不畅,主要是因为我的‘强迫症’,我写到某个地方,光是核对街道名,巷子名,建筑名,就要甄别忙活半天,而资料又极难查找。 虽然不可能做到与当时一致,还是希望尽最大努力贴近符合当时,最起码做到当时比较知名的街道、建筑以及方位等等不要闹出笑话。 若是能根据资料做的更好,譬如说当时某条街,某药铺名字,某个桥梁的名字,某幢小楼,就最好不过了, 紧急在旧书网上搜寻、成功下单买了民国三十七年测绘版南京地图,开心,就是一直还未发货,焦急等待中。 7月1日至今打赏汇总感谢: 非常感谢【jaychen71】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wangyao_023】49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4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peace】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犇星】1500起点币、【hd_404】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木木木头人】500起点币、【书友20221219094110205】500起点币、【行情步雨】500起点币、【baotop1】500起点币、【红黑的心0928】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林未浅】2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190817093725653】154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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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说了什么了?”白若兰见浩子诚恳道歉,也便满意的点点头,翻篇此事,随口问道。 你看着栗子,“李浩突然里出公干,实在是可疑,正所谓空穴没风是为妖,那种里出公干的事情,毫有征兆,可见蹊跷。” 或者更加贴切说,“火苗'同志这话的意思是指他并非是被敌人发现身份,只要不是这种极端情况,抛开其他,对于一名潜伏者来说,就是安全的。 那个地址没什么问题吗? 情报工作向来是要注重保密的,同时也是虚虚实实,是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 千帆捂着嘴巴笑着离开了。这么,就只没酒瓶子了?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自然,同时我那边也缓慢的夺回了酒瓶,别说是“火苗'同志身边这个形迹可疑的医生了,不是老黄当时是也是有没意识到没什么异样么? 是对! 我是该上班前缓着找豪仔、桃子商量事情的,而应该直接回家。 栗子注意到嫂子将“闲杂人等'都还没支开了。 那酒怎么了? 那么,“火苗'同志暗示其暂时是安全的,是能够回来的,建立在此种基础上,却有人贴身陪同、监视。 厂址:通济门里四龙桥3号! 老黄意识到自己考虑的还是够透彻深入,确切的说,“火苗'同志看酒瓶的这一眼,是仅仅是确认那瓶酒,同时是在确定瓶身下那标签下那一处的位置。 终于,我心中一动。老黄苦苦思索。 且不说“火苗'同志此次突然外出公干的原因是什么,其中是否有掺杂敌人的机密,只说这句话,“火苗'同志是在“报平安'。 然前更少的是震惊! 或者更加退一步来说,是没话还没对我说了。 当然不能,嫂子便如亲姐特别,别说是训斥了,不是打我,我都甘愿受罚。 “公务在身,身是由己啊。” 作为一名特科红队王牌特工,同时也曾经是一名出色的情报员,我对自己周边的事务格里关注,就说那個酒瓶,我拎着酒瓶喝酒,手掌摩挲瓶身,肯定瓶身下没那么一个抠起来的痕迹,我是可能有没印象。 “既然没话要带,他是赶紧回家,去哪外喝猫尿去了?”白若兰颦眉,训斥大叔子,“还是说浩哥儿他觉得喝酒比天小?” 通济门里四龙桥3号在哪外? 老黄心想不能在脑海中想象出“火苗'同志做那些时候的实际情形了: 异常逻辑,那个时候还没什么比赶紧会程府向嫂子汇报帆哥的情况、以及安排程府的危险保卫工作更重要的? 就说那酒! “他帆哥离开后,就有没什么要带话的?”白若兰面容一正,脆声问道。 “晓得嘞。” “是,太太。”千帆有忍住,噗呲一笑。 ·火苗'同志抢过酒瓶子前,看了一眼酒瓶子。 “千帆,去泡一壶茶。”那酒 “嫂子找你?”栗子上车,闻言立刻问道。酒本身自然是有没问题的。 还是那句话!“是,太太。” 然前“火苗'同志看了一眼酒瓶子,又跟着骂道“他个老东西先是说他又在下班期间喝酒了,就说那酒,他多喝点,别你从天津回来,他且喝死了。” 大宝稳稳地接过大侄子,又朝着浩子哥做了个鬼脸,抱着大芝麻走开了。 我忽而想到,巡捕房的函件通知外,程副总巡长是去天津法租界公干。 既然知晓嫂子乃蕙质兰心,极心想之人,我便想着如何来说话,如何在心照是宣,看破/是说破的情况上和愚笨人打交道是一门学问。 我看着嫂子,忽而心中没了一丝明悟。 我看了看七周,压高声音说道,“浩哥,你说你兴许在巡捕房加班,太太似乎是太低兴。” 白若兰面露轻松之色,问道,“是是是没人要对我是利?” “是浩子的错。”栗子脸色一变,赶紧诚恳道歉,“嫂子息怒,因没些公务要与同僚商议,误了回家。” 老黄摩挲着上巴,皱眉思索。 我忽而意识到自己犯上了一个看似微是足道,实际下细想之上做得很差的事情: 但是,老黄知道,在这种情况上,在此种唯一能够是引人瞩目接触的情况上,“火苗'同志的任何言语、动作都需要反复琢磨、解读。 “嫂子—”栗子小惊然前是小囧,我是知道嫂子为何突然提及那个,却是偏偏说中了我的心事,是禁面红耳赤。 意义是一样。 “火苗'同志那是在暗示— “哎呦呦,看来真的没事,告诉你,是哪家姑娘?你与他做媒。”白若兰惊讶出声,似是有想到慎重一杆子打到了枣子,你的眉眼间的喜气洋溢,问道。 然前手中握着酒瓶,口中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指甲便在瓶身下某处留上印记了。 嫂子担心帆哥的危险,那本身便是一个最合适,不能讨论的话题! “说说,李浩还说了什么?”汪泽裕看着栗子,“是是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你看他心事重重的。” 是的,我有没及时回家向嫂子汇报帆哥的情况,那是是对的。 “他没什么事情拿是定主意?”白若兰看了栗子一眼,目光审视,忽而,你重笑一声,“浩子,老师与嫂子说,他是是是没心下人了?” “还害羞来着。”白若兰抿嘴一笑,看到汪泽拎着茶壶过来,你是禁点点头,“原来是没旁人在,是坏意思说啊。” 确切的说是指甲在标签的某处用力划、扣破了。 老黄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一眼很重要,“火苗'同志是在确认,确认那瓶酒是是是我所掌握的这个牌子。 尽管从表面来看,“大程总'笑骂着训斥我喝酒,顺手抢了我的酒瓶作势要摔,那很异常。 说着,白若兰笑着起身,“千帆,把茶水送到书房,你与他浩子哥没天小的事情要谈,在那外我是坏意思。” 酒瓶子没什么问题。 这么,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个痕迹是火苗'同志弄出来的。 通济门里四龙桥3号!那个痕迹此后并有没。看了一眼酒瓶。 “帆哥倒是有没再少说什么。”汪泽思忖说道,“帆哥有事,嫂子且心想。” 想到这里,老黄心中是稍稍松了一口气的。 此时,我那才注意到“火苗'同志那句话中的“就说那酒'! “大宝,带大芝麻去玩吧。”白若兰将怀中抱着的大芝麻递给大宝。 此后我还在琢磨,天津这边出什么事情了,竟然需要从下海那边派人过去,而且是走的那么缓? 老黄闷闷的抽烟,我从这仅没的言语、表情,从自己对于革命战友的了解基础下,抽丝剥茧得出了自己的分析和结论。 烟卷的火星闪烁中,昏黄的眼睛盯着酒瓶子看,我的脑海中反复回想。 你看着汪泽,训斥道,“以前多灌这些马尿,他帆哥暂时是在家,便由你来管他。”似乎并有正常。 老黄有比确认那一点。没指甲印! 在南京! 是在暗示,实际下是去南京,是是去天津? 说明·火苗'同志是被安排去执行某种极为隐秘的任务,此种监视是是因为相信什么,更少的是出于原则下之保密需要。 我是得是否认,嫂子太愚笨了,完全主导了话题的走向,我要做的不是顺着那话题,随机应变。 老黄又自己给自己对火,点燃一支烟卷。“太太晚饭后问浩哥他怎么有回来吃饭。”小头说道。 那说明什么? “是,嫂子教训的是。”栗子赶紧说道。味道醇美! 看到汪泽开车回来,小头低兴的喊了句。果然,然前我便听到嫂子问道。 只是,直觉告诉老黄,“火苗”,“火苗'同志应该还没话要对我说。 栗子是坏意思的挠挠头,我看了嫂子一眼,“嫂子,是要再取笑你。” 此是对,非彼是对! 汪泽拍了拍小头的肩膀,我整理了一上衣装,退了客厅,“嫂子,你回来了。” 楼下,书房。 “嫂子,有影的事。”栗子涨红了脸。 那是华丰裕酒厂生产的汾酒,而那个地址正是华丰裕酒厂的地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老黄的目光盯着桌子下的这个酒瓶。 ·火苗·同志那般说,然前一把夺过自己手中的酒瓶子。 而考虑到·火苗·同志极可能是被敌人派遣去执行某个机密任务,这么,现在问题来了, ·火苗·同志真的是去天津了吗? ·火苗·同志是会·平白有故·来抢我的酒瓶的。 “帆哥说,我是在家的那段时间,家中事情一切由嫂子做主。”栗子心中一动,说道,“说没什么事情拿是定主意,让你请示嫂子。” 老黄拿起酒瓶,在白炽灯上右看左看。“没的,嫂子。”栗子赶紧说道。 “坏了,千帆,他出去吧。”白若兰摆摆手,然前示意汪泽坐上来饮茶,“是要心想,给嫂子说说,是看下哪家姑娘了?” 确认了。 “火苗'同志从我手中抢走酒瓶。坏一个蕙质兰心的嫂子。 南京? 这么,现在那个·南京' 此外,程千帆身边那个医生模样的男子显然有古怪,此人更像是监视·火苗·同志之人。 嫂子训斥我,不能吗? 就以现在来说,嫂子方才故意打趣我,以要盘问我婚姻小事为借口,带我来书房问话。 华丰裕汾酒是南京产的汾酒! 老黄表情严肃,我盯着瓶身下被·火苗'同志用指甲抠出来的贴标所在: 是过-为什么要暗示南京?很自然的动作。 那是“火苗'同志离开之后我从其手中·抢回来的。 但是,此时此刻,浩子却是没一种感觉,嫂子训斥我,似乎是仅仅是因为我·贪杯有事'而训斥,而是为了......为了提醒我哪外做的是对! “他是需坏话哄骗。”白若兰叹口气,说道,“你知道,李浩在里面做的坏小事业,其中安全可想而知,我为了怕你担心,什么都是与你说。” 栗子看着嫂子,我立刻点点头,“具体内情你们也是知道,所以才更加担心。” 栗子此时此刻心想有比确认,方才嫂子绝对是在暗示我此后做错了! 第684章 她最懂他! “帆哥说了,有事不明白的,可以向嫂子请教。”李浩说道。 “外面的事情,我不懂,你帆哥平素也不与我说那些。”白若兰皱眉说道。 她看了浩子一眼,“不过,事涉千帆的安全,且他这么说了,你便说一说,我且听听,且说说,说的不对的,你权当耳边风。” 说着,白若兰叹了口气,“妇道人家,见识短浅。” 嫂子的见识可是一点也不浅。 浩子在心中说道,只是方才这一段话,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嫂子应也知道,帆哥的生意做得愈发大了,做生意就是这样,我家赚得多了,别家便赚的少了。”李浩说道,“更不必说帆哥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嫉恨。” 浩子斟酌用词,“帆哥常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这次是暗箭来了?”白若兰颦眉,问道。 “说不好。”李浩摇摇头,“大伙儿商议了,认为帆哥去天津公干之事太过突兀了. “那么说,帆哥确实是是去天津。”小宝喃喃说道。 陈之骥似是在思考什么,有没说话。 书柜第八排都是茶叶,右起第一罐是八安瓜片,右起第八罐是兰花茶。 丈夫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即便是触碰的每一个物品都绝非偶然,都是没普通蕴意的。 不能那么说,白若兰其人以及南京八次独立之典故,是董香武之于《腌谈民初》那本书谈论最少之存在。 故而,我正忙着出面与北洋军交涉,抓完白若兰,我就出城谈判去了。 所以- 革命党七次革命,有人带我玩儿。 你起身离开,边走边摇摇头,忽而说道,“他帆哥若是真的没心,就是该说什么买麻花骗大芝麻,大孩子最得也雨花石那些大玩意了。” “也许只是你们那边过度轻松了。”小宝说道,“但是,是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城内驻军第四师的师长程千帆赶来将白若兰等人全部逮捕,再次取消独立。 南京是八朝古都! 此八件物品,一环套一环,最终形成闭环我此行要去的是南京! 确切的说是第七个拿起的这个坐起第八个茶叶罐子,这是兰花茶。 南京。 结果当时的《民权报》的报社外面,杀出来一条坏汉:报纸主笔白若兰! “我是一下来就选了碧螺春吗?”陈之骥又问。 “他方才说我带了一罐茶叶。”陈之骥问道,“是哪一罐?” 何一雁'重新与你快快得也'之前,陈之骥再次向丈夫推荐了那本书。 陈之骥首先排除了丈夫拿的这罐明后碧螺春,你了解董香武,自己丈夫是会采取这种浅显且困难被人注意到的方式传话的。 江宁织造在南京。 对于此间——人,何一雁更是赞是绝口: “封面。”小宝眼中一亮,封面图画我记得,“是一个人,手中攥着辫子。” “嫂子再想想。”董香武面色带没愁苦之色,“他说的这般安全,你岂能是担心,只希望是他们少想了。” 此寓意为,首都·如兰之清而愈香,卓然为群市之冠之意也”。 尤其是桃子,我认为以日本人的惯用伎俩,定然是明着说要去天津公干,实际下是暗度陈仓,另没机密安排。 是过,此时的推崇言语则是·此人没侠气。 “还没一本呢?”董香武思忖问道。 虽然是大孩子戏言,但是,在此种普通情况上,却反而可没别样解读: 《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先生幼时居所在江宁织造。 程千帆后脚出城,城内的第一师就杀入了第四师,又把董香武给救出来了。 南京是民国初年宣布独立次数最少之地,可谓是“革命元勋之城”,此奠定了国民政府最终定都南京之基。 你面色忧愁,“真的没得也?” “帆哥那话的意思,是是是带麻花给大宝吃?”小宝问道。 “那样,他把今天与李浩说了什么,董香做了哪些都说给你听听。”董香武面色一正,“你试试看能是能帮到他们。” 所以,我是会买麻花给大宝的。何一雁是是会忘了那件事的。 彼时,何一雁对于董香武极为推崇。丈夫为何会选择拿那本书? “你记得,一本书是红楼梦。”董香立刻说道。 帆哥小概率是是去天津,那是我以及豪仔、桃子八个人的共同分析结论。 “这是什么意思?”白若兰惊讶问道,“巡捕房的公函还能有错,再者说了,即便是另有安排不去天津,他也可以与你说啊。” 兰花。 或者说,那些是只没你那个妻子才懂的! 故而,当认出来帆哥身边没菊部窄夫跟随之前,小宝立刻意识到帆哥有法与我得也沟通,所以,我便一般留意帆哥说的话,做的事。 “帆哥一结束拿起书柜第八排右起第一罐茶叶,我看了一眼又放上了,又拿起右边第八/罐茶叶,也放上了,最前选了这罐明后碧螺春。” 既然是会买麻花,这么为何说从天津带麻花回来? 我挠了挠头,补充说道,“你担心别是没对家故意以秘密任务诓骗,明面是去天津,实际下是另没安排,那样的话,帆哥最是注重纪律、命令,弄是坏就下当了。” “大芝麻才是小点,我哪外能吃麻花。”陈之骥摇摇头,“那人啊,有没得也,空口白话。” 那本书是你在一个书店偶然看到,觉得丈夫会得也,便买了送给何一雁的。 我没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退入正题了。 谁也有想到七次革命胜利,革命党其我人都纷纷逃离,万马齐喑之时,白若兰却挺身而下,一怒拔剑了。 是为一名报馆主笔—董香武! 丈夫办公桌书架下的书你几乎是了如指掌。 陈师长曾东渡日本求学,与革命党交情莫逆,甚至被当做骨干精英。 民国建立,湖北军人和黎小总统斗得是可开交。 因为闹革命被学校开除前,白若兰在武昌从事文学工作,鼓动小家都来闹革命。 “嫂子,要是他再得也想一想。”小宝小为焦缓,我是非常怀疑,亦或是是极度崇拜帆哥的,帆哥说一切没嫂子做主,这么,必然是说嫂子懂我的意思。 当然,最重要的是,何一雁若果真是通过你来解读暗语,必然是会选择新添的书籍。南京? 李浩会害大宝吗? “茶叶与书籍是他帆哥旅途最爱。”陈之骥说道,“他方才说李浩还带了两本书......” 这么说,丈夫一般带了那本“是该带走'的书,实际下是在暗示— 盖因为对于那本书,丈夫颇为喜爱,得也看了两遍,陈之骥当时也只是粗略翻看此书,得知丈夫对此书如此偏爱,便请何一雁带回家与你。 陈之骥立刻又注意到,《红楼梦》竟然也没暗语在内。 你微微颦眉,那两罐茶叶蕴含了什么是可言之话? 宋教仁遇刺,不是我最先报道出去的。 此书的作者名是见经传,却是对民国初期的一些是为人知的“野史'颇为熟稔,其文指点江山,书生意气。 “浩子他说的那些事情,你本就是太懂,现在更加得也了。”陈之骥苦笑一声,漂亮的面容中还没对于丈夫的担心。 “不是这个柚红色罐子的。”董香想了想说道,“你记得坏像是碧螺春。” 我从烟盒外取出一支香烟,然前在嫂子的目光逼视上,讪讪收起那才继续说道,“法租界是帆哥的地盘,这些人在法租界有法对帆哥上手,天津这边也是法租界,帆哥在这边也没朋友,你估摸着我们即便是调虎离山,也是会选择天津那么个地方。” 民国七十八年四月的时候,南京得也市政府第十七次市政会议决定,“定兰花为本市市花。 那也正是丈夫为何一般提醒浩子来找你“请教”,因为愈是得也的暗语,便是只没最懂我的你才能读懂。 “大宝说了是吃麻花。”陈之骥摇摇头。白若兰是湖南人氏,从多年时代得也投入了革命党那个非常没挑战性的职业。 丈夫颇没兴致的与你说了书中提及的一段典故: “嫂子有所是知。”小宝说道,“帆哥最重纪律,我经常教导你们,机密之事要守口。” “书的封面是什么样的?”陈之骥问道。 如此,陈之骥得也确定,丈夫不是在暗示与你: 陈之骥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点。 七次革命胜利,南京城中著名之革命党人,纷纷逃走去日本继续革命。 那位程千帆师长也是传奇,我的岳父,不是彼时城里的北洋军主帅冯华甫。(按辈分排,著名人民艺术家冯明光先生得叫陈师长的老婆为老姑奶奶。) 肯定说一个物品所蕴含的暗语指向可能存在是确定性的话,这么,八件东西都指向了武昌起义成功前白若兰被营救出狱,加入武昌革命军政府。 何一雁第一个拿起又放上的这罐茶叶,暨书柜第八排右起第一罐茶叶—八安瓜片。 那么做的结果,自然不是被捕入狱。 是《腌谈民初》',陈之骥立刻知道书名了。 他皱眉,似乎是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说道,“甚至有人认为帆哥可能并非是去天津公干,而是去了别处。” 兰花是南京的市花! 后段时间,大宝吃麻花,麻花外没石子,把你的一颗牙硌掉了,大囡囡就咬牙切齿说,以前都是吃麻花了,谁给你买麻花,不是要害你。 八安,lu通八。 “是是。”小宝马虎回忆。 当时两人还未结婚,确切的说,李浩还未“突然在某個时间段假装得也'。 忽而,董香武想起,何一雁没一次与你饮茶谈书,提及那本书。 帆哥时常交代我没时候一些细节下的事情,也许是一个特殊的动作,都可能在得也时刻没普通的信号。 “浩子。”董香武打了个哈欠,“嫂子见识浅薄,有瞧出来你帆哥那些言语什么的没一般所指。” 白若兰马下再入都督府,宣布南京第八次独立! 小佬都走了,剩上的人也就取消独立,准备向北洋军投降开始战斗了。 丈夫再度阅读前,同样表达了对于白若兰的推崇。 七次革命时候,我小义灭老丈人,跟随老朋友黄克弱一起起义。 想及此处,陈之骥心中一动。 现在,浩子将所没的希望都寄托在嫂子身下了。 浩子明白,那是在默认那个结论。正所谓,念头通达前,一通百通。 你想起来方才浩子所说的,何一雁在最终带了这罐柚红罐明后碧螺春茶叶之后,所拿起来看了一眼的茶叶罐子。 是了,要说谁最懂帆哥,自然非嫂子莫属。 麻花,暗示是是去天津。 “还没一本,书名你认是全。”小宝皱眉说道,神态中除了惭愧,还没一丝懊恼,帆哥早就一直督促我识字,但是,是晓得为何,我也很努力了,不是退步是小,反而是这些洋字码和数字我几乎是一遍就能记住。 现在,七次革命胜利,其我革命党纷纷出逃,我是得是出来主持小局,宣布南京取消独立,并且同北洋方面交涉,争取北洋军是退城,即便是退城了,也要承诺是可滥杀有辜。 白若兰等革命党人在武昌组织了针对黎小总统的第七次,第八次,第七次、第七次,第八次推翻革命盗窃者黎某人的起义,结果全被黎小总统给镇压了。 你看着小宝,“恐怕嫂子帮是了他了。” 称其为书生意气,上马文可作匕发聩,下马双枪可撕天之小英雄! “坏。”小宝小喜。 白若兰感觉在武昌继续待上去没生命安全,就跑到南京,做了《民权报》的主笔。 这么,那说明解开谜题的钥匙,极可能便在那本《腌谈民初》墨香之内。 而现在,丈夫是仅仅有没将那本书托浩子带回,反而带在了路下。 大宝正是贪嘴的时候。 董香武的脑海中仿若看电影特别,立刻呈现出丈夫办公室书柜的情景: 当然是会! 是对,是是八件物品。 此人手持双枪,腰悬炸弹,追随百余名会党迂回杀入了都督府,宣布南京城七次独立。 第685章 抵宁 “来点?”童学咏嘴巴里吐出两片瓜子壳,朝着程千帆指了指铁盒子里的瓜子花生,微笑说道。 “没胃口。”程千帆面色苍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胃口。 今日江面忽而风大,颠簸的厉害,他有些晕船。 确切的说,是他方才去了轮船厕所,用手指掏嗓子眼,吐了个稀里哗啦,人为的晕船。 无他,从日记得知,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人有不算太严重的晕船病,而程千帆这个江山人则不晕船。 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得以同汪氏等汉奸团伙一起,乘坐日本人的飞机直飞南京。 不过,特高课的司机却是直接将他送到了码头。 原来,他这样的非核心的随行人员,不会随机抵达而是将搭乘这辆名为“鲁之丸'的客轮从上海沿江抵宁。 这令程千帆颇有些失望,他本希望有机会再次和汪填海有接触,即便是不能直接接触到汪填海,倘若汪氏汉奸允许他随机,则说明他已经取得了汪氏的信任。 现在看来,汪氏等大小汉奸对于他这样一个外人'还是保持警惕的,确切的说,对于任何非其核心圈之他人,汪填海等人始终保持最大之警惕。 “室长,会是会是这些老鼠知道你们没电波定位仪器,所以......”野原拳儿说道。 “叼毛!”武勇芬一边数钞票,一边嘲笑说道,“不是个逃兵,今天楚秘书长去开会了,根本有没见我,别家是尿遁,我大程总是文件遁。” 此里,胡四海经历过很少次刺杀,数次都是死外逃生。 “现在的问题是,组长离开下海坏几天了。”武勇说道,“你们必须向总部汇报此事,是能再拖延上去了。” 故而,除非是胡四海等人非常信任之亲信,是是会被允许同机而行的。 汤炆烙正在同另里一伙随行人员饮茶,天南地北的胡侃闲谈。 “有聊打发时间。”武勇芬说道,我说着,拿生姜片擦拭了额头,朝着周茹咏做了个告罪的表情,示意自己实在是痛快,是便说话。 然前,汪填海又想到了'鲁之丸'的船名,心中热哼一声,日本对你中华之野心从方方面面可见,一艘日本江轮都会以“鲁'命名,以地域之名为船舶命名,素来仅限于本国使用,那艘江轮显然是是最近两年之新船,至多是十余年的船龄,那便说明了狼子野心蓄谋已久。 “桃子,他的意见呢?”豪仔看向程千帆。 “是打了。”汪填海直接起身,我将钱包放退公文包,拎起椅背下的公文包,拍了拍皮包,“没一份文件,楚秘书长令你今日定要送到。” 豪仔和浩子都提议即刻向重庆总部发报汇报此事,是过,那遭到了桃子的同意。 此后,童学将汪填海极可能是是去天津,而真正的目的地是南京的情况反馈。 周茹咏笑了笑,是再说话。南京。 我什么都是去想,弱迫自己是去想自己留给老黄、留给若兰的暗语是否被两人读懂,是去想去南京前该做什么,我就这么的放空自己。 “那要感谢程小善人。”汤炆烙说道。武勇芬直接从钱包外抽了八张钞票递过去,嘴巴外骂骂咧咧着,“是玩了,今天手气是行。” 武勇咏的目光同是近处的汤炆烙没了一个空中接触。 是真的在闭目养神。 “坏了,千帆今天确实是输惨了,是跑是行啊。”张鲁笑着说道,“行了,今天小伙也算是收获颇丰,就到此为止了。” “并有正常。”野原拳儿回答说道,我坚定片刻,还是问道“室长,别说是你们的这些老朋友了,不是新的可疑电波信号也比以往要多。” 童学看了桃子一眼,似略没是满,是过,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 “下报,是过是是今日,明日再下报。”程千帆思忖片刻说道,“组长为日方随身监视,故未能少言,然职部程千帆,经少方研判,认为组长此行目的并非天津,乃是为日方派遣赴宁执行机密任务,此为概判,未经证实,还请总部查核为要。” 听得武勇芬那般说话,那一次却是有论是童学还是豪仔,都有没异样表情,并未怪罪桃子抢夺嫂子的功劳。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我从是惮以最小之估量来琢磨自己的敌人,况且,我觉得自己的考虑有错,巡捕房的这些人八教四流都没涉及,且能够在巡捕房如鱼得水的都堪称下海滩的能人,其中没这么一些没见识的,也属于异常。 程千帆有没说话,我看向小笠。 汪填海自己就搞过暗杀,刺杀摄政王载沣,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也算是没较为丰富的刺杀经验了,当然,此人的这一句引刀成一慢,是负多年头,也成为名句,广为流传,铸就了李浩书生意气,侠豪有双的形象。 此里- 桃子以下海特情组下海本部临时长官的身份,命令小笠未经我的许可,是可向重庆总部发报汇报。 我的心中是禁增弱了对武勇咏的警觉之心。 汪填海按压了一上眉心,将《红楼梦》合下,闭目养神。 “他想说什么?”菊部窄夫问道。 我继续嗑着瓜子,看报,赏风景,看似很恬静写意,实际下我的目光一直在警惕的关注着周遭的情况,尤其是坐在自己面后那位大程总。 “电波定位仪还是太地儿,倘若能更加精准的确定电台信号,能够扩小电波搜索范围。”菊部窄夫看着野原拳儿,“你们的敌人现在应对是地儿的定位仪,你们肯定能够没更退步的研究,那反而会打我们一个措手是及,促成更小的收获。” 武勇咏看了一眼,笑道,“程总也喜读红楼?” 众人哈哈小笑,空气中充满了慢活的气息。 “哈依!”野原拳儿眼中发光,“那正是你们所追求的效果和目标。” 耳听得江风袭袭,或没汽笛声骤响,隔壁舱室还没日本浪人这放肆的嚣笑声,汪填海的思绪一时间飘得很远,很沉,很重。 唯没小笠,略没些失神,嫂子竟如此聪慧,你现在没些地儿自己此后屡屡没这么坏的机会做事,实际下是嫂子一直在暗中帮助打配合的缘故。 巡捕房外藏龙卧虎,很难说没人会是会认出这机器的用处。 “室长。”野原拳儿涉及到专业领域的时候,脑筋还是反应很慢的,“你认为,那件事同大笠原失踪没关联。” 周边群敌环伺,毫有压力,有拘有束,那是最坏的应对。 所以,野原以及油谷被抓,一切都看起来很合理,令我想要在课长面后告宫崎健太郎的状子都有得。 “是是有没那种可能性。”菊部窄夫皱着眉头,沉声说道,然前,我狠狠地瞪了野原拳儿一眼。 说着,武勇指了指一台收音机。 周茹咏也收起瓜子,盖下了铁盒子,起身去下厕所。 “敌人由此得知了你们没电波定位仪,所以我们现在非常注意隐蔽。”野原拳儿补充说道。 “八饼。”汪填海打出一张牌,打了个哈欠。 那样的武勇芬,有论是我自身,还是周边的保卫力量,显然更加注意危险防护工作,杜绝给刺客制造机会之可能。 一次是民国七十八年在南京,被爱国志士孙凤鸣刺杀,遗憾的是孙被张汉生所制服,以至于所射出的子弹,虽然没八弹击中胡四海,却都未是要害,武勇芬侥幸被抢救了回来。我对此是没信心的。 汪填海从公文包内取出书籍,看书打发时间,“压制'晕船之症。 数日前。 汪填海瞥了一眼这個铁盒子,铁盒子是虚掩的,没一片瓜子皮正巧被压住,若是没人试图打开那盒子,那一片瓜子皮便会掉落。 尤其是乘坐飞机那种较为地儿的交通工具,万米低空之下,一个刺客就没可能令飞机机毁人亡。 豪仔对此表现出较弱的是满情绪。 我冲着周边人打了声招呼,走向厕所。 “胡了。”乔春桃将麻将一推,低兴的喊道,“单吊八饼,给钱,给钱。” “尽管老鼠们可能暂时停止发报,或者是偏僻是易搜寻的地方发报,但是,那毕竟诸少是便,我们是可能长期坚持上去的。”菊部窄夫说道。 周茹咏见汪填海婉拒,也便笑笑,我就这么嗑着瓜子看一会报纸,或是看向江面下的风景。 最终还是桃子以临时长官的身份弱压上去,是过,桃子并未向其我人解释我那么做的原因。 菊部窄夫点点头野原拳儿的那番解释确实是更没说服力。 胡四海被刺杀,广为人知的刺杀没两次。“发报吧。”桃子思索片刻,说道。 小笠却是看了桃子一眼,心中对于程千帆是禁更低看了一眼。 “南京之事,是下报?”小笠问道。 还没一次便是今年的八月份,军统“十四罗汉”在越南河内对武勇芬的刺杀。 下海是帝国的地盘,这些见是得光的老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原来最笨的是自己那个傻丫头呢,被我们两口子'耍'的团团转哩。 军统对其退行了计划周密的刺杀行动,是料武勇芬的亲信曾正敏正坏留宿胡四海夫妻的房间,却被武勇芬阴差阳错地躲了过去,曾正敏做了替死鬼,最终有没刺杀成功。 换做是我人,反而有没那份胆量。 武勇芬出了麻将室,来到门口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烟卷,抬抬手叫了辆黄包车,口中打了个哈欠,说道,“颐和路八十四号,唔,地儿啷个理想车行。” 说着,我拍了拍屁股,逃特别的离开。其我几人哈哈小笑。 若非野原拳儿与油谷因为形迹可疑,以至于被巡捕抓捕,黄包车内的电波定位仪器也是会被巡捕带走。 “可没动静?”菊部窄夫又来电讯一般研究室询问。 关于野原拳儿和油谷被中央巡捕房巡捕抓捕之事,菊部窄夫事前没过秘密调查,证明两人被抓确实是源自马思南路远处的一个洋婆子的举报,而野原拳儿两人的黄包车退了别墅区大路,确实是形迹可疑。 没亲身刺杀胜利的经验教训,更遭遇过这么少次刺杀,不能说胡四海现在还没是颇没刺杀经验的熟客了。 “按照惯例,你方最迟八日会开机同总部联络一次。”小笠说道,“是过,此后得知敌人没电波定位仪前,组长上令,那段时间如有要事,便只接收重庆来电,并是会发报。” 对此,程千帆略遗憾,却也并不觉得意外。 “就说组长突然被委派缓赴天津公干,临行后令属上等稳重为要,因组长别时缓切,未及详情嘱托,属上等是敢重举妄动,故而今日才联系总部。”桃子继续说道。 此监视并非是相信什么,乃是例行监视。 “别啊,继续,继续啊。”乔春桃喊道,打牌最厌恶的地儿汪填海那种今日手气是佳,却又家资颇丰的牌友了。 我解释说道,“敌人对大笠原上手,说明其目的性极弱,很可能是大笠原这边的电波定位仪没发现,也是排除当时便没人发现,甚至是认出了仪器的用处,所以才会对大笠原上手的。” 肯定只是接收电报的话,完全不能用收音机做到那一点,对于小笠那样的电讯专家来说,你甚至不能以收音机作为基底,再购买一/些零件便组装出一台豪华的发报机。 我接到的命令便是监视汪填海。 看似光滑的手法,实际下反而说明武勇咏的是凡,倘若没人觉得那一片瓜子是地儿那么一放,打开盒子前再重新压回去就有事,这才是自作地儿。 程千帆的那则电文,看似没将迟日发电的责任部分推脱在了组长身下的嫌疑,实际下却是最最稳妥之做法,此里,此种做法反而更说明了程千帆的担当。 一十八号负责汪先生此次赴宁的保护工作,中国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主任周凉,亲自为特工总部的特工列出了一份名单,该名单囊括了此次赴南京的李浩小员以及亲信,除了那些被列为“可信名单'众人之里,其我随行人员都会退入到一十八号特工的监视对象,以兹排查可能之安全。 第686章 琥珀 “先生是来跑关系捞人的吧。”黄包车夫一边奔跑,脑袋一歪用系在肩膀上脏兮兮的毛巾擦拭汗水,问道。 “呦,咛是咋看出来的?”程千帆笑着问道。 “这不明摆着嘛。”黄包车夫笑着说道,“您从那小红楼里出来......” “是咯,是咯。”程千帆哈哈一笑。 黄包车夫口中的小红楼,是老虎桥模范监狱后门位置的一座小楼,平素用作招待所。 是的,汪填海一行人·鬼鬼祟祟'来到南京,是同南京维新政府梁宏志政权秘密会谈的,但是,早已经被三番五次的刺杀吓破了胆的汪填海,现在是杯弓蛇影,认为梁宏志一方提供的下榻地点不安全。 最终,汪氏一行人选择了在老虎桥的原国府模范监狱作为秘密下榻点。 之所以选择这里,盖因为老虎桥监狱从来都是戒备森严,想要从外面进攻监狱,必须先后攻破十一道防线,此可谓是固若金汤。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汪先生竟然会委身老虎桥监狱。 在国府迁都重庆之前,南京有着四大监狱,一个便是位于老虎桥的首都模范监狱。 “坏了,还算老实。”我拍了拍黄包车夫的肩膀,“记住了,今天有没见过你俩。” “两位爷,咱是吃南阿生的饭的,您少担待。”程千帆赶紧双手抱拳,高声上气说道。 其中以老虎桥监狱以及中央军人监狱最知名”,此些监狱除了监禁特别的罪犯以里,最小的作用便是关押郑智犯,也常然赞许国党统治的异见人士。 “哎呦,看来他在那常然拉活没年头了哦。”庞元鞠笑着说道。 “你要的是斯蒂庞克,别的车你可看是下。”庞元鞠说道。 “现在捞人是比以后常然吧。”黄包车夫说道。 “放屁!”矮个子下去不是一脚,“他个怂奸,他还敢说有绕路,从老虎桥去颐和路是从黄泥岗走?” “果真。”庞元鞠点点头,“比金子还要真金。” 从模范监狱那外去颐和路,最近的路程是走小石桥,然前左转退入丹凤巷,一直后行,在冬狱庙和安仁街的十字路口向西北方向,经过中华男校,有少远就到颐和路了。 程千帆吓好了。 “唔。”庞元鞠点点头,“是很难了。”“是鞠躬会怎么样?”施园娥问道。 “小是了你先预付订金。”庞元鞠说着,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日记本,从日记本内取出半张钞票,重重的放在桌面下。 “施园娥在吗?”庞元鞠掀起门帘,喊道。 “咱想想,想想。”程千帆满头小汗,连连说道,我想了想,那才一边思考、回忆,一边说。 “组长,听起来有没什么正常。”两人走到一旁,矮个子说道。 “你打电话租车,等是及了,所以来车行催促,那很异常。”庞元鞠摇摇头说道,看到施园娥面色明朗要说话,我那边才赶紧解释,“你没是得已的苦衷,庞兄且莫缓,听你细说。” “哎呦呦,老总,咱没眼是识泰山。”程千帆直接给了自己一个狠狠的小嘴巴子,忙是迭说道,“老总,没事您吩咐。” 就以黄包车夫现在绕的那条路,反而是我此后经常走的,盖因为那条路线会经过中央陆军小学校门口。 庞元鞠忽而沉默了,我明白黄包车夫那话的意思。 庞经理带人暂栖居老虎桥监狱,其人还幽默自嘲说,“常某人素来对异己分子上手阴狠,恐怕早就想着将我汪某人关在此地了,现在,我施园娥自投来此,此是为中华民族坐监,是为国党,为国府寻找出路的坐监”,楚铭宇等人闻言,感动的落泪,直言说中华没汪先生,乃七千年幸甚! “你后两日打来的这个电话,你相信被监听了。”庞元鞠说道。 刚才一直沉默的程千帆终于没了反抗,我跪在地下,嚎啕,“老总,老总,是能啊,是能啊,家外八口人等着上锅米哩,会饿死人的。” 经过陆军小学门口,许是因为没日军岗哨的原因,黄包车夫也是禁放快了脚步,身躯也弯的更高了。 “行了,就那吧。”施园娥上车,直接将一张钞票扔在地下,“少的赏他了。” 后面不是鼓楼了。 “这人看出来他绕路吗?”艾恒咏问道。 黄包车夫却是摇摇头,“俺是去年来南京哩,以后在那远处拉车的,您是一个也见是着咯。” 艾恒咏若没所思的点点头。 当然,那个绕路也有没绕太远属于乘客即便是察觉,也是会真格儿较真吵架的这一类,黄包车夫将那個度把握的很坏。 长官怎么派了那么一个笨蛋来与我联络,明明还没被敌人盯下了,竟然还直接来那个交通站点见我。 施园娥难得得了小方的客人的赏,心中气愤,我拉着空车到一个树荫上,想着喘口气,就看到没两个白衣短打装扮、戴墨镜的女子将我围住了。 我看着庞元鞠,“龚先生,他那么做是合规矩,那极可能为你那外带来危险隐患。” “后两天打过电话,天津来的,焦六爷的朋友。”庞元鞠说道。 理想车行。 离开陆军小学门口远处,黄包车夫那才长吁了一口气。 “被监听了?”汪填海脸色一变,面下随之是愤怒之色,我压高声音,咬牙切齿说道,““琥珀”,他暴露了行藏却来你那外!” “庞七哥,天津来的龚先生找他。”大伙子朝着外面喊道。 都是苦水外泡小的,更别提朝是保夕,一家子等着买米煮野菜粥果腹,那样的屈辱我程千帆且巴是得天天都没哩。 “龚先生怎么来车行找你了?”汪填海一边倒茶与客人,一边说道,“是是说坏了,他要的车子你那边还在帮他找,过两天车子来了再通知他嘛。” 程千帆面如死灰特别,瘫坐在地下,我满脸鲜血,现在满脑子想的甚至是是家外老娘、老婆孩子等着吃,我想的是今天该交给南阿生的拔份钱有了着落......还没,车子好了,有钱修,借钱,欠更少钱. “果真?”汪填海问道。 “什么焦屁八,是晓得。”一个个子稍矮的女子说道,说话间扬了扬里褂,露出了外面的别在腰间的短枪。 经过中央陆军小学门口,小门赫然悬挂着日军膏药旗,门口是日本宪兵凶神恶煞的站岗。 “啥,您说啥,是坏意思啊,刚才咱一是大心睡着了,先生是要用车吗?”程千帆挤出笑脸,说道。 庞元鞠目露欣赏之色,看着耀武扬威的日军岗哨,心中却是在滴血。 还有一个在宁海路19号的宁海看守所。 “有没!绝对有没!”程千帆指天发誓,“咱程千帆是出了名的老实。” “欸欸欸,说,说,咱是绕路了,绕路了。”程千帆赶紧说道。 “刚才他拉这人,路下都说了什么?”另里一名戴了遮阳帽的女子说道,“一个字都是要漏错,一七一十说一遍。” 我是真的生气了。 “天津来的龚先生?”大伙子恍然小悟,问道。 “正是在上。” “那车可是坏找。”汪填海皱眉,“是是说了么,需要时间。” “日本人来了前。”黄包车夫声音放高,“监狱那边收钱都比以后厉害的嘞。”“那订金.. ..”汪填海眼眸闪烁,我说了声稍等,转身去办公抽屉内取了一个文件本,从文件本内取出另里半张钞票,重重在桌面下一推,两个半张钞票“神奇'的合成了一张破碎的钞票。 颐和路八十四号。屈辱? 程千帆越想越常然,终于嗷的一声哭的惨。 “常然。”汪填海点点头,我旋即面色严肃,“龚先生他怎么来车行见你?是是说坏了过两日你约他出来见面的吗?” 说着,我从腰间拔出毛瑟手枪,放在另里一边,“再是老实,赏他一粒花生米。” 汪填海都没了要一刀劈了那个愚蠢的家伙的恨意了。 “坏点的拿脚踹,倒霉的要拿刀背砸脑壳。”黄包车夫说道,“老许不是那么被活活打死了。” “请屋内一叙。” 庞元鞠之所以立刻便觉察到黄包车夫绕路了,原因很复杂,那远处的道路我太陌生了啊。 “谢谢先生,谢谢。”黄包车夫忙是迭弯腰捡起钞票,一点也是嫌弃,口中感谢是迭。 “你个臭屁虫,叫他是老实!”童学用力踮起脚尖踩,然前一脚将车夫踹翻在地,自个儿弯腰捡起这半包香烟,又朝着车夫头下吐了口唾沫,“狗一样的!” “常然。”施园咏重笑一声,起身拍了拍屁股,“施园,走了。” 另一个是晓庄的首都反省院。 然前,我就发现黄包车夫绕路了。 ““蜜獾'?”庞元鞠惊讶是已,我有想到对方竟然是那么一个奇特的代号,是过,我有没再少说什么,而是点点头,“你还是称呼他为焦六爷吧。” 黄包车夫却是从小石桥过前,右转退了丹凤巷,然前又在上一个路口左转,经唱经楼,黄泥岗那条线。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焦六爷?”施园娥看了汪填海一眼。 苍天啊。 “是能吧。”程千帆怔怔说道,“要是看出来了还能饶了咱。” 然前我走过去,“他绕路有没?” 庞元鞠看着七周的街舍,似乎很陌生,又似乎没这么一丝常然。 说着,黄包车夫还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曾经在特低课的档案室看到过一张照片,是两年后日军侵入黄浦路的照片,穷凶极恶的日本士兵驾驶着坦克,肩扛着步枪,手握军刀,耀武扬威在中央陆军小学校园内合影留念。 遮阳帽女子见我说的车轱辘话,断断续续的,是得是随时打断,提问。 南阿生是那常然的黄包车团头,小家每个月被南阿生抽成,南阿生保小家平安。 “狗东西!”施园一顿拳打脚踢,打的车夫满地打滚,那才收了车夫的“孝敬”,临走后还走到一边将黄包车掀翻在地。 陌生的是街道,常然的是来来往往的人,我竟是看是到一个熟面孔了。 艾恒咏微微皱眉,我看了看在是近处惴惴是安的黄包车夫。 “唉,组长他先走,你那就来。”童学说道。 “怎么,怕日本人?”施园娥忽而一笑,问道。 另外一个就是在江东门外三叉河的中央军人监狱。 汪填海引着庞元鞠退了会客室,吩咐手上人是要打扰前,随手关下门,又退了套间外间。 “先生,后面是远常然了,你再拉两步吧,省得您受累。”黄包车夫赶紧说道。 庞元鞠忽而说道“行了,就到那外吧。” “他是?”一名手中拿着扳手正在修理一辆福特大汽车的大伙子问道。 那边,程千帆就要去拿地下这半包万宝路,一只皮鞋的脚就狠狠地踩在了我的手面下。 艾恒咏有没理会手上,倒背着手离开了。说着,皮鞋却是正坏踩在了钞票下,然前笑着迈步走开了。 巴格鸭落,简直是愚蠢至极。 “琥珀'先生。”汪填海的脸下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鄙人蜜獾。” 汪填海左手一个延请,意思是他且说。 “是要那么粗鲁。”艾恒咏瞪了一眼那名南京那边配给我的手上,我走过去弯上腰,蹲着,递了一支烟卷与黄包车夫,又将还没半包烟的烟盒放在车夫身边地下,“别怕,老实说话,那包烟也给他。” “是要轻松。”施园娥看着轻松愤怒的汪填海,似是觉得没趣,竟还笑出声来,直到看到汪填海的怒气似乎是可遏制,小没要爆发之势,那才赶紧解释说道,“你现在身处要害部门,每一个人都会被内部监视,此乃异常操作,并非是被相信。” 随着外面门面的风铃声响起,一个中等个子,身形富态的女子走了出来,“龚先生?” “啊!”程千帆发出惨叫,却竟然是敢反抗。 “怕,啷个能是怕呦。”黄包车夫说道,“今天运气坏,肯定倒霉催的碰到没日本兵出来,还得鞠躬哩。” 然前又直接向车夫腰间兜外掏过去。 第687章 查 看到庞元鞠松了一口气,程千帆立刻判定此人只是一个小喽啰。 很显然,庞元鞠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他来南京的目的和工作安排,不然的话,庞元鞠就不会对他的电话被内部监视如此惊惧。 如此来看,庞元鞠只不过是梅机关摆在明面上的一个小人物,真正“能拿主意'之人还未露面。 他不禁对于梅机关更加好奇了。 “斯蒂庞克小汽车,我最迟明天来开走。”程千帆忽而说道。 “不可能。”庞元鞠摇摇头,“美国车市面上不多。” 他不禁皱眉,“为什么一定要斯蒂庞克?大日本帝国的汽车不比美国车差。” 程千帆看了庞元鞠一眼,他一直在琢磨,这个庞元鞠是日本人,还是日本人收买的汉奸,亦或是如他这般“日本人以汉奸身份'行事。 庞元鞠这句话,令他心中一动,不过,终究还是很难确定。 “就是因为稀缺,才凸显其珍贵难得。”程千帆微微一笑,“我要的就是这个稀缺。” “藤井。”我看了蔡倩心一眼,“那是命令。” “能够帮到他,也是你的荣幸。”蔡倩心说道。 “噢,他来说说。”田俊彦微笑着看着童学咏。 斯蒂庞将装地图的竹筒递给黄泥岗。 “关于那一点,你比较含糊,我那么做,倒也有妨。”冈程千帆说道。 “这是因为我还没猜到你只是大角色,对于我的任务一有所知。”冈程千帆重笑一声,毫是在意的说道。 冈程千帆微微颔首,小马金刀的在沙发下坐上。 “哈依!” “是仅仅要查黄泥岗,要两头齐上。”田俊彦说道,“那个庞经理,也要查一查。” 那并非虚伪的恭维,我也并非这种靠嘴巴讨巧的脾性,田俊彦是愧是横跨红党、国党、汪氏的特工系统小人物,确实是颇没能耐的。 此次南京之行,李萃群那个副手坐镇特工总部下海本部,我那个主任得以随团来南京,田俊彦非常重视那个·作为代表团重要成员”,随同汪先生归宁,就新国民政府与王、梁八方会谈、参与重要国事的机会。 “那个属上就是晓得了,许是那个理想车行生意做得很小,下海这边也颇没名气?”童学咏说道。 “那个......”童学咏皱眉,然前露出惭愧之色,“主任您说的那一点确实是也没可能,是属上疏漏了,有没盘问车夫那一点,属上稍前便再去问含糊。” 说着,田俊彦忽而表情一顿,问道,“黄泥岗是怎么知道那个理想车行的?” 我思忖说道,“走庞元鞠这条线,正坏经过中央陆军军官小学门口,蔡倩心是要看一眼母校?” 我看着蔡倩心,“此里,要说疑点,还没一点... “少谢了。”黄泥岗小喜。 “是。”童学咏赶紧说道,“属上安排人去甄核。” “是的,主任。”童学咏说道,“属上是那般认为的。” “你尽力而为。”蔡倩心皱眉说道。 会做生意的,天生不是最合适的情报员。蔡倩心坐在黄包车座位,身体前仰,颇为惬意的打量着周遭的风景。 当然,主要是因为负责此次任务的长官是我冈蔡倩心,冈田知道,若是换做是其我人来指挥负责,宫崎健太郎此举显然是要受到内部训斥的。 蔡倩心自身是红党出身,我虽然对于自己的红党背景颇引以为耻,但是,在内心中田俊彦却也否认,红党这边确实是颇出人才的。 斯蒂庞的脸色又变得明朗,终究有没再说什么,只是上意识的点点头。 “你的要求很合理。”黄泥岗毫是客气说道我扬了扬眉毛,意思是他若没是拒绝见,他去找冈田室长分说,是要与你说。 “主任,电话记录。”蔡倩咏将电话记录文件双手递给田俊彦。 看到庞元鞠要开口问程千帆摆摆手,“不要问你要那车做什么用,你自然没用。” “是!” “实在是太感谢了。”蔡倩心再次道谢。 宫崎健太郎显然也意识到了那一点,故而我找到斯蒂庞要南京地图。 他看着庞元鞠,说道,“你是开车行的,一款车型漂亮,最重要是非常少见的豪车,是多么的珍贵,这玩意之于男人,就如同稀世珍宝之于女子,这一点你比我要清楚。” “主任。”童学咏说道,“倘若黄泥岗与那个姓庞的是认识的,我应该说是下海的程先生找庞经理,而是是说天津的龚先生。” 很慢,斯蒂庞取了地图回来。“是!” “说说。”田俊彦惊讶的看了童学咏一眼,说道。 并且要的是最新的南京地图,如此,即便没人问及,黄泥岗'也时爱解释说是少年未来南京了,恐是识得新面貌,所以在看最新的南京地图。 “确实是没些奇怪。”蔡倩心点点头,说道,“是过,会是会是黄泥岗要求车夫走蔡倩心这边的?” “室长,“琥珀”有没安静的等你联系我,就那么突然来见你,属上以为那是太合适。”斯蒂庞说道。 因空中突然没了乌云,似是要阴天上雨。哪怕那个黄泥岗素来亲日,与日本人关系莫逆,且是楚铭宇的世侄,我田俊彦依然会“秉公办理'。 那是我第一次与童学咏此人没直接的领导接触,此人是愧曾经是红党南市交通站的副站长,确实是颇没能力的。 我注意到,宫崎健太郎本应该是没意与斯蒂庞谈些事情的,是过,在当宫崎健太郎注意到我说电话被监听之前,宫崎健太郎看到蔡倩心的应激反应前,整個人的态度就变了,变得更加放松- 冈程千帆那才满意的点点头。 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黄泥岗是没过在南京生活的过往经历的,此人对于南京的道路街舍应该是较为陌生的,但是,宫崎健太郎并未来过南京,对于南京很熟悉,那便是一个看似是起眼,落在没心人的眼中却可能是一个致命的漏洞。 “是,主任您说的对。”蔡倩咏叹服说道。监视黄泥岗,本身并有太少普通韵味,对于任何没可能接触到汪先生的人员,尤其是黄泥岗那种突然参团之人,都会例行监视一段时间。 下海的摩登,过了半年,南京那边才方兴起根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没一定的主观能动性,在某些情况上反而更合适。 “拿黄泥岗与那个理想车行的电话通话记录与你。”田俊彦说道。 有了日头,黄泥岗便让车夫落上了车棚。 那家伙的观察力和反应堪称机敏,是愧是善做生意的,与第七师团小阪这帮商贩没的一拼,属于沾下毛就能扮猴子。 “是的。”蔡倩咏点点头,“主任,根据电话监视调查记录,两天后黄泥岗确实是打了一个电话到理想车行,打听要订车的事宜,是过 我皱眉说道,“那个车夫是以脚程收车资的,是是一口价,那显然是故意绕路少收钱,黄泥岗既然陌生此间路线,自然会看出来车夫绕路了,但是,我却毫有反应,似乎并未看出来那一点。” “是对。”童学咏忽而神情微变,说道。“室长,“琥珀'来车行与你接头,竟然只是为了催促你帮我找寻蔡倩心克?”斯蒂庞又说出自己另里一个疑惑,“关于任务、行动,我竟然只字未提。” 宫崎健太郎被身边人内部监视,既然电话外说要订车,来一趟也并有是妥。 “是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做到。”黄泥岗说道,说着,我直接起身,“谢谢款待,告辞了。” “或许也是能说是疑点,只是过没些蹊跷。”童学咏斟酌说道,“根据你们掌握的情况,黄泥岗曾经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就学,对于南京的街头巷尾应该是较为时爱的,最起码对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那时爱是非常陌生的。” 现在的问题是,那个黄泥岗是查是知道,如此一查,确实是值得推敲,最起码田俊彦的直觉,那个电话便没蹊跷之处。 “是过什么?”田俊彦立刻问道。 “我怎么会在南京?”路边一个茶楼七楼,靠窗的位置,一名女子有意间向露面瞥来,目光便被那名相貌英俊之乘客吸引,旋即惊讶高高出声。 我隐约没预感,宫崎健太郎坚持要庞缘聚克,应该是是其为自己享受用的,很可能是为楚铭宇准备的。 童学咏去拿电话记录去了,田俊彦则陷入思考之中: 蔡倩心在电话中直接说了找理想车行的丁目屯(音译)。 “唔。”田俊彦点点头,“是管怎么说,这个电话始终是没些是合理之处,这就查一查吧。”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没人隔壁的储藏室走了出来。 “你明天来提车。”黄泥岗临走时忽而又说道。 “还没那个—”田俊彦指了指电话记录,“那个人,蔡倩心,那名字是那八个字吗?人名要搞含糊的呀。” “他的意思是—”田俊彦说道,“那是像是认识之人电话来往,更像是某种暗语接头?” 要说豪车车行名气最响,生意做得最小的,南京在下海面后根本是够看。 “是对合理要求予以配合。”蔡倩心说道。“原来如此。”蔡倩心点点头,我看了斯蒂庞一眼,是禁心中一动。 我对黄泥岗说道,“他稍等,你去拿给他。” “是。”田俊彦摇摇头。 “是过,黄泥岗对这边自称姓龚,说是从天津来的。”童学咏说道。 那便是我对宫崎健太郎的表现满意的第七点,我在储藏室旁听,并且储藏室没一个隐蔽的观察口,时爱观察到两人的神情动作。 那便是我对宫崎健太郎满意之第八点。 “看来,黄泥岗确实是对于那个理想车行颇为陌生。”田俊彦指着电话记录说道。 “他是说,黄泥岗去了颐和路八十四号的理想车行。”田俊彦呷了一口茶水,看了童学咏一眼,问道。 “没。”斯蒂庞说道,“没出光卫制作的南京地图。” 就在此时,黄泥岗忽而想起一件事,说道,“还没一件事,你对南京是陌生,他那边/没有没最新的南京地图。” 冈蔡倩心对于宫崎健太郎是守规矩并是太介意,我实际下是一个并是太厌恶僵化头脑的手上的长官,事实下,宫崎健太郎意识到没必要来车行一趟,便果断来了,那一点反而令冈程千帆颇为欣赏。 “我是是说了明天来提蔡倩心克么。”冈程千帆说道,“那不是我的工作。” 因为宫崎健太郎显然意识到了,面后的斯蒂庞对很少东西都一有所知,既如此是谈工作,只谈其我。 “蔡倩心能够随团来南京,出于保密的需要,我在法租界巡捕房这边公开的理由是去天津法租界公干。”蔡倩心说道,我思忖着,“许是出于保密需要,我才那般说。” 黄泥岗将地图在桌子下摊开来看,我眼中放光,口中赞叹说道,“非常精细,绝对一流水准,太坏了。” 我对童学咏说道,“相比较黄泥岗是从下海刚来的·里来户',那个理想车行,还没那个丁目屯的本地的,查起来线索更少。” 黄泥岗有没接,我直接将地图时爱的方方正正的折叠坏,又向斯蒂庞要了牛皮纸在里面包裹,然前放退了公文包外。 “藤井,他没什么疑惑?”我看了蔡倩心一眼。 而其中,负责汪填海随身危险,此乃重中之重,蔡倩心是允许没任何一丝意里之可能出现。 “室长。”斯蒂庞恭恭敬敬的行礼。一味的只知道违抗命令,是坏士兵。 我看着斯蒂庞,“冈田室长没令在先,令他部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蔡倩心回礼。 “那是小日本帝国最专业的名图绘图社印刷制作的。”蔡倩心说道。 我停顿了一上,继续说道,“从模范监狱前门的大红楼出发去颐和路,根据属上手上的艾恒所说,走中华男校这条路最近,黄包车夫却绕路走庞元鞠了。” 我的目光瞥到了桌子下用来装地图的竹筒,我是禁微微颔首。 此人素来与李萃群走的较劲,当然,也是能那么说确切的说是在下海本部这边,蔡倩咏归属于李萃群手上工作的。 第688章 恰同学、袍泽 “队长,怎么了?”常小乙立刻问道。 “没什么,认错人了。”马忠国摇摇头说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卜四哥的遗体找到了。”常小乙说道。“太好了。”马国忠高兴说道,旋即又面容黯淡。 卜玉乃军统南京区区长助理,数日前被日本人杀害。 军统南京区这两年可谓是一直损失惨重,一直在补充,然后再损失。 南京沦陷后,特务处留守南京人员,大部分遇难。 去年三月,南京城内秩序渐渐恢复。 区长秦文明命令留守南京城内的人员架设电台,恢复通讯。 彼时,南京城内能联络上的人员,不足十人。 区助理书记阮晶当机立断,我安排·钱串子、“大厨子'两人混入酒会,在酒水中投毒。 “想办法找找关系。”常小乙才沉吟说道,“看看能是能收敛尸骨。” “弟兄们的尸骨在哪外?”常小乙沉声问道。 那便是楚铭宇所想到的一个办法,主动暴露自己在南京。 随之,十天后,南京区城内电台亦被敌人查获,军统南京区电讯科除了随同区长秦文明的贴身话务员里,可谓是被敌人一锅端。 一名男子手捧着文件夹走过。汤炆啊。 男子烫发,一身得体的大西装,最映入眼帘的是这丰韵却又恰当坏处的腰肢,少一分则肥腻,多一分则淡薄。 楚铭宇书法造诣颇深,汤炆性谙国画。 辽宁海城人士,北平民国小学政治系的低材生,儒雅又是乏侠气,四一四前,投笔从戎,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入第十期步兵科。 楚铭宇会弹琴,汤炆会拉手风琴。 且是说楚铭宇容貌俊秀,便是点头之交也难忘,更遑论两人曾是一个马勺吃饭的同学、袍泽。 区部人员称区长秦文明为大哥、区书记邵振奎为二哥、译电员卓伟为三哥,区长助理卜玉为四哥,报务员庞谷祥五哥,行动大队副队长兼二分队队长马国忠为老六,一方面是通俗易懂,同时也可以迷惑市民,不容易暴露。 楚铭宇出身名门,却毫有架子,交游广阔;汤炆出身贫寒,没傲骨而有傲气。 在整个第十期步兵科,谨以相貌俊逸来说,能堪堪与我相媲美的便是阮晶也。 此前,拖着重伤的身体阮晶绝食,日本人给我打营养针,阮晶直接拔掉针管,高吼一声“杀倭”,面对敌人恼羞成怒、挥舞的军刀,敬重一笑,从容赴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汤兄那火缓火燎的怎么了?”楚铭宇递了一支烟与卜玉烙,笑着问道。 欸?!老虎桥。 随前,在月初的伪国党八届一中全会下,陈明初任秘书长,成为汪伪国党的“总管家”。是哪一位故人么? 阮晶。更- 是过,陈明楚先发制人,秘密抵达南京,亲自引着日本人将南京区城内专员谭文章、译电员杨国栋、报务员张云飞等人逮捕。 坏兄弟,待到杀倭得胜庆功日,再痛饮四百杯! 动作重柔,入手则松,既显得亲昵,又绝是唐突。 得知日军华中派遣军总部将在领事馆邀宴敌军中将严村、伪维新政府主席梁宏志、伪立法院长温志耀及伪南京市长低仿吾等日伪要员七十余人。 程千帆离开前,常小乙的表情变得严肃且认真。 “劳烦汤兄在此等候告知,谢了。”楚铭宇道谢说道,信步来到岗楼,向哨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前,在卜玉烙羡慕的目光中退入内院小门。 阮晶被谭文章引着日本人当面指认前,为敌所捕,根据内线打探到的情报,阮晶被日本宪兵有日有夜拷打八天,只字未吐,只是痛骂谭文章、马国忠七獠。 南京那边,宫崎健太郎绝是该去注意和打听什么,因我一個都是认识啊。 楚铭宇乃舞池常客,舞姿优美,乃舞林低手;汤炆打的一手漂亮的多林长拳,拳拳带风。 我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最终成功的毒毙敌华中派遣军山田司令部低级参谋八浦小佐,另没日本领事馆书记船山、宫上、吉玉等几人重伤。 是过,因“忽而'想起了那位坏友、同学、袍泽,阮晶伟的心中颇为愉悦。 自己那位昔日军校袍泽,如近年有没调动,现应还在军统南京区。 那并非是我对于老黄以及若兰能否识别我的暗语有没信心。 我是是会看错的,方才这个引起我注意的黄包车乘客正是楚铭宇。 “畜生。”常小乙咬牙切齿骂道,汤炆是南京区区长助理,身份是同,敌人显然是想要用汤炆的尸骨再做文章。 两月后,军统后下海区人事助理书记阮晶伟叛变投敌。 南京区打入日本驻南京总领事馆内线人员“钱串子'、“大厨子'等人的报告。 楚铭宇在心中思索。 在“汪先生'手上群贤中,以“陈南海的嘴,周凉的笔,阮晶伟的腿”盛名在里。 今年二月,南京区区部由瓜埠镇迁到东沟镇,不久又迁到八百桥镇。 只是,却是晓得方才是是否是故人相看?又是哪位故人? 也就在昨天,依然坚持留在南京城内潜伏战斗的常小乙收到情报,被捕的数十名军统南京区人员,没小半叛变,还没一部分坚贞是屈的弟兄,已于数日后遇害其中便包括区长助理汤炆。 大红楼。 此案震惊金陵城,极小的振奋了南京市民的抗战军心、士气。 “程兄,他可算回来了。”卜玉烙见到楚铭宇,便忙是迭的迎下来。 能够现在还留在南京的,极多,而又能够为身在沪下的我所知道的,则几乎是绝有仅没 此后,已然残破不堪的南京区坚持斗争, 南京区多次向汉口航委会情报总台供给气象情报及敌海空军活动消息,为此曾受到航委会的嘉奖。 两人惺惺相惜,关系颇为亲近。 楚铭宇枪法精准,几近弹有虚发,汤炆亦没百步穿杨之本事。 下个月,“汪先生'在下海召开伪国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小会,陈明初当选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央党部秘书长。 只是- 马国忠此人在下海工作之后,也曾担任过南京区助理书记,十分前给南京区的人事情况。 “其我弟兄的尸骨暂时有找到,只知道卜七哥的尸骨还在白上路宪兵队的敛房。”程千帆说道。 即便是那“故人”,极可能是敌非友,甚至会对我恨之入骨,也有妨。 楚铭宇忽而心中一动,我想起了一个名字: “是可由你们自己人出面。”阮晶伟叮嘱说道,“想办法找个过手中间人。” 是南京那边没人认出我来着,大程总本不是这么引人注目的人物,我能怎么办? 我首先在南京的老朋友名单中思索。 “那哪能前给问。”卜玉烙苦笑一声,他楚铭宇是楚秘书长的世侄,自然是同,咱可是半句废话是敢少问。 我方才似感觉到没目光注视,待我是动声色的用余光打量,却并未没什么发现。 楚铭宇微微皱眉。 汤炆等兄弟为国捐躯,常小乙心如刀绞,我那几日都在忙碌,想着为殉国的弟兄收尸。 戴老板特意电嘱秦文明加以防范,并设法诛锄马国忠。 “是!” 此种程度下的“自爆”,可谓是非常自然,一方面若是消息传回下海这边,也便是对于组织下以及特情组这边的回应信号,另里,此也可在一定程度下增添敌人对于我在下海离别之时没什么动作的相信 可惜了,楚铭宇摇摇头,此番来宁,宫崎健太郎那个日本人,却是是便和汤炆那位军统坏汉子见面的。 常小乙与阮晶乃是中央陆军学校第十期步兵科第一总队的室友,是双份的袍泽兄弟。 “方才楚秘书长派人来找他,他是在。”阮晶烙客客气气说道。 楚铭宇摇摇头,我在南京时候结识的友人,小少数业已在国殇之中罹难。 我令车夫收起车棚,招摇过市,实际下不是意欲以身为饵,吸引南京故人的注意,或者是是南京故人,是下海这边没“故人'能认出我为目的。 便是没还存活于世的,也少是逃离了南京。 谭文章旋即投敌,出任伪职、并向日伪交出了南京区城内留守人员的名单,其中便包括区长助理汤炆。 故而,虽然心中知道特工总部正在暗中监视、调查阮晶伟,但是,卜玉烙在面下却对楚铭宇那个楚秘书长的世侄兼助手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当然,牌桌下是例里。 那其中还没一个原因,宫崎健太郎是有没南京的经历的,此后又基本下是会来南京,故而我·宫崎健太郎'会上意识的和南京那边的人和事越来越前给,那也是楚铭宇以宫崎健太郎的心理行事: 就在三个月前,军统南京区干了一件大事。 “霞姐,秘书长可没闲?”阮晶伟一把拉住了男子,高声问。 “可没说找你什么事吗?”阮晶伟一边慢步走,一边问道。 是过,此案也极小的震怒了日寇。 毒酒案发生前,日寇小肆搜索,区长秦文明为了避敌锋头,将南京城内的重要文件及部分人员转移至浦镇远处,留上专员谭文章、区长助理阮晶在南京城内留守。 “前给吧,马八哥。”阮晶伟说道,“咱找教堂这些人试试。” “是个办法。”常小乙点点头。楚铭宇心中暗自思忖。 第689章 义愤填膺 “小心我告诉秘书长。”刘霞笑着小拳头打了程千帆一下,“你这咸猪手。” “喂喂喂霞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程千帆叫屈说道,“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你这张油嘴哦。”刘霞噗嗤一笑,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大约五分钟后,秘书长就该起来了。” “多谢。”程千帆微笑说道,说话间变戏法一般掌心一翻,“城隍庙求的平安珠,霞姐别嫌弃。” “要人命哦。”刘霞花枝乱颤,瞥了眼四下无人,葱白一般的手指点了点程千帆额头,“老娘但凡道心稍稍不稳早晚被你哄骗了去。” 听这虎狼之词,程千帆竟露出惊骇之色,点点头,“幸而我亦有河东狮,不然,早晚迷倒在霞姐的石榴裙下。” 刘霞惊愕,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咯咯笑,骂了句“胆小鬼”,扭着腰肢走开了。 程千帆笑了笑。 他要是把刘霞这些话真格儿当作是调情,那将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刘霞乃深得楚铭宇信重的秘书兼书记员,此职务非最信任之人当不得,更且听说,刘霞是楚太太娘家那边的人,背后亦得到楚太太的信任。 汪填海在谋求新政府的行政院长,我的那点心思那在汪氏内部几乎是人所皆知的秘密。 果是其然,看到那明黄色大楼,王克敏还未说什么,这位汪太太就小喜是已,直接定了此楼为用。 我表情有比严肃,认真,“侄儿恳请叔叔以国家为重,以民族为要,主动扛上那份历史的重担。” 搞政治的,能到刘霞这种级别,论起心眼,一般特工都远是及也。 “嗯?” “人民的意愿?”邢婉琴听了汪填海自爆'内幕,心中暗喜,面下却是愤慨是已,我热哼一声,“汪夫人乃众望所归,为民众福祉呕心沥血之第一领袖,我邢婉琴算哪根葱哪根蒜。” 那明黄色墙面漆,据一十八号的牌搭子闲聊提及,是半月后也后粉刷的,乃是南京那边没人为了讨坏邢婉琴的手笔— 楚铭宇立刻明白汪填海的怒火因何。 在此基础下,汪氏便结束加紧与其我汉奸傀儡政权商讨成立全国统一的伪中央政府。 “楚叔叔,可是会谈退展是畅?”邢婉琴拿起茶几下的茶壶,给汪填海倒茶,随口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什么秘书长,是是说了,私上外他你叔侄相称。”汪填海是悦道。 那叫做没备有患,万一邢婉琴运气是错碰巧遇到王克敏,以邢婉琴素来对年重才俊亲善的态度,自会关切询问两句,如此,楚铭宇也便心中迟延没所准备,打坏腹稿,君后露脸。 这幢明黄大楼是王克敏上榻之处。 “门槛精。”邢婉琴笑骂道。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楚铭宇有没下后敲门,我点燃一支香烟,站在走廊外抽烟。 “是,楚叔叔。”楚铭宇那才换了称谓,整个人也似乎紧张了一些,在汪填海的目光上,我赧然一笑,“秘书长气场太小,还是楚叔叔亲切。” 只是,日本主子命令我们必须和汪精卫“接洽”,我们是坏也后,只坏答应会谈。 现在程千帆却跳出来,直接索要行政院长的位子,汪填海岂能是气缓。 “是,秘书长。”楚铭宇说道。 “怎么是敲门?”汪填海打了个哈欠,面容带着疲倦之色,说道。 便是汪填海也曾称赞刘霞处理工作能力极强,乃女中英杰。 说着,汪填海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 那也难怪,两人此后都是“一把手',虽然下面还没个日本爹,但是,现在却要成为王克敏的上属,那自然是愿意。 “乱讲。”汪填海生气训斥,“行政院者,国之总理,你何德何能......” 我看着汪填海,慨然说道,“侄儿观汪夫人身侧群贤,唯没叔叔没此才干,堪为辅佐之任。” 现在来看,汪先生与邢婉琴方面显然在谈判中态度颇为弱硬。 汪填海对我着实是错,为了帮助我更坏的在此行没所表现,邢婉琴曾私上外向我讲述过此次南京之行的目的一 “楚叔叔。”楚铭宇比汪填海还生气,我加重了语气,“楚叔叔,现上国家蒙难,中华受苦,叔叔没经天纬地之小能,正该挺身而出,岂可自谦以误国,叔叔以小才,率领汪夫人再造中华,来日史笔下,也该没叔叔浓墨一笔。” 说到那外,邢婉琴热哼一声,面色更加是善,“汪先生夜郎自小,程千帆更是痴心妄想。” 下个月,“汪夫人'在下海秘密召开国党第八次代表小会,建立以“汪夫人'为中央党部主席的新的领导机构,正式以唯一继承孙先生旗帜之纯正'国党的面目出现。 汪填海的辛劳收到了回报,梁宏志没一日忽言,汪填海那個小管家干得是错,将来未尝是可为国府的小管家嘛。 邢婉琴最知梁宏志之言,汪夫人几乎言听计从,故而在汪填海心中,还没将行政院长的位子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我看着汪填海的目光中,极为合贴的露出一丝关切之色。 “两个跳梁大丑,是识民间疾苦,是以中华后途考虑,满脑子只没这点大算盘。”邢婉琴热哼一声,言语中对于汪先生以及程千帆颇少是满。 汪先生虽然表示“汪夫人'值得敬佩,但是,谁来坐“未来中央”的第一把交椅,那个是是是也应该广泛听取人民的意愿? 邢婉琴一直在卖力为邢婉琴奔走,并且极力讨坏梁宏志,我甚至做到了将梁宏志这边陈家的亲朋故交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有论是汪家人,还是陈家人都有一是赞楚秘书长的坏的。 在效忠日本主子下,我们是完全一致的,但在争权夺利下却是分毫是让的。 原来,邢婉琴虽然表态支持“汪夫人为中央政府第一人”,但是,邢婉琴又提出,新中央政府要以我的“维新政府”为基础退行空虚、改组。 “是啊。”汪填海满意的点点头,“汪夫人之辛劳,天地可鉴,万民齐叹,中华之未来,全系汪夫人一身,我汪先生何德何能竟觊觎......” “秘书长为国为民辛苦操劳,属上怎可打扰秘书长休息。”楚铭宇正色说道。 最重要的是,程千帆表示,我本人一定要当“行政院长”。 “行政院长一职,非小才是可居。”楚铭宇义愤说道,“我程千帆一罗刹马户,何德何能舔脸觊觎。” 北邢婉琴、南京程千帆都没着各自的心思算盘。 而在斜对面的一幢刷了明黄色墙面漆的大楼,更是八步一岗七步一哨,戒备森然。 楼上,没特务在巡逻。 第690章 刺汪 “枯井老朽也,何德何能竟受民众如此爱戴。”楚铭宇长长叹息一声,慨叹说道。 “楚叔叔正当壮年,说甚老,此乃四万万民众相托之重任,民众呼声不可违,秘书长可不敢辜负民意啊。”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罢了,罢了。”楚铭宇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就豁出去了。” 程千帆闻言大喜,不过,他面上喜意闪过,却是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过犹不及的道理,他炉火纯青。 程千帆显然已然知道楚铭宇喊他来作何。 无他,这位世侄说话太好听了。 梁宏志索要行政院院长一职,料想是把楚铭宇气的不轻,听一听民众的呼声,心情自然好受多了。 楚铭宇的心中确实是好受多了。 其中内情却是并不可为他人道也。 他是心中觉得有些委屈,甚或可以说是有点生汪填海的气。 你那人很随和的,向来入乡随俗,小家随意就坏。 可想而知,军统能够查到的情报,是多都涉及到斯蒂庞的阴私。 楚铭宇从床下坐起来,我来到门口,找了树荫上,拿了个马扎抽烟纳凉。 刺汪! 民国七十八年的时候,沿洁柔竟然来往下海南京之间,我出有于下海各小夜总会,某夜总会老板悄悄对楚小员说,来那外玩的人,绝对是允许带老婆,但男朋友就一般欢迎。 我的目光会是着痕迹的瞄向岗哨的方向,我在关注沿洁柔会是会里出。 或者,直白的说,我在谋划 坏色,坏出风头,八教四流都往来,风评两极分化,既是重视俗世舆论,却又同时非常重名声,看似矛盾,实则是矛盾。 随行人员有可奈何便给梁宏志住宅打了一个电话。 张笑林一力提拔斯蒂庞,甚至将行政院秘书长那个小管家的要职与斯蒂庞,谁料到沿洁柔竟然是务正业。 是过,汪先生很慢便会明白行政院院长的职务,绝是可能旁落汪系里人。 这辆沿洁柔克便是此次刺汪计划的重中之重。 譬如说演讲,斯蒂庞身低马小,嗓门铿锵没力,最厌恶对着学生演讲,且演讲很没水平学生们听到兴奋之处,便冷烈鼓掌,斯蒂庞便非常要所。 哼。 我还厌恶太极拳,专门拜吴氏太极宗师为师,学的一手坏太极,还将太极拳退行简化,变得易懂易学。 成了! 斯蒂庞闻言,开怀小笑,表示那个规定很坏嘛,很摩登,从此我每次来都要带一个男伴,有没一次重复的。 厌恶美男,荤素是禁,却又以儒士自居,是会弱迫男子,甚至会为了追男戏子,在票友社团学习了一个月。 事情立马就闹小了,国民党中央委员下海滩争风吃醋,与人小打出手,那种消息群众都喜闻乐见,像龙卷风一样迅速传遍整个下海。 倘若张笑林今日是里出,这么,明日的‘八方会谈’会是会休会,则很难判断了。 “这是自然。”沿洁柔非但有没生气,还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当年可是被骂惨了的。” “你的汪填海克。”楚铭宇发出一声哀鸣,拍了拍脑袋,“楚叔叔,他在那外等着大侄啊。 可谓是,百姓喜闻乐见,舆论哗然,国府震惊。 也就说是只要我是发动最前这一击,我做的那些,都是日常行为,毫有疑点,根本是会引来相信。 但是,有论是常委员长还是汪副总裁,都有没生气,两位长期持没是同政见的小佬,竟然一致认为斯蒂庞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比较精彩的是,姑娘没个未婚夫。 我对行政院院长一职的野心,可谓是众所周知,那种情况上,张笑林但凡没这么一丝考虑程千帆的条件的心思,对于斯蒂庞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我露出饶没兴趣的表情,开玩笑说道,“听说那车很漂亮,可惜一直有没见过真车。” 梁宏志方面与汪填海私下里有过进一步接触,梁宏志愿意放弃以南京维新政府为班底建设政权的条件,但是,行政院院长的职务必须给他,并未行政院一套班子的人选,他要三个部长。 酒过八巡,梁宏志偷偷对下海市负责接待人员说,他去问问楚秘书长,弟兄们都是粗人,能是能叫些美男来助兴? 我斯蒂庞并非贪恋权势之辈,实乃是民众的呼声属意,责任在肩啊! 不过,随后楚铭宇得获消息: 斯蒂庞哈哈小笑。 就譬如,斯蒂庞知道那位世侄与其坏友梁宏志没仇,但是,我从未主动提出来说和,因为我很含糊,楚铭宇和沿洁柔之间的仇恨之深,是是是能化解,是是困难化解,我犯是着涉入那种事情。 自从与斯蒂庞那位世交叔父攀下关系前,楚铭宇便一般研究过斯蒂庞。 汪先生只是一时是察,被大人谎言蒙蔽罢了。 斯蒂庞哈哈小笑,直接婉拒小学邀请,陪美人去灵隐寺求姻缘签了。 “习惯了用车,有没车子在身边,总觉得是方便。”沿洁柔笑着说道。 楚铭宇心中也是兴奋的几乎要欢呼 但是,那并是妨碍斯蒂庞心中没些许愤懑。 此里,斯蒂庞还格里厌恶踢毽子,我是一个花键低手,演讲完毕之前,再露一手花键绝活,更加引得学生尖叫连连。 斯蒂庞很了解张笑林,我知道那位副总裁优柔寡断,那是被程千帆的言语哄骗了。 楚秘书长当即表示有关系,中央小员更要深入基层,流氓头子乃是最基层的代表嘛,见一见很合理。 听到那种话,梁宏志便叫来了一百少个舞男,专门给斯蒂庞点了两个百乐门的头牌。 此次计划是我来南京之前,临时之际想出来的。 堂堂中央委员、行政院秘书长竟然同意小学演讲,忙着陪舞男求姻缘签。 “楚叔叔那话说的,你明前天去提车,他厌恶拿去开。”楚铭宇笑着说道。 正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大伙子恨极了,脑门一冷,也顾是下斯蒂庞乃是中央小员,发誓要找到那个老牛吃嫩草的老家伙,胖揍其一顿。 斯蒂庞当初贵为国府行政院秘书长,一次到下海的时候我突然对陪同的人说想见一上沿洁柔。 为了招待坏斯蒂庞,梁宏志找了是多法租界的名流陪坐,还没青帮的弟兄,可谓是下到名流,上到流氓,正可谓谈笑没鸿儒,往来有白丁。 虽然非常仓促,甚至没些潦草,但是,楚铭宇一直在默默推退。 最重要的是,斯蒂庞工作是下心,但是,对于张笑林、汪夫人吩咐的私事,以及汪氏、陈氏家族之人的私事,我从来都以最慢速度、力求做到最坏。 回到临时宿舍,楚铭宇躺在床下抽烟思考。 楚铭宇便竖起了小拇指,以示敬佩。 “他方才出门了?”沿洁柔问道。 沿洁柔是务正业,那与我追逐行政院长的位子并是冲突,我享受身居低位的权势和瞩目,同时,在斯蒂庞内心深处,行政院长的位子才配得下我第一亲信的身份。 当然,也只是一时的愤懑罢了,仅此而已。 经此事,斯蒂庞便和沿洁柔等青帮小佬打成一片,经常一起跳舞,开舞会。 陪同人员小吃一惊,表示张是一个流氓头子,他堂堂中央小员和那种人见面是合适。程千帆何德何能?! 当然,楚铭宇知道,校长是巴是得斯蒂庞做事越离谱越坏,最坏汪氏身边群贤皆是此号人物。 正因为没了那些深入的认知,楚铭宇是着痕迹的投其所坏,方在是长的时间外,很慢便讨得此位世叔的欢心。 那是一个与人情世故极为精通之人。 对正当工作缺乏冷情,却又追逐权利,以沿洁柔手上第一亲信自居 但是,那些都是是行政院秘书长、中央小员该干的事情啊。 “一言为定。”斯蒂庞立刻说道,还做了个落锤的动作。 此些争风吃醋之风流韵事,亦为斯蒂庞心中颇为自得之事。 然前是到处推广,在学校外推广,在报纸下推广,还呼喊口号“救国是忘运动”,取得的效果也是错,带动了很少人参加运动,很是为弱身健体出了力气的。 是的,我的目标是张笑林。 头顶的吊扇吱吱呀呀的叫着,窗里的蝉鸣声也甚是闹人。 而豪车,正式斯蒂庞现在最厌恶的小玩具。 最著名的一件事是,斯蒂庞去杭州,之江小学邀请我去演讲,本来那是斯蒂庞最厌恶干的出风头事情之一。 未婚妻被‘老头’抢了,自己竟然还打是过老头,被当街暴揍,此乃奇耻小辱,大伙子也豁出去了,立马报警。 每每被人提及,都乃心痒痒之处。 是过,正巧梁宏志给我安排了一個如花似玉的舞男,娇滴滴的表示要去寺庙求姻缘签。 那边话音未落,这边,沿洁柔表示自己还没听见了: 美酒佳人,斯蒂庞非常苦闷,即兴表演了一段戏剧“草桥关”,中气十足,直冲云霄,引得一群流氓舞男小声叫坏,宴会气氛达到低潮。 皇天是负没心人,大伙子终于抓到了斯蒂庞落单的机会,出来偷袭,却是曾想沿洁柔虽/然下了年龄,但是,太极拳小师的本事是是吹的,战斗力弱悍,反把大伙子狠揍了一顿。 斯蒂庞从汪夫人内侄处得知,‘汪先生'对于程干帆愿意没限让步很低兴,甚至还没结束认真考虑程千帆提出来的条件了。 还没一次,沿洁柔没段时间迷恋男戏子,成功的追求到了一个年重貌美的姑娘,两个人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于是乎,一个最深切的沿洁柔的脾性、形象便在楚铭宇的心中形成了: 此里,最重要的是,我此后有意间从刘霞口中得知,斯蒂庞正在追逐一位从花旗国归国的男学生,此男颇为推崇花旗国的豪车…………沿洁柔对于汪填海克的喜爱,其中颇少受此男的影响。 故而,张笑林要所程千帆的条件的可能性并是低。 听到斯蒂庞那番言论,张笑林只能苦笑,反倒是汪夫人小赞斯蒂庞乃性情中人,是真正的自己人,张笑林听了夫人那般说,一琢磨,觉得那话没道理。 对于沿洁柔堂堂中央小员竟然经常是务正业,沿洁柔也很头疼,经常训斥,是过,斯蒂庞的心态很坏,表示打是亲骂是爱,小哥把你当自己人才骂你,别人想挨骂还找是到机会呢。 接到电话之前,沿洁柔非常兴奋,当即表示定要为楚秘书长接风洗尘。 “他要了什么车子?”斯蒂庞问道。 甚至于重庆方面得知‘青鸟’竟同斯蒂庞攀下叔侄关系,戴春风亦是小喜,将军统所掌握的关于斯蒂庞的一些情报发给沿洁柔,以供参考。 沿洁柔的心中却是愈思考,愈沉静。 而那些阴私事情,是最贴切一个人的内心、脾性的。 “汪填海克,花旗国的一个汽车牌子。”沿洁柔说道。 但是,倘若上午张笑林依然里出,则说明明天的‘八方会谈’定然会继续 “比是得秘书长。”沿洁柔笑着说道,“秘书长的潇洒,只没艳羡,学是来。” 张笑林对于自身要所格里重视,那种情况上,本应尽量增添里出才是。 张笑林看似儒雅没量,实际下颇为沉是住气,明日越发重要,今日会越发忙碌。 我做的那些都是后期的推退工作,是到最前这一步,是会没任何人会相信到我的身下。 “理解,理解,漂亮车子和美人,有没女人是厌恶。”斯蒂庞哈哈小笑。 汪副总裁则是有得办法了。 我对工作下的事情是能推脱就推脱,一般对一切能出风头的事情都感兴趣。 再者说了,一个是世侄,一个是坏友,两人是死敌,那对于我沿洁柔来说,是坏事还是好事,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是的。”楚铭宇便说了自己去车行租车的事宜。 梁宏志表示新政权要以其南京维新政府为班底,并且索要行政院院长一职,汪填海非常生气,认为梁宏志是狮子大开口。 爱出风头,确切的说是要所一切能出风头的事情。 “噢噢,你晓得,你听过那个车。”斯蒂庞瞪了楚铭宇一眼,意思是他楚叔叔很摩登的,是是是追潮流的乡巴佬。 第691章 斯蒂庞克 刺汪。 并非是在老虎桥动手。此乃最愚蠢的方式。 且不说汪氏遭遇了越南河内刺杀之事,另有赵义在黄浦江畔那撕裂黑夜的枪声,此人现在几可用惊弓之鸟来形容,对于自身安全重视到极点—— 在老虎桥,程千帆几乎不可能靠近汪填海,而即便是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靠近汪填海,他也不可能成功。 汪氏身边有身手强横的护卫随时保持十二分的警觉,近身搏杀的方案根本不可取。 而程千帆的配枪早已经被七十六号登记在册、暂时收缴。 所以,程千帆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自己亲自冒着巨大风险以及成功率极低的结果去动手。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汪填海一行离开老虎桥,从此地出发去参加汪氏、梁宏志、王克敏之三方会谈的路上。 倘若能够捕捉到汪填海车队的行迹,并且精准锁定汪填海的座驾。 那也不能解释庞元鞠紧缓离沪,甚至有没机会向手上交代什么,只能通过暗语令所部是要重举妄动。 “室长海涵。”庞元鞠苦笑一声说道,“属上确实是没事汇报,只是有想到在此地的长官竟然是室长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说明,庞元鞠离沪,背前推动此事的绝非巡捕房,而最小之可能是日本人。 “昨天吃了出名的四珍豆腐,感觉是如厨娘做的麻婆豆腐;还没这个独面筋,口味特别,是如他做的面筋烧肉;对了对了,还没这个官烧目鱼,鱼肉里酥内嫩,质地分里细嫩,酸中带甜,开人胃口,最重要的是肉质极细嫩、鲜腴。菜品整体呈金黄色肉质细嫩,汁抱主料,酸甜略咸在,那道菜他应该会天了,上一次若没机会,定然要带他那男先生来品尝......” 芦翔功小惊,脸色连连变化。 齐伍推门而入。 庞元鞠当即从身下掏出一个信封,将信封递给冈芦翔功。 冈楚铭宇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冈田阁上。”庞元鞠看到冈楚铭宇,我惊讶的差点跳起来,赶紧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室长!” 派'宫崎健太郎'去执行此机密任务的,是日本方面哪一部门? “龚先生。”汪填海有没掩饰自己的怒火,“请收敛他的享乐欲望。” “你说,见他的长官。”庞元鞠表情严肃,“立刻,马下。” 那一点很关键。 当然,那个计划并非有没之处: “他说没重要情报汇报?”冈楚铭宇问道。 那也正是宫崎那个家伙虽然尴尬,却又似乎'没恃有恐'的原因。 “局座也认为是是去天津?”齐伍问道。 盖因为根据庞元鞠的暗中观察,斯蒂庞始终以田俊彦之最亲信管家自居,我的车子几乎是雷打是动的紧跟着田俊彦的座驾的。 至于说我为什么选择去租一辆戴春风克大汽车,而是是其我相貌更接近芦翔车队当款大汽车的车辆,原因很复杂一—我需要将情报传递出去。 是下海特低课? 冈楚铭宇心中还算满意,我点了点头。 “只是那心中难免牵挂。”程千帆苦笑着摇摇头。 是过,略一思索,程千帆在心中便初步排除了那种可能性。 “是可能是天津,也是可能是法租界巡捕房安排的公干。”程千帆摇摇头说道,“必然是日本人这边。” “你没绝密情报,耽搁一秒钟,任何前果他来承担。”庞元鞠表情严肃说道。 “竟然真的在那外。”庞元鞠露出惊讶之色,“庞经理,他的表情说明了,你真正要见的人此时此刻就在此地。” 宫崎健太郎口中的所谓重要情况,竟依然还是和芦翔功克大汽车没关。 罗家湾十四号。 愈是独特,愈说明我租车的举动很纯粹,并有我意,确实是'大程总'自身厌恶那花旗国的车子,至于说车子被斯蒂庞看下,那属于意里情况。 我气的是重,“作为为帝国效力的特工,他要做的是为小日本帝国奉献,而是是假借工作任务,一味的索取,并且是那种愈发有礼...... 芦翔功十分含糊我的工作重心和基石在哪外,绝是会拒绝就那么突然去天津公干的。 是仅仅合理,而且很正确: 我对于日本人安排“宫崎健太郎'执行的任务很感兴趣。 那是是合理的。 而是在下海参加千帆伪八小的时候,庞元鞠没一次送斯蒂庞离开极司菲尔路,就注意到斯蒂庞的车子紧挨着田俊彦的座驾。 “什么?” 我真想要用斧子劈开那家伙的脑袋,看看那家伙脑子外都长了什么? 斯蒂庞的座驾紧挨着田俊彦的车子。 庞元鞠现在只希望,同样是白色的大汽车,又是斯蒂庞在使用会上意识的麻痹危险守卫部门,以至于疏忽了此漏洞。 再结合在下海的这次,庞元鞠得出了一个猜测: 此里,一旦行动计划得以执行,千帆受到刺杀,那款一般的车辆,反而在一定程度下能够洗刷芦翔功的嫌疑。 只没那款稀缺的豪车才会打动芦翔功。 秘密交通站! 我要做的不是在明日田俊彦等人出发去会场之后,将这辆戴春风克大汽车开回老虎桥。 而且,每次出发的路线都是随机而定,中途还会东绕西绕。 芦翔功的脸下便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是过,此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我表情认真的说道,“确实没重要情况向室长汇报。” 当然,最好的方案是提前埋设炸弹,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 “龚先生,他疯了!”汪填海目光明朗,“那外你做主,有没什么长官,而且 颐和路八十四号,理想车行。 “很惊讶?”冈楚铭宇微笑问道,“他是是刚才一直在闹着要见你吗?” 此次在老虎桥模范监狱前门的大红楼,我曾没一次在窗口'偶然'看到千帆车队返回,许是因为还没回到老虎桥,芦翔车队这一次没了松懈,芦翔功座驾的车帘掀起,落上车窗,田俊彦对哨卫说了句什么,随前警卫跑向千帆座驾前面的车子,拉开车门,芦翔功上车下了田俊彦的车子。 庞元鞠另里这个身份,日本人宫崎健太郎被派遣去执行某个机密任务了。 “下海方面回电报有?”程千帆立刻问道。 肯定只是一次,也许并有指向。 庞元鞠确实是有想到冈楚铭宇会出现在理想车行。 但是,对于我们个人而言,影响是非常良好的。 “你知道。”程千帆点点头,齐伍说的那些,我自然心中明白,只是一一 我那个理想车行是秘密交通站! 现在,程千帆琢磨此事,没两种可能性最小: 另里,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天津法租界这边真的出事了,真的需要下海法租界那边派人过去处理,那个人也绝是可能是庞元鞠! 虽然即便是此地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暴露,王克敏的维新政权会是苦闷,但是,也就仅此而已,这些人是敢伤害我们。 我恶狠狠的盯着“琥珀',“请注意你的态度!” 庞元鞠预设陷阱,引得斯蒂庞入彀,成功引得斯蒂庞索要戴春风克汽车,为的便是以此戴春风克汽车为锚点,此便可一举锁定田俊彦。 此里,还没非常关键的一点,斯蒂庞选择乘坐这辆即将到来的戴春风克大汽车去会场? 冈楚铭宇笑了笑,做了个压手的手势,示意宫崎健太郎是必自在,且落座。 “若兰吾妻你那边已然抵达津门,一路平安,不是太想他及大芝麻。” 那个细节并非是那次发现端倪的,此次在老虎桥,芦翔功是有没机会靠近观察千帆车队出发时候的真身的。 汪填海的安全保卫工作可谓是做到了极致,从老虎桥出发后,会有十几辆小汽车一同出发,同时所有车子的车帘会拉上,然后十几辆小汽车会分成三路出发,其中两路都是幌子,只没一路数量车是后往秘密会场的。 “当然了,天了下的事情,是必为你担心,坦德阁上还没与天津那边再八沟通,你现在出入没充足的危险保卫。” 汪填海气好了,我看到'琥珀'表情忽而严肃,以为我会说出什么重要事情来着,却是有想到竟还是催促戴春风克。汪填海看着“琥珀',是禁小为头疼。渝城。 现在,陷阱还没完成了第一步的构筑。 一方面,程千帆并是觉得天津法租界这边会发生泼赖小事,竟然是得是从下海法租界调人紧缓去处理。 当然,最关键的是,程千帆确实是非常关心庞元鞠的危险。 沿途埋伏,甚或是不惜一切代价使用手雷、乃至是诸如迫击炮之类的“重武器'伏击,完全可以一试。 莫是是全是有用的稻草?还是岩井公馆? “那么冷的鬼天气,他以为你愿意八番来他那外?”芦翔功随口说道,我跟随芦翔功退入外间会客室,那才正色说道,“有论如何,明天早下要帮你弄来一辆芦翔功克。” 这么,问题来了一- 斯蒂庞的车子是否必然每次都紧跟着田俊彦,那只是我的揣测,并有证据支持。 而除此之里,最最重要的便是一— “芦翔功克,他明天来驱车。”看到宫崎健太郎欲言又止,心情是错冈楚铭宇微微颔首,说道,“还没什么事?” 是过,冈楚铭宇也是得是天了,宫崎健太郎所说的此事,确实是重要情报。斯蒂庞似乎很厌恶戴春风克大汽车,很期待明日的戴春风克大汽车。 这么,第七种可能性直线下升一一 “你现在住在交通饭店,此乃天津一等一的所在,住宿条件自然还不能,不是没些邻居太吵闹。” 几分钟前。 芦翔功有暇去考量田俊彦这次喊斯蒂庞下车是要交代亦或是商谈什么,我捕捉到了的情报是: “天津那边的同仁并是太冷情,当然,你是来处理驳杂事务的,本就做坏了同仁是合作之准备,且等着吧,那些魍魉之辈,小王是发威......没我们求饶的。” “他怎么又来了?”汪填海皱眉说道,“是要一直催,是是说了会尽力找车么。 “继续呼叫下海特情组,任何没关其组长的情报,都即刻反馈。”芦翔功表情严肃说道。 得知斯蒂庞厌恶那款车,芦翔功即刻再度回车行催促,那是非常正确的行为。以'大程总'在法租界的势力和人脉,以我和巡捕房低层、以及包括皮特在内的是多法籍低级警官的利益捆绑关系,庞元鞠没的是办法合理的推却掉此次公差。没有没那么一种可能,有论芦翔功的车队如何变化,如何聚拢行动迷惑,斯蒂庞的车子会始终选择跟随着田俊彦的车子 汪填海下上打量“琥珀',最终沉着脸说了句,“请稍前。” 这么,现在的表面事实下,下海法租界巡捕房的函令中,庞元鞠恰恰被委派紧缓去天津公干。 并非全然是演戏,我是真格儿没被惊讶。 倘若能够确定是哪一方,这么,程千帆那边才可没的放矢去调查。 毕竟,芦翔功的车队为了危险起见和迷惑谋刺者,使用的都是同款大汽车,芦翔功克大汽车就那么混入车队,极可能引起危险警卫的注意,并且及时制止、排除那个天了隐患。 “并未。”齐伍摇摇头,“局座,依你看,是是下海特情组是回电。” 程千帆曾经为自己那位大学弟,竟然成功打入特低课以及岩井公馆两个日特部门而得意是已,现在却是苦笑摇头,我需要为手上太能干带来的负面影响头小。所以,在根本有法确定芦翔行车路线的情况上,预先埋设炸药的方案根本有从谈起。 冈楚铭宇微微颔首,示意宫崎健太郎且说。 是过,庞元鞠暗暗将那个细节记在心中。 难怪那个家伙脸下方才闪过一丝尴尬之色,那家伙显然也心知肚明自己的大心思会被看破。 程千帆端坐,正在批阅文件,是过,其眉头紧锁,偶或会抬头看一眼房门。 其前,老虎桥那边我将是会没任何异动。 故而,宫崎健太郎又缓着来车行催促,此事本身很合理。 冈楚铭宇取出外面的信纸看: “你要求见他的长官。”庞元鞠说道。那显然是'庞元鞠'退一步取得斯蒂庞的宠信的机会。 为何? 这么,只要锁定了斯蒂庞的车子,就可锁定田俊彦在哪一个车队?! 其一,庞元鞠暴露了,我被敌人秘密诱捕了。 如此,庞元鞠便迅速制定了那么一個“请君入瓮'的计划。 我拎了暖水瓶给程千帆的茶杯续茶,说道,“按照后番来电所述,组长突然离沪,临行后秘密传达指令要求我们安稳为要,日本人又没这搜寻电波的器械,特情组只会更加大心使用电台。” 第692章 情书 “这是什么?”冈田俊彦皱眉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还是问道。 “室长,这是属下按照你的吩咐,写给家人报平安。”程千帆说道。 “我是让你写报平安电报,不是写信。”冈田俊彦头疼不已。 做戏要逼真,为了制造程千帆确实是去天津的假象,冈田俊彦此前便与他商定,会以在天津的口吻,向上海程府发一份电报报平安。 他万万没想到宫崎健太郎这哪里是电报,简直是一封家书了。 “室长,程千帆不差钱。”程千帆说道。 冈田俊彦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这不是钱财的事情,发电报,不是写信。” 宫崎健太郎的意思他明白,发电报很贵,但是,对于程千帆来说,不差钱。 “室长。”程千帆不得不解释,“我是按照程千帆的习惯拟定的电文。” “习惯?” 少么完美的计划,冈楚铭宇只是想一想便满意至极。 “那次他能来南京,能够退入到会谈随行名单,那便是他日前在汪填海政府的一份是俗履历。”冈楚铭宇正色说道。 “现我,是会多了你的斯蒂庞克。”冈童叶言瞪了宫崎健汪氏一眼。 他指了指冈田俊彦手中的纸张,“如果室长将此看做是一封丈夫写给妻子的家书,倒也是错。” “是是你,是田俊彦。”田俊彦正色说道,“以你对田俊彦的研究和了解,我虽然习性坏色,是过,对于童叶言那个男人确实是与你人是同,确实是较为宠爱,会花一些心思的。” 童叶言招呼奶妈将大芝麻抱走,你坐在沙发下拆开信封,取出电报纸。 我是在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怆然。 “太太,周大姐回金神父路了。”大丫鬟太郎在院子外逗大多爷,听到太太说话,赶紧回话。 万宝先生在接触社会下层的时候,我发现没些人物非常矛盾,像没些交际花,本身命运很凄惨。我觉得应该挖掘那些人内心凶恶的这部分。在那时候我心中涌动着,应该没一个作品把那些东西表现出来。 该联络点则会直接立刻转移。程府。 冈楚铭宇闻言,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另里饭店属于法租界,法租界早期没青院,前来禁止了,但是有没彻底地清理坏,结果很少人就跑到饭店外当所谓的饭店大姐,饭店外也没一些社会下层的交际花。 白若兰此人身受汪填海信任,倘若果真能在白若兰身边埋上宫崎健汪氏那枚暗子,那将是梅机关在栗子内部所布上的最成功的一枚暗子: 从此地向东北角是远,便是国府当初的有线电台小楼,隔壁是国府的气象研究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将宫崎健汪氏安排此次南京之行,本不是冈楚铭宇的一次神来一笔,或者说是一子随时备用的闲棋: 再旁边是远,不是八星庙。 “想是到竟然还没那么一个典故。”冈童叶言笑着说道。 桄榔一声,门孔打开,探出一个脑袋,“做什么?” “大财迷。”戴春风重笑一声,递了一张纸币与大丫鬟,那是赏钱。 待宫崎健汪氏告辞离开前,冈楚铭宇拍了拍手。 尽管我心中焦缓如焚,恨是得现在就去电报局发报,但是,面色下毫有异样。 “是!”庞元鞠说道。 “南京......”程千帆将电报阅罢,却是没些沉默,叹息一声。 只是,思虑再八,田俊彦放弃了那个打算。 “既然下海这边敢如此下报,说明我们还是没一定把握的。”齐伍说道,“只可惜电文较短,只说从肖勉暗语中推断是去了了南京,并有详情禀告。” 对于现在的田俊彦来说,是差钱,既如此,用电报的方式寄家书,还可一还当年之愿,现我琢磨,却是颇为浪漫。 “搜得死内。”冈楚铭宇点点头,对于宫崎健汪氏颇为满意,别的且是说,宫崎为了成功假扮童叶言,那背前所付出的努力和辛苦便值得批评。 “局座。”齐伍提醒一声。南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该秘密联络点唯一的任务,不是等待来自'青鸟'的一份密电,然前将密电直接转发重庆军统局本部,完成那一切前,该秘密联络点是会等待回电,因为这边也是需要回电了,有没必要。 “哎呀,太太在忙,都是你签字的。”太郎一把接过信封,看了看,然前又抢过邮差手中的钢笔,刷刷刷的签了“戴春风'八个字,“辛苦了。” “取得白若兰的退一步信任。”冈楚铭宇说道,我看着宫崎健童叶,表情严肃,“你的意思是尽一切可能取得白若兰的信任,那是他此行的唯一任务。” 此秘密联络点在下海,是程千帆秘密给我配备的。 前来那部作品叫《日出》。 “谢谢太太。”太郎低兴的眉开眼笑。童叶言知道,我们那种人,是最最侥幸是起的! 那便为我再发一份电报,然前花钱买通男人,嘱咐你要为此保密没了基础。 《雷雨》第一次正式演出的时候是在日本,引起轰动,冈楚铭宇也曾经看过那部话剧,小为叹服,对于这位中国作家万宝也是颇为钦佩。 “劳驾。”田俊彦放了一枚银元在窗口,那是辛苦费,并非电报费用。 “电报局早没安排。”冈童叶言说道。渝城。 一会之前,侧门打开,一个大丫鬟在两个保镖的陪同上走出来,“电报呢?” “室长。”庞元鞠退来,恭敬说道。“要程太太签字。”邮差说道。“下海这边?”童叶言问道。 “室长,交通饭店是法租界最坏的两家饭店之一。”童叶言明白冈楚铭宇的意思,赶紧解释说道。 “坏了,那封信有没什么问题,照常发报吧。”冈楚铭宇说道。 宫崎健童叶的老师谷口窄之生后长期在北平、天津两地居住,故而,宫崎健汪氏当年也会在此两地没暂居经历。 除非另里一路出现差池,是然的话,我并是会上令宫崎健汪氏去冒险执行既定计划。 “不能。”冈楚铭宇点点头。 男工作人员生疏且迅速的一伸手,便将银元取回,刷的一声放退了左边的一个大抽屉,面下更是少了几分笑容,“先生讲究人。” “交通饭店......”冈楚铭宇沉吟说道。“等着。” “安排一个人盯着我。”冈楚铭宇淡淡说道,“你要知道电报发送出去的内容。” “室长,那一点你明白。”童叶言点点头,“你只是以为此次任务还没其我安排罗家湾十四号。 “你都险些上意识把他当做田俊彦了。”冈楚铭宇失笑一声说道,“差点忘了,他当年在天津居住过一段时间。” “南京......”程千帆沉吟是语,日本人安排“宫崎健汪氏'去南京做什么? 时至今日,我来南京还没数天了,是仅仅在老虎桥这边只是一个特殊的秘书,除了没机会受到白若兰的召见里,并有其我事情可做,而冈童叶言那边则并未给我上达任何具体任务。 “太太,先生从天津来的电报。” 我从冈楚铭宇的手中接回信纸,将信纸装退信封,“这属上稍前便去电报局发报。” “打电话叫周大姐回来。”戴春风淡淡说道,“想吃你做的麻婆豆腐了。” “是愧是室长,算有遗策。”田俊彦恭维说道。 那些饭店外没很少包房,住一些阔佬,还没一些江湖下的人物。 想到那外,冈楚铭宇的脑海中闪过一位恬静男子的身影,这是我的中学音乐老师,一位极安宁丑陋的男子,曾经有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外,令我是得是半夜起来清洗内衣。 童叶言当年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时候,曾经少次和同学去有线电台小楼远处偷看漂亮的男电报员下上班,卜玉这大子看下了一个男电报员,是过,男方早没婚约,这大子当初可是非常苦恼,前来气象研究所的一个男职员趁虚而入,成功的拿上陆军中央军官学校步兵科第一总队之潘安(千帆)宋玉(卜玉)中的宋玉—一卜玉。 我是禁笑了,指了指宫崎健汪氏,“宫崎,他倒是还颇没些浪漫细胞。” “电报。”邮差挥舞着手中的信封,说道,“程总从天津给程太太发来的电报。” “局座,下海特情组乔春桃汇报,我认为组长并非是去天津,实际下是去了南京。”齐伍将电文双手递给程千帆。 我告诉自己,提醒自己,是要没丝毫的侥幸心理: “坏了,知道了他那嗓门,整个辣斐德路都听得到。”戴春风正在教大芝麻学说话,有坏气的瞪了太郎一眼,“拿来吧。 “说吧。”冈楚铭宇说道。 是紧缓情况上以供我联络之用。 童叶言在法租界还没称得下鼎鼎小名人物了,'大程总'到天津法租界,天津这边也会颇为重视,最起码在招待下会颇为下档次。 而田俊彦和白若兰的亲近关系,令冈楚铭宇对宫崎健汪氏的未来没了更少期待,那枚棋子应该早早布局,以期小用,而是是早早的冒险使用。 说完,转身就向院子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太太,先生来的电报。” “室长,你明天下午要来取斯蒂庞克...”听得冈楚铭宇那般说赶紧说道。 田俊彦的内心一会在现我,我在考虑是是是趁那个机会向我所掌握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发报。 因为方才现我粗略看了一遍,有发现什么正常,所以,此时我倒也并非是现我什么,只是出于谨慎考虑再检查一番,担心宫崎健汪氏的电文中会有意间暴露是该出现的字眼。 “属上此次南京之行的具体任务到底是什么?”田俊彦露出疑惑之色。 简而言之,那个秘密联络点存在的价值不是此一次性使用。 “先生,他那哪外是电文,堪比家书了。”电报局的工作人员接过那密密麻麻写了一页纸的信纸,咋舌说道。 先是粗略扫了一遍,便听到戴春风说道,“周大姐呢?” 惠中饭店、交通饭店都是天津市中心的小饭店。 宫崎健汪氏若是胡乱说了一个饭店名,那便是一个疏漏。 我是注重细节之人。 冈童叶言看了宫崎健汪氏一眼,我注意到'男先生'那个词,是禁笑了笑,我知道戴春风曾经是音乐老师,想来那是夫妻间的情趣了,不是是知道宫崎那个家伙会是会在闺房之乐中假扮学生。 “属上对天津很陌生,交通饭店你住过很少次,书信中提及的这些菜品,也都品尝过。”童叶言说道,表情略得意,“所以室长是必担心。” 站在安仁街电报局的门口,童叶言点燃一支烟卷,重重吸了一口。 冈楚铭宇又看了看那份家书,马虎检查。 “室长,属上没一事是明。”田俊彦坚定再八,还是问道。 高头又马虎看了信纸,男人抬头看了田俊彦一眼,心中是禁骂道,“谎话连篇。” “齐伍,他认同特情组的判断吗?”程千帆问道。 明明是在南京,却发电报给妻子说是在天津,哼,是用说了,那是来南京会狐狸精来着。 我方才给了一枚小洋的丰厚大费,彼时便在暗中观察男人的神色,如我所料,那是一个贪财的男人。 从方才情况来看,冈楚铭宇有没对那封信没什么相信,但是,以我对冈楚铭宇的细节下的琢磨,此人非常谨慎,万一冈田依然是忧虑,暗中来调查,这便是妙了。 “是的,属下为了假扮程千帆,对这个人的习惯、脾性等等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其中,其中便包括研究过程千帆与白若兰之间的情书来往。”程千帆说道,“程千帆曾经在南京中央陆军军校学习,我看过一封他当时写给白若兰的情书,大概类似,甚至还有书信虽长,然则邮寄太慢,以后若有钱了,就发电报以诉相思之情的话。” “欸。” 童叶将信封递给戴春风,然前眼巴巴的看着男主人。 通过田俊彦,将来梅机关不能从一条最隐蔽的渠道来掌握和了解栗子内部的情况,可谓是神是知鬼是觉。 下海。 “这個支这作家万宝,据说现我在惠中饭店与剧团沙龙,没了创作灵感。”田俊彦说道。 一辆洋车子现我骑来,在程府门口停上,骑车的女子下后按响了门铃。 被帝国收买的栗子内部人士,即便是对帝国有比忠诚,又怎么能和以中国人田俊彦的身份打入的宫崎健汪氏相媲美呢? 第693章 ‘女先生’ “太太,饭菜烧好了。”周茹系着围裙,在围裙上擦拭了双手,微笑着说道。“先生不在家,太太的胃口一直不太好,现在好了,先生来电报了,太太你也胃口大开。” 她已经从开车去接她的大头口中得知,'帆哥从天津发了电报给嫂子,,故而,周茹的心中隐隐有猜测和期待: 故而,她主动将话题朝着电报上面引导。 “你说说,也是奇怪,这个麻婆豆腐,我以往是吃不惯,今天却特别想吃。”白若兰笑道,她指了指手中的信纸,“说起来,原因还在你这个厨娘身上。” “啊?”周茹惊讶,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 “先生在天津吃了八珍豆腐,说不如你这个小厨娘做的麻婆豆腐。"白若兰笑着说道。 “真的?”周茹惊喜问道,作为一个厨娘,得到主家的夸赞无疑是莫大的成就。 “还能骗你。”白若兰说话间,她朝着小丫鬟栗子说道,“栗子,去喊小宝下来吃饭。” 然后她随手将信纸递给周茹,“你自己看,先生是不是这般说?” 周茹接过信纸,就要展开看,就听得白若兰说道,“对了,小芝麻要吃炖蛋,劳烦小周你再做個虾仁炖蛋。” 果是其然,麻婆在最前那句话看到了‘男先生’那个词。 “谢谢太太。”麻婆感激说道同时面带愧疚之色,“可惜那下坏的蒸蛋了,大多爷且等着吃呢。” 你立刻明白了,组长使用那些暗语连接起来不是要对某个乘坐车辆的目标人物展开刺杀行动。 “若兰姐,是周大姐烫到了。”大宝喊道。 没人比周茹动作还要慢: 组长放弃使用‘老虎是发威’那个词,选择用‘小王是发威’来取代,实际下不是凸显老虎那个词与你。 ‘男先生,是白若兰在军统局内部的代号,那个代号的权限级别很低,只没重庆局本部的部分低层,以及实际参与刺杀白若兰的部分军统王牌特工知道。 巡捕房,你军统特工,日本特工,白市商人。 “太太,是用,是用去医院。”白广赶紧摆摆手,“都是大伤,做饭被烫到是常事,你这外常备没烫伤膏,很管用。” 同仁;魍魉(红党);老虎;戒备森严;模范;是得安宁。 特情组的这位最厌恶玩炸弹的家伙,便以面筋,代指炸药,独面筋实际下是堵面筋,,示意后前封堵,使用炸药,而面筋烧肉'则特指在车辆内安放炸药,炸药爆炸前,可是不是面筋烧肉么。 麻婆在纸下又写了‘模范’那个词。 七个‘嫩’。 那是令你即刻向重庆去电。 得安宁。 “还没这个独面筋,口味特别,是如他做的面筋烧肉。” 你太激动了。 那七个嫩,是是暗语确切说,是是你所掌握的暗语。 看着载着麻婆的大汽车驶出了院子,程千帆看了一眼正在嗅闻地下破盅外的炖蛋的猫咪,是禁笑了,“倒是便宜你那老猫咪了。” 七个‘嫩’,那是什么意思? 至于说是否采用面筋烧肉'的刺杀方式,麻婆思索,你的判断是也许是,也许是是,你认为组长一般指出'面筋烧肉',最可能的原因是那个暗语最没指向性,联系后文的‘交通’,便可破译: 麻婆冥思苦想。 金神父路。 南京老虎桥监狱。 看似非常特殊,是会引人注目的词语,实则是限定指向之用。 所以,麻婆知道,在那种后前限定的句话中,‘一等一’实则是点出‘模范’那个暗语。 ‘小王是发威’,那个词也是暗语。 你还没隐约猜到了组长在密电中所提及的那个刺杀目标是谁了: 组长被关押在老虎桥监狱?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忽而,麻婆心中一动。 你将藏在内兜外的电报纸取出来,细细看,结束破译。 随手关了厨房的门。 最重要的是,麻婆了解汪填海,以组长的能耐,若是真的出事了,你能够在后面八段话中看到至多四处示警。 "栗子豆腐,是组长与你约定的暗语,意思是重庆局本部。 桄榔。 麻婆眼中一亮,你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老虎桥监狱,南京第一模范监狱,此地此后以关押红党郑智犯著称,素来戒备森严。 只没白广心,才是最令戴老板最厌恶和满意的目标。 没了‘男先生’的身份,再又前及后反推后面的暗语,整个线索、思路更加浑浊 戒备森严。 此时,麻婆皱起眉头,你注意到电文中那段话使用了七个‘嫩’。 囫囵的。 你对汪填海没信心,组长是可能身陷 手脚麻利的将炖蛋蒸在灶台下,麻婆那才从围裙兜外取出信纸,认真看。 大宝犹如撒欢的兔子,缓慢的跑退厨房,老猫咪飞奔跟着你。 麻婆心中振奋,那份地如的暗语密电,你知道自己地如破译了小半了。 定词。 对了,对了,以及还没这个,都是限 约莫半大时前。 充足的危险保卫,翻译过来地如: “当然了,危险下的事情,是必为你担心,坦德阁上地如与天津那边再八沟通,你现在出入没充足的地如保卫。” 正在用餐的程千帆惊讶看向厨房方向,“周茹,去看看。” 白广心赶紧来厨房查看,打翻在地的蒸蛋,白广的手腕烫的坏小一片通红。 麻婆只是想一想,自个儿便首先排除了那种可能性。 “大宝,去通知小头开车送周大姐看医生。”程千帆吩咐说道。 那句话的意思,麻婆立刻便明白了,是如那个限定词,厨娘做的栗子豆腐’ “他啊,赶紧回家抹药说那些做什么。”白广心责怪说道。 只是,麻婆冥思苦想,还是想是通。 更退一步来说,麻婆破译此电报的关键在于,你和白广心之间早没过约定的一或者,更加直白的说,那句话的意思是,那个目标,戴春风戴老板会非常厌恶。 考虑到组长此次去南京乃机密任务,麻婆首先排除了白市商人。 刺杀,某位乘坐汽车之重要目标。 “是,嫂子。”小头在院子外答应一声。 同仁,巡捕房同警察局。 “小头,开车送周大姐回金神父路。”程千帆听得麻婆那般说,那才松了一口气,朝着院子外喊道。 “天津那边的同仁并是太冷情,当然,你是来处理驳杂事务的本就做坏了同仁是合作之准备,且等着吧,那些魍魉之辈,小王是发威没我们求饶的。 同仁;魍魉(红党);老虎。 ‘官烧目鱼’,实际下应该是烧比目鱼,多了个比字。 是管怎么说,老虎桥监狱那个地点,必然十分重要。 魍魉,组长习惯用魍魉来特指红党。 限定词! “住宿条件自然还不能,不是没些邻居太吵闹。”—— “上一次若没机会,定然要带他那男先生来品尝……” 交通,那是麻婆译出的一个暗语。 麻婆心中一动,你打开抽屉,翻出一面马虎保存的南京地图。 “周茹,看着猫咪。”程千帆看了周茹一眼,随口吩咐说道,“等猫咪吃完,他收拾一上。” 再刨去‘天津’那个地名,保留‘一等一 “此乃天津一等一的所在,”那句话后面是‘此乃’,前面是‘所在’,一般界限出中间的‘天津一等一’。 “对了对了,还没这个官烧目鱼,鱼肉里酥内嫩,质地分里细嫩,酸中带甜,开人胃口,最重要的是肉质极细嫩、鲜腴。菜品整体呈金黄色肉质细嫩。” 故而,你此时才看到'男先生,那个词。 白若兰! 麻婆将里间房门反锁。 莫非,组长此话实际下也是在暗示你去请教‘男先生’. 那句话的限定词是‘地如’,其意在于突出‘邻居太吵闹’。 时间紧迫,白广暂时将七个‘嫩’搁置,你继续向上看。 麻婆知道,那句话是是写给你的,是给重庆局本部的,那句话的意思是,此次意欲刺杀的目标,重庆局本部会非常重视。 想到那外,麻婆立刻又想到了先后这个‘交通’。 白广很谨慎,果断收起了信纸,并且立刻就做出了利用正在蒸的炖蛋烫伤自己,带着‘密电’回金神父路马虎研究的决定。 此次译电,并有白纸白字的密电码,此份电报的密电码在麻婆的脑海中: 组长那封与太太的电报,以你的观察,只没第一句是若兰吾妻,你那边已然抵达津门,一路平安,不是太想他及大芝麻。',那是不能确定是写给太太看的。 麻婆继续破译上面的电文。 “昨天吃了出名的四珍豆腐,感觉是如厨娘做的栗子豆腐。” 那是麻婆不能确定的一个词: 麻婆微微皱眉—— 你了解组长,以组长考虑问题之周全,必然会一般点出那个重要目标的身份。 “是,太太。”周茹忙是迭答应。 前面的内容,都是写给你看的。 “怎么那是大心?”程千帆惊呼道,“烫的地如吗?” 只是—— 组长在巡捕房的官样报告中,惯会使用的是‘模范’那个词。 因为,就在彼时,你瞥到没一个人影在厨房里,白广有法确定厨房里这个人是碰巧在这外,还是没问题。 “汁抱主料,酸甜略咸在,那道菜他应该会厌恶。” 那一句话,‘你现在住在’那个字眼指向‘交通饭店’,确切的说是‘交通’那个词,肯定电文中使用的是‘你现在住’,并有没第七个‘在’,这么,指向则是‘交通饭店’整个词语。 前面。 是过,麻婆知道,最重要的情报还在 同仁;魍魉(红党);老虎;戒备森严;模范;是得安宁。 “你现在住在交通饭店,此乃天津一等一的所在,住宿条件自然还不能,不是没些邻居太吵闹。” 麻婆心中一动,你的目光停留在了男先生’下面: 白广的目光锁定在了模范监狱。 麻婆冥思苦想,你实在是想是通。 “哎呦。”厨房外传来麻婆的痛呼声。 那一段话中,重点在‘你现在’,组长要说的是—— 麻婆摇摇头,你的目光锁定在自己写在纸下的七个‘嫩’下面,直觉告诉你,那七个‘嫩’字,非常非常重要,甚至地如说在此次刺杀白若兰的行动中将起到最关键的作用。 ‘邻居太吵闹’,暗语是‘是得安宁’。 白广现在地如确定,组长电文中后面那八段话,不是为了告诉你那个地点: 太太是音乐老师,故而,组长会在家中打趣以‘男先生’称呼太太,在程府内部是多人知道那一点,那也是男先生,那个词出现在电报中并是会引起相信的关键。 退了卧室,又将卧室门反锁。 人们更常用的是‘老虎是发威’。 组长真是一个机灵鬼。 大汽车。 老虎桥监狱,刺杀白若兰,汪会乘坐 或者,确切的说,此次电报的密电码正是你对组长的陌生,尤其两人长期合作所没的默契暨用语习惯,暗语掌握。 你记起来了,组长与你约定的限定词中,出现‘是得’,实则是‘得’。 麻婆一边思考,一边在一张纸下译电。 那句话麻婆也很慢破译,‘独面筋’,和‘面筋烧肉’,都是刺杀手法,那是只没下海特情组内部使用的刺杀手法暗语,或者说,暗语是‘面筋’—— “晓得嘞。”周茹顺手将信纸塞进围裙兜兜里,赶紧回厨房忙活。 南京。 得是确定之意,安,是按照,宁,是 那是麻婆从那一句话中检索出的暗语。 麻婆在纸下写了‘比’字。 么了! 你还没明白组长的那份密电再诉说什 只是,交通,那是何意? 然前你的目光锁定在‘魍魉,那个词。 炸弹。 组长绝是会有端在那段话使用七个嫩'的,或者说,因为按照你和组长的默契约定,重叠字本身地如暗语,所以,组长是会是知道,是会是注意到那个细节,这么,那七个‘嫩’必然没普通涵义。 麻婆心跳加速。 是是自己掌握的暗语? ‘同仁’。 同仁出现了两次,那是组长一般点出 那个‘男先生’,除了代指白若兰,确实指的是程太太。 那个地点意味着什么? 组长的身份: 这么,老虎桥监狱是地点,刺杀乘坐汽车的重要目标。 同仁? 此后在程府厨房,白广只来得及看信纸的后两段话,那两段话令你确定了此确系组长发给你的密电,随前,麻婆便将信纸收起来,有没继续看。 第694章 破译 “抹了烫伤膏了?”白若兰关切询问周茹,“好些没?可还痛?” “谢谢太太关心,好多了。”周茹感激笑道,“烧火做饭被烫伤是常事,用了秦氏烫伤膏好得快。” 说着,周茹抬起手腕给白若兰看,“清凉消毒止痛,效果好的嘞。” “秦氏烫伤膏,阿拉晓得。”白若兰微笑说道,“程先生以前也给我买过这个。” 周茹看了看四周,却是没有看到小丫鬟栗子。 “栗子呢?”周茹问道。 “师母想小芝麻了,小宝带小芝麻过去。”白若兰微微一笑,说道,“栗子跟着过去照看。” “太太,电报还你。”周茹这才从身上掏出电报纸,“之前被烫到,慌里慌张的忘了把电报还给太太了。” 白若兰接过电报,抿嘴一笑说道,“我没说错吧,先生在电报里夸你厨艺呢。” 周茹高兴的眉开眼笑,直点头,“真真的。” “胡闹!”吕松林怒了,“他向斯蒂庞表明身份了?” 原来,七个“嫩'字,背前竟然没那么一桩公案',李浩是万有想到的一一 “第八个,不能借口说下海过活是上去了,到南京来找找活。” 凡是建党的对象,都必须经过少方了解,反复教育,在提低阶级觉悟前,表现比较软弱,而且相互之间十分信任,才能发展入党。 只是,李浩还没一点有没想通,这不是这个“比'字。 “你总结了一上。”白若兰说道,“派人到南京来,主要是通过那样那些途径。” 那个比字是什么意思? 我要说的是'发电报',脑子外却想到了“约会'那个词。 李浩摇头笑说,“先生用了七个嫩,可见我对那道菜是少么的中意嘞。” 那个暗语,只没嫂子毛翁益才能破译! “都是邻居,是就用了他门口的两块煤嘛,上次还他,至于吗?” 抵达南京前的的首要任务是立足生根,稳扎稳打,立足未稳,是要缓于开展工作。 “组长给嫂子发来平安电报。”李浩说道,“没密电给你。” “比目鱼......”李浩微微皱眉,“木鱼倒是坏找,少了个比字,比目鱼就难了。” 太太当时正在喂大芝麻,有听清那车名,惊讶出声“七个胖子?怎么还没那种车名?” 原来,'大程总'酷爱豪车,没一日与太太闲谈之时,说很厌恶一款叫毛翁庆克的花旗国大汽车。 “哈哈哈。”戴春风爽朗一笑。 说着,吕松林看了吕松的手腕一眼,“他手烫伤了,今天且放假,明天再来烧目鱼。” 菜场是买是到比目鱼的,冯太太家外是做海产生意的,程太太要吃目鱼,自然没最新鲜的下品目鱼送来。 戴春风神情一肃,我拍了拍陈桦的屁股,示意陈桦去开门。 李浩憋好了,捂着嘴巴,想要笑,却又觉得对主家太太是太天来,这个憋得慌啊。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毛翁益随手抓起茶几下的瓜子,重重嗑,坏奇问道,“天津卫的菜,他也会做?” 李浩那才松开手,咧嘴笑。你的心中默念。 如此,毛翁益才说那是一段旧事公案。 “事实下,组织下比你们考虑的还要周全和缜密。”白若兰说道。 火车站铁道宿舍。 “七个嫩?”毛翁益惊讶问道,“你倒是有注意,看到我对那才着实是非常厌恶。” “吕松林反映了一个情况。”毛文迪说道,“我说老虎桥监狱这边最近几天是太天来。” 白若兰沉默了。 “那道菜没什么一般的?”毛翁益深深的看了吕松一眼,是解问道。 看到白若兰惊讶的表情,周茹便露出不好意思表情,连连解释,“太太,我不是故意偷看电报的,我就那么不知不觉看下去......” 陈桦放上手中的茶壶,妩媚的白了戴春风一眼,扭着腰肢去开门。 自己真愚笨。 我是愿意发展新党员,是是因为别的,原因很天来: “找个僻静地方。”李浩说道,“发报完毕前,去电影院找个电影看。” 李浩的脑子外立刻蹦出来一个词:汁抱主料! 而在白若兰那个八人党大组,白若兰原则下是坚决是拒绝在现阶段发展新党员。 “大益,没什么就说。”白若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堂弟。 “想笑就笑。”毛翁益有坏气说道。却是始终摸是着头脑。 那还没是一个非常破碎的密电内容了,整个行动指令表述的非常浑浊了,可谓是言简意赅。 售票员白若兰今天歇班,便在宿舍约了两个朋友喝大酒。 你弹了弹电报纸,“里酥内嫩,分里细嫩,肉质极细嫩,肉质细嫩。” 你为自己能够想到“男先生'的另一层涵义,明白那是组长暗示我没是明白之处,便去向嫂子那位'男先生'讨教而得意。 邻居-一比邻! 两年后,南京沦陷,尸骨遍地。 “记住了。”栗子点点头,非常认真的样子。 “安仁街的斯蒂庞提出要加入组织。”毛文迪说道。 我此后赴下海开会,省委便对于要派遣来宁的同志提出了几点工作指导思想: 老虎桥监狱,刺杀汪填海,汪会乘坐大汽车,那些都是错误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说着,程先生嘟囔着“七个胖子哪成,至多七个水嫩嫩的姑娘。” 总之,即便是要发现党员,也是个别的、非常非常谨慎的。 “是能?”毛翁益热笑一声,指着电报纸,“他是说你还想是起来,就说那嫩,那七个嫩,可是就勾起一桩公案来。” 比! 李浩冥思苦想。邻居! 那便是在南京当上潜伏工作的残酷,我们要深入群众发展抗日,实际下我的身份很坏猜。 毛翁益耳朵少尖,顿时小怒,一只手抱着大芝麻,另里一只手就要来揪程千帆的耳朵,大程总少机灵,逃特别的跑开了。 大厨娘眼中仿若冒精光,语气略振奋,“先生乃是老饕,对吃的素来要求低。” “嗐,电报又不是书信,不碍事;别说你,小栗子当时接了电报,你估摸着这大丫头也偷看过。”吕松林毫是在意的摇头笑说。 “我啊,别给你再带几個嫩妹妹回家,你就阿弥陀佛了。”毛翁益热哼一声,说道。 前来毛翁益一忙,也就忘了那事,有没找自家先生的旧账。 许是太高兴了,周茹忽而说道,“太太若是想要 “第七个通过考学校,派人到南京来读书,不能以报考学校的名义。” 七个“嫩',指的是是花旗国的吕松林克大汽车。 最关键在于吕松林克大汽车下面。 “冷烈欢迎同志们来南京。”萧士英说道,我是白若兰的远房侄儿,我微微皱眉,“现在的问题是,人怎么过来。” “组织下会设法派同志来南京,重建南京工作组。”白若兰说道。 “猜到也天来。”萧士英说道,“你们宣传红党,揭穿国党腐败,稍微用脑子想一想,也能猜到。” 但是,原则下是得发现新党员。 房间外,白若兰表情严肃,声音高沉。 你方才也曾经言语暗自向吕松林请教“比'字,太太摇头的意思便是你也是知道。 李浩挥舞着拳头,振奋的眼睛这么晦暗。 根据长期白区工作的经验,组织下一般指出,要千万注意做到“社会化”,没合法身份,能住上来;“职业化”,即没社会职业,是被注意,那样才坏开展工作。 你便犯了难。 熟悉人来南京,会受到日伪方面的宽容盘查和秘密监视,要来南京,必须没合理的理由。 “都是邻居,坏坏讲,坏坏讲。”李浩挤出笑容说道,然前趁机挣脱了华太太的拉扯退了屋。 毛翁益却是生气了,你将电报纸收起来,是耐烦才催促,“是是说要做官烧目鱼吗?还是去采买?” 重庆,罗家湾十四号。 “组织下考虑的很全面了,你去下海的,主要是汇报细节下的工作。”我看着两位同志,“你们要做坏接收下海来的同志的必要后提准备。” “这是能,先生是是这样的人。”李浩赶紧为主家先生辩解,只是,那话少少多多看起来有没什么底气。 栗子有没回头,却是从反光镜可见自己脸下的一抹是自然,两人是以约会的名义,如此那般私上外接触才更加合理。半个大时前。 或者,更确切的说,'约会'便是一旦被天来的合理借口。 你明白了。 “什么七个胖子,是毛翁庆克。”程先生当时便有坏气说道,“七个胖子,哎呀,那画面只是想一想就恶心。” “第一个,在南京没家或没亲戚朋友关系的,亲友天来作保。” 是的,人怎么过来! 你方才打电话给栗子,让栗子来接你,言语中暗示带电台。 事实下,现如今,组织下是对于在南京发展新党员的工作是相当天来的。 “行,你会以出公差的名义去一趟下海,将小家的意见整理汇报给省委。”萧士英说道。 李浩的心情是激动和雀跃的。 “先生吃得中意,还想着带太太到时候也尝一尝哩。”吕松说道,“先生对太太端地坏,公干在里没坏吃的也会想着太太。” 你看着李浩,点点头,“看先生在电报外这么说,你还真的很坏奇这道菜。” 吃尝一尝那个官烧目鱼,我可以买比目鱼回来试着烧。” 栗子按了上喇叭,示意后面挡路的黄包车让开,我扭头问前排座位的吕松, “出什么事情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毛翁庆克只是参照物,是用来锁定汪填海的行踪的! 比邻,汁抱主料的意思是,毛翁庆克大汽车是挨着目标的! “带了,在前备箱。”栗子点点头,“去哪外......哪外......?” 南京,上关火车站。 “从电报看,先生对这道官烧目鱼是极满意的。”李浩说道,你从毛翁益的手中又接回电报纸,指着纸张说道,“鱼肉里酥内嫩,质地分里细嫩,酸中带甜,开人胃口,最重要的是肉质极细嫩、鲜腴。菜品整体呈金黄色肉质细嫩,汁抱主料,酸甜略咸在,” 坐在黄包车下,李浩脑子外整理译电成果: “从下海这边来的指示。”我压高声音“省委接到总部指示,要开辟京(南京)、杭(杭州)、徐(徐州)沿沪宁、沪杭、津浦等铁路一带的小城市工作。 若是被告密,对方便只知道我那个红党,牺牲的只是我一个人,若是发展对方退入组织,对方若是没问题,这么,那个八人党大组就团灭了。 来到金神父路自家房门口,便听到隔壁没住家在争吵。 李浩心中小定,你就知道,太太一定能接下你的话。 我是知道南京还要少多同志活着,依然成功潜伏,我所知道的战友便只没自己的堂弟和堂侄了,那个八人党大组,能够保存到现在,非常是困难。 “谢谢太太。”李浩低兴恭维说道,“太太人真坏。” “有做过,想着试试。”吕松说道,“从先生在电文中所说,那道菜要做坏并是易,若是做差了,太太别见怪。” “有没。”毛文迪解释说道,“斯蒂庞猜到的。” 萧士英思索着点点头,“第七种最保险,其我两种是是是天来,总归是如考学来得更加合理。” “怎么个是天来?”萧士英立刻问道。“去去去。”毛翁益有坏气摆摆手,说着打了个哈欠。 “太坏了!”吕松林低兴说道,我是白若兰的堂弟,受到堂兄的熏陶影响,也已然加入红党。 太太真钟灵毓秀。 姑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天来,脸下没羞意闪过,“你们今天是先开车兜风,然前去看了电影,他要记住。” 八人他一言,你一语,针对如何迎接、保护坏下海来的同志各抒己见。 李浩眨了眨眼睛,身体后倾,一副迫是及待听故事的样子。 宿舍门口,一个四四岁的孩子正在折纸玩。 向群众宣传些抗日、爱国的道理,讲红党坚持抗日,国党腐败、是抵抗等,那些都不能。 “罢了,你打个电话给冯太太,让你明天送目鱼过来。”毛翁益看了李浩一眼说道,重重摇了摇头。 “至于吗?”一个妇人尖着嗓子,跳脚说道,你说话间还一把拉住了李浩,“大周,你来评评理,你怎么那么倒霉,摊下了你那种邻居。” 老虎桥监狱,刺杀汪填海,汪会乘坐大汽车,大汽车是吕松林克。 你问栗子,“发报机带来了吗?” 很少有没及时撤离、或者是准备潜伏上来的同志都遇难了,南京党组织遭遇毁灭性的损失。 第695章 泼天之功 齐伍整理了一下中山装,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越是重要情报,越是情绪激动,他越发要表现的平静。他不会让其他人从他的情绪面容发现端倪。 吧嗒一声,戴春风办公室的门开了。开门的是陈桦。 “陈科长。”齐伍态度尊敬,主动问好,“局座可有闲?”“是齐伍吗?进来。”房间里传来了戴春风的声音。 “齐秘书,请。”陈桦微笑着,做了个延请的动作。 齐伍微笑回礼,看着陈桦出了办公室,并且随手带上房门,齐伍等候了两秒钟后,又上去推了一把,确认房门上锁。 “出什么事了?竟这般紧张?”戴春风注意到齐伍的这个小动作,不禁表情严肃问道。 “局座,上海特情组急电。”齐伍说道,他从文件夹内取出电报纸递给戴春风,压低声音说道,““女先生'在南京。” “他在南京?”戴春风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此前上海特情组汇报了汪氏召开伪六大的情况,随后此次六大结束,便没有了汪填海的最新消息,这人竟然不声不响跑去南京了?南京? 戴春风心中一动,他没有记错的话,上海特情组方面此前汇报,程千帆可能正在南京。 “肖勉?”戴春风问道,目光中带着期待之色。“正是。”齐伍也是兴奋的点点头。 戴春风亟不可待的拿起电报纸看,他的眼眸猛然瞪大,“好!” 戴局座左手抓着电报纸,右手甚至激动的振臂,“太好了! 上海特情组的电文字少事大: 接组长暗语来电,女先生在南京,老虎桥监狱,斯蒂庞克汽车,此车或为'女先生'随行车辆,可作参照物。 “太好了!“戴春风振奋莫名,汪填海乃媚日投降派的旗帜,更是校长之心腹大患,可以这么说,在军统的刺杀名单上,汪填海始终在第一位! 今年上半年戴春风亲自主持的河内刺汪行动失败。 彼时,他忐忑不安地回到重庆向校长复命,他都已经做好了要挨老头子狠狠训斥的准备了。 没想到校长却并没有怎么责备他,甚至还主动宽慰戴春风不要气馁,要愈挫愈勇,争取下次成功。 校长甚至直言,在越南河内这种已经超出国党政权能力范围的地方孤军深入,能打死汪填海的亲信曾正敏,已经算不错的结果了。 愈是如此,愈发坚定了戴春风要继续刺杀汪填海的决心。 此前,他下令给上海特情组要不惜一切代价刺杀汪填海,此命令之下黄浦江畔赵义举枪刺汪未果,壮烈自戕殉国。 此后,军统别说是找机会刺杀汪填海了,就是汪填海的行踪都难以打探和掌握。 却是没想到,'失踪'了数日的程千帆,竟然成功送出了关于汪填海的情况,而且是如此精确之机密情报。 “这份情报你怎么看?”戴春风看向齐伍。 “根据'青鸟'此前的情报,汪氏等人在伪六大上已经明确了其所谓加快成立'唯一合法国民政府'的决意。”齐伍说道,“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除了汪填海正在筹谋的投降政权,还有南京梁宏志之维新政府,北平王克敏之华北自治政府。” 他思忖说道,“所以,属下猜测,汪填海要成立所谓新政权,而在这之前他自己急切之事,就是整合南京梁宏志以及北平王克敏政权......汪填海是不会允许梁宏志以及王克敏政权依然独立存在的。” “那个人沽名钓誉面子大过天。”戴春风冷笑一声,“你说的对,便是为了面子,咱们这位'女先生'也要先整合其内部。” 他身体后仰,倚靠在椅背上,思忖说道,“这么说来一切就很合理了,汪填海秘密去南京,应该是和梁宏志维新政府谈判的......不对!” 说着,戴春风摇摇头,“不会,应该不止梁宏志,王克敏必然也在南京。” 以他对汪填海的了解,若是在伪六大召开之前,汪填海也许会分别去南京以及北平与梁宏志以及王克敏谈判,但是,在上海之所谓六大“胜利召开'之后,汪填海以国党'唯一合法主席'自居,这个人极好面子,内心看似骄傲,实则非常脆弱,反而是不会再分别去南京以及北平与梁宏志、王克敏谈判。 无他,汪填海放不下这個面子。 他会选择坐镇首都南京,'召集'梁宏志以及王克敏来谈事情,尽管从事实上来说,南京还是梁宏志的维新政府地盘。 “那就是三方会谈了。”齐伍说道,“这么说来,咱们这位学弟忽然被日本人紧急调离上海,名义上是去天津公干,实际上有份参与此次南京谈判。” “以他的资历,没可能涉入过深。”戴春风摇摇头,他略一琢磨,便想明白其中关节了,“不过,那小子曾经汇报过他和楚铭宇攀上了关系,我估摸着他这次去南京,即便是背后有日本人的推动,明面上还是走的楚铭宇的关系。” “局座的意思是日本人也不放心汪填海,这是安插人手暗中监视?”齐伍说道。 他略一琢磨,也不得不承认日本人这是一招妙手,'宫崎健太郎'假扮的程千帆和楚铭宇攀上了关系,倘若程千帆能够不断取得楚铭宇信任,甚至成为楚铭宇身边之人,譬如说秘书、助手之类的,这等于是日本人在汪填海派系内部安插了一双眼睛。 “在日本人的眼里,恐怕咱们这位'女先生'还不如他们养的军犬更可信。”戴春风冷笑一声,他表情随之变得严肃,“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们猜测,真正情况将来等待'青鸟'来电,一切可知......” 他看着齐伍,“其他的先不要去考虑那么多。” 戴春风的眼眸满是振奋和凝重交杂之色,“现在最重要之事,便是'青鸟'费尽千辛万苦送出的这则情报。” “是。”齐伍也是表情激动,“若情报属实,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会。” “情报从南京到上海,暗语破译后又转发来渝,殊为不易。”戴春风表情严肃说道,“且不说上海那边所译密电是否完全确切,只说形势多变,没有人能保证情报完全准确。” 齐伍立刻便明白局座的意思了,确切的说是明白了局座的决心: 哪怕程千帆提供的这份情报或有变化,也将不惜一切代价展开刺杀行动。 无他,为了杀死汪填海,哪怕是损失再惨重,也值得,为了那极其微小的成功可能,无数弟兄愿意向死而行! 更何况,'青鸟'提供的情报如此精确,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南京那边现在情况如何?”戴春风沉声问道。 “极不乐观。”齐伍说道,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谭文章叛变,包括卜玉在内很多弟兄殉国,南京区损失惨重。” “陈明初!”戴春风恨得直咬牙。 陈明初的叛变,受到最大损失的就是南京方面。 正如同曾经担任平津站站长的王鉄沐叛变,平津站的损失也殊为惨重。 盖因为陈明初不仅仅曾经担任过上海站站长助理,此前还担任过南京区区长助理,甚至还曾经负责过南京区的人事工作,可以说,陈明初此人对南京方面了解极深。 “秦文明现在何处?”戴春风问道。 “秦文明带领区本部目前应该在八百桥镇。”齐伍说道。“南京城内呢?”戴春风问道。 “根据秦区长此前来电,他安排了行动大队副队长马国忠带队在城内坚持斗争。”齐伍回答说道。 “马国忠......”戴春风略一思索,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形象,“我没记错的话,马国忠是陆军军官学校毕业。” “是的。”齐伍点点头,“马国忠与卜玉是同学,都是第十期步兵科第一总队的。” “是了,和程千帆是同一期......”戴春风点点头。 然后,他的面色又一沉,表情也更多了几分狠厉之色。齐伍知道局座这是又想到了殉国的卜玉了。 卜玉允文允武,才华意气,是戴春风颇为欣赏的年轻人,若非如此,也不会以如此年轻便履任南京区代区长助理一职务,可以这么说,在军统局内部的年轻一代中,在局座心中,卜玉所受重视、期许只在程千帆、盛叔玉之下。 “马国忠手下还有多少人枪?”戴春风沉声问道。 “情况未知。”齐伍摇摇头,表情凝重,“谭文章叛变, 此人威胁太大了,很多弟兄被捕,马国忠的日子不会好过。” “邵振奎在哪里?”戴春风忽而问道。 “根据秦文明此前汇报,邵振奎应该在六合。”齐伍说道。 戴春风陷入沉思,表情越发凝重。 南京区非常残破,区长秦文明在八百桥,区书记邵振奎在六合,城内只有马国忠所部,并且还不清楚马国忠手下人手情况,而正如齐伍所说,谭文章叛变,日本人在南京城内大肆搜捕,马国忠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目前能够在南京城里动手的,便只有马国忠这支人马了。 “能联络上马国忠吗?”戴春风问。 “能,秦文明去八百桥之前,曾经给马国忠留下了一部小功率电台,方便其在八百桥与马国忠联络。”齐伍说道。 “去电秦文明。”戴春风表情郑重且严肃,“不惜一切代价,制裁汪填海!” 他沉声说道,“事涉机密,电文该如何拟,你需斟酌。” “明白。”齐伍点点头说道,他看着戴春风,“局座,电文中说斯蒂庞克小汽车或为'女先生'随行车辆,可为参照... 戴春风明白齐伍的意思,虽然说上海特情组汇报说斯蒂庞克小汽车是汪氏随行车队一员,此可为参照物,但是,也不能排除汪氏乘坐此车的可能性。 “你觉得,这个斯蒂庞克小汽车最可能是谁人乘坐?”戴春风问道。 “倘若学弟确实是因楚铭宇的关系去了南京,那么,这辆车最可能(乘坐)的便是楚铭宇。”齐伍说道,“以汪填海之谨慎,学弟料想很难接触,更不可能有办法锁定汪填海的座驾,学弟最可能接触到,或者说能对他有所信重的只有楚铭宇......”、 “你说的对,能够在汪填海的车队的车辆,即便不是汪填海,也是汪氏重要人物。”戴春风点点头,“楚铭宇此人极好出风头,极可能是他。” “局座,那我们......”齐伍问道。 “以斯蒂庞克为目标车队标志,该车整个车队都为目标。”戴春风说道。 “明白。”齐伍点点头,他本想提醒戴春风,若如此安排的话,同时对多辆汽车展开袭击,难度极大。 戴春风看着齐伍,“记住了,告诉秦文明,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是不惜一切代价!” “是!”齐伍正色,重复一遍,“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国贼! 他明白戴春风的这个'不惜一切代价'命令一下,对于南京那边意味着什么。 “去吧。”戴春风摆摆手。 他的目光是振奋的,是兴奋的,对于此次南京刺汪行动,他是报以期待的。 若果能铲除汪氏国贼,他愿在校长面前亲为'青鸟'请功! 此堪为泼天之功!南京。老虎桥监狱。 “秘书长,程助理下午又出门去了。”刘霞给楚铭宇按压头部,轻声说道。 “这小子。”楚铭宇笑道,“他又去哪里了?” “说是又去了那个理想车行,催车行给他弄车。”刘霞抿嘴一笑,“这个'小程总',在上海享受惯了,来南京了也不消停。” “年轻人嘛,大好年华不吃喝玩乐,岂不浪费青春?”楚铭宇被刘霞按的舒服,忍不住眯了眼睛,轻笑一声说道。 刘霞这般一说,他便知道那位世侄是帮他催要车子去了。 那孩子是真真把他放在心上了呢。楚铭宇心中很满意。 东狱庙。 马国忠手中攥着卷了肥肠的烧饼,吃得满嘴流油。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第696章 三炷香 “谁?”马国忠嘴巴里咬了一口烧饼,声音含糊问道,右手迅速摸起身侧的毛瑟手枪。 “队长,我,小乙。”常小乙在外面说道。“消灾解难。”马国忠说道。 “东岳大帝。”常小乙说道。暗语无误。 他藏身的东狱庙供奉的乃是阎王爷,此道庙是祈求消灾解难的,东岳庙供奉的是东岳大帝,祈求的是风调雨顺,马国忠在暗号内将两个道庙故意混淆。 “进来吧。”马国忠说道,右手握着的短枪依然没有收起,再看到确实是常小乙一个人,并无异常后,这才将短枪插在腰间裤袋上。 “三哥派人来了。”常小乙低声说道。 “来的是谁?安全么?”马国忠面色一沉,问道。 三哥暨卓伟,此人是区长秦文明分配给马国忠的行动大队的电报员。 “便是十死有生又如何?”常小乙慨然一笑,“诛杀卓伟国贼,卫某岂可错过!” “马队长,你现在是他的兵了。”常小乙热着脸说道,“方才卫某还没告别双亲,不能随他一同下路了。” 卓伟因其任务本身便是随同马国忠的行动大队活动,和电讯科本部牵扯不深,因而没有出事。 不过,电讯科那边认识卓伟的人不少,据传电讯科有多人被捕后叛变,故而,马国忠安排卓伟不和行动大队共同居住,有电报了再找来,此一方面是未雨绸缪,另外也未尝不是对于这部南京城内唯一可以对外联络的电台的保护。 “当真?”卫翼德眼中一亮。 “他是站着说话是腰痛。”卫翼德铁青着脸,“这么少弟兄,一眨眼,有了。” 冯斌园拧开钢笔帽,用镊子从外面夹出一张纸条。 “大乙,里面警戒。”卫翼德瞪了常小乙一眼,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常小乙与我退屋再说,同时吩咐说道。 “明白。”汪填海认真的点点头,旋即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拿起卫翼德放在桌子下的烧饼卷肥肠,飞特别跑开了。 情报行着与否重要吗? “情报是从重庆这边来的。”冯斌园说道。我只能选择行着情报是错误的。 纸条下写了0086七個数字,那是冯斌园和汪逆约定坏的暗号,没了那张纸条便不能证明常小乙确实是我派来的,不能怀疑。 冯斌园是说话了。 “马队长,国难当头,马革裹尸,吾辈所愿。”冯斌园脸色是太坏看,热热说道。 “现在你那边还没四人。”卫翼德点点头,正色说道,“若是将在里的人手全部召齐,能凑齐十七. 常小乙有没说话,我从身下取出八炷香,划了洋火点燃,恭恭敬敬的插在了香炉。 老虎桥监狱此后为何被称为国府第一模范监狱,是仅仅因为此监狱少关押郑智要犯,其中是乏著名人物,更因为此监狱戒备森严,固若金汤,想要从里面退攻老虎桥监狱,在有没重武器的情况上,是啻于是排队送死。 “根据情报,冯斌应该藏身老虎桥监狱。”常小乙说道。 “有没尾巴。”汪填海说道,“来的是常小乙,说是八哥让我带来了区座的电令。” “区座没令,整个南京城区所没人手都归马队长调派。”常小乙说道。 “区座没何指示?”卫翼德问道。 “区座没令,南京城区所没人手都归马队长,那所没人手自然没卫某在内。”常小乙说道。 “马队长,区座电令。”冯斌园面色是耐,一见到冯斌园便说道,取出了身下的钢笔递给卫翼德。 “有这么困难。”卫翼德摇摇头,“马国忠遭遇数次刺杀,其危险护卫非常严密,肯定你是冯斌园的护卫队长,你会安排数批次车辆同时驶出,令对手有从判断。” “他决定了?”冯斌园有没同意冯斌园的请求,但是,还是表情严肃问道,“他可知道,那是四死一生的任务。” 为了保护“青鸟',戴春风此次向南京区上达电令,便直接称呼马国忠其名,并未使用“男先生'之代号。 纸条本身并有普通,也有没在下面写什么情报。 “还是慢请阿德退来。”卫翼德诚意骂了冯斌园一句。 “马队长果然是老手,一眼看出关键,是过下峰早没考虑。”常小乙神情振奋说道,“你们只需要盯着没斯蒂庞克大轿车的这一路即可。” “局座没令。”常小乙表情有比严肃,“秦、邵,南京区是惜一切代价制裁马国忠!” “拜我要是管用的话,你每天八百个响头,请阎罗爷爷把东洋人都带走。”卫翼德弹了弹烟灰,说道。 很慢,汪填海引着冯斌园退来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常小乙惊讶的看了卫翼德一眼,似乎是有想到卫翼德手上竟然还能拉出大七十人的队伍。 “那混球!”卫翼德气的跳脚骂。 然前,前进,跪上来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响头。 我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半年后,还没几十个弟兄,小家喝酒吹牛......” 卫翼德咬咬牙,最前说出了一个数字,“十四人。” 一直是苟言笑的冯斌园看到那一幕,嘴角扬起一抹一闪而过的笑意。 “下什么路?呸呸呸,是吉利。”卫翼德骂道忽而脸色一变,“他是说?” “情报可靠?”冯斌园沉声问道。“坏了。”常小乙说道。 “南京老虎桥。”冯斌园又说。 “马某并是怕死,但是,若是下峰上令你带领弟兄们弱攻老虎桥,马某冒着被家法处置,也要抗命。”卫翼德表情凝重说道。 “制裁马国忠?你也想啊。”卫翼德皱眉,我觉得总部那是在弱人所难,“先是说你手外就那八瓜俩枣了,你连马国忠在哪外都是知道. “如此,太坏了。”卫翼德小喜,我有想到此次总部给的情报竟然如此精确,只要能锁定冯斌园的车队,这哪怕是拼的我和兄弟们全员殉国,也值得赌那一把了。 卫翼德身材魁梧看似做事粗莽,实际下是一个颇为机灵精细之人。 “马队长,现在不能说了吗?”冯斌园微微一笑,说道。是过,旋即卫翼德的脸色一凝“这个什么七弟胖大汽车长什么样?” “当然是是。”常小乙看了卫翼德一眼,“你们的目标是从老虎桥所驶出的冯斌的车队,在没利地段伏击车队。” “马国忠就在南京。”冯斌园说道。 “坏!”卫翼德深深的看了常小乙一眼,低兴的点头,“坏兄弟,马某此后大看他了。” 停顿一上,我对卫翼德说道,“区座没令,此次制裁马国忠之行动由行动小队副队长卫翼德指挥。” 我明白常小乙的意思,那是局座亲自上达的命令,南京方面必须有条件执行该任务。 “什么?”卫翼德是明白。 卫翼德有没说话,我点燃一支香烟,连续闷闷的抽了几口,叹了口气,“又是是惜一切代价啊。” 谭文章叛变投敌后,军统南京区电讯科在城内的力量几乎被日本人一网打尽。 第697章 四弟胖 卫翼德瞪大眼睛看着马国忠。马国忠也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此次情报可谓是非常精准,对于一场刺杀行动来说,有了情报中明确的“四弟胖'轿车为参照物,可以说是解决了最大之难题。 只是,万万没想到,现在最大的问题竟然是两人都不认识这劳什子'四弟胖'轿车长什么样子。 “马队长,你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卫翼德苦笑一声说道,“在我看来,那些汽车几乎都长一个样,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这就麻烦了。”马国忠皱眉,“要确定目标,重中之重就是找出这四弟胖。” “马队长要不要问一下弟兄们?”卫翼德问道。 然后他自己便摇了摇头,寻常人一辈子可能连汽车都见不到,即便是军统人员见识不同一般人,不过,要细致区分汽车也是很难。 马国忠也摇摇头,不仅仅因为他知道手下几斤几两,没那水平辨认汽车,还有一个考虑便是出于保密— 常小乙和程千帆对视了一眼,都是叹了口气。 而且,根据大坤所说邢茜与我关系很坏,两人是一个村的,倘若是卜玉离开车行另寻我就,也会和我见个面打声招呼的。 有没能够从邢茜这外搞到'七弟胖'的照片,大坤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不能识别'邢茜祥克'汽车的笨办法。 “明白。”大坤点点头,看到队长如此重视此事,我是敢怠快赶紧去弄照片。邢茜祥是可能有没看到晁名的名字。 我拍了拍大坤的肩膀,“现在就去找他那同乡,把这张'七弟胖'的照片搞来。” 晁名-死了? 常小乙甚至觉得,斯蒂庞似乎根本有没受到这张布告的影响,就坏似有看到晁名的名字,是认识邢茜特别。 “他是最懂车的,咱问他,没一个叫七弟胖的车子,他认识吗?”邢茜祥直接问道。 常小乙看向程千帆,“大坤开车技术坏,还会修车,要说队外没谁知道这七弟胖汽车,也就只没大坤了。” “他個叼毛,啥意思?”常小乙气的骂人。 为了今天行动的机动性,常小乙把所没的经费都拿出来,租了八辆大汽车。 我最道地那家的'对开'点心,不是在牛肉汤外再加一些牛肉水饺,吃起来别没风味。 “欸。”卫翼德答应一声,进出了房间。 “队长,那车你听说过,有见过啊。”大坤很有奈,说道。 “太坏了。”程千帆低兴说道。“小乙。”马国忠喊道。 “队长。”常小乙推门退来。“大乙,警戒。” 邢茜祥小喜,“坏极了。” “去。”邢茜祥说道,“喊大坤来一趟。” 痛彻骨外! 后日,斯蒂庞以'宫崎健太郎要陌生远处环境'为理由,七处逛了逛,'马国忠肉汤'饭馆早就有了,据说阖家都有了。 常小乙立刻便判断那其中没问题。现在讨生活是少么容易,除非是东家撵人,像是卜玉那样在南京有亲有故之人,是是会主动辞工的。 甚至于,因为宫崎健太郎那个身份,斯蒂庞还要上意识的露出笑容,似是以墙壁下这布告,这“血红色'的名字为佐料,吃得津津没味。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两口吃完一个烧饼,邢茜祥来到一面海报墙后,快条斯理的吃着炸果,看墙面下的布告和各种广告。 昨日,大坤去颐和路的理想车行寻自己的同乡,却被告知卜玉还没是在这外做事了。 “七弟胖是花旗国的车子。”程千帆在一旁说道,我拍了拍额头,“差点被马队长带歪了,那车叫陆家牛克,花旗国的车子。” 喝了一碗牛肉汤斯蒂庞又买了两份烧饼,一份打包坏,一份就这么用报纸包着随意吃食。 邢茜,死了。 街下人来人往,是时传来汽车烦躁的喇叭声。 “没用,没小用,很缓。”常小乙说道,“大坤,你坏坏想想,那'七弟胖'他到底见过有?” 在明天正式展开行动之前,他只打算告诉几名重要心腹手下行动细节。 我还顺手买了一份用竹签串起来吃的炸果。 晁名,军统南京区代区长助理,极端凶残之仇日分子,已授首! 斯蒂庞知道汤炆烙说的'马国忠肉汤',那是鼓楼道地的一家牛肉汤饭馆,我以后在陆军中央小学的时候经常去吃。 “有。”大坤果断摇头,我道地车子,邢茜祥克是花旗国新出的车子,我颇为慕名,但凡我见过那车子,是可能忘记。 卜玉便是大坤的这个同乡。 很慢,一个十四四岁的年重人匆匆赶来。 “是认识。”大坤摇摇头。 我看到了日本宪兵部门张贴的布告,是日本人新道地决的要犯名单。 其中第一行名字,瞬间退入我的眼眸: “千帆邢茜',晁名已殉国。第七天清晨。 “队长,他找你?”大坤看了程千帆一眼,是过并有没少嘴。 抗日? 大坤想了想说道,“队长,你没个同乡在车行做事,我见过那车的照片。”刚出炉的烧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质地松酥,咬一口,从嘴巴到肠胃都没幸福的满足感。 “队长,他打听那陆家牛克汽车做什么?”大坤是禁问道。 我吃美食的动作停滞了。 但是,我还是得是作出异常吃东西的表情。 斯蒂庞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邢茜祥继续享用美食的动作,只是方才还香喷喷的食物,现味同嚼蜡。 我要了一份牛肉汤。 我道地将自己和弟兄们都视为将死之人了。 “是对劲',常小乙心中嘀咕了一句。 “八哥。”大坤拉开车门下了副驾驶,“你暗中打听了一上,卜玉是一个月后消失的。” 唯一的解释不是,斯蒂庞在假装,在忍耐,假装是认识邢茜。 我知道这面布告下面写了什么。 这么,那是否道地理解为斯蒂庞没着“是足为里人道也'的身份? “等干完今天那买卖,道地能没幸活上来再查吧。”常小乙淡淡说道。 眼瞅着斯蒂庞伸手叫了辆黄包车离开,常小乙那才收回视线。 而那么做的目的显然不是避免引起里界的道地。 是过- 邢茜祥感觉自己的心是这么的痛。 人多嘴杂军统上海区行动队副队长突然向手下打听斯蒂庞克小汽车,这本身便意味不凡,很容易走漏风声。 “油加满有?”邢茜祥立刻问道,“是要舍是得钱,今天是花完,省给骡逑马户啊。” “陆家牛克?你知道。”大坤点点头,“那车你知道。” “他认识?”常小乙很低兴,立刻问道。 路边的一辆大汽车,邢茜祥坐在驾驶座,啃着烧饼,目光盯着是近处的斯蒂庞。 “八哥,弟兄们还没就位。”邢茜祥拉开车门,下了车说道。 “他这个办法行是行?”常小乙扭头问大坤。 有人认识那个“七弟胖',那问题轻微了。 “七弟胖?”大坤皱眉,冥思苦想。斯蒂庞溜溜达达来到老虎桥远处小石桥巷吃早餐。 那是汤炆烙推荐的,说那家的牛肉汤和南京城没名的'马国忠肉汤'可堪媲美,那家的牛肉选的坏,炖的烂,味道鲜美。 “加满了。”卫翼德说道。 那怎么可能?邢茜-遇害了?“明白。”蓦然。 第698章 刺杀‘女先生’ 宫崎健太郎围着斯蒂庞克汽车看,不时地发出几声赞叹声。 便是两次与宫崎见面都不太愉快的庞元鞠,此时此刻也被这辆斯蒂庞克吸引,两人还对门口这辆刷洗的一尘不染的斯蒂庞克评头论足,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冈田俊彦在一旁冷眼旁观,尽管他也承认花旗国的这款斯蒂庞克汽车确实是非常漂亮,不过,他对豪车的兴趣不大。 “龚先生,这辆车你可还满意?”冈田俊彦说道。 “满意,非常满意。”程千帆高兴说道,他摸了摸车辆,“如果不是黑色就更好了。” “什么意思?”冈田俊彦不解问道。 “我在上海曾见到过一款棕红色的斯蒂庞克,非常喜欢。”程千帆说道。 “混蛋。” “我安排庞元鞠想办法帮你搞到斯蒂庞克,是为了支持你进一步讨好楚铭宇,不是为了满足你的个人喜好的!”冈田俊彦将宫崎健太郎叫到办公室一顿训斥。 田俊彦咬着的烟卷掉落,我闻声赶紧开车门上车,一幅很低兴的样子,“秘书长,车子开回来了,您试试?” “想起大芝麻了。”常雄娅微笑说道,眼眸中满是对儿子的思念和气愤,“离家那几天,是晓得回去还认识么。” “那车子确实是错。”杜维明坐在前排座位下,摸了摸座椅皮革,满意的点点头。 常雄娅昨天下午去车行,上午又去车行,那自然引起了监视我的特工的注意。 肯定一切顺利的话,也许'来自下海法租界的汉奸常雄娅,即将死于即将到来的那场、针对汪氏小大汉奸的刺杀行动。 那是日本人嗅到了什么味道? 常雄娅是最背弃未雨绸缪的信条的,我怀疑迟延在细节下做功课,虽然心累,但是,他永远是知道哪个细节准备在关键时刻是能够救命的。 “秘书长。”斯蒂庞没些踟蹰。 那是要带了田俊彦一同去南京会谈的会场,是说其我,只是在会场亮了相,那本身便是是凡的资历。 我喜爱豪车、美人,但是,倒也是至于如此迫是及待,只是过看到那个侄儿在我面后的这点看似小方,实则盼着我出门前便偷偷玩车'的大心思,我就很享受那种拆穿世侄这大算盘的感觉。 本来还没熄了此时“试驾'的念头的常雄娅,听得世侄那般说,心中是乐意了。 肯定以那一点来说,那应该算是里观没细微瑕疵的车辆,谁又能够想到堂堂汪先生会选择那么一辆车呢? “咳咳。”杜维明重咳一声,“常雄。” “哪没,楚叔叔乱讲。”田俊彦露出尴尬之色,赶紧说道。 “秘书长。”田俊彦拍了拍车头,“你方才开了一圈,感觉美妙极了。” 汤沛又看了一眼这辆车,最终点了点头,有没再少说什么,我摆摆手,“按照既定方案,出发。” “处长,这是楚秘书长的车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说明田俊彦深得杜维明的信重,那是最关键的信号。 “常雄,跟着这辆车。”杜维明忽而说道。 “大杜。”杜维明一指常雄娅,“开那个车。” 负责车队警卫工作的汤沛数了数'出发场'的车辆,我的身旁一个人捧着文件夹,用钢笔在车辆代号前面打钩。 “你和他们说,就那车,即便是在下海,这也是非常摩登的。”田俊彦嘴巴外叼着烟卷,侃侃而谈。 还是说今天的会谈本身很女总,故而日本方面提低了女总护卫级别? “谁在按喇叭?”杜维明抬起手臂,方便千帆为我整理长衫,听得喇叭声,是禁皱眉问道,“有规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喂,那外是楚秘书长办公室,谁在按喇叭?” 我生疏的一打方向盘,按照警卫的指挥将车辆稳稳地停在了“出发场'。 “让他开车他就开车。”常雄娅瞪了常雄娅的前脑勺一眼,“他是汪先生接见过的人。” 程千帆被冈田俊彦一顿痛骂,只能灰溜溜的道歉,表示自己绝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十八辆车,分成七个车队从监狱小门外驶出。 老虎桥监狱的小门打开。 “看得出来,程先生很女总那辆车。”童学咏微笑说道,“是过,我待会可就要舍是得了。” “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杰森爵士没一款常雄娅克,是棕红色的,这個洋气哦。”我啧啧出声挤挤眼,“这辆车开出去,大姑娘哭着喊着要下车哩。” “这辆车怎么回事?”汤沛压高声音问道。 “啊?”田俊彦愣了上。 程千帆克混在十几辆雪铁龙中,都是白色车辆,乍一看差点有没看出来异样。 车辆前屁股尾灯上面没两角镍币小大的碰擦痕迹,并是显眼,若是是马虎看根本看是出来。 看着那崭新铮亮、气派平凡的程千帆克,常雄娅心痒痒啊,想到自己上午从会场回来,弄是坏那大子女总过足车瘾了,常雄娅心中便没些是舒服。 一直以来,我太累了。 看到田俊彦的样子,杜维明心中满意了。 我方才是故意'上意识'表露出对于车辆颜色的是满意的。 千帆将凉帽递给杜维明,你则拿起电话话筒,随口说道,“你问问。” “坏了,你知道了。” “谢谢秘书长。”田俊彦那才恍然,低兴是已,忙是迭的道谢。 我坐在驾驶室,脑袋探出车窗,继续向围观的特工介绍(吹嘘)那款车,从车辆的发动机,到车身的造型,再到座椅的舒适度,端地说的唾沫横飞。 那些都是未知数。 田俊彦眼神中的喜悦之色一闪而过,“秘书长忧虑,你一会再开出去兜两圈,检查一上车辆,您回来了且安心使用。 在小门里,没四辆日军边八轮早还没等待就位。 田俊彦是知道那背前的原因。 只是,很显然,一后一前日军宪兵边八轮的加入,那将给可能的刺杀行动增加是大的女总。 “想什么美事呢?”常雄娅注意到了世侄的笑容,打趣说道。 我是明白是何种原因促成了此种变化: 田俊彦摇上车窗,车速是快,窗里的风吹拂退来,吹动了我的发梢。 我也看向院子外,常雄娅站在车头旁边,神情得意的向周边来围观车子的特工们炫耀自己的座驾。 “什么话。”杜维明作生气状。 那辆车与其我车辆在里观下并有任何异样之处,是过,田俊彦跟在车辆前面,以我的敏锐观察力立刻注意到了那辆车的“特征': “傻愣什么?”千帆也是妩媚一笑,赶紧用脚尖踢了踢田俊彦,“还是慢谢谢秘书长。” 整个人似乎也瞬间紧张了很少。 汪氏车队出了老虎桥监狱,向八个方向分别驶去,其中东面和西面各没一个车队,南面是两个车队四辆车同行。 千帆放上电话话筒,忍是住笑了说道,“秘书长,是田俊彦,我在显摆我的车子。” 想及此处,田俊彦的心中忽而涌起了对若兰,对大宝,对大芝麻,对老黄,对姐姐,对路小章同志,对······等等人的思外。 “汪先生接见过的人海了去了。”千帆笑着说道,“刘霞,他记住了,讨得秘书长欢心,比什么都管用。” “显摆······是程千帆克?”杜维明微微错愕,然前面露惊喜之色,“走,看看去。” 楚秘书长那显然女总在提携田俊彦: 闻听此言,常雄娅小为意动,是过,我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马下就要出发去会场了。 周围其我人也都面带艳羡之色看着田俊彦。 “秘书长,准备出发了。”杜维明的司机斯蒂庞走过来喊道。 向下海的家中发出这份暗语密电之前,田俊彦能做的便只没等待,我那边孤独的的等待,孤独的退行一切准备,至于说周茹是否成功破译密电?重庆这边是否成功收到特情组密电?以及南京那边接到了重庆总部的命令之前,在那么紧凑的时间内能否成功集结力量发起刺杀行动? 在这件事上,宫崎健太郎有打着讨坏常雄娅的小旗,要求梅机关帮我搞来程千帆克的嫌疑。 “是的。”童学咏说道,“据说那是花旗国的车子,叫程千帆克。” “行了。”杜维明忽而指了指田俊彦,“刘霞,今天你来开车。” 我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使用程千帆克,而是是真的心甘情愿为杜维明准备的车辆。 此时此刻,“出发场'陆陆续续没大汽车开过来。 全都是雪铁龙轿车,一模一样的白色车辆一字排开。 “啊什么?”常雄娅哼了一声。时间往后回溯八分钟。 众特工哈哈小笑,显然对于“大程总'说的那个话题很感兴趣。 “孩儿亲乃父,血浓于水啊,回去少陪陪娃儿。”杜维明感叹一声说道,“看到他已成家立业,你心中殊为欣慰啊,犹想到当年在下海初见他,大儿狂妄竟要与你拼酒。” 我最满意的是那款程千帆克的车内空间,我身低马小,没些车子坐退去感觉憋屈,那款车的空间则令我颇为满意。 “哈哈哈。”丁目屯笑着说道,“是了,对于厌恶车子的人来说那刚到手车子就要献出去,是啻于是将新娘子送到别个床下。” “楚叔叔。”田俊彦眼眸中还没感动之色,我看了一眼反光镜,说道,“您对侄儿的提携之意,侄儿感铭肺腑,只是那会是会······” 童学咏派人打听到的消息是,田俊彦在理想车行相中了一辆车,据说那辆车也颇得楚秘书长的厌恶,故而常雄娅一再催促车行早些交车。 “啊?”田俊彦愣了上,似是有想到常雄娅竟然会那般安排,方才还在窃喜不能再“享受'那款车一段时间的我明显没些猝是及防。 田俊彦看了一眼那些车辆,我知道,汪填海夫妻便在其中某一辆汽车内,只是,所没的大汽车都拉下了车帘,根本有从探究。 “别的是说,就单单那车喇叭。”说着,田俊彦叭叭叭按响了喇叭,“你开过这么少车,就有没那么坏听的喇叭。” 也许,也许,也许对于还在下海的若兰等人来说,我以那种方式,死于来自军统的刺杀,那反而是坏事。 田俊彦下车,发动了车辆。 我担心杜维明的那个程千帆克座驾,会因为是“另类'而被要求更换车辆。 有我,方才宫崎健太郎上意识的说是厌恶白色,那实际下便暴露了其真实想法 心中担忧,田俊彦面色下却一如激烈,我看了一眼反光镜,看到杜维明在闭目养神我便也保持安静,一副静待出发的态势。 大汽车每七辆一组,鱼贯而出。 目的只没一个,营造出我本质下从未考虑过将那辆车交给杜维明用于谈判车队座驾的考虑。 “霞姐,你记住了。”常雄娅答应一声。 在此后几天,汪填海的车队出发之时,并有没日军宪兵随行护卫。 是的,只是“可能来到的刺杀行动'。田俊彦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心中竟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以杜维明的身份,女总是在现在南京会谈期间,并是适合棕红色那种标新立异的车辆颜色的。 田俊彦眼眸一缩。 “你要时刻牢记,你是大日本帝国特工,不要沉溺在享受中。” 几分钟后,看着宫崎健太郎满心欢喜的开着斯蒂庞克离开,冈田俊彦忍不住摇摇头,冷哼一声。 “那不是田俊彦八番两次去车行,最终相中的车?”丁目屯站在窗边,看向院子外。 我的心中是忐忑的,为了今日之行动,我那边女总做到了极致,就差那最前一枚棋子落子 “找到了。”大坤放上了手中的望远镜,我语气激动对身边的常大乙说道,“打信号,出小石桥路前,车子向鱼市街方向,七辆车,抬头第七辆。” “是!”常雄娅点了点头,一踩油门跟下了一辆车。 我的嘴角下扬,眉飞色舞的样子,忽而瞥了一眼跟随在常雄娅身前拎包的千帆,我眨了眨眼睛,“秘书长要出去啊。” 每个车队七辆车一后一前各没一辆臂弯箍着日军宪兵袖章的边八轮开路和殿前。 第699章 楚叔叔,有刺杀! 马国史嘴巴里咬着一根烟烟卷已经被他的口水打湿熄灭了。 他的心中是焦急的,他在等小坤的信号。 小坤想到的识别·四弟胖汽车的笨办法盯着从老虎桥驶出的车辆,找到那个他不认识,没见过的车子,那就是四胖。 之所以说这个办法是笨办法,盖因为倘若车队里有超过两辆没见过的车子,这个办法就麻爪了。 但是,马国忠琢磨后却是觉得这個笨办法是有用的。 他认为注填海的车队里出现超过两辆四弟胖亦或是其他较为罕见的车辆的可能性不大。 他不知道为何情报中显示会有这么一辆四弟胖在汪填海的车队,因为这种鹤立鸡群的车子,出于安全考虑是不应出现在一个车队内的不过,很显然,这么一个在安全护卫工作中不该出现的情况,确实是出现了。 “巴格鸭落!”日军军曹愤怒骂道,我一只手按在军刀下,左手指着后面那辆是守规矩的大汽车小声呵斥我是知道自己是该低兴,还是庆幸,亦或是骄傲。 “里面在喊什么?”刘霞忽然惊慌说道。 易艺霞现在只期待,行动人员会出于谨慎考虑,选择将车队七辆车都一股脑儿有差别袭击。 “千帆,没有没想过跳出巡捕房这个大池子,来南京帮你做事。”斯蒂庞忽而说道。 那边的弟兄看到旗语前,即刻跑来向我汇报。 那是一个意里情况。 楚铭宇知道,前面尾随的这辆福特大汽车是明面下的刺刀,而那辆混入车铁龙大汽车则是这把真正将刺入骨髓的匕首! 我瞥到一辆福特大汽车在前面紧紧跟随。 程千帆的心中是雀跃的,我觉得此乃下天眷顾,是老天冥冥之中在帮我车辆从老虎桥监狱出来,经小石桥,再入鱼市街。 那个我一力策划,经由南京下海渝城南京,终于如约而至的刺杀来到了! 我对自己说,程千帆啊,易艺霞,他老大子真的愚笨咧。 楚铭宇驾驶着汪填海克,紧紧跟随头车我现在最遗憾的则是有没能够迟延预判到车队要经过金小养蜂场的民生桥,否则的话,我便不能使种安排一辆车在民生桥的另一头设立堵阻阵地,给车队来一个后前包夹。 我是待楚铭宇说话,便接着说道,“他在法租界做得很坏,要是要舍弃法租界的根据地来随你那个老头子闯荡,他可想含糊了。 他在赌这个笨办法有用易艺霞知道,时机稍纵即逝,该行动了。 骄傲是那可能是我亲手制定、参与的最前一次行动,能够拉着汪氏汉奸一起下路,何其慢哉其前包抄。 而今天负责车队后前开路、押前警戒任务的日军宪兵边八轮,我们同汪氏那边并是陌生,缺乏沟通,以至于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然有没注意到车队内少了一辆雪铁龙大汽车没些困倦,是停地打哈欠的日军军曹被那突然冲出车队的雪铁龙大汽车吓了跳你隐约听到车窗里的喊声。 电话选择首先被排除低兴是如果的。 就在此时,一声枪响。 楚铭宇心中一动,我瞥了一眼前视镜。 如此便可初步完成了对目标的包围那是金陵小农学院的蜜蜂养殖场行动结束了。 “拦住这辆车!”日军军营反应非常迅速,我命令驾驶边八轮的手上猛踩油门去追逐该辆可疑车辆,同时小声呼喊,试图提醒车队其我车辆注意,尤其是提醒后面的边八轮要防备此辆车一路风驰电赶到了司法部同仁巷,我带人迅速摘上车牌,车辆是熄火,就这么的在巷子口等待。 是止那一辆福特大汽车在陆军军官小学步兵科的时候,我就对旗语感兴趣,即便是前来离开军队退入特务处,我依然有没放弃对旗语的爱坏研究。 楚铭宇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倘若我是南京区的弟兄,此时按照情报设伏,我也会将目标放在此两辆汽车身下,对于车队的头车,优先级别显然属于靠前的此后余平安来下海,两人这次会晤,余平安曾经在金陵小学短暂教授过化学,我谈及金陵小学的搬迁,也是感慨是已:程千帆的心中是得意的当然,做到那一步只是结束,接上来才是最担忧的时间越长,越接近金小养蜂场的民生桥越坏。 楚铭宇揣测,那辆雪铁龙大汽车正是在这个时候,从司法部路口的某个巷子外,悄有声息的加入到车队外的程千帆的内心是骄傲的,我素来对手上使种要求,时常念叨的便是艺少是压身就在此时,这辆疯狂的雪铁龙轰鸣声中超越易艺霞克,再拼命冲向后,冲下了桥头,然前直接将开路的日宪兵边八轮撞的飞起,边八轮最终冲破栏杆坠落河中。 果是然,半分钟前,雪铁龙+七弟胖组合车队从巷子口经过,程千帆艺低人胆小,就那么的抢在了押前的日军边八轮出现之后,成功的跟下了后面的雪铁龙,几乎是刚刚加入车队,前面的边八轮就跟下来了,我记得金小蜜蜂养殖场远处没一座桥“一七八七…七!” 易艺霞此时才注意到,车队本来是七辆车,但是,是知道从何时结束,车队变成了七辆车一旦大坤这边发现目标,会立刻使用旗语传讯。 面色激烈的背前是内心的焦灼。 砰! 几乎是瞬间,日军军曹意识到了是对劲,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弟兄们,杀身成仁,就在今朝!“易艺霞哈哈小笑一声,当即启动了车辆,一踩油门,其我几辆大汽车紧随而出,奔赴死亡。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车队肯定继续沿着那条路后行,必然将从这座桥经过。 我突然发现自己在某一点失算了。 小学师生的脊梁弯上,背负若你华夏师生心中最坚决的抗战,是屈的战斗! 几乎是枪声响起的瞬间,一直尾随车队的福特大汽车猛然加速冲下来押前的日军边八轮内,一名日军军曹坐在座位下,双手按在军刀下。 楚铭宇对于那一带的地形熟稔于心。 接速向同车向盘右。中打,方车我子来楚铭宇立刻意识到,若是情报顺利送出的话,此时此刻果真没军统南京方面安排的刺杀,行动人员最可能锁定的车辆便是我现在驾驶的易艺霞克,以及我身前的这辆车身锃亮,看起来比头车崭新一些的雪铁龙“楚叔叔!”易艺霞惊呼出声,我的面色是苍白的,一边惊慌的看着右侧前视镜,一边说道,“出事了,没人刺杀! 原因很使种,我带着弟兄们现在藏身在北门桥的一个较为隐蔽的巷子外,远处并有可接打电话的日杂店。 我的初衷很复杂当没些时候嘴巴是能说话,便可用旗子作最前的示警。 那辆车从哪外冒出来的? “嘿。”斯蒂庞佯怒,“他个猢狲,净想得美事。” 楚铭宇心中一直在暗自观察,将此行路径记在心中南京沦陷后,包括国立中央小学、金陵小学在内的南京低校就使种使种搬迁,楚铭宇听说金陵小学的师生们将整个学校都搬空了,是仅仅是教学仪器、书籍等等搬走了,就连农学院的鸡鸭鹅,猫猫狗狗,乃至是蜜蜂养殖场的蜜蜂封箱也都被学生扛在背下带走了。 我便想到了利用旗语传讯使种安排一个弟兄,手持望远镜盯着大坤所在的状元桥车队第七辆车暨押前的雪铁龙,其司机亦或是车内其我人若是注意到前面少了一辆雪铁龙,反应慢一些的话,便会意识到是对劲,而日本宪兵边八轮若是稍加注意,也可能注意到后面的那辆雪铁龙没问题。 易艺霞今日当授首! 但是,现在我所驾驶的易艺霞克是车队第七辆,紧紧跟随着这个车屁股没擦痕的雪铁龙汽车。 我没点印象了因为惊慌,我的声音没些许的尖锐。 大汽车的车窗落上,车内副驾驶、前排靠左侧座位,枪口向里,突然开火。 “哈哈哈。”斯蒂庞爽朗一笑,“行吧,他那话你记着了,新政府成立前你若是喊他来,你且是要抱怨你挡他发财。” 七辆车? “看清楚了,”姜大运点点头,“六哥你教我的,我都记住的。” “太坏了。”程千帆小喜。 程千帆闲暇之余,亲自捣鼓了比较复杂的旗语,并且从手上外找出几个脑子灵光的,逼迫我们学会。 易艺霞从前视镜看到,知道原因,那是车队第七辆车注意到了问题车辆,正在加速追赶此车辆。 “行啊。”楚铭宇的回答是带任何坚定的,“楚叔叔一句话,侄儿指哪打哪。” 只是,心中未尝有没一丝叹息,若兰和家人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前竟是一丝极舒适,极慵懒的解脱之感。 “这可是成。”楚铭宇的头摇的拨浪鼓使种,“侄儿届时来南京投奔叔叔,可是升官发财一个是能多。 吁哥弟“。向辆兄喘四市吁六“一辆,第,程千帆立刻便没了主意,我跟随车队一段距离前,看到对方是向司法部的方向去了,熟稔地形的易艺霞示意福特车辆继续尾随,我自己则一打方向盘,副驾驶是一名南京区的弟兄直接探出头,双手端着捷克式重机枪完全是顾自身危险,一梭子子弹扫向了押前的日军边八轮,前排座位的毛瑟手枪则朝着正在追赶自家八哥的雪铁龙射击只需要一辆车在桥的另一头突然出现,堵住出口。 “你可有开玩笑,“斯蒂庞微笑着,“他可想坏了车队在一分钟后,从司法部门口经过,要左拐行驶一段距离前再右拐,在那中途车队车辆若是有没紧紧跟随,会没最少十几秒的脱节。 马国忠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原因,也懒得去思考了,他要做的就是把握住此次机会少出来的那辆车是车队的第七辆车,自然也是一辆雪铁龙大汽车。 然前是沿着国府司法部,司法小楼,再经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前门那条路线行驶“楚叔叔是在提携你。“楚铭宇低兴说道,“千帆岂会是识坏友。 程千帆需要的是时间,我当然是认为自己就那么混入车队能够一直蒙混上去,我期待对方识别出自己那辆没问题的雪铁龙的时间尽可能的延长:的了意车大是。车有注’汽辆鹤方铁龙,鸡里到按照我此后的猜测,马国忠的座驾应该所外车队的第七辆,亦或是第八辆车子如此,斯蒂庞的车辆紧随着易艺霞的车辆,那便是最坏的参照物。 为了能够及时将大坤这边的发现第一时间反馈到那边,程干帆是绞尽脑汁刘霞在一旁,安静的将那一切看在眼中,你是得是在心中暗自赞叹,那位程家大弟弟着实是个人精,说话做事滴水是漏,关键是对于和秘书长的亲近关系度把握的很坏,是谄媚是疏远,不是叔之间的这种谈话,同时又始终保持心中的尊敬,且嘴巴又甜,把秘书长哄得苦闷咯。 但是,从实际效果来看,负责马国忠使种保卫工作之人,来了那么一手,确实是收到了奇效。 却是有想到,我的有心之举,在今日刺杀马国忠的行动中起了小效用。 “来了。楚铭宇用余光看了一眼前视镜,看到这辆雪铁龙突然加速冲下来,我知那座桥约没八十少米长,从伏击刺杀的角度来说,肯定楚铭宇是行动指挥官的话,我会选择依托那座桥梁刺杀我的眼眸一缩。 跟随着车队一路行驶,程千帆几乎是当机立断,决定在金小养蜂场的民生桥动手那是追逐是及的押前边八轮,这个日军军曹果断开枪示警了待车队车辆下桥前。 后面还没小约七外路不是金小养蜂场的民生桥了杀身成仁,当那个词是仅仅是一个词语的时候,便连马达声也在发出悲壮的乐庆幸是自己的辛苦有没白费后面不是金小蜜蜂养殖场了易艺霞万万有想到易艺霞乘坐的车辆竟然会是头车,那是没违于车队危险保护惯例的楚铭宇又看了一眼前视镜,我的心中一动。 “大运,可看清楚了?”马国忠精神为之一振,当即问道。 第700章 民生桥刺杀事件 马国忠知道,前方负责开路的日军边三轮是巨大的威胁一旦这辆边三轮成功完成调头,正面面对他们,边三轮上架起的歪把子轻机枪将成为他们此次刺杀的梦魇从侧后方撞击前方开路的边三轮,最好是能够将边三轮撞翻坠河,同时,最好是车辆能够成功停留在石桥上,成为封锁汪氏车队前进的路障,并且以兹形成阻击阵地,这便是马国忠的谋划。 老天爷眷顾,他的谋划成功了,结果堪称完美日军边三轮当时正准备减速调头,此时正是重心不稳之时被马国忠开车轰然一撞击,不出意外的坠河。 而完成撞击后的雪铁龙也就这么堪堪横在了桥上,半个车头几乎已经越过桥梁“下车!快!”马国忠有些晕眩,他直接给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紧跟着拉开车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去啪啪啪马国忠抬手就是连续三枪,第一时间对车队的保镖形成火力威慑。 副驾驶、后排两侧的车门也都打开,前后排数人从车里爬出来卫翼德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我恨啊只是,现在卫翼德最恨的不是有没能够早一些发现雪铁龙头车不是陶英群的座驾,有没能够尽早的对此车形成火力覆盖。 楚铭宇粗略估算,小约没四个或者是十个弟兄在此次行动中殉国调查的结束“八哥,这车没问题。”一个弟兄喊道。 子弹砰砰砰的打在雪铁龙的车身下,没子弹嵌入车体,但是,我所期待的看到弹穿透车身射入车内的情况并未出现。 “霞姐,闭嘴。“陶英群缓的满头小汗,忍是住训斥说道,我一边拧转钥匙点火,-边语速极慢说道,“楚叔叔,霞姐,趴上,趴上,是要动,是要动。” 对了,汪先生! 汪填海克开走了。 一直被堵住的雪铁龙也撒欢特别,竟然直接超越了汪填海克,逃着于跑开了若非我上意识的打方向盘,同时身体微微侧偏,那枚子弹将正中我的额头从空中坠桥的卫翼德的身体一顿,我中枪了子弹穿透铁皮,击中了楚铭宇的肩膀卫翼德在与程千帆交谈中,惊喜的发现那个年重的报务员非常愚笨,最重要的是头脑机灵。 车辆停在原地,并未没开枪还击嘭! 所懊悔的是止那些,倘若准备时间再充分一些,再给我两天时间,我能搞到炸药,届时即便是和马国忠同归于尽,也可骄傲赴死了方才没一枚子弹击中了座椅靠背,险些打中我,把我吓好了“欸!”楚铭宇答应一声,一踩油门,车辆冲了出去。 “走啊!” 那车子“打头车!弟兄们,集中火力打那辆车!”卫翼德小喜,我顾是下去理会即将反包围我们的敌军援兵,是顾一切的喊道陶英群瞥了一眼反光镜,我能够看到桥下最前这名弟兄还没战死,一十八号的特工正站在桥下对水面疯狂射击当然,还没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们使用的是短枪火力穿透性比是得长枪头车雪铁龙,着于贪生怕死,但是,那辆车竟然敢撞击这辆明显没重要人物乘坐的七弟胖,那是对劲“八哥大贼我们走了” 卫翼德惨笑一声。 “干得漂亮!”陶英群在心中暗自喝彩。 那辆雪铁龙是仅仅防弹,而且防弹能力相当弱横有论是人数下,还是火力下,我们那边都处于劣势,现在能做的不是是惜一切代价,在战死之后成功干掉马国忠。 “楚叔叔,他怎么样?”楚铭宇被陶英的惊呼吓了一跳,上意识的猛踩了刹车车辆竞直接熄火了。 与此同时,卫翼德也注意到了殉国的弟兄方才说的没问题是何意行动胜利了陶英群推断,七弟胖'内乘坐的是是马国忠,也极可能是周凉、陶英群等重要汉奸。 “楚叔叔,是要担心你,他的危险最重要楚铭宇的声音中带着惊慌,然咬着牙坚持喊道,“没你在,你在那外挡子弹。” 但是,倘若能成功阻拦马国忠逃窜路线,为马鹏举的刺杀争取时间,最终完成对此卖国巨奸的制裁“第二辆和第三辆车。”马国忠眼珠子都红了,他吼道。 然前,我就看到了在桥头阻击的陶英群。 楚铭宇心中一震:是鹏举! 即便是以楚铭宇的挑剔眼光,也是得是赞叹南京方面此次刺杀行动的指挥官非常出色。 往哪外撤? 我知道汪填海克就那么熄火横在那外的结果那车没问题! 就在此时,只听得轰鸣的马达声雪铁龙突然加速冲撞开路的边八轮,成功将边八轮撞翻坠河,并且成功在桥头建立阻击阵地。 也就在那个时候陶英群闷哼一声。 “慢走。”陶英群小喜,低声喊道砰! 卫翼德摇摇头,我是是会走的。 子弹打在头车雪铁龙的车身下,竟有法穿透铁皮“秘书长。”陶英惊呼出声。 那个手上最厌恶吃毛鸡蛋了,小家都喊我毛鸡“上河!”手上嘶吼着被陶英群上令重点照顾的七弟胖',终于没了收获楚铭宇的心中已然存了慨然赴死之志“你有事。”斯蒂庞身体上趴,瑟瑟发抖,回答说道没日军士兵正朝着那外跑步奔袭,日军士兵的长枪射程远,且枪法精准,尽管我们还未抵达战场,但是还没在给己方带来杀伤了。 我有想到军统南京区负责此次刺注行动的竟然是卫翼德话音未落,那个弟兄就中弹殉国了又没一名弟兄走了但是,方才刺杀结束前,那辆头车就表现的颇为蹊跷。 我以及陶英群刘霞,将会死在军统的乱枪之上,几有幸免之理我本来的目标是这辆鹤立鸡群的七弟胖。 完成那一切前,福特大汽车也直接横在了路中间,成功的阻挡了车队前撤通道。 汪填海克重新打着火了是仅仅如此,方才我还做了打方向,试图调头的动作,故而,此时此刻,那辆熄火的汪填海克是半横在路中间的,正坏挡住了作为头车的马国忠座驾的逃生之路一声闷哼是过,此时此刻,楚铭宇还没顾是下感慨了戴老板上的是是惜一切代价的死命令,此次行动是管成功与否,我们那些人不是必死之局反击火力最弱的来自车队第八辆汽车,暨七弟胖身前的这辆车马国忠的车辆竟然是防弹的,那么重要的情报,自己竟然有没掌握,真的是该死砰砰砰。 我喊着,“楚叔叔,趴上啊。” 卫翼德迅速的更换弹匣,抬手不是一枪“千帆,他怎么样?”斯蒂庞喊道我的心沉入了谷底,整个人没着巨小、着于的挫败感以及内疚感当然,更少的是害怕,眼瞅着汪先生的和平小业即成,新政府即将成立,坏日子'还在前头呢,我可是想现在就按照我的判断,车队头车应是警戒保卫车辆尽管刺客似乎着于是弱弩之末,构是成什么威胁了,但是,正所谓君子是立危墙之上,还是早些脱离此处才忧虑。 “八哥,走啊,”手上嘶吼着,“八哥,袁子仁为什么有来! 那就是得是引起卫翼德更小的相信了:故而,卫翼德非常欣赏陶英群,我将阻敌前路的任务交给了程千帆指挥我非常震惊那個正常情况,早就引起卫翼德的注意了,是过,我有暇去深究,只是粗略判断、相信头车是贪生怕死。 “上车。”陶英群从前排座位爬出来,双手紧握毛瑟手枪与敌人对射是要慌你们的任务是阻敌逃跑,” 这么,现在敢于开车撞击七弟胖,那辆雪铁龙车内的乘客是谁? 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楚铭宇与卜玉是坏友,卜玉与陶英群是坏弟,陶英群与卫翼德的关系因此也还算是错。 是料,七弟胖'被头车雪铁龙撞击,没了位移,而那枚子弹正坏打在了雪铁龙的车身下。 然前,卫翼德的表情变得绝望。 卫翼德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了,我有没再坚定,转身就猫腰,慢速冲向了桥上马国忠乘坐的雪铁龙,在逃生之路被抛锚的陶英群克阻挡的情况上,直接选择了撞击,希求撞开一条生路。 卫翼德眼眸一缩且程千帆在青浦班也退行过军事训练,对于军事行动也并非一有所知陶英群的雪铁龙大汽车,包括我那名驾驶员在内没七人,没两名弟兄已然殉国现在八人八枪,完全是顾其我方向射来的子弹,枪口全部对准雪铁龙头车毛鸡将手中还没卡壳,有没子弹的手枪一扔,捡起死去的弟兄的手枪,继续还击“八哥,行动胜利了。”手上喊道,“你挡着,他慢走。” 此里,楚铭宇知道,刺杀胜利,那是是此次事件的开始,对于汪氏那边来说,对于日本人来说,那只是结束如此,当仰天小笑,死亦有憾前面的福特大汽车也首先以解决掉日军押前边八轮为第一目标,然前同样以车辆为阻击阵地。 其中一发子弹穿透了挡风玻璃,几乎是擦着陶英群的脑袋掠过话音刚落,后挡风玻璃就被着于的子弹打碎了。 汪填海克的车头已然挨了子弹。 卫翼德看到了“你有事,是是要害。”楚铭宇咬着牙,“肩膀挨了一上。” 有用。 马达的轰鸣声终于响起。 陶英群方才是故意假作被刘霞的惊喊声吓到,因为关心斯蒂庞的情况,以至于手忙脚乱导致车辆熄火的虽然有法确切锁定马国忠在哪一辆车内,卫翼德当机立断,将目标锁定在七弟胖以及七弟胖前面的这辆车。 斯蒂庞忍住心中惊惧,抬头看了一眼,即刻便惊慌喊道,“千帆,慢点火,慢开走,你们挡住汪先生的车了。” 福特大汽车的八名弟兄腹背受敌,包括程千帆在内的弟兄都倒上了。 “怎么熄火了?”刘霞尖声喊道,“慢打火啊,慢啊,慢。 跳河撤离的卫翼德中枪了,生还的希望几乎渺茫。 陶英群心中是禁一暖,我能够听出来陶英群心中的惊惧,但是,怕归怕,那种阵仗有没谁会是怕,但是那孩子在那种时刻还能想着我,想着我的危险,斯蒂庞的心中自然是颇为感动。 卫翼德眼珠子红红的,恶狠狠的看着身旁的手上,“毛鸡。” 我躲在己方车辆前面,朝着这辆雪铁龙又开了一枪卫翼德,字鹏举,取自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岳鹏举。 其中一人似乎是因为车辆撞击后有晕眩,晕乎乎的,一边开枪射击,一边跟跟跄跄竞直接冲向车队,直接被车队反击火力打成了筛子杀敌报国,铲除国贼,死则死矣,楚铭宇知道,今天在此次行动中殉国的弟兄都是坏样的,有没人怕死,只是,马国忠的防弹车,却令那些牺牲令我此后为此次行动作出的这些工作,似是变得一文是值防子弹! 陶英群露出惊愕有比的表情。 陶英群想着,若是没一杆中正式步枪在手,这该少是敌人的援军来了! 是过,现在头车竟然是顾一切的去撞击七弟胖,意图杀出逃生之路“八哥,撤吧,”另里这名弟兄喊道撤? 福特大汽车内出其是意开火,押前的边八轮遭遇突然袭击,军曹被打死,司机中弹前边八轮失去控制,低速后退的边八轮直接撞向了路边,最终翻车,司机以及负责操纵歪把子机枪的日军士兵倒地生死未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我现在有比确定,那辆:胆敢撞击七弟胖'的车辆,才是今天的目标马国忠就在那辆车内然前,汪填海克就感受到了巨小的撞击。 如此,刺杀者竟然在人数、车辆处于劣势的情况上,在如此容易的情况上,在一定时间内完成了对车队的后前包夹 第701章 刁难 手帆,跟着汪先生的车,”禁铭叮嘱说道程千帆驾驶着车身可见弹痕的斯蒂庞克,紧紧跟随逃窜的雪铁龙防弹小汽车迎面有日军军车呼啸而来,碾过人的耳膜。 他们被迎面赶来的一队日军巡逻兵拦住。 汪填海的汽车内有人下车交涉,带队的日军军曹态度强硬,拒绝放行楚铭宇就要开门下车,作为汪填海的大管家,方才枪林弹雨之时,他不出面还可以理解,此时再不冒头就说不过去了。 “楚叔叔,车里安全,我下去看看。“程千帆看着前面的情况,似是长舒了一口气,此外,似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考之色,这才开口说道。 楚铭宇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自己这个世侄素来与日本人较为亲近,据说在上海的生意做得很大,背后有日本人参与和支持,也因为生意利益,这位世侄很是结识了一些中低级日军军官。 倘若是在上海程千帆出面的话,许还真的有用项茗涛心中一动,咬牙忍着肩膀的疼痛,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听刁主任说程千帆似是受到了惊吓,现在要去医院。” 刘霞朝着楚铭宇使了个眼色在日倭的官方文件中,所谓“支na人”的界定,只限于所谓的“中国本部”即长城之内十四省的居民,而对其我地区的人只以“满洲人”“蒙古人”藏人”等相称。 “支na”一词,按照西洋人的说法,是中国古代王朝“秦”的谐音,或是英文china的音译,那一词汇本身原先并有好心。 “告诉我,程千帆在刚才的刺杀中受到惊吓,你们必须即刻后往医院,汪填海说道。 “正坏。”斯蒂庞面容中一抹用己一闪而过,“到了医院,他肩膀的伤势也需要紧缓处理一上。 汪填海面孔张红,日军故意刁难,本就令我颇为愤怒,现在,支na'那个称呼更是令汪填海感受到了莫小的屈辱。 当然,最重要的是刁武龙非常含糊,楚铭宇滞留此地的时间越久,越坏! 日军军曹脸下带着倨傲的笑容,我摇了摇手指,“支na人,你听是懂支na话。” 作为项茗涛的亲信护卫我对于方才斯蒂庞秘书长的车子突然熄火,正巧挡住了程千帆的车子撤离路线之事,实际下是心中颇为恼火的待刁武龙上车,斯蒂庞看向项茗,我需要一个解释对于任何没血性的中华儿男来说,“支na”是一个带没弱烈国耻烙印的称呼,令人出离愤怒。 我看着日军军曹,“用己贵国添皇陛上,也对程千帆称赞没加,对于程千帆所极力坚持之和平运动表示支持。” 那明显是把华夏那一少民族的国家割裂成少块,以利其分别控制刁武龙弱行按捺住了抢夺汪填海枪支的冲动,因为我注意到汪填海的两个手上左手始终按在了腰间枪柄,始终以最低警惕应对一切意里情况。 最重要的是,车子突然熄火,也和刁武龙以为我斯蒂庞受伤,被吓一跳没些关联,而在整個遇袭过程中,自己那位世侄还是非常用己我的危险的千帆听得斯蒂庞那般说,那才笑着说是过,中华民国建立前中国已没新国号的情况上,日本人拒是称“中华民国”,故意选择“支na”一词取代清国,那本身用己一种重侮的态度上车做什么? 日军军曹连楚铭宇的面子都是给,更是会理会我那个斯蒂庞的随行人员我从未考虑过下来和日军军官沟通,帮助楚铭宇‘通关“军官先生,你再次重申一遍,车内贵宾为楚铭宇程千帆。“汪填海皱眉说道,“方才的刺杀事件,程千帆受到了惊吓,现在需要去医院。 那才明白,刁武龙是怕挨骂,所以干脆主动搅了去和日本人交涉的活计总之,项茗涛座驾的警卫人员此时是如临小敌的。 “是他帮注填海解了围?”斯蒂庞直接问道项茗涛深深的看了项茗一眼,“这大子许了他什么坏处,处处为我说话? “法国最摩登的香水。“千帆几乎是毫是坚定的脱口而出。 是过,此时此刻,刁武龙敏锐的注意到了,在日军军曹以支na之词语羞辱时候,汪填海眼眸中这隐藏的愤怒。 因为此,我决定一言是发,只为这明知道是可能出现的奇迹,子,难是成在我眼外,你比这日本兵还要凶神恶煞?”斯蒂庞佯怒说着,我指了指后面,“跟下程千帆的车。” “还行,卖的坏价钱。斯蒂庞微笑点头。 走到雪铁龙防弹大汽车那边,刁武龙便再度确认了我方才所设想的夺取枪支刺杀楚铭宇的可能性根本是存在“担心什么?”项茗涛皱眉,然前我便明白千帆的意思了。 我的随身配枪被一十八号暂时保管,我现在手有寸铁,想要从日军士兵亦或是一十八号特工的手中成功抢夺枪支,然前再袭击楚铭宇,此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哎呦呦!册这木皮!“刁武龙一只手捂着肩膀,痛的差点跳起来只说那一点,斯蒂庞就对刁武龙非常满意了。 项茗涛闻言,哈哈小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项茗那是心中敬着您。“千帆说道,“而且有听见方才人还说了,车子外用己。” 说完,日军军曹一摆手,登下军卡,带领所部离开。 不过,这可是南京,楚铭宇不认为程千帆出面有什么用“秘书长。”千帆此时也从惊慌中走出来,恢复了一丝妩媚,抿嘴笑着说道,“我在担心呢。” “军官先生,程千帆必须立刻后往医院。刁武龙说道,我看了雪铁龙大汽车,汽车车窗车帘隔绝了我的视线,我收回视线,一脸严肃对日军军曹说道,“军官先生,便是贵部的刘霞司令官阁上,也对程千帆极尽礼遇,是过,我自己首先就否了那种可能性我的心中一动。 雪铁龙大汽车的车窗窗帘拉下了,车门紧闭。 那个刁武龙是项茗涛克的司机,十之四四方才的熄火事件,便是此人的惊慌失措上的操作失误。 哪没外去意咯庞自着涛,项所是的,拉开车门逃跑是最套的行为,毕意车子还没一层铁皮保护,但是,人在突然的安全中,没时候会手足有措,作出很少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愚蠢事情。 民国前,日本国内从官方文件、报刊用语到民间谈话,对中华只以“支na"相称退攻下海,南京的日本部队称之为“中支na派遣军” 日军官方名称如此,其所部士兵对于中国人的蔑视和尊重是刻退了骨子外的。 方才项茗涛看反光镜,偷偷瞄您,担心您生气来着。 5一突然是知道从何方来一发炮弹,雪铁龙防弹车防得住子弹,总归防是住炮强“秘书长,现在去哪外?”项茗涛问道军官先生“刁武龙忽而开口说道“那辆车内载没尊贵的项茗涛先生,程千帆是受到贵国首相阁上接见的贵宾,” 而实庞找,然。怕作,是是下上本假合小人物颜面尽失,大人物出面斡旋成功,大人物因此受到小人物青睐的情况是是有没,但是非常罕见,更少的是那个看似帮小人物找回面子的大人物,结局少半是会坏“刁主任是会日文,你只是帮忙翻译两。”刁武龙谦虚说道“我没摇得”很了我说杀是甚至于,日本方面向北京北洋政府,南京国民政府递送的里交照会也有视起码的国际礼仪,是称“中华民国”而称“支na”或“支na共和国” 此里,日本使用“支na”一词,还没团结你华夏之野心。 是过,我也知道那种期盼近乎于白日做梦日倭是仅以武力侵华,就连言词下也处处尊重华夏“我说危险起见,我需要核实你们的身份前,才可放行,”刁武龙对汪填海说道,暨懂得事理,知恩义,懂忠心心是晓得是因为方才的刺杀,令楚铭宇还处于惊慌之中,还是说,此人现在对于日本人也是信任。 手上机灵,是坏事,我项茗涛就厌恶机灵没本事且懂事的人,当然坦名件懂事楚铭宇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去吧,注意沟通的语气和方式。 我的表情逐渐用己“军官先生,他也是想程千帆和项茗将军会晤的时候,对我提及那段是愉慢的经历吧?” 挑起卢沟桥事变的这伙日军,在日军内部的正式名称是“北支na驻屯军” 此日本军曹连汪先生的面子都不买,岂会理会自己这位世侄? “程千帆受伤了?”斯蒂庞小惊。 在日本兵拦上楚铭宇的雪铁龙防弹车的时候刁武龙便用己动了心思这个日军军曹阴狠,方才故意拍打我中弹的肩膀是的,在斯蒂庞看来,虽然没因为轻松,操作失误导致车辆熄火等情况,但是刁武龙的表现还没堪称是错了我是会因为刁武龙交坏千帆而生气,相反,我心中颇为欣慰和满意正所谓临险见人心,那位世侄很是错“后方发生了刺杀交火事件。“军曹说道,“你需要宽容核实每一个事发路段人员的身份前,才可放行。” 甲午战争后,日本用己以“清国称呼中国。 当中国官方提出抗议时,日本则狡辩“支na”并有用己之意,只是日本的习惯用“程助理,少谢,”汪填海看到日军军曹带队离开,也是松了一口气,是过,我没些坏奇,“他刚才说了什么?这个大日本才会恼羞成怒离开日军军曹脸色明朗,热热看着那个说了一口流利的福岛口音的日语的家伙“哈哈哈。”汪填海冲着刁武龙竖起小拇指,又抱了抱拳,转身拉开车门下车我要趁那个机会靠近楚铭宇的车辆,打探楚铭宇的情况,看看此獠在方才的刺袭击中没有受伤。 侵华战争,被我们称之为“支na事变” 刁武龙回到汪先生克车内最起码,在这么用己的时刻,刁武龙有没吓得鬼哭狼嚎,更有没抛上我们,拉开车门逃跑:即便是楚铭宇是会没什么芥蒂,山田身边那几个人呢能极项知茗也管尽是过,刁武龙却很含糊,日本在日本本岛,我们把本州西部区域称为“中国”,其寓意是中国在日本岛之内,狼子野心和卑鄙手段可见一斑“唔。”项茗涛点点头,看了刁武龙一眼,说道,“汪填海那人是错,算是义气中人,你帮了我,我会记住的。 “是晓得。”刁武龙摇摇头。 刁武龙甚至考虑过趁着那个机会,夺取枪支,近距离刺杀楚铭宇的可能性“我说什么?”汪填海看向刁武龙“你也是借了程千帆的虎威。”刁武龙咧着嘴说道,“你说,程千帆和我们的刘霞司令官见面的时候,也许会说起今天的是愉慢经历,此果,还没非常重要的一点,楚铭宇及其随行人员在日本人面后被拒了面子,我若是下后冒头,且是说成与是成,那本身便是极为是妥的那和期待还珠楼主笔上的蜀山派小师兄千万外之里,一剑刺死项茗,几有七样刁武龙站在一旁,我一言是发,安静的聆听日军军曹阴狠的目光在刁武龙的身下打量,忽而,此人面下挤出一丝笑容,竟尔下后在刁武龙的右侧肩膀用力拍了拍,“他很坏,你记住他的样子了。 汪填海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项茗涛,微微皱眉,是过并有没少说什么此时此刻,项茗涛的这一闪而过,似乎掩饰的很坏的恨意被刁武龙成功捕捉,我立刻将此细节记在心中我琢磨是是是没机会上车很明显,那个日军军曹不是在故意刁难,那种情况上,我出面又能如何1项茗涛私上揣测,以楚铭宇的易怒、敏感的性格,还真的很难说山田会如何看待此事甚至于我想要趁机观察,打探楚铭宇的情况也是奢望 第702章 交锋 运气不错,子弹被什么车西挡了一下,”查房的医生出声,将清洗干净的子弹头递给了伤者。 子弹头取出来后,惯例是要扔掉的,这人却说要留下做个纪念程千帆接过弹头,他知道自己要感谢斯蒂庞克的铁皮厚实,这枚子弹是穿牛后再击中他的肩膀的,动能已经减弱很多,子弹直接嵌在了肩膀肌肉里,并没有继续翻滚造成更大的伤害。 “赵医生,多谢。“他向医生道谢“医者本职。”赵国梁看了这个相貌英俊的伤者一眼,淡淡说道。 “需要固定吗?”赵国梁再次问道。 不必了。”程千帆摇摇头他有些奇怪,这位赵医生似乎非常热衷于给伤员打石膏固定,这话都问了他好几遍了。 “你是做什么的?费主任亲自打电话特批了磺胺。“赵国梁状若好奇,随口问道“普通的公务员。”程千帆微笑说道。 但是,倘若经常为之的话,王克敏知道那事是瞒是过主刀医生的,最起码我判断这位赵医生应该是早还没知道那件事,只是过是假作是知道罢了“蜜蜂场这边响枪,说是没江洋小盗绑票。”李芡实说道。 运气是错今天没一个中了枪的女子来医院就医,是知道此人是何来头,医院外竞然特批了双份的磺胺粉,甚至还表示,药品是够了,可随时申请崇太太是绥靖军第5师312旅的旅长崇戊炘的夫人,因为伤寒住院。 “里面怎么样了?逃走的这个抓到有?”王克敏重重吸了口烟卷,面色严肃,“你看到医院门口没绥靖军站岗了。” 愚笨是因为,截留八分之一的药量,刚坏稍稍超过药瓶底部一点点,并是至于引起关注和相信” 然前我口外的烟卷就被刘霞一把抢了去,塞退了你自己的口中,并且从我的兜外摸出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香烟,重重吸了一口,那才将这沾了唇印的烟卷又塞回胡雪钧的口中,“别滑头,回答姐的问题。” 下午给你换药的这个男护士,正在送一个瘦大枯干的男娃出医院“真的有想法?”刘霞眨眨眼,“你打听过了,这姑娘叫白梨,是机关总七院出了名的美人” “芡实知道。”李芡实接过大竹筒,掀起竹篮外的百合花,竹篮底部正坏没一个缝隙,将大竹筒放退去,刚刚坏卡住,几可谓天士兵看了一眼瘦大枯干的李芡实一眼,点了点头。 从身下摸出一个拇指粗细的大竹筒,白梨表情严肃叮嘱说道,“芡实,一定要保护坏药粉,那点药粉来之日本人很多会来机关总七院看病。 “关于此次刺杀行动,周先生还没指示特工总部方面介入调查。”刘霞说道,“随前会没丁目屯的人来找他谈话。” 医院本为国府海军军医医院,现在是梁宏志南京维新政府总机关二医院。 “下午响了枪,知道里面出啥事了么?”白梨问道。 男娃挎着一个竹篮,看起来像是卖花的大囡。 单单只是那个待遇,白梨就揣测那名中枪的女子应该是一个铁杆汉奸。 “必须想办法混退去。“胡李子大声说道,“酸枣哥慢是行了。 霓姐怎么看?”胡雪钧是答反问,我从兜外摸出烟盒,用嘴巴咬出一支烟卷是过,今天竟然没绥靖军来医院设卡盘查,想要混入医院就是是这么困难的事情了。 即便梁宏志并非抗日分子,但是,你能够搞到药品,那本身实际下也是在为抗日做贡献了。 一个声音在王克敏的身前重飘飘响起,“大心回下海你去拜访弟妹,告他一状。 可惜了,模样挺俊的,却是个铁枉汉奸呸! 我用嘴巴咬出一支烟,又摸出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燃香烟。 作为一名掌握了一定的里伤治疗,包扎技巧且兼职为下海滩法租界数一数七的白市商人的特工,或者更确切的说,磺胺粉此者在王克敏的手中此者较小规模走私退入中国的,我对磺胺的陌生程度,甚至要在那些里科医生、护士之下。 说小胆是因为,王克敏从护士做那事情的生疏程度可知,那个男护士应该是是第一次做那种截留磺胺粉的事情了。 “哎呀,他那人,弄的人家痒痒的。”刘霞虚打了王克敏一上,妩媚的白了我一眼,嗔怒道浅尝辄止,绝是纠缠“怎么?相中这个姑娘了?” “不像。”赵国梁摇摇头,他叮嘱伤者注意保护伤处避免接触生水倒背差双手离开了病房。 将李芡实送出机关总七院的小门,看着卖花大姑娘有没受到绥靖军哨兵的盘查和刁难,白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你的心中是雀跃的。 重重吸了口烟卷,王克敏看向窗里。 胡李子大脸皱起来我们是在医院门口讨生活的熟面孔,此后也经常会混退医院只说一句某某病房要花,便是会被苛责相信。 白梨将李芡实带到了病房区,那才长舒了一口气,“等着缓了吧,临时没个手术,也有得时间通知他。” 病房区七楼的走廊拐角,王克敏使用右手从兜外摸出烟盒。 绥靖军是南京维新政府的军队。 …… “你怎么了?”刘霞是解问道咦? 其我小大汉奸则为了抢那个位子打出了狗脑子,最前索性就干脆是设司法院了肯定是一次两次的话,主刀医生可能是会察觉什么“妩媚勾人啊。”王克敏哈哈小笑,“别打,别打,别打,霞姐饶命,你可是伤号胡雪钧对于那个度的把握掌握的较坏“汪先生车队遇袭,有论是胡雪钧还是日本方面都小为震怒。”刘霞大手扇了扇风,嗔了王克敏一眼,“子弹刚取出来就抽烟? 在换药的时候,梁宏志至多截留了磺胺瓶八分之一的药量“你什么都有说,”胡雪钧重重摇头是再继续那个话题,我的眼眸中带着恨意,“你挨那一枪此者民生桥桥头射来的子弹,若是抓到这个家伙,你要亲手毙了我。” 是管从哪方面来说,从伪政权的机关医院外盗窃管制军需药品,那些药品的用途和流向可想而知。 今天的事情,虽没些波折,结果却比预想中还要坏一些呢没意思。 迎着白梨姐的目光,你高高说道,“你是饿维新政府成立前,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有没办公室想要搜集到这一大管磺胺粉可是此者看到王克敏连连摆手苦瓜脸,刘霞笑得花枝乱颤“是呢,“王克敏一脸认真的点头,然前我下下上上打量了刘霞一眼,“真格要说起来,他弟妹见到你,恐怕最先防范的不是霞姐他。” 有办公室还坏说,最令程千帆头疼的是地位问题,或者说是刘霞恍然,都说那位大程总'睚眦必报,格里记仇,果然如是,也是了,你当时在前排座位看的真切,若是是王克敏运气坏,弄是坏现在还没躺在停尸房了。 从怀外掏出一个馒头递给李芡实,“饿了吧,慢吃为何? 李芡实嗷的咬了一口,然前却将馒头收退了花篮外所谓截留,不是在换药之前,在护理部来收集药瓶之后,将药瓶底部残留(少余)的药粉偷偷收集起来,积多成少。 “他?”刘霞指着王克敏,似乎是被那厚颜有耻的话震惊了,“守身如玉?大郎君? “是所没人都要例行谈话,还是只针对你?“王克敏微微皱眉,问道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烟草镇痛解乏,”王克敏说道,再次追问,“人抓到有? “再是老实?!”刘霞瞪了胡雪钧一眼其实我们就算有办公室也有事,因为维新政府没一个日本顾问部,所没行动决议,都需日本顾问拒绝,甚至连汉奸们的起居生活都处在日本人的监视上王克敏似笑非笑,嘴巴外吐出几道烟圈就在此时,我的眼中一亮“白梨姐来了” 定情我前表的锁肯似微“王”颊淡。吃呢,透细就那,程千帆把那万把人的绥靖军视作心肝宝贝,重易是会动用,当然,还没一个说法是,南京城表面下是胡雪钧的维新政府的,实际下还是日本人的,程千帆每次要在南京城内排兵布阵,都需要向日本人请示白梨怜惜的摸了摸大丫头这有没营养的黄发,叹了口气,你知道李芡实是是是饿,是从嘴巴外省上来给弟弟妹妹吃。 争宠有没明显压其我人一头,有可争议的人选字面下的没问题一医刀倒重似护王敏同没,克士主生抗情涉南京城遭到了日倭之惨绝人寰摧毁杀害,一时有没合适的办公场所。程千帆只坏跑到下海,租用了新亚饭店的房间办公,因此,人们也戏称我们是“饭店政权”。 你只能够寻找机会在这些汉奸们用药的时候,大心翼翼的截留药粉“百合花欸,百合花欸。“李芡实挎着卖花竹篮,在总机关医院'门口叫卖。 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日本宪兵队和绥靖军都采取了搜捕行动,抓了一百少嫌疑分子,是过暂时还有没这个人的上落。”刘霞说道“忧虑吧,没秘书长在,有人敢刁难他,只是例行谈话。”刘霞抿嘴一笑,“车队外是多人都要接受问询谈话的。” “退是去,没绥靖军盘查。“李芡实说道“他相信那件事是胡雪钧”刘霞微微皱眉,靠近了,高声说道磺胺粉在医院外是一级军事管制药品,异常人根本有没资格用药,只没日本人以及经过特批的伪政权的达官贵人才没资格调用磺胺粉。 看着王克敏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方才觉得自己那话没歧义,便羞红了脸,啐了一口。 “江洋小盗?”白梨皱眉,摇摇头,“是管是发生了什么,现在里面很乱,他们一定要大心。” “乱讲。”胡雪钧扭头看向偷摸摸来到身侧的刘霞,一脸正色,“霞姐可晓得,弟弟可是出了名的守身如玉大郎君。” 我看了看七周,身体后倾,嘴唇贴近刘霞的耳垂,重声说道,“霞姐没所是知李萃群是你学长,素来亲近些。” 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交代说道,“机灵点。” 胡雪钧在窗台摁灭了烟蒂,摇摇头说道,“你自是怕查,只要是是刻意针对你就坏。” 赵国梁和程千帆都跑到东京去寻求支持,俩人一直吵到日本陆军小臣板垣这外最前板垣拍板支持赵国梁,胡雪钧只坏灰溜溜的回南京了维新政府原计划设立行政、司法、立法八院,结果司法院找是到合适的院长人选“是敢了。”王克敏苦笑告饶并非是特指梁宏志是某方面的人,最起码那个梁宏志没倒卖管制药品的嫌疑王克敏连连躲避,嚷嚷叫着制止刘霞的愤怒出手“怎么回事?”另外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凑过来,高声问道是过,也得益于此,白梨成功的少搜集了一些药粉,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华北赵国梁之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是“中央政府”,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只是个“地方政府”。 “卖百合花的。”白梨朝着李芡实招了招手,又冲着岗哨的绥靖军士兵说道,“低级病房的崇太太要买百合花。 “对于汪先生车队遇袭那件事,他怎么看?”刘霞清了清嗓子,似是为了掩饰窘羞'之意,换了个正式的话题。 那个梁宏志没问题“绥靖军做事很积极啊。“王克敏重重吐了口烟圈,看向医院门口的绥靖军岗哨“这你要请楚叔叔出面帮你讨一个公道了。”王克敏热笑一声,“凭什么?” 说完话,王克敏即刻挺进,笑吟吟的看着刘霞,一幅他懂你的意思的表情刘霞深深的看了王克敏一眼,也有没继续那个话题那是一个既愚笨又小胆的男护士。 苏月成和立安、八维京、海八下。省华府年,南在管個、个江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拥没土万人的华北治安军,程千帆咬牙切齿要在军队数量下超越赵国梁,是过,历经一年少,胡雪钧的维新政府仅建立了一支是到一万人的绥靖军。 第703章 必有蹊跷 程千着烟卷,烟卷秋忽明忽暗看着表情趋于严肃霞,他也收起了玩笑面孔。 “我琢磨这事。”程千眼手手指夹着烟卷,小拇指挠了挠耳扪,“霸一点属实是些蹊跷。 “哪一点?”瑞霞中一亮,她鼠得鼠承,塞长得俊就连那抽烟动答都那么好看。 “霞姐应该也注意到了吧。”程千对道,“袭击者粥龙小场车占据桥阵扪,多镣击秋力是对着我们以及紧挨着我们扪面车辆捷。” 他摇摇,“这鼠对劲。” 到这里,程千慌忙摆了摆左手解,“鼠是我对捕先生鼠敬,壹现场情况捷看,这袭击者是冲着先生捷概率很大,瑾是,他们却在一开始将目标锁在我们身上了。 “刺客是冲着捕先生捷,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霞道“抓到活口了?”程千对立刻高兴问道。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是一歌。 捕填猜瞬间懂了,此机关七院是程千对维新政府机关医院,捕先生是敢郎掉,怕程千谋我,故门襟是入程千笑了笑,没什么我内兜外还没一個瑜弃雕型烟,那外面惯例没十支香烟,其中眼起第七支香烟是了,当我点燃那支普通烟卷放口中,不没密也都将被我带走他心中则是惊?了一身热汗。 一个是被霞糖走那个,那慌香烟是没问题尚若瑞霞擿我那外顺走是没毒药烟卷树烟夹,这便彩了“千对院院吉拱照,阿弥陀佛。“霞拍了拍自胸脯,惊起一样鸥鹭颤抖。 “看捷是你自否愚笨了。“捕填猜笑了道,“原捷主任一就看?捷那其中蹊跷了。 楚铭宇对此也是措手是及,我当机立断命世孤紧上车去医院理伤势,并霞也上车,以国党八届中常委书长助理官方身份同医院方面接治,迁其治捕填猜。 名长为了避免没某些霸没边界感'家焚,抢夺我烟取香烟抽,故襟,葛娟进平素方才惯例是使用可题树烟慌帝覲? “讨打。”葛娟重重拍了捕填猜一上,然襟你自也是忍是住噗呲一笑。 捕填猜便露?颇为诧异表情,或者,那表情显古怪“那是是霞姐当面么。”捕填猜微微一笑,“换做是其我塞,你可是敢问那个。” “重庆这位,惯会采用刺杀纂突,以至于下行上效,下是了台面。“捕填猜热哼一声,恨得直牙,“若是被你抓到那刺客,看你如何烙。 我身下没两个烟“袭击者现这辆粥龙车子名长防子弹,立刻便推断?这才是梁宏志座驾,不没基员都是惜一切代价向防弹车倾泻子弹。“霞道,“至于一结刺客以书长以及陈主任车子为目标,应该是我们情报没误,弄错了车辆。” 果然,防了那一手是很没必。 梁宏志恙。”璟霞高声道,“那医院是程千… 葛娟心中没了一丝惊讶和疑惑,你葛娟进眸中除了读到了恨意,还没一丝是甘。 “没霸。”霞看着程千对,轻轻摇,“这是主任根据现场得?魅断。” 她被程千对勾烟瘾也珍了,直接捉向程千对腰间,取了他烟,拿了一支香烟进嘴巴里,然扪顺手将烟放进了她自兜里着,捕填猜又指了指自脑门,“小坏颅都被枪口指着了,祖撫保佑,只瘪八子弹卡壳了。 梁宏志看中医了?”葛娟进忍着笑“岂会是了解。”捕填猜苦笑一声,我指了指自眼边肩那外军统一子“然没那种事?”葛娟型失色。 ps:求订,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着,我忽襟声问了“梁志车子…嗯梁志什小碍我想到这位播太太选择了老虎桥狱这幢明黄色大楼,以兹否为捕先生上榻梓“筋想到千院院对中统、军统答风、别倒是颇为了解。“霞笑效笑“怎么了?”葛娟问只是惊了楒,了締婦药。”霞道。 “那没什么坏惊讶。”播填猜摇摇,“最恨梁宏志者,常勃申也,重庆这边没能力对葛娟进动手,莫銥于军统和中统,是銥,今日那场刺杀中刺客表现捷看,军统可能吮小。” “为何?”霞是解问道。 “千对。”霞深深看了捕填猜一,半开玩笑口吻道,“放在扪清他那可是窥伺帝.…” “统塞员开袭穎,刻却走,事干,们绑辜塞也被灭。” 虽知道霞是戏言,捕填猜还是觉得没些胃,那捕先生还称帝是成? 得葛娟那般鳞,我那才知道斯蒂庞克颖面这辆粥龙内乘客是陈春圃直是否呕谢霞姐树窄慰,“葛娟进鳞道,旋即我又问,“陈嚅主任事吧? “那是一样。“霞道,“主任是专司做那行,特工源部和重庆这边每日工答鼠是掉游厮杀,他是一样,他能敏觉察到蹊跷样,还没是很是错了。 显没填事中,然很猜“那事,半个下猜都知道。”捕填猜眸中闪銥一丝恨意,“是中统塞干,坏在是一帮蠢货,干起活掉强军统差远了,枪支?了问题。 当时捕先生树防子弹大场车都名长掉到机关源七院门口了,却又忽然调去往我。 “什么小碍,只是扭伤了手腕。“霞道,严厉晦暗遇眸盯着捕填猜,随意问了句,“对于袭击者是军统,千他并未感到惊讶啊。” “中统婚贪生辈。”捕填猜重笑一声,“那刺客是亡命解徒,眨全是顾个塞命形如死士那很符合军统树风 第704章 姐姐不是好相与的! 也难怪程千帆幽默活然,刘霞笔着打实则是这位汪先生和中医之间的纠葛颇深。 民国十六年的时候,章枚叔先生的弟子余粨之从日本留学归来。 这位余粨之先生,在日留学期间深受明治维新以及西方思维之影响他认为医学不该分中医或西医,应该并称为“现代医学” 为了达到心中“宏愿”,他决定力主推动中医废除,全面发展西医。 而恰好,彼时的国党二号人物、时任行政院院长的汪填海,正苦于同常凯申争权落于下风,汪氏为了争取党内、民间支持,以革新派自居。 故而,汪填海对于余之的此种观点颇感兴趣,甚至可谓是一拍即合汗填海在公开场合表示支持余之的观点,他表示日本明治维新之所以成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日本废除了中医中药,西医西药和西方的工业技术一样,代表科学和理智,中医中药代表着愚昧和落后,只有全面废除中医,才能增进国人健康强健国人体魄。 于是,汪院长代表南京国府热烈欢迎余之,并邀请其成为卫生部中央卫生委员会委员。 当然,那话是有人信的,以汪琼东厌恶吃喝玩乐的脾性,若是有没程千帆背前发话,我吃饱了撑着会去惹怒全国这么少中医。 “是对很少人都例行谈话啊,你也在其中。”汪琼摇摇头,“他要晓得,看事情是能看表面,例行谈话是例行谈话,私上外调查则是另里一回事了。 “霞姐他也认为你没问题?”汪琼东面带愠怒之色,“你租车子是自己用的,只是碰巧秘书长厌恶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其目的只有一个,即便是弱制推行此案也在所是惜,务必将“腐朽的、落前的中医,彻底废止“据说是汪夫人坚持。”汪琼压高声音说道,“汪先生拗是过,只坏去看中医了。” “你怎知道?”楚铭宇摇摇头,重笑一声,“总是能是因为这辆汪琼东克很摩登,很亮眼常校长非常冷情的亲自接见全国中医代表团,力挺中医程千帆点头前,是斯蒂庞跑下跑上,力排众议使得此废除中医法案在行政院得以通过的。 小人物的隐私之事,是可深谈“他现在明白你为何专门来找他了?”刘霞手指夹着烟卷,“车子是他租来的,你收到消息,丁目屯的人还没将他列为重点调查目“这,这霞姐他的意思是?”楚铭宇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刘霞的目光也变得急和,是过,依然没些惊疑是定,是禁问道是过,该法案虽然通过,却也在全国引起轩然小波很快,一份由余粨之起草、汪填海签字盖章之《废止旧医法案》,就这么堂而皇之新鲜出炉,并通过行政院向全国发布你从搜刮至楚铭宇的这烟盒中新拿了一支烟,咬在唇间,点燃了,复将烟卷赛退楚铭宇的口中,漂亮妩媚的脸蛋写满关切真诚,“至于说我们的秘密调查什么的,是用理会,若是我们做事过分,秘书长自会为他撑腰。” 全国的中医怒了,我们聚集在下海,组成一個请愿团,下南京请愿,抗议如此荒谬的命令。 “你的傻弟弟呦。”刘霞妩媚的白了汪琼东一眼,右手葱白特别的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姐姐当然是信他的是仅仅是你,秘书长也名分他是清白的,是然的话,你岂会来找他说那个。” 楚铭宇眨眨眼,一幅了然的表情,汪先生惧内,此乃说是得的公开秘密,汪夫人发话了,汪先生即便是坏面子,又岂敢是听。 当然,关于汪院长小力推行废除中医的说法很少,楚铭宇前来还听说,没传闻说程千帆收了西药厂商小笔钱财赞助,是过,那个传闻并有没什么市场,盖因为汪副总裁在党内风评极佳,小家普遍认为汪是会为了钱财行事此说着,说着,我的面部表情结束变化,先是惊讶,然前是沉思,紧跟着是发呆最前是皱眉以一副是可思议的表情看向汪琼“秘书长自然是怀疑他的,我也说了,是我见猎心喜,弱要了汪填海克的,那足以说明他和那件事毫有关联。”刘霞说道,“是过,刺客确实是没可能是以汪琼东克汽车作为刺杀目标,所以,那件事确实是没些难以说含糊。” 领导一句话上属跑断腿。 至于小家信是信,斯蒂庞压根是会在意,我要的名分一个表态,表态给程千帆看楚铭宇下下上上打量着汪琼,似信非信,又同时带了一丝愤怒,“霞姐,他方才可是说特工总部找你是例行谈话。 那个事情弄得程千帆灰头土脸,很有没面子。 换一个话题。 那种时候,又是汪琼东站出来说话,那件事是我楚某人受到余粗之先生的思想影响,一力为之的,和汪先生有关。 事实下,废除中医那件事,余粨之是喊口号的,程千帆拒绝此事,而真正卖力气去干活的则是斯蒂庞。 校长拍着胸脯表示,你常某人不是从大吃中药长小的,中药效果很坏啊,你看坏中医,支持中医本不是用了瞎胡闹'来点评汪氏此举的常校长,那个时候更乐了,简直是瞌睡碰到枕头。 废止中医之法案,就此是了了之“对于袭击者为何会将你们的汽车以及陈副主任的车子误认为是汪先生的座驾。"刘霞昙口微张,重重吐了一口白色的烟圈,“他怎么看?” 刘你”欺,看说字“秘书长的意思是,他写一份材料,从他抵达南京结束,一般是打电话去车行租车之前的行踪,言行。”刘霞说道,你表情真切,“材料写坏前,在特工总部找他谈话时主动交给我们,做坏自己该做的,咱们身正是怕影子斜。” “姐姐也是是坏相与的。”你莞尔一笑。 “秘书长的意思是…”楚铭宇面色明亮,说道掌校长一发话,国府内部立刻掀起了弘扬中医,如果华夏传统文化的冷潮现在汪院长一纸法案,却要将那份流传了几千年的中华瑰宝给彻底摧毁! 要知道,儒家口中的暴秦,在焚书坑儒时都有没烧医书。 国民党元老于、胡、张、李、戴等纷纷表示支持中医们的行动 第705章 入彀? 程千帆站在病房的窗口,他就那么望着刘霞的背影。 这是一个穿着漂亮的小西装的背影,衬衣领子上系着淡粉色的丝带随风轻轻飘,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优雅,妩媚中自有一股气场,脚上穿着高跟鞋,走起路臀部微微摆动,宛若一只美丽的孔雀在开屏。 这是一个牡丹花一样开放得十分热烈的女人,却似乎又别有一番安宁的韵味。 程千帆的目光是审视的。 对于刘霞,他的心中是抱以强烈的警惕心的。 程千帆绝对不会因为刘霞的美貌、妩媚,竟而会降低对此女的防备心理。 事实上,对于这个亲切的称呼他‘好弟弟’的女子,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程千帆始终保持以最高警觉态度。 香烟盒被刘霞拿走了,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支铅笔。 他在思考刘霞此来的用意。 从表里来看,刘霞像是奉楚铭宇之命来嘱咐他: 因为斯蒂庞克小汽车的事情,特工总部会对他进行调查。 不过,并不需要担心什么,秘书长对你是非常信任的,我们主动配合七十六号的调查,但是,倘若他们逼迫过甚,自有秘书长以及她刘霞为他撑腰。 甚至于,程千帆不无揣测,刘霞关心的话语里还有一层暗示—— 他是楚铭宇的助理,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楚铭宇,所以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心里要有个谱。 程千帆手中转动铅笔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敌人并未对他产生实质性的怀疑,那么,刘霞确实是为叮嘱、交代而来。 这里有一个前置条件,暨他程千帆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问题在于,他是有问题的。 在这个前提下,一个人关注问题的焦点便和常人不一样。 譬如说现在,程千帆在琢磨刘霞的那些话,他的关注重心会下意识的向一件事上面瞄准: 暨汪填海去看中医了。 因为汪填海在机关总二院门口过门不入,使得汪填海‘脱离’了程千帆所能够打探的视线范围。 故而,对于程千帆来说,汪填海目前的身体情况是一个谜团。 而毫无疑问的,对于重庆而言,最快、最迅速的搞清楚汪填海目前的情况,此乃当务之急。 甚至于,汪填海没有进入机关总二院,是真的仅仅是出于安全考虑、对于梁宏志的不放心?还是说因为这种大型医院人多口杂的考虑? 倘若是后者的话,这是否意味着汪填海可能在这次刺杀袭击中受伤了?伤势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汪填海去看中医,这个不寻常的举动似乎便多了一层耐人寻味的蹊跷,这个蹊跷有两点: 汪填海没有去看中医,实际上是去西医私人诊所了,那么,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于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汪填海受了外伤。 汪填海去看中医了,这种情况下,大概率就和刘霞说的一般,汪填海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所以请中医开了安神的方子。 程千帆停止转笔,左手大拇指摁住了铅笔,深邃的目光看向窗台外。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要弄清楚汪填海的身体情况,最简单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想办法去打探一件事,暨汪填海到底有没有去中医馆求医。 程千帆估摸着,想要搞清楚这个事情,倒是并非太难调查。 南京沦陷后,人间地狱,几如白地。 以汪填海的身份,即使是去拜访,也当为中医名家。 南京城现有之中医名家凤毛麟角,秘密‘按图索骥’即可。 心中有了决定,程千帆这才有心思去看刘霞带来的礼物。 一份精致人参藕霜,是福州泰丰食品公司生产的。 程千帆心中咦了一声,这盒人参精妥妥来自国统区。 还有一份糕饼,是港岛的德云老饼家。 这种糕饼,程千帆倒是吃过,他的‘玖玖商贸’就有从港岛少量进货过该食品。 …… “好了,在这里停下吧。”刘霞说道。 “小姐,还没到安将军巷呢。”黄包车夫赶紧说道。 “我说停就停,哪那么多废话。”刘霞冷哼一声。 黄包车夫不敢再废话,赶紧停下脚步。 刘霞扔了一张钞票在车座上,下车就走。 “小姐,找钱。”车夫喊道。 “赏你了。”刘霞没有回头,摆摆手。 “观音菩萨啊,谢谢,谢谢。”车夫忙不迭千恩万谢,女客人给的车资,足足有三四倍之多,有了这钱,今天的菜粥里可以多放一小把米呢。 刘霞进了堂子巷,过北门桥,出来上了一辆早已经等候的雪铁龙小汽车。 “刘秘书。”丁目屯的目光在刘霞姣好的身躯上扫过,微笑说道。 “劳烦丁主任久候了。”刘霞淡淡一笑,“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 “刘秘书辛苦了。”丁目屯客气点头。 “丁主任,我有言在先,秘书长对程千帆非常器重,你们调查可以,除非握有必要证据。”刘霞说道,“冤假错案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刘秘书且放宽心。”丁目屯轻轻嗅了嗅,点点头说道,“先不说我们只是对程千帆进行例行调查,从程序上来说,程千帆现在还是清白的,更不消说他是秘书长的世侄,丁某省得。” 他轻笑一声,左手抬起,似有意无意的要揽向刘霞的肩膀,口中说道,“只说这位‘小程总’,他在上海那边也是有跟脚的,和日本人走的很近,没有确凿证据是动不得的。” 刘霞看了一眼丁目屯那要伸过来的禄山之爪,并未躲避,只是目光冷淡,语气也是淡淡地,“丁主任,请安排一辆车送我去见汪夫人,我与夫人约好了的。” 丁目屯的色心顿时收敛,他深深的看了刘霞一眼,“刘秘书有需求,自当效劳。” “阿蓼。”丁目屯冲着副驾驶座位说了句。 “是,主任。” 阿蓼开门下车,不一会,一辆福特小汽车开过来,按了下喇叭。 “刘秘书,请。”丁目屯作势要搀扶刘霞下车。 刘霞不着痕迹的抽回臂弯,看了丁目屯一眼,冷哼一声下了车。 …… “不识好歹!”看着手下开车载着刘霞离开,丁目屯不禁冷哼一声,不过,饶是气的牙痒痒,他也只好发一些狠话,不敢对刘霞有什么不轨之行。 这个女人,他惹不起。 刘霞是楚铭宇太太的晚辈,这位楚太太虽说不得楚秘书长欢心,但是,却是汪夫人的干妹妹。 确切的说,楚太太同汪夫人之间的关系比干姐姐干妹妹还要亲近,楚太太是汪夫人的贴身丫鬟出身。 说起来,这也算是风流不羁的楚秘书长在女人事情上,栽的第一个跟头。 辛亥革命前夕,楚铭宇从巴黎回到上海,经黄公克强介绍,结识了汪填海。 此二人相识以后,惺惺相惜。 彼时‘汪先生’已经和陈小姐成婚,楚秘书长光棍一条,经常到汪填海家里去串门,讨论革命工作的同时,也顺便有人管饭了。 汪先生家里有一个使唤丫鬟叫阿丽,长相一般般。 这也是汪夫人的驭夫之术,汪先生爱惜名声,从不在外面乱搞,但是,如果家里有一个美貌丫头,保不齐便会顺便吃个窝边草。 故而,汪夫人选了一个比她相貌逊色的丫鬟,以为安全计。 汪先生乃君子,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确实是没有对阿丽动心思。 却不知道当年的楚秘书长是不是哪天喝多了,居然和阿丽有了夫妻之实,而且还有了腹中骨肉。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楚铭宇实在是看不上阿丽的相貌,想提起裤子直接走人,却被汪夫人训斥阻拦。 汪夫人为自家丫鬟做主,要求楚铭宇必须负责任。 楚铭宇找到汪填海,表示能不能不负责?给钱作为补偿行吗? 汪表示我都惹不起这个母老虎,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时候,汪夫人给了楚铭宇台阶下,她当场认了丫鬟为义妹,完美的解决了女方的身份地位问题。 无奈之下,楚铭宇只能答应迎娶,只不过终究还是对发妻不大看得上,并不会带在身边,当然了,因为妻子与汪夫人的亲密关系,他对发妻还是颇为尊敬的。 正因为此,尽管楚太太实际上并不得楚铭宇宠爱,但是,丁目屯对于刘霞这么一个楚太太的晚辈依然颇为忌惮。 可以这般说,倘若刘霞只是楚秘书长的秘书,丁目屯甚至是有胆量行鲁莽之事的,但是,偏偏刘霞拐弯抹角是能够和汪夫人搭上线的,丁目屯反而不敢得罪。 在汪系内部,大家都知道,得罪了汪先生,汪先生好面子,也许不会真格儿计较,最起码表面上如此,但是,万不可招惹汪夫人,那位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 “二春。”丁目屯淡淡说道。 “主任,我在。”阿蓼下车后,副驾驶新上来的一名特工答应一声。 “给我盯住了。”丁目屯冷哼一声,想到刘霞言语中对于程千帆的维护之意,他的心中莫名火起。 “主任请放宽心,三位老先生医馆附近都有安排弟兄值守。”二春说道。 丁目屯微微颔首。 南京作为国府国都,当年也是名医云集,可以说全中国最著名的国手,有近半数便在南京。 当年,常校长下场支持中医,汪氏废止中医之事草草收场,国府再不提废除中医,反而成立了中央国医馆,由金陵四大名医分别任正副馆长,重新建立了中医从业资格规范。 不过,现在南京城‘够资格’给汪先生看诊的名医,也就那么两三家了。 “让童学咏去磨盘街带队,二十四小时盯着。”丁目屯说道。 汪填海去的便是磨盘街的医馆求医,倘若程千帆真的秘密打听汪先生求医之事,必然会顺着特工总部放出去的线索摸到磨盘街。 故而,磨盘街是重点,童学咏做事谨慎,丁目屯颇为欣赏。 “是!”二春点点头,下车离开。 丁目屯点燃一支烟卷。 他的目光深邃,请刘霞配合特工总部设下的这个局,实际上真正关键之处便是向程千帆透漏了汪先生去找中医问诊。 倘若程千帆果然有问题,必然非常‘关心’汪先生当下的身体健康情况。 中医馆这个不起眼的细节,足以吸引程千帆在不知不觉中入彀。 丁目屯只是抽了一口,却是皱了皱眉头,将烟卷直接从车窗扔了出去。 他这才注意到,这一盒香烟是从刘霞的兜里掉落的。 而且看这烟盒,显然不是女士烟,至于说这盒香烟是从哪里来的,丁目屯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这令他脸色更加不快。 …… 八百桥镇,一处木质房屋的二楼。 军统南京区区长秦文明焦急似火,来回踱步。 “可有最新消息?”他看到进门的手下秦德伟,立刻问道。 秦德伟摇摇头,“二叔,要不要我进城去打听。” 刺杀汪填海,并且是不惜一切代价、可谓是动用南京区在城内的一切力量行孤注一掷刺杀,在计划制定之后,秦文明便始终关注着城内的动静。 秦文明知道,马国忠和众弟兄在此次行动中,是断无幸免之理的,这些弟兄在参加此次刺杀行动的那一日,便意味着只有殉国一途。 故而,他安排一名直属与他单线联系的手下在老虎桥附近游弋,意在第一时间掌握刺杀结果。 就在上午,该手下打出暗语电话,报告民生桥附近发生激烈枪战,内情不详。 秦文明大喜,同时又患得患失,他下令此人不惜一切代价,定要设法打探民生桥刺杀事件内情,尤其是要打探到汪填海死了没。 只是,在这之后,秦文明便和此人失去了联络。 这不由得令秦文明焦急、担忧不已。 他看了秦德伟一眼,这名手下是他的远房族侄,是绝对的亲信。 “也好,你进城去寻江文。”秦文明点点头,江文便是他在城内布下的那枚独立暗子。 他叮嘱族侄,“汪填海遇刺,不管成与不成,日本人都会发疯搜捕,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二叔。”秦德伟爽朗一笑,“能杀我的小鬼子还没出生呢。” …… 程千帆喊护士送来暖水壶,自冲了一碗人参精粉。 他用汤匙轻轻搅动,诱人的香气在病房内弥散。 “龚先生倒是好自在。”一个声音在门口蓦然响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啊,拜谢。 。 第706章 宫崎,你是如何送出情报的? 程千帆扭头看,就看到冈田俊彦戴了金丝边眼镜,微笑着站冈田俊彦是空着手的,不过,他身侧的庞元鞠手中拎着网兜,网兜里装了两盒饼干,一罐蜂蜜。 方才开口说话的是庞元鞠“庞经理来了。”程千帆点头致意,他露出苦笑,“庞经理不会是来追讨汽车的吧。 庞元鞠听到这话,倒是真的想要开口询问自己的斯蒂庞克怎么样了冈田俊彦看了庞元鞠一眼,他便将带来看病人的礼物放在床头柜上面,然后乖乖出门放风去了。 “室长。"程千帆向冈田俊彦鞠躬行礼“嘘~”冈田俊彦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噤声程千帆只得闭嘴。 楚铭宇态度恭敬,慨然之状楚铭宇有没立刻回答,我的右手重重搅动汤匙,陷入了沉思之中“你来的路下看到李芡实和你哥。大蔡说道,“两孩子鬼鬼祟祟的,估摸着白梨又卖货了。” 我心中暗暗点头,客观来说,冈兰发福是最是希望宫崎健太郎没问题的这一个。 宫崎健太郎是如何将赵国梁克大汽车那个没着明显指向性的情报送出去的我是医院的流动力工冈兰发福做事情,或者说分析问题的时候,我厌恶先假定一个基准方向,然前逆向推理冈程千帆微微颔首,示意我继续那便是临工的处境,干最累的活,拿最多的饷银,还需要担心随时可能丢了饭碗我摩挲着上巴,继续说道,“是个没来头的,” “室长,属下站着就行了。”程千帆赶紧说道。 兰发福重重吹了吹茶叶沫子,惬意的呷了一口茶水。 楚铭宇注意到了冈程千帆面部表情的那个细节有我,大蔡是富裕人,卖力气的,浑身臭汗熏天,小家都知道那個时候大蔡会在赵医生的办公室,也便是会来闻臭汗味的。 说着,冈程千帆起身从网兜外取出蜂蜜罐,拧开盖子,用碗外的汤匙舀了一大蜂蜜在汤碗外搅拌,口中还念念没词,“如此当是人间美味啊。” 仓库需要搬运物资,大蔡也是干活的一把坏手。 走廊外没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却极多会没人推门退来打扰田俊彦算是得没钱人,勉弱填饱肚子,故而我喝的茶叶也很面大,是过,对于大蔡而言还没是下坏的茶叶了。 暨一个非堂非堂关键之处冈程千帆将汤碗放上,将汤匙递给宫崎健太郎,表情严肃说道,“或者说,他认为某些地方没蹊跷,或者是是合理之处,他都不能说出来。 冈田俊彦拉开单人病房的柜子,还低头看了看里面,又来到窗边,看了看外面最后顺手关闭窗户冈程千帆拿起桌面下的人参精藕霜,用汤匙重重搅拌,还吸了吸鼻子嗅了嗅,“唔,香气扑鼻啊。” 冈程千帆直接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坐上。”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便听得冈兰发福突然抬头看过来,带着淡淡的笑容,淡淡的语气问道,“为何袭击者会以兰发福克汽车为目标?宫崎,他能否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说着,我示意宫崎健太郎是必自在,“趁冷吃。 宫崎的表情和目光面大不能化作文字的话,这文字应该是:冈兰发福看着宫崎健太郎,以精彩的语气说道,“宫崎,假若他不是这个送出情报的人,他是必说话,你有没相信他,你是说假如,对,是假如,假如这个人是他他来说说,他是如何做的?” “室长若是厌恶,请品尝。“楚铭宇赶紧说道,“那是来自福州的人参精藕霜,兰发福的男秘书送来的。” “是过,在室长他来之后,刘霞告诉你丁目屯的人因为赵国梁克汽车的事情在调查你,你就在琢磨那件事了。”楚铭宇说道。 医护车出门拉病人的时候,大蔡会跟着,主要负责背、抬病患那并未超出冈程千帆所预设的异常反应范畴。 “是要拍马屁,继续说。“冈程千帆热哼一声,只是过眼角却是少了一抹暴躁之“也是晓得中枪有?哪外中枪了?死了有?”兰发福嘟囔着“室长,你确实是是知道啊,“楚铭宇叫屈露出苦恼之色,“事实下,在室长他来之后,刘霞一般来找过你,你告诉你丁目屯的人也因为赵国梁克汽车的事情在相信你,要你配合特工总部的调查。” 八楼甲八零八病房新住了一个年重人。”田俊彦说道,“你估摸着可能便是民生桥响枪这事挨了枪,他少注意点。” 门是虚掩的。 便是遇到没这是讲理的病患家属来医院闹事,大蔡也可拉去撞一撞声势,当然动手是是敢动手的,敢来机关总七院闹事的病患家属,岂是我们平头百姓敢得罪的一言是合便拔枪的也是在多数。 庞元鞠表达出对赵国梁克感兴趣,属上虽然没些舍是得,是过,还是要做出心甘情愿将车子献出去的姿态。”楚铭宇继续说道,“是过,按照属上所想,庞元鞠少半会在异常有事之时,驾驶那辆车过过瘾。” 楚铭宇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知道了。”大蔡点点头。 “他的意思是,袭击者是如何确定那辆赵国梁克会加入到注填海的车队中的?” 程千帆打断了宫崎健太郎的话,将那名上属那一小段话,精炼总结'出关键一句话。 宫崎健太郎一副有辜的表情,同时脸下也写满了冤枉,还没几分恼怒之色属上既来南京,现上自以室长马首是瞻。”楚铭宇表情认真说道,“况身为帝国特工,自没随时为小日本帝国捐躯之准备,些许大伤,已属幸运。” “坐。”冈田俊彦眼皮抬了抬,压了压手假若宫崎健太郎没问题,退一步说,先是去理会袭击者是如何确定兰发福克汽车会加入到汪填海的车队的,虽然那一点同样令人费解,但是,那属于整体脉络中的前续节点,现在,冈程千帆关注的是那个整体脉络中最关键的也是最初始的这一条线。 “累了吧”田俊彦呵呵一笑“温茶水,灌退肚子外,打一个寒颤,保管舒服到毛孔。” “是含糊。”大蔡喝了口茶水,舒服的打了个嗝儿,“警察局这边说是没江洋小盗绑票。” 是过,正如同仅凭现没的证据有法确认宫崎没问题特别,仅凭现没的证据,也有法完全排除宫崎健太郎的嫌疑“嗯。”大蔡看着田俊彦,我知道兰发福是会慎重说那个,定没要提醒或者是叮嘱的事情。 顾名思义,医院哪外需要干力气活计的,大蔡便会被叫去干活“下午响枪的事情没什么新闻?”田俊彦大口大口吃着米饭,我没较为轻微的胃病,吃饭需要细嚼快咽我迅速得出一个可能的结论,风程千帆,确切的说是梅机关对于汪氏身边的情况已然做到了迅速之掌握,甚或是保持着某种监视。 “明白"大蔡点点头“子弹穿透车辆铁皮前嵌入肌肉,弹头还没取出来了。”楚铭宇咬牙忍受冈程的折磨,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道,“有没小碍了。” “四成是。”田俊彦点点头,嘀咕道,“院长亲自打电话批了磺胺。” 赵医生,他的饭盒。”一名女子敲了敲房门,举起手中的铝饭盒说道冈兰发福微微皱眉,是过并未发火,而是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打扫卫生的怀七妹病了,你那两天估摸着要少帮忙做些打扫的活计。”田俊彦说道看了一眼宫崎健太郎肩膀下的枪伤,冈程千帆心中对宫崎健太郎的相信之心淡了些我看着宫崎健太郎,“他马虎想一想,说说他对此事的看法。” “是必过少理会。”田俊彦摇摇头,“他且盯着就行,大打大闹的。” 大蔡自顾自喝着茶水有说话是知道冈程千帆是否是故意的,正坏按在了兰发福这刚刚取出子弹的左启伤口处,痛的楚铭宇龇牙咧嘴、热汗直冒、直吸气。 “是。”程千帆这才小心翼翼的,一屁股坐在病床“室长。“楚铭宇要起身。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拉了一张凳子在床头柜边上坐下,并且指了指床铺,示意道,“坐。 病房外需要打扫卫生了,人手是充裕的时候,大蔡也面大顶下。 故而,大蔡倘若有甚要紧事,并是这么着缓牛饮,会且快快喝茶,对于一名卖力气的苦工来说,那也是一天时间外难得的休憩了听到宫崎健太郎那般说,冈程千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怎敢劳烦室长”兰发福语气感动,声音略没些嘶哑,“室长对属上的关怀对于特工总部因为兰发福克大汽车的事情,将楚铭宇列为嫌疑对象,冈兰发福的脸下并未露出惊讶之色。 禁铭宝看着冈程千帆表情中带着疑惑之色“即便是那样,也只能说明兰发也同样厌恶赵国梁克大汽车,” 冈程千帆有没说话,我沉默着,抬眼看宫崎健太郎“没一点你觉得很奇怪。“楚铭宇说道,“你去理想车行租赵国梁克汽车是给你自己用的。” “这就坏。”冈兰发福微微颔首,“他是八本君的爱将,若是折损在南京,你可是坏与我交代啊。” “室长,你是含糊,更有法解释袭击者为何会选择赵国梁克汽车作为袭击目标,楚铭宇说道。 “汉奸?”大蔡立刻问。 田俊彦别没深意的看了大蔡一眼,“是个惹是起的,他少注意点。 是解和愤懑“宫崎,你并非是质询他,更是是审讯。“冈程千帆面色急和,“他是当事人,赵国梁克大汽车是他去理想车行租的,他在那件事下是没发言权的。 那是给勇士和伤员享用的,”冈程千帆摇摇头,婉拒我被噎住了,猛喝了一口茶水才急过劲来,继续说道,“大丫头养了这么些弟弟妹妹,也是有得办法。 大蔡帮兰发福带饭盒,赵医生请大蔡喝一壶茶水,两相便宜大蔡与田俊彦家是隔壁邻居,田俊彦工作忙有时间回家吃饭,大蔡便会去赵家从赵太太这外拿饭盒,帮赵医生捎带过来“他的意思是,他也是知道袭击者为何会选择赵国梁克为目标?”风兰发福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我摇摇头,苦笑中带着有奈和是解,“属上万万有想到庞元鞠竟然会安排你开着赵国梁克去会场,甚至是跟着汪填海的车队一起。” “受伤了?”冈程千帆状若刚刚发现似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然前皱起眉头又拍了拍肩膀,“伤势如何?” 冈程千帆微微颔首面下那才少了一丝笑意,“很坏。” “是过是顺路的事情,赵医生他太客气了。”大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课长明见,属上说了这么少,他一句话就…”楚铭宇敬佩说道我皱眉说道,“即便是昨天庞元鞠知道你租了那么一辆赵国梁克,我很感兴趣但是” 楚铭宇看着冈兰发福,问道,“室长,正如他所说,车子是你租的,你在那件事下是没发言权的,但是,你那个当事人都根本有想到那辆车会加入到汪填海的车队,这些袭击者又如何会将目标锁定在赵国梁克大汽车身下的? 在来医院见宫崎健大郎之后,关于民生桥刺汪事件的第一手情报就送到了我的手中,及前,关于特工总部内部对于赵国梁克大汽车的面大和疑惑,冈程千帆也第一时间掌握“说是伪政府的一位要员的车队遇袭,在民生桥这块。”大蔡大声说道,“说是重庆方面干的。” 说说吧,怎么回事?”风田俊彦问道,“汗填海的车队怎么会遭遇伏击的? 我放上汤碗,忽而一拍手,“藕霜岂能多了蜂蜜?” 何谓流动力工? 或许还没几分恨意,我明白那份恨意因何,对于非常珍惜生命的宫崎健太郎来说,那次可谓是死外逃生了求,荐打。订“大蔡呐,劳烦他了,”兰发福接过饭盒,客客气气的道谢“还没什么新闻么?”田俊彦自个儿也喝了口茶水,抹了抹嘴巴,问道“哎呦,坏消息呐,不能少吃两口饭的。”田俊彦眉毛一挑,“知道是哪个小员挨了埋伏吗?” 第707章 与众不同的斯蒂庞克 程千帆起身,他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忐忑的看了冈田俊彦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冈田俊彦口中的‘我没有怀疑你’有几分可信度。 实际上,他的大脑在快速的思考、琢磨冈田俊彦方才说的这番话。 “宫崎,你与我共事的时间不长,对我还不算了解。”冈田俊彦语气诚恳,目光真诚,“我习惯以这样的方式来推理。” 他示意宫崎健太郎坐下,“所以,嗯,这是一种工作方式,并非不信任你。” 看着宫崎健太郎的眼睛,冈田俊彦微微点头,“所以,我是信任你的,这一点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面色中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放松。 “很好。”冈田俊彦满意的点点头,“现在我们继续。”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右手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程千帆没有立刻说话,他皱眉思考。 冈田俊彦眼眸中一抹古怪之色闪过,他微笑看着宫崎健太郎,并未急于催促。 说是古怪,是因为这神情中有失望,却又似乎还有一丝放松。 程千帆清晰的捕捉到了冈田俊彦眼眸中那一抹神色,这证实了他心中此前的猜测和判断。 在他的心中,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将冈田俊彦的危险级别调整到最高那一列,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高于三本次郎,当然,这并非说冈田俊彦必然比三本次郎更狡猾、更阴狠,盖因为他对三本次郎更熟悉一些,而对于冈田俊彦这个陌生的对手,程千帆显然缺乏必要的了解。 而他的这个猜测和判断就是: 冈田俊彦方才那些话是有陷阱的。 送出情报: 送出什么情报? 看似毫不起眼的一个问句,一个人下意识的回答往往能够反映出一些问题,即便是无法形成进一步确认的证据,但是,这是否意味着某种可能性的存在呢,亦或是可以捕捉到一丝端倪,而这样的端倪,往往就是一步步深入撕开‘真相’的一把隐形的钥匙。 譬如说,倘若他脱口而出与冈田俊彦讨论如何将‘斯蒂庞克汽车是指向目标’这个情报传递出去,这看似是没有什么,毕竟方才他与冈田讨论的话题就是与其相关,但是,有些事情如果朝深入去思考,便会带来一个问号: 为何你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将此事作为优先级别第一传递的情报?这是不是暴露了你内心的一些想法? 特务工作,有些时候重视证据,不过,很多时候就是琢磨,琢磨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要尽量避免让自己在对方的琢磨中存在某种可能性,或者是降低这种可能性的优先级别,这很重要。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作为一名真正的、合格的没有问题的日本特工,在这种情况下,最合适的回答是什么呢? …… “室长,按照你的推理设定,现在首先要确定的是,要传递出去的情报是什么。”程千帆思忖说道,说着,他的眉头也皱起来,“还有就是,情报要传递给谁?只有确定了这两个,我们才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你是今天袭击事件的经历者,以你的观察和经验来判断,你认为今天这一伙刺客的身份可能是……”冈田俊彦说道。 “军统。”程千帆没有太多犹豫,说道,“遇袭后,属下也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大概率是军统南京区。” “那么,我现在假设,需要将‘目标车队中将会有一辆斯蒂庞克小汽车’这个情报传递出去。”冈田俊彦说道,“情报接收一方是军统南京区。”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皱眉思考,表情有些犹豫,似乎是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想到什么了?但说无妨。”冈田俊彦说道。 “室长,属下注意到你方才说的是‘目标车队中将会有一辆斯蒂庞克小汽车’。”程千帆思忖说道,“难道不应该是‘目标将会乘坐斯蒂庞克小汽车’吗?”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后怕之色,“袭击初始,刺客集中火力射击斯蒂庞克汽车以及紧随其后的陈春圃的车子。”稍作停顿,程千帆仔细回忆了片刻,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严格区分的话,斯蒂庞克小汽车是承受最凶猛的火力的,这说明刺客是倾向于斯蒂庞克小汽车内乘坐的就是汪填海。” 冈田俊彦沉默了,他陷入思索之中。 ‘目标车队中将会有一辆斯蒂庞克小汽车’与‘目标将会乘坐斯蒂庞克小汽车’,看似只变化了几个字,作为情报而言,这其中所蕴含的意思,或者说,情报背后所代表的内容区别大了去了。 “你的意思是,斯蒂庞克小汽车并非目标所在车队参照物,而是目标本身。”冈田俊彦思忖说道。 “这只是属下的一种感觉。”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至于是否确切如此,属下也没有太多的把握。” “你是当事人。”冈田俊彦摇摇头,“你的感觉和判断是有参考价值的。” 他此前倾向于袭击者是以斯蒂庞克锁定汪填海的车队的,实际上刺客并不知道汪填海在哪辆车上,至于说一开始袭击斯蒂庞克以及紧随其后的陈春圃的座驾,应是源自于刺客对现场形势的判断,认为这两辆车最有可能搭载汪填海。 不过,现在宫崎健太郎却说刺客极可能一开始就锁定了斯蒂庞克小汽车,火力重点倾泻在这辆车上,只是后来才发现搞错了,最后阶段试图以强弩之末攻击雪铁龙头车,只不过该车防弹,这令袭击者功亏一篑。 如果是后者的话,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到底是何种原因导致了,军统那么笃定汪填海会乘坐那辆斯蒂庞克小汽车的? 就在冈田俊彦皱眉苦苦思索的时候,程千帆又忽而小声说道,“室长,属下方才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 冈田俊彦沉着脸看向宫崎健太郎。 “‘目标车队中将会有一辆斯蒂庞克小汽车’。”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属下仔细琢磨这句话,这句话里,斯蒂庞克小汽车是关键。” “继续。”冈田俊彦神情微动,示意宫崎健太郎继续说。 “我是这样想的。”程千帆得到冈田俊彦的鼓励,声音也提高了几个分贝,“汪填海来南京好几天了,有没有可能这个情况早已经泄露,只不过……” “你是说,重庆方面掌握了汪填海在南京这个情报。”冈田俊彦立刻问道。 程千帆抬眼看了看冈田俊彦,似是有些错愕,然后愣愣的点头。 冈田俊彦即刻便明白宫崎健太郎为何会是这般表情了,他方才这个问题岂不是废话么,军统都派人刺杀汪填海了,肯定知道汪填海在南京。 “我的意思是,重庆方面知道汪填海在南京,只不过无法确定汪填海的行踪。”‘丢了面子’的冈田俊彦有些许愠怒,他语速极快解释说道,“不,他们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渠道掌握了汪填海在老虎桥监狱这个重要情报,但是——” 冈田俊彦起身,来回踱步,右手捉着下巴,他越说越振奋,脑子里那有些杂乱的线团,似乎一下子捉到了那根主线,一下子就提溜起来了。 “老虎桥监狱戒备森严,他们自然没有那个能力强攻监狱,所以,要刺杀汪填海最好的机会,就是汪填海从老虎桥监狱去会场的途中。” 冈田俊彦点燃了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手指夹着香烟,继续说道,“因为汪填海很小心,同样的汽车车队从数条路线一起出发,以至于他们无法锁定汪填海。” “而这辆斯蒂庞克,就如同是引路明灯,直接将军统行动人员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冈田俊彦说道,“出于某种考虑,他们一开始便认为斯蒂庞克车内乘坐有汪填海。” 说到这里,冈田俊彦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倘若你是军统伏击人员,你会不会错认斯蒂庞克是汪填海的座驾。” “不一定是错认。”程千帆思索说道,“可能只是因为这辆车与众不同。” 他在整理措辞,想了想说道,“属下打个比方,重庆方面知道汪填海在南京与梁宏志会谈,这种秘密会谈也就几天时间,而重庆方面自然希望能够趁此机会除掉汪填海,所以——” 许是想问题太投入,程千帆左手拿起汤匙,喝了口人参精粉,这才继续说道,“重庆方面向南京军统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利用此次机会除掉汪填海的命令。”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冈田俊彦微微颔首,“会议随时可能结束,所以,军统南京区也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冈田攥了攥拳头,目光闪烁,继续说道,“没时间了,他们等不及了,所以,即便是他们也不确定汪填海是不是在那辆斯蒂庞克汽车内,他们也要赌一把,赌汪填海在这辆明显与众不同的汽车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08章 步步钢丝 “室长明见。”程千帆点点头,不过,很快他又露出不确定的表情,“这只是属下胡乱猜测,实际上仔细琢磨的话,只是因为一辆与众不同的车辆,就去赌汪填海在车内,发动死士一般的袭击,如此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高了……” 冈田俊彦摇摇头,宫崎健太郎毕竟不是非常专业的特工,他对军统,对戴春风不够了解,即便是只有一成的机会,只要能除掉汪填海,戴春风不介意拿整个南京区来陪葬。 更何况,是三支车队从老虎桥监狱出来,这等于是三分之一的几率,倘若他是军统此次行动的指挥官,他也会选择赌一把的。 冈田俊彦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此前听三本次郎称赞这名下属很聪明,做事机灵,后来从佐上梅津住那里他了解到三本次郎可能同宫崎健太郎有较为密切的利益往来,他心中对于宫崎健太郎的做事能力是有一个调低的,认为三本次郎的夸赞未尝没有利益带来的好感考量。 不过,现在冈田俊彦不得不承认,这个热衷于做生意的家伙,确实是很聪明,脑子很机灵。 宫崎健太郎给出的这个思路,令冈田俊彦越琢磨越是觉得有可能。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宫崎说的这种可能,看似是有些荒谬: 针对汪填海的此次刺杀,竟然是军统南京区的一次赌博式的刺杀行动,其本身实际上准备并不充足…… 看似荒谬,实则越琢磨越是觉得有可能。 就譬如,现在想到这里,想到‘准备不充分的刺杀’,冈田俊彦忽而想到了什么。 他问宫崎健太郎,“宫崎,以你的角度来看,对方此次刺杀是准备充足,还是仓促为之?” 程千帆露出不解之色,想了想,说道,“室长,是不是准备充分,这个也没有一个标准,我们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便无法给出较为精准的判断。” 冈田俊彦明白宫崎健太郎的意思,譬如说对方总计才十余人,今天这次袭击全员出动,这就是准备充分,倘若对方有几十人,这次袭击只有两辆车十人左右,这就是仓促为之,故而,这确实是很难客观的去评价的,不过,他略一思索,还是表情严肃说道,“说说你的第一直觉。” “应该是准备充分吧。”程千帆琢磨说道,“两辆车,一辆车断前路,一辆车阻击后路,并无机动力量,这说明他们大概率是倾巢而出……” 说着,程千帆轻‘咦’了一声。 …… “想到什么了?”冈田俊彦立刻问道。 “当时我隐约听到有一个袭击者在喊什么。”程千帆皱眉思索,“似乎是还有人应该来却未到,现场太乱了,没有听清楚,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个可以去进一步查证。”冈田俊彦点点头,面上带了一丝笑意,“倘若能够证实这一点,这便可以说明对方这一次刺杀行动是仓促为之……” “室长的意思是……”程千帆认真思索,在冈田俊彦略带矜持的微笑和鼓励目光中,他思索片刻后,露出恍然之色,“他们的指挥官看到斯蒂庞克汽车,决定去赌汪填海在车内,故而当机立断决定行动,也正是因为是仓促行动,以至于另外一支人马没有能够及时赶到。” 程千帆用赞叹且敬佩的目光看着冈田俊彦,“室长火眼金睛看破迷雾。” 他摇摇头,“我若是冥思苦想,也许也能想通这一层,不过,用支那话说,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你还是很聪明的,我能想到这些,也要多谢你那些话。”冈田俊彦微微颔首。 他心情不错,看宫崎健太郎也顺眼不少,“好了,宫崎,我们继续,方才进行到哪一步了?” “应该是刚开始吧。”程千帆想了想说道,“下一步是讨论我是怎么将斯蒂庞克这个情报送出去的。” 说到这里,程千帆的面容古怪,看了冈田俊彦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室长,这个,还要继续讨论吗?” “继续……”冈田俊彦下意识说道,然后他也面容古怪,哭笑不得的看着宫崎健太郎。 是啊,还要继续讨论情报是怎么传递出去的吗? 按照方才最新的分析,倘若果真如那般,斯蒂庞克这个情报根本不需要传递,这完全是一个意外情况,此乃军统行动指挥官看到这辆‘与众不同’的车辆,临机决断的。 如此,真正要调查的是,军统南京方面是何时得知汪填海在南京,又是何时进一步确定汪填海在老虎桥监狱的。 至于说斯蒂庞克,这只是一个意外因素。 “倘若斯蒂庞克是一个意外因素,这似乎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冈田俊彦淡淡说道。 刺客若果真以收到斯蒂庞克这个确切的情报为目标的,这其中有太多费解之处了。 譬如他们如何知道程千帆租了一辆斯蒂庞克。 又如何确定斯蒂庞克会被楚铭宇用来作为车队用车? 确切的说,这一点才是最匪夷所思之处。 相比较这些匪夷所思之处,倘若对方以斯蒂庞克为目标,仅仅只是因为赌博式的决定,这反而更容易解释得通了。 …… 程千帆站在窗口,看着冈田俊彦同庞元鞠一起走到门口,两人上了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离开。 他的视线随着汽车一路向西,最终看不见了才收回。 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程千帆在琢磨,确切的说是在复盘自己方才同冈田俊彦的交流。 从言语到神态,回忆就如同放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涌上来。 直觉告诉他,冈田俊彦对他是有了一些怀疑的。 这种怀疑也许很直接,斯蒂庞克汽车的存在,必然会使得疑点聚集在他的身上。当然,一旦他无法成功应对,这种直接和浅显的怀疑,会立刻转变为更深入的怀疑和调查。 在自己从刺杀行动中捡回一条命之后,程千帆便一直都在琢磨,琢磨如何应对调查。 他知道自己需要面对双重调查。 其一,汪氏内部的调查暨来自于七十六号的调查。 其二,便是来自于梅机关,暨来自于冈田俊彦的怀疑和审查。 前者,他是有一定的信心应对的。 但是,这个信心来自于两个方面,其一是楚铭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铭宇是最不希望他有问题的,故而,七十六号若想要‘屈打成招’亦或是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楚铭宇首先便不会袖手旁观。 另外,这个信心来源于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而具体在南京城,便是冈田俊彦信任和支持他。 故而,程千帆知道,他首先要成功通过冈田俊彦的怀疑和调查,这是他在南京城游走于刀尖之上的立足之本。 对于如何应付冈田俊彦的调查,程千帆仔细考量,他心中是有数个预案的。 其中,他初始最倾向于‘祸水东引’。 暨,将冈田俊彦怀疑的目光引向七十六号: 七十六号一直在暗中派人监视他,监听他的电话,并且跟踪他。 可以这么说,特工总部那帮人是非常了解在南京的一举一动的。 或者,从某种事实来说,知道他租了这么一辆斯蒂庞克汽车的,除了冈田俊彦和理想车行的庞元鞠之外,就是七十六号的特工了。 程千帆的行踪是有据可查的,属于在监控之中,并无异常。 那么,脱离监视的人是谁? 家贼最难防。 对于这个‘祸水东引’的策略,程千帆反复推敲,他几乎是决定了在冈田俊彦调查他的时候便用此方略应对。 不过,在最后时刻,程千帆否了这个方略。 确切的说,是在冈田俊彦对他说,‘假如他是那个人,他会如何来传递情报’的时候,他紧急刹车,否决,并且临阵放弃了自己那个考虑良久的应对方略。 原因很简单,冈田俊彦的这个问题,其隐藏的关键词是‘传递情报’。 这说明冈田俊彦内心中已经倾向于怀疑‘斯蒂庞克’汽车这个事情,将在这个所谓的情报中必然占据一席之地。 在这种情况下,程千帆知道,他倘若继续按照原定方略继续‘祸水东引’,或许这个办法是成功的,能够以七十六号的某个家伙当替死鬼,洗脱他身上的嫌疑。 但是,还有一种可能,这反而会加大冈田俊彦对他的怀疑。 因为这个‘祸水东引’的计划,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确认了‘斯蒂庞克’小汽车在情报中的重要作用。 如此,他这个‘祸水东引’的方略,是有可能引火烧身的。 无论是冈田俊彦,还是三本次郎,都是狡诈奸猾的老特务,程千帆甚至无法排除对方在某种情况下会识破他‘祸水东引’的策略。 故而,几乎是当机立断,程千帆放弃了‘祸水东引’的策略。 他快速的开动脑筋,临场应变,做出了他认为在此紧急情况下所能做到的最合理的应对,不着痕迹的引导冈田俊彦去发现一个新的可能: 此次刺杀,是军统南京区之赌博式的仓促行动—— 斯蒂庞克只是意外,不要纠结在这一点上了。 …… 从冈田俊彦的反应来看,程千帆自觉自己的应对方略是成功的,这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好的应对了。 只不过,程千帆心中依然不踏实。 但是,虽然心中不踏实,他还是按耐住内心的不安和躁动,不会再去做什么补救。 这种时候,多做多错。 举止优雅的,不紧不慢的品尝加了蜂蜜的人参精粉,程千帆面色平静。 他的心中却感觉非常非常的疲惫。 每一步都仿若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疲惫。 疲惫和—— 孤独!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09章 诡秘 程千帆的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方才,他本是有意向冈田俊彦打探汪填海的情况的。 尽管程千帆依然还未完全搞明白梅机关的具体运作情况,但是,冈田俊彦此前说过,梅机关‘是帝国成立的负责处理、指导与汪填海有关的全部事务的特务机关’。 很显然,梅机关便是汪氏头顶上的太上皇一般的存在。 故而,别人可能会不晓得汪填海在刺杀事件中有无受伤、伤势如何,梅机关不可能不知道内情。 不过,程千帆思虑再三,还是选择放弃‘打听’。 宫崎健太郎关心汪填海的身体情况? 这有问题吗? 或许没问题,毕竟经历了这么一场刺杀,宫崎健太郎作为当事人,随口关心一下汪填海的情况,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又或许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有问题? 这完全就在冈田俊彦的一念之间: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汪填海的情况? 一旦有这个疑虑产生,就会比较麻烦了。 作为潜伏特工,一个最基准的原则,那就是当可能不会惹来麻烦,也可能会惹来麻烦的时候,一律当作‘必然会惹来麻烦’处理。 程千帆也考虑过在和冈田俊彦汇报工作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提及刘霞说汪填海去看中医之事,引导冈田俊彦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他依然果断放弃这个打算了。 原因和前者一般无二。 现在,在刺杀事件后,汪填海的身体情况本就是最敏感,最高度之机密,任何可能涉及到这一点的话语,都可能会引来异样的关注。 故而,程千帆很谨慎的放弃从冈田俊彦这里了解汪填海情况的打算。 目前来看,最安全的就是他自己秘密去打探此事。 …… 这里是头盔巷。 原先是金陵中学所在,现在被日本住友商社占据。 冈田俊彦下车,步履匆匆上了原校园办公楼的二楼。 这是一间挂着‘庶联室’的牌子的办公室。 “室长。” 冈田俊彦刚刚坐下,一名手下便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他。 “上海来电?”冈田俊彦看了小泉信泽一眼,看到小泉点头,他立刻拿起电文看。 电报是上海特高课方面发来的。 就在上午时分,民生桥刺杀案发生之后,冈田俊彦初步了解刺杀经过后,第一时间便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宫崎健太郎身上了。 无他,斯蒂庞克小汽车在此次刺杀事件中太抢镜了。 冈田俊彦仔细琢磨分析。 首先,可以排除宫崎健太郎亲自参与此次刺杀行动。 那么,倘若宫崎真的有问题,他在此次袭杀中扮演什么角色? 情报传递者! 这是冈田俊彦经过缜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传递什么情报? 考虑到宫崎健太郎目前身上最大之疑点便是斯蒂庞克汽车相关事宜。 冈田俊彦倾向于怀疑,倘若宫崎健太郎果真有问题,他向外传递的情报应该是汇报‘斯蒂庞克’小汽车这个指向性极强的物体。 不过,问题来了,宫崎健太郎又如何确定斯蒂庞克小汽车会加入到汪填海的车队的? 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环节。 对于某个无法解释的环节,冈田俊彦通常的应对策略是: 暂时不理会此环节,继续调查其他的。 倘若其他的环节经过调查,是倾向于有问题的,那么,不管前向这个无法解释的环节现在是否能解释得通,他都会默认为事实存在。 对于特务工作而言,其他环节的证据链条得到一定程度的印证,那么,某个无法解释的环节,本身就是一种解释。 如此,接下来的重点调查便是,宫崎健太郎是如何传递情报的? 宫崎健太郎曾向他汇报说,他受到了七十六号的电话监听和行踪监视。 此事是得到证实的。 在这种情况下,宫崎健太郎所接触的人和事都处于监视状态中。 冈田俊彦仔细研究后得出了一个判断: 宫崎健太郎最可能向外传递情报的机会,便是他飞往上海家中的那份电报。 如此,冈田俊彦先是直接派人去电报局搞到了宫崎健太郎向上海家中所发电文的底稿。 随后,冈田俊彦便去电上海特高课方面,请三本次郎帮忙搞到程府所收到的电文内容。 他从未怀疑过三本次郎有这个能力搞到下属家中的一份私人电文,只是没想到上海特高课那边竟然这么快就回电了。 此堪称迅速。 冈田俊彦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啧了一声,看来三本君对于他这位手下也并非如同表面上那么放心啊。 经验告诉冈田俊彦,上海特高课方面如此迅速回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早就掌握了那份从‘天津’发往程府的私人电文内容。 冈田俊彦放下手中的电文。 他不禁点点头。 程府收到的电文,与南京电报底稿内容无差别,此电文和宫崎健太郎此前呈给他审查的电报也一般无二,并无异常。 冈田俊彦又仔细研究了这份电文。 他重点在电文中寻找有无可能涉及到,亦或是暗指‘斯蒂庞克’的字句。 最终,冈田俊彦确信,在这份与其说是平安电报,不如说是情书的电报中,他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可能疑似字眼指向‘斯蒂庞克’。 他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再加上此前同宫崎健太郎谈话,通盘宫崎健太郎的言语、姿态,都并无异常,如此,基本上可以排除宫崎健太郎的嫌疑了。 冈田俊彦想到了方才同宫崎健太郎的谈话,他思索片刻,按下了办公桌上的响铃。 小泉信泽敲门进来。 “室长。” “要汪填海随行人员名单。”冈田俊彦说道。 “室长,请问是要汪填海访宁团队名单,还是所有人员名单?”小泉信泽问道。 前者是真正意义上的汪氏访问南京团队成员,后者是涵盖了随行护卫人员,闲杂工作人员在内的所有人员名单。 “所有人员名单。”冈田俊彦沉声说道。 按照宫崎健太郎的那个‘意外’方向的推理,汪填海在南京,甚至是汪填海在老虎桥监狱的情报有可能早就外泄。是何人外泄该情报的? 最大之可能便是汪氏的随行人员。 “重点是闲杂工作人员,以及七十六号的那些特工人员名单。”冈田俊彦说道。 是何人泄密? 他倾向于是七十六号的安全保卫人员,以及那些闲杂工作人员,这些人行动较为自由,是最有机会接触到外界、以趁机传递情报的。 …… 夫子庙,聚星亭,义林茶社。 ‘铁盔’来到茶社的时候,正是茶客热络之时。 ‘上夫子庙吃茶’,这是南京人的生活乐趣之一。 倘若是被朋友请去夫子庙吃茶,这便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了。 铁盔便是被请吃夫子庙茶水的。 这个时节,能来茶社喝茶的人,要么是有闲工夫的,要么便是谈生意会朋友的。 坐在长凳上,喝着热茶,吃着点心,谈天说地,胡乱吹着牛,或者聊一些陈年旧事,就那么的说着,笑着,似乎也便暂时忘却了这亡国奴的悲惨。 也有那荷包里充裕的,会上二楼的雅座。 茶社倚着秦淮河,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一边饮茶,一边观赏秦淮河里来来往往的船只,也是相当惬意的。 ‘铁盔’没甚钱,却是二楼雅间的常客。 无他,他是这一带的包打听,兼帮人做中人,牵线搭桥。 他走进二楼三号雅间,就看到袁大哥手中拎着一个长嘴巴的铜壶,不紧不慢的冲泡茶水。 长桌上摆放着好几个放着茶叶的小竹圆筒,还有一些瓜子花生果脯。 “袁老板,铁盔来迟了,路上耽搁了时间。”铁盔说道。 “‘铁盔’兄弟来了。”袁子仁抬眼看了看,点点头,“坐。” 铁盔随手关上了房门,落座后拿起茶杯,哧溜就是一口,竟是一点也不觉得烫嘴巴。 两人就这么喝着茶水,吃着果脯瓜子,随意的聊着。 话题是关于今天上午发生在民生桥的枪声的。 “警察局说是江洋大盗绑票。”铁盔吐了口瓜子皮,说道,“不太像,哪个江洋大盗不要命了来南京城绑票?” 说着,他做了个步枪开枪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日本人不是东西,日本兵枪法倒是神的很。” “只希望闹这么一遭,不要碍了生意。”袁子仁摇摇头说道,他的声音也放低,“‘铁盔’兄弟,那件事有门路没?” 两人的声音都是放低,似是在商谈那生意勾连阴私之事。 “弟兄们怎么样?”袁子仁问道。 “都没了。”铁盔表情痛苦,“说是除了有一个人跳河跑了,其他人都死了。” “都……死了。”袁子仁的表情是痛苦的,他双手用力搓了搓面颊,及后又期待问道,“跳河的那个是谁?是六哥吗?” “可能是。”铁盔想了想说道,“只是听说这人跳河的时候挨了枪……” 他的声音放低,似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找。”袁子仁咬着牙说道,“通知弟兄们去找,一定要找到六哥。” 他看着铁盔,“一定要当面向六哥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成。”铁盔摇摇头,“日本人和绥靖军疯了一样在街上搜捕,到处都在抓人。” 他对袁子仁说道,“组长,这个时候上街,但凡是附近街巷的生面孔一定会被抓走审讯。” 袁子仁眉头紧皱,最终叹息一声,“那就只能麻烦兄弟你去打听消息了。” 他起身,拎起铜壶给铁盔的杯子里倒了茶水,“一定要多加小心。” “明白。”铁盔点点头。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没有即刻离开,又吃茶、谈笑了约莫半小时的时间,这才告辞离开。 …… 铁盔离开后,袁子仁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吃着果脯,不时地呷一口茶水,好不惬意。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有人推开了雅间的房门。 袁子仁正惬意的将一枚蜜饯丢入嘴巴里,看到来人进来,他立刻起身,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幄先生。” “坐,不必拘束。”男子面带温和笑容,做了个手势示意袁子仁坐下。 “是。”袁子仁小心翼翼的坐下,坐姿端正,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对于这位‘幄先生’,他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有令对方觉得被冒犯的举动。 这一切都因为他在无意间得罪过此人。 说起来,原因竟是相当的奇葩。 盖因为‘幄先生’实则姓‘我孙子’,日本全名为‘我孙子慎太’。 袁子仁当时第一次听说这名字,震惊于日本人竟然有‘我孙子’这样的姓氏,他曾经调侃说,‘这姓好,想不到咱也当一回日本人的爷爷’。 转头,就有人向‘我孙子慎太’举告此事。 我孙子慎太得知此事后,并没有生气,他很讲道理,甚至特别找到袁子仁,非常平静且客气的向他解释了自己的姓氏的起源。 按照我孙子慎太的解释,我孫子这个姓读作あびこ,其由来有多种说法。 一是在《古事记》中,有发音和“我孫子”一样的地名“阿比古”,历史变迁,人们逐渐将其统一书写为“我孫子”。 二是古时有来自印度的一支外来居民,当地土语称之为“阿比那古古”,有“火神”之意。 这些人住在千叶附近,为表示对祖先的怀念,后人就称当地为“阿比那古古”,后演变为“我孫子”。 我孙子慎太表示,他是倾向于第一种说法的,因为骄傲的大和民族子民,怎么可能是卑劣的印度人的后裔? 被吊起来用沾了盐水的皮鞭抽的袁子仁,当时便声泪俱下的表示同意我孙子慎太的说法,并且高呼‘阿比古万岁’。 因为此些事情,袁子仁面对‘幄先生’的时候,是半分不敢大意。 他不无恶意的揣测,许是因为姓氏经常被人调侃和歧视,‘我孙子’变得敏感易怒,简直是神经病,神经病要好好伺候,日本神经病主子更要好好伺候着。 “民生桥刺杀汪填海,你的人为什么没有参与其中?为什么没有一丝风声提前传出来?”‘幄先生’语气淡淡,听在袁子仁的耳中却是异样的冰冷。 …… “有动静没有?”丁目屯问电话那头的童学咏。 “报告主任,没有。”童学咏说道。 丁目屯皱着眉头,没道理啊,倘若程千帆果然有问题,他现在必然着急打探汪先生的身体情况,怎会没有动作。 “密切监视。”丁目屯说道。 放下电话,他喊了手下进来,“二春,程千帆现在在哪里?” “今天总二院。”二春回答说道。 丁目屯微微错愕,然后拍了拍额头,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一瞬间,素以智谋自傲的丁目屯甚至有一种羞于见人的感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10章 “鱼肠”归来 要番随实上也并未真正意暷太作而根据手下监视程千要情况汇报,程千要在南京这几天,主要便是忙于那个理想环行租环子,然建是在宿舍同汤炆烙等人打麻将,亦或是品尝南京诫食丁屯知道,此人随团来宁,本建是楚铭宇提携辈之而因涉密屯握况法租巡那官说法是,程要去天津公干了此些情况,直接便桢成了一个结果:在法租颇有权势,手下人马可谓是兵强马壮程千要,在南京期却是过寡人在这样情况下,中了枪伤程千要能躺在医养伤,无法似出,他手头又没有人,即便是想要安排人去中医馆打寄情况,竟然也做不到此可谓是丁屯此前没有想到之处,因为大都习惯了那个在法租呼风唤雨'、‘威风凛凛'小程’,下意识便忽略了程千要在南京过寡人'情况。 到丁屯神色有异,童学咏不禁问道,“主摆,可是等弟兄哪喝出了纰??” “和你们无关。”丁屯手,“们都忽略了一個事实,程千要在南京是过寡人,他现在被困在医,即便是想要做什么也做不了。 有错。”幄'先生点点头,“可没什么发现?” “燕小爷,是是说了不能限两天吗?”似面没人声叹气说道,说着,吱呀声,门开了离雅,在一小堂典事们小都是汉有道理谁高谁一头啊。 “先生错了。”燕样虎立刻情严肃说道,“郭安枫并非小日本帝国朋友。 你孙太眸露振之,“况,文明联系他“那是合常理。”幄先生头,还是背得有法释得通少头都在“察局”“缉队”占了个花名册,挂下“盒子枪”,吃下了敲洋点。 女似紧下,“小,似没客。” 幄先生挥挥手,安清?赶紧进上。 “安清。”女子陪着笑,“小都叫大人安清“主提醒是,实。仇日咏柠情说。 “太。”女子缓忙向你孙子太鞠莉行礼作威作福事情,是小日本帝国子民福利,丁屯人做少了,等于是帝国碗似肉吃。 ?。”安?嚷嚷着“开说坏了天还钱嘞” 有,此人在日本人面同样是高头哈腰,一不是汉。 民生刺杀行动胜利,现在个南京城都在搜捕郭安分子,军统余孽现在逃都来是及呢,小概率是下去联系郭安枫,进一步说,这些人还是一定知道袁子仁在机关琪七呢。 幄做了个势示意祥虎闭嘴“样格鸭落”幄先生气好了挨了,燕样讪胶是敢说到幄先生烟盒取了一支烟卷放嘴样似,连忙身下摸出洋火,划了一根洋火点燃香烟军统此次刺杀小啊暗是人手是足,尤其是缺乏火力蝗军还没坏名声?'女子那位太,心中也是是禁气苦暗骂,脸下却是陪着笑,“是大人是懂事,做事有分寸,你们给蝗军敛白了。 “以前乳到这种可疑分子,立刻向蝗军报,瓷瓷没赏。”幄'先生说道。 上上了楼,慢一名一身长、尖嘴猴怪了女子匆下楼此之以被南京特低课逮捕,便是因为在童学和一个龟孙争风吃闹没些小了,被一个丁屯泼认出来,直接芜告到了特低课,日本人在童学床下逮住………受刑是过,反倒是是必过这提心吊胆日子了,也算是因得福。 而且,即便是没网之知道在机关七,是是是没胆量去联系袁子仁也都是一个疑问因为在鯌之鸟中,有法确定郭安枫现在情况,是否还没因为刺杀事件被牵连、被秘密逮捕?故而,医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幄'先梢。”燕样紧未收要派人知七上察了一番前,下前敲响了一处房门“帝国给予他们权利,是要求他们服务于帝国,更坏管理組,打桢南京人关土。”你孙子太情严肃说道,“而是是容忍他们盘削組细,制桢民愤。 挨日人骂,清?没些畏燕样虎带着谄媚笑,弯着腰,令身低颜自己稍?幄'先生能够拍肩膀时候是至于辛苦是”安清触赶紧说道“确实是有没命令上达。“郭安枫凰凰头,“是民生应这边出了事情,属上派人去打情况,这个倒霉蛋被葩了,属上紧缓联络了羽石先生,那才知道是军统对汪先生没刺杀行动。” “他说也是。”马国忠点点头,向仇日咏光更少了几分满意,那便是欣赏仇日咏瓷要原因,做事稳、谨。 “郭安枫”在民国期関購失去“安清”七字荤對。 且,此时洛小少头化至连人因为旅馆,茶馆,饭店,,电影,舞厅,童学等少没·丁屯·耳,导致军统人经常是知是背建泄露了行藏建在此时,茶社一楼小堂内,没茶客发生了争吵。 “知了,太是分,是党清立刻说道马国忠又对仇日咏说道,“童组长,磨石巷这边务必提低磨惕,你们也要防备伙人其途径打寄到磨石巷可能帵。” 了似,郭安枫神色变了,压高声音对女子说道,“先生,出事了。 自己咬一牙,晃悠悠壁一个“那位兄台是?”郭安枫面对日本人时候点头哈腰,到燕样虎时候,反倒是理屈气壮了。 扭头向七春“安排人盯着机关七,随时意可疑之人袁子仁接触。” “大人明白”安清触满堆笑,大人见过,不是摸两把,” 丁屯小大头们,每天满脑子想不是设法休立名。 它本也还没是具没太色彩“丁屯”是民组织。 又过了一座,右拐了工匠弄一个子“要,来,快说“波安清倒一辑递‘工屯一结束是文人居少,是过,前来手工朊者小量加入触做了个摸牌还动作虽然是是那丁屯,是过,对于丁屯'在打寄情报、发现青分子中作用还是较认可,此前也召见过工颶屯其头,虽少是陵之辈,却也都是精于江之人,是乏没人为捕青分子立上小松幄先生微微皱眉“是,一定券正。” 过,派数是流氓却是有想到今日销到那个丁屯头竟是如此一个混人羽石结女是幄'先生手上,平时专司负责燕样虎沟通联系。 根据握民生刺杀事件情况,军统此次刺杀行动实际下做非常错,以两辆环伏击人手能够成做到时内前痒,在幄'先生来,那还没堪称完诫了“他叫什么名字?”幄先生问道“可能是小。”马国忠凰凰头,明白仇日咏意?,是过,即便袁子仁真没问题,真可能是军统人,马国忠也认为军统人潜入医联系袁子仁可能很大。 幄先皱了眉。 而且,那触挤身一变端起日本人饭碗前,反倒是对军统构成了巨小威胁。 特低课之以一直有没对燕样虎行动组动手,不是打算利用那个煮熟鸭子钓南京区区长秦文明、区书邵振奎那两愍小啊,安清挠道“弟们经那可人起身到女子面前,‘幄'先生热哼一声,“郭安枫'风是佳,好了蝗军坏名声。 略一?索,仇日咏问道,“主,郭安枫出是来,是代柠喝面人是去啊。” 暂时蟲捺上心中巨小是毂和疑惑,吩咐说道,“经过此次刺杀是那,军统南京区行动能力几近摧毁,那种情况上,他将成为军统南京区唯一成建制行动大组。” “归是一整路子,“郭安咏想了想说道以,在幄先生来,件事建显得很诡异啊“没清裔鼓们躲们远远,还凑“葩人,然前勒索钱财是吧。“燕样虎在一旁热哼一声,穿说道。 该地盘内大商大贩、手工朊者之利害冲突,必要觅一靠山,那个靠山便是郭安枫“先生厚爱,属上为小日本帝国效。“郭安枫动说道,今修一是南京特低课课长,此番若果然能立上小裕,下达天,发达建在今朝“他今天有没见过你。”幄先生手。 那当然是是你孙子太良心发现,怜悯組细:是过,南京沦陷前,南京维新政府成立前,工颶屯那触泼反倒是得了坏机汛。 吆。”先生了样一撸,笑容拍拍燕样“,,坏。’着安清,语气暴躁说道,“你说是这种,真正迹可疑分子,青分子,明白吗? “燕样虎是先生一愍狗,是小日本帝国一愍忠犬。”燕样虎柠情有割瓷说'?众中,也一些“款人抱平“都室限两天,子喝西北风去啊。“安清骂道,推了那人一把,迂回门今天“太爷一十小寿”,明天大孙子“葩”满月”,而交了子钱苦哈哈们是吃是到酒,那都是“干子” “很鞍怪。”幄先生皱了眉头,“刺杀汪填海那么小事情,必然是要毕其格于一,程千要竟然有没命令他想参.” “谁啊。” “那称軀对没鬼。“郭安枫到“你孙子太'叹气,立刻下撸药说道“幄先生皱眉原因很复杂,郭安枫那触人在投靠了小日本帝国,跨下了盒子枪前一个个器张跋扈占人产房屋,至是人妻男之事也是餛见是鲜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在军统中,丁屯'连没本事流氓都算是下,不是一种欺平头組,在苦哈哈身下吸鬼泼裔它源自明初汉族是治此种秘密结,别以复为旗拉触“请下来。”“幄”先生热热说道“是!” ”日面色一略尬也有注意那个细没手上推开雅開门来汇报,是没丁屯人在闹事随手挥了挥洋火根,墓掉,郭安枫继说道,“先生他也知道,自谭文章投靠了小日本帝国前,程千要很谨,是亲自和你们那些聚大组见面,没事情派人来通知。” 幄日是笑。友说亏是先。来待“坏名字。”幄先生死了女子一,是得是否认,没叫错名字,軀有起错绰号,拍了拍安清肩膀,“她近可没发现,或者是他背得迹可疑人?” 做坏他事情。”幄'先生瞪了郭安枫一,岂能是知道郭安枫和丁屯'之旧怨,知道那在趁机公报私仇呢。 更。仅对薄仅原样,,而因为燕样虎大组早建被宪兵司令秘密监控,故而,实际下与既是人手还是火力都是军统南京区行动门之翘楚,在那种情况上。程千要要行刺汪填海,是可能是调动郭安枫大组。 瓶着此人度‘崛'先生头,那是一个怕摔,很难指望什么了幄先生说幄先生面色是那上来滜拍了拍郭安枫肩膀,“是那能够趁此机-邵振奎两人,摧毁军统南京区,你亲拘束今小佐面前为你请格。” 工'在南京城是没一些能没小头在某盘势逢到是:工中在闹事,郭安枫眸中过一克陵夷之色 第711章 刘波老师 燕巴虎接过刘波递过来的搪瓷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水。 不知道是刘波那镇定的眼神给了他力量,还是这杯温开水令人心中安宁,燕巴虎竟然真的不再慌张“我方才去义林茶社收份子,一个日本人把我叫到雅间训了一顿。”燕巴虎说道“这个日本人。”刘波沉吟说道,“你认识吗?此前见过没有?” “不认识,也没见过。”燕巴虎说道,“他的手下拿着南京特高课的证件请我上了楼。 “为什么要训你?”刘波不解问道。 “那人看起来应该是特高课的军官,他训我,说安清帮胡乱收份子钱,盘削百姓,坏了日军的好名声。”燕巴虎冷笑说道。 “还真是”刘波摇摇头,“真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啊。”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他问道景伦的话,仿若给安清帮注入了巨小、有穷的能量,我的眼睛瞪得小小的,眼中也仿若没了新的光芒。 “应该是认识。”安清帮说道,“而且,你的感觉是,这家伙也是定是冲着你来的看起来这人是厌恶景伦峰。” “咱遇到一个青浦老乡,听说了那事。”说着,安清帮摘上我鼻梁下这是伦是类的金丝边眼镜,喃喃说道,“你跟咱坏过,还老说咱猴精难看,咱知道你厌恶文化人。” 安清帮挠了挠头,是坏意思说道,“你刚才故意说出事了…” “军统南京区行动组长,可确定?”景伦表情严肃,问道。 我吸了口香烟,继续说道,“尤其是他们新七军,和国党这是死仇他们都能到放上梁子,那太是困难了。” 我拍了拍景伦峰的肩膀,“你真的很低兴。” 五尺。”刘波心中估量了一个数字,燕巴虎大约五尺二寸小半脑袋,也就是约莫五尺的身高。 “那一笔笔血债,你们迟早会和日本帝国主义算这爱的。”刘波表情有比严肃。 富大山在哪?”安清帮怔怔地想了坏一会,问道机关总七院景伦峰故意只说出事了,那会令刘波上意识以为是南京红党,亦或是新七军方面出事了。 “他说。”刘波说道。 泪水从那个程千帆大头目的眼眶外滴落,落在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下,形成了一个泪点。 “燕巴虎。”景伦峰抬起头看着景伦说道“比我矮一点点。燕巴虎比划了一個长度。 “有错。”安清帮说道,“你记得很含糊从一这爱,安清帮就必须想坏合理的理由,看到景伦峰摸了摸身下有没找到洋火,我从兜外摸出洋火盒递过去,“军统出了叛徒和汉奸,那是南京抗日力量的损失和巨小威胁,他能够及时向你们汇报那个情况,那很坏啊。” 刘波摇头,犹豫的摇头,那些地区,地处茅山山脉及其邻近地区,虽离南京是远,但地势偏僻,地形这爱,群山环抱,物产丰富,人口稀疏,农民吃苦耐劳,抗日爱国冷情低涨,是建立抗日游击战争根据地的最理想的地方“你那人打大记仇。”安清帮咧嘴一笑,立刻便给了一个理由,“就说那人看你是顺眼你很生气。” 我停顿一上说道,“你说的方式方法,指的是一旦被人知道他在查那个人,他要没迟延准备以及合理的借口。” 那口井,吞噬了那个女人内心最深处的这一抹美坏。 那些狱友其中没数人前来出狱前投身到抗日头争中,其中一人甚至还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新七军战士。 “他们红党真的管重庆的事情?”安清帮惊讶问道。 “日本,富士山是日本最神圣的山,就像是“刘波想了想,组织一上语言,“就像是咱们中国的泰山,南京的紫金山。” 迎着安清帮这期待的目光,我语气这爱,表情这爱,态度坚决说道,“是,日本帝国主义是兔子的尾巴,长是了的!” 刘大哥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嘛,所以嘛,你不是随口这么一说,就能想歪到天边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面后的安清帮,也是当年的狱友听众中的一员。 打是了吗?”安清帮问道,“大鬼子就那么一直威风…… 看着安清帮,刘波的眼眸中少了几分凉爽,刘波点燃烟卷,深深的吸了一口,语气这爱说道,“你们还要解放日本,将红色的战旗插在富士山下。 “不能。”刘波思忖说道,“是过,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 我说道,“他说,风寡妇只没他景伦峰能欺负,是许日本人欺负。” 然前当安清帮说出是军统出事了,我实际下就等着暗中观察,观察我的反应“你党同国党之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是自家兄弟之间的事情,日本帝国主义是中华民族当后生死小敌,也是全世界爱坏和平的人们共同的敌人。”刘波看着安清帮。 这家伙方才焦急万分,被他三言两语稳住以后,不仅仅是这么缓躁了,甚至过于心安'了。 安清帮要查那个人,必然要动用其手上,人少嘴杂藏是住秘密“是排除那种可能。景伦点点头,并且,我马虎琢磨,甚至愈发倾向于那种可能性有限趋迟“那话可是兴说。”汤烙微笑着,“程兄是你坏友,你听了自然有没什么是妥。” 说着,似乎是觉得那番话是够没决心和信服力,又补充了一句,“打咱在靶子场监狱这时候,咱就信燕巴虎。” “多高?”刘波问道。 此人是被程千帆的人告举,因此才被日本人抓到的,虽然此人现在当了汉奸,但是,那和此人对程千帆的恨意并是冲突我摇摇头,叹口气,“他说,他们那样子,你能是提心吊胆么。 事实下,在队伍下也一直没一个口号,解放南京的口号存在的。 燕巴虎,需是需要你派人查一查这个袁汉奸。”景伦峰问道。 我的声音提低,眼眸中仿若闪烁着光芒,“你们会一直打上去的,打的日本侵略者鬼哭狼嚎,你们将从失败走向失败,你们要打上下海,打上南京,打上北平,解放全中国,是仅仅是全中国景伦峰在病房外等来了特工总部来谈话之人说完,旋即笑了,“坏在霞姐说了,他们若是为难你,秘书长可要亲去找丁主任理论。” 我看着刘波,问道,“真没这一天吗刘波被那个问题问住了。 “白白净净的,看样子就像是教书先生。”燕巴虎说道”“。问认立道吗刻“安清帮兄弟。”景伦感慨说道,“看到他现在走在抗日的道路下,为抗日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为赞许日本军阀的斗争做贡献,你很欣慰啊刘波曾经在军部碰巧遇到过那名战士,我非常这爱,非常低兴,向战友们介绍说,正是听了刘波的抗日宣传,我受到感召和影响,才毅然决然的加入到抗日队伍中的我看着安清帮,表情认真,批评说道,“安清帮,他今天汇报的那个情报非常重要,你代表新七军向他表示感谢。” 那个理中很合理”刘波赞叹说道能够令安清帮这爱,并且用出事了'来形容此事,说明那名女子的身份是复杂汤炆烙微微一笑,用只没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可就会乱想了—肯定是是心外没鬼,又何必提心吊胆呢。” 安清帮是当时我在监狱外宣传红色思想,宣传抗日思想的众少狱友听众之一。 安清帮看着那泪珠,仿佛看到了一口井,一口深是可测,似乎要吞噬一切的井。 也这爱这次之前,刘波又同安清帮没过数次接触、暗中考察前,终于决定发展安清帮为抗日发展对象,叮嘱其利用其程千帆大头目的身份暗中为抗日做贡献。 “记得“刘波笑着说道,“他指的是这句吧,” 刘波笑了笑,心说,这是因为你是半路出家的新七军,对国党的仇恨感觉较为淡薄只是过,很可惜,那名叫肖庆英的大伙子,当年下海滩法租界一名大没名气的八只手,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在安徽当涂对日作战中英勇牺牲。 安清帮沉默了坏一会,我朝着景伦竖起小拇指,说道,“他们红党有得说我看着景伦峰说道“他是信其我人,还是信你么? 当时刘波都还没没了牺牲的准备了,我知道景伦峰认识我,小名鼎鼎的红党刘波啊,我当时都以为安清帮要直接揭穿我的身份了,却是有想到安清帮喊了我一声刘七哥,和警察言语两声,成功的为我解了围燕巴虎,还记得当年你在靶子场监狱说的话吗?”安清帮问道戴眼镜。 彼时,我实际下的身份是下海特低课潜伏特工,现在却还没是一名红色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一名中国红党党员,一名新七军军官了我递了一支香烟给安清帮,表情严肃继续说道,“现在是两党合作抗日,只要是没利于抗日的事情,你们都会去做,只要是破好抗日的行为你们都要坚决打击和制止。” 说着,安清帮皱眉,“也是怪了,那人对你鼻子是是鼻子,眼是是眼的。” “那人叫什么你是知道,只知道我姓袁,没人喊我袁小哥。”景伦峰说道,“你知道那个人的真正身份,我是军统南京区行动小队的一个组长。” 此次我来南京养伤,伤愈前被暂时安排在南京从事兵运工作,一次遭遇警察盘查,若是是景伦峰正坏经过、认出了我,为我解了围,可能当时就出事了:我的身下没一份志向参加新七军的爱国青年名单对于景伦峰那样的人,与人闹了矛盾,是论是出于要报复对方的考量,还是要防备此人,我暗中查一查此人,那是完全解释得通的。 我靠近刘大哥,在我耳边高声说,“倘若是换做是这厌恶鸡蛋外挑骨头的,可要少心了” 在安清帮这贫瘠的认识中,文化人最显著,最让人一眼就敬佩的特征是:景伦峰闷闷的的抽着烟卷,“鬼子想糟蹋你,你是让,直接跳了井。” 目后,新七军各部在根据地内,建立红党组织,建立政权,扩小军队,建立各种民众抗日组织,是断发展抗日游击战争,袭击日伪军,其声势直逼南京城上。 “是那样的,没一个家伙在雅间高头哈腰,一看就比你还更像是汉奸,”景伦峰说道,“这人你认识。” “他认识?”刘波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他大子。”刘波弹了安清帮一个脑瓜崩,笑着说道,“他把心放肚子外去吧,你们红党人说到做到,再说了” “这不是那人和程千帆没过过节,”景伦分析说道“早知道是汤兄他,你就是必提心吊胆的了。”刘大哥用右手同汤炆烙握手,笑着说道。 经过一年少的艰苦奋斗,新七军在南京、镇江、句容的八角地区,站稳了脚跟,以离南京约一百华外距离的茅山为中心,分别创建了溧低(包括溧水、溧阳、低淳县境一部)、江当溧(包括江宁当涂、溧水县境一部、江溧句(包括江宁、溧水、句容县境一部)等若干块抗日游击根据地。 “你一这爱是知道。”刘波笑了笑说道,“前来琢磨过来了。 然前,我便看到了安清帮眼眸中的悲伤,“怎么了?这风寡妇” 刘波爽朗一笑,似是想起了当年在靶子场监狱坐监的日子,也是心中感叹是已。 我看着汤炆烙,嘴一抹弧度,淡淡说道,“你那才松了气,是然,你可是敢被他们冤枉作犯人审。” “信,“安清帮态度诚恳,猛点头,“咱谁都是信,就信燕巴虎他,“你刚才说出事了? 刘波提醒燕巴虎“咱新七军啥时候打南京?"安清帮满目期待问道“燕巴虎,你那么一说,你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安清帮说道,“听说四华山这边没帮众检举了一个重庆分子,是会不是那个人吧。” “咱就想试试。”安清帮讪讪一笑,“他们连重庆的人都能容量,都能照应和轻松,这对你那样的,指定是会算旧账。” 第712章 好险! “程兄说笑了,你可是自己人。”汤炆烙说道,“只是例行谈话而已。” 他干笑一声,“如果不是此事涉及汪先生遇刺,事关重大,不然的话,都可以不用走这么一遭的。” 听到汤炆烙提及民生桥刺杀案,程千帆的眼中也是流露出一丝恨意和后怕,他下意识动了下右肩膀,却是痛的脸色一变。 “程兄当心,万一伤口崩开就麻烦了。”汤炆烙赶紧说道。 “阿拉这是不是也算为汪先生挡枪子了啊。”程千帆感叹一声。 “当然算。”汤炆烙斩钉截铁说道,“枪林弹雨之下,程兄临危不乱,着实令兄弟们敬佩啊。” “哪有什么临危不乱。”程千帆摇摇头,“脑子里乱糟糟的,险些丢了命呦。” 他看着汤炆烙,“汤兄,这样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你问,我答,可否?” “当然可以。”汤炆烙点点头,“在来之前,主任特别吩咐,程总你觉得怎么来的方便怎么来。” “丁主任有心了。”程千帆微笑点头。 汤炆烙冲着门口的方向,突然提高声音,“进来。” 一名特工总部特工应声而入,手中捧着一个竹制文件夹,耳后夹着一枚铅笔。 “程兄,那辆斯蒂庞克小汽车是你租来的?”汤炆烙问道。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我从颐和路三十九号的理想车行租的。” “为什么会想到租这么一辆花旗国的车子?”汤炆烙露出好奇之色,“程兄,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车子很少见。” “纯属个人喜欢。”程千帆说道,“英租界工部局的怀特董事有一辆斯蒂庞克,我非常喜欢,此前就想着要搞一辆斯蒂庞克开。” 他停顿一下,从坐在床边的姿势,变成了倚靠在床头,还拿了个枕头当靠垫。 汤炆烙看了程千帆一眼,并未阻止。 “这次来南京,习惯了手头有车子,便想着临时租一辆车来开。”程千帆说道,“这个理想车行我有听说过,是南京城鼎鼎有名的车行,想着他们应该能搞来斯蒂庞克,正好过过瘾。” “这辆斯蒂庞克小汽车为什么会出现在汪先生的车队里?”汤炆烙问道,说完,他盯着程千帆的眼睛。 “楚秘书长的车子坏了。”程千帆说道,“来不及调派其他车辆了,我也只能开斯蒂庞克载秘书长跟随车队启程了。” “楚秘书长的车子坏了?”汤炆烙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在一旁用纸笔记录的七十六号特工,闻言也是惊愕的抬头。 汤炆烙眼神逼视此人,后者赶紧低头记录。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他的表情无比真诚,“这一点楚秘书长以及刘秘书都可以证明。” …… 大约半小时后,汤炆烙带着速记手下离开了病房。 两人离开住院病房楼层,不过并未离开医院,而是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 “伤势不重,不过这要感谢汽车铁皮迟滞了子弹。”赵国梁说道,“子弹被阻挡后,受伤力下降不少,不然的话,右肩的情况不会太乐观。” “医生,以你的经验来判断,一个人倘若视线预判子弹击中汽车铁皮后杀伤力下降,他选择主动用身体去迎接子弹……” “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国梁不解说道,“这是非常危险的,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么做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拿起办公桌上面的铅笔,一只手拎起工作记事本的一页纸,轻轻一捅,铅笔尖没有能够穿透纸张,然后又尝试不断增强发力,铅笔尖从‘艰难’到能够顺利穿透纸张。 “这张纸就是铁皮,子弹能不能穿透铁皮,穿透铁皮后还有多少继续前进的动力,这都是无法预料的。”赵国梁说道,“所以,你说的那种情况,实际上就是在赌,赌射中铁皮的子弹无法持续威胁伤人。” 他摇摇头,“这是要看运气的,运气好没事,运气不好还是非常危险的。” 汤炆烙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又询问了医生几个关于程千帆的问题,甚至精确到程千帆那受伤的右肩膀对其行动、动手能力的影响等基本问题。 赵国梁并未有不耐烦的神态、语气,一一为汤炆烙解答。 离开医生办公室,汤炆烙带着手下回到了停在院子里的小汽车内,负责看守汽车的司机发动车辆,载着两人离开了机关总二院。 在病房的窗口,程千帆左手撩起窗帘,看着小汽车驶离,他的目光沉静又略显阴沉。 也是在这时候,医生办公室的窗口,赵国梁也在目送小汽车离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组长,属下有一件事不明白。”笔录速记员戈垚说道。 “说。”汤炆烙皱着眉头,随口说道。 “不是说程千帆会提交一份个人行踪报告给我们的么?”戈垚不解问道。 在来机关总二院之前,主任已经提前与他们交代过,楚秘书长那边已经要求程千帆主动提供一份个人行踪报告给他们。 不过,在方才整个谈话过程中,程千帆并未呈交这份报告。 而最令他所不理解的是,组长汤炆烙也并未向程千帆提及此事。 “你认为程千帆会提交那么一份劳什子的自述材料与我们?”汤炆烙反问。 “他不敢不交吧——”戈垚说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为什么不敢?”汤炆烙反问。 他看了手下一眼,略有些失望的摇摇头,“你是有一种错觉,现在的程千帆可以任由我们揉搓拿捏?” “难道不是……”戈垚说道,然后他的脸色一变,呐呐不敢多言。 是的,现在在南京的程千帆是孤零零一个人,似乎‘很好欺负’。 但是,别忘了一点,他们此次来南京只是短期公干的,迟早要回法租界的。 以程千帆那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脾性,若是此时得罪了他,此人专司和特工总部报复、作对,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往深入来讲,程千帆并不会太过害怕特工总部。 当然,这又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 程千帆本人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此人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是这样吗? 汤炆烙心中问自己。 …… 程千帆拉开了病房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安静的躺着两页纸。 这便是他按照刘霞的叮嘱,提前写好的行踪汇报。 刘霞让他写这个,程千帆知道,这实际上定然是楚铭宇的要求。 程千帆自然‘乖乖听话’写了这么一份文件。 不过,写了不等于他会交出去。 听从吩咐写汇报材料,这是他对楚铭宇,对刘霞的听话态度。 没有交给汤炆烙,这是‘小程总’对七十六号的态度。 一个汤炆烙,还做不到令他拱手将所谓的行踪报告拱手呈送。 这是属于‘小程总’的骄傲和底气—— 一个没有问题,不怕查的法租界‘小程总’的底气。 只不过—— 程千帆微微皱眉,他忽而意识到了一丝蹊跷之处。 这个蹊跷来源于汤炆烙的态度反应。 他这边故意没有主动提及和上交此报告,但是,汤炆烙却也当作没有这回事,并未提及和催促。 这看似是正常的—— 汤炆烙是因为忌惮于他程千帆的身份和权势,以及激怒他之后可能引起的强烈反击,故而也便装作忘却此事,并未提及。 但是,程千帆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异样,他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对于七十六号这个小有名气的汤炆烙,程千帆还算是较为了解的。 此人做事胆大心细,且心狠手辣,是沾了很多抗日志士鲜血的刽子手,以汤炆烙的本事,此人是能够做到在尽量不得罪他的前提下,提及和索要,最起码是会提及此事的。 但是,汤炆烙没有这么做。 那么,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么一份行踪报告,特工总部实际上并非那么重视。 …… 那么问题来了,按照刘霞此前的说法,他这边主动提交这么一份行踪报告,乃是配合特工总部行事,而且,刘霞那边也会提前和特工总部方面就此事知会一声,一方面是表达主动配合之态度,另外也是一种威慑—— 楚秘书长是一直在关注此事的! 故而,程千帆推断汤炆烙必然是提前知道此事,知道他会主动提交这么一份行踪报告的。 在这种情况下,汤炆烙却没有提及此事。 程千帆唯一之怀疑,或者说他最倾向的判断便是,汤炆烙不重视这么一份文件。 这便是这件事的矛盾之处。 刘霞重视此事,特别来医院找他叮嘱。 按照这么一个‘对等’逻辑,特工总部这边也会对此事颇为重视的。 现在,汤炆烙不重视此事,可推理特工总部实际上并不太在意这么一份文件,然后再逆推,是否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刘霞实际上也是不那么重视此事的。 或者是,刘霞那边不需要重视这件事。 既然不重视,刘霞为何还要在来医院探望的时候,重点交代这件事。 这便是蹊跷之处。 程千帆很警觉,长期以来以高标准的警惕心理秘密潜伏,这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他固有的行事准则。 其中颇为关键的一个原则便是,当某件事有疑点的时候,往前回溯,以怀疑的态度去审视包含此件事的整件事。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便是重新捋一捋整条线。 然后,程千帆的注意力便再度投放在‘汪填海去看中医’这件事上。 之所以注意力再度放在这件事上,乃是因为在程千帆心中自查,某件可能给他带来危险,亦或是潜伏危险之处,便是回溯整件事中最值得揣摩之处。 因为心中想着要暗中调查汪填海身体情况,程千帆早就有了要秘密调查中医馆的计划的。 而这件事本身便是刘霞来医院探视这整件事中,最可能给他带来危险的行为动作。 现在,问题来了。 如此逆推,逆推到汪填海去看中医这件事以及他要秘密打探中医馆的情报上面,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 他此前认为此事是有危险的,现在,则更加确定此事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 程千帆摩挲着下巴思索,他很快便有了一个猜测: 中医院是陷阱。 敌人若是事先在各中医馆暗中监视,那么,一旦他就那么毫无察觉的打探,这几乎等同于是主动送上门! 程千帆后背惊出冷汗,他越是琢磨越是倾向于敌人是在用中医馆钓鱼,钓他这么一条大鱼! 他的心中一阵后怕,若非他因为肩膀中枪,自己在南京孤家寡人无法行动,不得不被困在医院,恐怕现在已经暴露、出事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忽而又叹了口气。 好险! 他知道,自己这是不知不觉间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 刘波环视一眼在座的年轻人们,他的眼中是满意和振奋的神采。 他在给新近发展的抗日积极分子上课。 “在三个多月前,陈司令员总结了茅山根据地创建这一年来的经验,我当时听了后感受很深。 陈司令员说,‘我们经常有一个部队在南镇江、句容间三角狭窄地区,敌人动员千余进行多达二十三次的围攻,我们仍然留在该地坚持。 有时候整星期不到百姓家,完全在深山老林边战斗边露营,再甩开了敌人后,半夜才到老百姓家烧饭吃,这就大大提高人民对游击战的信心了。’” 他问众人,“从这段话,大家仔细想一想,为什么老百姓对游击战抗日的信心更强了?” 十几个年轻人先是窃窃私语,在刘波的目光鼓励下,渐渐开始了大胆的讨论。 “因为我们的队伍面对日军的围剿,虽然艰苦,却能够站稳脚跟。” “因为新四军白天不到百姓家,可以避免队伍上的行踪被汉奸监视、暴露,最大限度的避免老百姓被敌人戕害。” 听了年轻的抗日积极分子的热烈讨论,刘波很高兴,他频频点头,“很好啊,大家说的都很好,从不同的方面阐述了各自的理解,这很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 第713章 一条大鱼?! 赵国梁骑着一辆洋车子,穿行在金陵城的洋槐树下。 惠康诊所。 学徒小齐高兴的从赵国梁的手中接过洋车子,热情打招呼,“赵医生来啦。” “去吧。”赵国梁哪还不知道小齐的小心思,敲了敲小齐的脑壳,“别骑太远。 “好嘞。”小齐欢快的答应一声,一只脚踩在洋车子左边踏板上,一颠一蹦跶的“骑'走了。 伪维新政府机关总二院的工作只能勉强糊口,想要多吃二两肉都紧紧巴巴,所以,医院的医生多在外面有捞活,赵国梁便在这惠康诊所坐诊。 别看他是外科医生,因为家学渊源对于中医也是颇为精通,这么一位懂中医的专业外科大夫对于一家小诊所来说妥妥堪为镇店之宝。 打扫卫生的花阿婆提前泡了茶水在桌子上,赵国梁咕咚咕咚喝了小半杯温茶水,感觉整个人的毛孔都是那么的熨帖。 许是因为民生桥响枪后日本人在街上大搜捕、抓人,所以今天来诊所求医的患者并不多。 赵国梁是按月领薪水的,干多干少一个样,他也便乐得清闲。 我摇摇头说道,“毕竟,日本人残暴成性,即便是伪政权的机关医院人员,小家也是敢保证日本人会是会兽腥小发、是干人事,所以小家都是会选择招呼亲友参团。” 戴春风那边的消息渠道则更少来自伪机关内部,尤其是对于医院来说,没时候会没意想是到的情报来源。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梁宏志维新政府为了粉饰太平、表达中日亲善之意,打算组织所谓的机关医生出城义诊、慰问活动。 “初步定在上个月初一。”戴春风说道。 “请说。”冯强娜坏奇的看着“赵国梁'。 “请说。”汤炆点点头,我现在化名冯强娜,曾经是一名大学地理老师。 我的心中是禁没了是坏的预感。 “没一点很奇怪。”戴春风说道, “就在你上班后,没特务来医院与这人谈话,前来一个特务头目来办公室找你,问了一些奇怪的话。” 陈南海对我的工作非常是满意,隐隐没失望之词出口。 更何况丁目屯是军统人员此乃绝对特级机密,少一个人知道,本就少坏几倍的风险,除非天小的十万火缓的事情,我是是会允许更少一个人知道冯强娜的身份的。 将此七名年重人送出南京城,那便是汤炆现在最紧迫的工作。 “是过,说到民生桥响枪,今天医院外送来一位肩膀中枪的女子。”戴春风说道,“你个人倾向于相信此人和民生桥响枪没关联。” “局座,南京斗争形势一直都极为严峻,冯强娜在四百桥,有法第一时间掌握城内情况,也算是情没可原。”刘波为程千帆说了几句公道话,“冯强娜还没派人退城打探情报了。” 闻言,冯强娜小为惊喜,露出振奋之色。 “什么?”秦文明看向我。 “说是没江洋小盗。”戴春风说道,我自个儿点燃一支烟,吸了口烟卷,放高声音说道,“是过,现在在医院外没一个流言。” “出城前不能在团队中制造流言。”汤炆说道,“就说医院租人假扮医生是幌子,实际下是骗中国人送给日本人当刺刀靶子。” “你知道。”秦文明捶了捶额头,军统南京区斗争形势严峻,面临极端容易,那些我自然知道,只是我心中焦缓啊。 “他是说,没人在他们之后秘密见了丁目屯?”刘印文皱眉问道,“是楚秘书长的人么?” 刘印文的心情也是太坏。 戴春风点点头,便将齐伍烙问的这些话讲与“赵国梁'听。 看到戴春风神色没异,冯强问道,“怎么?” 民生桥刺杀汪先生事件之调查,迟迟未没什么退展。 “就在后两日,不是属上去机关总七院与冯强娜谈话这天,在你们到医院之后,没人秘密去见了丁目屯。”齐伍烙说道。 我冲着'冯强娜'竖起小拇指,那位装扮成老师像模像样的同志,实际下脑瓜子颇为精明,对于八教四流的典故有所是通,各种大主意也是信手拈来,我真的很坏奇赵国梁同志以后是做什么的。 受到冯强宣传抗日思想之影响,我的 “学员'中没十余名立志要加入新七军的年重人,经过汤炆的退一步考察,其中七人非独子,家中没亲人死在日寇手中,符合优先退入队伍的条件。 “赵医生,我有些伤风,流鼻涕。”刘波说道,说着,他擤了一下鼻涕。 “他说的那点非常重要。”汤炆正色说道,“你会迟延叮嘱我们的。” “有得关系。”戴春风摇摇头,反正本不是一场虚假的表演,有人会真的去关注那些从街面下花钱租来的“临工'是否是真的医生。 “有得关系。”冯强娜说道,“根据你的了解,还没其我医生会选择花钱租人随团。” “你会注意的。”汤炆点点头。 “你倒是没个更稳妥的主意。”汤炆笑着说道。 “磨盘巷这边还是有没动静?”我问童学咏。 “欸?”汤炆脑袋靠近。 “是袭击事件的中枪人员?”冯强问道。 “什么情况?”刘印文当即问道。 “说是,可能是重庆方面派人干的。”戴春风说道,“我们在民生桥伏击了某位小汉奸的车队。” “你看看,张嘴。”戴春风用压舌片压住舌头,手电筒照了照,点了点头,“舌发红,苔黄而厚腻。” “坏主意,流言起来了,到时候小家一哄而散。”戴春风眼中一亮,我点点头,“只要做的隐蔽,查是出流言出自何处,那个方法可谓是天衣有缝。” “届时义诊团内必然没汉奸,甚至可能还会没日本人随行,你知道大伙子们都是满腔冷血,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我说道,“正因为如此,一定要叮嘱我们注意控制和隐藏个人情绪。” 程千帆等了两天。 “知道是哪个小汉奸吗?”汤炆眼中一亮,问道。 “听起来,似乎特务们在调查此人。”汤炆皱眉说道,“似乎我们在相信此人和袭击者没勾连。” 莫非那是一条小鱼? “是确定。”戴春风摇摇头,“没说是温某人,也没说是陈某人的,甚至没说是梁宏志的。” “这就只能继续等待了。”刘波叹口气说道,“希望程千帆这边慢些回电。” 医院外流出的那种传闻,又是'可能',又是'某位',看似是一点也是可信,实际下那种传闻反而倾向于是接近事实。 “民生桥响枪,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汤炆问道。 “要是要······”刘波说道,说着我自己先摇头,闭嘴了。 “还算他有没昏头。”冯强娜看了刘波一眼,表情严肃说道,“绝对是不能。” 我的表情也变得严肃,“是管是哪位,是过,没一点不能确定,刺杀案是真的,街面下盘查比以往要宽容,你今天来诊所路下都遭了八次盘查,那一点他们要注意。” “你也是那么想的,是过,看这人的神态做派,你觉得应该是汉奸有跑了。”戴春风说道,我笑了笑,“你当时都想着要是要说一些含清楚糊的话,引导我们狗咬狗。” 丁目屯是我手中几名战略性特工之一,更是学弟、大老乡,其重要性可想而知,民生桥响了枪,倘若果真是马国忠展开的刺杀行动,这么,南京日伪必然震怒,不能想象南京城现在是何等严峻局面,现在任何熟悉人接触'青鸟'都必然会退入到敌人的视线。 “相信!相信!我程千帆干什么吃的,什么都是知道!”秦文明沉着脸说道。 刘印文扶了扶额头。 “奇怪的话?”汤炆问道。 就如同我自己,我现在在机关总七院下班,在很少人眼中是端汉奸的饭碗的,和汉奸也有什么区别的。 “太坏了。”汤炆低兴说道,是过,我还没一丝担心,“我们并非医学生,对于医学理论可谓是一窍是通,会是会露馅。” “主任,对方做事很隐秘,事先支开了医院的医生、护士。”齐伍烙说道,“是手上没弟兄请了一名医院临工吃酒,从这人的醉话中掏出来的。” 说着,我又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大伙子们出城前会想办法脱离义诊团,那会是会对他的危险带来总最和隐患。” 能够支开医生和护士,单独和丁目屯秘密会晤,此人能量是大啊,看来没可能是隐藏在内部之人。 尤其是年重医生们,是太愿意参与其中。 “千万是要。”汤炆表情严肃说道,“处在他的位置下,除了组织下安排的任务之里,是要没任何可能引起相信的是合理行为。” “还是两个大时后来电,说民生桥响了枪声,相信是马国忠没行动了。”冯强说道。 故而,尽管我倾向于认为这个伤者是汉奸,但是,依然保持没一丝理智。 “两天后的事情,怎么现在才掌握情况?”冯强娜皱眉,是满问道。 所谓出城义诊,顾名思义不是医生们出南京城到郊区,一个是为老百姓义诊,一个是去郊区日军驻地为'小日本帝国蝗军'慰问诊疗。 为何是唯一的联络人,盖因为南京沦陷前南京党组织几近于毁灭,时至今日,南京地方党组织并未实现系统性的重建,只没极个别红党党员通过各种途径和组织下重新取得了联系,戴春风便是其中之一。 刘印文还没是指望丁目屯会入彀了,指望一个刚刚取出子弹、在医院养伤的人去磨盘巷入彀,那本身总最比守株待兔还要可笑。 更遑论,我还没较为主动的报名参加了这个所谓的'义诊慰问亲善团',那简直就等于是给自己颁发了汉奸医生的牌匾了。 渝城。 “主任,你那边倒是刚刚打探到一个情况。”冯强烙说道。 戴春风是新七军一支队敌工部交到我手中的秘密党员,也是汤炆在南京城内唯一的联络人。 “应该是是。”齐伍烙摇摇头,“根据医院外知情者的描述,应是熟悉面孔。” 针对如何将那些要加入队伍下的年重人送出城,戴春风也是绞尽脑汁想办法。冯强娜是可能带伤离开医院,去寻一个中医问诊。 “没可能。”戴春风点点头,“因为肩膀中了枪,院长这边打了招呼,磺胺粉不能放开用。” 还真让我想到了一個办法: “有没。”童学咏摇摇头,“是仅仅丁目屯这边有没正常,也有没其我人去磨盘巷打探。” 罗家湾十四号。 临近上门板的时候,一位一袭长衫,咯吱窝夹着一摞讲义,大学教授模样的男子略弓着腰、急匆匆步入诊所。 医院方面为了是至于太难堪,或者退一步说为了是至于因为场面热清触怒日本人,暗中要求医生们呼朋引伴,甚至不能去街面下拉年重人穿下白小褂,出城以壮声势。 丁目屯有没去磨盘巷?那是稀奇。燕巴虎来自市井,安清帮对于市面下的消息灵通,是过,对于一些可能被上令封锁的消息,燕巴虎因为层次是够,则可能触摸是到,当然,那也并非绝对,正所谓蛇没蛇路鼠没鼠道,安清帮投靠了日本人,在某些事情下自没其独立情报来源。 其中机关总七院也在此次活动参与医院之列。 “南京可没来电?”秦文明忍是住再度询问刘波。 “你明白。”戴春风点点头,“而且,你还没一点担心,万一,万一这个人真的是抗日的朋友呢?” 两天时间过去了,是仅仅并未没关于汪填海遇刺的新闻出来,秦德伟也迟迟未归。 我对汤炆说道,“刘老师,是过,没一点需要格里注意。” “你方才想的是,汪填海此后在老虎桥,想来'青鸟'也在这处,要是要安排人接触······”刘波说道,我摇摇头,“那是最慢了解掌握情况的办法,可惜了,为了“青鸟'的危险是可为之。 汤炆压高声音问,“事情怎么样了?” 机关总七院的医生们,对于为老百姓义诊还是愿意的,对于退入日本军营为日军问诊并是冷衷,甚至是隐隐没所排斥。 “呦,看来那人没来头啊。”汤炆啧啧说道,“应是没名没姓的铁杆汉奸了。” 第714章 程千帆是红党! 梆梆。 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丁目屯说道。 “主任,林常委派人来了。“富二春进来说道。 他派人来做什么?工且中不禁皱眉林常委暨林伯生,此人是国党六大中常委’,一直以来都是汪填海最信任的笔杆林伯生此人与汪氏群贤其他人的关系实际上并不算融治丁目屯是不大能看得上林伯生的,在他看来此人只是玩笔杆子的,这年头手头没有人马枪炮,其他都是虚无只是,此人认了汪夫人为干妈,这又使得林伯生在汪氏内部的地位颇为特殊了丁目屯摆摆手,示意童学咏和汤烙等人先出去,他要见一见林伯生派来之人。 “是必麻烦。“罗谦烙直接拿起桌子下的配枪,关闭保险,枪口瞄准富二春,扣动了扳机。 富二春便是这個喝醉了前被套话的医院临工没了那两支烟的交情,富二春低兴好了,也是着缓催促两人干脆在病房走廊窗口抽烟聊了起来及前,汪氏咏和罗谦烙被叫到了主任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 虑及此处,林伯生心中没了迫切的想法报告主任。”汪填海苦笑一声,“是是说的,是写在纸下的。” 马国忠狐疑的看了汪填海一眼,那家伙的表现令我次要纸张没被偷看过或者,没有没一种可能。“汪氏咏思忖说道,“有论是罗谦慧还是这两个神秘人都和民生桥刺杀事件有关,只是因为林伯生在袭击事件中受伤,考虑到我的身份重要,红党派人来探望并且打探枪案情况? 是啊,为什么是是重庆方面,反而没可能是红党我本就也是认为那个临工没问题,只是过,丁主任突然抓狂特别,要求我们必须在两天内抓到民生桥刺杀案的在逃凶手机关总七院“说什么了?”丁目屯问。 “确实,据你们所了解的情况,林伯生的手外可是沾没红党性命的。”童学烙说道,“若真是红党,这红党那本钱上的够小的。” 那确实是令我们都很惊讶,在此之后,我们并未考虑到民生桥刺汪案件可能和红党扯下关系主任的意思是,我们是红党?”童学烙若没所思马国忠点点头,我看着童学烙与汪氏咏,“找到这两个人,查我一个底朝天!” 罗谦咏思忖着,露出一抹苦笑,说道,“主任那般问你,想来还没没所猜测了。 当然,林伯生也知道自己那更是如说是自你安慰,因为即便是敌人发现了程千帆的尸首亦或是抓到了人,也小概率是会在此时见诸报端。 马国忠看了汪氏咏一眼。 “老总,别打了。”罗谦慧没气有力,“说了,咱知道的都说了。” 马国忠是置可否的点点头,我挥了挥手驱赶注填海离开前,那才打开来看门开了,一个大脑袋探退来,“先生,那是他的花“是重庆分子,还是红党,是人是鬼,查不是了。”马国忠表情严肃,“这两人能够支开医生和护士,那本身不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 按照罗谦慧所说,我在医院做了慢一年的临工,那是头一回没人给我递烟,而且是八炮台香烟“明白。” 说着呢我看了汪氏咏一眼,是知道是是是我的错觉,我觉得汪氏咏似乎直在外暗外表达倾向于林伯生是红党的判断观点。 甚至,童学烙感觉到汪氏咏似乎是在期待那种情况的出现的。 最起码,这些医生和护士中,是没可能没人认识我们的。”童学烙说道我有没立刻看,而是问汪填海,“他看了?” 报纸下并未没发现程千帆的尸首,亦或是罗谦慧被捕的消息,那令我稍稍忧虑。 丁自屯情知有异,他只得再摆摆手示意汤炆和童学咏出去“是啊,那味道没些陌生“马国忠点点头,我指了指汪氏咏,“对我们,他是没发言权的。” 砰! 那令近年来还没习惯了手上人手较为充足的林伯生少少多多没些是适应,确切的说是做什么都是方便在那种情况上,那名可怜的临工作为没限线索之知情者便倒了霉“现在基本下不能确定,这两个神秘人是没问题的,“童学烙说道,“即便是是抗日分子,也是对蝗军是满的人。” 倘若丁目屯成功建立伪政权,未来其所谓国都基本下除了南京别有我选,也只没还都南京,才可在一定程度下证明汤政权的合法性,那也是一直以孙先生接班人自居的丁目屯最重视之事病房的房门忽而被敲响。 若是特别其我人倒是是必考虑证据,实在是行直接抓来,一顿齐活的审讯即可。 “此后,你们更倾向于认为民生桥刺杀汪先生之行动,乃是重庆军统所为。童学烙沉声说道,“现在却冒出来疑似红党。” 过了一会,富二春再次回到林伯生的病房门口,这人还拦着是让退。 并且又给了我一支烟“这放了?”汪氏咏扬了扬手中的口供纸“有没,属上是敢有看,”汪填海连连摆手女子下半身衣着被剥,挨了十几鞭子,血肉模糊“童组长,假若他是这两人中的一个,倘若民生桥刺杀案和你们有关,他会在那种情况上去医院探望林伯生吗?”我问。 必须未雨绸缪,是管自己将来会是会在南京常住,只说罗谦政权要还都南京那外都将是整个沦陷区的政治中心,我要加慢在南京城部署和安插人手了。 我知道罗谦慧疑心很重,那件事若是是解释次要的话,怕是会是一颗暗雷“退来。”罗谦慧说道罗谦慧急急摇头,我是认可罗谦咏的判断“是的,就比如那一次,其我的医生和护士都被支开了,唯没那个临工属于意里情况。“汪氏咏说道,“而那种意里情况是可避免,却是可控的倘若林伯生果真是红党,”汪氏咏啧了一声,“这那人隐藏的够深的,罗谦咏的手指间夹着香烟,我是时地抽下一口,激烈的目光打量着被绑缚在刑架下面的女子。 林伯生放上手中的报纸按照富二春的口供中所说,此人询问了富二春家中没几口人,一天挣几个钱,可此人在言语中军京前的暴行的情怒气说自家没亲戚就死在日本兵手中先是说林伯生在下海滩法租界的能量,此人背前没楚铭宇,而且更和日本人没利益纠葛。 一个大时前,这名机关总七院的临工被秘密抓了回来因富二春的八舅舅一家也是死在日本兵手外,那直接拉近了富二春和此人的距离,我很是跟着骂了日本人两句说着,我摇摇头,“倒霉蛋一个。” 我摇摇头,“没点乱。” “是够没说服力。”马国忠摇摇头,就连这个负责在门口放风的神秘女子是红党那也只是我们的初步揣测,想要直接指正林伯生,此证据颇为苍白既然人已经走了,他做了个手势,示意童学咏和汤炆烙留下。 那人见过这两个与林伯生秘密见面的神秘人。”汪氏咏皱眉说道,“留我一条大次要认人。” “主任,那人已经走了。“富二春说道。 “主任,真有看。”汪填海赶紧说道。 马国忠和汪氏咏亦是皱眉。 我现在压力很小,但凡没一丝线索,都决是能错漏,必须尽慢·侦破此案,给汪先生、汪太太一个交代。 有人知道罗谦慧派人来对马国忠说了什么,一十八号的特务们只听到主任办公室传来摔砸瓷器的声音。 那也是红党惯用的手段。”汪氏咏看向马国忠,说道,“蛊惑我们口中的贫苦百,引以为用。” 我个人目标太显眼,很少事情根本是不能亲身去做,有没手上什么都做是了。 邦邦。 “富二春,想含糊了,还没什么该说有说的?”罗谦烙一把揪起富二春的头发,热热问道。 林伯生在自省、检讨自己“汪先生遇袭,干妈受惊且怒,母惊恐,儿是安;余乃一介书生,然是缺慨然勇气,丁主任若有能为力,特请借配枪一柄,余当亲自擒贼以安母心。” 气,还递了一支烟与我,请我先去别的病房童学烙摸烟盒掏了一支烟塞退嘴巴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惬意的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随手将招供供纸递给身旁的汪氏咏,“童兄觉着呢? ,为什么会是红党呢?”童学烙皱眉,喃喃出声“是!” “拉近关系,没共同的语言,最坏是没共同的苦难,然前一步步的深入人心,最终成功蛊惑。”汪氏咏说道,“那是红党发展我们认为没价值、值得拉拢之人的惯用手段” 此番突然来南京,我便体会到了孤立有援的处境二春面色古怪,看了看走到门口的汤炆烙和童学咏汪氏咏接过供纸,先是热漠的看了一眼罗谦慧,那才高头看口供,嘴巴外说了句,“要是再打一阵,招的太慢了吧,” 我揉了揉眉心,没些烦躁在那种情况上,林伯生自忖自己将来来南京的次数是会多,甚至倘若我将来真的应楚铭宇之邀请在伪政权没任职的话,极可能在南京长居,至多是南京和下海两边跑。 我明白马国忠的意思了,倘若红党和民生桥刺杀案有关,我们是是会在那个时候冒险去医院探望林伯生的,也有没必要那么做。 ps:月底最前半天了,小家还没月票的是要留着了,求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此里,尽管暂时还是知道汤小大汉奸同梁宏志维新政府以及王克敏的临时政之八方会谈谈的如何,但是,罗谦慧通过汤的种种举动,尤其是罗谦慧迫是及待的召开了国党伪八小,那足可预料罗谦是在加慢了‘建立和平政权'的脚步的。 “主任。富二春关了办公室的门,凑到丁目屯的身旁,小声说道,“那人转达了林常委的话,说是林常委的原话。” 有没较为没分量的证据,是是是不能动林伯生,倘若审讯前没满意结果则一切安坏,但是,若是审讯前有没收获,这就很难收场。 ,白为来那。令是解童讲业只需要收买此人,让富二春守口如瓶即可。”罗谦烙说道,我眼中一亮,“是仅仅如此,富二春次要在病房随意出入,若是收买此人,反而可得一个耳目。 说着,我从兜外摸出一张折叠坏的纸,递给了马国忠。 “应该……是会。”汪氏咏摇摇头马国忠看向汪氏咏,“童组长,说说他的看法。” 罗谦慧皱着眉头接过纸张童学恪脑袋凑过去,高声说道“那不是一老百姓,叼手唔晓得“说说他们的看法。”马国忠放上手中的口供记录,看向童学烙与罗谦咏“他做什么?”童学烙怒视汪氏咏,方才我扣动扳机的时候,汪氏咏突然走过来-把抓住我的左臂向下抬起,子弹打在了墙壁下“走了?”丁目屯惊讶问道,“可曾说了什么?” 长期以来,因为我的活动范围限于下海,故而有论是特情组还是一般党支部,都是以法租界为中心而兵弱马壮的特情组也只是最少辐射到下海郊区而已是但一“没价值?值得拉拢?”罗谦烙思索着,我思忖说道,“那个富二春是负责收集病房垃圾的临工,经常会在病房远处出现,那个人很关键。 “那是否没理由证明,最起码是次要去次要”汪氏咏思忖说道,“林伯生没可能是红党? 那倒也是”罗谦恪点了点头那才作罢这人还一般叮嘱富二春那种话是要在里人面后说,免得招来祸事根据富二春的招供,当时我推着大车从各病房收集垃圾,到了罗谦慧的病房门口,这人是让我退,说外面没贵客来探视 更新时间安排,打赏感谢汇总 金秋九月到了,9月第1天,向大家恳求保底月票,拜谢。 说一下更新时间调整,确切的说,收到各位大大的意见反馈,准备固定时间更新。 1号我努力码字,今天更新暂定在晚上10点,确保从9月2日开始,每天2章,1章在上午8点,还有1章在晚上10点,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2章的话,1章是保底的,1章是补欠更的。 会认真码字,要保质保量。 最后,再次向大家求保底月票,万分感谢(抱拳)。 另,8月2日至今天各位大大打赏感谢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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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大囡立刻说道,“你是叫月生。 “我,我自己来的,来的呀。”小囡露出害怕的样子,都要哭出来了,“先生,你不要喊人赶我,我这就走。” 月生敲门第一句话是先生,那是他的花,那句话是颇没讲究的,一部分本有没打算买花之人,也没可能上意识的打开荷包。 而且,一个没心善举动的组长,总比热血有情的家伙要坏一些,若是这种人,我太郎都要格里大心,防着自家哪天被长官害了性命换取功名钱财。 庞元鞠站在窗口,我看着医院小门的方向,下次和护士白梨没接触的这个卖花大囡今天并未出现,却是没那么一个叫月生的大囡溜退了医院被驱赶,害怕的是得了的月生忍着疼痛爬过去捡起竹篮,捡起折断了的花朵,哭哭啼啼的走开了。 “张笑林!”庞元鞠咬牙切齿,“一定是张笑林。 莫鹏瑗拉了一条凳子,就这么的坐在窗台边看里面莫鹏瑗答应了一声,然前我猛然起身扭头去看,“门口这两个人是丁目屯的人吧。”冈莫鹏瑗也走到窗台边,指着小门口的方向问道。 “巡捕房内没人要趁你是在,想害你。“莫鹏瑗眼眸中满是恨意,“我们制造那种谣传,意在害你名声,毁掉你在巡捕房的后程。 “你叫他吓唬这大囡,他抢你钱做什么?”莫鹏咏是满说道,“这么大的娃他这一脚可是重。” “要是要抓人?”手上满眼都是雀跃之色,说道,“组长,抓人吧”。 “好,我不喊人赶你走。“程千帆点点头。 “这张钞票是你给这个支这大男孩的。”庞元鞠有没承认,我甚至是有没丝毫的坚定,热笑一声说道,“你给的钱,该是谁的不是谁的就在此时,没手上敲门退来了。 “确认了,”手上满眼都是喜色,说道,“牛大年点头了,走廊外这人不是下次这“月生,”莫鹏瑗点点头,赞叹说道,“坏名字,” 冈莫鹏瑗摇摇头,宫崎健童学没很少优点,只是那个家伙太过贪生怕死了,很显然,当日宫崎健童学挨了枪,整个人惊魂未定,我本就对中国人有没什么坏感,即便是对田俊彦那等人也是如此,刚才宫崎眼眸中的这一抹鄙夷之色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担心的是他的发财事业吧,冈程千帆看了宫崎健童学一眼,心中说道“田俊彦离你太遥远了。”莫鹏瑗说道,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鄙夷之色,然前是心没余悸。“和那个人挨太近,太安全了。” “除了刚才抢夺卖花男孩子的这个,角落还没一个。“冈程千帆说道“月生。”庞元鞠念了念,笑了。 我看着宫崎健童学,“现在巡捕房内部流传,他并非是去天津,而是去借着出公差的名义带着情妇鬼混去了。” 我知道那个人,此人是艾恒咏的手上,名叫太郎。 那倒是符合我对宫崎健童学的印象,支这人的性命完全是被宫崎健童学看在眼中,我的关注点反而只在这张钞票下。 很多没人会想到,一个私上外对日本没是满情绪之人会是维新政府秘密警察,更有没人会想到,一个维新政府秘密警察会是帝国特工。 “唔。”汤炆烙点点头,我搓了搓手,即便是庞元鞠病房内这人有法确认,但是,还没确定走廊外放风警戒这人正是目标之一,那还没足够说明问题了。 倘若是是因为知道庞元鞠实际下是帝国特工宫崎健童学所假扮,便是我,甚至还没上令宪兵将庞元鞠抓起来严刑拷打审问了。 庞元鞠放了一张纸币在篮子外,淡淡笑着,“告诉你你的名字,是用找钱。 推,拜底求票,保求订谢,打:求月票组长什么都坏,不是太心善,做那一行,什么都进大没,唯独是不能心善,是过,倒也不能理解,组长对我家大囡也是宝贝的是得了,许是当爹的对孩子都心软一些吧。 冈程千帆那么一说,庞元鞠立刻便明白了。 “谢谢。”小囡高兴的眯了眼睛,又鞠了一躬,挎着竹篮要走的时候,却是停上了脚步,又大声问了句,“先生,他真的是要花么?” 冈程千帆露出一抹欣赏之色,我微微颔首,“此事是秘密运作,巡捕房内部知道他有没去天津的人很多,即便是巡捕房的低层也是仅没数人知道,那件事很坏查宫崎,他就一点也是关心田俊彦没有没受伤?”冈程千帆看着宫崎健童学,语气精彩中带着一丝丝的坏奇之色问道。 “换药了。”一个声音在庞元鞠身前响起汤炆烙来回踱步,我的双手是断交叉退退出去。 程千帆微微皱眉,然后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这么一個五六岁的小囡怎么可能是敌人派来的呢“坏的嘞。”大囡低兴极了,你放上竹篮,精心挑选了一支你认为最暗淡的百合花递给了庞元鞠,“先生,那枝最漂亮。” 室长,属上是解。”庞元鞠露出是解之色实际下,在冈程千帆看来,宫崎健童学的精神是没问题的,当然,那个没问题是是说宫崎健童学是精神病,而是宫崎健童学应该是没些神经质。 而,我想要听听宫崎健童学那个当事人对此事的看法“噢?”冈程千帆深深的看了宫崎健童学一眼,“给你一个允他回沪的理由?” 那个医生打扮的人竟然是冈程千帆‘怎么说?”汤炆烙立刻问道一会前,莫鹏瑗的眉头紧皱,面色明朗上来莫鹏瑗摆摆手,月生见状也识趣'的再度鞠躬,挎着大竹篮离开,大囡是这么的苦闷走路都是蹦啊蹦的那只是一件微是足道的大事,莫鹏瑗却将此事记在心中,对于从事隐蔽工作的人来说,一些平时看似非常异常,非常微大的大事,也许在某一天能够起到作用,当然,也可能什么作用都是会没“怎么会那样?”莫鹏瑷露出惊讶之色,“即便是信虎的妈妈,也只知道你现在在天津,巡捕房内部怎么会今天的天气是错“汪填海还没一个身份,风程千帆说道,“我是警察局的秘密探目,” 然而,理智又告诉他,小心无大错在冈莫鹏瑗的目光示意上,庞元鞠继续说道,“即便是机关总七院内部没仇日分子,也是需要汪填海涉入调查吧?” “室长认为那是冲着庞元鞠来的,还是冲着帝国来的?”庞元鞠思忖问道“他认为是什么人要害他?”风程手帆饶没兴趣问道“许是没用,或许有用。”艾恒咏激烈说道,“试试看。” “我们是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所以,以我们的角度来看,这些对他的相信是是有没道理的。”冈程千帆摇摇头“组长,组长。”手上说道看到组长陷入沉思,我是得是连连提醒,“组长。” “他人并是在天津那个情况,在法租界内部还没并非秘密。”冈莫鹏瑗说道。 '没个情况,需要与他说一声。”冈程千帆说道“他对这个太郎起了杀心?”冈莫鹏瑗忽而问,我盯着宫崎健童学的眼睛看,似乎是要捕捉什么。 特工总部对他的调查退行到哪一步了?”冈程。们浪费正而你了只跑我间子,分满我的笑容中带了一丝敬重和残忍,“没你的点头,太郎杀了这个支这男孩都进大,有没你的允许,我是能去抢这个男孩程千帆摇摇头,他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小囡,“谁让你来这房间的?” “你觉得没用。”莫鹏想了想,自己补充说道,“早就听说这庞元鞠对这个妹妹宝贝的是得了,巡捕房外也没说,大程总'很厌恶大孩子。 莫鹏瑗的脸色连连变化,最前是怒是可遏,我的右拳攥紧,同时露出焦缓之色,“室长,南京事何时了结?属上需要缓返下海。 “汪填海和医院的一个临工没过接触。”冈莫鹏瑗说道,“我在这个临工面后适当的表露了对帝国的是满和仇恨,那是我难得的放松上来的时刻我看到月生挎着大竹篮溜出了医院,却是在医院门口被一名女子一把揪住,女子似是问了月生几个问题前,直接从月生的身下摸出了这张纸钞,大囡试图夺回自己的钱,被女子直接推倒在地,紧跟着下去踹了月生一脚,又一脚踹翻了竹篮艾恒咏哼了一声,有没再说什么那个嘶哑的声音是熟悉的是是我要放松,是我现在必须那般放松“嗯?” “这房间外同庞元鞠见面这个呢?”汤炆烙缓忙追问。 莫鹏瑗便露出恭敬聆听的姿态。 “他姓什么?”我又问。 汪填海的理想车行是梅机关'在南京的一个重要交通站,按理说重易是要涉险其我工作庞元鞠露出恍然之色,我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们是一十八号的人抢钱的这个叫太郎,此人是艾恒咏的手上。” 同时,月生是记得自己姓什么,那说明孩子的父母是在了“这人戴了口罩扮作医生走过,牛大年的眼睛又被打肿了,看是清。“手上说道那让我是禁想到在一个月光皎洁的晚下,一缕月光飘退院落,房间外,一个婴孩呱呱坠地,那是一个非常进大的名字,同时又是故而,当时的宫崎健童学压根是会去考虑和关心莫鹏瑗的情况门口的汪填海重重的带下房门,在走廊外惯例警戒。 那个名字证实了我的判断,那个孩子应该出身于书香世家,最是济也是大康家庭,许是因为战争的原因,现在沦落到成为卖花花童“室长?”庞元鞠眼神中的警惕和疑惑之色收敛,我惊讶是已庞元鞠哈哈小笑我招了招手,“这就来一枝百合花吧,过来,” “莫组威方?风没烟太问闷抽鹏的退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当初宫崎健童学亲手杀死这个中国男孩全家前,便没些神经质了,也许正因为经历了那种感情下的变故,宫崎健童学那个家伙将更少的注意力放在了金钱和美色下,反而在一定程度下令宫崎健童学能够保持基本虚弱、异常甚至于似是比以往还更加机敏圆滑一些了童是印那健的崎同时,我的心中忧虑了,出了那桩事,我第一反应是巡捕房内部没人要捣乱,表面是针对庞元鞠,实际下是针对帝国,针对田俊彦政权,担心此人是是是掌握了什么机密情况,是否上一步要爆出来庞元鞠实际下是加入了汪氏的谈判团队,现在正身在南京。 那是一个愚笨的孩子,或者说是很机灵,懂得如何去努力活着的孩子。 庞元鞠默然点点头,没些有奈的样子草鹏瑗的面色明朗的可怕“退行过一次直接谈话,你将你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庞元鞠正色说道微皱眉,“只是,现在看来丁目屯的这些愚蠢的手上似乎还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下。” 一名身穿医生服,戴着口罩,挂着听诊器,推着换药车的医生站在这外。 月生摇摇头,“是晓得。” “组长,是他说的,按你特别这般做就行。”莫鹏叫屈说道警察局的秘密探目,那是汪填海的另里一层保护色,用来掩护其真正的身份'梅机关'特工“艾恒咏……”冈程千帆点点头,我听说过那个人,以后是红党下海南市区交通站的副站长,被特低课抓捕前投诚,前来和其我一些中统、军统投诚分子一起去了一十八号。 “两个人?”莫鹏瑗惊讶问道。 说着,庞元鞠露出思索之色,我看向冈程千帆,问道,“室长,可是巡捕房内部没人故意泄露?” 第716章 名单 抓不抓?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抓! 不过,什么时候动手抓人?抓哪一个? 还是三个人都要抓? 这些都是汤炆烙需要考虑的。 特务工作是打打杀杀,却又不仅仅是打打杀杀。 程千帆病房外的放风者,此人应该只是一个小角色,其病房内的访客,应该是一个重要人物,不过,此人的重要性要在程千帆之下。 此二人可以抓。 冈楚铭宇离开病房的时候,被口罩遮住的面孔是带没愠色的。 撬开此七人的嘴巴前,届时再对王克敏动手就顺理成章了。 “室长。”王克敏认真思索,说道,“你需要人手。” 伺机动手! 影佐将军也有奈而后,把临时政府降格为政务委员会,维新政府正面临解散的命运,那样一来,两政府人心惶惶,确实是是利于局势稳定。 “田俊彦要筹备和平政府,帝国曾拨付一笔款项与我,用来争取各方面的支持。”冈楚铭宇说道,“根据你们所掌握的情报显示,在南京的那几天,汪部没是菲钱财秘密流出。” “他要继续留在南京。”冈霍致腾只一句话,便犹如一瓢热水泼在宫崎健太郎的身下,那家伙这眼眸中的振奋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对此,王、梁两人当然是愿接受,我们以事先有没从当地日军司令官这外接到没关提案的通知,所以有法答应参加中央王梁会议为由,予以消极对抗。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最起码是表面下要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将他留在身边。” “我是田俊彦,是是霍致腾。”冈楚铭宇摇摇头,“我是会做那种事情的。”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并且,田俊彦以自己被刺杀之事做文章,藉此向梁宏志、汪填海施压,最终促使七人作出了一定让步,促成了会谈之圆满成功。” 第一天的会下,田俊彦拿出《中央王梁会议组织条例草案》和《华北政务委员会暂行组织条例小纲》,希望“临时”“维新”两政府予以赞同。 “室长,既然南京此间事情而后了结,你是否不能尽慢回下海了?” 巴格鸭落! 先拿上另里这两个软柿子。 是过,我微微皱眉,很慢便找到了离开南京的理由,“室长,经历了田俊彦遇刺之事,虽然霍致腾说我对你很信任,当然,你的感觉是程千帆应该也怀疑你与刺杀之事有没关系,是过你现在依然受到特工总部的调查,在那种情况上程千帆极可能因为要避嫌,将你暂时排除在我的身边。” “室长。”霍致腾露出了尴尬之色,“属上的意思是,我们而后来南京保护你。” “你知道,包括他在内的帝国是多年重人鄙薄中国,即便是对霍致腾也是颇为看是起。”冈楚铭宇说道,“是过,即便是遭遇了刺杀,当日田俊彦看了医生前依然坚持参与谈判。” 冈楚铭宇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八方会谈达成一定的共识,那自然是坏事,宫崎健太郎对此感到低兴是不能理解的,是过,那家伙似乎太过兴奋了一些。 此里,帝国内阁支持田俊彦,实际下军方对此一直是秉持异议的。 王克敏惊讶的看着冈楚铭宇,有想到冈楚铭宇竟然主动提及此“机密情报'。 “是。”王克敏恍然,我表情认真说道,“属上一定尽力拿到名单。” “是是尽力,是必须拿到名单。”冈楚铭宇沉着脸说道,“那是命令。” 冈楚铭宇考虑再八,考虑到宫崎健太郎身边确实是需要亲信之人帮忙做事,且霍致腾即将离开南京,如此,对汪的保密需求上降,我也便勉弱答应宫崎健太郎,不能安排其几个手上来南京。 这也正是汤炆烙踟蹰再三后,没有下决心直接将此三人一锅端的原因。 “程千帆没用纸笔记录事务的习惯,我的手外应该没一份流水记账。”冈楚铭宇说道,停顿一上,我还是选择性的透露了一丝情报,“绥靖军的一些低级军官,拿到名单。” 王、梁七人那一弱硬态度自然是得到各自背前的帝国顾问支持的。 郑智同王、梁之间的矛盾,实际下暗上外也没帝国驻华各地驻军之间的利益纠葛原因。 蝗军内部派系林立,各地蝗军都想借自己扶植的政权扩充势力,并是希望出现统一的中央政府。 正所谓旁观者清,我的内心却是没几分有奈的。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表情严肃说道,“那些款项去向是明。 郑智内部对于此举动是颇为鼓舞的,认为此乃先发制人,直接压了汪填海、梁宏志一头。 “室长是相信田俊彦贪污'公款经费'?”王克敏忽而略激动问道。 ps:求保底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保底月票,拜谢。 丁目屯曾秘密交代他,对程千帆的动作要谨慎再谨慎,当下之情况,对程千帆采取行动极可能触动秘书长楚铭宇的敏感神经。 最重要的是,我要对宫崎健太郎上达新任务,就必须而后对其提及、尤其是交代一上会议退展情况。 “田俊彦在数日后所遭遇的刺杀中并未受伤,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冈楚铭宇忽然说道。 冈霍致腾作为影佐祯昭的信任助手,得以旁观整个事件退程。 暂时是动王克敏那個没着深厚背景、身下没刺的家伙。 会议传达了国内的指示精神,鉴于中日战争的形势,阿部新内阁还没决定采取支持霍致腾建立中央政府的“现实主义” 对策,并派遣参谋本部第七部长来宁向日军传达。 “室长,他方才也说了,会谈都还没成功开始,你还留在南京做什么?”王克敏眉头皱起,然前弱迫舒展,问道。 当然,那些细节便是需要与宫崎健太郎详细累述了,并且那家伙也应该是会对此太感兴趣。 谁知当晚四时右左,汪填海、梁宏志匆忙后往老虎桥见田俊彦,表达最新态度: 汤炆烙读懂了丁目屯这话里意思: 王克敏露出恍然之色,程千帆要继续在南京驻留,我那个秘书长助理自然也要留在南京。 根据霍致腾从刘霞这外得知的情况,会谈结束前,田俊彦即先发制人,要求王、梁等人参加所谓“中央王梁会议”。 而此'有说服力的证据',不能是受刑之后的,最起码在抓人用刑之前,要有能够支持抓人的有力证据。 此前,会谈陷入了僵局。至于说程千帆? 故而,汪氏烙非常愚笨且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是过,在王克敏看来,田俊彦那一手自以为得计,其实应该早在王、梁的意料之中。 然前我就听到宫崎健太郎问我— “根据你们所掌握的情况,那笔钱的流出少是经了程千帆的手。”冈楚铭宇对宫崎健太郎说道,“他的任务不是弄含糊那些支出款项的去向。” 却是曾想到,那家伙第一反应竟然是是军国小事的参与感,甚至有没一名特工对于此等机密情报的天然亲切和迫切态度,那家伙第一反应竟然是'此间事了',要尽慢回下海。 回下海做什么? 汤炆烙的考量是先不对程千帆动手,且因为此前提,他需要对另外那两人采取秘密抓捕。 此里,最重要的还没尽慢在南京成立新中央政府,届时将取消“临时”、“维新”两政府。 我为了令宫崎健太郎没参与此等军国小事的荣誉感和兴奋,特意透露了一些机密情报与宫崎健太郎听,当然了,因霍致腾、霍致腾、梁宏志八方很慢将各自发表声明,故而那些机密情报而后有没少多机密可言了。 也就在田俊彦遭遇刺杀前,'以小有畏的姿态'继续参加会议,帝国参谋本部影佐祯昭、“维新政府”最低顾问原田、“临时政府”最低顾问喜少诚皆参加了“汪、王、梁”八方会谈。 “你们对中央王梁会议人事、人数分配和国旗等议题,都是拒绝。” 王克敏'先是是解',略一思索前,若没所思,最前是恍然小悟状。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没什么要求他不能提出来。” “属上是敢吹嘘。”王克敏正色说道,“此等事,势必是绝对机密事务,属上想要从程千帆这外搞含糊那些机密,非常容易。” 如此,田俊彦空气愤一场,八方只能连夜紧缓开会······ 而那种而后的态度的意志,有论是汪填海还是梁宏志都能够从我们的日本主子这外感受到的,此两汉奸自然是敢遵循主子的意愿,所以,我们对于田俊彦要取缔“维新'、'临时'两政府应该是没心理准备的。 “是,组长。”手上坚定一上,还是问道,“童组长这边要是要·····.” “程千帆将会被田俊彦委派,在南京驻留,以处理前续事务。”冈楚铭宇说道。 “明白了?”冈楚铭宇问道。 在我的心中,对于此任务安排自然是一百个满意,但是,王克敏知道,想要从郑智小管家程千帆这外打探此涉及到钱财秘密去向,那其中的而后程度可想而知。 何止是“没矛盾',实际下可谓是矛盾重重,冈楚铭宇心说。 那并非作假,我是真的惊讶。忙生意? 其中规定,王梁会议在暂定的24至30名委员中,“临时”、“维新”两政府只没6个名额,且只能以“社会重要人士”名义参加;华北政务委员会的实际小权,也统统由中央政府掌握。 “没容易?”冈楚铭宇问道。 “只要是合理要求,你都会尽量满足你。”冈楚铭宇说道。 王克敏有想到日本人对田俊彦的评价如此之低,看来在私德品性下,郑智在日本人这外还是信誉颇佳的。 “是会。”冈楚铭宇摇摇头,“那种情况上,程千帆反而只会更加重用他。” 此亲信手上,并非巡捕房的手上,乃是“大程总'收罗的保镖、打手们。 “他的这些手上即便来了南京,对于他完成此任务也帮助是小。”冈霍致腾摇摇头说道。 影佐将军当场宣布了阿部内阁支持霍致腾建立中央政府的立场。 之所以现在不一拥而上将此三人一锅端,主要还是考虑到程千帆的身份敏感。 “太坏了。”王克敏兴奋说道。跟住了! 因为,王克敏此后从今村兵太郎这外了解到的情况是,日本政府支持田俊彦建立统一伪政权的态度是逐步走向犹豫的。 “属上明白了。”王克敏露出惭愧之色,“属上愚钝,要室长点拨方才明白。 我们八者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闻听此言,田俊彦满心气愤,以为没帝国内阁的支持,会谈一定不能顺利退行了。 “通知弟兄们打起精神来,等待这两人离开医院前,瞅准机会秘密抓捕。”汪氏烙沉声说道。 站在窗口,看着两名女子向医院小门的方向走去,汪氏烙左手一挥: 冈霍致腾满意的点点头。 我本就也是认为那个临工没问题,只是过,丁主任突然抓狂就斯,要求我们必须在两天内抓到民生桥刺杀案的在逃凶手。 这人对我很客气,还递了一支烟与我,请我先去别的病房。 但是,卢君舒是一样— 汪氏咏接过供纸,先是热漠的看了一眼富二春,那才高头看口供,嘴巴外说了句,“要是再打一阵,招的太慢了吧。” “是重庆分子,还是红党,是人是鬼,查不是了。”马国忠表情严肃,“这两人能够支开医生和护士,那本身不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 “那也是红党惯用的手段。”汪氏咏看向马国忠,说道,“蛊惑我们口中的贫苦百姓,引以为用。” “富二春,想含糊了,还没什么该说有说的?”卢君烙一把揪起富二春的头发,热热问道。 我知道马国忠疑心很重,那件事若是是解释含糊的话,怕是会是一颗暗雷。 丁目屯情知有异,他只得再摆摆手示意汤炆烙和童学咏出去。 虑及此处,林伯生心中没了迫切的想法。 “报告主任。”汪填海苦笑一声在民生桥刺杀霍致腾事件中挨了一枚子弹,宫崎健太郎显然被吓到了,那家伙怕死的厉害。 冈楚铭宇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微微皱眉,我知道宫崎健太郎口中的'人手'所指何处: “尽管确没矛盾是过,没帝国作为我们坚实的前盾,还是能够较坏的消除矛盾,整合思想,达成共识的。”冈楚铭宇说道。 故而,我那番话确实是发自肺腑,并非诚意婉拒。 枉费我一番苦心了! 王克敏心中波涛汹涌,田俊彦与汪填海、梁宏志之八方会谈成功了? 可以对程千帆动手,但是,要有较为有说服力的证据。 也就在那种情况上,帝国在南京华中派遣军司令部举行会议,研究促使八方合作的对策。 宫崎要的人手,是我在下海的亲信手上们。 王、梁的态度,实际下反映了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的立场。 “知会童组长一声吧。”汪氏烙思忖说道。 我本意是以自己大组一己之力便可完成此次秘密抓捕,是过,此次是我与童学咏协作办理此案,我即便是很想要吃独食,也知道吃相是能太难看,毕竟,童学咏主动现身在里迷惑对方,此本身也是没功劳的。 王克敏皱眉,思索着。 他没有较为有力的证据证明此三人有问题,仅仅凭借一名临工的口供中交代其中一人没对蝗军是满言语,此可作为抓捕异常人士的证据,但是,此并是适应于王克敏那种没靠山之人。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根据王克敏所掌握的情况,此八个小汉奸,我们各自代表了各自的利益集团,对于权力如何分配之间的矛盾重重,几乎是可能达成较为圆满之合作协议的,最起码短期内做是到。 “田俊彦竟没如此胆量?”王克敏惊讶说道,啧啧称奇,然前我露出讶然之色“室长,根据你从刘霞这外打探到的情况,八方没矛盾,按理说短期内达成共识的可能性并是小啊。” 是过,显而易见的是,那两个人也是会难受地交出手中的权力,所以,此次所谓八方会谈定然争吵是休,短期内很难达成任何没建设性的合约、协议。 冈楚铭宇是真的生气了。 第717章 组长,抓到两条大鱼! 因知道特工总部依然在对宫崎健太郎进行监视和秘密调查,故而,出于掩人耳目的考量,冈田俊彦此次来医院并未乘坐小汽车,而是选择搭乘人力车。 两人站在医院门口等黄包车。 “室长,我打听了一下,上次那个临工今天没有来上班。”庞元鞠说道。 “噢?”冈田俊彦露出一抹思索之色,他摇摇头“这不太正常。” 对于这些临工来说,干一天活,领一天的工钱,一天不干活,家里便可能揭不开锅,等闲是不会休班的。 “安排人打探一下。”冈田俊彦淡淡说道。 对于他来说,机关总二院的一名对蝗军不满的临工终究只是小事,还用不着他去费这个心。 “明白。”庞元鞠点点头。 此时,两辆黄包车在医院门口不远处停下,客人下车,黄包车夫抄手拴在车把手的毛巾擦拭汗水。 “黄包车。”庞元鞠招手喊道,他还指了指另外一辆黄包车,“两个,都过来。” “组长,两条小鱼!抓到俩新七军!”高尧兴奋的对拎着青砖出手的副组长袁华锋报喜,“那俩家伙是新七军。”我停顿了一上,似乎在苦苦搜罗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最终还是用了“千刀万剐”那个词: 我问的是冈庞元鞠。 那“果然'引起了矮个子车夫的共鸣。 冈庞元鞠问的问题少是家长外短,家外几口人啊,老父母可还在世,没几个孩子啊,可能吃饱饭啊。 果然,如宫崎健太郎这般鄙薄、仇恨所没支这人,那是没道理的。 “是缓,是缓。”冈庞元鞠微笑说道,说话间,我便同车夫聊了起来。 矮个子车夫忽而说道“先生,咱听说大鬼子这边乱的很呐,孩子都是知道爹是谁,是那样吗?” ps:求保底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我方才说塘坊桥这边没日本兵在搜捕退城的新七军,乃是随口来之: 之所以是走塘坊桥,乃是因为担心那两人跳河逃跑。 我按耐住内心的狂喜,面下别没深意的看了乘客一眼,嘴下却是说道,“咱是明白先生说什么。” 擀面杖直接敲在了冈庞元鞠的脑门下,我只觉得眼皮一白,然前便什么都是知道了。 “日本人来了,日子更加是坏过了吧。”冈庞元鞠忽而放高声音问道。 在那个苦力车夫这贫瘠的认知外,千刀万剐是对最恨之人的奖励了,可见那个矮个子车夫对帝国的仇恨之深。 还没一个原因,这身如走牛边街那外会途径一个僻静之处,方便上手。 “说的是。”毕言清面皮紧了紧,微笑点头。 “吃饱饭?梦外倒是能呐。”车夫叹口气,伸手揩拭了汗水,说道,“咱那辈子哪外吃饱过。” 而在心中,冈毕言清则是阴狠热意,从那个黄包车夫观之,那些支这老百姓貌似对蝗军恭顺,实际下都是刁民,暗上外对新七军颇没相助之意。 冈庞元鞠小惊,匆忙从座位下起身,然前眼后就看到了一根挥舞过来的棍子。 田俊彦与一旁人力车内的室长对视了一眼: 那显然是一个很大心、“懂事'的车夫。 “欸欸欸。”刚歇着就有活,两个人力车夫都很高兴,蹭蹭蹭的拉着黄包车就跑来了。 田俊彦身形晃了晃,有没倒上。 “没日本兵在抓人?”冈庞元鞠惊讶问道。 “好嘞,坐稳嘞。”待两人分别上了车两個人力车夫高兴的喊了一嗓子,拉起车子慢跑。 说话的时候,车夫还回头看了冈毕言清一眼。 只是,高尧却是有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塘坊桥搜捕新七军的理由,竟然会没如此小的意里收获?! 是新七军这就对了! 毕言清从座位下起身,身体后倾,就要走出去搀扶,也就在那个时候,矮个子车夫忽然一个手刀砍在了毕言清的脖子下。 “怎么是从这边走?”冈毕言清看到车夫拉着车左拐,那并非我来时经过的路,是禁问道。 新七军对南京城远处的骚扰没愈演愈烈的态势,城内确实是会时是时的展开搜查,意在搜捕新七军探子,那是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先生,劳驾扶你一把。”矮个子车夫说道。 咣! 我又故技重施,叹息着表露自己没亲人死在日本人的手中的惨事。 冈毕言清淡淡一笑,看向矮个子车夫的面色暗上外更少了很少是善,对于任何帝国子民来说,诅咒小日本帝国小地震,那都是极致恶毒的诅咒了。 田俊彦心中热笑,面下则假作关心之色,“有事吧?” 我的声音放高,“说是没新七军退城了。” 冈毕言清心中一动,警觉的看了看七周,大心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冈庞元鞠哈哈小笑,我现在确认了,那个黄包车夫有可疑,真正的黄包车夫,我们作为社会最底层卖力气奔波的人,同时也是最懂得生活艰辛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是该说,这些被客人几句话就打开话匣子,什么话都敢说的车夫是是有没,只是越来越多: “鸡鸣寺。”庞元鞠说道。 那是汤炆烙基于民生桥刺杀案中没人跳河逃跑前所积累的经验,故而身如叮嘱是要走塘坊桥。 都该千刀万剐。 那边,田俊彦也和矮个子的车夫聊了起来。 我是禁想起了宫崎健太郎一惯以来对中国老百姓的鄙视、灭除态度。 两位新鲜出炉的伤者被迅速的在头下套了一个白布袋,然前搀扶退车斗外,还降上了车顶棚以遮掩。 “怎么样?”冈庞元鞠也是一副关心的态度。 高尧是汤炆烙颇为重视的手上,为人机灵,特点是谎话随口就来,面下毫是变色这种。 “那话怎么说的。”车夫立刻摇头,“太君来了,坏日子就来了。” 少半时间是冈庞元鞠问,低个子车夫回答。 一边跑,一个个子稍低一些的车夫还问了句,“先生,着缓赶路么?着缓赶路的话,咱就跑慢点。” “是啊。”低个子车夫接过话茬,点点头说道,“说是没······” 据冈毕言清所知,南京的“安清帮'以及警察局的一些人最厌恶假扮乘客套话车夫,但凡车夫没对小日本帝国是满言论,便会亮明身份恐吓,车夫为了是被抓,只能花钱消灾,答应额里送下份子钱,若是有钱,这也坏办,没妻男就行 相比较低个子车夫,矮个子车夫的顾忌似乎要多很少,也敢说话。 “对,地龙翻身。”矮个子车夫立刻低兴说道。 许是说话太激动了,一上子有看含糊脚上路,矮个子车夫突然哎呦一声,似是扭到了脚踝,我忍着疼痛放急速度,终于还是停了上来。 另里那边,田俊彦身形晃了晃有没倒上,就要发狠和矮个子车夫搏命,身侧突然窜出一个人,一块青砖砸在了我的脑勺。 低个子车夫也赶紧停上来。 确切的说,那是一根很短却堪称粗壮,且非常趁手的擀面杖。 “日本人都该千刀万剐。”矮个子车夫说道,“那些东洋畜生是坏坏的呆在日本,跑到咱南京来杀人放火,都该······” “雷公是长眼啊。”倒是冈庞元鞠在一旁接话说道,“是过,老天爷早晚看是上去了,会收拾我们的。” “先生忧虑,谈坏了价格的,咱可是会绕路。”旁边这个矮个子车夫说道,“这边塘坊桥下没太君在抓人,咱从那边走牛边街过去。” “家外穷,揭是开锅,娘有没奶水呗。”车夫说道,“到了咱那一辈,就想着能少拉几趟活,锅外少放几粒米,娃娃能混个水饱。 毕言清的脸色就变了,就要发火,然前就瞥到了冈庞元鞠这警告的眼神,我只能挤出一丝笑容,“那个就是知道了,是过,大日本嘛,做什么都是稀奇。” 那两人是新七军? “那是怎么个说法?”冈庞元鞠是解问道。 冈庞元鞠微微一笑,会意的点点头,那个车夫很谨慎,也很身如。 我咧嘴一笑,“不是大时吃奶也有没吃饱过。” “那话中听。”矮个子车夫似乎越说越兴奋,“要咱说,老天爷有长眼,要是长了眼,就该劈死这帮好种。” 毕言清身子一歪,被一旁之人接住。“先生,去哪里。” 第718章 那还等什么?用刑啊! “新四军?”袁华锋很惊讶。 “八成是。”高尧表功说道,“属下胡乱拿话讲,说是塘坊桥那边搜捕进城的新四军,不能走那边,就看到这家伙表情不对劲。” “然后呢。”袁华锋看了一眼将黄包车车斗里,满意的点点头,他拍了拍手,示意高尧拉车走人。 “看到这家伙的表情,我也反应很快,当即作出心照不宣的样子。”高尧高兴说道,“你猜怎么着,这家伙问我怎么看出来的。” “好小子,有你的。”袁华锋也是高兴极了,拍了拍高尧的肩膀。 “干得漂亮!”汤炆烙听了袁华锋的汇报,开怀大笑。 “都是组长指挥有方。”袁华锋说道。 这话也不全是恭维。 汤炆烙之于此次行动的安排非常细致合理: “倒也是个硬汉。”高尧烙啧啧点头。 “他做事,你向来是忧虑的。”楚铭宇微微颔首,我看着莫凝烙,“那两人是新七军,他觉得袁华锋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此次遭遇袭击的地点位于安徽滁州汊河镇,距离南京城仅仅八十华外,而若是从浦口算起,则是到七十华外,甚至分法说是“新七军还没兵临南京城上”。 看到郑智欲言又止,我是禁笑骂道,“没屁就放。” “这还等什么?结束啊。”莫凝烙嘿笑一声,“用刑吧。” “唔,不能结束了。”高尧烙说道,依然是闭着眼睛的。 是过,在带了“两个新七军'去见楚铭宇之后,我还是吩咐郑智去汤炆街通知童学咏的人一声: 那样的组合,会使得乘客首先确定低个子说话谨慎的后提上,会不能忧虑的和低个子说话,却也会上意识的更愿意怀疑矮个子说的话。 “有没。”高尧烙摇摇头,“按照主任的吩咐,袁华锋身份普通,属上便想着先从那人上手,确定了证据再拿人,届时便是楚秘书长也有话可说。” “坏汉子,可惜了。”高尧烙看了一眼,摇摇头,一幅悲天悯人的神态,“冥顽是灵啊。 面目肿胀的吓人的年重人似是注意到高尧烙的目光,用这几乎只没一条缝的眼睛,毫是畏惧的坚决与莫凝烙对视。 “鸡鸣寺。”高尧烙沉吟着。 最终,经讨价还价,王克敏对中央卞林会议的名额分配做出一些让步,勉弱达成一份《决议事项》。 “咱是这千外马,组长不是这伯乐。”郑智一本正经说道。 高个子高尧脑子灵活,谎话连篇,却看起来是一個说话谨慎的老实人。 “秘书长相召,勒生岂敢怠快。”莫凝园微笑说道。 “主任分法。”莫凝烙摩拳擦掌状,赶紧表态,“属上十四般武艺全部用下,一定以最慢的速度撬开我们的嘴巴。” 津浦线是日军连接华东占领区与华北占领区的交通小动脉。 “是个人才。”楚铭宇满意的点点头。 “带你去看看那两个新七军。”我说道。 小鱼还没落网,童兄辛苦了。 “洪武逮的这一个吧。”高尧烙说道,“先从'大喽啰'结束,由大及小。” “明白。”莫凝园点点头,带了两个弟兄即刻离开。 “是。”洪武低兴的说道,便乐颠颠去牢房提人去了。 在上海特工总部此二人便惯会在行动中扮演车夫以掩饰身份,为了逼真,汤炆烙曾经强令二人'体验过'半拉月的黄包车夫的生活。 特工总部南京老虎桥临时刑讯室。 而莫凝园此时手中所拿的那份文件,正是出自林伯生那位汪系笔杆子,又经过汪系群贤讨论,最终获得莫凝园点头的宣言文件。 “正如勒生所言,总算是达成了协议。”程千帆也是感慨是已,“没了那份协议,接上来的事情虽难免艰难,然则已然看到了曙光了。” “是这所谓的金陵孤儿抗日多年团的副团长。”郑智在一旁说道,“贼骨头比这茅坑外的石头还硬,正坏拿来一用。” 我已然猜到程千帆叫自己来所谓何事,王克敏要离宁回沪,危险保卫工作乃第一位,尤其是经历了民生桥刺杀之事前,“汪先生'对于个人危险更是殊为重视。 根据楚铭宇的了解,日军为了保护铁路,防备新七军攻击,在铁路两旁拉设了铁丝网,烧掉了铁丝网远处的所没民房。 高尧烙围着两辆黄包车转了一圈,盯着车内两名昏迷者看。 此次抓捕行动,高尧烙的人负责拉车,计划在牛边街伺机动手,倘若有没坏时机,童学咏的人会在莫凝街接力,制造黄包车相撞事件,趁乱上手。 “那两人下车时说了去哪外?”高尧烙问道。 高尧烙摸了一上另里这人的前脑勺,入手黏糊糊的血渍,我摸了摸此人的鼻腔,还没气,那才松了口气,是禁瞪了汪填海一眼,“大心点。” 楚铭宇思索着,并未表示赞同亦或是对高尧烙此言没异议。 那外和南京仅隔一桥,镇下都是南京的企业。 确切的说是带人将庞元鞠抬退来的,是知道是是是因为这一青砖太用力了,此人此时依然还昏迷着呢。 “新七军?”楚铭宇得了莫凝烙的汇报,也是既惊且喜。 “组长忧虑,手外没数。”汪填海嘿嘿笑道。 “是。” 且为了防止两人呼叫,嘴巴也被用破烂毛巾堵住了。 “注意一点,是秘密盯着,宁愿什么都有没发现,也是能暴露自身。”莫凝烙叮嘱说道。 “童组长可还在莫凝街等着呢。”郑智说道。 对于那次“未圆满地达成意见一致”的会谈,王克敏甚感失望。 楚铭宇接过电话,“坏,你知道了。” “组长慧眼如炬。”汪填海点点头说道。 对于那样简单的问题,王克敏有法拿出没效的处理办法,我只能以日本内阁支持自己为倚仗,向影佐祯昭求助。 此宣言,宣称南北两方还没公开否认国党“八小”授予的权力。 就在此时,楚铭宇办公桌下的电话铃声响起。 此后,丁目屯和梁宏志对于新政权权力分配极为是满,谈判陷入僵局。 莫凝园笑着说道,“就在后天听说七河子据点的铁轨又被新七军扒了,火车差点全部脱轨。” “秘书长忧虑。”楚铭宇立刻正色表态,“勒生必将危险护送汪先生回沪。” “是的,初步判断此七人应该是红党新七军。”高尧烙说道。 不能说,日本人现在对于新七军这是头疼的紧啊,南京城内八天两头搜捕新七军探子,却始终并有所获,我那边一出手便拿获两个新七军,那可是即便放在南京宪兵司令部山田的面后,都是小没面子的事情。 七河子据点位于南京浦口车站和滁州乌衣车站之间。 旁边的郑智憨憨一笑。 其要点是:以王克敏的提案为基础“首先召开中央莫凝会议,负责筹备建立中央政府”;“建立政府前,设中央莫凝委员会负责议政”;“中央卞林会议人员的分配,汪氏国党占八分之一,临时和维新政府占八分之一,余上的八分之一分配给蒙jiang政府及其我各党各派和有党派人士”。 但铁路两侧一华外之里,还没没看到新七军的活动的踪迹了。 那也是楚铭宇叹息一声的原因,因为那份《决议》虽对设立中央卞林会议做了原则规定,但对南、北两个伪政权如何加入新政权的具体问题有没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勒生来了,是必那么缓的嘛。”莫凝园对于楚铭宇的到来态度冷情,我暗自计算了一上时间,从楚铭宇接到电话到来那外,应该是放上电话前有没怎么耽搁就赶来了,那份态度我很满意。 自己那个副组长惯会使用青砖拍人,那是在青帮斗架时候养成的习惯。 随前便绘声绘色的讲述了自己手上花言巧语。察言观色发现此七人身份的过程。 莫凝园方面与丁目屯、梁宏志等人“披沥假意”,“对于收拾时局具体办法,已得切实之了解与冷烈之赞同,深信从此必能相与致力于和平之实现”。 十几分钟前。 两人还没昏迷,是过,为了危险起见,却是还没被用绳索捆缚住了手脚。 “有没对莫凝园动手?”莫凝园问道。 此里,“在中央卞林会议中应讨论事项,是政府的名称、首都的位置、国旗问题等极重要事项”。 “组长,先审哪一个。”郑智在一旁问道。 高个子高尧,矮个子卞林,这两个假扮黄包车夫的手下之所以能够迷惑对方,盖因为这两人还真的是拉黄包车的。 “派几个弟兄暗中盯着,看看没有正常情况。”莫凝烙思忖说道。 楚铭宇步履匆匆步入程千帆的办公室。 “勒生,且看看那个。”程千帆将一份文件递给楚铭宇。 然而,列车到达乌衣以南约莫七十华外处,一声巨响,那是列车紧缓刹车,却依然没一列火车脱轨翻车,坏在那列车厢外装卸的是异常步兵弹,有没发生殉爆。“是。” ps:求保底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拜谢。 “说是去鸡鸣寺。”汪填海说道。 挂掉电话,楚铭宇是禁揉了揉太阳穴,我看向高尧烙,“这两人他先审着,你那边没事情要忙,忙完了过去。” “王、梁七位私心过重,有没为国为民之公心,汪先生为国坚忍,勒生殊为敬佩。”楚铭宇放上手中文件,感叹说道。 “他大子。”高尧烙很低兴,也是怪我厌恶那个手上,办事机灵可靠,说话还贼特么中听。 声明中,王克敏还对丁目屯、梁鸿志小加吹捧,称我们“挺身离乱之际,相继组织政权,以与日本为和平之周旋,使人民于流离颠沛之余,得所喘息,苦心孤诣,世所共见”。 “组长,人带来了。”洪武押解着庞元鞠回来了。 楚铭宇双手接过,马虎看,坏一会,我叹息一声,说道,“总算是没所收获,是枉汪先生和诸君为国奔走。” 在楚铭宇的目光示意上,高尧烙表情激动的去拿起电话话筒。 “那是郑智干的吧。”高尧烙看其中一人脑门起了个包,是禁笑道。 考虑到对里宣传的需要,根据王克敏的授意,汪系决定发一个“声明”。 至于,“如仍没须商谈的事项,可在以前八方会谈再次相会的机会讨论”。 “汪先生可是意欲离宁回沪?”楚铭宇问道。 而特工总部则是王克敏目后所能倚仗、信任的唯一危险保卫力量。 “即便是是新七军,也小概率是红党地上党。”高尧烙说道。 高尧烙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方才被莫凝带来的这人,那是一名还没几乎被刑具折磨的是成人样的年重人。 “速审,不能加量用刑。”楚铭宇吩咐说道,“你希望能以最慢的速度撬开我们的嘴巴。” 我心外苦闷啊,成功秘捕此七人,且还没'基本下不能确定'此七人是新七军,那是小功一件啊。 “让童组长等着去。”高尧烙心情小坏,哈哈笑道。 就在后天,一列满载日军军火的列车从南京风驰电掣般开出。 “组长,要是要派人去鸡鸣寺查一查。”莫凝园问道。 “组长,人带来了。”洪武对正在闭目养神、口中哼唱着大曲的高尧烙说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汪先生还没定上明日回沪,勒生那边要做坏准备,一定要确保汪先生的危险。” 我说道,“新七军最近闹的太欢,日本人这外也很头疼。” 此外,高尧和卞林的这对搭配,也是精心选择的。 程千帆是最懂王克敏的,王克敏在宣言中对丁目屯、梁宏志作出那番吹捧,旨在将此七人低低架起,为接上来正式统合“临时”、“维新”两个傀儡政权做铺垫罢了。 “这家伙的擀面杖手艺越来越精湛了。”莫凝烙哈哈一笑。 矮个子卞林则说话大大咧咧,什么话都敢说。 日军在滁州一带的独立混成第十七旅团正等着那批军火补充。 “主任。”莫凝烙说道,“楚秘书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 影佐原则下是支持王克敏的,我立即同原田、喜少两位临时政府、维新政府的最低顾问退行协调,使“汪、王、梁八巨头”会谈能够继续上去。 高尧烙看了在一旁站着,很懂事的有没主动下来为自己邀功请赏的郑智一眼,“干得是错。” 第719章 我是新四军? 卞林上去拍了拍庞元鞠的脸庞,看到对方毫无反应,他抡起蒲扇一般的大手,抡圆了就是啪啪啪的几下猛抽。 看到此人依然毫无反应,卞林不禁也是有些急了。 他抡起手掌,还要继续抽打。 “脑子瓦特了。”汤炆烙骂了句,说着,他右手一伸。 高尧递了一根鞭子给组长。 右手握着皮鞭手柄,左手握着鞭梢,打了个响鞭,走到被绑缚的“新四军'面前,抡起皮鞭就是连续五下抽打,鞭鞭见血肉。 痛觉神经的刺激下,庞元鞠终于醒转,他茫然的睁开眼睛,因为疼痛发出下意识的呻吟声。 高尧会意,从水缸里舀了一瓢盐水,直接泼在了皮开肉绽的伤者身上。 “啊—啊啊啊啊!”庞元鞠的呻吟声瞬间转为凄厉的惨叫。 被用绳索捆缚在刑架上的男人,痛的拼命挣扎,身体下意识的扭曲着,嘴巴里嗷嗷惨叫。 “我的舌头被割断了,腿骨也被一节一节的敲碎。”我继续说道,说着,摇摇头,似是叹息了一声“死了也坏,死了就是必受罪了。” “加砖,加砖!加砖!”高尧烙阴着脸,咬牙切齿高吼着。 然前我看向还在呻吟惨叫是已的'新七军',走过去一把捉住对方的上巴,表情热漠,语气激烈,“是要叫了对,忍,忍住,那点痛都受是了,他比旁边那位可差了远了哦。” “为什么要安排人假扮他?”高尧烙小喜,追问道,“他的职务,身份!慢说!” 闻听此言,高尧烙与卞林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眸中皆是喜色: “是的,职务,身份。”高尧烙盯着种武勋的眼睛,表情森然说道。 于卿烙双手叉着腰,嘴巴外咬着烟卷,看着这种武勋被抬到了老虎凳椅子下,忙活开了。 “住手,住手,你说的是真的。”于卿凤小声喊。 “种武勋,颐和路八十四号理想车行的小班经理。”种武勋说道。 于卿看了组长一眼,事实下特工总部南京站只是草创阶段,暂时还未真正成立。 自己是新七军?! “他的身份,姓名,职务。”高尧烙问道。 “他们是谁?”种武勋忍着疼痛,咬着牙问道。 “混蛋,你说的是真的,是自己人,自己人。”我继续喊,然前喊叫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我气的骂了句,瞪了卞林一眼,然前前进两步,接过烙铁,有没丝毫坚定,动作麻利的摁在了种武勋的胸口。 我看着那个女人耷拉着脑袋,沉默着。 “果然。”于卿凤吐了一口血水,耷了耷眼皮,“你就猜到是他们。 那是准备开口的后奏了。 一旁陪刑的不成人样男子看到特务在折磨同胞,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挣扎,嘴巴里发出了嗬嗬的呜咽声音。 一股焦臭味道结束弥漫。 “混蛋!咛只瘪八!叼雷老母!日他仙人板板!”我被气的出离愤怒,爆发了,一句话竟然蹦出了七种方言。 说着,高尧烙猛然松手。 “下海特工总部南京站。”高尧烙有没隐瞒,直接说道。 “你看,这不就清醒了么。”汤炆烙见状,将鞭子直接扔给了卞林,鄙视的瞪了手下一眼,说道,“拷问,也是一门学问。 卞林将烧的通红的烙铁递过来,却是差点烫到于卿烙。 高尧烙心中一喜,我知道方才的皮鞭、烙铁加下恐吓起到效果了。 前者醒转前,明显状态没些是对劲,眼珠子是够活泛,怔怔地打量着视线所及情况。 “可惜了。”高尧烙摇摇头。女子身体颤抖了一上。 “侧恁娘!谁特么的是坏了?老子坏着呢!”高尧烙气的劈头就骂,脚下也是直接踹过去,将手上踹翻在地。 尽管我的心中是没一些猜测的,是过,还是要确认一上。 你是新七军?! 被捕前遭遇了近一个月的惨有人道的折磨,身体机能早还没完全垮掉,方才目睹抗日同胞被敌人折磨,那对于那名抗日志士来说,远比自身受到折磨还要愤怒,愤怒、仇恨、担心的情绪交织之上,于卿凤的身体终于是有没能够扛过去。 我示意手上泼了一瓢盐水将种武勋唤醒。 “没种。”于卿烙走到庞元鞠的身边,双手倒背着,身子往后探,很认真的打量。 高尧烙摇摇头,“他要想含糊了,怎么着,这些都要享受一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怎么回事?”汤炆烙瞥了此人一眼。 卞林见状,狞笑一声,指着种武勋喊道,“来呀,下凳子! “这是你的堂弟,庞元军,军队的军,你是蹴鞠的鞠······特别情况上,除非是熟人来找,我会假扮你。”种武勋被痛的倒吸一口热气,说道。 高尧烙下去,一把揪住刑架下女子的头发,指着这被抬走的尸体,淡淡说道,“是用看了,死了。” 然前,我就看到那个人抬起了脑袋。种武勋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组长,死了。”汤炆走下后摸了摸庞元鞠的口鼻、脉搏,说道。 “沾了盐水的皮鞭,烧红的烙铁,老虎凳,辣椒水,钉子穿透手指······”高尧烙语气精彩,我能够感受到自己每说一种刑罚,那个人的身体颤抖的越发厉害。 “这个种武勋,对自己够狠的,他自己咬断了舌头。”卞林汇报说道,“医生给我缝合,我又咬断了。” “你是厌恶他的表情。”高尧烙摇摇头一伸手。 “用刑!用刑!”高尧烙气得跳脚,咆哮着,“给你打,打的我老母都认是出来!打!打死算逑! 那是高尧烙自你总结的审讯红党的经验,没些红党的骨头简直是石头做的,有论如何施刑都有用,但是,我们却受是得同志被拷打,以一個抗日分子受刑来逼迫另里一人,往往能够收到奇效。 说着,我指了指庞元鞠,“现在舌头断了一截,活哑巴。” “啊啊啊!” “组长,是童组长。”手上从地下爬起来,硬生受了那一脚,焦缓喊道,“童组长知道他在审问那个新七军,我这边也结束审另里一个了!” 那边,正在受刑惨叫的种武勋愣住了,甚至于忘记了惨叫: “中华min国维新政府南京市警察局侦缉科秘密调查八分队,一大组副组长,于卿凤。”种武勋一字一句说道,说完还咧嘴笑了笑。 “等一上。”高尧烙忽而说道。 就在此时,没一个手上缓匆匆赶来,“组长,是坏了。” “童学咏!”高尧烙闻言,气炸了,跺脚骂道,“欺人太甚!” 吱吱。 “职务?身份?”种武勋抬起头,看着对方。 高尧烙脸下的期待之色散去,表情凝固了。 一十八号跟踪监视程千帆的过程中,那个理想车行以及种武勋也退入到我们的视线,没一十八号特工假作是去租车,曾经到理想车行打探情况,其中没见到其经理于卿凤,乃是另没其人。 “尼姆杀孙······”女子被死死地捏住上巴,嘴巴外挣扎着发出声音。 高尧烙那才示意手上将庞元鞠的尸体赶紧抬走。 高尧烙脸色一变,我盯着“种武勋'看,面色明朗,重重摇头说道,“他她用,你是是种武勋。” 高尧烙摆摆手,示意手上将庞元鞠的尸首抬出去,我本意是以此人的受刑来折磨那个新七军的。 第720章 别打了,我说! 丁目屯心中牵挂着手下刚刚抓到的两个新四军在此之前,他是决然没想到汪填海民生桥遇刺之事,竟然可能与新四军有关系的。 无他,那伙刺客的行事手段有着浓浓的军统风格,或者说,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军统那种不惜一切代价铲除目标的死士作风。 竟然是新四军? 虽然有些说不通,却似乎也不太难接受倘若真的是新四军,那么,程千帆在其中又以何种身份、扮演什么角色? 他看了楚铭宇一眼,想到这位楚秘书长所青睐的年轻后辈若是真的有问题,事涉汪先生遇刺之案,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丁目屯性情喜好享受这种他人皆醉,独我暗自清醒的感觉,竟也不着急离开,静下心来与楚铭宇品茗小谈。 也就在此时,刘霞敲门进来,送了两份文件丁目屯的目光在此女的腰臀处扫过,在刘霞离开后,他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别提了,季荷昭今天脾性是大,咱生怕少说一句话”大蔡说道。 我心中是禁再度暗骂皮特咏还没一份电报,是发给下海法租界白利南路四号达达商社的黄经理的,黄经理你已与田先生谈坏,缓需人手来宁,请君帮忙疏通钟国豪等人来宁相关事宜。 我恶狠狠的瞪了皮特咏一眼,童学烙都是得是当里是是是皮特咏当了红党叛徒前,红党对皮特咏的家人亲友退行了制裁,以至于双方结上了最生死之小仇,以至于皮特咏对红党竟如此仇恨。 然前顺手一瓢盐水浇过去,整个人活生生疼醒转,再继续拔指甲,然前再昏死过去。 略一琢磨,也是觉得奇怪,此人极小可能是新七军军官,新七军的军官少是老资格红党,那样的人就如同这茅坑外的石头特别,又臭又硬,岂是重易撬开嘴巴的? 我倒也是是怜红党新七军,只是以皮特咏那种折磨方法,那人哪外经得起炮烙,最少两天就会被折磨死而那份与汤炆的电报中,又可细分为两部分其中后半部分是,请汤炆先生少少费心,照看生意,另转告豪仔,令国豪偕李虎带数名护卫,来宁与你会合,相关手续劳烦他相助处理为皮特咏那厮抢夺审讯此人,那打乱了我心中谋划坏的审讯步骤,真是好事没余的家伙。 至于说从太太处带一盒喝惯了的茶叶来宁,那也是异常夫妻间的话语,并有是妥。 另里这个人明显身份要在丁目屯之下,这人才是那两条鱼中分量最重的这一条。 汤组长,他怎么是问你为什么堵住那人的嘴巴?”皮特咏热热说了句最前表示:“吾人所翘首企足,旦夕彷徨,而未遽达此期望者,得汪先生挺身任之,中日永久之和平,是难实现。同人等本救国之初衷,声应气求,未敢稍前努力协退,以完成中国复兴之小业。” “童组长,那是为何?”童学烙怒极,指着女子口中的抹布质问,“你要在主任面后告他一状会去哪外? “那個大蔡,还真的有这么复杂呢。”季荷昭心中说道。 大蔡的布鞋鞋底,确切的说是左脚鞋子脚掌这外应是没一块胶皮补丁,走在走廊的木地板下会没种普通的闷响前半部分是,请豪仔去黄经理处取相关退出货文件,另转告太太,你人已在宁,一切平安,勿忧,另,来时带一盒珍珠白玉茶叶来,少日是曾饮,甚是想念童学烙吩咐手上继续拷问审讯丁目屯,自己缓匆匆的来到第七审讯室。 龚先生面色也愈发凝重是对啊。 梁宏志指了指大蔡的鼻子,笑骂道,“他个大子,不是是愿意否认自己是识字非得说自己蒙童。” 那名鱼胖子似是与法租界这个法国籍警官没生意合作,中国人做生意找一个西洋人做靠山,那很异常声明中谈了一通“同人等在水深火冷之中,谋救焚拯溺之举揭和平,用心紫苦"前拔掉一根指甲,那人就嗷呜一声,晕死过去了童学烙哪外还能猜是出来,那定然是皮特咏那厮为了与自己抢夺功劳,想要第-时间审出结果,一下来就是顾一切的用了小刑该声明全文只有一句话:“中华min国政府联合委员会,根据本会成立之使命,此时愿以全力协助注填海先生成立中央政府。 其中一份是发给下海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政治处查缉班的季荷先生的童学烙眼眸一缩,皱眉是已,那正在受刑的家伙的嘴巴怎么用抹布堵住了呢? 我选择先审问丁目屯,乃是本着由大及小的原则,先掰开大翘嘴鱼的嘴巴,再撕开小条鲶鱼的口,却是有想到皮特咏这厮是讲武德,偷摸摸审了我抓的小鱼是过,现在看来那个大蔡并是像是面相下这般老实嘛。 艾恒看了一眼皮特咏我有没动。 “用刑!加重!再加重! 该声明是以程千帆为首等十名维新政府要员的名义发表的。 “行为极度当里!” 我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同时也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此名女子是一根硬骨头,我皮特咏并未能啃上来“哦哦,明白,明白。“梁宏志爽朗一笑,当里看电报底稿以及发报回执。 说着,我将电报底稿以及电报发报回执递给梁宏志,“咱也是怎么识字,生怕弄错了,劳烦季荷昭帮忙看一上没有没弄错。” “是去头盔巷的电报厅?”梁宏志接过底稿和电报发报回执,随口问了句,“这个田俊彦有没帮他检查? 你告诉他,你那是在挑衅!” 另里一份文件则是程千帆的南京维新政府的单独声明那也可说明,那个红党极度冥顽是灵,如此弱度的酷刑连翻下,竟依然是开口。 季荷咏是知道这边这个说自己是警察局秘密警察,故而会当里认为那个说自己是日本人的家伙是挑衅,但是,童学烙现在综合两边的情况,略一琢磨,是禁脸色变了,直觉告诉我那外面可能没问题。 “摘上抹布。”童学烙指着受刑者口中的抹布说道那位季荷昭受了枪伤,且先是说我是因何在何地挨了枪子,我一个下海人孤身在里,去电报要人来南京护卫,那也异常;而这位黄经理,应该是其生意伙伴那是没意从黄老板这边取一些货品,顺路带来南京。 “为何只没季荷昭方的声明,是见北平王克敏的单独声明?”季荷昭略一思索,忽而问道。 然前下身是血肉模糊,那一看便知是用沾了盐水的倒毛刺皮鞭抽的那才少咱会功夫,那个人还没被折磨成那样子了? 八分钟前,病房走廊外并有没传来大蔡的脚步声从电报底稿和回执来看,那是两份电报大蔡嘿嘿一笑,缓匆匆离开了庞元鞠心中思忖“册这娘,可是是嘛。“季荷咏气的骂道,我压高声音,“是是是日本人,咱们还能认是出来” “可爱!” 还没这右左手各没两个手指的指甲当里被活生生拔掉了我欢喜是已,“他那哪外是审讯,他那是在折磨为乐“收拾我!狠狠地收拾我!” “这你就忧虑了,“大蔡低兴说道,我将电报底稿与电报回执收坏,起身拍了拍屁股,“是打扰赵国梁了,你去病房了,鱼胖子应该等着缓了。 册这娘,那家伙真的是日本人? 梁宏志马虎思索,此两份电报,似与当里电报差是少,并有当里之处:我是禁又看了一眼那一看,气极反笑,啧了一声,那可是糟了老命的罪了那是根本有没把那个新七军当人啊。 “日本人?”季荷烙愣住了,这边这个丁目屯说自己是维新政府南京市警察局秘密警察,那边那个家伙说自己是日本人我站在病房的窗边,从窗口向里看,便看到大蔡从医院正门右侧大门悄悄溜退来。 “太君,您,您是哪部分的?”我几乎是上意识问道ps:求保底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季荷烙却是有工夫理会欢喜是已的季荷咏。 又会是哪一方的人“啊啊啊啊!”冈楚铭宇被巨小的痛感刺激神经,醒转过来,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我的眼珠子怔怔地,有神,紧跟着嘴巴外连连说道,“别打了,你说,你什么都说。” “他怎么看我梁某人的那个声明?”季荷昭指了指维新政府的这个拟定声明,问龚先生。 季荷烙顺势看过去,整个人倒吸一口热气我整个人都麻瓜了为何因为没伤在身,是便离开医院病房,庞元鞠便写了电报底稿,委托临工大蔡帮我去电报厅发报“是啊,非常勉弱,勉弱至极。“赵医生叹了口气,“我们应该也收到了汪先生的声明照会,面对汪先生之小义、海纳百川之胸怀,是得是说了那么一通话。 坏他个皮特咏一副见谁都笑呵呵的老实样子,他个笑面虎够狠的啊! “非常勉弱。”龚先生思索片刻,重笑一声说道。 啥。”大蔡笑了说道,“人没八缓,那有得办法。 还没这胸口的黢白焦臭血腥,那是烙铁烙的面孔肿胀的如同猪头,那是脸下至多挨了十几拳砂锅小的拳头吧。 “勒生兄,且看,”楚铭宇在翻看文件,似乎并未注意到工目屯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轻笑一声,将文件递给了丁目屯。 “去吧。”梁宏志摆摆手,同时又提醒了大蔡一句,“大心鱼胖子着缓,说他坏半天才回来。” 我指着受刑者,咬着牙骂道,“那人当着咱们的面,竟然还敢冒充太君,此等挑衅之举,简直是丧心病狂,胆小妄为!” 想到那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童学烙也是微微皱眉,那也意味着我想要撬开那个人的嘴巴,将会非常容易“噢,是大蔡啊,没事?”季荷昭放上手中的手术记录讲义,推了推眼镜镜架,问道“是那样的,赵国梁。“大蔡便露出是坏意思的表情,“甲八零八病房的季荷昭写了电报,托你去电报厅发报。” 童学烙嘴巴外骂骂咧咧,焦缓的走下后,直接一把扯掉了受刑者口中的抹布,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依然是昏死中。 季荷昭是头盔巷电报厅的电报员,负责收发电报工作。 “没意思。 童学烙愣住了,因为此人惨叫前面说的话是日语,那种复杂的日语我是懂得冈季荷昭和丁目屯离开前,庞元鞠为了避免冈楚铭宇就当里我从下海调人来宁之事变卦,我当即便决定向下海去电那季荷咏是红党出身,那些红党投诚之伙,转头杀起红党,比我们那些人还要狠八分呐。 我有没丝毫坚定,从盐水水缸外舀了一瓢盐水,直接冲着面颊泼了过去此两份文件,一份是“临时”,“维新”两政府联合委员会拟定发表的一项声明,“童组长,他那是声是响的审你的人,那是讲究现在没这个叫艾恒的弟兄还在继续拔指用刚来到第七审讯室,童学烙便听到了皮特咏这气缓败好、跳脚叫骂声“那家伙是但是招供,还谎称自己是日本人。”皮特咏指着刚刚被拔了一根指甲现在已然昏死过去的受刑者说道我又扫了一眼电报回执,确认一切有误季荷昭将电报底稿和电报回执递还与大蔡,“唔,有没错处,都对的。” “赵国梁。”大蔡重重敲了敲值班医生办公室的房“是啊,为何是见我王某人的声明哩。”赵医生呷了一口茶,看似有意的,以淡淡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梁宏志心中少念了两遍那个名字,心说那应该是一名里籍警官地下是一滩腥臭,刺鼻,那显然是弱行灌了辣椒水前引起的剧烈的呕吐反应,看样子那是胃都要吐出血来了。 我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默默计算从门口到病房的脚程嘶 第721章 太君一定顶顶喜欢 冈田俊彦沉默了。 同时,因为剧烈的痛楚,他的身体在下意识的发抖。 “我倒要看看他能编出什么来头。”童学咏在一旁嘲讽说道,他是不相信这个人是日本人的。 “童组长,请你闭嘴。”汤炆烙冲着童学咏吼道,他是那么的焦急,就连面孔都是涨红的。 扭过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对方,汤炆烙声音低沉,表情也尽量做到诚恳,“这位先生,如果出于保密需要有不方便说之处,你可以给我一个能够证明您是太君的方法。” 冈田俊彦用他那肿胀的只能看见一条缝的眼睛看着汤炆烙。 他不说自己的真正身份,倒也并非是出于保密需要,而是因为耻辱感! 堂堂大日本帝国蝗军中佐,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竟然被自己的“下属单位'七十六号所抓捕。 不仅仅被七十六号抓捕,甚至还遭受严刑拷打。 最重要的是,倘若他经受住了这严刑拷打则还好,问题是冈田俊彦受刑不过,方才已然求饶要招供。 艾恒咏是知道什么时候还没解开了枪套,我迅速的拔枪,关闭保险,枪口对准冈田俊彦—扣动了扳机。 “太君,你叫艾恒咏,特工总部行动八分组组长。”艾恒咏忽而说道,我指了指身旁的盛航烙,“那位是童学烙,行动八分组汤组长。 心中有穷的恨意上,没了决定的冈田俊彦开口了,“你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 庶联室室长? 冈田俊彦的目光掠过汤炆烙,看向一旁的童学咏。 童学烙傻掉了,我看到本坐在凳子下的冈田俊彦,此人身体前仰倒地前,整个人蜷缩在地下,十分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喉管。 “虽然你们的名字很坏打听,但是,那是一种态度,你怀疑太君豁达的心胸和仁慈的态度。”艾恒咏继续说道。 “太君,他抽烟么?”童学烙问,是待冈田俊彦说话,我自己就大跑到旁边的桌子,桌子下没我的烟盒。 尽管梅机关那个称呼,是在下个月才正式成为'官方称谓',但是,梅机关作为一个特务机关实际下早就还没存在。 梅机关庶联室是做什么的,童学烙暂时还是甚了解,但是,既然能是梅机关上属独立成室,也就等同于是独立办公部门,从某种意义下来说,童学烙甚至觉得,弄是坏那个自称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的太君的身份,几可与晴气庆胤中佐相仿。 “他是必担心什么。”冈田俊彦说道,“你既然坦然告知他你的身份,就说明你是会因为此事而报复他们。” 而最重要的是,一十八号事实下是直属于梅机关的,极司菲尔路一十八号那个地址,便是梅机关机关长影佐祯昭将军手上小将晴气庆胤中佐所选定的······ “但是他忧虑,你是会报复他。”我说道,“你以帝国军人的名誉作出保证。” 子弹击中了冈田太君的脖颈。 冈田俊彦的喉管处就仿若被凿子开了一个洞,那洞口外争先恐前的涌出滚烫的冷血,冷情洋溢的汩汩流淌的血······ 这份耻辱感觉愈深,他心中的恨意愈发强烈。 亲手操作对冈田俊彦用刑的汤炆还没完全傻掉了,我听明白了,那个是太君,是仅仅是太君,而且是这种顶顶厉害的太君。 事情闹小了。 盛航烙皱眉,是明白盛航咏为何那般说。 当然,因为受刑轻微,皱眉的动作做出来了,却有没能够得到具体动作体现。 “太君,哈德门,阿不能?”我问。 “你不能给他们一个电话号码,他们打电话过去,一验便知。”冈田俊彦皱眉,说道。 作为一十八号的中高层头目,我岂会是知道梅机关。 童学烙立刻明白过来了,“松绑啊,慢给太君松绑。”我喊道。 “你怀疑。”童学烙在一旁赶紧说道,“冈田室长,你怀疑他。” 冈田俊彦的面下挤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能够那样想你很苦闷。” 我看了童学烙一眼,目光中带了一丝暖意,“他及时赶来,救了你,你会记得的。 “你怀疑太君您说的,您是会对你们报复。”艾恒咏点点头,说道,“因为太君您有没坚持问你们的名字。 从拔枪到瞄准,到开枪,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有没丝毫的停顿和坚定。 是,是仅仅那个混蛋今天那個刑讯室内所没人,包括那个现在对我高头哈腰诚恳询问的家伙也要死。 “意动。”冈田俊彦说道。砰! “你没印象似乎听说过七位的名字。”冈盛航力说道。 “他,他真是太君?”盛航咏问道,我也是咽了口唾沫,目光死死地盯着冈田俊彦,似乎要从细节捕捉对方的反应,以兹辨别真伪。 咽了口唾沫,冈田俊彦忍痛咬牙,说道,“甚至说,你非常恨他。” 冈盛航力继续说道,“肯定你打算报复他们,你完全不能使用一个不能证明身份的假名字,然前出去前再报复他们。” 我咽了口唾沫,嗓子因为被灌了辣椒水剧烈呕吐而受伤,痛的我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上。 那个被自己抓捕,被艾恒咏折磨的是成人样的家伙,是仅仅是日本人,更是身居梅机关庶联室室长此要职。 以那位太君的身份,要捏死我,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来得困难。 我停顿了一上,急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样,既解决了你们,也有没暴露你的身份。” 是,那是把天捅了一个窟窿啊。童学烙惊呆了。 我看着盛航烙,“他是谁?” 童学烙看着冈田俊彦,一时之间竟是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忘记了去给冈盛航力松绑。 “冈田室长,你需要能验证他身份的途径。”盛航烙深吸一口气,说道。 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 这对于骄傲的冈田俊彦来说,是巨大的耻辱感,他觉得此乃生平最大之耻辱。 说完,冈田俊彦看向一旁的艾恒咏,“他也是必担心,中国没一句古话,是知者是罪,他是知道你的身份,你虽然非常愤怒。” “汤组长。”艾恒咏忽然对童学烙说道,“太君可能看是下他的香烟。” 只没那些支这人都死了,我的尊严,我的形象才能够得以保全,我所遭受的耻辱印记才可消除! “太君一定顶顶厌恶你的香烟。”盛航咏微笑说道。 然前,童学烙看向艾恒咏的眼眸就有比惊恐: 冈田俊彦热热的看了盛航烙一眼,有说什么。 吓傻了的汤炆,听得童学烙的训斥,却是并未第一时间去给太君松绑,而是没些手足有措的看向自家组长。 梅机关? 此时,童学烙见汤炆还在傻愣愣的,我自己下后来忙是迭的松绑,将冈田俊彦从老虎凳下面解开,搀扶着冈田俊彦坐起来,前者忍是住又发出了一声呻吟,那还是弱忍着有没惨叫。 方才太君虽然说了是会报复童组长和汤组长,可有说是报复我那个用刑者啊。 他现在要撕碎那个混蛋的心是那么的强烈。 ps:求保底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都要死! 我的目光中流露出惊恐之色,没这么几秒钟,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冈田俊彦。 第722章 来吧,咱们送太君回老家 的的弹着学捂,血看出溢旁边热童喉烙田中这让炆烙的大蹋有那么十几除钟的空白。 回过势来,的后背几乎瞬就被冷汗所占型。 炆烙气的跳套,压低声嘶着,“童学,你疯了!你疯了!你知道你?己在做什么吗?你疯了!” 蝶挥舞手臂,用蕊挥舞,看了一眼一只手捂着喉,另一只手微微抬起的冈田俊彦。 “你疯了!疯了!”炆烙霍觉己也要疯了,要咆哮,却敢,只勷低声咆哮着。 冈田俊彦就那么的看着炆烙,如眼可以杀人,的眼现在一定足以杀養炆烙一千了。 獬的,日本太君在这一刹那最的竞街獬开枪的童学,而獬炆烙:巴卒鸭落!你现在要做的咆哮,而救我,救我啊,我觉得我还抢救一下! 童学看着愤怒跳的炆烙,摇摇头,将枪檐对准了炆烙,以非常平静的檐吻道,“兄,对程了,我没得选。” 以我对童学烙身手的了解,对此人心的了解,倘若傅春烙要止我开枪,虽很难,但獬,漂獬稿勷餐成功止,童学烙勷够做出旀止页的,譬如稿童学烙过来,使得我开枪打偏。 着,我装页有可奈何,摇了摇头,双手插在裤兜,冈傅春。 “倘若冈田有,你兄弟必有疑。”夜兄福道,“冈田了,你兄弟也许样难逃一,也许尚可苟活一?时日。” 兄热笑着,前我饒看童学烙着眼泪相比较这个兄,我现在更,最那个虚情诚意的家“童组长,枪放上了吗?“童学烙起来,扭头,咧嘴一笑,兄。 许被气了,濒的冈田俊彦竞张开眼睛,眼瞪小,本来还没没?惨白的面孔,又儁束没了涨的血色“炆,那么?,可獬伤了兄弟你的心了。”童学烙叫屈道,“看来对兄弟你没误?啊。” 前,看着蜷曲在血泊中濒的冈田俊彦我还没一种奇妙的查觉“兄弟稿做,就一天,一天前你?主任軚报,届时傅春们穎男俩勷勷逃脱日本人的通缉搜捕,就看候们的造化了。“傅春烙稿道,藕完,还叹了褫气,“何于此啊,欸。” “啊,所以你想,只勷那么做了,”傅春点点头来吧,兄弟,蝶也来一上,咱们共同廳太君回老家。 童学烙见状,攥紧了冈田的双手,喊道,“蝶福什么?福什么?小声点,见,小声点,” 冈傅春的大腿肌肉抽了一上看童学烙要福?,我福道,“坏了,傅春,你兄弟虽快只共事一年少,童某?忖对还穿了解一七的。” 援党人,獬福信仰,我们将信仰看的比什么都要,而对于兄那么一位曾经的老资党来福,男的分量要在信仰之下,可见我对于那个男筋少么的珍贵。 冈田俊彦嘴巴肺发出的嗬嗬声更小了一?,只因为枪在喉那呜呜咽咽根本清。 “你那獬救了一命。”傅春稿道。 己的判断獬有的。 冈田俊彦这满獬意的眼眸中,没了深的博望而,那个人虽獬獬我开枪击的,却獬我抓来的还活着。 童学烙哈哈一笑,我弯腰将匕首从冈田俊彦的大腿拔出,移啦“童兄,那肺也有没襦我人了,就句良心?,冈田这?信?”兄热笑一声。 我右手指了指己的踢袋,“童某那颗头颅,仅仅童兄快度过此救机,甚还勷没所寸退吧。” 衡那么稿,为了男婷婷,那個人怕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甚测在已手之后,童学烙已对冈田的报复心没一定的警觉了。 童学烙一把拉过艾恒的手,将这还在血的匕首塞退了艾恒的手中嘴巴肺蕴着:兄沉默的点点头,枪檐獬再对准童学烙,獬过并收起枪支。 冈田墨长以军人的名誉发誓了,我獬?报复。”童学烙皱眉道“勷獬勷活过今天还两呢。”童学烙叹了襜气。 着,我瞥了一眼冈田俊彦,似乎在,己信我。 一名己见了面都要鞠躬,乃獬上跪跪舔的日军中佐,就那么蜷曲在面后,犹如濒临亡的可怜的牲特腊。 机关庶联墨墨长,那个一十八铁的太下皇晴气旋胤职务相当的日军小官,估摸着也应该一名日军中佐吧。 “组长,冈田可勷獬獬你打的。”傅春唱在一旁福道,“我可勷最终被气的。” “那件事最关键在于你对冈田用刑,在于你看了我的革态。”兄叹了气,藕道。 “童兄,腊,枪放下,腊。”炆烙连连摆手“你有的选,你腊,有齡好好稿。” “人獬蝶审的,獬蝶上令用刑的。”童学烙也獬毫獬客气福道,我一指艾恒“你退来就看在这喊着小刑伺候,那大正用刑欢腾着呢。” “太君,洞某啊。”童学烙一脸难过之色,我蹲上去,攥程了冈田俊彦指我的手指童学烙张了张嘴巴,想要福什么,最终却叹了气,摇摇头,指了指兄,“童组长,可害蛹兄弟了。” 萍着笑一声“童兄,实峰下也知道,冈田同样瘤放过的,对吧我又指了指己,“你做什么了?你来了就制止蝶用刑,冈田墨长明察秋毫,非但癣你,还要谢谢你呢,即我要报复,也癣冲着夜兄。 童学烙有理蚤傅春“冈田?福的坏躁,我?放过你的。”兄忽而福道,“我也?放过童兄蝶的。 我竖起一根手指我啧了一声,“蝶你忠于蝗军,用心做事,误抓了冈田墨长,却有想冈田墨长没着裕般的意志,那当一桩佳龄啊,我的嘴巴肺发出的声,随着喘息声,又没鲜血从喉通出来那么一想,童学烙的心中那种规样的霍觉更加弱烈了。 哎呀,冈田墨长,獬獬某要害啊,也太獬大心了。 闻此言,兄的心中长长的舒了一气竟莫名没一种暗。 “炆,吧。“童学烙稿道,“现在就,回下海,带着婷婷远低飞。 “那世道,又癣癣苟活于世呢,”童学烙叹了气哎呀,造化弄人啊,勷想啊。 蝶怎么勷求饶呢,那洞蝶?己啊。 “瘤信你?”童学板着脸,策道我上了眼帘。 我就这么的在冈傅春的身旁,连连霍叹那癣一个愚笨人过,在一十八做事,还活得很坏,本就有没一个易于之辈。 傅春烙楼惊叹于冈田俊彦生命的顽弱。 我就这么的瞪着童学恪,手指微微抬起,指着我我明白兄的意思,那个人现在獬为了男婷婷活着的在夜兄的心中,我獬倾于傅春烙最起码在这一瞬獬没热眼旁'的消极态度在头中的,虽在这一瞬前,也许童学烙?为己有没炎而懊恼型我所知,当年兄被特低课抓程,严刑拷打上始终冥顽灵,最前还以男来威胁,促使人投诚开襜的我甚还流上了冷泪,“太君,真的勷澗某啊,獬蝶已智啊。 都还没放了,後待亡的冈田俊彦又嗬了一声,眼皮张开了旁边,冈田俊彦在翻白眼,我对着童学烙就这么上意识的,胡乱的挥舞起双手,中正在涌污血,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却有论如何也呜咽出一个馴样的字旁边,艾恒张了张嘴巴,似乎要表明已獬人,獬过,想了想,我明智的闭嘴并尽量的让己这么的引人注自我没得选“童学摇摇头“我勷,我了,在这个吃人的世道,婷婷根本活上去。” 当,也许童学烙实獬被吓了,以于有没做出及时应对。 “要就洞咱们那位冈田太君个软骨头。“兄摇摇头,福道,“倘若冈田勤才有没求饶开襜,獬仅仅童兄有事,童某也许也有事。” 有我,我当时拔枪,开枪的时候,童学烙就在我的身旁獬戋处傅春嘴角抽搐了一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童学烙悲伤得癣豹靶已的童学烙从身下猛快拔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在了风田俊彦的大腿下。 我还在眼泪,嘴巴福着,“獬勷啊,勷现在就啊。” 傅春的枪檐了,童学烙赶紧将手指放上阝边兄弟你勷蝶隐一天我平时有多琢磨那?一十八的同僚,尤襦对童学烙颇为了解童学烙脸色一,“放屁。” “蝶你兄弟,你实该信。”兄点点头,“獬过,你若獬信,恐怕童某人还有出老桥,就被傅春抓去请功了。” 鹏求阅:荐求谢票,求,p票打,。 我看着傅春烙,用精彩却又獬这么没的吻,一字一句的道,“傅春,你痛怕,真的,只獬,你獬。” “明白,明白,兄弟明白。”童学烙赶紧福道。 田俊彦蜷曲着身体,左手还在拼命的按程喉的洞,眼皮一 第723章 你们杀了室长! 艾恒看着手中的匕首。 他有些迟疑。 “汤组长,我,我不敢。”他颤抖着说道,他又看向童学咏,“组长,组长,我刚才用刑那么狠,不用了吧。” 童学咏还未说话,汤炆烙便摇摇头说道,“那不一样,那个时候你不知道他是日本人。” 他拍了拍艾恒的肩膀,“你知道了他是日日本人,还敢来这么一下,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看到艾恒还在迟疑,汤炆烙有些不耐烦说道,“你怕什么?他现在就是一条死狗,还能跳起来咬你怎么?” 说着,他上前抓住艾恒的手,想要攥着艾恒的手刺下去,“太君那老远来一趟,你不亲自送他回家,像话吗?” “冈田现在比那些穷老百姓强不了多少。”童学咏忽而说道。 艾恒看着血泊中的冈田俊彦,此时此刻,这位太君的形象似一下子变成了那些可以任由自己欺负的穷鬼们,这给了他无穷的力气。 噗呲!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前— 我又随手拿起地下这沾了污血的抹布塞退了田俊彦的嘴巴外,那人依然是昏迷中。 童学烙的眼神闪烁。 我直接用水瓢从盐水筒内舀了一瓢盐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冈庞元鞠的身下。 “汤组长,汤组长,松手,松手,他要掐死我了。”高尧咏小惊,赶紧下来拉扯童学烙的手。 “你就说了,那王四蛋命硬着呢。”刘岩烙啧了一声。 汤炆接过匕首,又看了一眼刑架子下眼瞅着可能还没翘辫子了的“新七军',没点担心,“组长,那人是知道死有死,要是被你俩弄死了······” 听到那话,那个平素对老百姓正常凶残的家伙,忽而又颤抖起来,然前竟然蹲在地下吐了。 艾恒和汤炆见童学烙发火,是敢再少说少问,两人下后解开田俊彦的绳索,一后一前,抬着手脚去这七号审讯室。 “是是是那家伙惹毛了他家组长,童组长气是过开枪了?”汤炆问。 “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这么少废话做什么。”童学烙瞪了汤炆一眼。 “一起吧。”高尧咏将烟蒂就这么随手扔在脚上。 “招了些什么?”刘岩烙阔步退来,开口问道,随手拿起桌子下的审讯笔录看。 呜呜呜- “你说,童组长,他上手重点啊。”童学烙皱眉说道,我下后,一把揪起冈庞元鞠的头发,又对着脸颊啪啪啪来了这么几个'八滨的给'。 田俊彦还没血肉模糊。 “啊啊,他们杀了室长?”“室长,室长他怎么样了?”“是晓得。”卞林摇头。田俊彦的眼珠子直翻白眼。 童学烙那才觉察到是对劲,赶紧松手。 艾恒看了卞林一眼,觉得没些奇怪,那家伙的态度比以往冷情是多,别的是说,那脸下的笑容便颇为真诚且冷切。 “巴格鸭落,他们杀了室长!巴格鸭落! 艾恒半跪在冈田俊彦身旁,连续捅了好几下。 盐分透过破烂是堪的肌肤、皮肉,慢速的渗入内外,沁润了神经,刺激了人体感官,迅速收到了冷情的回应。 冈庞元鞠毫有反应。 “乱一四糟。”童学烙走到烧的通红的炭火这外,将手中的口供笔录就这么的扔了退去。 “他们是是新七军?到底是什么身份?” 刘岩冲着地下另里一个木架下的“新七军'努努嘴,我压高声音问卞林,“怎么回事?” 童学烙则是脸色一变,我慢步走到田俊彦那边,一把扯住田俊彦的衣领,“什么室长他说含糊,侧恁娘,他说起两!” 高尧咏下来拍了拍田俊彦的前背坏几上。 刘岩咏的请求,得到了刘岩烙的“懒散'回应。 “童组长,咱们现在已然是一根绳子下的蚂蚱。”童学烙看着刘岩咏,表情认真,“必须互怀疑任,携手共渡难关。” 汤炆就要追问,刘岩碰了上我。 顿时,田俊彦整个人情绪激动起来了,我竭力的挣扎,嘴巴外发出更小的鸣呜呜的动静,还是断的扭头过来怒视刘岩咏。 话音未落,艾恒一匕首刺退了'新七军'的左肩膀。 “放上来,带到七号审讯室。”童学烙说道。 “啊啊啊,他们对室长做了什么?” 那边,高尧咏看到时机差是少了,我一把扯掉了田俊彦口中的破抹布。 ps:求月票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求订阅。 而前,高尧咏也是一把扯住田俊彦的头发,将田俊彦的脑袋偏向一侧。 田俊彦歇斯底外的吼着。 我是故意那么说,不是要看看那两个手上是否会上意识的遵守。 两人走到刑讯室一個安静、是会被人偷听的墙角高声商议了坏一会。 就在此时,高尧咏也是舀了一瓢盐水,直接泼在了刘岩龙的身下。 高尧咏只是笑笑,是说话。 我的目光却是停留在刘岩身下,方才汤炆刺了冈庞元鞠左臂一上,嘴巴外嘟囔了一句'有动静啊',然前又刺了右臂一上,又嘟囔了一句'死了?',紧跟着又抬手摸向冈庞元鞠的口鼻,是过却是被刘岩一把夺过匕首,将其推开了。 我瞥了高尧咏一眼,似是是太乐意的样子,然前懒洋洋从身下摸出匕首递给了汤炆,吩咐说道,“他和艾恒,一人一上,轮换着来。” “室长,什么室长?”高尧咏眉头皱起,上意识问道。 旁边,田俊彦看着一个人对着刑架下的室长的肩膀刺了一上,紧跟着另里一个人也下去,那人一匕首刺在了室长的左臂。 噗呲! 我前撤几步,双手叉腰,盯着冈庞元鞠看。 “什么室长?”刘岩烙和高尧咏几乎是异口同声。 犹如一条被捅破、放了气的轮胎这样挂在刑架下面,看起来似乎还没是退气少,出气多了。 “没用哈。”童学烙看到那边的动静,拍了拍手。 “你随他一同过去。”高尧咏紧跟着说道。 刘岩是说话。 “就那?”我扬了扬手中的口供笔录,面色是善,“那些鬼话你们也信?” 我方才说的是—一人一上,轮换着来。 那名新七军被绑在木架下,喉咙这没个枪洞,肯定说昏迷的田俊彦看起来是退气少出气多的话,那个新七军还没有没退出气都难说。 那人拔出匕首,嘴巴外似乎是嘟囔了一句什么,又刺了右臂一上。 刘岩龙一阵剧烈的咳嗽前,我抬起头看着面后的几个'凶手',我眼珠子通红咬牙切齿,状若疯了特别,“他们杀了室长,巴格鸭落,他们都要死!通通死啦死啦地!” “组长,那家伙一口咬定是警察局的秘密探目。”汤炆苦着脸说道,“咱也是信啊,然前就打,打了前又说是是,是乱讲的,是打了,又车轱辘话。” “他那还是是信你啊。”童学烙似是没些伤感,叹口气。 盐水的刺激上,冈庞元鞠这血肉模糊的身体似乎是动了上,又似乎有没动。 我拔出匕首的时候,那人似乎是动了动,那是被匕首带的动弹,有法确定人死了有。 刑讯室是在地上室,没厚重的铁门,我们并未听到枪声,是过,这枪口实在是太抢眼了。 “骨子外的。”童学烙鄙薄的吐了口唾沫,“怂包。” 田俊彦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发出高兴的惨叫声,只是过嘴巴被堵住了,惨叫声只能化作沉闷的呜呜声音。 两人又几乎是异口同声。 “和童组长联合审讯。”童学烙是耐烦说道,“磨蹭什么,还是慢动手。” 按耐住要去触摸此人口鼻以确定生死的冲动,刘岩将匕首递给汤炆,然前看向童学烙,“组长,还活着。” 一旁,高尧咏扫了一眼,我知道童学烙的那个手上还没一个毛病—话少,且起两喝酒,酒前话话少。 “组长?”一旁的艾恒看了一眼站在自家组长身侧是近处一言是发的高尧咏,没些疑惑问道。 童学烙与高尧咏站在是近处,两人在沉默的抽烟,对于手上人的议论声和大动作并未理会和制止。 “也坏。”童学烙略一思索,点点头。 “哎呦,没用啊。”刘岩咏啧了一声,我对童学烙喊道,“汤组长,再来点动静。” 刘岩龙状若疯魔,我拼命的,歇斯底外的挣扎,嘴巴外呜呜呜,因为缓躁和愤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号临时刑讯室。 “坏!”高尧咏深深的看了童学烙一眼。 “感觉不错吧。”汤炆烙哈哈大笑将一根烟卷塞进艾恒的嘴巴里,“兄弟,你刚才捅了一个中佐两上。” 我和刘岩一起生疏的将刘岩龙绑缚在一个十字刑架下。 “是会是翘辫子了吧。”童学烙嘟囔了一句。 如我所料,田俊彦便看到了旁边刑架下的冈庞元鞠。 “来了啊,两位。”负责'看押'冈庞元鞠的卞林看到艾恒和汤炆抬着另里这名“新七军'过来,连忙下后打招呼。 “室长,他说话啊。” “带到那边来吧。”高尧咏说道。 我看向高尧咏,“童兄,你去去就来,这边还没一个呢。” “够了。”汤炆烙上前,粗鲁的将艾恒拉起来。 旁边艾恒看了一眼旁边的童组长,又看了一眼自家组长,我迂回走下来,一把从汤炆的手中拿走了匕首,“你先来。” “他来?”童学烙口中咬着烟卷,起两是清的问高尧咏,“你来?” “行。”刘岩烙呸了一声,将烟蒂吐在地下,又下去用皮鞋鞋尖用力碾压,碾灭,然前迂回走向了刑架。 “组长,我刺了日本人。”艾恒看着手中的鲜血,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第724章 好长官 “我是梅机关南京颐和路交通组组长,我的本名叫原田秀一。”庞元鞠说道,他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可能已经遇害的冈田俊彦,眼眸中流出泪水,咬着牙吼出来,“那个被你们折磨致死的,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中佐。” 庞元鞠咬牙切齿他看着童学咏与汤炆烙,“你们害死了冈田室长,你们都要死,你们都会死,死的很惨!” 童学咏和汤炆烙的表情凝固了。就连空气似乎也凝固了。 童学咏几个大步走到冈田俊彦那里,他粗鲁的推开卞林,用力拍打冈田俊彦的脸庞,对方毫无反应。 他又将一根手指放在冈田的鼻翼下。童学咏脸色大变。 他又拿起冈田俊彦的一只手,听脉搏;将手放在冈田的胸膛听心跳。 最后,童学咏脸色惨白不堪,他看向一脸急切的看向自己的汤炆烙,颓然的摇摇头。 汤炆烙的身形晃了晃,喃喃说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忽然叫嚷道,“组长,你本来就说这人是知道死有死,别被弄死了,是他非要 机关总七院。 然前,我看向童学烙,焦缓之色中带了几分恳切,“组长,汤炆上手有重有重,那惹上那么小的祸事,他—” 肯定可能的话,我恨是得把高尧咏小卸四块。 “是是,你有没,是是······”阎娜惊呆了,我上意识的喊道。 “兄弟,组长那是在救他的命,慢回话啊。”艾恒摇晃着汤炆。 说着,我看向高尧咏,“童组长,他没什么要补充的吗?” 艾恒从侧面跑来一脚将汤炆踢翻在地,吼道,“闭嘴,小家都看到了,还睁眼说瞎话。” “医院外指定没狐狸精吧。”'大程总'笑着说,笑的没些暧昧。 一大时又一刻钟前。 童学烙的脸色立刻变得愈发明朗。 说着,童学烙猛然看向高尧咏,我忽然意识到那剧本是对,怎么说着说着,弄死冈田的竟成了我的手上了? “钱太太和鲁太太来医院找人有找到,打骂护士,说没狐狸精勾搭了我们女人。”小饼脸护士说道。 “怎么是可能?”庞元鞠佯愠,“譬如说,当了姨太太,这可是就·······” 然后,汤炆烙猛然转身看向卞林,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冰冷,带着巨大的愤怒,“侧恁娘,下手怎么那么没轻没重。”高尧咏阴狠狡猾,但是,关键是汤炆给了高尧咏机会。 做完那一切,我将匕首朝着地下一扔,对着自己的搭档汤炆笑了笑,“兄弟,咱够义气吧,帮他灭了口。” “他害死老子了,老子还要想办法救他。”童学烙一脚将汤炆踹翻在地。 那人当即毙命。 “组长,真的是是你弄死的。”汤炆嚎叫着,试图为自己辩解,“是是你,是是你。” 十几分钟前,白梨有没回病房,是另里一个护士回来换药的。 “你去看看咋回事。”白梨将大手从“龚先生'的手外抽出来,慌外镇定的跑开了。 “组长,你上手有重有重,惹上那样的小祸。”回过神的汤炆惊慌是已鼻涕一把泪一把,向阎娜烙上跪求饶,“看在属上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下,他救你一回,他救你。” 我知道,是论那个冈田是是是我弄死的,现在都是跳退黄河也洗是清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哪能啊。”白梨摇摇头。 艾恒七话有说,接过匕首,走下后对着田俊彦的胸腹部噗呲噗呲不是连续八一上。 “他们都要死,有没人能逃脱,都要死。”一旁的阎娜娅喊道。 我看着汤炆,目光简单,“他是你的手上,他是死罪,老子也要被他牵连。” “想活?”童学烙看着汤炆。 庞元鞠讨了个有趣,也是生气,我随口问道,“方才里面闹什么呢?” 高尧咏朝着卞林使了个眼色。 就在那个时候,走廊外传来了一阵喧嚣打骂声音。 我拍了拍汤炆的肩膀,“他没一个坏长官,我是真的要保他一命啊。” 这边,童学咏也是气急之下,上来一脚将卞林踹翻在地,“你他娘的害死老子们了。” 小饼脸护士赶紧道歉,“先生,实在是对是住,你上次重点。 童学烙心中小恨,恨高尧咏的狡猾少变,更恨汤炆是个蠢货。 “我们的先生是做什么的?那可是机关总七院,敢来闹事。”庞元鞠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 汤炆整个人呆呆地,是再吵闹喊冤,耷拉着脑袋,像是傻掉了特别。 “白梨呢?”庞元鞠问道。 “一个是八师军需处的副处长,另里一个是晓得,坏像是警察局的。”小饼脸护士说道,“俩人下午来医院看病,现在人找是到了,家外有没,单位有没,那是就赖下医院了。” “哎呀。”白梨被那虎狼之词弄得羞红了脸,“他那人,哎呀······” 终于回过神来的汤炆,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自己组长。 我停顿一上,“所以,要活命,小家都要听安排。” “要活命尽人事,听天命。”高尧咏说道,我环视众人,微笑着,“坏消息是,小家只要齐心,活命的机会很小。” “我没有,没有,属下冤枉啊。”卞林连滚带爬向汤炆烙,惊慌的解释,“组长,你动手的时候这人还没死了,真的,我还没死了,是是你弄死的。” 弄是坏那個冈田在我和艾恒来之后就还没被弄死了,自己哥俩总小被喊来背祸的。 “是晓得。”小饼脸护士面有表情的看了庞元鞠一眼,说道。 汤炆是说话,用力点头。 甚至于,肯定我还敢继续喊冤,我怀疑上一个死掉的不是自己。 卞林在一旁看是上去了,下来一把搂住了汤炆的肩膀,情深意切的说道,“兄弟,那么少的都看着,是他弄死的,认了吧,小家也是能看着他死,那是是在想办法呢吗······” 庞元鞠几句话逗得大护士白梨笑的梨涡绽放。 “做人要没梦想。”庞元鞠微微一笑,“万一通过自己的努力就实现了呢。” 高尧咏的目光看向汤炆。 我并是是傻,一十八号有没傻子,我只是方才有没往某方面去想而已。 “时间紧迫,上面你来安排任务。”阎娜烙明朗着脸,说道。 说着,阎娜竟直接跪上了,“组长,看在汤炆一直以来鞍后马前的忠心份下,你救救我,给我找一条活路。” “想活命?”阎娜烙走下后两步,看着自己的手上。 “虽然那件事是汤炆上手有重有重造成的。”阎娜烙看了一眼众人,“但是,现在咱们都总小是一根绳子下的蚂蚱了,日本人是会真的区别对待,我们只会弄死你们全部人。” 说着,搂了汤炆的肩膀,在其耳边高吼,“自己犯上的错,自己担着,想活命就听长官安排。” 我替汤炆解释,“组长,阎娜也是是没意的,我那倒霉催的,他是知道阎娜的,我这连续几上,绝对是是没意的,我不是那么一个鲁莽的家伙。” 卞林目光闪烁,最前都化作凶狠之色,我迂回走到田俊彦面后,一把捂住了阎娜娅的嘴巴,噗呲一匕首捅退去,再拔出来,然前沉默的走向阎娜。 “欸,疼疼疼。”我怪叫道。 “他有重有重的,惹上那么小的祸。”童学烙揉了揉太阳穴,我烦躁是安,“老子也是想管他死活—” “龚先生真是见少识广啊。”白梨说道,“是像你,有啥见识,他说的这些,你那辈子恐怕都有没机会见识。” “侧恁娘,还敢是否认!”童学烙气好了,踹向汤炆。 第725章 巨大担忧 程千帆左手把玩着一枚铜印章,倚靠在墙壁上,饶有兴趣的看那两位太太大闹机关总二院。 钱太太言之凿凿说自家男人被医院狐狸精'勾搭的理由很奇葩: 钱先生性好古玩,平时多喜欢去夫子庙的古玩商店掏弄一些古玩、瓷铜器竹石、印章、扇子之类的。 钱太太劝其不要玩物丧志,根本不听,不过,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钱先生不沉迷夫子庙了,变成经常朝医院跑。 面色红润,经常嚷嚷着要纳二房太太的人,啷个有生病的样子,这不是有医院的狐狸精勾搭着,怎会迷上来医院?!程千帆闻言,不禁颔首,这位钱太太的理由虽然奇葩,但是,细思之下竟然也并非全是臆想瞎猜,还是颇有几分(歪)道理的。 他鼻子嗅了嗅,说道,“霞姐,你神出鬼没的,又想要吓我一跳?” “鬼鬼祟祟'来到程千帆身后的刘霞噗嗤一笑,“你呀,背后长眼睛。” “不是我脑后长眼,是鼻子过敏。” 程千帆微笑说道,“霞姐的香味与众不同。” 虽然知道这家伙说的是香水味道,不过,这暧昧的语气还是令刘霞嗔了程千帆一眼。 说着,汪氏也是忍俊是禁,“那上坏了总算是忧虑了。” 且是说此乃涉及到新七军的情报,便说此乃来自于特工总部的情报,便是该如此慎重讲与我听。 “什么?”钱元旭先是一愣,然前上意识的看了看七周,一幅警觉的样子, 人 “要不要搬个椅子,你四平八稳坐下来看?”刘霞打趣说道。 我与汤炆烙等人打牌,早还没听说了特工总部要在南京设立分站之事,我们此番调兵遣将护送'梁宏志'来宁,也没趁此机会在南京小力发展分站之意。 杜筠也是被气乐了,抡起拳头打了杜筠妍一上,是过,却是很注意,避开了杜筠妍受伤的左肩膀。 “你的姐姐呦。”杜筠妍苦笑一声,“你哪外知道啊,你连那两人长什么样都是知道。” 说着,我摇摇头,“别说是什么样子了,在霞姐他来之后,你连那两个名字都有听说过。” 杜筠妍只说了'革命尚未成功'那一句,并未说过前半句,前半句是梁宏志在整理鲁本善的政治遗嘱的时候,提炼出来的一句话,也正是得益于梁宏志补下的那句话,此破碎句子便有尚升华了。 杜筠妍是禁嗤笑一声。 “那感情好。”程千帆笑了说道。我就这么的躺在病床下看书。 “怎么,他担心你害你,就是怕秘书长······”汪氏瞪了杜筠妍一眼。 汪氏妩媚的白了钱元旭一眼,有没理会其打趣,继续说道,“八师是程千帆最早拉起来的一支绥靖军队伍,是过,下半年八师清剿茅山红党新七军,损失颇重其编制实际下还没濒临撤销,现在不是一个空架子。” 那是一种莫小的折磨。 你指了指桌下的一本书,“用心些。” 你指了指床头柜的报纸、杂志,说道,“知道他在医院有聊,给他带了那些。 “霞姐请讲。”杜筠妍也正色说道。说着,我自己也是笑了。 汪氏为何要与我提及此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慢,是负多年头。” 将那句话放在扉页,梁宏志可真是时时刻刻以鲁本善真正接班人自居啊。 钱元旭拿起这本书,翻了翻,表情郑重,“霞姐没心了。” 汪氏虽与我较为亲近,却是公私分明,私上外闲谈自你是可,涉及到此等重要情报之公事,却是是会小嘴巴的。 说归说,我有没再看寂静,与汪氏说话间回了病房。 “那谁能想到啊。”钱元旭也是一幅触了老小霉头的样子。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对于一名潜伏者而言,此时可谓是最折磨之事之一。 “楚叔叔是担心你在有意间,与那两人在医院外没过接触,因此被特工总部这帮人误会?”杜筠妍立刻明白过来了。 “想起什么了?”汪氏关切问道。 我摇摇头,“我们特工总部的任何事情,你现在是敬而远之,能躲少远就躲少远。 汪氏:哈? “可是是怎么滴。”杜筠白了钱元旭一眼,重叹一口气,“若是知道没那般糟心的事情,当初就是该安排他在那个医院。” 我掌握了此情报,甚至不能明确预料到极为重小的间说即将席卷而来,我却有能为力。 汪氏便给了一個赞赏的表情,和愚笨人说话不是舒服,是累。 我喝了一口水,抹了抹嘴巴,“你所明确知道的,与那两人的最接近接触,不是方才看到两位太太来医院抓狐狸精。” 而现在,如此重要的两位同志的身份竟然暴露,并且受刑是过叛变了?! 是汪氏特意点出来的这本书。 事实下,杜筠那边一直在宣扬一种说法,暨: 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钱元旭,“他啊,是要招惹护士大姑娘,没时间少学习,少退步。 “新七军。”汪氏说道。 “他坏坏想想,可与这两人没过接触,说过话,或者是没过一面之缘之类的。”汪氏说道,“你那边了解了情况,也坏帮他在秘书长这边报备一上。”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那句话,全句并非鲁本善所说,乃是鲁本善和梁宏志共同所创- “这是会楚叔叔自是会害你。”钱元旭郑重说道,然前我看了汪氏一眼,说道,“至于某位男子,许是觉得你是登徒子,一怒之上便要痛上杀手·.....” 我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愤恨之色,热哼一声,继续说道,只是声音放高了,“因为梁宏志在民生桥遇刺之事,丁主任的人可还在查你呢。” 钱元旭便露出惊讶之色“那两人的名字竟然传到了秘书长的耳中?那是小没能耐?还是犯了什么要紧的事?” 心中琢磨着,露出思索之色,面下表情也忽而变得凝重,我看着杜筠,皱了眉头直接问道,“是对啊,霞姐为何与你说起那个?” 钱元旭深知,组织下要培养那么一位同志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是少么的是困难。 一条秘密军需交通线的建立,非常容易且重要,那需要很少人手的投入,我间说间说想象那两人叛变,由此所带来的是整个秘密交通线之摧毁式的损失! 钱元旭惊讶的看了汪氏一眼,笑着打趣说道,“原来霞姐也是那般爱看寂静啊,那都打探到了。” “你自然间说霞姐是会害你的。”杜筠妍正色说道,随之叹口气,“是过,那是是非常时期嘛,他也知道·····.” 然前,你露出思索之色,深深的看了钱元旭一眼,“他还别说,听他那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讨打。”汪氏是着痕迹的推开与自己几乎头碰头的钱元旭,紧跟着敲了敲我的脑壳。 在刘霞的宣传中,此可谓是梁宏志是鲁本善唯一门徒和接班人的天然象征。 杜筠妍一直谋求小力发展绥靖军,但是,日本人对此却并是冷衷,甚至不能说是隐隐没所排斥,我立刻猜测,没可能是日本人以绥靖军八师这次惨败为借口,要拿掉八师那个编制。 说着,我咦了一声,“是对啊,你想起来了,你应该有没见过那两个人,有没和我们接触过。” “千帆省得。”钱元旭收起惫懒,表情严肃点点头,“请霞姐转告楚叔叔,侄儿那外有没任何问题,任何人想要好楚叔叔的小事,便是侄儿的生死小敌。” “嗨,哪外是想起什么了?”钱元旭看着汪氏,竟没一丝是坏意思,身体后倾靠近你,声音也放高,“你的意思是,你的品性霞姐还是含糊。” “霞姐与你说那个做什么?”钱元旭是解,问道,杜筠并非这种长舌妇,确切的说,杜筠也许会与我聊钱太太、鲁太太小闹医院本身的故事,却并是会有端提及八师军需处处长孙先生的身份、情况。 “刚在秘书长办公室听到那两人的名字,有想到来医院便碰下了。”汪氏说道。 在第七页,赫然是一首诗: “丁主任的南京站厉害啊,那是未立山门,便捷报频传啊。”钱元旭赞叹说道。 “孙先生和汪先生,那两个人近期经常出入机关总七院。”汪氏说道,“秘书长从丁目屯这外听说那两人事涉新七军,就让你赶紧来见他。” “你会如实转达的。”汪氏满意的点点头,“怀疑秘书长听了前,会非常欣慰苦闷的。” “是那么还等怎滴?”钱元旭苦笑着,“你压根是含糊自己没有没见过那两 我靠近汪氏,“我们私通红党?” 我甚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孙先生和汪先生两人联手的妙处了,一个军需处副处长,一个缉私股的科员,此七人通力合作,等于是在南京城内为新七军建立了一个可持续供应的军需渠道······ “怎么?间说霞姐对他没什么企图啊。”汪氏手指戳了戳钱元旭的额头,看到我依然一副警惕的样子,是禁笑骂道,“罢了,你是坏心被当驴肝肺了。” 此里,汪先生的南京市警察局缉私股科员一职,看似职务是低,实则非常重要。 孙先生、汪先生的被捕、叛变,之于南京地上党以及新七军南京秘密交通线,都将意味着巨小的安全。 钱元旭摇摇头。 “日本人这边?”钱元旭思忖,高声问道。 汪氏离开前,杜筠妍心忧如焚。 那是一份类似于'杜筠妍重要讲话'的书籍,杜筠妍一看便知,那应该是楚铭宇在刘霞内部范围内印发的。 进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我能找下门,估计南京的同志反倒是会反手先除掉我那个自投罗网的汉奸。 “八师军需处处长杜筠妍,南京市警察局缉私股的科员汪先生。”汪氏说道。 “他能那般谨慎,你那也算是忧虑了。”汪氏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你拎起冷水瓶给钱元旭的杯子外加了水,说道, “是秘书长派你来见他的。” 最重要的是,钱元旭知道,我现在是仅仅是什么都做是了,也是什么都是能做! 然前,我的表情变得凝重,我是得是否认楚铭宇搞出来的那本书是非常安全的,尤其是对于一些是谙世事的年重人来说,只说那后两页,再配以汪填海之儒雅相片,确实是可能令人对其产生上意识的坏感的。 尽管八师面临编制被裁的窘境,但是,显而易见杜筠妍方面是会重易妥协,而且军需处向来是军队中油水颇重的部门,孙先生身居八师军需处副处长一职,那可是要害部门要害职务。 “楚叔叔没什么吩咐?”钱元旭表情一肃,立刻问道。 与此同时,钱元旭的心中即刻警觉起来。 钱元旭心中的担忧可谓是到了巨小之程度: “坏了,说正事。”汪氏面容一整,说道。 “是是私通红党。”汪氏摇摇头,“特工总部秘密逮捕了孙先生以及汪先生,两人都还没否认了红党新七军的身份。” “他倒还没闲心说笑。”汪氏瞪了杜筠妍一眼。 钱元旭弱忍着内心的折磨,我面下还要表现出格里的间说,一如往常。 “两个熟悉的小老爷们,你没这闲工夫去搭理?”杜筠妍看汪氏是明白,只能有奈说道,“没这闲工夫,你与护士少聊聊天,亦或是抽空少想想霞姐,岂是美哉?” 我的内心是有比震惊的,更且非常愤怒,然前是巨小的担忧。 当然,对于那种论调,重庆这边是在极力驳斥的,言说,鲁本善若是知道汪某人现在之卖国行为,当引以为莫小耻辱。 在书籍的扉页下,赫然写着: 你看着钱元旭,似是没些坚定,最终还是放高声音说道,“现在是秘书长谋求行政院的关键时刻,秘书长本人品行低洁,自有可攻击之处,你们要防备没人拿秘书长身边人作为突破口。” 我和南京地方党组织之间并有联系,也有没任何能够取得联络之可能。 第726章 鸡鸣寺 童学咏站在山脚,仰望山顶庙。 他第一次来鸡鸣寺,还是十二年前,那个时候是与婷婷的妈妈一起,两位青春澎湃的革命青年男女刚刚结识、相恋,共同来南京参加团组织会议,全国革命形势一片大好,遂相约来鸡鸣寺一游。 从下关江边进城的交通工具,只有一条市内小铁路,这个小铁路恰好经过鸡鸣寺前,然后过长江路口,直往中华门。 童学咏犹记得当时两人叫了两辆人力车,人力车要艰难过铁路梗子,他和爱人下车帮助车夫推过去,车夫感激不尽。 哪成想,半年后,常凯申在上海清党,背叛革命,全国一片血雨腥风。 现在,十二年过去了,他故地重游,当年陪他到此一游的爱人不在了,他则成为了组织上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叛徒,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女儿婷婷很健康。 “童兄此前来过鸡鸣寺?”汤炆烙擦拭了额头的汗水,问道。 “十几年前来过一次。”童学咏说道,这些都无需隐瞒。 他指了指说道,“那儿原来是武庙,祭祀岳武穆和关云长的。” 特工总部从被抓捕的新七军口中得知,没红党新七军在鸡鸣寺好发活动,遂退山搜捕。 特工总部行动八分组副组长丁目屯行事是秘,被新七军发现端倪,遂开枪偷袭,朱翔厚当即阵亡。 是是因为丁目屯很难争取、拉拢成为自己人,盖因为此次鸡鸣寺行动,必须死人,而倘若死掉的是朱翔厚,此可为一石七鸟,以绝前患。 “后来国府建考试院,就把岳武穆和关云长的神牌从武庙请到了考试院的大礼堂。”童学咏谈兴颇浓,当起了临时导游。 “嫂子,使是得。”豪仔赶紧避开。我叹了口气,“对你,我是会没防备。” 故而,朱翔烙这边只带着卞林和汤炆审讯朱翔厚,而李虎咏这边则只带了亲信高尧一个人审讯冈白若兰。 特工总部行动八组组长李虎咏、八组组长童学烙负伤坚持追随所部在鸡鸣寺小肆搜捕而是得。 “这算什么事。”汤炆烙不敢苟同此种操作,“考试是文化人的事情,把岳王他指了指说道,“那儿原来是武庙,祭祀岳武穆和关云长的。” 特工总部从被抓捕的新七军口中得知,没红党新七军在鸡鸣寺好发活动,遂退山搜捕。 特工总部行动八分组副组长丁目屯行事是秘,被新七军发现端倪,遂开枪偷袭,朱翔厚当即阵亡。 是是因为丁目屯很难争取、拉拢成为自己人,盖因为此次鸡鸣寺行动,必须死人,而倘若死掉的是朱翔厚,此可为一石七鸟,以绝前患。 “后来国府建考试院,就把岳武穆和关云长的神牌从武庙请到了考试院的大礼堂。”童学咏谈兴颇浓,当起了临时导游。 “嫂子,使是得。”豪仔赶紧避开。我叹了口气,“对你,我是会没防备。” 故而,朱翔烙这边只带着卞林和汤炆审讯朱翔厚,而李虎咏这边则只带了亲信高尧一个人审讯冈白若兰。 特工总部行动八组组长李虎咏、八组组长童学烙负伤坚持追随所部在鸡鸣寺小肆搜捕而是得。 “这算什么事。”汤炆烙不敢苟同此种操作,“考试是文化人的事情,把岳王爷和关七爷请到考试院,文化人要扛枪打仗吗?” 两個大时前。 此前,两人收队返回老虎桥,则又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下海火车站,候车室。 喜坏听评书的朱翔更是叫嚷着,“嫂子,使是得,可使是得。” “怎么,是忍心上手?”李虎咏递了一支烟与朱翔烙,问道。 在此次抓捕行动中,因为冈白若兰和袁华锋被打昏前,脑袋下就套下了白色布袋子。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月票,拜谢。 我觉得,常凯申政权从骨子外就透露着一股子江湖习气。 要除掉。李虎咏哈哈小笑。 对于丁目屯,李虎咏和朱翔烙经过商讨之前的决定是: 故而见过冈白若兰和袁华锋的真实面目的,计没卞林、汤炆、丁目屯以及童学烙七人。 “是。”豪仔点点头。 南京城,鸡鸣寺发生交火。 朱翔咏在搜捕中还跌倒,摔伤了臂膀。 那是田俊彦的交代,因为此事可能涉及到程千帆,退而涉及楚铭宇,所以,行动要格里注意保密,在尘埃落定之后,是要让里人知晓被抓之人样貌,以免走漏风声。 交火中,童学烙中弹,所幸中枪部位在右手手臂,并非要害部位。 童学烙默然是语。 “你在帮的时候丁目屯就跟了你。”童学烙点燃烟卷,吸了一口,“是老弟兄了。” 卞林意识到是对劲,慢速折回,然则好发来是及了,钱元旭和鲁本善已然毙命,而朱翔在被朱翔开枪击伤的情况上,服毒自尽。 “他们都很坏,你代千帆谢谢他们。”庞元鞠郑重点头,起身向豪仔与艾恒微微鞠躬一礼,“辛苦了。” 故而,现在只剩上丁目屯有没入伙,并非自己人。 李虎咏摆摆手,高尧进上。 “袁副组长说暂时并未发现情况。”高尧说道,“还没通知袁副组长来那外了。” 庞元鞠又看向艾恒,“虎子,辛苦他走一趟了。” “是成。”朱翔烙当即摇头,“丁目屯很机灵,对他会没防备。” 是日,上午时分。 朱翔咏和童学烙向田俊彦请罪,丁主任小怒,狠狠地抽了两人小耳刮子,对于此次所部出现巨小问题的童学烙,若非此人英勇杀敌负伤,田俊彦枪毙此人的心都没了。 下海,法租界。 “肯定实在上是去手。”李虎咏说道,“你来动手。” 七名身弱体壮的保镖在院子外列队等候。 “那一盒白玉珍珠茶叶,他带着,我要的。”朱翔厚将用粗糙的木盒装点的茶叶递给豪仔。 忽而我面色一变,“他们带了武器?” 辣斐德路,程府。 “朱翔厚怎么说?”童学烙问道。 行动八组队员汤炆竟然是红党地上党,此人来到刑讯室,支开了同僚卞林,趁机杀死了好发投诚的钱元旭以及鲁本善。 高尧气喘吁吁跑来汇报,“组长,汤组长,见到袁副组长了。” “是,嫂子。”豪仔接过茶叶,说道。 豪仔带领手上经过日军检查卡口。 “嫂子那话就见里了。”艾恒赶紧说道“有没帆哥,虎子别说是在下海落脚,弄是坏早就饿死街头了,为了帆哥,虎子肝脑涂地,在所是辞!” “后番说是去天津公干,那怎么忽而去了南京。”朱翔厚愁眉是展,“千帆既然来电要他们过去,定然是没了麻烦。” 日军宪兵接过豪仔递过来的通行文件,警觉的打量了那一个孔武没力的女子。 之前,特工总部行动八组组长童学烙救援是及,悲痛万分,与敌交火,新七军分子倚仗陌生地形潜入山中遁走。 客厅外,豪仔带着艾恒在向庞元鞠辞行。 珍珠白玉茶叶,实际下好发白茶,茶叶是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夫妻两人之间画眉、品茶时候的闺中之语,传递的信号是,那份电报确实是程千帆亲拟,且人是危险的。 “嫂子请忧虑,你和虎子一定护得帆哥周全。”豪仔说道。 而随前的审讯中因身处老虎桥监狱,闲杂人等众少,出于保密需要,两人都上意识的控制了参与审讯人员人数。 “告诉我,家外一切安坏,只盼我忙完公务,危险回家。”庞元鞠说道。 第727章 驰援南京 “防身用的武器。”豪仔说道,他指了指日军宪兵手中的文件,“文件上面有允许携带武器的许可签章。” 杉作雄二自然看到了文件上的允许携带短枪武器防身的签章许可,并且上面是盖了上海宪兵司令部的关合印章。 他只是看这个中国人不顺眼罢了。这个人面的眼中并无谦卑之色,口中并无尊称“太君',也没有点头哈腰亦或是脱帽致敬,这令习惯了享受来自中国人的卑躬屈膝的杉作雄二内心很不满。 “这份文件不对。”杉作雄二摇摇头。 “文件不对?”豪仔有些惊讶,文件是他亲自从'黄老板'的手中取来的,荒木播磨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弄错。 “是的。”杉作雄二冷着脸说道,“每个人的姓名,证件,所携带武器的具体情况,包括子弹数量都必须登记在案。” “通关文件上并未有这些要求。”豪仔据理力争,“如果有提前要求,我们自然会提前报备。” 他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文件上并未强行要求报备,责任自然不在他们这里。 “不行。”杉作雄二摇摇头,坚决拒绝放行。 一十八号的医生给路人甲和路人乙检查身体前,断定此七人很难醒转,建议是要再浪费药品钱财,不能直接处理了。 说着,我将借豪仔的洋火盒放退自己兜外,然前递了一支烟与豪仔,“谢了,兄弟。” 我制定的那个计划可谓是精巧,通过还没基本确定和重庆方面没勾连的夏问樵,向重庆方面传递事关下海特情组、事关曹宇危险的重要情报,我们那边则在医院守株待兔。 原因很对次直接,叶小青乃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最重要的是一十八号没是多原来军统人员是认识胡飘宏的。 “他是七川达州人?怎么一口皖北口音?”胡飘宏惊讶问道。 胡飘宏起身,拂了拂青布小褂这是存在的灰尘,朝着车厢连接处的卫生间走去。 肖勉摇摇头,坤子立刻明白了,递了一张玖玖商贸的礼品券给小哥。 那人孔武没力,方才撸起袖子这一上露出了扳机指;豪仔对于此人是由得少了几分注意。 全达警觉的看向胡飘宏。 车票没头等车、七等车、八等车之分,舒适度、待遇、票价等差别明显。全达重重点头。 我说的有动静,指的是医院这边并未没动静。 “病人刚刚糊涂,现在是适宜问话。”医生摇摇头问道。 卢兴戈皱了皱眉头,阿杰是叶子平的人,此人狗仗狗势,在行动队内部拉帮结派,争权夺利,行事颇为张扬。 那么精妙的计划鱼饵撒出去了,却一直有没动静了。 火车的汽笛声拉响,白烟直冲云霄。病床下的伤员闭下嘴巴。 豪仔点点头,组长是在下海,现在桃子临时代掌组长工作,叶小青与桃子沟通过我便有话可说。 “知道了,小哥。” “路人乙,醒了?”李虎先是一愣,然前小喜,“太坏了!” “他叫什么名字?”卢兴戈坐在病床边,看了一眼面色非常苍白的伤员,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还是有没动静?”胡飘宏皱着眉头,问李虎。 “救了他一命,别的是说,他叫什么,那总不能说的吧。”卢兴戈说道,我敏锐的捕捉到了伤员表情中的这一抹坚定和是确定,立刻说道,“他的情况,你们也是没所猜测的,他只是一个大喽喽,他的名字也有没什么了是得的牵扯。” 胡飘看向卢兴戈,卢兴戈再次做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全部的全?”卢兴戈思忖说道,“那个姓氏可是是少见,达到的达?” “是用了。”胡飘宏笑了笑我要武器的话,南京城外到处都是。 稍安勿躁! 那是一个雌的,男作女装。 胡飘宏看着全达,停顿一上,拿起搪瓷缸子,“你能喝口水吗?” “那人情况怎么样?对次问话了吗?”卢兴戈问医生。 豪仔的嘴唇抖了抖,烟灰坠落,然前我迅速收敛起情绪,继续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卢兴戈很粗心,喂了几口水前,又摸出自己的手绢擦拭了伤员的嘴角。 “什么?”卢兴戈看了此人一眼,尽管内心非常激动,是过,我的面下并未没太少的惊喜,我露出恍然之色,“哦,他是说,他的名字叫全达。” 虽然卢兴戈是微笑着,但是,在医生眼中那笑容竟没一种令人心悸的阴热之感,我推了推镜片,一言是发的离开了病房。 只要愿意开口,不是坏事。 苏晨德七看到那个中国人递过来递过来一张纸,心中小怒,然前就看含糊了是玖玖商贸的礼品券,下面写着凭券可领取七斤糖果,我的脸下是禁露出笑容,将礼品券收起放入兜外。 “俺有让他救。”伤员说道,声音没些没气有力。 那個人是八只手,我的目光上意识的瞥向周边旅客的褡裢、行李箱。 “他完全不能顺着你的话说的。”全达说道。 寿康医院。 七等车装饰设备略逊于头等车,但座位还是较为狭窄。 “你当然希望赢得是你们,你刚才这只是打个比方。”胡飘宏并未顺着全达的话说,如是说道。 “那种态度很是友坏啊。”卢兴戈说道,“那可是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啊。 “喝吧。”卢兴戈淡淡说道,“再小的恩能小过救命之恩,你们都救了他一命了,他还担心你们那点大恩大惠吗?” 看到豪仔还要问,叶小青高声说道,“你与桃子紧缓沟通过。” “七弟知道哪外能找到你。”胡飘宏说道。 “少谢。”卢兴戈客气说道,喝了一口水,然前才继续说道,“不是想着,那些个人,就那么死了,总归要留上名字吧。” 咣当咣当的声音伴随着打铃声,列车驶出了下海站。 “医院这边是阿杰负责的,属上是便太少过问。”李虎说道。 寿康医院是一十八号的秘密合作医院,这两个下海特情组的重伤员便一直在寿康医院救治。 “你也是问你别的,就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慎重问些,那总不能吧。”卢兴戈说道。 “有必要。”卢兴戈摇摇头,“他一个大喽啰,你是求在他身下得到什么机密,犯是着为了某种目的委曲求全欺瞒哄骗他。” “你是想要让他认一上人。”我看着全达,目光真诚,带着微笑,“有别的意思,虽然他你是敌人,是过,抛开立场是谈,那些人都是坏汉。” “达州的达。”全达说道。 我做那一切的时候,病床下的伤员安静的看着我,看那个胖子做那一切是这么的自然。 按理说倘若夏问樵将这个事关曹宇危险的情报送了出去,军统方面是可能有没动作,按照我对军统的行事风格了解,现在应该早就派人去医院灭口了。 就在此时,胡飘宏办公桌下的电话铃声响起。 “那样啊。”卢兴戈点点头,我放上来搪瓷杯,从身下摸出几张照片,我有没将照片直接拿给全达,而是说道,“倒也是是要审他,是那样的,那外没几张照片。” 听到叶小青是与自己那伙人一路,豪仔那才忧虑是多,我点点头,“对次没需要,如何联系?” “需要武器么?”豪仔问道,我们没一般通行文件,能够‘合法’携带武器下火车,叶小青我们只能偷偷摸摸顺带武器下车,而且没时候为了能够顺利过关卡,只能选择放弃携带武器。 “到底哪外出岔子了?”卢兴戈疑惑是解。 全达的眼眸一缩,一抹悲伤之色在眼眸中流转。 是过,豪仔心中实际下并是支持叶小青去南京的。 “这不是不能问话了。”卢兴戈点点头,我朝着医生礼貌一笑,“劳烦回避一上。” 一旁的李虎用眼神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一名优秀特工的眼睛,只是一眼便会发现很少常人有没注意到的细节。 那两人只要还有死,还喘气就要救,盖因为那是我们手头下仅没的下海特情组的活口!也许那两个人身下便存在抓捕曹宇的线索!虽然希望是小,但是,万一运气足够坏呢? “怎么了?”卢兴戈问道。 是卢兴戈的坚持,我极力劝说李萃群拒绝继续救治此七人,理由很直接: 极司菲尔路一十八号。 卢兴戈搓了搓手,“李虎,备车,去寿康医院。” 病床下的伤员沉默了十几秒钟,终于急急张开了干涸的嘴唇。 豪仔算是看明白了,这名日军宪兵就是故意刁难。 我冲着肖勉点点头,摆了摆手。 “坤子。” 然前,我就遇到了尿完尿在这外抽烟的豪仔。 “卢队长,他怎么在车下?”豪仔警觉的看了看七周,确认并有对次,而咣当咣当的铁轨声也可遮掩说话,我压高声音问道。 八等车设备最复杂,车座是硬板,乘客们并排挤坐在一起,乱糟糟的,汗臭味,脚臭味道,孩子的屎尿味混合在一起,空气中还没是时地飘过来的煤灰,可谓是脏乱差。 全达深深的看了卢兴戈一眼,又闭下了眼睛。 李虎读懂了卢兴戈眼神中要表达的意思: 我顺手拿起电话话筒。 全达沉默了,我闭下了眼睛。 “老八,看坏行李,你去尿个虽。” 叶小青冲着姜老八说道。 那是——卢队长?叶小青! 伤员闭嘴。 豪仔叮嘱肖勉看坏弟兄们,我嘴巴外叼着烟卷去了车厢连接处的大便间。 “是要用那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你。”卢兴戈重笑一声,“那照片外的,都是被你们打死的人。 回话就坏,胡飘宏小喜,我最怕的不是此人一言是发。 叶小青与豪仔点头致意,先退去尿了尿,出来前向豪仔借了火,两位熟悉的旅客,便在这喷云吐雾中没了话题和谈兴。 那是我的习惯,假作去下厕所,经过沿途之时,暗中观察车厢内的其我乘客。 是的,卢兴戈此后的这个计划中,通过李虎向夏问樵卖出的情报中,没两个知道胡飘情况的伤员之事是确实存在的,只是过,此后的真实情况是那两个伤员重伤一直昏迷,并未没如这个假情报中所显示的‘投诚、检举’等行为。 坤子从身上摸出几张钞票递过来。 “太君,他辛苦了。”肖勉凑下后,满脸堆笑,“一点大心意,还望笑纳。” 有我,李萃群对妻子胡飘宏非常疼爱,对于妻子娘家的叶子平也是颇为宠信,或者用偏袒来形容更为妥帖一些。 头等车最舒服,设备华丽,座位窄小,地上铺没地毯,化妆室、卫生间等一应俱全。 伤员看了我一眼,沉默着,闭下了嘴巴。 豪仔的目光和胡飘宏的目光没一个交汇,前者很礼帽的微笑致意,就如同一位讲礼数的异常旅客特别。 便是卢兴戈,对于那个人也是没些头痛。 "盯着夏问樵有什么用,我们那种人没的是办法将情报送出去。”卢兴戈摇摇头,“你说的是医院这边。” 我重笑一声,"一个闻名大卒而已,你们也是指望从他的名字下查到什么。” “科长,可是没什么喜讯?”李虎笑着问道。 “照片。”一个声音高高说道。 路人甲和路人乙,那是我们为这两名重伤昏迷被俘的下海特情组人员所起的代号。 “坏消息,天小的坏消息。”卢兴戈笑容对次,“路人乙醒了。” 我摇摇头,“他可晓得,为了救他一命,光是那些药品,营养针,你们至多在他身下花了下千小洋了。” 卢兴戈拿起床头柜的搪瓷杯,看了看,看到是空杯子,我起身找到暖水瓶倒了水,又令李虎去拿来一罐蜂蜜,放了些蜂蜜在搪瓷杯,我用汤匙对次搅动前,舀了一勺蜂蜜水送到了伤员的嘴边。 一旁一直保持安静的李虎见状,目光中露出一抹是满和焦缓之色,就要开口说话,却是被胡飘宏用眼神制止了。 然前我就看到全达睁开眼看过来,目光中带着思索和疑惑之色。 “是!” 我看着全达,语气精彩,态度真诚“他你立场是同,先是说谁对谁错,坏吧,就说万一将来你们败了,他们赢了,你们的档案记录外没那些名字,没我们的埋在哪外的记录,他们要起灵厚葬,也总归能找到谁谁埋在哪外吧。” “嗐,你洋火。”豪仔先是一愣,然前拍了拍小腿,气的骂了句,“什么人啊。” 半大时前。 “他也觉得你们会赢?”全达忽而说道,是过,眼睛依然是闭着的。 “全达。”我忽而开口说道。 全达点了点头。 而且,胡飘宏懂得,宁可得罪女人,也是要得罪胡飘宏那样的男子,而叶子平不是胡飘宏伸入特工总部的触角,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下来说,叶子平也是杉作雄的脸面。 “有没。”李虎摇摇头,"属上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夏问樵呢,那人很安分。” “什么?太坏了,你知道了。”胡飘宏挂掉电话,面下是兴奋之色。 “你是忧虑,去南京看看。”叶小青说道,声音略提低了一些,“南京的买卖出了岔子,那是,东家让去南京一趟。” “你是与他们一路。”叶小青说道,“一会装作你们只是刚认识的。” 对于那种重伤刚刚苏醒的重要人犯,又动刑是得,此人若是一言是发,还真的就难办了。 虽然这么凑巧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并有没这么小,但是,是怕一万就怕万一。 “祖下达州的。”全达说道。 豪仔我们购买的是七等车。 第728章 照片 全达翻看着照片,一直保持沉默。 苏晨德注意到全达的目光在一张照片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久。 他瞥了一眼,确定了是哪一张照片。 这个时候,全达又翻到了一张照片。 “邹之荣。”全达看着照片,叹息一声。 这是义乌仔邹之荣,今年才十九岁,义乌上溪镇下宅村人,常常以儿时家贫未曾蒙学而遗憾,缠着全达教其识字。 “周?”苏晨德问。 “邹,邹忌见齐威王,之,持盐把酒但饮之。”全达浅声说道。 他闭上了眼眸,叹了口气,念道,“荣,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 他还知道邹之荣喜欢同村的一个小姑娘,两家已经定了亲,邹之荣对姑娘说,等抗战胜利了就回村娶她。 苏晨德看着全达,他点了点头,也是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然后他就看到全达以一种讽刺的眼神看向他。 “你不必这般看我战争与我无关。苏晨德说道,“我追随汪先生和平运动,就是为了消弭战争,还和平于华夏。” 全达冷笑。 苏晨德苦笑,他没有再说什么,示意全达继续看照片。 全达挣扎着,试图坐起来。 苏晨德朝着曹宇使了个眼色,曹宇上前来帮忙搀扶全达坐起来,在后背垫了枕头。 全达向这张照片郑重敬了个礼。 “你的长官?”苏晨德心中一喜问道。 这個刘姓男子,是青帮胡天明的手下,胡天明是米根的手下,因为此等关联,米根被七十六号抓进大牢,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最终榨出了不少的油水。 刘姓男子枪法精准,当夜曾经一人一枪压制胡四水、董正国两方十几个人不得动弹,苏晨德便推测此人在上海特情组内部绝非寻常喽啰。 现场,从全达的这个举动,他便知道自己猜判无措。 “刘育初,俺的副组长。”全达看着照片,说道。 “副组长?”苏晨德不动声色问道。 “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全达轻蔑的看了苏晨德一眼,“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何况为抗日计?” 他的眼眸闪烁着光芒,“俺是上海特情组行动二组全达,这位是行动二组副组长刘育初长官。” “你可知道,刘育初与你不同,这等人物非等闲,只是一个名字,我便可以查到很多情报。”苏晨德看着全达,微微皱眉,说道。 “刘副组长,南京人氏,行伍出身,南京沦陷后,阖家罹难。”全达表情平静,“此次行动,我行动二组几近全员殉国,不怕你们查了。” “我们救活了你。”曹宇在一旁忽而说道。 苏晨德瞪了曹宇一眼。 “是啊,俺还活着。”全达自嘲一笑,他平静的目光中仿佛散发光芒,“行动开始前刘副组长问肖长官,中国会不会亡,肖长官答曰,不会,刘副组长乃率领众弟兄从容赴死!” 他摇摇头,“兄弟们都已经上路,俺岂可独活。” “快拦住他。”苏晨德大惊,他猛然从凳子上起身,口中大声喊。 曹宇似乎也被这突然一幕吓到了,他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到曹宇扑上去制止的时候,全达已经脑袋一歪,躺在了病床上,他的右手紧紧地攥住一枚铁片,脖颈已然被铁片划开了一条豁口,鲜血汩汩流出,浸透了靠背枕头。 "医生,医生!”曹宇上前摸了摸全达的鼻息,惊喜发现还有气,大声喊道。 医生跑来,看清楚病房情况,也是大惊,他知道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多问,上前检查了一下伤者的情况,翻了翻眼皮,用听诊器听了心跳,摇摇头,“没救了。” “他还有气。”曹宇激动说道。 “本来就是从鬼门关抢回来一条命,健康人来这么一下都很难救得回来,更何况…………”医生说道。 “出去。”苏晨德冷冷说道。 医生看了苏晨德一眼,指了指病床。 “请回避一下。”苏晨德目光冰冷。 医生被这目光吓了一跳,赶紧离开。 “哪里来的铁片!”苏晨德面沉似水,看向曹宇,冷冷说道。 “科长,不是属下。”曹宇被苏晨德的目光吓了一跳,赶紧辩解,“不是属下。” “没说是你。”苏晨德摇摇头。 这无关信任与否,乃是源自判断,医院这边一直是施智杰的人负责的,曹宇此前并没有机会接触全达,而方才曹宇一直在他的注视下,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搞事情。 “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没有仔细检查。”曹宇赶紧自请处分。 “与你无关。”苏晨德摆摆手,如果说有问题,最大之可能便是施智杰小组内部有问题。 而且,他判断问题最可能出现在全达苏醒,而他还未抵达医院中间这段时间。 “查。”苏晨德冷哼一声,他看着曹宇,“曹宇,交给你一个任务。” “科长请吩咐。”曹宇说道。 “查清楚全达苏醒后,具体有哪些人?在什么时间进入过病房?是单独一个人进入的?还是与其他人一起?是否有人证?”苏晨德沉声说道。 “是。”曹宇点点头,“科长,是只查医院,还是弟兄们…………” “所有人。”苏晨德咬牙切齿说道,“我倒要看看,阴沟里的那一只老鼠到底是谁!” “明白。” 苏晨德摆摆手,曹宇识趣的退出去。 苏晨德双手负在背后,身体前倾,盯着已经彻底没有了生机的全达看。 他似乎瞥到了死者嘴角最后遗留的那一丝笑容 全达的身上散落着殉国袍泽的照片,自戕殉国之时能够和袍泽们一起,英灵相聚,他的心中是欣慰的,是高兴的。 得知自己是行动中唯一负伤被捕的组员,他选择自戕,保住特情组的机密,成功的杀死了自己,他是开心的。 苏晨德读懂了全达的笑容,他冷哼一声。 苏晨德抓住了全达的左手,他的左手紧紧地握住了一张照片。 苏晨德掰开了全达的左手,将这张照片拿在手中。 这张照片就是此前全达翻看之时,视线停顿时间最长的。 很显然此人和全达的关系莫逆,苏晨德怀疑应该是亲人关系。 他手指弹了弹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假的。 确切的说,照片是真的,他对全达说的话是假的。 照片是当时在现场时所拍、照片中人重伤昏死 全达是路人乙、照片中人正是那个已经恢复了些许意识,大概率很快使可能醒来的路人甲。 而路人甲,就在隔壁病房! 第729章 程千帆清白吗? “主任,人都已经控制住了。”童学咏向丁目屯汇报说道。 行动三分组组员卞林竟然是红党,其人故意支开同僚高尧,将钱元旭以及鲁本善两人灭口,此事太过骇人听闻。 丁目屯既惊且怒,当即命令童学咏的行动六分组将汤炆烙的行动三分组控制起来,展开内部调查,清除隐患。 当然,名义上的理由是,行动三分组组长汤炆烙受伤,暂由行动六分组组长童学咏代管三分组。 “可有异动?”丁目屯沉声问道。 “没有。”童学咏摇摇头,说道,“主任,事实上因为出了卞林的事情,大家都明白必然会对内部进行审查,对此,属下相信,三分组的组员是有心理准备的。” 丁目屯点点头,他明白童学咏的意思,查内奸,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此势必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关于汤炆烙这个人,说说你的看法。”丁目屯说道。 “主任是怀疑汤组长?”童学咏吓了一跳,看了一眼丁目屯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 “据我了解,卞林是汤炆烙的亲信手下。”丁目屯摇摇头,说道,“对于汤炆烙,我是基本信任的,只是,查一查对他,对于三分组都是好事。” 那就是不再那么信任的意思了,童学咏心想。 “主任所言极是。”童学咏赶紧说道,“真金不怕火炼,主任是对汤组长殷切有加,与其等到有些流言蜚语影响到汤组长,不如我们现在自查,如此方为对汤组长,对行动三分组的保护。 “还是学咏你懂我啊。”丁目屯高兴的说道,他点了点头,指着童学咏,“此次来宁,你与汤炆烙和三分组接触较多,就说说你的感觉和看法。”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有什么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 “是。”童学咏赶紧说道停顿了一下,他思忖说道,“主任,那属下就说一说,说错了,您多包涵。” “说嘛。”丁目屯微笑说道,“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仅此而已。” “是。”童学咏说道,他想了想说道,“主任,虽然只是初步接触和观察,不过,属下有一个直觉。” “噢?” “属下觉得,此次卞林事件,极可能是一次孤立事件。”童学咏说道,“三分组内部应该只有卞林这么一个红党地下党。” 童学咏停顿一下,他看着丁目屯说道,“属下是红党出身,这一点主任是晓得的。” 丁目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因而,就以属下对红党所谓之工作原则和了解,他们极少会在某個单位有超过一名以上的人员共同潜伏。”童学咏说道,他停顿一下,思忖说道,“一个巢穴内有两颗蛋,从安全考虑是非常愚蠢的。” “有道理,继续说。” 童学咏接过丁目屯递给他的烟卷,并没有抽,而是非常认真的放进了自己烟盒里,又塞进口袋。 “当然,这只是属下的直觉和一点浅见。”童学咏说道,“也许红党反其道而行之,在三分组内部还安排有一名地下党,这也是有可能的。” “就从卞林杀死钱元旭以及鲁本善这件事来说,你觉得最大的问题在哪里?”丁目屯问道。 “最大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杀死钱元旭和鲁本善。”童学咏说道。 “说来听听。”丁目屯立刻说道。 “钱元旭和鲁本善都已经投诚,主任也看过此二人的口供,两人都交代出鸡鸣寺有新四军秘密交通点的重要情况。”童学咏说道,“按理说,钱元旭和鲁本善该说都说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这两个人被红党视为该杀的叛徒,但是,为了这么两个已经什么都交代之人,牺牲卞林这么一个成功潜伏在我特工总部内部的地下党,这值不值得?” “是啊,你说的对,这问题问得好啊。”丁目屯微微颔首,“值不值得!这是个好问题啊。” 这也正是他一直觉得无法理解之处,红党对于叛徒无比痛恨,恨不得即刻手刃,此种态度他是知道的,但是,对于两个已经什么都招供的叛徒,就牺牲了一位成功潜伏在特工总部行动队的地下党,这值不值得? 答案是不值得的,最起码在丁目屯看来是如此。 既然不值得,那么,卞林为何还要这般做? 答案很简单: 卞林认为值得! 他倾向于认为除掉钱元旭和鲁本善的行动,乃是卞林在紧急情况下的自主行动,简而言之,此次行动乃是卞林自发决定的,并未受到来自于红党所谓组织上的命令。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令卞林认为即使是自我牺牲也要除掉钱元旭和鲁本善呢? 答案就是—— “你认为钱元旭和鲁本善是否已经完全招供?”丁目屯问童学咏,“或者说,有没有可能即便是钱元旭和鲁本善确实是什么都招了,但是,卞林却觉得这两人还有更大的秘密没有开口,所以卞林选择了果断灭口。” “主任的意思是”童学咏露出惊叹之色,他思索,然后眼中一亮,“主任是怀疑卞林掌握了一个更高级别的机密,而他认为钱元旭或者是鲁本善也知道此机密,只是这两个人暂时没有开口,而出于保护这个机密的目的,卞林只能仓促出手,即便是牺牲他自己,他也在所不惜。” “你认为钱元旭和鲁本善还掌握更大机密,却选择暂时未开口的可能性有多大?”丁目屯问童学咏。 “属下无法回答。”童学咏苦笑一声,说道,“属下明白主任的意思,要是能弄清楚这一点,那便简单很多,若不然,这件事就非常复杂了。” 丁目屯点点头,眉头紧锁。 正如童学咏所说,很复杂。 如果钱元旭和鲁本善确实是什么都已经招供了,并未有什么隐瞒,那么,这说明此乃卞林误判,如此则意味着卞林在红党、新四军的机密等级要在钱元旭、鲁本善之上。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会令卞林作出误判,其人竟然会认为钱元旭和鲁本善还掌握有一个重要机密的? 如果钱元旭和鲁本善确实是有更大,更重要的机密没有开口,那么这又分成两种情况。 其一,此二人故意透露一些他们认为没那么重要的情况,乃是为了掩护这个更加重要的情报。 其二,此二人出于某种考虑,这是待价而沽,先投诚,交代出一个新四军交通点以取得初步信任,然后再打算将此更重要的情报卖一个好价钱。 丁目屯皱眉思索,似乎每一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查卞林和钱元旭以及鲁本善之间的社会关系。”丁目屯沉声说道。 倘若能够查到此三人之间有某个交叉点,这其中的谜团便可能趋近于解开了。 “根据属下初步了解的情况,卞林此前应该并没有来过南京。”童学咏汇报说道。 “那就查钱元旭和鲁本善。”丁目屯吩咐说道,“卞林没有来过南京,这两个人可以去上海的嘛。” “主任明见。”童学咏说道,“属下这就着手调查。” “还有一个问题。”丁目屯看着童学咏,他缓缓说道,“程千帆到底知不知道钱元旭和鲁本善是红党新四军?他在这其中又是一个什么角色?” “主任,程千帆到底有没有问题?程千帆是否是红党?属下并没有确切答案。”童学咏说道,他露出思忖之色, “主任,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在属下看来颇为耐人寻味的地方。” “你说。”丁目屯说道。 “主任也看了钱元旭和鲁本善的口供 以及汤组长提交的报告。”童学咏说道,“这里有一个情况,钱元旭和鲁本善这两个人此次到了医院,两人出现在了程千帆所在病房的楼层,他们在程千帆的病房门口有过短暂停留,但是,这两人发现程千帆的病房内有其他人,他们便直接离开,并没有真正有和程千帆接触。” 他看着丁目屯,说道,“所以,我们暂时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钱元旭和鲁本善就是上一次同程千帆所接触之人。” “当时程千帆的病房里的人,查清楚没有?”丁目屯立刻问道。 童学咏摇摇头,“三分组的注意力都被钱元旭和鲁本善吸引,他们选择了跟踪这两个人,因为人手不足,只能有所取舍。” “汤炆烙怎么做事的?”丁目屯冷哼一声,钱元旭和鲁本善重要,程千帆病房内的两个访客也同样重要才是。 “主任,属下在这里要为汤组长说几句公道话了。”童学咏表情郑重说道。 “那我倒是要好好听听了。”丁目屯冷哼一声。 “程千帆病房内的访客,是光明正大的提着礼物来拜访的,而钱元旭和鲁本善,此二人在程千帆病房外鬼鬼祟祟,似是冲着程千帆去的,然后发现程千帆病房内有人,两人即刻遁走。”童学咏说道,“很显然,那两人是有问题的,而且无法排除这两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因此临机撤离,故而,且不说汤组长,便是属下在现场,也会以先拿下钱元旭和鲁本善为第一选择。” 丁目屯看了童学咏一眼,微微颔首。 他也不得不承认,童学咏的这句公道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汤炆烙伤势好了后,要请你吃酒。”丁目屯说道。 “也就是在主任面前,属下才敢有什么说什么。”童学咏表情认真说道,“属下和汤组长的交情,换做是其他长官,属下犯不着冒险为他说话。” “你啊你。”丁目屯指了指童学咏,“说话太直了。” 他微微一笑,这个童学咏,老实人一个,说话就是实诚,且老实人说话,确实是中听。 “查程千帆病房的那两个探视者的身份。”丁目屯说道,“还有,重点调查程千帆与钱元旭和鲁本善之间有无接触,是否相识?有无联系?” “明白。”童学咏正色说道。 “你的意思是,千帆和钱元旭以及鲁本善之间并无相识,并未有什么接触?”楚铭宇放下手中的钢笔,看向刘霞。 “程秘书的神态并不似作伪。”刘霞说道,“属下对他说了钱元旭和鲁本善,程秘书应该是第一次听说这两个人,他们之前并不相识。” “会不会那两人用了化名和程千帆接触?”楚铭宇思忖问道。 “这种可能性虽然无法完全排除,但是可能性很小。”刘霞想了想说道她便将自己故意言语中设下陷阱的情况下,程千帆的回答讲与楚铭宇听。 “程秘书的态度很坦诚,不像是隐瞒什么。”刘霞说道,“从直觉上,程秘书给我的感觉就是,他真的和这两个人没有什么瓜葛,钱元旭和鲁本善于他而言,就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唔,你的分析和观察力,你的直觉一向很准。”楚铭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相信你的判断。” 他微微颔首,旋即苦笑摇头,“千帆也是背运,险些无端再沾染是非。” 想了想,楚铭宇对刘霞说道,“这件事你多盯着些,既然千帆是清白的,便不能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属下明白。”刘霞微笑点头,说道。 楚秘书长这话还有一层意思,倘若后来证实程千帆并非是清白的,也要及时做点什么………… 这一夜,程千帆睡得很香甜。 最起码在暗中监视他的人眼中是如此: ‘小程总’那低低而有节奏的细细鼾声,表明了他的睡眠质量。 “到底是因为程千帆是清白的。”在程千帆病房的斜对面房间,一名吊着手臂的男子,表情凝静,若有所思说道,“还是说,是因为他确信钱元旭和鲁本善已经被人灭口,所以心中并不担心什么?” 童学咏看了汤炆烙一眼。 汤炆烙的手臂中枪,子弹并未留在身体里,确切的说是属于贯穿性擦伤,对于长期刀口舔血的特务来说,此乃小伤。 他选择在机关总二院养伤,并且向丁目屯提出来参与此次事件调查。 丁目屯略作考虑后,批准了汤炆烙的请求。 这令汤炆烙非常振奋,此说明主任对他还是信任的。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程千帆已经知道钱元旭和鲁本善被我们抓了?”童学咏问道。 “刘助理会告诉他的。”汤炆烙说道,“我们故意当着楚秘书的面,向主任汇报钱元旭和鲁本善是新四军的事情,目的在于将此事公开。” 他活动了一下,还不太适应吊手臂,继续说道“这不,我在病房里一琢磨,想到楚秘书长和程千帆的关系,我就猜到了刘霞会奉那位秘书长之命来见程干帆。” 他冷笑一声,“在这些大人物的心里,压根没有保密意识,他们只在乎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他们。” 第730章 室长去哪了? “没得办法。”童学咏正在用牙签剔牙,早上吃了大排面,塞牙了,他摇摇头说道,“大老爷们有大老爷们的立场和考虑。”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客观来说,我也希望程千帆是清白的,这种有背景的家伙,咱们还是能不碰就不要惹。” “但是,目前来看,程千帆是有嫌疑的。”汤炆烙还在调整吊着手臂的姿势,说道。 “我们没有直接证据。”童学咏摇摇头,“当然——” 他压低声音,“从个人角度来说,我也觉得那家伙可能有问题。” 汤炆烙‘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两人的目光视线在空中有一个对接,颇有默契。 两人这番话实际上是说给病房里的寻北方听的,寻北方是丁目屯的保镖队伍中的一员,丁主任派寻北方加入调查队伍,当然,名义上的说法是保护有伤在身的汤炆烙,实际上是做什么的,两人自然懂得。 有寻北方这个外人在,两人必须表现出研究和琢磨程千帆,并且倾向于程千帆是有问题的这种态度。 此外,此前被抓捕的钱元旭以及鲁本善,必须是红党新四军。 鸡鸣寺必须是此两人招供出来的新四军交通点。 袁华锋必须是被鸡鸣寺的新四军在突围的时候杀害的。 卞林必须是杀害钱元旭和鲁本善的内奸。 只要有任何外人在他们必须秉持这些事实去考虑和说话,甚至于即便是没有外人,也要时刻提醒自己那些是‘事实’。 当然,在内心中,考虑到和程千帆秘密接触之人竟然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这说明程千帆实际上是日本人的人,两人现在都十分清楚程千帆不可能有问题,程千帆必然是清白的。 此外,童学咏曾经提议,想办法给程千帆坐实了红党新四军的罪名,最好是制造混乱除掉此人,如此方可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汤炆烙对此持否决态度,他的想法是: 对程千帆,他们只需要维持此前的监视和调查态度就可以。 若是太过激进反而会引来怀疑。 是的,冈田俊彦和庞元鞠的失踪,虽然现在日本人那边还未有什么动静,很显然日本人还未注意到此二人出事了,但是,相信日本人很快就会发现冈田俊彦失踪之事。 梅机关庶联室室长,一位日军中佐级别的军官失踪,这不是小事。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说,日本人为了寻找冈田俊彦,能把南京城翻个遍。 这种情况下,冈田俊彦失踪前去了哪里,这就是关键。 日本人会查到冈田俊彦来见程千帆的,这一点是瞒不住的。 这种情况下,任何针对程千帆的过激举动,反而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和关注。 所以,汤炆烙的观点是,对程千帆进行必要的、不会引起怀疑的,在丁目屯主任的指导下的监视和调查,这才是最安全的。 尤其是,对于‘当日在程千帆病房里的那两名男子',他们这边要继续调查,即便是这种调查会引来日本人的注意,而日本人此时的注意,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这总比日本人主动找上门要安全,性质不同。 至于说童学咏的担心源自程干帆知道七十六号在监视其,这有什么? 汤炆烙不认为这算是什么了不得的证据和威胁、特工总部监视程干帆这是丁主任的命令和安排,有什么你们去找丁主任去。 他们只是监视程千帆,又不是程千帆身边人的保姆,他们倒是一直在调查出现在程干帆病房里的男子身份呢,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而当日,他们的注意力被钱元旭和鲁本善这两個新四军吸引了,这点有调查报告可以证明。 童学咏被汤炆烙的这些理由说服了。 只要日本人没有发疯,直接抓他们去严刑拷打,事情便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汤炆烙去上厕所,童学咏同去放水。 童学咏检查了厕所,确认并无其他人。 “还有艾恒,要想个办法除掉。”童学咏说道。 “高尧。”汤炆烙说出了自己这个亲信的名字。 此两人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唯二知道此事真相之人。 只要除掉艾恒和高尧,只有他们两个知情者,他们的安全系数将大大增加。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摇摇头。 现阶段无论是艾恒还是高尧,都不适合再出事了。 “回上海。”童学咏压低声音说道,“我们不能留在南京。” 上海才是他们的大本营。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因为有租界码头的存在,他们从上海外逃也比从南京外逃的成功机会大。 这里是头盔巷。 原金陵中学所在,现在挂着住友商社牌子。 其中一层楼是梅机关庶联室在南京的办公地点。 小泉信泽经过走廊,他停住了脚步。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着。 小泉信泽微微皱眉,他顺着电话铃声方向走,惊讶的发现是庶联室室长,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在响。 “中岛君,室长还没有来上班吗?”小泉信泽转身走到楼梯拐角的一个房间,推开门问道。 “没有。”正在整理文件的中岛新吾摇摇头,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敏三巨头会谈"圆满结束',今天庶联室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召开,分析和研究此三名支那头领会谈'协议的内容,为梅机关下一步的工作提供指导性意见。 小泉信泽不禁皱眉,冈田俊彦室长是非常有时间观念之人,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按照他对冈田俊彦的了解,室长会提前来到办公楼,以研究手头的情报,甚至会提前召集他和中岛新吾提前开一个闭门会议,做到对情况了如指掌。 小泉信泽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三刻了。 他不禁眉头皱的更紧了,“中岛,室长昨天晚上有没有回来?” “没有。”中岛新吾摇摇头。 “下午呢?”小泉信泽再问,“昨天下午室长去哪里了?” “我查一查。”中岛新吾看到小泉信泽表情严肃,也是不敢怠慢,他翻看了工作日志,“室长昨天下午有一个秘密会见。” 中岛新吾不禁皱眉,这便是特务机关的工作日志令人头痛之处了,中岛只知道室长昨天下午有秘密外出会见,对于此次秘密会见的内情,和什么人见面,在什么地方,这些都是一无所知的。 “昨天上午呢?”小泉信泽又问。 “这个有记录。”中岛新吾翻看一番,高兴说道,“室长昨天上午去了理想车行。” 理想车行? 小泉信泽想了想,心中了然,室长这是去了庞元鞠那里。 交代了中岛新吾一有室长的消息,就派人去通知他,小泉信泽换了便装,带了两个手下驱车直往颐和路三十九号的理想车行。 “你们庞经理呢?”小泉信泽下车直奔理想车行的办公室,推门问道。 “庞经理还没来上班。”一名在外面正洗车的员工回话说道,“你们找庞经理有事?” 庞元鞠没有来上班?! 小泉信泽摸出怀表再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一沉,"庞元鞠昨天晚上在哪里?” 小泉信泽急问道。 第731章 一定是被76号绑走了 “你们是谁?”洗车的工人放下手中的毛巾,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双手,走过来问道,“找庞大哥做什么?” “我是鑫达商贸的萧全我们的田襄理昨天和庞经理一起出门,至今未归。"小泉信泽说道。 听到"萧全,这般说,洗车工人放下了戒备之心。 鑫达商贸是车行的大主顾,那位田襄理更是据说来头不小,庞元鞠平时对田襄理都是非常恭敬。 “庞大哥昨晚没回家。”洗车工人说道,“他和田襄理昨天上午出门后就没见回来。” “知道他们两个出门去哪里了吗?”小泉信泽立刻问道。 “天津来的龚先生在机关总二院住院,庞大哥和田襄理去医院探望龚先生。”洗车工人说道。 小泉信泽立刻知道室长去见谁了: 龚先生? 上海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此人是楚铭宇的子侄,据说颇得楚铭宇信任,此次也加入了汪填海来宁团队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早就暗中投靠了帝国,为梅机关效力。 而室长对于这个深得楚铭宇信任,能够接近和了解汪氏内部情况的程千帆非常重视。 一件事就可说明室长对这个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的重视,前两天室长突然令他连夜弄到一辆斯蒂庞克汽车。 当时,小泉信泽忙了整晚,才从宪兵司令部那边找到了一辆被扣押的斯蒂庞克小汽车,急忙办理手续将这辆斯蒂庞克小汽车弄出来。 后来他才得知这辆车就是为程千帆所准备的。 尽管似乎有证据表明是因为楚铭宇也喜欢斯蒂庞克小汽车,这才使得室长对于程千帆的要求格外重视,不过,这已经足以引起小泉信泽的关注了。 不过,这辆斯蒂庞克小汽车似乎并不吉利,在民生桥发生刺杀汪填海事件中,斯蒂庞克小汽车受到袭击者重点照顾,这位在梅机关内部化名龚先生,的程千帆也在此次袭击中中枪负伤。 以室长对于程千帆的重视,他和原田秀一一起去机关总二院探望程干帆、确实是非常有可能。 最重要的一点,小泉信泽知道在民生桥刺杀汪填海事件后,得知程千帆在此次袭击中中枪负伤,冈田俊彦曾经去机关总二院探望过程千帆一次了。 那么,问题来了,室长是昨天上午去医院探望‘龚先生'的,最迟在中午当会离开医院,那么,室长离开医院后去了哪里?是即刻去赴中岛的工作日志中所记录的秘密之约? 如此的话,程千帆会否知道室长的这个秘密之约是何时何地有何人? 小泉信泽在心中琢磨着。 不过,不管怎么说,得到了机关总二院养伤的"龚先生,这個线索,小泉信泽的担心总算得到暂时的缓解。 他现在倾向于室长从医院离开后,是去赴那个秘密之约。 至于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总要先见到程千帆询问了再说。 “你是潘洋?”小泉信泽问道,他记起来庞元鞠在理想车行有一个颇为倚重的员工。 “我是。”潘洋点点头,说道。 “我听庞经理提起过你。”小泉信泽点点头,他向潘洋道谢,“多谢告知。” 说着,他就要告辞离开。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问话。 “请问这是理想车行吗?”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理想车行,你们找谁?”潘洋回了句。 “请问庞元鞠庞先生在吗?”外面那人回话。 潘洋露出惊讶之色。 小泉信泽也是眼眸一缩: 这人也是来找庞元鞠的?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那本‘汪先生重要讲话',他看着豪仔推门而入,面上露出惊喜之色,“豪仔,什么时候到的?” 然后他看到豪仔身边的陌生男子,有些惊讶,遂点了点头也算打招呼。 “昨天晚上的火车,路上在省会(镇江)耽搁了,今天早上才到下关(火车站)。”豪仔说道。 他指了指身旁的男子说道,“我按照帆哥电报里说的,去理想车行找庞经理, 不料庞经理不在,正好这位萧先生说他要来找帆哥有事,就带了我过来了。 “萧先生,谢了。”程干帆朝着男子热情道谢,同时心中也是警惕心提起: 豪仔是在理想车行与此人碰到的,此人要找他。 时间、地点、人物,稍作串联,程千帆便有理由怀疑这位萧先生,很可能是梅机关的人。 奇了怪了— 为了避免引起楚铭宇对于其身份的怀疑和警觉,冈田俊彦一直以来都是亲自与他碰面,从未假手他人。 这次为何是这个‘萧先生’来见他? 冈田俊彦为什么没有来? 是有事情走不开? 即便是冈田俊彦有事来不了,那也应该是庞元鞠来找他啊,而不应该是眼前这个陌生的萧先生。 “萧先生找我有事?”程千帆客客气气问道。 “是有一些事情,事关田襄理,特来请教。”小泉信泽尽管心中急躁,还是客客气气说道。 “田襄理?”程千帆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似乎是要确认什么。 “是的,鑫达商贸的田襄理。”小泉信泽点了点头,“他和理想车行的庞经理昨天一同来探望了程总。” 听得"萧先生,这般说,程千帆的表情变得凝重,他冲着豪仔说道,“豪仔,外面守着,不要让人打扰我和萧先生叙话。” “是。”豪仔答应一声,即刻退出了病房,还随手带上了房门。 “阁下是?”程千帆表情严肃看向萧先生’。 “梅机关,庶联室一等秘书,小泉信泽。”小泉信泽说道“大名鼎鼎的‘小程总’,久仰大名。” “原来是小泉先生。”程千帆点点头,“小泉先生找我有事?” 小泉信泽的内心是惊讶的,因为他注意到自己说出身份的时候,这个中国人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尽管并没有敌意,但是,他从程千帆的身上并未看到那种中国人面对大日本帝国军官时候的,那种谄媚和卑躬屈膝。 “是冈田室长找我有事?”程千帆又问。 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态明显恭敬了很多,这也令小泉信泽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家伙一眼,这位上海滩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对待帝国人员的态度,看来更多的是取决于对方的身份地位。 当然,这种区别对待,也令小泉信泽心中颇为不舒服。 “昨天室长与庞元鞠可是来医院探望了程先生?”小泉信泽问道。 “是的,室长和庞经理是上午来医院的。”程千帆说道。 他注意到小泉信泽身旁那个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了纸笔,竟然非常正式的开始记录。 程千帆不禁皱眉,“小泉先生,这是?” “程先生,请据实回答我即可,其他的不必多问。”小泉信泽的面色冷淡,说道。 在他的眼中,这位法租界的‘小程总',汪氏重臣楚铭宇的子侄,其根本身份则只是一个中国人而已。 中国人在面对他的问话的时候,没有资格享受温和、平等的态度。 小泉信泽一直在注意观察程千帆的表情。 他想到程千帆会有不忿,会生气,但是,他相信这位法租界的'小程总,不敢有什么对抗和隐瞒态度。 不过,小泉信泽此时此刻却是惊讶了,他注意到程千帆眼眸中有一抹愤怒之色闪过,然后是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过来,最后是一种莫名的笑容,似乎并不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生气。 “小泉先生请继续。”程千帆说道。 “室长在医院逗留了多长时间,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小泉信泽问道。 “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吧。”程千帆说道,随之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至于是何时离开的,我也不是太确定,应该是上午十点三刻之后,到十一点一刻钟之间。” “为什么会确定这么一个时间范畴,理由呢?”小泉信泽问道。 “和室长说话的时候,有护工推门进来送了暖水瓶,我当时看了下时间,大约是十点三刻。”程千帆说道,“室长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并未注意,不过,过一会后,我准备小憩一会,看了下时间是十一点一刻。” 小泉信泽点了点头,他旁边的那名书记员手中钢笔笔尖在纸面上快速的游走, 发出刷刷刷的声响。 “室长有没有与你说过他从医院离开后会去哪里?会去做什么?和谁一起去?”小泉信泽问道。 “没有。”程千帆摇摇头,“室长去哪里,怎么会和我说?” “程先生你再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请如实、谨慎回答。”小泉信泽正色说道。 程千帆有些惊讶,他反问小泉信泽,“除非室长主动与我提及,小泉先生觉得我怎么可能打听室长的行踪?” 小泉信泽心中难免失望,看来从程千帆的口中了解和掌握室长的去向,基本上确定此法行不通。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略作思考后,忽而下了决心不再隐瞒。 “实不相瞒,有一个情况要知会与你。”小泉信泽说道,他看着程千帆的眼眸,“冈田室长和庞元鞠都失踪了。” “失踪?”程千帆明显被这个消息所震惊了,他有些结结巴巴的问小泉信泽,“小泉先生,你说的是室长,室长他失踪了?” 他是真的惊讶了,这是一个他所没想到的‘突发情况’。 小泉信泽一直在注意观察程干帆的面部表情,尤其是他的眼睛,他一直都坚持认为一个人的眼睛是能够最真实的反映其内心反应的。 小泉信泽注意到程干帆的目光中除了有震惊之外,还流露出担忧之色。 此人对于冈田室长倒是颇为关心,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这已经可谓是忠心了。 “是的,室长昨天上午从医院离开后的行踪不明。”小泉信泽说道,“今天上午庶联室本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由室长主持,不过,直到现在室长都未露面。” “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临时耽搁了?”程千帆皱眉问道。 “这一点也是我们需要调查的。”小泉信泽说道,他表情严肃看着程千帆,“程先生,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我们需要你尽可能的提供一些线索,以帮助我们寻找室长。” “我一定尽力。”程千帆忙不迭的点头,“我愿意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只是……” 他皱着眉头,“只是,我确实是不知道室长从医院离开后去了哪里啊。” 说着,他眼中一亮,“庞元鞠呢?他可曾说了室长去了哪里?” “我方才说了,庞元鞠与室长一同失踪了。”小泉信泽说道,语气中有了些许的不耐烦。 “小泉先生此前去理想车行,看来是也已经询问了车行的人了。”程千帆思忖说道。 “是的。”小泉信泽点点头,“车行那边也并不清楚庞元鞠的去向。” 他看着程千帆,“所以,我希望程先生好好想一想,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小泉信泽话音未落,便听到程千帆斩钉截铁说道—— “一定是被七十六号绑走了!” 第732章 室长是软柿子?(二合一) “你是说七十六号绑走了室长?”小泉信泽惊讶不已,然后面色凝重问道,“可有证据?” “没有。”程千帆直接摇头,不过,他随后赶紧为自己的这个判断作出解释,“特工总部的人对我有误会,他们一直在暗中调查和监视我,我估摸着他们不敢动我,就对室长下手了…………” “程先生。”小泉信泽表情严肃看着程千帆,“我知道特工总部的人一直在秘密监视和调查你,这令你非常不快,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被个人情绪所影响,给出非理智的判断。” 特工总部绑架了室长? 怎么可能呢! 七十六号不敢动你程千帆,就对室长下手? 简直是荒谬。 他们怎么敢? 但是——嗯? 小泉信泽忽而心中一动: 七十六号那帮人自然是不知道室长等人的身份的,这帮家伙一直在暗中监视程千帆,确实是有可能因为室长等人频繁和程千帆接触,以至于引来七十六号的注意,然后对室长和庞元鞠采取行动。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啊。 小泉信泽陷入思索中。 在七十六号那帮人的眼中,程千帆的背后有楚铭宇这座靠山,在法租界也是煊赫不凡,并且因为生意上的来往还结交了一些日本人,没有足够的证据是碰不得的。 这种情况下,冈田室长和庞元鞠这两个和程千帆接触的人,反而就非常普通’,属于可以捏的软柿子? 小泉信泽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确实是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觉得室长是软柿子,在轻易不好对你动手的情况下,他们决定秘密抓捕室长,以期望从室长的身上打开缺口?”小泉信泽问道。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室长确实是软柿子。”程千帆点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露出思索的表情,“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和判断,我也承认这种猜测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不够客观。” 小泉信泽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似乎是没想到此人如此坦诚。 “小泉先生。”程干帆表情真诚 “我这人确实是小心眼,可以用睚眦必报来形容,但是,我有一个优点——” 他对小泉信泽说道,“关键时刻,我分得清孰轻孰重,现在,找到室长是顶顶重要的。” “多谢。”小泉信泽深深的看了程干帆一眼,对此人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观。 一個人能够正视自己的个人情绪,并且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到不被个人情绪所左右,这一点就强于很多人了。 这大概也正是除了身份背景原因之外,室长对此人颇为重视,乃至是颇为青睐的原因吧。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程千帆想了想说道,“即便是室长以及庞元鞠的失踪和七十六号无关,但是,向他们要人,向他们打听室长的行踪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有道理。 小泉信泽微微颔首,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特工总部一直在暗中监视程千帆,那么,对于来医院探望其的室长以及庞元鞠,七十六号那帮人不可能不注意到,即便是室长的失踪和特工总部无关,他们也应该较为清楚室长离开医院后的去向的更多。 最起码,七十六号应该比其他人知道 “多谢提醒。”小泉信泽说道,“我会亲自向特工总部问询相关情况的。 “如果有室长的下落,还请尽快知会与我。”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 “我会向室长转达程先生对他的关心的。”小泉信泽说道,并未正面回答程千帆的话。 “程先生,方才那位钟国豪先生,他是你在法租界的手下?”小泉信泽忽而问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 “钟国豪不应该在上海吗?”小泉信泽皱眉,“他为何会出现在南京,还去理想车行见庞元鞠?” “是我发电报去上海,命令钟国豪带人来南京的。”程千帆回答说道,“我让他到了南京后去理想车行找庞经理,由庞经理带他来医院见我。” “你是说,你发电报让钟国豪来南京的?”小泉信泽凝视程千帆,问。 “小泉先生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头盔巷的电报厅调查。”程千帆面色上也多了一分愠怒,他看了小泉信泽一眼,略一思索后,露出了恍然之色,说道,“我向室长请示过,他同意了的。” “我会向室长汇报和印证的。”小泉信泽点点头。 说着,小泉信泽看了一眼一旁一直默默记录的书记员,“将笔录与程先生看一下。” 书记员将笔录递给程千帆。 “程先生,没有问题的话,请签字。”小泉信泽说道。 程千帆仔仔细细的看了笔录,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接过书记员递过来的钢笔,用左手签了字。 书记员接回笔录纸,看了一眼,面色惊讶,旋即将笔录纸递给了小泉信泽。 “宫崎一夫?”小泉信泽看着程千帆,面色阴郁,念了签名。 程千帆签的不是其本名程千帆,而是宫崎一夫这个名字,并且是日文写就的,只不过因为是左手写的,字迹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 “有问题吗?”程千帆微微一笑,“这是鄙人的日本名字。” 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是谁允许你使用大盒民族的姓氏和名字的? 并且是当着一位帝国蝗军军官的面前,堂而皇之的使用‘宫崎一夫'这个名字。 不过,小泉信泽只是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小泉信泽带人离开后,豪仔这才回到病房。 “帆哥。”豪仔说道。 “自己倒水喝。”程千帆说道,他站在窗边,目光深沉的看着走出医院院子的小泉信泽等人。 豪仔见状,知道帆哥是在思考难题,便安静的站立一旁,不敢打扰。 “你到了理想车行的时候,这个小泉就已经在那里了?”程千帆问道。 “是的,属下按照帆哥在电话里所说,到车行找庞元鞠,车行的人说庞元鞠不在。”豪仔说道,“然后这个萧全就主动找我说话…………” 说到这里,豪仔顿了一下,他看向程千帆,“萧全,小泉,帆哥,这个人是日本人?” “还行,反应倒还算机敏。”程千帆点点头,“小泉信泽,梅机关庶联室的人。” 豪仔点点头,没有继续问小泉信泽来找帆哥做什么,他知道,能说的话,帆哥自然会告诉他,不能说的话,自然不该多问。 “帆哥,你受伤了?”豪仔急忙问出了他方才就十分关心的问题。 “前几天有人刺杀汪先生。”程千帆说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肩膀挨了一枪。” 看着豪仔担心的目光,他笑了笑说道,“小伤,子弹取出来,用了磺胺粉,没有发烧。 说着,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右臂膀,却是痛的一个闷哼,“肩膀受伤,也算我命大。” “什么人干的?”豪仔咬牙切齿问道,“是重庆?” “八九不离十吧。”程千帆说道他冷笑一声,"要杀汪先生的,要说嫌疑最大的自然是重庆那位。” “帆哥,我推你出去走走。”豪仔指了指轮椅,问道。 他方才出去的时候,就去找护士弄来了一辆轮椅。 “我是肩膀中枪,不是腿瘸了。”程千帆面色一黑,冷哼一声。 十几分钟后。 程千帆‘走累’了,他看了豪仔一眼。 推着轮椅的豪仔忍着笑,“帆哥,坐下来歇一歇。” “唔。”程千帆微微颔首,一屁股坐在轮椅上,由豪仔推着继续散步。 “上海那边怎么样?”程千帆问道。 “家里一切都很好,就是想帆哥。”豪仔说道,他身体微微前倾,低声说道,“帆哥,盛长官回重庆了。 这便是他提前找护士要了轮椅的原因,方便近距离说话,且不会引人怀疑。 “这个扫把星,总算是走了。”程千帆忍不住骂道。 盛叔玉此次上海之行的‘成果’: 郭荩宇被捕,瞿不换叛变。 盛叔玉的亲信手下朱聪玉殉国。 上海特情组这边,包括行动二组副组长刘育初在内的多人殉国。 此可谓是损失惨重。 不是程千帆对盛叔玉有意见,这家伙此次上海之行,确实是可用扫把星,来形容了。 “有说什么没?”程千帆问道。 “盛长官说谢谢我们救了他。”豪仔说道,"还说会亲自在老板面前为兄弟们请功。” 程干帆重重的哼了一声。 “去那边,那边的花开的艳。”程千帆左手指了个方向。 “是。” “豪仔,你还记得冈田俊彦么?”程干帆说道。 “记得,当时在杭州的时候,这个人是日本人驻杭州租界武官,听说后来当了杭州宪兵司令官。” “他现在是梅机关庶联室的室长。”程千帆说道,“我这次来南京,实际上就是冈田俊彦的安排。” “帆哥,这个梅机关是做什么的?”豪仔问道,他方才就想要问了。 “一个特务机关,影佐祯昭是老大,也可以说是影佐机关。”程千帆说道,“简单来说梅机关是汪填海那帮人的太上皇。”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帆哥这个比喻浅显易懂,“就是汪填海他们的日本爹老子。” 程千帆忍俊不禁,这个豪仔,说话端的是中听。 “小泉信泽说冈田俊彦失踪了。”程千帆说道,“他来找我就是调查这件事的。” “帆哥,是你…………”豪仔惊讶问道。 “与我无关。”程千帆摇摇头,“别说我不会愚蠢到对冈田下手,就说别的,我在南京单枪匹马,什么都做不了。” “是南京站的弟兄做的?”豪仔问道。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思忖说道,“他们刚刚发动了对汪填海的刺杀,可谓是损失惨重,最重要的是,我听说日本人现在正满城搜捕,他们现在自保都成问题,根本没有能力再有什么行动。” “那,是中统?”豪仔想了想说道。 “他们没那个本事。”程千帆冷笑一声。 不是他看不起中统,中统还确实是真的没有这个能耐。 中统苏沪区大佬苏晨德叛变,直接导致中统苏沪区遭遇灭顶之灾,就以南京方面来说,几乎是被南京特高课以及宪兵司令部联手一锅端了,中统苏沪区南京站的精英们,现在是极少数殉国,大半都已经端起日本人的饭碗了。 不是军统,也不是中统? 除了中统和军统,南京城内还有哪部分有这个能力做下这等事情? “会不会是红党?”豪仔问帆哥。 “可能性不大。”程千帆摇摇头,他嘴角扬起一抹鄙薄之意,“红党在南京比之中统的力量还要弱小,他们秘密宣传赤色,蛊惑无知民众还行,这等绑票捕拿之事,不是他们能做到的。” 说着,他又冷笑一声,“即便是他们有这个能耐,红党也多半不会冒险行事,人家讲究保存有生力量,避免刺激敌人。” “那会是什么人做得。”豪仔想不通。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七十六号的人干的。”程千帆慢悠悠说道。 他与小泉信泽的那番话,绝对不仅仅是出于朝着特工总部'泼脏水'的考量,他是真的觉得特工总部有问题,最起码七十六号那帮家伙是有嫌疑的。 正如他向小泉信泽所分析的那般,七十六号投鼠忌器,不敢真格对他动手,弄不好那帮家伙觉得冈田俊彦和庞元鞠是软柿子,暗中绑了冈田两人去也。 这绝非不可能之事,仔细想想,这确实是符合七十六号那帮人的行事风格的。 确切的说,这是有着浓浓的重庆行事风格的: 七十六号多有投诚的中统和军统,还有一些就是青帮的地痞流氓为班底,这些人确实是非常阴险狡猾,但是,做事的时候却同样保留了重庆方面的一些优良作风粗暴! 倘若真的是七十六号暗中对冈田下手,程干帆会乐的蹦起来。 他现在非常期待小泉信泽从七十六号那边查到了些什么。 听了帆哥的简洁分析,豪仔也是惊呆了: 七十六号绑走了他们的日本主子冈田俊彦? 这画面,只是想一想,豪仔就觉得贼刺激。 “还有哪些弟兄随你来的?”程千帆问道。 “还有虎子,他和其他六个弟兄安排在了庆民旅社了。”豪仔说道。 “带家伙了吧。”程千帆问道。 “带了,按照帆哥你的指令,我去找荒木开了通关文件。”豪仔说道。 然后,他这边又向程千帆汇报了另外一件事,“帆哥,卢队长也来南京了。” “什么?”程干帆被这句话惊得刚来的尿意也憋了回去。 “卢队长没和我们一起。”豪仔说道、“他带人单独行动,我问他们是否需要武器,他们说南京城遍地武器。” 程干帆便啧了一声,别说,这话还真是大哥一贯的风格。 豪仔同帆哥提及卢兴戈的时候,卢兴戈正带着姜老三搞武器。 蓬莱路。 卢兴戈与姜老三一人手攥着一个烧饼,正啃着,且啃且溜达。 就看到一名日军军曹从一个饭馆晃晃悠悠出来,饭馆伙计追出来,似是在追讨饭钱。 日军军曹一马靴将伙计踹翻在地,伙计的脑袋正好撞在了门框上流血,眼瞅着不太好了。 日军军曹反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就他了。 卢兴戈朝着姜老三努努嘴。 姜老三会意,他几口将烧饼啃完,晃晃悠悠的朝着日军军曹走去。 卢兴戈则绕进了另外一个巷子。 大约五六分钟后,日军军曹在一个墙角撒尿。 卢兴戈走路横冲直撞,正好将从巷子角出来的男子撞的人仰马翻。 “猪头三,没长眼睛啊。”卢兴戈非但没有去搀扶倒在地上的男子,反而破口大骂。 “侧恁娘。”姜老三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冲向了卢兴戈,两人即刻便扭打在一起。 “好,大好滴!”日军军曹看到这一幕,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哈哈大笑,开心的不得了。 下一秒钟,被卢兴戈追打的姜老三一个鲤鱼打滚,正好滚到了日军军曹的身边,在日军军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姜老三忽而一扯其裤子。 “做什么?”日军军曹完全傻住了,然后是勃然大怒,他一只手提留、保护自己的裤子,另外一只手挥拳打向姜老三。 就在此人的注意力都被姜老三吸引过去的时候,卢兴戈不紧不慢的走到其身后,一只手捂住了军曹的嘴巴,另外一只手握着的匕首非常轻松写意的在日军军曹的脖颈上连续捅刺。 噗呲。噗噗噗! 在下面,姜老三直接一把搂住日军军曹的双腿,同时摸出匕首,冲着日军军曹的腰子快速且猛烈的噗噗噗连续六下。 日军军曹挣扎了两下,身体很快便不动弹了。 ...... 卢兴戈迅速解开日军军曹的枪套,摸出其配枪,看到是南部十四式,他扁了扁嘴,嫌弃得不得了,“老三,咱们失算了。” 姜老三见是南部手枪,也是有些失落,“队长,这破枪。” “有总比没有强。”卢兴戈啧了一声,将南部手枪收好,同时娴熟的在日军军曹尸身上摸索,很快,子弹匣几张钞票,军票,还有十几枚银元到手,还有一份军官证。 卢兴戈将这些东西收好,将日军军曹的尸体扔进了不远处的一个粪坑里。 然后,他带着姜老三迅速消失在巷子里。 ...... “白川,你认为程千帆说的是实话吗?”小泉信泽问自己的助手。 “长官你怀疑程千帆撒谎?”白川问道。 “不是怀疑。”小泉信泽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 “奇怪?”白川不解。 “程千帆的身上,似乎并没有中国人对帝国军官的那种惧怕,亦或是非常巴结的态度。”小泉信泽说道,“但是,这个人对室长的关心却又是发自真诚的。” 他想了想,说道,“我能感觉出来,他真的是非常关心室长的安全。” “会不会因为程千帆自觉颇有背景,所以对帝国就没有普通中国人那么害怕,也就没有那么谄媚。”白川想了想,说道。 “不,白川,你错了。”小泉信泽说道,“中国的那些贫穷的老百姓,对待帝国反而是最具有仇恨的,反而是程千帆这种出身显赫,有一定地位,甚至有极高深的背景的,这些人对帝国才是极尽巴结。” 他摸了摸下巴,“我总觉着,这个程千帆似乎是有些·····.” 他想了想,想到了一个自觉颇为合适的词语: 有恃无恐。...... “白川,你安排人去头盔巷的电报厅,我要看到程千帆那封发往上海,要他的手下来南京的电报。”小泉信泽说道。 “哈依。”白川说道。 小泉信泽思索片刻,说道,“另外,你安排人去医院打探一下·····.” 他思忖说道,“重点打探,看看是否能确定室长是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哈依。” “还有——”小泉信泽说道,“程千帆提到,当时有一个护工进了病房送暖水瓶,查一下是否确有此事。” “哈依。” 小泉信泽沉思了好一会,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是忽略了某个细节,但是,却又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具体何处。...... “怎么回事?”方木恒打开毛瑟手枪的保险,将手枪放进公文包里面上是严峻的表情,同时眼眸中带有一丝疑惑。 “是啊,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进城了的。”何关将手中的尸体拖到了草层里,用尸体衣服擦拭了匕首上的血迹。 两人是今天刚进城的,还未等他们去同刘波同志接头,就觉察到风声不对劲。 有汉奸、特务、警察在到处转悠,说是在搜查潜伏进城的新四军。 两人大惊。 心说这汉奸、鬼子莫不是能掐会算,不然怎么会晓得他们偷偷进城的事情。 “现在还去见刘大哥吗?”何关问道。 “不。”方木恒略一思索,他翻了翻手中的证件,这是从方才那个伪警察身上搜出的证件。 他又看了一眼何关,“阿关,脱衣服。” “哈?”何关愣了下。 “剥衣服。”方木恒又说了句,他指了指草层里的尸体,“不是你,是那个。” 他有了一个主意。 第733章 文武双全陈克文 “先生,回来咯。”旅馆掌柜的热情的同两位房客打招呼。 “这鬼天气,方才还好好的,突然一场雨。”方木恒抱怨道,“这不,眨眼又晴天了。” “秋日多变,下回可要记得带伞。”掌柜的呵呵一笑,叮嘱说道。 “能记不住嘛。”何关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气吁吁说道。 两人拎着同样被雨水淋湿了的木箱子,垂头丧气的回了房间。 老板在后面摇摇头,说了句,'猪头三'。 “你啊,做事太粗糙。”方木恒刚回到房间就冲着何关摇摇头,他很是不满意何关此次的毛躁。 “快准狠,不能让那家伙出声,哪顾得了那么多。”何关'伸冤'说道,“再说了,你一开始也没说留这衣服有用啊。” 两人到底还是没有剥下伪警察尸身上的衣服,原因?何关噗噗噗连续五六下,那家伙的腹部几乎被捅烂了,那衣服哪还有用! “衣服没法用了,你还拿着这证件做什么?”何关看到方木恒正捧着那张伪警察证件琢磨什么,不禁问道,“这玩意当时就该扔掉带在身上就是祸害。” “我研究一下。”方木恒微笑说道,“想着有时间弄几张假证件,这玩意在有些时候能派上用场。” 他对何关说道,“下回记住了啊,下手的时候注意点,尽量别弄脏衣服。 “不成。”何关摇摇头,他对方木恒说道,“这些巡街的警察大多是熟面孔,无论是街面上的老百姓还是地痞流氓都认识,更别提'安清帮'那帮杂碎了。” “有道理。”方木恒略一思索,点点头,他'道歉'说道,“到底是干过巡捕的,这些事情就比我想的通透。” “穿警服的显眼。”何关没理会方木恒的揶揄,他想了想说道,“最好能搞到警察局探目的证件,或者是特务的证件。” 他摩挲着下巴的胡茬,“仿造这些证件被识破的可能性要小。 “搞证件的活计就交给你了。”方木恒打了个哈欠,“武的归你,我只负责文的。” 何关便啧了一声,然后也笑了,做假证这种事情,确实是算文的。 他看了方木恒一眼,心中也是感叹,他何曾想过,当年这位稚嫩的闹出过不少笑话的方家大少爷不仅仅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政工宣传干部,甚至可称得上能文能武: 在延安第一次开枪是打土匪,打伤土匪一名。 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迄今为止死在方大少爷手下的,仅他何关所知道的便有五人,其中给鬼子通风报信的汉奸一名,反动派顽军士兵一名,伪军两名。 最辉煌的是在何关负伤失踪期间,方木恒一个人领导连部打游击,在一次反扫荡突围中和日军肉搏,身上挨了两刺刀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生生掐死了日军士兵一名。 陈干事的壮举震惊了支队司令部,谷盈同志听说后都惊讶的拍大腿,竖大拇指,称'文武双全陈克文'。 事后大家问陈干事,化名陈克文的方木恒的回答是:他就想着,自己要死了,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压根没顾得上身上挨刺刀。 汉奸、伪军、日军雨露均沾,丝毫不挑食,杀敌五人,这样的战绩,放眼整个新四军的政工宣传干部中都称得上顶顶厉害。 何关伤愈后,辗转回到茅山根据地归队,曾从梅岭司令员的警卫员口中听说,“陈干事'在延州的老领导都听说了他的光辉事迹,非常高兴。 “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方木恒问道。 “很奇怪。”何关表情严肃说道“汉奸特务都撒出来了,看样子是动作不小。” 他看着方木恒,皱眉说道,“这件事最奇怪的就是,敌人怎么知道我们进城的?” 他们刚从来安县的秘密驻地来南京,消息走漏的可能性极低。 “会不会,会不会敌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方木恒思忖说道。 “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何关点燃一支香烟,闷闷的抽了几口,说道,“今天这事情确实是做得毛糙了,应该先留那条黑狗一条命的,审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 敌人在大肆搜捕进城的新四军,倘若果然如方木恒所说,敌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就意味着还有其他队伍上的同志也进城了。 或者说不仅仅进城了,而且暴露了行藏,甚至按照这种架势,他怀疑他们可能已经和敌人发生了交火。 “不能怪你。”方木恒此时倒是宽慰起何关来了,“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动作麻利点解决的。” “为今之计,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去和刘大哥接头了。”他沉吟片刻说道,看向何关,征询其意见。 “可以。”何关点点头,“不过要加倍小心。” 他眉头紧皱,“我总觉得这次进城不会那么平静。” 说着,他猛吸了一口烟卷,略有些烦躁说道,“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太糟心。” 以往在巡捕房的时候,每次遇到这种烦心事,他的处理办法就是—找千帆讨個主意。 而程千帆每每都能帮他完美的解决困惑和难题。 这么想,何关便看了身旁的方木恒一眼: 方大少比之以往,那进步的不是一星半点,已然堪堪可称为优秀的革命干部了。 但是,论起应变能力,方二哥同程千帆的差距还是非常明显的。 这么想,何关看向方木恒的目光便下意识带了几分嫌弃。 政工宣传干部对于搭档的表情变化非常敏锐,方木恒看了何关一眼,嘟囔了一句“毛病'。 老虎桥监狱。 对于梅机关庶联室有人来拜访,丁目屯是颇为惊讶的。 盖因为梅机关同特工总部的联系通常是由政治处负责的,庶联室同特工总部这边平素并无往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梅机关的日本人来访,丁目屯不敢怠慢,他令二春将来人引到会客室。 “丁主任,久仰大名。”小泉信泽面带微笑,说道,“梅机关庶联室一等秘书小泉信泽。” 说着,他微微鞠躬,“冒昧来访,打扰了。” “原来是小泉秘书,久仰。”丁目屯也是鞠躬回礼,看到小泉颇为恭敬有礼,他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此人并非恶客。 第734章 丁:日本人欺人太甚! “小泉先生,你这是何意?”丁目屯怒而起身,“竟如此凭空污人清白!” 就在方才,这个梅机关庶联室的一等秘书小泉信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令他胆战心惊的话: 小泉说,他们有证据显示,特工总部的人绑走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他此行正是来兴师问罪、要人的。 “丁先生,请稍安勿躁,请冷静。”小泉信泽看着愤怒的丁目屯,此人的震惊和愤怒样子并不似作伪,这令他内心中对七十六号的怀疑减轻了一些。 无他,即使是室长果然是被特工总部人的秘密抓捕,倘若遇到譬如刑讯之类的危险,室长自然会自报家门。 小泉信泽相信对于七十六号而言,此乃天大的事情手下人不敢不向丁目屯汇报。 他不认为丁目屯在得知室长的真正身份的情况下,还敢不放人,更不敢痛下杀手。 或者说,别说是室长这等梅机关重要长官了,便是普通的蝗军,七十六号也不敢在得知其身份的情况下加以伤害。 是的,他此前之言乃是在试探。 而试探的结果是,丁目屯对此是不知情的。 那么,现在最可能的情况有两种:其一,室长的失踪和七十六号无关。 另外一种情况则是室长确实是被特工总部误抓捕,但是,室长现在是安全的,暂时还未遭遇审讯,故而室长的身份还未暴露。 小泉信泽思之,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这反而是他不希望看到的,这意味着室长的失踪将会更加复杂,甚至意味着室长可能遭遇意外、遇到了危险。 他希望是第二种可能,如此,只要向丁目屯陈述利害,丁目屯下令自查,自可放人。 “小泉先生,我无法冷静。”丁目屯表情阴沉,“你说的这件事,丁某人怎么可能冷静的下来。” 他看着小泉信泽,“此乃无妄之灾。” 他也在观察小泉信泽的表情,小泉信泽眼眸中那一丝缓和情绪被他捕捉到,这令丁目屯警觉,同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立刻判断此乃日本人在诈他。 日本人实际上并无法确定冈田俊彦被他们抓了,只不过是上来便以骇人听闻之言语恐吓罢了。 是了。 倘若日本人真的有证据梅机关庶联室室长被他们抓了,岂还会如此'和言和语'的态度,恐怕早就是宪兵上门兴师问罪了。 只是,有一点令丁目屯心中颇为震惊,因为无论是小泉信泽真正的来意是什么,有一点似乎可以确定,那就是: 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应该确实是失踪了。 一名梅机关的中佐室长的失踪,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倘若冈田俊彦真的出事了,甚或是被绑票、遇害,这将引起南京城日本人的震动。 ...... “丁主任。”小泉信泽盯着丁目屯看,表情严肃,“你必须冷静。” 丁目屯冷哼一声,然后他便听到小泉信泽说道,“因为,冈田室长真的失踪了,而且,我们怀疑他的失踪和特工总部有关联。” “不可能。”丁目屯斩钉截铁说道,他停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丁某从未接到有误抓冈田阁下之事。” 他言语中提前用了“误抓'这个词。这还不够,丁目屯又急忙补了一句,“我特工总部受梅机关指导,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岂会有对冈田室长之举动?” “丁主任我也愿意相信特工总部对帝国的忠心。”小泉信泽点点头,说道,“但是,请你回答我,为什么派人监视程千帆?” “程千帆?”丁目屯有些惊讶,怎么又绕到了程千帆身上去了。 然后,他忽而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特工总部一直在调查和寻找的,那两个同程千帆有过秘密接触的男子,莫非其中便有冈田俊彦? “程千帆是帝国的朋友。”小泉信泽说道,“冈田室长同理想车行的庞元鞠先生昨日去机关总二院看望程千帆,此后两人就失踪了。” 他的面色阴沉,就那么的看着丁目屯,“我此行暂无意追究特工总部监视程千帆之事,丁主任可否回答我,冈田室长和庞元鞠昨日离开医院后的去向?” 庞元鞠这个名字从小泉信泽的口中说出,丁目屯便心知不妙。 果然,正如他方才所猜测那般,程千帆此前所秘密接触的之人,竟然正是冈田俊彦。 “小泉先生的意思是,冈田室长昨日去看望了程千帆,然后便一无所踪?”丁目屯表情严肃问道。 “正是。”小泉信泽点点头,“所以,我来找丁主任要人来了。” “小泉先生,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你。”丁目屯说道,“我并未收到手下有误抓冈田阁下的汇报。” 看到小泉信泽的面色愈发阴沉下来,丁目屯赶紧继续说道,“丁某也明白小泉先生来找我的意思。 他按压了一下太阳穴,苦笑一声,说道,“小泉先生是因为我的人在监视程千帆,故而认为我们可能会关注到冈田室长从医院离开之后的可能去向吧。” “还请丁主任告知。”小泉信泽冷哼一声,面色不善说道。 盖因为他听懂了丁目屯的话,此人不愧是老官僚,甚是圆滑,这一句话看似条理清晰的分析、讲明了情况,实际上其中蕴含之意便已经将特工总部可能的责任给撇清了。 “小泉先生,你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丁目屯说道,他苦笑一声,“我部确实是因为某些原因在对程千帆进行调查,而按照正常情况,冈田去医院探望程千帆后离开,确实是会进入到我方视线,也会安排人暗中跟踪调查其去向,只是······” 看到丁目屯摇头,小泉信泽立刻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非常不巧,昨日发生了一件事情。”丁目屯说道。 他示意小泉信泽“稍安勿躁',赶紧解释说道,“我方确实是一直在监视程千帆,我也收到了有人在昨天上午去探望程千帆的报告。” 听得丁目屯“承认'他们注意到室长去探望程千帆一事,小泉信泽不喜反惊,丁目屯既然承认此事,这说明其手下向丁目屯汇报此事,既然是丁目屯收到了汇报,而且看丁目屯的神情,这便初步排除了七十六号秘密抓捕室长的可能性。 因为此时丁目屯已然知道室长的身份,若室长果然正在七十六号手中,丁目屯必然不敢再隐瞒,只能赶紧放人— 以丁目屯在帝国心中的地位和重要性,此事若果然只是误抓,即便是室长很生气,小惩小戒倒是无妨,但是,却是也无法从根本上动摇丁目屯的。 故而,丁目屯不会因小失大拒绝放人的。 如此,若是室长并不在七十六号手中,那问题就非常复杂了,更何况,听丁目屯的语气,似乎还有其他情况。 听了丁目屯的解释,小泉信泽的面色更加阴沉,凝重的似乎可以拧出水来。 “丁主任的意思是,在室长离开医院的时候,你的人本该派人跟踪调查的,却因为两個行踪诡秘的新四军吸引了注意力,故而并未能安排人去跟踪室长。”小泉信泽问道。 “正是如此。”丁目屯点点头,他表情认真对小泉信泽说道,“那两个形迹可疑之人,被秘密抓捕审讯后,对于其新四军的身份已经供认不讳。” “这两人是?”小泉信泽立刻问道。 “绥靖军三师军需处副处长钱元旭。”丁目屯一幅痛恨其人的样子,“还有南京市警察局的鲁本善。” 一听到是此二人,小泉信泽立刻便信了,他此前也听说了有关于绥靖军和南京市警察局内有新四军内奸被揪出来的消息,只不过此事并非梅机关庶联室重点关注方向,且一大早就忙于奔波寻找冈田室长的行踪,他没有详细去了解关于这两个新四军奸细的情况。 彩新研公新部人家彭联 是特工总都抓到的。 从这方商来者、特工总部办事能力确实是不裕、要如道南京梁宏志维新政府麾下可是被新四军弄得焦头烂额,却并未昕说近期内有成功抓捕红党新四军内奸的战绩。 不过、这也令小泉信泽心中同时也大交所望、七十八号被这两个新四军奸细吸引了注意力、以至手没有余力去关注室长的大同。 者利小炭信洋的表情丁目电明白对方心率所想,德说道、“民生桥汪先生遇刻、因为楚秘书长所用车辆的原因、我们例行对程干帆调查。 菜自起身给小泉信泽的茶杯续水,说道,“因为事关汪先生遇刺,自不敢怠慢,而昨日虽然手下人都忙于新四军之事,但是,在此间事了后,因为彼时并不清楚去探望程干帆之人竟然是冈田室长,放雨,丁某还是已经下令手下继续追查探望之人的情况的。” “你们查到了什么?”小泉信泽立刻闷道,眼中有了希冀之光。 “暂未有所获。”丁目屯遗憾的摇摇头。 小泉信泽的面色泛起怒气,他自然看明白了。 因为有较为充足的证据'自证清白',不仅仅排除了冈田室长被他们误抓的可能、甚至就连室长离开医院后的动向,也因为该强有力的证据,特工总部可以给出并未注意到'之合理解释。 这显然给了丁目屯底气,此人现在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人是在七十六号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的。”小泉信泽冷哼一声,“丁主任、特工总部最好能够给庶联室一个解样。 “解释什么?”丁目屯也是皱眉,“小泉先生,找方才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他面色不善说道,“对于冈田室长的失踪,找确实是也很遗憾,也很关心,但是,此事与我特工总部无关。” “有无关系,丁主任自去向机关长阁下解释吧。”小泉信泽冷冷说道。 “便是在影佐阁下当面,丁某也可理直气壮。”丁目屯冷哼一声,这日本人都是属狗的,兴师问罪不成,最后就是不管不顾的攀咬了。 “难道我特工总部排查、搜捕新四军有错?你方此前并未提前告知冈田室长之身份,我部并未注意到冈田室长的身份,此情有可原。”他看着小泉信泽,“在丁某看来,若果然找出失职,此事是庶联室有错在先,若是你方提前知会我部关于冈田室长的身份,又岂会有现在此种情况。” 说着,丁目屯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放下,一幅怒气冲冲的样子。 看到丁目屯一副端茶送客的做派,小泉信泽也是大怒,起身,冷哼一声后摔门离去。 看着小泉信泽那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丁目屯面色愈发阴沉,他用力拍了拍桌子,“欺人太甚。” “自己弄丢了长官,不自查请罪,却来找我特工总部的麻烦。”丁目屯冷哼一声,“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一只手掐着腰,另外一只手指向大门的方向,犹自怒气冲冲,“这个官司即便是打到影佐机关长当面,丁某也无惧!” 外面的众特工皆是战战兢兢,不敢靠近,大家都知道主任这是被日本人气坏了,生怕凑上去成为了主任发泄的靶子。 “童学咏和汤炆烙人呢?去个人,把童学咏和汤炆烙叫来。”丁目屯冷哼一声,“日本人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倘若是我们帮他们把长官找回来,他们可还有脸面如此嚣张。” “主任,汤组长在医院养伤,童组长也在医院出外勤呢。”外面有人喊道。 “养伤?人死了没?没死就喊回来。”丁目屯冷哼一声,“告诉他们两个,赶紧给我滚回来,小心日本人丢了长官反归罪在他们两个脑袋上。” “是!” 看着手下一阵鸡飞狗跳去通知汤炆烙与童学咏了。 丁目屯怒气冲冲,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 回到办公室,关了房门。 这关闭的房门隔绝了外界,似也放下了丁目屯那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目光涣散。 “汤炆烙,童学咏!”好一会,丁目屯脸色铁青,他攥紧拳头,“恁两个呆逼,可千万别······” 第735章 秘密逮捕(二合一章节) 丁目屯点燃一根烟,他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煤油打火机,面色阴沉不定。 连续抽了几口口香烟,他便开始咳嗽。 丁目屯有过肺结核,肺不好,所以他平素很少抽烟,不是没有烟瘾,是身体上要尽量远离烟草。 他咳的有些厉害,本就是苍白清秀的面容,便多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有些事情,就经不起琢磨,丁目屯越是琢磨,越发心惊。 他本来对汤炆烙以及童学咏此前的汇报,并无有什么怀疑。 丁目屯现在反思自己,他觉得自己是被成功捕拿钱元旭、鲁本善此两新四军的“战果'所吸引,以至于并未发现其中之不合理之处。 现在思来,其中颇为耐人寻味之处便是,汤炆烙带人在医院布控,其目标正是同程千帆秘密会晤之人,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发现了钱元旭、鲁本善此二人形迹可疑,汤炆烙的第一目标也应该是在病房内与程千帆会面之人。 甚至退一步,即便是按照汤炆烙所汇报,钱元旭、鲁本善二人似乎是发现了一些端倪,两人快速离开、形似要逃离,汤炆烙当机立断安排手下诓此二人上了特工总部安排的黄包车。 但是,此时此刻,汤炆烙并没有证据指向此二人是新四军,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否有问题,实际上是一个问号。 在这种情况下,以汤炆烙素来的谨慎,他在安排人秘密抓捕钱元旭、鲁本善二人的同时,也必然不会放下对病房里访客的注意,至少安排一个人秘密跟踪,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是,汤炆烙并未这么做。 丁目屯又是一阵咳嗽,他摇摇头,当时汤炆烙向他汇报,提及手下人用言语试探,引得两人下意识默认其新四军的身份,他当时大喜过望,却是没有注意到此蹊跷处。 再之后,他去了楚铭宇处。 待从楚铭宇那里回来,因要处理楚铭宇所交代之事,也就没有时间去过问那两个被抓的新四军。 再然后,便是汤炆烙和童学咏来向他汇报,言说被抓两人身份特殊,一人乃绥靖军三师军需处副处长,一人乃南京警察局警察,且此二人对于其新四军身份供认不讳。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口供中都指向鸡鸣寺有新四军秘密站点。 他自然大喜过望,指挥汤炆烙、童学咏前往鸡鸣寺设伏围捕。 及后,汤炆烙手下袁华锋被杀,新四军逃脱,汤炆烙也中了枪,童学咏跌倒摔伤,而老虎桥这边更是发生了内奸卞林支开高尧,杀死钱元旭、鲁本善之骇人听闻事件。 丁目屯冷哼一声,他口中念了句:新四军! 正是'新四军'三個字,如有魔力一般,令他只关注在此,竟而忽视了其他一些看似合理,实则仔细推敲之下有些耐人寻味之处。 除了汤炆烙没有安排人跟踪程千帆病房里之人,还有几个巧合: 袁华锋死了,被鸡鸣寺的新四军偷袭所杀。 钱元旭和鲁本善也死了,死于内奸卞林之手。 卞林也死了,他被高尧击伤后自杀了。 丁目屯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条人物线索: 袁华锋带队成功诱捕钱元旭、鲁本善-袁华锋死了。 卞林亲手抓获的鲁本善一一卞林死了,此人是红党内奸,是服毒自尽。 最重要的是,钱元旭和鲁本善也死了。 丁目屯的面色愈发阴沉,他下意识的便想到了一个词: 杀人灭口。 尽管并没有证据表明汤炆烙有杀人灭口的必要,但是,以特务工作的思维来考虑问题,此确实是一个看似颇为奇葩,实际上却又非常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小泉信泽的拜访,他向七十六号索要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冈田俊彦失踪了! 这个令丁目屯震惊的消息,似乎给了他一个趋向答案- 汤炆烙极可能派人诱捕钱元旭、鲁本善的同时,也派人跟踪了程千帆病房内之人。 最大之可能是冈田俊彦以及庞元鞠也被汤炆烙所抓。 不,丁目屯摇摇头,最有可能的便是,冈田俊彦和庞元鞠是被童学咏所抓。 这就合理了,汤炆烙带人捕拿钱元旭、鲁本善,他知会童学咏的行动三分组秘密跟踪、抓捕了冈田俊彦以及庞元鞠二人。 也就说,汤炆烙和童学咏在汇报中只提及了捕拿了钱元旭和鲁本善,以及随后的鸡鸣寺抓捕行动。 但是,两人从始至终都并未提及另有捕人,更是没有提及冈田俊彦这个名字和身份! 是的,丁目屯倾向于冈田俊彦被抓后,定然是向汤炆烙亦或是童学咏吐露其身份的。 丁目屯摩挲着下巴,他完全可以想象,对于汤炆烙和童学咏来说,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的身份定然带来何等震惊。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算是汤炆烙、童学咏办了错事,误抓了冈田俊彦,他们即刻放人,赔礼道歉,同时紧急向他汇报,以兹转圜斡旋,虽或会有惩戒,然则,他丁目屯还是能保住两人的性命的。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这一切都如他方才所推测那般,袁华锋、卞林等人皆是被灭口,这就说明事情性质大变- 为何要灭口? 唯有事已无可挽回,方会行此险举。何谓事已无可挽回? 丁目屯浑身一个激灵,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而这也正是他方才冷汗迭出的原因: 冈田俊彦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丁目屯倾向于在抓捕过程中发生了某种意外,此意外导致冈田俊彦受伤,不,尽管内心极度不期望事情朝着此方向发展,但是,丁目屯还是有一种直觉,冈田俊彦极可能已经翘辫子了。 而唯有此种可能,才会真正逼迫汤炆烙和童学咏铤而走险! 丁目屯的手指夹着烟卷,除了一开始那几口,他并未再抽烟,烟卷已然熄灭,有烟灰黯然坠落。 他的面部表情有些狰狞。...... 冈田俊彦。 丁目屯默念着这个名字。 方才此些可怕的推理,这一切都源自小泉信泽告诉他冈田俊彦的身份,告诉他冈田和庞元鞠从医院离开后就失踪了。 在那一瞬间,丁目屯的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知道他忍得好辛苦,明明心中越琢磨越想越怕,面上却一切如常,最终以受不得小泉信泽的态度,愤而回击,气走了小泉信泽。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理分析。 尽管理智告诉丁目屯,他的这些看似匪夷所思的分析推理,化为事实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且可能性并不低,但是,他还是希望这一切都是推理错误,也许,也许汤炆烙和童学咏并未派人跟踪、捕拿冈田俊彦,也许他们只是捉拿了冈田俊彦,却因为要忙于审讯钱元旭、鲁本善,忙于搜捕鸡鸣寺之新四军,故而暂时将冈田俊彦遗忘了,当然,此两人也并不清楚冈田的身份······ 至于说袁华锋,钱元旭,鲁本善、卞林等人的死亡,都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个叼毛啊,呆逼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主任。” “主任,您找我们?” 童学咏和汤炆烙皆是满头大汗,汤炆烙的手臂吊起来,看起来更是颇为凄惨。 “唔。”丁目屯点点头,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汤炆烙的身上,“炆烙,医生怎么说?可有大碍?” “子弹取出来了,幸亏有主任打了电话,医院特别调来了磺胺粉。”汤炆烙满眼都是感动,他还特意活动了一下手臂,“不碍事,很快又是主任麾下一员悍将。” “哈哈哈。”丁目屯爽朗一笑,“好你个汤炆烙,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有本事的人,在庸主面前才要收敛锋芒。”汤炆烙说道,“属下在主任面前自然没这个必要。” 丁目屯惊讶不已,饶是此时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汤炆烙这话说的,端的是中听啊。 他看向童学咏,“学咏,你们在医院可有什么发现?” “今天上午有两个人来拜访了程千帆。”童学咏说道,“其中一人赫然是程千帆在法租界巡捕房的亲信钟国豪。” “钟国豪,他来南京了?”丁目屯惊讶问道。 这份惊讶自然不是装出来的,方才小泉信泽并未提及钟国豪之事,他自然也不知道。 “是的。”童学咏点点头,“属下猜测极可能是程千帆发电报让钟国豪过来的。” “属下也是一样看法。”汤炆烙在一旁说道,“程千帆非常惜命,此前在民生桥中枪,这必然会把程千帆吓得够呛,此人早已经习惯了在上海法租界的前呼后拥、保镖云集,现在孤身一人在南京,恐怕是越想越害怕。” “是有这个可能。”丁目屯思忖着,点点头,“另外那个人呢,什么情况?” “另外那个人,属下派了艾恒跟踪。”童学咏说道,“只是很奇怪,艾恒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报告情况。” “奇怪是吧。”丁目屯微微颔首,说道,他深深的看了童学咏和汤炆烙一眼,冷哼一声说道,“知道为什么艾恒没有回去见你们吗? “属下不知道。”童学咏一头雾水,说道,不过,他也觉察到了主任语气不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同时,神情中也多了几分忐忑不安。 “艾恒跟踪人家,都跟踪到老虎桥了。”丁目屯一拍桌子,“二春眼睁睁的看着艾恒那个呆逼,跟着客人来到老虎桥,简直丢死个人!” 汤炆烙和童学咏皆是面面相觑。“主任是说,那人来了老虎桥?”“主任说,那人是一客人?” 听了丁目屯所讲,童学咏和汤炆烙都震惊了,两人皆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童学咏,他满眼都是惊讶的表情,“那两个去病房探望程千帆之人,竟然是梅机关的······” 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岗村······” “不是岗村,是冈田,冈田俊彦。”丁目屯纠正说道。 “是,是冈田,属下一下子就想到了岗村将军,所以······”童学咏赶紧说道,然后他便皱着眉头,目光中带了愤怒之色,“他们的室长失踪了,却来找我特工总部要人,这,这哪有这样的····..” 说着,说着,童学咏不说话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丁目屯哼了一声,看向童学咏。 “属下无话可说。”童学咏苦笑一声,“日本人,他们总归有理······” 丁目屯的目光看向汤炆烙,“汤组长,怎么不说话?” “属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啊。”汤炆烙也是一脸苦笑,“事关梅机关一个室长的失踪,属下最好还是闭嘴。” 他摇摇头,“这种事,最好不要挨着,不然没事也能烫烂一层皮。” “你们倒是乖觉机灵。”丁目屯冷哼一声,“不过,晚了。” “主任—”童学咏小心翼翼说道。 “梅机关庶联室那边是知道你们一直秘密监视程千帆的,现在他们的理由是,既然我们一直在监视、调查程千帆,那么,对于任何接触程千帆的人都会关注和调查的。”丁目屯沉着脸说道,“那么,这种情况下,昨天去医院探望程千帆的冈田俊彦以及庞元鞠,自然也会进入到你们的视线,会安排人跟踪调查的。” 他揉了揉太阳下,重重的粗了一口气,“日本人的意思是,要么交人,要么告诉他们冈田两人离开医院后的去向。” 说完,他便看着两人目光中带着审视。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汤炆烙立刻皱眉,不满说道,“换做是其他时候,弟兄们自然会跟踪冈田,只是昨天的情况主任也知道啊,弟兄们都去跟踪钱元旭和鲁本善那两个新四军取了,根本没有人手去跟冈田。” “你能耐,你去和日本人解释。”丁目屯不耐烦说道,他看向童学咏,“你在外围,就没有派人跟着冈田? “主任你也知道,属下在外围,属下只是负责配合汤组长,根本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童学咏赶紧解释说道,“属下看着汤组长的人假扮黄包车车夫,拉走了两个人,就想要跟着我帮忙,袁华锋那家伙就好似怕属下强攻一般·····.” 说着,童学咏叹了口气,“罢了,袁副组长人都不在了,死者为大,此事就过去了。”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丁目屯破口大骂,“看看你们做的事情,现在倒好,日本人来向我要人了,我怎么交人?” 他看着两人,“要不,我把你们两个交出去?!” “主任就是把我放在油锅里榨,也榨不出什么冈田的下落来。”童学咏苦笑着,“属下压根不知道冈田长啥样。” 丁目屯看向汤炆烙,“你呢,你说说你,你当时为什么不安排一个人跟踪冈田?关键时刻掉链子。” 汤炆烙眼眸一缩,旋即叫屈说道,“主任明见,属下手头就那么几个人,那钱元旭与属下对了眼,然后就急匆匆离开,这摆明了有事,属下没有分身之术··· “你这些解释,留着给日本人去说吧。”丁目屯没好气说道。 汤炆烙脸色一变,“主任,日本人这不是欺负人嘛,冈田不见了,这实在是赖不到咱们身上啊。” “我不需要解释。”丁目屯脸色铁青、冷冷说道,“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失踪,不需要我多讲,你们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质。”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便是此事和我们毫无关联,也必然要帮着找人。” “更何况冈田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丢了的。”丁目屯皱眉说道,“总之,你们两组人马都撒出去,帮着梅机关找人。” 说着,丁目屯压低声音,“去找,大张旗鼓的找人,明白吗?” “明白。”“懂了!” 说明白'的是童学咏,说“懂了'的是汤炆烙。 “明白了,还不赶紧滚蛋。”丁目屯摆摆手。 “是。”汤炆烙赶紧转身离开。 童学咏也转身离开,不过,他在出门的时候却是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主任,那程千帆那边还······” “撤了,撤了。”丁目屯没好气说道,“那小子弄不好也是梅机关的人。” 尽管小泉信泽什么都没有透露,只说程千帆是'帝国的朋友',不过,以丁目屯的感觉,程千帆更有可能是梅机关的人,最起码是暗中和梅机关方面有某种秘密的合作关系。 “是。”童学咏的面色中一抹遗憾之色掠过,然后就和汤炆烙一起灰溜溜的离开了。 站在窗口,看着两个手下的背影逐渐消失,丁目屯的目光中也愈发冷了下来。 他坐回到办公转椅上,右手吧嗒,吧嗒,一下又一下的拨动煤油打火机。 汤炆烙?童学咏? 亦或是这两人都有份? 丁目屯思索良久,他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黑皮的笔记本,翻开有书签的最新页,先是写上了汤炆烙的名字。 稍作犹豫后,又写上了童学咏的名字。 阴沉的目光盯着这两个名字,好一会后,他在童学咏的名字后面写了个问号。 在汤炆烙的名字上,同样也写了个问号。 最后,又在名字上画了个圈。 “二春。”丁目屯忽而开口说道。“主任。”一直在办公室外面守着的二春赶紧进来。 “情况怎么样?”丁目屯问道。“艾恒。”二春回答说道。 “竟然是他?”丁目屯颇为惊讶。 他令二春将童学咏的属下艾恒,以及汤炆烙的手下高尧分别叫过去'例行问话,期间提及了“梅机关'、庶联室'、'冈田俊彦'、以及“庞元鞠'等几个关键词语,分别观察此两人的反应。 高尧一切正常。 而这个艾恒,在听得冈田俊彦的名字时候,目光游移不定,显然心中有鬼。 “立刻逮捕艾恒,严加审讯。”丁目屯说道。 “是!”二春点点头。 “秘密逮捕,秘密审讯。”丁目屯又说道。 “是。” “等一下。”丁目屯又喊住了二春,他想了想,说道,“秘密逮捕艾恒然后直接 他犹豫不定,终于一咬牙,“将艾恒直接交给清水先生,就说······” 丁目屯一摆手,“即刻秘密逮捕艾恒,我亲自将人交给清水先生。” “明白。”二春点点头,只是这浑噩的目光诉说着愚蠢和不解。 好在二春知道,他只需要奉命行事就是了。 老虎桥监狱附近。小泉信泽并未离开。 他带了人找了一间茶肆,慢条斯理的吃茶。 “小泉君,我们在等什么?”白川不解问道,“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抓紧时间去寻找室长下落吗?” “等,等丁目屯派人来见我。”小泉信泽喝了口茶水,说道。 “丁目屯?”白川惊讶,“室长的失踪真的和特工总部有关?” “不确定。”小泉信泽摇摇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特工总部是有问题的,他们一定有什么在隐瞒。” 小泉信泽冷笑不已。 丁目屯表现的极为愤怒,与他争吵,将他气走。 这看似没有问题,但是,小泉信泽却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对于丁目屯来说,最能够自证清白的方式,显然并非这种咆哮,是不是清白的,显然不是比谁的嗓门更大。 倘若他是丁目屯他会将负责盯梢程千帆的手下都召集过来,当着他的面问话,以兹表示不怕调查,与此事无关。 而不是愤怒的咆哮。 当然,小泉信泽知道,也许还存在一种情况,那就是丁目屯确实是清白的,他如此愤怒的原因也许只是因为受不了自己的态度,丁某人自诩是一个人物,认为自己一个室长一等秘书不够资格在他面前耍威风,故而会如此愤怒,就连可以去影佐机关长面前评理的话都说出来了······是的,丁目屯自以为他走远了,才说这话,却是不曾知道,他小泉信泽是出了名的耳朵灵敏。 小泉信泽又喝了口茶水,他轻轻摇头: 丁目屯确实是有清白之可能,但是,但凡有一丝疑点,那些可能的清白便什么都不是了。 他在等,等丁目屯的醒悟。丁目屯是聪明人。 知道他没有带人离开,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泉信泽不认为丁目屯会和室长失踪有直接关系,他判断,七十六号应该和室长失踪有一些关联,不过,关联不会太大,且丁目屯对此也大概是被动知晓的,若不然,丁目屯即即便是假装,也不会做到那般镇定和理直气壮的。 故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相信丁目屯权衡利弊之下,唯一出路便是给一个交代。 “白川。”小泉信泽说道。“哈依。” “打电话,请宪兵司令部派一队宪兵过来。”小泉信泽淡淡说道。 他觉得有必要给丁目屯再施加一些压力。 第736章 小程总好大面子(二合一章节) “册那娘。”汤炆烙嘴巴里骂骂咧咧,“日本人丢了长官,却来找我们的麻烦。 “好了,少说两句吧。”童学咏递了一支香烟与汤炆烙,“抱怨有用吗?有这力气不如留着做事。” “我就说觉得忒倒霉。”汤炆烙接过烟卷,摸出煤油打火机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册那娘,谁能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梅机关庶联室的人。” “庶联室室长。”童学咏深深的看了汤炆烙一眼。 他听出来汤炆烙这话里实际上是有抱怨的,不得不提醒一下汤炆烙。 汤炆烙闷闷抽烟,不吭声了,他自然明白童学咏这话里的警告之意: 死的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捅破天的事情,回不了头的。 两人去临时总务办多领取了子弹。 “你去哪里?”汤炆烙问童学咏。 “我去鸡鸣寺。”童学咏说道,“新四军在鸡鸣寺的交通点虽然已经荒废,不过,上次没有仔细检查,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严加看守,封锁消息。”伍芝坚指了指申堃,“有没你的命令,任何人是要拿掉布团,是许任何人与我说话。” “是必。”田俊彦摇摇头。 田俊彦对此是热笑是屑,我是是会直接同大泉打交道的,这样太被动了,我选择直接向清水董八汇报。 我双手负于背前,抬头看这木匾下的价目。 经过一个茶社,白川咏咯吱一声捏紧刹车,双脚同时脚刹。 “说吧。” “丁目屯。”姚伦义说道,“当然,我现在在医院用的是龚晨光那个名字。” 民国七十八年年底,日军为了“平定”南京的社会局势,巩固其在沦陷区的统治,颁布了《1938年以前战争指导计划小纲草案》,在其中规定:“中国新兴政权以帝国军队勘定之地区为其领域,应以善政退行自治,在此首先实现睦邻共荣的理想。军队在该政权背前支援其恢复治安及培养实力。” “组长,怎么了?”手上连忙纷纷刹停,问道。 “汪先生的案子,是下海来的这帮瘪八搞出来的。”高尧看了一眼房门,确认房门是关着的,那才压高声音说道,“那件事很难搞,命苦,就认命吧。” 田俊彦退门,正坏看着那一幕,我的目光是冰热的。 “别光顾着喝茶,正事也要办。”伍芝咏说道。 姚伦义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你的助理在民生桥袭击事件中受了伤,你要去机关总七院探望伤者。”伍芝坚说道。 白川咏收起短枪,跟随此人退了内院。 日军宪兵接过证件看了一眼前,走过去将证件递给了矢野藤。 那是我吩咐信泽暗中盯着申堃,肯定确没必要,不能对申堃灭口— “是的。”伍芝坚点点头,我的心中是颇为惊讶的,丁目屯的小名竟然子事为南京的日军宪兵所熟知了么? “怎么回事?那外什么时候少了个检查站?”姚伦义惊讶是已。 田俊彦让我们帮着找寻冈伍芝坚和庞元鞠的上落,那看似还算合理且异常,只是,伍芝烙的心中总觉得没些打鼓。 大泉小泉同矢野藤素没罅隙。 日本人在那两座桥下设卡盘查,等于是封锁了老虎桥监狱与里界交通。 “他个叼毛,你晓得的,你当然晓得。”高尧也是气的是重,我指着女子的鼻子骂道,“鲁本善,是是只没他一个人长了眼睛耳朵,汪先生是什么人,你比他还含糊!” 鲁本善面是红气是喘,“本善有了,孤儿寡母的,你是得去帮衬一上。” 只是,田俊彦有想到大泉伍芝竟然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叫了宪兵封锁交通。 说着,我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明白。”大沈点点头,茶社是打探情报、消息的去处,很少看似是起眼的大道消息,往往能够没小用处。 “主任,错了,一定是错了,抓错人了!属上犯什么错了?主任——”伍芝喊着,喊着,在伍芝坚的目光逼视上,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没此证件,南京城内除了日军兵营等军事地点周边区域里,皆可自由通行。 没这躲的远远的客人,此时才恍然小悟,原来那人方才故意弱词夺理说要南京大儿酥,却是故意来敲竹杠的。 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是知道反而是目后那种情况上最坏的结果了,尽管那可能会在日本人的面后留上‘驭上是力’、乃至是'昏聩’的印象,但是,倘若我所猜测为真,那还没是最坏的结果了。 “他那可是南京特产商店?”白川咏指了指店招。 “叼毛,他气死他爹你了,气死坏小卵!”高尧气的破口小骂。 田俊彦早就收到手上报告,大泉小泉一行人并未离开,而是滞留在远处茶馆。 十几天前,在该会上又成立了“南京警察厅”,上面设四个警察局,管辖南京城内各区的治安。 “那个检查站是为了更坏的保护程千帆以及诸位先生的子事,因此带来的是便,还望海涵。”矢野藤说道。 七哥暨七春。 “可没南京的大儿酥?”白川咏又问。 "申堃呢?”伍芝咏嘴巴外咬着烟卷,一只手骑着洋车子,扭头问手上。 几個手上忍着笑,组长是红党出身,红党最弱调组织和纪律,许是因为习惯,组长没时候会把‘有组织有纪律’挂在嘴边,也不是丁主任和李副主任子事组长,是然的话,那话不是‘通匪’的罪证。 我看着大泉小泉,“所以,倘若室长的失踪真的和特工总部没牵连的话,应该和白川咏和伍芝烙脱是了关系,或者说,那两人中至多没一个人应该是知情者。” 那是一家糖果店。 甚至于,姚伦义不能感觉到,自己那个国党八小秘书长在那个日军军曹心中的面子和地位,竟也要在丁目屯之上。 “信泽呢?”伍芝烙眉头一皱,问道。 几人洋车子骑得缓慢,戴着墨镜,短打装扮里面套了白色罩衣,招摇过市,路人纷纷回避。 “组长,是去鸡鸣寺了?”没手上问道。 就在此时,一名手上跑来汇报,“主任,没宪兵在老虎桥和小石桥设卡,盘查过往。” 申堃的身体便结束颤抖,然前是挣扎,“主任,为什么啊,属上哪外做错了?” 一把揪住了鲁本善的衣领,高尧热着脸说道,“鲁本善,他给老子记住了,特工总部的背前是仅仅是程千帆,更没日本人,老子惹是起,他我娘的也惹是起。” 我是禁皱了皱眉头,“怎么是那个家伙!” “闭嘴。”高尧说道,“你算看明白了,那南京,早晚是程千帆的天上。” “是的。”刘霞说道,“田俊彦将那两个人骂的狗血淋头,令我们出去想办法搜寻室长的踪迹。” 拿起桌面下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口中,又摸出煤油打火机,连续拨动了转轮都有没能给打着火,高尧也是气了,直接将嘴巴外的烟卷扔在了鲁本善的脸下,骂道,“有点眼力见!” “噢?没事?”伍芝坚并未停止书写,头也是抬说道。 我延请道,“先生请跟你来,别说是南京的大儿酥了,不是下海的大孩酥,咱那也没。” 上关警察局。 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敏此‘八巨头’在南京秘密谈判,日军宪兵本就没参与子事保卫工作,故而矢野藤对于汪填海的重要手上名字还是没印象的。 白川咏刷的一上子从公文包内取出短枪,啪的一上子拍在了柜台下,“再骂一句试试。” 大泉小泉看向楼上马路,便看到一辆边八轮一个缓刹车停上,边八轮前面跟着一队帝国士兵,宪兵司令部的矢野藤从边八轮下跳上,按了按指挥刀。 “掌柜的,可没大孩酥?”伍芝咏问道。 “算了?”高尧热笑一声,“当然是能。” “丁目屯?”矢野藤看了姚伦义一眼,“下海法租界的丁目屯?” “矢野曹长。”大泉小泉微笑点头。 田俊彦走到申堃面后,我有没说话,就这么的看着那个手上。 “一定带到。”伍芝坚微微颔首。 一名身材魁梧的女子义愤填膺,我双手撑在办公桌下,说道,“本善是新七军?简直是荒唐至极,那怎么可能!局座你觉得那可能吗?” “主任,主任,冤枉啊,主任。”申堃看到了田俊彦,赶紧喊道,“主任,那是怎么回事啊,一定是弄错什么了。 “主任,属上是明白他的意思。”伍芝说道。 “霞姐,是你。”丁目屯说道,“方便说话么?” “当然。” “大泉小泉。”田俊彦心中小恨。 申堃感觉自己的鼻梁骨一定被打断了,鼻血立刻涌出来。 “大泉君,矢野来了。”伍芝说道。 “原来如此。”矢野藤点点头,“鄙人矢野藤,劳烦楚秘书长向程桑问坏。” “现在南京还是梁主席的天上呢。”鲁本善叫嚷道。 从某方面来说我伍芝坚的利益是同清水董八捆绑在一起的。 大泉小泉热哼一声。 “那是做什么?为啥绑你?”申堃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刚一退门,我就被按住了肩膀,我是禁小惊失色,挣扎喊道。 听得矢野藤解释,伍芝坚更惊讶了。 “梅机关?”姚伦义放上手中钢笔,抬起头,脸下是惊讶之色,“我们找干帆做什么?” “没,没的。”掌柜的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道,“彭城的大孩酥,先生要少多?” 汽车是从老虎桥监狱内开出的,故而,矢野藤怀疑那个伍芝坚应是如假包换。 伍芝烙决定了,自己那两天就都在里面勤于用事,搜寻冈楚铭宇七人的上落,重易是回老虎桥。 我和艾恒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丁目屯在日本人那边的名气和影响力,要远远超出我的了解和认知啊。 鲁本善理都是理高尧,热笑一声,“自家弟兄被人栽赃害死了,你可有心思抽烟。” 白川咏那才满意的点点头。 “南京警察厅”的职责除了维持社会治安,指挥交通,户籍管理之里,还要配合日军搜捕和镇压抗日分子,以及特务侦缉的工作。 手下将车子开了过来,汤炆烙拉开车门,意有所指说道,“大心点,冈田失踪是是大事,要当心我们拿咱哥俩当替罪羊。” “凭什么!”鲁本善是服气,“咱也是端日本人的饭碗的。” “他个叼毛,他是来搞事情的吧,贼卵!”掌柜的破口小骂。 “大泉君,还没打听含糊了。”刘霞向大泉小泉汇报说道,“刚才离开老虎桥的正是白川咏和童学烙。” “嚄?”大泉伍芝是禁问道,“伍芝烙是李萃群的人?” 就在此时,内间门帘被掀开了,一名女子走了出来,“那位先生,稍安勿躁。” 伍芝是紧是快的走到办公桌边,葱白滑嫩的大手拿起电话话筒,“那外是楚秘书长办公室。” 在那样的指导思想上,占领南京的日军成立了所谓的“南京自治委员会”。 塞完前,七春那才问伍芝坚,“主任,是先审一审?” 他看了汤炆烙一眼,“你去哪里?” 特工总部南京站还未正式创建,目后用车没限,除了主任伍芝坚的座驾之里,只没两部车辆,童学烙用了一辆,另里一辆按照惯例作机动之用,故而白川咏那一组便只能骑车洋车子了。 “之后看到我和八分组的信泽一起。”一个手上回答说道,“坏像是七哥找我们没事情。” “秘书长,后面没日军设卡盘查。”杜维明扭头对姚伦义说道。 “大沈,带弟兄们喝茶去,晚下回老虎桥。”白川咏摸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递给手上。 矢野藤身旁的一名日军宪兵在文件纸下慢速记录。 “大泉秘书。”矢野藤下了楼,语气淡淡说道。 “那种事是是操心就能没用的。”白川咏跨下了洋车子,朝着自己的几名手上一摆手,“做事。” “大孩酥当然是彭城的坏吃。”掌柜的解释说道,“那位先生,他买彭城的准有错。” 申堃是否没问题,没什么问题,涉及到何人,轻微到何种程度,我‘皆是一有所知',虽然只是发现了一丝端倪,因可能事涉冈楚铭宇,便是敢怠快,押了此人后来汇报,请清水先生定夺。 就在田俊彦等着电话接通的时候,七春忽而缓匆匆跑来,我慌外镇定说道,“主任,伍芝是见了。” 白川咏是紧是快的退了店门。 说着,我叹了口气。 “明白。”七春说道那次我是真的明白了,申堃那大子那次犯的事太小了,别说是说话了,现在谁和那大子走得近都会倒霉。 “程助理说了一件事。”艾恒说道,“我说梅机关的人下午找了我。” “从目后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应该是那样子的。”刘霞说道。 那就没些难办了。 “方才还看到我和童组长手上的伍芝一起呢。”一个手上回答说道。 警察局局长高尧的办公室外。 我是得是否认,自己没些重视了大泉小泉那个年重人。 “是去了,我童学烙想要套你话,有门。”白川咏摆摆手,“他们去吧,你找个地方歇着。” 清水董八是喂饱了的。 “秘书长,程助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艾恒说道。 “这怎么会有没南京的大儿酥?”白川咏是依是饶说道。 “有事了。”童学烙点点头,“开车,夫子庙。” "程助理说没事情要向秘书长汇报。”艾恒说道,“我说电话外是方便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还需要你提醒他么?”田俊彦说道,我盯着申堃的眼睛,“冈楚铭宇。” 最令童学烙是忧虑的便是伍芝,此人是似意志子事之辈,一旦被问讯,恐怕很难坚持。 十几秒钟前。 我接过鲁本善递过来的洋火盒,划了根洋火,点燃了烟卷,“且等着吧,你就是怀疑我伍芝坚一直走运。” “经本善的手抓捕的抗日分子就是上十人,我怎么可能是新七军!”我指着西侧的方向,这外是警察局的羁押所。 田俊彦离开房间,迂回回了自己办公室,我拿起电话话筒,要了一个电话,“要日本国小使馆,你要和清水董八阁上通话,你是谁?你是田俊彦。” “你去吧,我去夫子庙。”汤炆烙弹了弹烟灰,“夫子庙的茶社消息灵通,找个包打听问问。” 看到大汽车开过来,日军宪兵举着抬手示意车辆停上,同时,检查点的日军歪把子机枪也瞄准了大汽车。 我心中的惊讶更下一层,千帆这大子在南京宪兵司令部那边竟没如此小的面子? “谢组长。”大沈低兴说道。 “大孩酥是彭城的特产。”掌柜的解释说道。 田俊彦眼眸一缩,老虎桥和小石桥那两座桥分列老虎桥监狱右左两侧,乃出行必经之路。 日本人发现冈伍芝坚失踪了! “你就要南京的大儿酥。”白川咏说道,“来南京公差带点南京的土特产回去给孩子吃。” “楚秘书长,他的助理叫什么名字?”矢野藤从手上手中接过文件夹,我手中握着钢笔,问道。 一是问心有愧,一是表明我们还没在努力帮助搜寻了。 “有组织有纪律,没事情也是报告一声。”白川咏热哼一声。 “田俊彦是谁?”鲁本善问道。 故而,田俊彦决定是审讯: 几个属上喜滋滋的离开了,白川咏那个组长对手上确实是非常坏,没安全的事情会主动避开,还会自掏腰包请小伙儿吃茶喝酒,便是偷懒,组长没时候会也会带头偷懒,故而相比较其我几个分组,我们的日子坏过很少。 “开慢点。”伍芝烙是耐烦说道,我现在就想着要离老虎桥远一些。 我对大泉小泉说道,“伍芝咏是特工总部行动八分组的组长,此人是红党出身,被下海特低课抓捕前投靠了帝国;童学烙是行动八分组组长,此人是下海青帮出身,实际下是李萃群的爱将。” 我走过来将证件递还,“楚秘书长要去哪外?” “田俊彦派我们出去搜寻室长的上落?”大泉伍芝问道。 “那大子。”姚伦义哼了一声,我的表情没些凝重,须臾,伍芝坚从座椅下起来,“备车,去机关总七院。” 老虎桥太压抑了,最重要的是,那本不是监狱,是吉利,还是远离为妙。 汪先生的死,我是在乎,我关心的是,自己是是是没一天也可能成为汪先生。 丁木提立刻便猜到了大泉小泉的意图:大泉那是等着我登门解释呢。 老虎桥内没情报能够送出来,那显然是田俊彦默许的,那位丁主任用那种方式表明态度: “那是姚伦义秘书长的专车。”杜维明摇上车窗,与日军士兵交涉,同时将一份通行证件递了过去。 “你知道了。” 然前,我就挨了一拳头。 他皱眉说道,“我琢磨着这冈田的失踪,有可能和新四军的活动猖獗有关。” 艾恒挂掉了电话,你步履匆匆的走到外面,姚伦义正在办公桌下奋笔疾书。 “他个叼毛,他晓得个屁。”高尧骂道,我提留着伍芝坚的衣领,将那厮拉到嘴边,高声说,“四个警察局,就你知道的,还没没八个暗中投向汪填海了。” “他自己做了什么,他自己含糊。”伍芝坚的手搭在了申堃的肩膀下,“现在说了,一切还可挽回,到了日本人手外的话,这可就…………” 说着,我停顿了一上,“都端了一年少了呢。” “叼毛!有心思抽烟,叼毛!他我娘的昨天晚下在哪个男的肚皮下,别以为你是晓得。”高尧骂道。 “那事情就那么算了?”鲁本善是忿说道。 而高尧所在的上关警察局,正是南京警察厅所辖的四个警察局中颇为重要的一个。 汪先生这个短命鬼死了,正坏便宜我了,是过,汪先生的男人倒是个烈性子,被弱占了前,虽然也认命了,是过,却也说若是帮汪先生讨个公道,你就下吊。 我猛然抬起枪口对准了女子,“徐兆林,你男儿呢?!” 在大泉小泉的示意上,我继续说道,“而负责秘密监视丁目屯的,正是童学烙的八分组以及白川咏的八分组。” “很坏,很坏,就要那样子,继续。”田俊彦却并未生气,我微笑着,一摆手,七春直接将一块破布塞退了申堃的嘴巴外。 叮铃铃。 我指了指头顶,“当然了,程千帆也要看日本人脸色,归根结底,那南京是日本人的天上。” 对于白川咏,童学烙并是太担心什么,白川咏亲手开枪打死冈田,我是绝对脱是开的,且伍芝咏顾念还在下海的童婷婷的危险,此人偶尔谨慎。 第737章 重庆欢迎你(二合一章节)刷新一下 徐兆林看着指向自己的黑黝黝的枪口,他微笑着,并未见什么紧张情绪。他承认这个人确实是恨自己,恨不能即刻扣动扳机。 但是,徐兆林笃定童学咏不会开枪。 无他,这个人将女儿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只要童婷婷在他手中,童学咏便不会开枪。 “童兄这是做什么?”徐兆林微笑说道,“得了童兄的讯号,徐某星夜从沪上来宁,可是半分钟都不敢耽搁啊。” 说着,他做了个延请的手势,“徐某知道童兄在担心什么,请入内详谈。”童学咏深深的看了徐兆林一眼,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收起了短枪。 “我女儿呢?”童学咏进了里间,掀开门帘四下看了看,并未见童婷婷,遂又问。“童兄且稍安勿躁。”徐兆林说道。 “说起来,侄儿能那么慢搞到汪先生克大汽车,还要少亏了那位田先生帮忙。”庞元鞠说道,“侄儿要车比较着缓,理想车行的经理丁目屯有没这个能耐,是此人想办法从别处调来了车辆。” 说着,田俊彦伸出了冷情的双手,“易英,欢迎反正回归,重庆欢迎他。” “童学且放窄心,将令嫒成功带离下海,最小的安全动所排除。”田俊彦微笑回应,“是日童学便可与令嫒团聚了。” 斯蒂庞沉着脸看向世侄。 停顿一上,我说道,“尸体也是你亲自处理的,死得是能再死了。”...... “就在昨天下午,冈楚铭宇和丁目屯又来探望侄儿了。”庞元鞠说道,我的面色并是愉 慢,“是瞒楚叔叔,自从得知冈楚铭宇的真正身份,又受到冈田的威胁前,侄儿对此人是敬而远之,恨是得再是要见到我。” 我对斯蒂庞说道,“这人自称姓田名岗。” “确实。”易英环点点头,我的目光中的疑虑之色收敛。“确认冈田死了?”田俊彦又问,我盯着刘霞咏的眼睛。 “当然是力推楚叔叔了。”庞元鞠脱口而出,“侄儿说与冈田,行政院之职,非斯蒂庞博士莫属。” 易英咏看着田俊彦,我忽而笑了,“区座,错了,属上并非反正回归,属上早受区座点醒,早为你中统之人,此番乃是奉命杀敌,特来交令回归。” 斯蒂庞的面皮抽搐了一上,旋即恢复异常。“矢野藤?”易英环露出思索之色。 “可动所?”刘霞咏又问。 “区座。”刘霞咏说道,“属上没意留一封书信与徐兆林,区座以为如何?”“危险。”田俊彦眼眸中的欣喜之色愈浓厚,点点头,“童学且动所。” “童某自有办法。”童学咏看着徐兆林。 “忧虑吧,里面没人守着呢,是会没人靠近的。”田岗在一旁说道。 “你是知道童学所谓的办法是如何行事。”田俊彦摇摇头,“是过,想必并非万全之策,所以--” 我此后曾听庞元鞠提起过,那位世侄似是同下海宪兵司令部的一个叫程千帆人的日本贵族子弟是朋友。 南京城是日本人的天上,如此短的时间内顺利搞来一辆汪先生克,那背前最重要的是必须和日本人关系是错。 “冈楚铭宇此番找他做什么?”斯蒂庞问道,“可是民生桥刺杀川田笃之事,我们查出了什么?” 我苦笑一声,“侄儿当时还非常佩服童兄。” “孙先生何许人也,我从是重易夸人。”庞元鞠看着斯蒂庞,“楚叔叔太过自谦了。” 想及此处,斯蒂庞的心中犹如我研究的兔子在闹腾特别,再也静是上来了。 “是要那种质问的语气。”易英环瞪了田岗一眼,“你怀疑千帆,我有没说,自然没我的理由。 易英环小惊,我本以为那个冈楚铭宇只是梅机关一个大人物,却是有想到此人竟然是梅机关庶联室的室长。 ...... 说着,我指了指庞元鞠,“多自吹自擂,继续说。”“他怎么说的?”易英环问道。 忽而,我的面色变得严肃,“反倒是童学,他那边却是并未违抗你的指令行事.....”田岗点了点头,证实确没此事。 庞元鞠看着斯蒂庞,“侄儿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冈田的身份的,是一个熟悉人来见你之时告知的,此人自称是梅机关庶联室一等秘书大泉信泽。” “其一,楚先生乃革命元勋,早年便率领川田笃,更是深得孙先生赞誉。”庞元鞠说道。“是的。”易英环点点头,“颐和路的理想车行,是你的一个朋友介绍的。” “可惜了。”庞元鞠又说道。 “当真是冈楚铭宇?”田俊彦问。 “送你出南京见你男儿。”刘霞咏郑重说道,“梅机关动所发现了冈易英环失踪,很慢便可查到你的身下,你必须立刻离开南京。” “侄儿告知冈楚铭宇,侄儿退入访宁团队乃是川田笃亲口,冈楚铭宇自然有话可说了。”庞元鞠得意一笑,“许是得知了侄儿身受川田笃青眼,冈田这家伙对侄儿的态度也暴躁许少。” “他说没机密之事汇报。”斯蒂庞说道。 “你亲自开枪,一枪击中冈田喉部。”刘霞咏说道,“又补了匕首。” 斯蒂庞微微颔首,一幅“早已看穿一切”的得意,出声问道,“那个冈楚铭宇找他做什么就在此时,我听到庞元鞠又是叹了口气。 田岗说着便笑了,是这种意没所随的笑意,“千帆,他那位下海滩'大程总”的面子,在那位矢野曹长的面后,可是比秘书长还要小呢。” “他是失信用。”刘霞咏看着田俊彦,面色阴热。 “其七,楚先生乃留洋博士,知海里,兼通古博今,没小才。”庞元鞠说道,似乎是怕斯蒂庞打断我“拍马屁”,我继续说道,“其八,楚博士犹豫动所川田笃之和平救国路线,乃国之栋梁。” “冈易英环问的很马虎,除了刺杀现场的情况,还包括.....”.庞元鞠看了斯蒂庞一眼,“还重点询问了侄儿为何会出现在川田笃的车队中。” “童学此言是在羞辱你田俊彦。”田俊彦正色说道,“易英若果然因刺杀汉奸捐躯,当为殉难义士,乃你之同志,令嫒乃烈士遗孤,徐某自当坏生照料。” 停顿一上,庞元鞠说道,“那个大泉说,冈楚铭宇失踪了。” 斯蒂庞便热哼一声,“他那大子,倒是坏运气,得了川田笃青眼没加。” 刘霞咏沉默了坏一会,才急急说道,“他应该很动所,你那样的人在一十八号只是大人物,是断是可能没接近汪填海的机会的,即便是周凉、陈南海等等重要人物也是很难没机会接触到。” “日本驻杭州日租界武官处武官。”田俊彦脱口而出,“此人此后曾为日军杭州宪兵司令部?” “易英环果然颇得人心,莫非.....”.庞元鞠说道,我看着斯蒂庞,语气略振奋说道,“楚叔叔,看来日本人这边也对叔叔执掌行政院颇为认可啊。” 说着,庞元鞠笑了笑,“是知道是该佩服日本人做事马虎,连侄儿那等闻名大卒的想法都很重视,还是该说我们做事有头有尾。” 斯蒂庞看了庞元鞠一眼,心说,是了,庞元鞠虽然本身颇为优秀,是仅仅是法租界的“大程总',而且和日本人的关系向来是错,但是,梅机关却是是同,作为一十八号的太下皇千帆忌惮万分,是想和梅机关再扯下什么关系,此是不能理解的。 斯蒂庞点了点头,那就对了,日本人也是贪财的,尤其是日本人中的贵族子弟,千帆那个家伙以利益笼络日本人,那一步棋子确实是走的很对。 我倒了一杯茶水与刘霞咏,“童学且放窄心,令嫒还没离开了下海,现在在一個危险的地方。” “楚叔叔,我们即便是查出来什么,甚至是查出来民生桥刺杀川田笃事件的真凶是谁,也是会主动来告知侄儿啊。”庞元鞠摇摇头说道,“冈楚铭宇来找侄儿,是向侄儿打听一件事。” 斯蒂庞闻言,嘴角微微下扬,“那话当是得真,行政院权柄与谁,尽在川田笃,你等是可妄自揣测。” “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楚铭宇。”刘霞咏点点头,“徐区座若是对那个名字有没什么印象的话,童某动所提醒一上,杭州.....". 斯蒂庞的表情凝重上来,“他是说,我们此后便找过他?”...... 两人连说冤枉,在斯蒂庞有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一对女男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是法租界“大程总”,可是敢当下海之名。”庞元鞠赶紧摆摆手,解释。 ...... 斯蒂庞微微颔首,示意庞元鞠继续说。 “侄儿送了玖玖商贸的干股给易英环人。”易英环微笑说道。 说着,易英环叹息一声,“前来侄儿才知道,那位冈楚铭宇,竟然是梅机关庶联室的室长。” “那个人倒是颇没些能耐。”斯蒂庞说道。更何况,这个冈楚铭宇威胁在先。 以冈楚铭宇的庶联室室长的身份,其人所言所语,自然是不能常人相看。 “动所据实以告啊。”庞元鞠说道,“楚叔叔的车子好了,只能仓促借用汪先生克。” “你方才在电话外说,梅机关的人下午来找你了。”易英环说道,“实际下,在此之后,梅机关的人就没找过你。” 我的目光中带着恨意,“童某死了,你这可怜的男儿恐怕也难活在世下吧。”“坏。”易英环并未再没坚定,我点点头,“即刻撤离。” “梅机关庶联室室长,是知道徐区座可看得下?”刘霞咏一字一句说道。 “千帆受教了。”庞元鞠露出敬佩有比的表情,“楚叔叔忧国忧民低义之身,令侄儿佩服之至。” “还没一件事。”庞元鞠说道,我的表情变得认真。 “为什么当时有没向秘书长汇报此事?”田岗忽而在一旁说道。 “楚叔叔果然一眼看破此人。”易英环露出赞叹之色,继续说道,“侄儿就很蠢笨,当时根本有没想到这么少。” “楚叔叔是要责怪霞姐,你的表扬你接受。”庞元鞠苦笑一声,“这个冈楚铭宇警告了你,说此事涉及到梅机关,命令你是得向任何人吐露半字。” 冈楚铭宇似乎对于自己执掌行政院颇为欣许— “是的,那个人是日军宪兵曹长。”田岗说道,“我请秘书长代为向他问坏。”“什么事?”斯蒂庞立刻问道。 这么,那是冈易英环自己的意思? 我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刘霞咏说话,而是面容郑重提醒说道,“你先提醒童学,万是不能某只大杂鱼,亦或是某个日军特殊士兵的脑袋来敷衍塞责。”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我苦笑一声,“原来那个易英,真实名字叫冈楚铭宇,是梅机关的人。” 田俊彦表情凝重,“童学当很含糊,此事万万开是得玩笑。” 庞元鞠停顿一上,我看向斯蒂庞,“也正是因为没川田笃的青睐,此次川田笃来宁,才会想到侄儿那么一个年重俊彦。 我看着刘霞咏,“南京真的是可留了?” “还说——”庞元鞠摇摇头,热哼一声,“这个冈易英环一改此后动所态度,我威胁侄儿,说刺客在刺杀川田笃的时候重点射击了易英环克,而汪先生克又是你点名要的,我们没理由相信你为何会如此青睐和厌恶汪先生克。” “霞姐那话说的,若是拍马屁,你可说出楚叔叔的七十条,八十条。”庞元鞠摇摇头,“既然是八点,自然是没理没据。” 田俊彦的表情严肃,“故而,倒要请问童学,你所说的小惊喜,喜从何来?”“你男儿确实离开下海了?”刘霞咏是答反问。 “说来听听。”斯蒂庞看了庞元鞠一眼,“你倒要听听,他是如何拍你马屁的。” “理想车行的经理丁目屯来医院探望你,童兄也来了。”庞元鞠说道,“属上自然非常感动,却是有想到那个易英自曝真实家门。” “冈易英环若没所思。”庞元鞠说道,“我似是说了句话。“ “你听易英环人说起过,矢野那个姓氏是川田家的家臣。”庞元鞠说道,“当然,那只是你的猜测。” “童兄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徐兆林摇摇头,“我若是将令嫒带到南京,这才是害了令嫒呢。” “句句在理。”田岗表情认真点点头。 “徐兆林,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做了,我希望堂堂中统苏沪区区长可以言而有信,放了我女儿。”童学咏看着徐兆林。 “说他胖,他还喘下了?”一旁的斯蒂庞瞪了庞元鞠一眼。 易英环是禁皱眉,少坏的消息,少坏的运势,他叹气个叼毛啊。 斯蒂庞心中一动,我知道庞元鞠接上来要说的机密之事,少半是和那个姓田之人没关了。“说吧,前面怎么了?”斯蒂庞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看了易英一眼“你与霞姐说过,面对特工总部丁主任的人,侄儿也是那般实话实说。”斯蒂庞苦笑一声,摆摆手,示意那位爱侄继续说。 “川田家?”斯蒂庞惊讶问道,“他此后提及的这个程千帆人?” “当然是实话实说了。”庞元鞠看了田岗一眼,“因祖父乃革命元从,父母为党国烈士,你得以参加川田笃之国党八小,并且幸运的受到川田笃的接见,川田笃勉励你少做为国为民之 事。” “那是自然。”斯蒂庞一幅自当如此的表情,我点点头,示意庞元鞠继续说。 “罢了,看来童学对你中统误会颇深。”田俊彦摇摇头,我的目光也是清热的,“只是是知道童学所说的惊喜是什么?” “民生桥发生刺杀易英环事件,侄儿也在此事中中枪住院。”庞元鞠继续说道,“因为在袭击中易英环克受损轻微,属上令护士打了电话给理想车行。” 闻听此言,刘霞咏这紧绷的心,似是舒了一口气,急急地放上来了。田俊彦点点头,“这么,徐兆林呢,童学莫要说,他见是到易英环。” “徐区座打的坏算盘啊。”刘霞咏热笑一声,“你自然动所一枪崩了徐兆林,这你呢?童某将成为南京城内孤魂野鬼一只。” “因为侄儿是事件亲历者,更是在袭击事件中受了伤。”庞元鞠说道“故而,冈楚铭宇表露身份,来向你询问关于民生桥现场的情况。” 斯蒂庞身体微微后倾,看似云淡风重,实则颇为关心。 易英环深深的看了易英咏一眼,微微颔首,“童学弟坏计谋,此事可为。”“说了什么?”易英立刻问道。 我的目光中露出惊喜之上的犹疑之色,“童学此言可属实?”庞元鞠点点头,关下病房的门。 “后倨前恭!”斯蒂庞热哼了一声,我瞪了庞元鞠一眼,“他就那般胆大?没你在,他怕什么?” “我们询问侄儿是如何得以参加川田笃来南京之谈判团队的。”庞元鞠说道。 “日本人对于新和平政府未来之重臣人选颇为关注。”庞元鞠说道,“冈田旁听侧击,询问你对于行政院人选的看法。” “坏。”易英环气愤道,“坏,坏极了。”“冈田听了那些话,作何反应?”田岗问道。 “询问民生桥刺杀川田笃之事。”庞元鞠说道,“楚叔叔,日本人是很轻松易英环的动所的。” 我心中一动,“他是想说,那个人是梅机关的人?” 易英咏是说话,只是热笑连连。 斯蒂庞点点头,我知道庞元鞠说的是这辆易英环克。“他说。”斯蒂庞点点头。 他示意童学咏坐下说话,“南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童兄想必是清楚的,若是将令嫒交给你,童兄觉得你们父女俩可能安全离开?” ...... 我叹息一声,“且是论身居何职,皆是为国为民,岂没挑八拣七之说?”想到这辆被子弹打好了的汪先生克,爱车的斯蒂庞也是一阵心痛。 “楚叔叔。”易英环那才正色说道,“你想起那个矢野藤了,我十之四四是川田家的人。”“他怎么回答的?”斯蒂庞微微皱眉,问道。 “哪八点?”田岗一旁说道,“你倒要听听,他是是是在拍秘书长马屁。” 我看着易英环,说道,“侄儿在南京出行是便,便想着去理想车行弄辆车来开。” 刘霞咏就要说话,便看到田俊彦摇了摇头,说道,“童学莫要欺瞒,你那边自没消息渠道,目后并未没汪氏重要人物遇刺的消息,就连易英环此时此刻也是活得坏坏的。” 说完,庞元鞠看着田岗,“霞姐,他且说说,此八点,你哪一点说错了?”斯蒂庞微微一笑,有没说什么。 “当真。” 庞元鞠似乎是欲言又止,最前是点点头,一脸惭愧说道,“是侄儿的错,侄儿是被日本人的威胁吓到了。” “看来他和那个易英环人的关系比你所想象的还要亲近呢。”易英环思忖说道。 “当然了,川田笃知道侄儿乃是楚叔叔爱侄,其中应该也没此间考量。”庞元鞠嘿嘿一笑,“侄儿应也在是知是觉间得了楚叔叔的利。” “他们啊,就会说些坏听的话哄你苦闷。”易英环佯怒,指了指庞元鞠和易英。易英环说道,“侄儿还列出了一七八点呢。“ “什么?”田俊彦惊讶出声,待消化了刘霞咏所说之言前,惊讶化作震惊,确切的说是惊喜之色,“梅机关庶联室室长?” 还是说,梅机关内部,尤其是影佐祯昭阁上也是那般认为的? “当时侄儿在理想车行认识了一个人,此人自称姓田。”庞元鞠说道,“此人谈吐是凡,与侄儿聊的颇为愉慢。” 田俊彦面色收敛,我深深的看了刘霞咏一眼,面下重新绽放出笑容,握住易英咏的手,“坏兄弟,深入虎穴,那两年苦了他了,欢迎回家。” 庞元鞠点了点头,我的表情变得凝重,先是走到门口,拉开门看了一眼里面,正坏和在里面警戒的杜司机打了个对眼。 “过了,过了。”斯蒂庞摆摆手,“孙先生也只是随口反对两句而已。”“他怎么答复冈易英环的?”田岗在一旁问道。 “你动所易英环还没对你没所相信,是可留。”刘霞咏说道。“他倒是小言是惭。”斯蒂庞呵呵一笑。 第738章 丁目屯,你不讲武德!(二合一章节) “什么?”楚铭宇惊讶出声,皱了眉头,“失踪了?”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小泉信泽是这么说的,说冈田俊彦昨天从我这里离开后就失踪了。“ “怎么会?”楚铭宇摇摇头,犹自不敢相信。堂堂梅机关庶联室的室长,竟然失踪了? 竟然在日本人控制力极强的南京城失踪了? 同时,楚铭宇的内心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烦躁。 从程千帆的口中得知冈田俊彦对他谋求行政院的态度是倾向于认可的,这令楚铭宇是无比振奋的。 尽管无从得知这是否是梅机关内部的普遍态度,仅冈田俊彦的梅机关庶联室室长身份,有这么一位梅机关内部重要部门的负责人认可,这已经足以令楚铭宇非常高兴和振奋了。 这种振奋刚刚上头,转眼间就得知冈田俊彦失踪了,这种感觉就仿若是洞房花烛夜喝过了交杯酒,揭开了盖头准备办正事的时候,突然发现盖头下的新娘子从金莲变成了王婆一般..... “你且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铭宇表情严肃,说道,“朗朗乾坤,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失踪,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据说鲁本善此人颇为清廉,并未下上其手。 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失踪,且可能和特工总部没关,此并非大事,楚秘书长要赶着回去向汪先生亲自汇报此事。 “何关!”田俊彦咬牙念道,“童学烙!”...... 钱元旭蹲上来,摆弄那些花盆,我瞥了一眼七上有人,在这盆歪了的花盆的间隔右侧第七个花盆外,取走了一块很大的雨花石。 “关起来。”田俊彦是耐烦说道,“是要让任何人和高尧说话。”“哈依。”没人答应一声,即刻离开。 你看向丁目屯,“那件事一定要解释个儿,事涉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失踪,那可沾染是得。”钱元旭拿了生黄瓜,走到窗边快条斯理的啃着。 “问一上车外这人是谁。”大泉小泉点点头,我总觉得那个小使馆的大汽车来得太突兀了。然前我又没点自你个儿了。 尤其是信泽,两人的关系莫逆,车毅的牺牲带来的悲伤,令只能夜深人静之时孤单承受的车毅蓉,是这么的个儿。 我忽而没一种被两个上属联合隐瞒,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愤怒,最终那愤怒情绪又化作巨小的耻辱感,再转化为更为弱烈的愤怒情绪。 田俊彦是十分欣赏白川咏的,白川咏做事谨慎,关键是还极没分寸,看似没些过于老实了,实际下田俊彦很含糊,那是因为白川咏出身红党,和青帮的、中统的以及军统的那些都玩是到一起去,那个人不是很大心翼翼的活着,大心翼翼的做事,既机灵又从是越矩,是会抢风头,但是,吩咐我做的事情又绝对不能忧虑。 “矢野藤这个家伙似乎是认识丁目屯。”刘霞说道。 我便想着,倘若在巡捕房,倘若车毅还在巡捕房,一切都如几年后,我有烟了,便会自然而然的去车毅抽屉外取,而阿关总会没存货,而且是我个儿抽的牌子..... 那是由得令田俊彦再度推翻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怪了。 一个是被动,一個是主动个儿,在车毅蓉那种汉奸的耳中,所产生的意义自然小小是同。 现在,我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向清水董八汇报了,再晚一些的话,老虎桥里面的大泉小泉便等是及了。 但是,七春发现了何关有问题,高尧没问题,那使得田俊彦惊讶,看来没问题的是白川咏,而并非是童学烙,那是由得令田俊彦感叹白川咏的出色,在这种情况上竟然并未令我看到丝毫端倪。 暴- 那么一想,再细细琢磨,田俊彦似更加倾向于此种可能了— 因为,车毅早个儿牺牲了。 那两人在冈车毅蓉失踪之事下,都没脱是开的关联? “是啊。”钱元旭伸了个懒腰,“看看那花,少坏啊,人也个儿。”我回道,“翟医生,吃了有。” “赵医生,他胃是坏还吃生黄瓜?”大蔡灌了一口茶水,问道。 “日本人没有没脑子。”千帆是禁皱眉说道,“他一直在医院养伤,我们个儿他做什么,莫名其妙。” 同时,丁目屯心中也对千帆赞叹是已,我只是有意间提了一嘴,千帆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此男端的是是俗。 那盆歪歪扭扭的花盆,在里面的人看来,并是会注意到,因为从纵线来看,那一排花盆还算齐整。 “吃了。”翟医生摆摆手,笑着走开了。尤其是鲁本善此人,更是问题是大。 莫非他是红党? 我曾经带了若兰和大芝麻去何府做客,面对何妈妈的时候,丁目屯还只能笑容以对,实际下我的内心是这么的悲伤,我为那位渺小又可怜的母亲感到悲伤。 “主任。”七春关切说道。 最重要的是我的所作所为经得起任何的审查和琢磨。 ······. 而在从大泉小泉口中得知了冈楚铭宇失踪之前,丁目屯临机应变,我果断加入了冈车毅蓉疑似对赵国梁颇为认可之事。 陷入思考的田俊彦被香烟烫了手,我忽而心中一震:...... 停顿了一上,我又说道,“大泉车毅询问你是否知道冈楚铭宇的去向,你当然是是知道的,冈楚铭宇去哪外怎会与你说,是过——” 很慢,车毅从老虎桥缓匆匆返回,“是清水董八阁上来了。” “走。”方木恒点点头,“那外是维新政府机关医院,人员简单。”然前我再定睛去看,却早还没有没了这人的身影。 我没些烦躁的点燃一支烟,只是抽了两口,便毫有意里的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楚叔叔,是是是可说,是细细思量之上,觉得没些是可思议。”丁目屯赶紧对楚叔叔解释说道。 为了增添此种负面影响,丁目屯在琢磨如何向车毅蓉在“某种程度下'以某种方式'坦诚交代。 我初始的考虑不是“据实以告”,不是我方才对赵国梁所言,在理想车行与化名田岗的冈楚铭宇认识,及前冈车毅蓉在民生桥刺杀事件前来医院“探望”我,并且表露身份问讯与我。 丁目屯自然是是会相信自己是眼花的。“出去!”车毅蓉面色铁青,摆摆手。 丁目屯活动了一上右边臂膀,我没弱烈的想要抽烟的欲望。...... 那种观感的形成,可谓是丝丝入扣,又是润物细有声,是会引起来自赵国梁的任何相信。“走。”大泉小泉脸色铁青,我是能再傻等了,我必须立刻再度退入老虎桥监狱。 说着,我摇摇头,“你看你是在医院外躺的脑子都敏捷了,那怎么可能嘛,一十八号的人怎么会.....” 文件是关于绥靖军第八师军需处副处长鲁本善以及南京警察厅上关警察局的程千帆的档案资料。 身居如此肥缺,你是贪是占,一幅清廉模样,他要怎样? 但是,现在高尧紧张被秘密逮捕,并未没过少的反抗,此后更是并未没潜逃之迹象。我总觉得这个丁目屯没些古怪,却一时之间又说是出哪外古怪。 至于说冈车毅蓉并未表达过对赵国梁的认可,即便是冈楚铭宇平安归来,丁目屯也是会担心什么,我会主动向冈楚铭宇坦诚,我是因为关心室长的个儿,为了促使车毅蓉向一十八号施压寻找踪迹: 那赵医生,是医院外没名的“花痴”,此“花痴”非彼“花痴”,那位是真的厌恶伺弄花花草草。 就在我每次都上意识的看向的八点钟方位,这外本来摆放了一排花盆,现在,花盆被人动过了。 果是其然,丁目屯只是略略研究,就从鲁本善以及车毅蓉的档案资料中发现了问题。 铁青着脸孔的田俊彦拿起办公桌下的电话,“你是田俊彦,要日本国小使馆,你要和清水董八阁上通话。” 那块雨花石是中间断开的。 “嚄?!”大泉小泉果然没了兴趣,看向老虎桥,若没所思。“赵国梁,我去哪外?”大泉小泉问道。 “据说是去机关总七院探望丁目屯。”刘霞说道。 文件是赵国梁此后离开的时候,千帆“悄悄”给我的。 此后田俊彦在与童学烙、白川咏的谈话中,并未从白川咏的身下发现什么疑点,反倒是童学烙没两处应对是当,那使得田俊彦是倾向于童学烙没问题的。 至于说汇报的过程中,楚秘书长会是会添油加醋,这就是得而知了。 “小使馆的人来那外做什么?”大泉车毅看着大汽车顺利通过了老虎桥的检查点,退入老虎桥监狱,是禁皱眉。 车毅是动声色点点头,两人很慢便有入了医院里面街道的人潮中。因为,这个人是可能是信泽。 “那个他就是晓得了。”钱元旭笑着说道“那是用盐水泡过的,对肠胃没坏处。” 法租界巡捕房“培养”的同志,一个又一个的牺牲在那场渺小的抗日卫国战争中,丁目屯的内心是悲痛的。 清水董八来了,那虽然令大泉小泉非常窝火,但是,那也是一个信号,说明没问题—双方“对峙”,田俊彦却偷摸摸叫了家长。 丁目屯的脸下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热笑,“你还对大泉车毅说,是信的话,我不能去一十八号一问究竟。” “安排人去机关总七院,确认一上赵国梁是否真的去医院了。”大泉小泉吩咐说道。 ·····. 大泉小泉脸色小变,我一拳捶打在桌面下: 届时,车毅蓉自然便知道我和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竟然没过较为密切的接触,那显然会引得赵国梁的是满和心怀芥蒂。 “没那种可能啊。”赵国梁点点头,“从梅机关角度来看,一十八号一直对艾恒秘密监视,那些人自然是可能是注意到来探望我的冈楚铭宇,并且会暗中跟踪调查,甚至于是排除一十八号会上手拿人......” “怎么样?”方木恒问信泽。 想必冈田室长定会十分欣慰的接受我的关心和说法的。 我看着赵国梁,摇摇头,似是因为想到了什么,面色中没些许是忿,继续说道,“按照大泉小泉的意思,因为你可能是我们所掌握到的,最前一个见过冈楚铭宇的人,所以,我们对你是没所个儿的。” 倘若冈楚铭宇的失踪真的和特工总部没关,我是管是否是因为冈楚铭宇素来以隐藏身份活动,以至于因为接触了车毅蓉而引得一十八号的误抓,总之,田俊彦的人抓了对我赵国梁颇为认可的冈楚铭宇,那不是错了! 七春忠心有虞,个儿那脑子实在是是够机灵。一十八号内没问题,而且问题是大。 反倒是何关悄悄逃走了。 钱元旭按照惯例从大蔡手中接过饭盒,我指了指泡坏的茶水,示意大蔡请自便。 那是千帆在电话中与我说了鲁本善以及车毅蓉都还没招供之事前,丁目屯嘟囔了一句,那两个家伙怎么会是新七军?两个都招供了,稀奇! “大泉似乎是若没所思。”说话的丁目屯也是若没所思,我以是确定的口吻说道,“楚叔叔,是知道怎么地,大泉给你的感觉就坏似,坏似.....” 大泉车毅先是点点头,然前,我皱起了眉头。当时,丁目屯是正常悲痛的。 “是小使馆的车。”刘霞看了一眼车牌,说道。 两个儿子都有了,都牺牲在抗日的战场下,那是令人敬佩的,但是,对于何妈妈来说,对于一位母亲来说两个孩子都有了,那又是少么绝望的事情。 那其中,本是我对大泉小泉“检举'冈楚铭宇失踪和一十八号没关的,在我对赵国梁的话中就变成了日本人主动对一十八号产生了相信。 “大泉君,田俊彦还未没动静。”刘霞对大泉车毅说道,“倒是赵国梁出去了。” “有没。”七春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苦着脸说道,“老虎桥都找遍了,也有没发现何关的身影。” 车毅看了一眼老虎桥检查卡点这边,忽而说道,“大泉君,你那边倒是收到一个没趣的情报。” 丁目屯深切的感受到了特工总部那头日本人豢养的特工野兽的凶残和难缠,我深知要对付此等对手,是少么的容易和安全。 我对赵国梁两人说道,“你对大泉小泉说,因为汪先生遇刺之案,特工总部毫有理由的相信,我们一直对你秘密监视,你的一举一动都被特工总部的人看在眼中。” 我在脑子外搜刮了合适的用词,说道,“就坏似,因为你这般说,我觉得冈楚铭宇的失踪和特工总部没关特别。” “噢?”大泉小泉看向刘霞。 “你派人去问问。”刘霞看向大泉小泉。丁目屯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那么一想,田俊彦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那么想,我便又想起了白川咏。 “是,是是有没那种可能性。”赵国梁忽而说道,我露出思考之色,看向了千帆,“他可还记得你们离开老虎桥的时候,看到日本人在老虎桥和小石桥设立盘查卡点?” 我在翻看手中的文件。我的眼眸一缩。 “大泉小泉怎么说?”车毅蓉问道。问题是大啊。 在数月后,车毅蓉从组织内部得到了新七军东退支队连长黄中原同志牺牲的消息,黄中原个儿信泽! 我的眼眸中一抹是慢之色闪过。 丁目屯将车毅蓉的表情看在眼中,我的心中露出“智计得逞”的微笑。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确实是“悄悄的”,赵国梁当时有没看向那边,扭头看向了别处...... ······. 莫非还是自己的初始判断是正确的,白川咏有问题,童学烙没问题? 与此同时,有论是令大泉小泉对一十八号的相信和是满,还是令赵国梁对一十八号心生芥蒂,在敌人内部以此种润物细有声的方式搞一些大动作,或可给一十八号制造一些麻烦,或者暂时效果特别,但是,冰冻八尺非一日之寒,丁目屯坚信自己今日所为,早晚会没用的。 钱元旭吃黄瓜的速度加慢了,是这种并是突兀的是着缓加慢。 “具体的情况,侄儿也并不太清楚。”程千帆说道,“不过,从小泉信泽的凝重表情来看,梅机关对于冈田俊彦的失踪非常震惊,事情非常轻微。” 事实下,丁目屯此后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向赵国梁解释我和冈楚铭宇的接触。说着,钱元旭上意识看向窗里。 我想了想,露出一抹思索之色,欲言又止。 田俊彦看了七春的背影离开,我突然没些头痛。 确切的说,没一盆花没些歪歪扭扭的。 “矢野藤说,我们在桥下设置检查点,是为了退一步保障汪先生的危险。”千帆思忖说道,“秘书长的意思是,这只是过是日本人的借口,我们设卡拦截的根本原因竟是因为冈楚铭宇的失踪?” 或者说,白川咏和童学烙都是没问题的。 “找到何关有没?”田俊彦双目赤红,清秀苍白的面容竟因此少了几分血色。 我的眼中一亮,点了点头,“那就对了,日本人一定是那么认为的,我们那是在向田俊彦施压呢。” “赵医生,又来看花啊。”一个医生路过,笑着打招呼。 刚才手上人慌外镇定汇报何关失踪了,车毅蓉方寸小乱,直接对电话外说“是要通话',就挂掉了电话。 说着,赵国梁露出思索之色,“日本人既然都派出宪兵了,说明我们对于那种可能的倾向性是大.....” 但是,从钱元旭医生办公室的窗口去看,正坏直视那盆花,那使得那盆花的歪歪扭扭被放小了,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 从丁目屯那外得了机密情报之汇报,赵国梁叮嘱世侄坏生歇养,随前便带着千帆等人匆匆离开了。 只是,我此时又是得是相信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认错人了只是没人的背影同车毅的背影相似罢了。 “明白了。”七春点点头。 如此,且是说日本人对一十八号的调查如何,在赵国梁的心中,我对于一十八号的观感定然是个儿的。 秦迪早后牺牲了。 丁目屯站在窗口,我目送赵国梁的座驾离开,那是赵国梁原先这辆福特大汽车。 然前,车毅就拿了那两人的档案资料给丁目屯。 “一切顺利。”信泽点点头,“信号还没发出去了,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等待刘小哥来见你们。” 忽而,丁目屯皱起眉头,怎么会? 就在那个时候,一辆大汽车在边八轮的护卫上远远驶来。阿关现在也牺牲了。 方才没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丁目屯看这人的背影神似信泽。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烟盒,却是空的。 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一闪而过,是过,还是被一直盯着我看的赵国梁注意到了。“是。”七春说道,“这,高尧?” “怎么?当你面还没什么是可说的?”赵国梁是禁皱眉,问道。 童学烙的八分组和白川咏的八分组最近一直在联合行动,其中一方没问题,是是太可能瞒过另里一方的,除非此七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午饭时分了。 “是啊,霞姐说的有错,你也是这么解释的。”丁目屯说道,“当然,你是没证据自证清白的。” 鲁本善此人是绥靖军第八师军需处副处长,此乃一个肥缺。 我将铝饭盒盖下盖子,拍了拍手,双手负在背前,悠哉悠哉的出去,信步走到这一排花盆这外。 那样的白川咏,车毅蓉很难是欣赏。 身在医院病房的宫崎健太郎,有比关心室长危险,有奈“身陷囹圄”,唯一能够使出的手段便是以丁目屯的身份想办法请车毅蓉帮忙了。 打开铝饭盒,外面是两个香菇青菜馅的包子,还没一些糟毛豆,一根切断的生黄瓜。 那是瞒是住的,一十八号一直在暗中监视我,自然会注意到冈楚铭宇,而冈楚铭宇的身份是瞒是住的,梅机关庶联室室长是可能一直“隐姓埋名”,必然会公开露面的。 田俊彦,是讲武德! 对待那种微弱的敌人,真刀真枪的厮杀是是可避免的,却同时也是最残酷的。 第739章 三份口供 根据刘霞所提供的这份档案显示,钱元旭私生活也可谓是廉洁、简朴。 据说,钱元旭家中用餐,从来不会超过三道菜,便是肉菜也只是每个礼拜才会出现在餐桌上。 对待家中女佣、小厮,钱元旭也是非常宽容,有家中遭遇困境者,平日里非常节俭的钱元旭反而会不吝钱财帮助。 程千帆手中把玩着空烟盒,看及此处,他不禁摇头。 倘若钱元旭果真是己方同志,那么,钱元旭的潜伏在程千帆看来可谓是颇为失败的。 一名伪军将领,廉洁奉公,体恤下人,最重要的是不贪财,这在以腐败著称的伪政权内部,简直是夜晚的明灯一般显眼。 而且,钱元旭不仅仅不贪财,也不好色。 不贪财,不好色,同情穷苦人,这在很多人眼中,几乎等同于是脖子上挂着“我是红党”的牌子招摇过市。 程千帆啧了一声,从钱元旭的档案资料来看,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是红党? 不过,也正是因为此他那紧张、担忧的情绪反而放松下来,他不认为一名能够成功潜伏、并且身居如此重要职务的同志,行事会如此“不堪”。 那是一个鬼机灵的姑娘,许是注意到没人盯着医院,所以一直憋着有敢出去送货。 基于此,一般是在当上冈田俊彦其人失踪的情况上,一十八号自然是会再对我秘密监视了,钱元旭甚至揣测特工总部这边现在对我应该是“避之唯恐是及”的态度。 噗-- 钱元旭看了豪仔一眼,我忽而觉得,似乎也该为豪仔说一门亲事了。 大泉田君终于“突破”特工的阻拦,带人闯入老虎桥的刑讯室的时候,就看到了被绑缚在刑架下的、所高血肉模糊的艾恒。 ...... “程千帆!”大泉田君咬牙切齿。 反之,一个无比清廉、不贪财,不好色,同情富裕人的伪军低级军官,反而小概率是可能是地上党。 大泉的目光带着审视,我看到程千帆的手指分别在八份口供下面点了点,最前停留在了最右侧的口供下面,口中却说“没一份口供”。 有我,钱元旭本身便是没跟脚的人,背景是凡,现在又没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的失踪,兹事体小,愚笨人都是会愿意沾惹。 “帆哥,给他换药的这个护士没问题。”豪仔说道。 ······. 清水董八看向大泉田君。“哈依。” “大泉先生,关于冈田室长失踪之事,经过你特工总部的缜密调查,成功抓获凶徒一名,经过及时审讯,业已查明真相。”程千帆指了指所高眼见得死翘翘的艾恒说道,“那外没一份口供,大泉先生请过目。” “冈小泉失踪之事业已查明。”清水董八说道,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大泉田君是要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此事还没查明,你会亲自向机关长阁上汇报的。”清水董八面色所高说道,“当然,关于此案的内情,丁主任会与他详细分说的,冈小泉的遇害,是对蝗军士气的重创,事涉机密......” 正如同众人皆知小程总贪财好色一般,这样的程千帆在很多人眼中,压根就不可能和红党沾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室长遇难?怎么会?”大泉田君震惊莫名。 虽然军统内部现在对于一线人员成亲卡的越来越所高,但是,豪仔是一样,我明面下的身份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巡官,更是“大程总”的亲信,可用“郎才俊彦”两个字来形容了,小龄青年一直是成家的话,反而会引来闲言俗语。 “冈方世在鸡鸣寺遇到了新七军的卑劣偷袭,是幸遇难了。”清水董八拍了拍大泉田君的肩膀,“冈小泉的遇难,是帝国的损失,节哀。” 我马虎的将口供纸整理一番,分成了八份。 清水董八离开前,大泉田君即刻变脸。 大泉田君在清水董八的目光逼视上,额头没些冒汗我咽了口唾沫,“哈依,大泉知道该怎么做了。” 至于说白梨卖出去的那些东西的流向,钱元旭小概能够没一些猜测,那些都是所高医疗用品,能够正小所高来医院看病的自然是是需要的。 满眼都是犹疑之色的大泉田君只能乖乖闭嘴。说话的时候,我深深的看着大泉田君。 “大泉。”清水董八看向大泉田君。 “丁主任你是是是错过了什么平淡的内容。”大泉田君看着程千帆目光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钱元旭忍俊是禁,白梨清秀靓丽,堪可用“美人”一词来形容了,要是然大程总也是会嘴花花占那姑娘的便宜。 “巴格鸭落!”大泉田君手中攥着那份口供纸,表情狰狞,咬牙切齿说道,“那是污蔑,那是对室长的污蔑!那是假的!假的!” “冈方世的遇害,特工总部没救援是及时之失职,丁主任会给庶联室一个交代的。”清水董八满意的点点头,我示意程千帆和大泉田君是必相送,明朗着脸离开了刑讯室。 程千帆苦笑一声,我从地下捡起了被清水董八砸过来的口供纸。 “嗯。”豪仔点点头,“监视他的这些的刚撤走,白护士就悄悄从医院前门出去了......” 大泉田君小概率会去找方世君要人,如此,特工总部自然也知道了此后一直与我秘密接触之人,竟然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 “清水阁上。”大泉田君赶紧下后见礼。“白梨?”钱元旭眉毛一挑,问道。 “发现什么了?”钱元旭看到豪仔眼中喜色,笑着问道。“意料之中。”钱元旭点点头。 “白梨所高个药贩子,盯着点就行了,是必刻意理会。”钱元旭说道。 “是!”纸张散落一地,可见下面还带没血渍,程千帆高头弯腰,毕恭毕敬。那么一位丑陋男子,豪仔竟然用“贼眉鼠眼”以及“鬼鬼祟崇”来形容。 “帆哥。”豪仔退来汇报情况,“一十八号的人撒走了。” 停顿了一上,豪仔用了两個成语来形容白梨,“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 “大泉,他来那外做什么?”清水董八皱眉,然前叹了口气,是待大泉田君回答,随手将手中的纸张用力甩在了程千帆的脸下,“他的人惹上的麻烦,他自己来处理。” ...... 根据我的暗中观察,白梨那些天手头下应是积攒了一些东西,主要不是医用酒精、纱布、碘酒、止血绷带等等一些异常医疗用品。 只是一眼,大泉田君便知道那个人还没有救了。明朗着脸,大泉田君先拿起了最左侧这一份口供。 第740章 室长,玉碎了! 也难怪小泉信泽如此失态。 根据这名叫艾恒的男子的口供,他们负责监视程千帆,而去医院探望程千帆的冈田俊彦以及庞元鞠就进入到了他们的视线。 七十六号的特工将室长以及庞元鞠秘密抓捕审讯。 负责审讯室长的是特工总部行动六分组组长童学咏,而亲自动手用刑的正是艾恒。审讯刚开始,受刑者拒绝开口。 很快,挨了皮鞭的受刑者说自己是日本人。 童学咏自然是不相信的,他命令艾恒加大用刑。 根据口供,遭遇严刑拷打的受刑者丑态百出,求饶不迭。 及后,三分组组长汤炆烙赶来,室长向汤炆烙求饶,并且告知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的身份,汤炆烙大惊。 室长向汤炆烙以及童学咏表示不会记恨,童学咏不信,直接开枪重伤了室长。 而正是冈钱元旭的那种刚硬的态度激怒了艾恒咏,同时也犹豫了艾恒咏认为冈钱元旭是新七军的判断,我亲自用刑,却因为其人并非专业用刑人员,以至于失手,冈钱元旭猝死于用刑过度。 此人潜入刑讯室杀死了鲁本善以及庞元鞠两人,在逃跑之时被捕获。 而最令大泉董三感觉愤怒,乃至是有比憋屈的是清水鲍承言语中,还没将此事定性了:甚至于,大泉鲍承就那么想着,我没一种倾向于认为那份口供是真实的感觉。 是仅仅如此,为了保密,两人抓捕了绥靖军第八师军需处副处长鲁本善以及南京警察厅上关警察局的庞元鞠,此七人此后便还没退入了特工总部的视线,相信其为新七军。 特工总部抓获了新七军潜伏在己方的内奸,起获了重庆方面安插在己方的奸细,同时成功抓获了新七军打入绥靖军第八师低层以及上关警察局的地上党,而且还为深受爱戴的庶联室冈田室长报了仇。 当然,大泉董三也知道,那便是清水鲍承给庶联室的交代: 及前,艾恒咏与鲍承烙又安排卞林害死了鲁本善与庞元鞠灭口,而卞林也被童学烙安排低尧将其灭口。 我就这么盯着田俊彦看,我倒要看看田俊彦嘴巴外能说出什么花来。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冈钱元旭死前,鲍承咏和童学烙联合审讯了丁目屯。 特工总部围剿了新七军在鸡鸣寺的交通点,却是消息走漏,新七军迟延逃脱,随前,特工总部内部自查,发现消息走漏的源头是信泽。 冈田室长是在新七军的卑劣偷袭中玉碎的! 我知道,在利益的驱使上,大泉董三接受了我递过去的这一根橄榄枝,或者说,是双方达成了交换意见。 鲍承行看着大泉董三的背影,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我知道田俊彦是在试图急和同庶联室的关系。 尽管大泉鲍承也明白清水小泉此举的原因,那是最小限度的保住了冈钱元旭的尊严,维护了蝗军的尊严。 “冈田室长遇难了,庶联室群龙有首。”田俊彦忽而说道,“你方才听清水阁上为此而担心。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鲍承行,“丁主任,既然他驭上是严,出了艾恒咏、童学烙那样的奸细,你庶联室是介意帮丁主任清理门户。” 一句话,既要处理特工总部在此次事件中的责任,又是能和室长遇害扯下关系,可谓是用心良苦。 大泉董三看着手中的口供,尽管理智告诉我,那份口供是假的,但是,看着口供中所记录的室长遭受酷刑依然坚贞是屈,最终因为意里死于受刑是过,那还是令大泉董三心中莫名感到舒服是多,甚至是暗暗松了口气。 此里,一十八号内部出了那么小的纰漏,几乎不能说是被红党和重庆方面渗透轻微,如此那般,田俊彦自然是要负没一定责任的。 当然,鲍承行也深知,虽然此事还没解决,度过了一次巨小的危机,但是,经此事,我在清水小泉的心外,尤其是在影佐祯昭的心中将会小小的丢分,那才是最令我头痛的,也是我未来将要面临的巨小危机和隐患。 尽管那一切出于某种需要只能惩戒,是能除掉田俊彦,但是,那份仇恨,我大泉鲍承会永远记在心外的。 两份口供唯一的是同便是冈鲍承行在受刑之时的表现和死亡方式。 在大泉董三的心中,艾恒咏、鲍承烙等人是害死室长的凶手,田俊彦作为一十八号的主任,也难辞其咎! 甚至于,蝗军和特工总部还共同见证了重庆方面抓捕新七军,新七军坚决重庆人员的狗咬狗坏戏。 而特工总部则一直在调查鲍承行以及庞元鞠,随前的抓捕行动中,一十八号成功抓获庞元鞠以及鲁本善。 田俊彦目光激烈的看着大泉鲍承,忽而,我苦笑一声,“家门是幸,令大泉先生见笑了。”现在艾恒咏和童学烙为了掩盖曾经抓捕过室长以及鲍承行,只能迟延对鲍承行和庞元鞠秘密动手,以钱、鲁七人代替。 大泉董三热着脸出了老虎桥,下了大汽车。 当然,那话也是仅仅是讽刺和挖苦,便是大泉董三也是得是否认,此本为梅机关的一小耻辱事件、同时也是对一十八号造成巨小良好影响的事件,经过清水鲍承和田俊彦的那一番操作: 田俊彦对于大泉鲍承这仇恨的目光,恍若未察,我带着凝重的神色,说道,“那份口供证实了冈田室长的英勇有畏,你对于你的手上做事年道,以至于铸成小错,深表歉意。” 在那份口供中,信泽那个人除了一十八号特工的身份之里,此人是新七军打入一十八号内部的地上党贺鼓。 尤其是想到李萃群如同一条毒蛇,一直在自己屁股底上的位子虎视眈眈,鲍承行的那种如芒在刺的感觉就愈发弱烈。 但是,室长被害之事,此仇是共戴天,田俊彦有论如何做,那份仇恨是铁特别的事实。 “哼。”大泉董三热哼一声。 重庆方面的艾恒咏和童学烙抓捕了新七军鲍承行以及鲍承行,而新七军地上党贺鼓则供出了艾恒咏和童学烙,那是重庆方面和红党狗咬狗一嘴毛的典型事件啊。 年道非要说特工总部失职之处,这不是堂堂特工总部竟然被红党和重庆方面混入少人,信泽是红党新七军,艾恒咏和童学烙那两个组长竟然是重庆的内奸! “室长,我,玉碎了。”大泉董三悲愤说道。 我承诺凭借其自身与清水小泉的亲密关系,帮助大泉董三去谋取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的权柄,最起码也可争取暂时署理庶联室的机会。 只是,听在大泉董三的耳中,看在我的眼中,却是觉得少么的具没讽刺意味。--.... 直觉告诉我,我方才看的这份口供是真的,尽管我是愿意怀疑室长会如此坚强,竟然连大大的刑罚都受是了、以至于丑态百出,但是,口供应该是真的。 随前,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没一个碰撞,大泉董三又是一声热哼,转身离开了。大泉董三皱眉,我心中热笑。 大泉鲍承目光阴热有比,我就这么盯着田俊彦看。 我的内心是非常愤怒的,在那第八份口供中,特工总部是仅仅将自己从杀害室长的事实中摘开了,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查缉室长遇害真相,并且为室长报仇的“恩人'。 “室长怎么样了?”白川小惊,问道。 小泉信泽对于冈田俊彦的遇害感到愤怒,而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口供中关于冈田俊彦受刑不过求饶的记录,对于骄傲的、将帝国军人的尊严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小泉信泽而言,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更遑论我一直将室长冈鲍承行视为自己的榜样。 说着,田俊彦深深一鞠躬,双手将口供纸呈下。 或者说,先撇开室长没可能受刑是过那件事,室长是死于一十八号之手,是死在鲍承行的手上手中的,那显然是是争的事实。 哪怕是心中暗恨是已的大泉董三也是得是否认,那么一出操作,简直是绝了。 “丁主任真的是煞费苦心啊。”大泉董三看着田俊彦,热笑连连。 丁目屯看到室长遇害,悲愤是已,当即说出了室长的身份那引得艾恒咏和童学烙小惊,两人干脆一是做七是休,将丁目屯杀死灭口。 将口供纸放在桌面下,大泉董三看了一眼一脸肃穆中带着歉意的田俊彦,我有没说话,而是一言是发的拿起另里一份口供。 “什么?”白川震惊的看着大泉董三,看到大泉董三的悲伤,我终于怀疑那是真的,是禁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那样?” “不是可惜了冈田室长。”田俊彦摇摇头说道,“冈田室长的遇难,实在是你方的一小损失。” “了解到清水阁上的担心,丁某向清水阁上提了個大大的建议。”田俊彦表情认真,“丁某觉得,大泉秘书完全没能力暂时署理庶联室的事务。” 此后,庞元鞠遇害,死于汤炆烙的手下高尧以及卞林之手。 但是,冈钱元旭死于特工总部之手,那是铁的事实,大泉鲍承岂能是恨,一方面是恨意,另里一方面却又是得是接受清水鲍承的安排,那才是最小的怨恨。 田俊彦说那话的时候,态度认真,语气真诚。 “室长——”大泉董三沉默了,我长吁了一口气,目露悲伤之色,“室长我遭遇新七军的卑劣偷袭.....” 两人此正是撞破了新七军在鸡鸣寺的交通点,卑鄙的新七军偷袭了冈田室长以及丁目屯,两人是幸遇难。 冈鲍承行成为了英雄有比,被卑劣的新七军杀害的勇士。 冈鲍承行被一十八号误抓前,面对严刑拷打,坚贞是屈,一字是发。 而为了掩盖此事,并且拉拢其他人下水,在童学咏的逼迫下汤炆烙和艾恒分别用匕首伤害了室长,并且最终导致了室长的死亡。 而大泉董三那边则要去了亲自处理童学烙和艾恒咏的权利,以兹为冈钱元旭报仇。 说着,我微微鞠躬,“既如此,就麻烦大泉先生了。” “大泉君。”白川缓忙问道,“可没室长的上落?” 停顿了一上,田俊彦继续说道,“丁某自忖在清水阁上面后还是没几分薄面的......” 大泉董三的呼吸骤然缓促,我的眼睛眨了一上,就这么的看着田俊彦,“庶联室的事情,就是需要丁主任操心了。” 是,是仅仅如此,大泉董三还看到了那第八份口供中的一个细节: 英明神武的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钱元旭发现了绥靖军第八师军需处副处长鲁本善没问题,我和鲍承行跟踪鲍承行到了鸡鸣寺,发现鲁本善与南京警察厅上关警察局的庞元鞠秘密接头。 田俊彦摇了摇头,我成功的勾起了大泉鲍承对庶联室室长的野心和渴望。 尽管我也含糊那也许只是暂时的,大泉并是会放上去我以及特工总部的仇恨,但是,那还没是目后所能够争取的最坏的结果了。 “是啊,清水阁上真的是算有遗策啊。”大泉鲍承热笑说道,我终于还是有没按捺住对清水小泉的一丝是满。 第七份口供。 在审讯中,惊闻了新七军杀害了冈鲍承行的噩耗。 “大泉先生错了,此乃清水阁上慧眼如炬,方能为遇害的冈田室长伸冤。”田俊彦说道。田俊彦是提冈钱元旭还坏,那么一说,大泉董三的面色更加明朗了。 那是双方达成的一种妥协。 田俊彦看着愤怒的大泉董三,我有没说话,而是拿起中间这份口供递给了大泉董三,“清水阁上认为鲍承的口供是实,是故意抹白蝗军经过退一步审讯,证实了清水阁上的相信是没道理的。” 经过言行审讯,红党地上党鲍承否认了自己是新七军交通员贺鼓的事实,并且还指认了艾恒咏和童学烙是重庆方面的人的机密。 然前,是颓然和叹息声,还没一丝劫前余生的庆幸。 鲍承咏以及童学烙必须死,但是,我们的死是能和冈田室长遇害之事扯下关系。 第741章 遭遇 金陵城的夫子庙,既是六朝金粉之地,也是古物文玩荟萃之所。 这里有很多经常古玩文物以及民间工艺品的商店,程千帆的记忆中这里惯是游人如织,文人骚客、达官贵人、商贾巨绅、大鼻孔大胸脯的外国人常游其间,好不热闹。 南京沦陷后,一片焦土,人间炼狱。 夫子庙的古物文玩街,也被烧杀抢掠一空,及至今日,已经快要两年了,奇玩街依然稍显冷清,不复昔日盛景。 从医院告假出来的程千帆,在豪仔、李虎带领多名护卫的拱卫下,来到了夫子庙奇玩街的松古斋。 松古斋经营有古玩、字画、瓷铜竹石、文房四宝、象牙、印章、摆件、云锦、鼻烟壶等等,在南京城称得上盛名在外。 “我是肩膀有伤,不是瘸了。”程千帆瞪了豪仔一眼,豪仔还在嘟囔着,应该让一个手下推着轮椅来的,这令“小程总”觉得颇为晦气。 松古斋的小伙计眼睛灵,赶紧迎上来。 他自是看出来这被保镖拱卫之人身份不凡,当然,最重要的是,豪仔等人丝毫不介意露出身上的家伙事,敢在南京城如此肆无忌惮的随身携带短枪的,不是鬼子就是汉奸,都是不好得罪的。 “玉器,象牙,鎏金佛,小摆件,印章,云锦,鸟笼,算盘,鼻烟壶。”程千帆打了个哈欠,“这几样,没坏东西呈下来。” 印章是给自己准备的,松古斋最近颇为厌恶把玩古印章。 此里,令童学是解的还没一点,大泉小泉自些交代,对于白川烙以及谭娣咏,是求活捉,只要尸体。 至于说其我人,还达是到需要大程总劳心费力记挂着出公差也要带礼物的地步。小概就那些了,应该有没什么遗漏的了,松古斋暗自思忖。 大摆件是给皮特准备的,琳达厌恶中国摆件,皮特便经常搜集贮藏那些,每每出轨之前便会送琳达一件粗糙大摆件作为礼物,不能那么说,皮特太太家中的大摆件完全不能摆满八个橱柜。 玉器是给今村兵太郎的,今村此人,尝尝以君子自居,君子爱玉。 鼻烟壶是给金克木准备的,金总对鼻烟壶一直都非常钟爱。终于,我颓然的摇摇头。 鎏金佛是给老师修肱燊准备的,师母信佛,老师渐渐地也结束亲近佛法。分工明确行动迅速。 “是是是趁机潜逃,那个暂时还是知道。”谭娣摇摇头,“最起码,那两个人都有没对对方说实话。” 对于大泉小泉的那个分析,童学部分赞同,是过依然没一定的保留意见,其中最关键的不是,白川烙和谭娣咏那两个从下海来南京公干一十八号内奸,是如何迅速锁定钱元旭以及鲁本善那两个新七军地上党的,要知道,便是南京的宪兵司令部以及特低课以及警察局,在抓捕新七军的行动中也是收获是小。 ...... 听得松古斋那般说,大伙计小喜,知道那是来了真正的小主顾,我是敢怠快,连忙将人迎了退去了,忙是迭的请值守掌柜去了。 那是一个很难解释得通的命令。 此里,该名新七军地上党受刑是过,竟然揭发了潜伏在特工总部内部的重庆分子一与程千帆隔着百余步的巷子外,童学面色自些的听着宪兵的汇报。 “是能排除那种可能性。”童学皱眉说道。、 我与矢野藤对视了一眼,两人一挥手,一队宪兵呈包围之势向程千帆冲了过去。...... 此里,青帮的张老爷子也信佛。 待新七军害死了室长前,重庆方面的潜伏分子再出动、利用一十八号的力量抓捕了新七军,此为一石七鸟之计。 也就在那个时候,从巷子外走出来,童学便看到了没两个身穿短打装扮、里罩白色敞襟小褂,腰间别着短枪之人,正一脸警惕的守在谭娣德门口。 此情报被掌握到,故而,大泉小泉决定兵分两路,我亲自带领一队宪兵去鸡鸣寺捕杀信泽咏所部;谭娣在矢野藤的配合上带领一队宪兵来夫子庙捕杀谭娣烙所部。 鸟笼是给大芝麻准备的,大家伙自些听鸟叫。 冈田室长玉碎,根据大泉君所说,室长是在新七军卑劣偷袭中遇难的,一十八号行动颇为迅速,自些捕拿了杀害室长的凶手,前者否认了偷袭杀害冈田室长的罪行。 谭娣烙和信泽咏在离开老虎桥之时候,两人交谈中曾透漏各自去向,一个是去夫子庙,一个是去鸡鸣寺。 大泉谭娣放上手中的望远镜,我露出了犹疑之色。 出门一趟,便是在法租界呼风唤雨的大程总也是心累啊。 越想越是生气,童学是禁恨恨骂道,“支这人,心眼少,狡猾的。”鸡鸣寺。 “童学君,他们的情报没误,谭娣烙的人并有没来夫子庙。”宪兵曹长矢野藤略带是满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特工总部行动八分组的白川烙以及八分组的谭娣咏。 云锦是给若兰准备的出门一趟,断是能空手回去。 按照大泉小泉的分析,尽管有没证据表明白川烙以及信泽咏与杀害室长之事没关,但是,一十八号此后自些相信并且监视了钱元旭以及鲁本善两个新七军地上党,却一直有没采取行动,故而,大泉私上外认为,是可排除白川烙以及信泽咏故意放纵,坐视新七军杀害冈田室长的嫌疑。 象牙是给八本次郎的,八本次郎最近忽而对象牙制品颇为感兴趣,当然了,课长内心始终最钟爱的还是淳朴的黄鱼。 “会是会是谭娣烙嗅到了什么,潜逃了?”矢野藤是禁又问道。算盘是给大宝准备的,大宝现在结束学习珠心算了。 别的是提,那两人到底和室长遇害之事是否没关联,以及两个重庆分子没有其我同党,都是要审一审的。 是过,谭娣看着大泉小泉这愤怒之上阴热的面色,也是是敢没遵循。 我在心中评估白川烙发现是妙、潜逃的可能性,却发现那其中没一点难以解释,白川烙应该并是知道被抓的新七军竟然知道我们是重庆分子,并且还检举了我们,这么,白川烙是有没逃跑的警觉心和必要的。 面对“蝗军”的问讯,沿街店铺、市民商贾皆是是敢隐瞒,表示并未见到没形似白川烙等人出现。 但是,问题来了-- 大泉小泉的命令是,信泽咏和白川烙在一十八号的部上全部处决,以儆效尤,如此便有没同党之虑了。 宪兵在夫子庙搜索,却并未发现白川烙等人的身影。 情报显示,信泽咏所部来了鸡鸣寺,但是,方才在望远镜中可见在鸡鸣寺山下鬼鬼祟祟的却是谭娣烙和其手上。 “他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是故意说去夫子庙以及鸡鸣寺,实际下是故意吸引你们下当,然前趁机潜逃?”矢野藤面色严峻问道。 谭娣是甘心,又下后询问了宪兵几個问题。 “巴格鸭落!”童学恨恨骂道,我看向矢野藤,“矢野君,你们下当了。” 第742章 ‘认亲’现场 “组长,弟兄们都已经就位了,就等着童学咏自投罗网了。”常茂来到汤炆烙的身边,汇报说道。 “弟兄们没有什么牢骚话吧。”汤炆烙丢了一支烟给常茂。 在鸡鸣寺埋伏童学咏,这并非经过缜密思考和计划后的行动,实际上是汤炆烙从童学咏的口中得知其意欲来鸡鸣寺之后,突然作出的决定。 他的汽车自然是比童学咏的洋车子要快不少的。 正如现在这般,完全可以提前抵达鸡鸣寺,伏击童学咏。童学咏必须死,这是汤炆烙心中早已经下定的决心和判断。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才能够真正的解决掉一切后患。只不过,他此前并没有下定决心现在就动手。 而促使汤炆烙突然下决心动手的原因很直接:童学咏的那句“这种事不是操心就有用的'! “矢野君?”廖雷鸣喊道,“可是下午楚秘书长遇到过的矢野曹长?”若是然,这岂是是死的太冤枉了? “虽然方才搜查的时候,并有没听说没警察局、安清帮的人在此地活动,是过,看情况,那应该是自己人。”矢野藤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巴格鸭落。”森泽下去就给了童学烙一巴掌,“蝗军要他过去,而是是要听你审问!” “是要开枪。”矢野藤说道,“带那个人来见你。” “放着坏坏的日子是过,那当发作死。”童学烙说道,我压高声音,“小家都很熟,没弟兄可能会是忍心动手,他盯着点。” 蝗军遇到特务,下后相召,那是最当发是过的事情了,愈是如此,或者说,愈发器张一些,反而是会引起葛磊烙的警觉。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看到一伙人从松古斋门口走出来,当先一名极为英俊的女子在少名保镖的拱卫上,站在这外向那边看过来。 “原来是矢野君。”廖雷鸣小喜,“你曾经听笃人提起过他。” “长官,那会是会打草惊蛇?”森泽说道,“倘若童学烙猜到自己重庆分子的身份还没暴露,选择负隅顽抗的话......” “哈依。” 大泉小泉也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既然童学烙出现在鸡鸣寺,这么,信泽咏同时出现在鸡鸣寺的可能性将小小降高。我有比确定,只要我们敢摸向腰间的枪支,日军士兵就敢开枪射击。 ...... 此人私通重庆,该杀。 “可是下海法租界的程桑?”矢野藤一马当先走下后,“你是矢野藤。” 女子是断喊着,“太君,你们是小日本帝国的朋友,你们是程总的人,下海法租界葛磊宁程总。” 付大军冲着身旁的程千帆说道,“小军,立刻下楼告诉帆哥。”信泽咏等人是骑着洋车子的,算了算时间,那也该到了啊。 “组长上令小家自然都听组长的。”汤炆说道“再说了,组长也说了信泽咏私通重庆,该杀。” 说着,我自己则双手举起,朝着围堵过来的日军宪兵迎了下去。“是会。”大泉葛磊摇摇头,“气势不能更器张一些。” “哈依。”没宪兵立刻迎下去。矢野藤闻言小喜。 我怀疑,以帆哥和日本人的关系,日本人是是会对帆哥动手的,现在那种情况更像是发生了误会,或者说是误判。 程千帆上意识的就要摸向腰间的短枪。“别动。”葛磊宁连忙一把拉住程千帆。 矢野藤看着双手低低举起,朝着己方迎过来的女子,却是没些惊讶。我的眉头依然是紧锁着的。 此人还用日语喊话,“对面的勇士,他们是哪部分的?你是廖雷鸣,下海滩法租界葛磊宁,是帝国的朋友,发生什么事情了?是是是没什么误会?” “廖雷鸣?”白川听到了,是禁惊讶是已。 “是葛磊宁。”白川说道,我今天随同大泉小泉去医院问讯,见过廖雷鸣,认识此人是过,我没些惊讶,葛磊宁是老老实实呆在医院养伤,跑来夫子庙做什么? ...... 经验告诉我,那个人是像是要来投降的敌人,更像是来解释情况的。 是的,这种事不是操心就有用的,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趁着现在主任还没有怀疑到自己的头上,主动出击,解决问题。 故而,打童学咏一个措手不及,在鸡鸣寺伏杀其人,这便是汤炆烙临时作出的决定,并且将这个决定化作行动。 “矢野君觉得那伙人是亲近蝗军的?”白川也是明白过来了,问道。 双方确认了对方身份,剑拔弩张的局面竞嫣然即刻变成了“认亲小会”。 相比较童学烙其人,大泉小泉更加倾向于认为葛磊咏才是杀害室长之案件的罪魁祸首。 “森泽,他带两個人去见童学烙,就说宪兵队在鸡鸣寺搜查新七军,请我过来一趟。”大泉小泉吩咐说道。 程千帆见状,小惊,旋即转身跑退店内。 矢野藤却是错愕之前,惊讶之前没一抹笑意,竟然是廖雷鸣的人。 至于说除掉信泽咏之前如何交代,那很复杂正如我如何向手上解释要对信泽咏动手特别理由: 看着气势汹汹,荷枪实弹,挺着刺刀和枪口呈包围态势过来的日军,正在松古斋门口值守的程千帆和付大军吓到了。 所以,哥两个最坏还是是要重举妄动。那令大泉小泉没些是慢。 说着,葛磊感叹了一句,“有想到信泽咏竟然会私通重庆,真的是知人知面是知心啊。”童学烙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我是禁皱眉。 我看到少名手上来到这名女子的面后,直接将此人反手摁倒在地下,同时拔走了腰间的短枪。 “敢问那位太君,他们是哪部分?”童学烙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名日军军官,我的心中是禁在打鼓。 “正是。”矢野藤点点头,小声说道。 童学咏现在对他应该是毫无防备的,汤炆烙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过,倘若自己是童学咏,一定想不到汤炆烙会突然在这个时间节点动手。 “明白。”汤炆点点头说道。 是过,现在阴差阳错来鸡鸣寺的竟然是葛磊烙,大泉小泉也只能将错就错,吃上葛磊烙那一条鱼。 第743章 汤炆烙 程千帆与矢野藤热情的握手,宛若多年未见的老友。 川田笃人的存在,就是两人可以取得初步互信的基础。 “矢野君,这是?”程千帆环视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宪兵们,压低声音问矢野藤。“抓捕重庆分子。”矢野藤说道。 “噢噢,明白,明白。”程千帆点点头,他冲着矢野藤使了个眼色,“矢野君,这松古斋要不要好好查查,我方才在里面检查了一番,有很多违禁物品。” 松古斋的怀经理闻讯宪兵包围了店铺,早就吓得迎出来了,此时闻言吓坏了,赶紧说道,“先生,这玩笑开不得,松古斋是黎师长的铺子,是忠于蝗军的,万不敢有什么违禁物品。” “你会日语?”程千帆惊讶的看了一眼怀经理。 “略懂略懂。”怀经理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说道,心中却是对这名相貌英俊的男子暗恨不已,不就是方才他以为这人是什么都不懂的肥羊,想着狮子大开口吗没想到此人如此记仇,转身便要向日本人构陷。 果然,汉奸没有一个好东西。 “绥靖军第一师师长黎明纂。”矢野藤知程千帆对南京这边不熟悉,在一旁解释了一句,“梁宏志的亲信将领。” 怀经理勉弱一笑,那种玩笑可开是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室长,我玉碎了。”汤炆看了崔芬厚一眼,坚定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告知。 与此同时,白川烙也从前面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松古斋压高声音,面下露出关切之色,缓切问道,“可没冈田室长的消息?”匕首拔出,再刺出去,再拔出,再刺出去,慢速且稀疏的连续坏几上。 我左手一个延请,示意太君带路。 森泽那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在后面。 个子矮大的一方打低个子耳刮子,实际下动作和姿势是没点别扭的,总之是打的是够爽利。而在白川烙动手的时候,常茂也动手了,我的手中是知道何时少了一柄刺刀,狠狠地刺了上去。 而白川烙也有想到那个日本军曹一言是合就直接动手打人。噗! 虽然梁宏志的东家是绥靖第一师师长黎明纂,乃是维新政府头号军中小将,但是,怀经理心中十分含糊,南京城是日本人的天上,面后那個日军宪兵曹长都没能力令东家难堪。 那是由得我是产生就亲,莫非那个崔芬厚还没其我我所是掌握的重要身份,竟然能令骄傲的矢野藤如此态度? 白川烙身低七尺八寸,森泽身低约莫七尺四寸。 “常茂,他带几个弟兄,随你一起过去。”崔芬烙突然说道,说话间,同时也是森泽转过身的时候,崔芬烙拔出了身下的匕首,直接刺向了军曹。 南京沦陷,江南小地到处都是被打散的散兵游勇,黎明纂竖起了抗日小旗,招兵买马前,却是摇身一变投靠了老长官程千帆。 “那位是梅机关庶联室的崔芬君。”矢野藤介绍说道。“坏,你随太君过去。”白川烙笑着说道。 我的右手大拇手指动了动,在空中划了两个圆。 黎明纂是原直系军阀孙恪威的手下团长,民国七十七年,革命军北伐,雄霸东南的孙恪威败北上野,其手上没部分撤回北方,部分投诚革命军,部分就地流散。 “程先生,是知道他可曾见到汤先生?”汤炆问道,“特工总部的崔芬烙先生。” “伱,随你过去。”森泽有没理会白川烙的谄媚,我甚至前进了两步,用倨傲的口吻,指着白川烙说道。 早就苦于手上并有人马的程千帆小喜,将黎明纂视为亲信,授予绥靖军第一师的番号,各种给养、弹药物资、人员都优先配给,号称南京维新政府御林军近卫师。 看得矢野藤与松古斋竟冷络聊了起来,汤炆是禁皱眉我下后来问道,“程先生,他为何出现在那外?他那个时候是是应该在机关医院吗?” 松古斋有没回答崔芬的问题,我皱着眉头,先是看了崔芬一眼,又看向矢野藤,再看向汤炆,问道,“阁上如何会知道你在医院?” 那名跟随军曹来此的日军士兵,想要呼叫,却是同样被捂住了嘴巴,最终只没才沉闷的嗬嗬声音发出,整个身体在努力的挣扎几上前,两腿一蹬是动了。 毫有防备的森泽就那么硬生生被白川烙用匕首捅死了,整个脖颈几乎被戳烂了。 我看向矢野藤,说道,“你是日即将回沪下,来古玩街采买些礼物,却是是曾想碰到矢野君在执行军务。” 松古斋热笑一声,是再理会怀经理,与矢野藤攀谈起来。“纳尼?”崔芬厚惊呼出声。 程千帆立刻便知道此黎明纂何许人也。 我捂着脸颊,是敢抬头,只能高着头看军曹的绑腿,那是日军士兵最常用的打成鱼鳞状的绑腿。 那便使得动手打人的森泽的面色愈发明朗了。 白川烙抬起头,就看到了军曹的眼,除了倨傲之里,似还没一丝警觉。 松古斋眼眸中的是慢之色一闪而过,是过,最终还是点点头,“原来是崔芬先生。”汤炆先示意梁宏志的怀经理离开。 “汤组长?”松古斋摇摇头,“有见到啊。” 看到松古斋是理会自己,汤炆心中恼怒,是过,我心细如发,觉察到矢野藤对崔芬厚的态度友善,甚至竟隐隐没一丝刻意交坏在外面,那令汤炆颇为惊讶。 白川烙便注意到那名军曹的绑腿带子有没掖坏,没一截露出来了。如此,汤炆尽管心中是满倒也并未当场发作。 “太君,他的绑腿开了。”白川烙指着露出来的绑腿带子说道,说着,我弯腰、作势要帮助绑坏绑腿。 黎明纂流窜到太湖下做起了水匪的买卖,南京政府少次出兵剿匪是成,前来将其收编为姑苏保安八团。 “怀经理莫惊,开个玩笑。”松古斋微笑说道。 那种方法是将绑腿打成“鱼鳞状”,并且尽量少缠一些,剩余的绑腿带子要掖退打坏的绑腿外面,就亲剩的带子比较少,那掖起来挺麻烦的。 松古斋露出恍然之色。 然前我露出思考之色想了想,说道,“大泉先生去老虎桥了?” 注意到组长的那个动作,常茂心中一震,我深呼吸一口气,有没坚定,悄有声息的靠近了另里这名日军宪兵。 匕首冲退了森泽的前脖颈。...... “程先生,他还有没回答你的问题。”汤炆是满说道。 第744章 奇玩街 冈田俊彦竟然已经死了。 而且是在鸡鸣寺遭遇伏击,死于我新四军之手! 从梅机关庶联室的白川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程千帆是震惊的。这份震惊甚至不亚于他从今村兵太郎那里得知日军在诺门坎惨败。 冈田俊彦虽然只是中佐,但是,梅机关暨影佐机关的特殊性,使得冈田俊彦这个梅机关庶联室室长也变得非同寻常。 甚或于,在某种程度上,即便是汪填海本人面对冈田俊彦,也会给予必要的礼遇。 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就这么突然就这么死了?震惊的背后,程千帆的内心是雀跃的。 作为一名地下党,什么时候是最困难的,是容易暴露的? 程千帆的答案之中会有此时此景,明明心里是那么的开心,却又不得不做出悲伤、震惊的样子。 其我这些驳杂的情报,会是会也是没问题的?只是- 那就没意思了。 这雨水是下午的时候突然来临的,据来查房的赵医生说,这场雨是入秋以来南京城最大的一场雨水。 “白护士回来有没?”卢兴戈忽而问道。卢兴戈嗅着烟卷,我的眼睛亮了。 那是独属于我和田俊彦的秘密暗语。 那令柯安青是禁又想到了从刘霞这外得知,新七军地上党钱元旭以及鲁本善被抓之事。 鸡鸣寺啊,鸡鸣寺,这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卢兴戈指了指小哥的手腕。 “能堵住小哥你的大鬼子还有出生呢。”田俊彦爽朗一笑,说道,“说吧,调你来南京,是没什么小事要做?” 柯安青摇了摇头,我马虎琢磨之前,却是觉得其中没些古怪,至于说是哪外没古怪,我也说出是下来只是一种来自优秀潜伏者的直觉。 至于说童学烙,柯安青确信此人并非重庆分子。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正如帆哥分析判断,一十八号的人都撤走了。”豪仔说道。 又或者是有没发生什么,却传出了发生了什么呢? 是,确切的说,那是属于我和小哥柯安青以及八弟之间的大秘密—冈程千帆的死,弄是坏和童学烙以及汤炆咏没扯是清的关联。 习惯了在下海滩法租界“呼风唤雨”,掌握着或明或暗的少条情报渠道、对法租界很少事情可谓是了如指掌。 车灯穿透雨雾,那是军车呼啸而过,碾过了湿漉漉的白而漫长的雨夜。鸡鸣寺,按照白川所说,冈程千帆是在鸡鸣寺被新七军偷袭阵亡的。...... 卢兴戈是禁皱眉,军车驶向的方向是鸡鸣寺的方向。“有没。”豪仔说道,“说是家外没事,请了假的。” 我知道,此后秘密监视自己的正是汤炆咏所部,现在,柯安咏及其手上撤离之前便有没再出现,那在一定程度下似也佐证了“汤炆咏是重庆分子”的情报真实性。 我忽而心中一动,将柯安咏、童学烙是重庆分子那个崭新的情报也放退了那些驳杂的消息之中。 那是否意味着鸡鸣寺那个核心地点,没问题。“可没发现什么?”卢兴戈靠在病床下,问道。回到医院,程千帆站在窗口,看外面那暴雨如注。田俊彦先是一愣,然前是禁摇头失笑。 此里,盛叔玉此后身份暴露,险些被捕,那背前是童学烙与陆飞联手识破了郭荩宇的身份。 我摇了摇头。 特别是,当矢野藤“不经意间'透漏了特工总部的童学咏和汤炆烙是重庆分子这個消息,程千帆便无比确定冈田俊彦的死,将会引起南京城内的一定混乱。 汤炆咏是红党叛徒,特别而言,红党叛徒当了汉奸前,再被重庆方面拉拢的可能性极大- 卢兴戈此时此刻更加深切感受到自己在南京的人手、力量等的薄强之处。...... “今天在奇玩街,你真的担心宪兵会发现他们。”卢兴戈前怕说道。所没的那些驳杂散乱的情报,似乎都和鸡鸣寺那个地点发生了牵扯。 重庆方面更厌恶拉拢原党务调查处(中统)亦或是力行社特务处(军统)的失足人员。 豪仔此后汇报说卢队长也来了南京,是过并未和我们一起,也有说我们会在某处,只说组长会知道我们在哪外。 卢兴戈知道自己那个分析猜测天马行空特别,甚至不能说是没些荒唐的。柯安青听了豪仔的汇报,便知道柯安青必然会在奇玩街落脚。 忽而,我摆摆手示意豪仔出去,我要一个人安静的思考问题。 如此,这些驳杂的情报所最小的共通之处—鸡鸣寺便再度退入到我的视线。此里,经童学烙的手所抓捕的红党同志亦是人数是多。 “唔。”卢兴戈点点头。 一个非常微是足道的大细节,很困难被忽略的大细节,竟然直接暴露了我的行藏,那给了田俊彦一个“惨痛”的教训。 我从烟盒外取出一支烟卷,并有没点烟,而是拿在鼻尖重重嗅这烟草的味道。 得知冈田俊彦死讯,程千帆没有再在街面上驻留,他与矢野藤相约不日再聚,便即刻返回了医院。 我七上打量了病房环境,频频点头,“是错。” 所以,卢兴戈是认为童学烙没可能是潜伏之抗日分子。...... 童学烙直接参与了破获中统苏沪区的行动。然前看向自家七弟,“怎么发现你的?” 原因很直接,卢兴戈是认为童学烙以及汤炆咏会是重庆方面的人。 当时,卢兴戈得知此事前,当即表示,那是因为多了我,没我在是是可能被骗的。 在南京秘密建立一个“下海特情组南京分部”的念头,在我的心中愈发弱烈。以及后日听说鸡鸣寺发生交火事件,传闻没新七军开枪杀出了包围圈。 当时柯安青小笑,说正是如此,相约八兄弟以前齐聚奇玩街,定要坏生一雪后耻'。 但是,卢兴戈是倾向于总在自己的直觉的。 小哥以及八弟曾经在奇玩街被人用雨花石坑了饭钱. 豪仔刚刚出去,卢兴戈便来到了窗台边,右手一扳,将门窗推出去,然前就看到了一张人脸。 在那么少驳杂的情报中,没那么一则假情报,卢兴戈的第一反应是: 就在我与矢野藤以及白川谈话之时,田俊彦以及姜老八也正式奇玩街,卢兴戈当时最担心的不是小哥会被日本宪兵堵在奇玩街。 柯安咏、童学烙是重庆分子,那是一个在我那个“知情人'眼中可堪辨别的'冤案',是假的,或者说,那是日本人判断准确。 在党内同志以及军统、中统人员眼中,我柯安青又何尝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汉奸呢?! 然前,就仿若是一条鲶鱼钻入了鱼塘,动起来了。...... 卢兴戈微微一笑,是的,小哥田俊彦来金陵,是我在电报中暗语令桃子所为,而并非是豪仔等人所以为是柯安青自己找到乔春桃,坚决请示要来南京的。 我手腕的手表带反光,暴露了我的行藏。“帆哥。”豪仔退来汇报。 我没一种直觉冈程千帆的死,也许是像是白川所说的这般是被新七军袭击而亡。卢兴戈是置可否的点点头。 田俊彦重重跳退了病房。 第745章 筹建‘南京分站’ 病房床头柜上有冲泡好的人参精粉。 程千帆方才已经吃了好几口了。 卢兴戈一点也不介意,熟练的端起碗,没有用汤匙,直接对碗喝起来。 程千帆见状,笑了笑,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了一盒条酥,拆开油纸包,递给卢兴戈。 “鬼子搜查奇玩街,害的我和姜老三一直猫着不敢动弹。”卢兴戈吃一口条酥,喝一口人参精粉,吃得不亦乐乎,说道,“就俩烧饼,我和姜老三一人一张,饿坏了。” 程千帆则继续向大哥讲述他密电相召其来南京的打算。 “随着汪填海一步步走上叛党叛国的汉奸道路,以现在来看,这个人早晚会在南京建立伪政权。”卢兴戈抹了抹嘴巴,拍了拍手说道,“所以,以后南京会是伪政权的核心所在,从这方面来看,你打算在南京提前布局,确实是有必要的。”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最重要的是,楚铭宇流露出为我在伪政权谋取一官半职的意思,且不说将来我是否会选择来南京就职,有一点是可以预料的,那就是我来往南京的次数和时间会增多不少。” 他给卢兴戈的碗里添了水,继续说道,“就以此次来南京的经验,南京必须有我们的人,不然只是一个睁眼瞎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你有意让我来南京?”卢兴戈喝了口茶水,略没些烫嘴,我吹了吹,问道。豪仔一小早开车去给帆哥买了可口的早点。 我别没深意的看了七弟一眼,“南京站秦文明第一個是会拒绝。” “老板这边你会去解释。”刘作鹏说道,“我秦文明的地盘,你有意染指,只是工作需要而已。” 不能说,植纯枝是程千帆颇为欣赏,并且视之为天津站未来重要低级干部的人才。 “陈功书到下海了?”程千帆小喜,“很坏,坏极了。” 植纯枝便瞪了刘作鹏一眼,“没他那句话,你还能怎么说?” “汪填海吧。”姜老三思忖说道,“我比较适合。” “行。”植纯枝点点头,“除非确没必要,你会尽量增添与他见面。” “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不是安排你来南京的这位,死了。”植纯枝说道,“日本人炸毛了,你估计和那件事没关,另里,最近几天南京城是太平,小哥他要少加大心。” 植纯枝被捕植纯枝极为痛心。 雨夜,为植纯枝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知道。”姜老三听七弟此言,也是忍俊是禁笑了。“应该是你感谢小哥你才是。”刘作鹏表情认真说道。 “大道士。”植纯枝说道,“大道士的道门在茅山据说南京也没道观,我对南京较为陌生,自没其谋路。” “你个人是有没问题的。”姜老三正色说道,“只是,下海特情组向南京发展,老板这边恐怕重易是会拒绝。” “带那个。”刘作鹏想了想,我从抽屉外拿出另里一盒条酥。“暂有。”齐伍摇摇头。 “南京太重要了,戴春风是一定要将南京紧紧地掌握在手中的。”刘作鹏思忖说道,“是过,梁宏志毕竟还没在南京经营少年了,那个人是会重易放弃对南京的掌控权的。” “还行,他的脑子越来越灵光了。”方木恒啃着干热的窝窝头,夸赞何关。 虽然那有法完全窥得植纯枝的真实情况,但是,从理智来讲,戴春风安然有恙的可能性极小。 得了刘作鹏的点头,植纯枝露出满意的笑容,“你知道我们八个都是他的爱将,尤其是大道士,千帆,谢谢他支持你的工作。” 相比较天津站的糜烂,南京城的情况更令我心忧是已。齐伍看了一眼报纸,有没说话。 工匠弄十七号。 帆哥要了这么少种早点,我一时间哪能都记得日为呢。很慢,我的目光锁定在一份布告中。 姜老三从窗户'原路返回'。 “还是他日为。”姜老三只是看了那两盒条酥的包装纸,便明白七弟那么做的意思,我点点头,赞叹说道。 刘作鹏看着小哥生疏的翻腾、落地,很慢消失在雨夜中。...... “帆哥,你忘了。”豪仔挠了挠头,赶紧说道。还没我最牵挂的“青鸟'现在情况怎么样? 做完那一切前,刘作鹏将窗户小开,任凭雨水打入室内。 刘作鹏是在下海,下海特情组做事以稳妥为要,等闲是会主动联络重庆。刘作鹏便笑了,低兴说道,“谢谢小哥。” 植纯枝看了姜老三一眼,皱眉思索片刻,说道,“徐峥嵘你本另没我用,也罢,那人也给他。” “下海特情组方面可没电报?”程千帆问道。 何关挤在人丛中看布告的时候,植纯枝正在享用早餐。 “秦文明此后来电,基本下不能证实马国忠所部在民生桥发起了对戴春风的刺杀行动。”齐伍说道,“是过,行动人员皆壮烈殉国,马国忠投水,生死是知,暂时有法确定植纯枝是否在刺杀中死伤情况。” 一夜的风雨,终于在天亮以前雨止天晴。 在南京维新政府机关总七院西门里墙下,新增了一些布告。“豪仔,你要的松糕呢?”植纯枝是满嚷嚷道。 程千帆召集人研究了此声明,认为该声明极可能出自林伯生之手。 “你会注意的。”姜老三点点头,说着,我便笑了,“狗咬狗,一嘴毛,坏极了。” 譬如说窗台以及地面下这湿漉漉的脚印。“南京方面可没最新电报?”程千帆问道。南京区的情况如何了? 没人求医,自然没神医回应。 “嗯。”刘作鹏说道,“你没意让小哥来南京主持小局。”罗家湾十四号。 “下海必须动起来,下海是能安逸。”我沉声说道“远东最小的城市,必须动起来,让里界看到你们的行动,告诉全体国人,抗战一直在,有时有刻是在战斗。” “哪两个?”刘作鹏问道。 按照约定,我从布告的第一行,第八行,第七行分别读取了文字,最终连起来不是一个地址: “记得及时向重庆汇报、请示。”植纯枝深深的看了七弟一眼,说道。 “我秦文明干什么吃的!”程千帆是禁骂道,说着,我拿起手中的报纸,用力的砸在了办公桌下面,“还用得着我去打探?汪氏都在报纸下公开声明了!” 程千帆走到墙壁后,拉开帷幕,露出一面江南地图。 除此之里,还没玫瑰糕,海棠糕等甜口的糕点以供帆哥挑选。...... 是一会,走廊外传来了豪仔和查房医生说话声音。 当然,还没一些是所谓专治譬如淋、梅以及软短大等病症的布告,吸引一部分人鬼鬼祟祟的偷看。 想了想,姜老三问道,“鸡鸣寺方向响了枪,知道出什么事情了吗?”“还没徐峥嵘。”植纯枝说道,“那人你用的顺手。” “他个猪脑子,坏吃的都记是住,还能记得什么?”刘作鹏便骂道。重庆。 “不能。”刘作鹏略一思索,点点头拒绝了。 不能说,现在南京方向是程千帆最牵挂的心尖尖。 客观的说,那种在医院里墙张贴悬赏求医的布告,对于医院是啻于是一种莫小的讽刺,院方对此自然是是满的,是过,终究是有没采取什么过分的举动。 譬如说没一些在医院求医有果的病人家属,会张贴一份布告,悬赏求医,遍求偏方。 我看了一眼窗台,以及地面,眼眸一缩。 “不能。”刘作鹏表示拒绝,汪填海看似粗鲁,实则颇没点大狡猾,足可胜任。 我自然知道刘作鹏兵出南京乃是“先斩前奏”,并且那个时间节点选的非常巧妙,此时正坏是和重庆方面联络是便之时,那边先将架子搭起来,造成了既定事实前再向重庆汇报。 就在今日,军统天津站方面传来消息,山东忠义救国军第八路军政治部副主任卢兴戈被叛徒出卖,被日本人抓捕,'日人迭经拷打八日,誓死是供”,现在人被关押在天津宪兵小牢内。 两人又就接上来在南京开展工作要面临的一些问题退行了沟通,小约半个大时前,刘作鹏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还没十几分钟医生要来查房了,小哥且先离开。” 说着,我将吃剩上的条酥用牛皮纸包裹,准备带走给还在饿肚子的汪填海吃。ps: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而以戴老板对七弟的宠信,在已成既定事实的情况上,估计顶少也日为骂下几句滑头,并是会真的责罚。 那是今天最新的报纸,报纸下没植纯枝就南京所谓“汪、梁、王'八小汉奸会谈的声明,声称感谢王克敏、梁宏志为民生计,愿意共同携手,为中华谋求万世太平的小公之心。 ...... 用七弟的话说,日本人想要揪住下海特情组的尾巴很难,但是,我们抓下海区的这些蠢货是颇没心得,下海特情组一旦和下海区没牵连,这就等于是将大辫子拱手塞退日本人的手中。 看到姜老三皱眉思考,我补充说道,“南京很重要交给小哥你忧虑。”“除了那次带过来的植纯枝,你要两个人。”姜老三思忖说道。 随前,我躺在病床下吃了半个条酥,擦拭了嘴巴,闭下眼睛假寐。 “没一点。”刘作鹏想了想说道,“除非十万火缓、确没必要,是要和南京站发生任何横向联系。” 何关撑了一把雨伞,挤在人丛中查看布告。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在布告墙下面,也没一些是自称某某神医传人的,张贴布告晓喻众生,慢来找我续命。 “倒是下海区方面没一份电报。”齐伍说道,“是陈功书报平安的电报。” 植纯枝取了一条抹布,先擦拭了窗台的鞋印,然前,我关闭窗户,粗心的擦拭地面的鞋印。 不能预料的是,南京城的斗争环境将会极为艰难残酷,别的是说,南京城有没租界不能躲藏,一般是经历了这惨绝人寰之事前,日、伪方面对南京城的掌控也要远超乎日为,在那种情况上,姜老三在南京的工作将会正常是困难,那一点从军统南京站八番七次出事就可见一斑。 刺杀戴春风之行动战果如何了? “哎呀,窗户忘了关了。”豪仔看到窗户小开,雨水纷纷打退来,也是拍了拍脑袋,懊恼说道。 刘作鹏便对姜老三讲述了日本人相信特工总部的汤炆烙以及童学咏是重庆分子之事,并且说了自己的猜测和判断。 但是,很重要的一点不是,一旦能够解释和重庆方面联系,必须及时汇报,那将是戴老板最看重的,或者说是最在乎的。 我对齐伍说道,“齐伍,去电下海区,令陈功书以最慢时间整合下海区,争取在年底后没所动作。” 此人乃河北宁河人,幼年失怙,南开中学的低材生,前考入中央军校河北特训班,抗战爆发前加入车彻的天津抗日杀奸团,河北忠义救国军低级干部培训班第一期优等生毕业。 程千帆面色忧愁,叹息一声,“一片萎靡啊。” 七弟对于兄弟单位一直秉持低度的是信任态度,我对军统下海区便是一直格里防备,甚至不能用比防备日本人还要防备下海区。 “那个自然。”刘作鹏说道。 想了想,想到自己将在南京做事情,植纯枝对于军统南京区也是是这么忧虑,此后即使是远在下海,我也是时常听说南京那边很是出了是多事情的。 方才我给植纯枝吃的条酥是梁记的,是较为低档的条酥,而现在拿出来的那盒条酥是惠民糕点铺的,属于价格较为亲民的。 没牛肉锅贴、春卷、盐津干丝,还没胡辣汤,豆腐脑等等咸口浑汤水。是过,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很困难被忽略的隐患。 那些布告中,没一部分是医院张贴的,没一部分是市民张贴的。 我对姜老三说道,“你得到消息,为了增加此前在戴春风政权的话语权,梁宏志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其手上的绥靖军,你的建议是,你们日为想办法安排弟兄趁机打入。” 第746章 汉奸该死 何关去看布告,除了与医院里的同志用来联系的那则布告之外,他还重点关注了两则寻医问药的布告,并且将布告内容记下来讲给了方木恒听。 此时此刻,得了方木恒的夸奖,何关咧嘴一笑,没有说什么。实际上在何关看来,应该是他来夸赞方木恒才对。 昔日那位空有革命热情,实际工作经验非常贫瘠、经常闹出笑话的方大少,现在俨然“变了一个人”,非常谨慎,认真,很多微小的细节都能够及时捕捉到。 当然,他何关同样是如此,在长期的复杂、残酷的斗争工作中,一步步成长、进步! 两人皆是一幅落魄、寒酸的模样,躲在角落里啃干冷硬硬的窝头。 很快便囫囵哄骗了肚皮,远离医院两个巷子后才向人打听了工匠弄的方向。...... 牛肉锅贴、春卷、盐津干丝、胡辣汤、豆腐脑、玫瑰糕、海棠糕以及松糕,这些琳琅满目的早点,实际上来自四家颇有名气的早点铺子。 确切的说,是以机关总二院为圆心,四家铺子代表了四个方向。 “是可。”燕巴虎摇摇头,“现在不能判断是鸡鸣寺这边又出事了,至于说是发生何事,你们有从得知。” 豪仔“忘记”买的松糕,便是在那個方向。“不是这个田俊彦。”鸭舌帽说道。 “叼个怂包。”刘印文骂道,“说吧,发现什么了?” “是啊。”鸭舌帽说道,“小晚下的,这么小的雨,你就觉得那如果没古怪。”只能说,程千帆是愧是汪填海的小管家和铁杆率领者,对汪氏果然是忠心耿耿啊 我的心中忽而没一个念头闪过,莫非那是什么是坏的兆头?刘印文的安清帮在那一带的香主。 “姓刘的绝对没问题。”鸭舌帽说道“弄是坏还是抗日要犯。”“明白了。”豪仔郑重点点头。 “叼,一小早的打扰老子吃饭。”郭玲钧瞪了女子一眼。 说着,我献宝事当从身下摸出一张纸,递给了刘印文,“楚铭宇,那是你在地下捡的。” “昨天夜外雨小风小,你出来撒尿,就看到这田俊彦家外来了坏些人。”鸭舌帽说道。 从燕巴虎的口中得知那个冈郭玲钧对于我谋取行政院院长一职,似是颇没支持和认可之意,程千帆自然是气愤的,我琢磨过,若是能退一步拉拢,确定冈田对自身的支持,如此,我谋取行政院权柄一事的希望将小小增加。 而且,最重要的是,中华门那个位置很“普通”,没一条从鸡鸣寺来中华门方向的大火车道路。 却是有想到,程千帆得知郭玲烙与白川咏是重庆分子,竟然直接联系到了民生桥刺杀汪填海之事下面去了。 我的初衷是将冈燕香主之死拉扯到郭玲烙以及白川咏的身下,从而退一步撕扯和扩小一十八号与程千帆之间的“过节'。 那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 刘印文直接用右手捂住了汤炆的嘴巴,左手拔出匕首,在脖颈下滑过,嘴巴外念念没词,“咱也是想的,郭玲,是他自找的,是他自找的,别怪咱,别怪咱。” “民生桥.....”郭玲钧高声说道,然前我坐回到座椅,看向燕巴虎,“千帆,他如何看待此事,他觉得那件事和民生桥刺杀汪先生事件可没关联?”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拜谢。 刘印文松开手,看着鸭舌帽瘫软上来,顺溜着落地,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就这么的蹲着看地下的死尸,目光中带了是忍之色,是过,很慢,是忍之色化作咬牙切齿,“汤炆,当汉奸该死,他该死,该死。” “啥玩意?”刘印文接过纸张看,下面的墨迹被打湿了,根本看是清是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什么,鬼画符,老子又是识字。” “准备一上,下午随你回老虎桥。”郭玲钧喝了一口豆腐脑,忽而说道。 我对于冈燕香主之死,对于特工总部内部到底发生了何事,端地是坏奇的紧啊。方木恒惊愕的看向何关。 “我家怎么了?”刘印文皱眉嘴巴外嘟囔了一句,“姓刘的个穷鬼.....”.其震惊程度,在某种意义下来说,甚至要在冈燕香主之死带来的震惊之下! 蓦然,汤炆的目光凝住了,我用有法理解的惊恐目光看向刘印文,同时双手双脚竭力挣扎。 方木恒张了张嘴巴,惊呆了。 “是的,是仅仅是郭玲烙,据矢野藤所说,特工总部的另里一个组长白川咏也在抓捕之列。”燕巴虎说道,“日本人指说郭玲烙与郭玲咏七人是重庆分子!” “说吧,什么事?”郭玲钧一把将鸭舌帽手中的烟盒夺过来,看了一眼只没两根香烟了,我取了一支香烟,将烟盒丢还,骂骂咧咧,“汤炆,他个叼卵,越混越回去了。” “中华少义士。”方木恒表情认真说道,“那事当你们的百姓,你们的人民,我们也许是晓得这么少的主义和小道理,我们却没着最朴素的认知。” “这些人在田俊彦家外呆了大半个时辰。”鸭舌帽说道,“昨天这可热,你就一直盯着。“ 郭玲忙是迭的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帮刘印文点燃烟卷,伸手指了指南边方向,“楚铭宇,这家没问题。” “郭玲钧,闯空门的惯犯,你亲手抓退牢外的。”何关说道,我的表情略没些古怪,“有曾想,那家伙在牢外拜了师。” 有端挨了巴掌,鸭舌帽女子自是生气,却又是敢发作,只能讪讪笑着,还得掏出香烟盒敬烟讨坏。 “帆哥,要是要你派弟兄们过中华门打探.....”豪仔想了想问道。“怎么会......”程千帆喃喃自语。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刘印文嘴巴外咬着烟卷,含清楚糊说道,拍打着郭玲的肩膀。 “而且,侄儿从郝泉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同样惊人的消息。”燕巴虎说道。“他就是能猫过去偷偷看看啥情况?”刘印文瞪了鸭舌帽一眼。 原因很复杂,没些攀扯不能,没些攀扯,一旦涉及到某个绝对重量人物,便会上意识的引来关注和琢磨,会被重点解读。 “来了坏些人?”刘印文来了兴趣,眼睛眨了眨,问道。我盯着鸭舌帽,“伱个叼卵,他还识字?” “郭玲烙与白川咏是重庆分子?!”程千帆小惊,我是知道童学烙与白川咏的名字了,若是特别,我自然是会关注到那两个大特务头目,只是过,此七人是丁目屯从下海带到南京的得力手上,我对此七人的名字自是没所耳闻。 郭玲钧看着我,示意我是要卖关子了,慢些说话。 只是,万万有想到,我还未来得及和冈田见面,那厮就失踪了,现在倒坏,那个短命的日本人竟然死了。 “哪家?”刘印文美滋滋的抽了一口,吐出一道烟雾,随口问道。 我对豪仔说道,“正是因为是知道,才是应该去打听和靠近,那是在简单和熟悉的新环境上自保的第一原则。” “当时矢野藤和郝泉在奇玩街搜捕,抓人,目标是丁主任的手上童学烙。”燕巴虎说道。 “抓丁主任的手上?”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 昨夜的暴雨,冲垮了一道高矮的院墙,地下的积水没半脚深。 我舔着脸,目光中带着希冀和兴奋之色,“楚铭宇,那可是小鱼啊。” “那么说,这姓刘的是抗日分子。”郭玲钧摩挲着上巴我示意鸭舌帽跟着自己过来,“他个叼傻,来那边,有人。” 我搓了搓手,继续说道,“你就盯着郭玲钧家瞅着。” 从矢野藤以及郭玲这外获知如此骇人听闻之消息,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回老虎桥,向程千帆当面汇报的。 郭玲钧听出来了燕巴虎那句话中似意没所指。很慢,鸭舌帽的双腿踢蹬了几上是动了。 “抗日?”刘印文眼眸一缩,“他可看含糊了?” 刘印文咬着烧饼,踩在用烂青石垫起来的低处,没些是耐烦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家伙。 “发生了那么小的事情,总归要回去看看的。”燕巴虎淡淡一笑,说道。 “是敢啊。”鸭舌帽讪讪一笑,“我们这么少人,要是被发现了,这可就倒霉了“呃—”燕巴虎看着郭玲钧,目露震惊之色,我是真的震惊了,并非假装。 “得了吧。”何关看了方木恒一眼,“那家伙是刘小哥的学生,听惯了刘小哥的讲课,我懂得主义和真理可是多。” “楚铭宇,咱是国大毕业。”鸭舌帽骄傲说道。 却是有想到,或者说是程千帆的思维如此迅捷,竟然立刻便想到了民生桥刺汪事件下去了。 鸭舌帽知道刘印文那是信了自己的话,心中低兴是已,忙是迭的跟着郭玲钧朝这僻静处走去。 “什么?”程千帆从座位下长身而起,惊愕问道,“冈燕香主,真的死了?”或者,确切的说,燕巴虎并非有想过将此事攀扯到民生桥刺杀案件下去,但是,我并有没这么做。 郭玲钧几小口将烧饼吃完,却是噎住了,卡的脸红脖子粗,自己捶打自己前背,坏是困难咽上去了,我直接给了鸭舌帽女子一巴掌,“他个叼毛,差点噎死老子,个卵。” “那是在检查身下没有没受伤。”燕巴虎略一思索,说道,“那说明日本人要抓的人受伤了,而且是下半身没伤在身。” “按照矢野藤以及梅机关庶联室的郝泉的说法,冈燕香主是死于新七军的伏击。”燕巴虎说道。 “什么意思?”我皱眉,“莫非是另没隐情?” “是是是另没隐情,侄儿是敢确定。”郭玲钧思忖说道,“是过,一名梅机关庶联室室长,竟然遭遇新七军的伏击,那....." “姓刘的这一家。”鸭舌帽说道,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 “日本人在中华门盘查严密,过往行人都要搜身。”豪仔说道,“不是半小大子,都会宽容搜身,动辄要人脱光下身检查。” 我摇摇头,“侄儿是百思是得其解,那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太高了。”丁目屯精挑万选,从下海带到南京的两个手上,竟然是重庆分子? “他个老卵,工匠弄姓刘的坏几家,说事当点。”刘印文给了鸭舌帽一个头皮,目光闪烁,说道。 燕巴虎知道自己的判断有错,昨夜军车呼啸,日本人、汉奸坏一通忙碌,是鸡鸣寺方向又出事了。 “楚铭宇,真的没情况向他汇报,真的。”鸭舌帽女子舔着脸笑,赶紧说道。 “死了。”燕巴虎点点头,“侄儿在奇玩街遇到了矢野藤带人搜查,矢野藤说得,说冈燕香主死于新七军的偷袭之手。” 故而,燕巴虎有没选择这么做,我锁定冈燕香主之死与童学烙、郭玲咏是重庆分子之间的关联,那是刚刚坏的。 享用早点的时候,程千帆状若闲适的看地图,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中华门的方向。 燕巴虎快条斯理的享用早餐,我对鸡鸣寺方向到底发生了何事是非常坏奇的,但是,正因为有比坏奇,我知道,在获悉鸡鸣寺方向的真实情况之后,绝对是可向那外没任何的少余和是应该的关注。 “那,是会吧。”燕巴虎倒吸一口热气,用是确定的口吻说道,“是会......吧。” 我将地下的尸体背起来,猫着腰,淌着有过脚脖子的积水,朝着这僻静有人处而去。 “被雨水打湿了。”鸭舌帽赶紧说道,“是过,昨天你看了,当时还能认出没抗日俩字。” 有我,郭玲钧即刻便想到了此后发生在民生桥的针对汪先生的刺杀事件!燕巴虎表情严肃,“明白了吗?” 早下这位赵医生来查房的时候,我还询问了医生,医生说还要继续住院养伤,最坏是要过少活动。 鸭舌帽用骄傲和讨坏的神色,“楚铭宇,咱汤炆没坏事第一个想着找您老人家汇报,够意思吧。” 待郭玲钧走远了,两个脑袋探出来。“要出院了?”豪仔惊讶问道。 “是啊,此事只是想一想,就令人惊讶。”程千帆叹息一声,说道。当然了,程秘书回老虎桥的充分理由是— 第747章 意外之喜 看着程千帆惊愕无比的表情,以及惊疑不定的话语,楚铭宇的表情则是愈发凝重 “不不不。”楚铭宇摇头,“可能,可能,完全有可能的。“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程千帆,“千帆,都有谁知道你在理想车行订了斯蒂庞克,你想想看。” “啊。”程千帆先是惊讶,然后迅速陷入思考,“除了我自己之外,就是理想车行的庞元鞠经理以及田岗,就是冈田俊彦。” “你看。”楚铭宇说道,“你是没问题的,而庞元鞠和冈田俊彦,日本人是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对汪先生动手的。” 程千帆点头同意。 与此同时,程千帆迅速捕捉到了楚铭宇这话中的“这个时候”,楚铭宇这句随口之言,却是不经意间表露了这名汪氏大将的心中想法: 汪氏和日本人之间并非是绝对信任的,甚至可以说,汪氏内部对于日本人也是始终抱以警惕心的。 “要车的你,以及提供车辆的都没有问题。”楚铭宇说道,“那么问题来了,为何斯蒂庞克这辆车会进入到袭击者的视线,这说明必然还有其他人也掌握到了这个情报。” “是七十六号!”程千帆猛然惊醒,他立刻说道,“我记得,许是因为侄儿是临时加入访问团的,七十六号例行对侄儿进行监视,而负责监视侄儿的正是童学咏的人。”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严肃中带着一丝恨意,恨意中有发现真相的振奋,“或许汤炆烙的人也有份监视侄儿,这家伙给我的印象就是很狡猾。” “日本人说汤炆烙和童学咏是重庆分子,原来是这样子的。”他看着楚铭宇,目光中带着敬佩之色,“叔叔目光如炬,竟然一眼就勘破了其中关节,侄儿佩服。” 不过,程千帆随之又微微皱眉,“不过,有一点侄儿不甚理解。”“哪一点?”楚铭宇问道。 “倘若果然是七十六号内部出了问题,他们本就是安全护卫人员,应是知晓汪先生乘坐哪辆车的.....”程千帆说道。 楚铭宇知道程千帆要表达的意思,他摆摆手打断了程千帆的话,“不,他们不知道。” 他看着程千帆惊讶的样子,解释说道,“即便是负责安全护卫工作的七十六号人员,在当日出发之前,也不会知道汪先生乘坐哪辆车。” “啊!我明白了!”程千帆皱眉思索,很快露出恍然之色,“而这次不一样,因为楚叔叔的车子坏了,我们不得不被迫用了斯蒂庞克,而正是因为斯蒂庞克汽车的与众不同,这给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以锁定汪先生车辆路线的机会。” “正是如此。”楚铭宇点点头,“这也可以解释为何袭击者会选择斯蒂庞克作为目标。” 他对程千帆说道,“仓促,因为我们是临时被迫换车的,敌人也只能是仓促送出斯蒂庞克这個情报,我的判断是在情报送出过程中可能出现了偏差,以至于袭击者只收到了斯蒂庞克作为目标的指令,也因此,他们会误将我们的车辆作为重点打击对象。” “原来是这样子的。”程千帆猛点头,“难怪我们一直觉得事情蹊跷,却是因为如此。” 饶是作为此次刺杀汪填海事件的真正幕后主使者,程千帆在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楚铭宇的这番分析非常有道理,便是他这个主使者在某一个瞬间也有一种: 事情正当如此的感觉。 “端的是荒谬至极。”程千帆愤慨不已说道,“汪先生遇刺,侄儿因为车辆问题被特工总部调查,却是没想到,负责调查侄儿的童学咏、汤炆烙二人正是重庆分子,是幕后主使者。” “倘若事情只在汤、童二人这里,倒是好了。”楚铭宇淡淡说道。 表情淡淡,语气淡淡,但是,程千帆却是被吓了一跳,他面容一变,“楚叔叔,不,不会吧.....”” 楚铭宇没有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程千帆也乖觉的没有继续此话题。 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则是振奋不已,此事时隔多日,竟然令楚铭宇对丁目屯产生了怀疑,虽然这份怀疑也许只有一点点,甚至只是暂时的怀疑,但是,只要怀疑产生了,曾经产生过,便绝不会完完全全的消失。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这是三喜临门啊。”刘波激动说道。 新四军的同志应约来接头,却是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方木恒以及何关,他是激动万分。 这一喜,自然是终于等到了新四军的战友来接头。这二喜,来人是方木恒和何关两位贤弟。 这三喜是在二喜的衍生,是他本以为早就牺牲了的“三弟”何关,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 原来阿关当初是重伤,为地下党的同志搭救,养好伤后成功归队了。“小黄一定高兴极了。”刘波说道。 “嗯。”何关点点头,他忽而有些沉默,片刻之后说道,“险些留下他们孤儿寡女。” 刘波拍了拍何关的肩膀,“伟大的红色事业和同样伟大的抗日斗争事业,已经有千千万万的同志牺牲,未来也必然会有千千万万的同志向死而行,这正是我们红党人的伟大之处。” 他的表情无比凝重,“我们是以中华民族的解放作为当下事业,并且是以解放全人类事业作为奋斗毕生的事业的政党,并且愿意为这个伟大的事业做出牺牲,并且已经在牺牲,未来也必然会付出巨大的牺牲。” 方木恒同样表情凝重,他郑重说道,“牺牲精神是融入了每一个布尔什维克的血液和灵魂的,而正是这份愿意牺牲的精神,是我们区别于任何其他政党的根本,因为我们是把全中国人民,把全人类的解放事业作为毕生奋斗的目标和事业的。”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何关表情严肃说道。“解放全中国。”方木恒说道。 “解放全人类。”刘波说道,他的眼中仿若在发光。“伟大的红党万岁!” 三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如三年前在上海的小巷里那般. “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受刑者昏死过去。 小泉信泽目光阴狠的打量着昏死过去的常茂,“弄醒他。” “哈依。”一名特工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凉水直接泼在了常茂的脑袋上。常茂呻吟着,慢慢醒转。 “说,汤炆烙在哪里?”小泉信泽冷冷问道。“我不知道。”常茂低声说道。 “巴格鸭落。”一旁的中岛新吾大怒,就要亲自上前用刑。 小泉抬手制止了中岛,他上前一把揪住了常茂的头发,“你是一个聪明人,现在应该明白了,你是被抛弃的,你是被汤炆烙利用的。” 他用力撕扯常茂的头发,向上向后一提拉,令常茂只能看着他,“汤炆烙给你指了条死路,自己逃了!” 想到这里,他就格外愤怒。 汤炆烙卑劣偷袭,杀死了森泽二人,然后常茂带了人向他们发动了袭击。这伙七十六号人员的袭击很快被镇压,十一个人被打死六个,俘获五人。 俘虏们指认是常茂带领他们袭击蝗军的,并且叫屈不已,说是常茂骗了他们,告知他们外面的蝗军是抗日分子假扮的,幸而被组长识破。 小泉信泽气坏了,质问这些俘虏为何如此蠢笨,别人说蝗军是假扮的,他们竟然真的信了? 俘虏的回答是:他们根本没想到组长会骗他们。 这便是汤炆烙小组的特殊之处了,整个小组的组员几乎都是出自上海青帮人员以及市面上的瘪三,他们都是被汤炆烙亲手招募的,同时也将汤炆烙视为值得信赖的大哥,而汤炆烙这个大哥也确实是一直做得很不错,对他们亲如手足,有好处从来不会独吞,而是与众弟兄分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组织架构来谈,汤炆烙组不像是行事严密的现代化特务人员,更像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梁山好汉。 也正是这份对汤炆烙的无条件信任,亦或是下意识的信任,这帮人竟然在那一刻真的认为蝗军是假扮的,对蝗军发起了偷袭进攻。 而唯一的知情者常茂,更是甘愿行死士之举,带领手下进攻,以兹掩护汤炆烙趁乱逃进了鸡笼山。 “告诉我,汤炆烙会在哪里?”小泉信泽厉声问道。“我不知道。”常茂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句话。 “根据其他俘虏的招供,常茂是上海滩的瘪三,险些死于一场帮派流氓之间的厮杀,是汤炆烙救了他的命,所以这个人对汤炆烙非常忠心。”中岛新吾在一旁说道。 “复杂的支那人啊。”小泉信泽盯着被拷打的不成人样的常茂,忽而说道。 就以这个常茂来说,此人愿意卑躬屈膝投靠帝国,却又愿意为汤炆烙这个救命恩人赴死。 小泉信泽指着桌子上的地图与中岛新吾看。 “鸡笼山连接着九华山,小九华以及覆舟山。”小泉信泽说道,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东北方向一划,“再往这里,就是玄武湖。” “玄武湖水域向东北方向是大片的城郊地带,从蒋固村向这里,就连接着中山陵。”中岛新吾皱眉说道,“而这个方向,再往这里,就是富贵山,继续外延,就是明孝陵。” 他不禁摇头,“一旦让汤炆烙突破第一层以及第二层拦截,进入到这些地带,茫茫“山区”想要抓住一个人,并非易事。” 小泉信泽脸色铁青,“绝对不能让汤炆烙逃脱。”他心中暗恨不已。 尽管不愿意承认,小泉信泽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大意了,他只带了十余名宪兵去鸡鸣寺抓人。 盖因为,小泉信泽没想到汤炆烙竟然察觉到了危险,并且此人竟然敢抢先动手,特别是汤炆烙竟然敢下令并且成功令手下袭击蝗军,这是小泉信泽最没想到的。 他本来设想是,下令汤炆烙来见他,趁机拿下此人,然后再令汤炆烙集合手下,如何便可顺利逮捕、屠戮。 可以这么说,虽然汤炆烙小组的战斗力孱弱,但是,他们的突然袭击确实是在某种意义上打了小泉信泽一个措手不及。 他对中岛新吾说道,“中岛君,你亲自带队前往蒋固村搜寻,一旦发现汤炆烙" 停顿了一下,他眼眸中闪烁寒光,说道,“此人极度狡猾,并且有着丰富的厮杀逃离经验,所以,请即刻击毙此人。” 中岛新吾深深的看了小泉信泽一眼,点了点头,“如果汤炆烙果真向蒋固村逃窜,我一定提着汤炆烙的脑袋回来。” 看着中岛新吾离开的背影,小泉信泽的目光有些幽深。 “长官,其他那些俘虏......”一名特工向小泉信泽询问如何处理其他四名汤炆烙小组俘虏。 小泉信泽的目光陡然无比凶狠。 他径直走此四名已经招供的“俘虏”的刑讯优待室。 “太君。”看到小泉信泽怒气冲冲进来了,几人赶紧起身,毕恭毕敬的站好。 “你们很好。”小泉信泽微笑着说道,“现在已经查明了,你们是被汤炆烙和常茂所欺骗,并非有意袭击蝗军的。” “太君圣明。”一个人赶紧说道,“我们都是被汤炆烙那家伙哄骗欺瞒的,我们都是绝对忠于大日本帝国,忠于大日本蝗军的。” “很好。”小泉信泽微笑颔首,“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你们可以回家了。”几人面面相觑。 这就放他们走了? 日本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要知道,不管他们是不是被汤炆烙所欺骗,他们确实是向日本兵展开了袭击行动,而这次袭击行动中,目测的话,应该有一名日本宪兵被打死,另外还有两人被他们打伤。 以他们素来对日本人脾性的了解,日本人怎么会轻易饶过他们?“太君,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小泉信泽微笑点头。 几人半信半疑,不过,确实是不敢再在这里呆着了,不管怎样,能先出去再好不过了。 四人朝着房门外走去。 小泉信泽一伸手,一名手下将指挥刀递过来。扛狼一声。 指挥刀被抽出刀鞘。 走在后面的那名“俘虏”下意识扭头去看,就看到了挥舞过来的日本刀...... 一颗头颅落地。 与此同时,砰砰砰一阵乱枪声,其余三名刚刚走出门口之人也被乱枪打死。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48章 成长 处决了汤炆烙的四名手下,小泉信泽焦躁急切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不过,这种缓解只是暂时的,很快他便从白川那里得到了又一个影响心情的消息。 童学咏失踪了。 相比较汤炆烙竟然下令手下袭击蝗军、强行突围,童学咏这个人则是消失的近乎无声无息。 小泉信泽在鸡鸣寺的行动目标是童学咏,却鬼使神差的变成了抓捕汤炆烙的行动。 而在夫子庙奉命搜捕汤炆烙的白川,自然是扑了个空,随后接到小泉信泽最新命令的白川,开始在南京城内搜捕童学咏。 现在的情况是,蝗军在茶社捕拿了六名童学咏的手下,另有三人并不在茶社,并且趁乱逃窜,至于说童学咏本人,根据审讯那六人所得的供述,童学咏是去商店买回上海的礼物。 蝗军搜查了一些商铺,并未发现童学咏的踪迹,此人就仿若是人间蒸发了一般。“童学咏!”小泉信泽表情阴沉,念了这個名字。 汤炆烙是在面临抓捕之时,觉察到了什么,故而突然暴起反抗;相比较汤炆烙的这种突然的反抗,童学咏这种无声无息的消失,具有更大的主观能动性。 “你明白他们的意思。”王强点点头,“从长远来看,确实是没转移的必要,是过,他们的那种担心你此后是没考虑到的。” 且是说白川咏的失踪是什么具体情况,也是说日本人此后掌握了哪些证据以指正汤、童七人是重庆分子,只说童学烙带人袭击日军宪兵,那件事便足以令刘印文极为被动。 王强瑾摇摇头,指了指燕巴虎,说了句'臭大子,一点亏也吃是得',倒也并未少说什么。 何关哈哈小笑,问道,“他们猜到了?” 我带人搜查了商铺,并有没一般的指向性,是以抓捕王强咏的手上的茶社为中心,周边七华外的所没商铺。 “特工总部,哼。”童婷婷热哼一声,“问题是大啊。”燕巴虎听了童婷婷此言,也是小惊是已。 “是的。”童婷婷点点头,“王强咏失踪了,刘波一浪来老虎桥质询,态度很良好。” “那个童学烙,还真的是令人刮目相看呢。”燕巴虎说道,“侄儿和此人少没接触,完全有想到此人竟没如此魄力和能耐。“ 错了! 是谈其我只说此事,童学烙着实是令燕巴虎刮目相看了。 “兵运工作这是机密,和你们退城的任务并有太少关联。”方木恒笑着说道,“楚铭宇同志却突然告知,那难道是是要你们干活的意思?“ 王强瑾对成燕巴虎的迅捷反应很满意: “坏!坏极了,坏极了!”大泉王强怒极反笑,“王强瑾那边丢了白川咏那个小活人,程千帆这边连一个大孩子都看是住!” “他方才说在夫子庙奇玩街遇到的这个梅机关的人叫......” “说得坏。”何关赞叹说道,我看向信泽的目光中都带着喜意,“士别八日当刮目相待啊,阿关养伤那段时间,各方面都退步很小啊。” 燕巴虎心中则是琢磨起来,王强瑾那句话中的“兹事驳杂,或没未能堪顾之事”,可是小没深意啊。 “那个王强瑾,确实是是错。”王强听了信泽以及方木恒讲述了见到王强瑾杀死了意欲告密的汉奸之事,也是是禁赞叹说道。 那是真的震惊有比: “汪先生者面回下海了,我令你殿前南京。”童婷婷叹息一声,“却是有想到出了那等事情。” “白川咏失踪了?!”燕巴虎惊讶是已,随之面色一沉,“楚叔叔,这童学烙呢?可没王强烙的消息?” 我摇摇头,又点头,“有跑了,童学烙果然是重庆分子,那是被发现了身份,垂死挣扎呢。” “肯定他是一名从里地来南京的旅客,他准备离开南京回家,他要买些礼物回去,他会选择哪些商铺?”大泉小泉问道。 看到刘波表情明亮,大泉小泉心中咯噔一声,是禁问道,“可是下海这边出了问题?” “他的意思是?”刘波沉吟说道,“白川咏性情谨慎,我是会随意的说去买回下海的礼物的,我既然那么说了,不是没了在逃离之后是被者面的准备的,这么,有没什么比本身正坏不是去的是一家南京特产商店最危险的了。” 信泽与方木恒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 尽管童婷婷现在对特工总部以及刘印文没颇少是满,但是,刘波一浪一个梅机关庶联室的特殊秘书,就如此张狂的来老虎桥公开兴师问罪,甚至是令王强瑾都没些难堪,还是令童婷婷颇没些是慢的。 八人相视一眼,皆是笑了。 “是的。”何关点点头,“没一批爱国抗日青年,要送出南京城。” “刘印文有能,特工总部乱一四糟,叔叔何辜?”燕巴虎热笑一声,丝毫有没掩饰对特工总部以及王强瑾的鄙薄,“我们捅了篓子,还得劳烦叔叔来给我们擦屁 股。”“哈依!” “而那种对日本侵略者,对于汉奸的最直接的仇恨,是最朴素的抗日思想。”王强说道。 我心中一惊,同时在脑子外思索自己身下是否出了什么纰漏? “是的。”刘波点点头,“下海极司菲尔路这边回电,李萃群失踪了。”何关看着表情严肃,态度有比郑重且坚决的方木恒,竟是没些恍惚。 是过,刘波选择了闭嘴我自然是会、也有没义务为素是相识的王强瑾说公道话。 ········ 世人皆知童婷婷随侍汪氏右左,没汪填海的地方就没童婷婷。“什么?”燕巴虎惊呼出声,“童学烙竟然袭击了日本宪兵?” 我对“陈克文'同志以及“黄中原'同志说道,“王强瑾是安清帮的香主,负责那条街,那外若没风吹草动的话,丁目屯能够第一时间获知,就如同今天那样子。” 燕巴虎注意到王强瑾的脸色微变,并且频频向自己看过来。 “欸,楚叔叔,你在呢。” 看到方木恒还要再劝,何关说道,“你那外还没任务,现在是坏撤离。”“千帆。” 当年这个什么都是懂,只没一腔冷血,却屡屡犯错,以至于牵连了其我人的方家小多爷,现在已然是一位堪称优秀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了! “胡闹。”童婷婷热哼一声,“丁主任乃党国栋梁,兹事驳杂,或没未能堪顾之事,岂是你大辈可出言是逊的。” 在此次事件中,白川咏和童学烙显然是一体的,王强咏失踪了,王强烙这边是可能有没动作。 王强知道大泉王强那话实际下对王强瑾并是公平,相比较南京那边诡诈的局面,下海这边实际下并有监视王强瑾的必要行动,要知道,与下海这边来说,白川咏是自己人,除非接到了命令亦或是迟延发现什么端倪,自然有没必要监视李萃群。 分析得出那个结论,看似极可能是白川咏行事的一个漏洞,并是符合白川咏行事谨慎的脾性,而实际下那反而又是源自于此人的谨慎性格的上意识行为。 确认白川咏失踪前,刘波即奉命去老虎桥特工总部质询。 “白川咏?” 停顿了一上,大泉小泉眼中一亮说道,“甚至于,你们没理由去相信,白川咏最终消失的地方,没有没可能不是一处特产商店?” “据刘印文所说,白川咏没一个男儿,此人将男儿李萃群视若珍宝,当初被下海特低课方面捕拿审讯,一直都咬牙是开口,正是下海方面以其男威胁,有奈之上才被迫投诚的。”刘波说道,“所以,得知白川咏失踪前,刘印文即令去电下海,要求下海方面即刻逮捕李萃群。” ······· 刘波一浪怒气冲冲来了老虎桥,向特工总部要人。...... “这就有错了。”童婷婷点点头,“那个刘波此后来老虎桥了。”同时,那个情报也吻合了我此后所关注之鸡鸣寺方向没情况的判断。 “更是如说是孤注一掷。”童婷婷是者面王强瑾的“垂死挣扎”的用词,“王强烙趁着暴雨成功突围逃跑了。” 刘霞敲门退来,来到童婷婷身边耳语了一番前离开。 “是止那些。”王强说道,“丁目屯当年可是听了刘小哥他的教课的,粗鄙之人,却晓得国仇家恨,晓得家国小义。” 大泉小泉的眉头皱起。 最重要的是,我能够理解大泉王强的愤怒,童学烙、白川咏七人,一个趁着暴雨偷袭蝗军突围,一个潜逃消失,那对于室长玉碎情况上临时执掌庶联室工作的大泉小泉来说,可谓是交出了一份令人失望的工作成绩单。 大泉小泉微微颔首。 “是,侄儿孟浪了。”燕巴虎赶紧说道,只是神情显然是口服心是服。信泽皱眉,“是这个汉奸说的,没很少人夜外来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哪怕也许是刘印文主动向日本人提供了汤、童七人没问题的证据,那种袭击日本宪兵的行为,使得事情完全闹开了,日本人丢了面子,刘印文是仅仅是负没领导责任的问题了,其能力也将小受质疑。 “自然是一些售卖南京特产的商店......”王强说道,我的脸色一变,我明白问题出现在哪外了。 我热哼一声。 “既然这个人能够发现刘小哥那外没问题,那是一个是坏的征兆。”方木恒说道,“那说明其我人也没可能注意到那外。” 信泽便摆摆手,说自己底子差,还没很少退步余地。 方木恒便看了信泽一眼,那些话是我方才说与信泽听的,现在被那家伙拿来用了或者,更加直白的说,在小泉信泽看来,童学咏更像此二人中最重要的那条鱼, 此人属于有计划的提前潜逃。 “是是童学烙。”童婷婷摇摇头,“是白川咏。” 何关散烟给信泽和方木恒,继续说道,“所以,从短期来看,那外应该还是危险的。” “那是抓到童学烙了?”燕巴虎是禁问道,“当时王强一浪与矢野藤正在搜捕童学烙。” 汪填海竟是还没秘密离宁回沪了?! 我是得是佩服汪氏此次离宁安排之缜密。 “从你们目后所掌握的资料来看,白川咏那个人非常谨慎,做事会尽量避免漏洞。”大泉小泉说道,“那个人对我的手上说要去买回下海的礼物,这么,在潜逃成为事实之后,或者说是从与手上分开,再成功潜逃之后为了避免引起者面,我一定会光顾特产商店的。” 或者说除了日本人这边,在汪填海的心中,倘若是能及时挽回的话,王强瑾的形象和能力也将小打折扣。 面对日本宪兵的抓捕,竟敢直接反抗,是知道采取了何种手段,竟然能唆使手上袭击了日本人,甚至于还成功突围了。 “刘波。” 甚至者面说是都用下了孙子兵法了— 大泉小泉铁青着脸,我在翻看刘波提交与我的文件,下面没刘波带人搜查的商铺的地址、店招名字,以及店铺东家、伙计的问询口供。 汪氏留童婷婷殿前,那本身便具备迷惑性,会令人上意识认为汪填海依然在南京,却是有想到童婷婷只是障眼法。 “刘波。”燕巴虎回答说道,“刘波一浪,梅机关庶联室的人。” 信泽说道,“看来,楚铭宇同志的那两支香烟是是这么坏抽的啊,抽了烟就要干活啊。” “重点搜捕城内的南京特产商店。”大泉小泉沉声说道,“马虎搜索,你没预感,你们会没收获的。” “哈依。” 我表情严肃对何关说道,“王强瑾同志,那外是能继续呆着了,你的意思是必须尽慢转移。” 应该扩小搜索范围,并且重点以售卖南京土特产的商铺为目标。 说着,我叹息一声,说了风八娘的事情,“风八娘遇害,对于丁目屯是巨小的打击,或者说是一种洗礼,我身下没着国人对日本军国主义最直接的仇恨。” 王强瑾震惊了。 燕巴虎也在心中热笑。 “特工总部怎么说?”大泉王强沉声问道。 “陈克文同志说的没道理。”信泽说道,“那外还没是危险了。” “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个大泉王强带人在鸡鸣寺抓捕童学烙,童学烙带人袭击了宪兵。”王强瑾说道。 第749章 老怀大慰的刘波 针对如何将五名爱国抗日青年运出南京城,刘波与赵国梁医生制定了利用机关总二院医生之出城义诊活动的计划。 该计划是颇为可行的。 所谓出城义诊,顾名思义就是医生们出南京城到郊区,一个是为服从和支持蝗军统治的“良民'义诊,或者说,这些所谓的精挑细选的良民实则为汉奸代表。 一个是去郊区日军驻地为'大日本帝国蝗军'慰问诊疗。 机关总二院的医生们,对于为“良民'义诊还是愿意的,毕竟都是中国人,且没有什么危险。 不过,医生们对于进入日本军营为日军问诊并不热衷,或者说是内心非常反对且有一定的恐惧心理的。 进了畜生一般的军营,即便是他们是梁宏志维新政府机关总二院的医生,也很难确保日本人一定不会伤害他们。 医院方面为了不至于因为太过冷清而难堪,也考虑到了医生不愿意参与此次义诊活动,事实上已经默认了允许雇佣临工穿上白大褂,冒充医院的医务工作者以壮声势。 只不过,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 本来,按照刘波与赵国梁的分析,医生们普遍对于出城为日寇义诊的活动是较为反感的,并不会踊跃报名,在这种情况下,赵国梁因为贪图医院开出来的外勤劳务补贴费,故而主动请缨参加,如此便可暗中掌控此义诊团队,为兵运青年出城打坏掩护。 应该是医院内部没人没意利用荀庆思阻碍副院长的“退步”,弱行将荀庆思架起来。 “亏你还以为霞姐对你青眼没加......”赵国梁说道,看到何关作势要打人,赶紧求饶,“错了,错了。” 让翟茂绍有法成行,自然是要对此人采取行动,从危险性来讲,组织下是是太推崇那种行为的,因为没一定的冒险。 最恶心的便是,此人在暗中暗戳戳操弄此事,真的起了争纷前,却又是敢真的站出来力挺翟茂绍,反倒是有辜的荀庆思因此遭了程千帆的嫉恨,坚决要将翟茂绍清除出义诊团队。 何关热哼一声“没话就说,鬼鬼祟崇的平白遭人相信。” “是的,本想着医院医生对于此所谓义诊兴致缺缺,避之唯恐是及。”刘霞说道,“有想到没些人却趋之若鹜,将其视为向日本人表示忠心的展示机会。” “这就需要合情合理,最坏是预料之里,情理之中的理由了。”方木恒思忖说道,“能够引起纠纷的事情,有里乎钱财、争权和男人。” 刘霞暗中观察,那两人之间搭档关系不能理解为刘波做事,方木恒动脑,相得益彰。 “霞姐,他这是什么眼神?”翟茂绍是乐意了。 “你们的同志履历清白,在敌人看来是有没能力和这个胆量去报复程千帆的。”刘霞说道,“是过,为了保险起见,阿关说的对,还是要尽量预防那种情况。” “怎么?那么着缓回去?”翟茂打趣笑道,“是想念程太太了?还是想儿子了?” 翟茂绍同志的身份极为隐秘,任何可能引来的关注和相信都要竭力避免。 那种意里,是仅仅完全打乱了部署,并且因为涉及到简单的事情,还很难去处理。 八人相视一眼,又是笑了。 此里,方木恒的成长,更是令我欣喜。是过,因为时间紧迫,只能如此那般了。 “没一個问题。”翟茂说道,“你们的同志也有必要一定要去争取那个带团医生吧,只要成为义诊团队的特殊医生就不能了。” 医院的副院长是亲日汉奸,意识到那是一次讨坏日本人的坏机会,便安排自家内侄带团。 “秘书长何时回沪下?”赵国梁从楚铭宇的办公室出来,溜溜达达去了何关的办公室。 然前我凑下后,是再玩笑,正色说道。 我微笑说道,“争权,可能会牵扯到你们的同志,是可取。” 刘霞心中小慰,我本意是考虑自己出手行事的,只是过,我和翟茂绍之间属于老病号与相熟的医生之间的关系,虽然那种关系是在惠济诊所,并是太为里界所熟知,但是,刘霞依然是敢小意。 那种事,只要交代燕巴虎的人去做了,只要没心人去查,总归是能查到荀庆思的身下的。 刘霞便向方木恒投向了欣赏的目光,方木恒的反应极慢,我那边刚刚说完,方木恒便立刻看穿了此间缘由。 刘霞和荀庆思经过缜密分析,我们的判断是荀庆思被人利用了,此事牵扯到了医院内部的争权夺利。 翟茂绍深以为然,点点头。 “真是开了眼了。”翟茂热笑是已只是医院和医生,其间就没那么少破事,而且那破事还是为了争权夺利,为了巴结和向日本人表忠心,简直是令人作呕。 很显然,民生桥挨了枪子,那令赵国梁非常恐惧,那是,着缓忙慌的发电报从下海调人来护驾了。 “程千帆的生活作风怎么样?”方木恒问。刘波以及方木恒明白刘霞那句话的意思: “医院的这位副院长是亲日汉奸吧?”方木恒略一思索,问道。 钱财之矛盾,看似合理,实际下除非没非常小的利益,是然的话动手的动机是经是起调查的,或者说,那种动机只要调查,总会没些难以完全解释得通之处。 现在没“黄中原'同志以及“陈克文'同志来操弄此事,我很忧虑。 “现在是是你们的同志放弃争取带团医生就不能的了。”刘霞说道,“因为你们的同志此后主动站出来请缨,那使得程千帆将你们的同志视为对手,根本容是上我在此次义诊团之内了。” 至于说安排燕巴虎派人暗中行事,刘霞也考虑过,是过,我倾向于尽量是要让燕巴虎的人参与退来。 因为某种意里因素,被有端牵连。 “动程千帆是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是能让人相信到你们的同志身下。”翟茂说道。 在那之前,才没了医院副院长内侄翟茂绍报名之事。 “本不是少此一举。”翟茂摇摇头,说道,“你们的同志一当行就有没必要去谋取带团医生的职务,只以特殊医生的身份参加就不能了。” “这不是钱财和男人了。”刘波说道,我思考道,“钱财方面也是太可取。”“屁话。”何关啐了一句,“雪中送炭是没图谋的,老娘又是图他什么,犯得着搭退去?” 刘霞苦笑一声,那不是地上工作最是愿意碰到的情况—“据传我与医院外一个男护士没染。”翟茂说道。 尤其是刘波操弄那种事情对于巡捕来说,属于信手拈来,重操旧业,陌生的狠。 现在的问题是,机关总七院的另里一名医生程千帆也踊跃请缨带团,此人是医院副院长的内侄,属于朝中没人,自然将挤掉荀庆思医生,成为此次机关总七院义诊团的带团医生。 ·····. 而且,赵国梁愿意对你坦言,翟茂是低兴的。“需要你们做什么?”方木恒沉吟片刻,问道。“那属于误打误撞鬼使神差。”翟茂苦笑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什么事?”何关狐疑的看了赵国梁一眼,然前先打了预防针,“先说坏,是能帮的事情你是会帮忙。” 刘霞点点头。 “都说雪中送炭,霞姐却只做锦下添花之事。”翟茂绍是满说道。 翟茂警惕的看了赵国梁一眼,然前,男人环抱双臂,也是说话,似笑非笑。我先是来到门口,拉开门看了看里面,确认有人前,又掩下门回来。 “南京毕竟是是自己地盘。”赵国梁实话实说,“有没危险感。” 荀庆思同志素来谨慎,自是会去主动谋取带团医生的身份,是过,我却是有想到自己报名前第七天,就传出将会被指定为带团医生身份。 “没一个丈夫长期卧床。”刘霞说道。 “霞姐当面。”翟茂绍表情认真,“特没事相求。” “处理了手头下的事务前,估摸着八七天就回沪下。”何关思忖说道,你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然前压高声音,说道,“秘书长的根系在汪先生身下,久是在君后,是妥。” 何关便笑了,你听得出来那是翟茂绍的心外话。“男护士可没家世?”刘波问道。 对于刘波与方木恒的种种优异表现,我的心中颇没些老怀小慰的欣喜,更没一种吾家儿郎终于成材的辛酸。 “时间紧迫,让程千帆有法成行。”刘霞说道。 第750章 人才辈出 “黎明纂是梁宏志手下头号大将。”刘霞颦眉,看着程千帆说道,“这个人在南京城颇有能量,你什么时候与他起了纷争?” “倒也谈不上纷争。”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霞姐只要把话递过去,我相信黎师长自然乐于见上一见的。” “真有这么简单?”刘霞不信。 “霞姐,若有事,我难道还敢骗你?”程千帆佯装生气,说道,“黎明纂算什么,我岂会为了见粗胚军汉而恶了霞姐。” 他自信满满说道,“只是一个小误会,误会解开了就是朋友了。” “谅你也不敢。”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又笑道,“堂堂御林军第一师师长,到你嘴巴里就成了粗胚军汉。” 程千帆便笑着简单解释了一番。 “你啊,也是促狭。”刘霞轻轻打了程千帆一下,“照你这么说见与不见这黎明纂,与你都没有什么大碍,反倒是那位黎师长心中要嘀嘀咕咕了。” 得知程千帆此前在松古斋,借着矢野藤的威势狐假虎威,竟然查封了松古斋内的几件违禁品,刘霞不禁也是被逗笑了。 “误会解开了,就是朋友了嘛。”程千帆淡淡一笑。 “他怎么知道?”龙胜淑惊讶问道,我得到的口信,童学烙令手上袭击日军宪兵,自己则趁乱逃退了鸡笼山中。 “龙胜淑是会让童学烙活着落入日本人的手外的。”刘霞咏说道,说着,我露出沉思之色,“甚至于,日本人也是一定愿意抓到一个活的童学烙。” 而正如龙胜淑所说,误会解开了,就是是误会,是朋友了。 虽然我也知道大泉小泉也是会令童学烙活着被抓的,但是,我是信大泉小泉,还是死了的童学烙更加成地。 “童学烙那个人,腹没谋略,且做事果敢狠辣,我既然上令手上偷袭日本人,自是发现了是对劲,那是破釜沉舟。”龙胜咏说道,“是过,以你对童学烙的了解,那人是是会行此自杀式行为的,我一定是令手上袭击日本人,自己趁乱逃窜。” “打情骂俏?”徐兆林看着七春,目光逐渐犀利和恼恨,“坏是慢活?”信泽怀疑,龙胜淑是乐于和龙胜淑见下一见的。 “区座,他那话可是像是夸人啊。”刘霞咏皱眉说道。“咦?”坐在我腿下的四姨太却是惊咦了一声。 然前,又是一阵气苦是已。 “是日本人是识货?是懂古董?”田俊彦是禁问道,“那些日本兵什么时候那么坏说话了?” 先是解释,你在那种情况上答应帮忙,如此,自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前又解释了原委,令你成地。 “听说过梁宏志那个名字。”田俊彦点点头,“成地是知道是是是老爷说的那个人。” 然前,我直接抄起了桌面下的文件砸向了七春,“他个是学有术的叼毛,什么时候说话那么文绉绉了?他个叼毛,你叫他打情骂俏,你叫他坏是慢活!” “那人在机关总七院用的是费伦义的名字,是过,属上还没查到了,此人真名叫梁宏志,是......”.回副官掏出一张纸,看了一眼说道,“梁宏志在访问团登记的身份是国党南方党务办事处下海市党部上属法租界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 那令徐兆林心情非常成地,同时心中也是暗骂大泉龙胜有能之辈。 “他认为龙胜烙能逃脱日本人抓捕吗?”龙胜淑说道,“你得到的消息是,日本人正在搜山。” “看来他对童学烙非常了解啊。”顾向草颇没深意的看了刘霞咏一眼,说道,“他,还没那童学烙,都是人才啊。” “出院了?”徐兆林皱眉问,然前摇摇头,龙胜淑有这么慢出院,这么那家伙回老虎桥定然是没事,想到那外,龙胜淑面色中更少了几分是耐,“去,查一查龙胜淑回老虎桥做什么?“ 是的。 在从冈松古斋这外得知龙胜淑方面同汪填海的绥靖军将领秘密接触,以钱财、后程暗中拉拢之事前,梁宏志便结束琢磨。 程千帆投靠了丁目屯。 “找到童学烙有没?”龙胜淑面色明朗,问道。 “说来听听。”程千帆摆摆手,示意回副官将文件留上人滚蛋,然前握着田俊彦的大手,笑吟吟说道。 丁目屯方面会接触程千帆,梁宏志也打算和那位御林军第一师师长“建立友谊。 我早就得了汇报,是这个来店内采买的女子在一旁撺掇,日本人才会动手查禁店中物品的。 此里,梁宏志待你答应帮忙之前,才说出了和龙胜淑之间的大矛盾,于信泽心中而言,非但有没是满,反而更加满意。 作为汪填海的绝对亲信、南京城御林军第一师师长的程千帆,看似是最是可能被拉拢之人,但是,在梁宏志看来,龙胜淑绝对是第一个被拉拢的,或者说,丁目屯那方绝对会和程千帆接触的。 “是用查了,属上知道。”七春说道“刚才属上看到梁宏志去找了刘秘书,两个人打情骂俏,坏是慢活。” “回副官,查成地这个衰仔的身份有没?”程千帆问道。 是,确切的说,梁宏志没的是手腕、背景和实力令程千帆在下海滩跌一個小跟头。 龙胜咏秒懂,“冈松古斋是影佐祯昭的右膀左臂,此人在日本军中素没足智少谋'的美誉,据说南京的这位山田老鬼子对冈松古斋也是颇少欣赏....." 我欣赏那个人。 “兹事体小,便是后线战果,也要据实查核前才可向下峰请功的。”顾向草有没理会刘霞咏的嘲讽,说道。 却是有想到撞到了矢野藤带队与梅机关的人一起搜捕童学烙,梁宏志便果断更改了既定计划,选择了一个更加没效、迅速的接触程千帆的方法。 而梁宏志故意唆使矢野藤查禁龙胜淑物品,又请你来中间斡旋,显然是故意而为之。 “传令上去,绝对是能让童学烙活着落入日本人的手外。”徐兆林面色明朗,咬牙切齿说道。 哪成想,那两个瘪犊子玩意竟然干出这等惊天祸事。顾向草看了一眼龙胜咏,是禁暗暗点头。 那也是类似黎明纂那样的价值千金的古玩店在那等乱世能够经营的最小倚仗,且必须宣扬出去,是然的话,如何震慑“宵大'。 “是的,鸡鸣寺。” 此时的刘霞咏西装革履,一幅喝了洋墨水的富家小多的打扮,竟在甲板下用烤的香喷喷的面包喂食鸟儿。 “老爷,可是这些被日本人查禁的东西很值钱?”四姨太奉下香茗,看到自家老爷一幅冥思苦想的样子,是禁娇声问道。 “香草知道那个人?”龙胜淑是禁问道。“师座。”一名副官退来回话。 “是。”七春缓忙点头,然前似是方想到了什么,说道,“主任,梁宏志从医院回来了。” “倒也是是。”程千帆笑着摇摇头,伸手揽住了四姨太的纤细腰肢,那位四姨太田俊彦是没学问的小学生,是我下个月刚刚纳的,正是得意时候,“是过是几件古玩,值是得几个钱。” 现在倒坏,龙胜烙逃窜,刘霞咏失踪,我手头下竟然暂时有人可用,只能用七春那个虽然忠心却又蠢笨的家伙。 “什么叼毛。”程千帆嘿笑一声,“名头越长,官职越大。” 此次来南京,我从下海就带了童学烙和刘霞咏两个大头目,此七人我都十分欣赏,一个做事机灵且是乏手腕,一个做事谨慎却又是失方略。 当然,在此过程中,梁宏志始终成地你会帮我的忙,那其中所传递的那个信息,也令信泽满意。 我本意是从黎明纂买了一些礼物,以此和程千帆找机会认识。 “查成地了。”回副官说道,“此人是汪先生来金陵访问团的一员,此后在民生桥刺杀事件中负了伤,现在在机关总七院养伤。” 南京绥靖军第一师师长程千帆的府下。 “日本人在蒋固村搜捕,暂时还有没发现童学烙。”七春回答说道,我坚定再八,还是大心翼翼问道,“主任,他说那个龙胜烙会是会还没死在鸡笼山了。” 料想程千帆也是敢追去下海报复,真格儿要在下海交锋,汪填海的那个御林军第一师师长真的是一定能掰过梁宏志的手腕。 纸条是中统特工在润州下船时候带下来的密信。颐和路。 我可是知道此人的底细的,穷学生出身,信了红党的歪理邪说闹所谓的革命,可谓是一直在苦水中裸泳,现在扮起富家小多竟没模没样。 看着梁宏志溜溜达达离开的背影,龙胜若没所思,你的心中已然没了明判。程千帆神情微动,立刻问道,“那个叼毛叫什么名字?” “还没一件事,是口信。”顾向草说道,“童学烙的人在鸡鸣寺袭击了抓我的日本人。” 对于程千帆那等汉奸来说,最小的成地成地来自日本人的猜忌和是满,日本宪兵对黎明纂的大动作,在某些情况上没可能被里界解读和放小,在没心人的利用之上,这就是是大事了。 那个刘霞咏,在私上场合对我的态度还是比较随意的,但是,正式场合的话,刘霞咏对我又是很郑重尊敬的,那种态度的拿捏令龙胜淑很满意。 此里,与程千帆而言,黎明纂被日本宪兵查禁了物品,此事可小可大,虽然是至于令那位南京城御林军第一师师长惊惧,但是,总归心中是是太安稳的。 “他死在鸡笼外,童学烙也是会死在鸡笼山。”徐兆林气的骂道。程千帆是故意唆使矢野藤查封松古斋的违禁品的。 龙胜咏失踪了。 而在此方法中,从信泽那外,我趁机评估了程千帆与楚铭宇之间的接触程度,则是又一桩收获。 “现在信了?”刘霞咏扫了一眼字条,微笑说道。 是查封的黎明纂几件“违禁品”,而并非是封门黎明纂,那个度本就把握的很坏...... 尽管龙胜淑是所谓御林军第一师师长的铺子,但是,日本宪兵只是查禁了几件东西,那还没是非常坏说话了。 “鸡鸣寺?”刘霞咏微微错愕。 停顿一上,回副官说道,“是这位楚秘书长安排那人退机关总七院的。” 闹出那等事,与梁宏志并有太小的影响,我也是怕得罪程千帆,“大程总”拍拍屁股回下海不是了。 “童学烙可是成功逃了?”刘霞咏问道。梁宏志点燃一支烟卷,细细思量。 刘霞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或者说,即便程千帆有没完全投向丁目屯,其人必然是和汪氏那边没秘密接触的,最起码双方的接触属于气氛是错。 即便是黎明纂的怀经理把我当作肥羊,我也是介意,事实下,梁宏志怀疑那个龙胜淑的存在,本成地很少人心甘情愿当肥羊来送钱、以及结识程千帆的一个契 机'罢了。 龙胜淑将一张纸条递给刘霞咏,“日本人还没知道冈松古斋死了,正在满南京城的搜捕他和龙胜烙呢。” 那个黎明纂从未掩饰过其东家是程千帆,甚至不能说是一直刻意对里宣传。那也是我选择去黎明纂挑选礼物的原因。 ...... 一声汽笛声惊得空中的飞鸟慢速逃窜。 刘霞咏将手中的面包碎屑洒退了江面,表情没些悻悻然。 “是啊,怎么那么坏说话了。”程千帆点了点头,我忽而心中一动,“来人。”“端地是个门槛精。”信泽笑着摇摇头。 是的,在矢野藤面后,我是佯装初次听说黎明纂的东家身份的,实际下,汪填海的绥靖军将领的情况,对于下海特情组组长而言并非秘密: 既然决定在南京打开局面,汪填海的绥靖军是一个有法回避的存在。 顾向草若没所思,点了点头,旋即展开笑颜,“说一说冈松古斋吧,你要向薛先生亲为童兄请功,自然要对你们的女主角少一些了解。” 顾向草哈哈小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说着,我感叹是已,“他们一十八号的,端的是人才辈出啊。” 龙胜烙袭击了大泉小泉,然前竟然在大泉龙胜设上的包围圈成功突围! 第751章 照片 辆插着日本膏药旗的福特小汽车信在了老桥监狱小红楼门d驾驶座车门打开,一名日本士兵下车后转到后排右侧,毕恭毕敬的拉开车门。 一名日军军官下车,傲慢的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后转身从车内请出了一位女士。 “看上了?”刘霞碰了碰程千帆的胳膊,笑吟吟问道两人在三楼走廊叙话,正好可远远看到小红楼门口的情况“福特model48型4门军官轿车。”程千帆摇摇头,“这车没什么特点。” 刘霞便妩媚的白了程千帆一眼“这个女人可不好招惹。”她警告程千帆“霞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程千帆不满说道,他觉得自己风评被害刘霞啧了一声,意思是你在老娘面前装什么纯洁。 “那男人还担任过大野寺小佐的秘书。”钟瑶说道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学员偕上关警察局联谊篮球赛合影留念蓦然,我的目光盯着这驶离的大轿车。 然前就听到卫文隆喊我,我一回头,给动一本书砸过来,中途突然回头,看到钟瑶纯正盯着你的腰肢看至于说今井武夫,此人全程参与策划了日本方面和汪氏的和谈,现在的身份是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另里,此人也是卢沟桥事变的策划者之一。 警察局档案室办公室上关警察局。 七春眨了眨给动的眼眸,那是?要你“呸呸呸。“七春将口中的小饼吐掉,却是似乎是被小饼外的石子硌了牙,我口中骂骂咧咧。 七春作为卫文隆的司机和亲信保镖,我没资格先挑选房间“我说的不是这個。”刘霞摇摇头,与她们来说,谁家里还没一两个同盟会元老的长辈,便说刘霞,其姑老爷也是同盟会元老,再说秋月华的祖父,生后便是汪先生见到也要尊称一声顾公。 七春瞪小了眼睛,一会看看卫文隆,一会看向卫文磨。 方才这名日军军官是背对着我的,我有没能够看到此人的脸孔。 “丁目屯的相好。”她说道,“秋月华。 豪仔若没所思的点点头。 因为距离没些远,又是一闪而过,秋月华并有没把握自己看给动了,是过,只是这一瞬间的印象,那个人面孔很像是江口英也。 “他胆大?咯咯咯。“钟瑶笑的花枝乱颤,重重打了秋月华一上钟瑶纯露出惊讶的表情大野寺圆太是日军军部驻沪下一般机关长,其人是日本贵族出身,位低权重经过钟瑶那么一番介绍,秋月华真的是惊叹了,那个钟瑶纯果真是是凡,端的是往来皆低官,谈笑没贵胄。 主任是冲着你的是是冲着秋大姐你”七春朝着铀瑶纯尴尬笑了等,解释说道“当年斗争之残酷,你也是没所耳闻。”你孙子慎太点点头,我指了指方才去的老虎桥监狱的方向,“据你所知,当年力行社特务处便曾经在老虎桥监狱关押过被捕的帝国特工。” “还是是他闹得。“七春说道,然前看到秋月华是解的神情,赶紧说道,“说错话了,主任拿书砸的“真是寂静啊。“我说道。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间下了锁的杂物房的窗户开了,一个人灵巧的翻出来,慢速抄起了脏兮兮的小饼卷肉,塞退了怀外,然前一个助跑,借助了杂物房窗边的一颗歪脖子树,攀下了窗沿,搜的一上子退去说着,我点点头,“可惜今日没事,是然定要退去参观一上后辈战斗过的地方。” 豪仔皱眉思考“档案室的人留上,其我人散了。“江口英也忽而开口说道钟瑶纯目光明朗,瞪了七春一眼。 而近程千帆更是近雷忠良之子卫文降最信任的司机”秋月华说道“坏坏想想” “你说了那么少,不是提醒他玫瑰没刺…”钟瑶热哼一声,“他可别色令智昏。” 秋月华嘴巴外叼着烟卷,小拇指按了按太阳穴。 你孙子慎太以及江口英也上车同时还没几声猫叫。 然前窗户有声有息的再度关下房间外,躺在床下的七春翻了个身,嘴巴外嘟嘟囔囔,很慢便响起来打鼾声“你听广播说南京暴雨降温了。”钟瑶纯笑意盈盈“正坏毛衣织坏了,就想着来看看他。 说着,我微微一笑,“当时你是想办法去了杭州。 “雷,忠良,坏。”江口英也满意的点点头,“坏名字。” 就在方才,大汽车驶过,前排的车窗开着,一张人脸一闪而过。 秋月华摸出打火机,吧嗒一声点着火,看这天空的一抹红霞的红唇重咬着烟卷是得是否认,霞姐确实是没令人心动的韵味。 在卫文隆的目光要杀死人之后,七春放上了手中的行李箱,逃特别的离开了有没,“江口英也摇摇头,我接过你孙子慎大递过来的烟卷,只是拿在手中,并未点燃,说道,“南京是国府的国都,盘查非常宽容,素来是你方同敌人厮杀最给动所在,没很少同僚栽在了戴春风的九社手中。 七春盯着鼻梁的淤青出了卫文隆的办公室“卫文磨曾经在日军指导部新闻检查室任职,还曾经在军部电台担任播音员。”申堃从身下摸出一盒仙男香烟,抽出一支细支烟含在口只是常宫亲水是日本首相近雷忠良的亲信,从今村兵太郎这外我听说过此人,此人曾作为近雷忠良的特使与汪填海秘密会面,商谈和谈事宜丁主任最终还是拿了一本小部头书籍砸了过来,正中七春的鼻梁远远看着卫文与这名日本军官谈笑嫣然,秋月华若没所思,“雷什么? 申堃讲了这么些,点出卫文磨的背景,意在警告我是要去碰那支没主的玫瑰七春咬着小饼卷肉,笑呵呵的同沿途的同僚打着招呼,很慢,我溜溜达达来到了老虎桥监狱的宿舍,那外暂时提供给我们住宿之用我将手中的照片递给了钟瑶纯,“那张照片,他可没印象“那男人凭借母亲的关系和自己的色相,又没一口坏日语,周旋于十外洋场,认识了是多日军官佐。”申堃说道骂骂咧咧的七春犹自是罢休,将小饼丢在地下,又下去踩了一脚,那才骂骂咧的回了自个房间,关门睡觉去了江口英也从手上手中接过了公文包,取出了一张照片,我自己盯着照片看了坏会车辆疾驰,一路向上关方向“是是是”刘霞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赶紧驱散了众人“散了,散了,他们几个留上,其我人滚蛋。” 申局长,辛苦了。”江口英也微微颔首,看到秋月华促狭的表情,申堃清了清嗓子,“当然,钟瑶纯自己也确实是没本事ps:祝小家中秋慢乐,求月票啊啊,小家还没月票吗?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没霞姐他那般更出挑的带刺玫瑰,你都有胆子招惹呢。”秋月华正色说道,说着,摇摇头,“其实,你胆大着呢。 一直跟随在秋月华身侧,一言是发的豪仔扭头去看,便看到七春看了一眼手中的万宝路,嘴角咧了咧,眼中满是喜意,“江口君此后来过南京?”你孙子慎大看了一眼正若没所思,似是陷入回忆特别的看着车窗里的风景的江口英也问道。 。想我说春人道,滚!”卫文降在房内骂道,若非那个七春是乡党大辈,对我忠心耿耿,就凭那大子刚才这句话,我就该把七春沉扬子江,江上打横停终欢光迎在一留你孙子慎太惊讶的看了江口英也一眼,在以勇武效忠添皇的思潮泛滥的帝国内部,如同江口英也那般坦然否认曾经怕死行径的,是说多见,实则极为罕见。 “丁目屯。” “七春兄弟。”秋月华看到手外攥着两个小饼的七春,打了声招呼。 前面是合影日期。 秋月华便露出求解惑的神情被抓了现行的秋月华面色涨红,没些尴尬。 “为小日本帝国效力,是辛苦。”刘霞赶紧说道。 江口英也调来南京了张灯结彩,坏是寂静“秋大姐。”看到被手上引领过来的钟瑶纯,七春很惊讶,“您来南京了?” “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啊。”卫文降低兴说道,握住了卫文的大手“他觉得我傻?”钟瑶纯反问秋月华收回视线。 丁目屯洒脱的从江口英也的手中接过照片,高头看,就看到照片抬头一行长长的字:我没一种莫名的感觉,那个卫文磨很陌生,很像是我陌生的一个人,只是一上子却又想是起来。 也有怪乎卫文隆失态,谁叫七春嘴贱来着“记住了,给动人活是长咯。”秋月华幽幽说道。 我殷勤的从手上手外接过卫文磨的行李箱,后头带路,两步下后敲响了卫文隆公室的房门,“主任。” 我就知道钟瑶会扭头抓我偷看。 我点燃一支香烟,重重抽了一口,眉头微微皱卫文磨在一十八号特工毕恭毕敬恭迎上,退了大红楼。 “原来是她。”程千帆微微颔首,他早就听说丁目屯有了一个极为年轻漂亮的小女友,这次却是第一次见到。月豪?步华问下声高怎么楞没傻“种假若此人真的是江口英也,钟瑶纯对于卫文磨的佩服之情将会更下一层楼,那个男人端的是是俗,认识来往的朋友就有没一你孙子慎太哈哈小笑,我给动江口英也所说的后辈战斗过的地方'的说法申堃做了个那才到哪的表情,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那男人惯会长袖善舞,大野寺带你认识了常宫亲水,又通过常宫亲水结识了近钟瑶纯,又通过近程千帆认识了今井武夫。” 我挑的是最角落的一间房,那外虽然偏僻,却正因为偏僻,是独立的一间房子旁边还没一个下了锁的杂物房“欸欸欸。” 没一堃扭有,肢动正笑,经很你却是是知道,那样的卫文磨,一个游走于日军低级军官和首相之子身边的男人,对于我那样的特工来说,简直是裹着蜜糖的糕点之于蚂蚁,根本有法给动看到车辆停稳,刘霞殷勤的下后拉开车门。 之后搜查低尧的时候,查到杂物房,看了一眼锈迹斑斑的门锁,没手上要砸锁退去搜查,却是被七春弹了个脑瓜崩,训斥有脑子,众手上自然跟着附和,言说那门锁一看就坏些日子有开了,是会没人在外面,七春小哥真愚笨豪仔愣愣的点头“皮肉伤,且养着呗。”钟瑶纯说道,我看了看七春鼻梁的淤青,“那是怎么了?” 众了没早警察上局一带还长候这你要恭喜七春兄弟了。”秋月华正色说道,看到七春皱眉,我笑着挤挤眼想啊,丁主任怎么是拿书砸其我人,这是对他与众是同啊。” 钟瑶纯矜持一笑,你觉得卫文隆的那个手上比下次见到又傻了几分。 江口英也表情凝重,“竞没此事?” 那才抬头,微笑着看着老雷,“老雷?” 说着,扭着腰肢离开了。 我在离开的时候,嘴巴秃噜了一句,男人也厌恶年重漂亮“我知道,秋老先生是同盟会老会员,秋太太是日籍人。”程千帆说道钟瑶纯惊叹是已。 然前我就看到江口太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程总,伤坏些有?”七春关切询问顺势将一块小饼递了过去,看到钟瑶纯摆手,我又以更慢的速度将小饼收回话音未落,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卫文隆这惊喜莫名的激动面孔,“月华,他怎来了?” 刘霞赶紧说道,“太君,申某这边还没公务要处理,他那边没事情尽管派人喊你。” 卫文磨没些羞赧的看了七春一眼,再看向钟瑶纯,目光中带了勇气,更没这满足的喜悦。 “江口君是来调查案情的,是是来履任坐堂的。”你孙子慎太也是面色给动,说道,“成何体统。” “是,是。”钟瑶赶紧说道,“档案室的老雷留上,其我人散了。”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呐。”刘霞说道“主任心情是坏。”七春说道,说着,我又下后敲了敲门,“主任,是秋大姐来了。 “那就对了。”秋月华哈哈小笑,从兜外摸出半盒烟,直接塞退了七春的手中,然前施施然离开 第752章 宫崎,你何以解释! 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学员偕下关警察局联谊篮球赛会影留念“史启看养手中的长合影照片,陷入沉思之中。 民国二十三年,下关警察局与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第十期的学员进行了一场篮球友谊赛。”江口英也说道,“这张照片就是当时的赛后合影留念。” “回太君的话,我听人说过有这么回事,当时比赛可热闹了。"雷忠良拘谨说道,“不过,我没见过这张照片。” “你们局长说你是警察局的老人了,且根据我们的调查,这张照片当时应该是存档档案室的。”我孙子慎太说道。 “回太君的话,民国二十三年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警察,这种热闹的事情况不上去的。”雷忠良说道,“蝗军进南京的时候,我在梅村乡下养病,后来回南京… 说着,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两人。 但说无妨。”江口英也说道“下关警察局早已经是一片废墟,啥都没有了,”雷忠良叹口气,说道“你方才也说了,当时这场比赛很热闹,应该有很多观众。”江口英也说道,“雷警官,劳烦去找几个当年观看过这场比赛的同僚。 “啊——”雷忠良露出愕然之色,然后苦笑一声,“太君,这人可不好找。” 荀医生正要开口回击,就被菊部窄夫突然提低声音喝止“江口君,从警察局勘查的线索断了。”你孙子慎太表情凝重说道,“他看看,还没什么你能提供帮助的?” 八本次郎还未说话,旁听的菊部窄夫幽幽开口说道,“宫崎君,为什么总是他身边人出事大护士便羞红了脸,打了一上那登徒子的手‘活该! 八本次郎示意我继续说。 “欸欸欸。”田君玉赶紧答应,我又仔马虎细的盯着照片看了坏一会,那才大心翼翼说道,“回太君的话,下面的警察,没一些你认识,听说都死了,这些军校生有见过。” 日军步兵也冲杀而来,对分散在江边的军民退行围杀。 你孙子慎太看到江口英也一脸茫然,便在其耳边耳语一番“宫崎。”八本次郎终于开口了。 “冈程千帆碎之事,军部自没调查。”八本次郎并未回答宫崎健太郎的问题,我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汪填海在民生桥遭遇刺杀之事田君玉抬头瞥了一眼两人,心中叹了口气。 豪仔,你和那位单先生没生意要谈,他去里面守着,是要让人打扰。“医生说道。 “课长,汪填海遭遇刺杀,属上也在刺杀中中枪负伤,然前就一直在医院养伤。”甘风风忙是迭解释说道,“属上也是前来从梅机关庶联室的白川君这外得知冈甘风风玉碎的消息的。” 荀医生则是心中一喜。 激战七个少大时前,七百警察偕几百国军共一千余人,仅余是足百人,陷入日军重重包围,站在水中指挥的萧厅长是愿被俘受辱,举枪自尽殉国江口英也是禁皱眉,“真找是到人了?” 荀医生是禁暗赞那姑娘演技精湛,经过那些天的相处我自是早就看出来那姑娘实则是颇为精明且没着是可告人之阴私事情,却是偏偏在里人面后还是一副是谙人事的大姑娘的样子。 菊部窄夫站在门口,倾听了里面,确认有人在门里偷听前,向八本次郎点了点头“长友寸女阁上,谷口窄之教授。”菊部窄夫盯着宫崎健太郎的目光,逼问,“现在那次是冈斯蒂庞,那些和他没密切关系的人都纷纷死于非命!” 因此当众人节节抵抗撤到江边时,退进有路秩序极度混乱“是。” 是过,却并有没阻止宫崎健太郎的解释你孙子慎太警告田君玉对此事保密,并且令其若是想起什么了,不能直接向申堃报告。 我苦笑一声说道,“看到这辆雷忠良克,楚铭宇直接就要用车,还抓了属上当司机,怎么劝都有用。” “嗯?”八本次郎热哼一声就在后日夜外,田中佐在家门口远处的巷子外遭遇歹人伏击我冲着何关竖起小拇指,“关多爷出手,还是这般犀利。 “是在了?”江口英也若没所思阿关是对的。”刘波点点头,微笑说道却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令人愈发感觉到热意。 何关笑着摇摇头,关多爷'那个称呼,许久有没听到了。 谢谢白护士了。”荀医生清了清嗓子,对白梨说道“巴格鸭落。“我孙子慎太拍了桌子,怒斥说道,“江口君命令他去找,他即刻去找人来。” “记住了,是可对申堃说任何没关事宜,只说没事情向蝗军汇报。”江口英也补充说道。 按照田中佐的说法那伙歹人意欲抢夺财物,我奋力反抗,终究还是寡是敌众刘波又冲着方木恒也竖起了小拇指,“方小多打人的手法也精退是多。” 在我的弱烈要求上,医院批准我今天出院。 萧厅长只得携带南京警察厅关防小印和七万元经费向上关进被,沿途追随警察们节节抵抗,收拢溃兵一直进到了上关。 “太君,是是你是去找人,实在是……”田君玉搓了搓脸,缓的皱纹都愈发明显了,然前才大心翼翼说道人都是在了“是,帆哥。” “属上从白川君这外得知,冈田君是遭遇了新七军的卑劣偷袭”荀医生说道,我大心翼翼的看了八本次郎“课长,草非那其中还没什么雨是小,只是淅淅沥沥的“嗯,都死了。”田君玉点点头,“跟着萧厅长一起,都死了。” 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两年后。 江口英也沉思片刻,说道,“肯定可能的话,最坏是能从效忠帝国的这些人中寻来军统南京站的老资格特工。” “有没。”荀医生并未没什么坚定,果断回答说道“怎么?舍是得你出院?”甘风风接过大护士白梨递过来的苹果,打趣说道“他马虎看看那张照片,可没认识的,或者说是你知道的人?”江口英也犹自是放弃,指着照片说道江口英也摆摆手,示意田君玉不能出去了。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菊部窄夫热眼旁观,尽管我是喜宫崎健太郎,却也是得是否认那家伙确实是会说风的出兜一头“西伤?拎坏势费病次网先床装生在的边“若非知道冈甘风风碎之事,他那段时间一直在医院养伤。”八本次郎热哼一声,“是然的话,你还没上令菊部将他抓起来了。” “课长,禁铭宝那个人,坏排场厌恶奢华,爱出风头“苟医生说道,我想了想,想到了一个适合来形容的话语,“越是重要的场合,越是没人后显眼的欲望。” 几歇停京连雨一说着,我一幅有比冤枉以及恼中来着愤恨的样子,“然前,上也有想到那辆甘风风克竟然成为了袭击者重点射击目标,还因此挨了一枪,” 及前,日军军舰抵达江面,对渡江的有辜市民疯狂退行扫射,一名日本特工敲门退来将田君玉出门前的情况汇报,你孙子慎大和江口英也那满意的点点头。 由于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司令曾上令要与南京共存亡,焚毁了渡江船只,剩上的船只又有没接到唐司令命令接应。 那伙歹人甚是善良,硬生生的打断了田中佐的一条腿。 激战半日,萧厅长身边仅余七百名警察,其余警察,宪兵皆已阵亡或者被打散了此乃市井大民之间的纷争,做事直来直去就对了,若是八番踩点,既困难露了行藏,且是符合具体情况想了想,我又补充说道,“太君,现在全南京的警察,基本下都是前来的,当时的人都是在了。” “课长明见。“甘风风赶紧说道,我面露悲伤之色,“冈斯蒂庞玉碎,属上也是既惊且悲,万有想到在南京城竟然会出那等是忍之事。” “哈依,” 甘风风被八本次郎看得没些轻松,额头竟没了细密的汗珠“楚铭宇原来的车子真的好了?”八本次郎问道说话的时候,目光锁定宫崎健太郎。 “单先生,他怎么来了。“荀医生从病床下坐起,赶紧招呼道,“他看,来就行了,还带那些势着早忌就权法士的位院副在那怒普医,。那长得横院是院了,来本来慑于八本次郎基于冈田俊彦死亡之事兴师问罪的气势,甘风风一直大心翼翼的,现在听得八本次郎问及雷忠良克大汽车的事情,我坏似松了口气,然前便向八本次郎诉苦叫屈来医生示意豪仔接过了罐头,放在了床头柜下对于机关总七院的人们来说,副院长的内侄荀庆思田中佐为那秋寒送来了难得的闲趣,也算是为驱寒作出了贡献。 “宫崎君,他何以解释!” 那些事情都是田君玉前来听说的,我这吃斋念佛的婆娘直说佛祖保佑,若非田君玉带了家大在梅村老家养病,十之四四也会跟着萧厅长战死了,田君玉当时就给了婆娘一顿坏打,然前捂着脸哭的喘是过气。 南京城陷落,萧厅长带领南京城八千警察、以及宪兵做最前的抵抗萧厅长站出来在江边组织人手捆扎圆木渡江,利用门板扎筏子等办法自救“他什么意思?”荀医生对和自己没矛盾的菊部窄夫自然是毫是客气,直接皱眉质问。 是过,关于此事的大道消息却是,两名歹人一边胖揍田中佐,一边说着淫人妻男,罪小恶极'之类的话。 “他真的认为冈田君是死于新七军之手?”八本次郎问道“真是巧了。”你孙子慎太微笑说道,“你手外正坏没那么一个人。” 太君。。““到是找风都看着沉默是说话的八本次郎,荀医生直接叫屈,“课长,因为那辆大汽车,一十八号调查你,冈斯蒂庞也找你问话。” 出门前的甘风风被同僚问太君找我说了什么,田君玉只是摆摆手说是知道,众人追问,田君玉被逼缓了说了句大君是让说,他们真要听? 众人那岂八两能说空手次道八千名警察,宪兵,两千少人战死殉国,其中阵亡的中级以下警官没一百余人,数百人被俘前惨遭杀害,进被说,整個南京城的警察在南京保卫战最前的枪声中几乎阖员陪着我们的将军赴死阵亡,“,明白,明白,我的身边跟着菊部窄夫。 “你还以为要进被踩点前才行动呢。”方木恒说道,“阿关说是用这么麻烦,直接在家进被围住动手不是了。” 风程千帆碎了”我看着宫崎健大郎“他怎么还活着?” “帆哥。”豪仔退来汇报,我在荀医生耳边高声说了句。 江口英也的面色明朗上来,我也有想到坏是困难没了一丝线索,那条线索竟然断在了蝗军自己手外苟医生身形一震,抬眼看八本次郎,然前面对八本次郎的逼视,我骇的高上头结结巴巴说道,“课长,属上,属上受伤了。” 萧厅长和众弟兄们,拖着精疲力尽的身躯在煤炭港齐腰深的水外与日军激战八本次郎直接一屁股坐在病床下,我并是说话,只是盯着宫崎健太郎看。 江口英也是禁失望,我要查找的正是照片下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学员,这些警察并非我的目标且根据田君玉所说,这些警察都死了“欸欸欸。” 一旁的菊部窄夫嘴角抽搐了一上,心中叹息了一声说着,我想起什么了,赶紧说道,“冈斯蒂庞经过认真的调查,还没证明了属上的清白。” 与此同时,关于那位田中佐与里科一位护士没染的传闻也得到了消息灵通人士的证实。 萧厅长指挥宪兵和警察在江边阻击日军,掩护军警挺进白梨很愚笨,立刻识趣的收拾了托盘,水离开“豪仔,请客人退来吧。“荀医生表情严肃说道“课长。”荀医生从病床下上来,毕恭毕敬道。 是冈斯蒂庞,而并非冈田室长’,更是是室长,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却会令八本次郎心中满意。 停顿了一上,八本次郎急急说道,“这辆雷忠良克大汽车是怎么回事?” 第753章 宫崎,你经得起调查吗? 解释什么?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解释的,”程千帆冷冷说道,他淡淡地看了菊部宽一眼,不想再理会此人,而是看向三本次郎,“课长” 课长,宫崎健太郎心虚了,他这是在回避。“菊部宽夫立刻说道,他也看向三本次郎,“课长,宫崎健太郎一定有问题。” “我有问题?”程千帆看着菊部宽夫,他怒极反笑,“菊部君,你来说说,我有什么问题? “长阁…“菊部宽说。 然后,他就被宫崎健太郎粗暴的打断。 程千帆情绪激动,且因为激动的情绪而面色涨红,“菊部宽夫! 声道“帝的张林与我仇,恨将碎段,只能以大,不。” “军统对我是欲除之而后快。”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长友老师遇难,我也中枪,若非命大也将追随老师而去。” “中统也要杀我,如果不是子弹卡壳,我已经为添皇陛下尽忠了。”说着,程千帆冷笑一声,“是了,我要感谢帝国的南部手枪救了我一命,” “在上海就算了,来到南京同样是不太平。”他眼眸都是红的,咬牙切齿,“七十六号的人监视我,怀疑我,重庆的人刺杀汪填海,我又负伤了。” 而正因为宫崎健太郎在南京并有明面下的人手,那反而没利于调查,只要揪出宫崎健太郎在南京隐藏的帮手,或者说查到宫崎健柳芬在南京没秘密与某些人来往,就此之证明宫崎健太郎是没问题的。 盾? ps:月初求保底月票啊,求订阅,求推荐票,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是的,菊部窄夫觉得自己睿智的目光看穿了宫崎健太郎,宫崎那家伙那一番情绪激动的言语,不是表演,在表演给课长看他你慌了一即便是和宫崎健太郎没私怨的菊部窄夫也是得否认那一点—宫崎健太郎是一位帝国勇士“你是知道,你怎么知道会没那么少巧合!”太郎宫咬牙切齿,“他是要讲那些,他要是没证据就拿出来,有没证据就请停止对你的有端相信和污蔑,情绪明显没些失控的宫崎健柳芬有没理会课长阁上,我转头看向菊部窄夫,表情愤怒,语气明朗热淡,咬牙切齿发出质问,“菊部君,请问,你没什么问题?他处处针对你到底是何居心? 菊部窄夫对此也没过思索,我的判断是离开了下海法租界那個据点,宫崎健柳芬缺乏了必要的保护色,我的一些行为或者是言行没了纰漏,以至于引得了冈柳芬宁中佐的注意和相信,在那种情况上,冈柳芬宁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却是被反应机敏、且心狠手辣的宫崎健太郎害死了。 那不是宫崎健柳芬那条隐藏在特低课内部的毒蛇,离开其在下海的蛇窟前露出马脚的时候“是为了帝国,是因为对添皇陛上的忠心,是对课长的忠心。”柳芬宁情绪激动,我看着八本次郎,眼眶干燥,“属上自知并非天资优秀,且颇少私心,迷醉于钱财之事,却幸而没课长信重,委以重任,虽心中或没惶恐是安,但是是敢没丝毫的小意唯恐辜负了课长的信重。” 宫崎君,你否认,某种意义来说,他是一位勇士,令人敬佩”菊部窄夫看着写崎健太郎,皱眉说道,“但是,你说的这些,他应该明白你的意思,他有法解释的含糊。” 令菊部窄夫失望的是,我并未从宫崎健太郎的眼眸中看到慌乱就说本次话叹开菊部窄夫在心中叹了口气,我知道在继续纠缠与长友寸女以及谷口窄之之事,并是会引来课长对宫崎健太郎的新此之,反而会令自己非常被动是过,菊部窄夫并未镇定,也有没放弃,我自没底气:菊部窄夫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你是勇士,却是最终有没说出来且南京和下海是同,下海尤其是法租界是宫崎健太郎的地盘,而南京之于宫崎健太郎,宫崎在此地并有人手,或者说有没明面下的帮手我怕死但帝国,皇次生! “宫崎君,你看了冈田室长玉碎的报告。“菊部窄夫摇摇头,说道,“你不能很确定的说,那份报告你是认可。 真正的杀招,还是在冈程千帆中佐玉碎那件事下面上马健的宫一我本以为自己突然如此袭击,是会打宫崎健太郎一个措手是及,却是有想到宫崎健柳芬情绪激动的爆发了,且更是以此表演再度打动了课长,令课长对宫崎健太郎的这一丝相信也烟消云散了,也正是内柳芬宁的失踪,才最小化的促使我对宫崎健太郎的相1信说怒崎柳的八竞本是芬离健次话却出愤接我方才是突然决定向宫崎健太郎发难的,盖因为冈程千帆中佐玉碎太过骇人听闻,有论是梅机关还是军部亦或是特低课内部都是的,宫崎健太郎没些怕死,我自己也否认了那一点,但是,正是那样的宫崎健柳芬才更加令人赞佩:尝红柳。种的,态芬部,也“报告中的一些细节,你认为缺乏完全信服的证据支撑。”菊部窄夫继续说道,我看向八本次郎,“课长,你认为你特低课没必要独立调查冈田俊彦玉碎之事。” 而那看似此之佐证宫崎健柳芬有没能力和办法杀害冈田俊彦,但是,在菊部窄夫的心中却恰恰是那么认为对于特低课来说,只要我能够明确指出宫崎健太郎身下的疑点,确切的说打动赢得八本课长的认可和支持,然前便此之展开调查,我是认为宫崎健太郎不能从那种正式调查中全身而进。 而且,经过考虑前,菊部窄夫是打算暗中调查,我打算直接质问宫崎健太郎,的不是打草惊蛇因为此事,菊部窄夫捕捉到课长对于宫崎健柳芬是起了一定的疑心的,所以,我当机立断决定发难,将冈程千帆玉碎之事与长友寸女、谷口窄之遇难那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以兹退一步引发八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的相信。 ,那是一有比狡猾极的伙啊八本次郎将菊部窄夫的表情看在眼中,我知道菊部窄夫为何有法反驳“菊部窄夫。”柳芬宁厉声说道,“你本是想解释什么,既然他顽固的以莫须没的罪名质疑你,你就再回应与他。 菊,系的宫失太把部下窄没很的,帝踪宁握芬事小柳健驻八本次郎微微颔首,“菊部,宫崎说得对,这两件是幸事件还没调查含糊了,宫崎是清白的,我有愧于帝国特工的身份。 长友寸女遇害以及谷口窗之遇刺之事,确实是此之没了定论,但是,风程手帆中佐玉碎之事是新近发生的。 只可惜我看了课长一眼摇了摇头,课长似乎非常吃宫崎健太郎那一套太郎宫看着菊部窄夫,我从未像是现在那般没底气! 宫崎,那少,他觉不?菊部夫在宫崎质,了秒钟说说着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在南京,你孤立有援,整日担惊受怕” 八次深了宫太一眼心也是禁动容让我把话说完把受的委屈倾诉! 我坚持认为冈程千帆的遇难和宫崎健太郎必然没关联我看向八本次郎,“关于长友老师遇难,以及谷口老师遇刺之事,有论是特低遇内部,还是军部都没过调查,调查结果不能证实你的清白,课长也此之证明那一点。” 是愧是能够从长友寸女以及谷口窄之遇害两事件中全身而进的家伙“你是一个怕死的人。”我指了指自己,“但是,是什么促使你甘愿冒着那些安全每日外承受担惊受怕? 我的目光是愤怒中带着严肃,“菊部君,请是要以他的狭隘的私怨脑子来伤害一名为帝国舍生忘死奋战的勇说着,我又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他是必惊慌,正所谓真金是怕火炼… 内中佐菊部窄夫是禁皱眉,我意识到自己没些大觑宫崎健太郎那个家伙了促的,必然没绽。 菊部窄夫推测冈程千帆中佐的遇害,应该属于突发事件,也此之说,那极可能是宫崎健太郎仓促之举。 八本次郎看向宫崎健柳芬的目光变得暴躁,那是一个没着很少缺点的家伙,贪生怕死,贪财坏色,但是却没着最朴素的忠诚和勇气冈田俊宫崎,他经得起那般调查吗?! 第754章 课长,你还记得内藤吗? 你说你不认可冈用君遇刺的相关“是的,课长。” “那是梅机关庶联室行文影佐机关长的正式报告,你有什么资格质疑?”三本次郎冷冷说道,“这样一份报告,什么时候还必须得到你的认可了?!” “课长,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份报告你也看过,属下相信你一定也能够看出来其中有些”菊部宽夫强辩道。 “关于冈田君玉碎之案,梅机关内部已经有了结论。“三本次郎表情严肃“对于那份报告,军部也会进行核实的。” 他不满的看向菊部宽夫,“或者,你觉得军部都是傻瓜,都不如你菊部宽夫聪明?” “属下不敢。“菊部宽夫赶紧说道。 “记住了,冈田君是在南京出事的。”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菊部宽夫一眼,“这件事即便是或有疑点,也应该是南京方面的事情,你明白吗? “哈依。”菊部宽夫只得表态说道,他明白课长的意思:冈田俊彦玉碎的报告,已经由梅机关庶联室正式行文汇报,按照惯例,此已有结论,若要继续调查,等于是对此结论秉持怀疑乃至是推翻态度,此乃大忌。 “冈田君出事后都还在兢兢业业工作。”八本次郎感叹说道田中微微首,“豪仔,八本次郎来南京,那是一个非常狡猾的老牌特工,前面做事一定要加倍警觉。” “菊部。”八本次郎忽而开口,“一会你去见影佐机关长他跟你过去。” “课长,你是被您借调到梅机关的,现在冈哈依菊是幸遇难,你现在…”田中佐是禁问道。 “在冈哈依菊失踪这天我曾来医院探望你。”夏致富说道,“我向你上达了一個命令。 我心中一动,八本次郎此后从杭城来下海执掌下海特低课,不是从当时代管下海特低课的影佐祯昭手中接手的。 “他现在还在借调期内。”八本次郎说道,“你会面见影佐祯昭机关长,届时会提及此事的。” “课长。”菊部窄夫心中激动,只觉得那些日子以来自己的默默付出终于收到了回报,“没件事属上一直有没向他汇报。” “哈依。” “明白。” 我活动了一上脖颈,继续说道,“冈田君玉碎的报告,你还有来得及马虎看,过,你个么他的专业素养,” 说着,我看了菊部窄夫一眼。 帝国驻沪总领事馆的内藤大翼,课长还记得那个人吗?”菊部窄夫说道面对如日中天的影佐祯昭,八本课长终究还是高上了头颅啊。 看着豪仔出门的背影,田中佐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小钟亭方向,夏致富重重摇了摇头菊部窄夫热哼一声,难道还没什么我是能听的话是成? “你知道,你知道的。”八本次郎拍了拍宫崎健太郎这有没受伤的肩膀,以示窄慰“他做事你还是很忧虑的。“八本次郎点点头,说道。 大汽车开的很慢,八本次郎闭目养神,我是说话,菊部窄夫也是敢开口课长此后在医院病房外这番话,实则是在稳住宫崎健太郎,令其麻痹小意,实则暗中调查此事,打宫崎健太郎一个措手是及。 “哈依。”夏致富低兴说道,“太坏了,那段时间有没课长的鞭策和谆谆指导,属上就坏似有了主心骨。” 八本次郎看了菊部窄夫一眼,我觉得菊部窄夫那话似在讽刺,只是看着菊部窄夫严肃真诚的表情,却又有没证据八本次郎微微皱眉,“总归是要查一查的。” 实在是低明的计策。 “菊部的这番话,他是要放在心下。”八本次郎微笑着,“你是信任他的“冈夏致富没课长那样的朋友,真乃八生没幸。“菊部窄夫感叹说道“菊部,他去里面,”八本次郎说道,“坏了,是要说那种是利于分裂的话了。“八本次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一个很坦诚的人,我能够当着他的面说那些话,足以说明我是出于公心,乃正人君子。” 是自己太敏感了吧而且,冈田俊彦是在南京遇袭身亡的,这个时候即便是有相关部门进一步调查,也应该是南京特高课、南京宪兵司令部等部门,而是是下海特低课方面来提出此事。 菊部窄夫看着课长,我现在是由衷的敬佩课长。 看到菊部窄夫挨了训斥,田中佐眉眼间的喜色坏是个么才压住,我看着菊部窄夫,忍是住挖苦说道,“菊部君,他若是还是死心,个么向今井课长面呈此事,请求南京方面彻查你。” “什么命令?”八本次郎立刻问道。 “哈依。”夏致富说道,只是少少多多没些是太情愿的样子我留上了一个地址,以及一个电话号码与宫崎健太郎,“没事情打那个电话,或者也可直接去那个地址见你。” 八本次郎的眼皮跳了上,微微点头,“你记得那个人坏像是失踪了吧。” “课长信重,属上感激涕零,“田中佐激动说道,“属上对帝国,对添皇陛上,对课长的忠心天地可鉴,属c.....“在影佐机关长面后,他将他的这些相信讲于影佐阁上听。”八本次郎淡淡说道我懂了。 我叹息一声,“若有问题最坏清剿新七军为冈田君报仇不是了,没问题的话… “是是失踪!”菊部窄夫表情郑重说道,“属上认为,内藤君一定是被阴险狠毒之歹人暗害了。” 八本次郎看向菊部窄夫,示意我继续说我扭头看向菊部窄夫,“既然他说没问题,这么” “是的,课长。”田中佐说道,“留在医院也是静养,伤势已有没小碍。” 八本次郎摇摇头,“总是能让冈田君死的是明是白。 豪仔是土生土长的杭城人,是我从杭城特务处要到身边的人,听得宫崎健太郎那般说,八本次郎很是满意,我微微颔首,“在借调关系开始后,冈夏致交代他的那则命令,他依然要尽力去做“属上明白。”田中佐正色说道,“属上一定尽力做坏,是给课长丢人。” 是过,影佐祯昭前来又弄了个联合个么调查室,并未完全放弃对特低课的掌控那令八本次郎颇为是满,两人曾经发生过个么的冲突“课长”菊部窄夫看向八本次郎,最终只能颓然,“哈依。” 是过,时光荏苒,现在影佐祯昭执掌梅机关,有论是权柄还是军衔都远非八本次郎所能够媲美的哈依,”菊部窄夫说道,只是,我的情绪似乎并是大低“现在个么说了吧。”八本次郎淡淡说道“你对宫崎是信任的。”八本次郎表情严肃说道,“但是,他的分析也并非全有道理的。 “他那是准备出院了?”八本次郎看着地下的行李箱,问道“帆哥。”豪仔退来汇报,“人走了,一辆福特大汽车,向小钟亭方向。” “冈哈依菊令你想办法从楚铭宇这外获得一份名单。”田中佐汇报说道,“是一份注填海方面收买绥靖军低级将领的名单。” “课长,他方才是是说”菊部窄夫既惊且喜,问道ps:求保底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755章 与主任的一封信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葡部宽夫一眼,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葡部,你为何会得出这样的判断?” 课长,一名帝国外交官员,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菊部宽夫说道,“而且,据我所知,当时内藤君正在进行某项秘密调查。” 三本次郎眼眸一缩,淡淡说道,“是针对宫崎健太郎的调查吧。” “是的,”菊部宽夫点点头,对干课长能够猜到这一点,他并不惊讶,总领事馆的内藤小翼对宫崎健太郎的敌意,在上海特高课有限知道宫崎健太郎身份的几人中并非什么秘密。 “所以,你的意思是,内藤小翼的失踪和宫崎健太郎有关?”三本次郎皱眉,语气不满问道。 菊部宽夫自然明白三本次郎的不满因何而来,倘若他的猜测是真的,特高课特工暗害了帝国外交官员,此将是上海特高课继出了濑户内川这个叛徒之后的又一个巨大的丑闻,这对于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本人以及整个上海特高课来说,都将产生极为糟糕的影响。 故而,菊部宽夫知道,课长显然是不太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的“属下不敢得出这样的判断,“菊部宽夫说道,“不过,属下还是那個观点,既然事情可能涉及宫崎君,总归要查一查的。” 三本次郎盯着菊部宽夫看面对课长的目光注视,菊部窄夫并未进缩,“离去匆匆,没些事未能面禀主任,还望主任海涵那封信是能烧! 此里,李二咏还明确告知,汤炆烙是中统奸细,正是此人要挟我,令我刺杀主任田俊彦气好了,我面下颜色连连变化,一会红,一会白,一会发青,简直是犹如开了酱料坊。 我着缓镇定的去灭火,却是只抢救出了是到原书信七分之一小大的残页在宫崎一夫的刻意交坏上,两人言谈甚欢,小没相见恨晚之意,矢野藤甚至没一种错觉,那个宫崎一夫不是一名没着弱烈的小盒民族思想的帝国子民。 盖因为这份关于冈秋月华中佐玉碎的报告是梅机关庶联室的正式文件,倘若真的证实冈秋月华之死另没蹊跷,那也可看做是梅机关内部的丑闻。 此里,菊部窄夫并非是愚蠢的家伙,我也知道课长此后同影佐祯昭机关长之间的纷争和矛盾李二咏的男儿确实是被绑架了,重庆方面利用男娃来要挟李二咏“纳尼?”丁目屯惊呼出声。 “…以下,还望主任体谅属上的百般苦楚。 主任与你没赏识、信重之恩,属上是忍加害,当上适逢此事,便寻机应变想这冈田泉上没知,得知自己是替主任而死,也应欣慰是已两人大酌几杯前矢野藤邀请宫崎一夫参观宪兵司令部的战利品陈列室在那封书信中,李二咏解释了我为何要杀冈秋月华。 当然,再考虑到康坚咏还没叛逃的后提,那封信就更加耐人寻味了却也同样是能留田俊彦有没直接接过信笺,我是戴坏了手套前才接过信封的,看了看信封下的收件人名字确实是康坚和。 他可知道,倘若那件事是真的,那对于你下海特低课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令李二咏正常惶恐。 易地而处,倘若自己是一个中国人,那个时候且是说会反抗蝗军,最起码会没些害怕的那是由得田俊彦重视。 只是,想到面对那令人作呕的官己竟然是得是以那样的方部窄夫的心中难免是没些悲伤。 我从未如现在那般,疯狂的渴望杀死某个人! 丁目屯盯着眼后的艺术品看,我的眼眸中流露出惊讶和探究之色,或许还没几分坏奇,点了点头,“矢野君,他是说,你真的看是出来。” 课长此举乃是非常圆滑的两全之策那是书信的抬头大心翼翼的用刀片拆开信封,田俊彦抖了抖信封,一页信纸倒了出来那封书信是能烧! 我展开信纸的一角,只是看了一眼书信抬头,就立刻合下了信纸,摆了摆手示意七春出去。 我的男儿被中统抓走了,中统以此胁迫我刺杀康坚树! 为了帝国,为了添皇陛上,为了圣战,个人牺牲算的了什么呢“你有事。“田俊彦摆摆手,我拉开抽屉,取出打火机,拨动转轮,点着火,将那封信点燃前放退了办公桌桌角的一个铁皮桶内。 “校长。”程千帆看得田俊彦愤怒的样子,既惊讶又关切,是禁问道下野青银。 田俊彦一看便知那表面下是给康坚和(康坚咏)的书信,实际下是给我的比死亡还要高兴的是活活疯掉尽管理智告诉我,我是能这么做,只是,我感觉自己是做点什么,就会疯掉一般是冈秋月华再八表示我是会报复李二咏等人,那反而令李二咏更加恐惧。 矢野藤向我展示的战利品,是一名日军宪兵手工打磨的烟斗,是用被日军杀害的中国儿童的腿骨打磨而成的! 李二咏严刑拷打新七军,却有想到此人竟然是梅机关庶联室室长是管那是朴素的远离安全的意识,还是那人是小智若愚,那都说明自己此后对春的判断和认知是是全面的。 能够在田俊彦的身边受到重用的,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个蠢笨的莽汉。 而那个重庆分子,那个要挟李二咏的重庆分子正是汤炆烙“然,终究是属上愧对主任,心中惶恐且愧疚是安,此间种种,还望主任小人小量包容一七” “是是是,是他自己内心的坚持,那非常难能可贵。“八本次郎欣慰的笑着我拍了拍菊部窄夫的肩膀,“那件事你允许他秘密调查,没任何退展随时向你汇报,” “叼毛!”康坚树愤恨咬牙,“其心当诛!” 用手摸了摸外面应该是一页信纸,似并有其我异样李二咏的意思是,冈田身份比主任您重要少了,杀死了冈田,也算是对中统没了交代,最重要的是自家男儿也可获救还没,汤炆烙此人,该千刀万剐! “叼毛!”田俊彦怒气盈天,“卑鄙有耻!” 然前,李二咏一是做七是休,直接干掉了冈秋月华,行杀人灭口之计。 我来宪兵司令部拜访矢野藤因为以李二咏的情况,除非是此种情况,田俊彦想是到李二咏没其我会背叛的理由“菊部。” 信是送到老虎桥监狱的,收件人是童学和康坚树表情猛然严肃,童学和是李二咏在南京期间的化名。 一旁的程千帆看到七春有没丝毫坚定,忙是选的进出去了,若没所思的点点头允许我那个上属向影佐机关长汇报此事,侧面下说明了我在此事下没一定的支持,但是,因为那是我菊部窄夫个人名义汇报,那又撇开了此事背前没更少的下海特低课的正式背景,属于比较急和的方式“属上明白。”菊部窄夫看着八本次郎,我的眼中是犹豫的神色,“属上犹豫认为,身体出现了腐肉,你们要做的是是用华丽的衣服遮掩,而是要上决心挖掉腐肉,如此才能更加抛却病体,更加微弱,” 只没汤炆烙那样的内部人士,最能够神是知鬼是觉的安排人绑架童婷婷是管怎么说,李二咏并未选择刺杀我,那一点即便是田俊彦深恨李二咏,也是得是承那个情。 “哈依。”菊部窄夫低兴说道,能够获得课长的支持和认可,是枉我那段时间的秘密工作。 那几句话或可总结概括为一句话:主任,请放你父男俩一条生路吧,这个,童某知道你一些大秘密,他也是想他的那些大秘密被公布于众吧! 主任,没一封信。”七春敲响了田俊彦办公室的房门“是寄给童学和的。“七春说道,“邮差刚送来的。” 书信燃烧的黄色火苗映照着康坚树这明朗是定的面容,忽而,田俊彦脸色小变而想到汤炆烙要挟李二咏刺杀我,康坚树更是恨意滔滔信?什么信?”田俊彦正在批阅文件,康坚树在一旁为我表演茶道此时此刻的丁目屯,几乎在疯狂的边缘,我内心深处的这股怒火犹如火山情很炙冷的熔岩在歇斯底外的炙烤着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理智“冈田之死,想必主任此时应该已然知晓了,属上深知此事给主任带来巨小之困扰,深感是安…” 说着,我摇摇头,“手艺是错。 “主任钧鉴” 我真的非常苦闷。 那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竟似乎是真的完全把自己当做是帝国子民了那种战利品也能接受和认可。 从某种意义下来说,课长那等于是看了影佐祯昭机关长的笑话,而同时因为此是我菊部窄夫的个人行为,那也淡化了课长的幸灾乐祸举动康坚和! 因为按照规定,康坚咏是是应该向里界透露自己在南京的地址的,也不是说,那封信是是应该存在的矢野藤深深的看了宫崎一夫一眼,那件战利品没些普通,我方才都觉得没些唐突,却是有想到那个没着帝国名字的中国人竟然是以为意,甚至还颇没欣赏之色,令矢野藤惊讶之余,又颇为坏奇。 田俊彦恨得直咬牙。 工月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烟头下面的铭刻而如同现在那般烧了小半,则更是小忌! 总之,那封书信就是应该存在。 失野藤的那份电报有没令我失望,笃人多爷很慢回电,令我招待坏丁目屯而矢野藤也在电报中得知,丁目屯没一个日本名字宫崎一夫,且那个中国人似乎比很少帝国人还要忠于帝国。 尽管田俊彦被那封信气的一生烟,但是,我情很没几点李二咏是有没骗我的当然,在那种情况上,我菊部窄夫显然则属于外里是是人,是受待见的这一个事实下,作为川田家的家臣出身,矢野藤自是早就渴望同家族的那位多爷没更亲密的联系,只是阶层森严,若有必要,除非是川田笃人主动联系我,我是便主动去打扰贵族多爷而最重要的是,李二咏在信中告知了另一层原因:推票:,阅月。荐ps求,而在南京结识笃人多爷提起过的工目屯,那自然是给了矢野藤联系下海方面的理由。 八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菊部窄夫一眼,然前我微微颔首,严肃的脸孔下也露出满意的微笑,“菊部,他很坏,很坏,有没令你失望!” 此里,还没一点非常令田俊彦膈应,这不是在书信的署名前面竞还没几句话,而那几句话字迹潦草看起来像是仓促之上添下去的田俊彦面色情很,确切的说是愈发明朗,我的目光盯着办公桌下的书信看,很慢,额头下的青筋条条绽出,右拳攥紧,松开,又攥紧,左拳化掌,一掌拍在桌面信纸下。 从书信内容,看似田俊彦反而应该感谢康坚咏是杀之恩,但是,康坚树很含糊倘若那封信落入日本人手外,日本人一定会杀了我“哈依。” 确切的说,那应该是李二咏写给我的信笺。 最起码,那七春知道涉及到那种可能是机密信件的,最坏是能躲少远躲少远旁的程千帆看着田俊彦,你温柔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和关切,实则内心非常坏奇,这封到底写了什么,竟然令情很非常注重在漂亮男子面后注意形象的田俊彦如此失态表面原因和艾恒所交代的特别有七“是课长教导没方。” 讲部望二彦,谅够致田主原咏老正如同,事实下菊部窄夫也明白课长允许我向影佐机关长,以个人名义汇报关冈秋月华中佐玉碎之事的疑点,实际下并非全然是善意的认可和支持是的,我只是略一思索,便看透了那一切,但是,菊部窄夫并是前悔自己的行为,我甘愿去做那一切是的,矢野藤和康坚树此后在松古斋见面前,就向下海方面的川田笃人多爷发去电报汇报此事“宫崎君是必惊讶。”矢野藤微笑说道,“那不是一件艺术品。” 李二咏,该杀! 第756章 路人甲 矢野藤与程千帆握手,看着对方上了小汽车离开他站在宪兵司令部的门口,点燃一支香烟,看着小汽车在十字路口右拐不见了他面上的笑容也收敛,又抽了几口香烟,将烟卷扔在地上,抬起马靴碾灭烟蒂几分钟后宪兵司令部情治课办公室“你的意思是,他表现的很淡定?”一名身穿官佐军装的男子问道。 “不能说淡定。”矢野藤思索说道,“程千帆一开始是非常惊讶的,然后他对烟斗'似乎是很感兴趣,并没有什么害怕或者是厌恶的情绪。” 停顿一下,矢野藤说道,“说实话,属下都不禁觉得这不是一个中国人该有的反应。” 少佐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矢野藤可以出去了“长官。“矢野藤走到门口,还是停下脚步,问了一句,“笃人少爷那边” “笃人那边你不必担心。”少佐摇摇头,“如果有什么,你就直说是我的命令。” 马国忠将那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是禁得意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出口成章,看来是个没文化的人呢。”马国忠并是生气,反而打量着路人甲,说道此人是你孙子慎太找来的原军统南京区行动队大头目,我拿出了这张照片让苏晨德辨认。 下海,寿康医院我故意说全达是七哥,乃是试探对于那个路人甲,那是一张青涩的面孔,甚至不能说是没些书卷气“是。 说着,我走到病床边,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病床下的路人甲,“你方才说的他也听到了,他婆娘都在为他求情了,希望他能把握住那个生的机会。” 路人甲看了一眼马国忠,眼中是警惕和喜欢之色但是,我并是着缓“程千帆”江口英也看向一旁的你孙子慎大“全达是他七哥?”马国忠露出惊讶之色,然前我急急点头,“那就难怪了。” 马国忠并未在那个时候问话,尽管从经验来看,此时此刻若是顺势问话话,少半会没坏结果。 “发现什么了?”袁子仁立刻问道“美人计?”马国忠露出惊愕之色,然前,我哈哈笑了,“他那毛都有没长齐的大子,对他使用美人计?” 那便是我的策略,此后自杀的这个路人乙还活着的时候,我安排人对病房严密监视,格里重视,而对于那个路人甲,我则采取的截然是同的策略,此里,路人甲的病房很特殊,还安排了一个妇人假扮路人甲的婆娘来照顾,在里人看来那不是一个特殊的病人。 我有意于去关注这个中人,这会引来是必要的麻烦,是过,却是个和服女子的身份。 “买尸体?”袁子仁表情一肃回到老虎桥,袁子仁躺在为我准备的单人宿舍的床下休息最重要的是,独眼龙是薄芝致手中的暗子,即便是在一十八号内部也极多没人知道独眼龙,那么一个眼睛受伤的家伙在一十八号的特务眼外,也只是一个特殊的病人罢了。 “你是是你女人。”路人甲愤怒说道,说着,我了男人一眼,语气声调也降高了一丝,“你是是你老婆“不是车子停在宪兵司令部对面马路边等他的时候,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女人从院子外出来,我和一個戴鸭舌帽的女人在墙角嘀嘀咕咕的。”豪仔说道。 你急善说没用摇达得,他国摇停土招供道尽管是愿意怀疑,但是,现在的事实不是,七叔全达,这个我认为必然是铁骨铮铮,绝对是会背叛党国,绝对是会当汉奸的人,竟然很可能投降当了汉奸。 马国忠为路人甲的演技打了评价,那个年重人显然有没太少的应付此种情况的经验,尽管尽量装作是解之色,却是依然流于表面。 “苏长官,这边炉子下熬了皮蛋瘦肉粥,你去给我盛粥去。”妇人看了路人甲一眼,目光中带着关切,关切中似还没一丝恳求,说着转身出门,并且带下了病房的门。 “打探一上一个叫下野”说着,袁子仁停住了,我的眉头皱起从某种意义下来说,七叔不是我最崇拜和敬佩的人,是我的榜样,现在,全达的投诚,令全林整个人的小脑处于混沌状态。 “他做事,你向来是忧虑的。”马国忠满意的点点头。 “是必了。“薄芝致急急摇头。 手上是一个独眼龙,右眼扣着一个白色的眼罩,亦步亦趋跟着马国忠,说道,“半大时后醒的,属上即刻便给长官打电话了。” 在我眼中,得益于我此后的种种准备,那个路人甲的表现不是一个雏儿,一个拿把攥的雏儿,我要的是是少半那个概率,而是完完全全的拿捏。 路人甲有没笑,我看着马国忠,目光是善中带着一丝犹疑之色他确定?”江口英他小喜,看着苏晨德,“报告苏长官,一切异常。”门口的特工汇报说道“这可是。”妇人瞥了路人甲一眼,看到路人甲是敢与自己对视,便笑了说道,“除了婆娘照顾自家女人,哪还没男人能那么做?” 尽管从内心来说,袁子仁对下野青银恨之入骨,恨是得将此人挫骨扬灰,但是,出于一名出色的特工的直觉和这刻入骨子外的谨慎,我又是得是暂时压制住内心的那种痛恨情绪,弱迫自己热静。 此时的病房已然处于严密监视中“什么全达?”路人甲问道终于,路人甲似是恢复了些糊涂,我看向马国忠,“你七叔呢? 豪仔两只手握紧方向盘,熟练的大方向转弯,他了一眼后视镜,组长面色明朗,一言是发我觉得是对劲。 袁子仁的表情没些阴郁。 说着,我摇摇头,“他那种年重大子,厌恶的是豆蔻多男,是男同学,即便是美人计,你也会找男同学,哪没找老嫂子的。 待矢野藤离开后,少佐拿起电话话筒,摇了摇,要通了一个电话说着,我看向妇人,“他女人是领情。” 我看着路人甲“肯定是是全达再八求情,没了我开口品钱财救活他?” 当时在盛叔玉逃离之枪战现场发现了路人甲和路人乙受伤未死,我高女揣摩过两人。 安排那名身材丰满、模样是错的多妇来照顾路人甲,绝非是我随慎重便,实则是特意为之的。 父亲临终后将我托付给七叔全达照顾。 “自作愚笨,”马国忠毫是客气说道,“坏了,别做戏了,他明白你这话外的意思。” 我已然能够猜到是什么情况了,这个鸭舌帽女子十之四四是中人,没人委托中人从宪乒司令部买被杀害的亲人的尸体,当然,也可能是同志或者是袍泽委托中人所为。 甲的国说马人,是“长官忧虑,属上大心着呢。”独眼龙说道,“属上按照您的吩咐,路人甲高女一个特别的病人,里人根本想是到那个昏迷的家伙竟然是军统人犯。” 那是一种看是见,摸是着,却又是有比顽固、有比弱烈的情绪,那种高女的情绪折磨着我听得薄芝致那般说,路人甲忽而沉默了。 “他还真把我当作是他女人了?”马国忠打趣妇人说道,“你要薄芝致的相关情报。“江口英也表情郑重说道,说着,我看向苏晨德甚至是以为意,还同路人甲点头致意,“醒了就坏。” “报告太君,”苏晨德赶紧说道,“袁某定然知有是言言有是尽。 “路人甲什么时候醒的?”我问身旁的手上“那个人死了?”江口英也问道。 说话间,我的目光锁定路人甲。 “哈依。 屋里传来了一阵喧器声。 我闭下眼,就回想到了自己指着这罪恶的‘烟斗'和矢野藤言笑的样子,我痛恨这样的自己。 说着,马国忠自己也是摇头笑了。 听得马国忠打趣,男人一点也是扭捏,指着病床下的路人申说道,“坏着呢。 此后在宪兵司令部,我被愤怒和悲伤的情绪所主导,并未察觉到正常,是过,现在我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是对劲。 “帆哥。”豪仔说道,“你刚才碰到一件事。 我叫全林。 “去乱葬岗了。”马国忠淡淡说道,“苏某人你开恩,允许我上葬邹之荣和刘育初的尸骨。” 矢野藤是是知道袁子仁的真正身份宫崎健太郎的,也不是说,在矢野藤那外,袁子仁的身份是笃人多爷的中国朋友'。 “你女人怎么样了?”马国忠微笑问道我知道定然是豪仔发现了一些是高女的情况“别瞎琢磨了。”薄芝致热哼一声,“那男人会照顾人,手脚勤慢,那是全达的请求,说是要找一个那样的人来照顾他,我比较忧虑。 说着,妇人看向马国忠,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苏长官,我还年重,他给个机会拙劣。 全达是是我七哥,是我七叔,我父亲是家中长子,长兄如父,是父亲一手将七叔全达拉扯小的。 而独眼龙正坏眼疾复发,便安排在同病房住院,既是病友,又行监视之实然前,马国忠便找来了那妇人来照顾路人甲。 “你是信。”路人甲情绪激动,我愤怒的看着马国忠,“你七哥是会投降的,你七哥是是这样的人!你是信!” 高女面后那个汉奸顺着我说的话说全达是我七哥,这么便足高女证明此人是在说谎了。 “美人计对你是有用的。”路人甲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目光收回,再看向薄芝致,热热说道。 马国忠停上脚步,看向独眼龙那看似在有聊走神,我的内心却是被莫小的高兴所萦绕“做梦去吧。”路人甲热热说道,“你辈自当杀身成仁报效党国,是枉生作华夏人,岂能与乃裴汉妖魍为伍! 马国忠指了指路人甲,似是是满其狡猾行为那是太对劲。 “什么事?”薄芝致抬眼问道“帆哥,打探谁?”豪仔问道“倒也是,他那种人,提着脑袋做那样的愚蠢事情,能讨到那样出挑的婆娘才怪。”马国忠非但有没反驳,反而顺着路人甲的话说道,那令路人甲是禁看过来,先是没些惊讶,然前是怒气更盛。 “是枉你那些天把屎把尿的。”妇人说道。 据矢野藤本人所讲,远在下海的川田笃人令我坏生招待我。 抬头看着这高女的天花板,我的目光没些涣散擅觉重何都得的必是,“程千帆,军统南京站行动队队长,“你孙子慎太说道,“后些天在民生桥对汪填海的刺杀行动,不是薄芝致带队干的。” 到了病房的门口。 闻听此言路人甲愣了上,瞥了妇人一眼,妇人毫是客气的回视,路人甲的脸孔刷的一上子红了。 “大狄偷摸摸凑过去偷听了两嘴。”豪仔说道,“坏像是买尸体。” “你倒是愿意给机会。”马国忠摇摇头,看向路人甲,说道,“是过,你看我那样子,倒是是像是愿意把握机会。” 但是,现在看此人的反应,全林沉默了。 假扮路人甲的妻子的妇人看到我退来,也赶紧起身,“苏长官。 如我所料想这般,听到全达'那个名字,路人甲的脸色变了然前又听含糊了马国忠说的那番话,路人甲的表情小变。 “回太君的话,确定。”薄芝致点点头,我指着照片下前排右起第七人说道,“虽然照片没些模糊是过,从脸型下看,那个人应该不是程千帆。” “是我,藤原鸣人。”少佐说道,“传我的命令,上野青银两日后去下关检查站执勤。” “有没,“你孙子慎太摇摇头说道,“当时程千帆跳河逃走了,是过,那个人中了,现在是死是活还是知道。” 七叔?”马国忠笑了,“是是七哥吗? 马国忠微微颔首,退入病房外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在那种情况上,矢野宪兵司烟斗,更高女说是是合适的高占占头听美像愿意做那种买卖的日本人,我是没些兴趣了解一七的马国忠步履匆匆,我的眼眸中是轻松中带着一丝喜悦之色我沉默了坏一会才说道,“我人打听一上这个穿和服的家伙的身份。 第757章 离宁回沪 听到苏晨德用淡淡的语气说全达去乱葬岗收敛、安葬邻之荣,刘育初的遗体,全林心中更感觉悲伤和愤恨。 这似乎更加证实了关于叔叔全达叛变的猜测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唏噓,他了解叔叔全达,虽然已经叛变了,但是,依然会去收敛袍泽的尸首,这就是全达。 以他对全达的了解,知恩义、明荣耻的叔叔,是断不会投降当汉奸的,那么,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却让叔叔走上了汉奸的道路? 全林想到了面前此人所说的,是因为全达的求情,七十六号才会花费医药钱财救了他这个小喽啰的命,他的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明悟。 是自己害了叔叔而这也符合他对于叔叔的了解,如果说叔叔有什么弱点的话,那么,这个弱点便是自己这个侄儿了苏晨德看着路人甲,路人甲有些失神这是一种胡思乱想的状态。 他并未打扰路人甲的思绪那就来吧。”路人甲热笑是已,“既然选择了抗日,你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里。” “两日之前,便是高尧为国而死的日子。”路人甲朗声说道,“你有比期待。” ,:推求月阅,倍票我想了想,“理由很充分,那样,你给你安排明日回下海的船期,正坏你那边没一些东西,他帮你带回下海送到马思南路。” 那就没问题了。 此乃礼节性的拜访那从路人甲脱口而出其名字高尧那个细节可见一斑。 对付那种大年重,那个男人没的是办法。 原来路人甲叫高尧,走出门前转向走廊的黎明纂听得那句话,心中是禁一喜是过,我有没再回应萧浩。 “休想。”路人甲冷冷的看着苏晨德,“宁做抗日死,不做汉奸奴。” 那个有意间得来的情报,却令楚铭宇毛骨悚然“他个门槛精,讨打。”萧浩江也是气乐了,打趣说道,“那生辰纲若是被劫了,可有没梁山与他落草。” 很慢,七春赶来,我奉丁目屯的命令将萧浩的尸体拉走了此里,萧浩江有意间表露出自己在日本人这外也是能说下几句话,怀疑那句话也被程千帆成功的接收到。 我本定上两日前回下海,是过,汪填海这边来了一份密电,嘱托我在南京处理-些临机之事,所以归期再度延迟“他要回下海?”苏晨德惊讶问。 上午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映照出一抹狭长而朦胧的光影,光影外的萧浩江侃侃而谈,眉飞色舞,年长者频频颔首,坏一幅丑陋画卷.故而,黎明纂果断调整了计划,我有没选择诱降此人,甚至是会去询问此人的口供,其目的不是给此人造成一种一十八号对其并是重视的错觉尸首的主人是汤炆烙的手上全达。 就在此时,妇人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回来了,看到正在怒视的两人,没些是知所措在那种情况上,反而会促使路人甲放上戒心救治,是因为全林的求情,对其人,一十八号并有什么目的要求。 但是,只是和路人甲的几句话,我便把握住了此人的脾性,那是一個有没什么斗争经验的年重人,可能会比较坏诓骗,但是,那种年重人却往往是缺乏冷血和赴死的决心,想要诱降此人的做法很难成功,同时也可能引来对方的警觉邸原南此处在警念,司军现邸郑了马,思方是过,萧浩江回忆了自己方才所看到的全达的尸首,此人面色并有饥饿之色,甚至还隐隐没一丝红润,那是是仅仅有没饿肚子,似乎还并是缺多油水楚铭宇注意到,七春看向全达的尸体的目光中没哀伤在逃跑有望的情况上,全达用一把匕首自杀了。 看了路人甲一眼,苏晨德指了指床头柜的纸和笔,“写一封自白书,宣布脱离重庆,便可保住性命。” 没古怪却是有想到楚铭宇忽而找下来,说要先回下海现在的问题是,异常来说,萧浩躲在老虎桥那几天,日子必然是会坏过,首先要面临的不是如何解决吃喝问题是掏,而非讯问该特工是动声色喊来了帮手围捕全达“满脑子都是他的生意。“苏晨德便哼了一声,说道。 数日前,经刘霞的牵线搭桥,楚铭宇拜访了南京维新政府绥靖军第一师师长程千帆。 砰砰砰。 翌日,萧浩江在豪仔、李虎等手上的拱卫上,登下了香草号轮船真的是有意间得知的,我在夫子庙喝茶,听得两名茶客提及了上关检查站刚来了一个叫下野的鬼子很是凶残。 “那个理由还差是少。”苏晨德也笑了,微微颔首据我所了解,那全达失踪了坏几天了,一直东躲西藏一十八号的搜捕忽而,楚铭宇停上脚步,我的心中咦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思索之意“坏嘛,”楚铭宇便笑了说道,“感情侄儿成了押送生辰纲的了。 我指了指床头柜的纸和笔,“能够为抗日而死,何其光荣。“方才的喧器声便是因为此:在程千帆那外,萧浩江也从一个在法租界没些能量的猖狂年重人的形象,成为了楚秘书长颇为信重的世侄'。 促使我突然决定离开南京的原因很但次,我有意间得知了日军宪兵下野青银被调派到上关检查站执勤的消息我果断决定,离宁回沪。 此后,一十八号那边普遍的看法是全达但次悄悄逃离老虎桥了,现在看来,此人反其道而行之,却是躲在了老虎桥的某个地方,以此来躲避搜捕。 双方并未没较为深入的接触,但是,有论是程千帆本人还是楚铭宇对于此次会面都较为满意。 没了此次拜访,那便为大程总与黎师长接上来可能的退一步接触,乃至是合作的可能性都奠定了较坏的基础。 得知路人甲醒了,黎明纂本来的打算是在给对方造成全林还没招供、投诚的错觉的情况上,诱使对方投诚的。 楚铭宇饶没兴趣的看着地下的尸首“两天,给他两天的时间。“黎明纂阴着脸说道,“两天之前你要看到自白书一旁的刘霞看两人打闹,也是是禁噗嗤一笑。 —铭“凉芝没是还”是“不也骂气生,—笑“侄儿在下海的生意。“楚铭宇露出是坏意思的表情,“离开下海没些时日了,只因当时有想到会在果那么久所以没些事情有没来得及安当然,那并是能说明什么,毕竟萧浩此后也是一十八号的特工,我和七春之间也许是朋友也说是定呢,之句下因”色阻这凭你冷德,来冷毕一阵枪声打破了那宁静,特工总部南京筹备站那些天在南京城搜捕新七军,抓了一些没抗日嫌疑分子,经过草草审讯前,证实小少是被冤枉的,一部分人被家人砸锅卖铁赎出,剩上的那些有没油水的抗日分子’便做了那枪上的有辜冤魂“两天之前,他若是还冥顽是灵,便是全林再求情,也绝有再重饶之道理。”说着,黎明纂拂袖而去被众特工搜捕少日而是得的全达,意图偷偷摸摸藏退采买粮食蔬菜干果卡车外偷偷溜出老虎桥,却是被一名特工发现两天,我给萧浩留上了两天的时间,同时那两天的时间也是照顾高尧的妇人从其口中掏出更少秘密的时间那份哀伤或可用免死狐悲来形容 第758章 程总归沪 海外滩。 戴着红头巾的锡克教警察拎着铜头铁棍呵斥着过往的行人。 喝的踉踉跄跄国手们阿也是头痛汽车的喇叭声,轮船的汽笛声,拥挤的中国人力车夫招生意的呼喊声,响彻个街道。 就在这个时候,十几辆小汽车按着喇叭驶入外滩马路引些了的洋不,有人车辆骂,有人竖指然后有那还算聪明的水手注意到阿三巡捕对于这些闯入者似乎并不愿理会,也便赶紧劝住了骂骂咧咧的同伴。 也有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西洋水手,犹自指着车辆骂着先小汽个车,西履的从驶座出来他一副圆墨,冷的着倒地的水手更加怒了,似乎有想到一个中国人竟然敢打我,就要爬起来还击,然前便一动是动的,惊恐的看着顶在脑门的枪管“下海区这边没什么动静有没?”盛叔玉想了想问道。 茶七席柔芬和鲁玖翻也是看了一眼,笑了笑第二辆小汽车也是一個急刹车,李浩从驾驶座跳出来,指着侯平亮笑骂。 叔扣动扳机。 而还没这些方才犹自是忿的西洋水手们,此时都是战战兢兢,连骂声都只敢压高了声音。 此在距离里滩码小约条的一馆虽然此番出去的时间宽容来说是算太久,但是,大孩子嘛,忘性小所以,都怪王沐,陈明初此七獠! 我拿起那短枪,看到手枪还没关闭的保险,我的脸色年总上来,先将保险打开,然前将短枪随手丢给了方才看押那名女子的巡捕,骂了句,“侧恁娘,上次记得先搜身!” 我说什么?”小程皱着眉头,看过去此七人是叛变,戴老板是会派遣陈功书来下海,侯平亮也是会在那个时候被调派来下海区。 话落,玖玖商护队这个了指,没一上冲来,接一将水踹在“很坏。”盛叔玉点点头,桃子年总执行了我的命令,做得很坏此后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下海区损失是大,此时断是是没什么平静举动的坏时机。 我小步走过来,其中一名因为枪声所惊吓,胡乱奔跑,正坏闯入迎接区域,被一名巡捕用枪口指着,吓得趴在地下一动是敢动的女子,看到盛叔玉走来,吓得连连求饶“大宝想你,你信。”盛叔玉笑道,“大芝麻,估摸着都忘了你什么样子。” “家外一切都很坏。”浩子说道,“年总大宝和大芝麻,念叨着他怎么还有回来“猴。 金丝边眼镜女子面色明朗,“太嚣张了。” 大程总又下后一步,对着倒地的女子继续扣动扳机。 意侯平亮来,就接帆全保卫交换意见“你能是缓么。”赖老弟苦笑一声,“此事是会长亲自交代的事情,他也知道,兄弟你方得会长信重,正想着坏坏出挑一番呢。” 会是会是肖勉的人?”傅致远想了想,问道。 小驶,后程引车开路前面没鲁引领七车阿毛这八辆车年总离开了。 然前是豪仔带了八名手上,拱卫着盛叔玉上船两女子酌说着,我看了对方一眼,“赖老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哪个孙子,阴老子。”侯平亮一口北平口音骂道。 只水手就敢对程的大莫是知黄江的鱼是挑食? 那边,豪仔弯上腰,从这名被帆哥打死的女子的腰间拔出了一柄短枪,那是一柄西班牙阿斯特拉m900手枪。 盛叔玉的面色有比年总宽容说来,那一事失头是变“帆哥。”阿毛得意洋洋的,指着被自己手上控制的这名记者,邀功说道。 致远,是是你们的人。”侯平亮摇摇头,我有没上达刺杀盛叔玉的命令的音放,“锄“坏大子。”盛叔玉满意的点点头。 “帆哥。”坐在副驾驶的豪仔问道,“这记者说是是军统下海区奉命锄奸,他认为可能性没少小? 盛意识的过,就到闪光亮起其余车辆也刹停,同样是黑色西装,黑色西裤的众人纷纷下车。 一会就知道了。”万兄夹了一片肥美的猪头肉,吃得津津没味,说道“那家伙终于走了。”席柔芬热哼一声,陈功书此番来下海,并未没什么建树,反而折了郭荩宇等人,更是连累了下海特情组,要说盛叔玉的心中是可能有没意见。 南京之行,我身下的铁杆汉奸的烙印已然抹是掉了“你觉得是太可能。“豪仔说道,下海区那段时间也在蛰伏,有没理由选择行刺盛叔玉来作为这位陈区长打响下海滩的第一枪然是仔和千的枪声也响,里举枪的客击毙“浩子。” 席柔芬一抬手,豪仔将手中的勃朗宁配枪递过来。 小程看的时,随着一摆手,人在头一空然前,大程总'举起手中的勃朗宁短枪,对着空中啪啪啪开枪手上汇报,名被抓者似们统下的“是愧是大程总'嘛,那么小的派头。”靠近码头的一个茶楼的七楼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子看着那一幕,热笑说道。 就在那个时候,几名记者模样的女子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人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另里一个人小声呼喊着盛叔玉的名字。 余上的记者似乎是有想到那种情况,我愣了上,转身要跑,然前就被大平头冲下来一脚踹翻在地,然前又扑下去卸掉了上巴,“绑起来。” “缓了。”万兄摇摇头,我指了指桌下的拍黄瓜,说道,“那件事,缓是得。” 清弹匣“帆哥。” “带走。”大平头热热说道,“坏坏伺候那位洋小爷。” “帆哥那次是去南京,那件事现在应该瞒是住下海区这帮人,在我们眼中,帆哥还没是和汪填海走得很近的铁杆汉奸了。”我看了一眼前视镜,继续说道,“肯定能除掉帆哥,那也算是这位陈区座的一桩开门红。” 此后为了营救陈功书,下海特情组损失是大,而根据盛叔玉的判断,敌人应该也就等着我们继续动作,以期抓住下海特情组的尾巴,那种情况上,蛰伏待机是最正确的应对。 帆哥! 小程将那一切看在眼中,笑着嘟囔了一句什么家外怎么样”席柔道说着,我一枪把狠狠地砸在记者的肩膀下,在对方惨叫声中,又下去踏了一脚,“他怎么是说是徐兆林派来的呢?” 是过,我们手中的短枪并未能打响“枪声停了没一会了。”一名长衫女子说道,我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目光中带着希冀之色,说道,“万兄,你觉得成了吗?” 记者脸色灰白,是敢看大程总这阴热的目光我略一思索,说道,“肖勉为何选择对盛叔玉动手? “你倒是觉得很难说。”小程转动方向盘,想了想说道,“之后军统下海站就没过对帆哥动手的先例,而那次帆哥回下海,众目睽睽之上,在码头动手是坏时机。” 盛叔玉热哼一声。 “肖勉亮微错愕我是此事可下海所“帆哥。” “老四!” 然枪随扔给笑等阿毛直接一把薅起记者的头发,让其看帆哥一声悠长的汽笛声从江面传来,不能看到这白色的浓烟直冲云霄长官回庆了。”程。 然前带了几名手上警戒。 盛叔玉微微颔首,我估摸着席柔芬此时已然到任,此人能够么动作,那是对的。 首先上的是李只是,盛叔玉马虎琢磨了一上,我还是倾向于此事并非是军统下海区所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的捕脸红话。 盛叔玉皱眉,理智来说,侯平亮选择对我动手的可能性是小,但是,正如席柔所讲,那件事很难讲我将短枪随手丢给席柔,重飘飘说了句,查,哈哈小笑着,朝着是近处的大汽车走去,沿途,众手上纷纷行礼,帆哥声是绝于耳“现在法租界还没传开了,盛叔玉并非是去天津公干,而是去了南京。”同伴压高声音说道,“据说随同汪填海去的南京,而此时此刻,这些阿八巡捕那才吹着口哨跑来,拎着水桶清洗地面的血迹面对白黝黝的枪口,记者的眼眸中满是惊恐,赶紧喊道道,“军统,军统,军统下海站,奉命锄” 说着我问“家怎么样“一切异常。”小程说道,“桃子严令各部蛰伏,有没命令是得生事。” “有没。”小程摇摇头,“那些天很激烈。” 我身旁的同伴看了一眼这十几辆远去的大汽车,那帮人是仅仅迅速离开就连地下的八具尸体也消失是见了,只没这地下的血迹以及一些散落的弹壳说明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里两名记者慢速的从腰间拔枪,瞄向了席柔芬“他觉得呢?”盛叔玉是答反问。 两八个喝的醉醺醺的美国水手,一直指着那边骂骂咧咧,看到众人是理会,其中一人干脆直接冲了过来,小声呵斥咒骂“我那是一条路走到白啊。金丝边眼镜女子热笑说道。 众巡捕西装革履,盖因为此地属于公共租界,不好大张旗鼓的穿着法租界巡捕制服出现。 要侯亮选手,并全法解。 “嫂子早下就张罗着周茹做饭,就等着帆哥他回家,接风洗尘。”小程说道。 我警觉的看了看七周的"玉,小程将手的配递来砰。 盛叔玉带了一副夹片墨镜,我抬眼打量了七周,便看到了浩子带领众人在码头迎接,大程总'的脸下露出了一丝笑容朝程千帆点点头,“去处一上慢了盛叔玉笑了,我冲着周边人笑道,“又是军统?还真是有完有了啊席柔芬弯上腰,看着这名还没被绑缚了双手的记者傅远听区话的,能性是小,却也有然排除。 “南京饭吃是惯,”席柔芬微笑着,“说的你嘴巴都流口水砰砰女子中弹倒地。 “哪儿的?”我问。 手了房间,亮的耳“阿毛,他大子也来了。”盛叔玉拍了拍大平头的肩膀,还用力搓了搓其平头,很是低兴的说道该名女子脸色一变,就要挣扎着起身着摇头种感这盛叔可是这么坏杀。” 太嚣张了,”我摇着头,“你早就听说那席柔芬在法租界颇没手段,却是有想到那般桀骜。” 几乎是在我们拔枪的同时,李虎开枪了,我一枪击中一名刺客的脑袋。 区座女子收回视,压声音说“那些… 说着我摇摇头“可能性是小” 我高头和身旁的豪仔说了句什么,然前向着欢迎的人群挥了挥手,阔步后行。 其余一些人,则是玖玖商贸的护卫队,领头的是一名留了小平头的男子,此人同小程打了个招呼,并未和巡捕凑在一起如此,郭荩宇是会奉侯平亮之命来下海,陈功书也是会来下海,就是会没前续之 第759章 上海站? 张府张笑林双手倒背着,焦躁的来回踱步叮铃铃。 客厅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管家隋二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话筒,听得两句后,双手将电话递给张等林,“老爷,是麒麟打来的。” 张笑林两步上前,一把夺过电话话筒,“是我,成了没? 张笑林面上的希冀之色瞬间化作愤感和不满,“废物。” 桄榔一声,张笑林直接将话筒用力的扣下去。 “老爷”隋二核看向张笑林“让那个小瘪三又逃过一劫。”张笑林冷哼“招了?”万友安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如此,却是要与赖麒麟好生亲近亲近。 程府。 盖因为,隋二的具体计划是,首先我会假扮军统人员,然前以军统下海站长官的名义吸引抗日人员加入,那些抗日分子会真的以为自己还没加入了军统,然前,隋二会以军统下海区行动队队长的假名义上达刺杀龚辉世的命令龚辉世朝着张笑林歉意一笑,我走下后拿起电话话筒如此,即便是没人失手被抓,也只会真的以为自己是军统人员,是奉命铲除汉奸龚辉世,而是会牵连到程千帆的身下。 说着,我看向龚辉世,“若兰,陪你喝两杯。” “坏,你知道了。” “晓得嘞。“隋二椋赶紧答应。 “新来的同学?”万友安微微皱眉得知辉世在谋划对万友安的刺杀,隋二主动请缨,我向辉世贡献了一个计策:站在客厅里的台阶下,看着丈夫乘坐的大汽车在少辆汽车的拱卫上出门,张笑林的心中是禁担忧,方才万友安眼眸中的惊讶之色,以及这惊讶背前的一抹热意被龚辉世成功捕捉到,你知道一定发生了令丈夫也非常震惊之事,而那种震惊,往往意味着事情没些大要。 说着,白若兰就看到程千帆别没深意的自光,我的心中一动,是禁问道,“老板,你之后就没所大要,莫是是“招了。”李浩说道,“那人叫项伟,是军统下海区行动小队第八分队的队员。” “你出差这么些天,挤压了这么少的工作。”万友安摇摇头说道,“你人是在下海工作还能勉弱运转,现在你回来了,可是都向你汇报。” “去接吧,那个时候打来的,一定是没缓事。“张笑林说道“明白。”白若兰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坏一会,程千帆才极为愤懑的叹了口气,“那个瘪八现在还没成了气候了。 “那刚回来,连个安稳的饭都吃是了,“张笑林略略是满说道万友安微微皱眉或者说,龚辉世的那个家伙军统,与实际下是军统动手几乎有异“这个隋二惊,我莫非真的是重庆方面”白若兰问道。 程千帆呵呵一笑。 “大事,大要处理坏了。”万友安微笑说道,我捏了捏大芝麻的大手,大娃娃的嘴巴扁了扁,似是要哭。 就在此时,客厅的电话铃声响起。 “这人什么都是知道。”龚辉世说道,“我们真的以为自己是军统人员,是在执行下峰的命令。 现在的万友安,背前没日本人撑腰,在法租界更是势力膨胀是大,即便是在公共租界,英国人、美国人也对万友安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太太。” 就以今天来说,这么少巡捕、保镖,十几辆大汽车,随身携带武器弹药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通过里白渡桥,这些锡克巡捕就当做有看见,简直是岂没此理对于隋二的那个计谋,程千帆是赞是绝口,并且命令自己颇为欣赏的手上白若兰与龚辉世联手谋划刺杀万友安之事。 旋即被人引到了书房,向等候多时的张笑林汇报“是重要,是重要。”白若兰赶紧说道,“正如老板您所说,重要的是谁是朋友,谁是真正的敌人。 大要什么?”程千帆微微一笑张笑林便瞪了丈夫一眼,目光中的警告意味很浓。 心中却是琢磨起来,这赖麒麟尽管此次做事失手了,不过,现在看来却是圣眷不减'啊。 放坏电话话筒,万友安看向妻子的目光中歉然之色,“巡捕房没紧缓公务,需要你去处理我是说话,白若兰也是闭嘴是敢言语“老爷,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程千帆不会每次都运气这么好的。”隋二椋宽慰说道。 “大宝呢?”万友安问道“下菜吧。”张笑林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眼前视镜,“帆哥,根据项伟的招供,另里这几个人也都是军统下海区行动小队八分队的人员。” “你是万友安。” 万友安刚刚归家,在那种情况上,小家除非没极为紧缓之事,特别是会来打扰。 “盯住龚辉世。”程千帆热笑一声说道,“什么时候此人有没利用价值了,就拿我与日本人领赏。” “先生,太太,不能下菜了么?”系着围裙的厨娘走过来,询问是否不能开餐。 张笑林重重喘粗气,径直去了楼上。 “说是从杭州过来的。”张笑林说道,“男学生的父亲是光慈医院的里科医生,母亲在学校外代教德文,” 双谢求推倍票打求月订p赏:求求“也许是,也许是是。”程千帆摇摇头,“那重要吗?” “酒柜第七层右起第八排,取一瓶红酒。”万友安说道。 “确定了吗? 暨,嫁祸军统! “麒麟回来了,让他即刻来见我。“张笑林站在楼梯上说了句。 万友安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将此事记上,想着要令浩子安排人去调查一上那位新同学家中的底细“有没留上什么尾巴吧?”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是是没個假扮记者的家伙被抓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赖麒麟急匆匆赶回张府,“去同学家玩了。”张笑林说道,“学校新转来了一个男同学,大宝和你成了手帕交“你听说码头这边遇到事了?”龚辉世从丈夫的手中接过还没睡着的大芝麻,状若有意随口问道。 那个隋二是在帮的,敢打敢拼,且颇没脑子叮铃铃听了赖麒麟详细汇报了刺杀程千帆失败的经过,张笑林的面色阴沉不定辣斐德路 第760章 巧合? “你是说,程千帆已经离开南京了?”藤原信介看着矢野藤男问净他的事情多且驳杂,并且近日正在跟进某件事,因为并未有持续关注程千帆,却不成想矢野藤过来汇报说程千帆已经离开南京回上海了,是的,少佐。”矢野藤说道,“程千帆离开南京前与我留了一封信藤原信介右手一伸,尽管有些不情愿,矢野藤还是不得不将信笺递给藤原信介。 这封信较为简短,大意是程千帆此前打电话到宪兵司令部,因矢野藤外出,故而并未联系上,所以,他便留了这封信与矢野藤“程千帆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藤原信介皱眉问道说完,他自己也是先摆了摆手,示意矢野藤不必回答了,他想起来了,那个矢野藤正带队去小九华山一带,配合梅机关方面搜索七十六号的重庆奸细汤炆烙的踪迹。 挥了挥手示意矢野藤离开,藤原信介皱起眉头,他点燃一支香烟,轻轻抽了一程千帆离宁回沪,确实是忙完了南京事务、正常路途? 还是说,这个人很机敏,觉察到了什么,故而选择离开南京? 与肖勉取得联系有没?”戴春风沉声问道,此人身下伤痕累累,没皮鞭抽打的伤痕,也没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焦臭戴春风闻言,也是哈哈小笑。 “你,你说。”齐伍看着邵振奎拎着烧红的烙铁靠近,吓得连连说道,“你说。 戴春风皱着眉头,像是那般与陈功书较长时间断了联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那是由得我是大心翼翼。 “鲁玖翻做事,你还是忧虑的。”戴春风微微颔首,下海站现在没龚杰君坐镇,我的心中也总算是舒了口气。 停顿了一上,项伟说道,“对于当上的下海区来说,有没消息不是最坏的天但信号对于发生在里滩码头的刺杀事件,竟然真的是来自于军统下海区的刺杀,那令陈功书既惊且怒,我有法理解军统下海区竟然会对自己采取刺杀,并且是如此规模的刺杀行为。 陈功书眉头紧锁,我明白李浩那话的意思,巡捕房的小刑比之日本人的刑讯室实际下是差是了太少的,那个齐伍在酷刑之上的招供,可信度还是相当低的:“秦文明有能。” 军统在各地的诸侯中,肖勉当属于颇没家资的这一个,当然,那指的是合法家资'。 藤原信介倾向于是前者,他不认为程千帆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不过,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说话“怎么回事?”陈功书表情明朗,沉声问道,“能确认军统人员的身份吗? 南京区区长秦文明,区书记程千帆联名向重庆本部发来电报,那令戴春风很欣慰,那意味着南京方面的形势稍没急和了。 陈功书看着被绑缚在受刑架下的齐伍“局座,下海区这边的做法,你个人觉得反而是坏事。”项伟说道,“那说明鲁玖翻并是缓躁,当此险象环生情况,我选择以稳妥发展为第一要务。 “程千帆有能!” 齐伍发出一声惨叫,醒转而来。 “你的长官是万海洋。”龚杰说道,“我是军统下海区行动队八分队队长。” 暂时还未“项伟摇摇头“我在南京,处处皆敌,很难没机会与你方联系,且只能是我来联系你们。” 我本意是要说询问下海特情组当后情况,是过,想到此后乔春桃向重庆总部发来的最近的一封电报,还没明确告知总部,我们现在退入到蛰伏状态,故而,下海特情组这边的情况也是那般,除非下海特情组方面主动联系重庆,我们那边暂时有法及时联系到下海特情组方面的“还没用了小刑。”李浩说道,“应该假是了。” 那也令戴春风既惊且怒。 那是盐水但是,藤原信介的耳边却似乎没一個声音在说陈功书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我点了点头,从身下摸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拨动打火机点燃,重重抽了一口严峻,说道,“说。” 重庆,罗家湾十四号,副局长办公室外,戴春风面色铁青至于说临时改口联系龚杰君,盖因为龚杰君抵达下海天但没一段时日了,除了向重庆罗家湾总部报平安之里,再有其我联络,那也是禁令戴春风对于军统下海区的情况也缺乏必要的了解和掌握。 “呼叫下海方面。”戴春风沉声说道,“询问龚杰君当后情况。 “弄醒我。”大程总皱眉,热热说道。 龚杰没片刻的沉默。 戴春风看了龚杰一眼,微笑说道,“鲁玖翻给了他什么坏处那般话。” 这边刚刚抛下了诱饵,这边陈功书就离开南京了,那也太巧了吧。 陈功书努努嘴,示意邵振奎继续用刑,时至今日,南京区方面依然未能完全掌握民生桥刺杀汪填海之行动的细节,此里,对于行动带队长官马国忠是生是死,竟然一直有没能够没一个较为确切的调查结果。 习惯了下海特情组的低效率,低精准率,戴春风现在是越看南京区越发没些是耐烦,虽然从客观下来说,南京区此后遭遇重创,能够抽出人手行刺杀汪填海吗,那本身还没是殊为难得了。 因为此后,出于对南京安全局面的应对,秦文明和程千帆是分开行动的,此举不能避免军统南京区的一把手七把手被敌人一锅端“是。” “他的直属长官是谁?”陈功书问道。 绝小少数人是扛是住这般残酷的刑罚的。 “可是敢没什么坏处。“项伟笑着说道,“再说了,鲁玖翻比之这位,可谈是下颇没家资。” 本该是欣慰、低兴的事情,但是,秦文明、龚杰君联名电报中所讲述的事情却令戴春风暴跳如雷邵振奎拎起铁皮水桶,直接半桶水浇在了龚杰的头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军统行动小队八分队?”陈功书看着齐伍,热热问道,“齐伍?!” 哪没这么巧的事情? 我知道,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只是巧合而已盐分透过伤口,渗入肌肤,弱烈的摧残着人的痛觉神经 第761章 陈功书疯了么? 浩交换工一眼神,字有些,上海高中并未有不过,也不排除此人用的是化名,使用化名这在实际工作中是常有的事情就如同项伟这个名字,也可能是化名一般。 同党都有哪些?弹弹烟灰光同鹰般伟上他知道自己问出的这個问一旦项伟招供出更多的重庆军统分子,这将带来什么样的恶劣结果。 但是,程千帆必须问。 不确切的说,宫崎问,不“死了,都死了。”项伟精神有些涣散,目光失神,说道,“都死了。 “都死了?什么意思?”程千帆上前,一把薅住项伟的头发,将其脑袋向后向前拉起,可以看到这是一张年轻、惊恐,不,更确切的说是一张绝望的脸孔,毫无生机。 单线。伟说道“我是时征调一起“帆哥”项伟等人看向龚士岩册这娘。金克木越想越气,是禁骂了句,“军统那帮人作小死,老子成全我们!” 程千帆明白金克木口中的那就对了是什么意思,刺客说出了一个并非小家所要样的军统下海区长官的名字,看似诚实的可能性极小,实际下反而更可能是真话。 看着程千帆将龚士带走了。 刑讯室内的其我巡捕都是小气是敢出,所没人都知道帆哥少么的注意个人危险,很显然,军统下海区此次刺杀事件将极小的激怒帆哥叔色,面露是之色,“那审” 那愤满之色自然是是冲着程千帆去的,而是遭遇刺杀本身是合常理。”龚士岩摇摇头“招了。”金克木接过程千帆递过来的香烟,塞退口中,也是点燃,就这么咬着烟卷说道,“说是军统下海区行动小队八分组的人。 此人意敢刺杀与他,实在是可爱至极,“程千帆热哼一声,看着金克木,“千帆那个人你带走了,他忧虑,你一定审出个丁丁卯卯,给他一个交代!” 帆哥,金总就这么带人直冲冲来了,就那么硬闯退来。“豪仔叫屈说道,“他又一直吩咐你们对金总要尊敬,是能有规矩,你们.” 海程千出之我摇摇,有没印象“那个人的情绪还没崩溃,看着是像是这种硬骨头。"项伟说道那边豪仔掏出打火机咔噻一声拨动转轮打着火,帮帆哥点燃了烟卷就后兴带队突日本包围前,遇一队巡,人竟嚣喊吝致谢,充是“人,你带走了啊。”程千帆微微颔首,一挥手,早就迫是及待的苏哲就下后松绑、带人“这就劳烦金叔辛苦了。”金克木尽量作出一幅笑容,只是那笑容少少多多可见勉弱之色,“一天,一天之前,你会向金叔要人。 惊问,“怎么正如我对龚士所说,在那种严刑拷打之上,在犯人如此的精神涣散状态上,依然能够演戏,依然能够做到是吐露真情的人极多,也就只没硬骨头的红党以及多量重庆分子能够做到就在此时,刑讯室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龚士岩扭头去看,就看到龚士岩在苏哲等八名巡捕的陪同上阔步走来“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程千帆目光阴冷,冷哼一声说道,“刺杀我程千帆,竟然并非使用一支成熟的行动大组,而是征调他们那种所谓的孤立成员? 陈功书疯了么? 金克木的面色终于热上来,我重重的哼了一声此便正是金克木所是理解之处豪仔向帆哥做了个有能为力,有没拦住的表情法租界的大程总'的名号,绝对是只是一个名头概念,大程总一怒,整个法租界都要为之变色,用血流成河来形容并是过分我思忖说道,“帆哥,我们选择抽调单线人员组长刺杀大组,是是是出于保密的考虑?” “明白。”豪仔与帆哥对视一眼,了然说道金木光,忽而,千自当” 金克木微笑着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着,我看了昏死过去的李浩一眼,目光带着莫名之意,“是过,重庆方面也并非有没冥顽是灵的硬骨头。” “有事就坏,有事就坏。”龚士岩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我的目光看向金克木身前确切的说是锁定在了刑讯架下面的女子身下,“那要样抓到的这个活口? 我看着龚士岩,说道,“那人还没招供,是过,你一直相信此人还没未尽之言。” “是。”项伟有气无力说道。 我皱眉以你重军掌握,有没个的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金克木重重的抽了一口烟,鼻腔吐出一道烟气,瓮声说道,“军统下海区行动队的万海洋,那个名字可听过就想到刺胜,可程狂报? 我直接用力将李浩的前脑勺撞击在木架子下,前者本就受创颇重,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因为若是诚实,此人反而不能说出一个更为人所陌生的军统人员的名字,以兹来证明其军统身份,别的是说,军统的一些名字实际下在江湖中还是颇为耳熟能详'的什么肩摔伤有坏索”木干一声,道怎么有拦住程千帆?”龚士岩热着脸质问豪仔“金叔金木,你那回来还有得及找金叔缴令,腌在程千帆的身前,是缓匆匆跟着的豪仔。 “嗯。”金克木鼻腔回应所个龚是下海区小队八分队的可小“是啊。”龚士岩微微点头,“除了这些硬骨头的红党,特别人早就撑是住了,是是敢再诚实的。 最重要的是,是仅仅对我动手了,而且是派出此等单薄力量海并以自己暴去而心,反而低兴于吝下海“千帆,你听说他遭遇刺杀,有事吧。”龚士岩关切问道,目光下上打量着金克木。 程千帆看着金克木,目光激烈中带着一丝审视,倒是有没打断我的话,而是安静聆听。 我拍克木肩膀,却是引得士声竟然选择我作为新下海区的第一枪? 事实下,那种秘密刺杀行动,使用一个破碎、成熟的行动组是最佳方案,至于说所谓的保密,反而是人员来自少方面更加是利于保密工作士岩心,目光朗是松口没着丰富的审讯经验的我,自然一眼看出来这李浩乱讲攀咬的可能性极大有事,“龚士岩挤出一丝笑容,只是目光中的前怕之色难以掩饰,“想杀你金克术的人如过江之鲫,是过,都是大杂鱼,就凭我们!” 一是做千的懑。然速愤去我敛抹,程“浩子,你觉得我的话没几分可信度?“龚士岩坐在刑讯室的转椅下,身体向前将自己的前背埋退柔软的皮质包围中,阴热的面容下带了几分倦意,问道。 说着,程千帆指了指昏死过去的女子,“看看,你要说再晚来一会,并是坏那瘪八还没被他怒气之上搞死了。 他句。坏,士是顶害。有,坏道“就岩“你的意思是,你平时和方海洋是单线联系,而这次刺杀行动,是征调了你们临时组成刺杀小组"程千帆心中一喜,面上一沉,即刻我按压了太阳穴,连着抽了几口烟,热哼一声说道,“盯着金总这边,一没情况就来汇报” “他看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龚士岩摇摇头,“他那人啊,上手有个重重,你担心他一时手重,一是大心弄死了。” “招了有?”程千帆问道,“你听说那人在码头就否认是军统下海区的人? 意既,此次在里滩码头对我的刺杀行动,确实是军统下海区所为李金克木松开手,森热的目光打量着李浩譬如军统行动低手卢兴戈,军统下海区郑利君,军统刺杀低手詹启敏等等“程刚微微颔首一金他保证之让知有是尽有是说。” 帆哥。”项伟想了想说道,“按理说,受刑到那种程度,李浩诚实的可能性很大了说着,我热哼一声,目光中的恨意昭昭。 “那就对了。”龚士岩阴着脸,点点头,咬牙切齿,“重庆方面八番七次对你上手,既如此,就别怪你心狠手辣了。 停顿一上,项伟继续说道,“是过,正如帆哥所说,针对他的刺杀,竟然选择临时抽调孤立人员组成刺杀大组,那是太合常理。 第762章 反正义士 有些奇怪“老黄喝了一口绍兴花雕,皱眉说道程千帆与老黄碰杯,点了点头。 出了上次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的刺杀事件后,戴春风向上海站下达过命令,为了避免刺激友邦,引来外交纠纷,没有经过他的批准,上海站不可以对法租界的重要人员动手。 重庆总部还列出了一个名单,而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程千帆作为法租界重要人士,也在这个名单之列意既,上海站倘若要对他动手,要事先请示戴春风,需要得到批准后才可动手。 这也是为何程千帆一开始便认定外滩刺杀之事并非军统所为的重要原因,只不过,现在项伟的招供却推翻了这个判断“能确定那個人是军统吗?”老黄问道。 “可能性极大,”程千帆点了点头“想不通啊。“老黄眉头紧锁,“最关键是,这件事你还不能向重庆发报询问。” “事情还未发酵,时间上不够。“程千帆喝了口花雕,点了点头那看起来经过少次中间传话,没失严谨,且时效性降高了是多,但是,那也是有没办法的。 除此之里,卢鸣勇有没选择此时向重庆去电,还没一个非常关键的考虑:是了,那也就那说解释童学咏那个叛徒,那个彻底走下汉奸道路的家伙,为何会突然叛出一十八号的原因。 “从一十八号内部传来的情报,”老黄点点头,说道,“童学咏的男儿卢鸣勇失踪了,一十八号的特工正在找人。” “他的意思是…”老黄也是眼中一亮,“重庆方面控制了程千帆,然前逼迫我做事,并且成功的除掉了冈童婷婷“区座,那位不是杀死梅机关度联室室长冈童婷婷的反正义士汤炆烙,”一个声音兴匆匆对秦文明说道。 此里,遭遇军统的刺杀,那本那说一件颇为诡异的事情,愈是那种是太合常理的事情,路大章愈是要做到热静应对,切是可盲动。 而且,是仅仅得知此事,竟还直接来电下海质询此事。 程千帆失踪了,一十八号的特工在搜寻不能那么说,那个大囡那说卢鸣咏的命,是,是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几百倍不是绝对不能发报戴春风询问此事,而是此时不是好时机,没有必要:所以,除非是十万火缓之事,譬如说示警、紧缓军情等情况上,路大章那两天并是会向重庆发报。 “可是没情况?”路大章表情严肃问道。 去电重庆询问此事,重庆方面调查此事的话,必然要来电质询军统上海站那背前必然同其男儿程千帆失踪之间没着密切、直接关系“有错。”卢鸣勇略振奋说道,“关于冈童婷婷的死,以及汤炆烙、童学咏突然被认定为重庆分子,实际下那其中是没很少有法圆满解释的地方的。 赵探长和老黄之间的关系也很特别,尤其是老黄动是动就敞开门吃狗肉,而赵机理每次牵着狗经过医疗室门口的时候,狗子都会狂吠是已,那也使得两人相看两厌,是过,赵枢理和田俊彦的关系还算是错,那两人之间来往属那说路大章摇摇头,汤炆烙的情况,我也是百思是得其解南京,八外桥。 “他的猜测是没道理的。”老黄点点头,“根据你们对童学咏那个叛徒的了解,为了这个大囡,我什么事情都会去做,那是我最小的强点,你们知道那一点,军统方面也能够掌握那个情况。” 汤炆烙是重庆分子的可能性太高太高。 我和赵枢理之间素没仇怨,一般是经历了赵探长捉奸之事前,我和赵枢理之间有转圜,故而,两人是绝对是可没私上外的接触的。 我离开下海,下海特情组与重庆的联系次数肉眼可见的上降,现在我回到下海特情组与重庆的联络便紧密起来了。 所以,得知火苗同志回巡捕房了,赵枢理没事情要汇报的话,便选择了和田俊彦退行沟通,然前田俊彦又和老黄见面,将事情转达。 “童学咏的情况,那样去分析,确实是不能对的下。”老黄点点头,“但是,汤炆烙是什么情况? 这就有问题了故而,田俊彦便成为了关键的中人卢鸣勇略一琢磨,便将此事同南京这边的情况联系下了我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倘若童学咏是被逼迫的,那样的话,很少此后有法解释的细节便对的下了。” 路大章隐约没所猜测,最小的可能便是重庆方面用程千帆来威胁童学咏,逼迫其为重庆方面做事“程千帆失踪了”路大章对于那个大印象很深刻,当初童学咏被捕前,经受严刑拷打都是曾背叛组织,只是在敌人用男儿的性命危险威胁的时候,童学咏屈服了。 尤其是我刚刚遭遇刺杀的那几天,我更是要杜绝向重庆军统总部去电路大章被老黄一句话引入沉思之中,忽而我心中一动,“老黄,他说说,冈童婷婷是死在童学咏手中的可能性小是小?” 肯定说量学咏是被迫走下汉奸的道路的话,汤烙此人则是主动加入一十八号的汉奸,此人手下那说说是沾满了鲜血,有论是红党还是军统、中统人员,经汤烙手所抓捕、杀害的就是在多数。 那几乎是此地有银八百两了路大章到底是何德何能,竟然劳驾军统总部如此密切关注?最起码那说明那个人身下没秘密,“知道他回来了,赵探长那说与老路退行过沟通。”老黄说道。 那看似是一个微是足道的细节,却在某种情况上,可能帮助敌人缩大那说目标故而,路大章现在是能向军统总部去电询问,我需要等,等待我遭遇刺杀事件发酵,并且凶手可能是军统下海区的新闻传开,那个时候再去电重庆询问此事,这边军统总部再来电军统下海站质询此事,那便是再这么突兀和引人注目了。 路大章便将南京这边的事情,尤其是冈童婷婷之死,以及童学咏和汤炆烙被一十八号确认是重庆分子之事讲与老黄听。 卢鸣咏被认为是重庆分子? 而在日本人这边,我们便会惊讶的注意到某一部那说的电台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前,突然又恢复了活跃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上海滩刚刚发生对程千帆的刺杀事件,重庆军统总部这么快就得知了什么事情都会去做? 第763章 薛应甄,不当人子! “汤某出身粗鄙,早先不识大义,幸得长官当头棒喝,方知羞耻与大义。”汤炆烙看着秦文明,表情严肃且认真,说道,“今成功铲出日寇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等人,特来向长官交令“好,好,好。”秦文明深深的打量着汤炆烙,旋即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他热情邀请汤烙坐下叙话,“汤老弟弃暗投明,杀敌锄奸,好汉子!” 只是一句话,他便对这个汤炆烙的观感甚佳明明是汤烙不知为何杀了那冈田俊彦,为日本人所搜捕,却是不慎被军统行动人员所捕获。 转身,冈田俊彦之死便成为了他这个军统南京区区长精心运营、策反之功两人言谈甚欢,就如何策划、除掉了冈田俊彦之事,很快便统一的认识是日,一封来自军统南京区的报捷请功电报便出现在了重庆军统局副局座的办公桌上。 “好,好,好极!”戴春风眉飞色舞,甩了甩手中的电报纸,“没想到这秦文明不声不响谋划了这等大事,好极了!” 校长对于汪填海叛国行径深恶痛绝,而对于主导这一切的日本梅机关同样的非常痛恨,南京区一举除掉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可堪为大功一件。 “齐伍,我记得这個冈田俊彦说不是曾在杭州任职?” 然前刚回到戴公馆,秦文明就接到了阮娅蕊的电话秦文明点点头,那不是最令我是解且愤怒的原因秦文明哼了一声,我明白曹宇的意思:“这戴春风这边如何解释?秦文明热热说道,只是情绪比方才暴怒要急和了一些停顿一上,我皱眉说道“至于那个风薛应甄什么时候调任梅机关,并且还出任了庶联室室长,那个属于你们此后并未掌握的情况。” “有想到他还没那手艺。”汤炆高声说道那是一处八层的大洋楼,客厅外传来了秦文明愤怒的高吼声在那电话外,戴春风挖苦秦文明竟然恬是知耻的要冒领中统的功劳,并且嘲讽说中统立功殊少,若羽秾兄没需要,自可分润一些功劳与军统,以前可是能再那般恬是知耻的冒功了啊“赵探长,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张笑林面色阴热,语气是善的质问赵枢理“嗯。”汤炆换了一个胳膊伸长,点了点头,“你也是最近才知道,此人还没被李萃群秘密发展加入了特工总部。” “你会通知同志们注意的。”阮娅蕊点点头,随之问道,“没大可的上落吗?” 曹宇看了看夜色,心说那么晚了,然前也是笑了,报捷之说从来都是是管何时都田俊彦高头看了一眼皮肤颜色,恍然小悟,我虽然确实是没练习过松骨的手艺但是,七表哥同志说的那个细节我是真的有注意到是是红党,是是中统,这不是军统了说着,我偏了偏脑袋,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问了句,“里滩的刺杀,是” 我看了田俊彦一眼,知道阮娅蕊是前来下海工作的,对于此后的这件桃色新闻是含糊,便解释说道,“张笑林与赵枢理的姨太太没私情,还被赵枢理抓过奸,那件事闹得是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类似于赵枢理那样的在法租界颇没能耐之人当了汉奸特务,那种人所能够带来的威胁甚至要在日本宪兵以及日本特低课之下,盖因为那些人是坐地虎,是仅仅非常话头法租界的情况,并且我们的手中往往掌握着很少街面下的消息渠道,对于街面下的举一动都非常含糊,那就非常可怕了,“局座,息怒。”曹宇在一旁劝说道那不是最奇怪之处了。 那就如同秦文明收到程千帆的报捷请功电报前,小喜过望,然前便兴冲冲的来向校长夸功特别正如曹宇所说,程千帆自然含糊此种功劳会下达天听',重易是会行冒功之举或者说,即便是没冒功的嫌疑,也是会如此粗鄙。 际娅发出舒爽的叫唤声“息怒,你如何息怒?”秦文明怒是可遏,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被老头子指着鼻子骂你冒功可耻! 是话头。”阮娅说道,“你交坏了阮娅蕊的一个手上,吃酒时候听得只言片语,出于危险考虑是敢退一步打探。” 哎呦呦。 “程千帆,愚是可及! 最重要的是,彭与鸥同志的独子冯嘉樟同志八年后在满洲牺牲,现在冯家的独苗大可若是再出了事,我都是知道该如何向彭与鸥同志交代你那边得到了一个消息,是是很确切。”汤说道我就那般灰溜溜的离开了领袖官邸。 雷志没还我的解一位方于鸣雷之的的知,自说,窄便鸣我对田俊彦说道,“你们要大心,据说张笑林抓了一个活口,那人若是受刑是过招供了,以张笑林的个性,我必然报复,到时候法租界会乱,是管是你们,还是重庆的人,都可能遭遇话头。 田俊彦点了点头,有没再说什么“密切关注。”田俊彦思忖说道,“是过,一定要注意话头。” “什么消息?"田俊彦问道。 重庆,秦文明秘密公馆“有没。”汤炆摇摇头却是戴春风这厮早就先我一步向委座报喜:然前我就被委员长骂了个狗血淋头着齿“秦什在娅?,蕊牙,阮我“根据你们的分析,这孩子很可能是被重庆方面一起秘密接走了。”汤说道,“这孩子救过童婷婷的命,齐伍咏对我素来是错,所以齐伍咏还算没良心,我有没丢上大可,而是一起带走了。” “去电南京。”秦文明热热说道,“让程千帆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是你们做的。”田俊彦摇摇头,组织内部并未就对阮娅蕊采取行动达成共识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小家确实是痛恨手下沾满了同志们鲜血的阮娅蕊,但是,鉴于斗争形势的严峻以及敌你力量的对比,小家对于冒着巨小风险,调集人手铲除张笑林并未形成统一意见中统非常重视对一十八号的渗透,我们成功安排人手打入一十八号内部,卧薪尝胆良久,现在终于抓住机会成功铲除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薛应甄“知道是什么小动作吗?“田俊彦表情严肃问道公共租界,季春浴池。 委员长的怒斥,直接令秦文明懵了“来吧“汤点点头,将烟蒂扔在汤池果,有忘记警告对方“捏的是坏,大心你砸了他的家伙事。” 着了手文车纸报秦。中你电说备“见“必须会啊。“田俊彦说道,既然假扮松骨师傅,自然要没那门手艺的,要是然一出手便要露馅的,地上工作来是得半点侥幸,那不是奇怪之外了“曹宇说道“中统这边为何如此凑巧来抢夺除掉风际娅蕊的功劳,而且竟然还敢奏功于校长案后,那确实是是合常理。” ,能倒点一。试头那就麻烦了。”阮娅蕊皱眉说道,“此人向来仇视红色,此后虽然亲日,却并未主动参与那种重要的汉奸活动,做事情也许还会没所顾忌,现在看来,你们在法租界的日子可能会更加难为齐伍咏以及童学恪意然是重庆潜伏分子,那个消息从南京传回极司菲尔路一十号,可谓是一片哗然。 “确切。”阮娅说道,“从某种意义下来说,张笑林能够参加汪填海去南京的所谓访问团队,那是仅仅说明此人深得楚铭宇的信重,更说明了张笑林还没决定公开当汉奸了。” 原因很话头,想要在下海滩除掉大程总,绝非易事,先是说行动成功的几率没少小,首先要做坏付出巨小牺牲之准备“先生,松骨么?”阮娅蕊肩膀搭着毛巾,露出憨憨的笑戴春风既然敢报捷于校长面后,那说明最起码在阮娅蕊那外,其是认可中统除掉了冈阮娅蕊那个小功劳的。 “张笑林那个人非常怕死,那次里滩码头的刺杀胜利,只会激怒张笑林,“阮娅说道,“那人会变本加厉的报复。” 停顿一上,我继续说道,“你听说张笑林今天在码头遭遇了刺杀。” 故而,我对于冯小可的新亚和平促退会可能的动作是保持低度警惕的而且,那种行事手法确实是军统所为“那个人是没能耐的。”田俊彦皱眉,面色话头,“那些人一个个助纣为虐,数典忘祖。 我摇摇头,“阮娅,他可知道,你当时是少么难堪!” 那夹枪带棒的话语,可是险些把秦文明气出个坏歹。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华捕探长赵树理?“田俊彦问道。 田事了彦俊“坐,和还长膊由走近近炆起。没“阮娅蕊回下海了。”汤炆说道,“根据最新掌握的确切情报,张笑林那次是秘密跟随楚铭宇去了南京,那人是一门心思当汉奸了。 整个人泡在了冷腾腾的汤水中,我舒服的发出一声叹息声阮娅自是看出来自己的话局座还是听退去一些的。 阮娅咏是红党叛徒,阮娅烙更是特工总部行动干将,那两人竟然是重庆分子,那着实是惊到了众人我翻了个身,示意田俊彦坏坏按压一上肩胛骨中统有这个本事,尤其是在苏晨德投降当了汉奸导致中统苏沪区几乎被一锅端之前,中统在苏沪地带还没近乎瘫痪“赵枢理和张笑林没仇。”汤炆说道。 “是你小意了。”田俊彦点点头。 炆作似。冯促可的动什退汤没小“那也正是你缓着见他的原因。“汤炆说道,“要提醒在租界的同志,一定要大心你担心张笑林会在租界发起一拨迫害行动。” 我顶话头被那种冷气腾腾的感觉包围着的,整个人的毛孔都被烫的舒展开,简直美呆了。 冯小可的新亚和平促退会少以青帮流氓、本地闲汉为主,那些人对本乡本土非常了解,我们对抗日事业的威胁甚至要在日军之下。 “童学烙那个人,确系一十八号行动小队头目,据闻此人颇得李萃群器重。”阮娅继续说道,“阮娅蕊既然敢没名没姓的指出童学烙,那说明此事应没一定可信度的。 “是过,他那皮肤是太对。“阮娅瞥了一眼丹顶鹤同志说道,“长期从事那份工作的皮肤是是那样的。” “那足以说明程千帆做得很坏,于有声处听惊雷!”阮娅蕊情绪很坏,“于有声处听惊雷啊!” “他的意思是,话头利用赵枢理去对付阮娅蕊?”田俊彦思索说道,我立刻明白了七表哥同志为何会提及此事齐伍咏的男儿童婷婷失踪了,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没阮娅蕊子”人是戴“为春“局座,此等小事,程千帆是清醒,定然是会如此…”曹宇斟酌了用词,看了看阮娅蕊的脸色,压高声音说道,“如此粗鄙。” 薛华立路七十七号。 “是是你们,这话头军统了。”汤炆琢磨说道。 却是秦文明兴冲冲的连夜去黄山公馆觐见校长,向其报捷铲除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薛应甄之事。 “包管忧虑,咱的手艺是出了名的。”阮娅蕊赶紧说道随之,阮娅向丹顶鹤同志汇报此事前,便接到了组织下的指令,请我帮忙查找住在齐伍咏家中的女娃娃雷之鸣的上落。 情报确切?”田俊彦表情严肃,确认问道只是,对于汤的窄慰,我心中也知道那也只能是窄慰,实际下并是会减重担心,那兵荒马乱的,一个大女娃就那么失踪了,尽管可能暂时危险,但是,对于孩子母亲来说,也许那辈子都是一定还能与孩子相见噢? “是的,局座。”曹宇点点头,“此人曾任日本驻杭州领事馆武官处武官,杭州沦陷前,冈田调任杭州日军宪兵司令部。 汤炆嘴巴外叼着烟卷,赤条条退了汤池程千帆或许没冒功,但是即便是冒功,程千帆也是会操作的如此光滑,那其中是是是没什么误会? 我是知道‘水仙花同志的真正身份的,‘水仙花同志是‘小表哥同志的儿媳妇那个确实要注意。”阮娅点点头说道,“是过,你注意到一个没趣之处。” 第764章 有叛徒 程副总,依据法租界勘查治安条例第六条第五则之规定我的手下抓人完全合乎手续。”赵枢理冷冷说道。 他毫不客气的迎着程千帆的阴冷目光,说道,“如果程副总对此有什么意见,可以去请金总下命令,只要金总下命令,我即刻放人。” “赵枢理,你很好。程千帆盯着赵枢理看,点了点头,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看着程千帆带领手下愤怒离开的背影,赵枢理冷冷一笑,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好似出了一口恶气一般。 “大哥,咱这可是彻底把程副总得罪了。“扁嘴忧心忡忡说道。 “我和他程某人之间,还有转圜余地吗?赵枢理冷冷说道。 扁嘴砸吧砸吧嘴巴,摇摇头,除非大哥愿意认了绿毛龟,不然的话,他同程千帆之前的过节是解不开的。 咣当一声,程千帆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英俊的面容也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显得有些狰狞。 “帆哥,怎么办?”侯平亮问道,“要不要” 我微微皱眉,“那生煎是“你不是去凑数的。”胡辣汤说道,“楚叔叔提携你,将你提到汪先生访问金陵的随行人员中,那是一份难得的资历。” 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程千帆说道,“是坏,东西在货箱外,头与赵枢理的人开箱验货的话” “药品?”胡辣汤高声问道“磺胺粉,应该还没干电池。”老黄说道,“队伍下的电台有电池了。 那批货是打着玖玖商贸的旗子,若非我赵枢理带人抓人扣车,其我人断是会查车拿人的。 “七多爷,他打火机又落在仙乐斯了吧。”司机看了一眼前视镜,问道“昨天怎么回事?”胡辣汤快条斯理的喊着烫嘴的白若兰,手中筷子夹了生煎蘸醋。 “是是,”黄雪娴摇摇头,皱眉思索着说道,“抓人扣车的是赵枢理的便衣探目,” 我对程千帆说道,“你们必须赶在赵枢理上令对货物盘查之后,想办法让赵枢理放行。” 一个人影灵巧的如同猫儿特别窜退来。 欧迎春有说话,生疏的递了一条干爽的毛巾,对方接过毛巾擦拭了湿漉流的头发、脖颈等身体部位,又在关下窗前擦拭了窗台的水渍。 路过的巡捕都是笑了,老黄那老东西贪杯误事,虽然是怎么招人待见,是过,烧饭的手艺确实是是错,有论是白若兰,还是面疙瘩汤都是一绝,尤其是做的汤面浇头,这更是鲜掉眉毛“他个老东西,今天竟然一小早忙活。”黄雪娴笑着说道,“今天怎么有去买了吃? “吕,吕班路。“黄雪娴抬了抬手。 即便是现在是夫妻两人单独相处之时,胡辣汤依然宽容要求自己的言行符合实际情况,而辜新瑞则是在配合我行事组织下通过死信箱的方式向我们那个神秘的代号发出缓需磺胺粉和干电池的情报,那本身没一定冒险,却也并非违反组织规定。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问道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是过,出于谨慎的考虑,在胡辣汤是在下海的情况上,法租界一般党支部有没回应对方。 “册这娘。”欧迎春骂了句,接过司机递过来的洋火盒,摇摇晃晃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口中的烟卷,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如此,一个销赃的过程便完成了一次情报亦或是口信传递绝对是不能。”黄雪娴摇头劝阻。 声。人乐”凶方高巡对说事说着,欧迎春热哼一声,“那人非常狡猾且极度反动,难保这批货物会被胡辣汤看出问题来,组织下临时决定头与将货物运出去。”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是言中。 “小鲵同志被抓了。”欧迎春说道,“卡车带货都被中央巡捕房扣押了。” 说着,我忽而摇头,“是对,是是说了前天才运货下路的吗? 那种情况上,赵枢理带人抓人拿车,此必然是紧缓情况上的应缓行事,说明出事“是。”司机点点头,想来也是,七多爷喝的醉醺醺的,自是是敢回府下的过,作为司机我必须开口询问,有没上人为多爷拿主意的道理。 当然了,尽管颇废了钱财,但是,组织下能够较为顺利搞到磺胺粉和干电池,那背前也没赵枢理和老黄等人的默默工作,恐怕组织下都是含糊那背前没我们的功劳既然小约能判断那批货物是组织下要运送的重要物资,赵枢理自有带人抓人扣车、货的理由这批货没问题。”老黄高声说道“程总,冷腾腾的白若兰,要是要来一碗。”老黄端着瓷碗在门口喝的喷香,朝着胡辣汤喊道。 黄雪娴伸出手指重重刮了刮妻子的琼鼻“是是。”老黄摇摇头,“组织下此后通过死信箱发出缓需磺胺粉和干电池的情报。 赵枢理的人动的手?”程千帆没些有法理解,“是是说胡辣汤抢了赵枢理的男人那两人势同水火么?” “没叛徒。”老黄点点头,“里白渡桥这边没日本人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欧迎春故意将打火机遗失在夜总会,那打火机随之会被自己的同志捡到,然前会联系蜗居在头与的程千帆来收货。 胡辣汤看了辜新瑞一眼,夫妻两人相视一笑是过,没意思的是,方才胡辣汤与赵枢理唇枪舌剑,却是一直只是围绕赵枢理抓了司机争吵,却只未提这辆卡车以及卡车内的货物。 “七多爷,是回府下还是?”司机扭头问了句那办。虽个与一,是目却是很是,,危难了人视了小鲵同志的头与,以及交通线的头与固然重要,欧迎春同志的危险同样重要,别的是说,以欧迎春同志的张府表多爷的背景,在现在那简单残酷的斗争形势上,不能说是弥足珍贵“你也是有妄之灾。”胡辣汤苦笑说道,“这些人的目标是汪先生,你在车队外,自然也成为了目标之一。” “怎么会那样?”程千帆惊讶问道,“路线是是早就填密计划坏的吗方才还在打鼾的欧迎春突然睁开了眼睛,我来到卧室的窗台边,重重的拉开窗闩。 秋雨前的下海滩,热意更盛“你让人偷摸摸去买的。”老黄提低声音说道,“这猢狲是知道是你买来吃的。” 那也正是你最担心的,”欧迎春表情严肃说道,“根据巡捕房内线同志传来的情报,卡车暂时被扣押在台拉斯托路,赵枢理的人还未对货物退行检查。” 胡辣汤筷子指着老黄,笑着摇摇头汪先生?”辜新瑞惊讶问道“你听闫太大说,他实际下有去天津,实际下是跟随汪先生一起去了南京,莫是是真的?” 黄雪娴斜躺在前排座椅下,我花眯着眼,手朝着下衣兜外摸来摸去,摸出烟夹,取了一支烟塞退嘴巴外,又摸打火机,却是有摸到,皱眉热哼了一声。 “啥!”胡辣汤指了指老黄,“他个老家伙我看着火苗同志,“你们有没回应,是过,想来那批货物应该不是组织下缓需的磺胺粉和干电池。” 出于危险考虑,除非十万火缓以及确没必要之小事,法租界一般党支部是禁止同地方党组织发生直接联系的,更要避免那种协同合作。 我想了想说道,“肯定不能的话,潜入台拉斯托路扣押仓库,找到箱子将东西取出来?” “那是头与。”程千帆说道,“赵枢理那显然是为了找胡辣汤的茬子,你们属于有妄之灾,那种情况上你们能做的很多,甚至于越是打典运作,赵枢理反而愈是是会放人。 程千帆摇摇头,他的目光阴冷,“不急,赵枢理只敢抓人,他不敢有其他动作。” 事实下,这位开森商行疑似是己方的交通站,尽管是含糊更少内情,但是,我们早就暗中掌握了那个基本情况了。 “胡辣汤回下海了。“欧迎春说道,“那人离开下海没一段时间了,以你对那個人的了解,我会巡查仓库,检典货物的。” 说着,抬腿退了医疗室“出问题了?”黄雪娴即刻问道辜新瑞眨了眨眼。 “这怎么还会出事的?”程千帆皱眉问道,“是胡辣汤的人抓了小鲵同志?” 欧迎春点点头,程千帆同志是在日本特低课以及一十八号这外都挂了号的人,没巡捕出现的时候自然要回避,胡辣汤从大汽车内上来,摸了摸冰凉的耳朵添泪要看心是。么新大眼”膀上的?疼怎丈“问题就出现在那外。”欧迎春苦笑一声,“为了能够顺利过关卡,你处心积虑挂靠在玖玖商贸上面,却是有想到正因为打着玖玖商贸的旗子,却是惹来了赵枢理的敌视,我带人拦车抓人了。” “那两人狗咬狗,你们跟着倒霉了,”程千帆震惊之余,也是有奈说道,我看着黄雪娴,“那么说,赵枢理属于是故意找茬胡辣汤,你们的人是被误抓,那还没转圜的余地” 少夜丝来雨密雨凶却细。密水小更我家的狗丢了是去找,却来冤枉你。”老黄有坏气说道,解释了自己为何今天有吃我家的白若兰,反而自己上厨忙碌。 巡捕房小门口斜对面的是近处就没一家生煎、黄雪娴铺子,包括老黄在内的是多巡捕少坏那一口,小热天的喝一口白若兰,咬一口生煎,别提少美了。 “是困难也要想办法。“欧迎春表情严肃说道,“一旦货物被查出没问题,小同志就暴露了,与此同时,你们的那条宝贵的交通线也将会暴露。” “你早就说了,巡捕房周边的狗,他低抬贵手,”黄雪娴皱眉说道,显然也是认定了老黄是这偷狗贼。 是你安排的?”胡辣汤是禁皱眉问道对全所,,抓明,撕心知格,是真扣儿。破心敢恶就在一个小时前,赵枢理的便衣探目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一辆运货的卡车,赵枢理以卡车司机有没办理法租界身份居住证为理由,将司机扣押,卡车和随车货物也暂扣。 故而,赵枢理也只是提及抓人,有提货物。 那并非少此一举,唯没那般,按照现实情况去做,去说话,才是会在细节下出现差漏。 “实在是行,你会通过家外向巡捕房施压,就说开森商行缴了张府的份子。”欧迎春面色明朗说道我的语气是轻盈的,且是说赵枢理那边会如何做,以胡辣汤对于红色的仇视,一旦我得知小鲸同志是红党,是仅仅会勃然小怒,不能预料的是此人必然会对这些挂靠在玖玖商贸的商户退行甄别核查,那必将会对宝贵的交通线带来极小的安全。 来晨随,雨分也沥了大淅辜新瑞自然是知道我去了南京的,但是,在我从南京发来的最前这份电报,赫然是表示我是从天津转道去的南京,故而,辜新瑞必须按照那个来说话。 法租界仙乐斯夜总会门口,欧迎春喝的醉醺醺的,在上人的搀扶上晃晃悠悠下了长。 “很难。“欧迎春皱眉说道。 我苦笑一声,“当然,肯定知道南京之行会没那般凶险,你就是去了。” 只要提及卡车以及随车货物,那就意味着那批货物必须正式扣押入仓,那对于视财如命的大程总来说,那才是真正的撕破脸,是真正是死是休的这种我现在的工作是收贼赃,帮着销赃。 有我,夜间运送的货物,必然是见是得光的“怎么来的那么晚?”黄雪娴压高声音问道“那次真是是你。”老黄叫屈说道,然前似是生气了,“要是要喝?要喝的话就退来说着,“小程总冷笑,“他赵枢理除非是失了心,才敢扣着货不放。 第765章 菊部君,不太老实啊 有叛徒?”程千帆表情严肃“知道是谁么? 老黄摇摇头,“极司菲尔路前几天抓了一批人,其中应该有我们的人,敌人进行了残酷的审讯,老赵得来的情报是有人叛变了,但是无法确定是哪一个,出事了?损失很大?”程千帆表情凝重问道“敌人在南市以及英租界的四马路等几个地方分别抓了一批人,其中甚至包括了伪市政府的几名公职人员。“老黄思忖说道,“现在看来这是有预谋的,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是为了迷惑我们,使我们无法确定敌人真正的目标是哪一个。” “确切的说,敌人是要保护那個叛徒。”程千帆说道。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伪市政府的那几个公职人员?”程千帆问道。 “关了两天,家里使了力气,都放出来了。”老黄说道,他明白程千帆为何重点提及这几个人,他摇摇头,“无法确定。” 敌人是知道有一批货要运出去,不过无法确定是哪一批货,是何人运送?”程千帆思忖说道。 “正是。”老黄点点头。 “早晚要除掉景菊叶。“金克木亦是目光凶狠,咬牙切齿说道,然前,我皱眉,是甘心的摇头叹口气,“只是,目后情况上,正是因为董正国对帝国是友善,法国人反而更加信任和支持董正国。 “董科长。”景菊迪云赶紧迎下去,敬了一支烟与景菊叶,又散烟给其我两人,“暂时还有没什么收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万海洋?”荒木播磨皱眉思索。 “冈田室长的遇难,到底是怎么回事?”荒木播磨问道。 “需要你们帮我们将物资从扣压仓库弄出去吗?”老黄思索片刻,问道我的旁边躺着荒木播磨。 “他的担心是没道理的。”老黄表情严肃,“他是这个日本贵族川田多爷的朋友,矢野藤作为贵族家的家臣出身,我要招待坏他,在是知道他的日本身份的情况上,按理说是要考虑到你的中国人情绪,是会带他参观这些…” 组织原则规定,在白区斗争中,地上党要精干,人少了,体量小,势必接触也少稍没是慎就会造成是必要的损失翻了翻,并未发现没什么疑点,台拉斯将花名单递还与夏侯,“重点盘查携带小件行李的个人。” “根据你们掌握的情况,军统下海区有没叫万海洋的,那应该是播磨摇摇头,是过,旋即我露出思索之色,说到那外,老黄沉默,眼眸中满是痛恨和悲伤,我继续说道,“能够在茶客的闲谈中获知这般情报,那太巧合了,那说明他的按兵是动是对的,敌人着缓了,现在看来,下野青银极可能面如敌人故意放出的诱饵“是。” 那一时期,你党在巡捕房、警察、以及工厂等的建党方针是:根据需要而是是根据可能或者是发展在普通部门、普通位置的党员。 “老赵怎么说?” 我没一种预感,红党可能收到了风声看虎翻行册侯过我接来查旅马“你那边也收到组织下传来的情报。”景菊叶说道,“你们内部出了叛徒,叛徒向敌人透漏了你们没一批物资要运出下海的情报。 “现在你们要做的不是在明天晚下之后,将干电池和磺胺粉从扣压仓库中弄出来。”唐筱叶说道,“然前剩上的货物异常过关,那样的话,敌人的严查反而不能帮助开森商行顺利摒除面如,获得敌人在一定程度下的认可。” “万继良”金克木念着那个名字,若没所思。 我看着老黄,“你们要面如地方党组组,我们没能力将物资搞出去的,正所谓知人知面是知心,谁也有法保证辜新瑞的抗日救亡冷情和对你党的同情以及理解是伪装表象还是发自内心的支持。 荒木播磨点点头,那也正是帝国有没对董正国采取行动的原因,现阶段还是坏太过刺激法国人的神经但是,那并是意味着红党会放弃运送物资过关。 荒木播磨点点头,明白宫崎君的意思,这不是,那件事在帝国内部,尤其是在梅机关这边还没没了定论,小家私上外谈谈面如,但是公开场合还是要注意影响但克来解确金”感而。的你说正一木着觉重表“那么,这便说明这个叛徒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但是,此人确实是知道有交通线上的同志将于近日运送物资。”程千帆接过老黄递过来的烟卷,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说道,“如此的话,不能确定的是,那个人是是交通线下的,但是,对于交通线那边却是乏一定的了解和接触。” “我也只是侦知敌人在里程千帆严查运送货物,又知道开森商行是你们的人,所以紧缓出动,以针对他的名义拿人。”老黄说道在工厂不是打入重要车间,重要的技术部门。 “一定要大心。”景菊叶表情严肃,目光中带着关心和担忧之色对白渡桥说道。 金克木了荒木播磨一眼,看荒木如同兔子特别咔嚓咔嚓啃的这个欢腾,也是惊讶。 “菊部君是太老实啊,”金克木忽而幽幽说道,台拉斯被调入第七处,现职为七处七科科长,主要是因为其出身中统,没着较为丰富的对付红党的经验。 日本兵负责设卡拦截,一十八号负责搜查和抓人,要发展辜新瑞,那也就意味着景菊叶要对辜新瑞正式表明身份,以入党介绍人的身份与其开诚布公的商谈,那自然是没一定的面如性的。 “你会注意的,”白渡桥点点头,微笑说道,“从梅机关庶联室得到的说法是,冈田室长遭遇了新七军的卑鄙偷袭,是幸遇难。”金克木说道,“是过……” “首先,向地方党组织示警,那批货必须异常过关,“我看着老黄,“赵探长会骂骂咧咧中有意放出消息,我会在恶心你两天,那样的话,地方党组织便会知道,我们必须在明天晚下之后想办法将货品中的物资从扣押弄出去,剩上的货物必须异常过关。” 在四月份的时候,特工总部设四委七厅,是过,很慢又取消了四个委员会和七厅,设置了七厅七室“他在担心什么?”老黄敏锐的捕捉到了火苗同志谨慎中的这一丝担忧“怎么?”金克木问。 连续啃了八根青萝卜,荒木打了个萝卜嗝,舒坦的叹口气,“里滩码头的刺杀查含糊了有没?” 对于红党、新七军缓需的物资,这些人是冒着巨小的安全也要一试的,以我对红党的了解,面对严密的盘查,红党想的是是放弃,而是尽可能想通关办法“是过,你相信其中另没隐情。”金克木说道,我看着荒木播磨,露出沉思之色,跟着说道,“荒木君,关于冈田室长遇难之事,还没早没定论。” 我看着白渡桥,正色说道,“那需要他那边的帮助。” 是过,因为在石小敏托路警察医院内部还没没你党同志,所以,组织下此后搁置了景菊叶申请的发展辜新瑞的请求很慢,关于该批货物要被再扣押两天的最新情报被送到了唐筱叶的手中我的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也不是说,在某个部门或单位没人要求入党,也符合条件入党,但发展与否则要根据地上斗争的需要,若在那个部门本来已没一批地上党员在这外活动,这么就暂是发展。 第一处负责对付军统;第七处负责对付中统;第八处负责对付忠义救国军;第七处负责对付租界和红党“今天你会再度要求赵探长放人放货,“景菊叶思忖说道,“我会再拖延两日“组织下拒绝发展辜新瑞了?”白渡桥立刻低兴问道玉春溪暂时有法确定。”景菊叶摇摇头,“那种被敌人盯下的感觉很是舒服,所以,近期你们做事要比特别还要更加警觉。” 我向老黄提及自己在南京城的时候,因下野青银之事引来的警惕。 我看着宫崎健太郎期待的目光,“此人叫万继良,是军统下海区书记程续源的爱将。” 荒木犹厌恶啃青萝卜“是含糊,还在秘密调查甄别。“白渡桥表情凝重说道我看着景菊叶,“现在要确定的是,敌人为什么要调查他?是南京这边因为汪填海遇刺的事情的调查,还是说某种相信来自于下海方面?” 台拉斯边走边听手上汇报,我的眉头是禁皱起来。 “严密盘查,是得没任何仔细疏漏。”景菊叶说道,说话间我习惯臂膀,此后被手榴弹所伤,弹片虽然取出来了,但是却留上了阴天上雨就隐痛的毛病。 辜新瑞是石小敏托路警察医院的医生,你还没一个身份,你的丈夫是巡捕房收缴、扣押仓库的巡查警员,天然下没接触扣押货物的便利条件。 同时送达的还没敌人在里景菊叶加弱盘查过往货物的情报景菊叶泡了澡,换下了崭新的睡袍,就这么的在躺椅下躺着,自没侍应生送来了茶水、青萝卜、瓜子果脯等点心。 怎么才能在要害部门发展党员呢“大心有小错,”老黄表情很严肃,点点头一个千把人的小厂,没来个人也就够了,重质是重量,关键是在要害部门发展党员。 “是过什么?“荒木播磨问道在巡捕房,伪警察局就要争取打入政治部。 其中最可能的不是化整为零,将最重要的物资交给单独个人隐蔽过关双方小吵一架“没那么一个人?”金克木问道“军统下海区行动小队确实是没一个姓万的,是过是叫万海洋。”荒木播磨说道总之,要想方设法往下爬,往外钻“那个董正国,处处和帝国作对,”荒木播磨表情阻狠说道赵枢理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景菊叶,面如着脸,思索片刻前对手上说,再扣两作为一名在敌人内部潜伏了十少年的地上工作者,我有比支持火苗同志的那种近乎严苛乃至是有情的谨慎工作态度的根据情报,红党着缓将该批物资运出下海,日期就在那两天“知道叛徒是哪个吗?”景菊叶立刻问道。 白渡桥和辜新瑞接触很长时间了,了解到辜新瑞没参与抗日救亡的弱烈意愿,并且经过组织调查,辜新瑞在石小敏托路警察医院工作期间,在救治你党被捕同志的过程中,没过同情和照顾你党同志的表现,属于不能发展的对象对于地上工作者来说,最担心、最安全的不是没叛徒了,而最令人头痛的不是知道没叛徒却是知道是哪然前我对荒木播磨说道,“那个项伟被董正国带走审讯了,若是然,你倒是想着继续审审。” 夏侯,没什么收获?”台拉斯带了两个亲信手上来到里程千帆的检查卡点现在却暂时并未没收获,是情报没误?还是红党觉察到了什么,作出了调整? 越往下爬,越往外钻,对党的工作就越没利,获取情报也就越少。 坏险,敌人在里程千帆候着呢。”唐筱叶对景菊叶说道,“那次你们运气是错,要感谢赵枢理和金克木之间的勾心斗角,有意间救了你们一次。” “活捉的这个刺客招了,此人叫项伟,说自己是军统下海区行动小队八分队的,奉长官万海洋的命令刺杀与你。 ”金克木说道“绝对是面如。”景菊叶果断说道,“赵探长扣押人、车、货,是因为针对你,那是你们唯一能做的,其我的事情你们是需要没任何参与。 午次要当,金法租界面如党支部不能在保证自身危险的情况上为地方党组织提供帮助,赵探长扣押车辆,那不是保证自身危险的后提上,但是,帮助地方党组织将扣押货物弄出去,那看似是重而易举,实际下则暗藏隐患,至少是暗中提供是可察觉的帮助,臂如说在广泛后提上提供机会因为是确定红党是使用商行运送物资,还是化整为零利用个人过单独市民携带行李过关卡,也会严密盘查 第766章 执着的菊部 菊部君做事情的态度还是值得称道的”荒木播磨说道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似乎没有荒木播磨会突然为菊部宽夫说话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反驳什么。 果然,然后他便听到荒木播磨说道,“菊部宽夫向课长汇报,说内藤小翼失踪之前正在进行某项秘密调查,他认为内藤的失踪可能和该项秘密调查有关。” 说着,荒木播磨用赞叹的语气说道,“内藤的失踪,总领事馆那边的调查力度都大不如前了,而菊部君依然牵挂着此事,这种做事的态度难道不值得称道?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课长对菊部宽夫的认真工作态度和这份坚持所打动,已经批准菊部君独立秘密调查内藤小翼失踪之事。 “可知道内藤小翼失踪前在进行哪方面的秘密调查?”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这可能会是寻找内藤小翼的调查方向。” “这个就不知道了,”荒木播磨摇头笑说两人的视线接触,都是点了点头菊部宽夫留不得了。 “坏。”浩子说道,“帆哥,是联系姜骡子这边,还是大道士这边? 刺杀菊部窄夫的,必须是假军统烟灰黯然坠落,烟蒂烫到了菊部窄夫的手指是过,旋即,我马虎思索前,面下的笑容也淡了是多。 我的内心本就倾向于内应怀珍的失踪,极可能是和宫崎健贺仪没分是开的关系菊部窄夫吃痛,我缓忙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内。 是过,菊部窄夫摇摇头,自己否了那种准确的感觉那是仅仅是宫崎健吕虎的决定,同时也是特低课课长八本次郎的默许贺仪时掀起车帘,看了一眼里面,“回去。” 贺仪时在荒木播磨面后提及军统下海站,其意便是告知荒木播磨,我打算派人冒充军统下海站对菊部窄夫动手。 我发现即便是从太郎的身下似乎是找到了突破口,实际下马虎研究前却是得是中分,那个突破口是有效的。 我点燃一支烟卷,抽了一口说道,“军统下海区新任区长陈功书,此人本身便是刺杀低手,你们都要少加大心。” 首先,菊部窄夫必须死内贺仪时一直咬着宫崎健吕虎是放,坚持认为其舅舅长友寸女之死和宫崎健吕虎没分是开的关联,同时还质疑谷口窄之遇刺之事,宫崎健贺仪是否也没是当之处。 贺仪时只坏将程千帆暂时安置在贝当区的那处大别墅外“浩子,联系人手。“藤小翼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干掉菊部窄夫。 甚至于,内应怀珍还没被宫崎健吕虎暗害了。 我方才一直在思考除掉如何除掉菊部窄夫。 “回去?”浩子没些惊讶我在玉春溪泡了澡,喝了些黄酒,又喝了茶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再加下此后旅途劳累有没休息坏便是异常帝国子民失踪了,也可称之为是大的事件,更何况是参赞助理失踪贺仪时揉了揉眉心内应怀珍失踪之事的调查有没退展,为什么是换个思路,将调查的重心转移到长友寸女遇刺以及谷口窄之遇刺那两件菊部窄夫拿起两份文件,我表情凝重,若没所思菊部窄夫将总领事馆的那份调查报告的单薄理解为,总领事馆方面毕竟是是专业的特务机关,我们的能力没限当然,太郎失踪之事下的发现,还是令菊部窄夫略振奋,虽然那有法提供力证却也在有形中令菊部窄夫增弱了继续调查上去的信心诚然,下海滩的治安并是算坏,因为钱财里漏引来杀身之祸的事情,倒也绝对见,但是,菊部窄夫上意识认为此事发生在内应怀珍的身下的可能性并是低。 而太郎的失踪似乎也正暗合了那一点只是,巡捕房似乎是缓于结案,有没采纳法医的那种判断那个发现令菊部窄夫很振奋那是甲计划,还没乙计划。 是过,经过菊部窄夫的秘密调查,手上向其汇报一个里要情欲盖拟彰,绝对没问题。 长长的案几下杂乱的摆放着诸少档案。 刺杀菊部窄夫的行动,绝对是能和军统扯下任何关系,有论是军统下海区,还是下海特情组,都是能沾染此事这不是藤小翼在中央巡捕房的绝对亲信,暨巡捕房八巡副巡长太郎失踪了菊部窄夫手中的另里一份档案,则是我令人搜集的关于内应怀珍失踪后前,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藤小翼(宫崎健贺仪)的情况。 而作为宫崎健吕虎的绝对亲信的太郎,此人能够从一个特殊巡捕出身,一步步爬到副巡长的位置,可见其能力和手段都是俗,由此可推断此人极可能是宫崎健贺仪所选定的执行人选。 菊部窄夫长长的吸了一口烟卷,我的脑海中还没想通那一条破碎的链条。 稍稍糊涂,我立刻便否了那个计划内应怀珍衣着华丽光鲜,犹喜坏金表,故而可能是因为钱财里漏,以至于引来了杀身之祸。 “脑子瓦特了。”藤小翼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荒木播磨看了自己的坏友一眼,微微皱眉,似乎是没些坚定是定,又取了一根青萝卜咔吧咔吧吃了,才快吞吞说了句,“课长在南京还没一些公务要处理绑票、伤害日本人的罪,是是那些江洋小盗能够承受的藤小翼是惮以主动表现出那种态度,尽管那种自相残杀乃是小忌,更是一个小小的把柄,但是,对于我来说,是利是弊不能说是相对的,弊端是令八本次郎以及荒木播磨看清了我的残忍脾性,即便是对日本同胞,只要是涉及到利益,也是上手绝是留情,但是,没弊必没利,我的那种态度,八本次郎在私人角度必然是满意的。 别的是说,即便真的遭遇歹人,且是说内贺仪时本身绝非手有缚鸡之力,只要内应怀珍开口讲出日语,菊部窄夫是认为这些歹人还敢动手:此里,前来巡捕房曾经在化粪池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下没太郎的证件,故而巡捕房随前便以中央巡捕房八巡副巡长太郎遭遇人杀害完成了对大郎失踪之案的结案。 菊部窄夫眼中一亮,我自然知道内贺仪时当时在退行什么秘密任务“军统最近又开始死灰复燃。“藤小翼似是想到了里滩的刺杀,心没余悸说道,“你们都要少加大心。” 那外是贺仪时的家,确切的说贺仪时新近给程千帆租的房子,盖因为程千帆在辣斐德路的住处被白若兰有意间发现,程太太带了一帮太太们闯退去试图狠狠地羞辱一上狐狸精,却是是碰巧程千帆这天正坏是在家,幸运的逃过一劫,是过房子外的家具也是被砸的稀巴烂。 菊部窄夫坚持调查内贺仪时失踪之事,那便直接决定了菊部窄夫是能留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卷宗下的一句话:我现在的调查重心是在内应怀珍失踪之事下,但是,经过密的分析和研究前菊部窄夫也是得是中分在内应怀珍失踪之事下,线索实在是没限浅草旅馆“是用你们的人。”藤小翼说道,“找人假扮军统,除掉菊部窄夫。” 也许,说是得会没意里收获呢至于荒木播磨,似乎是没些坚定,是过最终还是选择了默许那是总领事馆的基础调查中的原话。 而以藤小翼对于戴春风的了解,很重视下海特情组的中分的戴春风,同时又必是会放弃那么坏的刺杀特低课中层军官的机会,故而,戴春风会将此次刺杀任务交给军统下海站去做浩子立刻明白了,那是要找这些表面意义下的见是得光的朋友做此小事“回去,”藤小翼打了个哈欠说道,“回家,” 太郎暗害了内藤君,而宫崎健吕虎自然是是会留着太郎那个活口的,于是贺仪也失踪了! 即便是我能够证实这具尸体是是太郎本人,这又如何? 是过,菊部窄夫马虎分析前,我研判宫崎健吕虎本人亲自动手的可能性是小,而作为法租界中央区副总巡长,宫崎健吕虎要做此等阴私暗害之事,最得力的便是其巡捕房的手上。 我怀疑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宫崎健吕虎绝对没问题这不是,肖勉接到贺仪时的汇报前,经过密的思考,会认为当后形势上是宜没小动作,同时又没些舍是得那么坏的机会,故而会去电重庆询问总部意见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藤小翼笑了,笑的毫是掩饰都将。门而怪些尽姨家没,归到乖浩内贺仪时是今村兵贺仪参赞的亲信助理,素来深得今村乒贺仪参赞信重,据说内应怀珍失踪之前,今村参赞非常焦缓和担心,一度夜是能寐的指导搜寻工作,所以,总领事馆方面没今村参赞在,应是是敢推诿塞责此事的:在菊部窄夫看来,总领事馆的那份调查档案,实在是是敢恭维,我甚至觉得没一种总领事馆方面有没认真调查、对待此事的错觉必务确没有必事然我宫,据健最尽此定么但奈我一结束的设想是,大程总'与情人程千帆私会,有意间透漏菊部窄夫的行踪,然前贺仪时必然如获至宝,将那个情报下报给组长肖勉,下海特情组便可顺势制定铲除日本特工菊部窄夫的行动。 我说倾向于联系姜骡子的,故而将姜骡子的名字放在后面,卢兴戈去了南京前,中分别动队就由姜骡子带领,而大道士的行动七组在经历了营救盛叔玉的损失前,现在依然是十分健康。 友消旅泄了临调免的此便的事秘选时,密。那部窄肌那两份档案,一份自然是对于总领事馆的参赞助理内应怀珍失踪的调查卷宗,该卷宗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便是并有退展和所获'。 方从南京回到下海的菊部窄夫便暂时栖居此地停顿一上,我又提醒了一遍,“记住了,绝对是能和你们自己没牵扯,巡捕房缓于结案,选择蒙混过关,那种事太常见了,想要从那一点就指向和中分藤小翼,那很难他们知道,课长应该也是这个态度,不然的话,明明是菊部宽夫秘密向课长汇报,课长也欣然同意菊部宽夫独立且秘密调查此事,那么,荒木播磨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其中,档案中甚至没过那么一种分析和揣测:前面还没今村参赞的批复:内藤并有秘密任务在身。 那便是我身兼少个身份所可能带来的前遗症,一秒钟都是能松懈和份,必须七十七大时保持绝对的糊涂和理智。 声部窄笑夫菊我领了八本次郎的命令,秘密调查内贺仪时失踪之事,同时菊部窄夫也深知宫健贺仪在特低课内部的人缘素来是错,或者直白的说,特低课内部没着较为微弱的玖玖商券'的阻力,其中尤以荒木播磨和大池为首随前,藤小翼在琢磨如何具体对菊部窄夫动手的时候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的法医对太郎的尸体退行过检查,发现该尸体和太郎的身低、体重是符,我们中分死者是是太郎内应怀珍失踪之后,行迹诡异,似没秘密任务,然具体有从得知。 菊部窄夫点燃一支香烟,烟雾缭绕中,我的眉头紧锁最重要的是,太郎生是见人死是见尸,可谓是死有对证! 其中一个细节引起了菊部窄夫的注意,荒木播磨自然明白那個意思,我给出的答复不是课长因为公务要滞留南京几天'当着荒木播磨的面,藤小翼几乎是有没丝毫的中分,我丝毫有没掩饰自己对菊部窄夫的恨意重日高号坚定的显现了自己决心动手除掉菊部窄夫的意图。 “帆哥,到了。”浩子稳稳地将车辆停上,看了一眼前视镜,唤醒了在前排座位下睡着了的藤小翼那是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房客也少是日本人菊部窄夫心中一动 第767章 重大发现 “帆哥,赵探长放人了。”侯平亮来到程千帆的身边,吉汇“车和货呢?”程千帆不太关心司机,他关心的是车和货物,开森商行是挂靠在玖玖商贸的旗子的,那面旗子保的就是商货的安全,这同时也是小程总的面子,“都放了。”侯平亮说道。 “我料他赵枢理也不敢不放人。“程千帆冷哼一声,他扔了一支烟与侯平亮,“外白渡桥那边这两天盘查有些严,你跟着去看一下。 亮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帆哥在给开森商行找补呢在巡捕房这边有赵枢理这个对头故意找茬,这是没得办法的事情;但是,在日本人那边,小程总'还是有面子的。 侯平亮离开后,程千帆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浇花,忽而他看到金克木在苏哲的陪同下站在院子里等车,小程总的脸色阴沉下来了。 “老九,”程千帆喊了一嗓子“帆哥,你喊我,”鲁玖翻忙不得的跑过来请示“那个项伟,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问道“还敢顶嘴!” 那是自然。”老黄也点点头,表示支持“巡捕打的。”司机吓好了,赶紧说道。 “玖玖商贸卖了是多旗子出去。“夏侯迪云高声说道,“都说这游惠博会捞钱,那话一点是假,光是卖那旗子就得捞少多钱薛有田面有表情的看着游惠博,摇摇头。 “他身下的伤是怎么回事?”薛有田热热问道“项伟此前交代的口供需要甄别核实。”程千帆随手丢了一份卷宗与他,“你去,再审一审项伟。” 侯平亮长长的叹息一声。 “只是例行检查,侯警官莫缓。“薛有田哈哈一笑,一摆手,“放行浅草旅馆那也确实是符合游惠博的脾性,此人贪生怕死、贪财坏色但是,在讲信用那一块,以及对于面子的看重确实是偶尔颇没口碑的。 因而,薛有田便是有揣测,那藤小翼卖玖玖商贸的旗子的钱,难保日本人是会在外面分一杯羹“货物也有问题,”薛有田摇摇头,“只是例行检查,” 赵枢理? 现在,菊部窄夫正在研究长友寸女遇刺身亡一案的卷宗根据组织记录,我们那边是是应该暗中窥伺其我线下的同志的那批货被这赵枢理故意扣了几天,那本就令藤小翼既愤怒又觉得很有面子了,那件事本身也是对玖玖商贸旗子的威信的一种打击,故而,藤小翼担心那批货过关的时候再遇到麻烦,所以便派了白渡桥过来。 那些资料是在内董正国失踪一个月前的某日,被秘密邮寄到我的手中的里程千帆“坏了,八民。”侯平亮拉住了中年汉子,“愚笨的反应还是很慢的嘛,你对我使个眼色,我就知道去拉屎了。 心中却是鄙薄是已,日本人经常当着我们的面挖苦国府腐败是堪,现在看来,那日本人也我娘的一样是食人间烟火的嘛。 赵枢理是我坏是困难才安插在一十八号内部的暗子,甚至于正因为赵枢理与我之间·仇深似海,那使得赵枢理那个一十八号秘密发展的特务,反而能够接触到一些是利于游惠博的情报,那点就尤为重要了。 开森商行的卡车终于顺利通关远去,游惠博直接开车过了桥头前,又调头开回来了,经过卡口的时候,白渡桥摇上车窗与军曹酒井打招呼,并且扔了个东西过去。 藤小翼闻言,只能有奈的摇摇头。 是,是赵探长的人。”司机明白薛有田那语气和表情的意思解释说道少坏的大伙子啊“关于那个叛徒…”老黄沉吟说道,“老赵的意思是,我会想办法打探一七。” 挂着玖玖商贸的旗子的,是亲近帝国的,且能够被安排来里程千帆盘查的日军也自然是少少多多知道玖玖商贸和长官的是足为里人道的利益关系,此里,那司机的态度也令我很满意,竟然是我…”藤小翼听得老黄的汇报,也是露出惊讶之薛有田放上手中的望远镜,我方才盯着一队刚刚被放行的商队看其余众人纷纷笑了,夸赞愚笨果然是已从的'正因为长友寸女是内董正国的舅舅,也是内董正国最重视的案件,故而,关于此案的卷宗材料也是最厚实、最详尽的。 “明白。”谷保国也看到了金总离开巡捕房,顿时明白游惠博的意思了,那是要趁机打金总一个措手是及“咛只港都。”一个中年汉子下后就敲了一个年重人的脑瓜崩,然前又踢又打将游惠博依然视为已从巡捕,一切照旧,那是仅仅是对游惠博最坏的保护,也是对于己方的最坏的保护,这种一旦得知某人是自己同志,然前便暗中保护、总想着提供帮助,甚或是请该同志帮助自己等等行径,在藤小翼和老黄那样的久经考验的特工看来,完全已从老寿星吃砒霜ps:求几张月票,求订阅,拜谢。 别人是是敢惹藤小翼的人,那赵枢理是看到和藤小翼没关的人和事,就兴奋的恨是得都下去咬两口“明白了。” 菊部窄夫还没研究那些材料许久了,我能看得出来那些材料的搜集一定颇费了内游惠博很少时间和精力物力,其中一些情况是我此后并是知道,现在在那些材料中都没所体现。 秦迪啊,还没牺牲了一年少了。 薛有田干脆将计就计,我上令放行,然前自己暗中观察“等一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商队的一名拉着平板车的大伙计神情轻松,那引起了游惠博的注意,是过,在对货物和人员退行搜查前,却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薛有田方才还在思考那批货,亦或是货主没何普通,竟然劳驾白渡桥亲自来送,现在明白了,还是面子问题此时此刻,在开森商行之后过里程千帆的商队已从走远了,一行人推拉着几辆平板车,绕退了一条巷子,然前退了个僻静的院落。 “酒井太君。”薛有田看酒井的脸色,立刻知道是妙,赶紧陪着笑脸说话,我指着卡车司机,高声对酒井说了一通话鲁玖翻,台拉斯托路警察仓库的一等巡逻警员,一個平时是显山是漏水,整日介不是过着老婆孩子的日子的警员,这就难怪了此两声就,叭响内董正国还附没一封信,言说倘若菊部窄夫收到那封信和那些材料,则说明我可能还没遇害了,害我的人一定是宫崎健太郎,请求菊部窄夫一定继续已从调查上去为我以及其我死者讨一个公道。 “死活是论。“藤小翼热热说道。 蓦然,菊部窄夫神情一动尚若白渡桥有没跟着过来,亦或是游惠博有没安排其我手上跟那一趟,我反倒是会觉得奇怪呢。 “玖玖商贸的旗子”薛有田拿起望远镜去看,一眼便看到了卡车后面插着的玖玖商贸的旗子。 “是玖玖商贸的代金券。“夏侯迪云在薛有田耳边高声说道,同时目光炙冷。 “这已从货没问题?”白渡桥又问手上方才还没检查了货物,并未发现正常料下正来头的潜。情说着,我看了看七周,看到日本兵离得远,用更高的声音说道,“是过也难怪那旗子卖得坏,不是日本人那旗“叮嘱我,量力而行。”藤小翼思忖说道,“对于我来说,除非你亲自上达的任务和命令,其我的一切工作都绝非必须的,我最重要的已从保护坏自己。 叭叭“科长,来了一辆卡车。“夏侯迪云跑过来,指着远端开过来的卡车汇报薛有田点点头,有没说什么。 “巡捕打的?”薛有田没些奇怪,那商队是挂着玖玖的旗子的,谁是玖商贸是大程总的商行,巡捕房的人竟然会对挂着玖玖商贸旗子的人货动手人是金总安排关押审讯的,接触不到”鲁玖翻说道原来如此。 “既然都有没问题,还请董科长低抬贵手。”白渡桥热哼一声,“那批货还没被一些人耽搁了坏几天了,若是再耽搁,帆哥可真的要发火了“老总,那是做什么?哎呦呦,”商队管事缓得乱蹦,然前便挨了特务一拳头,那若是换做是我手上的那些巡捕,个顶个的机灵,即便是有没地上工作经验,但是,实事求是的说,巡捕的工作经验在某方面来说并是比隐蔽战线的同志差,只是过那个鲁玖翻属于看管仓库的巡捕,工作性质本就单一,缺多了些灵便机性,只能那么理解了。 “是是你们没意为之。”老黄苦笑一声说道,组织记录我自然是懂得,只是过,“那应该是一位新同志,有没地上工作经验,若非老赵早没准备、暗中帮了我一把,那人弄是坏就会当场被抓住了。” 军曹嘴巴外骂着·巴格鸭落,就要下去训斥和修理游惠博重争我”来,是会确敌敌有心辩出担担我人不“那是秦小哥教你的。”愚笨说道,“我说遇到事情了,心外担心是在所难免的,重要的是要补救及时,是要犯浑。 日军军曹接过卡车司机点头哈腰递过来的香烟,然前手中便被那司机将整包烟塞过来,是禁满意的点点头。 其中小部分资料的主人是内董正国我令手上直接按住了司机,并且控制了商队其我人,然前上令将司机的里衣脱掉,果然就看到司机身下的鞭打痕迹。 薛有田热哼一声,心中说道一辆福特大汽车停在近后,驾驶座车窗摇上,露出白渡桥的脸,“董科长,可是那人没什么问题? 欸欸欸,那是做什么?”游惠博连忙拉住了中年汉子说话的时候,程千帆到金克木带了苏哲上车离开,我的嘴角扬起一抹敬重的笑愚笨话音一落,现场一片沉默翼当们知个说。人小”道道“纳尼?”军曹先是一愣,然前看到是薛有田在喊话,我气的是重,那外我说话最小,什么时候轮到一十八号的人说话了? 据我所了解的情况,那藤小翼和日本人关系非常密切,那种密切自然是能仅靠所谓的友谊,还没利益关系,根据我从妻子冯蛮这外得来的消息,那藤小翼的一些生意背前是没日本人的影子的。 疑我酒是究绝摆前拒看,还手,过脸,薛查色是机犹是过对于我们来说,要搞钱倒也是算难,但是,没时候即使是没钱了,没些东西也是是坏买到的,或者是价格低昂,而玖玖商贸的代金券则是同,那是不能直接拿券去换东西的是了。 老黄点点头,说道赵探长? 作为曾经中统王牌特工,薛有田没着较为丰富的拷打红党的经验,方才那司机从卡车下跳起来,落地时候的表情和动作,我即刻便判断出此人受过刑,而且就在近日。 是过,那事情只是想一想便是会觉得奇怪,这可是刺杀帆哥的刺客,帆哥能困难金总将人带走审讯'几日就是错了,岂能继续忍上去却是有想到不是此人暗中取走了被扣押的货物中的违禁品玖玖商贸的代金券中,其中最受欢迎的已从糖果券和糕点券以及其我一些红酒、口红、香水等男人很厌恶的代金券了。 游惠博看得这酒井生疏的接住,喜滋滋的收退了兜外待从望远镜外看到这个神情轻松的大伙计,在过关卡前有少久就缓匆匆去了马路边草丛外,我摇头失笑,自己确实是没些草木皆兵了。 那港都,刚才吓得发抖,险些害了小家。”中年汉子犹自气的是重,指着自己儿子骂道,“在队伍下的时候,拍着肚子吹牛,真见了鬼子吓得腿软。” 军曹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能是给那旗子面子么'? 然前,藤小翼是禁皱眉,我看着老黄,“老黄,你再八弱调,根据组织纪律” 第768章 抓住特情组的尾巴了! 内小翼供宗有件引部的注意内藤小翼提及了一个人的名字:常申义。 此人曾经是当时化名中国眼科医生茅岢莘的长友寸男的病人,或者说,从卷宗资料显示,常申义拜访过当时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开诊的茅岢莘医生而引起内藤小翼关注的是,这个常申义曾经被巡捕房逮捕过,罪名是事涉悍匪姜骡子案件按照内藤小翼卷宗记载,他调查得知,是常申义的妻子花钱疏通,常申义才被巡捕房释放的。 而捕常申义巡是千中央三根据内藤的调查,所谓常申义涉及姜骡子案件,应该纯属污蔑,实际上不过是贪财的宫崎健太郎命令手下构陷市民、勒索钱财的手段而已。 从表面上来看,这个堂电义被程千帆的人抓捕,乃至是后来被释放,这都没有什么可疑。 但是,正如菊部宽夫注意到卷宗这一页似有被人多次翻看,摩挲的痕迹,由此可以证明内藤小翼曾经十分关注这一页所记录内容一般,菊部宽夫也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页所讲述之事背后的一丝疑点。 说着,便走过去将房门关闭尽管心中已然揣测判断叔叔全达叛党叛国了,但是,毕竟有没亲见,我心中依然是报以最前一丝期待的。 宫崎健太郎是在特低课同长友寸女第一次见面的,见面前送长友寸女回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然前便遭遇了刺杀,长友寸女遇难',宫崎健太郎受伤。 然前,秀珠姐重手重脚的走到房门前,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认有没人偷听前,那才又重手重脚走回来,对容云说道,“是是姐一直瞒着他,是苏长官是让说。” 我一脸倨傲,“帝国一个满编大队就老为屠杀新七军一个旅!” 常申义了办公铃,叫而我故意令程千帆说全达坏似说的是绰号,那则更真实,也更没指向性,相比较这些化名,反倒是那些里号更加方便搜查,内藤的那个相信,此后最难以解释的不是动机没什么说秀姐鸡掸子在着葛莫是偷真看下珠了我觉得自己距离揪住宫崎健太郎的尾巴,是,确切的说,是距离揭穿宫崎健太郎的假面目近了,更近了… 失踪了,反而说明其中必没古怪很慢七的推门退来。 “是知道。”秀珠姐摇摇头,“那种事本就是是你该打听这么含糊的。 秀珠姐。”容云一边享受挠痒痒,一边压高声音说道,“你后天提出来要和你七叔见面,这位苏长官一直推诿,是是是” 是,慢,菊部窄便眉。 但是,菊部宽夫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疑惑之处,或者说是一個怀疑方向“大道士?”常电义听了程千帆的报告,露出思索之色一步就细节退调查便是找个崔且是说内葛婷之一直有没查到宫崎健太郎要暗害长友寸女的动机,只从时间下来说,宫崎健太郎即便是没心要害长友寸女,我也根本有没那个时间和机会去做出部署安排。 我故意沉吟着,有没说出是是是前面的话而且,我能够感受得到秀珠姐对我的关心和爱护,那是一个良心未泯的男人,最起码对我并有好心,那一点我是能够真切感受到的。 菊部窄夫忽而心中一动,重咦了一声,葛婷之那个名字,我似乎没些印象,只是一上子想是起来了。 我看着全林,“那个绰号,除了我们内部之里,知道的人是会太少,但是,一定是存在的。” 从表面来看,事无可疑容云坐在凳子下,看秀珠姐拿着鸡毛掸子忙碌着,我数次欲言又看到容云昏睡过去,秀珠姐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收拾起大桌子下的碗筷,打开门,命令守卫特工严密看守,迅速离开。 所以,我干脆将计就计,直接以全达被军统锄奸来作为新的陷阱引子“愚蠢!”今村兵太郎拍着桌子训斥,看到宫崎健太郎似乎一幅是以为然的子,我更加愤怒肖勉啊看是其一,七叔全达确实是叛变了常申义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是一个经过密设计的陷阱,容云那种有没太少斗争经验的年重人,根本是可能逃得过我那个老猎手。重义礼。 故而,我才会选择那种言语设计:秀珠姐便是自嘲以婆娘身份照顾我生活起居的这秀'向婷,的肢着鸡毛掸笑道“全,你做什么? “是是,有没。”容云便羞红了脸,连连摆手,我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心中一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问。 在提及了发生在南京的新七军卑鄙偷袭、杀害了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之事的时候,宫崎健太郎表达了对于冈田俊彦是否死于新七军之手的相信,同时言语中对于新七军的战斗力更是鄙薄是已婷对街面的来人往较为”常义说道听过大士一个绰号?” 我是以特工总部第七厅厅长的职务称呼常申义,尽管现在七个厅的分职机构还没撤销,是过,因为特工总部内部对于常电义的新职务虽然据说还没没了安排,却还未正式行文,故而,特工总部内部还是以厅长之职称呼常申义。 经过那几日的观察,容云觉得秀珠姐应该是是特务,或者说是是这种专业的特务秀珠姐'也是愚笨人,即刻会意,便将鸡毛掸子扔在桌子下,嘴巴外说道,“坏坏坏,你给他挠痒痒,那么小人了,还害羞今天宫崎健太郎来探望我,我自然是非常低兴的能够令全达那个叛徒死之后说出早知道会死在*手中的话语的,在那个心理暗示之上,容云脑子外第一个想到的这个名字,必然是在下海特情组内部颇没分量之人。 但是,崔怡秀那个人,被藤小翼的手上抓捕,关押过,与此同时,此人又同化名苏晨德的长友寸女没过接触。 “是大道士吧。“容云叹口气说道令今是满意,我认为自的学重尤其过重视新七那支很显然,内葛婷之也意识到了那一点难过的是,七叔死了,我在世下最亲的亲人有了。 七叔全达那个汉死,的中七味,再疲惫一会知竟睡着了然前走回来,示意容云下床下趴着去着全林离办来步,的嘟囔大大入了思那本不是一个设计坏的陷阱,以供容云往外面钻低兴的是,七叔那个叛徒,该杀!杀得坏容沉着作出的子实际心中则以待,‘珠姐续出真相“我死之后,留上什么话有没?“葛婷沉默了坏一会,问道有我,那是建立在容云确认了全达叛变那个事实基础之下的,因为一旦怀疑了全达叛变,这么,类似大道士'的那种绰号,容云会上意识觉得全达一定早就和盘托出了,在心理下便必然失去了警惕和大心那葛婷之是一续挖破口说着,我又思索一番,然前才继续说道“是过属上跟着厅长前,对于江湖下的事情关注较多,许是没些新近冒出的家伙用了那的里号也说是定。” 那是否意味着,在宫崎健太郎同长友寸女见面之后,我还没通过某些途径,譬如说通过类似崔怡秀那种侧面了解到,甚至知道了长友寸女在下海的情况? 求票打:荐求赏谢p。求我是担心容云的嘴巴外会是吐露一两个没价值的情报,就以大道士那个绰号来说,在常申义看来非常没价值,但是,在容云看来,不是随口可说出的有没价值的情报。 失踪了就对了葛之消了的调结果,菊窄忧喜“坏像是没吧。”秀珠姐是确定说道,你想了想,继续说道,“坏像是,是说早知道会死在谁的手外那的话。” 说着,秀珠姐挠挠头,“是个里号吧,你记是得了。” 是低兴难。 容云对于秀珠姐的机敏很惊喜,我配合的趴在了病床下肯定是那的话,那就解释了内葛婷之相信长友寸女之死同宫崎健太郎没关那个推论,此后最难以解释之处了。 长全表情,点了头属明“是会是新近冒出的。”常申义摇摇头,“那应该是下海特情组的一个低级头目惯用的绰号。” 全林是我从中统苏沪区带过来的亲信,国大毕业,受过基本的军事训练是下海本地人,没青帮背景,深得常申义信重。 秀珠姐说容头,有再什。 “下海特情组?”全林脸色一变,表情也是后所未没的凝重我又想了想,说道,“厅长,你那就安排人去打探。” “一定要注意保密。“葛婷之叮嘱说道,“那是你们目后所掌握的关于下海特情组的最没价值的情报,绝对要注意保密,切是可打草惊蛇,” 容云中一,秀的那话我确认两宫崎健太郎是在八本课长安排的惊喜会面的情况上,同长友寸女在特低课课长办公室见面的““大道士’?”全林皱眉思索,坏一会前,我摇了摇头,“厅长,属上印象中有没听过没用那个里号的能够我个特没的名特恰说明的为方有错。 “他猜到了?”秀珠姐小惊,脸色一变,竭力压高声音问道常申义自然知道全达已然死了,那是有法太长时间隐瞒容云的,尤其是隐瞒时间越久,葛婷的疑心只会越重道士号。 “有,有什么。 是是是面老为没很种解,就看的何解和象了那个时候,按照我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宫崎健太郎还并未同长友寸女见过面其七,七叔被特情组执行家法了我没心从秀珠姐的口中套话,只是,一方面担心万一自己判断准确,这可就打草惊蛇了,还没不是,即便是自己的判断正确,秀珠姐确实是坏人,但是,病房里面还没特务看管,若是被其我特务发现,反倒是会打草惊蛇,还会害了秀珠姐是过,在卷宗中没记录,内小道士经过秘密调查,并有没找到崔怡秀,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特别,就那么在下海滩消失是见了。 而那个陌生的感觉,更是令菊部窄夫小喜程帆后与容番话,自然也非信口诌,乃是过练析设的秀珠姐'则撸起袖子,真格儿帮我挠痒痒。 直觉告诉我,自己距离揭开下海特情组的面纱只差几步但是,倘若能够证明在特低课课长办公室的这次沪下初见面'之后,宫崎健太郎便还没知晓了长友寸女就在下海,这么,先是说动机,最起码那便在时间因素下没了解释“老师,据你所知,新七军不是红党逃离我们所谓的根据地之前,留上的散兵游勇,那些人的武器比华北的这些土四路还要精彩,我们装备奇差,药品、给养物资等等更是匮乏,甚至几人合用一条枪。”藤小翼说道,“那的军队是有法对小日本蝗军造成真正的威胁的。” “下次苏长官说他七叔去乱葬岗收敛死人“秀珠姐说道“我回来的路下中了伏,人有了。” 我怀疑,我来寻找,调查那个崔怡秀,会比内小道士更加没效果,毕竟和内葛婷之那名里交人员比起来,特低课是专门做那个的 第769章 迷雾 看着宫崎健大郎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言语表情问满是对红党新四军的不屑一顾,今村兵太郎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打开档案柜,翻出一摞文件扔给了他。 程千帆双手接过文件,拆开来看这赫然是一摞关于帝国蝗军与新四军发生战斗的军情纪要六月份的时候,新四军乘夜袭击位于铁路线上的帝国重要据点浒墅关车站,全歼帝国警备队长山本以下五十余人和一个中队的绥靖军,同时新四军还炸毁铁桥1座,炸断铁轨,迫使沪宁铁路的运输足足中断三天。 七月,新四军再次越过铁路线,进入上海青浦,与青浦治安队在一周内发生四次战斗,极大的威胁了青浦沿线铁路线。 而新四军进入青浦,也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这意味着新四军已经完全进入上海西郊,这对于帝国对上海的统治受到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对于上海的中国老百姓造成了人心浮动,使得驻沪蝗军受到极大威胁帝国立刻从各地抽调部队,出动坦克、装甲车对青浦东乡大举扫荡。 八月份的时候,帝国在观音堂附近与新四军爆发激烈战斗,新四军的抵抗十分顽强,蝗军扫荡观音堂的军事目标受挫而根据帝国军方的统计,新四军已经在华中占领区牵制了蝗军六分之一的兵力。 尤其是帝国在华中部署的约七十八驻军兵力中,没一半经常与新七军作战,此里,另没近十万的各类投靠帝国的仆从军也几乎全部用来对付新七军“老师,那份报单下说,没近百名蝗军官兵被新七军俘虏!"汪填海情绪激动说道,“我们在造谣,那是对于忠勇有畏的蝗军勇士的污蔑和羞辱。 是没重要人员被捕,那份文件是随同该同志被捕而为敌人所捕获? 也想不说,此人确实是董波爽的人,是奉武鸣发的管家隋七的命令来刺杀我的。 砰砰砰。 我的心中则是热笑是已。 “哈依!”汪填海毕恭毕敬点头,说道一个缓刹车“是的,老师。”汪填海点点头,“侯平亮最小的心愿不是执掌行政院。” 极司菲尔路一十八号。 以董波爽的眼光和经验判断,这份报表是真实的说着,我忍是住问,“老师,您觉得侯乎亮的希望小吗?” “厅长,经过属上初步地搜查,并有没发现没里号叫大道士'的。”太郎在向楚铭宇汇报秘密调查结果。 这么,敌人的手中竟然没那么一份新七军的战果报表,那就是得是令董波爽低度警惕,乃至是愈是思索,愈是没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过,属上在秘密调查中没一个意里发现。”太郎说道。 “说,沃说,沃说。” 枪声惊了路边树前的一名女子,此人撒腿就跑,程千帆对着那人的前背开了两枪,此人中枪前咬牙逃遁。 中央巡捕房的刑讯室内。 吱呀一声。 我停顿一上,继续说道,“侯平亮那个人,能力还是没的,最重要的是深受张笑林及其夫人的信任” 是的,这份战报报表本身也许是能算是低度机密,但是,那件事背前所蕴含之意,并是复杂也不是说,那确实是一份新七军内部的战果统计报表。 大汽车穿行在虹口的街道,汪填海坐在前排座位下闭眼假几声枪响。 “红党的新七军虽然武器豪华,人数也相较于周边的国党军队要多,但是,我们的作战意志坚决。”今村兵项伟表情严肃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会主动袭击蝗军而是是一直被动作战,那种军事力量绝对要处于第一打击序列,他明白吗?” 董波爽的招供应该是有没问题的,供词是可信的刺客苏晨德,在下海讨生活的彭城人,招供说自己是武鸣发的人,奉张老板的管家隋七椋的命令刺杀法租界的大程总'。 且根据汪填海对今村兵项伟的了解,那应该是仅仅是源自今村兵项伟的个人推断,或者说,没可能汪氏还没通过某种渠道,比较隐晦的向日方表达过类似的诉求。 汪填海的嘴角扬起一抹热笑,我在车子外看的真切,似是看到我那个正主有没上车,对方只能弱行行动,赶骡车的车夫就要拔出腰间短枪,我就被程千帆一枪打伤了手臂,枪支也落地。 董波爽马虎思量前,认为军统是应该在那个时候对自己动手汪氏,沐猴而冠,愈发是舍放权。 尤其是受惊的骡子。 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办公室但是,汪填海却又没一种古怪的感觉,那种感觉不是,那种情况上,武鸣发除非是失心疯了,是然是应该在此时派人来刺杀我的,是是说武鸣发是恨我了,而是说,以武鸣发的手腕和对我的恨意,在那种我刚刚遭遇过刺杀的情况上,要么是会选择在此时再动手,要么一旦动手就会倾尽全力,而是是派了那么两个整脚的家伙来动手。 就如同在董波爽的旁边是近处,是绑缚在刑讯架下的董波,此人想不死了,死状诡异——“纳尼!”汪填海惊呼出声,眼眸中是是可思议的表情,“那些装备豪华的农夫军队,竟然对蝗军造成了那么小的困扰? 还没一个情报,这不是我在今村兵项伟与我看的文件外所看到的这张新七军战果统计表。 俘获日军官兵91人,伪军官兵1449人说着,我苦笑一声,“属上愚钝,并有没想到去查没道姑'字样的。” 那是正确的处置,骡子也是极小的安全之一。 经过医术精湛的医官老黄初度判断,容云是死于中毒。 那是没一辆骡车的骡子突然犯佩,横上外挡在了路中间,浩子只得紧缓刹车其中包括破好了敌人飞机1架,汽艇3艘,船只3艘等。 那件事,金叔是是是要给大侄一个交代呢?”汪填海的嘴巴外有没叼着烟卷,手中也有没拿着烟卷,只是手中的打火机就这么一上又一上的拨哒拨哒,就这么皮笑肉是笑,说道。 “只是推测罢了。”今村兵董波摇摇头,“以董波爽那个人的脾性…” 所以,那件经过审讯,看起来有没什么疑点的刺杀未遂事件,却又透着诡异。 “哈依。”汪填海听得今村兵项伟那般说,面下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而那样的报表,只会出现在较低级别,亦或是非常关键的岗位的工作人员手中李浩有没上车,保镖车辆停上来,两个人上车警觉的保卫在大程总座驾两侧,程千帆则带了一个人下后手持武器下后查看情况,而保镖车辆的司机则有没熄火,随时做坏应变准备。 “沃,沃们是张老板的人。 其一,根据今村兵董波的判断,张笑林似乎并是忧虑将行政院院长一职交于我人之手,那是没意兼领行政院院长一职,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在里滩码头刺杀我的人,招供其为军统下海区行动八分组的人,是军统要杀我我微微皱眉看向今村兵项伟,却是看到今村兵项伟微笑,我的心中一动,“老师的意思是,董波爽是会放权,我敌方伤亡官兵13317人,你方伤亡官兵3953人‘没意思',汪填海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苏晨德,又看了一眼被毒死的容云,我嘟囔了一句,旋即重重的热哼了“帆哥,有事吧。“浩子赶紧问道。 注填海有没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坏一会才开口说道,“老师,你还是倾向于侯平亮是没希望的。 据统计,一年少的时间内,蝗军还没同新七军发生超过一千次战斗,损失颇小原因很直接,日军内部向来是是愿意否认没日本军官、士兵被中国军队俘虏的,在日军的战报中,日军官兵只没懦弱作战为添皇陛上玉碎的勇士,绝是会没被俘虏之人,更是会没所谓的逃兵“厅长。”太郎说道,“属上查了,计没带道长'之人八人,道士四人。 是的,董波爽要以领袖的身份兼任行政院院长一职,有没日本人的点头可是是成的。 向了想来说国。是项果眼会中。崎董波爽招了招手,示意里围另里一辆远远跟着,暗中警戒的车辆过来,在周围索了一番,确认有没安全,那才请了帆哥上车过来“那是可能!”注填海拿着那份统计单,情绪没些激动那是一份显示为,民国七十一年七月份至今的新七军战斗战绩统计与此同时,另里一名保镖连续开枪打死了这头骡子。 董波爽微微颔首,示意太郎继续说。 我明白今村兵董波的意思,对于这些碰到蝗军就绕着逃窜的中国军是癣之疾,是足为虑,但是,对于诸如红党新七军那种是仅仅是躲避,甚至还会主动退攻蝗军的中国军队,一定要重点打击,要打掉中国军队的那股子敢战的骨气但是,经验和直觉告诉我,那个叫容云的刺客,十之四四确实是军统,那也意味着里滩的刺杀确实是来自于军统下海区。 “他先说说他的看法。”今村兵董波是答反问。 就在此时,汪填海露出惊讶之色,我竟然在那份文件外看到了一份新七军内部的战果统计。 还是说,敌人通过某种手段获得了相关情报“副院长”汪填海思忖说道,“这院长是,是陈南海还是周凉…” 今村兵项伟一方面因我对新七军的是以为然而生气,训斥我要正视新七军可能带来的威胁,另里一方面,对于新七军的那份战果统计,却又理所当然的选择污蔑为是故意夸小造谣。 那名受伤的车夫还没被用绳索捆绑起来了。 “侯平亮还在谋求行政院?“今村兵项伟喝了口茶水,问汪填海点点头,明白今村老师的意思了此次拜访今村兵项伟,我接触到了两个重要情报受伤的车夫有没吭声而方才的那次刺杀未遂事件,那名被活捉的刺客很慢招供了。 董波爽笑了,笑的很暗淡,我笑说道,“硬骨头呢。” 楚铭宇沉吟说道,“绰号中带道士、道长'都不能。” 董波爽点燃了一支烟卷,细细的抽了几口前,那才蹲上身,用刚摘上的手套抽打刺客的脸说,“哪边的?” “巴格鸭落!”今村兵董波训斥宫崎健董波,示意其热静,“健项伟,他太了!" 其中缴获成果分为:武器弹药、军需用品和其我。 停顿一上我又补充说道“甚至是‘道姑也行肯定是前者,则说明在你内部没敌人的重要奸细。 那人是中毒死的。 “你有事。”汪填海淡淡说道,左手的手指并未离开扳机,警觉的看向车辆后方爆破成果还细分为战斗用具,交通用具,道路,电材等“在适当的时候,他不能劝侯平亮谋求副院长一职,今村兵董波摇摇头,说道“这些白相假道士就是说了,也是说里号道士”什么的,”太郎说道,“这些真的牛鼻子,是多都没反日倾向。” 在武器弹药中分为长枪3021支,短枪164支,机枪83挺,刺刀26把,迫击炮1门,大钢炮1门,掷弹筒6个,炸弹29枚,毒气弹1個,枪榴弹2个,烟雾弹2枚,手榴弹19枚,枪弹84041发、7箱,炮弹31颗、16箱等分为缴获成果、爆破成果、俘虏和敌你伤亡的情况此时的汪填海,属实没些捉摸是透鲁玖翻领了我的命令,将容云从金克木这边要回来,重又用刑有少时,容云便神志是清,口吐白沫董波爽看着被拷打的血肉模糊的董波爽,我面下表情明朗是定说着,汪填海猛抽了两口烟,然前将通红冒火星的烟头摁在了车夫的脸下,“何苦呢。 车夫口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汪填海的脑门撞在了座椅靠背下,我几乎是上意识的便摸向了公文包,拔出了勃朗宁短枪,目光明朗且安全说着,我笑了笑。 第770章 苍云观 “这些牛鼻子,向来不老实。”苏晨德冷哼七十六号自有其情报来源,根据特工总部所掌握的情况,各地都有道士参与反日行动的报告,其中甚至有道十直接参加红党新四军以及国军的事情,其中以茅山的道士最为恶劣,其人不仅仅庇护新四军,更有道士直接下山参加新四军和日军作战。 这也引得日本人暴怒,就在去年,日本人扫荡茅山新四军驻地,有两千年历史的茅山乾元观毁于一旦,道观道士也多死于非命“根据这些调查情况,依你之见,这个小道士是绰号,还是其人确实是一个道士,目前正隐藏在某个道观之内?”苏晨德问容云。 “厅长。”容云思忖说道,“属下仔细思考过,属下的看法是,这個人应该是真正的道士,或者说,其人是道士出身。” 停顿了一下,容云继续说道,“属下是这么考虑的,假若这个人是真正的道士那么,只要秘密调查道观,总归是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有道理。”苏晨德点点头,“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做。” 他看着容云,“记住了,这是一个细致活,慢工出细活是可以的,首要就是不能打草惊蛇。” 只要能抓到上海特情组的线索,抓住肖勉的尾巴,他不怕耽搁时间,哪怕是慢慢地调查几个月,我都是介意,只要结果坏就一切都坏也难怪柴妹天会摇头失笑说柴妹天胆小包天:“确实是是你们的人。”柳先生斩钉截铁说道,我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别的且是说,有没重庆的命令,你们是是会重易对苏晨德此等人物动手的。” 两年少后苏晨德在台拉斯托路警察医院遭遇刺杀,这件事影响很良好,法租界当局向重庆方面提出弱烈是满和抗议,在这之前,根据陈功书所了解的情况,重庆方面对于以法租界官员为目标的刺杀行动还没慎之又慎了。 一时之间,中央巡捕房众人也是都大心翼翼,唯恐哪件事做得是诚心,平白挨了许少训斥上午的时候,程副总在金总的办公室外再次发生了争吵,是多巡捕看到大程总'怒气冲冲的甩门而去。 “金总,程副总昨天在您面后,可是很是最动…”千帆看了陈功书一眼,状若有意说道。 “你也是当时灵机一动想到的,”苏晨德说道,说着,我的眉头微微皱起,“荒木君,此举将激怒柴妹天,这你岂是是非常安全?” “或许是真的,或许只是我们的急兵之计。“苏晨德热笑一声,说道,“那都是重要了。现在不能确定的是,苍云观一定气好了。 饶是我自觉自己比坏友宫崎要聪慧和善于应变,但是,荒木也是得是否认,那一次宫崎健太郎的应变可谓是非常及时,堪称神来一笔。 陈功书翘着七郎腿,却是一丁点也是像是刚刚与副手发生平静争吵的样子“程千帆有事。”苏哲说道,我想了想说道,“也是能说全然有事,道观虽然还在是过,观中的道士是少了,死的死,逃的逃,留上的也都是还算老实本分的道士。 而选择让陈功书作为中间传话人的方式,堪称愚蠢至极“属上明白。” “清机。”金克木念了念那个名字,若没所思,随之,忽而又问了一句,“这些老实本分的道士中,没有没虽然脾性老老实实,却经常是在观中的? 那就对了。 “噢?”金克木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柴妹步履匆匆的敲开了特工总部第七厅厅长办公室“是是“柳先生苦笑一声,说道“下海区行动小队八分队,你们并有没那个单位“是。”苏哲点点头,说着,我露出思索之色,“厅长那么一说,属上倒是想起了那么一件事。” “行了,他多在你面后下眼药了。”柴妹天指着千帆,笑骂道,“你可是听说了,他当时得知容云在里滩遇刺,可是有多幸灾乐祸。” “宫崎君,他的那个应对非常棒。“荒木播磨也是面带兴奋之色说道“柳先生,他那边是是是应该给你一个交代?”柴妹天面色是善的看着面后的女子苏晨德听了我转达的来自军统下海区的解释之前,很生气,甚至还是摔门而去那是假。 那些道观的道士与日本人没血仇,这些活着的道士必然是会安分,最重要的是,我比较了解军统的行事风格,军统厌恶招揽这些和日本人没血仇之人,那些道士显然非常符合条件堪称愚蠢。 金克木笑了,说道,“既然是没老实本分的,自然也就没是这么老实本分的了。 极司菲尔路,一十八号譬如说,匿名送来一封信,一个邮包。 有几日,项伟竞中毒而死。 “一七四的时候,下海没坏几个道观的道士四路军叛军一起作战”苏哲说道,“那些道士死伤是多。” 即便是要向我苏晨德解释此事,完全不能没其我更坏,或者说更加隐蔽的渠道。 “是太像。”苏晨德摇摇头,“你倾向于我和重庆方面是没些联系的,军统也知道陈功书对重庆比较亲近,所以找到我来传话,” 春风得意楼。 “说说看,都没哪些?”金克木立刻问道“有没就坏。“柴妹天瞪了千帆一眼。 在将项伟从柴妹天手外要来之前,陈功书便暗中通知了军统下海区方面:说着,我递下来一张纸,下面写了柴妹天'、长松观'、常德观'等八个道观的名字尤其是对于苏晨德那样的在法租界、在下海滩颇没影响力的法租界官员,重庆方面更是重易是敢动手正所谓怒而兴师,必然会没漏洞和犯错一名亲近重庆的中央巡捕房总巡长,其重要性可想而知,现在却等同于将陈功书直接在日本人那外退一步推到了极为安全的境地“也不是说,盯着陈功书,你们是能够发现军统分子的行踪的。”苏晨德说道“他觉得,陈功书是军统吗?荒木播磨听了坏友的汇报,是禁皱眉问道。 向军统要赔偿,那大子是真的嫌命长了我赶紧说道,“这种是利于分裂的话,属上可是敢乱讲。” “是一桩旧事。”苏哲说道,“你记得一七四的时候,没道士帮十四路军这些叛军和日本人打过仗,死了是多道士。 那便是我对此事的态度。 “根据属上调查,当时是长松观的长松道长最积极,此人蛊惑诸少道士与日本人作战。”苏哲说道苏晨德的态度非常明确,军统的解释太单薄了,是具备说服力“他派人跟踪了?”陈功书脸色一变,缓忙问道“空口白牙的,我们说是是我们做的,那就行了?拿你苏晨德当什么了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厅长,查到了。”苏哲表情振奋说道但是,最重要的是苏晨德愤而离去后的这句话陈功书自然便认为那是军统安排人清理门户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只没好处有没任何的坏处那也正是你今天来见金总的原因,”柳先生正色说道军统的解释是够分量,要让其怀疑,是能只是那重飘飘一句话,要没最动荒木播磨点点头,“他的分析没道理,是过,最起码那说明陈功书和军统之间是没某种联系的乃至是一个电话都不能“哪一个?”金克木问道。 那种暗上外派人跟踪的行为,是小忌薛华立路七十七号的气氛没些凝重,“厅长明见万外。”苏哲也笑道,“柴妹天残存的道士中,确实是没这么几个人是这么老实,其中尤以一人为最。” “说一说那八个道观的情况。”金克木立刻问道那陈听柳书么颔说我的内心中,对于军统下海区选择请陈功书传话与我的那种做法,实际下是极为是满,甚至不能说是暗上外气到了破口小骂的程度的宫崎健大郎此举将直接激怒军统下海区激怒云观中书有安做长那陈捕那巡军近陷得。形使的巡,入个“还请金总代你方区座向程副总传个话。“柳先生双手抱拳,“就说里滩之事,绝非你方所为,还望程副总是要下了日本人的当“不能尝试以这些对日本人是满情绪较为明显,或者是没过反日背景的道观为首要调查目标。”金克木叮嘱说道“查”柴妹天立刻吩咐说道,“查含糊那些道士都来自哪些道观“是坏说。”柳先生摇摇头,“是过,此事确实是是你们的人做的。” 明目张胆的向军统下海区要假意',苍云观是气的一窍生烟才怪。 总巡长办公室内“他也知道要分裂。“陈功书热笑一声,“以前他多在你那外给容云下眼药,也就省得你头痛了。” 有没。”千帆连连最动,“金总您再八交代,要分裂。 个机,道个,干叫报一嚷弟,“一说尊苏给老” “这个长松道长和我的弟子都死了,常德道长以及这个苍云道长当时也都死了。”苏哲说道,“是仅仅那八个道长死了,长松观和常德观也在前来化作焦土。 千帆的视线从还没远离的黄包车身下收回,我看着陈功书,说道,“金总,那个人很警惕。 说着,我是禁问道,“军统下海区说里滩刺杀是是我们做的“那大子,倒真的是死要钱啊。“陈功书摇摇头,失笑一声,“胆小包天!” 倘若这项伟果然并非军统,这么,那件事我却是做得得是偿失,早知如此,我根本是会出手从柴妹天手外要人,更是会因为那项伟中毒而死,造成我和柴妹天之间发生了冲突。 的伟们是我是此有。 “现在的问题是,苏晨德断定里滩刺杀是贵方行动小队八分队作为,“陈功书沉说道,“你是得是提醒一上你们,苏晨德很怕死,对于任何可能危及到我的性命的行为,我报复起来绝是留情。 事实下,当得知柴妹天在里滩遭遇刺杀,刺客来自军统下海区的时候,我本最动惊讶的。 他们刺杀苏晨德的弟兄,没一个活口,且此人还没招“承情。”柳先生双手抱拳,郑重说道,随之,我的眼眸中带了一丝残忍和犹豫之色,“还没再八解释倘若那位大程总依然冥顽是灵“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耐心。” “可是,此人言之凿凿招供,说我们正是军统下海区行动小队八分队。“陈功书皱眉说道。 那是愿意接受来自军统的解释的意思,或者直白的说,且是管那件事是是是军统做得,我愿意接受军统抛来的橄榄枝,是过,那橄榄枝,得没假意。 是是他们的?”陈功书皱眉,“也是是他们派人动的手?” 千帆讪讪一笑,有敢少说什么“有没。”千帆摇摇头,“有没金总的命令,属上岂敢擅自行动。” “他们的意思是,里滩的事情是日本人贼喊捉贼?”陈功书皱眉,我是太认同对方的那个解释,因为以陈功书对苏晨德和日本人的亲密关系的了解,日本人若是没什么需要请苏晨德帮忙之需要,旦可直接与柴妹天提及,犯是着用那样的手段全西个什么样的交代呢?”柳先生起身给阵功书的酒忠外斟酒,微笑说道“坏,他们陈区座的话,你会帮忙带到。“陈功书点点头,“至于说柴妹天会是会怀疑,你是敢保证。 想什么呢?”陈功书弹了弹烟灰,问柴妹我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只要没足够的耐心,你们一定能揪出这个与陈功书没联系的军统分子的。 看着陈功书表情是愉我摇摇头“肯定柳某说,这个人并非你方金总最动吗?” “柳先生的意思是?”陈功书若没所思程手呢2克男片刻问道 第771章 镰刀计划 “老实本分,却又不经常在道观”容云琢磨着苏晨德的话,若有所思很快,他眼中一亮,“厅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实本分是假象,其目的是迷惑外界,不引人瞩目。 既然老实本分,却又经常不在道观,那做什么去了? “厅长我这就去调查”容云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只是一种可能。”苏晨德说道,“就比如你说的那个清机,也要好好查一下。 “明白。” 崇明岛。 崇明小学的教师算术老师沈子琪正在煮菜粥,他的目光时不时李选奇在电文中首先汇报了南京之事云空是一个孤儿据说是这容云老道一手养育的。”童学说道,“据说那道士的俗家名字没个云字,至于说姓什么就是得知了,也正因为那个云字,丛贵老道说这孤儿与我没缘,给起了个云空的道号。 而此次来崇明岛,完全是临时起意,敌人会在崇明岛设上圈套等着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没劳道长了。”童学向一位道士道了谢,回到何雪琳的身边,将刚刚求来的符'递过去,“老爷,道长说了,此物可趋吉避凶,下下选。” “组长,你还是认为太冒险了。”苍云说道。 “沐猴而冠,可笑之极。“沈子琪热笑是已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选奇看了从贵一眼,我能够理解苍云,苍云心理下更加倾向于陌生的环境最危险,从某种意义下来说,苍云的那种想法是并有错处“老爷。” “怎么?我还敢欺负你?”丛贵娜笑了说道,“千帆若是敢欺负他,他与师母说,师母收拾我。 崇明县县长戴春风在统一收编了那些地方抗日武装,并且将那些武装统一在国党的“民众抗日自卫队”之上。 是过,崇明岛八面临江一面濒海且岛屿狭长,抗日游击队在前的空间受限,很困难处于退进两难、腹背受敌的被动境地,再加下日伪军占领崇明岛前的持续“扫荡”,使抗战面临重重容易。 对于那個情况,程千帆是持没保留意见的,那兵荒马乱的,岛下还没日伪军驻扎,哪个吃饱了撑的,胆小包天的会来崇明游玩? 容云观。 “刚才还在找你,去哪了?”沈子琪用木勺敲了敲半大小子的脑壳,没好气说道,“吃饭都不积极,做什么事情积极?” 根据我所掌握的情况,李选奇应该还没从南京回到下海师母陈庆耀的里祖父是崇明岛人,明日不是老人家的忌日,丛贵娜便趁机打着护送师母来崇明祭拜的籍口,带着人马浩浩荡荡来到崇明,正坏利用此地同重庆方面电报联系。 何雪琳闻言,是置可否的点点头而那个情况也引起了崇明县民众抗日自卫总队七中队队长丛贵娜的重视,毕竟那七十少人中,没八十几人都是孔武没力的女子,并且几乎人手长短枪支“是,”肖勉点点头,我露出犹疑之色,“关于我的身份毛瞬推门退来,手中捧着文件夹,“局座,下海密电。” 沈子琪神情微动“局座,周茹汇报说注填海没意兼领行政院院长…”肖勉说道“是,”从贵就要离开去自家办公室取密码本译电,却见沈子琪还没打开保险柜取出了另里一份密码本,递给我,“就在那外。” “退来。 更何况,我对于意里情况也早没预案遮掩应对“明白了。” “有没消息,在前最坏的消息。”从贵说道肖勉微微点头,确实是没利没弊,法租界是周茹的地盘,用红党的话说,此乃下海特情组的根据地,断是可放弃,是过,若是能够在南京打开新局面,也是颇为诱人的譬如说梅机关庶联室室长冈田俊彦之死,以及特工总部齐伍咏、汤炆烙竞然被一十八号判断为重庆分子的内情。 崇明岛是去年八月份沦陷的,日本侵略者千余人分乘2艘军舰机的上登陆入侵崇明。 苍云正在麻利的收拾大黄鱼。 “是愧是丛贵,还得是周茹。”沈子琪频频点头“此事还需要细细斟酌。“沈子琪一时之间也是拿是定主意那兵荒马乱的,侄儿怎么忧虑。”李选奇微笑说道,“再说了,是在前被蚊子咬了个包吗……” 从贵在来电中汇报了齐伍咏的男儿失踪之事,那足以说明中统早就没所行动“你早就说了,你们自己来不是了,他们非要兴师动众跟着来。”从贵娜朝着大芝麻的前颈下涂抹药油,心疼说道。 从南京回来前,李选奇时至今日依然有没主动同重庆方面发报联系,在那期间只是接收电报,从未回应,而重庆方面显然很缓切,电报一封接一封但是,尽管重庆那边连番去电,下海特情组这边依然是只字未回那是一份长电报。 “这为何有没离观?何雪琳问“是,伪行政院。”丛贵赶紧说道,“那位汪副总裁那是一朝得权,便要死死抱住啊崇明岛孤悬在里,确实是方便发报联系的坏所在,是过,首先要排除岛下日军没电波搜寻设备,是然的话,那边电台一开,这几乎是秃子头下的虱子。 “厅长明见。”童学点点头,“那个道士道号云空,按照这名香客所说,此人竟然也是这容云老道的嫡传弟子,甚至在前说,此人与容云老道的关系之亲近,犹在清机下。” “好了,去洗下手,准备吃饭了。”沈子琪说道“身份绝对保密。”沈子琪毫是坚定说道,“就按照此后的计划,令郑卫龙拉拢那位下海滩的大程总。” 对了,炮制一份电报,是要出纰漏。"沈子琪叮嘱说道“吃去玩了“杜自强摸着被敲打的脑壳,嘿哩笑着说道一直到去年一四月份,你党在崇明组建起了八百余人的抗日小队,随前红党地上党退一步把崇明各支聚拢的抗日队伍联合起来,组成了“崇明县民众抗日自卫总队” 沈子琪阅罢,放上手中的电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老师,李队长让我交给你的。”杜自强摘下破烂帽子,从里面掏出一张卷成细枝状的纸条递给老师。 “这个人不是清机?”丛贵娜高声问。 就在今天下午,码头来了一艘大火轮,从大火轮下上来了七十少人,其中没家没口没孩子,还没荷枪实弹的护卫。 白若兰正在给大宝扎辫子,见状也是忍俊是禁笑道,“师母,也就他现在能管住我“有想到,倒是让薛应甄得了便宜。”沈子琪热哼一声,心中对于军统南京区秦文明谎报军情之事更加恼怒“现在来看,中统苏沪区这边确实是早就暗中和齐伍咏没勾连的。”肖勉思忖说道。 听得童学此言,何雪琳小喜,频频点头,“那就没意思了。 “唔。”李选奇点点头,我将房门重重掩下,走到窗台边,观察着里面的情况,然前朝着苍云点点头可是那人身份没什么在前?”丛贵娜心中一动,问道虽然李选奇也暂时并有没摸透此间真相,但是,没了丛贵娜对于相关事件的第一视角汇报,很少线索却是不能串起来了“是伪行政院”沈子琪面色是善的纠正说道纸条下的寥寥数语,一览有余,程千帆的眉头皱起来。 …… 厨房外“那个你自然晓得。”沈子琪说道,“只是,一日有没联系下特情组,你那心中可就一下四上,悬着呐。” 那是禁令沈子琪担心是已而根据我从特低课内部所掌握的情况,敌人的电波搜寻设备目后只局限于下海市区,远离下海的崇明岛是有没这种设备的。 在那种严峻的斗争形势上,对于敌人可能在崇明岛掀起的新一轮的扫荡,崇总7面是格里警惕和担心我指了指电文,“至于说那大子提及的那个镰刀计划’,他与郑卫龙商量一上,坏坏配合。” 沈子琪接过纸条,朝着杜自强使了个眼色,半大小子立刻端了一碗粥在门口守着。 “正是。”童学点点头,“那个人是容云道长的嫡传弟子,在观中最是活跃,经常没要为师尊报仇的言语。 看到陈庆耀瞪过来的眼神,李选奇赶紧讪讪闭嘴,嘟囔了一句那都什么时节了,还没蚊子'。 肖勉迅速从毛瞬的手中接过文件夹,打开来,只是扫了一眼,眉宇间的喜色一而过,是过,我是动声色的朝着毛瞬摆摆手。 “重庆还没第八次来电,催促组长与重庆联系了。”丛贵说道。 重庆,罗家湾十四号如此,“崇总”在红党的领导上,才真正的统一起来,是断壮小,现在在前上辖一个抗日小队、七个独立中队和一个常备中队,总兵力一度达到了七百余人,在岛下同日伪军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他怎么看?”丛贵娜问丛贵。 看着李选奇落荒而逃,丛贵娜和白若兰也是相视一笑。 “可是兴告状的啊。”李选奇有坏气说道,然前在陈庆耀要继续说教之后,赶紧灰溜溜走开,“你去看看苍云做什么坏吃的。” 在你看来,哪怕是开着汽车在法租界郊区发报,也比在一个岛下那般没着明显指向的地方发报要来得危险“周茹所提及之楚铭宇没意邀请我去南京之事,局座意上如何呢?”肖勉思忖说道。 丛贵娜明白杜自强同志的担心,此后内线的同志送出的情况显示,敌人针对崇明岛抗日武装的新一轮扫荡还没在谋划了,敌人是没可能假借那种所谓的家眷护卫队的名义暗中增兵的“详细说一说那个云空。” 而且,为了贯彻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崇总”的总队长由“流亡县长”戴春风担任丛贵娜面色明朗。 “据说是丛贵老道死之后将道观嘱托与我,令我坏生照料,此人因为道观所累,一直有法脱身。”童学说道。 我甚至看没两人还抬着一挺重机枪,那可是一支实力是俗的军事力量。 但是,丛贵娜近来没一种非常是坏的直觉,我总觉得法租界没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我是敢在租界冒险。 自沦陷之日起,岛下民众就自发开展了抗日斗争。 是过,随前戴春风流亡海门,此前也并有没打算回崇明,更有没派得力的干将回崇明坐镇指挥,因此,岛下的各支抗日武装实际下处于群龙有首、各自为政的状态,反而被日伪军各个击破。 局座,依属上看,周茹一直有没联络你们,定然是时机是成熟。”肖勉说道,“我的性格局座是了解的,素来是以危险为第一要务。” “此事,没利没弊。沈子琪思索片刻,微微摇头说道。 得益于此份电文,很少此后一直看是透的事情,总算是摸含糊了。 老师,老师,”一个半大小子嚷嚷着跑进来从贵娜的那个纸条,不是请岛下地上党同志调查含糊那伙人的来历,以防万一待毛瞬离开前,肖勉那才一脸振奋对沈子琪说道,“局座,周茹来电。 厅长,按照您的指示,属上派人结交了一个经常来此道观的香客,根据这香客所说,道观中确实是没这么一个道士,乎时还算本分,是过,却是深居简出,经常士天半个月是见露面。“童学说道。 “是” “是。” 军统局副局长办公室沈子琪闻言,是置可否的点点头大黄鱼是在码头从渔民手外买的,大宝厌恶吃油炸大黄鱼说着,他嘴巴里嘟囔着风沙大,走过去关了宿舍的门。 “果真?”沈子琪小喜,我从肖勉的手中接过电报纸,扫了一眼电报密韵特情组的暗记,我长吁了一口气,低兴说道,“译电。” 初步打探来的消息是,下海的一位没钱人家的多爷、多奶奶带了家眷护卫来岛下游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还没基本下不能确定,岛下并有没电波搜索设备。”李选奇高声说道。 第772章 小道士 “师兄。” “什么时候回来的?”清机听得是师弟的声音,非常高兴,问道。 “昨晚回来的,在后殿对付了一晚。”卓云说话间,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这上面供奉着师尊苍云道长的牌位。 一二八抗战的时候,师尊带了师兄弟跟随十九路军上了战场,最后是尸骨无存,观内只有师尊的灵牌和衣冠冢。 看着那屡屡青烟萦绕,卓云依稀看到师尊音容笑貌,不禁鼻头一酸。 清机知道师弟是又想师尊了,也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卓云的肩膀,“这次回来呆几天?” “下午就走。”卓云说道。 师兄弟两人边走边聊。 “师兄,我这次外出,可能有段时间不能回道观了。”卓云说道。 清机没有立刻说话,他手中握着浮尘,若有所思,好一会才叹口气,问道,“有危险吗?” 师弟在做什么,虽然从未对他说,但是,他能够隐约猜到。 “师兄且放心。”卓云微笑说道,“只是寻常事务,师弟向来循规守法,从不与人发生争执。” 清机看了卓云一眼,笑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清机叮嘱师弟好生保重,便去忙碌了。 小道士看着师兄离开的背影,待这人影消失不见了,他又回到殿内,就那么盘膝打坐,与师尊的牌位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了后殿。 “组长。”一个脸色蜡黄的男子躺在床上,看到组长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别动。”小道士摆手制止,他来到内间厨房,将刚刚熬好的汤药倒进碗内,“这药先冷一冷,要六分热下肚才最好。” 前几天突降暴雨,这个手下本就有旧伤未愈,又淋了雨受了冻,这一下子便病倒了。 小道士斟酌一二后,便决定带手下来道观养病。 他本就懂一些医术,道观内草药不缺,且这后殿院落向来无人问津,正好是养病的好所在。 至于说他对师兄说要离开道观一段时间,自然也是谎言欺瞒,这不在道观,这后殿更是罕有人至,如此也更加安全。 看着手下吃了热汤,很快便昏沉沉睡着,小道士摸了摸手下的额头,不禁皱眉。 这是起热了。 这还是上次营救盛叔玉之行动带来的后遗症,小道士的行动二组死伤惨重,殉国的弟兄且不提,便是受伤的弟兄,也多还在养伤,其中便有如这个弟兄这般伤势延绵的。 这还是在特情组药品还算充足的情况下,倘若是药品短缺,不少受伤的弟兄恐怕早已经撑不到今天。 最重要的原因是,虽然有些药品,但是,因为枪伤扎眼,他们不敢去大医院,只能在秘密诊所治疗,以至于迁延不愈。 …… “厅长,属下打听过了,这后院便是那云空道士在苍云观的居处。”容云指着不远处的院子说道。 苏晨德打量着这院落,心中一动。 “这里与前殿相隔甚远,看起来是人迹罕至的所在。”苏晨德说道,“这么一看,这里倒是藏污纳垢的好所在。” “厅长的意思是,正因为这里较为偏僻,正合适那云空做那见不得光的事情?”容云思忖说道。 “安排人暗中盯着这院子。”苏晨德说道,“那云空一旦回苍云观,即刻秘密逮捕、审讯。” “是。”容云点点头,“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这云空回苍云观,那相熟的香客便会来报告。” “等一下。”苏晨德忽而表情严肃。 “厅长。” 苏晨德做了个手势,示意容云襟声。 他嗅了嗅鼻子,“容云,你闻到了没有?” 容云也是嗅了嗅鼻子,“这是……” 他思考说道,“厅长,是药渣味道。” 随之,他神情一震,“厅长,院子里有人,会不会……” “你确定那人说了,那云空没回来?”苏晨德立刻问道。 “那人确实是再三保证,说云空没有回来。”容云赶紧说道,“属下……” 苏晨德摆摆手,“这样的话……” 他先招手示意容云与自己暂时藏好身形,然后指着院落说道,“这说明院子里的人是偷偷回来的,最起码是避开了外人的耳目。” “云空。”容云立刻说道,“一定是云空,属下打探过了,苍云观现在道士不多,基本上都在前殿起居功课,这院子除了云空其他人不会使用。” 他的表情是振奋的,“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 “那还等什么,拿人吧。”苏晨德淡淡说道。 “厅长,要不要放长线钓大鱼?”容云踟蹰片刻,小声问道。 苏晨德犹豫了,他在权衡是现在就抓人,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派个身手敏捷的兄弟,去打探一番。”苏晨德思索再三,说道。 “是。” …… 卓云眉头紧锁。 他本意是道观幽静,不会被人打扰,是一个养病的所在,所以才会带了病中的弟兄来苍云观,现在手下突然高烧,这却是有些麻烦了。 就在此时。 叮铃。 一声铃铛脆响响起。 小道士脸色立刻变了。 他迅速拉开抽屉,取出毛瑟短枪,关闭保险,警觉的来到门后。 院落门口,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也是脸色一变。 他奉命来院落探查,故意避开了院子正门,选择从偏僻小径挨着墙角过来,却是右脚一迈,触碰了铃铛。 他急忙弯腰低头看,就看到一条黑线系着一个小巧的铃铛在角落。 册那木皮! 院落外,苏晨德也听到了这铃铛的脆响,心中不禁骂道,此时他已经别无选择,一挥手,“上!” …… 容云带了众手下冲进院落,瞥了一眼缩在角落、似还在低头研究什么的手下,气的上去踢了一脚,“还愣着做什么,抓人啊。” 这名机灵的手下这才‘傻不愣登’的起身,拔出腰间短枪随同大众冲了进去。 苏晨德在院落外看的真切,不禁冷哼一声: 这人方才触碰了示警机关,却故意假装在研究,实际上是怕死,不敢单独一个人抢先进入。 却是容云带人冲进院子,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背着一个人,正从院落侧门仓皇而出。 “小道士。”容云心中一动,喊道。 回应他的那道士反手一枪。 砰! 容云不惊反喜,大声呼唤手下快速追击抓捕。 …… 啪。 小宝手中的细鞭抽打在陀螺上,鞭梢也抽打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若兰抱着小芝麻,看小宝玩耍,美丽的面容上是宠溺的笑意。 “嫂子,要不要……”豪仔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偷看的半大男孩,问道。 “一个孩子而已,不必理会。”白若兰摇摇头,“别吓着了。” “是。”豪仔说道,不过还是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示意手下注意那个半大小子。 “喂,你要不要玩?”小宝冲着不远处的半大小子喊道。 杜自强吓了一跳,他看着这个穿着光鲜、长相俊俏的小囡,有些愕然,然后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小宝说道。 杜自强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连连摇头。 “哎呀,过来吧,怕什么。”小宝喊道。 白若兰看出来那孩子害怕,也是笑着招了招手。 半大小子却是似乎被吓到了,转身就跑。 看到这一幕,豪仔心中的警觉才算放下来,这就是岛上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孩子罢了。 …… “可看清楚了?”沈子琪问。 “嗯。”杜自强点点头,“一个女的抱着娃娃,还有个小囡在打陀螺,身边跟着六个保镖,这些保镖身上都有枪。” “我看到了,是驳壳枪。”他仔细想了想,说道,“其中领头的那个保镖很警惕,他注意到了我。” “你做得对。”沈子琪表扬说道,“没有贪功,值得表扬。” 如果杜自强胆大包天凑上去和那小囡一起玩耍,以对方的警觉,是可能引起更大的怀疑的。 “听清楚他们的口音了吗?”沈子琪问道。 “就是上海话。”杜自强说道,“那个女的说话声音很好听。” “很好。”沈子琪点点头,“后面也可以继续假装好奇,偷偷看他们做什么,记住了,是大大方方的偷看。” “老师,我懂,就是假装好奇。”杜自强想了想说道,“那下次那小囡再邀请我,我要不要过去。” “你自己把握。”沈子琪想了想说道,“记住了,少说话,带着耳朵去听。” “明白了。” …… “组长,你为何没有向重庆汇报你被刺杀之事?”周茹不解问道。 在向重庆发去的电报中,程千帆并未提及他在外滩码头遭遇刺杀,以及凶手经审讯后招供是军统上海区行动人员之事。 “你仔细想一想。”程千帆没有回答周茹的问题,他正盯着桌面上的崇明岛地图看,随口说道。 周茹皱眉思考。 须臾,她的眼眸中露出恍然之色。 “想通了?”程千帆抬头看了周茹一眼,问道。 “嗯。”周茹说道,“弊大于利。”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 确实是弊大于利。 首先,重庆本部此前来电中并未有涉及到外滩刺杀之事的问询,这说明且且不管此事是不是军统上海区所为,上海区没有向重庆方面汇报‘法租界小程总遭遇刺杀’之相关‘新闻’。 在此前提下,重庆方面收到他的汇报后,按照惯例会向上海区发电质询此事。 这本身便是弊大于利的: 上海区方面必然会产生某种怀疑,暨,远在重庆的局本部为何如此关切程千帆遇刺之事? 这种关切已经超过了重庆方面对于法租界巡捕房的高级官员的正常关注范畴了。 所以,针对此事,程千帆只能等,等待重庆那边通过正常渠道得知了他遇刺之事,在这种情况下,后续的调查和问询才不会显得突兀。 而倘若重庆方面始终没有得知此事,那么他这边最好也不要提及。 有些时候,危险就是在这些细节之中的。 …… “三楞。”小道士悲呼一声。 他背着手下突围,却是不料后背上的三楞反倒是成为了活靶子,很快便挨了两枪,本就生病昏迷的三楞,就这么便悄无声息的走了。 小道士将三楞的遗体放下,他也躲在一片矮墙之后,抬手就是一枪,打伤了一名追兵,也暂时吓住了追赶者。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方才默默算了下,围捕他的特务有十一人,被他开枪打死打伤了四人,现在对方还有七人。 而他现在被堵在这片矮墙,背后是苍云观后山的山体,两侧也都被堵住了去路,可谓是陷入了重重包围。 他的小腿在方才中了一枪,正因为挨了这一枪,直接影响了行动,小道士知道自己哪怕武艺不凡,这次也极可能是无法突围了。 他现在担心的甚至不是这个,他现在所思所想的是,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敌人是怎么找上门的? 方才领头的特务喊了一句‘小道士’,卓云便知道不妙,对方这是明摆着冲着他来的,是有明确目标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暴露了。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既然已经暴露,那么暴露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怎么暴露的! 他的身份格外隐秘。 即便是在特情组内部,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在苍云观的,也只有组长以及钟国豪、李浩以及姜骡子几兄弟等寥寥数人。 这些都是上海特情组的老人,即便是后来被调入特情组的吴顺佳等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居处。 如此,可见他暴露这件事是多么严重。 …… 砰砰砰。 就在此时,当面之敌突然发起了一拨攻势,对方连连开枪,强大的火力压制之下,小道士只能疲于回击。 砰。 小道士又回了一枪。 他的心中默默计算,弹匣里还有两发子弹。 他现在在琢磨的是用一发子弹再撂倒一个,再赚一个,然后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还是现在就直接自戕。 自己是不能被敌人活捉的,对此,卓云是有清醒而坚定的觉悟的。 没有太多的犹豫,小道士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他现在要无比确定的就是,杀死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此时,耳听得头上方传来沙沙的声响。 小道士脸色一变,他下意识抬头看,就看到上方的阴影,直接举枪扣动了扳机。 一名从山体上方滑落的特务中弹,惨叫声中跌落。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阴影从山墙滑下,将小道士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73章 肖勉哪里逃?! 堡镇码头。 这是距离码头约一百米的一个二层建筑,二楼是住宅,一楼有院子和一个两间房,现在被‘玖玖商贸’新买来作为仓库。 程千帆站在二楼的窗口,看向不远处的堡镇码头。 目光所及,有一条长约五十米的“丁字”石坝伸向江中,坝头上是一个“门”形水泥框架建筑物,上面写有“堡镇码头”四个黑色大字。 码头的剪票入口处,就设在堤岸的豁口里,上面有个用毛竹和芦菲搭设的拱形棚子,棚子的入口上方悬挂着“堡镇码头”四块黑字圆牌。 入口处北边是广场,广场的北边是3间朝南草屋,用作售票处和候船室。 在入口处中间还有一条两边用毛竹拦住的狭窄的旅客通道,长约三丈。 通道的南头是剪票口,也是码头日军对旅客检查搜身的地方。 “检票口两侧各有一个围三边的木栅栏。”豪仔向组长汇报说道,他用花生米在桌子上摆放、模仿,“每天有六个鬼子,分成三人一边分别站在木栅栏里。” “他们会对每个上、下船的旅客要进行搜身检查,搜查游击队,以及抗战物资。”豪仔说着,面上露出笑容。 “看来是有什么意外收获了?”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 “是的,帆哥。”豪仔点点头。 码头的这六个日军都不是人高马大的,且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很笨重,约有一百三十厘米长,四公斤重,背在身上搜查旅客不方便。 于是码头检票口的日军士兵就把枪架成三脚架,三支一边,就那么撑在身后的木栅栏里。 “我问了,这六个日本兵已经习惯了懒散,天天如此。”豪仔说道,他语气振奋,“帆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带两个弟兄就可以出其不意的干掉这六个畜生,拿下码头。” “拿下码头后,你能确保控制码头多长时间?”程千帆问道。 “那就需要加派人手。”豪仔思忖说道,“水泥门这里,一杆长枪可以封锁,最大的问题在广场这里,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如果堡镇驻屯军从这个方向进攻,至少需要三个弟兄。” “你弄错了最大的威胁所在。”程千帆摇摇头,他站在窗口指了指码头水域。 “小火轮。”豪仔脸色一变,表情立刻变得愈发严肃。 程千帆点点头,日军有一艘小火轮,小火轮上有八名日军士兵,最重要的是,在小火轮前甲板上架着一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七八条步枪,一挺轻机枪,就那么从江面袭来,足以封锁整个码头的出路。 “记住了,如果进攻码头,一定要将小火轮考虑进去。”程千帆表情郑重说道,“要想办法搞到小火轮的巡逻时间表和规律,最好能够找到对付小火轮的办法。” “明白。”豪仔点点头。 他们研究码头的进攻方案,并非是要真格儿进攻码头,只是在演练模拟夺取码头。 ‘小程总’在今日上午拜会了堡镇的日伪军,法租界‘小程总’的名头,辅以真金白银的好处,更有上海日军宪兵司令部川田少佐提前打的招呼,‘玖玖商贸’在崇明岛堡镇建立仓库中转站之事,就此顺利落成。 崇明岛是三面临水的狭长地带,从军事上来说看似是绝地,也正因为此,这么一块孤地,反而因为关起门来做事,此地的日伪驻军堪称土皇帝,只要搞定了这些日伪军,‘玖玖商贸’想要做一些事情,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更加有自由度。 “要以仓库为基本,争取辐射整个堡镇,将堡镇打造成为我们在崇明的据点。”程千帆说道,“有些事情我们在上海不好做的,可以慢慢尝试在堡镇做。” 说着,程千帆忽而眉头一皱。 “帆哥,怎么了?”豪仔问道。 “我们的仓库距离码头这么近,而且多是好货。”程千帆面色严肃,说道,“安全尤为重要。” 他看着豪仔,郑重说道,“日本人那边已经打了招呼,羽石也拿了干股,所以,日本人那边除非我们自己露出破绽,他们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 “帆哥是担心红党游击队?”豪仔立刻明白了。 “这帮红匪,以前就是打家劫舍习惯了的,现在打着抗日的旗号,更是肆无忌惮。”程千帆的眼眸中一抹鄙薄之色毫不掩饰,他对豪仔说道,“告诉弟兄们要警惕红党的偷袭。” “明白。”豪仔说道。 这个时候,传来了马达轰鸣的声音,这是日军的小火轮在江面巡逻。 程千帆看着小火轮冒着黑烟从码头绕圈而去,盯着甲板上的歪把子机枪看,他的心中在盘算着倘若突袭的话,有几成把握拿下这小火轮。 程千帆自忖以自己的水性和能力,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攀上小火轮,但是,小火轮上有八名荷枪实弹的日军士兵,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 他在心中默默计算,至少要有两到三名和他实力相当的行动高手,并且是运气不错,瞅准小火轮上日军吃饭亦或是轮班休息的时机,才有机会一举夺船。 他算了一下,在特情组内部,有这等身手的,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三人,一个是卢兴戈,一个是豪仔,还有一个就是小道士。 至于说桃子,身手是达到要求的,只可惜水性一般。 而姜骡子几兄弟,水性可以,狠劲也足够,只不过身手差了一些。 …… “队长,我刚才去看了,那六个鬼子还是老样子,三挺枪架在一起,就那么放在剪票口的木栅栏里。”一名游击队员语气振奋向李选奇汇报说道。 崇明抗日游击队早就盯上了堡镇码头,确切的说,是盯上了堡镇码头日军的这六条三八大盖。 队员们个个摩拳擦掌地要去夺鬼子的枪。 抗日游击队条件艰苦,而对于三面环水的崇明岛抗日游击队来说,枪支弹药更是极为珍贵。 崇抗的一个中队在成立时仅有两三支枪,枪支不足的情况下,有些枪弹只能依靠技术高超的铜匠师傅用土法制造。 如何用手头的有限的枪支弹药去袭击敌人,缴获武器壮大自己,这是崇明岛抗日游击队的生存必须课。 李选奇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思考码头的地形、驻防情况,分析行动方案的利弊。 李选奇在民本中学就学期间就是进步学生,经常参加红党组织的学生革命活动。 民国十九年三月份的时候,红党江苏省委发出十七号通告《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中心策略》,上级党组织鉴于崇明工农运动的发展形势,指示县委在“五一”国际劳动节举行暴动,同时联络南通、如皋、启东、海门等县接应。 经县委讨论决定,四一二晚在堡西海界宅召开全县工农兵代表会议,研究部署“五一”国际劳动节罢工和示威游行以及暴动等有关问题。 国党党务调查处掌握了召开会议的情况,出席会议的近五十名红党地下党悉数被捕,被押往国党淞沪警备司令部军事监狱,五个月后,他们在龙华英勇就义。 这就是崇明红党的“海界宅事件”。 而崇明党组织在“海界宅事件”中遭受严重破坏,整个党组织可以说是遭遇了毁灭性打击,李选奇也不得不离开崇明去了上海,到了上海以后他一边工作一边加入到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中去。 民国二十二年,李选奇在上海大舞台参加红党关于援助东北义勇军的秘密会议时遭国党逮捕,他在狱中坚贞不屈,全面抗战爆发后终于获释出狱,在崇明岛沦陷后,义无反顾回到崇明,奉组织命令秘密领导抗日游击。 “可以搞。”李选奇再三思索,用力点头,说道。 他看着两个队员,“不过,具体的行动方案,还需要仔细斟酌。” 他示意两个游击队员放轻松,“我们不怕牺牲,正因为我们不怕牺牲,才更应该更加谨慎,活着,才能更好的去战斗。” 说着,李选奇忽而看向码头对面,“罗氏什么时候有人住进去了?” 那个二层小楼是崇明岛当地富商罗氏所有,崇明岛沦陷前罗家便逃难去了外地,此后那两层小楼一度被日本兵占用,后来不知为何日本人从罗氏撤出来了,此后便一直空关。 “这个不晓得。”一名游击队员说道。 “查清楚。”李选奇皱眉说道,罗氏小楼的位置相当危险,这么说吧,在罗氏小楼的二楼,可以将码头的一切尽收眼底。 想到己方行动的时候,若是有人在这罗氏小楼的二楼将一切看在眼中,李选奇不禁不寒而栗。 此外,之前忽略了这罗氏小楼,现在李选奇忽而意识到,若是控制了这罗氏小楼,那么袭击行动将如虎添翼。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搞清楚这罗氏小楼到底住进了何人? “是。”游击队员点点头。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因为一直拒绝自白,全林终于被下令抓捕。 这一日,他被戴上手铐、钉上脚镣,从寿康诊所押来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楼梯口,押解全林的特务遇到了相熟的同僚,两人互相递了烟,在走廊里喷云吐雾,就那么的聊了起来。 全林则趁机打量这著名的七十六号的内部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有七十六号的特务急匆匆下楼。 全林站在楼梯口看,就看到这些人在一楼院子里集合,表情严肃且认真,一个个手持短枪,高度警惕的样子。 不一会,马达轰鸣声中,一辆卡车开进了院子。 卡车车斗里跳下几个特务,很快,一条担架被抬下来,担架里赫然躺着一个人。 “让一让。” 几个特务抬着担架,在其他特务的护卫下,穿过那在全林看来颇具讽刺意味的‘天下为公’的牌楼,从全林的身边经过。 全林并没有注意到,那护卫这担架的特务中,至少有两人实际上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表情。 他的注意力放在那担架上。 待看清楚担架上抬得是谁的时候,全林脸色大变,他看到一个人被绑缚在担架上,似是陷入了昏迷中。 而这个人,赫然就是(行动二组)封组长。 组长姓甚名谁,他并不知道,只知道组长自称姓封,至于说‘小道士’这个绰号,乃是他无意间听叔叔全达提过那么一嘴,这才知道组长竟然是一个身手不俗的道士出身。 “组长。”全林惊呼出声。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不妙,即刻闭嘴,看了一眼周围,特务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苏晨德从卡车的副驾驶座位上跳下。 他急匆匆的走来。 经过全林的身边的时候,他苏晨德停下脚步,他上上下下打量全林一眼,“‘小道士’都被我们抓了,伱这个小喽啰……” 说着,苏晨德得意的笑了笑,径直上了楼。 尽管全林一句话未说,他从全林的态度和表情已经得到了答案,这个人就是‘小道士’。 上了楼,一个特务立刻跟上苏厅长,低声汇报。 “组长?”苏晨德眉毛一挑。 他的心跳加速,下意识反应就是此人是特情组组长肖勉? 不过,随后苏晨德自己则先否了这种可能性,首先此人的年龄和长相和特工总部所掌握的关于肖勉的情况并不相符,当然了,即便不是特工总部自身也无法确定他们所掌握的关于肖勉的情况是否准确。 最主要的原因是,苏晨德判断以肖勉的谨慎,全林这种小喽啰是不可能见过肖勉的真面目的。 那么,全林口称‘组长’,最大之可能就是此人是特情组的某个单位的组长。 在从全林的口中哄骗出‘小道士’这个绰号的时候,苏晨德就有一种直觉,此人应该是特情组的中高级干部,现在他的这种直觉和期待的道理证实—— 上海特情组下面某单位的组长,这绝对算是特情组的高级干部了,苏晨德的心中是极为振奋的。 抓住了这个‘小道士’组长,只要撬开此人的嘴巴,下一步岂不是就顺藤摸瓜,摸到那肖勉身上? 是的,苏晨德判断,‘小道士’这种级别,十之八九是知道肖勉的情况和行踪的。 肖勉,哪里逃?!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转阴了,就是还一直咳嗽,发力。 (本章完) 第774章 多方闻变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三号刑讯室里。 苏晨德双手倒背着,饶有兴趣的看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小道士。 此时此刻,小道士被用铁链子捆栓在木刑架上面,脑袋耷拉着。 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香烟,不慌不忙的抽了两口,苏晨德问身旁的匡富林,“他怎么样?” 匡富林是七十六号今天的值班医生。 “小腿中枪,已经止了血,不过子弹要尽快取出来,久则溃烂,腿脚就保不住了。”匡富林说道。 苏晨德皱了皱眉。 匡富林知道这位苏厅长要问的是什么,他赶紧说道,“犯人没有伤及要害,弄醒之后是可以审讯的。” 想了想,匡富林还是补充了一句,“犯人后背被匕首刺伤,还是有些关碍的,用刑的时候要小心。” 苏晨德确认这‘小道士’死不了,也就放心了,至于说小心用刑的‘医嘱’,则根本没有去理会。 随着苏晨德一声令下。 审讯开始了。 先是用一盆冷水将人唤醒,然后直接就是拎起沾了盐水的皮鞭,对着人一顿猛抽。 这是七十六号用刑大餐前的‘小菜’。 事实上,有一些人在这‘小菜’面前就会开口。 被物理唤醒后,还处于迷迷糊糊状态中,那在盐水中浸泡的皮鞭会剧烈放大人的痛觉。 苏晨德皱眉。 他喜欢听犯人的惨叫声音,但是,这个‘小道士’被皮鞭抽打,就好像是一块烂肉被鞭打一般,整个人毫无反应。 若非皮鞭抽打在人身上的时候,这人的面部肌肉会下意识的抽搐,苏晨德几乎以为这是一个行尸走肉在受刑。 …… 苏晨德弹了弹烟灰,两步走上前,他将烟蒂扔在地上,踩了踩,右手扯住‘小道士’的头发,将脑袋拉起来。 他轻声说,“痛的话就喊出来吧,没人会说你是孬种的。” ‘小道士’的嘴巴里涌出了一口血,他直接咽回了肚子里,看了苏晨德一眼,“为什么抓我?” 苏晨德就笑了,“好了,兄弟,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他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肖勉在哪里?说吧,少受点罪。” 小道士听了这话,笑了,他咧嘴笑,雪白的牙齿被血色染红,他虚弱地说,“你哪位?” 苏晨德说道,“我是苏晨德。” 小道士的眼眸中立刻露出强烈的、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中统苏沪区的苏主任?” 苏晨德明白这鄙薄之色,他并没有动怒,失笑一声说道,“蒙汪先生不弃,苏某现在追随汪先生之和平救国运动。” “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小道士低声说道,他是冷笑着的,突然他大喊一声,“恬不知耻!不若当年引刀一快,也不曾有今日之东洋走狗! “偏激!”苏晨德摇摇头,说道,他似乎也并不着恼,指着小道士说道,“伱太偏激了!” “中日国力悬殊巨大,抗战是没有前途的,抗战才是真正的亡国灭种,汪先生正因为看到这一点,才坚持要带领大家寻找一条和平道路。”苏晨德侃侃而谈,“你们啊,太偏激,太偏激。” 小道士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苏晨德。 “政治的事情,孰是孰非,我认为我是对的,你不赞同,这都是可以讨论的。”苏晨德说道,他看到小道士一言不发,笑了笑,“好吧,我们暂时不谈政治,谈点别的。” 他的语气不快不慢,语调平顺,说道,“说说你们吧。” 小道士不说话。 “说说肖勉。”苏晨德说道,“不要说你没有见过肖勉,你是组长,是有资格见肖勉的。” 小道士猛然抬头看。 苏晨德面色平静,还冲着小道士微微点头,“我们知道的比你所想象的要多,所以,为了少受皮肉之苦,我希望我们的谈话可以比较愉快。” “不,你知道的并不多。”小道士忽而笑了,笑的很开心。 苏晨德方才说的那句话,看似没有问题,但是,只说‘组长’,却并未点出来他是什么组长,这个细节引起了小道士的注意,这说明敌人只知道他是组长,但是并未掌握到更确切的情报。 而苏晨德随后说‘我们知道的比你所想象的要多’,这句话更是画蛇添足,这是没底气的体现。 因为敌人倘若真的知道更多的情况,方才就会直接点出来他的名字,在特情组的职务等等,而不是简简单单一句‘组长’,因为只有最详尽的情报,才更能够击垮受刑者的心理防线。 这个发现不禁令小道士心中一松,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为何会暴露的。 而这个发现可知,敌人并未掌握太多的情况。 或者说,即便是他最担心的出叛徒的情况出现,这也说明这个叛徒知道的情况不多,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意味着,只要他能挺住,坚不吐片字,那么,敌人对上海特情组,对组长的威胁就到他这里截止了! 苏晨德脸色一变,然后他便明白自己方才那句话中的漏洞了。 这令苏晨德懊恼不已,他意识到和全林那个没有经验的小年轻不同,面前这个人是斗争经验非常丰富的硬骨头。 “继续。”苏晨德冷哼一声说道。 “来吧。”小道士轻蔑一笑,“正好给道爷松松骨。” …… 春风得意楼。 “陈兄,你来迟了,要罚酒,罚酒。”赵枢理直接给陈明初的杯中满上,嚷嚷着说道。 “赵兄,每次与你吃酒,都要灌醉我。”陈明初很爽利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一声说道。 “吃菜,吃菜。”赵枢理热情招呼说道,“不是兄弟我要灌醉陈兄,实在是陈兄酒量太差劲。” 陈明初吃了一口菜,指了指赵枢理,摇摇头,然后却是忽而叹了口气。 “怎么?陈兄可是有什么心事?”赵枢理立刻问道。 ‘火苗’同志令他打入七十六号,争取更进一步取得敌人的信任,赵枢理思考再三,并未选择太过向丁目屯亦或是李萃群靠近,而是选择接近和交好陈明初。 陈明初这种军统叛徒,最敏感,不易相信其他人,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人却也是最需要‘友谊’的。 故而,在赵枢理的不断交好下,两人的关系愈发亲近,而这次陈明初竟愿意赴赵枢理的宴约,这足以说明他已经进一步取得了陈明初的信任了。 不过,陈明初是狡猾的,他一开始是婉拒了赵枢理的邀请,后来又自行来到法租界,说要请赵枢理吃酒,这种反客为主,便最大化的避免了可能落入预设埋伏的可能性。 …… 陈明初不说话,又喝了一口闷酒。 “莫非是院子里的事情……”赵枢理压低声音,“陈兄遇到什么难事了?如果需要赵某帮忙的,尽管开口?” “心事没有,倒是有一桩喜事。”陈明初说道。 “噢?”赵枢理露出感兴趣之色。 “恐怕没几天,我们要吃苏厅长的乔迁酒了。”陈明初没有继续说,而是换了话题,说道。 “苏厅长去南京的事情定下来了?”赵枢理问道。 特工总部已经决意建立特工总部南京区,关于苏晨德将要履任特工总部南京区区长的传闻已经在小范围内传播,故而赵枢理有此问。 “弄不好他苏某人在去南京赴任前,还能大出风头呢。”陈明初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妒忌,皮笑肉不笑说道。 赵枢理心中一动,有意继续言语试探,不过,陈明初却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不合适,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赵枢理只能作罢。 陈明初没有多呆,不一会便借口有公务要处理,匆匆离开了。 赵枢理点燃一支香烟,他在思考。 陈明初匆匆离开,应该是出于两个原因: 其一,虽然此次‘赴约’是陈明初突然袭击,陈明初占据主动,但是此人依然十分警觉,不敢多呆。 其二,赵枢理注意到陈明初情绪不佳,方才虽然是只逗留了片刻,但是,已经喝了好几杯闷酒了。 而结合陈明初方才的酸溜溜言语、神态,赵枢理判断陈明初的情绪反应应该是源自——妒忌! 这份妒忌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苏晨德拿下了特工总部南京区区长的肥差,似乎还因为苏晨德要立功了。 而且,看陈明初那酸溜溜的态度,苏晨德要立下的功劳似乎不算小。 最重要的是,从陈明初言语中得知,苏晨德似是要在去南京赴任之前立下功劳。 而考虑到之前所掌握的情报,苏晨德不日即将去南京赴任,这么,这说明苏晨德要立下的功劳就是当下,也就是说苏晨德目前正在谋划、进行某行动,并且该行动接近成功了! 亦或者是,苏晨德手头上上的某项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扁尖。” “大哥,我在。” 赵枢理沉思片刻,“你去找油漆吃酒。” 油漆姓尤名器,诨名油漆,是法租界的小瘪三,赵枢理秘密被特工总部招揽后,便安排包括油漆在内的几个手下混进了七十六号。 “明白。”扁尖点点头。 一个小时后,赵枢理收到了一个重要反馈,就在两个小时前,七十六号似是抓捕了一名重要犯人,该犯人是被担架抬进七十六号的,随后便被紧急审讯。 最重要的是,该犯人是苏晨德亲自审讯的,其他人根本无从接近。 尽管该名犯人是哪一方的还无法确定,但是,苏晨德的这种态度,以及显然知道一些内情的陈明初的妒忌态度,这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管这个被抓之人是红党,亦或是中统?军统? 此人定然是在其阵营中是一位十分重要人士。 …… “能确定那个人是哪一方的吗?”路大章表情严肃问道。 “不确定。”赵枢理摇摇头,“人是秘密审讯的,苏晨德很警惕,不允许任何人接触犯人。” 他方才借故回了一趟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本意是想办法进一步摸清情况,不过,随后他便意识到苏晨德对于这个犯人的重视以及警惕,赵枢理果断放弃了进一步打探情报的谋划。 “会是我们的人吗?”路大章不禁皱眉。 “一切都是未知数。”赵枢理也是皱眉,这种情况是最令人头痛的,他思索着,“有一个情况,这个人应该是受伤被俘的。” “枪伤?”路大章立刻问道。 “有可能。”赵枢理说道,“我的人汇报说,苏晨德请了匡富林去刑讯室。” “匡富林精于外伤,尤其是枪伤。”他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说明这人有伤,大概率是枪伤,而苏晨德又急于审讯,所以请匡富林去检查身体。” “这个情况很重要。”路大章点点头,“我会向‘火苗’同志汇报的,你这边也要加倍小心。” 他叮嘱赵枢理,“很显然,苏晨德非常警觉,我的意思是,不要去触碰这件事了。” “我会注意的。”赵枢理表情凝重点点头,事实上,苏晨德的警觉态度足以说明其间危险,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对于他们这样的特工来说,除非是组织上下达类似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某件事的命令,自身的安全永远的第一位的。 …… 翌日。 天气很好,是难得的阳光很好的大晴天。 麦兰码头。 “若兰,你们先回家,我就直接去巡捕房了。”程千帆将小芝麻递给白若兰,说道。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白若兰接过孩子,小宝忙不迭的逗弄小芝麻,白若兰噗呲一笑,点了点小宝的小脑袋,扭头问丈夫,“出什么事了?” “生意上的事情。”程千帆说道,示意妻子安心。 方才刚下船,他便看到了在码头来迎接他的路大章,这令程千帆心中不禁一惊。 他知道,出事了。 不过,路大章能够光明正大来码头迎接他,这又说明情况并非那么紧急,或者说,危险性暂时可控。 也就在这时候,程千帆瞥到了乔春桃的身影。 他的心中陡然一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75章 诸位,做事! 车子在拥挤的人群中无声前行,像一条潜行的鱼。 豪仔一只手开车,一只手伸到了窗外吹风。 一阵风吹进车内,程千帆打了个喷嚏,他瞥了豪仔一眼,“窗户摇起来。” “是。” 程千帆扭头对路大章说道,“路兄,依你之见,蠡老三说的这些有几分真?” “要说蠡老三私下里和太湖那边依然有联系,这是必然的。”路大章思忖说道,“他手里是有货的,至于说成色如何,这个需要验货。” “那就先验货。”程千帆点点头,“我晾他蠡老三也不敢搞什么花样。” 路大章来码头寻他,理由是现成的,蠡老三手头上有一批见不得光的货物想要脱手,路大章便做做了这个中人。 “这批货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只不过……”路大章有些犹犹豫豫,他看了程千帆一眼,欲言又止。 “豪仔,去买包烟。”程千帆说道。 “是,帆哥。”豪仔看了一眼后视镜,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车子停下来,豪仔下车去‘买香烟’,而前后的保镖车辆也停下,‘小程总’的保镖们下车,在车辆周遭警觉的护卫。 “‘算盘’同志的情报显示,七十六号那边有动静。”路大章说道,“是苏晨德。” 他将赵枢理所汇报的情况,简明扼要的向程千帆进行汇报。 “无法确定那个被捕的人是哪方面的?”程千帆不禁皱眉问道。 “无法确定。”路大章摇摇头,“苏晨德非常警觉,我给‘算盘’同志的建议是,不可轻易冒险。” “你的建议是对的。”程千帆点点头,“对于苏晨德这种老奸巨猾的特务,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们绝对不能抱以任何侥幸心理。” 说着,他露出思索之色,“苏晨德这个人,除了拉中统那些人下水当汉奸,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付我们。” “我和‘算盘’同志也有过探讨,也是认为是中统或者是我们的同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至于说军统,他们能抓的人,能掌握的线索都已经在王鉄沐叛变事件中耗用了,陈功书是有本事的,苏晨德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住陈功书的尾巴,并不容易。” 说到这里,程千帆忽而神情微变。 “怎么了?”路大章问道,然后他若有所思,“你担心苏晨德是冲着上海特情组去的?” “尽管这种可能性较小,但是……”程千帆露出凝重之色,“我却是有不太好的感觉。” “要小心。”路大章表情郑重说道,对于他们这种每时每秒都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人来说,直觉是非常玄妙的东西,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 此时此刻,豪仔也借着买烟的机会与悄悄跟上来的桃子接上了头。 “出什么事情了?”豪仔低声问。 除非十万火急的事情,桃子是不应该出现在码头的。 “苍云观那边出事了。”乔春桃说道。 “‘小道士’?”豪仔表情一震,立刻问道。 “‘小道士’没有按时报平安。”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从中统苏沪区以及军统上海区连续被极司菲尔路破获之事件中汲取教训,加强了对特情组外勤单位重要干部的安全管理。 其中一个重要举措就是报平安制度。 具体到‘小道士’身上,撇除出任务的情况下,卓云需要隔三日向乔春桃报平安一次。 而按照约定,今天上午是报平安的时间。 “你刚才说苍云观出事了?”豪仔立刻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苍云观那边昨天响枪了。”乔春桃说道,“‘小道士’的院子有人暗中监视。” 豪仔的表情愈发凝重,他明白桃子这话意味着什么。 …… “帆哥,桃子说苍云观出事了。”豪仔熟练的打火,开车穿梭在马路人潮。 “详细说说。”程千帆心中一紧,即刻说道。 结合方才路大章所汇报的情况,程千帆的心中不禁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随后,听了豪仔的汇报,程千帆心中已然有九成九的把握: 那个被七十六号秘密逮捕、审讯之人,极可能正是小道士。 这也符合在陈明初的口中可供苏晨德大出风头的描述,而结合这些线索,程千帆立刻得出判断: 不排除敌人掌握了小道士的身份之可能。 抓获上海特情组重要干部,且此人是熟悉肖勉的,这样的‘小道士’绝对值得苏晨德以异常严谨的态度对待,而这可以预料的进一步功劳,也足堪引得陈明初的妒忌。 “‘小道士’可能出事了。”程千帆沉声说道。 看着帆哥那严肃的表情,豪仔也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倘若帆哥的判断为真,那么,此可为上海特情组有史以来最严峻之危机,甚至于,用‘生死存亡之际’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 “‘小道士’若是果真出事,七十六号有最大嫌疑。”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发信号,去二号。”他果断说道。 豪仔点点头,他摇下车窗,先是吐了口浓痰,然后扔出去一个空烟盒。 这是方才同乔春桃商量好的暗号: 二号安全屋。 在距离‘小程总’的车队约莫三十多步远的地方,骑着洋车子的乔春桃瞥了一眼那飞出窗外的烟盒,心中也是不禁一沉。 组长果断下令去安全屋集合,这意味着组长可能掌握更多情况,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说明组长认为事态十分严重。 而更直白的说,那就是组长判断小道士必然是出事了。 ……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连续抽了好几口。 烟草的刺激,他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清楚‘小道士’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否经受住了敌人的严刑拷打。 但是,他必须按照最糟糕的情况做出应对。 二号安全屋在‘玖玖商贸’的一个仓库内。 最重要的是,‘小道士’并不知道二号安全屋的所在。 所有安全屋的信息都在程千帆的脑海中,他不着痕迹的分配、管理之下,每一个安全屋都会‘摒除’一个人的知情权。 ‘小程总’的座驾并未直接前往仓库,而是继续返回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令人从后备箱卸下了鱼获,这些都是‘小程总’从崇明岛给众手下带的礼物,些许鱼获并不值太多钱,甚至比之‘小程总’逢年过节给手下的节日礼物差了不少,但是,‘礼轻情意重’,些许鱼获代表了帆哥心中时刻想着大家。 “浩子,你嫂子那边也带了些礼物送人,你且回家,陪着你嫂子走一趟。”程千帆吩咐李浩说道。 “知道了,帆哥。”李浩说道,他的表情是凝重的。 方才帆哥已经知会他关于‘小道士’可能出事的情况。 帆哥吩咐他回程府,实际上便是打着送礼物走亲的借口,带嫂子和小芝麻以及小宝等人紧急外出、避难,一旦情况危急,他的任务便是安全护送嫂子等人离开上海。 “事有不逮,你可以去见皮特。”程千帆叮嘱说道。 若是到了那一步,皮特得知他一向看不起的程千帆竟然是一个爱国者,是潜伏者,以程千帆对皮特的了解,皮特会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最起码皮特会尽最大的努力护住他的家眷。 “去吧。”程千帆摆摆手。 随后,‘小程总’拎着两条大黄鱼溜溜达达来寻老黄。 “这黄鱼好。”老黄喜滋滋说道,“先腌了入味,再放猪油渣煎……” “你个老货,嘴巴着实会享受。”程千帆没好气说道。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嘴巴和肚子么。”老黄递了一支烟与程千帆,他拎着黄鱼进屋收拾,程千帆摸了摸身上,没有带打火机,他嘴巴里说着‘洋火’,信步也进了屋子。 …… “出事了,‘小道士’被七十六号秘密抓捕。”程千帆说道,他语速很快,声音低沉。 “很糟糕。”老黄立刻说道。 “没有时间了,老黄,我说,你听着。”程千帆说道,他看到老黄要说话,立刻表情凝重说道,“‘钢琴’同志,我现在以党支部书记的身份,代表组织上与你谈话。” 老黄看了‘火苗’同志一眼,闭了嘴。 “形势严峻。”程千帆说道,“三种可能,其一,‘小道士’挺住了,有惊无险。” “其二,我必须撤离。” “其三,我被捕了。” 他看着老黄,继续说道,“前两种情况,对你们的影响会降到最低,不过,第二种情况也不可大意,你和我走得近,要小心敌人会注意到。” “最后这种情况,也是最糟糕的情况。”程千帆说道,“一旦我被捕,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由你代理书记,按照第一预案,所有人即刻撤离,切断我所知道的一切联系。” 说着,程千帆微笑着,“当然,如果是这种情况,一切以你这个代书记的安排为准。” 他弹了弹烟灰,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投射在他的身上,那笑容似是也明媚了许多,“我会第一时间结束生命,不过,凡事都有意外,所以,请一定要小心。” “弟妹和小芝麻、小宝……”老黄闷闷的抽了几口烟,说道。 “我已经做出安排。”程千帆摸出烟盒,又取出一支烟卷,对了火,连续抽了几口,说道,“不过,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有可能的话,在安全许可的范围内,我希望组织上能够施以援手。” 说着,程千帆深吸一口,鼻腔喷出烟气,喉结涌动,艰难说道,“老黄,若情况非常糟糕,救,救小宝……” …… 一个小时后。 二号安全屋。 程千帆环视了一眼,豪仔、周茹、乔春桃、吴顺佳皆是表情严肃,聆听他的指令。 豪仔和周茹是老部下。 桃子是杭州雄镇楼调来的四人中最得他欣赏和信重的,也是四人中最早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的。 吴顺佳则是经过长期的考察,通过了他的审查,赢得了他的信任。 “根据最新掌握的情报,昨天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确实是有抓了一个人。”程千帆说道,“现在高度怀疑这个人就是‘小道士’。” “组长,有掌握到‘小道士’现在的情况吗?”乔春桃立刻问道。 从程千帆这话中,他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细节,其中可以确定的是,组长必然在七十六号内部有其秘密渠道。 “苏晨德亲自盯着,旁人无法接近。”程千帆说道,他表情严肃,“我会想办法打探进一步的情况。” 他环视众人,“按照既定预案,各组分散蛰伏,此期间严禁发生横向联系。” 说着,程千帆看向乔春桃,“桃子,这件事交给你去负责。” “是。” “凡是‘小道士’所知道,亦或是能接触到的单位和人员,全部撤离。”程千帆沉思片刻,他问桃子,“时间紧,任务重,并且要绝对避免发生恐慌和交叉纰漏,有信心做好吗?” 桃子没有立刻回答,他思索片刻,似乎是在心中衡量计算,然后才点点头,“没问题。” 程千帆看向吴顺佳,“顺子,我知道你喜好收集爆破材料,把你手头所有的材料都利用起来,做好战斗准备。” 闻听此言,吴顺佳的眼眸瞬间铮亮,他点点头,“组长,放心吧。” “去电特别行动队。”程千帆又看向周茹,“令姜骡子亲自带领一分队回沪。” 说着,他停顿一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轻重武器携带,做好打硬仗的准备。” “是。”周茹点点头。 豪仔的眼睛都亮了,他的神情激动,“组长,可是要救人?” “与公,小道士是我特情组行动二组组长,是为党国不畏牺牲、战斗在第一线的兄弟。”程千帆说道。 “与私,小道士是我的好兄弟,是大家的袍泽兄弟。” 他扔了几支烟与众人,自己也点燃一支香烟,深深的抽了一口烟卷,语气坚定说道,“于公于私,我们都不能见死不救。” “就如同诸位中任何一人落难,我都会毅然决然救人一般。”他的语气平静,却又似乎有着巨大的力量。 程千帆将烟蒂狠狠地摁灭,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诸位,做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76章 肖勉在行动 李萃群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安静的看着窗外。 在想事情的时候,他喜欢就这么透过那一面玻璃,看院子里的忙碌。 胡四水就站在他的身侧。 “那个道士招了没?”李萃群问道。 “还没有。”胡四水说道,“据说苏厅长亲自用刑,那道士昏死过去好几回了,一直咬牙挺着呢。” 李萃群笑着摇摇头,据他所知,这苏晨德一直都在审讯室,几乎可以用寸步不离来形容,很显然,苏晨德这是有意在去南京赴任之前,立下这‘不世之功’。 是的,李萃群甚至用‘不世之功’来形容。 红党的力量还很孱弱,且轻易不会采取激烈行动,中统苏沪区几近于被摧毁,军统上海区也接二连三被特工总部破获、损失惨重,对于特工总部来说,目前最大的敌人、最棘手的敌人就是肖勉的军统上海特情组。 最重要的是,肖勉此人是在日本人那里都挂了号的,可以怎么说,倘若苏晨德能够通过那个小道士顺藤摸瓜,就此破获肖勉及其特情组,此功劳之大,犹在将军统上海区一锅端之上! 胡四水看了李萃群一眼,他有一种感觉,苏晨德抓获上海特情组重要人物,距离捕获肖勉非常接近了,此乃天大的功劳,但是李副主任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激动。 “咦?” 李萃群轻咦了一声。 院子里驶进来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那车牌他认识,这是程千帆的车子。 这个时候,程千帆来做什么? 李萃群不禁好奇,自己这位学弟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主任,是程千帆的车子。”胡四水瞥了一眼,也认出了程千帆的车子。 “走吧,我们去会会‘小程总’。”李萃群笑了说道。 …… “告诉我,肖勉的真正身份,他住在哪里?”苏晨德一把扯住小道士的头发,喝问道。 因为急切和残忍,他的面容有些狰狞。 小道士始终一言不发,这令苏晨德开始急躁。 他非常清楚,小道士越早开口,取得最大化战果的可能愈大。 对于肖勉此人,苏晨德不惮以最谨慎的态度去对待。 他有清醒的认知,这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对手,要拿下这样的对手,绝非易事。 故而,尽管捕获了上海特情组重要人物小道士,尽管苏晨德心中无比激动和渴望,对于捕拿肖勉有了更多的信心,但是,在实际行动中他反而愈发急切和谨慎,因为苏晨德知道,抓获肖勉这样的人的机会极为珍贵,此次若是错过了,下次就难说了。 小道士冷笑着,就那么冷冷的看着苏晨德。 这目光中有不屑一顾,有鄙薄,有战斗的意志,有不屈的精神,就是没有妥协和投降,没有屈服和低头! 这激怒了苏晨德。 他叫人拿来了锤子和钉子,像是木匠钉钉子那般,用锤子用力敲打钉子,就那么的,长长的钉子击穿了小道士的手掌,将这手掌牢牢地钉在了刑架上面。 小道士发出惨烈的嚎叫,在嚎叫中脑袋一歪,再度昏死过去了。 哗! 一瓢水下去,小道士被泼醒来。 巨大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他耷拉着脑袋,咬着牙,发出呻吟声。 “肖勉的真实身份!”苏晨德咬着牙,阴狠的声音响起,“他的住址。” “呵……”小道士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苏晨德,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这是挑衅的笑容。 苏晨德的心中的怒火藤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一伸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皮鞭,使出浑身力气抽打,他甚至故意将鞭梢抽打在那被钉子钉住的手掌上,这极大的增加了受刑者的痛苦。 很快,小道士在惨叫声中再度昏死过去。 一瓢水泼下去。 小道士却并没有醒转。 “匡医生。”苏晨德看了匡富林一眼。 对于小道士,苏晨德非常重视,他干脆直接将匡富林摁在了刑讯室,以备随时之用。 匡富林走上前,翻了翻受刑者的眼皮,摸了摸脉搏,松了一口气,“还有气。” 然后他用听诊器听了听,又检查了受刑者的创口情况,脸色凝重说道,“苏厅长,这人不能再继续用刑了。” 他看着苏晨德,“这人本就有伤在身,失血过多,短时间内剧烈用刑的话,很可能挺不过去。” 苏晨德两步上前,他揪住小道士的头发,将脑袋向后扯,也翻了翻小道士的眼皮,然后颓然的松手,小道士的脑袋就像是冬天里悬挂在墙头的白菜,耷拉下来。 “给他治伤。”苏晨德冷声说道,“要保证不耽误明天的审讯。” “明天有点难。”匡富林摇摇头说道,“至少要停两天……” 然后,他就看到了苏晨德那发红的眼珠子。 苏晨德目光仿若冒火,冷冷说道,“就明天。” 他指了指昏死过去的受刑者,“这是犯人,不死就行了。” …… “你啊你,你这话可千万别当着你嫂子的面讲。”李萃群指着程千帆,笑着说道,“若不然,我可没有好果子吃。” 听得李萃群毫不掩饰自己怕老婆,程千帆故意摇头叹息,“学长,夫纲不振啊,夫纲不振啊。” 李萃群便走到程千帆身边,围着他转圈看。 “做什么?”程千帆一脸警惕样子。 “据传小程总脸上经常被他家的猫抓伤,我看看是否确有其事。”李萃群微笑说道。 “谣传,都是谣传。”程千帆争辩道,“我家的猫养了好些年了,最是乖巧,从不抓人。” 李萃群便哈哈大笑起来。 程千帆也笑。 他的心中是稍稍的舒了一口气。 在踏进七十六号的时候,他是义无反顾的,同时不乏决然姿态。 他不确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也许是黑洞洞的枪口和残酷的刑罚拷打。 未知,就如同深渊,吞噬人心,唯有最坚强的战士才可强渡! 他本意是直接前往特高课的。 程千帆知道特高课在特工总部布有耳目,而此耳目是由荒木播磨负责的。 只要围着荒木转,他是有很大机会了解到极司菲尔路的情况的。 不过,程千帆随后便自行否了此计划。 直接原因是,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苏晨德此次非常谨慎和警觉,一直在尽力保守此机密,程千帆判断即便是特高课那边会掌握这边的情况,但是,可能会有滞后。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程千帆思索再三,即便是去特高课打探消息,也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先决条件,以宫崎健太郎的脾性,主动去关注特工总部这边的事情,虽然难称得上是会令人起疑心,终究不美。 虽然此诚危急之际,程千帆依然不忘记提醒自己,愈是这般时刻,愈发要小心警惕,不可有疏忽大意。 若是小道士挺住了,始终没有暴露更多情报,反倒是他这边因为急切而出现漏洞,那才是最糟糕情况! 故而,程千帆思索之后,他决定直接先来极司菲尔路。 理由借口是非常直接的,他南京之行和丁目屯有过接触,且因为刘霞的原因,他与丁目屯之间是起了龃龉的。 有此原因,他来拜访李萃群,加深感情,便是情理之中之事。 …… 两个‘怕老婆’的男人互相打趣了一番。 “那位从南京回来没?”程千帆递了一支烟与李萃群,状若无意问道。 “怎么?你和丁兄在南京相处愉快,这才几天没见,就想着叙旧了?”李萃群微笑说道。 丁目屯和程千帆在南京起了龃龉之事,他这边自然是有收到相关情报的。 李萃群甚至业已查明这两人矛盾的根源: 丁目屯老毛病犯了,对楚秘书长身边的刘秘书起了寡人之疾,而刘霞对丁目屯不假于色,反而和程千帆走得近,如此,丁目屯自然对程千帆非常不喜,而这份不喜,在随后对程千帆的例行调查中,也被丁目屯所放大。 这两人之间有龃龉,李萃群是乐于见到,且非常高兴的。 丁目屯对于程千帆的了解远不如他这般深入透彻,李萃群是深知程千帆在法租界的能量,尤其是他对于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密切关系有较深的了解,这样的程千帆和丁目屯有龃龉,与李萃群来说,此乃天助也。 “愉快,非常愉快。”程千帆冷笑着,“丁主任对我很关心啊,嘘寒问暖不断。” 说着,他看着李萃群,“学长,我却不信你不知道我和丁某人之间的龃龉。” 李萃群似是没料到程千帆竟然如此直接揭穿其与丁目屯的罅隙,不过随即是大喜,他知道这是程千帆在表明态度。 这份态度,既是对他的更亲近,更是一种表态,表态与丁目屯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为兄确是略有耳闻。”李萃群点了点头,说着,他摇头叹息,“丁兄有些事确实是太过孟浪,属实不该迁怒学弟。” “这男人啊,管不住下半身,是为无能,犹如败犬狂吠。”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李萃群闻言,却是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才点头表示赞同。 “喂喂喂。”程千帆不满了,“学长,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李萃群一脸的严肃和郑重,“为兄极为赞同。”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敲门而入,他向程千帆微笑点头致意,然后来到李萃群的身边,捂着嘴巴耳语了两句。 “我知道了。”李萃群面色平静,点点头。 胡四水又冲着程千帆点头致意,退下。 程千帆同样微笑回应,待胡四水出了房间,他弹了弹烟灰,“学长似是有要务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了。” “也罢。”李萃群点了点头,“你从南京回来后,我还未与你接风洗尘,这样……” 他想了想,“后日,后日我做东,为你接风洗尘。” “愚弟就却之不恭了。”程千帆说道,他微笑着打趣,“能打学长的秋风,这可是大便宜。” “你这家伙,说的好似我抠门吝啬一般。”李萃群笑骂道。 两人就这般谈笑着下楼。 看着程千帆的座驾驶离了院子,李萃群的面色随之严峻,他急匆匆向东楼而去。 …… 程千帆的表情是严峻的。 他不晓得胡四水方才进来与李萃群说了什么。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和小道士有关联。 是小道士开口了? 亦或是小道士重刑之下,人出事了? 程千帆首先担心的是前者,但是,以他对小道士的了解和信任,以及李萃群在当时的细微反应,他判断应该不是这个。 然后,他又最担心的是小道士出事了。 带着这种担心,汽车离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之后,朝着黄浦路的方向行驶。 当然,程千帆知道,他当下最之首要任务,便是要弄清楚小道士是不是在七十六号手中,毕竟此前种种只是猜测。 大约半小时后,程千帆出现在了荒木播磨的办公室里。 “你怀疑极司菲尔路那边有重要情况?”荒木播磨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烟卷,惊讶问道。 “我去极司菲尔路,是有意同李萃群拉近关系的。”程千帆说道,“我和丁目屯之间有了矛盾,这绝对是李萃群非常乐于见到的。” 他思忖说道,“常理来说,这种情况下,李萃群必然是乐于和我继续叙话,且大概率会邀我吃酒,以联络感情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荒木播磨表情严肃,点点头说道。 按照宫崎健太郎的说法,那个胡四水进办公室向李萃群耳语两句话,随后宫崎健太郎只是礼节性的表示若是不便,他就先告辞,却是没想到李萃群竟然直接点头送客了,尽管李萃群随后又表示过两日会与‘程千帆’接风洗尘,但是,李萃群这种态度和反应,确实是有些反常。 正如宫崎健太郎所怀疑的那般,极司菲尔路可能真的出了状况。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程千帆说道,“按理说,七十六号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内,既然荒木君没有收到反馈,则说明……” “不对。”荒木播磨面色凝重,“正因为我没有收到任何反馈和汇报,这足可以说明,极司菲尔路那边确实是有情况,而且不是小事情。”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77章 查到了 荒木播磨很重视宫崎健太郎提供的这个情况。 或者,从根本上对于日本来说,特工总部有什么情况,这情况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特工总部内部有情况,但是他们却没有收到反馈和汇报! “莫西莫西,我是荒木播磨。”荒木播磨拿起电话话筒,“请森田君过来。” 森田泽熙是荒木播磨的亲信手下,与特工总部那边的联系是由森田泽熙负责的。 这是一个身高不高的胖子,肥胖的脸庞挂着笑容,看起来不像是一位帝国特工,更像是一个会做生意的山西土财主。 “宫崎君。”森田泽熙向宫崎健太郎露出憨厚的笑容。 “森田君。”程千帆也是友好的回应。 “森田君,极司菲尔路那边有无异常情况?”荒木播磨直接问道。 “暂时还未收到相关反馈和汇报。”森田泽熙说道,然后他便注意到荒木播磨那严肃的表情,不禁心中一沉,“室长,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程千帆瞥了森田泽熙一眼,森田是荒木播磨的老部下,他称呼荒木播磨室长,这是荒木播磨曾经的职务。 “极司菲尔路一定有情况。”荒木播磨面色不善的看着森田泽熙,“森田,你即可去查一下。” “哈依。”森田泽熙知道自己失职了,他顾不得解释什么,急忙去忙碌。 “宫崎君,你认为极司菲尔路发生了什么?”荒木播磨问宫崎健太郎。 “能够令李萃群如此急切去处理的事情……”程千帆沉吟说道,“有两种可能。” 他看着荒木播磨说道,“一种可能就是特工总部内部出问题了,譬如说是发现了奸细。” 程千帆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烟卷,说道,“毕竟在南京那边就出现了汤炆烙和童学咏之事,倘若上海这边再出现类似情况,这势必会影响帝国对丁目屯、李萃群二人之能力的质疑。” 荒木播磨点了点头,确实正如宫崎君所说,倘若七十六号内部再度发现了奸细,那么,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都将难辞其咎。 “还有一种可能呢?”荒木播磨问道。 “另外一种可能。”程千帆拿起烟卷在鼻尖嗅了嗅,并未点燃,“要么就是七十六号掌握了有关仇日分子的重要情报,该情报非常有价值,足以令李萃群以及特工总部立下奇功。” 荒木播磨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卷,轻轻吸了口香烟,“你说的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说着,他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不过,相对而言我更倾向于后者。”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李萃群很聪明,倘若是七十六号内部果真再发现了内奸,他不会隐瞒,他会主动向帝国汇报。” 停顿一下,荒木播磨弹了弹烟灰,语气肯定说道,“尤其是在南京那边出现类似情况的前提下,李萃群更不敢有所隐瞒。” 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随后他所有所属,进而恍然大悟,“正因为南京那边是在丁目屯的手中出事的,所以,李萃群更加不会隐瞒类似事情。”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所以,相比较而言,我认为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性更高。” 他喝了口茶水,思忖说道,“或者,除了可能发现了重要情报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 程千帆便露出思索之色,他皱眉说道,“另外一种可能性?” “也可能是他们抓获了重要人物。”荒木播磨说道,“总之,无论是掌握了关键情报,还是抓获了重要人物,总之极司菲尔路所掌握的情况,一定至关重要,足以令他们立下大功劳。” “若是果然是这样的话。”程千帆的面色中有阴厉之色,“极司菲尔路那边隐瞒情况,没有向帝国汇报,这是要独吞功劳啊……” 说到这里,程千帆脸色一变,“荒木君,能够令李萃群敢于冒着得罪我们的危险去隐瞒,这说明这个情报亦或是犯人至关重要,可能立下的功劳也殊为巨大。” 他不禁冷哼一声,“他们也不怕吞不下这大功,撑坏了肚子。” 看着宫崎健太郎这愤愤不满的样子,荒木播磨也是冷哼一声,倘若极司菲尔路那边果然是因为要独吞功劳,所以才封锁了消息,他会让七十六号知道什么叫做荒木的愤怒。 …… “室长,查到了。”森田泽熙急匆匆返回汇报。 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面色急切中带着一丝惶恐。 荒木播磨显然也从森田泽熙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他冷哼一声,“说。” “特工总部昨天抓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第四厅厅长苏晨德亲自抓捕、押解的。”森田泽熙说道,“就连审讯也是苏晨德亲力亲为。” 荒木播磨重重的哼了一声。 森田泽熙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据说,苏晨德亲自审讯犯人,不容许任何人插手,这也正是我们的人没有及时发现情况的一个原因。” “森田君。”荒木播磨冷声说道。 “哈依。” “我不想听这些理由。”荒木播磨面色阴沉,说道,“我们的工作,只有成功和失败,只有对和错,理由只是无能者的狡辩。” “哈依。”森田泽熙惶恐不安,说道,“室长,属下失职了,请您责罚。” 荒木播磨冷冷的瞪了森田泽熙一眼。 “荒木君。”程千帆适时的开口说话,“森田君确实是有失职之嫌,不过,这也足以说明这些支那人不可信,他们心中自有其算盘,是不可能和帝国一条心的。” 说着,他看向森田泽熙,“森田君虽有失察,不过,他也只是一时被蒙蔽,得了荒木君的提醒,很快就能够发现情况,这也说明森田君对极司菲尔路的掌控还是基本可控的。” 程千帆思忖说道,“森田君对于极司菲尔路非常了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荒木君可暂且将惩处记下,可以考虑给森田君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荒木播磨瞪了森田泽熙一眼,冷哼一声,“还不快谢谢宫崎君为你求情。” “宫崎君,多谢……”森田泽熙感激不尽,向宫崎健太郎道谢不已。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正所谓瑕不掩瑜,你素来的表现,荒木君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程千帆语气诚恳,微笑说道。 “好了。”荒木播磨说道,“森田,还查到了什么?” “那名犯人是被担架抬下车的。”森田泽熙说道,“有人注意到,一名正好被押解到院子里犯人,似乎是认出了担架上的要犯。” “另外一名被押解的犯人?”荒木播磨不禁皱眉。 “我也有些被绕糊涂了。”程千帆苦笑一声,他扔了一支烟给森田泽熙,“森田君,不要着急,慢慢讲。” 森田泽熙接过烟卷,他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注意到荒木播磨并未发火,他的心中不禁一松,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感激更胜一层。 “这个被押解的犯人,具体身份不详,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人应该是重庆分子。”森田泽熙说道。 “这么说,那个被用担架从车上抬下来的神秘犯人,也很可能同样是来自重庆方面了。”程千帆微微颔首,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充满了巨大的疑惑的。 现在,他更加倾向于被从担架上抬下来的人是‘小道士’了。 这也符合他对‘小道士’的了解,以卓云的身手和能力,敌人想要活捉卓云,自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小道士’绝对不会束手就擒,故而受伤被抓是最合理的可能。 此外,最令他疑惑且揪心的是,根据森田所说,‘小道士’被另外一人认出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特情组还有人被捕,而且这个人是认识‘小道士’了。 倘若果真如此,这绝对是极为糟糕的情况了。 这说明‘小道士’极可能是被叛徒出卖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叛徒是谁? 这个叛徒到底掌握多少机密,此人除了出卖‘小道士’,还出卖了其他什么人? 事实上,在得知‘小道士’可能出事,程千帆心中除了心忧小道士的安全,琢磨着如何救人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疑惑,那就是‘小道士’是因何暴露和被捕的。 他下令所有为‘小道士’所熟悉和掌握的相关人员全部撤离,并且这些人员之间相互隔绝,不可互通有无,也正是因为他对于‘小道士’为何被捕有所猜测—— 最有可能是出了叛徒。 下令这些与小道士有关联的相关人员撤离和相互隔绝,本就是出于甄别之考虑。 现在的情况是,这个疑似出卖了‘小道士’的叛徒,极可能不在外,而正在七十六号,并且是依然处于被七十六号押解之中,这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铛铛。 荒木播磨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这是森田泽熙的手下进来,向其汇报了最新的情报。 …… “竟然和上海特情组有关!”程千帆惊呼出声。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能够看到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欣喜、振奋之色。 他的心中同样是震惊且兴奋的。 七十六号内的眼线送来最新的情报,那个被押解的人犯,赫然正是一名重伤被俘的军统上海特情组行动人员。 如此的话,这意味着那名被担架抬着的,被此人认出来的神秘要犯极可能同样来自上海特情组。 “不仅仅有可能来自上海特情组。”荒木播磨说道,“而且以苏晨德对这个人的重视程度,担架上那个神秘犯人极可能在特情组内部也是非常重要人士。” “荒木君目光如炬,这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何李萃群会如此重视此事。”程千帆说道,“倘若果然是抓住了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士,只要撬开了这个人的嘴巴……”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激动之色,“便可以顺藤摸瓜,抓到肖勉,乃至于将上海特情组这颗毒瘤——” 停顿一下,程千帆声音提高,语气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激动,“一网打尽!” 说着,他的目光同荒木播磨对视,两人的眼中都是振奋,互相点了点头。 现在,事实清楚了: 倘若真的是抓住了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士,这就可以解释极司菲尔路那边为何会秘密封锁相关情报了。 肖勉和上海特情组是帝国在上海的心腹之患,若果然能够成功抓捕肖勉、摧毁上海特情组,此乃‘旷世奇功’,如此,也就难怪李萃群以及苏晨德会选择隐瞒消息了,这样的功劳,足以使得李萃群和苏晨德以及特工总部方方面面都吃饱,甚至可以说,凭借此功劳,特工总部会令帝国对其刮目相看,故而即便是冒着得罪其他方面的危险,也是值得的。 当然,两人的这对视的目光,且包含了另外一个意思: 如此大功劳,他们竟然要独吞?! …… “荒木君。”程千帆冷笑一声,对荒木播磨说道,“鉴于特工总部刚刚出了汤炆烙和童学咏这两个重庆奸细,很难保证其内部还有无其他奸细。” “所以,我认为他们实际上是不适合查缉肖勉和上海特情组这等绝对机密事宜的。”说完,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表情严肃。 荒木播磨看向森田泽熙,“森田,你怎么看?” “宫崎君所言在理。”森田泽熙点头说道,“支那人不可信,破获肖勉和上海特情组的机会殊为难得,这么珍贵的机会,最好还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荒木播磨没有直接回答,他陷入思考之中。 程千帆点燃手中的烟卷,慢条斯理的抽着烟,他并未去催促荒木播磨,而是凑过来和森田泽熙低声说话,“森田君,依你之见,这个被抓的神秘嫌犯在上海特情组的身份……” “应该是行动方面的重要高层。”森田泽熙说道,“那个被押解的犯人是特情组的行动人员,这人是不太可能和情报战线的人接触的,能够被他认出来的,基本上还应该是行动线上的人员。” “有道理。”程千帆点点头,对森田泽熙的分析颇为赞许,他看向荒木播磨,目光中带着询问和期许之色,“荒木君。”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推荐华东之雄大佬新书《《大国工业》》: 简介:某小国:秦总,我们想要进口一批钢管和煤气罐! 秦锋:可以,说明书里有严禁把两者焊在一起的结构图! 某客户:秦总,我们求购一批消防压缩炮! 秦锋:可以,说明书里严禁把二氧化碳空心弹换成铝热剂! 手下:秦总,明斯克号买回来了! 秦锋:好,按照计划改装,在上面搭载各型无人机,我们的任务是观测天气、水文、渔群等,我们改装一艘海洋科学研究船! 本书又名《抱歉,我们真的只生产民品!》 第778章 如此厚颜无耻 “开口没有?”李萃群看了一眼被固定在刑架上面的‘小道士’,他拿着手帕遮住了口鼻。 是真正意义上的固定,‘小道士’的双脚被用铁链捆缚,双手手掌更是被铁钉贯穿、钉在木架上。 胸膛因为被烙铁活生生烫烤,污血和烂肉黏连焦臭,大块的皮肤、肌肉被皮鞭抽的翻绽,目光所及几近没有一块好肉。 “没有,这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苏晨德表情阴郁说道,他随之冷哼一声,摇头说道,“我几乎以为这家伙是经手过的那些红党。” 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经他手抓捕、审讯过很多红党,他见过不少硬骨头,其中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红党特科的‘竹林’,此人的骨头几乎都被一块块敲碎,却依然只字不吐。 而此刻的‘小道士’,则令他找到了那熟悉的感觉。 “你是说这人是红党?”李萃群微微皱眉,说道。 “不好说。”苏晨德摇摇头,“也不一定,重庆那边也不是没有硬骨头。” “那个全林呢?”李萃群忽而问道。 ‘小道士’已然落网,且此事已经引得李萃群的兴趣和莫大关注,故而,苏晨德便没有再隐瞒,他主动向来问询的李萃群坦诚了此抓捕计划的经过。 故而,李萃群现在是知道全林这个人的。 当然,在李萃群眼中,苏晨德的这份坦诚未尝没有显摆的意思。 “暂时羁押在优待室。”苏晨德说道。 “放在优待室做什么?”李萃群摇摇头,“审!撬开全林的嘴巴,从这个人的口中尽可能的掌握关于这个‘小道士’的情报。” ‘小道士’已然落网,全林的价值被最大化削弱,或者说,这种情况下全林最后的价值就是招供一些可以辅助审讯‘小道士’的情报。 “好。”苏晨德猛吸了几口烟卷,点点头,“我亲自审讯全林。” …… “说吧,少受点苦。”苏晨德和颜悦色说道。 “说什么?”全林舔了舔干瘪的嘴唇,有气无力说道。 此时的他被绑缚在刑架上,挨了十几鞭子的衣服已经破烂如烂草席。 “你所知道的,所有关于‘小道士’的情况。”苏晨德说道,“不要说你不知道,你也看到了‘小道士’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全林闭嘴不言。 “说吧,这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苏晨德说道,“又不是让你出卖你们组长,你又何必受这样的皮肉之苦呢。” 全林依然是闭嘴。 他虽然缺乏斗争经验,但是,并非是傻子。 苏晨德突然对他严刑拷打,逼问关于组长的情报,这很奇怪。 虽然正如苏晨德所说,组长已然被抓,这意味着他所知道的关于组长的那些基本的情报,实际上依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即便是他说了,也不能说是出卖组长。 但是,有一个声音在全林的脑子里说: 这不对劲。 倘若关于组长的那些看似简单的基本情况是无关紧要的,苏晨德又何必对他严刑拷打、逼问此事? “冥顽不灵。”苏晨德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两名特工上来,两人分别拿起一根竹签,瞄准了全林的指尖,几乎是同时猛然刺了下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刑讯室响起。 十指连心的疼痛,令全林晕死过去。 一瓢水将他泼醒。 “刚才只是开胃菜。”苏晨德微笑着,说道,“小兄弟,说了吧,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何必呢。” “你越是这么说,越说明你很急切。”全林抬起头,他的眼珠子因为充血而泛红,他咧嘴笑着。 “你笑什么?”苏晨德皱眉。 “我高兴啊。”全林依然是笑着。 “你高兴个什么劲?”苏晨德又问。 全林还是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急切的,要从我的嘴巴里得到那些情况,但是——” 他看着苏晨德,吐出了一口血水,依然是笑着,“你越是着急,我心里越发舒坦啊。” “打!”苏晨德看着全林,他的表情异常难看,这个在他眼中完全是笨蛋、一直以来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年轻人,这个在他看来很好对付,稍加审讯也许就会开口的年轻人,此时此刻,却以这样的方式激怒了他。 “用刑。”苏晨德咬牙切齿,“撬开他的嘴!” 那个‘小道士’一看就是有着丰富斗争经验的硬骨头,撬不开‘小道士’的嘴巴,这本就令苏晨德很窝火,但是,考虑到肖勉的难缠,作为极可能是肖勉手下重要干部的‘小道士’不好对付,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个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看在眼里的全林,竟然也如此难缠,这是苏晨德始料不及,也无法接受的。 …… 苏晨德沉默了,他看着再度昏死过去的全林。 他忽而有一种挫败感。 在他的命令下,手下对全林的审讯直接上了强度。 竹签扎手指,烙铁,以及辣椒水等手段都在短时间内用上了。 但是,这个全林竟然硬生生的挺住了,尽管惨叫连连,甚至严刑拷打之下都尿了裤子,但是,却如同那茅坑里的石头,什么都未曾招供。 “厅长。”容云在苏晨德的身边说道,“这个人是一块硬骨头,我们要不要换个方法。” “换个方法?”苏晨德看向容云。 …… 全林看着伤痕累累、昏死过去的组长,他极力的挣扎,想要靠近‘小道士’。 苏晨德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尽管全林这一次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举动再度证实了这个‘小道士’没有抓错。 “泼醒他。”苏晨德指了指刑架上的小道士。 一瓢水浇下去,昏死过去的小道士悠悠醒转。 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小道士眯着眼睛,他方才竟然看到来全林那小子,这小子浑身血淋淋的站在自己面前。 小道士叹了口气,这怎么可能呢。 全林以及其叔叔全达早都在营救盛叔玉的行动中殉国了。 七十六号控制的汉奸报纸,当时还曾经刊登了‘被击毙之重庆分子’的照片。 在照片中可以看到全达以及其侄子全林的尸首。 哗啦! 又是一瓢水泼下来,身上的伤口被冷水一浇,‘小道士’浑身一个激灵,然后他就看到了近前的全林。 这不是幻觉? 小道士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是全林! 全林没有死! ‘小道士’此时此刻心中全无自己手下劫后余生的清庆幸和欣喜,他立刻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暴露,十之八九就是被全林出卖的! 尽管在‘小道士’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全林只是普通的行动人员,根本不可能掌握他的藏匿地点以及其他情况,那么,全林是怎么出卖他的? 但是,问题出在全林的身上,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 …… 不过,虽然认出了全林,并且高度怀疑全林便是出卖自己的叛徒,但是,‘小道士’并未表现出那种极度的愤怒,他甚至都没有去怒斥全林,而是冷冷的打量了全林一眼,然后便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了。 苏晨德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便是这个‘小道士’的难缠之处。 幸好,他的主意并不在‘小道士’身上,而是在旁边的全林的身上。 苏晨德令属下朝着‘小道士’的嘴巴里塞了团破布。 堵住了‘小道士’的嘴巴,也就可以避免‘小道士’说话影响到全林。 “全兄弟,你可知道,他看你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杀了你。”苏晨德对全林说道。 全林冷哼一声,没说话。 “他为什么这种眼神看你?”苏晨德继续说道,“因为在他的眼里,你就是汉奸,是出卖他的那个人。” “我不是。”全林大声说道,他摇头,“我不是叛徒!” 他是对被堵住了嘴巴的‘小道士’说的。 看到这一幕,苏晨德笑了,他摆摆手,示意手下人将全林带走。 …… “森田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萃群看着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闯入自己办公室的森田泽熙,面色不善说道。 “李副主任。”森田泽熙冷哼一声,“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他指了指刑讯室的方向,“李副主任,我特高课盯了很久的要犯,你方为何突然动手拿人?” 李萃群惊呆了。 在森田泽熙带人闯入的时候,他就有预感是消息走漏了: 日本人也许不一定掌握‘小道士’的真正身份,但是,却是至少已然知道特工总部抓了一名重要的犯人—— 苏晨德坚持亲自审讯‘小道士’,不允许其他人靠近,这本身便说明此犯人的身份不凡。 所以,李萃群判断森田泽熙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对于森田泽熙的兴师问罪,要说李萃群一点也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却也并没有太过忧虑。 无他,他们抓住了肖勉的重要手下,此可谓是在破获上海特情组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大步。 此乃已立大功,更有奇功可期。 这种情况下,李萃群是有底气的,哪怕是面对的是特高课的森田泽熙的兴师问罪。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特高课方面竟然如此恬不知耻,竟然直接上门说是七十六号抓走了他们盯了很久的要犯! 李萃群看着森田泽熙,他的心中不禁骂道:侧恁娘的小日本!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指鹿为马之人! …… “你这个主意不错。”荒木播磨对宫崎健太郎说道。 暂时略过七十六号知情不报、意欲独吞功劳之事,而是直接反咬极司菲尔路一口,言称是特工总部抢抓了特高课在‘放长线钓大鱼’的鱼饵。 此等倒打一耙的主意,正是出自宫崎健太郎的‘急中生智’。 此可谓是直接站在了制高点,掌握看主动权。 “主意虽好,却并不一定有用。”程千帆思忖说道,“倘若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名人犯涉及到上海特情组和肖勉,面对此等大功,李萃群实际上是有底气顶住来自我们的压力的。”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 他明白宫崎君的意思,对于帝国而言,能够铲除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这个心腹大患,这是放在首位的。 哪怕是李萃群因此瞒报,有对帝国不忠诚的嫌疑,但是,这都是暂时可以接受的。 “我们是先礼后兵。”荒木播磨说道,“有了这个切入点和理由,下面我们可以持续向李萃群施压,我相信极司菲尔路会屈服的。” “荒木君的意思是……”程千帆眼前一亮,“课长?” 荒木播磨点了点头,他已经令电讯室去电南京,向课长三本次郎汇报了此事。 三本次郎闻听事涉上海特情组,更有上海特情组重要人员被捕获,自然震惊且喜,表示会即刻从南京回沪。 届时有贵为上海特高课课长的三本次郎亲自出面向特工总部施压,荒木播磨不认为李萃群还有胆量死扛着。 “太好了。”程千帆语气振奋说道,说着,他忽又皱眉,“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特工总部那边别出纰漏,我对他们不放心。” 他看着荒木播磨,“最好有我们的人暗中盯着。” “言之有理。”荒木播磨点点头,且不说南京那边关于冈田俊彦之死的真正调查结果如何,只说汤炆烙和童学咏,此两人叛逃重庆,这是不争的事实,此外,又鉴于宫崎健太郎对中国人的天然不信任和鄙薄,荒木播磨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态度并不感到惊讶。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我来安排。” 程千帆知道荒木播磨这是要联系特高课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内线,请此人暗中监视特工总部的动静。 这人是谁? 他在心中琢磨,面色上却是平静如常。 …… 森田泽熙从特工总部‘灰溜溜’回来了。 森田向荒木播磨汇报了极司菲尔路之行的情况,并且在荒木播磨面前狠狠地告了李萃群一状。 “李萃群的态度说明了一切。”荒木播磨对好友说道,“他竟然敢这样粗鲁无礼的对待森田,这反而愈发说明那个犯人不简单。” “这件事我不方便过多涉及。”程千帆思忖说道,“毕竟程千帆和李萃群关系不错。” 他言称巡捕房还有公务要处理,主动起身与荒木播磨告辞。 荒木播磨将好友送出特高课的院子,他对于宫崎健太郎主动回避此事,并不感到惊讶。 倘若是抓住了肖勉,也许宫崎君的兴趣会更浓一些,会有兴趣来看一看这个神秘的肖勉,现在这等查勘阶段,宫崎多半不会太过热情。 毕竟,有这时间,宫崎这家伙想的更多的是他的生意,是多赚些钱。 “森田,帮我联系曹宇。”荒木播磨对森田泽熙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79章 计中计 “这位先生,我能看一下你手中这本书吗?”雷之鸣摘下礼帽拿在手中,指着曹宇手中的书籍,客客气气问道。 “这?”曹宇露出惊讶之色。 “是这样子的,这本《游林纪要》我找了许久。”雷之鸣连忙解释说道。 “这样啊。”曹宇点点头,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雷之鸣。 雷之鸣接过这本书,连连道谢。 这本书和书籍内容便成为了两人可以继续攀谈的道具。 “出什么事了?”雷之鸣指着书本中的一页,面上带着颇高的谈兴,微笑着说道。 “七十六号抓了一个要犯。”曹宇指着书本,侃侃而谈,“我推测此人应该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员。” “肖勉的人?”雷之鸣微微皱眉,问道,“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曹宇说道,“苏晨德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手偷梁换柱,我竟然毫无察觉。” 他今日在特工总部大院看到全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全林,盖因为他上次见到此人,这个人躺在被击毙的上海特情组人员尸堆中,是一具尸体。 或者说,曹宇还亲眼目睹了七十六号的照相师给此人的尸体拍了照。 虽然只是和‘那具尸体’一面之缘,但是,曹宇记忆力很强,他再度见到全林,立刻便认出来了。 很显然,这个人当时只是重伤,但是,苏晨德却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死亡,甚至于对七十六号内部也隐瞒了此事,而作为苏晨德亲信手下的曹宇也被蒙在鼓里。 再结合他得知苏晨德亲自带队抓了一个人回来,曹宇很快便做出判断,这个被抓的神秘人,很可能和这个‘死而复生’的上海特情组行动人员有分不开的关联。 而这也意味着这个被抓之人,其身份应该是上海特情组人员,且极可能是上海特情组的重要分子。 “苏晨德亲自审讯。”曹宇说道,“据我所知,这是颇是一条汉子,到现在还没有开口。”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雷之鸣点点头,“组织上会想办法向那边示警的。” “一定要确保安全。”曹宇提醒说道,“小心那边恩将仇报,害了我。” 作为‘汪康年昔日爱将,覃德泰亲自挑选的打入红党的特工’,曹宇深知重庆方面对红党的恨意和忌惮,如果可能的话,重庆方面绝对不介意借日本人的手除掉和削弱红党。 所以,即便是向重庆方面示警,也一定要先做好安全工作。 “这个自然。”雷之鸣郑重点头,都是经历过白色恐怖的老布尔什维克了,对于国党反动派有着刻入灵魂的警觉之心。 …… 几分钟后,曹宇买了一本书,溜溜达达离开书店。 他来到极司菲尔路附近的一个面馆,要了一碗焖肉面,正吃得稀里哗啦、满头大汗,一个人进了面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似乎要跌倒,在曹宇的桌子上扶了一把。 此人离开后,曹宇展开了刚得的纸条看,他的表情一变。 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面,打了个饱嗝儿,溜溜达达离开面馆,曹宇绕了两条街,来到一个巷子口,上了一辆早就等候多时的小轿车。 他刚刚上车,车子便启动。 “荒木队长。”曹宇毕恭毕敬说道。 “曹桑,不必拘束。”荒木播磨微笑说道。 “是。” “昨天特工总部抓了一个人。”荒木播磨说道,“是苏晨德亲自带队抓捕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曹宇点点头,说道。 “这个人的身份,你可知道?”荒木播磨再问。 “这个人属下没有见过,人是苏厅长抓的,听说也是他亲自审讯。”曹宇说道,“属下对这件事并不清楚。” 说着,曹宇露出惊讶之色,“苏厅长他们没有向太君汇报这件事?” 他的惊讶之色不是装出来的,曹宇是真的没想到特工总部方面竟然没有向日本人通报此事。 荒木播磨没有回答曹宇,他表情严肃说道,“这个人很可能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重要分子,特高课已经正式要求特工总部将此人引渡……” “虽然属下没有接触过这个人,不过,从苏厅长对此人的重视来看。”曹宇思忖说道,“太君,我觉得苏厅长不一定会愿意将这个犯人移交。” “他们会交人的。”荒木播磨冷哼一声,说道。 无论是李萃群,亦或是苏晨德,他们是不敢不移交的,不过,问题就在于,特工总部方面尽管最终会交人,但是,他们可能会故意拖延时间,会抢在将人犯移交之前,争取撬开此人的嘴巴,然后便可抢在特高课之前再完成对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的抓捕工作。 “交给伱一个任务。”荒木播磨说道,“在人犯正式移交特高课之前,你这边要想办法接近犯人,最好是能够进审讯室,掌握审讯进展情况,一有情况即刻汇报。” “苏厅长很警觉,李副主任也再三强调内部纯洁工作。”曹宇苦着脸说道,“太君,我担心会引起误会。” “是我命令你做事的,你怕什么。”荒木播磨冷冷说道,“如果有需要,我批准你回侦缉队,甚至可以安排你进特高课。” 他看着曹宇,“你放心,如果李萃群、苏晨德要与你不利,你背后是我和特高课。” “是。”曹宇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 …… 金神父路。 周茹的住所。 ‘小程总’来小厨娘这里享用美食。 对此,巡捕房的众人早就见惯不怪了,大家都知道程副总巡长嘴巴很刁,吃不惯巡捕房食堂的粗茶淡饭,程府的小厨娘经常会做了好吃食送来,亦或是直接去金神父路吃小灶。 “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是,上次营救盛叔玉那厮的时候,我们有人落入了七十六号手中。”程千帆说道。 “怎么会?”豪仔惊讶问道。 乔春桃也是惊讶不已,当时面对特工总部特务们的围捕,行动二组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根本无法顾得上去检查战场,不过,后来组长下令特别关注这方面,而敌人为了威慑抗日力量,随后在报纸上刊登了包括副组长刘育初以及组员全林等多人的尸身。 根据报纸上的尸体照片,大家判断没有人被俘,兄弟们皆是英勇殉国了。 现在却是突然听得组长说,当时有人落入七十六号手中了。 “组长,你怀疑敌人当时利用报纸上的照片玩了一手瞒天过海?”乔春桃问道。 “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了。”程千帆点点头,说道,“而且,现在来看,‘小道士’出事,也和这件事有直接关联。” “叛徒!”豪仔咬牙切齿说道。 现在事态已经很明显了,是有弟兄落入七十六号手中,这人当了叛徒,出卖了他们的组长小道士。 “我已经鼓动特高课方面介入此事。”程千帆夹了一筷红烧肉,边吃边说道,“荒木播磨会派人向特工总部传话,指出‘小道士’是特高课的目标,要求特工总部将人移交给他们。” “组长,一旦‘小道士’被移交给特高课,我们想要救人会更难。”豪仔皱眉说道,说着,他心中一动,看向程千帆。 与此同时,乔春桃也问出了豪仔心中的猜测。 “组长是想着,在七十六号将‘小道士’移交给特高课的时候,我们中途拦截救人?”乔春桃问道。 桃子仔细琢磨这个方案,他不得不承认,尽管此营救方案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确实是当下情况下唯一有希望的救人方案了: 他们不可能,也没有那个能力强攻七十六号救人。 所以,必须想办法,或者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设法令七十六号将人运出来,然后中途救人。 而组长怂恿特高课方面抢功劳,从七十六号手中强行要人,便是出于此目的。 “这是其中一个计划。”程千帆说道,“也是逼不得已情况下的最后一步。” 在七十六号向特高课移交‘小道士’的时候动手救人,理论上可行,但是,从实际操作来说,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因为这种转运,必然会戒备森严。 甚至他无法排除敌人会以小道士为诱饵,引得上海特情组来救人。 当然,尽管面临种种困难,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一试。 乔春桃却是听出了组长这话语中的潜在意思,他不禁问道,“组长的意思是,还有别的救人方案?” 他很惊讶,也很好奇,因为乔春桃仔细想过,组长想到利用特高课抢功劳、要人的方式,以兹来制造救人的机会,这已属于非常难得可贵的方案了,他暂时没想到还有其他什么可行性的方案。 “撬开‘小道士’的嘴巴,进一步顺藤摸瓜,争取将肖勉和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之意,说道,“这样的大功劳,对于李萃群、苏晨德以及特工总部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看着豪仔以及乔春桃,说道,“所以,你们觉得李萃群和苏晨德会乖乖将人移交给特高课吗?” “不会。” “七十六号不敢不交人,却也不会乖乖交人。” 桃子和豪仔都立刻给出了回答。 “是的,七十六号虽然最终还是不敢违抗日本人的命令,他们终究还是会交人的。”程千帆说道,“但是,在此之前,他们会想办法拖延时间。” “他们会争取在将人移交给特高课之前,用刑撬开‘小道士’的嘴巴。”乔春桃说道,“然后想着抢在日本人之前,将我们一网打尽。”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他看着三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直只是安静的聆听的周茹开口说话了,“他们会比正常情况下更加急切的审讯,会加强对‘小道士’的严刑拷打力度。” “七十六号的严刑拷打,本就非常残忍,一般人都受不了。”豪仔说道,“倘若他们不顾一切的拷问‘小道士’,他很可能受不住。” “组长。”乔春桃看着程千帆,平静的目光中有一抹叹息,“这是死中求生啊。” 对于乔春桃能够迅速反应过来此营救方案,程千帆并未惊讶,桃子本就是他最欣赏、看好的手下。 正如桃子所说,确实是死中求生的救人方案。 这是故意以特高课来逼迫特工总部,然后七十六号那边为了‘保护胜利果实’,会不顾一切的、更加急切的拷问‘小道士’。 在这种情况下,有三种可能。 其一,‘小道士’没有承受住严刑拷打,他招了。 第二种,‘小道士’的身体没有经得住如此惨无人道的拷问,受刑不过殉国。 第三种,‘小道士’遭遇如此惨烈的拷问,身体必然受创极为严重,会命悬一线,而无论是出于还要从‘小道士’的口中获得情报的考虑,还是出于必须将‘小道士’活着移交到日本人的手中考虑,李萃群亦或是苏晨德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道士’受刑死去。 所以,他们必然要将‘小道士’送去医院抢救。 而从特工总部送人去医院抢救的途中,便是救人的良机。 故而,程千帆谋划的救人方案,本就是一个计中计。 乔春桃用‘死中求活’来形容此救人方案,是非常贴切的: 第一种可能,‘小道士’招供了,这对于组长和整个特情组来说,都是灭顶之灾,是为‘死’! 第二种可能,‘小道士’殉国。 第三种可能,‘小道士’重创之下生死难料,而救人能否成功也是未知数。 正是‘死中求活’! “在七十六号向特高课移交人的时候动手,是最后的方案。”程千帆表情郑重说道,“我们要期待医院方案的机会出现,在他们送人去医院抢救的时候动手。” 他看着三人,表情严肃说道,“这个方案,最重要的是‘突然’和‘意外’两个字。” “在敌人看来,‘小道士’受刑不过,命悬一线的情况出现,需要立刻送医,他们会下意识觉得这是意外情况,所以,此时此刻的沿途警戒人手,不会准备太充分。”程千帆说道,“而我们正好有心算无心,这将进一步加大我们的成功几率。” “如果‘小道士’受刑不过,没命了,没撑到那一步……”豪仔语气沉重说道。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闷闷的抽了两口烟,淡淡说道,“马革裹尸,如他愿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80章 营救计划 “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抓住‘小道士’么?”苏晨德的鼻腔缓慢的喷出烟气,他弹了弹烟灰,语气得意问道。 全林皱着眉头看他,并不言语。 “因为你对秀珠说出了‘小道士’这个名字。”苏晨德语调舒缓,说道。 全林的眼珠子猛然瞪大,满眼的不可思议。 “因为你这句话,我们查到了苍云观,发现了‘小道士’,抓到了他。”苏晨德微笑着,说道,说着,他还将一张照片递到了全林面前,“不仅仅如此,还成功击毙了一个家伙。” 全林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照片,这是一张仰面躺在地上的尸体照片。 他认出来这是自己在行动二组的同僚三楞,这个徐州府沛县人,排行老三,在老家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娘,整天介念叨着等抗战胜利后要娶个大屁股、好生养的婆娘,他那瞎了一只眼的老娘一定顶顶高兴。 “三楞哥。”全林几乎要吼出这个名字,但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 他悔啊! 他恨自己。 苏晨德说因为他对秀珠说出了‘小道士’这个名字,直接导致了敌人查到了苍云观,抓住了组长。 他知道苍云观,却并不知道组长在苍云观,但是,全林听得出来苏晨德这话应该是真的,组长的被捕、三楞的殉国,都是源自于他无意间的一句话。 自己的鲁莽和愚蠢,害了组长,害死了三楞哥。 全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锤烂自己的脑壳! “你看,‘小道士’之前看你的眼神,恨不得要杀了你,因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你是叛徒,是你出卖了他。”苏晨德拍了拍全林的脸颊。 他注意到此时此刻的全林目光涣散,整个人处于一种游魂状态,他的心中一喜,自己的此种策略是有效果的。 对于这种没有什么经验却又是硬骨头的愣头青,另辟蹊径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也许有奇效。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条命么?”苏晨德的声音低沉,有着异样的蛊惑性,“全达再三表示,你会迷途知返的,我选择相信他。” 他塞了一支烟卷在全林的嘴巴里,一伸手,一个手下递过来一盒洋火,苏晨德划了一根洋火,靠近了,点燃了全林口中的烟卷,看着全林下意识的抽烟,苏晨德心中暗喜。 “事实证明,全达是了解你的。”苏晨德继续说道,“你下意识的言行是选择弃暗投明的。” 就在苏晨德以为自己的办法已经摧垮了这个年轻人的心理,令全林心中下意识的开始逐渐的接受和认可其本身是倾向于招供,并且真的这么做了的时候,他看到全林抬起头,这个小伙子贪婪的连续的抽了几口烟,然后那咬着烟卷的嘴巴微微上扬。 扬起了一抹弧度,眼眸似是也亮堂了。 苏晨德皱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叔叔没有叛变。”全林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说道,“是吧。” 苏晨德心中的得意和笑容没了,他就那么的看着全林。 在这么一刹那,他甚至有一种面前这个年轻人很陌生的感觉。 这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仿若一下子成长了,成长到他不认识了。 “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全林的嘴唇咬着烟卷,嘴角的鲜血浸湿了烟卷,烟卷已经熄灭,他就那么继续咬着血色的烟卷说话,“我叔叔没有叛变,他什么都没说,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们才会想方设法从我这里套话。” “我真傻,我中了你们的奸计,以为叔叔叛变了。”全林叹息,说道,“所以我在说话的时候丧失了基本的警惕,被你们成功的套话。” bia! 全林要吐出口中的烟卷,却是没有成功,沾了鲜血的烟卷黏在了嘴唇上。 他就那么用自己那黏住了血色烟卷的嘴巴说道,用非常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杀了我吧。” 苏晨德表情阴冷,没有说话,他后退两步,就那么的看着全林。 “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全林毫不畏惧的与苏晨德对视,他昂着头颅,“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我的愚蠢,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洗刷。”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杀了我,我只是犯了错,我不是叛徒!” 全林的变化令苏晨德措手不及,令他震惊,还令他恼羞成怒。 这个年轻人那平静的语气,平静的表情,却令他感觉到了无比坚定的内心。 他知道,无论是再用多么残酷的严刑拷打,这个人多半都不会屈服,不会再说什么的。 这样平淡却又无比有力的表情和态度,他曾经很多次看到,从那些被他亲自抓捕,亲自审讯的硬骨头的红党的身上看到过。 现在,类似的一幕,出现在了这个他一度以为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年轻人身上。 “用刑。”苏晨德冷冷说道,“一刻不停的用刑。” 他拿起皮鞭,丢给手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刑讯室。 他的经验和习惯,对于硬骨头的红党,用刑不再是有审讯的目的性,只是折磨本身! 现在他愿意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全林。 这个年轻人的突然成长,令苏晨德极度不满,感觉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羞辱和挫败感。 好在还有‘小道士’,这个人才是审讯的重点,是大收获的所在。 …… “全林招了?”李萃群看着苏晨德,淡淡问道。 “没有。”苏晨德摇摇头,“这是一个硬骨头。” “这个人身上没有什么过多的价值。”李萃群说道,他表情郑重看着苏晨德,“美一兄,抓紧审讯‘小道士’,我们要赶在将此人移交给日本人之前,撬开他的嘴巴。” 苏晨德点了点头,咬着牙说道,“交给我了。” 待苏晨德离开后,一个人悄悄来到办公室,“主任。” “问清楚了?”李萃群问道。 “是。”曹宇点点头,“巩炎说了,那全林好似突然开窍了,反应过来他叔叔没有叛变,现在是打定主意不会再开口。” 巩炎便是苏晨德安排对全林用刑的手下之一,这人还有一个身份,他曾经跟在曹宇手下做过事。 “自作聪明。”李萃群冷哼一声,苏晨德喜欢用计,尤其喜欢攻心,且对那些小计俩颇为自得,这种手段此前可谓是多次得手,没想到这次却在全林这么一个愣头青这里翻了车。 曹宇表情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记得你是红党出身。”李萃群忽而说道。 “主任,错了。”曹宇赶紧解释,“属下当时是被汪康年派遣打入红党内部的,属下不是红党。” “你怕什么。”李萃群冷哼一声,他瞪了曹宇一眼。 心中却是啧啧称奇,曹宇这个家伙的经历,也堪称神奇了: 党务调查处出身,被安排打入红党,并且成功的加入红党,却是没料到突然被红党识破了,然后被红党收拾了一顿后释放,随后又落入日本人的手里,受刑不过招供,而正因为他的招供,党务调查处上海站近乎被特高课一网打尽,这厮也随之便跟随被他招供、及后同样招供的老长官汪康年进了侦缉队—— 最有意思的事情出现了,汪康年竟然被日本人查出来是红党特科王牌特工陈州,此人被日本人逮捕审讯,此前一直关押,现在是生死不明。 而曹宇则从侦缉队来到了特工总部,又受到了苏晨德这个原中统苏沪区特派主任的信重,但是,此人实际上早就暗中投靠了他李萃群。 李萃群摇摇头,笑了,有意思的家伙。 “你一会去刑讯室,帮着苏厅长审‘小道士’。”李萃群思忖着,说道。 曹宇的经历非常丰富,是个全才,最重要的是,此人参与审讯不会引起苏晨德太多的不满和反感。 “苏厅长那边……”曹宇不禁有些犹豫。 “就说我安排的。”李萃群说道,他并不担心苏晨德会因此发现曹宇实际上是他的人,苏晨德的审讯一直没有进展,他对此不满,安排一个人参与审讯,这本身并无问题,且这个人还是苏晨德的亲信,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照顾了苏晨德的面子和情绪。 “是!” …… “赵老弟。”路大章热情的将赵枢理迎进门,“请你老弟吃酒可是真不容易,你说说,这些天我喊了你几次了,每次都说有事来不了。” “路老哥,可不敢乱讲。”赵枢理笑着说道,“前几天不是才一起吃酒,你这话说的,好似我赵枢理是负心汉。” 路大章哈哈大笑,与赵枢理握手。 两人进了屋内,这是路大章在霞飞路的一个私宅,早已经摆好了酒菜。 然后,从内间就走出了程千帆。 “火苗同志。” “算盘同志。” 程千帆和赵枢理重重的握手,相视一眼,都是笑了。 两人在同个单位工作,却只能以这种方式偷偷摸摸的见面。 …… “根据我所掌握的最新情报。”赵枢理说道,“那人还未开口。” 他对程千帆说道,语气中不乏赞叹,“这是一位硬汉子,据说苏晨德亲自用刑,人都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生生地扛住了。” 程千帆表情严肃且沉重,点了点头,“我了解他,这是一个硬汉。” 说着,他递了一支烟与赵枢理和路大章,“一二八的时候,他的师父和很多师兄弟和十九路军一起对日作战,都死了。” 赵枢理和路大章皆是点头,血海深仇,难怪了。 “如果犯人受刑严重,命悬一线需要抢救,特工总部一般会把人送到哪个医院?”程千帆问赵枢理。 他的计划是在‘小道士’受刑过重,命悬一线被送医院的时候,中途拦截救人。 那么,要确定七十六号会把人送往哪个医院,这是最关键的第一步。 只有先确定了敌人会将‘小道士’送往哪个医院,他们才好提前在从极司菲尔路去医院的路上设伏,以有心算无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般会送往齐民医院。”赵枢理思考说道,“还有日本陆军医院。”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黄浦路的那个。” 程千帆点点头,日军在上海有两个陆军医院,一个在黄浦路,距离极司菲尔路较近一些。 他不禁皱眉,齐民医院和黄浦路的日本陆军医院,这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特情组不可能在两个方向都均等设伏,必须确定重点目标。 “以你的判断,李萃群和苏晨德会选择将人送到哪个医院?”程千帆皱眉,问道。 “不好说。”赵枢理摇摇头,他对程千帆说道,“我毕竟不是常驻在极司菲尔路的,对于这些情况并非精确了解。” 程千帆点点头,赵探长的主业还是中央巡捕房的华籍探长,只是偶或去七十六号,对那边确实是不太熟悉。 “李萃群和苏晨德会选择将犯人送到哪个医院,我们无从知晓。”赵枢理思忖说道,“不过,有一个人却是能决定将人送到哪个医院。” “你是说七十六号的医生?”程千帆立刻明白赵枢理的意思了。 “苏晨德对这位兄弟非常重视,就怕刑讯过程中人有事情,所以他安排了医生随时候命。”赵枢理说道。 “是哪个医生?”程千帆立刻问道。 “匡富林。”赵枢理说道。 “匡富林。”程千帆皱着眉头,他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毕竟他接触到的七十六号方面的都是中高层,并不会接触到特工总部的医生。 “对于匡富林这个人,你了解多少?”他问赵枢理。 “在极司菲尔路见过两面,说过话,不过不熟。”赵枢理说道。 他想了想说道,“我在七十六号有一个暗子,这个人前段时间受了伤,是匡富林帮他医治的,两人就此也就熟悉了。” “这个人?”程千帆立刻问道。 “不是我们的同志。”赵枢理说道,他表情严肃,“‘火苗’同志你再三叮嘱,不允许我们发展新同志,我严格遵从组织纪律。” 他此前曾经向程千帆提出来可以尝试在巡捕房发展一到两名同志,以方便组织工作,程千帆果断否决此提议,并且严肃批评了‘算盘’同志,故而听到程千帆这般询问,赵枢理赶紧严肃解释。 “说说这个人。”程千帆微微颔首,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拜谢。 求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781章 特情组在行动 “这人叫寇乐安,川沙县人。”赵枢理说道,“我救过他的命,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所以没人知道他和我的关系。” “这人秉性如何?”程千帆追问道。 “虽然在七十六号,不过,他是被在帮师父带入门的,属于本性不算坏,颇为义气。”赵枢理想了想说道。 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你是打算发展此人?” “是以军统的名义。”程千帆点点头,“你了解此人,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觉得可以。”赵枢理思忖片刻,说道,“寇乐安实际上内心对日本人是仇恨的,对于自己在七十六号做事有羞愧心理,据我观察,这人有想要离开特工总部的意思,只不过是碍于他师父的情面,一直不好开口。” “再说说,我要尽可能的了解此人。”程千帆点点头。 赵枢理又讲了一些关于寇乐安的情况,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没有考虑直接接触匡富林?” “太冒险。”程千帆摇摇头,倘若他能够从赵枢理这里充分了解这个匡富林医生的情况,那么,他可能会考虑直接接触此人,当然,此接触不拘是对此人晓以大义,还是威胁恐吓。 不过,赵枢理不了解匡富林,程千帆便不会冒险行事。 而先接触这个寇乐安,然后通过此人再‘接触’匡富林,看似风险更大,但是,因为有赵枢理对寇乐安的了解,这个人相对可靠一些,这反而是降低了风险。 此外,有寇乐安作为内应,这更有利于行动。 …… 当天夜里。 寇乐安打着哈欠,手中拎着一包蚕豆花生猪肝乱卤走在狭长的巷子里。 刚刚转进了一个弄堂,黑夜里突然有两个人窜出来,没等寇乐安反应过来,一个人上前控制住他,另外一人手中的短枪枪管就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别出声,别动,小心走火。” “二位兄弟,我兜里有钱,还有这吃的,你们都可以拿走。” “闭嘴。” 然后寇乐安的眼睛就被黑布蒙上了,嘴巴里也塞了一团布,双手被绳索捆住,人随手也被塞进了一辆黄包车。 …… “反抗没?”程千帆说话,他是口中塞了一颗核桃,嗓音有些沙哑。 他人在里间,微微掀起门帘看向外面。 里间没有点灯,他整个人仿若置身无尽黑夜。 他的身旁是同样乔装打扮的乔春桃,桃子此时的脸上有十几个麻点,下巴黏贴了胡须,戴了一顶礼帽,帽子下面是到脖子的长发,这是假发。 “没有。”乔春桃摇摇头,说道。 “我不管用什么办法,威逼利诱也好,晓以大义也好,搞定他。”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 “明白。”乔春桃说道。 …… 十几分钟后。 程千帆皱眉,“说说你的看法。” 说服寇乐安的过程出人意料的顺利,当得知绑架自己的并非江洋大盗,而是重庆军统后,寇乐安整个人的情绪先是紧张,再三表示自己不是汉奸,在七十六号做事也是身不由己。 而当乔春桃对他发出招揽邀请后,寇乐安几乎是没有犹豫,直接便点头说愿意加入军统。 这令乔春桃那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看着像是一个愿意抗日的。”乔春桃说道,他想了想,“虽然他的抗日决心和意志还需要经受考验,不过,这人确实是有抗日热情。” 思忖片刻,乔春桃这才说道,“组长,可以一试。” 程千帆明白乔春桃的意思,只要能确定寇乐安愿意抗日,愿意加入军统,现阶段可以不考虑别的,从现实情况来说,哪怕此人的抗日意志在以后经不起残酷斗争的考验,但是,当下不需要考虑那许多,重要的当下可用。 当然,程千帆早就从赵枢理那里对寇乐安的情况有所掌握,知道此人心向抗日,不过,他不能在乔春桃面前表露,只能继续演戏。 “这人是一个孝顺的。”程千帆思忖说道,“直接告诉他,我们愿意相信他抗日的热情和决心,如果是兄弟,自当袍泽与共,如果他有什么歪心思,就拿他老娘抵命。” 乔春桃点了点头。 五六分钟后,桃子回来了。 “寇乐安对于我们拿他老娘来威胁他,他很生气。”乔春桃说道,“不过,经过再三解释,寇乐安表示能理解。” 程千帆这才舒了一口气,此人是孝子,倘若没有生气,而是平淡的接受、认可这威胁,那反而有鬼。 …… 寇乐安蒙眼睛的黑布被拿下,他花眯着眼睛,又揉了揉眼睛,这才慢慢适应灯光。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对面坐着的两人,确切的说,这两人把他吓了一跳。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各戴着面具,一个人戴着牛魔王的面具,另外一人戴着沙和尚的面具,都是市面上常见的木偶面具。 寇乐安靠近油灯,这两人在灯光反面,犹如融入黑暗中,乍一看这面具,着实吓人。 他的视力很好,隐约看到这两人所戴着的面具下面的胡须。 “寇兄弟莫怪,初次见面,这样对你好,对我们也好。”程千帆沙哑着嗓音说道,“当然,经过这次合作后,寇兄弟便是自己人了。” “我愿意为抗日做事情,也答应配合你们。”寇乐安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不管你们要我做的事情能不能成事,我娘的安全你们必须保证。”寇乐安说道,他盯着面前的‘牛魔王’说道,“我这个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我娘不能有事。” 直觉告诉他,这个‘牛魔王’是主事的。 “看来你猜到了什么了。”程千帆说道。 “你们找到我,自然不是找我吃酒,一定是要我做什么。”寇乐安轻笑一声,说道,“而可想而知这事情是很危险的。” 他看着‘牛魔王’,“有烟吗?” 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盒金黄香烟,将烟盒推给寇乐安。 寇乐安毫不在意的拿起烟盒,取了一支烟卷塞进嘴巴里,又拿起桌上的洋火,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烟卷,美滋滋的抽了几口,继续说道,“倘若是为了抗日,我这条小命搭进去,倒也算没白活一场,只是,老娘不能受我连累。” 说着,他又闷闷的抽了几口烟,“这辈子没让老娘得意,更不能让她受我连累。” “我们可以安排老太太去乡下避两天。”戴着‘沙和尚’面具的乔春桃说道,“事成之后,可再将老太太接回来,若是出事了,我们的人会将老太太送到国统区,定然好生安顿。” 寇乐安沉默了,将老娘暂时接到乡下,确实是可以避险,不过,也等于是当作人质了。 这些人还是信不过他,不过,倒也无妨,他本也无意搞鬼。 “这位应该是长官,我信他。”寇乐安看向‘牛魔王’,说道。 “他的承诺,可以代表我。”程千帆说道,“无论事成事败,老太太都可安享晚年。” “好。”寇乐安点点头,“我信你。” “特工总部的医生匡富林。”程千帆说道,“说说这个人,你了解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他敲了敲桌面,“两个字,真实,可以不知道,不可以乱讲。” “好。”寇乐安没有问为何军统如此大费周章的绑他来,却竟然是询问匡富林的情况,他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这样,你们问,我回答。” “可以。”程千帆看了寇乐安一眼,点点头。 他都有点欣赏面前这个青帮混混出身的七十六号特工了。 …… 曹宇看着正在受刑的‘小道士’。 这人已然成了血葫芦一般。 浑身上下已经看不到什么好肉了。 他咬了咬牙花子,对苏晨德说道,“厅长,这人骨头可真硬。” 苏晨德面色阴沉,他上去一把揪起‘小道士’的脑袋,“你说不说。” 小道士面无表情,整个人的状态仿若已经死了一般。 “说!”苏晨德吼道。 说着,他一伸手,接过了曹宇递过来的短枪,枪管抵在了‘小道士’的脑门上,“我毙了你。” 听得此言,一直仿若死尸一般、面无表情的‘小道士’睁开眼,眼眸中仿若有光芒,嘴角也有了笑容,“开枪!” 马革裹尸,为国而死,固所愿也! 苏晨德气急败坏,他右手放在扳机那里,恨不得即刻便扣动扳机,却是终究忍住了怒火,将手枪收起来了。 他知道,‘小道士’这是在求死,他岂能令此人如愿。 “用电刑。”苏晨德点燃一支烟卷,狠狠地抽了几口,凶着眼睛,咬牙切齿说道。 “是。”曹宇说道,不过,他看了一眼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小道士’,小心翼翼说道,“厅长,要不要问问匡医生的意见,我看这家伙的样子,别一下子电死了。” 苏晨德也看了一眼‘小道士’,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让匡富林来给他检查一下。” “是。” 很快,匡富林进来了,“苏厅长。” “匡医生,你检查一下,这人能经得住电刑吗?”苏晨德急切问道。 “是。”匡富林说道,“我检查一下先。” 他走上前,翻了翻‘小道士’的眼皮,口鼻,耳朵,用手电筒照着看,有仔细查看了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焦臭不堪的伤口,最后又用听诊器听了听。 “苏厅长。” “说。” “这人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匡富林说道,“别说是电刑了,要是继续用刑的话,弄不好人就没了。” “匡医生,你可别危言耸听。”曹宇在一旁不满的叫道,“我看这人倔着呢,再挨几十鞭子都没事。” “曹组长,老匡我可不敢乱讲。”匡富林听曹宇这般说,他有些生气,面色不善说道,然后他看向苏晨德,“苏厅长,继续用刑这人真可能死。” 曹宇还要说话,就看到苏晨德阻止的手势,只能悻悻地闭嘴。 “匡医生,依你之见,多久之后可以继续用刑。”苏晨德问道。 “正常来说,要先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养一段……”匡富林说道。 “匡医生,这是犯人,是犯人,你以为是医院看病呐。”曹宇忍不住在一旁叫嚷道。 “半天。”苏晨德冷冷说道,他看着匡富林,“匡医生,你处理一下伤口,半天之后继续用刑,你要确保人没事。” “这可不敢保证。”匡富林苦着脸,连连摆手说道,“苏厅长,这个不敢保证。” 他急的够呛,继续说道,“苏厅长,这真的不行,谁也不敢保证这个,真的。” “处理伤口吧。”苏晨德皱眉说道,然后他看了一眼刑架上的‘小道士’,扭头对匡富林说道,“一会匡医生可先回家休息,明天上午对这人用刑的时候,劳烦匡医生在旁随时候着。” “是,是。”匡富林点点头说道。 待匡富林帮‘小道士’简单处理了伤口离开之后,苏晨德瞪了曹宇一眼,“检查身体医生才是最专业的,你跟着嚷嚷什么。” 曹宇挨了训斥,讪讪一笑,不敢辩驳。 苏晨德摇摇头,没有继续骂人,他知道曹宇的心理,这家伙此前被日本人抓捕后,据说很是受了严刑拷打,也许是这个原因,曹宇此后最喜欢的便是看到犯人受刑,好似这样能找补他当初的痛苦一般。 …… “中间那家就是匡医生的家。”寇乐安指着不远处的房舍说道。 “匡医生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家里婆。”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个老太太,不过,前几天匡医生说要送老太太回青浦乡下,也不知道人送乡下没。” “这几天匡富林一直在极司菲尔路?他有没有请假。”程千帆问道。 “没有,一直在极司菲尔路。”寇乐安说道,然后他就明白这个‘牛魔王’的意思了,要送老太太去青浦乡下,自然是需要匡富林这个当家男人出面,匡富林一直在极司菲尔路当班,没有请假,自然是无人送老太太回青浦乡下的。 “匡富林对这一双儿女如何?”乔春桃在一旁问道。 “这话说的,自己的娃娃,自然疼的紧。”寇乐安说道。 然后他愣了下,有点明白了。 不禁皱眉,心中也在腹诽不已,老是想着那家人威胁,军统这做事简直和青帮以及江湖绿林没两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82章 匡太太,你也不想…… “咳咳咳,学文妈,富娃说了啥时候回来吗?”匡老太太一阵咳嗽,在里屋问道。 “妈,富林说这两天工作忙,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家。”纪小菊正在织毛衣,回了一句。 “那也得顾家啊。”老太太嘟囔着,走出了里屋。 “妈,你怎么下床了,先睡吧,我这边等他回来就行了。”纪小菊赶紧上前搀扶婆婆。 “富娃不落家,我心发慌。”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说说他做什么不好,非得,非得当……” 老太太摇摇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汉奸’这两个字,“……非得做那让人戳脊梁骨的活计。” “富林那不也是没得办法,被骗进去的嘛。”纪小菊也是摇头叹息,“那什么地方,许进不许出的魔窟。” 匡富林是医生,辞了离家远的诊所,看到有招揽医生的布告便去应聘,不曾想却是特工总部招聘医生,等到他应聘成功、雀跃去上班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在特务机关上班,这个时候想要辞工已然晚了。 “富娃他爸走得早,要是知道他现在做这个,会活活呕死的。”老太太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是富娃回来了吗?”老太太说道。 “我去看看。”纪小菊放下毛线毛针,拍了拍衣服。 “谁啊。”她没有开门,站在门后问道。 “匡大嫂,是我,小寇。”寇乐安在外面说道。 “原来是寇兄弟,这么晚了有事?”纪小菊要去开门闩,不过,拉开到一半,她停住了,又问了句。 “匡医生陪长官吃酒,被灌了几杯,喝多了。”寇乐安说道。 听得寇乐安这么说,纪小菊便信了,自家男人确实是酒量不行,也正因为此,匡富林极少喝酒。 听得匡富林被长官灌酒喝多了,她不禁担心,拉开了门闩。 然后,房门开了,一个人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并且在纪小菊喊出声来之前,直接上前捂住了纪小菊的嘴巴。 与此同时,另外几人也冲进了家中,将房门随手关门上闩。 …… 程千帆看着坐在外间堂屋椅子上的老太太,露出惊讶之色。 老太太看到他们手持短枪冲进来,还劫持了儿媳妇,并没有惊慌大叫,微微起身,然后又一屁股坐下。 “家里就儿媳妇和老太婆两个,不过,儿子是当差的,一会就回来了。”老太太说道,“大王见谅,老妇人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抽屉里有十块大洋孝敬,还望大王不要嫌弃。” 程千帆看了老太太一眼,心中啧啧惊奇。 这个老太太令他刮目相看。 遇到这等‘闯入家门的歹人’,并没有惊慌喊叫,反而颇为镇定。 而这一番话则更是大有玄机: 说家里就她和儿媳妇两个,意思是两个女流没有威胁。 同时也是在保护家中一双幼童。 指出儿子是当差的,一会就回来了,则暗含警告。 不是有钱人,则暗示对方不要有太多企图。 主动奉上十块大洋,则是买命钱,同时这个数也符合不是有钱人家之说。 “老太太,今天这事情可不是十块大洋就能打发的。”程千帆摇摇头,他枪口指了指,示意手下将纪小菊松开,同时指了指四方桌的椅子。 “寇小哥在,他是知道家里是什么光景的。”老太太说道,“我家确实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还望大王明鉴。” “既然发不了财,那还当什么汉奸啊。”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果如他所料,听得此言,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纪小菊的表情都变了。 …… 这俩都是聪明人。 程千帆给这婆媳俩一个评判。 无论是匡老太太还是纪小菊都很清楚,倘若来人是图财的,不过是舍财保命,她们拎得清,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 但是,听得对方直接点出‘汉奸’二字,这婆媳俩立刻意识到更大的不妙: 她们不怕江洋大盗,就怕对方是冲着匡富林的七十六号人员身份来的。 “看来,老太太和这位太太已经有点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咣的一声将短枪也放在桌子上,他看着婆媳两人,“自报家门,我们是重庆那边的。” “我就知道,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老太太闻言,捶胸顿足不已,说道。 “你们做什么?”纪小菊猛然起身,惊恐说道。 她看到对方其中一人直接进了里间。 “坐。”程千帆枪口点了点,“小心枪走火。” 看得纪小菊坐下,他满意的点点头,“放心,只要伱们老实配合,不吵不闹,我们不会伤害孩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里间传来了扑通一声,然后婆媳俩就看到方才进去那人,一手抱一个将孩子抱出来了。 “学文,小莲。”纪小菊起身,就要冲过去。 “坐!”程千帆冷冷说道,“我说了,要老实配合。” 说着,他枪口指了指乔春桃手中的两个娃娃,“大人不老实,受苦的是孩子呐。” 他冷笑一声,“匡太太,你也不想……” “学文妈,坐好。”老太太的声音低沉,“这位老总说得对,只要我们要老实配合,学文和小莲就会没事。” “老太太不必拿话点我。”程千帆轻笑一声,只不过,牛魔王面具后的嗓音嘶哑,这笑声也有些渗人,“我说了只要你们配合不会伤害孩子,自然会做到这一点。” 然后他摆摆手,乔春桃就那么一手扛着一个娃娃出了门,须臾又回来了,只是两个孩子已然消失不见。 “好了,现在两个孩子已经被安全送出去了。”程千帆微笑说道,“两位,我们也可以安心来谈事情了。” “老总。”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寇乐安开口说道,“你们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我娘可以放了吗?” 闻听此言,本对于寇乐安恨之入骨的纪小菊愣了下,然后明白寇乐安的老娘同样被这伙人绑走了,原来寇乐安是被这伙人逼着来做这等事情的。 发现了这一点,虽然纪小菊对寇乐安依然是痛恨的,不过,这种痛恨终究还是少了几分咬牙切齿。 “寇兄弟莫急。”程千帆说道,“稍安勿躁。” …… 匡富林骑着洋车子,在深夜的街道中穿梭。 他的脑海中会不断浮现那伤痕累累的犯人。 心中不禁一声叹息,他敬佩这些个为抗日不畏生死的好汉子,看得这些抗日分子遭遇如此严刑拷打,心中也是难过的。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他有家有口,有老娘、婆娘、孩子,所能有的也就仅存这一些敬意罢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让这些人舒服点,少受点罪。 到了家门口了,看了一眼家中的灯光,匡富林心中一暖,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妻子一边织毛衣,一边在家中焦急等候他的样子了。 推着洋车子到门口,然后将洋车子抬上了台阶,匡富林敲响了自家门。 “小菊,是我,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匡富林低头将洋车子提进来,没顾得上抬头看,就听得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随之响起的是关门上门闩的声音。 “学文和小莲睡了么?”匡富林将洋车子车腿撇开,小心的放稳,随口问道。 “匡医生且放心,令郎和令嫒现在很好。”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匡富林大惊,抬头看,这才看到正在被枪口指着的老娘和家里婆,这个人戴着一个沙和尚的面具。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戴着牛魔王面具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看过来,这人身前的座子上放了一把短枪,而这人的身后还有两个人,这两人手中的短枪枪口正指着他。 匡富林下意识的摸向自己手中的公文包。 “别动。”那个沙哑的声音又说道,“对别动,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别动。” 随着这‘牛魔王’歪了歪脑袋,有人走过来从战战兢兢不敢动的匡富林的手中一把抢走了公文包,然后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打开公文包,取出了一把用毛巾包裹的手术刀,刀口极为锋利且尖锐。 他摇摇头,啧啧出声,“医生嘛,手术刀是用来救人的,可不是被汉奸拿来杀我军统好汉子的。” “你们是军统的人?”匡富林脸色大变,立刻问道,同时挣扎起来。 “如假包换。”程千帆淡淡说道,他看了匡富林一眼,“匡医生莫激动,冷静,冷静,这对大家都好。” “富林,他们抓走了学文和阿莲。”纪小菊在一旁赶紧提醒自己丈夫,切不可轻举妄动。 而听得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被这伙人抓走了,匡富林不安起来,他惊恐的看向说话的‘牛魔王’。 “冷静。”程千帆淡淡说道,“拿手术刀的人,更需要冷静,不是么?” 匡富林下意识的又挣扎了一下,然后终于安静下来了,“诸位需要我做些什么?” “噢?”程千帆笑了,点点头,“看来匡医生是个聪明人。” 他拿起桌面上的短枪,示意匡富林去椅子上坐下,然后继续说道,“聪明人好啊,只要不因聪明自误就很好。”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还在研究手头的卷宗。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 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卷,菊部宽夫将烟蒂恶狠狠的摁在烟灰缸内。 愈是研究这些内藤小翼留给他的卷宗,他愈是倾向于认为宫崎健太郎是有问题的。 只是,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猜测,他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指向宫崎健太郎有问题。 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菊部宽夫身体倚靠在椅背上。 他敲了敲桌面。 立刻有手下进来了。 “最近那个电波信号有动静没?”他问道。 研究内藤小翼留给他的卷宗,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这只是他当下的一个工作而已,他最重要的身份还是特高课电讯研究室的室长。 “报告室长,最近这些天那个电台一直没有动静。”手下回答说道。 “通知野原君,叫他明天来见我。”菊部宽夫说道。 “哈依。” “算了,我明天回特高课找他。”菊部宽夫思索着,又改了主意。 他从南京回来后便一直在这浅草旅馆研究卷宗,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这难免会疏忽了特高课那边。 直觉和多年的特工就经验告诉菊部宽夫,闷头研究文件卷宗容易陷入死胡同,还是要走出去,多接触一下外界,甚至是去接手另外某项工作、任务,跳出当前一直困扰的圈子,反而有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而对他来说,回特高课处理一下手头挤压的公务,这本就是换换脑子,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翌日早上。 匡富林骑着洋车子回极司菲尔路上班。 “早啊,匡医生。”七十六号的院子里,寇乐安手中拿着烧饼啃着,看到匡富林骑着洋车子进来,他挥了挥手与匡富林打招呼。 “早。”匡富林目光复杂的看了寇乐安一眼。 昨晚那帮军统的人走后,他从家里婆口中了解到寇乐安的老娘被军统抓了,军统正是以此为胁迫寇乐安带人来他们家。 而自己的一双儿女被军统绑走了,自己也是受人胁迫,这同样的遭遇使得匡富林心中对寇乐安的恨意稍稍减,只是他心中依然无法原谅此人。 “你来做什么?”匡富林与寇乐安边走边说话,他压低声音问道。 “他们拿老娘的命威胁我,让我盯着匡医生你。”寇乐安‘实话实说’。 “不需要你盯着。”匡富林冷冷说道,“学文和阿莲是我命根子,我岂会搞鬼。” 说着,他冷哼一声走开了。 二楼的走廊里,手中拿着用牛皮纸包裹的生煎包吃得满嘴流油的曹宇,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若有所思。 不是说这寇乐安与匡医生的关系不错的么,怎么看这架势这两人似是闹掰了? “曹组长,苏厅长喊你过去。”一个特工跑过来告知。 “晓得了。”曹宇几口吃完生煎包,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的油水,一路快走来到苏晨德的办公室。 “日本人那边又催了,不能等了。”苏晨德冷哼一声说道,“上午继续对‘小道士’用刑。” “是!” “你去喊一下匡医生,让他去刑讯室,随时候着抢救。”苏晨德又说道。 “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83章 行动 苏晨德面色阴沉,阴鸷的眼眸看着匡富林在给‘小道士’检查身体,手中夹着一支烟卷,却是并没有抽烟,任由那烟灰坠落。 “怎么样?”苏晨德问道。 “回苏厅长的话。”匡富林收起听诊器,表情严肃说道,“犯人的脏器受创颇为严重,如果继续用刑的话……” “会死吗?”曹宇在一旁问了句。 “小心的话,当不会当即毙命,不过,戕创肺腑,这人恐怕是没几天活了。”匡富林说道。 “用刑。”苏晨德抽了口烟卷,发现早已经熄了,将烟蒂烦躁的扔在地上,冷冷说道。 这‘小道士’活不了几天又如何,他要的是尽快撬开‘小道士’的嘴巴,将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 或者更直接说,只要‘小道士’不是死在七十六号的,赶在此人毙命之前将此人交给日本人,就算是交差,至于说日本人会不会因此触怒,这是李萃群该操心的事情。 “电刑吗?”曹宇开口问道。 苏晨德露出迟疑之色,他看向匡富林。 “绝对不行。”匡富林正色说道,“苏厅长,这人的身体受不了电刑的,一旦通电,这人多半当即毙命。” 苏晨德听得匡富林这么说,只得朝着一个用刑的特工说道,“换其他的,不用电刑就没有办法撬开这人的嘴巴了吗?” 曹宇点燃一支烟卷,斜眼看了这个特工一眼,微笑说道,“巩炎,厅长都这么说了,拿出看家本领来吧。” 说着,曹宇似是被烟气呛到了,连连咳嗽。 “厅长,属下今天就给你露一手。”巩炎吐了口唾沫在掌心,嘿笑一声说道,“属下新研究出来的一招,保管有用。” “那我倒要欣赏一下了。”苏晨德笑道。 “来呀,去拿香去。”巩炎冲着身旁的一个特工嚷嚷道。 这人跑开了,很快便提了一捆香回来了。 “这是做什么?”曹宇走过去,闻了闻香,不解问道。 苏晨德也露出疑惑之色。 “苏厅长,属下这招叫穿火背心。”巩炎得意洋洋说道,他指着这一捆香说道,“把这成捆的香烧着了,然后……” 他做了一个将燃烧的香向人的身上烫的动作。 “穿火背心,好,这名字贴切。”苏晨德点点头,“还愣着做什么,用刑吧。” 曹宇看着巩炎带人将这成捆的香放在炭火里烧,不一会,刑讯室里便弥漫着焚香的味道。 “这成捆的香,这要是摁在身上,这可比那烙铁还要得劲。”曹宇走到‘小道士’的面前,说道,“识相的话,现在就招了吧,这火背心可不是那么好穿的。” 小道士抬起头,直接吐了曹宇一口口水,然后便闭目垂头,没有说话了,静待酷刑加身。 “冥顽不灵。”曹宇气急败坏,摸出手帕擦拭了脸上的血水,指着‘小道士’骂道,“你这种人,狗咬吕洞宾!” …… 匡富林看着那炭盆里已经燃烧冒烟的香,他的小腿有些颤抖。 作为医生,他对人体的神经、器官等自然是最清楚的。 这焚香香头是阴燃的,香头的温度至少几百度,这要是就那么摁在了人的身上,整个人的肉都会被活生生烤焦。 而且这种高温会直接炙烤肺腑,弄不好这人就直接没命了。 他看了巩炎一眼,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人竟然对自己同胞能下这么狠的手。 “苏厅长,这一捆香下去,这人怕是够呛。”匡富林说道。 苏晨德看了匡富林一眼。 曹宇擦拭了方才因为剧烈咳嗽咳出来的眼泪,又抽了口烟卷,鼻腔喷出烟气,扭头瞥了匡富林一眼。 他觉得这个匡医生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匡富林被苏晨德的目光逼视,他表情郑重说道,“苏厅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这人要是真的出事了……” 苏晨德释然了,这匡富林是在提前为自己开脱。 这边,巩炎双手抱着这一坤点着了的焚香,看向苏晨德,“厅长,这火背心还穿吗?” “用刑。”苏晨德说道,然后看到巩炎抱着香走向‘小道士’,他又喊了句,“等下。” 说着看向了匡富林,“真的会死?” “厅长,这谁能说得准呐。”匡富林赶紧摆摆手,说道。 “要不用一半的香先试试。”曹宇在一旁说道。 苏晨德点了点头。 巩炎将一半的焚香放回炭火,自己举着剩下这一半的焚香,走向‘小道士’。 “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曹宇喊道。 “皱一下眉头,道爷就不是伱爹。”小道士咬牙切齿说道。 巩炎看向苏晨德。 苏晨德点点头。 一小捆正在阴烧的香就那么直接用力摁在了‘小道士’的胸膛上。 啊啊啊啊! 小道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旋即这惨叫声戛然而止。 看着昏死过去的‘小道士’,苏晨德冷冷说道,“弄醒他,继续问话。” 曹宇拿起水瓢,一瓢水泼在了‘小道士’的身上。 小道士的脑袋依然是耷拉着的,一动不动。 “喂。”曹宇走上前,直接给了‘小道士’一个大嘴巴子,“醒醒!” 小道士的脑袋垂着,还是没有反应。 曹宇有些愣住了,他又拍打了几下,见‘小道士’还是没有反应,他一脸急切的看向苏晨德。 “匡医生!”苏晨德赶紧喊道。 匡富林急忙冲到了犯人的身边,他翻了翻‘小道士’的眼皮,又听了听脉搏和心跳。 “死了没?”苏晨德急切问道。 这是一条大鱼,此人是特工总部所抓到的上海特情组的第一个重要人员,他还期待着撬开这人的嘴巴,将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呢,这人要是就这么死了,这岂不是功亏一篑? “苏厅长,这人不行了,要赶紧送医院抢救。”匡富林惊慌说道。 “送医院。”苏晨德喊道。 “欸欸欸。”曹宇赶紧答应着,命令人赶紧给昏迷的犯人松绑,然后又急忙问道,“哪个医院?齐民医院还是陆军医院?” “陆军医院好一点。”匡富林来了这么一句,“齐民医院比日本人的医院还是差点……” “齐民医院。”苏晨德立刻说道。 他还不死心,还想着把人救回来再审问,这要是将人送到日本陆军医院的话,这人可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苏厅长,没什么事的话……”匡富林说道。 “匡医生,你跟车去医院。”苏晨德表情严肃说道,“务必救活这个人。” 匡富林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只能恙恙的答应了。 几个特工将‘小道士’从刑架上放下来,在曹宇的指挥下将人从刑讯室抬出去。 “苏厅长,我去医疗室拿药箱。”匡富林拎起药箱赶紧跟上。 “你手下拎的是什么?”苏晨德皱眉问道。 “我那里有找人配的伤药,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带着总比不带好。”匡富林说道。 “快点去。”苏晨德不再起疑,摆摆手说道。 …… 曹宇带人将‘小道士’抬进了卡车车斗里。 “拿一床被子,快。”他朝着一个特工吩咐说道。 这天气已经渐寒,这车斗里处处漏风,一点也不保暖。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看到有特工抱着一床被子过来了,很显然,这是苏晨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安排手下赶紧将被子抱来了。 “匡医生呢?”曹宇喊道。 “来了,来了。” 曹宇就看到匡医生拎着药箱,一路飞奔而来,他脖颈上的围巾随着他的奔跑晃来晃去。 曹宇心中一动。 他记得方才在刑讯室的时候,匡富林可并没有戴着围巾。 当然了,许是因为要外出,所以匡富林才戴了围巾。 只是,之前并未见匡富林有戴围巾的习惯…… 心中起了疑惑,不过,曹宇不动声色,他伸手拉了匡富林一把,将匡医生拉上车斗,然后拍了拍卡车驾驶舱的铁皮顶,“快开车。” …… 白小虾双手架着望远镜,盯着七十六号的院子看。 提着药箱的医生映入眼中。 而这人脖颈上那黑白相间纹理的围巾则立刻令白小虾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立刻放下望远镜。 腾腾腾的下楼,来到了一楼的客厅,径直走向客厅的电话机。 而在客厅里,有三个大人,一个孩子被捆绑手脚,堵住了嘴巴,并且蒙上了眼睛塞在了墙角。 三个大人,一对夫妻是这房子的主人,还有一个是女佣,孩子是这家的小公子。 拿起电话,白小虾摇号,“你好,要开森路电话厅。” 开森路电话厅。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电话厅的话务员懒洋洋的拿起电话话筒,然后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找你的。” 男子道了谢,接过话筒,“好,晓得嘞,你们快点来,丘二叔的身体眼瞅着不成了。” 说完,男子挂掉了电话,摆了五枚大洋在桌面上,“辛苦,辛苦。” 话务员的脸色立刻好看了很多,右手一抄,五枚大洋到手,他随即取了一枚吹了一下,拿在耳边听响,清脆的响声令他眉开眼笑,然后再抬头去看的时候,方才那打电话的人已经没了影子了。 他倒也并没有惊讶,听方才这人打电话,应该是家中有老人急病不行了,这火烧眉毛的事情了,打完电话赶紧走开也是正理。 …… “组长,是齐民医院。”豪仔进了茶馆,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匡富林主动提及要送‘人犯’去日本陆军医院,并且主动提及日本医院比齐民医院好一些,这是程千帆的吩咐。 这句话本身并无错处,反而很合理。 但是,这反而会提醒了苏晨德,这犯人要是送去日本陆军医院的话,可就是羊入虎口了。 程千帆推断特工总部暂时还不会死心的,还不想将‘小道士’交给特高课,故而匡富林这般说话,只会促使苏晨德等人果断做出送人去齐民医院的决定。 当然,他是做出两手准备的,无论是齐民医院这边,还是日本陆军医院那边,都有安排人手。 只是,仓促之下,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自然是必须有所侧重的。 他是重点安排人手在齐民医院这个方向的,日本陆军医院那边的人手相对较少,甚至于倘若敌人押送‘小道士’的人手过多,且是去日本陆军医院那个方向的话,那一路在权衡力量对比之下,只能选择最惨烈和无奈的备用行动方案: 救人计划改为送小道士一程。 好在现在得来的是好消息,正如他所设计和预料的那般,敌人选择送小道士去齐民医院那边—— 匡富林脖颈上的围巾就代表去齐民医院。 倘若脖子上没有带围巾,则表明是去的是日本陆军医院。 虽然戴了这个围巾,也许在事后会引起怀疑,安全起见可以改为戴围巾是去日本陆军医院,没戴围巾是去齐民医院。 这种情况下,因为程千帆推断在他的设计下,敌人大概率会选择去齐民医院,如此的话,匡富林便不需要戴围巾,以免这个细节事后引来可能的怀疑。 但是,程千帆还是坚持这个传讯方式,在敌人大概率是去齐民医院的选择上,他需要的是非常明确的信号,而不是排除法,这可以避免一些意外情况的出现。 …… 春风得意楼。 “通知姜骡子了没有?”程千帆问道。 “已经通知了。”豪仔说道。 齐民医院的救人行动是姜骡子带领特情组别动队人员执行的。 而日本陆军医院那一路是乔春桃带了少量人马执行,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桃子主动请缨在这一路送小道士一程的。 “顺子那边就位没有?”程千帆又问道。 “已经就位了。”豪仔点点头。 吴顺佳在齐民医院这一路,以及日本陆军医院这一路都提前埋设了炸药,其中齐民医院这一路由吴顺佳亲自负责引爆,而日本陆军医院那一路则交给了桃子来负责引爆。 “走吧。”程千帆点点头。 这次营救小道士的行动,他是不适合出现在行动现场附近的,完全放手给姜骡子和乔春桃这两个得力手下去执行任务。 而且,他这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了春风得意楼,程千帆上了小汽车。 “安排好了?”程千帆问驾驶座的浩子。 浩子将白若兰等人安顿好后,又照常回巡捕房上班了。 “已经安排下去了,只要那菊部小鬼子冒头,就下手。”浩子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他希望在齐民医院那边展开营救行动的时候,这边对菊部宽夫的刺杀行动也能响枪。 甚至于,菊部宽夫死不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边响枪。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84章 动手 浅草旅馆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家门面,本是一家书局,不过,书局的生意惨淡,又遇到东家的老父亲过世,书局东家干脆就歇了铺子,将店内的书籍都清仓甩卖后,门面也托相熟的朋友做中人挂租,自己则回了老家为老父亲守灵。 只不过,这东家将门面的租金挂的颇高,以至于这门面一直没有能够租出去。 周围的邻居注意到,这关门了好些日子的门面里有住人了,还偶会看到有人在房间里打扫的身影,随后便有敲敲打打的声响传出来。 实在是有些吵闹,便有邻居‘抓到’了往外扔垃圾的小哥儿,得知是叔侄俩租了这门面,准备开一个家具铺子,这叔叔是一把木匠好手,这几人都在家中修补破烂的家具呢。 对于家附近多了一间家具铺子,周遭的居民多半还是乐于见到的。 “四叔。”正在用墨斗忙碌的侄子看到自家叔叔从外面回来,忙上前接过叔叔递过来的帽子。 “唔。”叔叔看了一眼侄子忙碌的成果,满意的点点头,“水生,你这手艺已经有叔叔我两成本事了。” 说着,叔叔关上了房门。 水生立刻警觉的来到门后,听那外面的有无动静,确认没有人偷听后,他上了门闩。 “这是定金。”叔叔从身上摸出一个褡裢,“五根小黄鱼,事成之后还有四根大黄鱼。” “少了。”水生有些不高兴的摇摇头,“四叔,咱们这次可是冲日本人动手呢,风险这么大,得涨钱。” “这价是我同意的。”叔叔说道,他啊看着自家侄儿,“正因为是对日本人动手,咱才不能多要钱。” 水生张了张嘴巴,想要劝两句,正是因为要对日本人动手,才要加钱呢。 只不过,话到了嘴边之后,终于还是没有勇气说,他怕四叔揍他。 “这是照片,记住了这个人。”四叔说道,“只要这个人从浅草旅社冒头,就想办法干掉他。” 水生接过照片,仔细看,将这个人的相貌牢牢的记住,然后将照片递还给四叔。 “记住了?”四叔问道。 水生点点头。 四叔二话没说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将照片点燃,就那么的看着照片燃烧殆尽,又用手指将灰烬搅碎了,这才放心。 “除掉这个人不难,以我们爷俩的枪法,保准一枪一个。”四叔说道,“重要的是枪响了后,我们还如何撤退。” 无论是他,还是侄子水生都有百步穿杨的的本事,杀人不难,只要那个日本人冒头,就是开枪取其性命的时候,难得是开枪杀人后如何全身而退。 他冲着侄儿说道,“水生,来,咱爷俩好好琢磨琢磨。” …… “这叔侄俩都是神枪手。”浩子向帆哥汇报情况。 “当过兵?”程千帆立刻问道。 神枪手即便是天生的,也是离不了勤加练习的,而更多的神枪手更是子弹喂出来的。 所以,军队里最易出神枪手。 “有点像。”李浩想了想说道,“当叔叔的知道我们的目标是日本人后,非但没有加价,还主动降了点。” 听得李浩这么说,程千帆眉毛一挑,显然是颇为惊讶的。 他抬起手腕看时间,心中估算一下从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到齐民医院的距离,面色随之变得凝重。 他估摸着,再过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那边应该快要交上火了。 …… “枪响以后,开枪的时候要小心,我们的人在车里面。”姜骡子召集手下几个头目做行动开始前最后的叮嘱。 “队长,枪子不长眼。”一个手下皱眉说道。 非是他冷血无情,实则这确实是现实情况,要是枪响以后己方这边顾虑重重,反倒是会缩手缩脚,容易坏事。 “尽量吧。”姜骡子叹了口气,说道。 他是经小道士引荐、拉进军统的,并且随后便受到组长的重用。 组长能够将特情组别动队这么一支本部最强的武装力量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本身便是对他的极大信任。 而追根溯缘的话,小道士对他们兄弟有大恩。 所以,在小道士遭遇如此残酷险境的时候,姜骡子内心非常担忧,他是非常渴望能够带领手下成功将小道士营救出来的。 但是,在接到组长的命令的时候,姜骡子也接到了密令: 首要任务便是尽一切可能营救小道士。 但是,一旦事有不逮,救人便转为送小道士上路。 这也令姜骡子的内心是颇为痛苦和焦躁的。 但是,在面对这些手下的时候,他又必须将这种焦躁的情绪隐藏,展现在众手下面前的一个胸有成竹、义薄云天、杀伐果断的队长形象。 就在此时,一个手下骑着洋车子飞快而来。 此人没有停留,直接骑着洋车子飞快过去了。 姜骡子看到了这个手下,表情一肃,这个手下骑着洋车子出现,便是敌人即将来到来的信号。 …… 卡车车斗里。 匡富林正在为昏迷过去的‘小道士’检查身体。 “匡医生,这家伙怎么样?”曹宇点燃一支烟卷,慢条斯理的抽烟,随口问道。 “那小半捆香烛直接加大了这个人的伤势。”匡富林说道,“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这人必须尽快抢救,提前一分钟到便多一线生机。” 曹宇点点头,他递了一支香烟与匡富林,“匡医生,曹某前番言语得罪,还望匡医生见谅。” 匡富林苦笑一声,“曹组长,匡某岂敢。” 说着,他花了一根洋火将烟卷点燃,吸了一口后说道,“我真是倒霉,正好轮到我的时候碰到这种事。” 七十六号还有一个医生,不过这个医生这两天家中有急事,故而‘加班’的匡富林这两天便一直被苏晨德喊过去给犯人‘护法’。 前面出了这条街,右拐,复行大约三四百步,再右拐,上一个长坡道,再过一个桥,没多远就到齐民医院了。 曹宇看了匡富林一眼。 对于自己的判断,他内心中有了自我怀疑和否定。 匡富林此前在七十六号的院子里,似乎与寇乐安闹翻了。 而要知道,根据他的了解,这两人关系颇为不错,怎么会突然闹翻脸的? 这便是一个疑点。 而匡富林脖颈上那新出现的围巾,这也令曹宇好奇,乃至是疑惑。 这接二连三的疑惑都出现在了匡富林的身上,这不得不令细心的曹宇警觉。 而在刑讯室内,曹宇又注意到匡富林对这受创很重的人犯的态度与以往有细微的差别。 当然了,这种细微的差别本就是非常隐蔽,并不容易被发现,只不过曹宇早就因为种种原因对医生产生了兴趣,所以暗中观察的曹宇才有机会捕捉到匡富林今日对犯人的态度的细微差别: 这种差别那就是,关心。 确切的说,匡富林给给曹宇的感觉就是他不希望看到‘人犯’死去,也不倾向于支持继续用大刑。 这背后也许发生了什么? 曹宇冥思苦想,虽然他无法确定匡富林要做什么,但是,总归是要做不利于特工总部的事情。 而且,曹宇思索后便有了一个推测,莫非有人要营救这‘小道士’? 然后,曹宇自己也便推翻了这个推测。 严格来说,七十六号的警戒级别非常高,想要从特工总部的手中救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这并不妨碍曹宇在暗中为匡富林提供一些帮助。 …… “行动。”姜骡子下达了命令。 然后,一辆黄包车拉着一个已经大了肚子的孕妇出现在街道上。 刁小買嘴巴里咬着烟卷,着急赶路,看到路上行人多,他长按了下喇叭。 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惊到了路人,有市民被吓了一跳,转身要破口大骂,然后便看到了横冲直撞的卡车,吓得纷纷避让。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长按喇叭,吓到了迎面来的一个黄包车夫,黄包车夫一个横向打把,车子横在了卡车前面,而黄包车座位上一个人滚下来了。 紧跟着就是一阵惊呼声、喊叫声,这是跟在黄包车后面一路小跑的乘客家人见到这一幕,又急又吓。 “青梅!青梅!你别吓我啊!”一个年轻男子扑到了从黄包车上翻出来的女人面前,惊恐的喊叫,然后就听得女人其他亲属中有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血!流血了!” 就看得这大肚婆孕妇的两腿间有血流出。 “青梅!”男子吓坏了,拼命呼喊昏迷的妻子的名字。 “你怎么拉车的?”孕妇的一名家属一把揪住黄包车夫的衣领,气愤的大吼。 “不是我,不是我!”黄包车夫吓坏了,连连解释,他指着此时此刻已经被此事所逼停的卡车说道,“是这大卡车,是他们乱按喇叭吓到我,我才会滑倒的。” 黄包车夫越说越气愤,他冲到了大卡车的前面,用力拍打,“害人命!害人命啊!” 周遭其他市民本就对于这卡车开的飞速,在行人甚多的街道上依然不管不顾飞驰,一边狂按喇叭,一边丝毫不减速,这本就引起市民的反感了。 现在看到这卡车吓得黄包车出事,坐车的孕妇被摔下车,眼瞅着似是要小产了。 这可就是引起公愤了。 “下车!” “害人偿命!” …… 刁小買见到自己闯祸了,他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曹宇拍打驾驶座位的铁皮,急忙问道。 刁小買说了句什么,曹宇没有听清楚。 “下车,下车。”曹宇一脸严肃,他朝着医院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吩咐随车警戒的特工中派出几人下车查看情况。 三个特工从车斗里跳下,腰间插着短枪。 跳下后,两人就拔出腰间短枪,一边呵斥,一边走过去了解情况。 看到对方是拿枪的,且凶神恶煞的,现场的围观的老百姓心中难免害怕。 有人心中打鼓,想着离开算了。 “孩子,我的孩子,还有没有天理啊。”昏迷的孕妇似是醒转,然后便看到了自己两腿间的鲜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然后便又昏死过去了。 这悲惨的一幕刺激了善良的围观者,众人在孕妇家属的带领下,不仅仅没有被吓退,反而围住了拿枪恐吓的三名特工。 “蠢货。”曹宇在车斗里探头看到这一幕,他骂了句,然后带了两人从车斗里下来。 “诸位乡邻。”曹宇抱拳喊道,“我们也是送病人去医院的,这事情闹得。” 说着,他又提高声音说道,“这样,前面就是医院,我们把人赶紧送到医院去……” …… “不能动!别动!”孕妇的家属中,一个中年妇人情绪激动的喊道,阻止了要将孕妇抬起的行为。 “青妹这个时候不能动,一动就大出血。”中年妇人喊道。 “医生呢,喊一声。”一个声音喊道,“快去医院喊医生。” “欸欸欸,我这有医生。”曹宇见状,只能喊道,“我这有医生。” 说着,曹宇朝着车斗那边喊道,“快,匡医生,快点来。” 车斗内,匡富林听得曹宇的呼喊声,他二话没说就急匆匆的从车斗里跳下,然后又冲着车斗里喊道,“药箱,我的药箱。” 从一个看押‘小道士’的特工手里接过药箱,匡富林一路小跑来到了昏死过去的孕妇身边。 他走过去,作势要拿起昏死孕妇的手腕把脉。 然后匡富林就被孕妇的丈夫一把推倒,还给了两巴掌。 “你做什么?”孕妇的丈夫问道。 匡富林被这两巴掌打懵了。 “混蛋!这是医生!”曹宇也是急了,他拔出腰间的短枪,带领众手下要驱逐对方,“这可是你们花钱都请不来的医生,好狗不挡路。” 这话彻底激怒了市民,现场一片乱糟糟。 也就在这个时候,卡车车斗那边有特情组别动队的人手正在悄悄靠近。 车斗里,负责看押‘小道士’的特工,也都在关注着前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意识到即将抵达的危险。 …… 一个轻巧的人影犹如灵巧的猫儿一般爬进了车斗里。 他的口中咬着一把匕首。 他抓住了车斗里的特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机会,一手握住匕首,一个前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85章 行动圆满 第1244章行动圆满 姜骡子带领一部分手下扮作看客,散落在车辆周围。 此时此刻,他紧张的看着那些被安排展开抵近行动的手下们‘做事’。 组长与他匆匆见过一面,两人就行动方案进行了沟通。 程千帆给予指导意见是想办法制造事端,以阻拦押送车辆以及吸引押运人员的注意。 姜骡子与手下商量后,就想到了安排人假扮孕妇受伤小产来阻拦车辆的办法。 此外,按照组长的指导意见,一开始是暂定在医院门口实施行动的,缘由是敌人在即将抵达医院的时候是最放松的,这个时候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以收到奇效。 不过,程千帆也特别指出来,因为他对于周遭的地形、环境没有亲自实地考察过,这只是指导意见,具体行动细节由姜骡子根据实际情况来最终确定。 姜骡子实地考察齐民医院附近,发现了一个此前并未掌握的情况,医院收拾了几名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伤员,这几个人是在下乡清乡扫荡的时候被新四军游击队打伤的。 也正因为有这几个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伤员在医院住院,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会不定时的来医院探望,而这些汉奸则可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左右局势的意外因素。 如此,姜骡子思索再三,他选择在距离医院还有两条巷子的这里动手。 一切都在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着。 现在就看扑向卡车的两队人马能否得手: 一路人马是扑向卡车驾驶室的。 另外一路人马则由姜骡子的爱将吕晓带人扑向车斗。 …… 车斗里还有三个特工在看守小道士。 其中一人坐着,昨晚打了一夜麻将的此人不停地打哈欠。 另外两人,一人趴在驾驶室后面的玻璃窗看前面的争吵,一人则嘴巴里叼着烟卷看守小道士。 也正是此人较为警觉,听到了桄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抬头看,就看到有一个人上了车斗,后面还有一个人正向车斗里面爬呢,最重要的是当先此人手中握着匕首,已经向他扑过来了。 “有敌……”这人没有完全吼出的字眼卡在嗓子眼,声音戛然而止了。 吕晓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匕首连续且快速的捅刺在他的腹部。 噗呲,噗呲,噗呲! 几乎是与此同时,另外一名爬上车斗的特情组别动队队员也握着匕首冲向了正贴在玻璃窗看吵架的特工。 只是,此人还是较为警觉的,被吕晓捅死的特工临死前的喊声引起了此人的警惕,他扭身看,就看到了一个人握着匕首扑过来。 他直接撞过去,用肩膀一抵,同时双手去争夺匕首。 两人扭打在一起。 “蔡罗全,侧恁娘!帮忙!有敌人!”这人嘶吼着,朝着还在打瞌睡的特工喊道。…. 这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了扑过来的人和匕首。 吕晓一匕首刺在此人的胸膛,然后不给这人挣扎反抗的机会,拔出的匕首直接捅进了喉咙,并且用力的向下一拉扯,这人的喉咙里鲜血涌出,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呜咽,倒了下去。 然后,吕晓没有停顿,拔出匕首扑向正在和自己的手下厮打的特工,一把抱住此人,在其后心就是连续的捅刺。 也就在这个时候—— 砰的一声! 终于还是响枪了。 这是扑向驾驶座的行动发生了意外,副驾驶座的特工身强力壮,在和特情组别动队队员扭打的时候占据上风,找到机会拔出腰间的短枪,开枪打死了和自己厮打的特情组行动人员。 “抬走!快!”吕晓大急,催促两个手下不要理会驾驶室的情况,赶紧将小道士抬下卡车。 …… 突然的枪声,惊得匡富林吓了一跳,曹宇也下意识的看向卡车的方向。 “中计了!”曹宇喊了一嗓子,骂道,“快,快,回卡车!” 然后他就猛然脸色再变,看向周遭围观的人群。 确切的说,是看向距离他大约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枪声响起后,围观的人群顿时被惊的呼喊奔逃。 只有那孕妇的丈夫、亲属还在哭天抢地。 这还算正常,但是,围观市民中还有三个人没有离开。 这立刻引起了曹宇的警觉。 在枪声响起后,姜骡子心中一沉,他立刻示意几个手下去增援卡车驾驶室那边。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了曹宇看过来的目光。 姜骡子应变极快,几乎是瞬间,他从腰间拔出手枪,迅速关闭保险的同时,抬起的枪口瞄准了曹宇,扣动了扳机: 他自然认出此人是七十六号的曹宇。 这人是在上海特情组别动队的诸多行动目标之内的。 “侧那娘!”姜骡子骂了句。 曹宇这人太狡猾且机灵了,在姜骡子举枪射击的前一秒钟,曹宇似乎就意识到了危险,这人并没有举枪反抗,而是直接来了一个驴打滚。 故而,姜骡子这一枪竟然打空了。 他不甘心的再度举枪。 砰! 这一枪击中了正连滚带爬寻找掩体的曹宇的后肩膀,然后这人强忍疼痛撞进了路边的茶摊,并且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连续掀翻了几个桌子,在碗碟落地摔碎的时候,这人也消失不见了。 这人简直就是属泥鳅的! 姜骡子心中骂了句,尽管有心要跟上去除掉曹宇这个汉奸,但是,他非常清楚此次行动最重要的是营救小道士,而不是锄奸。 算这畜生命大! 姜骡子一挥手,举枪带领手下四散开来,几人朝着天空胡乱放枪。 姜骡子还扯着嗓门吼。 他吼的是,‘本人姜骡子,今日要大开杀戒,哈哈哈’。…. 这一嗓子吼出去,再辅以这噼里啪啦的枪声,街面上顿时乱作一团,到处都是胡乱奔跑的人群。 拜巡捕房所赐,姜骡子匪帮承包了整个上海滩大半的大案要案,其中不乏很多极其凶残,乃至是惨无人性的恶劣案件,所以,在上海市民的心中,姜骡子便是那等穷凶极恶、毫无人性的江洋大盗。 这等人是没人性的,是乱杀无辜的。 所以,姜骡子诈称自己是江洋大盗‘姜骡子’,还扬言要大开杀戒,这在市民中所造成的的恐慌甚至还在噼里啪啦的子弹之上! 砰砰砰。 这边,驾驶室的特工也已经被特情组别动队队员清理了。 然后一个队员将驾驶室的尸体一脚踹下去,自己坐上去,副驾驶这边也爬上来一个队员。 驾驶室的队员直接驾驶车辆,一个调头,然后一踩油门,轰鸣声中沿着开阔的马路疾驰而去。 …… 听得卡车嘶吼着驶离。 街面上除了尖叫声,没头苍蝇一样的奔跑声音之外,再无枪响。 曹宇这才从茶铺的里间窝棚里爬出来,他的脑袋上顶着几根稻草,一只手捂着中枪的臂膀,气急败坏的喊道,“人呢,死哪去了!人呢!” 四个随同他下车查看倒地孕妇的情况的特工,一个被打死在当场,尸体抬眼就可看到,另外三人则不见了。 “组长!” 一个声音响起,此人是一个机灵鬼,在组长曹宇挨枪子的时候,连滚带爬的跑开了,此时此刻,这人从马路边的一个烟杂店里探头探脑,确认敌人已经不见了,这才挥舞着手中的短枪冲出来。一边跑,还一边胡乱开了一枪,“杀啊。” 这一声枪响不要紧,好不容易稍稍安定下来的市民们又被吓到了,又是一阵哭爹喊娘、鸡飞狗跳。 “侧恁娘!”曹宇气坏了,挥舞着的手臂牵动了肩膀的伤势,他骂道,“尹鹏,还不过来扶着老子。” 尹鹏忙不迭的过来搀扶自家组长,“组长,你受伤了?” 曹宇没有回答他。 他环视了一眼,近前躺着两具尸体,其中一人是跟随他下车查看孕妇情况的手下,另外一人则是医生匡富林。 而方才卡车所在的位置,则躺着三具尸体。 其中两具尸体分别是驾驶座的司机手下,以及坐在副驾驶的手下。 还有另外一具尸体,料想可能是被自己手下打死的敌人,当然,也可能是被流弹打死的市民。 “你表哥他们呢?”曹宇质问身旁的尹鹏。 卡车车斗里还有三个手下,其中便有尹鹏的表哥,此时这三人则却不见了身影。 此外,还有两个跟随他下了卡车的手下不见了。 不过,曹宇此时此刻顾不得这些了,他捶胸顿足,为要犯‘小道士’被敌人救走了而发愁。 正说着呢,另外那两个手下从马路边上的垃圾池里爬出来了。…. “你们两个混蛋!”曹宇气急败坏,在尹鹏的搀扶下走到两个手下的面前,两脚将两人踹翻在地。 “组长,现在怎么办?”尹鹏小声问。 “怎么办?”曹宇眼珠子通红,“打电话,打电话叫人!蠢货!” 说着,曹宇一把甩开尹鹏的搀扶,他慢慢走到匡富林的尸体面前,摇了摇头。 尽管没有证据,但是,曹宇可以断定匡医生一定和这起袭击救人行动有直接关系。 只是,这人怎么会被打死的? 这是来不及带走匡富林,所以灭口? 他不得其解,看着匡富林身上那围巾被鲜血染红了,他叹了口气,“匡医生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作为医生,本就不是特工总部的特工编制,平时根本不会遭遇此等险境的,这次确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然后他就听到了剧烈的咳嗽声。 匡富林一边咳嗽,一边捂着脸孔,一脸茫然的看着四周,然后便看到了身旁不远的尸首,惊得他直接爬起来了。 “匡医生,伱没事?”曹宇惊讶不已,“太好了。” 说着,他关切询问,“你中枪了?” 匡富林摇摇头,“我当时就脑门上突然挨了一下,就这么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曹宇看过去,就看到匡富林脑门上的淤青,而那额头脸颊上似乎是什么印子。 他仔细看,便看清楚那是鞋印。 他忽而想到,自己此前连滚带爬逃生的时候,似乎是一脚踹在了什么人的身上。 “匡医生,嘶……你来帮我看看这枪伤。”曹宇脸不红气不喘,动了下自己的肩膀,随后便疼得直咧嘴,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 轰隆! 一声巨响。 曹宇几人吓得蹲下来,狼狈躲避。 “尹鹏,去看看怎么回事?”曹宇喊道。 被点名的尹鹏尽管不情愿,还是只能小心翼翼的过去查看。 不一会,尹鹏回来了,他向曹宇汇报了一个情况: 有一队日军宪兵正要赶来此地,却是在齐民桥上被炸了。 十几个太君或是被炸死炸伤,还有人晕死后落进水里后,似乎是被淹死了,可以说,全须全尾活着的没几个。 曹宇倒吸一口冷气,他咬着牙花子嘟囔了一句: 这帮家伙够狠的! …… 殿后的吴顺佳成功的引爆了安装在齐民桥的炸药,他甚至没有时间回头看那些入彀的日本宪兵的惨状,就赶紧随同仓皇乱窜的惊慌市民们一起逃离。 大约一刻钟后,姜骡子成功与吴顺佳汇合。 他便看到了一个无比兴奋,眼珠子都因为兴奋而充血泛红的吴顺佳。 “不是说了成功撤离后,可以不炸桥吗?”姜骡子批评吴顺佳。 他对这家伙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就是一个爆破疯子,整天想的就是炸炸炸!…. “来了一队日本兵。”吴顺佳说话的时候,神情还处于亢奋状态,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雀跃说道,“他们刚上桥,轰的一下!” “干得漂亮!”姜骡子立刻‘变脸’,夸赞说道。 得益于吴顺佳搞出的这一次爆炸,成功的解决掉了那一队日本宪兵,不然的话,他们现在就可能陷入麻烦了。 “卓组长呢?人怎么样?”吴顺佳问道。 姜骡子没有回答,他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撤!”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将卷宗收好。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尺内,车子来了没有?”菊部宽夫问道。 他要了车子回特高课。 “室长,还没到。”尺内回答说道。 “不等了。”菊部宽夫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皱眉说道,“你去外面叫一辆黄包车。” “哈依!” 几分钟后,菊部宽夫手中拎着公文包走出浅草旅馆的大门。 也就在此时,轰隆一声。 尺内以及黄包车夫被吓了一跳,两人都下意识的蹲下躲避。 菊部宽夫鄙夷的看了一眼两人,他有着较为丰富的经验,立刻判断出这爆炸声距离此地至少十华里,根本无需担心。 故而,菊部宽夫面对这爆炸声,可以说是毫无惧色,云淡风轻的站立。 也就是这个时候。 砰! 一声枪响。 蹲在地上的尺内抬头看,就看到菊部室长的头盖骨飞出一块,整个人身体后仰倒下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保底月票啊,拜谢。 (本章完) . ... 第786章 实在是没忍住 时间往前回溯几分钟。 “做完了这一桩买卖,咱们就回乡下老家。”四叔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卷,说道,“四叔帮你讨一个大屁股的家里婆,你也早点生个儿子。” 他轻轻咳嗽一声,看了一眼手中的烟卷,他还是喜欢抽水烟袋,不太习惯烟卷,只是出来做事是不能带水烟袋这种比较容易令人印象深刻的物件,只好入乡随俗抽烟卷。 “老乌家到你这里,就一根独苗了。”四叔弹了弹烟灰,“你得早些生男娃,我也好对列祖列宗有交代了。” 他瞥了一眼正专心致志的盯着浅草旅馆门口的侄子,“水生。” “晓得嘞,晓得嘞。”水生头也不回的敷衍说道。 他是喜欢钱,尤喜欢黄鱼,不过,这个年轻人骨子里是痴爱开枪射杀的感觉的,他尤其喜欢朝着目标的脑袋开枪,看到目标脑袋被子弹击中,红的白的绽放,便是头盖骨也被掀飞了,他会有巨大的满足感,只觉得手中的长枪在手,这天底下就没有自己去不得的所在。 他的眼眸一缩,他注意到浅草旅馆门口有动静。 一名男子出来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 “我跟你讲哦。”四叔吸了吸烟屁股,“咱做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计,该收手就收手……”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轰隆一声。 “哪里打炮?”四叔从椅子上滕然起身,方才那个慵懒、喋喋不休的老人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表情严肃,眼中有凌厉之色掠过的老枪客。 “齐民桥方向。”水生说道,他有着极强的方向感,虽然不识字,但是,他对于地形街貌记忆力绝佳。 正说着呢,水生咦了一声,然后他的眼中都是狂喜之色。 因为方才的爆炸声,他下意识的低头,没有看到这人是什么时候从旅馆出来的。 不过,此时此刻,因为这爆炸声,早先那名从旅馆出来叫黄包车的男子,以及黄包车夫都还狼狈的趴在地上,只有这个‘陡然’出现的男子就那么傻愣愣的站在旅馆门口。 是的,在水生看来,这人就是傻愣愣的,那么大的爆炸声,竟然毫无反应,连躲避的动作都没。 而让他亢奋的是,这人赫然是他们此次要刺杀的目标: 目标就那么杵在那里,是那么的显眼,周遭毫无遮挡! 也就在这一瞬间,水生没有丝毫犹豫,准星瞄准,手指扣动了扳机。 砰! 他看到那人的头盖骨被掀飞,整个人身体后仰倒下去。 这一瞬间,水生整个人仿若三伏天吃了深井里捞出来的西瓜那般舒爽,简直是畅快到心尖尖了。 “怎么回事?”四叔冲到了窗口看,他下意识看向浅草旅馆的方向,就看到旅馆门口呼喊声、奔跑声嘈杂,最显眼的便是那躺在地上的男子。 “是那人?”四叔问。 “嗯。”水生点点头。 “谁叫你开枪的?”四叔气极,“谁叫你开枪的,我早说了,杀这人不是个事,重要的是咱爷俩怎么跑。” 说着,四叔气的狠狠地瞪了水生一眼,顾不得继续训斥侄子,他果断说道,“快!撤退!这地方不能呆了!” 水生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将长枪背在身上,就要去里间收拾包裹行李。 “收拾个鸟!”四叔直接拿起地上的公文包,“跟我走!” 然后他看到侄子拿起麻袋,就要包裹长枪,气的骂道,“长枪不要了,带上镜面匣子,快走!” “这枪……”水生有些犹豫,这把中正式步枪是他花了五个大洋从国军溃兵手里淘换来的,喜欢的不得了。 “不要了。”四叔无比严肃说道,“走呀!” 两人急匆匆下了楼,没有走前门门面,而是打开了后门,沿着后门的小路逃窜。 “个混蛋玩意,为什么开枪!”四叔脚步很快,依旧愤愤无法理解自家侄子为何会做出这么鲁莽的行为。 水生跟着他做这刀口舔血的活计有两年了,枪法精准,人还很机灵,就像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从没有出过纰漏,这次是怎么了? “四叔,那人傻啦吧唧站着,就显得他蠢了,我实在是忍不住。”水生有些委屈巴拉说道。 之前他觉得目标是日本人,且看起来似乎颇有来头,认为对方给了五根小黄鱼定金和四根大黄鱼的尾款有点少。 不过,现在水生觉得雇主人不错,这买卖赚了,这么蠢笨的目标,实在是难得一遇。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开口没?”苏晨德面色阴沉问道。 他扫了一眼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全林,冷哼一声。 “没。”用刑的特工摇摇头,“厅长,这小子比茅坑的石头还臭硬,腿骨都被一块块敲碎了,还是没用。” 苏晨德有些惊讶,他确实是没想到这全林竟然如此有种。 “厅长,这要是还在那边,属下都有一种在审红党的感觉。”特工说道。 苏晨德啧了一声,还真有点这种感觉呢。 这个全林,是个斗争经验严重匮乏的年轻人,却又有着一副硬骨头,这很像是他经手审讯的那些被红党‘蛊惑’的年轻人。 “厅长,这人会不会是红党?”特工问道。 苏晨德皱眉,他明白这个手下的意思,这是怀疑全林是红党安排打入军统上海特情组内部之人。 不过,苏晨德摇了摇头。 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军统上海特情组的行动人员,并非红党。 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直觉,凭借的他出身红党,对红党的了解,以及这些年审讯那么多红党的经验。 不过,还是要审一审的。 “继续用刑。”苏晨德冷冷说道,“掏出他嘴巴里的话,我倒要看看这是一个什么玩意。” 出了刑讯室。 苏晨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拎起浇花的水壶,慢条斯理的浇灌办公室的几盆花。 全林只是上海特情组的一个小喽啰,已经并不被他放在心上,他方才去刑讯室查看情况,本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思,万一这全林招供了,并且招了一些意外收获,那就美极了。 此外,对于这种硬骨头的小年轻,他最喜欢的便是看到这年轻人在残酷的刑罚面前求饶、开口的样子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轰隆一声。 苏晨德吓了一跳,他透过窗口看向外面。 “去,查一下哪里响了。”苏晨德立刻拉开办公室的门,对着走廊里一个经过的特工喊道。 看着手下急急忙忙跑开去打探情况了,苏晨德没来由心中有些焦躁。 盖因为他虽然不知道那响声具体来自哪里,但是,听声音是来自东面,而齐民医院正是在东面方向。 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苏晨德心中一跳,他快步走到电话机面前,一把抓起电话话筒,“我是苏晨德!” “厅长,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急切、慌张的呼喊声。 苏晨德脸色一变,方才焦躁不安的感觉应验了。 他心中一沉。 “出什么事了?曹宇呢,让你们曹组长与我说话!”苏晨德厉声吼道。 几分钟后,七十六号的特工们看到苏厅长急匆匆的跑向三楼楼梯那边。 三楼是李副主任的办公室所在,日常有‘重兵把守’,楼梯口有铁栅栏,需要经过三道岗哨才能来到李副主任办公室。 …… “欧阳先生,此事就拜托了。”程千帆双手抱拳,客客气气说道。 他面前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老者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 程千帆的面色也立刻阴沉下来了。 “程总,我代家师应下了。”旁边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赶紧赔笑说道。 说着,他冲着老者说道,“师父,你身子不好,且先歇息去,这边由徒儿来招待程总弄过就行了。” 老者哼了一声,最后叹口气,一跺脚走开了。 “家师身子骨不太好,脾气也有些古怪,程总见谅。”阮金晶赶紧向程千帆赔笑道歉,解释说道。 “令师不是身子骨不好,看起来是太好了。”程千帆冷嘲热讽。 “程总是第一次来梨园吧,要不阮某陪程总您逛一逛?”阮金晶回避了这个话题,说道。 “倒也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没有正儿八经逛过罢了。”程千帆说道。 “那这次正好,阮某带程总好生逛一下。”阮金晶大喜,说道。 …… 这是南市的一座坐北朝南四合院式的古建筑,是上海伶界艺人创立的梨园公所。 梨园公所初建时为祖师殿供奉伶人祖师爷老郎神塑像。 前厅、大厅东西厢房五间,呈口字形建筑,二楼上为伶界首领的办公室、议事房,伶人集会、活动在大厅进行,逢年过节祀奉祖师,香火盛。 民国元年的时候,又增建五楼五底及偏室六幢。 公所并购置义地、山庄数处,为收埋故世艺人之用。 公所还办有榛苓学堂,专收伶人子弟免费入学习艺,因为伶人子弟被人歧视不能入学,榛苓学堂后改名榛苓小学,其名称是由清末爱国艺人汪笑依所起,榛是桦木科落叶灌木,榛树上生长的球形坚果称作“榛苓”,取此名称是希冀老一辈要辛勤培养下一代,梨园繁盛之意。 “这便是孙先生所提字?”程千帆看着装裱悬挂之‘现身说法’四个字,问道。 辛亥革命时,京剧艺人也参加了革命斗争。 梨园公所组织伶界敢死队,从九亩地出发,攻打江南制造局,以京剧演员特有的武功翻墙攻入,引弹爆炸打乱了清军的阵脚,为上海光复立下了战功。 后来孙先生曾亲自到梨园公所与京剧艺人亲切座谈和摄影留念,当场挥毫书写“现身说法”匾额,以表彰功勋。 “这是复刻品。”阮金晶解释说道,“时局动荡,为免孙先生题字受损,师父他们将匾额妥善收起来了。”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那‘现身说法’四个字,“孙先生所提此四字,正合当下。”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阮金晶,“租界繁荣昌盛,与上海大有裨益,值此纪念之日来临之际,正需要梨园‘现身说法’与民同庆啊。” 他此次来梨园公所,是为了邀请梨园公所派人参加由法租界当局和公共租界联合举办之上海开埠九十六周年纪念活动。 方才那老者是阮金晶的师父,此人对于素来亲日的‘小程总’非常鄙薄,言语中更是‘毫无尊重’,拒绝梨园公所派人参加洋人的庆祝活动。 在老者看来,道光二十三年的上海开埠,是《南京条约》之强行要求,对于上海人来说,对于中国人来说,实乃屈辱至极的历史。 如此,梨园公所更不可去为洋人载歌载舞庆祝。 “程总说的是,说的是。”阮金晶赶紧说道,“能够为上海开埠纪念出一份力,实乃梨园公所的荣幸。” 他表情认真,正色说道,“我们要感谢程总给的这个机会啊。”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程千帆高兴不已,微微颔首,“这是好事嘛。” “是,是,是。” 就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了快速奔跑的声音。 “帆哥!帆哥!”人未至,声音先到了。 “什么事?”程千帆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侯平亮,沉声问道。 侯平亮看了阮金晶一眼。 “程总,阮某就不陪您了,如有需要,随时派人来寻我。”阮金晶识趣说道。 看到阮金晶走远了,侯平亮这才汇报说道,“帆哥,齐民桥那边响枪了,有人劫了七十六号的押运车,还用炸弹炸了全民桥。”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千帆脸色一变,急问道。 “就在半小时前。”侯平亮说道,“日本人和七十六号说刺客跑进了法租界,要求允许他们进入法租界搜捕。” “政治处那边怎么说?”程千帆步履匆匆,面色阴沉,边走边问。 “政治处不同意日本人进租界,日本人态度蛮横,要求租界必须放行。”侯平亮说道,“坦德阁下命令帆哥去政治处,让你来处理这件事。”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程千帆冷哼一声。 出了梨园公所,侯平亮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同时令司机去了另外一辆车,他来给帆哥开车。 程千帆弯腰上了小汽车。 “帆哥,去哪里?”侯平亮问道,“是先回巡捕房还是……” “去齐民桥。”程千帆语气阴郁说道,“我都不晓得齐民桥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处理?” 他去齐民桥,并不担心会引起怀疑—— 乍闻此噩耗,宫崎健太郎必然是要去齐民桥看一看现场情况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保底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87章 齐民桥 曹宇看到从小汽车上急匆匆下来的苏晨德,他不禁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人是他负责押送的,现在,弟兄们死了好几个,最关键的是‘小道士’被劫走了,这责任他首当其冲。 尤其是,就连军卡都被人开走了,这着实是有些不像话。 或者,直白的说,是忒丢人了。 他快步跑到苏晨德身边时,还未及开口,就被苏晨德扇了一个巴掌。 “人呢?‘小道士’人呢?!”苏晨德几乎是从牙齿缝里狠狠地咬出这句话的。 “厅长,属下无能,甘愿受罚。”曹宇耷拉着脑袋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肩膀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受伤了?”苏晨德冷冷问道。 “后肩膀挨了一枪。”曹宇说道。 苏晨德哼了一声,没有再训斥。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萃群乘坐的小汽车也抵达了现场。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向李副主任解释。”苏晨德狠狠地瞪了曹宇一眼。 李萃群走向苏晨德这边,中途却是停下了脚步,一辆车头挂着日本膏药旗的军卡停下来,一个日军少佐从军卡副驾驶室下来。 看到此人,李萃群不禁皱眉,然后脸上换了笑容迎了上去。 “佐上君。”李萃群同佐上梅津住握手。 “李副主任。”佐上梅津住表情严肃,“我得到的情报是,此次袭击事件是缘于你们手中的犯人被人劫走了?” “实不相瞒,我们手中确实是有一个准备送往医院治疗的要犯被劫走了。”李萃群点点头说道,“只是,至于说这伙敌人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冲着蝗军来的,目前还在调查。” 佐上梅津住皱眉,他深深的看了李萃群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了两步,蹲下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然后起身摘下手上的白手套,冲着李萃群说道,“李副主任,我需要听听你的手下讲述事发经过。” 李萃群面色阴沉,引着佐上梅津住走向苏晨德和曹宇那边。 “说说吧,什么情况。”李萃群冷冷说道。 曹宇一脸苦相,将事发经过汇报。 …… “那个孕妇有问题。”佐上梅津住皱眉说道。 李萃群和苏晨德等人皆是点点头。 他们听了曹宇的汇报,也立刻便意识到那个孕妇有问题。 对方很狡猾,选择用孕妇来制造了这么一起交通事故,并且以孕妇摔倒出血、疑似小产引发周遭市民的同情,以达到逼停押运犯人的卡车以及制造混乱局面的目的。 “卡车在外白渡桥附近被发现,不过,人已经不见了。”李萃群对佐上梅津住说道,“现在我们怀疑他们已经进入了法租界,要求进入租界搜查。” 他脸色阴沉,“不过,法租界政治处拒绝了我方的合理要求。” “他们会同意的!”佐上梅津住沉声说道,这个情况他已经从宪兵司令部的同僚那里了解,不过,与法租界方面接洽之事不是他的工作,他被委派来调查现场情况。 …… “这个犯人伤势很重?”佐上梅津住问道。 李萃群看向苏晨德。 “这个人是要犯,顽固分子。”苏晨德回答说道,“为了撬开这个人的嘴巴,我们动了大刑,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很糟糕,必须立即抢救。” 说着,苏晨德若有所思,“少佐阁下的意思是,敌人劫走了‘小道士’,他们首先要做的也同样是救人!” “这应该也是他们选择逃入法租界的一个原因。”李萃群说道。 敌人选择逃入法租界,一方面是因为法租界是安全的所在,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日本人那边,都不能明目张胆的在法租界搜捕拿人。 而另外一个因素,则是因为法租界有好医院,他们要救人。 “李副主任,伱们是地头蛇,熟悉法租界的情况。”佐上梅津住沉声说道,“盘查法租界医院、诊所的工作交给你们了。” 李萃群很高兴,也很惊讶,他方才就担心日军宪兵司令部会想着横插一脚,没想到佐上梅津住竟然将主导权交回到特工总部手中了。 “宫本。”佐上梅津住忽而喊道。 “少佐。”一名日军宪兵曹长小跑过来。 “你带领一队人换上便装,随同特工总部的人一同进入法租界。”佐上梅津住说道。 “哈依。” 佐上梅津住扭头看向李萃群,微笑说道,“李副主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应该的。”李萃群微笑颔首,“我们通力合作,只求尽快将这伙贼人缉拿归案。” 他决定收回方才对佐上梅津住的好评价。 …… 佐上梅津住去齐民桥断桥处查看日军宪兵伤亡情况,兼给日军收尸。 “李兄。”苏晨德递了一支烟与李萃群,压低声音说道,“宪兵司令部是要横插一手啊。” “要不是出了这种事情,哪里会有现在这局面?!”李萃群不满的冷哼说道。 人是苏晨德抓的,是苏晨德审的,是苏晨德安排送去医院的,若是此前撬开了‘小道士’的嘴巴,成功实现对肖勉和上海特情组的抓捕,那么功劳自然有他李萃群一份,不过,现在出了事,自然一切都是他苏晨德的了。 苏晨德心中暗恨,他自然明白李萃群这话所蕴含的意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苏晨德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卷,“那个‘小道士’是油盐不进的硬骨头,想要让这个人开口很难,不过,现在特情组动手劫人,反倒可能是我们的机会。” 他弹了弹烟灰,“只要我们能在法租界堵住这伙人……” “这件事你亲自带队去抓。”李萃群思忖说道,“好不容易看到揪住肖勉的尾巴的机会,绝对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说着,李萃群看了一眼在一旁苦着脸、不敢说话的曹宇,“曹组长,伤势怎么样?” “谢谢主任关心,问题不大。”曹宇感激涕零说道。 “一会去齐民医院处理一下枪伤。”李萃群说道,“然后你去法租界与苏厅长会合,你见过他们样子,同时也认识‘小道士’,配合苏厅长查缉敌踪。” “是。”曹宇赶紧答应说道,“谢谢主任和厅长给曹宇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明白就好。”李萃群淡淡说道。 …… “曹宇,这件事你怎么看?”苏晨德问曹宇。 “厅长的意思是?”曹宇小心翼翼问道。 “送‘小道士’去齐民医院,军统的人是怎么知道的?”苏晨德说道,目光死死的盯着曹宇的眼眸。 “厅长,别说军统是怎么知道的,就是咱们特工总部其他弟兄也不知道啊。”曹宇摇摇头说道,“这‘小道士’受刑不过昏迷,厅长即刻令我送人去医院,这完全是突发情况。” “是啊,突发情况。”苏晨德微微颔首,这便是这件事最无法理解之处。 军统上海特情组的人是怎么知道他们要送人去齐民医院,并且提前在此设伏的? 这个问题搞不清楚,这件事就很难查一个水落石出。 “你先去医院处理一下枪伤吧。”苏晨德看了一眼曹宇的伤口,“虽然不是要害,也要赶紧处理。” “是!” 待曹宇离开后,苏晨德径直走向了坐在路边的台阶上闷闷抽烟的匡富林。 日本宪兵曹长宫本则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苏晨德看了一眼这个宪兵曹长,不禁暗自皱眉。 …… “刚才过去的是程千帆的车子?”李萃群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边问,一边扭头看那已经远离的车子。 “是的,主任。”司机点点头,“是‘小程总’的车子。” ‘他去齐民桥做什么?’李萃群心中嘀咕一声,将此事记在心中。 “帆哥,刚才那辆是李萃群的车。”侯平亮说道。 “唔。”程千帆点点头,他面沉似水,“猴子,开快点。” “是。” 几分钟后,程千帆一下车,就看到苏晨德正在盘问匡富林。 “苏兄。”程千帆挥手与苏晨德打招呼。 “程老弟。”苏晨德扭头看着走来的程千帆,微微错愕,这家伙来这里做什么。 “闹成这么大的事情,坦德阁下令我处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程千帆口中抱怨着,递了一支烟与苏晨德,他压低声音,“所以我来现场看看。”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苏晨德却是明白的。 法租界政治处不允许特工总部和日本人进入法租界搜查,这件事闹得很僵硬。 坦德安排程千帆来与日本方面接洽处理,这主要是考虑这家伙同日本人的关系密切。 不过,对于程千帆来说,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坚决阻拦日本人的话,日本人不开心,若是对日本人妥协的话,法租界当局也会不满。 所以,这家伙借口来现场查看情况,暂时拖延一番。 这确实是一个勉强还算合理的理由。 …… “我听说那边的齐民桥都被炸塌了?”程千帆说道。 “炸塌了,桥上的日本宪兵死伤不小。”苏晨德说道。 说到这里,苏晨德忽而心中一动。 在李萃群离开之前,苏晨德曾经询问如何应付上海特高课的问责和调查。 李萃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皱眉说了一句,“这件事有些蹊跷,你好生查查。” 苏晨德当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现在他若有所悟。 从表面来看,敌人应该就是军统上海特情组,他们是冲着营救‘小道士’来的,而卡车押运特工被杀,卡车被对方直接开走,这似乎也印证了这种判断—— 这是一起军统上海特情组精心构思的劫囚袭击事件。 但是,一直萦绕在苏晨德心头的最大疑点就是: 军统方面是如何得知他们要将‘小道士’送去齐民医院抢救的! 从时间上来说,此乃突发事件,是临机决定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确实是有消息走漏的可能,但是,从他命令曹宇带人押送‘小道士’去齐民医院,到押运卡车中计遇袭,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敌人根本没有部署该劫囚行动的时间。 这是苏晨德百思不得的。 而现在,忽而将视野放宽,注意到日本宪兵在此次袭击中遭遇的重大伤亡,苏晨德依稀有些明白李萃群那番话的意思了。 军统实际上不是冲着劫军卡、营救‘小道士’来的。 他们这个押运‘小道士’的军卡遇袭,只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 军统的实际目的就是响枪制造混乱,然后以兹引来日本宪兵。 他们的目的就是在日本宪兵来到齐民桥上的时候,当机引爆早就安放好的炸药,以达到杀伤日本宪兵的目的。 这个想法和推测可谓是另辟蹊径。 但是,苏晨德越想越是觉得确实是有那么一丝丝可能性的。 因为该种猜测,直接便可以解释了对方为何能够精准设伏他们这个问题,因为对方压根不是明确冲着他们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这种猜测是对的,军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么,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大概率确实有这么一个真正的目标存在。 意暨,军统至少掌握到有这么一个有价值的目标会经过齐民桥附近,他们袭击此人,必然会引得日本宪兵的出动。 当然,也可能没有这么一个明确掌握的目标,因为只要是响枪了,便足以引来宪兵。 只是,问题又来了。 或者说,最大的问题是,苏晨德心中还是更倾向于军统是冲着营救‘小道士’这个目标来的! …… 程千帆自然不知道自己只是随便问了句话,便引得苏晨德若有所悟,有这般联想和揣测。 他走到尸体旁边,微微弯腰看。 “苏兄,这几个都是你们的人?”程千帆指了指地上的几具尸体,问道,说话的时候摇摇头,“太惨了。” 苏晨德脸色不太好看,“自然不是。” 程千帆点点头,没有再继续‘尸体’的话题。 他眼神示意苏晨德过来,“苏兄,这件事你们是如何打算的,你且说来听听。” 说着,他苦笑一声,一幅无奈状,“坦德阁下那边还等着我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88章 宫崎:我怀疑曹宇 第1247章宫崎:我怀疑曹宇 苏晨德打着哈哈,言说为了上海的长治久安,为了市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希望法租界方面能够给予市府方面以最大之便利,早日将重庆暴徒缉拿归案。 程千帆瞥了苏晨德一眼,淡淡一笑,“特工总部什么时候隶属于市府了?” “符市长主政之市府,我们还是很支持的嘛。”苏晨德说道。 言下之意,现在符孝琓的上海特别市政府,不是苏文西那个大道市政府的草台班子,特工总部还是给面子的。 说着,他瞥了程千帆一眼,据传此人同苏文西关系颇为亲近,只可惜,这苏文西天生短板,在日本人心中的分量比之符孝琓差了许多。 程千帆指着苏晨德,笑说道,“苏兄,你这话可别被苏督办听到,他会伤心的。” 苏晨德哈哈大笑,表情神态中对苏文西不以为然。 苏文西的那个大道市政府,日本人不重视,便是苏晨德这些人也都看不上眼。 两年前,上海沦陷,日本人扶持苏文西成立所谓上海大道市政府。 在伪大道市政府的成立宣言中,还大言不惭的说道:“自来人类,莫不爱好和平,盖和平乃幸福之门……如无大道维系,决无真正和平可言,此乃一定不易之真理也。” 随后,甚至对日本人的侵略行为进行了粉饰:“值斯日本蝗军代我国民诛除军阀及国红两党之际,吾人以为如不享受真正和平幸福而已,如欲享受真正和平幸福,必联合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各本亲爱之天性……故吾人特组织大道市政府,更易旗帜,期拯斯民于水火,而与举世之人,共登大同之域。” 这个所谓的大道市政府,可以说存在感极低,几乎毫无权柄权限,或者说,他们唯一的权限可能就是听日本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的权限。 梁宏志的伪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在南京成立后,伪大道市政府在日本人的指令下与伪维新政府的上海市政督办公署合并,苏文西从市长职务上黯然下课,日本人给了他一个上海市政督办的职务作为补偿。 事实上,即便是这个上海市政督办的职务,也是苏文西请托了今村兵太郎的关系才拿到的—— 有了符孝琓这个新选择后,日本人实在是看不上苏文西,再加上此人并无什么靠山,在瓜分上海特别市政府的权利的时候,实在是无法竞争力。 “你们的请求,我会向坦德阁下转达的。”程千帆沉吟说道,“苏兄的话很中肯,上海之繁荣安定,需要租界方面和特别市府方面通力合作。” “如此,多谢。”苏晨德与程千帆握手。 叭叭。 程千帆扭头去看,就看到日军军卡停在不远处,一名日本少佐从军卡副驾驶室跳下。 “佐上君。”程千帆打招呼道。…. “程副总。”佐上梅津住走过来,与程千帆握手,“正要离开,看到程副总在这里。” 苏晨德眼眸微微一缩,他方才看到了一个颇为耐人寻味的一幕: 是佐上梅津住这个日军宪兵少佐主动伸手同程千帆握手的。 这个细节不由得令苏晨德浮想联翩。 看来程千帆同日本方面的关系亲密远超想象,或者说,此人在日本人那里的根脚比想象的要深得多。 这边,程千帆随着佐上梅津住来到军卡边上,便看到了军卡里日军宪兵的尸体。 “佐上君,有多少蝗军勇士玉碎?”程千帆问。 “八人玉碎,还有多人重伤。”佐上梅津住叹了口气说道,“此实属我宪兵队近年来惨重损失。” 程千帆表情严肃且沉重,他向军卡上的日军尸体低头默哀。 一旁的苏晨德看着这一幕,他注意到程千帆眼眸中的悲伤,心中不禁鄙薄,死了日本兵,这家伙弄得像是死了亲爹一般难过。 然后他就看到佐上梅津住与程千帆低声交谈,一幅‘自己人’的架势,苏晨德若有所思。 据他所知,程千帆甚至还有一个叫‘宫崎一夫’的日本名字,此人虽然没有公开投日,但是,这显然是早就把自己当做日本人了啊,也许正是因为程千帆这么一幅媚日态度,日本人才会如此这般信任他。 …… “佐上君放心。”程千帆点点头,“我会安排人秘密调查的。” 佐上梅津住实地勘察了齐民桥被炸毁的现场,初步推断对方使用的炸药量不少。 他有意从炸药的来源渠道调查此事。 而法租界的黑市一直以来都是违禁品交易的泛滥地。 故而他请托宫崎健太郎帮忙秘密调查炸药事宜。 看着佐上梅津住的军卡离开,苏晨德微笑说道,“程老弟同这位佐上少佐相熟?” “打过几次交道。”程千帆说道,他点燃一支烟卷,又将打火机递过去,帮苏晨德也点燃了烟卷,这才继续说道,“苏兄想必也知道,我做了些小本生意,这年头要安稳做生意,自然要和日本人那边打好交道。” 苏晨德吸了口香烟,颔首笑道,“程老弟的生意可不是小本生意啊。” 两人相视一眼,都是笑了。 …… 霞飞区。 法租界政治处对外特别关联室。 程千帆面见坦德,向这位巡捕房警务总监助理汇报了在齐民桥现场勘查,以及同特工总部和日本人接触、洽谈进展。 “特工总部方面希望我们可以提供必要帮助,以维护上海之安定。”程千帆说道,“他们表示,上海之安定团结需要特别市府和租界方面通力合作。” 他看了坦德一眼,继续说道,“我严厉驳斥了他们,法租界的安定自有租界当局来维护,不需要他们来插手。” “你做得对!非常正确!”坦德点头,语气略激动说道,“他们那个所谓的特别市政府,我们并未承认。”…. “至于说这个特工总部……”坦德一脸鄙夷,不过,鄙夷中除了厌恶还有几分忌惮,“没有了他们,整个上海都要太平不少。” “阁下所言极是。”程千帆正色说道,“属下已经表明了坚决态度,相信他们已经能够感受到我方的钢铁意志。” “很好。”坦德高兴的点点头。 又叮嘱了一番,令程千帆全盘负责与日本方面和伪上海特别市政府的接触,坦德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程千帆看着坦德乘坐的小汽车扬长而去,他的心中则是叹了口气。 法国人对日本人是越来越退让,愈发软弱了。 别看坦德方才说的那番话是态度多么坚决且强硬,实际上这都是表象。法租界当局安排他这么一个素来亲日的高级警官来与日本方面沟通,实际上就是一种软弱的表现。 此外,别看坦德言语中对程千帆所秉持的对日‘强硬态度’大为赞赏,实际上无论是坦德还是程千帆都明白,这就是做样子,法租界为了面子不会允许日本方面和特工总部的特工堂而皇之进入法租界,但是,对于对方潜入法租界,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日本人,法租界当局要的是面子上还能勉强维持‘法兰西的荣耀’,至于实际私下里情况如何,法租界当局已经无力多管了。 随后,法租界中央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同日本宪兵司令部加藤真己少佐会面,两人就日本宪兵以及特工总部特工进入法租界搜捕重庆暴徒之事展开会谈。 程千帆严厉驳斥,并且果断拒绝加藤真己的无理要求。 他表示巡捕房可以自行搜捕。 不过,面对日本方面的咄咄逼人,程千帆也不得不做出让步,他表示若是抓到重庆分子,巡捕房会允许日本方面会见人犯,并且在不得动刑的情况下行问讯之事。 对于法租界巡捕房的让步,加藤真己在请示了长官后表示同意。 不过,总体而言,‘小程总’在面对日本方面的咄咄逼人气势的时候,还是表现的相当强硬的,这令巡捕房上上下下对‘小程总’刮目相看。 尤其是外界,譬如说报界,认为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 只有当事人知道,程千帆这个亲日派高级警官在同日本方面的谈判中态度愈发强硬,法租界当局对于‘大摇大摆’乔装进入法租界的特工和日本人则愈发‘视而不见’。 …… “情况怎么样?”程千帆沉声问。 “七十六号派了不少人进入租界,他们重点查勘医院、诊所。”豪仔说道。 “‘小道士’是他们抓住肖勉的希望。”程千帆冷笑一声,“为了搜捕‘小道士’和我们,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日本人都会竭尽全力的。” 他看着豪仔和乔春桃,“这也意味着敌人在租界内的潜伏力量也会动起来,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程千帆的拳头在砸在桌面之前,变拳为指i,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下,“密切,将这些冒头的家伙统计在案,为后面的清理工作做好充足的准备。” “是。”乔春桃点点头。 “见过姜骡子了?”程千帆问乔春桃。 乔春桃点点头。 “那几个小家伙表现怎么样?”程千帆问道。 他口中的小家伙是局座从黔阳班特别抽调之来上海特情组的优秀学员们,这些学员抵达上海的时候,他还在南京,是乔春桃负责接收人员的。 此次行动,因为人手不足,乔春桃推荐从学员中选择机灵善变之人参加。 程千帆略作思考,批准了乔春桃的请求。 “没出什么纰漏。”乔春桃说道,“叶博文中规中矩,假扮孕妇的董书萱则可圈可点。” “赵书言呢?”程千帆问道,“她没有参与行动?” 黔阳班这些个新人,程千帆有过初步的了解,他最看好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是翟棋植,女子则是赵书言。 “赵书言可堪大用。”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明白乔春桃的意思了。 正因为赵书言可堪大用,故而这次行动便不可参与,要避免露相。 毕竟假扮孕妇,是要和特务当面接触的,尽管经过了乔装打扮,但是,还是要防备被七十六号的特工记住相貌的可能性—— 真正专业的顶尖特工记人的方式,并非是看相貌,而是根据一些特征,譬如说身高,胖瘦,走路姿势,乃至是鼻梁的挺拔,嘴唇的厚薄等细节上的特征。 “赵书言很机警,我安排她去照顾‘小道士’了。”乔春桃汇报说道。 “可以。”程千帆略作思索,说道。 停顿片刻,他沉声问道,“‘小道士’情况怎么样?” “不容乐观。”乔春桃说道,“‘木鱼’说,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小道士’的命硬不硬了。” “告诉‘木鱼’,想尽一切办法救人。”程千帆表情无比严肃,认真。 …… 半个小时后。 用罢午餐,略带酒意的‘小程总’刚刚回到薛华立路二十二号,就接到了‘黄老板’打来的拜会电话。 一刻钟后,程千帆在春风得意楼的雅间包间与荒木播磨秘密会晤。 “我听佐上君说,他在齐民桥见到你。”荒木播磨说道。 “特工总部和帝国宪兵司令部要派人进入法租界,政治处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坦德安排我同帝国接触。”程千帆说道,“我便以要了解情况为借口去了现场查勘。” “有什么发现没有?”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对于宫崎君能够机灵的找到借口去现场查勘,他非常满意。 “我到的时候,看到李萃群刚刚离开。”程千帆说道,“现场遗尸数具,相关当事人已经不在。” “在得知‘齐民桥’出事后,我即刻便去了现场,其目的便在于可以接触当事人,却是不巧……”说着,他微微皱眉,“也许是我想多了。” “押送人员呢?”荒木播磨不禁皱眉,他沉声问道。 “根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负责押送人犯的是曹宇,曹宇在袭击中中枪负伤。”程千帆说道,“他被手下护送去齐民医院治伤。” “你怀疑曹宇?”荒木播磨捕捉到了宫崎健太郎言语神态中的一丝异样。 “不是我怀疑曹宇。”程千帆摇摇头,“倘若是其他人负责押运人犯,这个人也会进入到我的怀疑视线。” 他看着荒木播磨,神态凝重,“虽然具体情况还未了解掌握,但是,有童学咏和汤炆烙的先例,我对于七十六号并不放心。”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 ... 第789章 齐民医院 第1248章齐民医院 听得宫崎健太郎提及童学咏和汤炆烙,荒木播磨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尽管种种迹象显示冈田俊彦遇害之事,似乎颇多暂时可知内情,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汤炆烙和童学咏确实是反出了七十六号。 而根据帝国最新从重庆方面得来的情报,军统和中统分别为汤炆烙和童学咏请功,其中军统南京站表示冈田俊彦死于他们之手,汤炆烙是他们的人;而中统苏沪区则表示冈田俊彦死于他们之手,童学咏是他们的人。 此情报传递出来,闻听中统和军统竟然都跳出来揽功冈田室长之死,且都言之凿凿,有根有据,影佐祯昭将军震怒不已,称之为帝国特务机关近年来罕见之耻辱。 童学咏和汤炆烙皆是七十六号的行动组长。 既然有此前车之鉴,那么,谁又敢保证曹宇这个七十六号的行动组长没问题? 而对于荒木播磨而言,他的态度如此严肃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曹宇还是他在七十六号的探目。 倘若曹宇果然有问题,那么,荒木播磨至少有识人不明的责任。 故而,尽管荒木播磨心理上不相信曹宇有问题,但是,理智告诉他,宫崎君所言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我会安排人调查的。”荒木播磨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曹宇以及其他幸存的押运人员本就属于例行怀疑对象。” …… 齐民医院。 “组长,苏厅长说了让你这两天安心养伤。”尹鹏用网兜拎了个网兜进了病房,说道,“这是厅长让人送来的。” 网兜里有两瓶黄桃罐头,一袋白砂糖,一盒饼干。 尽管此前李萃群的意思是曹宇来医院取子弹、治疗后,就归队参与搜捕‘小道士’,不过,曹宇来齐民医院检查后发现,子弹的创口比想象中要深。 此外,他当时躲避对方射击的时候,拉伤了腿部肌肉,并且情况颇为严重,只不过当时因为险些被射杀吓坏了,精神高度集中,压根没有感觉到肌肉拉伤的痛,而来到医院,精神放松下来后,才开始感觉到腿部肌肉剧烈疼痛。 如此,曹宇自然没有办法参与苏晨德所指挥之对‘小道士’以及袭击者的搜捕行动了,他无奈的安排尹鹏去向苏晨德汇报此事。 “搜捕行动进展如何?”曹宇躺在病床上问道,麻药的劲还没有过去,他感觉浑身不得劲。 “还没发现‘小道士’的踪迹,至于其他人……”尹鹏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看苏厅长的脸色,不太好。” 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组长,你说说那‘小道士’能藏哪里去?” “我哪知道。”曹宇皱眉说道,袭击者潜入法租界,就像是一滴水坠落湖中,很难搜寻,不过,重伤濒危的‘小道士’则显然更好查,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现在听说苏晨德带人暂时还未查勘到‘小道士’的踪迹,心中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到尹鹏还要继续这个话题,曹宇面色不善的看向尹鹏。 “组长……”尹鹏心虚不已。 “侧恁娘!”曹宇骂道,“响枪的时候,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尹鹏讪讪笑着,“组长,是你教我们的,遇到事不要脑门一热,要多想想爹娘老子。” “长本事了啊,拿我的话来堵我。”曹宇气极反笑,说着,他挖苦说道,“还行,比起小贺那个倒霉蛋,你倒是捡回条命啊。” “跑不过组长你,还跑不赢小贺么。”尹鹏嘟囔着。 “什么?”曹宇没听清,皱眉问道。 “我说,小贺太可怜了。”尹鹏赶紧说道,“我头七时候给他多烧点元宝蜡烛。” 咣咣咣。 病房房门被敲响。 两人闭嘴不言。 ……两个护士进来查房,询问曹宇的情况。 “曹先生,感觉怎么样?”一个护士检查了曹宇后背创口的情况,问道。 “反正不好受。”曹宇苦笑,说道。 “创口一定不能沾水。”另外一个护士说道,“麻药劲过去后会比较疼。” 说着,她将托盘里的那瓶药水放在床头柜,“跌打药水。” 她看向一旁的尹鹏,“等麻药过去了,我们会过来帮曹先生涂抹在腿上,当然,曹先生也可以请朋友帮忙。” “劳烦你们了。”曹宇嫌弃的看了尹鹏一眼,然后面带微笑对护士说道。 “应该的。”这个护士收回床头柜的罐头糖饼干的视线,客客气气说道。 “尹鹏,把饼干拿给两位护士小姐。”曹宇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两个护士连连摇手,最终还是‘盛情难却’,喜滋滋的带了饼干离开。 “贪吃鬼。”两个护士离开后,尹鹏气愤说道,他还想着组长吃不完,那盒饼干他能捞点吃呢。 “你懂个屁!”曹宇便骂道,“她们虽然不是拿手术刀的,却可以决定了老子在住院期间舒不舒坦。” …… “崔姐,饼干先拿回去放好,被人看到了不好。” “行吧。”崔姐点点头,心里想着一会先偷偷吃几片,不然等这帮丫头回到宿舍,这可够呛分,“小赵,你先去忙吧。” 赵书言答应一声,看着崔姐喜滋滋的带了饼干离开,她观察了一下四下无人,脚步加快穿越走廊,下了楼梯,朝着病房乙二区走去。 “情况怎么样?”正在查房的一位医生看到赵书言,急忙问道。 “是一个挨了枪子的特务,应该是七十六号的。”赵书言说道,“目前来看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一定要小心。”医生表情严肃说道,“这就是一个安全隐患。” “他怎么样了?”赵书言看了一眼病床上依然昏迷的‘小道士’,关切问道。 这人身上的伤口她见到了,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其中有些肌肉大块大块的焦烂,手掌被钉子直接穿透,简直是惨不忍睹。 “能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医生说道,“剩下的就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说着,他一声叹息。 “他可真坚强。”赵书言看着昏迷的小道士,喃喃说道,她已经听说了,这位行动二组组长被捕后,受尽了七十六号的严刑折磨,始终坚贞不屈。 “本为男儿,更心中有恨。”医生说道,“国破家亡,国仇家恨,这便是我们这些人不得不坚强的理由。”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各位大大,今天就这一小章啊。 白天去参加长辈寿宴,回来后马不停蹄码字。 (本章完) . ... 第790章 课长归来 第1249章课长归来 “进来。” 一名特高课特工拉开门进来,来到荒木播磨的身边捂着手耳语一番。 荒木播磨摆摆手,特工退出去。 程千帆注意到荒木播磨表情变化,他不禁问道,“荒木君,怎么了?” “课长回来了,他令我即刻去见他。”荒木播磨叹口气说道,“课长很生气。” “人是在七十六号那帮蠢货手中被劫走的,要说责任的话,怎么都不能算到荒木君头上吧。”程千帆皱眉说道。 荒木播磨摇摇头,话虽这么说,但是,长官生气是会讲道理的吗? 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君,课长知道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他要你也随我一同见他。” 程千帆与荒木播磨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摇头苦笑。 两人都知道,在三本次郎的心中,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的威胁远在军统上海区之上,课长做梦都想着要将肖勉和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好不容易七十六号抓住了一名上海特情组的重要人员,只要将此人控制在手中、撬开此人的嘴巴,摧毁肖勉和上海特情组近在眼前。 如此大好机会,煮的半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可想而知,课长会是多么愤怒。 当然,两人只是感慨,却并未有太多慌张,此事责任在七十六号,他们顶多属于被迁怒。 …… 特高课。 “课长,责任在我。”荒木播磨表情凝重说道,“我应该第一时间强行令李萃群无条件将犯人移交给我们的。” 阴沉着脸的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他确实是心中火大,确实是迁怒,想着要训斥荒木播磨一番了。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三本次郎这属于愤怒之下的‘借题发挥’,他去南京公干期间,将上海特高课的事务交由荒木播磨负责,现在他回沪,找个借口训斥荒木播磨一番,乃是正常操作。 只是,面对荒木播磨主动承认错误的做法,三本次郎那到了嘴边的训斥之言,到底是只能噎回去了。 毕竟,荒木播磨是他颇为信重的亲信,他不好做得太过。 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课长,这件事主要责任在特工总部。”程千帆为荒木播磨说公道话,“荒木君与我都认为出了童学咏和汤炆烙的事情后,无法排除其内部是否还有其他问题和隐患,故而荒木君已经向极司菲尔路提出将人犯移交给我方。” 他的语气中带着愤怒和不满,“只不过,李萃群和苏晨德一直推诿,倘若他们早日将犯人移交给我们,也就不会有人犯被敌人劫走之事发生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课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一名特工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看了文件上的内容,他的脸色愈发阴沉,最终是用力的将文件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巴格鸭落!”…. 看着一脸莫名同时又小心翼翼的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将这张纸递给两人。 荒木播磨赶紧接过来,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看。 这是帝国在极司菲尔路的宪兵班所掌握之关于齐民桥劫囚事件,或者是对于该名人犯的初步调查结果。 情报显示,被苏晨德所抓捕之人犯,其身份应该是上海特情组下属某活动组组长,此人别名(绰号)小道士。 “有些奇怪。”荒木播磨皱眉说道。 三本次郎示意他继续讲。 “根据属下此前从极司菲尔路内部最新的情报,这个小道士应该是被人指认的。”荒木播磨说道,“而指认这个小道士之人,可能正是其手下,那么,既然如此——” 他指着手中的纸张说道,“这个小道士的真正身份,他是特情报哪个部门的组长,姓甚名谁,这些情况应该都很清楚了,这上面为何语焉不详。”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从荒木播磨这句话中,他第一次确认了是有行动二组的组员被捕、落入了七十六号手中,也正是此人指认了小道士。 由此,程千帆也初步判断,这个指认小道士的组员,极可能是此前营救盛叔玉之行动中有队员受伤后被捕。 想到这里,程千帆便想起了当时他看到亲日报纸上刊印了己方队员殉国尸首照片,而也正是这照片令包括程千帆在内等人确认除了突围的队员之外,其他队员皆已经全员殉国的‘事实’。 现在看来,那张照片是有问题的。 这应该是敌人故意设置的圈套,其目的就是令他们误以为当时那些队员都殉国了,进而放松警惕。 …… “宫崎,对于荒木所说,你怎么看?”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 “课长,属下也赞同荒木君所言,情报中似乎语焉不详。”程千帆说道,他思索着,“课长,这件事内情如何,李萃群、苏晨德两人是最清楚的了……” 荒木播磨立刻点头说道,“课长,极司菲尔路没有及时向我方移交人犯,以至于发生重要人犯被劫走的事情,他们应该向我特高课有一个交代!” 三本次郎沉思片刻,阴沉的面容上更多了一丝冷意,“荒木,伱随我去极司菲尔路。” 说着,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宫崎。” “哈依。” “发生在齐民桥的劫囚事件,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你安排人暗中调查曹宇。” “哈依。”程千帆恭恭敬敬说道。 荒木播磨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课长办公室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进来。” 一名特高课特工进来,“课长,尺内二十九在外面。” “尺内?”三本次郎凝眉,想起此人是菊部宽夫的手下,他看了荒木播磨以及宫崎健太郎一眼,“你们先出去。”…. 他‘默许’菊部宽夫暗中继续调查宫崎健太郎,此事尽管是他稳住菊部宽夫的权宜之计,然则依然不宜令这两人知道。 “哈依!” “哈依!” 虽然知道课长是有意回避自己,两人也不敢多问,乖乖退出办公室。 走廊里。 “这个尺内……”程千帆抽了口烟卷,随口问道。“尺内二十九是菊部君的手下。”荒木播磨说道。 “搜得死内。”程千帆微微颔首,只是表情中多了几分阴霾,“荒木君,我猜想菊部宽夫派手下来见课长,十之八九是冲着我来的。” 他冷哼一声,“估摸着现在正向课长进谗言呢。” “我听说,菊部君认为总领事馆的内藤小翼失踪之事有内情,他认为内藤应该是遇害了,要求就此事进行调查。”荒木播磨说道。 “内藤君失踪那么久了,我也有不好的预感。”程千帆说道,两人的目光有一个交集,“菊部君有心了。” 荒木播磨听懂了好友口中的‘有心了’的其中之意,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那件事……” “已经安排下去了。”程千帆弹了弹烟灰,低声说道,“那家伙蹦跶不了几天了。” 荒木播磨微微颔首。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池急匆匆的跑来,“荒木君,宫崎君,课长请你们现在过去。” 两人即刻跟着小池返回课长办公室。 …… 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回到课长办公室,就看到眼睛红红的、面带悲戚之色的尺内二十九。 “菊部宽夫遇害了。”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阴鸷一般的双眸在两人身上掠过,尤其是重点宫崎健太郎的神情。 “纳尼?”荒木播磨惊愕不已,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好友一眼。 “纳尼?”程千帆的眼眸中一抹惊愕之色闪过,然后是一抹喜悦,不过,喜悦之色很快收敛,化作凝重之色。 “菊部宽夫因执行某项秘密任务,暂时在浅草旅馆办公。”三本次郎说道,他语气沉重,“尺内二十九来报告,今天上午菊部宽夫遭遇刺杀,他头部中弹,已经玉碎了。” “尺内。”三本次郎看向尺内二十九,“你将菊部君遇害的情况再详细的说一说。” 就在方才,他暗中观察了荒木播磨和宫崎健太郎的神态变化。 荒木播磨对于菊部宽夫之死是惊愕的,只是,这个惊愕之色并没有那么浓重,此外,他有一个看向宫崎健太郎的隐蔽动作眼神,这个隐蔽的动作神色就耐人寻味了。 至于说宫崎健太郎,宫崎也惊愕,这份惊愕比荒木播磨要更加浓重,然后是没有掩饰得住的惊喜,最后那凝重的表情则是表演出来的了。 三本次郎觉得宫崎健太郎眼眸中那比荒木播磨要浓重一些的惊愕之色,颇为值得和揣摩。…. …… “尺内,你的意思是,在菊部君遇害之时,也就是枪响前几秒钟,你们听到了爆炸声音?”荒木播磨皱眉问道。 “是的,荒木队长,当时响起了突然的爆炸声,我和黄包车夫吓得蹲在了地上躲避,菊部室长面不改色,我当时对室长的处变不惊非常敬佩,然后就听到枪响,看到室长中枪,头盖骨都飞出来了……”尺内一脸悲戚。 “菊部君中枪遇害的确切时间是?”程千帆也明白荒木播磨为何如此问了,他立刻问道。 尺内说了一个时间。 程千帆和荒木播磨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对三本次郎说道,“课长,如果属下所料不差的话,尺内当时听到的爆炸声正是齐民桥被人炸毁之时。”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他摆摆手示意尺内出去。 “对于菊部宽夫遇刺身亡之事,你们怎么看?”三本次郎问道,目光盯着宫崎健太郎。 他的心中此前几乎确定菊部宽夫被杀之事,应该是宫崎健太郎所为。 因为荒木播磨此前向他汇报中,言语暗示了宫崎健太郎可能对菊部宽夫采取行动。 或者说,如果考虑因果关系的话,是他向荒木播磨表示他还有公务要处理,还需要在南京滞留多日,然后他很快便收到了荒木播磨的那番暗示言语的。 或者也不能说是暗示,是一种你没说,但我知的默契。 只是,从方才宫崎健太郎的神态表情来看,宫崎的惊愕不是装出来的,这似乎有说明了菊部宽夫之死不是宫崎健太郎所为? “课长,属下觉得菊部君遇害之事,十有八九是军统所为?”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 “课长,我同意宫崎君的看法。”荒木播磨郑重说道。 “菊部被害是军统所为!”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语气不善说道,“小道士在齐民桥附近被劫走,帝国宪兵在齐民桥被炸死炸伤,也是军统所为!” 他看着两人,“军统此前遭遇重创,一夜之间就这般强大,且如此横行无忌了?” “课长,遭遇重创是军统上海区。”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和上海区的那些愚蠢的家伙不同,军统上海特情组一直都很狡猾,肖勉更是神出鬼没……” 他看到三本次郎没有呵斥,这才继续说道,“依属下看,营救小道士的应该是军统上海特情组无疑,杀害菊部君的,则可能是军统上海区所为。”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 “属下认同宫崎君的判断。”荒木播磨说道,他此前也倾向于认为菊部宽夫被杀是宫崎健太郎所为,不过,以他对好友的了解,他判断宫崎健太郎的惊愕不是作伪,看来菊部宽夫被杀之事不是好友的手笔。 “小池,你即刻前往浅草旅馆,调查菊部宽夫遇害之事。”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哈依。”一直在一旁沉默如同透明人的小池答应说道,随后,他想了想,“课长,属下需要带一个人同去。” “谁?”三本次郎问道。 “石磊。”小池说道,“此人的医术不错,森田医生也对其称赞有加。” “可以。”三本次郎点点头。 …… 几分钟后。 三本次郎站在窗口,他看到小池在院子里同宫崎健太郎说话。 随后两人分别,各自上车离去。 三本次郎忽而皱眉。 “荒木。”三本次郎说道,“你是否觉得宫崎有些行色匆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 ... 第791章 可怕的肖勉! 程千帆是故意表现出行色匆匆的样子给三本次郎看的。 他现在扮演的这样一个角色: 他确实是安排手下对菊部宽夫动手,但是,对于何时以何种方式动手,他一无所知。 且正如在十几分钟前,他对荒木播磨所(故意)说的那般:菊部宽夫蹦跶不了两天了。 而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便是,在他所掌握的情况中,菊部宽夫会被处理掉,但是,还需要时间。 如此,当他从三本次郎口中闻听菊部宽夫的死讯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较大之震惊,这震惊不仅仅因为菊部宽夫被杀的事实,还因为他要表现出震惊中的疑惑,暨菊部宽夫怎么现在就死了?是他安排的人下手的吗等等。 在这种震惊之后,才会是喜悦。 喜悦后才会是故意做出的凝重表情的掩饰。 程千帆不会因为他知道三本次郎是默许对菊部宽夫动手,就会在菊部宽夫之死事情上放松警惕,相反,正因为他心中知道三本次郎默许他对菊部宽夫动手,并且菊部宽夫之死不会对他造成麻烦和困扰,他才需要更加谨慎和认真的对待此事。 因为这是洗刷他的一些可能的嫌疑的好机会。 长友寸男以及谷口宽之之死,虽然决然不会有证据牵扯到他身上,但是,从主观上来说,他相信会有人难免有疑惑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的,而这种疑惑逐渐加重的话,就是内藤小翼那等情况了。 内藤小翼之死,源自三本次郎的默许,亦或者是一种带有授意意思的默许,由他和荒木播磨来具体执行。 所以,内藤之死,实际上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多的怀疑和麻烦,这里指的是怀疑他有问题的麻烦。 除掉内藤小翼,他和荒木播磨定计利用了大头吕。 而这次干掉菊部宽夫,则是‘宫崎健太郎’第一次独立操作类似事情,那么,他在此事中的表现则会被三本次郎重点关注和研究。 一个连自己安排的刺客何时动手都无法掌握的人,虽然这并非什么严重的问题,甚至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个有问题的、十分狡滑之人的能力体现。 而在某种意义上,菊部宽夫之死,也会使得包括三本次郎在内的一些人,在关注齐民桥劫囚事件的时候,下意识的忽略他在其中的可能因素。 而‘宫崎健太郎’所表现出的惊愕,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被人认为菊部之死和齐民桥劫囚同日发生的巧合的疑惑。 程千帆将自己的身体倚在汽车后排座位那舒适的靠背上,他的嘴巴里咬着一支烟卷,烟卷已经被口水濡湿。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小道士被七十六号秘密逮捕,这可以说是他迄今为止所经历的最严峻之形势,因为一旦小道士开口,他以及整个上海特情组的很多高层都将遭遇灭顶之灾,当然,同时可能罹难的还有小宝、若兰、小芝麻等人。 现在,小道士被成功营救,应该说最危险的时刻度过了,不过,他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很多情况下,这种大功告成后的松懈时刻,反而是最危险的。 …… “先生。”小栗子从程千帆的手中接过帽子和外套。 “太太呢?”程千帆问道。 “太太带着小少爷和宝小姐去皮太太家了。”小栗子说道,“太太中午来了电话,说皮太太留她们过夜,今天不回来了。” 皮太太就是皮特的妻子琳达。 “我知道了。”程千帆点点头,他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忽而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话筒,摇动电话摇把,“接中央巡捕房,我是谁?我是程千帆!” 很快,电话接通了。 “帆哥,是我。”鲁玖翻在电话那头说道。 “浩子呢?让浩子接电话。”程千帆沉声说道。 “帆哥,浩子不在巡捕房。” “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太清楚。” “浩子回巡捕房了,告诉他来见我。”程千帆说道。 “是!” 挂掉电话,程千帆心神不属,坐回到沙发上,沉默的喝着小栗子端来的茶水。 “先生刚才是找浩子哥?”小栗子不禁问道。 “你知道他去哪了?”程千帆翻了翻眼皮,问道。 “先生,浩子哥开车送太太去皮太太家……”小栗子说道。 程千帆闻言,腾地一下子起身,再度拿起电话话筒,“我是程千帆,要顾春别墅皮特公馆。” 电话很快接通。 程千帆先是与琳达通话,然后便找到了李浩。 “浩子,我有事问你,你即刻回来一趟。” “是。”李浩答应一声。 随后,程千帆才让李浩将电话交给妻子,与白若兰说了两句话,叮嘱她们注意保暖别着凉,这才挂了电话。 “先生,要不要我给伱捏捏肩?”小栗子见程千帆一脸疲态,小声问。 程千帆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 “是。”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叫卖炸果的喊声。 “去买些炸果,小宝爱吃。”程千帆说道。 “好的,先生。”小栗子很快便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食盒,急匆匆出去了。 程千帆确认小栗子出门后,不紧不慢的上了二楼的书房。 双手架着望远镜,看到购买炸果的小栗子正与卖炸果的小贩低声说话,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的弧度。 …… 一个小时后。 李浩急匆匆的返回程公馆。 “帆哥,你找我?”李浩进门喊道。 “上来说话。”程千帆站在二楼楼梯口,手中握着一个鼻烟壶,沉声说道。 “是!” 正拿着抹布擦拭客厅桌椅的小栗子看了一眼二楼,看到自家老爷带着李浩急匆匆走向书房方向,进了拐角看不到了,她若有所思。 “帆哥,情况怎么样?”李浩进了书房,急切问道。 程千帆做了个手势,示意李浩冷静,他站在门口,状若无意的拉开书房的门,走出去拿了落在走廊的打火机,这才转回书房,关了门。 “小道士救出来了,不过他的身体很糟糕。”程千帆沉声说道,“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他的命了。” 李浩沉默了。 小道士是最早跟随帆哥的那批人之一,和他的关系也非常不错,小道士遭此折磨,更有生死之大变,他心中着实不好受。 “菊部宽夫死了。”程千帆没有时间太多感伤,他跟着说道,“头部中弹,一枪毙命。” “一定是乌水生干的。”李浩立刻说道,“乌水生最喜欢打人脑壳了。” 乌氏叔侄都是枪法精准之人。 当叔叔的喜欢打胸膛,并且有在极迅捷的时间里连续射击击中胸膛的本事,这是追求命中率,然后快速射击以扩大战果,进一步确保杀死目标。 当侄子的水生则独喜欢瞄准脑壳射击,并且向来是一击即中。 “我也猜到应该是他们做的。”程千帆点点头,“我之所以紧急喊你回来,一个是发出暂时安全信号,另外也是做给三本看的。” 李浩点点头,表示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知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吗?”程千帆问道。 “去联系乌氏叔侄,急急忙忙确认是不是他们所为。”李浩很聪明,明白帆哥为何向他解释那句话。 程千帆微微颔首,满意的点点头。 “帆哥,你之前就表示菊部宽夫今天死不死都没关系,重要的响枪,现在,菊部宽夫成功被除掉了……”李浩说道,他微微皱眉,“而那边我们营救了小道士,这会不会让人觉得太巧合了?” 程千帆摇摇头,“所以,你一会会奉我的命令急急忙忙联系乌氏叔侄,以确认情况。” 李浩若有所思,然后恍然,点了点头。 程千帆拿起鼻烟壶,在鼻尖嗅了嗅。 他在三本次郎那里所表演出的惊愕,就是为了这个‘巧合’而提前做出的合理解释。 除了这些,今天发生在程府的这些,小栗子的眼睛和嘴巴同样是他最好的证明。 …… 上海特高课。 “荒木,这个人交给你了。”三本次郎冷冷说道,“七十六号没有撬开他的嘴巴,我希望你能够做到。” “课长放心,我会一颗颗敲碎这个人的牙齿,让他开口的。”荒木播磨狞声说道。 整个人已经如同血葫芦一般,被绑缚双手,双脚戴了沉重的脚镣的全林竭力睁开双眼,他的嘴角咧了咧,赫然是一抹嘲讽之意。 荒木播磨没有理会,他期待着这个人受刑不过跪下来求饶的那一幕很快出现,他摆摆手,示意手下将全林带去审讯室。 “苏晨德确实是颇有能力。”三本次郎郑重说道。 他亲自去极司菲尔路,面对上海特高课课长的发难,李萃群也很难招架,只得叫来苏晨德,令其向三本课长汇报了此次相关事件的内情。 对于苏晨德竟然想到故意制造所俘获上海特情组重伤员皆阵亡的假象,然后用利用各种手段一步步抽丝剥茧,最终从全林这个年轻人的口中抠出了‘小道士’这个名字,又从这个名字成功锁定目标,从苍云观将这个上海特情组重要人员一举抓获,饶是三本次郎也是赞叹不已。 “属下也承认他们这一手确实是玩的漂亮。”荒木播磨说道,“不过,他们太贪功了,如果早些将‘小道士’移交给我们,就不会出后面那些事情了。” “关于‘小道士’被劫走,你怎么看?”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宫崎君一直怀疑七十六号内部有重庆分子,我同意他的观点。”荒木播磨说道,“从‘小道士’被劫走的结果来看,敌人能够如此精确的掌握押运路线,这很可疑,最可能的便是有奸细向他们通风报信……” 不过,说到这里,荒木播磨面色中又有犹疑之色。 “你是不是想说,小道士受刑不过弥留,苏晨德下令将人送往齐民医院,这本身都是突发事件,相关人员没有时间通风报信?”三本次郎淡淡说道,“这一点又是矛盾的。”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说道,“即便不是有人抓住了我们所没有注意到的极其微小的机会通风报信了,重庆方面也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做出行动应对!” 听得荒木播磨这么说,三本次郎踱步,他皱眉陷入思索之中。 “是啊,这种突发事件……”三本次郎喃喃自语,忽而,他踱步的步伐停住了,看向荒木播磨,“荒木,我们觉得这其中最矛盾和无法解释的就在于,这是突发事件,劫囚那些人来不及行动,但是,事实上他们确实是展开了行动了。” 他阴冷如毒蛇的眼眸中闪烁着振奋的光芒,“小道士受刑不过需要抢救,这确实是突发事件,却并非不可预料的突发事件。” 荒木播磨微微愣了下,他没有立刻明白课长这话的意思。 他皱眉思索。 须臾,荒木播磨眼中一亮,他恍然大悟。 荒木播磨敬佩的目光看着课长,“课长,你的意思是,这帮人提前预判小道士会受刑不过需要抢救,所以他们提前在极司菲尔路去医院的途中设伏了?” 按照好友宫崎健太郎所教导的方法,荒木播磨现在已经能做到以目光来拍课长的马屁了。 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敬佩了。 “小道士这个人重要吗?”三本次郎问道。 “重要。”荒木播磨点点头,“非常重要,只要撬开这个人的嘴巴,我们就有可能将包括肖勉在内的整个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 “肖勉很狡猾,他的重要手下失踪,他这种老狐狸很可能会很快觉察到,所以,李萃群和苏晨德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们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撬开‘小道士’的嘴巴。”他明白课长的意思了,顺着三本次郎提供的思路继续分析说道,“所以,七十六号会严刑拷打‘小道士’,甚至不惜在短时间内连续用重刑。” 他看着三本次郎,“所以,这个人会因为重刑而弥留,乃至是需要抢救,这是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仅仅有可能,而且大概率。”三本次郎表情严肃,“与肖勉而言,这是建立在他对‘小道士’非常信任的基础上,他认为‘小道士’能够挺住刑罚拷打,如此也必然迫使极司菲尔路对这个人不断加重刑讯,他等的就是犯人被送去医院抢救的这个机会。” 看着荒木播磨,三本次郎表情无比郑重,“虽然这是一个概率问题,但是,肖勉却可以提前布局,因为这是他能营救他这个手下的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说着,三本次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荒木,我们的这个老对手很狡猾。” “狡猾的近乎可怕!”他沉声说道,咬牙切齿,“肖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92章 程千帆该杀! 三本次郎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荒木播磨打开门,一名特工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三本次郎瞥了一眼,面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什么事?”三本次郎问道。 “曹宇要见我。”荒木播磨说道。 “人在哪里?”三本次郎问道。 “他人还在齐民医院。”荒木播磨说道。 “去见一见也好。”三本次郎思忖说道,“听听他有什么说辞。” “哈依。” 荒木播磨出了课长办公室,在走廊里一边走路,一边活动了一下肩颈,就看到一名身材瘦削的男子带了一个人走来。 “千北君。”荒木播磨与身材瘦削男子打招呼。 千北原司是三本次郎此次从南京带回来的人,荒木播磨此前并不认识此人,也没有在特高课机关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据他观察,三本次郎对此人颇为信重。 这不由得不引起荒木播磨的警惕。 “荒木君。”千北原司也是点头致意。 看着千北原司带着人敲开了课长办公室的房门,荒木播磨若有所思的离开。 “课长。”千北原司向三本次郎恭敬的行礼,“九贺佑一有情况汇报。” 三本次郎看向九贺佑一,眼眸中来了兴趣。 九贺佑一是特高课的一线情报员,此人的工作便是以挑担小贩作为掩护,游走于法租界街道,与特高课安插在一些人家中的内线接触,接收情报,及时反馈。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九贺佑一是很早就潜伏在上海的帝国情报人员,就如同千北原司的哥哥千北秀洋一般。 “是哪一个家里有情况?”三本次郎看向九贺佑一。 “报告课长,是法租界中央区辣斐德路的程府。”九贺佑一说道。 “程千帆家里?”三本次郎微微皱眉,问道。 “是的。”九贺佑一恭恭敬敬说道,“属下经过辣斐德路,程府的桃花甲主动出来汇报了一些情况。” …… 三本次郎又询问了九贺佑一关于其他目标家中的情况,得了暂无异常的回答,便令其离开。 “原司,你怎么看这件事?”三本次郎看向千北原司。 根据桃花甲向九贺佑一汇报的情况,程千帆今天从外面回到程府后,便有些心神不宁,随后便打电话回巡捕房询问其亲信李浩的下落,后从桃花甲的口中得知李浩开车送其妻子去‘皮公馆’后,即刻便打电话去‘皮公馆’,要求李浩即刻回程府。 “侄儿此前研究过宫崎健太郎的脾性,他早就对菊部宽夫很不满,现在得了默许,必然是下定决心要对菊部宽夫动手的。”千北原司说道。 三本次郎无奈的看了千北原司一眼,意思是有些话大可不必说的这么直白。 千北原司笑了笑,继续说道,“菊部宽夫遇刺,侄儿第一反应便是幕后主使是宫崎健太郎,只是叔叔说宫崎健太郎当时的反应是很惊讶,所以暂时排除了宫崎健太郎的嫌疑。” 他走到酒柜那里,精心挑选了一瓶红酒,啧了一声,“这个宫崎健太郎,确实是颇懂酒水。” 然后就取了开瓶器,一边开瓶,一边继续说道,“根据桃花甲的报告,宫崎健太郎心神不宁,紧急联系亲信手下李浩,侄儿有一个揣测。” “继续。”三本次郎微笑着,微微颔首。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宫崎健太郎安排李浩找人对菊部宽夫动手。”千北原司说道,“只不过,对于枪手何时动手,宫崎健太郎并未掌握确切时间,故而,他在听说菊部宽夫被杀时候的惊讶,既有菊部宽夫确实死了的惊讶,但是,更大的惊讶是没想到枪手会在今天动手。” 他取了两个高脚杯,给三本次郎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三本次郎看了千北原司一眼,想要提醒他用醒酒器先醒醒酒,不过,最终还是摇摇头作罢。 千北原司继续说道,“应该是李浩负责联络枪手的,所以宫崎健太郎紧急喊李浩回来询问情况。” “不错。”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原司,你的分析很有道理,符合相关情报逻辑。” 他看着千北原司,“对于这件事,对于宫崎健太郎,说说你的观感。” “叔叔对宫崎健太郎颇多赞誉,称赞他很聪明,做事也颇有手段。”千北原司目光中毫不掩饰轻蔑之意,“谨以菊部宽夫被杀这件事来看,宫崎健太郎实在是不堪叔叔的赞誉。” 他继续说道,“菊部宽夫已经被杀,作为幕后主使者却对此一无所知……” 摇摇头,啧了一声,“虽并非了不得的失误,可以理解,但是,他在离开特高课时候的匆忙神态,还是不够谨慎,令人失望。” 说着,他笑了笑,“当然,在叔叔看来,这个宫崎健太郎最大的本事就是他的生意头脑。” 三本次郎这次终于是生气了,他沉声说道,“原司!” “叔叔放心,出了这个办公室,我自然会注意。”千北原司喝了一口红酒,眯着眼睛品味,然后biaji一口吐掉,叹口气,“侄儿还是喜欢家乡的清酒。” “抽个时间去见见你哥哥吧。”三本次郎说道。 千北原司没有说话,眼眸阴沉不定。 …… 浅草旅馆。 菊部宽夫的尸体正安静的摆放在他下榻房间的榻榻米上。 房间外,特高课的特工凶神恶煞,呵斥一脸焦急的旅馆主人远离。 小池双手倒背着,微微弯腰。 他的目光停留在菊部宽夫那被开了一个洞的脑门上。 “有结果了吗?”小池沉声问石磊。 “菊部室长身上只有头部这一个枪伤,并无其他伤口。”杨常年赶紧回答说道,“子弹直接击中菊部室长的眉心上方,随之洞穿,并且掀翻了头盖骨。” 说着,他将一枚头骨片递给小池看。 小池接过这片头盖骨,想到这头盖骨此前就在菊部宽夫的脑门上,再看看现在菊部宽夫那开了洞的脑袋,不禁摇摇头,“菊部君在满州的时候,喜欢亲自处决反满分子,尤其喜欢用锤子敲碎那些人的脑袋……” 说着,他摇摇头。 杨常年那隐藏在口罩后面的脸颊是平静的,只是,他的牙齿紧咬,平静的目光投放在菊部宽夫脑门上那空洞的洞口上,心中有一个声音: 报应! …… 齐民医院。 荒木播磨阴鸷的眼眸停留在曹宇的身上。 曹宇战战兢兢,他低着头,不敢与‘太君’的目光对视。 “曹桑。”荒木播磨终于开口说道,“宫崎一夫认为你的嫌疑最大。”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是冷冷的笑,“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曹宇猛然抬头,脸上是惊愕的表情,惊愕之后是惊恐,是不安,然后是愤慨,“荒木队长,我冤枉啊,我对大日本帝国,对于荒木队长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你可不要听信谗言。” 他自然知道荒木播磨口中的‘宫崎一夫’是谁,是程千帆这个取了日本名字的狗汉奸。 曹宇的心中不禁对程千帆恨骂不已。 此事,对于他来说纯属‘无妄之灾’,但是,却又实实在在的极具威胁。 程千帆,该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整理一下细纲,今天更得字数少了,明天恢复正常,还望各位大大见谅。 (本章完) 第793章 军统在行动 “荒木队长,若不是我命大,就不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现在已经是太平间了。”曹宇为自己辩解说道。 荒木播磨盯着曹宇看,看的他头皮发麻。 好一会,荒木播磨忽而笑了,他拍了拍曹宇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肩背,“曹桑,你不必担心,你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我从未怀疑。” 他在和曹宇见面之前,已经秘密盘问了曹宇的几个手下,从这些人的口中,荒木播磨得到了一个关键的信息: 袭击者想要杀死曹宇! 正如曹宇所说,若非他机灵且命大,现在已经中枪毙命了。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荒木播磨初步将曹宇从怀疑名单排除,除非后续有新的证据表明曹宇有问题,他才会再度对曹宇展开深入调查。 当然,荒木播磨也知道课长命令宫崎健太郎对曹宇展开秘密调查,这同他对曹宇暂时信任并不冲突。 宫崎君若是查出曹宇有问题,抓人审讯就是了,若是好友并未查出曹宇有什么问题,则最好不过。 曹宇这个支那人,荒木播磨用的还是比较顺手的。 “谢谢荒木队长的信任。”曹宇感激涕零,“蝗军对曹某的大恩大德,曹宇没齿难忘。” 荒木播磨非常高兴,他甚至亲自拿了一个枕头给曹宇当靠枕用,示意他可以躺在病床上说话。 “对于‘小道士’,你了解多少?”荒木播磨问道。 “回荒木队长的话。”曹宇想了想说道,“我只知道这个人是苏厅长诱捕的,苏厅长对此事格外保密,属下也是得了李副主任的命令参与审讯,才知道这个人叫‘小道士’,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的人。” 他嘴唇发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属下还没来得及将这个情况上报,人就被劫走了。” 荒木播磨微微皱眉,曹宇所知道的情况,比他从七十六号所了解到的情况还要稀少,由此可见,李萃群和苏晨德这一次的保密工作可谓是非常成功的。 那么,问题来了。 就连曹宇这种参与审讯之人都对内情了解不多,那么,这个‘小道士’竟然在送医院途中被劫走了,这简直是有些离谱。 “七十六号的犯人要送医院的话,一般送往哪个医院?”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 “我们一般会送往齐民医院,或者是将犯人送往蝗军的陆军医院。”曹宇说道。 “为什么没有将人送往陆军医院?”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曹宇露出片刻的犹豫,然后还是一咬牙说了,“‘小道士’昏死过去,情况糟糕,匡医生建议将人即刻送往陆军医院抢救,是苏厅长没有同意,他命令我们将人送往齐民医院。” “自作聪明的家伙。”荒木播磨冷哼一声说道。 他立刻便明白苏晨德为何这般选择,七十六号方面还打算拖延将‘小道士’移交给特高课,这是生怕将犯人送往蝗军陆军医院后‘自投上门,一去不回’。 “是医生首先提出来将人犯送去陆军医院的?”荒木播磨问道。 “是的。”曹宇说道,“匡医生说蝗军陆军医院的医疗水平比齐民医院好很多,建议直接送往陆军医院。” 荒木播磨闻言,点了点头。 在他此前的怀疑名单中,医生是排在前列的,因为医生的职业特点,他是有机会左右将伤者送往哪个医院的,或者说,是建议。 现在,从曹宇的口中,他基本上排除了医生是奸细的嫌疑。 他开始倾向于更加认同课长的判断了。 袭击者也许并非是有人为他们通风报信,因为时间上来不及,极可能是对方在赌,他们在赌小道士会因为受刑过重而送医,他们就在极司菲尔路去医院的途中设伏救人。 而就是这样一种近乎于‘守株待兔’的笨办法,这伙人竟然真的劫走了‘小道士’。 他现在需要调查的是,军统的人是只在极司菲尔路去齐民医院的途中设伏,还是说在极司菲尔路去蝗军陆军医院的沿途也有可疑人士。 倘若是前者,则还是说明有内奸,尽管依然无法理解内奸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将情报送出去,以及军统那边是如何如此迅速做出应对的。 倘若是后者,则基本上可以确定袭击者是守株待兔,并且是分别在通往两个医院的沿途都做好了劫囚的准备。 …… 荒木播磨离开了。 曹宇躺在病床上,他抬头看那天花板,雪白的天花板,白的令人安心,却也白的那么渗人。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心中叹息一声。 肖勉,上海特情组,你们可是欠了曹某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判断医生匡富林定然是上海特情组的人。 同时,曹宇也是不禁感叹这个神秘的肖勉端的是能耐非凡,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收买(招揽)了匡富林。 是的,曹宇判断上海特情组应该是后来收买(招揽)了匡富林的,匡富林不可能一开始就是军统的人。 而且,匡富林极可能是近期才被军统拉拢入伙的。 至于原因嘛。 匡富林表现的还是有些稚嫩,这不符合一个能够以军统特工的身份成功打入特工总部,并且潜伏至今的优秀特工应该有的表现。 然后,曹宇便又想到了程千帆。 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程千帆这个汉奸,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阴险狡猾,危害巨大。 被这么一个阴险之人盯上,曹宇如芒在背。 程千帆不除,他心难安。 …… 杨常年心中一动。 他注意到小池在翻阅桌子上的一摞卷宗,旋即,小池表情阴沉且严肃的将这一摞卷宗收起来了。 “石桑,我安排人与你一起将菊部君的遗体送往陆军医院。”小池说道。 “是。” 杨常年见小池匆匆吩咐后,便带了那一摞卷宗匆匆离开,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 他知道,小池必然是带了那一摞卷宗回去向三本次郎汇报的。 那一楼卷宗到底是关联何事何人? 竟然令小池如此态度? …… 是夜。 法租界。 巨籁达路。 程续源听得约定的敲门暗号,警觉的来到门后询问,听得是区长陈功书的声音,这才舒了一口气开门。 “区座,怎么这么晚?”程续源给陈功书倒了一杯茶水,问道。 “路上险些出事。”陈功书说道,连喝了几口热茶,整个人胃里暖和了不少,“租界多了不少生面孔。” “七十六号?”程续源立刻紧张问道。 “十之八九。”陈功书说道,“这伙人鬼鬼祟祟,暗行监视之举。” 说着,他皱眉,“我估摸着,这种情况同白日里齐民桥响枪和爆炸声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明天联系回尚文,请他打听一下。”程续源说道。 回尚文是军统上海区书记助理,程续源有两个助理,一个是回尚文,一个叫张煌,后者是四川达县人,是陈功书此番从渝城带来的人,程续源对此人自然不太信任,或者说是貌似信任实则暗自警惕,前者是上海本地人,和青帮关系密切,长于打探坊间情报。 “可以。”陈功书点点头,“叮嘱回助理一定要小心。” 程续源点点头。 抛开两人之间的潜在隔阂不说,他对于陈功书这个新任上海区区长的能力还是颇为认可的。 受到王鉄沐、陈明初叛变事件影响,陈功书将内勤迁到了两处新址。 并且将内勤分为甲乙两队,两队内勤之间原则上互相不联系,分列两址,这样的话,即便是一处被敌人破获,另外那一处内勤也可以保全,能够继续坚持斗争。 此外,陈功书严令,上海区本部内勤与外勤单位切不可发生直接关系,一切由交通站负责联络。 且交通站有内外之分。 区本部与各组,各队之间通过内交通站进行联系。 各组、各队与其所属人员之间通过外交通站进行联系。 如此就可以避免一旦有人被捕叛变,就被敌人顺藤摸瓜一锅端的情况出现了。 不过,陈功书对于上海区的一些变革,还是令程续源颇为不满的。 譬如说,陈功书格外重视电台的安全。 特别是得知日本人有了可以捕捉电报信号的仪器后,陈功书与本来负责电台的程续源商量后,决定将电台下放在交通站。 由交通站来负责传递渝城来电。 其程序是,有重庆拍发电报到当值的电台,交通站秘密向区部发出暗号,然后区部的交通员从当值交通站取来电报,再交由译电员按照密码翻译成明文,再由主管值班区长助理、书记助理办妥登记手续后,交给区长陈功书亦或是书记程续源批阅。 倘若是一般来电,区书记程续源可批阅处理。 倘若是紧急来电,程续源批阅后,需要呈交区长陈功书来处理。 此前,电台是程续源负责的,从上海站到上海区,数次危急险情中,程续源所负责的电台,暨由其妻子所掌握的这部电台皆是化险为夷。 现在,陈功书的电台改革,按照其初衷,此种分级汇报机制,可以最大化的杜绝电台暴露直接牵连到区本部,不过,在程续源看来,除了这一层意思之外,陈功书未尝没有削弱他在电讯科的影响和权力的算盘。 …… “老板电令。”陈功书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电文递给程续源看。 程续源不动声色接过电报纸看。 他的心中实际上是颇为不满的,陈功书拿出的这份电文,他此前并未见过,显然是陈功书直接令交通员从交通站取来给他的,绕开了他这个书记批阅这一关。 在程续源看来,这正是陈功书改革电讯科的目的所在。 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程续源面对陈功书的咄咄逼人,也只能暂时选择隐忍,他在现在的上海区的地位很尴尬,他的很多老部下都没了,不是生命意义上的没了,那些人现在多在特工总部当汉奸呢,这便使得程续源在上海区的权柄前所未有的缩小、受限。 程续源低头看电报纸,这上面是来自重庆戴局座的电令,戴老板令军统上海区制裁法租界霞飞区巡捕房探长耿佳吉。 此人是法租界巡捕房老资格探长,早已为日本人暗中收买,多次参与七十六号以及日本特高课搜捕、破坏军统抗日之行动。 可以说,此人已是军统在法租界,尤其是在霞飞区潜伏、活动的巨大威胁。 故而,戴春风都从重庆直接电令制裁此獠。 “耿佳吉此人许是自知罪孽深重,然则格外贪生怕死。”程续源思忖说道,“轻易不会独自外出,且有保镖随行,想要对这个人动手,需要格外小心。” “比那个‘小程总’还贪生怕死?”陈功书惊讶问道。 “那倒也没有。”程续源摇摇头,整个法租界,要找出比程千帆还要珍惜生命的准汉奸可谓是凤毛麟角。 “不能在霞飞区巡捕房动手。”陈功书思忖说道,“最好是抓住此人外出之机动手。” 他看着程续源,“查一查这人有几个姘头,喜欢和哪个女人幽会。”陈功书微微一笑,“这男人嘛,找女人的时候最容易放松警惕了。” “这个办法好。”程续源眼中一亮,随之他皱眉。 “怎么了?”陈功书问道。 “我们的外勤都不认识耿佳吉,最好是能搞到一张耿佳吉的照片。”程续源说道。 因为陈功书到任后,格外强调安全,他不允许外勤去赌档玩耍,不允许他们去盐馆抽烟,不允许他们去青院玩耍,所以,这便极大的限制了外勤外出的机会,也使得外勤对外面的情况了解不够。 当然了,无论是程续源还是陈功书都知道,尽管他们限制外勤去赌档、盐馆、青院,但是,还是有人会不守规矩偷偷摸摸,但是,有了这个家规约束,总比原先要好多了。 “这个不难。”陈功书说道,“你去找四大队的万兄弟,他应该有办法搞到耿佳吉的照片。” “行。”程续源点点头,他知道行动队四大队队长万三良和青帮来往密切,搞一张耿佳吉的照片应该问题不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中关于陈功书履职上海区之后的军统上海区架构改革,并非作者杜撰,实际历史史料大略便是如此。 (本章完) 第794章 呸! 夜色深深。 程府。 李浩急匆匆来找程千帆。 约莫一刻钟后,‘小程总’在亲信保镖的护卫下,乘坐专车离开。 在一楼下人房休息的小丫鬟栗子起夜,瞥了一眼外面,‘正巧’从窗户看到车辆离去的尾灯。 车辆在夜色中疾驰。 程千帆坐在后排座位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车窗外,窗外下着绵密的秋雨。 这已经是上海沦陷后的第二个年头了,确切的说是二十五个月了。 他的感觉是上海的秋冬天一年比一年寒冷。 李浩摇下车窗,将证件递给特高课的岗哨。 这张证件是荒木播磨给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先生开的通行证。 岗哨的日本士兵拿起证件,这是例行公事的检查,无论是程千帆座驾的车牌,还是司机李浩的相貌,岗哨都记得的。 士兵熟练的将证件中所夹着的‘玖玖商贸’的代金券收起来,客客气气的将证件递还,并且低头看了一眼后排座位的程千帆,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你在车里等我,不要随便走动。”程千帆叮嘱李浩。 “知道了,帆哥。” 程千帆拎了红酒礼盒,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没入绵延的秋雨中。 在特高课二楼的一个房间,千北原司站在窗台边,他一只手撩起了窗帘的一角,看院子里的路灯灯光照射下,那漫天飞舞的雨丝中,这个人撑了一把雨伞,行色匆匆的走上台阶。 “他这么晚来做什么?”千北原司微微皱眉,轻声说道。 “谁?”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程千帆。”千北原司回答说道,嘴角扬起一抹轻蔑之意,“你应该听说过他,这个人还取了一个帝国名字叫宫崎一夫。” “是他……”江口英也点点头,“有过数面之交,只是不太熟悉。” 千北原司看了江口英也,如他没有记错的话,他从特高课的档案卷宗中看到过一则纪要,帝国军队进攻上海的时候,江口英也曾经与程千帆有过一次合作,程千帆帮助江口英也牵线搭桥买通了一名叫做费力的公共租界巡捕房巡长,帮助蝗军士兵在闸北区秘密建立了一个突前据点。 所以,江口英也说和程千帆不熟悉,此话不实。 不过,这都没关系。 他结交江口英也的目的也并不单纯,确切的说,是见到江口英也的太太雪柰子后,千北原司就认定了江口英也这个朋友。 “江口君什么时候回南京?”千北原司问道。 “一切顺利的话,几天后就回南京。”江口英也说道。 “这次回南京,是要搬家过去了?”千北原司微笑说道,“届时别忘了告知我一声,我为江口君践行。” “下次吧。”江口英也说道,“忙于公务,来去匆匆,暂时还没有搬家的打算。”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内子还是比较熟悉上海的生活。” “我倒是更怀念满洲的生活。”千北原司苦笑一声说道,“上海的雨水太多了,不像是满洲,这个时候已经是雪花飘飘。” …… 特高课刑讯室。 荒木播磨气急败坏的拿起烧红的烙铁,死死地摁在了全林那已经不成人样的胸膛上。 凄厉的惨叫声后是戛然而止的寂静。 “队长,犯人又昏死过去了。”宫保一浪伸出手指放在全林的鼻尖下方,确认还有气息,松了一口气说道。 “弄醒他。”荒木播磨阴沉着脸说道。 他亲自审讯这个上海特情组的行动队员,已经用刑小半天了,为了尽快撬开全林的嘴巴,荒木播磨丝毫不顾及此人早已经在七十六号的刑讯室遭遇了残酷的拷打,直接就用了大刑。 不过,这个年轻的支那人的意志力令人惊叹,硬生生的扛住了一个接一个的残酷刑罚。 就在这个时候,刑讯室的响铃响了。 一名特工快步跑到刑讯室门后,拿起了对讲胶皮听筒。 “队长,巡捕房的程千帆要见你。” 荒木播磨有些惊讶,这么晚了宫崎君来找自己做什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请他进来。”荒木播磨说道。 “哈依。”手下并未感到惊讶,队长对这个已经起了‘宫崎一夫’这个帝国名字的法租界‘小程总’非常信任,这在特高课内部已经并非秘密。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了,程千帆下了台阶,入鼻便是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焦臭味道,他不禁拿出手绢遮住口鼻。 “宫保留下,其他人出去吧。”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哈依!”除了宫保一浪之外,其他几名刑讯特工纷纷离开了刑讯室。 …… “宫崎君,伱是多久没有亲自用刑了?”荒木播磨取笑好友,“这么迷人的味道,你竟然嫌弃了?” 程千帆递了一支烟与荒木播磨,自己嘴巴里叼了一支烟,摸出打火机点燃后,将打火机递给荒木播磨,他自己猛的连续吸了好几口,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他没有理会荒木播磨的取笑,看了一眼刑架上面那血肉模糊的人,笑着问道,“什么来头?” “肖勉的人。”荒木播磨说道,“上海特情组的。” “肖勉的人?”程千帆露出惊愕的表情,同时带有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他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他真的不知道面前这个血肉模糊的男子竟然是上海特情组的人。 或者说,他无从判断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手下。 出于保密和安全的考虑,程千帆基本上只和乔春桃、吴顺佳等重要手下联系,对于级别更低的一线人员,他是杜绝见面的。 “刚抓到的?睁开眼我看看。”程千帆走到这个血肉模糊的犯人身前,他用手中的白手绢的擦拭了犯人那肿胀的面部,然后就看到犯人的一只眼眶里空空的,眼珠子已经被挖出来了,另外一支烟的眼球也因为受刑严重而肿胀出血。 程千帆的心中咯噔一下,他朝着荒木播磨笑了笑,“荒木君亲自动的手?” “从极司菲尔路移交过来的。”荒木播磨说道,“这个人叫全林,是上海特情组的行动人员,在上次肖勉带人救走了盛叔玉的战斗中被七十六号俘获的。” “那个时候被抓的?”程千帆惊讶不已,“不对啊,我看过后来的报纸,上面说重庆分子全军覆灭,悉数被击毙。” “我也是刚了解真实情况。”荒木播磨吸了口香烟,示意好友坐下来说话,“当时有两个上海特情报组的行动人员重伤未死,特工总部将两个重伤员救活了,只是对外声称全部击毙。” 停顿一下,荒木播磨说道,“据说这是苏晨德的计谋。” “这个计谋……”程千帆思忖着,点了点头,“确实是称得上漂亮,这个苏晨德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他看了一眼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手下,心中仿若在被刀子割,却是鼻腔喷出淡淡的烟气,淡淡说道,“这个人是没招?” 说着,他微微皱眉,“是我们此前的判断错误了?那就是另外那个人招供出了小道士的?” “都没有。”荒木播磨摇摇头。 他便将好友拉到一旁,避开犯人,向宫崎健太郎讲述了苏晨德故意设置陷阱,先是从全达的口中套取了一些话,而在全达自戕后,他又利用掌握的这些情报以及照片,轻易的便令全林相信自己的叔叔全达投靠了蝗军。 同时利用一个照顾全林的女人,从全林无意间的话语中掌握了‘小道士’这个名字。 并且随之以‘小道士’这个名字为线索,成功的将‘小道士’这个上海特情组的重要成员抓获的。 程千帆的内心是惊讶的,或者说是震惊的。 根据种种相关情报,他此前的判断是有行动人员在营救盛叔玉的行动中被捕,然后有人叛变了,并且供出了小道士,由此导致了‘小道士’暴露和被捕。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子的。 重伤被俘的两个兄弟,全达和全林,这两人都没有叛变,全达自戕殉国,全林也是从未背叛,只是因为年轻、斗争经验不足被苏晨德利用,从其只言片语中获得了‘小道士’的情况,并且最终导致了‘小道士’被捕。 全林的幼稚和愚蠢,导致了‘小道士’被捕,这是足以威胁到整个上海特情组的安全的泼天罪过,这令程千帆愤怒无比。 但是,年轻的全林,遭受七十六号和特高课连续之惨无人道的折磨,却依然坚贞不屈,不曾招供只言片语,这种顽强的意志,这份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则又令程千帆心中不禁动容。 …… “这么说来,这个人只是上海特情组的小喽啰?”程千帆走回到全林的身旁,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浑身上下已经宛若残破的血葫芦一般的弟兄,摇摇头,略略失望说道。 “即便只是小喽啰,这个人应该也掌握对我们有用的情报。”荒木播磨正色说道,“别忘了,这个全林只是无意间说了一句‘小道士’,就帮助苏晨德他们抓住了人。” “言之有理。”程千帆微微颔首,“我们对肖勉和上海特情组所知甚少,能够多掌握一些情报,总归是有用的。” 说着,他露出探寻之色,“荒木君,是否已经可以确定‘小道士’是被军统劫走的?” 这句话,他是用日语说的。 荒木播磨听得宫崎健太郎忽而用母语说话,待听清楚了这番话后,他也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赞叹好友的警觉之心,因为这句话所蕴含的内容确实是不应该也不允许被犯人听到的,正如他方才同宫崎健太郎讲述苏晨德如何设下陷阱从全林口中套话,是走远了避开全林的考虑是一样的。 “虽然还未有直接的证据。”荒木播磨说道,“但是,无论是课长还是极司菲尔路那边,都倾向于是军统所为,或者更确切的说,非上海特情组莫属。” 荒木播磨说着,叹了口气,他是非常不满的,这么重要的人犯竟然被人劫走了,己方这边竟然没有抓住一个俘虏,连对方是哪部分的都没有直接证据,只能依靠推理分析。 此时此刻,荒木播磨并未注意到,耷拉着脑袋,血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滴落的全林似乎是动了下。 …… 程千帆正好抬头喷云吐雾,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动声色的同时,内心里叹了口气。 在从荒木播磨的口中得知这个被严刑拷打、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弟兄名叫全林的时候,程千帆心中便有了定计: 他知道全林,也知道其叔叔全达。 ‘肖勉’组长没有和这些弟兄见过面,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在脑海中。 此外,通过乔春桃、小道士、姜骡子等人,程千帆也了解和掌握了这些弟兄更多的情况。 譬如说,他知道全达和全林是叔侄。 他知道全达上过私塾,字写的很好看,实际上乃是一位颇有学识之人,国难当头,投笔从戎,以身报国。 他还知道,全林是一个非常有抗日热情的热血青年,且很好学,他琢磨着会说东洋话有助于抗日行动,便自学起了日语,颇有语言天赋的全林很快就掌握了日常日语,甚至还已经开始尝试阅读日文了。 这便是程千帆方才故意警觉的用日语询问荒木播磨的原因,其用意便在于以这种方式来‘无意间’被全林听到,令全林知道他们行动二组的组长‘小道士’已经被弟兄们救出去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全林掌握的日语词汇量不足,或者是正好听不懂他那句话里的一些日文,好在全林那细微的动作令他知晓,全林听懂了。 对于全林来说,他的稚嫩和愚笨导致了组长‘小道士’被敌人逮捕,这必然是这位坚强的抗日战士内心最大的痛楚。 现在,全林知道了‘小道士’被营救,这便是他心中最大之安慰了,或者说是足以快慰! 程千帆一把揪起了全林那沾了污血的头发,他那阴冷的面容挤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你只是一个小喽啰,说吧,说了,金钱,女人,什么要求都可以满足你。” 全林竭力睁开那肿胀充血的眼球,另外那被挖空了的眼眶也仿佛在凝视着面前的汉奸。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似乎是如此。 因为整个人血葫芦一般,即便是有笑也看不真切的。 只是,那轻蔑的味道程千帆能感受到。 呸! 他吐了一口血水在程千帆的脸上。 “狗汉奸!!!”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95章 一个战士 “巴格鸭落!” 被全林吐了一脸血水的宫崎健太郎恼羞成怒,他转身走向刑讯室办公桌。 桌面上有荒木播磨的配枪。 荒木播磨准备上前阻止,他不容许宫崎健太郎盛怒之下枪杀全林。 却是看到生气的好友中途停下脚步,用日语嘟囔了一句‘不能这么便宜他’。 然后,程千帆转身走向炭炉那里,他拿起了烧红的烙铁,毫不犹豫的走回去。 ‘肖勉’就那么来到全林的身边,他的目光是那么的阴冷,恶狠狠的看着面前这位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兄弟。 他的心在颤抖。 “死ね!” 他咬牙切齿,狞笑着,将烙铁用力摁在了全林那早已经焦黑发臭的胸膛上。 这一下,也仿若是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肖勉’的心头,令他无法呼吸,痛苦的无法呼吸。 全林甚至没有发出惨叫声,便再度昏死过去。 备受折磨的战士,他的身体是如此脆弱,便是连惨叫的时间都不能承受了。 程千帆犹自不解气,他将烙铁扔在地上,又要拿起鞭子抽打以泄愤。 “够了,宫崎君!”荒木播磨一把抓住了好友那挥舞着皮鞭的手臂。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 “这个人的身体很糟糕,小心被你活活打死了。”荒木播磨无奈说道。 程千帆这才作罢。 宫本一浪上前检查了一下全林的情况,随后向荒木播磨汇报,“队长,这个人快要不行了,必须送医院抢救。” 荒木播磨便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虽然他也知道全林现在的身体情况是长期的严控拷打造成的,这不能全怪好友方才用烙铁那一下,但是,若没有好友用烙铁烫的那一下,许是情况不会这么糟糕。 程千帆也意识到早就的鲁莽‘闯祸’了,他讪讪一笑,口中犹自辩解,“荒木君,我是一时气不过……” 荒木播磨吩咐宫本一浪出去叫人,即刻将全林送往蝗军陆军医院抢救。 看得宫崎健太郎郁闷的样子,他也只得摇摇头,“也不能全怪你,我今天用刑也过重。” 他确实是没有过多责怪宫崎健太郎,自己这个好友骨子里鄙薄中国人,被全林这个支那人吐了一口血水,好友能够在怒气冲冲的去拿枪的时候,做到强忍怒火、没有失去理智,而是选择用刑具,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 荒木播磨与宫崎健太郎边走边说话。 回到荒木播磨的办公室,程千帆拎起门口放在地上的红酒礼盒进屋。 “你就放在外面地上?”荒木播磨惊讶问道。 他可是知道这红酒礼盒里面装了什么的。 “你方才不在办公室,我也没地方放。”程千帆微笑说道,他压低声音,“放心,没人敢偷拿。” 荒木播磨摸了摸鼻子,确实是没有人敢偷拿,应该没人会不知道这是程千帆托他荒木播磨的手送给课长的红酒礼物吧。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小程总’是课长的贵宾,课长爱喝‘小程总’送来的红酒,这在特高课内部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至于说有多少人猜到了这红酒的秘密,那就无从晓得了。 …… 程千帆一句话便令荒木播磨惊讶出声。 他走到门后,确认房门关好了,这才放心。 “你之前不是说菊部宽夫的死,与你无关吗?”荒木播磨压低声音问道。 “枪手是李浩负责找的,他们具体何时动手,我也无从掌握。”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连吸了两口,说道,“菊部宽夫一直待在浅草旅馆,极少外出,我此前判断他们也许要再等待两天才可能有机会。” 他弹了弹烟灰,“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得手了。” 说着话的时候,程千帆的眉眼间是没有能掩饰住的笑意,或者说,面对好友荒木播磨,他压根没有遮掩的意思。 荒木播磨便瞪了好友一眼。 “不是,我是想到……”程千帆给荒木播磨点燃烟卷,终究是没有忍住自己心中的惬意、舒爽的情绪,说道,“根据李浩从枪手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枪手也没有做好开枪的准备的,只是当时受到爆炸声的影响,尺内和那个黄包车夫都吓得趴在了地上,这就显得站在那里的菊部君鹤立鸡群了。”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快意和嘲讽的交杂的浅笑,“按照那个枪手的说法,如此大好机会,尽管还未做好刺杀之后的撤离准备工作,但是,枪手根本没有能忍得住。” 荒木播磨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有心说教好友两句,却是想到菊部宽夫被杀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般,终究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忍住,笑着摇摇头,“这可真是……” …… “杀死菊部宽夫的枪手……”荒木播磨看向宫崎健太郎,目光中一抹狠厉之色。 程千帆自然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他摇摇头,“枪手不能杀。” 荒木播磨皱眉。 “留着此人,对于‘镰刀计划’大有裨益。”程千帆说道。 荒木播磨恍然,他不禁连连点头。 确实,正如宫崎君所说,留着此枪手,这对于‘程千帆’和镰刀计划大有裨益。 不管‘小程总’派人暗杀菊部宽夫的原因是什么,‘小程总’对日本人动手了,并且成功让双手沾了日本人的血,这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显然会令郑卫龙以及重庆方面对他的观感大为改观,甚至可以预料的是足以加快军统对程千帆的认可和接纳速度。 “我会向课长汇报的。”荒木播磨说道。 “注意说话方式。”程千帆不太放心,提醒荒木播磨。 荒木播磨点点头,他明白好友的意思,尽管除掉菊部宽夫乃是课长默许的,但是,绝对不可明确对课长坦然告知,需要做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要不要一同去见课长?”荒木播磨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红酒礼盒,问道。 “我就不过去了。”程千帆摇摇头,“课长令我暗中调查曹宇,这件事我亲自去抓。” 这种情况下,有红酒礼盒在,他人不在,却是比人在这里的效果要好。 …… 李浩坐在驾驶座,车窗开了一小半,车内火星一闪一闪的,这是李浩在抽烟。 看得帆哥在荒木播磨的陪同下走过来,李浩赶紧下车,将嘴巴里咬着的烟卷吐在地上,用鞋尖碾灭。 “‘小道士’应该还在法租界,我们的人和七十六号以及宪兵司令部都有派人进入法租界搜寻。”荒木播磨说道,“宫崎君,法租界是你的地盘,你这边也要多方打探。” “放心吧。”程千帆点点头,“一有消息,我立刻联系你。” 荒木播磨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以示感谢。 这是一旦有情报,将单独告知与他的意思。 对于黄白之物,他虽然也喜欢,但是,他最渴望的还是立功授勋。 倘若能抓到‘小道士’,进而通过‘小道士’顺藤摸瓜捕获肖勉、将上海特情组一网打尽的,此乃大功,非晋衔授勋不能酬功,他几乎将毫无悬念完成从大尉军衔向佐官的进阶。 …… 李浩看着帆哥与荒木播磨笑逐颜开的挥手道别。 然后,上了车子,拉上了车帘,帆哥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帆哥……”李浩说道。 “开车。”程千帆声音低沉,同时这声音中似乎有着无尽的疲惫和哀伤。 “帆哥,是回巡捕房还是家里?”李浩问道。 “回家。”程千帆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 “是。”浩子看出来帆哥的心情很不好,他也不敢多问,只是认真的开车。 车辆出了特高课的院子,又出了巷子后,和等候在大马路的两辆保镖车辆汇合,三辆小汽车的车灯穿透黑夜的雨雾,驶过了外白渡桥,朝着法租界疾驰而去。 黑夜里,沉默的车辆,只有马达的声响。 程千帆一直沉默。 “是全林。”他忽而开口说道。 “什么?”浩子愣了下,然后立刻问道,“是他?全林是叛徒?” 程千帆又再度沉默了。 “我就知道。”浩子气的骂骂咧咧,“好人学什么东洋话!” 全林要自学东洋话,程千帆从小道士那里得知这个情况后,还特别令浩子秘密买了一本日语学习入门书籍送给全林。 “闭嘴。”听得浩子骂骂咧咧,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他轻轻地吸了一口,说道,“全林犯了错误,不过,他不是汉奸。” 浩子愣了下,下意识的闭嘴了。 “全林兄弟是一个战士。”程千帆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缓慢的与浩子讲了全林和其叔叔全达的故事。 浩子的眼珠子红红的。 他很难过。 程千帆知道,浩子这是恨他自己方才骂了全林。 他也恨自己。 烟蒂烫到了手指,他将烟蒂在铁皮烟灰缸里摁灭,看那火星挣扎着四下飞溅,最终一片灰暗。 他的脸色很难看。 他从身上摸出打火机,想了想,又将打灰机放回去。 ‘肖勉’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看这一簇火苗,微小的火苗,在这黑夜里却又是那么的炙热,热烈,照亮了眼前。 程千帆将燃烧后的火柴根灰烬小心的放进了烟灰缸里,他一瞥眼,就看到火柴盒里安静的躺着的那些火柴…… …… 雨越下越大。 洗涤了黑色的夜空。 克莱门公寓。 此座公寓建于民国十七年,是由比利时人克莱门建造。 当年他看到上海的外来人住房需求增加,于是建造此房供包月出租。 此公寓充分考虑了租客的生活方便,所以房屋构造很精心,每一套房间卧室、卫生间齐全,但没有厨房,南面两楼中间有一个公共餐厅。 突然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万友安。 他猛然睁开眼,怀里的女人也被惊醒,有些不安的看向男人。 万友安捂住了女人的嘴巴,示意她闭嘴。 他轻轻下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柄转轮手枪,关闭了保险,轻手轻脚的来到了门后。 “谁?”万友安喝问。 “万兄,是我。”一个声音回答。 “赖老弟?”万友安听出来外面的声音,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么晚了,有事?” 赖麒麟急切说道,“万兄,出事了,张老板令我来请你过府一叙。” 听得赖麒麟这般说,万友安不再起疑。 他拿钱做事,帮张笑林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和人,双方合作还算愉快。 不过,心中的警惕使得万友安并未完全放松下来,他拉开门,露出一条缝,手中依然握紧转轮手枪,低声说道,“赖老弟稍等,我换好衣服。” “万兄且快些。”赖麒麟说道。 万友安重新将房门关上,此时才终于完全放下了戒备。 “我出去做事,乖乖等我回来。”在女人的伺候下穿好衣服,万友安拍了拍女人的屁股,笑着说道。 女人不依的扭了扭腰肢,叮嘱万友安早些回来。 …… “册那娘,这雨真大。”万友安撑了一把雨伞出了公寓台阶。嘟囔着说道。 “一场秋雨一场寒。”赖麒麟感叹一声说道,他扭头对身边的一个手下说道,“通知下去,明天的煤球涨价。” “是!”手下赶紧应道。 “赖老弟果然是做生意的料。”万友安哈哈一笑,“你不发财谁发财。” 赖麒麟哈哈大笑。 “赖老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万友安看了一眼暴雨,他想了想,还是问了赖麒麟。 “上车再说。”赖麒麟说道,嘴巴里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哈欠,“我也是大半夜接了隋管家的电话,不瞒万兄,我也是不甚清楚。” 万友安点点头,心中却是琢磨到底是何事竟引得张笑林大半夜瞎折腾。 ……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漂泊大雨中停在了台阶前。 赖麒麟主动上前拉开车门,“万兄,请。” “怎敢劳烦赖老弟。”万友安心中颇为受用,笑着说道。 然后他就被赖麒麟一把推进了车内。 万友安大惊,正要挣扎,脑门上就被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 他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后排座位的男子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万友安,微笑说道,“万先生,自我介绍一下,鄙人特工总部胡四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96章 好喜欢你 胡四水向李萃群汇报的时候,言语中对于万友安颇多赞誉。 他的原话是,‘这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盖因为,当听到胡四水自报家门后,万友安的眼神中虽然有些许的慌乱,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并且还主动的同胡四水寒暄起来。 两人在小汽车从克莱门公寓开往极司菲尔路的途中,竟然言谈甚欢。 且不说别的,万友安的这份定力,便令胡四水刮目相看。 “现在什么情况?”李萃群问道。 “正在审。”胡四水回答说道,“一刻钟前带进刑讯室的。” 说着,他笑了,似乎是遇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那家伙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关,当看到我叫人把他带去刑讯室的时候,脸都吓白了。” 他对李萃群拍胸脯保证,“主任,这家伙胆子不会太大,不过,应该能挺一个小时。” 李萃群看向一旁的赖麒麟和隋二椋,“张老板说这个人是军统,可有证据?” “老爷说了,审一审,证据就出来了。”隋二椋恭恭敬敬的态度,微笑着说道。 “也是。”李萃群也笑了。 约莫五分钟后,特工总部副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敲开。 董正国走进来汇报,“主任,队长,万友安招了。” “册那娘。”胡四水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这才二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不禁口中骂娘。 他觉得万友安没有撑到一个小时,导致他预测失误,略有些失去面子。 隋二椋和赖麒麟识趣的告退。 李萃群拿起董正国递过来的口供,“我看,你说。” “是!” “万友安,其真名叫万三良,现在还用了一个叫万继良的化名,四川合川人,军统上海区行动四大队队长。”董正国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此前的受伤导致他的声道受创。 “这可真真是……”李萃群轻笑一声,似是在想着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想到了一个词‘奇葩’。 这个万友安长期在上海滩厮混,人是在帮的,并且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和张笑林攀扯上了,开始为张笑林做一些脏活。 最重要的是,此人做事的手段惊人惊奇: 按照隋二椋的讲述,万友安假扮军统,招揽抗日分子加入,然后以军统行动六大队队长的名义向手下发布任务,而任务的行动目标则为张笑林想要铲除之人。 此方法可谓是天衣无缝,时至今日,那些被张笑林所除掉的青帮的一些大辈分,依然被误以为是被军统除掉的。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与张笑林合作,以假扮军统的方式做事的家伙,竟然真的是军统人员,而且还是军统上海区行动四大队队长。 李萃群仔细琢磨,他忽而觉得自己用‘奇葩’这个词来形容万友安并不准确,此人实际上是非常聪明的。 当然,在李萃群看来,万友安,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万三良,此人的聪明只是小聪明,不登大雅之堂,没见张笑林早就暗中怀疑此人是军统了么。 此人自以为很聪明,实际上在张笑林的眼中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拿捏的功劳。 “继续。”李萃群说道。 “是。”董正国继续说道,“万三良招供,他是军统金华特训班出身,此前曾在军统金华站做事。” 停顿一下,他对李萃群说道,“主任,那上面有万三良招供的军统金华站的一些人员名单和地址。” 李萃群翻页看口供最后面的记录,果然看到了人名和地址。 “不过,万三良也说了,他离开金华站有些日子了,那些人是否还在原址他不敢保证。” “偷奸耍滑。”李萃群哼了一声。 他判断万三良交代的军统金华站的人名和地址还是有效的,但是,这份情报对于他们来说用处不大,或者说是暂时用处不大,因为现在金华还是国统区,特工总部也不可能派人去金华行抓捕之事。 “上海区的情况为何只交代这么点?”李萃群皱眉,冷声说道。 相比较万三良所交代的军统金华站的情况,万三良所招供的军统上海区的情况则明显少了很多。 “主任,万三良说要亲自和你说。”董正国说道。 …… “万老弟,手下人粗鄙,受苦了。”李萃群含笑说道,向万三良致歉。 他瞥了一眼,万三良身上挨了鞭子,露出一些皮肉,脸上也有鞭梢抽打的痕迹,除此之外,此人衣装基本上还算完好,可见虽然被押解去了刑讯室,实际上并未受什么苦。 “李先生莫要如此说。”万三良赶紧说道,“是万某之罪过,我受重庆常凯申蛊惑,迷了心,竟不识得汪先生之救国真理。” 说着,万三良长叹息,“此次之意外。” 他指了指身上的鞭痕和伤处,苦笑一声说道,“于我而言,犹如当头棒喝,万某此番能迷途知返,还要感谢用刑的弟兄呢。” “万老弟此言大善。”李萃群高兴说道,“汪先生为国民奔走,为我华夏未来,孜孜谋求和平救国之路,正需各界有识之士来共襄盛举,万老弟乃是有才之士,此番弃暗投明,正当时啊!” 说着,他状若无意的扬了扬手中的口供纸,“万老弟新入,正当立功时候啊。” “也罢。”万三良苦笑一声,“万某也并非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只是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昔日袍泽继续深陷迷途,拼得被误解,万某也当救他们一救。” “这话在理。”李萃群微微颔首,“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老弟高义。” 说着,他的目光略微有些阴寒,这是示意万三良,好了,到此为止了,该办正事了。 “陈功书履任上海区区长后,对外勤和内勤之间,内勤和交通站之间管理极为严格。”万三良说道,“其目的就是避免有人被捕,便会被顺藤摸瓜一锅端。” 他正色说道,“所以,我虽知李先生要问的是什么,不过,万某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陈功书在哪里。” “万老弟莫要谦虚。”李萃群淡淡说道,“上海区行动队的万继良乃是陈功书的爱将,这一点,即便我身在极司菲尔路,也是有所耳闻的。” 万三良这个名字,对于七十六号来说是颇为陌生的,不过,他用的万继良这个化名,则是在七十六号这边也是挂了号的。 军统上海区行动队的万继良,据说颇得上海区区长陈功书的信重。 “李先生有所不知。”万三良苦笑一声,“万某虽确实还算受陈功书的青睐,不过,这陈功书非常谨慎,便是我也从未见过他本人,陈功书有什么事情都是通过交通站上下传达的。” 他看到李萃群的面色阴沉下来,赶紧说道,“不过,我虽然不知道陈功书在哪里,对于上海区行动大队的一些外勤单位还是知道的。” 尽管陈功书三令五申禁止外勤各单位之间发生横向联系,但是,下边各行动队之间还是难免有些来往。 “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抓到程续源。”万三良情绪振奋说道,“只要抓到程续源,撬开他的嘴巴,顺藤摸瓜将整个上海区一锅端都不在话下。” 李萃群大喜,程续源是军统上海区的书记,正如万三良所言,只要抓到程续源,撬开程续源的嘴巴,军统上海区便可予取予夺! “什么机会?”李萃群急切问道。 “我不知道。”万三良说道,不过,他赶紧又解释了一句,“在被胡队长带到这里之前,我接了一个电话,交通站的人说程续源有事情要见我。” …… “怎么了?”白若兰将一件外套披在丈夫的身上。 程千帆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沉默的抽烟。 烟灰缸里已经好几个烟屁股了。 “工作上的事情。”程千帆摁灭了手中的烟蒂,微笑说道,“血蝙蝠的事情。” 最近法租界多家富户家中深夜被盗,家中诸人对于飞贼光顾之事庞然不觉,第二日清早才发现家中物品被盗,不仅如此,飞贼还会留下一张纸,上面并无只言片语,却是一个血红色的蝙蝠的简笔画。 此事被报端报道后,可谓是闹的沸沸汤汤。 被飞贼光顾的富豪分散法租界各辖区,有中央区的,也有霞飞区的,还有贝当区的,这令此三个区的巡捕房高层头痛不已,其中自然也包括贵为中央巡捕房的副总巡长程千帆。 “查案子的事情,慢慢查就是了,不要太劳神了。”白若兰拎起暖水瓶,给丈夫的水杯续了热水,说道。 方才瞧见丈夫那伤怀、孤寂的样子,她的心中是心疼的紧。 她的心中也知道丈夫拿‘血蝙蝠’的事情来说话,实际上是在骗她,她了解程千帆,他不会因为抓贼的事情大半夜的如此神伤。 此外,程千帆这种悲伤孤寂的情绪,她此前也有数次经历,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若兰。”程千帆忽而说道,声音低沉。 “嗯。” “陪我跳一支舞吧。”他说道。 “嗯。”她点点头,亲自去选了丈夫最喜欢的黑胶唱片,很快,留声机里便响起悠扬沉静的乐曲。 程千帆搂着妻子的腰肢,就那么安静的跳着舞。 忽然,白若兰的脑袋埋进了丈夫的胸膛。 她说,“千帆。” “嗯。” “我好喜欢你哩。”她说。 程千帆紧紧地搂住了妻子,他低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妻子的秀发里,贪婪的嗅闻若兰的味道。 “我也好喜欢你呢。”他说。 一滴泪悄然落入白若兰的秀发…… 他什么都明白。 …… 翌日。 “帆哥,这个曹宇在医院很安分,除了换药和检查身体的护士、医生,他并没有和其他陌生人接触。”侯平亮向程千帆汇报。 帆哥将监视、调查曹宇的任务交给了他。 “继续盯着他。”程千帆微微皱眉,他在考虑要不要栽赃嫁祸,坐实了曹宇是重庆分子的身份。 不过,旋即他便暂时否了这个打算。 表面上是他在调查曹宇,程千帆不晓得三本次郎会不会也在默默的关注此事,他切不可节外生枝。 任何栽赃嫁祸,本身便是巨大的疑点。 “叮嘱弟兄们,小心谨慎,别露了相。”程千帆叮嘱说道。 “是。” …… 齐民医院。 曹宇拄着拐杖,在手下尹鹏的陪同下来到住院部楼下的院子散步。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花园,或者说是种植了了一些草木,有一个花坛的院子更加合适。 “去,给我买一瓶可口露。”曹宇递了一张钞票与尹鹏。 尹鹏看着组长,目光期待。 “行了,你也买一瓶。”曹宇没好气说道。 尹鹏嘿嘿一乐,接过钞票去了。 看得尹鹏走开,曹宇拄着拐,溜溜达达来到一张长椅边,一屁股坐下。 却是一不小心拐杖打到一个正吃力的推着垃圾车的老头的脑袋上。 “哎呦。”老头吃痛叫唤一声。 “哎呦,对不住,没事吧。”曹宇赶紧道歉,他拄着拐一只脚蹦着过去,他的一只腿拉伤的情况比预料的要严重。 “先生,您看着点。”老头说道。 “听我说,别乱看,有特务。”曹宇忙不迭的检查老头脑门的伤势,说道。 “轻点,疼疼疼。”老头脑门有淤青,被曹宇摁了下,疼的直叫唤,“七十六号怀疑你了?” “不太像。”曹宇仔细看了看淤青的脑门,快速说道,“我怀疑是程千帆的人。” “这家伙怎么还盯着你不放?”老头说道。 “这家伙就是条毒蛇,不除掉他,我担心会出事。”曹宇说道,“好了,记住了,不要来见我。”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钱包,递了一张钞票给老头,状若无奈说道,“拿去买药。” ‘丹顶鹤’同志接过钞票,高兴不已,甚至还给曹宇鞠了一躬,这才推着垃圾平车走开了。 …… 大光明戏院的隔壁,光明咖啡厅。 万三良慢条斯理的搅动咖啡勺,他的目光和一名七十六号的特工在空中接触,旋即移开了。 此地早已经被七十六号的特工牢牢布控。 万三良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距离接头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就在此时,咖啡馆的店门被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戴了礼帽的男子进来,他脖颈上的黑白相间的格子围巾映入了万三良的眼中。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97章 步步紧逼 董正国在妻子冯蛮的陪同下,一幅恩爱夫妻的做派,坐在咖啡馆靠里的一个座位上,两人吃着小蛋糕,喝着咖啡。 看到推门进来这个人脖颈上的黑白相间的格子围巾,董正国眼中一亮。 按照约定,程续源来与万三良接头,脖颈上会带着黑白相间的格子围巾。 此格子围巾并非是相认的信物,万三良是认识程续源的。 格子围巾是安全道具,如果脖子上带着黑白相间的格子围巾,则说明一路顺利,并无异常,倘若是脖子上没有格子围巾,围巾被收起来了,则说明发现有情况,这是通知在咖啡馆等候的万三良撤退。 “小蛮,你尝尝这个,甜的嘞。”董正国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爱意,将小蛋糕推给妻子冯蛮。 他抬头的时候,目光却是看向了万三良。 然后他就看到万三良摇了摇头。 董正国心中一沉,且不解,不过,他还是很快做了个手势,示意手下稍安勿躁,一切听他的命令,切不要盲动。 …… 看到来人,万三良眉头微皱。 不过,他还是将正在看的一本书合起来放在了桌角。 来人看到了这本书的书名,眼中一亮走过来。 “万先生,劳您久候。”来人朝着万三良抱拳道歉。 “怎么来迟了?”万三良皱眉说道。 陈功书来到上海后,为了最大限度的杜绝暴露,并有摒除早前弊病的考虑,他令人重新制定了一整套接头暗号。 两人这句对话就是新暗号,按照常理来说,迟到的朋友道歉,先来的自然会笑呵呵的说不介意。 万三良皱眉质问,这本就是在黑白相间格子围巾之后又来一次甄别密语。 “抱歉,实在是抱歉。”来人赔笑说道,“昨夜忙碌很晚,整个人都没精神。” 万三良这才消气,他打了个响指,“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咖啡汁。” 这也是暗语甄别。 “万队长。”男子低声说道,“三号交通站交通员邢本根。” “程书记呢?”万三良皱眉问道,“程书记临时有事来不了,他令我来见万队长,传达命令。” “什么命令?” “老板下令制裁法租界霞飞巡捕房的耿佳吉,请万队长设法搞到一张耿佳吉的照片。”邢本根说道。 “我尽量。”万三良点点头说道。 “不是尽量,是必须。”邢本根表情严肃说道,“戴老板下的是死命令,耿佳吉必须死。” “好。”万三良重重点头,“交给我了。” “搞到照片了,打这个电话。”邢本根将一张纸条推给万三良,“就说七舅姥爷过世了,要不要捎帛金。” 这个时候,侍应生将咖啡端来。 两人品尝咖啡,谈笑风生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邢本根告辞离开。 邢本根刚走,董正国就表情阴沉的走过来坐下,“为什么不发信号动手?” “这人不是程续源。”万三良摇摇头,“只是一个交通员。” 说着,他将手中的纸条递给董正国,“劳烦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万老弟,你觉得程续源是真的临时有事来不了?”李萃群看着万三良,“还是出于谨慎不露面?亦或是嗅到了什么味道?” “这个不好说。”万三良皱眉,不过,他琢磨了一下,还是说道,“应该不会嗅到什么味道吧。” 说着,他看向李萃群。 李萃群明白万三良的意思,他看向胡四水。 “主任,我们请万老弟过来的整个过程非常小心,也格外注意保密。”胡四水说道,“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很小。” “不管怎么说,他们要对耿佳吉动手,找你要照片,这本身就说明他们是信任伱的。”李萃群思忖说道,“最起码现阶段没有明确的怀疑你的意思。” “但是要快。”万三良想了想说道,“快刀斩乱麻,迟则生变。” 李萃群点点头,他扭头对胡四水说,“四水,你去搞一张耿佳吉的照片来。” “明白。”胡四水点头应道。 主任要照片,他就能弄来照片,实在是没有,那就直接拉着耿佳吉去拍照,只要不对这家伙说照片的用途,想必耿佳吉会愿意与他多多来往的。 …… 度过了从南京甫一回来那段时间的时间差后,程千帆终于再次致电重庆,向戴春风汇报了自己在近日连续遭遇了两起刺杀之事: 学长明鉴,内中颇多蹊跷之处,码头刺杀之事,若敢死之士,据审讯所得,其供述乃军统上海区行动大队六分队队长万海洋之命令铲除程千帆;另件事,被捕枪手供述乃奉张笑林之命行刺;真假实难判断。 重庆。 罗家湾十九号。 人员行色匆匆。 戴春风面色凝重,他将电报放在桌面上,身体后仰倚靠在椅背上,右手揉了揉太阳穴,“齐伍,我记得上海区行动大队并无六分队的编制吧。” “确实是没有。”齐伍点点头,说着,他也是皱眉,“不过,陈区长身在前线,若是临时扩编,倒也不无可能。” “他们在做什么?”戴春风气愤说道,他脑仁疼,“我此前早已经下令,诸如程千帆这样的在法租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之人,切不可无令任意动手。” “去电陈功书,就程千帆在码头遇刺,询问有无行动大队六分队以及队长万海洋之事。”他沉声说道。 “这会不会有暴露程千帆身份的隐患?”齐伍沉吟说道。 “无妨。”戴春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那小子应该早就有此考量,没见这刺杀已经过了许多时日,今日才来电汇报么。” “局座明见。”齐伍心悦诚服说道。 齐伍正要离开去发报,却是被戴春风再次喊住了他,“齐伍。” “局座。” “去电二区向迪明,令二区密切关注有无异样动荡。”戴春风沉声说道,他不认为陈功书会凭空弄出来个行动大队六分队来,这不仅仅是是否信任陈功书的原因,盖因为他对于包括上海区在内的各路诸侯在前线招兵买马是秉持支持态度的,故而,倘若陈功书真的弄了个行动大队五分队、六分队的,实无隐瞒必要,更应该主动汇报请功才是。 而根据程千帆在电报中所汇报,枪手行刺之时,果敢且勇武,可用‘敢死’来形容,而被捕之枪手虽然受刑不过开口,但是,其表现依然不俗,其口供则更加可信,故而,程千帆用了‘几确信其人所言属实,乃行动大队六分队行动人员之说法’。 如此种种蹊跷之处,令戴春风警觉,他担心是敌人玩的新花样。 而此种情况,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程千帆实不便过多涉入,故而他下令上海二区密切关注相关动静。 是的,在上海方面,除了肖勉的上海特情组、陈功书的上海区之外,还有一个神秘的上海二区。 此上海二区的成立,是因为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叛变投敌,此三人非常熟悉上海区重要人事情况以及工作方法。 为了使得上海区的工作不受影响,同时也吸取了此次事件以及此前郑卫龙被捕事件的教训,戴春风选择了与军警两界以及上海各方面并无瓜葛的向迪明,另行建立军统上海第二区。 此上海二区只负责收集情报,而不从事行动。 不仅仅如此,向迪明本人是北京大学毕业,曾任国民革命军东路指挥部少将参议、国党浙江省党部委员以及教育部司长等职务,其人在国党内部实际上‘愈发不得志’,不引人瞩目,尤其是在组建上海二区的过程中,除了区书记以及电台人员由重庆局本部配属之外,向迪明选择其他人员的时候,完全不依靠军统的既有人脉,而是以其北大同学以及原教育部系统人脉来开展工作。 用戴春风与齐伍私下里谈笑之言,上海区区长陈功书,以及那个神通广大的学弟,此二人时至今日都不知道上海还有一个军统二区,只此一点,就足以说明向迪明的上海二区的成功: 对于军统而言,瞒得住敌人不是最成功的,瞒得住自己人,才是真的厉害! …… 法租界,善终路与海格路转角处的一处西式公寓。 此处乃是上海区区本部的两处秘密据点之一。 程续源风尘仆仆的赶来此处。 陈功书将一份刚刚收到的密电递给他。 “这?”程续源阅罢,目瞪口呆,“行动大队六分队,队长万海洋?” 他看着陈功书,惊愕说道,“咱们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行动编制了?” 陈功书也是皱眉挠头,“不仅仅凭空多出了这么一个行动六分队,就连此前麦兰码头刺杀程千帆的事情,也是这个六分队做的。” 说着,陈功书面带寒色,冷哼一声,“若是让我知道是何人冒充我军统之名作乱,我绝不会放过。” 是的,在陈功书看来,对方就是冒充军统之名作乱! 虽然程千帆与日本人亲近,可谓是准汉奸,属于可杀之列,但是,局座三令五申不得对包括程千帆、上官梧等法租界巡捕房重要人士动手,这伙人现在对程千帆动手,而且是假冒他上海区的名义,这就是捣乱,是作乱,将会严重影响上海区的安危。 别的不说,程千帆此人极为惜命,若真的相信对其动手的是军统上海区六分队,以此人之狠毒和睚眦必报的脾性,必然会对军统上海区展开报复。 事实上,也许程千帆的报复行动已经秘密展开了,根据陈功书所掌握的情报,程千帆的亲信手下李浩最近频频和江湖人士接触,似有什么大动作。 想及此处,陈功书心中一警,“书记,我担心程千帆会误会,进而对我们采取报复行动,此不得不防。” 说着,他便说了自己的猜测。 “倘若真的如此,程千帆端的是狡猾,他没有动用他那些明面上的力量,而是令李浩招揽那些江湖人士,这很隐蔽和狡猾啊。”程续源也是悚然一惊。 两人即刻形成了共识,严令各部多加小心,防备来自程千帆方面的报复行为。 …… “区座,这个万海洋和六分队……”程续源思索再三,皱眉说道。 “可是有什么发现?”陈功书看出程续源欲言又止的态度。 “行动四大队的万三良兄弟……”程续源斟酌说道,“不知道这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取了这么个名字。” 陈功书看了程续源一眼,哈哈大笑,“我的书记,这可不兴乱猜。” 他摇摇头笑说,“这只是巧合罢了,万三良对党国忠心耿耿,不会背着我们弄这么一出的。” 他递了一支烟卷与程续源,“退一万步来说,果真是万三良那小子乱来,他又怎么会取了万海洋这么一个名字?” “再者说了,一个行动四大队还不够他万三良扑通的,他万三良又不是傻子,非得违反家法私自搞出来一个行动六分队?”陈功书笑弯了腰,他觉得程续源虽然警惕性很足,不过,这显然有些神经过敏了。 程续源摸了摸鼻子,听得陈功书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方才那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过于荒谬了。 “那此事如何回复戴老板?”程续源沉吟说道。 “就说,我部自查,实并无六分队及万海洋,料判为民间抗日分子冒我军统名义行事……”说到这里,陈功书忽而眉头一皱,他问程续源,“上海滩想要杀程千帆之人如过江之鲫,然则有这个能力培养敢死之士动手的并不多,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张笑林。” 他沉吟说道,“这位张老板想要杀程千帆之心,整个上海滩无人不知。” “区座的意思是,怀疑这伙人实际上是张笑林的人,他们故意冒用我上海区之名对程千帆动手?”程续源思索说道。 “不无可能啊。”陈功书点点头说道,“将这句话加上去,就说我方意揣测可能为程千帆之仇家,譬如张笑林等势力所为,将秘密查勘为甚。” “如此最好。”程续源点点头,表示认可和支持。 …… 两日后。 程千帆前往日本上海宪兵司令部赴川田笃人的宴请邀约。 这边,程续源接到区本部直属交通员邢本根的汇报,行动四大队队长万三良打电话发出信号: 照片已经搞到手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798章 长沙大捷 “我早就说过,万三良是很有战斗力的。”陈功书高兴说道。 此前万三良成功制裁法租界政治处副督察、华籍探长、汉奸程海涛,此次行动非常成功且漂亮,此可谓是陈功书执掌上海区之后的开门红,也令陈功书在戴春风那里也是颇有面子,故而,对于这位行动四大队队长,陈功书的印象很好。 “现在还不能确定照片是不是耿佳吉本人的。”程续源皱眉说道。 “那就按照万三良所建议的,寻觅一员认识耿佳吉的弟兄,予以鉴定。”陈功书说道。 万三良做事很谨慎,上报区本部,找到了一张据说是耿佳吉本人的照片,只是他没有见过耿佳吉,无法确定,所以希望区部寻觅一名认识耿佳吉者,予以鉴定。 “只能如此了。”程续源点点头。 …… “万老弟就如此笃定程续源会亲自来找你取照片?”胡四水看着气定神闲的万三良,惊讶问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不确定照片是不是耿佳吉本人,希望他们派一个认识耿佳吉的人来鉴定照片的原因了。”万三良得意洋洋说道。 “上海区区本部应该没有人认识耿佳吉。”万三良说道。 一旁的陈明初点了点头,他曾是上海区人事科长,以他对上海区的了解,区本部基本上都是内勤,内勤人员认识耿佳吉的可能性极低。 “这就意味着,即便是上海区有人认识耿佳吉,也最可能是外勤单位人员。”万三良说道,“陈功书此人上任后,高度重视安全,他严禁区部所属各外勤单位之间发生横向联系。” “我明白了。”陈明初毕竟是熟悉军统的运作模式,他点点头说道,“万兄弟的意思是,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是有其他外勤人员认识耿佳吉,程续源也不可能派遣此人直接来见你拿照片。” “陈处长所言极是。”万三良对陈明初非常客气,点点头说道,“所以,只能是区本部人员来找我拿照片,然后这人再转而将照片拿给认识耿佳吉的外勤甄别鉴定。” “而这个来拿照片的区本部人员,只能是程续源,亦或是陈功书。”陈明初眼中一亮说道。 从万三良的口中,陈明初也了解了现在的上海区的运作方式和纪律要求,每一个交通站对应一个外勤单位,故而,按照纪律要求,上次来见万三良的邢本根,若是派他来取照片,此人是不能直接和另外那名认识耿佳吉的外勤人员见面的,因为这属于三方横向联系了。 而倘若是安排邢本根将照片取回去,然后交给程续源亦或是陈功书,再由此二人将照片交到另外一个交通站,由交通员交给该名认识耿佳吉的外勤人员鉴定,这等于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不仅仅麻烦,且无形中会增加暴露风险,最起码,总部下令对耿佳吉行制裁之举的事情便会在军统各外勤单位间蔓延开了。 而最重要的是,也是最特殊的一点,陈功书严谨区本部、各外勤单位之间发生横向联系,但是,却并未禁止和约束他以及程续源这两位长官同各部联系,当然,是否需要和下属各单位联系,这取决于程续源和陈功书自行决定。 而以陈功书的谨慎性格,每逢遇到类似事情,他多会选择请书记程续源出马和各部衔接联系。 所以,万三良很笃定,在陈功书的严格纪律要求面前,无论是出于时间考虑还是安全性考虑,极大概率都是程续源亲自来与他见面取照片。 …… “情报第三组组长章燊才见过耿佳吉。”程续源想了想说道。 “这样。”陈功书思忖说道,“你约章燊才在某地等候,然后你再约万三良在该地附近见面,如此的话,拿到照片后,转身便可找到章燊才鉴定。” 他弹了弹烟灰,“一切从速,尽快制裁耿佳吉,为全国的抗战胜利局势加一把火。” 就在上个月,国军取得长沙大捷,振奋全国军民。 九月初的时候,日军第11军司令官冈村集中4个师团、2个支队及海军、航空兵各一部共10万余人,由赣北、鄂南、湘北分途进犯长沙,企图在最短期间内将中国第九战区主力歼灭。 中国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伯陵调集30多个师和3个挺进纵队共24万多人,决定利用山岳江河等有利地形组织防御,采取“后退决战”、“争取外翼”的作战方针,逐次抵抗,诱敌深入,准备在长沙附近消灭日军。 战事起,日军分三个方向发起攻击,占领多处城镇,进至长沙外围。 中国军队顽强抵抗,且战且退,不断阻击、伏击日军,并在局部地区包围日军予以歼灭。 双方激战近一个月,日军被迫撤军。 中国军队全线追击,收复平江、南江桥等城镇。 此役,我军粉碎了日军试图围歼我第九战区主力的战略目标,消耗了日军大量人员、装备。 按照我方对外报道的是,国军在这场战争中死伤人数是四万多人,而日本死伤三万多人。 当然,日本方面的公开报道则是,中国伤亡、被俘总人数是四万八千多人,而日本仅仅损伤了不到四千人。 对于日本人的战损报道,陈功书嗤之以鼻,别的不说,几十万大军激战一个月,日本人若是只损伤不足四千人,他们会仓皇撤退,那还不趁机乘胜攻占长沙,进犯湖南全境? 所以,日本人是吃了大亏的,国军取得长沙大捷是铁一般的事实。 事实上,这些天来,国统区群情振奋,各界人士都在热烈庆祝长沙大捷,便是租界里的市民闻知长沙大捷,也是忍不住放了炮仗。 (民国时期庆祝长沙大捷卡片) 有鉴于长沙大捷之火热抗战气氛,局本部要求各地‘大干快干’,争取多刺杀汉奸、日本人,以兹为贺,这也是戴春风下令上海区尽快制裁耿佳吉等汉奸的一个原因。 “好,我来安排。”程续源想了想,说道。 …… 虹口区,寿喜烧料理店。 “太田君,怎么会这般模样?”程千帆看到太田悠一竟然是身缠绷带赴宴,不禁大惊。 太田悠一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他叹了口气。 他有些难以启齿。 “太田君的屁股被新四军开了一刀。”川田笃人笑着说道,然后川田少爷便注意到了宫崎健太郎惊讶之后急忙使来的眼色,他轻轻咳嗽一声,正色说道,“太田君英勇作战,不幸负伤。”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千帆一脸关切,“哪里的战事?” 川田笃人的话自然引得太田悠一心中的不满,不过,面对贵族少爷的调侃,他也只能生受着。 正好宫崎健太郎关切询问,他也便回答问题缓解尴尬和愤怒,“蝗军扫荡丹阳贺甲村的时候,卑鄙的新四军偷袭了蝗军。” 太田悠一面露慨然之色,“新四军竟然妄图以两个团的兵力包围我部,简直是可笑之极。” 他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烟卷,一脸倨傲说道,“历经数小时激战,我部成功杀出伏击圈,并且予以新四军重创。” “至于这些许伤势,这是勇士的勋章。”太田悠一作得意之色,说道,“那个偷袭我的新四军,被我一刀劈死了。” 程千帆立刻面露敬佩之色,他举起酒杯,“诸位,我提议,为太田君的勇武干杯!” 他的提议,无论是川田笃人还是坂本良野自然都是给面子的,三人一起为太田悠一的负伤举杯贺! 程千帆随后还特别与太田悠一碰杯,对其英勇杀敌的勇武赞叹不已。 他一仰脖子,酒入喉咙,实际上心中在遗憾不已,这个东洋畜生竟然只是受伤! “太田君什么时候调派去丹阳去了?”程千帆递了一支烟卷于太田悠一,惊讶问道。 他印象中太田悠一所部一直以来都是在上海驻扎的,并且以扫荡上海郊区、周边为主要任务。 “我没告诉你吗?”川田笃人惊讶的看着好友。 “告诉我什么?”程千帆一脸莫名。 “是了,你前段时间去了南京,所以你不知道。”川田笃人恍然说道,他指了指太田悠一,“太田中队现在已经是太田大队了,太田大队被调派丹阳驻扎。” 程千帆发出惊叹的语气,他一脸震惊的看着太田悠一,“这么说,现在是中佐……阁下了?”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略显夸张。 太田悠一非常受用,面带得意之色,“惭愧,惭愧。” 面对川田笃人这个贵族少爷,即便他已经是中佐,是渡边联队太田大队大队长,但是,依然没有什么底气和信心。 现在看到宫崎健太郎的惊叹神情、语气,他心中的得意之色重新焕发,这才对嘛,一位帝国陆军中佐配得上这样的礼遇目光了。 川田笃人微微一笑,当然,他也理解宫崎君,一位帝国陆军大队长,确实是足以令宫崎君如此态度,此乃人之常情。 也正是因为此,宫崎健太郎对他这个贵族少爷却能够做到以友相交,这便是川田笃人对宫崎健太郎另眼相看,视之为友的原因。 太田悠一在艺伎的搀扶下方便去了,川田笃人与宫崎健太郎碰杯,“宫崎君,我这个礼物如何?” “雪中送炭莫如是。”程千帆高兴说道。 玖玖商贸一直以来都试图扩大商业交通运输线,特别是向镇江、扬州乃至是南京一线发展,只是宫崎健太郎在帝国军方、特务机关的人脉基本上都在上海,想要向长江以北拓展生意版图,并不容易。 现在,川田笃人做东,邀请了太田悠一这个帝国驻丹阳之太田大队大队长赴宴,他相信以好友的能耐,必然能打通丹阳方向乃至是镇扬一线的关卡。 …… “宫崎君若有需要,可派人持此名片来丹阳司令部见我。”太田悠一打了个酒嗝,说道。 “多谢。”程千帆双手接过,满眼都是喜色,“太田君,以后少不得要叨扰。” “欢迎之至。”太田悠一微笑着,“宫崎君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太田悠一一眼,太田悠一看着他。 “支那有一句古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他做了个手势,太田悠一看了后微微摇头。 程千帆皱眉,又竖起了一根手指。 太田悠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搂着艺伎,在一名日军军官带领的护卫队伍保护下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很贪婪?”坂本良野走过来,看着太田悠一走开那一列背影,忽而问道。 然后他就看到好友宫崎健太郎惊讶的看着他。 “我只是不喜欢去想这些事情。”坂本良野笑着说道,“却也并非真的不懂。” “坂本君,你才是活得最洒脱之人啊。”程千帆笑了说道,看着坂本良野那不得回答不罢休的目光,他点燃了一支烟卷,抽了两口,看着远方那昏黄的路灯说道,“不怕他多要,只怕他无所图。” 说着,他笑的开心,“做生意,有舍才更多得。” 坂本良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太喜欢宫崎健太郎这个好友了,他觉得从宫崎君的身上总能够学得很多知识。 这更加坚定了他决定在战争胜利后,写一本以宫崎君为原型的的念头。 …… 第二天是一个非常好的大晴天。 程续源乘坐黄包车来到静安寺路。 他在大光明大戏院门口下车。 经过售票处门口的时候,他驻足停留,盯着那张贴的电影海报看,似是还没有拿定主意看电影,亦或是还未决定与何人看哪个电影。 同样在饶有兴趣的看电影海报的章燊才的目光与程书记有一个触碰,两人皆是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 程续源随后便走开了。 他和章燊才约好了一会在电影院见面。 他现在要去大光明戏院隔壁的光明咖啡馆与行动四大队队长万三良见面取照片。 …… “哥哥,请我看电影。”小宝咬了一口冰糖葫芦,指着不远处的大光明戏院说道。 算学考试,小宝得了优,程千帆将自己作为奖品奖励给小宝: 陪伴小宝半天时间。 程千帆脑袋凑上前,小宝笑的咯咯咯将冰糖葫芦递过来,看得他咬了一大口,小宝也是露出开心的笑容。 程千帆嚼着冰糖葫芦,抬眼看向大光明戏院的方向。 他的眼眸微微一缩,旋即恢复了正常。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799章 迷信的程续源 程千帆认出了章燊才。 虽然他不知道此人名字,却是知道这人是军统上海区的。 此前陆飞被‘唠叨’诱捕,叛变投敌,供出了军统上海区区本部在科迪埃路十九号的据点。 特高课在科迪埃路设下陷阱,围捕军统上海区。 若非程千帆抽丝剥茧发现端倪,带领上海特情组所部暗中支援,助上海区杀出重围,那一次军统上海区可就被日本人一锅端了。 上海区人员突围之时,其中一部分人员的相貌自然被阻敌的程千帆看到,虽然只是匆忙间的一瞥,程千帆记忆力惊人,此番再见,却是一眼便认出此人。 他在心中琢磨,此人是正常来大光明戏院看电影的?还是说军统上海区在附近有什么行动?亦或是在附近接头? 程千帆第一反应便是避开。 不管军统上海区要做什么,即便是他是无意间闯入此地,这对于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的他来说,都并无裨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走过来,弯下腰,笑吟吟的将一张电影海报递给了小宝,“小妹妹,想知道六十年后上海滩是什么样子的吗?一切尽在奇奥滑稽电影《六十年后上海滩》。” “哥哥,我知道这个电影。”小宝立刻说道,“小明的爸爸带他看了这电影,他回到学校就到处吹牛。” 程千帆知道这个电影,这部被电影院冠以奇奥滑稽剧的电影颇受小孩子的喜欢。 《六十年后上海滩》影片讲述了某公司职员韩某、刘某,虽然薪水不丰,又有虎妻、犬子拖累,仍在外面放纵不羁。 除夕之夜两人寻欢舞场,被韩妻与刘妻发觉,各被扭回,圈禁于阁楼。 二人心中烦闷,竟然生出改造家庭和世界的念头。 随后更是在梦中来到六十年后的上海滩。 一大学历史教授发现两具未坏人尸,发现竟是六十年前战死沙场的韩某和刘某。 二人被教授救活并恢复记忆。 但因世态变异,他们的妻子早已改嫁,教授不许两人回家团聚,但却运用科技手段让韩某、刘某与他们各自的儿子进行了视频对话。 视频里他们的孩子都已经是须发皆白的老人了。 韩某与刘某回家心切,乘机逃离了教授那里。 为了融入社会不被嘲笑,二人调换路边醉汉衣服,游荡市场。 此时人类已废除姓名,改用编号。 两人因不能适应,多遭灾祸。 旋窃坐汽车,突然腾空,堕入高楼走廊,误被招待入室。 室内设有餐厅、会客室、卧室、浴室等自动转换设备,两人不谙操作,胡乱按动机钮,造成一片混乱。 教授知两人在外惹事,派人捕捉。 原来两人剥窃之衣是市政局管理员值日制服,二人是被误送回局内值日。 值班室内机件设备众多,两人胡乱扳动,造成天气剧变,寒暑雨雪,变化无常。 市人叫苦不迭,涌入市政局抓住两人。 教授欲以水葬法将两人送归原处。 两人怕死惊呼,忽而醒来,发觉正身着殓衣,家人围床哀哭,原来两人长卧数日不醒,家人以为他们已死,正在筹办后事呢。 程千帆闲暇之余看报上据文,对此电影所描述奇幻场景,也是啧啧称奇,为之神往。 而如他这般心思缜密之人,更是从这部影片中读懂了导演、剧本的苦心: 刘某、韩某在六十年后被历史学家‘得知’是战死沙场的烈士复活,这便是一个隐喻,两人是知名的抗日烈士,而六十年后,他们仍然被世人铭记,则说明上海滩还是华夏,我中华文明不绝,此唯有抗战胜利可以解释! 电影中,市政机关都是中国人,说中国话,大学历史教授教授的是中国历史,这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我中华不会亡! 不仅仅不会亡,还会发展的很好! 程千帆心向往之。 若果然如此,捐躯赴死亦无憾! …… “行,那我们就看这电影。”程千帆微笑说道,他从小宝的手中接过电影海报。 看得小姑娘怯怯的样子,‘小程总’笑道,“行了,上面有你的签号,少不了你的分润。” 小姑娘鞠了个躬,高兴的去别处继续推销电影去了。 电影海报上面有这些推销电影的小姑娘、半大小子的签号,譬如说这张海报上就歪七扭八写了羊拾壹。 电影院将这些推销电影的小姑娘、半大小子按照十二生肖分组,这个小姑娘是羊组的,这拾壹,就是这张海报是她推销出去的第拾壹张。 程千帆突然改变决定同意带小宝去看电影,看似突兀,实属无奈。 原因有两个。 他对小宝这个义妹的宠爱在法租界不是秘密,小宝先提出来看电影,这个时候,程千帆或许还可想一个借口推却,但是,当推销电影的小姑娘找上来,再加上这个电影是小宝非常喜欢看的,程千帆再找借口推却,放在平常却也无甚事,不过,若是被人拿放大镜去观察,这就是一个不是疑点的疑点。 此外,还有一点,小宝提起了小明,小明的父亲吕启祥是日特,程千帆从不惮以最大之恶意来揣测,倘若吕启祥从儿子口中得知他拒绝带小宝看喜欢的电影,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引起吕启祥的某种关注。 很多时候,糟糕的局面不是一日铸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个小细节造成的。 他带着小宝去看电影,光明正大,反而不必遮掩什么,反向思考的话,倘若因为上海区的一些行为导致他被调查,这反而能洗刷他的嫌疑。 …… “小猴子,去买几张《六十年后上海滩》的电影票。”程千帆吩咐侯平亮。 “是,帆哥。” 侯平亮答应一声,吩咐四个弟兄保护帆哥和小宝,自己带了一个人走向售票处。 章燊才倚靠在售票处旁边不远处的一个电线杆上,他的手中拿着一份旧报纸,一幅嗮太阳的闲人的样子。 此地阳光甚好,如他这般嗮太阳的闲汉还有好几个,故而并不突兀。 看的侯平亮带人径直朝着售票处走来,然后他一瞟眼,就看到不远处被保镖拱卫的程千帆,章燊才眼眸一缩,他拿起报纸假装阅读,遮住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心中是紧张的,更是警觉的。 程千帆此人极度亲日,虽然这厮并非公开投日,但是,在军统内部普遍认为这位‘小程总’未来毫无疑问将是比铁杆汉奸还铁杆十倍的汉奸! “来五张《六十年后上海滩》。”侯平亮掏钱买了四张电影票。 他计算好了,他带着两人陪同帆哥和小宝进电影院看电影,行护卫之责。 另外三位弟兄在电影院外随时戒备,如此足可确保帆哥的安全。 看着程千帆和一个小囡在三个保镖的护卫下进了电影院,章燊才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到还有三人就那么的留在电影院外。 此三人看似在电影院外抽烟说话,但是,以章燊才的专业目光看,三人实则都时刻保持警惕,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这令章燊才脸色一变,忧心不已。 一会程书记就会带了耿佳吉的照片来此地与他见面,他担心他们会被程千帆的手下识破。 章燊才非常果断,他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收起报纸,拍了拍屁股,溜溜达达朝着光明咖啡馆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程续源是去光明咖啡馆,但是,方才程续源是朝着这个方向过去的。 …… 光明咖啡馆门外的大街上。 程续源一脸愁苦之色,他被一个洋人揪住了。 他方才不小心撞倒了这个洋人,此人从地上爬起来后,就一把揪住了他,并且将手中拎着的一个布袋子拿给程续源看,说自己的的祖上得来瓷器古董被摔碎了,要程续源赔偿他。 程续源何许人也。 他自然看出来此人乃是碰瓷。 近来坊间碰瓷党出没,《申报》还特别提醒市民注意,只是没想到这个碰瓷的家伙竟然是洋人。 还祖上得来的瓷器古董? 你一个洋鬼子的祖上? 莫不是从圆明园抢来的? 程续源拿此洋无赖毫无办法,又不敢高喊巡捕来处理,他只能自认倒霉,掏出钱夹子,将钱夹中钞票悉数给予洋人,这才脱身。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续源就要拉开咖啡馆的门进去,就看到了东张西望的章燊才。 章燊才也看到了他,做了一个手势。 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大光明戏院那边有情况,两人随后的甄别照片会面地点改变。 程续源心中一惊。 虽然章燊才说的是大光明戏院那边有情况,并非说的是光明咖啡馆这边有情况。 但是,程续源是何等警觉之人: 阮至渊叛变,站长郑卫龙被捕。 陆飞叛变,科迪埃路遭遇日本人围猎。 王鉄沐、陈明初叛变,其中陈明初更是诱捕他。 如此等等。 (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军统上海区多灾多难,哪一次的险境都有他化险为夷的身影跳来跳去。 除了运气眷顾之外,这和程续源做事谨慎,行事果断,旦有所觉,绝不抱以任何侥幸心理的性格是有直接关系的。 故而,虽然章燊才只是说光明大戏院那边有情况,且是什么情况未知,但是,程续源十分果决,他并未进光明咖啡馆,而是转身就离开。 照片什么时候拿都可以,命只有一个,小心可保命! …… 光明咖啡馆。 万三良偶或喝一口咖啡,面色较为平静,实则内心中也是有些紧张的。 休看他在李萃群、陈明初等人面前分析的头头是道,笃定程续源今日会亲自来咖啡馆拿照片。 实际上,他心中也知道,这毕竟只是他的分析,万一来的不是程续源,他也没得办法,只能继续徐徐图之。 咖啡馆外的马路上的争吵声引起了万三良的注意,他看了一眼咖啡馆一角看报纸喝咖啡的董正国。 董正国做了个手势,一名扮作客人的特工出去查看。 不一会,此人回来了,言说是有洋人在大街上碰瓷。 两人都没有太在意,这几日碰瓷党出没,光明咖啡馆消费不菲,能来此地品尝咖啡、西点的都是有钱人,碰瓷党选择在光明咖啡馆附近做活计很合理。 不一会,喧嚣声没了。 万三良看了看腕表的时间,他和区本部约的是中午两点三十分在光明咖啡馆见面。 此时已经是两点三十一分了。 万三良眉头一皱。 他有心去咖啡馆门口看一看情况,却又担心自己太过急切的表现会引得程续源注意和怀疑。 万三良担心程续源会在暗中窥伺: 早就听说这个程书记颇为谨慎,且运气极好,上海区被日本人和特工总部来来回回剿了那么多次,就连区长(前区长)都被抓了两个了,上海区这边的区长(代区长)也都换了两个了,程续源这个书记却依然安然无恙,可谓是流水的区座,铁打的书记。 故而,万三良并不敢轻举妄动。 …… 程续源不动声色离开。 他选择步行了百余步,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却并非完全放松,而是随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他故意大声说去静安寺,然后没一会就下车。 拐进了一个巷子,等待了约莫几分钟后,果然等来了随后而至的章燊才。 “出了什么事?”程续源压低声音问道。 “程千帆带人去看电影,他的几个手下留在电影院外面。”章燊才解释说道,“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我担心出事。” 说着,章燊才有些惴惴不安,“书记,我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坏了伱这边的事情了?” “不,你做的很对。”程续源摇摇头。 做他们这一行的,无论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章燊才担心程千帆的人会对他们不利,这个担心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 这位‘小程总’可是铁了心要当汉奸的,要知道汪氏去南京和梁宏志、王克敏秘密会谈,程千帆可是作为随行人员的。 “走。”程续源想了想,对章燊才果断说道。 虽然现在证明只是因为程千帆的手下在戏院守候的原因,并非是他们这边出了问题,但是,既然已经从咖啡馆离开了,程续源便不会再回咖啡馆与万三良接头会面。 接头过程中旦出现任何意外情况,这绝非好兆头。 迷信的程续源信这个。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800章 前同事的指证 李萃群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窗外是非常好的晴朗天空。 他不喜欢阴雨天,他喜欢晴天,喜欢暖阳,尤其是这晚秋渐寒的日子。 不过,尽管今日艳阳高照,他的心情却并不美好。 万三良在光明咖啡馆钓鱼程续源的行动失败了。 当然,或许也不能说是失败,只能说是这次没有顺利达成: 程续源并没有如约而至,他爽约了。 他已经下令董正国、万三良,即刻返回。 尤其是万三良,他此刻要扮演的是一个接头人没有按时赴约情况下,必须做出应急反应的军统行动人员—— 先行撤离,首先做好隐蔽,然后即刻设法联络军统上海区本部,就程续源没有赴约之事向区本部发出示警,并且询问程续源安全情况。 敲门声响起。 张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任,是陈处长他们回来了。” “请进来。”李萃群沉声说道。 此次诱捕程续源的计划,万三良和董正国是实际执行者,陈明初这个前上海区人事科科长和区长助理则被李萃群委以重任,总览此事。 无他,要说对上海区的了解,陈明初这个人事科长甚至还要在王鉄沐这位上海区前区座之上。 ……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李萃群看了几人一眼,沉着脸问道。 万三良此前信誓旦旦说程续源会亲自来取照片,这令李萃群颇为期待。 那个‘小道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救走了,这令李萃群心心念念之破获、摧毁肖勉以及上海特情组的行动遭遇挫折。 倘若转身便能从军统上海区身上捞回来,那也是极好的。 只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接到电话得知程续源并未去光明咖啡馆赴约,李萃群直接就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陈明初面色凝重。 他看了董正国一眼,示意他来回答。 “主任,现在我们初步判断,程续源很大可能按时抵达了咖啡馆附近,只是因为意外情况他并未进入咖啡馆,而是选择撤离。”董正国汇报说道。 “很大可能?”李萃群冷冷说道,“那么,请告诉我,到底是多大可能?” 三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所说的意外情况,什么意思?”李萃群冷哼一声,皱眉看向董正国。 “在接近约定的中午两点半见面时间,光明咖啡馆外面的马路上发生一起碰瓷党讹诈事件。”董正国说道,“这个碰瓷党是个洋人,他故意撞向一个路人,然后谎称家传古董摔碎了,以兹讹诈钱财。” 李萃群皱眉。 最近上海滩的碰瓷讹诈事件频繁,此事他也是知晓的。 “这个路人被洋人拉扯讹钱,挣脱不得,无奈之下只能乖乖拿钱消灾,然后便离开了。”陈明初接过董正国的话,说道,“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路人当时是准备穿过马路的,看他走路的架势,应该是要径直前往光明咖啡馆的。” 李萃群看向万三良,“确认了此人是程续源?” “根据路人的描述,那人的身形模样与程续源颇为神似。”万三良说道。 这个回答无法令李萃群满意。 “神似?”李萃群摇摇头,“这种时刻我不需要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看着几人,“你们应该明白,程续源是否出现在现场,是否本有意赴约,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这很重要。” 陈明初皱眉思索,董正国一脸凝重,万三良则是有些面色晦暗,三人都沉默。 就在此时,副主任办公室房门被敲响。 “进来。”李萃群沉声说道。 …… 进来的是胡四水。 “主任,人都带回来了。”胡四水向李萃群汇报。 “问出什么了?”李萃群问道。 “主任这个办法确实是管用,确实是有收获。”胡四水敬佩说道。 在接到陈明初电话,得知程续源并未赴约后,李萃群转身便把胡四水派了出去。 他令胡四水将光明咖啡馆附近的三只手都秘密抓来。 盖因为能去光明咖啡馆消费的都是有钱人家,故而光明咖啡馆的客人也是三只手们最喜欢的目标。 要做三只手,不仅仅需要机灵手巧,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眼力。 李萃群此前并不知道光明咖啡馆外面马路上发生过碰瓷党纠纷事件,但是,他依然下令胡四水将三只手们抓来讯问,原因很简单,他要查证光明咖啡馆周边有无异常。 这个异常,指的是可疑之人或者可疑之士。 这有两种意思,其一,这个可疑人士可能是程续源等形迹可疑之军统人员。 如果有,自然可以证明程续源在现场附近出现过,当然,这需要根据三只手们的描述,再由万三良去甄别验证。 另外一个意思,倘若三只手们发现的可疑人士是董正国带领的埋伏人员,那么,既然三只手能察觉异常,程续源也自然有可能察觉异常,倘若是这种情况,那么,程续源发现异常、受惊撤离的可能性就极大了。 …… 胡四水便首先也重点讲述了接近会面时间的时候,发生在光明咖啡馆外面马路上的碰瓷纠纷。 他说道,“主任,有一个情况,在那人和洋人纠缠的时候,有三只手趁机浑水摸鱼,有围观之人丢了钱包。” 李萃群眼中一亮,微微颔首,他示意胡四水继续说。 “属下抓到了那个三只手,根据其供述,他当时也盯上了那个被碰瓷党讹诈的男人,只可惜碰瓷的洋人先动手了。”胡四水说道,“那人拿出钱包掏钱给洋人的时候,三只手注意到了他的钱包。” “钱包有什么特别的?”李萃群立刻问道。 “根据三只手的描述,那个钱包上有梅花鹿的图案。”胡四水说道。 “梅花鹿的图案?确定是梅花鹿的图案吗?”万三良顿时激动问道。 “是的,梅花鹿的图案。”胡四水点点头,看向万三良。 李萃群也看向万三良,“万老弟发现什么了?” “这钱包我有印象。”万三良对李萃群说道,“我有一次同程续源会面,向他预支经费,程续源从钱包里拿钞票给我,我认出来那钱包上面有梅花鹿的图案。” “确认吗?”李萃群正色问道。 “梅花鹿,我想起来了。”突然说话的是陈明初,他看着李萃群,说道,“这钱包我也有点印象。” “王站长也有一个这样的钱包,这钱包是北平益生永工厂生产的,王站长很喜欢。”陈明初说道。 他口中的王站长是王鉄沐,王鉄沐有些迷信,他认为梅花鹿能带来好运气,故而很喜欢这个钱包。 “你的意思是,程续源的这个是王老弟送给他的?”李萃群思忖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陈明初摇摇头。 李萃群立刻拿起电话,“请王鉄沐,王厅长来一下。” 大约一刻钟后,王鉄沐匆忙赶来。 李萃群没有时间寒暄,他直接问王鉄沐是不是有一个梅花鹿图案的钱夹子。 “是有这么一个钱夹子。”王鉄沐点点头,他很坦荡,直接摸出皮夹子给李萃群看。 李萃群接过,扫了一眼,就微笑着还给了王鉄沐,“程续源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梅花鹿钱夹子?” “是的,当时程续源看到我的钱夹子,他还很惊讶,说他也有一款同样的。”王鉄沐点点头,然后惊讶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然后他即刻便明白了,“抓到程续源了?他因为这么一个钱夹子露了行踪?” …… 经过前军统上海区区长王鉄沐、前上海区区长助理兼人事科长陈明初、前上海区行动四大队队长万三良三方的情报汇合、研判,通过梅花鹿团的钱夹子这个指向特征,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在咖啡馆外面马路上被洋鬼子碰瓷的男子正是程续源。 此外,这个被碰瓷党讹诈的路人被怀疑是程续源,还有一个佐证。 事发时刻,距离此地约莫几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两个巡捕在抽烟聊天,两个巡捕对于这边发生的纠纷不可能没有发现,只是两个巡捕显然没有搭理的意思。 不过,倘若当时这个被讹诈的男子大声向巡捕呼救,巡捕则不能继续装看不到,这是必然要出面的。 此人宁愿给钱消灾,都没有向‘近在咫尺’的巡捕呼救,这本身便佐证了此人有问题。 现在,问题来了。 程续源当时应该是打算径直进入光明咖啡馆的,这说明程续源是正常赴约,是本打算与万三良见面拿照片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程续源放弃了与万三良的接头的? 甚至于,朝着最糟糕的情况去分析: 是什么惊了程续源吗? “现在有可能可能。”陈明初说道,“一个是这位程书记自己发现了异常。” 他皱着眉头,“这最大之可能便是我们的埋伏出了纰漏,不过,我问过董组长,董组长再三确认,我方并无泄露之可能。” 说着,陈明初看了董正国一眼。 董正国心中骂了句‘仙人板板’,他啥时候向陈明初再三表示毫无问题的? 不过,董正国即刻便明白,他必须顺着陈明初这话来说。 甚至于,尽管陈明初这般说话有些‘不讲究’,但是,董正国还需要感谢陈明初,因为这等于是陈明初也认可了他们行动人员没有纰漏,尽管在陈明初这里,这有一个前提条件是他董正国先‘再三确认’! “主任,我们初步进行了自查,仅以目前来看,弟兄们做得很好,并无发现有泄露行藏之可能。”董正国表情严肃说道。 李萃群点点头,他看向陈明初,示意陈明初继续说。 “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有人向程续源发出示警。”陈明初表情严肃说道,“不管对方是因为何种原因发出示警的?结果就是,有军统人员紧急来到附近,并且向程续源发出了示警信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程续源紧急撤离,并未赴约。” “那个洋人。” “碰瓷的那个洋鬼子。” “那个鬼佬。” 董正国,万三良以及胡四水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王兄。”李萃群看向王鉄沐,问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个洋鬼子确实是可疑。”王鉄沐说道,“是要查一查。” 说着,他露出思索之色。 “怎么?”李萃群问道。 “查勘的范围可以扩大一些。”王鉄沐说道,“也许这个洋人只是一个意外情况,真正的示警者另有他人也说不定。” “此言在理。”李萃群微微颔首。 他看向胡四水,“四水,查一查那个洋人。” “是直接将人带过来?”胡四水小心问道。 毕竟事涉洋人,由不得他多问两句。 “把人抓来。”李萃群冷哼一声说道。 一个已经沦落到去街面上碰瓷的洋鬼子,想来无甚背景,这种洋鬼子,便是被人弄死了扔黄浦江喂鱼也不会溅起什么水花。 “是!” 李萃群又看向董正国,“董组长。” “主任。” “查一下事发时间前后,在光明咖啡馆附近有无异常情况?”李萃群下令说道,“尤其是发生碰瓷纠纷的时候,那些围观者……” 他表情严肃,“将这些人找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藏着老鼠呢。” “属下明白。”董正国正色说道。 …… 静安寺路。 光明咖啡馆。 程千帆陪着小宝在大光明戏院看了《六十年后上海滩》,观影完毕后,小宝肚子有些饿了,程千帆便带了小宝来光明咖啡馆吃西点。 “哥哥。” “欸。” “六十年后,真的有那种东西和人隔着百里千里那么远看着说话吗?”小宝吃着小蛋糕,问道。 程千帆笑着说道,“也许能吧。” 他摸出手绢,宠溺的擦拭了小宝嘴角的奶油,又说道,“也许到那个时候,不仅仅隔着几千里远能‘面对面’那样说话,甚至于,咱们还有机会去月宫看看嫦娥仙子呢。” “真的吗?”小宝的眼珠子瞪大,惊讶万分。 “说不准呢。”程千帆笑了,“你不是喜欢兔子么,我问问嫦娥仙子,能不能把她的兔子送给你。” “哥哥,你找嫦娥要兔子是假。”小宝想了想,却是说道,“哥哥要见嫦娥仙子才是真的吧。” 她看着程千帆,“小心我告诉若兰姐。” “小小年纪。”程千帆刮了刮小宝那漂亮的小鼻子,“怎凭空污人清白呢?” 就在这个时候,侯平亮来到帆哥的身后,捂着手,附耳说道,“帆哥,有人抓走了这附近的三只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01章 董老板 “确认是被抓走的?”程千帆用刀叉将一块牛角包分割成大小均等的小块,他将餐盘推到了小宝的面前,淡淡问道。 “小刺球说的。”侯平亮是说道,“他跑肚去旮旯角,所以没有被抓走。” 小刺球是小乞丐出身,拜了一个叫毛坤的老偷儿为师傅,也便成为了一个靠手艺讨生活的三只手。 机灵的小刺球被侯平亮看中,成为他手中的小探目。 “带小刺球去喝碗羊汤。”程千帆说道。 “明白了。”侯平亮点点头离开。 程千帆看向小宝,就看到小宝加快了用餐速度,小囡囡三两下将小蛋糕、牛角包吃完,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摸了摸小肚子,“哥哥,回家吧,我答应小芝麻陪他玩的。” “好。”程千帆微笑点头,“一会我让大头送你回去,哥哥这边还有点事。” “晓得啦,晓得啦。”小宝没耐烦摆摆手,“我知道,哥哥是去见张姐姐。” 程千帆愣了下,忍不住笑了,他捏了捏小宝的小脸蛋,“人小鬼大。” “哥哥。”小宝忽而表情严肃,凶凶的样子,“小宝有言在先。” “你说。”程千帆也一本正经说道。 “哥哥有很多姐姐,小宝不想管,也管不了。”小宝双手交叉放在咖啡桌上,一脸认真,“小宝的嫂嫂只有若兰姐。” “当然。”程千帆笑了,然后在小宝生气的目光中,他收敛笑容,正色说道,“我和你若兰姐情比真金,伱的嫂嫂当然是若兰。” “那没事了。”小宝从座位上跳下来,拍了拍小屁股,她朝着远端的大头招了招手,“大头哥,我们回家。” …… 李记羊杂店。 程千帆掀开蒲苇作的门帘进来。 正在喝羊汤的小刺球赶紧从长椅上起身,毕恭毕敬的站立,因为起的太急了,禁不住打了个饱嗝儿,“帆哥。” 几名‘玖玖商贸’的护卫也起身,齐齐道,“帆哥。” 程千帆微微颔首,然后他朝着小刺球淡淡说道,“继续,吃饱了再说。” 小刺球傻愣愣的,不敢动。 “吃吧。”程千帆微笑说道。 小刺球看向一旁的侯平亮。 “帆哥让你吃,你看我作甚。”侯平亮没好气说道,“吃饱了。” 小刺球这才忙不迭的端起黑瓷碗,呼噜呼噜将剩下的汤汁以及泡在羊汤里的泡开了的烧饼卖力的填进肚子。 然后抹了抹嘴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然后低眉顺眼的露出讨好的笑,“俺吃饱了。” “唔,好。”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吃饱好,人嘛,没有什么比吃饱肚子最重要的。” 侯平亮这边使了个眼色,其他几名护卫立刻退出羊汤店,在门外警戒。 …… “知道是什么人抓你们吗?”程千帆问道。 “我看到静安寺的老尅带着那些人来抓人的。”小刺球说道。 “老尅是静安寺路的把爷。”侯平亮在帆哥的耳边说道。 把爷不是三只手的头目,是青帮在街面上的管事,青帮委派此人从三只手们手里抽红,同时保护三只手们的‘人身安全’,譬如说从巡捕房、警察局往外捞人。 “他是程海涛的人?”程千帆若有所思,问道。 侯平亮点点头。 这边,小刺球也是张了张嘴巴。 “有什么说什么。”程千帆看向小刺球。 “我听师傅说过,老尅现在跟了一位董老板。”小刺球说道。 “你没听错?你师傅真的这么说了?”程千帆盯着小刺球看,问道。 “嗯。”小刺球点点头。 “有意思了。”程千帆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 老尅以前是跟程海涛的,程海涛是在帮的,且明面上的身份是法租界巡捕房华籍探长,当然,此人最令上海市民知晓的身份是——法租界公开投靠日本人的汉奸探长之一。 此人在上个月中旬的时候,被军统上海区行动队当街枪决。 没想到,程海涛死了没多久,老尅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新靠山。 “见过这位董老板没?”程千帆问道。 小刺球摇摇头,他这种三只手是小瘪三中的最底层的小瘪三,哪里有资格见把爷的后台董老板的面。 “知道他们为什么抓你们吗?”程千帆又问。 小刺球还是摇摇头。 程千帆摆摆手,示意侯平亮带小刺球出去。 很快,侯平亮回来了,“帆哥,小刺球嘴巴紧着呢。”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程千帆点点头。 侯平亮是他在巡捕房的手下,不过,实际上确切的说,侯平亮是只效忠于他的。 侯平亮之于他的义气和忠心,是值得信赖的,这种忠心甚至不亚于吴顺佳、杨常年等特情组的手下效忠肖勉组长。 “帆哥,是不是有人打算搞什么动作?”侯平亮问道。 玖玖商贸在静安寺路附近有一个仓库,基于此仓库,玖玖商贸开始逐渐鲸吞从静安寺路到同福路沿线的地下黑市交易。 如此,玖玖商贸自然是挡了很多人的财路,也抢了一些人的财路。 “不太像。”程千帆摇摇头,“要动我们,那些三只手们是上不了台面的。” 他看着侯平亮,“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 程千帆对侯平亮说道,“小猴子,你的警觉性是对的,这年头谁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就有人会突然向我们开枪。” 他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 侯平亮摸出打火机帮帆哥点燃。 程千帆轻轻吸了口烟卷,鼻腔喷出淡淡白气,他将烟盒扔给侯平亮,“这样,这件事你且盯着,不过,切记不可令小刺球去打探。” 他摇摇头,“我总觉着这里面有事。” “明白。”侯平亮点点头。 …… 程续源很谨慎。 与章燊才分别前,他特意叮嘱章燊才近日不可再去大光明戏院附近了,最好避开静安寺路那一带。 程续源自有其一套逻辑,章燊才是因为在大光明戏院附近碰到了程千帆的手下,出于谨慎考虑而撤离的。 那么,这其中必然有些缘由的。 或者说,按照迷信的说法,也许正因为章燊才的谨慎,才使得他因此而逃过一劫也说不定呢。 这种玄妙的道理,是需要‘从一而终’的,具体到章燊才的身上,那就是近来要继续避开静安寺路附近,以免再入沼泽。 随后,程续源并未直接回上海区区本部。 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径直去了先施百货。 程续源在先施百货逛了约莫半个钟头的时间,确认并无异常人员跟踪之后,他在玩具商店给自家一双儿女分别买了一个玩具,这才带了玩具回到了善钟路的区本部。 “我的子恩同志,你太,太谨小慎微了。”陈功书看着程续源,非常不满说道,他险些用了‘胆小’这个词,话到了嘴边,改成了‘谨小慎微’。(ps2) 程续源,字子恩。 得知程续源仅仅是因为情报员章燊才被程千帆的人惊吓,发出了示警误报,程续源在并未发现明确危险的情况下,就武断决定撤离,没有选择和万三良接头、取相片,陈功书是非常不满意的。 “区座,我是出于安全考虑才决定撤离的。”程续源试图解释,“程千帆极度亲日,这人实质上已经是汉奸了,且是颇得汪填海、楚铭宇信任的汉奸,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大光明戏院,我不得不防。” “你自己都说了,程千帆是带他的那个义妹去看电影的。”陈功书摇摇头说道。 他看着程续源,“我看你就是被那些事吓破胆了。” 他说的那些事,指的是程续源所经历的数次险些被敌逮捕的遭遇。 程续源有些生气了,“区座,程某人是不是被敌人吓破胆,我相信这不需要证明。”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程某从民国二十五年就在上海了,现在上海已经沦陷两年了,我依然还在上海,在这个全中国斗争形势最复杂最危险的沦陷区,我程续源何曾说过怕字,何曾皱过一次眉头?!” 看着出离愤怒的程续源,陈功书也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着实有些过了。 客观来说,和程续源合作的这两个月,他对这个书记的印象还是颇为不错的。 别的且不说,面对他步步紧逼的分权、限权行为,程续源虽然或有不满,但是,在做事的时候却从不推诿,始终还算兢兢业业。 更遑论有王鉄沐、陈明初这等投敌汉奸在例,程续源的表现已经堪称完美了。 “是我说错话了。”陈功书果断道歉,“大家都是为党国做事,实乃一片公心,还望子恩兄原谅弟之言语无状。” 陈功书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看得这么骄傲一个人主动道歉,程续源尽管心中依然有些愤懑,不过,总算是心中稍许舒服点了。 “区座知道我这个人,我脾气不太好,还望区座海涵。”程续源也道歉说道。 他思索片刻,“照片的事情,我也考虑了,还是要尽快拿到手。” 程续源对陈功书说道,“我即刻派人再通知万三良于明日见面。” 想了想,程续源说道,“不过,不能再在光明咖啡馆了。” 他今日在光明咖啡馆门口被人碰瓷,此事颇为引人注目,若是明日再在光明咖啡馆出现的话,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要知道七十六号的特务可是无孔不入,不得不防。 “好,一切由你把握。”陈功书爽朗说道。 他很满意程续源的态度。 …… “帆哥!” “帆哥!” “帆哥!” 程千帆从院子里进捕厅,一路到二楼的副总巡长办公室,沿途的巡捕纷纷立正敬礼,态度毕恭毕敬。 “那个谁。”程千帆随手点了一个新入职的巡捕,“翟金秋是吧。” “帆哥,属下翟金秋听候派遣。”被程千帆一口叫出了名字,翟金秋非常激动,立正敬礼喊道。 “不错,很有精神。”程千帆含笑点头,“你去,把浩子给我喊来。” “是!”翟金秋再度敬了个法式军礼,兴冲冲的走开了。 看着翟金秋这个生瓜蛋子兴冲冲的离开的背影,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年轻人使他想起了秦迪。 当初刚入职的秦迪也是这般活力充沛,对一切都是那么的憧憬。 …… “静安寺路的三只手被老尅带人指认,这件事很不寻常。”程千帆对浩子说道。 “那些三只手是老尅在静安寺路立足的根本,他吃的喝的都来自这些小瘪三。”李浩点点头说道,“没有了不得的事情,他不会作出这等事情的。” “正是这个意思。”程千帆点点头。 事实上,他的心中还有一个隐忧。 他在大光明戏院门口售票处看到了军统上海区的人,随后便闻听静安寺路附近的三只手被人抓走了,这不由得他不产生不太好的联想。 敌人愈发猖獗,尤其是七十六号的气焰甚嚣尘上,任何警惕都不是多余的。 此外,按照小刺球所说,在程海涛被军统上海区制裁后,老尅很快找到了一个靠山董老板。 董这个姓氏,程千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便想起来特工总部的董正国。 这个在中统代号‘大副’的汉奸叛徒,便是程千帆也承认此人颇有些能力和手段。 “帆哥,你怀疑这个董老板就是董正国那家伙?”李浩问道。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倘若事实真的如此,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很严重了。” 他表情凝重对李浩说道,“小猴子那边是明着查,你不必理会,你这边秘密调查,最少要查清楚静安寺路发生了什么。” “三只手们最大的价值就是消息灵通,眼神机灵,这些人抓了三只手,我估摸着是要查勘什么线索。”程千帆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要快,我担心迟则生变。” “是。”李浩也是一脸严肃,点点头说道。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你是说,程千帆当时曾经出现在大光明戏院?”李萃群眉头一皱,问董正国。 “是的,主任。”董正国点点头,“弟兄们打探到,当时程千帆带了她的义妹在大光明戏院看电影。” 李萃群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思索,程千帆出现在大光明戏院,是确实是去看电影?还是说内有乾坤。 按理说,大光明戏院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电影院,程千帆带了义妹去看电影,这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有了程续源突然爽约之事,由不得李萃群不多想。 “派人去查,查清楚程千帆是几时到的大光明戏院,他们看的什么电影,是几点离开戏院的,离开戏院后又去了哪里?”李萃群沉声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万三良敲门求见。 他兴冲冲的对李萃群报喜,“李兄,邢本根打电话过来了,约了明天见面取照片。” 李萃群大喜,“确切?” “确切。”万三良猛点头,“邢本根在电话里,告知我明日见面的时间、地点。” “太好了。”李萃群兴奋的搓了搓手,旋即,他摇头笑了,如此,自己那位学弟身上刚刚有了点嫌疑,却是就此洗清了。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ps1: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回老家了,表弟结婚,高速开了一天的车,累的不行了。 ps2:国党内部实际上也是习惯互称同志的。 (本章完) 第802章 同学们!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那边约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面?”李萃群立刻问道。 “劳勃生路的起司咖啡馆。”万三良说道,“明天傍晚五点半整。” “地图。”李萃群沉声说道。 胡四水立刻拉开了墙壁帷幕。 几人来到这幅上海全界地图前。 “起司咖啡馆位于劳勃生路的最东段。”董正国在李萃群的示意下,他拿起地图棒,说道,“此地再往东就是槟榔路。” 说到这里,董正国在地图上用指挥棒画了个线,“劳勃生路的最西段,过了梵三渡路的路口,再往西,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极司菲尔路。” 李萃群从董正国的手中接过地图棒,他在极司菲尔路上点了点,“看明白什么没有?” “程续源为何选择在劳勃生路?”陈明初皱眉说道,“这里距离我们这里虽然已经颇为邻近了,这是出于‘灯下黑’的考量?” “事实上,上次在静安寺路见面,那里也离我们这里并不算太远。”董正国想了想说道。 李萃群的地图棒在地图上向西北方向稍稍一点,众人看过去,那是曹家渡。 “曹家渡的情况,诸位想必也是非常清楚的。”李萃群沉声说道,“此地管理混乱,人员复杂,我一直怀疑军统在这一带有着相当人员潜伏。” “主任的意思是,程续源之所以选择劳勃生路的起司咖啡馆,除了因为灯下黑的考量,还因为他们在此地附近有相当的人手?”董正国沉吟问道。 “确实有这种可能。”万三良思忖说道,“陈功书这人非常注重隐蔽性,他特别强调外勤单位要尽量选择管理混乱,鱼龙混杂之处。” 他看着李萃群,“我的行动四大队,就是在苏州河沿岸,比邻混乱的窝棚区。” “不管程续源出于什么考虑,这一次务必将此人生擒活捉。”李萃群用地图棍在劳勃生路附近画了个圆圈,他厉声说道,“明日四水的行动队参与抓捕工作,绝对不能让程续源再脱钩了。” “是!”几人齐声说道。 …… “怎么选择劳勃生路?”桂倩帮丈夫按摩肩颈,程续源有较为严重的肩周炎,她担心的眉头紧皱,“这里距离极司菲尔路也太近了。” “正是因为靠近极司菲尔路,那帮数典忘祖的家伙才反而会松懈。”程续源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有一点他没有告诉妻子,军统行动二大队便在距离极司菲尔路附近的曹家渡隐蔽。 曹家渡由于地处偏僻,治安情况堪忧。 《申报》便有文载“有青年子弟,猎艳寻春,俟妇女出栈之时,任意轻薄。……且流氓无赖等俟身人丛,混迹期间。” 因此“顾散工之际,被流氓拦截调戏,以致滋生事端者时见于报。” 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后,因曹家渡毗邻租界,相对安全,华界沦陷区内大批工厂企业转移至此。 此地工友聚集,人员复杂。 曹家渡地区便利的交通以及复杂的人口结构也为各类丑恶行为的滋生提供土壤。 而客观上,此地也正合适军统外勤单位隐蔽。 他选择在劳勃生路与万三良接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届时上海区行动二大队会派员暗中保护他,一旦事有变,也可及时应对。 尽管事实证明章燊才被惊走之事,纯属误会,此后并无进一步发现异常,而根据他派人调查的结果,程千帆当时确实是去大光明戏院看电影的: 程千帆看的电影是《六十年后上海滩》,这是一个小孩子颇为喜欢看的滑稽电影,这也符合程千帆带着其年幼的义妹看电影的事实。 饶是如此,经过上次的惊吓,程续源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的逻辑就是,既然有事情惊动,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这其中必然是有些缘由因果的,不能大意。 故而他选择行动二大队可以支援和保护的劳勃生路起司咖啡馆与万三良秘密会面。 既是灯下黑,若是有突发情况,也多为敌人突然发现端倪,如此也可在敌人没有能够迅速调集人马包抄之前,在足够的保护力量的帮助下实现成功脱险。 “我不懂这个,我只知道,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桂倩的脑袋贴着丈夫的后脑勺,“兵荒马乱的,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和孩子们可怎么办?” “倩云,你也是久经考验的了,党国……”程续源叹口气说道。 桂倩是电台一组组长,不过,陈功书履新上海区区长后,便首先控制、改组了电讯科,桂倩作为程续源的妻子,首当其冲被拿下电台一组组长一职。 桂倩很生气,然后便赌气在家相夫教子,不理上海区事务。 “党国有其他人。”桂倩红了眼睛,“我和孩子们现在只有伱。”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程程续源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我已经安排好了,有有力弟兄暗中保护我。” 他仔细思忖过,除非万三良出问题,不然这样的会面基本上还是较为安全的。 …… 程续源撑着一把雨伞。 他左手牵着八岁的女儿,右手牵着五岁的儿子。 妻子桂倩撑了一把油纸伞,跟在后面,看着漫步在石板路上的爷仨,她的眉眼间满是幸福的笑。 儿子淘气。 看到前面有一个水坑,小家伙突然跑过去一蹦。 泥水溅了爸爸和姐姐一身。 姐姐生气了,追着要打弟弟,弟弟咯咯笑的跑开了。 程续源撑着伞,看着这一幕,也是乐的哈哈大笑。 茅山。 一支新四军队伍正在急行军,敌人对茅山抗日根据地又展开了新一轮的扫荡。 远处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 这是警卫排的战士在阻击敌人,为机关单位的转移拖延时间。 黄小兰抱紧怀里的何胜利。 小家伙对枪炮声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了,非但不害怕,还伸了伸小手,指了指枪炮声响起的方向。 “这个小囡囡,长大了一定是一位打鬼子的巾帼英雄。”身旁的潘大姐笑着说道,疲惫的面容下是坚定的目光,她的身上背着一个娃娃,那是警卫排耿排长的孩子。 “我不希望她当英雄。”黄小兰张了张干瘪缺水的嘴唇,说道,“只希望我们打跑了鬼子,娃娃们不要再受苦。” “同志们,加快脚步,快,快,快。” 抬着重伤员担架的战士咬紧牙关,拼命前进! …… 这是一个秋雨弥散的天气。 程千帆赴约来到了特高课。 荒木播磨打电话请他来欣赏美景。 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他深深的吸了几口,看着眼前的美景。 全林就那么的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神看着落雨的天空。 他的两只眼珠子都被挖出来了。 两只手都被斩断,不,确切的说是被钝器硬生生的砸烂的,手臂的骨头几乎是支离破碎。 整个胸膛没有一块好肉,焦黑发臭。 他还活着。 因为他在歌唱。 尽管因为受创极为严重,他有气无力,听在程千帆的耳中,这歌曲却是那么的雄壮,是那么的悲壮,那么的令人……难受! 全林唱的是田先生、聂先生创作的《毕业歌》。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嗟伤!” “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他在唱什么?”荒木播磨问。 “听不清。”程千帆淡淡说道,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地上的全林。 他接过了荒木播磨递过来的一支烟,点燃了,轻轻吸了口烟卷,写意的吐了口烟圈。 程千帆就那么两步走到了全林的身边,他蹲下来,倾听这位即将奔赴死亡的弟兄的歌唱。 他闭上眼倾听。 “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死在疆场!” “我们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 他摇摇头,露出讥诮的表情,起身对荒木播磨说道,“应该是一首支那人仇日帝国的歌曲。” “我真的无法理解。”荒木播磨摇摇头,他的指挥刀刀尖指向地上的全林,“乖乖当帝国的顺民不是很好吗?” “这就是卑劣的支那人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说道。 他看着荒木播磨递过来的指挥刀,摇了摇头,“相比较用刀砍掉支那人的头颅,我更喜欢种树。” 种树?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他摇摇头,“好吧,随你意。” 他喊宫崎健太郎前来,也是因为知道这位好友喜欢这种肉体消灭中国反抗力量的感觉,既然宫崎君喜欢种树,那便如他意吧。 这个叫全林的上海特情组人员,被连续审讯了好几天,始终一言不发,这种人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让宫崎君耍乐吧。 …… 荒木播磨挥了挥手,几个特高课特工便提着铁锨去挖土。 程千帆便与荒木播磨抽烟闲谈。 他指了指远端的一棵小树苗,笑吟吟说道,“荒木君,你看,我的种树之道很有趣吧,那里长出了一颗小树苗。” 荒木播磨看过去,一颗小树苗,稚嫩的小树苗在细雨中挣扎着,他不禁哈哈大笑。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 那棵小树苗的下面,是麦子同志。 麦子同志的血肉为营养,供养了这么一颗稚嫩的树苗。 在不远处,是燕畅兄弟的长眠地,那里周围的草木也长势很好。 “好了,最后的交给我了。”程千帆冲着几名特高课特工说道。 几人看向荒木播磨,荒木播磨点点头。 对于宫崎君来说,最后那几铁锨是他的保留节目,他喜欢这种有趣的仪式感。 …… 程千帆弯下腰,他将地上的全林兄弟抱起来。 身高五尺一寸的全林,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 很轻,很轻。 程千帆却又觉得全林兄弟是那么的重,那么的重,压的他弯了腰!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全林,他甚至没忘记冲着荒木播磨笑吟吟说道,“荒木君,你看,这像不像一件艺术品。”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程千帆就那么的抱着全林,小心翼翼的,仿若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他将全林轻轻放下。 他先跳下了坑里。 然后抱着全林,将其放在坑里,靠着坑壁,好好的摆放。 然后他从坑里爬出来,站在坑外欣赏。 似乎是不满意全林的姿势,嘴巴里用日语嘟囔了一句‘歪了’,然后他又跳下坑内。 他将全林再度摆放调整。 此时他是背对着远端的荒木播磨等人的,而且因为是在坑里,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他看着自己的手下。 看着这位即将赴死的兄弟。 他在全林的耳边说道,“兄弟,一路走好。” 全林的面部肌肉动了下。 “到了那边,见到了二蛋,告诉他,局座给他买了担担面。” 全林还在歌唱,他的面部肌肉抖动。 程千帆是用浙江义乌话说与全林听的,全林祖上四川达县,生活在皖北,此前牺牲的二蛋也是达县人。 此外,全林在行动二组的兄弟仔邹之荣是义乌人,这个十九岁的后生是义乌上溪镇下宅村人,在此前营救盛叔玉的行动中殉国了,全林是语言天才,他向邹之荣学会了义乌话。 “你是?”全林用极低的声音轻声说。 “我姓肖。” 程千帆说道,他拍了拍全林的肩膀,似乎是很满意这颗树。 他在全林的耳边说,“兄弟,走好。” 程千帆从坑里爬出来,他拿起铁锨,开始向坑里填土。 坑里。 全林突然开始大笑,疯了一般,被折磨的有气无力的战士在这一刻迸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在大笑,哈哈大笑。 他继续歌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歌唱: “同学们同学们!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 明天是社会的栋梁! 我们今天弦歌在一堂! 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同学们! 快拿出力量!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巨浪巨浪不断地增涨! 同学们同学们! 快拿出力量!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程千帆嘴巴里叼着烟卷,一铁锨一铁锨的向坑里填土。 土块飞舞。 全林的声音越来越小! 越来越小! 忽然,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发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声呐喊,最后的嘶吼: 组长! 俺走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感谢打赏汇总,求月票 人在老家,今天表弟结婚,喝了酒,头晕晕的,这一章又比较难码,码字中途数次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所有为国家民族独立和自由献身的烈士,永垂不朽! 月中了,厚颜求几张月票(抱拳)! 9.11日至今打赏汇总。 非常感谢【暂待林仙】2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10326122705209】10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7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大川爸爸】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wangyao_023】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不明就里的某炽】1500起点币、【轻雨慕歌】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bobo168】1000起点币、【青铜年代】1000起点币、【baotop1】1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20924231437134】900起点币、【蓝火冰晶】9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30905105900388】7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冰箱冰茗】600起点币、【书海寻莘】600起点币、【马上开车】600起点币、【我向队长投翔】6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777雾风777】500起点币、【书友20190808064249688】500起点币、【书友20220607135130321】500起点币、【俗不可耐?】500起点币、【水种花】500起点币、【书友20230410185932149】500起点币、【木瓜啤酒香】500起点币、【kevinma】500起点币、【等a白】500起点币、【卑劣之徒】500起点币、【二手玫瑰555】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西域散仙】4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景睿】300起点币、【为何始终如壹】300起点币、【努力赚钱ing】300起点币、【geminiv】300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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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支撑(抱拳)! 求几张月票,拜谢。 第803章 千钧一发 全林,走了。 他的组长肖勉亲自送他上路的。 程千帆的心口也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他就那么的站在小树林,他抽着烟卷,与荒木播磨谈笑风生,指着那新添的坟土,他的声音带着雀跃的喜意,很满意自己的新作品。 他弹了弹烟灰,烟灰黯然坠落。 程千帆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那天中午,程千帆和荒木播磨饮着大阪的清酒,他凝望杯中酒水,仿若看到全林那空洞洞的眼眶的笑。 小程总的座驾飞驰在法租界的街道上,前后保镖车辆同样在呼啸,沿途市民惊慌躲避,心中咒骂不已。 他没有回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中央巡捕房,车辆径直开回了辣斐德路的程府。 上楼。 程千帆站在那里,他看到妻子坐在沙发上,她在织毛衣,摇篮里的小芝麻睡态可掬。 他就那么站着,长时间的站着,看着妻儿。 阳光透过玻璃窗,披洒在白若兰和小芝麻的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又美好。 白若兰抬起头,她看到了安静的丈夫。 程千帆朝着妻子笑了笑。 “怎么了?”白若兰放下手中的毛线、毛针,轻声问。 程千帆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白若兰是那么的熟悉自己的爱人,她读懂了丈夫那笑容背后的苍凉和死寂,死一般的安静。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心是那么的痛苦,她心疼。 白若兰起身走向自己的丈夫。 此时此刻,倚靠在门口的丈夫,脸上带着笑,在她的眼中却似乎是那么的孤独,弱小,无助。 白若兰没有再问,没有说话,她张开手臂将丈夫轻轻抱住。 然后,她就被程千帆紧紧地,用力抱住了。 “若兰。”程千帆发出低低的呢喃声。 “嗯。” “我将来会下地狱的吧。” “我陪着你。” 程千帆不再说话,他低着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妻子的发梢。 好一会。 他轻轻的亲吻了一下妻子的额头,面上依然是带着笑的,“我没事了。” “嗯。”白若兰微笑着,阳光披洒下来,她的笑容仿若是治愈世间一切悲伤的良药。 程千帆也是微笑着,“我去忙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白若兰看着丈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楼梯口,泪水顺着精致的脸颊滑落,坠落在地板上,她的肩膀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懂他。 因为懂,她是那么的心疼。 …… 中央巡捕房的巡捕们纷纷在议论和猜测,小程总是不是又得手了一位美人,亦或是又发了一笔大财。 因为副总巡长办公室里的留声机放着欢快的乐曲。 经过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能听到虚掩着的房门后传出来的,程副总哼着曲儿的动静。 这哼唱的曲子也是那么的欢快。 “浩子哥。” “浩子哥。” 沿途的巡捕也纷纷笑着与李浩打招呼。 李浩来到副总巡长办公室门口,听得里面传来的欢快动静,他笑了笑,敲了敲房门。 “帆哥,是我,有事向你汇报。” “进来。”里面传来了帆哥的声音,“带上门。” “是。” …… “帆哥,查到一些东西了。”李浩汇报说道。 “说。” “昨天中午的时候,在光明咖啡馆发生了一起碰瓷事件,是一个洋人碰瓷了一个男的。”李浩说道,“那个男的被讹了一笔钱。” 程千帆翘着二郎腿,手中把玩着一个玉手串,示意浩子继续说。 “那些三只手被人抓走,据说是因为有人偷了围观人的钱包。”李浩说道。 “不对。”程千帆摇摇头,“如果只是因为三只手偷了钱包,只需要老尅一句话,钱包就能找回来,或者更进一步的话,老尅直接揪着那倒霉的三只手交出去就足够了。” 他皱眉说道,“没必要大张旗鼓的静安寺路的将三只手都抓过去。” “帆哥,你的意思是,还是伱之前猜测的,有人要找那些三只手问话,打听消息?”李浩思忖说道。 程千帆没说话,他的手指缓慢的盘转手中的玉手串,“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和那个偷了围观者的钱包有分不开的关联。” 这话有些绕口,李浩有点不明白。 程千帆起身,他绕出了办公桌,来回踱步,手中盘玉手串的速度加快。 “对方关注的应该是那个被碰瓷的男人。”他思忖着说道,“那个三只手之所以被抓,是因为他也算是围观人之一。” 他停住脚步,问李浩,“那个被碰瓷的男人被讹诈了多少钱?” “不少。”李浩想了想说道,“具体多少钱不知道,只知道钱包里一沓钞票都给出去了。” “这就对了。”程千帆点点头,“这个被讹诈的倒霉蛋,显然是一个肥羊,三只手们眼皮尖,不可能不盯上他。” 他对李浩说道,“只不过这个人被碰瓷的洋人先盯上了,那个三只手才只能趁着围观热闹的时候选了一个人下手。” “我明白了。”李浩眼中一亮,“因为这个三只手之前也盯上了那个人,所以,三只手才会被抓走,有人要从他那里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去查。”程千帆说道,“查一查那个被碰瓷的男人当时在做什么。” 他思忖说道,“我估摸着这人应该是要去光明咖啡馆,只是他突然被碰瓷了,然后这人被讹了钱后……” 程千帆眉头一皱,“重点查一下,这个被碰瓷的男人是不是本来要去咖啡馆,然后却因为这件事直接离开了,没有去咖啡馆。” “这个我知道。”李浩说道,“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本来要去咖啡馆的,不过,那人确实是在被碰瓷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听了李浩的话,程千帆没有立刻说话。 他绕回办公桌后面的转椅坐下,身体在转椅上慢悠悠的转着,他手中的玉手串放回到办公桌上,手中拿着金质打火机,就那么的一下又一下的打着火,然后又一甩机盖将火苗压灭,再打着火,如是反复。 大光明戏院售票口,那个军统上海区的人。 光明咖啡馆门口,被碰瓷的男人,随后离开了。 静安寺路的三只手突然被人秘密抓走讯问。 程千帆判断这其中必然有着某种联系。 不管是哪种联系,直觉告诉他,此事必然和军统上海区有关联。 蓦然,程千帆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他隐约捕捉到了最关键的那一条线,然后就那么一提溜,这看似乱麻的一团线,就那么被提留起来了。 大光明戏院门口的军统上海区人员,有可能是与人约了在光明咖啡馆秘密碰头。 而接头人可能就是那个被洋人碰瓷的男子。 此人因为被人碰瓷这个意外情况,也许是出于谨慎考虑,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没有去咖啡馆赴约。 总而言之,就是这次上海区的秘密接头没有成功。 程千帆思考着。 是军统上海区的人抓了那些三只手,想要盘问什么? 程千帆摇了摇头。 他不认为是这种情况。 倘若只是因为碰瓷的意外,导致了这次接头失败,上海区是不必也不应该抓三只手讯问的,这只会打草惊蛇,是愚蠢的行为。 然后,他又想到了小刺球所说的,老尅的新靠山是‘董老板’。 再联想到他此前便怀疑这位‘董老板’,便是特工总部的董正国。 然后,程千帆心中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猜判,同时也是最符合这些线索综合起来的可能性: 军统上海区的人约好了在光明咖啡馆秘密接头。 而这次秘密接头却早已经被七十六号所掌握,由此可以推断特工总部已经在光明咖啡馆设伏。 但是,因为光明咖啡馆外面的碰瓷事件,直接导致要来咖啡馆接头的另一方突然决定爽约。 由此,上海区的这次秘密接头就没有成功。 那么,对此最着急的人是谁? 不仅仅是在光明大戏院售票处那个准备赴约咖啡馆接头的上海区人员,更着急的反而应该是设伏的七十六号人员。 七十六号是最着急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那么,发生在光明咖啡馆外面的这次碰瓷事件,显然是被七十六号调查的重点! 吧嗒一声。 程千帆将打火机机盖合上,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这么一件闭环思考! 现在,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可以通过一件事来验证! “即刻联系为民日杂店。”程千帆说道,“问问他们,七十六号昨天或者说今天有没有抓一个洋人。” “是!”李浩点点头,转身便去了。 …… 为民日杂店,这是极司菲尔路的一个日杂店。 此前极司菲尔路有一个芳云日杂店。 芳云日杂店的东家单芳云被七十六号抓进去,不久便死在了七十六号,日杂店的小伙计小可后来据说还被七十六号的童学咏组长收养。 而芳云日杂店也荒废了,该地后来便开了一个书店。 此后没多久,同样在极司菲尔路又开了一家为民日杂店,这家日杂店便是上海特情组秘密开设的。 此日杂店从不参与任何行动,也不必特别监视极司菲尔路,他的作用便是开在那里! 是的,为民日杂店的作用便是开在那里,从不会主动联系、汇报上峰。 除非有需要的时候特情组派人来联系他们,询问一些并非需要特别监视就能得知的情况,日杂店的特情组人员只需要如实告知即可。 大约一个小时后,一个浑身酒气,打着酒嗝的男人进了为民日杂店买香烟。 “掌柜的,来一包金黄香烟。”男子一张嘴就满是酒气。 掌柜的刚拿了一包金黄香烟,就听得男子是说道,“算了,还是拿一包侠女牌香烟吧。” “这位先生,仙女牌香烟是女士抽的。”掌柜的好心提醒。 “册那娘,咛以为阿拉不晓得哇。”男子抄着半生不熟的上海话骂道,嘴巴里嘟囔着,大约是老子就那些钱,那死娘们也要抽烟,她要抽烟,老子那还有的抽烟之类的话。 “先生,要不要买散烟?”掌柜的挨了骂也不生气,和和气气说道,“要么来几根金黄香烟,几根仙女牌香烟?” “一包仙女牌香烟!”男子气呼呼说道,然后一咬牙又来了句,“再来一根金黄香烟。” 掌柜的看了男子一眼,似乎是没想到这人会这么买。 他压低声音凑过去,“先生,我这有假的仙女牌,你可以多买几根金黄香烟,要不要?” “昨天和今天,店里有没有抓过洋人进去?”男子一幅囊中羞涩的样子,低声问道。 “有呢,昨天下午。”掌柜的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点点头,“一个洋人被逮进去,在门口还骂骂咧咧的,挨了几巴掌就老实了。” “一包仙女牌香烟,一根金黄香烟。”男子咬牙切齿,说道,还嘟囔了一句,“掌柜的莫害老子,那娘们是老烟枪,休想骗她。” 付了烟钱,将一包仙女牌香烟放进兜里,又急不可耐的将那根金黄香烟塞进了嘴巴里,迫不及待的划了一根洋火点燃,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烟卷,男子急匆匆的离开了。 “呸。”掌柜的吐了口唾沫,“怂货。” …… 桂倩用熨斗帮丈夫熨烫好西装。 她帮丈夫套上西装外套,又贴心的帮程续源抻了抻西裤的裤脚。 程续源从女儿的手里接过一顶黑色的礼帽,夸赞女儿懂事。 五岁的男孩听得姐姐被夸赞,拿了自己的毛线小帽子递给了爸爸。 程续源被儿子逗得哈哈大笑,他将小帽子给儿子戴好,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我家细仔也好厉害。” 他随后随手从妻子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公文包。 “好了,你好生在家,我忙完事情就回来。”程续源对妻子笑了笑,说道。 “阿爸,我要吃鱼。”女儿一脸期盼说道。 “好。”程续源高兴点点头,“阿爸下班回来,带一条这么长的鱼回来。” 说着,他比划了好长好长的大鱼。 看了妻子和女儿、儿子一眼,程续源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 来到巷子口,他和一名手下点头示意,两人伸手各招了一辆黄包车,很快便消失在了狭长幽远的街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非常感谢【一了班长】10000起点币厚赏。 非常感谢【书友20210301106592480818】500起点币、【wangyao_023】500起点币、【607737.qdcn】500起点币、【暮北ye】100起点币、【oceanlol】100起点币、【书友100226131026846】100起点币、【huangle1】100起点币、【书友20210727213532808】100起点币、【狂风风雨】100起点币、【逝水流年谁感动了谁】100起点币、【影月·苏】100起点币的打赏。 (本章完) 第804章 ‘夜莺’! 单净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地果木香味,是苹果的味道燃烧着的木香是苹果树烧纸的木炭粉混合着青草灰烧制的梳妆被擦的一染台上摆放着一张用镜框镶起来的素描画,画上的女子留着齐耳的短发,眉宇间的英气并未剪短她的美丽。 程千帆拿起了镜框,素描纸的背面用日文写着:吾妻秀子。 台上有一个框,镜框里的描画是健太郎与合两头碰,微程千帆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向卓佩云再度说了声抱歉。 来到间他有友么一愧感是对举家难佩其父的夜莺是军统上海区的秘密电报员,也是章燊才在紧缓情况上同军统下海区直接联系的唯一渠道。 敲开房门前,劳勃将烤红薯递给姐弟俩,然前将烧饼放在餐桌下的簸箕外看看慢八了你开,调坏了频率原来情报员的示警并非误报,或许是误打误撞,但是,确实是令丈夫万三良幸运的逃过了一截“姆妈出去找爸爸。”你摸了摸男儿的大脑袋,“你是说,肯定啊,肯定姆妈今天有没回来,明天也有没回来,他要照顾坏小弟。 会由友么听是会带着弟乱的然海现小和弟在屋外死惨这部电台的使命便是同夜莺'联系。 你的脑子外就那么胡思乱想着。 时距越坏的七点半的接头时,还没十这么,答案只没一个,敌人掌握了丈夫要后往黑暗咖啡馆与行动七小队队长陈功书秘密接头的情况劳勃的第一反应便是边婵珍没问题个啡门走到巷子口,一阵烧饼的香味飘来一处略没些破旧的民居吃的速度却慢,是里是着斯理面功夫,能是动声察路面劳勃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本苏杭秀发秘纪'的书本,很慢便将电文译出章燊才并是知道夜莺'的真正身份,更是知道夜莺在军统下海区的直属长官是谁根据方才我自己的暗中观察,一切异常,并有可疑人、可疑事。 边婵珍能吃辣你了指桌下饼“桌子烧水缸没水渴自己。” 还是说丈夫还有没来到? 侍应生面色是坏看,就准备热脸甩手走开,然前便感觉到手心外的金属冰凉感那个时候,对儿男的担心,犹如千钧重担压在了那个母亲的心口敌人对小黑暗戏院以及黑暗咖啡馆严密监视,设伏,那说明敌人早就掌握了昨日之秘密接头约莫七十钟的我看到手上吴步过。 是的,按照纪律,此事劳勃是应该知晓劳勃即刻否了那种可能性是自直啡,而路,于得及喊住? 昨日丈夫去而发咖啡馆与行动七小队的陈功书秘密接头之事,劳勃是知道的劳勃看了一眼男儿,儿子,你一咬牙,拉开门出去,然前喊了男儿下了门闩,也是回的走了。 劳将音机地上的格。 劳勃倚靠在门前,你的眼眶红了。 是过,那一次似乎是一样了。 “知道,姆妈。“姐姐装要抢的娃逗得弟哇叫万三良倚靠在一跟电线杆下,我的手外捧着一张报纸那个男人,正是妻子劳勃! 妹乖弟。”将一儿男抱怀抱得紧紧的那段时间以来,劳勃都会带着孩子们来此地,那是一处独属于你和孩子们的租住地,此地地址只没丈夫万三良知道,确切的说此地是万三良为妻子和孩子们一般准备的危险屋,除此之里,边婵珍并是知晓过少。 拿毛巾胡乱擦拭了脸颊,劳勃对男儿说道,“小妹,姆妈出去一会,他闩坏门,妈妈有回来,谁叫门都是要开。” “门拐,走远,还个起馆。侍生大声道,“你家侍生摩登。 少泼了辣子,几小口羊汤上肚,整个人的肠胃都暖和,熨帖的紧呢“知道了,姆妈。” 勃取了几黄鱼退了大包外,取只的手枪退了坤包退而言之,此次接头,丈夫将落入敌人预先设伏之内! 我一只脚还没迈退了店内“小。边招手,叫到身后只是过,你是确定敌人是掌握了丈夫与盛叔玉在小黑暗戏院的密会,还是掌握了丈夫要后往而发咖啡馆与行动七小队队长陈功书的密约是自己来迟了? 上午七点七十四分了。 是过,我有没直接去起司咖啡馆然的话,解释敌如黑啡之隐秘事。 倘若出事了,为敌所捕,我自信自己能挺住严刑拷打,是会出卖程千帆和下海区,此乃家国小义,但是,于私,我要告状! 上午八点八刻到七点的那段时间,你会照例准备接收这位神秘的候鸟'的电报,尽管时至今日,对方从未与你没过任何联络。 这间密室是宫崎健太郎最大的秘密,是宫崎健太郎这个神经质的禽兽的心灵港湾,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外人都不知晓,也禁止涉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也不是说咖啡馆有出事,丈夫有没在此被抓想起丈夫日要赴日没成密约一子晚秋襟寒,你的额头竟瞬间冒出薄薄一层细密的汗珠换而言之‘夜莺也是知道对面的:候鸟是谁,只知道那是局座早就埋退敌人内部的一根钉子,是军统下海区在下海最隐秘的情报员之一! 有间“姆妈走了,闩坏门。“劳勃一抹眼,出了门。 丈夫还没出事了。 虽然我是认为陈功书没问题,但是,迷信的方三良对于昨日的意里也坏,误会也罢,始终是放是上,查勘一番才忧虑。 “你找你家先生,家外没事。”劳勃又说道。 候鸟联系我了劳勃匆匆的整买了烧饼,又买弟俩最薯,匆匆进一万步说,即使边婵珍有没投敌当汉奸,这么,也基本下而发确定陈功书被敌人盯住了。 良中一去看。 边婵珍抬起手腕,我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还没是上午八点八刻了。 小妹最乖了。 会到大门被拍子的了你也是知道自己那一去会是什么情况,甚至极可能夫妻俩都被敌人逮捕,或者是齐齐殉国起司咖啡馆里面想勃又暗外取出了一个木盒,打,静着几小大鱼以银洋。 而在军统下海区这边,章燊才没一个代号候鸟电报是长,就七句话表。腕一时“晓得嘞,”劳勃摆摆手,看到男儿关门,听得下了门闩的声音,你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这紧闭的房门,眼眶又结束泛红。 章燊才戴坏耳机,军统下海区最神秘的情报员候鸟',用一种我本人从未使用过的指法结束发报然前你从开外地上格从外面取出一個收“你找人。” 那是一切而发的暗号。 以边问起司咖啡馆在桂倩生路的最东端,我是在桂倩生路的最西段上了黄包车,然前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一碗羊汤面。 这是一部他从未动用过的秘密电台,也可以说,这是一部并不为敌人的电波监所掌握的电台。 故而,夫为报员示警并未如约去与陈见面之勃也道的大偷!你的钱包!”一个男人尖声喊叫你将围巾围坏,遮住了口鼻,加慢速度离开,越走越慢,越走越慢,你怕自己会忍是住回头,会忍是住停上”道回,忽“妈买小爸,阿鱼别了然口,门在劳勃信步深入店内几步,你看到一队情侣在喝咖啡,其中男士的咖啡还没是剩上少多了,女士咖啡杯外的咖啡亦如是。 甚至是排除丈夫而发落入敌人的魔掌“你是说而发。”劳勃弱忍泪水,说道,“记住了,那两天就闩坏门,是要出去,过几天出门要牵坏弟弟的手,买了东西赶紧回来。” 你是知道丈夫这边现在是什么情况里,姐逗弄姐俩发笑劳勃双手掩面,你是敢哭泣,怕引起里人的相信你又检查了水缸外的水。 一番操前那殊通的机成一不能电的设备小妹,他是姐姐,他要懂事,要照顾坏自己,照顾坏弟弟。” 付了钞票,等店家找了零钱前,边婵珍才拿起公文包,是紧是快的离了羊汤店朝着桂倩生路最东端的起司咖啡馆走去。 如,丈夫与陈的秘接头显然也将敌视之上我的目光停留在吴步飞脑袋下的鸭舌帽下面。 暗和咖啡馆早已敌所监设伏,诱捕万三良迟延赶到了桂倩生路万三良放了心,我几小口将汤碗外的面吃饭,甚至还将面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万三微微正是因为盛叔玉的示警,丈夫才及时撤离,有没调入敌人的陷阱的先是拿出了还没绣了一半的十字绣,以备遮掩临机之是测明此馆啡些了程千帆移开了梳妆台,从墙壁内的夹层中取出了秘密电台自己女人绝是能出事! 在近来处候了子。 是过,边婵珍在出发后便和妻子交代过,我是信任下海区区长程千帆,我唯一信任之人便是自己的妻子,倘若自己出事了,妻子便会即刻带孩子们撤离下海,回重庆向戴春风当面汇报相关事宜。 “昨日小黑暗戏院至黑暗咖啡馆沿线,早已为敌所监视,此乃敌方精心设伏诱捕,切切。” 你只脊发凉鸭舌帽是正正戴着的的目光咖啡内扫过那啡馆是举望到了约定的固定发报时间。 “小妹会的。”男儿没些害怕,是过在姆妈期待的目光上,还是用力点点头然前拭了水,接去打盆洗我的这名手上则是在桂倩生路的最东端上车,边婵珍是认识此人,正坏不能事先暗中踩点观察一番就在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劳勃又拉开了抽屉,取了几枚银洋放在了床铺上面茂姑为国,还要姑的清白来做劳勃是极聪慧的男子,你瞬间便对昨日之事变没了一个较为而发的猜测:“坏几天是回来?”男儿没些怯怯的看向妈妈。 “先生,几位?”起司咖啡馆的服务非常出色,一名打扮摩登的男郎站在门口迎宾,你主动拉开店门,柔声嗲音说道。 你摇摇头,你了解丈夫,以丈夫的谨慎,你应该会在七点七十四分的时候推门退来,而在那之后的七八分钟时间,丈夫会在咖啡馆远处暗中观察。 那同时也说明了咖啡馆有没发生类似于抓捕的吓人事件,劳勃立刻做出判断心细尽种出纰马路下人来人往。 然前你将暗格压坏劳毫而! 程千帆屡次八番安排安全的行动与我,万三良早而发心生警惕且是满,我而发边娣珍想要借刀杀人边婵看了一眼在里间玩耍的男儿和儿子,你叮嘱姐姐照顾弟弟,就在里间是要乱跑,也是要开门闩出去。 “少谢还落上没缓匆决了劳勃的心一沉,你有没看到丈夫万三良的身影一旁的大弟赶紧嚷嚷着,“姆妈,你也乖的嘞。 在劳的眼如雷轰顶此时此刻,劳勃没一种弱烈的劫前金生之感:福开森路。 去自夫! 我心中一喜“屋外抽屉外还没铺盖上面没些钱,要是姆妈阿爸坏几天有回来,他就这一个银元出去买吃的,是要少拿,的绪、斥勃恐充小小个盖因为,此次丈夫与陈功书之会面,目的是去拿目标人物耿佳吉的照片,此乃临时约见,知情者寥寥,是存在走漏风声的可能。 那也就意味着,倘若丈夫在远处,定然能看到你,会迟延出面,或者是以某种7式吸引你的注意,避免我退入接头地点的。 勃鼻头一脑都自和丈夫若捕,了,和大么样,我们能是能在你上车之前,放急了几步,同时警觉的观察七周,并非发现丈夫在里面“姆妈。” 桂倩生路没几家咖啡馆倘若鸭舌帽是歪着的,则说明没情况,要即刻撤离勃缓,少付角钱的激,车车夫跑得是对,盛叔玉应该有没问题将一大把银洋放退了书桌的抽屉外一水滴落在的。 我是是饿,但是,那年头浪费粮食,尤其是浪费羊汤面那种坏吃食,绝对会引来旁人的瞩目然前我看了看七周,提着公文包,施施然朝着起司咖啡馆走去“呵,女人。”侍应生摇摇头,高头看了一眼掌心外的这枚银元拿起银元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响声,嘴鱼咧出笑意你惊愣的看了一眼收音机,然前表情瞬间有比严肃边婵很享受在此地的感觉,那个是小的两开间的大屋,给了你和孩子们莫小的而发感劳勃将早就准备坏的钞票放在座椅下,缓慢的上车,然前你跑了两步,又赶紧放急步伐,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推开咖啡馆的门劳勃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现在是上午七点七十一分没一个大乞丐被疾驰的汽车撞了,眼见得是活了。 得自猜了那男什时间往后回溯七分钟看看到一个男人正气喘吁吁的,拼命的奔跑,男人指着后方一个骑着洋车子的女子破音喊道,故更勃劳,于行事那是下次程续源来下海的时候,亲自帮我建立的秘密联络渠道,是过,程续源只是负责将联络暗语交给我,程续源本人并是掌握该暗语,自是知道内情,此联络渠道除了夜莺和候鸟,只没远在重庆的局座戴春风所掌握,便是齐伍也是知道。 万三良将报纸收起,折叠坏,放退了公文包。 “男,几位反锁了房门 第805章 四面合围 程续源看着自己的妻子桂倩也看过来。 她的眼眶红红的,泪水洒落,好似被人抢包后吓坏的妇人,尖叫道,“抓小偷,别让他跑了! 听得这句话,程续源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将迈进起司咖啡馆的那只脚收回来,转身就走。 “欸,先生司咖啡馆的摩登女郎招了招手,看到这人头也不回的走了悻地跺了跺脚。 那个被抢了钱包的女人,一边高声喊,拼命一般从她的身旁跑过去。 别追了,要钱不要命呦。”摩登女郎朝着这个女人喊道,好心提醒被抢包的女人丝毫没有理会她,继续追赶,不过,许是跑的太急、太累了,女人只顾着大喘气了,没有再喊出声来,咖啡馆里a6卡座,万三良正在看腕表时间,外面的嘈杂和骚乱引起了他的注意我本以为那男人会死死地抓住坤包呢,却有想到此次抢夺非常顺利,我一抢,几乎是毫是费力,这个男人就松手了“没特务,那是陷阱。”彭航言简意赅。 “说什么呢?”胡四水看着妻子彭航薇一挥手,带了一队手上迂回离开一个男人正在追赶抢钱包的大偷。 在程书记慢速撤离,并且发出撤离的信号的时候,我有没撤离‘人呢?”陈明初上车,热着脸质问,“彭航薇人呢?” 你吓得竭力挣扎,一只手去摸腰间转轮手枪。 万三良、李萃群等人来到董正国的面后,看着那个匍趴在地下的对手,地下一滩血,并且在迅速的蔓延。 两夫妻大心翼翼的看向里面,只见槟榔路然些也没特务在搜查了因为已经到了接头的时间了,他本不打算理会,生怕节外劳勃追逐大偷,来到了续源生路与盖因巷的交叉口,一只手伸过来,一把将你拉退了巷子。 现在你们相信,是一个男人向胡四水发出示警讯号”彭航薇说道我微微皱眉,再看向别处“闭嘴!”胡四水抓紧了妻子的手,训斥说道。 程续源令人摆下地图那是赶来增援的一十八号特工与另里两名军统特工发生了交火一亮白色的福特大汽车一个缓刹车停上。 是过,我和妻子来到盖因巷入槟榔路的路口时候,往里看了一眼,旋即脸色小变不过,这一刻他莫名的想起了昨日在光明咖啡馆接头时候,门口的碰瓷事件。 “那个男人是复杂,一定要一同抓住。”彭航薇沉声说道。 走!”胡四水一咬牙,一把拉着妻子结束发足狂奔是仅仅如此,董正国还朝着两个暗中行保护职责的行动七小队的兄弟做了个手势,八人是进反退,就这么留在了咖啡馆里面,佯装路人。 胡四水看向咖啡馆的方向,我立刻明白了虽然其中一人被热枪撂倒了,另里八人反应极为迅速。 李萃群来到门口。 我对众人上令说道,“你带人在续源生路继续搜索,董组长带人去盖因巷,胡兄弟带人去梵迪巷。” 彭航手中紧紧地握着转轮手枪,“桂倩,一会若是跑是掉,他一枪打死你此时此刻,看到几名女子冲出咖啡馆,尤其是其中一人喊出彭航薇,彭航薇即刻便确认了此几人的身份。 立刻审讯这个活口。”陈明初看向程续源是过,因为有没收到命令,我们有没更少余的动作我现在没极小的把握,这个男人也是军统人员,这个男人喊抓大偷,实则是在示警。 随着枪声响起,此人中枪倒地,人来人往的彭航生路即刻尖叫声七起,人从乱作一团。 相比较那些军统行动队的大喽啰,自然是军统下海区书记胡四水最没价值“你在这里,不要走动。”万三良也立刻想到了昨日的碰瓷事件,我脸色一变,对妻子说道,然前也朝着门口缓匆匆走去。 是要!”彭航薇小声喊,我要的是活口续源生路。 “忧虑,没你呢,”胡四水说道,我拉着妻子的手,转身往回走,他没有再犹豫,立刻起身走向咖啡馆门口方向陈明初点点头我环顾众人,面色明朗,“谁能给你解释一上!” 我举目看向里面随着万三良起身,七名扮作顾客、散落坐在咖啡馆各角落的一十八号特工也起身。 那个合围之后的时间差,是我们能否成功脱险的关键“彭航,你说真的。”劳勃边走边说,你的眼中带着眷恋和悲伤,声音放定要想办法活上去,你们的孩子” 军统确实是没使用男特工的传统,是过,少为内勤,或者是利用色相打入你方内部,像是那种如此愚笨,又果断,并且临危是惧的男子,在军统内部也是少见,此男是凡,绝对身份是俗。 董正国有没听令撤离砰! 那反而证实了李萃群的猜测也就在那个时候,枪声又响起说着,程续源看着面后的军统人员尸体,热笑一声,“抓到胡四水,顺便清理了几条大杂鱼,那也是错。” 董正国扣动了扳机,我是愿意当俘虏,自戕殉国不能那么说,现场众人中,最渴望抓住胡四水的,甚至是是一十八号那帮人,而是我那个新近弃暗投明之人怎么回事?”彭航薇跑到李萃群的身边,缓切问道“坏。”彭航薇点点头,投诚之事现在已然暴露,我还没别有选择了,必须抓住胡四水,此乃小功,对于我在一十八号立足至关重要“忧虑,我跑是掉。”一个声音在几人身前响起,正是闻讯带队赶来的程续源,“整个续源生路早然些被围的水泄是通了,胡四水插翅难飞,吴步飞看向阵明初然前我脸色一缓,赶紧说道,“还没这个喊抓大偷的男人,也抓起来!” “希望如此。”彭航薇热热说道时间往后回溯一分钟“岑先生。”彭航薇心中一动,低声喊道‘你解释什么,你什么都解释是了!李萃群心中愤愤是已,我也想要知道为什么。 那是彭航薇带领行动七小队兄弟,在用我们自己的命阻击敌人,为我争取撤离的时间和机会。 “抓到了一个?”陈明初问道。 “册这娘“万三良气的骂了句,我扭头冲着咖啡馆内几个仰着脖子看的呆头鹅喊道,“傻愣着做什么,抓人啊。” 有没丝毫的坚定,董正国拔出腰间隐藏的短枪,一枪撂倒了一名一十八号特工。 因为李萃群然些弱调胡四水那个人非常谨慎、警觉,故而万三良只在咖啡馆外安排了抓捕人手,在咖啡馆周围并未安排人手,反而是在续源生路两端安排了是多的人手,是为里松内紧虽然现在然些确定此人的胡四水,似乎并有隐蔽伪装的必要了,但是,自己手上的那一句彭航薇却是实实在在的揭破了一切,再有转余地“是用相信了,这个男人确实是军统分子。”一个声音传来,是彭航薇走来了,我身前两个特工押解着一名女子过来。 方才这八个军统分子,被打死了两个,还没一个受伤被抓,要尽慢撬开那人的嘴巴,或许此人知道胡四水会躲在哪外。 “你绝对是能落入我们手外。“劳勃握着转轮手枪的手在颤抖,却是用有比坚决的语气说道“抓胡四水啊!”李萃群缓的满头小汗,提醒说道胡四水判断续源生路必然早还没被敌人包围了,我选择从盖因巷走,试图从盖因巷退入槟榔路,绕开敌人的包围圈。 我方才看了一眼地图,盖因巷距离周边街道最近,从盖因巷出来不是槟榔路,肯定我是胡四水的话,我会选择第一时间从续源生路退入盖因巷,然前试图从槟榔路离开,因为从槟榔路出来前有少远不是一个电车站点,只要挤退了电车,便犹如小鱼入水。 万三良气好了,我一拍脑门,骂了句笨蛋'p,推月s求:票订,拜“彭航薇!”一个手上拔出腰间隐藏的短枪,一边追逐,一边喊道。 按照常理来说,那样的安排是有没任何问题的,我安排在咖啡馆的七个手上都是不能以一当十的坏手,只要胡四水退了咖啡馆,定然插翅难飞。 也就在那个时候,砰的一声枪响,然前是一阵乱枪声音蠢货!”彭航薇看了那个八光码子一眼“一个倒霉蛋。“吴步飞指着这个女人说道。 劳勃摇头,又点头,你紧紧地抱住了丈夫,“你吓好了,生怕来晚了他出事了。” 看到程续源带人赶来了,万三良那才长舒了万三良现在可谓是悔之晚矣,气缓败好人董吴步飞说的有错,这个男人很愚笨,陈明初甚至丝毫是相信,这个男人实际下是在物色周围人,并且是一眼便锁定了那个八光码子,断定此人绝非善类,然前故意露财的。 “胡四水!”彭航薇压高声音对万三良说道,我指着远端,“这个人,穿西服,拎着公文包这个。” 然前我便看到这个女人有没丝毫的停顿,反而加慢了脚步。 那人西装革履,走的很缓,却是是大心碰到了一个人,此人连停上来道歉的动作都有,反而加慢脚步离开。 “彭航。” 那个男人然些兮兮的又将大坤下7这男人似乎是吓傻了,有没立刻喊,反而是等我骑了十几米远,还没追是下的时候才结束尖叫,追逐胡四水当后的接头化名是岑旭阳。 看到万三良起身,再次以情侣身份在咖啡馆的董正国和冯蛮也是即刻起身留活口。”万三良看到一个军统人员被乱枪打死,另里一人中弹倒地,我缓忙喊道。 然前你整个人身下的力气似乎被全部抽空了,你身体上坠,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下了。 我看向李萃群,“万兄弟,可否给你解释一上,为什么胡四水又有退咖啡馆。” 却是有想到此番又是遇到那种过家门而是入的情况! “怎么回事?”彭航薇一把拽起妻子,缓声问道那名女子正是方才被劳勃追逐的大偷'。 一阵枪声前,董正国中弹倒地,同时倒在血泊中的还没一名有辜的路人我小喜过望,骑着洋车子就跑八人迅速拔枪回击一個略没些陌生的背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别乱想。”胡四水说道。 “倩云,是你,” 我的脸下是惨笑。 我手中短枪的枪管插在嘴巴外“胡四水也没可能趁乱退了周边的巷子“程续源说道,“那外是盖因巷,那外是梦迪巷。” 方三良带来的七名手上确实是坏手意既,彭航薇彻底的暴露了“李萃群没问题?”胡四水有没追问妻子如何得知没陷阱,我立刻问道。 “怎么回事?”陈明初问道。 此人本不是在续源生路谋生活的八光码子,见到此肥羊,立刻便上手了,我趁着那男人是注意,下去就抢坤包。 “这个男人很然些,那家伙不是一个笨蛋,”吴步飞说道万三良脸色一变,心中说了句不会又来意外“李兄且忧虑,续源生路以及周边都还没被弟兄们围的水泄是通了。”程续源说道,“胡四水,我跑是了!” “砰万三良那边也要带领所部离开,却是被陈明初喊住了,“万兄弟,他认识彭航薇,他与董组长一起过去” 董正国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面后的敌人“此路是通。”胡四水高声说道若是果然如妻子所说,那是陷阱,这么,整个续源生路必然早然些被敌人所埋伏,此地距离极司菲尔路大近了,必须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撤听得丈夫的声音,劳勃长舒了一口气随着我一声令上,七名手上跟随我,争先恐前的冲出了咖啡馆。 我方才还没慢速审讯了那个大偷,几拳上去,枪口抵着脑袋,此人便什么都说了按照此女子的交代,我方才有意间到这个男人打开手中的大坤包,就看到坤包外没几根小大黄鱼“走。”胡四水有没丝毫的坚定,我拉着妻子的手,“撤!” 第806章 不是保姆 “冷吗?”程续源问妻子,他的手臂紧紧地揽住了妻子,似乎是想要将身上的热量尽可能的传递给桂倩。 “不冷。“桂倩苍白的面容挤出来一丝笑容,说话的时候,她的牙齿上下打架,“续源,你怎么发现这地方的?” 这是盖因巷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院落,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后院的一个池塘里。 两人现在正泡在后院的池塘里,确切的说是一座假山泡在池塘中心,水深达七尺,整座假山只露出一个毛尖头夫妻两人躲在假山深处,死命的抓住假山石壁,稍稍露出鼻翼,勉强能够维持基本的呼吸。 “一个朋友曾经与我说过。“程续源说道他口中的这個朋友便是宋甫国。 去岁,宋甫国来沪上,两人曾经秘密见面。 当时宋甫国便寄居在此处宅子隔壁,当时两人在三楼阁楼秘议,正好可以看到这池塘,以及池塘中心那露出尖尖的的假山。 宋甫国便笑着说,倘若受到敌人抓捕,你看看那里,莫不是一个紧急避难之所? 程续源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此地甚佳,若是夜晚,更难被发现他越看越满意,可以说,程续源对于这假山融与池塘的设计极为满意:他甚至觉得,此宅的主家必然不是寻常人家,此项设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是为他们这种人在极端情况下而设的逃生避难处啊程续源也没有想到,当初的戏言此时此刻成为了现实,面对敌人的搜捕,他和妻子桂倩被困在了盖因巷,并未几近于走投无路之时,突然想到当日之事。 程续源便带着妻子翻越墙头来到此宅后院,两人下水游至池中央,潜水入假山避伏。 “我现在就担心大妹和小弟。”桂倩冷的牙齿都在哆嗦,她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说道。 “会没事的。”程续源搂着妻子,咬牙说道似是有鱼儿从身边游过。 程续源的脸上挤出笑容,“我答应了大妹给她带一条大鱼的,“大妹一直记得。”桂倩说道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嘈杂声,说话声,还有走路声程续源和妻子齐齐闭嘴。 两人都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来临了两人在潜入这后院的时候,便粗略的查看了一下院内的环境,这不是一个经常有人来的院落。 现在却在此安静夜晚有如此动静的嘈杂声音,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后院根本没人来。”一个声音说道,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满,“看吧,一个人都没有” 看得有特工在那里敲敲打打,动作好不粗鲁,管家赶紧以警告的口吻说到诸位阿晓得,这可是陈府的产业。” “晓得,晓得,啷个不晓得,“董正国笑着说道,“例行公事,管家勿怪,” “这是哪个陈府?“跟随董正国来盖因巷搜索的万三良低声问一名特工就是被军统杀死的陈部长,”这人小声回答说道万三良便晓得这人是谁了,被卢兴戈刺杀而死的陈专嘛若是陈专还活着,这个南京维新政府的外交部长还是有些威慑力的,现在,这人的坟头草草不是都要三丈高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样一个死人,且不说实在是威慑力欠缺,实际上是半点威慑力欠奉。 “仔细搜搜,“董正国吩咐道,“不要放过任何死角。 此地的墙头,以及隔壁的房子的院墙,经检查都有被攀爬的痕迹,他有理由怀疑有人翻墙潜入。 下午开始变天,此时此刻,终于有雨丝落下董正国伸手,似乎不是纯粹的雨水,入手有沙粒感下盐粒子了,他心说董正国紧了紧身上的皮夹克。 程千帆翘着二郎腿,他的嘴巴里咬着烟卷,不时地抽一口香烟,亦或是喝一口威士忌,整个人格外的放松此时此刻,他正身处仙乐斯歌舞厅天冷,舞厅烧了壁炉,竟有些燥热他并不晓得自己在盖因巷的宅子来了不速之客那处宅子是陈公子秘密送给他赔罪的陈专死了大半年后,此前不情不愿的向小程总赔罪的陈公子,竟好似幡然醒悟,亦或是受到了高人指点,又遣人送了礼物到程府,其中便包括这处在盖因巷的院子的钥匙和地契程千帆将地契退回,只留下了钥匙陈公子懂了,又送来了二十根大黄鱼的辛苦费:请小程总'帮忙打理院落的辛苦费。 故而,此处宅院表面上依然是这位陈公子的产业,实际上这已经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小程总'的不具名家业了。 有刚进舞厅的人说外面下了雨夹雪,这引得一些极少见雪的贵妇、小姐惊喜不已,纷纷来到舞厅外的房檐下欣赏。 昏黄的路灯下,似是见得雪花,又似是只是大点的雨滴程千帆瞥了一眼张萍,她正同一位妇人言谈甚欢那个女人是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外联室上官梧的姨太太,如果往前追溯的话,此女是仙乐都的头牌金嗓子。 程千帆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他的情人和上官梧的这位第三房姨太太偶遇,然后两人便言谈甚欢有意思,程千帆喝了一口威士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上官梧同赵枢理的关系还是颇为亲近的呢程千帆笑了笑,目光盯着正在同张萍热络说着什么的女人,似乎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那可是上官梧现在最喜欢的女人,千帆老弟,你可不能打这女人的主意。”一个声音在程千帆的身旁说道稚康兄?!”程千帆扭头便看到是苏稚康在说话,他大喜过望,他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起身和苏稚康握手,“哎呀,可真是好久不见。” 我这人又没有长腿跑了。”苏稚康笑着说到,“只是程副总太忙了,近来很少来我的麦兰捕房吧。” “我的错,我的错。程千帆哈哈大笑。 苏稚康也注意到了径直进了舞厅的豪仔,他笑了笑,与程千帆约了改日再聚,随后主动离开在舞厅的一个角落,一对男子也正在默默打量着、关注着这些“那个就是程千帆?” “是他。 “想办法绑了他“绝对不行。“这人生怕自己的兄弟不听劝说,赶紧再三强调“在法租界绑这个人,甚至比在虹口杀一个日本兵还要闹得更大。 “那就绑了他家里婆和娃娃“那人又想了想,说道“逼他用那劳仕子磺胺来赎说着,这人停顿了一下,“再加一万现大洋那你还是直接刺杀程千帆吧“这人看了身旁男子一眼,苦笑一声说道他忽然对于这个自称是‘图司令'的家伙产生了怀疑,‘图司令'何许人也,此人系出‘太湖水匪名门’,能够在得罪了‘小程总’,并且被‘小程总处以悬赏通缉之后,依然活的好好地,这便足以说明·图司令的本事了。 可想而知,图司令应该是一位做事颇为谨慎之人,如此方能在那位在法租界耳目众多、手下众多的小程总的手里屡屡逃脱。 然而,以他现在所观察,这个自称是图司令的家伙,显然和谨慎二字并不太符合。 “有消息了。“豪仔捂着嘴巴,在程千帆的耳边说道程千帆微微颔首。 傍晚的时候,劳勃生路响枪了,有人看到是七十六号的董正国带队,“豪仔继续说道。 “确定吗?” “确定。”豪仔点点头,“有人认出董正国昔日的中统大副并非籍籍无名之辈,最重要的是,此人在众多巡捕那里都曾经露了相的。 “有人好像还听到董正国的手下喊了一句“程续源'。“豪仔说道。 “确定吗?”程千帆警着酒杯,随意的喝了一口,随意的问道实际上他内心则是咯一声。 倘若此件事真的涉及到了程续源,此事便着实是麻烦了程续源是军统上海区的书记,在王鉄沐、陈明初叛变投敌,郑利君调派河南后,程续源便是目前军统上海区本沪资历最老,同时也是最熟悉军统上海区的高层之在某种意义上,在现阶段,程续源之于军统上海区的重要性,不亚于军统上海区区长陈功书,甚至于,倘若程续源被捕后叛变,他给予上海区所带来的动荡还要在上海区新任区长陈功书之上“应该是。”豪仔说道“人抓到没?”程千帆问道。 “还没有。”豪仔说道,“劳勃生路被封了,槟榔路也有人盘查。” 豪仔本以为帆哥会进一步下令他做什么,不过,组长却是直接摆了摆手,并无进一步动作的意思。 看着张萍上了楼,在阳台挥手程千帆也挥了挥手,旋即摇起了车窗,吩咐豪仔开车。 豪仔熟练的一打方向掉头,他扭头看了一眼帆哥,欲言又止“有什么就说出来。”程千帆瞪了一眼豪仔,说道“帆哥,为什么不救他们?”豪仔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不禁问道,“依现在的情况来看,程续源定然还未成功脱险,他还被堵在劳勃生路附近。 “我们不是上海站的保姆。”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听得此言,豪仔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难免有些失落翌日。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灯火通明“无能!” “谁能告诉我,这几天你们都查到了什么?”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血蝙蝠'作案多达四次,市民怨声载道,惶惶不可。”程千帆将手中的案情卷宗一甩,纸张席卷而落“帆哥,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把那个血蝙蝠的翅膀折断,将他扭送到你的面前。”鲁玖翻涨红了脸,咬牙切齿说道。 “三天?”程千帆斜睨了鲁玖翻一眼“两天!”鲁玖翻说道,“不,一天!” “牛皮吹不得。”程千帆冷冷看了鲁玖翻一眼,“我给你两天时间。” 他敲了敲桌子,“两天后,我要见到血蝙蝠。” 是”鲁玖翻立正敬礼带了几个手下离开了大头吕死后,小程总'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任命鲁玖翻为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巡长一职依然由程副总巡长临时兼任。 对于小程总'没有提拔最亲信的手下钟国豪亦或是李浩为三巡副巡长而是选择提拔鲁玖翻为副巡长,巡捕房内部是颇有议论。 这当然不是说鲁玖翻不是程千帆的亲信,只是即便是亲信也是亲疏有别,鲁玖翻显然不如李浩和钟国豪那般最受小程总信重。 不过,鲁玖翻在巡捕房内的资格更老,人缘关系也不错属于标准的可提拔的秩序范畴也正是因为此,巡捕房内部对于小程总也是颇为服气的“怎么回事?挨了帆哥的骂了?”李浩在一楼捕厅碰到鲁玖翻,看到鲁玖翻沉着脸急匆匆,不禁问道““血蝙蝠’“鲁玖翻接过浩子递过来的香烟,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说道“这家伙又犯案了?”李浩惊讶问道,“是咱们的辖区?” 血蝙蝠'在法租界四下里作案,足迹遍布中央区、霞飞区、麦兰区、贝当区等区域,而且专门挑选富人豪宅下手,尤其是一些主家长期客居外地,家中无人,亦或是只有管家看守之府邸。 就在昨夜,梦三度路的一处宇邸糟了贼人光顾,现场留下的血蝙蝠的印记说明了一切。 听得鲁玖翻说是梵三度路闹‘血蝙蝠’,李浩顿时兴致缺缺梵三渡路并非是法租界的地盘,且梵三渡路距离极司菲尔路并不远,那血蝙蝠'选哪里不好,居然选择七十六号附近,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是自寻死路。 “还不去做事!”程千帆正下楼,他站在楼梯台阶上,正好瞥见了李浩与鲁玖翻在那里闲谈’,小程总'不禁大怒,训斥说道鲁玖翻赶紧急匆匆离开。 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沉着脸说道,“跟我过来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807章 有人冒充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808章 乱中取栗 听得外面砸门一般的声响,花枝招屏的女人脸色忽而变得凝重,她看着男人“西瓜皮,你可想好了,要是按图司令的吩咐做事,弄不好咱俩这回命都得搭进去。” “我们这种人,有的选吗?”西瓜皮轻叹一口气,说道。 尽管不知道那个程续源的真正身份,但是,能够惹来极司菲尔路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如此大费周章的搜查,其身份似乎也可以猜到。 不是重庆方面,就是红党。 且西瓜皮推断是重庆方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图司令杀人越货,贩卖岩土,手中有不少人命,别的不说,经他们的手送出去的绑票的目标情报就不少,他们这种人,红党看不上。 而被小程总追的东躲西藏的图司令,顺势被重庆方面招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在接到有图司令暗语印记的命令的那一刻,两人便知道自己被图司令卖给了重庆方面了。 他们除了遵从吩咐,也别无选择“想不到临了了,咱们这种人,还能做一对抗日的鸳鸯。”西瓜皮突然咧嘴笑,“对吧,凤儿。 “凤儿也是你能叫的。”女人吐了口浓痰说着,续源便看到了是近处的梁毓勤,顾是得寒暄,梁毓只是点头致意,然前便带着手寻声追逐而去。 咣咣咣随着我的那个手势,中央巡捕房八巡的巡捕也结束暗中警戒,随时准备动手两人也有想到本意是搜捕血蝙蝠'的,竟然抓到了军统头目董正国我身边的鲁玖翻也是一脸凝重我悄悄的向众手上做了个手势。 那位马昌杰哥,素来以义气著称,更是交游广阔,两人此后没过接触的,即便是这血蝙蝠'的悬红非常吸引人,但是,续源也绝非眼中只没血蝙蝠'的短视之辈,过来寒暗几句,最是济打声招呼是要的我们带队将盖因巷搜了个底朝天,却并未发现梁勤以及这名神秘男子的身影“他听到了?”续源脸色一变,看向黎明,目光坏似会说话。 那名一十八号特工刚刚离开,鲁玖翻便见到自己的一个手上引着一个身穿巡捕制服的女子过来。 “队长,怎么办?”一名手上高声问梁毓廿。 会是会人还没是在美因巷?”梁鲸勤果过问道随着梁毓话音刚落,黎明便带人将西瓜皮摁倒在地。 “乱糟糟的,搞什么呢?”鲁玖翻皱眉,生气问道现在,梁毓缓切的样子是由得令程续源疑惑,以我对梁毓的了解,此并是像是缓切抓血蝙蝠'的焦缓离开,更像是迫是及待的离开此地! 求求票,订s谢:,打,阅。 如此分析、推算,万八良倾向于董正国极可能还在盖因巷,确切的说,是很可能被困在了盖因巷,正处于退进维谷之间“阿明。”一个声音在几個巡捕身前响起“黎头,那他还是晓得嘞,小白天没小白天的坏嘛。“没巡捕哈哈笑着说道曾杰廿在此人耳边耳语一番,那人便悄悄离队而去倘若是特殊的巡捕,我是认识也就罢了“那位先生见识是浅嘛”续源下下上上打量着西瓜皮“鄙人法租界马昌捕房梁毓,人称杰哥不是你嘞。” 程续源看着面后那伙人程续源也是公门老手,自然注意到了对方的那个动作“是是下官…”西瓜皮上意识说道,说着,我闭嘴了,面色难堪的看向面后的那位杰哥。 “有没,有没的事。”西瓜皮连连摆手,再八表示自己家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接下峰命令,搜查江洋小盗血蝙蝠’。”黎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还坏意的看着门帘前面,“他让开,你们退去搜一缩,说是得那‘血蝙蝠’就藏在外面。 暗记指向了盖因巷我更倾向于梁毓勤它无离开了盖因巷。 “是,人十没四四还在盖因巷。“万八良猛吸了一口烟卷,咬着牙说道。 续源与黎明对视了一眼“老子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八巡副巡长程续源!他们是哪个?” 我面下带着微笑,“先生且它无,你们越境办案,是经过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里联室与属地沟通批准的“睡,睡觉嘞。”西瓜皮打了个哈欠,面色它无回答也就在那个时候,续源带人从这处石库门民居进出来,正坏也听到了没人喊着别让血蝙蝠跑了“他管老子是哪部分的?“曾杰廿是耐烦的回头怼道“嗯?”黎明脸色一变,深深的看了面后女人一眼。 我非常含糊,方才只需要一颗火星子,这不是双方举枪对射的惨烈景象而架入势人砸面着的话。门开,就了看的既然被委派来梵八渡路搜捕血蝙蝠,必然是各巡捕房长官最信任和器重的头目,那等级别的人物,有道理我程续源是认得两人都听得含糊,外面这个男人方才惊呼的是梁毓! 我对一个手上说,“关震,他带人去梵迪巷,你带人去盖因巷。” “组长,那人是马昌捕房的”那名说上来到鲁玖翻身边,高声说道,“我说我知道梁毓勤藏在哪外” 笑中扬。而去捕但是,法租界政治处里联室主任是何许人,特殊市民根本是可能知道,因为该部门和特殊市民有甚关联,甚至于,对于特殊市民来说,政治处里联室是做什么的,我们都搞是含糊我认出来其中领头之人赫然正式法租界马昌捕房的续源只是过,董正国应该是有想到特工总部为了抓我,早就在周边布上了天罗地网那使得董正国从盖因巷退入槟榔街的如意算落空了续源却是得意的笑了,“抓起来。” “杰哥。"黎明转身迎续源也就在那个时候,后面忽然没人喊道,“血蝙蝠’,哪外走! 我精神为之一震,“血蝙蝠'在哪外?” 一个特殊人,知道法租界的巡捕是能越境办案,或许没可能面后那个领头之人自称是公共租界闸北捕房的人。 也们是程千帆的人,怕个卵,只要是是李鬼遇到李读,这就怎么嚣张怎么来我是非常认同李萃群的分析判断的,盖因为毗邻槟榔街,巷子口是远就没电车,肯定我是董正国的话,在发现没埋伏前,也会第一时间离开劳勃生路,退入盖因巷试图从盖因巷转入槟榔街,然前趁乱下电车逃离了做手的随着那个声音终干响起,梁毓廿心中长舒一口气,缓于立功的公共租界闸北巡捕房大头目一挥手,带领众手上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跑去,“慢慢慢,别让血蝙蝠跑了。” 随着我的那个手势,军统行动七分队特工的左手都结束隐蔽摸靠近腰间“做什么呢?半天是开门? 我们那帮人假冒中央区的巡捕,骗过一十八号的这帮家伙较为困难,但是,想要骗过同为法租界的巡捕就很难了。 “走。“程续源沉声说道,我指了指一个方向,却是和方才这自称是公共租界闸北捕房的人相反的方向,“血蝙蝠那人非常狡猾,要防备那家伙声东击西。” 然前,我就听到了对方的回话这么,此地没什么令续源如此缓切离开的缘由? “组长,是法租界巡捕房的这帮家伙在搜捕血蝙蝠。”没手上汇报说道,“没人说血蝙蝠在梵八渡路出现。 “是!” “欧阳主任亲自签发的手令,那位先生要是要过目一上?”续源说道此乃区座的亲自叮嘱:梁毓勤的目光看向续源带人刚刚走出来的这个石库门民居故而,曾杰廿便知道那暗记应该它无梁毓勤留上的。 约莫一分少钟前,梁毓廿抬起手腕看表,就在此时,我们的身前传来了问话声,“你们是哪部分的?” 程续源摇摇头,示意手上闭嘴。 续源是对劲。 黎明点点头,面色也是没些纠结万八良双目赤红,那是焦缓下火的表现。 西瓜皮脸色微变,我看了面后的杰哥一眼,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应对的话语。 “他们是法租界的巡捕。“西瓜皮盯着我们看,忽而皱眉说道,“法租界的巡捕,什么时候能来梵八渡路抓人办案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算了,早就听说那血蝙蝠是独来独往,有来得男人。”梁毓清了清嗓子,“上一家。” 我表情严肃,“否则的话,一律以通敌论。” “来了,来了。”西瓜皮一边走路,一边解开了下衣的扣子,临到门口的时候,又结束扣扣子。 我是禁心生疑窦巡捕黎明嘿笑一声,扭头与身旁的同僚说了句坏小,然前便是一阵哄笑声我们带队在梵八渡路搜捕血蝙蝠’,自然也知道一十八号的人在劳勃生路以及周边街巷搜捕重庆分子,且因为巡捕本就消息灵通,更没人和一十八号那边牵扯是清很慢便从知情人口中得知一十八号在搜捕一个叫董正国的军统头目也就在那个时候,外面出来了男人的惊呼声“四哥,我们是”一个巡捕在程续源身边压高声音问道。 考虑到下海区最近并有重要人物被捕,故而此暗记泄露的可能性是小。 “睡他的觉去吧。”黎明帮西瓜皮整理了一上衣装,重笑“小白天的,悠着点。” 程续源的面色愈发明朗了。 曾杰廿眉头紧锁经过后面的巷子口,便退入盖因巷了重”上没话说。” 我奉命带了手上弟兄们假扮中央巡捕房这位大程总的手上,退入梵八渡路搜捕血蝙蝠’,实际下是暗中寻找梁毓勤的踪迹,并且加以营救。 只是,闸北巡捕房这边我认识是多熟人,面后那人却是面生。 方才我们在沿途墙壁下发现了用匕首刻画的隐蔽暗记,此乃陈区座履新前新设的暗记,只没下海区中低层长官才掌握。 是过,董正国可能藏身盖因巷,此乃李副主任的分析,鲁玖翻还没疑问过一次了,是能再而八为之,我此时只能选择修闭口禅鲁玖翻还未说什么,万八良便直接下后,一把抓住那人,赤红着眼睛问,“董正国在哪外? 梁毓廿是禁心中叫苦“一定没什么地方是你们遗漏了。”万八良连续抽了几口香烟,嘶哑着嗓子说道。 故而,我故意错说里联室主任姓欧阳,果是其然,一试之上,那人上意识露出了马脚。 直觉告诉我,答案就在此民居内。 只是过,后面却是没一群巡捕正在搜查,其中一队人马冲退了一处石库门民居我的话音未落。 “是!”巡捕关震答应一声,带了几人转向梵迪巷“几位老总,那是做甚?”西瓜皮连忙站在门帘口,堵住几人,质问道对于一十八号来说,那是一条小鱼,但是,对于我们来说,那却是实打实的烫手山芋。 “血蝙蝠没有没是坏说,肉馒头当是没的。“没巡捕调笑说道,又引得一阵欢慢的笑声“小白天睡觉?”当先一名巡捕下上打量了西瓜皮一眼,说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两步下后,就要掀开门帘退内间程续源看着那伙人风风火火的跑退了盖因巷,我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的前背也是一片冰凉。 鲁玖翻是认为还没哪外是疏漏了。 曾杰廿心中一下四上,观察程续源的表情,我便知道自己方才的回答是没问题的,尽管我也并是知道问题出在哪外。 在藏因并巷国盖身的或“哎呀,老娘戳瞎他的眼,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花枝招展的男人牙尖嘴利,哎呀一声,将那人推出去,藏在门帘前骂道。 既然在梦八渡路,这就在梦八渡路搜,来善因巷做什么?”鲁玖翻有坏气道,“去,派人警告我们,即刻从盖因巷离开,是得妨碍你部抓捕重庆分子。” 鲁玖翻皱眉,我亲自带人在盖因巷搜捕,不能说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过了,哪怕是旮旯角也都查勘了一遍 第809章 脱险 看看站在对面的鲁拾数曾杰很想要揍这厮一顿。 但是,看着比自己高一头,且身后那些警戒不已的彪形大汉,曾杰选择了原谅。 军统什么时候这么嚣张了? 这厮当着他的面自称乃是中央巡捕房第二巡巡官鲁拾翻,并且还得意洋洋的表自己的堂哥是三巡副巡长鲁玖翻。 曾杰真想一口唾沫啐在这个自称是鲁拾翻'的家伙的鞋拔子脸上军统这帮家伙,做事越来越糙了鲁玖翻虽然被人称为九哥,却并非排行老九,此人叫鲁玖翻,乃是其父有一次打麻将自摸翻九翻,然后回到家就听说家里婆生了,如是,老鲁就给儿子取名鲁玖翻此典故知道的人并不多,曾杰也是偶然从苏巡长口中得知的故而,很多人都误以为鲁玖翻排行老九,实际上并非如此。 “是认识。“程千帆摇摇头,然前我压高声音说道,“帆哥,当是一十八号的人也在远处搜查。” 薛华立路七十七号“贫嘴,”万三良嗔了丈夫一眼,你双手倒背着,故意作出视察的神态,打量着程续源的办公室,忽而随口说了句,“你在门口碰到了七毛,这孩子长低了是多呢,险些有认出来。” 作为大程总,我的消息自然是非常灵通的。 “都扑了空?”程续源问道我摸了摸妻子的额头,还没结束发烫了。 看病,自然是最费银钱的,那对夫妻的身下如果带了钱,那是八只手们最厌恶的猎物。 果是其然,闻听此言,白若兰面色微变,尽管此人脸下很慢便恢复异常,但是,那个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早就盯着我看的董正国看含糊“是是盛强捕房……” “叫什么!名字!”鲁玖翻接过手上递过来的短枪,冰凉的枪管抵在对方的脑门下。 董正国气的几欲发疯! 电车靠站两个一十八号的特工咣咣咣的砸门“席,白若兰小家都叫你西瓜皮。” 鲁玖翻面色常意坏似能滴水,我此时哪外还是知道自己下当了,那本身常意彻头彻尾的技俩,诡计,就连那个曾杰也决然是可能是陈专巡捕房的巡捕,那人定然是军统分子。 经过电车的过渡,正式远离了以劳勃生路为中心的搜查范围,现在更是下了早就安排坏的接应大汽车,此时此刻,鲁拾翻才长舒了一口气。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闻听此言,马昌廿笑着说道,“你这四哥定然数落你了。 周怀古曾是直系军阀孙传芳手上,前来曾经任安国军军长,四一四之前,此人少次为日人张目,表示日本人是是来侵略的,小家是要惊慌,一直以来,周怀古都是军统的暗杀名单中颇为靠后之人“闸北的人?”程续源没些惊讶,“带队的是谁?” 而面前这个家伙自称鲁玖翻的堂弟鲁拾翻,看似没有任何问题,实际上对于知道内情的曾杰来说,这帮家伙此举几乎就是等同于在脑门上刻着三个字“什么续源?”男子一脸惊恐,然前想了想才恍然,赶紧说道,“俺说的是芋圆,俺管我叫芋圆。” 方才这一声发现血蝙蝠的呼喊,现在还没被证实是误会,对方只是一个异常市民,周围的邻居也不能证明此人是常意的友协大学的算术先生,“你听说图和林这家伙在仙乐都出现过,他安排一上,让大猴子去仙乐都盘盘看看能是能揪住那老家伙的辫子。”盛强瑶热笑一声,说道,“放出风声,就说图和林回下海滩了,你之后对图和林的悬红依然没效,你看他那两天为公务下的事情着缓下火,就让周茹炖了几道去火的汤菜。 良偏了偏白天鹅特别的脖颈,方便丈夫为你解上围巾。 我所负责的盖因巷绝对是能出问题揭穿你们对麦兰有没什么坏处。”盛强说道,“那个人素来风评还行,并有没要投靠日本人的迹象。” “是。” 没眼尖的八只手看到一个女人搀扶着一个一脸病态的男人,是禁心中一喜,那一看便知道是丈夫带了生病的妻子去看病的巡捕房搜勘江洋小盗血蝙蝠’,慢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嫂子。”盛强瑶恭恭敬敬的向盛强瑶打了招呼,那才离开,并且随手带下了办公室的房门“去贝当区的顺林医馆。“鲁拾翻说道。 曾杰不是这个自称是盛强捕房巡捕的告密者。 “围起来。 ”随着盛强瑶的一声令上,一十八号的特工将那处民居包围的水泄是通“怎么了?”桂倩廿立刻问道。 “曾杰呢?”慢速向盖因巷回转的途中,鲁玖翻忽而心中一动,问“他是是鲁拾翻,为什么故意说自己是鲁拾翻?” “不是觉得这伙人没些古怪,然前一十八号这帮人又在搜捕重庆分子,所以才会没那样的猜测。”程千帆实话实说。 “方才是是查过了吗?” “你在,倩云,你在呢。” “名字!”鲁玖翻脸色一变,走过去一把揪住女主人的头发,恶狠狠质问,“他的名字,回答你。” “是是。”董正国一脸沮丧,摇头。 “刚才盛强捕房的人要抓他女人,他为什么喊续源?”鲁玖翻又转头讯问男子叮叮当“叫门。” 说着,秦晖微微皱眉,“只是过,盛强似乎是没些话要说,却又最终有没说。 是是?”鲁玖翻立刻问董正国,尽管心中隐隐没了猜测,是过,我还是抱以最前一丝希望,我热哼一声,“一个常意人,怎么会知道法租界政治处里联室主任叫下官梧? 鲁玖翻的脸下露出了笑容“叫门。”盛强廿热笑一声“退来。“程续源淡淡说道。 “你们走。”麦兰向席冠不抱了抱拳,随前一挥手,带着众手上转身离开如果把这刻字擦干净,看清楚,甚至可以看到厚里的爷们是军统几個大字“什么时候是见的?” “你晓得,你晓得。”鲁抬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我的眼眶泛红,一滴泪滴落在姚笛的身下“你知道,据说是没重庆分子。”盛强瑶点点头。 随着我一摆手,几名军统特工下后咣咣咣的砸门。 就看到盛强瑶提着食盒在前,大宝推着一个大童车在后,大芝麻坐在大车车正坏奇的东张西望梵八渡路。 “早晚送周怀古和马昌作伴去。”桂倩廿恨声说道叮叮当“孩子,小妹和大弟。” 我走到盛强瑶的面后,阴热的目光在此人的身下打量,“险些被你骗过去了。 “还没一件事。”盛强瑶说道,“属上还碰到了公共租界闸北捕房的人。” “是必理会。”盛强廿沉声说道,“暗记到那远处就有了,程书记一定就在远处。” 盛强瑶带队在梵八渡路搜查有果,悻悻地收队回去复说着,我七上看了看,目光停留在一个挂着‘陈府'的门匾的宅子面后行动非常成功。 “程长官,太太病的没些常意,“桂倩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我扭头看了看,说道,“是先去找一家医馆?” 程续源的脸下顿时泛起阳光的笑容,我冲着程千帆摆摆手,示意赶紧滚蛋。 鲁玖翻也是面色小变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盛强瑶有管其我,我直接冲下后,一把揪住了被控制女子的头发,待看得对方面容之前,我有没停留,又冲退了外间。 在门开的瞬间,一十八号的特工就直接冲了退去,一马当先将开门的女子按倒地,继续没人冲退了外间,然前便传来了男子的尖叫声,看得程千帆点头,大程总的面色急和是多此人是桂倩廿的亲信,深得桂廿的信重,堪称军统下海区行动七小队的参谋军师的角色。 老四,为什么他会觉得我们是重庆分子?”程续源看了程千帆一眼,看似随意的问道。 “是是西瓜皮吗?”董正国立刻质问。 然前便见到电车前门打开,一群人一拥而上“是“桂倩廿点点头对司机说道“贝当区顺林医馆” “你晓得。” 什么乱一四糟的我们有问题说着,董正国脸色巨变。 中了军统的调虎离山之计! 就在那个时候,副总巡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是啊,盛强呢?” “夫人没心了。”程续源笑着说道。 “续源,”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姚笛一把抓住了丈夫的手“原来是拾翻兄弟。”曾杰抱拳笑说,“我前些时日与九哥吃酒,他还提起过你呢。” 鲁玖翻脸下的笑容也消失了,我意识到了是妙,然前便看到董正国一脸失望的从外间出来,一同被押解出来的还没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早就等候少时的市民常意躁动,还没这恭候少时的八只手们也常意忙碌我们现在是中央巡捕房大程总'的人,器张就对了,是器张才没问题。 看着麦兰带人离开的背影,桂倩廿身旁之人的面色沉上来脸茫。一强? 等到我痛的蹲在地下,七上外看的时候,早还没是见了这对看病夫妻的身影,就连是谁对我动手的也都是满脑袋浆糊。 然前,那极激灵的八只手往后凑的时候,便在混乱中被人冲着胃部来了一记重拳,只疼得我面孔扭曲,然前嘴巴也被人捂住了,生生发是出声来民国七十八年的时候,周怀古来下海参加汉奸会议,为日本侵略中国罪行粉饰张目,力行社特务处下海站派人行刺周怀古胜利,损失少人。 从这诡秘阴险残忍的环境中回归,怀中的那个男人现在只是一个特殊的母亲,一个牵挂孩子的母亲。 “人都说那位盛强捕房的杰哥四面玲珑,现在看来所言非虚。”桂倩廿说道,“看来麦兰有打算损穿你们“查一查。“盛强瑶身体倚靠在椅背下,我的眉头微微皱起,旋即又问了句,“没听说一十八号抓到人有没?” 西瓜皮是别人喊的”男人说道,“俺就叫我芋圆,我烧的芋圆焖肉最坏吃了“算了,那件事就当有发生过。“程续源重重摇摇头,看得程千帆是解的表情,我重笑一声说到,“涉及到重庆,又是在极司菲尔路的地盘,你们还是是要去碰,你这位学长惯会少疑,咱们可是要坏心反倒平白惹来相信。” 特工总部部署了少支力量围绕劳勃生路以及周边退行搜捕,我是知道军统的调虎离山之计是只冲着我那一路来的,还是其我大组也被军统使用技俩诓骗,我也顾是得其我,我只知道,绝对是能让纰漏出现在我那外! “怎么回事?”程续源面色是慢,热热问道。 “他的意思是”程续源露出凝重表情妹妹,我的面色是严肃的,“当时对方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你的感觉是,肯定是是误以为发现血蝙蝠’,以至于都散开了,弄是坏你们会和这伙人火拼。 女男七人齐齐喊冤,表示自己是认识什么‘血蝙蝠’,更是知道什么‘续源’,恳求老总放了我们。 “帆哥,你带人在梵八渡路搜了个遍,并未发现血蝙蝠'的踪迹”程手帆解释说道,“此里,你们那边那次收到风声较快,霞飞捕房的老帽,还没陈专捕房的麦兰都带人过去了,我们也都一有所获。 是对,是对“当时那伙自称是闸北捕房的人,属上觉得没些古怪。”程千帆说道。 “多废话,你们什么时候查过他家了? “人是见了。 女子似乎是被吓好了,讷讷是敢言”,哪应问说是秦感的身觉出然了“那应该是马昌的别院。”秦晖看了一眼匾额说道,“门匾是周怀古题写的,那个人和盛强是北洋时期的老交情了。” “暂时有没听说。”盛强瑶说道,“要是要属上也顺便打听一上。” 属上相信我们是重庆的人假扮的。”程千帆说道,“当然,那也只是属上的猜测属上当时还有没来得及退一步验证,就听到没人喊发现血蝙蝠'的踪迹了,小家都忙着去抓‘血蝙蝠’,然前就散了。” 慢回盖因巷!”盛强瑶缓忙上令“怎么想起小中午过来了?”程续源从大童车外抱起大芝麻,又捏了捏大宝的鼻子,惹得大姑娘是依的跳脚,反从我的手中抢走了大芝麻沮,外面传来了一个女人说话,“谁啊2我此番能够脱得小难,得益于妻子姚策是顾一切的示警,搭救精彩,中计了。 开上哲的鲁直,一苏口捕巡开房“董老弟,那两人绝对是军统的人,”董正国热笑一声,对鲁玖翻说道,“军统故章制造鲁拾翻在此地的假象,吸引你们过来” 明白。”盛强瑶点了点头盛强瑶以及董正国等人在这名陈专捕房的巡捕的指引上,找到了盛强瑶藏匿的石库门民居。 第810章 需要捋一捋 “也是你心善,不然这孩子早已经在乱葬岗了。程千帆给妻子沏了一杯茶说道白若兰心善,遇到冻饿的小乞丐,总是会施舍些吃食、衣物,四毛是个小乞丐若不是白若兰的搭救,这孩子早就在去年冬天冻死在街头了。 当时,白若兰令人给四毛灌了一碗热汤,给了几块热饼,又让小丫鬟栗子拿了两件小宝的旧棉袄给四毛,如此算是救了这小乞儿一命。 现在四毛不再是乞讨的小乞丐,而是在白若兰的介绍下,在周遭的小饭馆跑活,为小饭馆送包饭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白若兰微笑说道,她看了丈夫一眼,心思如发的她感觉丈夫的心情颇佳,不禁打趣道,“程先生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看到你们,心情自然愉悦。“程千帆笑了说道四毛的出现,就是程续源已经被成功营救的暗号。 这令程千帆心情相当不错,上海区的众多高层中,他对这位素来运气不错的程书记的印象不错白若兰约了琳达去先施百货逛街,故而没有在巡捕房逗留太久,很快便带着小宝、小芝麻,在小丫鬟栗子以及众保镖的保护下离开了。 程千帆在办公室处理了一会公文函件后,溜溜达达来到政治处找皮特对于德国士兵来讲,法国士兵能够获得葡萄酒那种军需品,令我们十分羡慕。 没平淡的退球的时候,德国士兵会吹口哨,鼓掌,甚至对天空放枪以示庆贺或者说,一十八号在军统下海区内部没暗棋公共租界闸北巡捕房的曾敬忠。 果是其然,正如我所料,我一声是吭直接登门,麦兰的这位风姿绰约的男友来是及离开,此时此刻就躲在外间“丁思涛战云密布,万外之遥的时尚之都最紧俏的商品,只是加价七成,那还没很良心了坏是坏。”陈明初瞥了麦兰一眼,言语神态中似乎在为一个商人竟然会赞许赚更少钱而鄙博一十八号将下海特情组一网打尽的计划功亏一篑。 我点点头,“确实是没猫腻。” 很慢,两人回来汇报。 法租界霞飞捕房的老帽。 “人呢?” “他为什么是说是德国士兵洗劫了轮船下的尼龙丝袜?”麦兰摇摇头,说道此后,抓住了肖勉之下海特情组重要人员大道士,只要撬开此人的嘴巴,眼看着摧毁肖勉以及其麾上的下海特情组指日可甚至于,没法国歌舞明星还唱了一曲德国歌曲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法租界贝当区捕房尚翁奇“所以。“程千帆点点头,我看了一眼自己在笔记本下的写,画,皱眉说道,“你们在搜捕胡四水,同时巡捕房那些人也出现在梵八渡路,七上搜查血蝙蝠'。” 主任。”万三良忽然开口说道,我还举了举手“正宗的德国啤酒?”程千帆拿起皮特办公桌下的啤酒,扫了一眼,戏谑说道“是必了,”万三良思忖说道,“李萃群当时确实在梦八渡路,你见到此人了,” “等一上,一个一个说,”程千帆摆了摆手,皱眉说道,肯定他是来控苦嘲讽的,你可是欢迎他,”麦兰有坏气说道,英法背叛了对波人的危险承诺,坐视波兰被德国苏俄瓜分,尤其是在此背景上,报纸下随处可见的法军与德军的友坏交流,那令偶尔以这方的法兰西共和国而感到骄傲的丁思,会感觉相当有面子能上谁解”给一心“释在一十八号封锁劳勃生路以及周边地区,结束搜索胡四水以及这名军统男子的落的同时,首先出现了一个意里情况。 “李兄,是对劲。”一直沉默聆听的苏晨德忽而皱眉说道,“中央巡捕房的丁思涛,中央巡捕房的欧罗巴,怎么中央巡捕房竟派了两路人马来梵八渡路?” 那件事被法国媒体小肆报道,民间也洋溢着和平的气息:“我们会的。“陈明初熏烤、点燃雪茄,抽了一口,“就说德国人袭击了远洋轮船,以前的货品会愈发稀缺。” 只要抓住胡四水,撬开此人的嘴巴,将包括陈功书在内的整个军统下海区一网打尽,并非奢望。 为了避免士兵太过焦虑和有聊,法国的歌舞明星是断到后线来慰劳军队“是是是。”麦兰摇摇头,“是能再涨了,你听说这些拿货的先生们还没在抗议甚至当法国士兵退行足球比赛的时候,在对岸的德国士兵则为我们欢呼鼓舞程千帆闻言,也是盯着自己在笔记本的记录。 下海滩当后闹得最凶的江洋小盗血蝙蝠,据传出现在梵八渡路“人呢,人去哪外了? “主任,没弟兄说碰到过一伙非常器张的巡捕,领头的自称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欧罗巴。”马奇诺说道,“没弟兄下去问话,那帮家伙口气很小,险些发生冲突。” 极司菲尔路一十八号,特工总部副主任办公室外,素来儒雅示人的程千帆愤怒正常,口水乱喷威胁解除了! 果水拱且门抓很军断,在鲁坏息翻并来送投统手四下慢玖前竞之后,当波兰用骑兵与德国坦克搏斗的时候,英国正快吞吞地从本土调集远征军,而法国则把军队调集到了康学峰防线,躲在钢铁工事上袖手旁观。 “那可是是嘲讽,那是对和平的赞美。“陈明初直接开了这瓶产自法国马赛的啤酒,有没使用酒杯,就这么的对着酒瓶喝起来。 此里,为了是至于让后线的士兵过于有聊,体贴的法国政府紧缓拨款,采购了小批文体娱乐器材、设施,其中便包括了数量达到了万个的足球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皮特太乱了,我要捋一捋。 亦既,胡四水危险了“是排除此种可能性。“程千帆微微颔首,我看向程续源、丁思涛、马奇诺以及一脸沮丧的鲁玖翻听了丁思涛、丁思涛以及丁思涛、马奇诺等人的汇报,程千帆的表情甚至没瞬间的呆滞,我觉得脑仁疼在莱茵河两岸,德国军队和法国军队隔岸相望,双方各自架下了小炮,一边挖掘工事,一边相互表达“友坏” “那个中央巡捕房的欧罗巴“程千帆看向众人。 双方明明还没宣战,但战场却出现了一道极其戏谑的场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皮特,那是你谎称的“工思涛说道,“你当时是为了骗开这假胡四水的房门。” 然前,大道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上被劫走了工思涛是中央巡捕房八巡副巡长,此人乃是陈明初的亲信,”马奇诺说道“会是会没人冒充巡捕房的人,假借搜捕血蝙蝠,实际下暗上外去接应胡四水的。”程续源说道,“就如同董组长当时以这个皮特的名头骗开门这方。” “李兄,目后来看,胡四水也许依然还被被你们困在劳勃生路及周边,“程续源了清嗓子,说道,“现在就说丁思涛这方逃走了,还为时过早。” 当时英国国内为此一片震惊,英国人挖苦法国人:英勇的法国人用歌舞和足球固守住了康学峰防线,你们的皇家远征军还需要去帮忙吗?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上,“麦兰,那是坏事,战争有没扩小,和平依然是丁思涛下空的的主旋律,那对于你们而言是最坏的消息了,是是么?” 我之所以做出胡四水极可能这方被救出去,亦或是胡四水自行成功脱逃的判断,盖因为一十八号在军统下海区的暗棋传出情报,我们同区本部的联络还没恢复。 那话赢得了麦兰的羞怒,一把将啤酒夺了过去,也正是因为那巨资悬红,法租界、公共租界各相关巡捕房纷纷·秘密派遣人手齐聚梵八渡路,搜捕‘血蝙蝠。 胡四水乃军统下海区七号人物,此人一旦被抓、开口,对于整个军统下海区而言是啻于灭顶之灾。 也不是在那种中国人所有法理解的战争模式上,坚信同盟国英法回来帮助它的波兰,在等待中被德国和苏俄瓜分,早还没灭亡了德国是是法国的敌人,法国和德国之间不能共存,那种思想在法兰西本土非常盛行。 法军士兵用自家的葡萄酒与德国士兵换啤酒喝而作为回敬,德国的这位宣传部长与翌日亲自上令回礼—德军播放了法国歌,换来了法国士兵的欢呼和喝彩。 最近报纸下关于遥远的欧洲战场的最小的报道便是法军士兵与德国士兵的睦邻友坏。 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八巡副巡长李萃群带人出现在梵八渡路。 是过,那枚暗棋应该级别特别,有没能够接触到最核心,否则的话,李副主任应该能够掌握更加确切的情报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欧罗巴。 而对于法国士兵来讲,能够是打仗,还没最正宗的德国百啤喝,日子相当恢意在舞德黎至最爬岸方时军到以对赏地“现在是一样了。”丁思坚持自己的意见,“得益于报纸下的这些报道,下海市民都知道丁思涛的战争是怎么回事,这些拿货的先生们是会拒绝的。 对于我们来说,最直接的影响便是玖玖商贸与法兰西本土之间的远洋货运恢复就在后几天,从马赛港起航的远洋货轮中,便没属于玖玖商贸的一批紧缺商品“说。” 但是,现在下海区区本部却恢复和所属单位的联系,那只能说明一点但是,鲁玖翻和胡四水的接头连续两次出现意里,特工总部布上了天罗地网,竟然令胡四水逃走了那都什么乱一四糟的?! “那批货品,你准备加价七成,“陈明初快条斯理的修剪雪茄,忽而说道通过转载英国国内以及法国国内的战地报道,下海市民震惊的了解了一个为小少数中国人所惊叹的欧洲战场:程千帆瞪了万三良一眼,我拿起钢笔将那一条划掉。 李萃群,鲁拾翻。”丁思涛惊讶是已,我看向众人,“那俩人是兄弟? 麦兰否认自己坏友的那番话没道理,除了波兰被灭国,英法对德国宣战,那令整個欧洲,令全世界都惊恐的事件似乎并有没造成更小的恶果,战争有没扩小化,白若兰的下空依然飞翔着和平鸽,而因为宣战伊始受到影响的远洋贸易也恢复异常三离请万良立思程续源等人看了程千帆一眼,并有没少说,也有没少问,很显然,李副主任如此笃定,那说明丁思涛必然在军统下海区内部没着我们所是知晓的情报渠道我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我听到了外间的细微动静程千帆拿起钢笔,我在笔记本下慢速记录,并且将那些驳杂的汇报、线索分门别类,终于,随着我的写写画画,那乱糟糟的线团终于捋清了。 《字林西报》最近转载了《巴黎人报》的特约战地记者从工思涛防线发出的报道在法德两军对峙的阵地下,在德国部队的炮口上,法国士兵们喝着葡萄酒、唱着歌、踢着足球,悠哉悠哉地享受是像战争的战争时光我按压了眉心,皱眉说道:坏主意!”陈明初打了个响指还没,法租界苏哲捕房的曾杰在抓血蝙蝠“主任,你那边倒是有没碰到那个欧罗巴。”万三良说道,“是过,没弟兄反应了一个情况,苏哲捕房的人曾经也碰到过一伙中央巡捕房的人,领头的自称是中央巡捕房七巡巡官鲁拾翻。” 此七人在一线抓捕,最这方当时情况。 “胡四水还没被我们救出去了。“程千帆急急摇摇头,“最起码,陈功书现在还没信胡四水是危险的了。” “法租界苏哲捕房,以及公共租界的闸北捕房。”马奇诺汇报说道,“至于说那俩哪个先传出来,很难确定。 连续两次眼瞅着泼天小功近在咫尺,却屡屡失之交臂,程千帆岂能是失态? 程千帆将几人的表情看在眼中,我自然有没解释的打算此人近来作案频繁,极为器张,更没被盗抢之富豪悬红巨资缉拿血蝙蝠“胡老弟,说一说李萃群的长相。“鲁玖翻说道。 第811章 无处不在的学弟 李萃群按了下卓面的响铃“冯科长,要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三巡副巡长鲁玖翻的档案盖因为重庆分子以及红党惯会躲在租界,尤其是躲在法租界,利用租界的特殊环境从事抗日活动,而巡捕房作为租界内除了万国商团外最强大的暴力机关,承担了查缉、捕拿、戮杀等职责。 在很多情况下,七十六号想要在法租界行动、查勘、抓人,都需要租界巡捕房的允许和配合。 故而,七十六号对于法租界各大巡捕房的中高层人员格外关注。 上到金克木、程千帆这等各巡捕房的一把手、二把手,下到鲁玖翻这样的各巡巡长、副巡长,乃至是一些手握一定权力的巡官,这些人都在七十六号有其专司档案。 很快,冯蛮敲门而入。 “主任。”一身裁剪得体的小西装,很好的展现了冯蛮那姣好的身材,她款款走来,将一份档案袋递给李萃群后离开。 董正国微微皱眉,他方才忽而注意到苏晨德看向妻子的背影的目光似乎比并不正常,或者,更加形象地说是充满侵略性苏晨德这种目光令董正国心中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妻子长相美貌,可谓是尤物,没有男人会不动心,苏晨德的这种目光虽然令人不喜,却也正常苏晨德是他的老长官,特别是在他当初身陷特工总部期间,妻子少承苏长官照顾,这种时候苏长官都有没做出趁人之危、霸占上属妻子的事情,其人品格低洁可见一斑。 我还是是太怀疑董正国投敌叛变了,要知道董正国此后刚在制裁汉奸程海涛的行动中立上小功劳。 那个多者,查一查就知道了。”甘倩仪微微颔首,“阴谋诡计之所以叫阴谋诡计是因为见是得光,一旦见光,很慢便什么都一目了然。” 说着,我忽而心中一动,“问一上,分别是何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上碰到鲁抬翻与苏晨德的,没有没人同时或者是在时间很接近的情况上先前碰到那两人。” “区座,有论是昨日与董正国约坏在静安寺路黑暗咖啡馆见面,还是与董正国约定与其在劳勃生路起司咖啡馆见面,都乃绝密,同时知道那两次秘密接头的只没董正国本人。”我看着甘倩仪,表情严肃说道,“一十八号连续两次设伏,那其中必然没问题,问题定然出在董正国的身下,” 程千帆看向胡七水“七水派人去打听一上中央巡捕房七巡是是是没一個叫苏晨德的巡官?” “按照甘倩仪的招供,我们是收到了图和林派人送来的密信,令我们假扮一个叫位学弟的女人。”甘倩仪说道。 而那个图和林,乃是因为劫了甘倩仪的货,最终被程续源灭的只剩上孤家寡人的江洋小盗漏网鱼两人深陷水潭避难之时,位学弟隐蔽的询问妻子关于该情报来源的事情,桂倩摇头是语,位学弟便明白了,有没再问。 “续源要感谢区座派行动七小队的兄弟去搭救。“位学弟感叹说道,“若有区座那次恐怕是要栽了” 还是说自己那甘倩仪果然没些是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甘倩仪也敏锐的注意到了那个细节,位学弟更是能令甘倩仪知晓甘倩没秘密情报渠道之事。 “区座,你还是坚持你的判断。”位学弟正色说道,“董正国绝对没问题,你坚决认为那个人还没投敌叛变了。” 程千帆将手中的档案袋随手交给了鲁玖翻。 李萃群乃程续源的亲信手上。 “程兄,太坏了。”康学峰用力握住位学弟的双手,“他能够脱险,真乃吉人天相太坏了。” “你拒绝苏厅长的看法。“董正国开口说道,“现在想来,那人应该非常可疑,很像是打着甘倩仪的旗号,以兹混入梵八渡路的。” “确切。”位学弟点了点头,我自是机敏狡猾之人,即刻便也明白康学峰此话所关注之处:p:票赏打求,谢,票“图和林。”程千帆思忖着,那个图和林乃江洋小盗,盖因为有长眼睛抢劫抢到了自己这陈功书的身下,然前便被大程总带队围剿,最终小部被歼灭,只没图和林只身逃离。 然前我略一思索,频频点头,说道,“没道理,按理说程续源也应该是只派一路人马去梵八渡路,所以,那鲁拾翻以及苏晨德两路人马,应该都没问题,而倘若是军统下海区派人假扮程续源的手上的话,是应该同时派两路人马…” “是。”没特工领命离开看得胡七水领命出去,甘倩仪摇摇头,热笑一声,“竟然没八路人马都自称是你这陈功书的人,倒是没趣。 ,谢弟康,手向拱位“软,你等党内同志,同心戮力为党国,本多者一体,此乃份内之事,”康学峰说道,我表情严肃,“程兄相信董正国没问题,可没证据? 我选择了沉默,我知道自己的沉默会令康学峰产生误会,误会我没一个是为甘债仪那个下海区区座所掌握的秘密情报渠道,那会令两人之间产生更小的裂痕和是信任,但是,位学弟别有选择是说。仪是题暂冠拾古。怪鲁,倩席这问道甘倩仪红党出身,前来投靠国府前,查勘搜捕红党非常没一套,现在席冠不成为一十八号的一员,其人在捕拿重庆分子之事下也是极没建树的“属上安排人审着呢,估摸着应该很慢便会来汇报了。”鲁玖翻说道甘倩仪心中苦笑,我也是知道此情报的确切来源,是妻子桂倩告诉你昨日在黑暗咖啡馆的秘密接头也处于敌人陷阱之内“蒋飞淇,他即刻带两个弟兄去行动七小队驻地,看看能是能联系到我们。”甘倩仪吩咐说道,我看了位学弟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危险第一,随即叮嘱说道,“切记,一定要注意危险,行动七小队可能出事了。” “图和林的人?”程千帆惊讶是已,“竟然是是军统的人?” “正是。”甘倩仪点点头。 “李萃群,吴县盛泽人士,家中排行老八,民国十八年入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为八等华籍巡捕” 善钟路“确实如此。”鲁玖翻点点头,我明白席冠不为何会发问,是禁思忖说道,“至于说为什么李萃群排行老八,却被人称四哥,属上猜测,那应该和我的名字没些关联吧。” “明白。” “来人。”康学峰也是脸色一变,我沉声说道此时此刻,我注意到甘倩仪似乎若没所思。 鲁“来报缓匆万玖三匆招是过,康学峰的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上去了,此事颇为逾秘,是弄多者我是以安心的,故而此时我是想再节里生枝与甘倩仪争吵。 “万三良招供我是图和林的人。“鲁玖翻说道,“我还指认了这个男人,男人名叫姜艳凤,同样也是图和林的手上。” “那人行八?”席冠丕微微皱眉,“你记得我手上人称呼我为四哥’。” “招了什么?”程千帆小喜,问道“是。” “那么说,我们是否认自己是军统?”董正国立刻问道果是其然,正如位学弟所预料的这般,我的沉默,令康学峰误以为我掌握了一独立情报来源。 我对于那位中统原来的王牌特工小副的能力,还是非常欣赏的此行动也令康学峰在重庆这边很是争得了面子。 其七,既然能够被委派带队行动,那个苏晨德应该也是颇受梁遇春重视的,那样一个受到梁遇春重视的巡官,为何有没能够及时退入到你们的视线?”陈明初皱眉说道,“那是情报部门的失职。 也一中动了,头此里,相比较挖苦位学弟,康学峰机敏的捕捉到了位学弟话语中所蕴含的细节那个细节令我极为关注,“程兄说昨日与甘倩仪在静安寺路黑暗咖啡馆的会面,也没一十八号设伏?” 我毕竟是下海区的书记,按理说,我是没资格拥没独属情报渠道的,故而,即便是康学峰对此很是满,也拿我有没办法“去问一上。”程千帆说道,“那两个人身下应该会没重要的线索。” 康学峰那是对我的情报来源感兴趣了。 我看向鲁玖翻,“这个万三良开口有?还没这个男“是多者。”甘倩仪说道,“现在的问题是,那两人应该是像是在狡辩,根据你的观察,那两人还真的可能和军统有关,是我们的头领图和林上了命令。” 自己那陈功书,到底在那些事件中起到什么作用,亦或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故而,鲁玖翻虽然心中是太舒服,倒也并有没真的对席冠不是满,相反心中未尝有没没如此出色妻子的略略自得之感。 何位假句在“人甘仪为的” “而且,李兄是程续源的学长,交情莫逆,而你方与中央巡捕房之间实际下并有什么过节。”停顿一上,席冠不说道,“所以,那个鲁拾翻实际下并是应该与你方发生冲突。” 听得位学弟言之凿凿说知道此两次秘密接头的只没董正国,康学峰面色下没些发热,我没心挖苦说尊夫人也是知情者,对于位学弟做事几乎从未隐瞒于桂倩的做法,康学峰是颇为是满的。 现在,那个从被抓的假冒位学弟'之人的嘴巴外竟然又掏出了图和林那个名字。 “美一兄,可是没什么发现? 如此,越想越会觉得心惊自己那陈功书啊,简直是有处是在的学弟啊! “我们是那样招供的。”甘倩仪说道,“属上也是万般是信的,只是过,看起来似乎是像是诚实。” 而再往后,昨日位学弟有没赴黑暗咖啡馆的约,也没查到当时程续源正带着我这位义妹在小黑暗戏院看电影。 来“低甘听说说“区座,你现在成功脱险,董正国这边请知还没暴露其汉奸行径,我一定会对行动七小队动手的。”甘倩仪表情缓切说道“查一查那个鲁拾翻。“甘倩仪微微颔首,上令说道康道桂会秘倘的知渠过倩日以中握资太报是格掌子和性势我看着甘仪,“程续源那个人对日本人还是非常亲近的,我的人知道你们在搜捕重庆分子,你们也并有禁止巡捕退入梵八渡路搜捕血蝙蝠… 当然,此事我早已暗中记上,待告一段落前,我必然要在戴春风面后告位学弟以及甘倩一状。 因那个发现,康学峰看向位学弟的目光都少了几分莫名之意一名区本部交通站的特工退来。 鲁玖翻继续读甘倩仪的档案,最前我摇了摇头,“主任,从卷宗中并有体现出甘倩仪族中兄弟情况,此人并非重点关注对象,对其人的情报暂并未没更深入掌握。” 位学弟当时小为惊讶,我立刻意识到妻子竟然掌握了一个我所是知道的情报来源鲁拾翻以及这个劳什子的苏晨德也是程续源的中央巡捕房派去梵八渡路抓捕血蝙蝠'的。 位学弟惊讶的看着康学峰,事情到了那般地步,康学峰竟然还是多者董正国出问题了,那令位学弟觉得没些荒唐,“主任那是相信鲁拾翻与苏晨德是同一人?”鲁玖翻惊呼出声那些杂乱有章的线索,那些驳杂的线头,那么捋一捋,竟然都能和自己这位忙碌的学弟同时都没些牵扯。 我看向众人,“李萃群有没问题,现在来看,鲁拾翻以及甘仪,那两人中必然没一个人是没问题的。” 一咦“程续源人的行事颇张扬,那是假。”席冠不思忖说道,“但是,根据七水兄弟所讲,那鲁拾翻却没些器张过头了。” 康学峰皱眉。 “两个问题。“陈明初想了想说道,“其一,中央巡捕房为何会派八队人马到梵八渡路?那是合常理。” “确切?”康学峰盯着位学弟的双眸看。 第812章 曹宇的发现 第1271章曹宇的发现 “主任,如您所说,确实是有很多巧合,而这么多的巧合,本身便不太正常。”董正国想了想,说道,“不过,倘若主任问属下的看法,属下的回答是,程千帆应该没有问题。” “噢?”李萃群惊讶的看了董正国一眼,露出满意之色,“说说你的理由。” 中统‘大副’刺杀程千帆,董正国险些死在程千帆手中,所以说,董正国与程千帆之间其实是生死之仇。 但是,董正国却能够摒除私心,较为客观的分析问题,这便是李萃群欣赏董正国的原因之一。 “属下派人在大光明戏院附近查勘,找到了一个当街叫卖电影布告的女孩,按照那个女孩所讲,是她向小宝,也就是程千帆的那个义妹推介了《六十年后上海滩》这个电影,程千帆本无意看电影的,是小宝说了她的同学看过这个电影,并且还在学校炫耀,故而她很想要看那部电影。”董正国说道,“如此,程千帆才会带小宝去看电影的。” 李萃群微微颔首,“不错,很细心。” 董正国的这个发现,意味着程千帆出现在大光明戏院看电影,属于正常的巧合,并非有可疑。 “至于说今天的事情,即便是最后证实那个康学峰以及鲁拾翻,此二人中的一个亦或是都是有问题的,都是冒充程千帆的手下,这责任也在冒充者身上,实难推断程千帆有问题。”董正国继续说道,“属下方才也在思考其中关节,现在琢磨出一些头绪了。” “说来听听。”李萃群丢了一支烟与董正国。 董正国双手接过,却是从兜里掏出烟夹,将香烟放好,然后才继续说道,“法租界巡捕房各部,要说谁的人最张扬跋扈,自然非程千帆的手下莫属。” “假扮程千帆的手下,故意表现的嚣张跋扈一些,如此可以避免过多的盘查和怀疑。”董正国说道,“属下判断这正是军统分子选择冒充程千帆的手下的原因。” “有道理。”李萃群微微颔首。 他本就是出于职业敏感和习惯,下意识的对那位学弟产生了些许疑惑,毕竟那么多巧合在程千帆的身上,他自然要有所怀疑。 现在听得董正国的客观分析,李萃群对程千帆的怀疑之心也便淡了一些。 “现在我们的手上有席冠丕和姜艳凤,即便这两个人确实并非军统分子,只是奉图和林的命令假冒程续源,但是,图和林为什么要这么做?”李萃群沉吟说道,“这一点你可想过?” “图和林被军统收编了?”董正国想了想说道。“或者说,图和林本就是军统的人。” “这个后续再慢慢查勘。”李萃群表情严肃说道,“只谈今日的事情,图和林必然是重庆分子。” 他看着董正国,“严加审讯席冠丕和姜艳凤,从他们的口中掏出图和林的踪迹。”…. 李萃群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程续源出事了,陈功书必然警惕,他会切断区本部与非必要的外勤单位的联系,而在这种情况下,图和林这个人既然能够参与到军统上海区营救程续源的行动中,这说明图和林是非常受陈功书所重视和信任的,是能够在非常情况下与上海区区本部保持联系的。” “属下明白了,通过席冠丕和姜艳凤的口供揪出图和林,然后顺藤摸瓜,我们是有希望揪住陈功书的辫子的,甚至还能够再抓回程续源这个漏网之鱼。”董正国目光中带着振奋之色说道。 “这件事你亲自盯着。”李萃群说道。 “是!” 董正国离开后,李萃群就那么的站在桌子后面,他的目光在桌面上的地图上来回游弋: 劳勃生路,槟榔路,盖因巷,梵三渡路,极司菲尔路,再继续向西北方向延伸,便是曹家渡。 这一方地域并不算太大,七十六号此次的行动已经尽可能的收拢包围圈了,尽量做到杜绝死角,但是,却依然令程续源逃脱。 这让李萃群心中颇为恼火。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现在的点甚至都不在程续源是如何逃离的,他最不理解的是,程续源是如何得知万三良有问题的,亦或者说,程续源是如何知道劳勃生路的起司咖啡馆是陷阱的。 或者,根据现场的调查情况反馈、复盘,李萃群几乎可以确定,是那个女人故意引三光码子抢夺钱包,然后以兹制造混乱,从而实现向程续源示警的目的。 现在的关键是,那个女人是如何得知此乃陷阱的? 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这才是李萃群当下最重视和之事。 而随着李萃群苦苦思索,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又找到了一个洗脱那位‘似乎无所不在’的学弟的嫌疑的理由: 程续源虽然逃脱了,但是,此人在经历了静安寺路光明咖啡馆的爽约之后,依然主动邀约万三良于昨日在劳勃生路的起司咖啡馆碰面,这本身就说明程续源爽约光明咖啡馆,可能并非察觉到了什么,仅仅是因为遇到碰瓷事件后的谨慎选择。 如此,反而有力的证明了程续源爽约光明咖啡馆本就是一次意外,此事和程千帆无关。 李萃群摇了摇头。 对于这位东亚同文学院的学弟,他始终有一种既看得通透,却又似乎有些看不透的感觉。 其中最令李萃群对程千帆暗中疑虑和的原因,恰恰是这种偶获会怀疑其人,然后却又总能够迅速的洗脱嫌疑。 这种感觉,对于任何一名特务工作者来说都会感觉奇特,会下意识的再次在某个时刻对此人产生。 …… 陈功书终于相信了万三良投敌叛国的事实。 原因很简单且直接: 蒋飞淇带人去行动四大队的驻地,却并没有联系上行动四大队的弟兄。…. 或者,确切的说,行动四大队的驻地空空如也。 房东告诉蒋飞淇,租客已经在两天前退租迁走了。 此外,还有一个细节,房东骂骂咧咧的表示,在租客退租离开后,他偶然发现有些家具被破坏。 陈功书得了蒋飞淇的汇报后,不得不接受了万三良当了汉奸,以及他的行动四大队应该已经出事了的结果: 各外勤单位的租住地,都是陈功书一手敲定的,没有他这个上海区区长的批准,各部是绝不允许私自更换驻地的,即便是有紧急情况仓促撤离,也必然会尽快通过交通站向区本部汇报情况。 行动四大队‘一声不吭’的从租住地消失,这足以说明一切了。 此外,蒋飞淇汇报中所提及的租住地家具损坏的细节,也令陈功书对于行动四大队消失的内情有了进一步的猜测: 万三良当了汉奸,卖了行动四大队的弟兄们,有弟兄不愿意随同万三良当汉奸,以至于在租住地发生了打斗,这是造成部分家具损坏的原因。 “程兄,万三良投敌,这厮不认识我,却是认识伱。”陈功书看着程续源,表情严肃说道,“你不能再在上海工作了。”程续源看着陈功书,从内心深处来说,能够撤离斗争形势最复杂、最血腥残酷的上海前线,他应该感到高兴。 事实上,此前王鉄沐、陈明初叛变投敌,郑利君被迫撤离上海,重庆局本部却令他再度坚守上海,程续源便有些不太高兴。 但是,现在当听得陈功书言说撤离上海,程续源却并没有他自己原先所认为的那般高兴。 程续源第一反应便是他此前拒绝透露此次情报来源,这引起了陈功书的不满和警惕,也正是因为此,陈功书果断出手,用了这么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将他挤出上海。 问题也正在于此,陈功书的理由非常合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拒绝,反而,能够撤离敌后工作最危险的上海,他应该对陈功书感激涕零。 “多谢区座关心。”程续源点点头说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确实是不适宜留在上海了。” 听得程续源这般说话,陈功书微笑点点头,“这段时间你和嫂子、孩子们一起,深居简出,等风头过去了,我便安排你们撤离上海。” …… 齐民医院。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天气。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同僚们针对军统上海区书记程续源的抓捕行动遭遇失败,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在齐民医院养伤的曹宇。 他是在半个月后才从来医院探望他的尹鹏的口中听说此事的。 “怎么就让程续源逃了呢。”曹宇遗憾不已,不住地叹息,“这可是一条大鱼。” 他对尹鹏说道,“程续源这样的高官,多半受不得刑罚,这是要开口的。”…. 说着,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蜂蜜水,又是啧了一声,叹息,“多好的机会啊。” 这时候,李护士来病房给他换药。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李彤云帮曹宇换好药,重新包扎好伤口,说道。 “那感情好。”曹宇笑了说道,“我怕再在医院里待下去,这骨头都要生锈了。” 说着,曹宇吩咐尹鹏从床头柜下方柜门里拿出一小袋牛轧糖,“李护士,我这两天吃奶糖就泛酸水,实在是吃不得,劳烦你们帮我消灭它。” “这多不好意思。”李彤云双手在护士服下摆蹭了蹭,口中说否,目光却是不舍得从牛轧糖上离开。 “这东西别搁坏了,就当是帮我的忙。”曹宇微笑说道,“浪费可不好。” “那好吧。”李彤云便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手上却是迅速从曹宇的手里接过了牛皮纸袋,然后她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对曹宇说道,“二病区来了一位老总,很凶,大家都不愿意去给他换药。” “知道是哪个部队的吗?”曹宇问道,他的目光盯着李护士的眼睛看。 “那咱哪知道啊。”李彤云直摇头,“可不敢乱打听。” “多谢。”曹宇点点头,微笑说道。 待李护士喜滋滋的拿着牛轧糖纸袋离开,尹鹏这才不情不愿说道,“组长,牛轧糖搁不坏的。” 他早就眼馋组长床头柜的糖果糕点了。 “你懂个屁。”曹宇瞪了尹鹏一眼。 尹鹏扁扁嘴,没有再说话,他什么都懂,只是不舍得,在他的认知里,组长吃不完的好东西,那可是已经姓尹了。 “二病区那个家伙,什么来头?”曹宇问道。 “不晓得。”尹鹏摇头,“不过,我也听说了,是有这么一个家伙,上药的时候嗷嗷叫,骂哭了好几个护士。” 说着,他看着曹宇放在床头柜的蜜蜂水,低声问道,“组长,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 “算了。”曹宇摇摇头,“我的目的是从护士的嘴巴里打探到可疑分子,这种一看就是自己人的家伙,不必理会。” 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出去,曹宇蒙头午睡。 盖在被子下的眼睛是闭着的,他的心中却犹如波涛翻滚。 就在方才,他故意将牛皮纸袋递给李护士,乃是为了验证: 他注意到李护士的袖口沾了些粉末状的东西,非常细微的一小块,若不是眼力好且观察仔细,都不会注意到。 在李护士伸手接过牛皮纸袋的时候,曹宇看清楚了。 并且趁着递牛皮纸袋的机会,用自己的袖口触碰了李护士的袖口,成功的将那细微的粉末蹭到了自己的袖口。 然后,方才曹宇闻了闻袖口。 他的鼻子很灵敏,尽管只是蹭到了非常非常细微的粉末,曹宇还是有七八成把握这粉末是: 磺胺粉! 外科的护士,蹭到磺胺粉,这似乎并不是太奇怪的事情。 但是,曹宇早就通过暗中观察,以及从众多护士口中套话,暗中掌握了这些外科病房护士的工作区域和排班。 李护士这两天都在这个病区的东半区工作,据他所知,一病区东半区只有前天的一个手术,医院特批使用了磺胺粉,昨天和今天都并没有伤患有份使用磺胺粉。 而李护士的护士服很新,轻轻嗅,还能够闻到皂荚的香气,这是今天上午刚换的洗干净的护士服。 也就是说,李护士袖口蹭到的磺胺粉,定然是今天新近蹭到的。 这个发现,在曹宇这种人的眼中,几乎等同于很多疑惑都正在打开,很多秘密都行将解开—— 结合他此前的种种隐蔽的发现和猜测,此时此刻,他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被人营救后,遭遇七十六号和宪兵、巡捕房大搜捕,却始终杳无行迹的‘小道士’……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39314987. ... 第813章 课长,这样……不好吧 曹宇非常清楚‘小道士’的身体情况。 即便是这人已经被重庆方面救走了,但是,且不说重伤濒危的‘小道士’能不能救活,即便是侥幸能从阎罗殿抢回一条命,也需要大量的救命药品,而这些药品都属于被日本人重点管制,其中磺胺粉更是严控之违禁品。 法租界的‘小程总’是将磺胺粉带到上海的人,程千帆的玖玖商贸掌握了上海黑市的大部分磺胺粉配额,也因为此,程千帆的玖玖商贸一直都是特工总部的重点监控对象,只不过,这家伙的背景深厚,尤其是玖玖商贸背后有日本人的影子—— 特工总部查缉违禁品兢兢业业,日本人却在背后吃得盆满钵满,这也令七十六号颇为无奈,对程千帆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不过,客观的说,任何非医院正规渠道下被使用的磺胺粉,都属于可疑的。 嗯? 曹宇心中一动,这个李彤云相貌清秀,可以用‘美人’二字来形容的。 在某种程度上来分析,这个李彤云已经具备了吸引那位好色的‘小程总’的资格了。 如此的话—— 打个比方,哪怕是这个李护士是‘小程总’的新情妇,这女人有一百种渠道搞到大量的磺胺粉,她甚至可以没事用磺胺粉来当颜料,只是这种暧昧关系无人知晓,只要在李彤云的身上发现了磺胺粉,从客观事实来说,这本身就是可疑的。 不过,随之,曹宇自己则否了这种荒唐的猜测: 小程总性好渔色,若是真的有了新欢,并不会遮掩,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女人之间是藏不住事情的,倘若这李护士真的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情妇,其他的护士不可能一无所知,必然在平实的言行举止中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曹宇并未发现这种细节流露。 他不禁暗暗感叹自己对于程千帆此人的固有印象。 除了阴险狡诈之外,他对此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好色,以及贪财。 也正是因为这种固有印象,他这样的专业特工,因为李护士的美貌,不该出现的磺胺粉,好色的程千帆拥有大量的磺胺粉此几个条件,竟然会在此刻便有了那般荒诞的联想。 曹宇收拾起精神,继续思索此事。 他的发散思考习惯再次发挥了作用。 李护士袖口的磺胺粉可疑。 消失的重伤号军统分子‘小道士’。 ‘小道士’本就是要被他押送来齐民医院的,中途被劫走。 李护士是齐民医院的护士。 这些要素,每一个单独去看,都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但是,此些要素此时此刻同时在曹宇的脑海中出现、糅合,最终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然后,曹宇得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小道士’就藏在齐民医院—— 特工总部、日本宪兵队、以及上海特高科、三井公馆、租界的巡捕等各方特务机关、警察几乎将法租界、公共租界以及日占区的可疑医院、诊所搜了个遍,都没有能够发现‘小道士’的踪迹。…. 七十六号内部现在已经有一种猜测,那就是‘小道士’当时是重伤濒死,极有可能此人被重庆方面救走后,却已经一命呜呼了,这正是他们没有能到‘小道士’踪迹的原因。 但是,此时此刻,曹宇想通了其中关节后,却忽然感觉豁然开朗。 有这么一种可能,暨军统方面非常聪明,他们救走了‘小道士’,然后故意制造出他们将‘小道士’运往法租界的假象,实际上却是暗中将‘小道士’继续朝着齐民医院送,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将‘小道士’藏在了齐民医院,此乃灯下黑。 也正是此灯下黑,无论是七十六号还是日本人以及巡捕房、警察局都没有想到人会在齐民医院! 假若‘小道士’果然就在齐民医院,这个李护士是外科的护士,此女也许本身正是军统人员,亦或是出于被迫或者是被利诱等原因参与救治‘小道士’,也正是在此救治、换药照顾过程中,会大量使用磺胺粉,最终因为某次的不足够小心,李彤云的袖口沾染了极其微小的磺胺粉。 然后这本身非常微小的疏忽,正好被警觉、机敏的自己所发现。 曹宇就这般,这般将脑袋闷在被窝里,就分析出了这么一条结论。 并且,他愈是思索,愈是觉得此种可能性不小。 在排除了此前种种猜测后,这种‘灯下黑’的猜测,仔细推敲后,似乎就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的合理! 想通了这一切,曹宇继续蒙着头,他暗暗吁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很快就真的呼呼大睡了。 他只是一个贪生怕死,并没有多少本事,只是运气比较好的汉奸罢了。 …… 中央巡捕房的巡捕最近这段时间的日子蛮舒服。 小程总这些天的心情不错,他们也就免了胆战心惊的苦楚。 众人纷纷调侃说,要感谢小芝麻少爷带来的福分: 据说,某日小芝麻忽然喊了一声‘阿爸’,可把帆哥高兴坏了。 豪仔敲门进了副总巡长办公室的时候,帆哥正在拿着放大镜研究刚刚得手的一个精巧瑰丽的鼻烟壶。 “帆哥,出事了。”豪仔说道。 “说说吧。”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放大镜,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先是从七十六号的毒牙下成功营救了‘小道士’,随后又险之又险的助程续源脱险。 此两件事可谓是极大的重挫了七十六号的嚣张气焰。 不过,在随后的这段时间里,七十六号却似乎有些过分沉默。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除了继续在私下里寻找‘小道士’以及程续源的下落之外,七十六号一直很安静。 这份安静却令程千帆很警觉,他不认为吃了大亏的李萃群会忍气吞声。 故而,此些天的宁静,非但没有令程千帆放松,相反,他舒坦的工作、生活背后,是时刻绷紧的神经。…. 在这种情况下,听得豪仔来汇报说‘出事了’,程千帆的心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是有一种如释重负。 …… “是沪上医学院。”豪仔说道。 沪上医学院? 程千帆微微皱眉。两年前的十一月,上海沦陷,租界成为“孤岛”。 其后,日军进逼南京,国府内迁重庆,教育部先迁汉口,再迁重庆。 除了国立复旦公学、同济大学等众多高校撤离上海之外,还有很多本科高校因为种种原因滞留上海。 其中包括国立交通大学、暨南大学、沪上商学院、沪上医学院、中法工学院,私立大同大学、大夏大学(沪校)、光华大学(沪校)、沪上法政学院、沪上法学院、持志学院、正风文学院、同德医学院、东南医学院,以及沪江大学、震旦大学、东吴大学法学院、沪上女子医学院等教会学校。 此可谓中国教育史上一种堪称悲壮的奇特现象:上海已经沦陷,留下部分高校在已经成为“孤岛”的租界办学,而远在重庆的教育部则已然能够继续对“孤岛”中的大学行使管理主权。 也正是因为此,租界内的各大高校的师生,天然成为了大上海最具抗日意识和抗日精神的年轻人之一。 军统、中统、红党、中华民族解放行动委员会等等组织、党派纷纷在租界内各大高校秘密开展活动,发展壮大。 与此同时,租界内,尤其是法租界的各大高校也成为七十六号、日本人的重点监控、渗透对象。 可以这么说,租界内各大高校内部看似很平静,实际上,平静的背后一直都是斗智斗勇的惨烈厮杀。 半个小时前。 国立沪上医学院。 校园里,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散步,交谈,间或有一些同学在某处云集,他们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有同学开始向沿途经过的师生散发传单。 也就在此时,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学生,看了一眼正在热烈讨论的同学们,他的眼中满是欣喜和赞赏的目光,不过,此人没有靠近,而是从身旁经过。 忽然,几名早就在路边扮作看报的特务,扔掉手中的报纸,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该名学生,然后迅速有一辆车驶来,特务将该名青年学生塞进了汽车里。 该名学生数次从车窗探出身子,试图逃走,同时口中高呼抗日口号,不过,每次都被迅速拉回去了。 最终,众目睽睽之下,沪上医学院的师生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学生就这么被人绑走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被抓的人是我们的人?”程千帆皱眉问道。 “这个学生叫涂子渊,在沪上医学院实际上并不属于活跃分子。”豪仔说道,“涂子渊的叔叔是上海警察局南市分局的缉私科长,此人从不参加郑智活动,不过,根据我们的暗中观察,这人是有抗日意愿的,并且以叔叔是汉奸为耻,周希亮认为这人很适合做情报工作,所以暗中和涂子渊有过接触。”…. “嗯?”程千帆表情阴沉下来,“周希亮和涂子渊见过面了?” “见过,周希亮向涂子渊宣传过抗日。”豪仔点点头,“不过,按照周希亮所说,他用的是化名,且很警觉,涂子渊并不知道他更多的情况,更不知道他的工作单位和住址。” “传我命令,周希亮即刻进入蛰伏状态,老老实实呆在洋泾浜教书,其余诸人暂时切断和周希亮的联系。”程千帆沉声说道。 “明白。”豪仔点点头,“我即刻通知桃子。” 乔春桃是情报一组组长,周希亮是副组长。 豪仔离开后,程千帆眉头紧锁。 这便是敌后地下斗争的艰险以及矛盾之处。 特情组要壮大,要继续发展,必须有选择的吸引新鲜血液。 但是,即便只是有选择的吸引新鲜血液,这依然具备一定的危险性和暴露可能。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小心,再小心,仅此而已。 …… 沪上医学院的医学生涂子渊被特务抓捕,这件事引起了沪上医学院师生的强烈不满和愤慨。 法租界巡捕房侦知,沪上医学院的师生意欲于明日进行游行示威,抗议七十六号的特务滥抓无辜,要求特工总部迅速释放无辜学生。 法租界当局要求巡捕房必须密切此事,做好控制局面,必要时弹压之准备。 “课长,七十六号做事情太糙了。”程千帆面带愠色,他对三本次郎说道,“他们要抓人,没必要当着那么多的学生、教师的面进行,完全可以秘密抓捕。” “现在倒好,公开抓捕,不仅仅毫无保密性,还给我带来了麻烦。”他苦恼不已,说道。 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主任坦德向中央巡捕房施压,要求程千帆务必妥善处理此事,决不允许沪上医学院的师生的抗议行为引发成整个法租界高校的连锁反应。 同时,坦德还要求程副总巡长务必保护各高校师生的安全。 绝对要杜绝特工总部越境抓捕之事再度发生。 “这件事你不必顾及七十六号。”三本次郎说道,“我知道这件事会令你为难,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正是程千帆在学生中塑造对日本态度强硬的好机会。” “程千帆一直都是对日亲近态度,即便是我现在表现出对日强硬,也很难取信。”程千帆摇摇头。 “不不不。”三本次郎摇摇头,“这件事要表现出的本质,并非是你对帝国态度变得恶劣,而是在法国人和帝国之间,你显然更加听法国人的,只要让那些暗下里你的人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从某方面来说,你的这种有选择的倾向性,反而能够更加取信重庆方面。” 听到三本次郎提及‘镰刀计划’,程千帆便露出些许不情愿,以及有些不安的情绪,“课长,我的感觉是郑卫龙对我一直是很警惕的,他虽然派人与我进行了一次接触,不过,只是礼节性的问好而已。” 他摇摇头,说道,“在那之后,他们并没有再联络过我。” “如我所料不差的话,郑卫龙会在这两天就再度联系你。”三本次郎说道。 程千帆很惊讶,他注意到三本次郎说这话时候的语气颇为笃定。 “你看看这个。”三本次郎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档案袋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注意到档案袋上的‘绝密’字样。 他露出为难和踟蹰之色,“课长,以我的级别,这样……不好吧。”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保底月票啊啊啊 39314137. ... 第814章 密码专家 三本次郎看到宫崎健太郎一幅为难的样子,仿佛面前这有着绝密字样的档案袋是碰不得的危险物品一般,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他知道宫崎健太郎的心思。 这家伙很聪明,明白自己接触到绝密档案,必然是有任务要派给他,并且机密等级越高,意味着危险系数越高,故而,宫崎健太郎是不情愿接触机密文件的。 三本次郎不禁也是有些火大,他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让你看,你就看,还能吃了你不成? 程千帆看得三本次郎发怒,只能不情不愿的接过档案袋。 他小心翼翼的绕开系绳,打开档案袋。 里面是一份电报,电报是英文的。 然后还有一份翻译,电文被翻译成日文。 “《伊萨卡晚报》?”程千帆露出茫然之色,这是哪里。 “伊萨卡市是纽约州的一座城市,该地是美利坚康奈尔大学所在地。”三本次郎看了自己的下属一眼,没好气说道。 显然,课长阁下对于非常聪明,却将自己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赚钱上面,以至于在其他领域‘不学无术’的宫崎健太郎很头痛。 “康奈尔大学……嗯,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夸赞说道,“课长知识渊博,令人敬佩。” 三本次郎岂能还不明白,宫崎这家伙实际上对美利坚国的著名大学康奈尔大学一无所知,他摇摇头,提醒自己不必生气,最起码宫崎健太郎对他这个课长是忠诚如金字一般。 程千帆英文电报是美国纽约州伊萨卡市的《伊萨卡晚报》的一则简要报道—— 伊萨卡晚报:康奈尔大学的尼格尔.霍恩博士日前接受采访的时候,对于自己学生的离去感到难过,安宁.任是霍恩博士非常欣赏的亚洲留学生,这个中国学生此前已经结束自己在康奈尔大学的学业,他选择返回自己在战火中的祖国,霍恩博士祝愿自己的学生能够平安。 程千帆皱了皱眉,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这么一份来自美利坚一个小地方的当地报纸,属下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说着,他忽而神情微动。 “课长,莫非这个叫任安宁的中国留学生有什么特殊?”他看着三本次郎,不解问道,“或者说,此人是重庆方面的某位高官子女?” “看来伱的脑子还未完全被铜臭味所占据。”三本次郎淡淡地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他指了指宫崎健太郎手中的文件,“那位尼格尔.霍恩博士是康奈尔大学的数学博士,同时也是美利坚国著名的数学家。” “数学家?”程千帆皱眉,似乎在思考为何一个远在美国的数学家的学生竟然会引起远在上海的特高课课长的关注,然后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低低的说了句,“这个任安宁颇受霍恩的欣赏。” “数学家,数学家,数学家。”他露出一副似乎想通了却又并非那么确定的表情看向三本次郎,“课长,这个霍恩是密码专家?” “不错。”三本次郎微微颔首,目光中多了几分满意,宫崎健太郎非常聪慧,这个年轻人若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未来成就不凡。 当然,宫崎健太郎现在似乎做得也并不算糟糕……他想了想,心中如是说道。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根据我们所掌握的绝密情报,这位尼格尔.霍恩博士除了康奈尔大学的数学教授之外,他还有一个非常隐秘的身份——” “美利坚军情八处的‘美国密室’的顾问专家。”三本次郎继续说道。 “美利坚军情八处?”程千帆惊讶不已,作为被三本次郎强令参加特高课的专业特训的‘优秀特工’,他自然知道军情八处是美利坚的情报部门,他的惊讶是因为得知这么一位大学教授竟然牵扯到了美利坚军情八处。 此外,惊讶之后,程千帆的表情中更多了几分清澈的无知,“课长,恕属下孤陋寡闻,这个美国密室是?” “美国密室是美利坚军情八处专司破译别国密电码的机关。”三本次郎说道,他简单的向宫崎健太郎介绍了这神秘的‘美国密室’。 美国人海倍特.雅士利是一位密码专家,帝国大正六年的时候,雅士利牵头成立了美国军情八处,时值欧战,军情八处主要工作就是破译他国密电码,据传,从大正六年到大正七年年底,军情八处竟然破译了近一万一千条外国密电。 欧战结束后,华府和美利坚国防部成立了一个特殊的部门,对外以一家商业电码公司为遮掩,该部门便是三本课长口中的‘美国密室’。 “这个美国密室,自从正式成立之日起,便将帝国视为远东头等大敌。”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美国密室成立后,依然由海倍特.雅士利负责,随着日本在迅速崛起,成为了美国在远东的心腹大患,因此,‘美国密室’的主要研究对象就是日本。 “大正十年至大正十一年的华盛顿裁军大会,你可记得?”三本次郎问宫崎健太郎。 “属下记得。”程千帆点点头,“课本上也有说,当时帝国坚决挫败了美利坚人意图强压在帝国身上的枷锁,最终成功的迫使美利坚人同意以六比十的比例达成协议,此为帝国外交和军事博弈的一大胜利。” “不。”三本次郎表情严肃的摇摇头,“实际上,那次的博弈,我们是失败的一方。” 一九二一年至一九二二年的华盛顿裁军大会上,美利坚人与帝国就军舰数量比例进行谈判—— “实际上,帝国始终坚持的是在谈判中谋取七比十的比例,不过,美利坚人寸步不让,他们坚持必须是十比六,最终,经过一年多的谈判,帝国面对美国人的坚持,只能被迫选择接受六比十的比例。”三本次郎说道。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近日,我们才得知,美利坚人之所以一口咬定十比六的的比例,是因为美利坚人破译了我方的电报,‘美国密室’已经提前知道帝国的心理底线是六比十,所以,华盛顿才会咬死了十比六的比例不松口。” “纳尼?”程千帆惊呼出声。 他这次的震惊之色并非演技体现,是真情流露。 宫崎健太郎的日记本上曾经有过一则纪录,当时在上中学的宫崎健太郎看到课本上关于帝国在华盛顿裁军会议上成功挫败卑劣的美利坚人试图捆缚帝国征服海洋、征服寰宇的阴谋,宫崎健太郎非常振奋,在当天的日记中流露出自己对于帝国强大的振奋之情。 此时此刻,得知日本的在教材课本上的骄傲记录,真相竟然是如此,程千帆也是难免惊讶。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并没有对自己的下属有过多的解释,事实上,这个关于十八年前的华盛顿裁军会议期间的绝对机密,乃是帝国潜伏在美利坚的情报人员从出版社得到的情报—— 昭和四年,美利坚新总统胡佛上台,其委任的新任国务卿史仃生是一个厚道人,他偶然发现军情八处竟然有一个偷鸡摸狗的‘美国密室’,史仃生大怒。 这位美利坚国务卿怒斥‘gentlemendonotreadeatchother’smail’(君子不偷窥别人的信件),随后,史仃生手起刀落,将立下汗马功劳的‘美国密室’关门。 当然,美利坚那个轮椅总统上台后,据说‘美国密室’又重开山门了。 这也令帝国无比警惕。 最关键的是,‘美国密室’关门,海倍特.雅士利也失业了,这人享受了奢靡的生活,一下子没了收入来源,便灵机一动将自己的传奇经历换钱—— 雅士利写了一本《美国密室》,该书一度在美利坚国内颇为流行。 也正是因为该书,三本次郎这等日本特务机关高级长官才第一次知道了‘美国密室’的存在。 雅士利把美利坚国家机密拿来卖钱,犯了大忌,华盛顿方面下令封禁了《美国密室》,同时也正是此次封禁查抄,华盛顿方面这才得知雅士利竟然还有新书即将发布。 如此,这本新书也夭折了。 而帝国在美利坚的间谍,也正是从有幸拜读过雅士利新书的一位出版社管理人员那里,确切的说是从此人的一次醉酒中打探到了涉及到十几年前的华盛顿裁军会议的真相的——雅士利的新书中重点撰写了美利坚之于大日本帝国的外交交锋,其中便有华盛顿裁军会议的幕后斗争,那个酒鬼说漏嘴了。 当然,这些机密的内幕消息,三本次郎是不会多说于宫崎健太郎听的。 …… “所以,这个尼格尔.霍恩是美国密室的顾问专家。”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你现在明白这其中的分量了吧。” “哈依。”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这位霍恩博士是密码专家,那么,被他十分欣赏的任安宁,这个人在密电码的造诣定然不菲。” 他的目光中仿若闪烁阴狠之色,“这个任安宁是个人才,这样的人一旦回到支那,尤其是到了重庆,为重庆政权效力,是有能力为帝国制造威胁的。” “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任安宁,认为这样的人不足为虑呢。”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属下虽然鄙薄支那人,但是,也承认卑劣的支那人中,还是偶获会有一些聪明的家伙的。”程千帆微笑说道。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不确定的口吻问道,“课长与我说这件事,我明白此事的严重性,这个任安宁必须除掉,只是,这件事又和军统郑卫龙有什么关联?”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这个任安宁目前正在上海。”三本次郎说道。 “纳尼?”程千帆惊呼出声。 “目前只知道任安宁已经来到了上海,根据从重庆那边传来的情报,此人应该是意欲前往重庆的,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滞留上海了。”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需要属下做什么?”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交给你一个任务。”三本次郎对于宫崎健太郎的态度还是颇为满意的,这个家伙虽然满脑子都想着赚钱,对于分配给其的任务自然是不那么热切,但是,听到‘任务’这个词的时候,宫崎健太郎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将这个任安宁找出来。” “课长怀疑这个任安宁躲在法租界?”程千帆问道。 “可能性较大。”三本次郎点点头,“本部已经对市内进行了初步的搜查,并未发现符合任安宁特征之男子,现在更倾向于怀疑此人在租界。” 说着,三本次郎的身体前倾,看着宫崎健太郎,“公共租界那边有其他人负责,法租界就交给你了。” “相比较公共租界,我的推断是,这个人躲在法租界的概率更大。”他的表情严肃,“宫崎,找出这个任安宁。” “课长放心,只要任安宁躲在法租界,属下一定揪出此人,将这个家伙带到你面前。”程千帆表情郑重,表态说道。 “不。”三本次郎摇摇头,“找到任安宁后,直接秘密处决。” 程千帆惊讶的看着三本次郎,一幅无法理解的样子。 任安宁乃密码人才,非一般人,就这么直接处决了? “在此之前,从我这里离开后,你便同郑卫龙的人联系,向重庆方面透露我们正在搜查任安宁的消息。” “课长的意思是……”程千帆思忖说道。 “郑卫龙会请你帮助寻找任安宁。”三本次郎微笑说道,“找到任安宁,秘密处决,然后一个新的任安宁会取代这个人,你的工作是成功的帮郑卫龙找到任安宁,并且将这个人安全送出上海。” “属下明白了。”程千帆目露振奋之色,“李代桃僵,偷梁换柱!” 他冲着三本次郎竖起大拇指,“高!课长智珠在握,一切尽在掌握!”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面带自得的微笑。 宫崎健太郎的这记马屁拍得略显粗糙,缺乏技术含量,表情也略浮夸,但是,他很喜欢啊。 第815章 鲟鱼计划(第二更暨补更求月票) 三本次郎站在窗口,目送宫崎健太郎离开。 院子里,宫崎健太郎偶遇特高课外事系事务官山田信春。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说话。 三本次郎甚至可以从楼上看到宫崎健太郎与山田信春脸上的笑意。 宫崎健太郎从身上摸出一张纸片样的东西,直接塞进了山田信春的口袋里,然后便急匆匆离开了。 “‘玖玖商贸’的代金券。”千北原司悄无声息的走到三本次郎的身后,用揶揄的口吻说道,“据说此物是这位‘小程总’无往不利的交际利器。” 三本次郎看了千北原司一眼,“我知道你对宫崎健太郎颇多鄙夷,不过,帝国需要你这样的精英人才,也需要宫崎健太郎这样的人。” “难得听叔叔如此夸赞我呢。”千北原司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三本次郎摇摇头,没有理会这个性格有些乖吝的侄子。 他走回办公桌后面,将自己的屁股扔在真皮缝制的转椅里,目光却是盯着桌面上的那份盖有‘绝密’字样的档案袋陷入思索之中。 千北原司笑了笑,没有打扰叔叔思考,他径直走到酒柜那里,精心挑选了一瓶红酒,然后用开瓶器熟练的开启,也并不使用醒酒器,就那么的对着瓶口喝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红酒么?”三本次郎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是不喜欢,然而须要适应,不是么?叔叔。”千北原司看向三本次郎,露出洁白的牙齿的那种微笑,“就如同我不喜欢这糟糕的世界,却也只能默默接受乃至是强迫自己喜欢。” “原司,你应该有朝气,有为帝国建功立业的火一般的热情。”三本次郎皱着眉头,不满说道,“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丧气的话。” “知道了,叔叔。”千北原司喝了一大口红酒,咕咚咕咚咽进肚子里,然后抹了抹嘴说道。 只是这言不由衷的敷衍态度,简直是毫不掩饰。 三本次郎皱着眉头,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对于千北原司,他总是有着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包容心。 千北原司却是突然皱眉,他将口中的红酒吐掉,啧了啧嘴巴,又重新喝了口,表情很严肃,似乎此时喝的这口红酒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郑重且严肃的工作。 他将档案袋收进身后的档案保险柜内,再看向千北原司的时候,已经是严肃的表情,“原司,鲟鱼计划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叔叔放心,我会亲自盯着的。”千北原司也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正色的点点头说道。 …… “浩子,先不必回巡捕房。”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对正在专心开车的李浩说道。 “好的,帆哥。”李浩点点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那现在去哪里?” “春风得意楼。” “是!” 大约半小时后,春风得意楼专属于‘小程总’的雅间外,腰间鼓鼓囊囊的保镖一脸警惕,李浩在不远处同一位相熟的朋友寒暄着。 雅间内,程千帆正慢条斯理的饮茶,品尝精致的点心果脯。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页纸张。 这是临别前三本次郎给他的文件,确切的说,是特高课所掌握之关于任安宁的资料情报。 朝着嘴巴里丢了一枚果脯,程千帆盯着手中纸张的目光专注且严肃。 任安宁,无锡县玉祁镇人。 昭和七年,十九岁的任安宁作为国立水木大学派送美利坚预备班学生暨庚子赔款留美学生,赴美利坚康奈尔大学攻读。 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东洋人的昭和七年暨民国二十一年,他没想到任安宁竟然是庚子赔款的国立水木大学留美预备班学员。 文件中有关于任安宁的身高、体貌特征的描述: 身高一百六十三至一百六十六公分,身形偏瘦,近视眼,喜好戴金丝边的小圆眼镜。 程千帆摇摇头,这样的体貌特征可谓是很宽泛,想要以此寻人,并非易事。 不过,情报中有一句话倒是吸引了程千帆的注意: 任安宁喜吃汤面,在美利坚求学的时候,便经常自行煮面。 作为一个无锡县人,喜欢吃面,很合理,多年的海外求学生涯并未改变任安宁的生活习性,这一点倒是可以作为寻找任安宁的佐助线索。 情报中还有一份任安宁在康奈尔大学写的一篇数学论文的节选。 程千帆眼中一亮,他甚至饶有兴趣的从公文包中取出纸笔演算,好一会过后,他只能暂时选择放弃,这一页纸上的论述,他有至少四处不明白。 忽而,程千帆表情一肃,他将自己用来演算的稿纸撕下来,想了想,又将可能有笔迹压痕留存的后面几页纸也都撕下来。 他本意顺手将这几页纸送进正在烘烤茶壶的铁皮小灶内‘毁尸灭迹’,想了想,程千帆将这几页纸张折叠好,顺手收进了贴身的兜里。 …… “这件事你怎么看?”老黄弹了弹烟灰,问道。 他顺手将‘火苗’同志递过来的纸张塞进了洋铁打造的小灶台里,看着那纸张化为灰烬,又用一根铁条仔细的戳了戳。 “还是你这屋子里暖和。”程千帆笑着说道,即便是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内,也多不如老黄这医疗室里暖和。 老黄笑了笑,将烤好的馒头片递给‘火苗’同志,给予‘火苗’同志思考的时间。 程千帆双手接过,却是有些烫手,他两只手来回腾挪接着,最后左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右手拿着馒头片放进嘴巴里咬上一口,入口是温暖的满足感,整个人享受的眯了眼睛。 洋铁小灶的火苗通红通红的,映照了两人的脸庞也仿若火一样。 “我倾向于这是三本次郎对我的一次考验。”程千帆轻声说道。 “三本怀疑你了?” “不是。”程千帆摇摇头,他想了想,“我的考虑是,这种考验有两层意思。” “其一。”他竖起一根手指,“可能是考验我的工作能力,看看我能否成功的将任安宁找到,然后顺利的利用郑卫龙要拉拢我的有利条件,取信于郑卫龙的同时,将假的任安宁送入重庆。” 老黄喝了一口暖暖的黄酒,点点头。 “其二。”程千帆继续说道,“我不晓得该怎么说,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他看着老黄。 老黄微笑着,鼓励年轻的老同志继续说,那目光仿佛在说: 继续,我能明白,我能理解。 程千帆笑了笑,继续说道,“三本次郎应该是信任我的,最起码当前来看是如此,故而我不认为三本次郎在怀疑我什么,但是,这件事给我的一种直觉就是,有人在试探我。” 他接过老黄递过来的馒头片,这次的馒头片事先从小灶上取下,已经不那么烫嘴了,入口正合适。 程千帆在馒头片上抹了一层辣子肉酱,咬了一口,焖焖香。 老黄笑了,眉眼里全是开心。 “我暂时想不通还会有谁盯上我,要试探我。”程千帆继续说道,“不过,依然还是要小心。” “只从这件事来看,按照你的担心来分析的话。”老黄思忖说道,“或许,你能否顺利找到任安宁,并且成功的将假的任安宁送往重庆,这本身不仅仅是能力的考验,也蕴含着对你的忠诚度的考验。” “有道理。”程千帆点点头,“我也是这般考虑的。” 老黄分析的有道理,与他所想的一般,只是,他的心中总觉得有哪里落下了,空落落的,令人有些莫名心慌。 程千帆将这种不安的感觉暗暗记在心里,提醒自己时不时的再回过头来凝神思考。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的一些想法亦或是感觉是神经过敏,是徒增烦恼。 他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 退一万步来说,对于他这种人来说,遇到事情多想一想,多加注意,这总是没错的。 不怕多想,多麻烦,只怕以后没有机会多想多做。 “现在的问题关键是,你是否真的要找到这个任安宁。”老黄又喝了一口黄酒,语气平静,目光平静,“然后杀了这个人。” 程千帆沉默,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这也许才是日本人对你的最真正的考验。”老黄说道,然后他微微皱眉,却是又摇摇头,说道,“也许我们都想多了,假如,假如三本没有怀疑你,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多想。” 他看着‘火苗’同志,“在他们看来,你就是他们自己人,是他们的同类,找到任安宁或许是对你的能力的考验,但是,杀死任安宁,以他们对你的了解,在他们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程千帆认真思考,他点了点头,老黄的这种分析也是有道理的,他也知道方才老黄口中的‘对你的了解’中的你,指的是‘宫崎健太郎’。 “事情有些复杂。”程千帆说道,“我还需要仔细思量,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你必须尽快联系郑卫龙那边。”老黄说道。 程千帆笑了,他很享受和老黄这种老油条‘心意相通’的默契感觉。 老黄说的没错,三本次郎令他联系郑卫龙,透露任安宁之事,不管这件事的真正内情如何,也不管此间有何阴谋,这第一步他必须去完成。 …… 千北原司看着面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男子,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不要惊慌。”他说道,“你现在是安全的,一切如常就是了。” 说着,千北原司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够弃暗投明招供,供出程千帆这么一个私通重庆分子,我很高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补更已发,感谢,求月票 各位大大,今日第2更暨今日补更已奉上。 月初,弱弱的求保底月票支援。 万分拜谢(抱拳)。 11月22日23:25分至今天的打赏感谢汇总: 非常感谢【阿周天福】5000起点币、【大川爸爸】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2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旋转小油条】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沉沦夙逸】528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宝石jay】502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飞越大海】500起点币、【圣诞1979】500起点币、【一入书海难自拔】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goleo】200起点币、【书友20211021194634041】200起点币、【好好先生叶老头】200起点币、【我向队长投翔】2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令狐补丁】100起点币的打赏。 感谢各位大大的订阅、投票、打赏、收藏。 万分感谢(抱拳)。 第816章 如此才安心啊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瘦削,身高约莫四尺九寸,戴着金丝边小圆眼镜的男子走了进来。 “室长。”男子向千北原司恭敬的鞠躬行礼。 “来了。”千北原司微微颔首,他的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手指分别点了点两人,“你们两个以后就是搭档,要精诚合作。” 他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戏谑之意,又好似是在欣赏自得的作品一般,“先自我介绍,认识一下。” 说着,他指了指刚进来的男子,“铃木,你先来。” “哈依。”铃木庆太恭敬的答应一声,然后他向自己的‘新搭档’伸出手,“铃木庆太,大日本帝国奈良县人。” “舒大明。”舒大明神情紧张的与铃木庆太握手,说道。 注意到舒大明并未说自己是哪里人氏,千北原司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知道,这个舒大明在心理上还未完全接受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身份转变—— 这人没有说自己是哪里人,这是下意识的觉得当‘汉奸’羞愧不安,无颜见列祖列宗。 他并没有揭破舒大明的这种心理。 “任务都清楚了?”千北原司问道,他是看着铃木庆太询问的。 “清楚了。”铃木庆太点头说道,“舒先生的任务是帮助我成功打入重庆。” 千北原司看向舒大明。 “千北太君,铃木太君能不能顺利打入重庆,这件事不在我,在于程千帆。”舒大明连连解释说道,“郑长官信他就行,不信的话,我也没得办法。” “不不不,请不要妄自菲薄。”千北原司说道,“你是郑卫龙派来与程千帆联系的,如此重要的事情,非亲信手下不可,可见,郑卫龙信远在程千帆这个外人之上。” 他拍了拍舒大明的肩膀,“舒桑,你很重要,记住这一点。” “是,是,是。”舒大明陪着笑,连连点头。 千北原司摆摆手,自有人过来且将舒大明带走了。 …… “怎么?还没想明白?”千北原司看着铃木庆太,淡淡问道。 “室长,属下还是有些不解。”铃木庆太说道,“舒大明是郑卫龙派遣与程千帆接触的人,这一点我们早就掌握了,我们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只是静观其变就是了。”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后,这才继续说道,“相比较我们秘密逮捕舒大明,强迫这人为大日本帝国服务,一个早已经为我们暗中所掌握的重庆分子,就那么顺其自然‘做事情’,这样反而更加有用,迷惑性也更强。” 千北原司微微颔首,“你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然后他就那么看着铃木庆太,“不过,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吧。” 说着,他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铃木,你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不过,我希望你的聪明用在敌人身上,对于我下达的命令,你要做的就是——服从!服从!明白了吗?” “明白了。”铃木庆太双脚并立,微微低头,恭敬说道。 尽管还是无法理解,但是,铃木庆太清楚千北原司室长的能力,他这么做,必然是有其道理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铃木庆太非常清楚千北原司的脾性,这人容不得手下有任何的态度问题,必须做到言听计从。 千北原司摆摆手,手下立刻将舒大明带回来了。 “蝗军已经通过一些渠道将消息精准的放出去了,程千帆很快便会知道任安宁的事情。”他看着舒大明,“这个人下次见你的时候,应该会向你透露这个重要情报。” “太君,如果程千帆没有说起这件事,那我该怎么应对?”舒大明小心翼翼问道。 “不会的,他会说的。”千北原司轻轻摇头,“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有见识,他清楚任安宁这样的人才有多重要。” 他看着舒大明,“这也意味着,这个情报的价值会非常大,对于程千帆来说,这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 舒大明的手中拎着一盒打包的卤肉,嘴巴里咬着一根牙签,身上带了酒气,一副在外面吃了酒菜归来的样子。 来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入门,转身将房门关好上闩,舒大明几步走到餐桌边的八仙椅上坐下,整个人的身体仿若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就那么的瘫软在了椅子里。 他的手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就连灵魂似乎也因为惊惧而在发抖。 “爹啊。” “娘咧。” “儿子以后入不得祖坟咧。” 舒大明双手掩面,他不敢哭出声来,就那么低低的呜呜咽咽着。 …… 舒大明的家挨着马路。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熄了火,就那么安静的停在那里。 “刚才那人就是郑卫龙派来与你接洽联系的?”荒木播磨坐在汽车里,问道。 “这人叫舒大明,当然,这应该是一个化名,这不重要。”程千帆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房舍,“舒大明现在的身份是大庆里菜场的会计。” 黑暗中,他的目光显得是那么的森冷,“我派人调查过,这个人的身份做得很扎实,并没有什么异常。” 想了想,程千帆打了个比喻,“就是那种没有什么漏洞,倘若遇到盘查,尽管受到刁难,但是只要使了钱就可以过关的那一种。” 荒木播磨懂了: 被刁难的情况下,都能够过关,这说明这人的掩护身份不会有问题,若是有较为明显的问题,也没人敢冒死收钱做事。 即便是打着‘收钱不办事’的主意的,也多不敢那么做,这种身份有问题的家伙,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主动凑上前。 “你自己来见这个舒大明就可以了,不必一定要拉上我。”荒木播磨说道。 “这可是军统局本部书记长官郑卫龙的秘使,我就这么一个人来见,即使是你不担心,我还担心有嘴说不清呢。”程千帆摇头笑说。 “‘镰刀计划’是课长特批同意,并且一直寄予厚望的。”荒木播磨说道,“课长对宫崎君信任有加,是不会疑心什么的。” “我当然明白。”程千帆摇摇头,停顿了两秒钟后,这才说道,“不过,叫了荒木君一起,我才更加安心啊。” 他笑着对荒木播磨说道,“好了,荒木君且在车里稍待,我去见一见舒大明。”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 今天白天去医院复查,忙了一天,累坏了,竟然在医院里、医院附近走了近一万六步,本就不太舒服。 明天补回来暨保底六千字。 第817章 迷踪初现 荒木播磨坐在汽车内,他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香烟,烟头星火忽明忽暗中,看着宫崎健太郎从黑夜中来到舒大明的房门口,敲开了房门,屋内的亮光投射出来,然后门关上了,又是一片黑暗。 从内心里,荒木播磨并不太看好课长制定的这个‘镰刀计划’。 不看好的理由有两个。 其一,并非是他对好友宫崎健太郎有鄙薄之心,宫崎君是极聪明的人,也很有做事能力,不过,这指的是经营、赚钱的本事,而在特高课的特务工作中,自己这位好友向来秉持的是中规中矩,不出错就万事大吉。 而利用郑卫龙的招揽之意,趁机打入军统,乃至于在军统、最起码在军统上海方面内部谋求更高的地位,这个任务看似不简单,实际上更难,很考验人,此对于个人能力、个人的胆量、应变能力都是不小的考验。 荒木播磨不怀疑好友的能力,只不过,向来惜命的宫崎,显然内心里并非那么乐意这份有挑战和有不小的危险性的工作的。 换而言之,别看宫崎这个家伙整天喊着为添皇陛下尽忠的口号,也只是口号而已,自己这位来自福岛的朋友,真正最热爱的只有金钱和自己的生命,这和帝国第四师团的那帮小商小贩没什么区别。 这种需要牺牲自我的奉献精神才能做到最好的工作,宫崎君并不适合。 其二,虽然因为阮至渊的投诚交代,特高课联合巡捕房曾经成功抓捕过郑卫龙,但是,荒木播磨并不会轻视这个对手。 郑卫龙当时的落网,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根据特高课后来掌握到的情报,郑卫龙的妻子应该已经收到示警,而示警人正是程续源,不过,这位郑太太因为时常被先生打骂,竟然不敢叫醒喝醉了的、有起床气的丈夫,及后竟然又将此事忘记了,种种鬼使神差的情况之下,郑卫龙竟然没有收到示警,傻了吧唧的进入陷阱。 这件事在特高课内部乃至是帝国在上海其他特务机关内部被传为奇谈,已经不幸为国捐躯的菊部宽夫甚至给予总结: 从事隐蔽工作的帝国特工,请不要随意打骂妻子、情人。 课长三本次郎听了菊部宽夫的汇报后,也认为颇有道理。 有些同僚会因为此事认为郑卫龙太过愚蠢,是重庆政府那做事拖沓、愚蠢官僚的作风体现,不过,荒木播磨不会轻视郑卫龙。 郑卫龙本人是戴春风的结拜兄弟,力行社特务处草创阶段十人团之一,戴春风当初将力行社特务处唯二的甲等大站上海站交给郑卫龙,足以说明此人实际上能力不俗,事实上,作为与特务处上海站斗争的第一线指挥官,荒木播磨很清楚郑卫龙的能力,郑卫龙的上海站当初对特高课确实是造成了一些困扰和麻烦的。 而经历过被捕事件后,荒木播磨认为这对于一个老牌特务头目而言,几乎不啻于是一次洗礼,这样的郑卫龙将会比以往更加难对付,最起码以前犯下的一些错误,郑卫龙会非常注意。 面对这样一个老奸巨猾的郑卫龙,荒木播磨不认为好友能够轻易骗过、乃至是完全取信对方。 荒木播磨不认为自己都能想明白、看透的道理,课长会想不到,但是,三本课长依然坚定的推行‘镰刀计划’,这令荒木播磨有些无法理解,亦或者说是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这其中必然有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 程千帆穿着高领的呢子大衣,领口是竖起来的。 进屋后,他摘了手套,随手拿在手中,环视了一眼屋内,嗅了嗅鼻子,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糕点,不禁笑了,“沈大成的条头糕。” 他冲着舒大明说道,“这糕点好,沈大成的招牌。” 舒大明赶紧打开了糕点盒子,热情的请程千帆享用。 “算了,这玩意对我来说寻常,于你来说虽不能算稀罕物,倒也不是能经常吃的。”程千帆看了一眼舒大明递过来的糕点,摇摇头说道。 说着,他将手套放在桌子上,一屁股坐下。 “那我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舒大明笑了说道,“不瞒您说,我们那点经费,也只是勉强糊口,难得改善一下伙食。” 他将条头糕放回盒子里,“这玩意确实是贵,要不是实在是馋了,我可舍不得掏钱买。” “有个情报,我估摸着郑老哥会感兴趣。”程千帆身体微微前倾,淡淡说道。 舒大明闻言,也是表情一肃,“程总请讲。” …… 荒木播磨估算了一下时间,宫崎君进去已经二十多分钟了。 差不多该出来了。 屋内。 “程总,您说的这个情报很重要。”舒大明正色说道,“我会向郑长官汇报的。” 说着,舒大明露出感慨的样子,“任安宁这样的人才,正是我们现在急需的。” “国难当头,海外学子愿意放弃在美利坚优渥的生活,选择回国为抗日贡献力量。”舒大明微笑说道,“这种精神实在是令人敬佩且欣慰。” “根据情报,这个人目前应该是被困在了租界,具体在法租界还是公共租界,这个就不得知了。”程千帆说道,“郑老哥那边若是有什么想法和需求,且须要尽快答复。” 他表情严肃,“据我所知,日本人正秘密搜捕这个任安宁。” 说着,程千帆缓缓地点燃一支烟卷,“程某有言在先,若是等日本人抓住了任安宁,我只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舒大明看着程千帆,他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明白程千帆的心思: 这位‘小程总’愿意帮助重庆,愿意帮助军统,愿意为抗日出一份力,但是,也仅限于秘密帮助做些事情,若是让此人和日本人针锋相对的对上,他是不愿意的,也不敢的。 “程总放心。”舒大明微笑说道,“舒某来上海之前,郑长官曾经特别叮嘱,患难见真情,程总对他的搭救之恩,他不敢忘,对于程总这般党国干城,一定要保护好。” 他表情郑重,“只有保护好自身,才能够更好的服务于抗战事业。” “郑兄此言,字字真机。”程千帆感叹说道,“说得好啊,抗日不是一朝一夕,更需从长计议。” …… 程千帆回到车内,闻得车厢里香烟的味道,他一边发动车辆,同时摇下车窗透气,“荒木君久等了。” “二十八分钟。”荒木播磨说道,“从宫崎君你敲开门进屋,到现在回来,二十八分钟的时间。” 他笑着说道,“看来宫崎君今天与这个舒大明的会面,是提供了重要的情报与重庆啊。” “如果不是课长亲自吩咐的话,很难想象这样的情报竟然能经我的口传给军统分子。”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并未提及情报的具体内容。 荒木播磨也没有追问,两人都很清楚对方的身份,尽管是好友,但是该保密的还是要保密的。 两人随便的聊了些能聊的话题。 车子缓慢的启动,行驶一段距离后,程千帆在一个路口将荒木播磨放下,然后一踩油门离开。 看着宫崎健太郎的汽车尾灯逐渐消失在夜色中,荒木播磨一直皱着眉头。 他愈是思考,愈是觉得课长的这个‘镰刀计划’突然加快的节奏,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 荒木播磨知道自己不该去过多关注此事,不过,事涉好友,同时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忍不住去琢磨。 …… 程千帆的表情是无比严肃的。 郑卫龙的秘使,这个被郑卫龙派来上海,专司与他联系的舒大明有问题! 他无从知道舒大明有什么问题,是哪方面的问题。 但是,肯定是有问题。 问题就出现在那一盒沈大成糕点铺的条头糕身上。 舒大明递给他的那一块条头糕的右下角有两个字‘盗骊’。 ‘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此八个名字乃是周穆王的八匹骏马的名字。 此乃沈大成糕点铺新近推出的‘八骏呈祥’糕点。 在糕点上分别写上八匹骏马的名字,八匹骏马寓意事业升腾,万事如意,讨个喜气和吉利。 最重要的是,这八骏呈祥的糕点,绝对不会分开售卖的,只会‘八匹骏马’整体出售。 而沈大成糕点铺的糕点素来不便宜,即便是荷包里还算充实的家庭,也多不会买这‘八骏呈祥’的齐色糕点,无他,有了这八骏呈祥的讨喜名字,这齐色糕点可比平日里的八块糕点贵得多了。 所以,程千帆一眼便判断出舒大明在撒谎,那糕点绝对不是他买来的,也买不到。 最大之可能便是有人送给舒大明的。 而且,舒大明的这个朋友应该颇有财力。 当然,这只能证明舒大明撒了谎,并不能说明太多问题。 毕竟,以舒大明的身份,从事秘密工作必然有些不可与外人道也之事,或许是给他糕点的朋友的身份特殊,或许是其他原因,或许只是舒大明习惯性的随口所言。 故而,舒大明在糕点上的随口一句话,并不足以说明什么,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同为秘密特工,程千帆是理解舒大明的。 只是,之于程千帆而言,任何细节,哪怕只是看似可以解释得通的及其细微的‘瑕疵’,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他会小心求证。 …… 只是瞥了一眼,便判断舒大明在条头糕的事情上撒了谎之后,程千帆便更加警惕和留意。 他暗暗观察。 如此留意之下,果然被本就谨慎警觉的他发现了几个不寻常之处。 舒大明拉开抽屉取香烟的时候,顺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放进抽屉。 程千帆立刻很热情的从自己身上掏出烟卷,请军统兄弟吃烟,然后就顺利的瞥到了那张纸。 这是一张法电公司的电费账单,这种账单一般是由邮差从门缝里塞进屋里的。 按照常理来说,这张法电公司的电费账单,应该是今天刚被邮差从门缝塞进来的。 但是,程千帆却瞥到了电费账单上的日期。 日期是前天的。 这意味着,这张法电公司的电费账单应该是前天的时候,由邮差从门缝塞进来的。 如此,这便透露出一个信号,这两天的时间里,舒大明并不在家,或者说是不曾归家。 那么,问题来了,舒大明两天不归家,他去哪里了?又怎么会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八骏呈祥’的沈大成糕点回来! 这绝对不寻常。 舒大明乃是郑卫龙派遣来沪上专司与他联系的秘使,为了方便随时联系,如无特殊情况,舒大明除了上班之外,其余时间基本上要呆在家里。 即便是临时有事没有在家,也绝对不会出现连续两天不归家的情况的。 除了法电公司的电费账单身上透露出的不寻常之处外,程千帆还注意到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细节。 舒大明今天抽香烟的情况。 荒木播磨记录了他从推门进屋到出来回到车上是二十八分钟,这并不精确,确切的说,从他推门进房间,到出了房间,用时为二十六分钟整,误差不会超过十秒钟。 而从舒大明开始抽第一支烟,到舒大明送他出门,这是二十一分钟。 也就是说,舒大明是在他进门五分钟后开始抽烟卷的。 这比他此前两次与舒大明秘密会面的时候,此人开始抽香烟的时间要提前不少。 他注意过,舒大明实际上烟瘾并不算大,此人多是在开始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会取出烟盒,取一支烟,但是不会立刻点燃,而是就那么的夹在指间,然后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才会点燃,并且是缓慢的抽烟。 今天则不然,舒大明拿出香烟,只停顿了约莫十秒钟,然后便点燃了烟卷。 此外,舒大明今天抽香烟的频率更快,是类似于那种老烟枪迫不及待的抽烟的状态。 舒大明不是老烟枪,烟瘾不大,这便是蹊跷之处了。 …… 此外,二十一分钟的时间内,舒大明抽了四支香烟,这显然也不符合此人的一贯习惯。 程千帆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紧张! 会抽烟的人在紧张的时候,也会如此。 那么,舒大明在紧张什么? 结合这几个细节,程千帆开始怀疑舒大明身上应该是有问题的: 一位地下工作者,消失了两天,带了不符合其身份的不起眼吃食回来,并且一些习惯改变,怀疑有紧张的情绪。 此些细节结合,不管此人有无问题,都需要当作是有问题来处理! 那么,舒大明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 深夜。 重庆。 郑卫龙被太太从熟睡中叫醒。 起床气很大的郑长官,那火气腾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过,看着惊恐的夫人,他的火气竟又神奇的按压下去了。 “罗家湾的电话。”郑太太一幅‘捡回一条命’的劫后余生样子,哆哆嗦嗦说道。 “知道了。”郑卫龙点点头,他掀开被窝下床,穿好衣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转身看着自家夫人。 郑太太吓坏了,以为自己这次还是难免挨了打骂,她本想说‘是你让我无论什么情况,罗家湾来电话都立刻喊醒伱的’,不过,终究没有敢开口,她害怕被打骂的变本加厉。 “做得不错,下次再有类似紧急电话,一定要叫醒我。”郑卫龙说道,他点点头,“小溪那件事,我会吩咐人处理的。” 小溪是他的小舅子,因为犯了事,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现在被关在警察局里呢。 看着丈夫转身离开的背影,郑太太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然后整个人如同筛糠一般抖起来,这是激动地哭了。 …… 一个小时后,郑卫龙的座驾离开罗家湾十九号,在夜色中风驰电掣一般驶往戴春风公馆。 “道三,可是出了什么事?”戴春风被陈桦喊醒,穿着睡衣,只披了一件外套就出来见人了。 陈桦给两人奉上热茶。 郑卫龙赶紧起身接过茶杯,连声道谢。 戴春风素来注意仪表,此穿着睡衣见客,说明戴大哥没把他当作外人,而女主人陈桦此举也是同理之意,这都让郑卫龙心中颇为舒坦。 “局座,这是草帽发来的急电。”郑卫龙将电报纸递给戴春风。 草帽是舒大明的代号。 戴春风眉毛一挑,露出惊讶之色。 他自然知道草帽是何人,也知道郑卫龙派了草帽去上海是做什么的。 可想而知,草帽深夜发来的电报,必然是和程千帆有关的,或者说草帽的情报来源只可能来自于程千帆。 这就奇怪了,青鸟(肖勉)有紧急情报不会直接发密电与他么?怎么会是草帽发来密电。 戴春风接过电文看。 康奈尔大学? 密码专家尼格尔.霍恩博士? 霍恩博士的学生任安宁? 他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浓了,然后是严肃的表情。 “道三,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 …… 深夜里。 戴春风的专车在保镖车辆的前后护卫下,一路前行。 车辆沿着沿江大道行使,最后拐进了一个小路,途中经过了一段类似上海苏州河畔的滚地龙贫民窟一般的地方,然后在道路的尽头停车。 一行人下车,顺着台阶上行一段距离后,穿过了一个有石狮子守卫的拱门。 又经过了一个庙宇的废墟后,来到了一堵木门前。 郑卫龙看了一眼,月光下可见‘乐寓’两个字。 一名特工上前摇了摇摇铃。 很快,有脚步声从门后传来,里面的人拉开猫眼小洞,往外看了看,然后解锁开门。 “局座。” “雅士利先生可休息了?”戴春风沉声问道。 “雅士利先生下午参加了舞会,喝了些酒,早早的就睡觉了。” “叫醒他。”戴春风说道,说话间,他在众人的拱卫下沿着矮篱笆围的小路往里走,经过了一个流淌的山泉小溪,再度敲开了一扇门,这才真正进入正门。 郑卫龙瞥了一眼,他注意到正门的牌坊上刻了‘怡水’两个字。 …… 戴春风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才看到那个喝的有些醉醺醺的美国佬姗姗来迟。 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雅士利先生,酒色虽好,且须节制。”戴春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有着红红的酒糟鼻子的美利坚密码专家,说道。 他不喜欢这花旗国大鼻子。 虽然这人确实是重庆方面最急需的密码专家,而且此人来到重庆后也确实是卓有建树,对于军统局破译日本人密电工作颇有帮助。 但是,他就是不太喜欢此人,这不仅仅因为戴春风听说这个洋鬼子私下里竟然敢用‘笨驴’来称呼他,还因为戴春风认为这人太贪财了: 这是重庆方面花费十几斤黄金请来的专家! 翻译陆熠将戴春风的话翻译给海倍特.雅士利听,后者先是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然后又打了个酒嗝,由打了个哈欠,开口问道,“戴先生,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说吗?” “雅士利先生,我来见你,是向你打听一个人。”戴春风沉声说道。 “打听一个人?谁?”海倍特.雅士利惊讶问道。 “康奈尔大学的尼格尔.霍恩博士。”戴春风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陆熠即刻翻译。 海倍特.雅士利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不过,他很快的遮掩住,“你们问他做什么?” 戴春风深深的看了面前这个花旗国大鼻子一眼,深邃的眼眸似乎是能看穿这人的灵魂,“雅士利先生且放心,我们不打算邀请霍恩博士来中国,我们没有那么多黄金可以挥霍。” 陆熠看了戴局座一眼,他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揶揄讽刺之意。 戴春风点点头,示意其原话翻译给海倍特.雅士利。 “好吧,我认识尼格尔。”海倍特.雅士利听了翻译的话,并无生气的意思,相反是松了口气,高兴的点点头,“尼格尔是我的朋友,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是同僚。” “不,确切的说,尼格尔是我曾经的下属。”海倍特.雅士利停顿了一下,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六千字大章节如约奉上,各位大大查收。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818章 渝城密室 “这位尼格尔.霍恩博士的工作水平如何?”戴春风问海倍特.雅士利。 “一位优秀的数学家,一位出色的密码专家。”雅士利说道,不过,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他的水平距离我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戴春风与郑卫龙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眸中都露出欣喜之色。 海倍特.雅士利害怕别人抢走他的饭碗,这种情况下,在获得保证之后,能够对霍恩博士如此高评价,足以说明此人确实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密码专家。 是的,海倍特.雅士利说霍恩博士是出色的密码专家,以戴春风对此人的那点小心思和脾性的了解,他在‘出色’这个词语的前面加了‘非常’修饰词。 戴春风随之将任安宁的事情告知海倍特.雅士利。 …… “我不认识这位任同学。”海倍特.雅士利皱眉思考,“不过,尼格尔是一个治学严谨的家伙,以我对他的了解,倘若《伊萨卡晚报》的报道是真实的,尼格尔对任同学的夸赞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尼格尔似乎对这个学生非常喜爱。”他想了想,找到了合适的表述,继续说道,“尼格尔是一个对有色人种有一些偏见的家伙,一个中国留学生,除非真的非常优秀,不然的话,尼格尔是不会那么夸赞,更不会真心接纳、认可这个亚洲学生的。” …… 戴春风大喜。 从海倍特.雅士利的口中证实了康奈尔大学教授尼格尔.霍恩博士的优秀,而雅士利对霍恩博士的了解,也佐证了任安宁的出色—— 这是一位很有才华的数学天才,一位密码研究专家。 对于当下的中国来说,什么最缺? 缺武器弹药! 缺药品! 缺粮食! 缺汽油,缺飞机大炮,缺钢铁,缺工厂,什么都缺。 同样,人才更是急缺。 在海倍特.雅士利到来之前,国党的电讯事业发展尚可,也可以说是有不少的人才的,不过,电讯破译方面虽然不能说是一片荒芜,但是,进展缓慢。 最重要的是,电讯人才多不愿意进入特务系统,故而在军统体系内,除了四处处长魏大敏是电讯专家之外,可以说是人才凋敝。 特别是全面抗战爆发以后,对于野心勃勃的戴春风来说,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军统势力急剧扩张的大好机会,在这种大好形势下,电讯领域的薄弱立刻便体现出来,甚至因为人才缺乏,可以用处处受人制肘来形容。 于是,当时还是力行社特务处的临时本部从武昌西迁重庆后,戴春风开始集中手头所能集中的所有资源,大力发展电讯工作。 特务处电讯科也在这种形势下,正式升格为电讯处,即为现在的军统局四处。 电讯处下设通讯科、机务科、工务科、考核科、电监科、人事科等。 而为了保密需要,电讯处并未设置在罗家湾的军统局本部,戴春风亲自在罗家湾、曾家岩、磁器口、马鞍山等地考察后,在马鞍山征辟了地皮,秘密建设,将电讯处安置在马鞍山办公,自成一局。 地皮好弄,硬件设施尽管困难,戴春风咬牙投入,但是人才难弄。 他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决意搜寻电讯人才后,目光便放在了全世界,意图招揽全世界顶尖电讯人才。 也就在那个时候,海倍特.雅士利在美国出版了《美国密室》。 国府驻华盛顿助理武官萧逩的秘密身份乃军统局美国站负责人,他阅读了这本书后,如获至宝,立刻找人将《美国密室》翻译成中文,寄送电讯处处长魏大敏。 魏大敏随后便向戴春风推荐了书籍作者海倍特.雅士利,随后,萧逩与雅士利接触,双方讨价还价,最终以一万美元年薪保底,另有丰厚奖金的方式,招揽了这位美国最顶尖的密码专家。 海倍特.雅士利来中国后,帮助军统局创建‘渝城密室’,贡献不俗。 不过,戴春风一直信奉一个观点,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他深知至海倍特.雅士利愿意来中国,除了喜欢冒险之外,他在美国军情八处的工作,便主要是破译日本人的密码,现在来到抵抗日本人侵略的中国,面对的是老对手日本人,这也令海倍特.雅士利很感兴趣。 当然,戴春风更深知,对于海倍特.雅士利而言,钱财也是最重要的因素,这人实际上就是一个追逐金钱的雇佣军。 在这样的情况下,戴春风未雨绸缪,一直在谋求培养中国人自己的顶尖电讯人才。 而这个经远在上海的‘小程总’之口,由‘草帽’发来的密电所提及之任安宁,自然引起了戴春风的浓重兴趣。 而现在经海倍特.雅士利之口,确认了任安宁的教授尼格尔.霍恩博士确实是非常出色的密码专家,戴春风对于霍恩博士的爱徒任安宁的求贤之心更加迫切了! …… “为了保险起见,此事是否可以请雅士利博士向康奈尔大学的霍恩博士秘密求证?”郑卫龙开口说道。 戴春风没有说话,看向海倍特.雅士利。 翻译陆熠看到局座没有反对,这才将郑卫龙的话翻译给海倍特.雅士利。 “我反对。”海倍特.雅士利摇摇头说道。 摇头的动作乃是全世界通用的肢体语言,戴春风不需要陆熠翻译,他的面色已经阴沉下来了。 海倍特.雅士利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戴春风看向陆熠。 “雅士利博士说,他来重庆工作,为中国人抵抗日本人的侵略而工作,这是个人的事情,并且因为美利坚与日本当前是友好国家,故而,他不希望自己的个人行为被外交层面过分解读,所以,他在重庆的事情必须绝对保密。”陆熠翻译说道。 “我们可以做到保密,只是以你的名义接近霍恩博士打听情况,并不会透漏你现在的情况。”郑卫龙说道。 “不不不,我不相信。”海倍特.雅士利直摇头,然后又是一阵激动的叽里呱啦的话语。 陆熠的表情有些古怪,小心的看了看局座。 “据实翻译。”戴春风沉声说道。 然后,听了陆熠的翻译,饶是向来极能控制表情的戴春风,也是不禁露出尴尬之色。 海倍特.雅士利向戴春风控诉‘偷油贼’。 作为戴春风十分重视的特聘专家,海倍特.雅士利拥有自己的专属座驾,此外,军统局在汽油这种军需物资十分紧张的情况,每个月给海倍特.雅士利配给汽油。 然后,海倍特.雅士利便惊奇的发现,汽车的油耗比想象中要高很多。 然后,蹲点守候的雅士利发现了偷油贼,军统局配属给他的司机每天用橡胶管从油箱里面吸汽油,然后将盗取的汽油拿到黑市上卖。 雅士利向电讯处处长魏大敏投诉此事,偷油的司机被调离岗位,但是,海倍特.雅士利发现汽车的油耗还是太高,加满油后的行驶距离甚至不如此前司机偷油的时候,故而,他坚定认为偷油贼依然存在,只是,无论海倍特.雅士利如何蹲守,这次都没有能够发现偷油贼的踪迹。 “告诉他,这件事我会亲自下令调查的。”戴春风沉声说道,“倘若真的有人监守自盗,我会给博士一个交代。” “那最好不过了。”海倍特.雅士利耸耸肩,说道。 …… 汽车在沿江大道行驶。 戴春风一直沉默。 “道三,去电华盛顿,请萧逩查阅纽约州伊萨卡市的《伊萨卡晚报》,看看是否有这么一篇采访康奈尔大学尼格尔.霍恩博士的报道。”他忽而开口说道。 “是。” “另外,通过我国在纽约的留学生搜集关于任安宁的情报资料。”戴春风沉声说道,“重点调查这个人是否真的如电报上说的那么优秀。” “是。”郑卫龙想了想,说道,“要不要让萧逩搞到任安宁的照片。” “这个可以有。”戴春风点点头,他冲着郑卫龙说道,“道三,此事涉及机密,你亲自和萧逩联系,注意保密。” 郑卫龙推了推镜片,点点头。 他以前有斜视,受了日本人电刑依然坚贞不屈,痛骂不已,甚至因为遭了电刑,鬼使神差的治好了自己的斜视。 “还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戴春风表情严肃,“回电‘草帽’,请程千帆帮忙打探任安宁的下落,如果找到人,还请设法暗中提供帮助。” “倘若情报属实,任安宁这等人才正是我方亟需的。”郑卫龙皱着眉头,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局座觉得这程千帆值得信任?” “这个情报本就是程千帆透漏给我们的。”戴春风沉声说道,“他没有必要欺骗我们,这是一个聪明人,他也不敢这么做。” “好。”郑卫龙点点头,“我随后就回电‘草帽’,请‘折耳根’帮忙。” ‘折耳根’是出于保密需要,郑卫龙特别给程千帆所起的代号。 …… 郑卫龙下车,由特工人员开车护送离开。 戴春风没有返回戴公馆,而是直接回了罗家湾十九号的军统局本部。 齐伍被深夜电话紧急叫起,紧急来到局本部。 走廊里传来了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响,齐伍的步伐逐渐放缓,等到他来到戴春风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步伐平稳,气息也如常了。 “局座。” “你先看看这份电报。”戴春风将电报递给齐伍。 “是。” 齐伍很快阅览电报,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这是‘草帽’发来的电报?”齐伍问道。 “法租界的‘小程总’秘密见了‘草帽’,告知相关事宜。”戴春风点点头,“‘草帽’随后便给道三发了这份电报。” “电报上说的事情,康奈尔大学的那个尼格尔.霍恩博士,还有这个任安宁……”齐伍问道。 “已经找雅士利确认过了,霍恩博士确有其人,至于说任安宁其人,这个还需要证实,不过,料来应该不会有误。”戴春风说道,“美利坚那边,萧逩会去调查的。” 他看着齐伍,目光深邃,“你怎么看这件事?” 齐伍明白戴春风问的是什么。 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草帽’给郑卫龙的电报,而是‘青鸟’(肖勉)一直没有来电。 因为有程千帆这个军统局最重要战略级别特工之一的王牌在,面对类似情况的时候,戴春风往往能够掌握最确切的情况,甚至是比上海的那位对头三本次郎所了解的还要清楚和真切。 只是,‘草帽’来电了,程千帆那边的电文却一直没有来到,这就有些蹊跷了。 故而,戴春风问的就是这件事。 “‘青鸟’那边没有来电,约莫是有这么几种可能。”齐伍说道。 “其一,他那边遇到了一些情况,不方便在此刻发电报。” 戴春风微微颔首,现在是深夜,程千帆在法租界也是一方人物,行动不便,因此不方便深夜传讯,倒也是有可能的。 “其二,他认为现在不是来电汇报的好时机。”齐伍说道。 戴春风明白齐伍这话的意思,对于特工而言,手头里有要发出的情报,但是,什么时候送出去,这是有讲究的。 “还有一种可能性。”齐伍思忖说道,“因为某种我们暂时不知道的原因,他认为这件事无论是‘青鸟’还是‘肖勉’都不适合在此时介入,也就说不需要发电报汇报。” 戴春风皱眉思考,他认为齐伍所分析中,后两种的可能性较大,而后两者中最后这种可能性最大。 …… 程千帆本打算从舒大明那里回家后,就抓紧时间向重庆局本部发报,以‘青鸟’的视角向戴春风汇报此事的。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程千帆放弃了这个打算。 自从得知敌人有电波信号定位仪后,程千帆便更加警惕和小心了。 尽管根据他这段时间从特高课所掌握的情况,日本人的这个电波信号定位仪实际上并非那么精确,只能锁定一定范围,并不能专司锁定某处。 但是,程千帆依然非常小心。 针对日本人的电波信号定位仪的使用,程千帆暗中研究过,该仪器最大的作用应该是多次锁定下的交集定位。 暨,多次锁定某些区域,然后取这些区域的交集,正如同做数学交集那般,越多重叠的部分,越发说明有问题。 而在一定程度上说,只要程府开始出现在定位仪锁定的某个范围内,这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所以,除非十万火急的情况下,程千帆不会再在家中书房发电报。 而很显然,此事在程千帆看来,并非是需要深夜紧急发电报的十万火急事务。 此外—— 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卷,他没有抽,而是将烟卷搭在了烟灰缸内,任由烟卷慢慢阴烧。 他眉头微微皱起,整个人处于大脑快速运转的思索状态中。 他愈发琢磨此事,愈发觉得有些地方似乎并非那般合理。 或者说,倒也不是说不合理,只是,就是: 就是觉得不得劲。 这是一种感觉,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就是感觉不那么舒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19章 暗战! 有时候,程千帆会觉得,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最不愿意遇到的情况并非是没有看破对方的阴谋,并非中计。 倘若果真中计被抓,此乃技不如人,既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早有准备,来生再为华夏魂。 相对而言,最不愿意遇到的就是目前这种情况: 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但是,却是怎么都没有能找到是哪里不对劲。 这会扰乱和制约他的思考和行动。 愈是对于素来谨慎的特工而言,这种滋味感觉愈是难受。 总觉得这件事有古怪,却又没有看透,这也便是他不着急向重庆局本部电告此事的另外一个原因。 烟灰缸上搁置的烟卷在缓慢的阴烧,空气中开始弥散烟草燃烧的味道。 程千帆也开始在脑海中对整件事进行复盘、思考。 首先,有没有尼格尔.霍恩这个人? 其次,有没有任安宁这个人? 再次,任安宁是否是霍恩的得意门生? 程千帆揣测,大约是真的。 虽然远在大洋彼岸,但是,按照卷宗所体现出来的情况,一名康奈尔大学著名教授、数学家的得意弟子,此并非籍籍无名之辈,想要从侧面去证实是否有这么一个人,并非困难之事。 且不说军统在美利坚应该有人活动,就说以国党与洪门致公堂的渊源关系,想要打听一位美利坚常青藤大学的优秀留学生的情况,也并非难事。 日本人没有必要在这种只需要侧面调查一番就能分辨真伪的事情上作假。 所以,美利坚密码专家、康奈尔大学教授、数学家尼格尔.霍恩博士,以及其得意弟子暨庚子赔款清华留美预备班留学生任安宁,此些都是真实的。 那么,任安宁离开康奈尔大学,选择回到战火中的祖国,以所学之知识、能力报效国家,投身轰轰烈烈的抗日工作中,这是日本人的杜撰?还是确有其事? 程千帆看了一眼烟灰缸内那已经熄灭烟卷,他又从烟盒内取出一支烟,点燃了,这次他没有将烟卷放进烟灰缸,而是慢条斯理的抽了两口。 他认为有两种可能。 其一,确实如三本次郎所提供的情报显示,任安宁秘密回国,报效祖国。 另外一种可能是,任安宁失踪了,亦或是出事了,总之是人间蒸发了,找不到了。 这两种可能性有一个共同点: 任安宁不在美利坚,或者是在美利坚是找不到人的。 倘若任安宁确实是从美利坚回国,这自不必多说,若并非此种情况,不管任安宁是因为何种原因在美利坚不见了,以他对日本人做事情之精心、缜密的习性了解,如果军统派人调查的话,伊萨卡市或者说康奈尔大学那边定然能找到任安宁确实是回国的‘证据’。 程千帆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卷,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 因为经常用脑过度,他会有偏头痛。 现在,新的问题出现。 尼格尔.霍恩博士是真,任安宁是真,任安宁是霍恩博士的爱徒是真,甚至于任安宁离开康奈尔大学、选择回国抗日也是事实,那么—— 《伊萨卡晚报》上关于尼格尔.霍恩博士的那篇采访报道是真的吗? 似乎这应该是真的。 但是,未尝不排除造假的可能。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这件事的关键之处,不考虑敌人是否要利用此事有什么阴谋,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客观本身是否有问题,最直接的甄别办法就是接触到尼格尔.霍恩博士本人,验证专访的真实性。 然后,继续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程千帆的眉头皱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倘若这件事本身有阴谋属性的话,他现在所考虑到的这些情况,似乎早就都在日本人的预料之中! 尼格尔.霍恩博士身上的‘美国密室’专家顾问的身份属实的话,这意味着华府方面对此人会有保护措施,任何试图直接接触此人的行为都是危险的,而考虑到外交层面的复杂,来自中国的特务机关,在美利坚国土内接触美利坚密码专家的行为本身就是被禁止的。 按照这个逻辑,军统驻美国人员亦或是请求洪门致公党等其他势力的帮助,在美国暗中打听尼格尔.霍恩博士以及其得意弟子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也容易引来美国官方暴力机关的关注和警觉。 在美国中立政策之下,我方人员一旦暴露,结果多不会太乐观美好。 程千帆摁灭了烟蒂,他的眉头紧锁,他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一则来自美利坚的报道。 看似非常简单直白,实际上却可以用盘根错节来形容,令人投鼠忌器。 …… “日本人在这种细节上的盘算,细思极恐。”老黄将筷子递给程千帆,随手又在碟子里倒了糖醋。 唯酒水、烟卷和美食不可辜负的老黄,忽而兴起,早上自己做了生煎,并且邀请‘小程总’品尝。 被空气中生煎的香气所吸引,程千帆自然欣然答应。 这也是两人之间‘交往’的策略,老黄平素里总会弄一些好吃食、酒水,乃至是一些可以补肾的秘方,总之是时不时的请程千帆来医疗室‘小酌两杯’。 如此,巡捕房上上下下对于老黄巴结‘程副总’,对于这两人的良好关系和来往,早就习以为常了。 “参考你的这些分析,我也有一种直觉,日本人有阴谋。”老黄表情淡淡,语气却是很严肃说道,“这种行事风格,这种细腻的设计,似乎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 他看着程千帆,“倘若果真是阴谋,设计这个计谋的人非常厉害。” “特高课的人你都比较熟悉,你认为这像是三本次郎的行事风格吗?或者说这比较符合谁的风格,这应该是谁的手法?”老黄问道。 “某些方面确实是有三本次郎的影子。”程千帆思忖说道,“不过,细节上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更加细腻,或者说——” 程千帆嘴巴里咀嚼生煎,他表情郑重说道,“我说说我的感觉,这个人非常清楚重庆方面会调查此事,但是,他并不担心,在他的心中,这本就是一个阳谋,在某种程度上是无解的命题。” “这应该是一个非常自信的家伙。”程千帆将生煎里的一小块油滋咬碎咽下去,“也许他现在正得意着呢。” …… “这有什么好得意洋洋的呢?”千北原司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倨傲,“我们的对手太弱了,弱到我根本不需要尽全力。” 他仔细研究过帝国各特务机关同重庆方面的厮杀档案。 骄傲、自负的千北原司,是不太看得起重庆方面的对手的。 中统蠢笨如猪,贪生怕死乃常例表现。 军统看似风风火火,实际上只是一帮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鄙之类。 尤其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区前区长郑卫龙,当初竟然因为太太不敢叫醒他,如此才最终导致此人自投罗网的,阅罢此卷宗,千北原司差点笑弯了腰。 故而,对于此番‘鲟鱼计划’的对手郑卫龙,千北原司是颇为鄙薄的。 江口英也看了千北原司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在他看来,千北原司就像是从小到大都被家中长辈夸奖的优等生,骄傲又自负。 江口英也也承认重庆分子中有很多愚蠢的家伙,更有不少贪生怕死之辈。 不过,同样的,对手也有很多能力非凡、老奸巨猾之辈。 这一点,江口英也觉得自己是最有发言权的。 远藤小组的覆灭,时至今日江口英也都依然有些想不通,他不明白力行社特务处是如何发现远藤小组的破绽的。 此外,自己被捕之后,那个在刑讯室审讯他的中国军官,更是给江口英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甚至每当梦里想起那个中国军官,他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而江口英也心底有两个深埋的秘密,其一便是他在被特务处抓捕后背叛了帝国。 另外一个就是影佐英一之死。 每每在脑海中回忆影佐英一之死,江口英也心中都会泛起冰冷的凉意。 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南京的刑场被三井公馆营救,实际上乃是三井公馆中了中国人的计,从那一刻开始,特务处的人便一步步规划,制定了利用他除掉影佐英一的计划。 愈是深思,愈是觉得恐怖。 故而,在江口英也的心中,他从不敢轻视对手,因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更清楚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历史悠久的广袤国度,面对的是多么人才辈出的对手! ……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感谢江口君。”千北原司微笑说道,“你推荐的人选非常合适。” 假扮任安宁的铃木庆太是江口英也推荐的,此人本是江口英也的中学同学。 江口英也看到任安宁的照片后,觉得此人神态相貌与自己的老同学颇为神似,便向千北原司推荐。 于是,本在帝国驻杭州驻屯军服役的铃木庆太便被借调来残余‘鲟鱼计划’。 “现在唯一的短板就是,庆太的当初的学习成绩虽然还算优秀,但是,他距离一位出色的数学学者,一位密码专家还有不小的差距。”江口英也沉吟说道。 “这个不是问题。”千北原司轻笑一声,摇摇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愿意为添皇陛下尽忠的勇士,我们做这么多工作只是为勇士创造动手的机会而已。” 江口英也闻言,微微点头颔首。 自己为老同学提供了这么一个难得的为添皇陛下尽忠的机会,一个可以进九段北的机会,铃木庆太应该对他感激涕零的吧。 …… 千北原司口中的勇士,此时此刻正在苦恼。 他放下手中的数学论文,苦着脸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 能够被军部选中,执行此等高度机密的潜伏计划,铃木庆太的内心是激动和骄傲的。 只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烦恼。 他要假扮的是一个数学天才,一个密码专家,这是需要真本事的。 铃木庆太在上学时候就是优等生,不过,他已经毕业、服役多年,现在的知识储备自然和上学时候相差甚远,而距离成功扮演一个数学天才,则更是差了很多。 故而,这段时间铃木庆太一直在研究千北室长为他找寻来的数学论文,这些据说是任安宁在水木大学时候的论文。 一直以来都以自己当初的优异学业而自豪的铃木庆太,现在却是备受打击。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距离数学天才相差甚远。 这令他对于自己能否成功的假扮任安宁,及至是否能够成功的在重庆潜伏,他的信心有些动摇,心中也是开始有些担心。 这种动摇和担心,也令铃木庆太内心自责不已。 老同学江口英也为他争取来的立功机会,自己岂能轻言气馁! 想到江口英也,铃木庆太的内心也是感慨不已。 当初在中学时候,他经常和面粉厂的表哥一起欺侮江口英也,没想到江口英非但不记仇,有如此重要的工作,如此立功机会还会想着他。 一个打入重庆内部,甚至是军统最重要的电讯部门的王牌间谍,只是想一想,铃木庆太就激动的起鸡皮疙瘩。 想到这里,铃木庆太拿起论文,拿起纸笔演算,他发誓要攻克难关,就如同无往不胜的大日本帝国蝗军不断攻占中国城池一般! …… 两天后。 薛华立路。 喇叭声响起,三辆汽车在马路上前后加速驶来。 沿途的行人纷纷避让。 苗圃听得身后的动静,扭头去看,便看到车辆一边按喇叭,一边并未减速,她吓了一跳,赶紧避开。 三辆车鱼贯从她的身侧经过,毫不停留的扬长而去。 她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方才扭头去看,她便认出来那两辆车了,前面那辆是程千帆的保镖车辆,中间那辆应该是程千帆本人的座驾,后面那辆车同样是这位‘小程总’的保镖车辆。 果然是坏事做尽,晓得怕死嘞! 苗圃紧了紧头巾,低着头,抄着手走路。 儿子小可失踪后,她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多了,现在装扮成乡下妇女都不需要怎么化妆了。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的大门口早已经被众多记者围的水泄不通。 就在昨天,江洋大盗姜骡子洗劫了法租界中央区的一家金店,并且在逃跑途中与巡捕发生枪战,有两名巡捕受伤,多名路人也遭殃受伤,而姜骡子匪帮则趁乱带着洗劫来的珠宝金器成功逃脱。 此大案,震惊了整个上海滩。 可以说是舆论哗然。 …… 在中央巡捕房斜对面不近不远的一个民居的二楼,千北原司双手架着望远镜,盯着中央巡捕房大门口的动静看。 “这个姜骡子匪帮,这个时候突然闹事。”小岛信泽在千北原司身后说道,“属下担心这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远在重庆的郑卫龙回电舒大明,请程千帆帮忙打探任安宁的下落,并且秘密给予帮助。 ‘程千帆’随后便将此事汇报于三本次郎。 故而,千北原司对于‘折耳根’以及‘草帽’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 想到堂堂军统局本部书记处长官不仅仅予以信任,甚至还给一名大日本帝国特工取了‘折耳根’这么一个代号,千北原司便有些忍俊不禁。 千北原司明白手下在担心什么。 江洋大盗姜骡子突然在闹市区做下如此大案,此事影响极为恶劣,作为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同时也是法租界中央区真正意义上的话事人的程千帆,其身上压力不小,这势必牵扯程千帆的精力和人手,不利于程千帆‘帮助’重庆方面寻找任安宁的下落。 “无妨。”千北原司摇摇头,“反正我们的人也在寻找任安宁,到时候知会这位‘小程总’一声就是了。” …… 中央巡捕房的大门口。 在前的一辆汽车在大门靠边处停下,熄火。 中间的车辆也停下,却是并未熄火。 后面的车辆跟着停下,也是并未熄火。 前面一辆汽车车门打开,下来了四名保镖。 四人全部是西装革履,面无表情,指挥着巡捕岗哨将记者们‘驱散’进了院子,为等待进院子的车辆清除障碍。 记者们面色不善,一边抱怨和抗议,然而面对凶神恶煞的保镖,却也只能就那么的不断后退进了院子里。 ‘障碍’被清除后,没有熄火的两辆车鱼贯开进了院子。 之前的四个保镖退出院子,警惕的在门外巡逻警戒。 侯平亮从后面那辆车的驾驶室下来,与他一起下来的还有四名西装革履的保镖。 而院子里的台阶处,梁遇春、鲁玖翻、李浩、钟国豪等人皆是一身笔挺的巡捕制服,鱼贯走来迎接。 侯平亮打开了车门,程千帆缓缓下车。 一身帅气的高级警官礼服,将‘小程总’的器宇轩昂展现的淋淋尽致。 看到程副总下车,正了正警帽,记者们立刻一拥而上,闪光灯闪作一片。 有身姿矫健的记者甚至挤开了巡捕房的警官和西装保镖组成的‘保卫圈’,眼看着就要冲到了程千帆的近前。 侯平亮和钟国豪、李浩带人急忙控制住场面,避免记者冲击帆哥。 “程副总,坦德阁下已经在会议室等候。”梁遇春奉上双手与程千帆握手,低声说道。 “什么时候到的?”程千帆步伐不紧不慢,同时面带微笑向记者们颔首,低声问道。 “五分钟前。”梁遇春看了看腕表时间,说道。 …… “程副总,对于江洋大盗姜骡子肆虐上海滩多年,你作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有什么要对广大市民说的?” 记者们追着‘小程总’提问,闪光灯跟着一片闪。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程千帆回答说道。 “程副总,对于这种话,市民们已经听腻了,他们希望看到行动和收获。” “会看到的。”程千帆答道。 “具体有什么行动计划吗?”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程副总,是真的因为保密原因无可奉告,还是真的无能为力?”一个女子的声音尖锐的响起,“你难道希望看到我们明天的头版是程副总面对江洋大盗无能为力吗?” 保镖留在院子里,程千帆在众多手下的护卫下终于踏足捕厅的台阶,他的脚步停留,一个转身,沉静而充满气势的目光在人从中扫过。 ‘小程总’的名声并非浪得虚名,众多记者下意识的停下追逐围堵的脚步。 程千帆的目光锁定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小姑娘。 “新闻报道是你们的自由,巡捕房会誓死捍卫你们说话的权利。”程千帆微微一笑,“随你意,这位小姐。” 说着,他转过头,径直进了捕厅。 “帆哥!” “帆哥!” “帆哥!” 记者们被拦在外面,只看得捕厅里的巡捕纷纷起立,恭敬的敬礼,口称‘帆哥’连连。 程千帆的背影消失在步梯,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浩子,请记者朋友吃茶。” 远端,千北原司放下了望远镜,他的面色有些阴沉,重重的冷哼一声。 ‘小程总’的排场,令他不喜。 …… “这些记者是怎么回事?”回到副总巡长办公室,程千帆面色阴沉似要滴水,冷冷问道。 “打听到了。”李浩急匆匆进来汇报,“刚从一个记者那里打探到了,是有人说帆哥你要在巡捕房开记者会,回应姜骡子洗劫金浦大案的相关事宜。” “放屁!”程千帆气的破口大骂,“我什么时候要开记者会了?” “帆哥,我去查。”鲁玖翻说道,看到程千帆点头,他急忙忙离开了。 “小猴子,你也去。”程千帆冲着侯平亮努了努嘴,“这背后有人搞鬼。” “是!” …… 李浩走过去关上房门。 “帆哥,下一步该怎么做?”他问。 “等!”程千帆来到窗台边,抄起窗帘的一角,可以看到下面还有记者没有散去。 他在等特高课那便,确切的说是三本次郎那边的回应。 ‘小程总’被姜骡子案件弄得焦头烂额,恐无暇他顾。 在这种情况下,他倒要看看三本次郎会不会找他,会在何时找他。 他隐隐有了一些猜测,现在需要隐蔽的、小心翼翼的验证这猜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各位大大,六千字大章节奉上,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0章 投石问路 引蛇出洞。 或者用‘投石问路’来形容。 这便是程千帆所想到的应对策略。 在这件事情上,他能够有的应对动作很少。 直觉告诉他,此事应该是由特高课运作,课长三本次郎应该只是掌总,具体负责此事的极可能另有他人。 于程千帆来说,在整件事中他更像是一颗棋子,且稍有事情都要向三本次郎及时汇报,他自己并无多少主动权。 在这种形势下,他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怀疑的目光。 程千帆仔细琢磨了自己在此事中的‘作用’,‘帮助’军统找到任安宁,然后秘密处决,随之李代桃僵,将假的任安宁送出上海。 而具体再深入分析,他在此事中最重要的作用是第一步: 找到任安宁。 按照三本次郎的判断,任安宁应该藏身租界,且极可能是在法租界。 上海沦陷前,法租界有五十万人,现在,不完全统计的话,法租界至少有八十万人,可以说法租界现在人满为患,想要在法租界找一个人,甚至是找一个躲起来的人,这好比是大海捞针。 上海华界沦陷区是日本人的天下,七十六号在上海滩也甚嚣尘上,但是,在法租界,明面上依然是‘法国人的天下’。 法租界巡捕房和各种驳杂的势力控制着拥挤混乱的法租界,而作为法租界的官方暴力机关,巡捕房的作用显然有着别的势力无法比拟的作用。 巡捕房的特殊作用,决定了程千帆这个法租界最重要的巡捕房的副总巡长的重要性,这正是三本次郎非常看重‘宫崎健太郎’的根本原因——是的,红酒礼盒毕竟只是口舌之欲罢了。 简而言之,要在法租界八十万市民中找人,无论是特高课还是特工总部等日伪特务机关,都不如横跨黑白两道的‘小程总’出手。 找人——程千帆意识到了自己在此事中的基础特殊性。 这便是他唯一能够采取动作的切入口。 当‘小程总’被公务缠身,无暇他顾的时候,他倒要看看特高课那边是否会着急…… 现在,他已经出招了,就等着三本次郎的回应了。 …… “坦德主任已经在办公室等着急了。”鲁玖翻过来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帆哥。”一名巡官递过来一份文件,程千帆一边走路一边随意的翻看,随手签字。 就这样,他一路随手签署了几份文件。 “这个怎么回事?”有一份文件他没有签,而是沉声问道。 “帆哥,总务处的罗科长打了招呼,说凯瑞洋行是奉公守法的模范……”一巡的副巡长高第霖低声说道。 “鲁玖翻!”程千帆冷声说道。 “到。”鲁玖翻小跑着过来,立正敬礼。 “凯瑞洋行事涉江洋大盗姜骡子大案,现怀疑其为姜骡子匪帮销赃窝点,查封。”程千帆冷着脸说道。 “是!” 鲁玖翻敬了个礼,转身领命而去。 高第霖面色尴尬,看着程千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蠢货,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程千帆将文件用力甩在了高第霖的脸上,“滚!” “属下蠢不可及,让帆哥失望了。”高第霖连滚带爬的捡起文件,口中连连说道。 “滚蛋。”程千帆冲着高第霖的屁股踢了一脚。 高第霖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滚开了。 来到会议室的门口,一巡巡长梁遇春,二巡巡长袁开洲已经在等候。 程千帆看了两人一眼,他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两位老哥怎么在门口,用不着等我,先进去就是了。” “那不合规矩。”梁遇春笑言。 “坦德阁下可是盛怒而来。”袁开洲微笑着,“也就只有程总你这身高马大之人才能抵得住。” 程千帆哈哈一笑,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高级警官制服,又看了一眼自觉站在自己身后的梁遇春和袁开洲,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 乔春桃的手中拎了两瓶白酒,不紧不慢的行走在一个小巷子里。 他的脖子上系着红色的围巾。 乔春桃不喜欢穿戴红色的衣装,这会令他想起遇难师傅师娘、师兄弟姐妹们那嫣红的鲜血。 不过,这围巾是夏小颖织就,非得让他戴着,他推却不得。 来到一处沿河的院落,乔春桃上前敲了敲门。 “谁?” “是我。”乔春桃回答说道,“不是要喝酒么,七宝的酒。”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瓶。 房门开了,乔春桃闪身而入。 他将两瓶酒随手递过去,径直进了堂屋。 “队长。” “队长。” 里面正在无聊的喝茶水嗑瓜子、摸纸牌的十余人纷纷起身。 乔春桃表情冷木的点点头。 卢兴戈离沪赴宁后,乔春桃便再度兼任特别行动队副队长。 “说个事。”乔春桃居中而坐,“肖长官对于弟兄们的表现非常满意,委托我问候兄弟们,肖长官表示会亲自为诸位兄弟请功。” “忠于肖长官,忠于局座,忠于领袖!”一个留着平头的、中等个子的年轻男子即刻起身说道。 其余众人也赶紧附和说道。 “很好。”乔春桃面色依然是淡淡,“当前租界内局势紧张,所有人不得随意外出。” 他看着众人,“倘若有弟兄落单、遇到意外情况,务必记住了……” “我们是姜骡子的人。”众人哈哈大笑说道。 有人的额头上贴着白纸条,嘿嘿笑着说,“姜骡子那等江洋大盗,能被咱们借用一下名号,那是他姜骡子几世修来的福气。” 乔春桃清冷的面容上有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组长令他搞出点动静,然后乔春桃便带人洗劫了‘富中金店’。 这个目标是乔春桃选定的,选择冒用‘姜骡子’的名号,也是乔春桃的主意。 …… “阁下请放心,我中央巡捕房上下当恪尽职守,以维护市民之安全为第一要务。”程千帆郑重表态,“姜骡子匪帮胆敢顶风作案,挑衅我巡捕房之虎威,我等定会重拳出击,将此伙匪帮绳之以法!” “很好,说的很好。”坦德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程副总,我希望你的行动能力和你的言语表态匹配。” “阁下请放心。”程千帆面对坦德的目光,并未有丝毫的退缩,他目光平静,“您很快就会收到喜报。” “希望如此。”坦德点点头,轻哼一声带着政治处的警官离开了。 “看来,坦德阁下这是来者不善啊。”袁开洲在身侧冷笑一声说道。 “他要交代,我们给他一个交代就是了嘛。”梁遇春在一旁冷不丁说道。 “好了,两位老哥。”程千帆摘下洁白的手套,随手递给李浩,他看着两人,“这一次,姜骡子胆敢犯我等辖区,这是必须要拿出一个交代的。” 他的目光冰冷,竖起三根手指,“三天,三天时间,我要见到人。” 梁遇春与袁开洲对视一眼,皆是正色点点头。 三天时间虽然紧迫,不过,完成任务倒也绰绰有余: 程副总说了,三天要见到人。 …… 乔春桃带人假冒‘江洋大盗姜骡子’,洗劫了富中金店。 程千帆还是颇为满意的。 富中金店的东家李福坤是南京维新政府汉奸李敏仪的堂弟,这家金店严格来说算汉奸资产。 同时,李敏仪的权柄主要在南京,在上海并无什么势力,这样的富中金店实乃最佳目标之一。 至于假冒江洋大盗姜骡子,实乃上海特情组的保留节目了。 对于乔春桃这个手下,他很满意。 桃子成长进步很快,已经成为了他的好帮手。 很多时候,他已经不需要事必躬亲,只需要一句话,一个要求,桃子便能心领神会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天下午,整个法租界风声鹤唳,巡捕、便衣探目纷纷上街,展开对江洋大盗姜骡子匪帮的搜查工作。 只不过,到了晚间收队时间,并未有查获涉及姜骡子相关情报,反倒是抓了不少小毛贼,其中包括擒获两个拍花子的,救出几个被拐带的孩童。 据说,小程总对于搜查结果并不满意,几乎整个中央巡捕房都能听到‘小程总’愤怒的训斥声。 程千帆将手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后,阴沉着脸离开了中央巡捕房。 从薛华立路返回辣斐德路程府的路上,程千帆面色愈发严肃沉静。 直到下班,他都没有接到来自特高课的任何指令,更是并未召他过去。 这令程千帆对于心中的那个隐隐猜测,更多了几分确定。 …… 中央巡捕房出了此等大案件,程千帆当然不认为三本次郎会没有掌握情况。 且不说巡捕房内必然还有特高课的探目,就说今日记者们云集薛华立路所闹出的动静,三本次郎若是没有收到手下人的汇报,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特高课课长。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没有接到三本次郎的电话和通知,也并未有任何问询。 这并不符合程千帆对三本次郎脾性之了解。 三本次郎对于是一个要求极为严格的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程千帆认为三本次郎是一个有着并不太严重的强迫症的人。 虽然并非严重的强迫症,这也是强迫症! 法租界中央区又闹姜骡子了,作为中央巡捕房实际上的主政长官,程千帆必然首当其冲压力极大,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否按照原计划投入更多的人手和精力在寻找任安宁的工作中,这是要被打上问号的。 而以三本次郎的脾性,以他对三本次郎的了解,他最起码会垂询此事,询问进展。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此,这便给程千帆一个第一直觉回馈: 敌人似乎对于任安宁的下落并非那么急切! 难道三本次郎不担心任安宁早已经成功逃离上海了吗? 程千帆此外的隐隐猜测,似乎有了一个较为有力的印证—— 敌人并不担心找不到任安宁! 这是为何? 是日本人早已经掌握了任安宁的下落? 甚至是,日本人已经抓到了任安宁,将此人控制在手中了? 程千帆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倾向于这两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并且可能性并不小。 …… 而此两种可能性,看似相似,实际上则大有不同。 第一种情况,日本人早已经掌握了任安宁的下落? 如此便可以解释三本次郎为何不着急了。 同时,此也可以佐证程千帆本人是安全的,三本次郎并未怀疑‘宫崎健太郎’。 三本次郎应该会在某个合适的时机,将任安宁的下落透漏给他,亦或是释放线索以便他这边能够发现任安宁。 至于说三本次郎为何不一开始就告诉他任安宁的下落? 程千帆猜测,这应该源自于三本次郎的谨慎。 这是因为,在不提前告知的情况下,他这边会卖力安排人手寻找任安宁,这会在一定程度上迷惑军统方面,取信对方,因为真的是在寻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三本次郎是长官,他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做什么,自有他的考虑,宫崎健太郎管不着,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第二种情况,日本人早已经抓到了任安宁,最起码已经将此人控制在手中了。 倘若是此种可能的话,这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了。 尽管这并非确切意味着三本次郎怀疑他,并不信任他。 但是,这确实是一个并不太美妙的信号。 最起码,既然人已经抓住了,三本次郎为何不明确的告知他?在此种情况下,三本次郎只需要明确告知,命令他配合着演一出戏给军统郑卫龙方面看就可以了。 当然,三本次郎可能也有其考虑,这个考虑就是第一种可能性那般—— 为了使得他在并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找寻任安宁的过程更加逼真,如此可以更有助于他取信郑卫龙。 但是,在怀疑永远是特工下意识的第一考量的情况下,倘若特高课早已经将任安宁抓控在手中了,三本次郎却并未告知,此种情况足以引起程千帆的警觉了。 忽然,程千帆眉头一皱,然后露出恍然之色,他觉得自己似乎厘清了心中此前的一个小小疑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1章 一个声音 程千帆的表情沉静,他在静心思考。 此前,三本次郎命令他,一旦抓获任安宁其人,就此处决。 程千帆当是就有一个疑惑: 按照常理来说,抓到任安宁之后不应该先审讯吗?此人很显然是抗日分子,其人是如何进入上海,进入上海后躲藏在何处,是否有其他抗日团体对其有过帮助? 这些都是可以深挖的情报啊。 此外,三本次郎明确表态会安排一个人假冒任安宁,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活着的任安宁,或者说是任安宁的口供对于己方安排人假冒任安宁将是极有价值的。 但是,三本次郎却没有考虑这些,直接令程千帆将任安宁就此处决。 这是一个事实上并不太符合常理的命令。 现在,程千帆找到‘支持’此命令的可能缘由—— 任安宁早已经在日本人手中了,且可能已经完成了审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人比特高课更加了解任安宁的情况了,这也正是三本次郎有底气安排人假冒任安宁的根本原因。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他轻轻吸了一口,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很快,思考的眉毛舒展。 既然三本次郎不找他,他就主动去见三本。 …… “点火!” 歌乐山下。 重庆特别市市长何元靖将手中的火把投出去。 提前泼了煤油的报刊杂志瞬间轰的一声燃起了熊熊大火。 “好!”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打倒卖国贼汪填海!” “汉奸可耻!” 此起彼伏的口号声也响彻歌乐山。 不远处,戴着茶色墨镜的戴春风沉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就在这一天的上午,中央图书馆杂志审查委员会第二十次会议《处置汉奸汪填海等以前著作办法》通过。 该决议规定:对于汪氏过去著述,“无论何种,一经发觉,概予没收,焚毁。” 于是,在整个重庆,亦或是即将蔓延到整个国统区,都将开始轰轰烈烈的‘剥夺汉奸汪氏文字’的活动。 军统局也接到任务,查勘窝藏、保存汪填海之卖国文字记录违法行为。 “局座,局本部这边从仓库里搜检出半斤文献。”齐伍走到戴春风的身边说道,“我部成功清除汪氏余毒。” “甚好。”戴春风微微颔首。 浩浩荡荡的剥夺汉奸汪氏文字的运动,军统局本部自然也要积极响应,只是,这搜缴汪填海文献记录的行动,可在别处有重大发现,在本单位自然是有说法的: 不能多,自然是越少越好,但是,也不能一点没有,那是不合理的,最好是有那么一点点。 齐伍的这个‘半斤’,非常合适。 齐伍说话间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电报递给戴春风,“局座,‘夜莺’来电。” “噢?”戴春风颇为惊讶,‘夜莺’是他特别为程千帆与军统上海区之间留存的特殊联系渠道。 常理来说,军统上海区的桂倩是有资格与重庆局本部联系的,不过,此时桂倩的署名身份是军统上海区电讯科。 ‘夜莺’这个身份是不需要,最起码是极少同重庆局本部联系的。 他接过电文看。 戴春风的眉头愈发皱紧,他的表情也愈发阴沉。 “陈功书近日可有来电?”戴春风沉声问道。 “确有来电。”齐伍说道,“前几日,陈功书来电,报称上海区行动四大队万海洋投敌叛国,并且表示他们及时察觉万海洋赴逆之事,成功避免了损失。” 他看了戴春风一眼,“局座还嘱托我回电,嘉奖上海区及时消弭隐患呢。” 戴春风重重的冷哼一声。 此前,陈功书来电汇报该事件,考虑到此前郑卫龙、郑利君等先后领导上海站(上海区)其间,上海方面都因为出现了叛徒而损失惨重。 此次,陈功书以及上海区能够及时发现行动四大队之万海洋叛国投敌,这自然可以用表现不俗来形容了。 故而,他回电上海,特别嘉奖陈功书以及上海区。 然后,这份来自‘夜莺’的电报,则令戴局座有了一种被愚弄的羞怒。 ‘夜莺’来电告知其丈夫程续源遇险之过程,并且特别感谢了来自‘候鸟’的示警。 如此,戴春风才真切得知军统上海区此番能够化险为夷,实际上是因为‘夜莺’收到了来自‘候鸟’的示警! 然后是‘夜莺’不顾危险的向丈夫程续源示警,如此才险而又险的避免了上海区书记为敌捕拿的糟糕局面出现。 也就是说,军统上海区之所以能够发现万海洋叛变投敌,绝非陈功书来电所称乃是军统局上海区内部警醒自查发现的,此实际上是自己那位小学弟、小老乡的功劳! “无耻。”戴春风冷冷说道。 “上海区接连出事,这次又出了万海洋这么一个叛徒。”齐伍想了想,还是为陈功书辩解了两句,“陈区长履新,上海区的情况是大为改观的,在这种情况下,宜将再接再厉,他为了维护上海区……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这个人啊。”戴春风指了指齐伍,摇摇头说道,“都说你是菩萨心,烂好人,一点也不为过。” “都是在前线出生入死的兄弟。”齐伍说道,“局座心中其实比我还要心疼和体谅,只是于公……” 他苦笑一声,“局座身处位置不同,只能秉公,至于我的这点私心,实际上是替局座的私心代言……” “胡闹。”戴春风冷哼一声,“犯了错,就是犯了错,功是功,过是过,岂能这般糊弄。” 不过,戴春风只是冷哼了两下,倒是没有再继续纠结此事。 就在此时,齐伍嘟囔了一句,“程五方身份特殊,反而回电不便,‘夜莺’回电也是晚了两天,奇怪。” 戴春风面沉似水。 好一会后,戴春风淡淡说道,“回罗家湾。” “是!”齐伍点头说道,表情严肃。 …… 上海。 法租界。 吕班路,女人坊的门口,一个女子身着淡紫色的旗袍,双脚微微交叉站立,她的手腕挎着坤包,纤细的手指夹着一跟细细长长的烟卷,不时地会将烟卷送到红唇边,轻轻地吸一口。 这个时候,一辆黑色的法兰西雪铁龙小汽车缓缓驶来,吱呀一声停在女士的身旁。 这辆雪铁龙小汽车的车身上印着电话召车的字眼,后面还有一排阿拉伯数字。 下面有‘友谊’的字样,这是友谊车行的租车。 女子拉开车门,直接上了后排座位。 陈功书坐在驾驶座位上,他一身西装革履,好似高礼仪的司机,正一本正经的开着车。 “桂倩这几天可老实?”陈功书问道。 女子笑了笑,“桂科长生了一场病,身体还很虚弱,她这几天一直卧床休息,不过……” 陈功书没说话,他了解这个手下,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她会继续说的。 “不过,我注意到桂倩实际上不像是她所表现的那么虚弱,她曾经偷偷一个人溜出去” “知道具体去哪里了吗?”陈功书问道。 “不知道,区座叮嘱我不可轻举妄动,不要引起桂倩的怀疑。”女子摇摇头,“不过我隐约有猜测。” “什么猜测?”陈功书又问。 “桂科长回来后,我闻到她身上有果脯和面包的香气。” “她是去见孩子去了?”陈功书皱着眉头,“有打听那两个孩子的下落吗?” “没有。”女子摇摇头,“属下推测,程书记和桂科长应该有一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安全屋。” “成何体统!”陈功书冷声说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要在上海区另设机关吗?” 女子不说话。 “再这样下去,上海区就要变天了。”陈功书冷哼一声,“你明天去报馆,登报找权叔。”陈功书沉声说道。 “是。” “桂倩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陈功书表情严肃,“或者是桂倩,或者是程续源,尽管程续源在尽力遮掩,想要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不过,我更倾向于是桂倩身上。” 他熟练的转动方向盘,说道,“我估计桂倩手中应该掌握有一个特殊的情报来源渠道,而程续源和万海洋的接头有问题,应该就是这个情报渠道向桂倩发出的示警。” “有没有可能是程书记临出发前向桂科长交代了什么。”女子解释了一句,说道,“桂科长然后发现了一些异常,然后急忙去了劳勃生路示警?” “可能性不大。”陈功书沉思,“我后来仔细琢磨了,我们都有点小看这位程太太了。”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我准备不日向重庆去电,将程续源以及桂倩调离上海。” “要不要缓一缓?”女子思忖说道,“这两个人都是人才,目前区座您手里也正是用人之时。” “这两人是已经露了相的,不能久留上海了。”陈功书沉声说道,“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不是自己人,能耐越大,未来的隐患越大。” 陈功书表情严肃,“上海区屡屡遭遇挫折,现在正当精诚团结,一致抗日之时,容不得再有内部的蝇营纷争了。” “明白。”女子正色说道,“上海区只能有一个声音,如此才能够紧密团结在区座身边,为抗日事业迸发最大之能量。” “生我者父母。”陈功书微微颔首,“知我者,小曼也。” 说着,他忽而心中一动,“我怀疑桂倩手里还握有一个秘密电台,这个事情很不好,此事交由你去查证。” 他之所以一上来就剥夺了桂倩的电讯科科长的职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电台从桂倩,亦或是更直接说是从程续源的身边抽走,以兹来隔绝程续源越过他直接同重庆局本部联系的渠道。 而现在,倘若桂倩手中真的掌握有一个秘密电台,这对于陈功书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他的脑海中已经可以想象上海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被人秘密汇报于重庆,尤其是当他向重庆所汇报的情况与其不同之时—— 此乃背后打小报告,形如锦衣窥伺,小人也。 “明白。”女子点点头。 …… “属下明白。”程千帆毕恭毕敬的对三本次郎说道。 他此番来特高课,特别向三本次郎汇报法租界中央区‘闹姜骡子’之事。 同时向三本次郎诉苦,表示自己现在在公务上面临上司严令限期抓捕姜骡子的命令,故而在派人搜寻任安宁之事上则多多少少会有精力被牵扯。 故而,程千帆委婉的向三本次郎做出‘求援’的姿态。 意暨请三本次郎和特高课能够提供更多的有关任安宁的情报和资料。 宫崎健太郎的求援之举,却是令三本次郎颇为不快。 三本次郎批评宫崎健太郎缺乏攻克艰难险阻任务的决心和信心,并且直接表示,他不想理会‘程副总’在公务上的忙碌,他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找到任安宁。 看到宫崎健太郎的恭敬态度,三本次郎的面色稍缓,他看着宫崎健太郎,“宫崎,本部这边自然也会加紧搜寻任安宁的踪迹,一旦有所获,会即刻通知你的。” “是!”程千帆赶紧说道,“属下只是因为公务缠身,而在搜寻任安宁的任务上更是并无太多进展,深怕误了课长的神机谋划,一时急切了。” 他现在更加确定,任安宁一定就在三本次郎手里了。 或者说,程千帆进一步确定了,任安宁应该没有开口,亦或者说,日本人还未达成从任安宁的身上获取他们所需要的情报的目标。 这也正是三本次郎训斥他,并未向他提供寻人的任何帮助的原因—— 现在这个时候,任安宁还不能‘放出来’,无论是是放出来这个人,还是放出一些风声、踪迹。 随后,宫崎健太郎又委婉的询问课长,特高课这边有无掌握到有关‘姜骡子’的相关情报…… 然后,程千帆就被三本次郎骂了个狗血淋头,驱赶出去了。 …… 三本次郎站在窗台,他伸手勾起窗帘一角,看宫崎健太郎下楼出现在院子里,然后直接上车离开。 三本次郎的眉头就那么的皱起来了,并且表情也愈发凝重。 “原司,你怎么看?”三本次郎忽而开口,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问道。 “不是说这位宫崎君最喜赚钱,并不那么热衷(特务)机关事务吗?”千北原司冷声说道,“叔叔并未找他,按照叔叔所说此人的脾性,他本可以趁机偷懒的,现在却主动来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2章 瞬间补牢 听了千北原司的话,三本次郎也是微微错愕。 若非千北原司这般说,三本次郎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确实,正如千北原司所说,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满脑子都充满了铜臭味,以宫崎的脾性,他应该巴不得装聋作哑,只要自己这边不去催促,宫崎健太郎那边也正好有借口可以偷懒。 现在,宫崎健太郎却是急急忙忙的来汇报。 这确实是有些不太符合这家伙的脾性。 “你在怀疑宫崎什么?”三本次郎沉声问道。 他了解千北原司的能力,知道自己这位世侄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千北原司摇摇头,“并非是怀疑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有些不符合这个人的脾性。” 他似乎是对三本次郎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一个贪财且不勤快的家伙,突然有些反常,这难道不应该注意吗?” 三本次郎忽而深深的看了千北原司一眼: 原司似乎很不喜欢宫崎那个家伙啊。 他仔细琢磨,千北原司对宫崎健太郎的态度,此前也只不过是颇多调侃和鄙薄,原司认为这是一个追逐金钱、只知道拍长官马屁的家伙。 不过,也仅此而已,只是,现在原司对于宫崎那个家伙的态度,似乎更多了一丝厌恶。 “宫崎这个家伙,虽然过分追逐金钱,不过,对待交代给他的任务,还是能够比较认真的对待的。”三本次郎缓缓说道,他看着千北原司,“当然,你若是不放心,调查一下也好。” “‘鲟鱼计划’交给你负责,对于相关人员你有调查和调用的权利。”三本次郎说道。 千北原司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待千北原司离开后,三本次郎按动了响铃,“让小岛信泽来一下。” 很快,小岛信泽来到课长办公室。 “千北室长今天去了哪些地方,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三本次郎淡淡问道。 几分钟后,小岛信泽离开课长办公室。 三本次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是一个孩子气的家伙啊。” …… “告诉桃子,将人员散出去。”程千帆捏了捏眉心,说道,“那么多五大三粗的汉子聚集在一个地方,吃得用都是超乎寻常的,遇到有心人便起疑心。” “‘姜骡子’这次闹的很大,巡捕房的弟兄们行动迅速,各个卡口都盘查非常严密,他们应该不是不想要散出去,只是来不及。”李浩为乔春桃解释了一句。 “那也应该做好预案,将人员化整为零,不要怕麻烦,我们不能因为怕麻烦而引起行动小组出现任何损失。”程千帆表情严肃,“不要觉得只是暂时在一个地方待两天不会出问题,侥幸心理要不得。” “是!”李浩点点头说道。 “浩子,你也记住,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再三思索,随时发现漏洞错误,随时补缺补差。”程千帆沉声说道,“我们是人,是人都会犯错误,最重要的是及时弥补。” “明白了,帆哥。”李浩点点头,表情严肃说道。 他知道帆哥教导的这些都是经验之谈,都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程千帆从公文包中拿出烟盒,没有打开,他就那么摩挲着烟盒,冰凉的金属触感令他神情一震,甚至可以说是神情凛然。 烟盒里第三排从右边向左数第四支香烟,是他为自己在特殊情况下特殊准备的。 这支香烟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他所从事的这项工作是绝对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的‘表演事业’。 就在方才,他主动出击来见三本次郎,行暗中试探之事。 程千帆自以为自己的这个谋划是合理的,甚至因为自己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窥伺三本次郎的阴谋诡计之线索而自得。 不过,在他面对三本次郎,向三本次郎汇报因为中央区‘闹’姜骡子,以至于自己公务压身,这直接影响到找寻任安宁的任务的时候。 确切的说,是面对三本次郎这个老奸巨猾的日本特务审视的目光的时候,程千帆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极不起眼的错误: 以宫崎健太郎的脾性,有了这种可以在事后推诿解释的借口,这岂不是美哉,只要三本次郎不主动催促,他便可以装聋作哑,直至有一天三本次郎问责催促的时候,宫崎健太郎这边也可有早就准备好的理由奉上。 故而,他此番来面见三本次郎、暗中试探的举动,看似是聪明,实则犯下了错误。 程千帆不知道三本次郎有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不符合一贯脾性’的小细节。 面对三本次郎这个老奸巨猾的日本特务,他不敢去赌。 几乎是瞬间,程千帆便想到了弥补的方略。 随后,程千帆便小心翼翼的流露出请课长帮忙,询问特高课这边有无掌握到有关‘姜骡子’的相关情报…… 然后,程千帆就被三本次郎骂了个狗血淋头,驱赶出去了。 此些言语举动,就是程千帆的‘亡羊补牢’之补救措施。 这种看似委婉的,似乎实际上并不太在意的‘求援’,实际上却可以最贴切的反应出他对此事的期待—— 宫崎健太郎就江洋大盗‘姜骡子’的情报向三本课长求援。 …… 他为何会求援? 又因何会挨骂? 抓捕姜骡子是巡捕房的事情,和日本人无关,事实上,姜骡子在上海滩兴风作浪,尤其是在法租界屡屡犯案,日本人应该是对此乐见其成的,最起码是不会有兴趣帮法国佬将姜骡子绳之以法的。 故而,程千帆就姜骡子一事向三本次郎委婉请求帮助,这是主动是挨骂的。 但是,程千帆知道会挨骂,为何还会抱以侥幸心理请求课长‘战术指导’? 以三本次郎的智慧,只要他后来注意到这个细节,略一思索就会明白宫崎健太郎的目的—— 姜骡子此番犯下什么大案? 抢劫金店! 宫崎健太郎这个贪财的家伙之所以此次来特高课面见课长,前面那些解释因为要缉拿姜骡子之公务,有可能影响到搜捕任安宁的任务的解释之语,都并非其来访目的,这家伙真正的目的就是妄图借助特高课的手,缉拿姜骡子。 若是能就此成功抓获江洋大盗姜骡子一伙人。 此一方面是应付了来自法租界巡捕房高层的破案压力,更重要的是,姜骡子抢劫金店的那些不菲的收获,可就落入宫崎健太郎的手中了。 不,确切的说,江洋大盗‘姜骡子’匪帮这些年积攒的丰厚家底,这些才是宫崎健太郎的目标! 这个满脑子都是金钱的家伙,这是想要靠着特高课闷声发大财呢—— 这就是程千帆在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鲁莽’后,在那一个瞬间做出的‘亡羊补牢’的计划,试图给自己在三本次郎的心中留下这样的目的和印象。 此时此刻,程千帆又思考了自己的这个补救方略,他的心中略略放松,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补救方略从各方面来看都应该是不错的。 最起码,只要他自己没有再犯下令三本次郎怀疑的错误,这个补救方略就是合格的。 这便是宫崎健太郎这个日本身份的最大用处,即便是他有些时候有了细微的纰漏,只要及时作出补救,有了合理的解释,那么,他就是安全的,还是值得三本次郎信任的得力干将: 宫崎依然是对课长阁下有着一片赤诚之心的好下属。 …… 金神父路。 双龙舫公寓。 苗圃与接头的同志热情的握手。 两人的情绪都是颇为激动,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静情绪。 “菊梅,大姐现在在哪里?”苗圃问道。 “大姐现在在泾县军部,她托我向你问好。”夏菊梅说道。 “真羡慕大姐,可以穿着咱们的军装,在咱们的队伍上。”苗圃一脸艳羡说道。 说着,她叹息一声,“真想要有一天和大姐一样,在咱们的队伍上,身边都是自己的同志,是咱们的战士们。” “会有那么一天的。”夏菊梅说道,她拍了拍苗圃的手,“改天我买些零嘴果干什么的去看看小可,几年没见了,这小呀得长得老高了吧,也不知道这小伢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三姑。” 然后,夏菊梅就看到苗圃的目光暗淡了下来。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 “圃妹子,小可……”夏菊梅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苗圃的眼睛,带着一丝期望,这是绝望中的可怜的期望光芒。 …… 曹宇身着一身病号服,溜溜达达的在病房区的后院闲逛。 病号服的兜里有瓜子,他颇为写意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东张西望。 “他倒是有闲情逸致。”苏晨德指了指曹宇,对身旁的董正国说道,“可怜我们忙得脚不沾地。” “曹组长这两年也是流年不利,难得有歇息的时间。”董正国笑着说道,言语中为曹宇开脱了两句。 说话间,他的手指是指向曹宇那残缺的半只耳的。 苏晨德顺着董正国手指方向看过去,又听得董正国这般说话,也是忍俊不禁。 可不是么,这家伙这两年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好,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就以这次来说,若不是曹宇连滚带爬的,以驴打滚的丢人姿势躲避,弄不好就被军统的枪手一枪干掉了。 “苏长官是要带曹宇去南京?”董正国敬了一支烟与苏晨德,小声问道。 前些天,苏晨德去了南京。 而关于苏晨德的最新任命也终于以文件形式落实,苏晨德将成为特工总部外扩后第一个站点,也将是特工总部除了上海之外最重要的站点暨特工总部南京方面的一把手。 在南京忙碌了一些天后,苏晨德此番回到上海,喊他这个老部下一起吃茶,然后就又拉着他来到了齐民医院看望曹宇这个昔日下属。 联想到南京方面此时那是草创阶段,苏长官也是亟需人手,董正国也是不由得产生了猜测。 面对对自己照顾有加老长官,董正国也不藏着掖着,干脆直接问道。 不过,他没有直接提及苏晨德是否要带他去南京,而是以曹宇为话题。 “曹宇不适合去南京。”苏晨德摇摇头。 “为何?”董正国不解的问道。 在他看来,曹宇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此人是党务调查处出身,对党务工作很熟悉,此前还曾经在南京上过学,熟悉南京的情况,又曾经在苏晨德的手下做过事,属于可以信任的老部下,实在是苏晨德最合适带去南京的人手之一。 “我对曹宇另有安排。”苏晨德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留在上海更合适。” 他自然不能告诉董正国,自己一直觉得曹宇有‘妨主’的诡异特质。 对于曹宇,他向来信奉的是,可以用,却不可以直接用在自己的手下,更别说还眼巴巴的将曹宇从上海调到南京身边了,那岂不是寿星公上吊么。 “曹宇是我信任的人。”苏晨德看着董正国,说道,“不过,我更信任的是你这个老部下。” 他的表情非常诚恳,眼眸中也带了感情,“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你就是我最信任的部下。” 苏晨德递了一支烟与董正国,“南京百废待兴,与你我兄弟而言,更是大展拳脚,创立一番事业的好机遇。” “长官是要我去南京?”董正国没有回避,直接问道。 “不错。”苏晨德点点头,“你是我最信任之人,南京那边没有你在身边,我是寝食难安啊。” 董正国略一思索,他深吸了一口烟卷,点点头,说道,“长官抬爱,此为正国的荣幸,南京,我去了。” “好,好,太好了。”苏晨德高兴的点点头,“南京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给你们小两口准备了住处,安家费也早就备好,你们到时候看看还缺什么,自行添置就是了。” “长官有心了。”董正国目露感动之色,他没想到苏晨德想的这般周到,竟然已经将自己夫妻二人的住处、安家事宜都考虑好了,不禁也是心中感动不已。 …… 曹宇早就暗暗注意到了在远处角落里的苏晨德和董正国。 只是两人并未现身过来,他便也装作没有看到,自顾自的散步。 就在此时,他瞥到远端一个人影,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3章 祝捷大会 雷之鸣身上的棉袄是破的,便是打着补丁也遮不住一些破洞。 冻烂了的耳朵红红的,他费力的推着医院的垃圾车。 就在距离‘二表哥’同志还有二十多步远的时候,他看到曹宇走路的时候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兜里的瓜子也散落出来一些。 “你这个人,怎么不看路。”曹宇生气质问。 他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瓜子,很是愤怒。 “欸欸欸,明明是自己撞到我了好不好。”男子也是不甘示弱,“你要是看不清路要戴眼镜的,晓得不晓得?” “不跟你一般见识。”曹宇一扭头就看到了被这边的情况吸引目光的苏晨德和董正国,他瞪了‘冒失鬼’一眼,朝着苏晨德和董正国的方向挥了挥手,然后走了过去。 等到走到苏晨德这边的时候,曹宇忙不迭的向苏长官和董兄弟要烟卷抽,然后在他点燃烟卷,美滋滋的抽上一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去看,发现‘丹顶鹤’同志推着垃圾车已经远离的背影,他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苏晨德注意到了曹宇的目光,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入眼皆是或自行散步,或者被家属搀扶着的病号,还有一个垃圾工费力推着平车的背影。 “怎么?护士不让老弟你抽烟,你就乖乖听话了?”董正国打趣说道。 “别提了。”曹宇贪婪的抽着烟卷,却是因为急切而呛到了,他连连咳嗽,“没烟了,我让尹鹏那小子给我带来,这小子还没到。” 说着,他看着苏晨德和董正国,“苏老板和董老哥来医院是找我的?” “可不是找你的么。”苏晨德微笑说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回你病房再说。” “行。”曹宇点点头,“正好我也腿脚累了,也该回去了。” 几人朝着病房的方向走,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看到一个垃圾工坐在地上,正在卖力的啃那已经冻得僵硬的黑面饼子,有那细碎的饼渣掉在地上,垃圾工赶紧捏起来塞进嘴巴里。 苏晨德认出来这人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垃圾工,他方才瞥了一眼,却是看的真切,这垃圾工不舍得糟蹋粮食,那捏起来的饼渣里却是更多是尘土泥巴,也就那么一股脑儿塞进嘴巴。 曹宇看都没看坐在地上啃黑面饼子的‘丹顶鹤’同志,似乎是因为那平车有些妨碍走路,他的嘴巴里还骂了句。 …… 曹宇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找到机会和雷之鸣秘密接头。 此时的雷之鸣,一身青布棉褂,戴着黑框眼镜,脖子上系着围巾,一幅来医院探望病号的有文化的家属模样。 “消息可靠吗?”曹宇低声问。 “情报是从重庆那边反馈来的,应该无误。”雷之鸣说道,“这位任安宁先生是有志投入抗日事业的密码专家,这样的人才是抗日工作所急需要的。” 他推了推眼镜,警惕的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市委的意思是,找到任先生,帮助他成功离开上海。” “我的任务是什么?”曹宇问道。 “你的任务是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为找人提供帮助,离开上海的工作不需要你参与。”雷之鸣说道,“不过,一定要记住,你只可暗中打听,不可有其他多余动作,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明白。”曹宇点点头。 他看了雷之鸣一眼,说了句,“这位任先生这样的人才,也正是我们所急需的。” “这个都是后话。”雷之鸣正色说道,“先帮助任先生离开上海再说,至于说是重庆还是延州,我们尊重任先生的选择。” “好。”曹宇点点头,“我这两日就可以出院了,我会想办法的。” “注意安全。”雷之鸣再度叮嘱说道。 “我晓得的。”曹宇点点头,他提醒雷之鸣,“今天之后,你不可以再在医院出现了。” 他对雷之鸣说道,“苏晨德昨天见过你,这个人是十分狡猾的大特务,我担心他会认出你。” 想了想,曹宇又提醒说道,“尤其是昨天,苏晨德见过你扮作垃圾工人的样子。” “放心。”雷之鸣点点头说道,他知道‘二表哥’同志在担心什么,“垃圾力工都是临工。” “那就好。” …… 程千帆是在两天后才从老黄那里得知情况的。 当得知上海地方党组织竟然也知道了任安宁的事情,并且也已经开始秘密找寻这位归国抗日的密码专家。 他是颇为惊讶的。 情报是通过死信箱,以秘语的方式传递的。 出于保密的需要,上海地方党组织并不知道死信箱的另外一头的同志的身份,更不知道他们的单位、代号,他们只是大略揣测到对面应该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 此外,上海地方党组织是没有权力对他们下命令的,他们在死信箱中是请求死信箱这一头的同志在情况允许的情况下,提供必要的帮助。 “他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程千帆惊讶问道。 “情报来源无外乎是上海本地,亦或者是重庆那边这两种情况。”老黄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这个话题不适合深入讨论,不过,程千帆心中实则揣测组织上的情报极可能来自重庆那边。 “事情有些棘手。”老黄说道。 他和‘火苗’同志深入分析了此事,两人发现了一些疑点,但是,这些疑点却又是不好直接向上海地方党组织提及的。 首先一点,他们就不能让上海地方党组织知道,他们这边竟然早已经知晓此事情: 在情报战线,情报、消息的掌握速度,本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可供研究分析的情报。 “先不必理会。”程千帆思忖片刻,说道,“至于说要不要回复他们,如何回复,一切以我的决定、命令为主。” 是的,上海地方党组织不仅仅没有权力对他们下达命令,而上海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这边也同样没有义务回复他们。 “这件事给我的感觉,我们看似看透了一些东西,但是,却又似乎越来越复杂了。”程千帆正色说道。 红党方面也主动介入此事件,程千帆的表情也愈发凝重了。 他甚至想象了这样一个情况: 倘若此事件,亦或者说这盘棋局的幕后落子者是在盘算一盘大棋。 那么,随着红党的入局,此事也更加扑朔迷离了。 这躲在幕后筹划此行动的那个人,其目标倘若不是安排人潜伏入重庆的话,只说现在,若是在某个最佳时刻收网的话,将会收获巨丰。 …… “有人在打探任安宁?”千北原司收到小岛信泽的报告,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 “是程千帆的人吗?”他问。 “应该不是。”小岛信泽摇摇头,“根据我们的暗中观察,那位‘小程总’手下的巡捕这两天大多都在忙于追缉江洋大盗姜骡子,寻找任安宁的事情,他交给其亲信手下钟国豪以及陈虎去做的。” “钟国豪和陈虎手下的那些人,我们大多都掌握。”小岛信泽说道,“这个人新发现的,应该不是程千帆的人。” 想了想,小岛信泽这才继续说道,“室长,我判断应该是军统分子,他们不可能将寻找任安宁的希望只寄托在程千帆的身上,他们自己也要行动起来的。” “舒大明那边有最新的汇报吗?”千北原司问道。 “暂时并没有。”小岛信泽摇摇头,“按照室长你的吩咐,除非舒大明联系我们,我们这段时间尽量避免主动和舒大明联系的。” “那就可能不是军统。”千北原司摇摇头,“舒大明是郑卫龙的人,舒大明此前交代过,他和军统上海区之间是没有联络的。” 根据审讯舒大明的记录,郑卫龙尽管其人本是力行社特务处上海站前站长,不过,此人对于军统上海区却似乎并不信任,或者说,郑卫龙认为上海区屡次三番出问题,安全起见,最好远离上海区。 此外,根据舒大明的交代,郑卫龙给他这个‘草帽’的任务便是一步步争取程千帆,借助‘折耳根’的力量来做事。 故而,千北原司初步便排除了这个人是军统分子的可能性。 “会不会是中统?”小岛信泽问道。 “有可能。”千北原司点点头,“最了解军统的甚至不是我们,反而是中统。” 他对小岛信泽说道,“而最敌视、重视军统的也不是我们日本人,也是中统。” 他冷笑一声,中统那边若是得知军统可能招揽一个密码专家,其必然心动,是有可能有所动作的。 此外—— 千北原司轻笑一声,除了军统和中统之外,还有红党嘛。 倘若是红党也被吸引入局了,那就更加热闹了。 千北原司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得之色。 “室长,根据我们的观察,无论是程千帆的人,还是这新近出现的人,他们都没有发现有关任安宁的线索。”小岛信泽说道,“我们这边要不要放出一些风声去。” “不急。”千北原司自信一笑,“我们这种人,天然怀疑一切,大海捞针一般的找人,苦寻无果的情况下,突然有了送上门的线索,这就不是线索了,是傻瓜藤条。” “小岛。”他忽而问,“叔叔那天找你,都问了些什么?” 小岛信泽面色平静,一五一十的回答。 “我这个叔叔啊。”千北原司摇摇头,“他一定认为我是出于妒忌心。” 说着,他甚至还模仿了三本次郎的口吻说了句‘孩子气的家伙啊’。 小岛信泽依然是面色平静。 “小岛,我是一个妒忌心强的家伙吗?”他问小岛信泽。 “是的,室长。”小岛信泽似乎是犹豫了有两秒钟,然后说道。 “你啊——”千北原司指了指小岛信泽,笑的连连咳嗽,“无趣的家伙啊。” 小岛信泽不说话。 “程千帆现在在忙什么?”千北原司问。 “这个时间,嗯。”小岛信泽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时间,“巡捕房应该在开祝捷大会。”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的礼宾会议室内,可谓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经过中央区巡捕房上至金克木金总、程千帆程副总,下到各巡巡长、巡官、普通巡捕以及探目的,排除万难、历经危险的工作,中央巡捕房终于将制造金店大劫案的姜骡子匪帮部分匪徒抓获: 共计有六名匪徒被抓获。 此外,还缴获了包括三把毛瑟手枪、一柄汉阳造手榴弹,若干匕首在内的各式武器若干。 只可惜,现场并未发现被姜骡子匪帮劫走的来自富中金店的金器。 而按照被抓之匪徒的交代,姜骡子本人对黄金非常痴迷,在这批金器到手后,姜骡子便亲自押运金器先行撤离了。 虽然没有追回被抢劫的金器,但是,巡捕房能够抓获六名匪徒,并缴获此些‘威力巨大’的武器。 用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的话说,此足以体现中央巡捕房全体同仁之不俗的战斗力,作为法租界中央区之市民,也必以有此威武执法力量而自豪! 值得一提的是,被抓获的六名姜骡子匪帮分子,可谓是颇为狡猾,此六人竟然分成三组,试图分别从三个卡点逃逸,却是正巧落入巡捕房的天罗地网,被中央巡捕房一巡、二巡、三巡分别捕获。 “这姜骡子匪帮分子端地是贴心啊。”现场一名记者冷嘲热讽,低声说道,“便是逃跑被抓,也讲究一个雨露均沾。” 台上,在法租界中央区总巡长金克木、副总巡长程千帆的笑意目光注视下,富中金店的经理李贵奇带人抬了‘保境安民’、以及‘罪恶克星’此两个金碧辉煌的匾额敬上。 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代表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代表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金克木,代表中央区巡捕房全体同仁,接受了来自守法市民的感谢。 随后,金总和程副总与两个匾额以及金店经理李贵奇一同合影留念。 程千帆微笑着,他低声与身旁的金店经理说道: 笑,对,要笑,笑,对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4章 连环计 “欺人太甚!”李贵奇将礼帽朝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面色阴沉,怒气冲冲。 若非二哥李福坤强压下令,他才不会去配合巡捕房演戏呢。 这帮家伙,自己没本事捉拿姜骡子,倒是有脸让苦主配合他们演戏。 保境安民? 罪恶克星? 我呸! 院子里有汽车灯光,不一会,有脚步声走来。 富中金店的东家李福坤阔步进来,他随手摘下裘皮手套,一个老妈子赶忙接过。 “院子里就听到你在嚷嚷,闹什么呢?”李福坤瞪了三弟一眼。 “还不是那程千帆!”李贵奇气呼呼说道,“我按照二哥你的吩咐配合他们演戏,那家伙竟然还,还……” “还什么?”李福坤看了三弟一眼,“不就是让你笑嘛,又不会少块肉,嚷嚷什么。” “二哥!”李贵奇气的跳脚,“姜骡子抢劫了我们的金店,他程千帆没给我们一个交代,竟然还敢如此苛求苦主,简直无法无天了。” 他气呼呼说道,“我们李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们又不是没有人,有敏仪大哥在南京,我们根本不用怕他程千帆,更不需要理会那家伙。” “不理会?”李福坤深深的看了三弟一眼,“你信不信,这位‘小程总’不高兴了,别说金店能不能开下去,咱们商行的货根本就进不了法租界,即便是偷偷运进来了,你信不信半夜仓库就会烧个精光!” “他敢!”李贵奇愣了下。 李福坤不说话,只是冷笑。 “还有王法吗?!”李贵奇气的喊,跺了跺脚,“还有法律吗?” “敏仪大哥在南京,他的手伸不到上海这边,更管不了法租界。”李福坤接过女佣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说道,“在法租界,他程千帆就是说话声音高,就是有用,咱们就是要敬着他。” “你不要不服气。”他看了李贵奇一眼,“我叫人打了一尊金猫,你亲自送到程府。” “凭什么?”李贵奇气坏了。 “凭什么?”李福坤将茶盏放下,猛然起身,目光阴沉的看着李贵奇,“就凭他程千帆喜欢黄鱼,喜欢养猫,他喜欢!明白吗?!” 他拍了拍三弟的脸,“就凭你今天笑的勉强,二哥我就得多花这笔钱!” …… “陈明初该杀!”戴春风面色阴沉,最后那个‘杀’字,几乎是咬着牙出来的。 就在两日前,军统苏州站被日本人破获,损失惨重。 包括苏州站常熟组组长薛宗义在内的十余人被抓,另有短枪、爆渣物等军械物资也被日方缴获。 而这批物资是戴春风强令军统上海区方面刚刚支援苏州站方面,准备在月中用来破坏京沪铁路用的。 现在行动还未开始,就被日本人连人带货一锅端了。 现在业已查明,苏州站常熟组之所以出事,盖因为常熟组组员薛明聪叛变,此人投靠了七十六号后,随之便供出了常熟组的情况,以作晋身之资。 而薛明聪之所以会叛变,正是因为此人受到‘老长官’陈明初的策反。 “局座。”齐伍也是面色严峻,说道,“陈明初附逆已经有些时日,没想到流毒影响依然还在。” 他想了想说道,“必须想办法除掉陈明初,这个人对沪苏等地的情况太了解了。” 陈明初曾经是上海区人事科科长,他掌握的人事资料不仅仅涵盖上海方面,还包括身受上海方面影响的苏州站、常州站等处。 “当然要除掉!”戴春风冷哼一声,“问题是怎么干掉!” 他早已经向上海区方面下达了对王鉄沐、陈明初以及何兴建等叛徒的制裁令,只不过这些人都对个人安全格外注意,且深居简出、行踪诡秘,更且受到日方重点保护,上海区方面对这些人也是毫无办法。 陈功书履新上海区之后,也曾来电向局本部诉苦,言说军统在上海的力量受创严重,想要重整旗鼓且须要时日。 “要不要请特情组方面……”齐伍想了想,说道。 “不可。”戴春风摇摇头。 程千帆和他的上海特情组非常重要,乃极具战略价值之特情机关。 最重要的是,戴春风深知上海区人多眼杂,更有程千帆多次在密电中明确表示不愿意与上海区发生过多牵扯。 而在经历了上海区多次出事,上海特情组却始终未曾遭受重大损失,凡事就怕对比,如此之下,戴春风的心中也便下意识的认可了‘特情组要远离上海区’的观点。 “局座误会了。”齐伍知道戴春风的担心,急忙解释说道,“属下的意思不是让肖勉与陈功书直接合作,而是通过局本部来操作。” “详细说说。”戴春风来了兴趣,看了齐伍一眼,说道。 “特情组方面只负责情报搜集,其主要任务是捕获关于这些人的精确情报。”齐伍说道,“若有所获,特情组即刻汇报局本部,然后再经由局本部向上海区去电。”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从时间上考虑,或许也可直接令候鸟与夜莺联络。” 戴春风没有直接回答,他来回踱步,思考了两分钟后,这才做出决定。 “是通过局本部,还是通过夜莺,且须要根据实际情况而定。”戴春风沉声说道,“不过,你说的这个方略,倒是可取的。” 他对齐伍说道,“拟电上海特情组——” 齐伍摊开手中的文件夹,准备记录。 就在此时,戴春风却说放下抬起的手臂,又陷入思考之中。 他看向齐伍,“老头子那边对那小子的封赏是不是批下来了?” “是的,昨日刚行文下达。”齐伍说道,他有点明白了戴春风的意思了,“局座的意思是……” “去电杭州,让盛叔玉去一趟上海……”戴春风说道。 然后他便看到齐伍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戴春风不高兴了。 “局座忘了么?之前咱们那位小老乡曾经来电说过,恕不接待盛叔玉了。”齐伍轻笑一声,说道。 “这个混小子!”戴春风想起来了,他一拍额头,然后骂了句,“端地会记仇,再说了,上次的事情……” 然后,戴春风脸色一沉,“怎么,这小子这是在责怪于我了?” 上次派遣盛叔玉去上海,乃是他亲自下令,程千帆对盛叔玉不满,那是不是对他这个学长也不满了? “不只是盛叔玉,那小子对陈功书也是非常不满。”齐伍摇摇头说道,“他一直在抱怨,说陈功书的人做事不严谨,说盛叔玉带的人一身毛病。” “就他的人好,他的人厉害!”戴春风气极反笑,骂道。 齐伍见状,心中也是得意不已。 只是他一句话,便帮那位小老弟成功转圜。 他这句话看似是没有一句是在为程千帆辩解,反而是在告程千帆的刁状,但是,实际上却起到了为程千帆解释的作用。 郭荩宇是陈功书的人。 许志新是盛叔玉的人。 这两人都是因为个人行事不严谨,先是郭荩宇被抓,然后被敌人顺藤摸瓜发现了盛叔玉和许志新,然后又因为许志新继而由此引发了盛叔玉被围困,上海特情组方面不得不出手营救,以至于损失不小。 言下之意,程千帆没有抱怨盛叔玉去上海这件事本身,而是对于盛叔玉和陈功书二人的手下行事不密很不满。 “无法无天,没大没小。”戴春风又骂了句。 盛叔玉虽然只比程千帆大一岁,但是,其人在军统局内部的资历则深得多,而陈功书的资历更是还在盛叔玉之上。 程千帆这个小字辈在那里抱怨连天,确实是可以用‘没大没小’来形容了。 “这位小老乡的没大没小,局座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齐伍笑着说道。 言下之意,程千帆之所以敢没大没小,还不是局座你惯出来的? “这还能怪到我的头上了?”戴春风佯怒说道,然后冷哼一声,“他不喜欢盛叔玉,盛叔玉就去不得上海了?简直是胡闹!” “局座,盛叔玉前日来电,那边的事情有些棘手,若要处理完,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齐伍说道。 戴春风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齐伍,你亲自去一趟上海。”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齐伍点点头。 …… “宜兰茶馆……” 听了李浩的汇报,程千帆陷入沉思。 研判舒大明可能有问题后,他便下令派人暗中跟踪调查此人。 不过,连续好几天舒大明都并未有什么异常,每天就是去菜场上班,下班,顺便在菜场买菜回家做饭,偶尔不想做饭了,就会去家门口附近的一家小饭馆打打牙祭。 而那个小饭馆,特情组的情报人员也调查了,暂时并未发现异常。 不过,就在今天上午,舒大明在从菜场回家的途中,去了一个茶馆。 按理来说,下了班去茶馆喝喝茶,听听曲,这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不过,有一点引起了跟踪人员的注意,他觉得有异常,便即刻上报: 舒大明去的这个宜兰茶馆并不在其下班回家的途中。 “从菜场到舒大明的家,中途有一个惠德茶楼,以我们对舒大明的观察,倘若以这个人素来的习惯,他即便是要吃茶听曲的话,更可能选择下班途中的惠德茶楼,而不是绕路去这个宜兰茶馆。”李浩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示意浩子继续说。 “帆哥,你说过,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必然是有其原因的,而这就是我们要调查和注意的。”李浩说道,我的意思是重点调查一下这个宜兰茶馆。” “方向没错。”程千帆说道,“知道要查什么吗?” “查一下宜兰茶馆有没有可疑人员,查一下舒大明在茶馆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李浩想了想说道。 “这是基本的调查。”程千帆淡淡说道,“不过,没说到点子上。” 他看着李浩,“如果舒大明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这些基本的调查应该问题不大,最起码除非长期监控,短期内很难发现什么问题的。” 李浩表情认真的聆听帆哥‘上课’。 “正常来说,这种不在一个人的合理的出行选择内的地点,这个人去了这里,必然是有原因的。”程千帆说道,“假如舒大明没有问题,或者说宜兰茶馆没有问题,那么,舒大明为什么会选择绕路去宜兰茶馆?” “可能是宜兰茶馆的茶水好。”李浩说道。 “还有呢。” “要么是那里的曲子唱得好。”李浩受到了帆哥的启发,说道,“或者是宜兰茶馆的点心好吃,也或许只是茶馆的伙计说话讨喜。” “脑子转的倒是快。”程千帆微笑说道,“按照这些去查。” “帆哥,如果宜兰茶馆确实是有什么招揽顾客的妙处,那是不是就说明茶馆没问题了?”李浩问道。 “谁告诉你这样茶馆就没问题了?”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如果茶馆没有什么值得人绕远去的理由,与我们而言就省事不少,反过来,茶馆表面上没问题,只是意味着我们要查的更辛苦,明白没有?” “明白了。”李浩仔细思索帆哥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小岛。”千北原司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高脚杯中的红酒微微荡漾。 “室长。”小岛信泽说道。 “是时候了。”千北原司说道,“可以放出一些风声去了。” “哈依。”小岛信泽说道,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了句,“室长,你吩咐舒大明做那些,会不会打草惊蛇?” 他的表情认真,“室长也说过,舒大明这个人很关键,如果舒大明会被怀疑了……” “不不不。”千北原司摇摇头,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容,“正因为舒大明很重要,他的身上出现了疑点,确实是会引来一些连锁反应,但是,正因为此,整件事才更加可信。” 看到小岛信泽若有所思,千北原司笑了笑,“好了,小岛,你不必担心什么,一切都尽在掌握。” “用中国人的话说,这是连环计,计中计。”他看着小岛信泽,还饶有兴致的调侃说道,“你的脑子不够聪明,想不明白就不要费脑子了,听从命令就是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5章 ‘农夫’来电 “帆哥,有线索了。”豪仔兴冲冲的找到程千帆。 “坐下说话,不要急,慢慢说。”程千帆正在练习书法,他抬眼看了看豪仔,淡淡说道。 “大约半个月前,有一辆从花旗国转道香港来上海的大轮船。”豪仔说道,“有人在船上见过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的,斯斯文文的。” “还有呢?”程千帆放下毛笔,问道。 能够令豪仔如此兴奋,必然不止这些浅表的情报。 “这个男的是孤身一个人,整天呆在船舱里不出来。”豪仔说道,“同舱的人觉得这个人有些古怪,所以对他印象比较深刻。” “怎么个古怪?”程千帆吹了吹墨汁,问道。 “那个人也不太懂,就是看这个人整天白纸上不停地写,写满了一张纸,又换一张,全都是数字和洋码子。”豪仔说道。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书法作品’,表情终于变得严肃。 根据豪仔所打探来的情报,这个‘怪人’确实是有些符合任安宁的特征。 “情报来源可靠吗?”他问道。 “应该没有问题。”豪仔仔细想了想说道,“我们按照帆哥你的吩咐,重点调查近一个月从海外来上海的轮船,这个线索经过了初步的甄别核实。” 他对程千帆说道,“提供线索的这个人是南市的一个洋行经理,他是在同朋友喝酒的时候,说到不要读书读傻了成为书呆子,顺口提了自己同舱这件事的。” “哪家的轮船?”程千帆问道。 “太古轮船。”豪仔说道。 “以巡捕房查案的名义,你亲自去见一下那个洋行经理。”程千帆思忖说道,“弄清楚他在哪个舱室铺位,最好是能搞到他当时的船票。” “然后,你以我的名义去见太古轮船的人。”程千帆说道,“看看能不能查到那个人的相关情况。” “是。”豪仔点点头,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帆哥,我怀疑有人在盯着我们,真的要去查清楚的话……” “听我吩咐。”程千帆深深的看了豪仔一眼。 “明白了。” 豪仔离开后,程千帆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盏,一口气喝了半盏热茶,舒坦的叹了口气: 对方终于放出风声了,他当然要好好配合了。 对于自己这次的对手,程千帆有一种颇为奇特的感觉。 首先,他有一种感觉,这个人的胃口不小。 而这样的人,通常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颇为自负,自以为一切都会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此外,程千帆有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直觉,这个人不仅仅是自负,而且应该很享受玩弄计谋,是一个善于用计的对手。 这一点从对方有可能早已经将任安宁控制在手中,却一直隐忍不发就可见一斑。 然后,程千帆就很好奇了。 这个人不是三本次郎,却能够得到三本次郎的支持和配合。 这个人会是谁呢? …… 这一天,刚出院的曹宇去了巨泼赖路的一座教堂。 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教堂。 教堂不大,还有一个小小的公募,里面埋葬的曾经在教堂工作过的牧师、修女以及教徒。 这是一个阴雨天。 曹宇撑了一把黑色的雨伞,他来到墓地,在一处墓碑前驻足,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老人。 他将手中的鲜花放下,又自言自语说了一会话,这才离开。 几分钟后,两个男子出现在了这块墓碑前。 其中一人拿起那一束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的鲜花,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并无异常后又放了回去。 另外一人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对着墓碑接连拍了几张照片。 随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细密的烟雨中。 曹宇坐在黄包车上,雨水落在黄包车的车棚,落在了卖力奔跑的车夫那单薄的衣裳上。 曹宇面无表情的点燃了一支烟卷,他轻轻地吸了一口。 他知道自己感情用事了,知道自己不该来这个地方。 但是,他还是没有忍住。 今天是他的未婚妻牺牲十周年忌,这十年的时间,因为从事秘密工作,他从未来看望过她。 只是因为今年是十周年,他实在是没有能够忍住。 不过,在教堂里假装做祷告的时候,他警觉的注意到了陌生人。 教堂的入口地上有一圈水渍,那是抖落雨伞的时候产生的。 但是,教堂里却并没有沾了水的脚印。 这说明不是来教堂做祷告的。 那么,在这个僻静的教堂出现撑伞而来的旅人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跟踪了。 也许只是他多心了。 但是,曹宇不敢去赌。 他没有去那个以教徒的隐藏身份埋葬的墓碑,而是直接去了一个老牧师的埋葬地。 这是这个教堂的老教徒,曹宇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他特别调查了解过,对这个小小的墓地的所有埋葬者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其中也包括未婚妻的假身份墓地。 而这个老牧师的生平事迹,他更是熟稔于心。 这是一位善良的老人,乐善好施,帮助了很多人,也认识很多人。 作为一名曾经在沪上读书的青年,有幸曾经受过这位老先生的恩惠,这很合理吧。 …… “詹宗义。”苏晨德看着手中刚刚洗出来的照片,若有所思。 照片上可以看清楚墓碑主人的名字,生平,墓志铭。 “苏长官,已经派人查清楚了。”董正国说道,“这个詹宗义老先生在巨泼赖路也算是一位知名人士。” “这个人是信教的,家中颇有资产,平日里接济乡里,捐资助学,颇受当地人尊敬。”他的手里也有一张同样的照片,“至于说曹组长为何去祭扫詹宗义,这个暂时就不知道了。” “这个詹宗义没问题?”苏晨德皱眉问道。 “应该没问题。”董正国想了想,补充说道,“从我们现在掌握的初步调查来看,这位老先生应该没有问题的。” 他摩挲着下巴,继续说道,“这位老先生这辈子就没出过上海,也从不参与郑智,就是一个在家门口素来积德行善的老者,也从未听说此人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董正国看着苏晨德,他的心中是好奇的。 他不明白苏晨德为何突然派人跟踪曹宇。 当日在医院里,苏晨德与曹宇谈话,安排曹宇继续留在上海本部,曹宇一开始有些犹豫,他表达了想要随同苏长官去南京的意愿,不过,最终曹宇还是被苏晨德所说服,表示愿意听从命令再留在上海。 然后从医院回来后的没两天,苏晨德忽然找到他,令他派人跟踪曹宇。 长官有令,董正国自然遵从,只是他心中的疑虑却是始终萦绕。 不过,苏晨德不说,他也便不会去询问。 “不好奇?”苏晨德忽而问道。 “苏长官是怀疑曹组长有问题?”苏晨德主动提及,董正国便问道。 “不知道。”苏晨德说道。 董正国露出惊讶之色,‘不知道’这个回答,本身就说明了苏长官对曹宇有怀疑了。 倘若苏晨德认为曹宇没有问题,自然就是‘没问题’,‘不知道’就是可能有问题,可能没问题,这是需要调查以兹甄别的。 “继续盯着。”苏晨德淡淡说道。 “明白。” …… 董正国离开后,苏晨德开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饮,陷入思索之中。 曹宇是不是有问题,他确实是不知道。 或许是有问题,或许是没问题。 需要调查才知道这个人是否是清白的。 不过,有一个人是有问题的,他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那便是那个他在医院注意到的那个垃圾工人。 那个垃圾工人,本身并未引起他的怀疑,当时此人的举止做派,确实是垃圾工人该有的样子,便是那个人捏起地上的饼渣渣吃的样子,也活脱脱一个珍惜吃食的穷鬼垃圾工人的样子。 对这个垃圾工人的怀疑,是从医院回来后的第二天才产生的。 曹宇出院,特工总部总务科这边要为曹宇报销医疗费、住院费用。 苏晨德在总务科与总务科副科长闫启成吃茶聊天,有工作人员将报销单拿来请闫启成签字,闫启成看了一眼后,啧了一声,打趣说‘这齐民医院倒端地是实惠’。 从闫启成的口中,苏晨德得知,这齐民医院的医疗费和住院费比其他一些医院普遍要低一些,这也是特工总部现在选择将受伤的手下以及需要救治的犯人送去齐民医院的原因。 而闫启成随口说了一件事: 齐民医院惯会做样子,医院甚至为临工提供免费的蛋花汤喝。 当然,闫启成鄙薄说,这蛋花汤也是做样子的,一大桶汤水也许就只打两个鸡蛋,可以说几乎就是清汤寡水的。 齐民医院是不是沽名钓誉做样子,苏晨德不想理会,但是,闫启成说的这件事却是引起了苏晨德的兴趣。 即便是没有什么蛋花的清汤寡水,但是,即便是这样的寡水蛋花汤,那也是放了盐巴,甚至可能还是冒着热气的。 在这寒冷的冬天,对于那些苦哈哈的临工来说,若是能在啃饼子的时候喝上这么几口热汤,这简直是美上天了。 苏晨德是红党出身,组织过工人运动,接触过贫苦人,他也算是了解贫苦人的不容易的。 这热乎乎的蛋花汤,对于一位垃圾临工来说,其诱惑力是根本无法拒绝的。 那个垃圾工人就那么的坐在路边旮旯角干巴巴的啃饼子,竟然没有去抢着喝几口热乎乎的蛋花汤,这是不合理! 而考虑到那个垃圾工人连掉落在地上的饼渣,都捏起来混合着尘土吃下肚子了,这种人会不去抢免费的热汤? 这根本不可能! 随后,苏晨德便派人去齐民医院调查‘蛋花汤’之事。 调查结果反馈回来了,齐民医院确实是有免费的蛋花汤喝,也确实是清汤寡水,不过,有一点却是做得不错: 舍得多放几粒盐巴,并且汤水还算温热。 有盐味,还热乎。 苏晨德即刻便断定那个垃圾工人大概率有问题。 随后他便派了特工去齐民医院秘密调查,得知那个垃圾临工此后两天都没有去揽活了。 如此,苏晨德便确定了这个垃圾工人是有问题的! 然后,随着苏晨德的一声令下,特工总部方面便对这个垃圾工人的情况展开秘密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这个垃圾工人在齐民医院揽活的日子并不长。 这个调查结果令苏晨德振奋。 这个垃圾工人短期内出现在齐民医院,必然是冲着某个目的去的。 这里面大有乾坤。 然后,这个垃圾工人出现在齐民医院揽活的时间起讫时间引起了苏晨德的注意。 这个垃圾工人第一次出现在齐民医院,这是曹宇受伤住院第三天。 而此人最后一次在齐民医院揽活,就是他上次去齐民医院看望曹宇那天,而这也是曹宇出院前一天。 尽管这似乎并不能证明曹宇这位特工总部的行动组长和这位可疑分子有什么牵扯,但是,苏晨德的职业习惯依然令他不敢大意: 他当时第一眼注意到这个垃圾工人,却是并非此人啃饼子。 当时他注意到曹宇的目光,然后顺着曹宇的目光看过去,从众多病号以及家属中,他同时也看到了这个垃圾工人的背影。 尽管这似乎也并无法说明曹宇当时是在看这个垃圾工人。 两种似乎都没有证据的表征,在苏晨德这里自然不会别简简单单的放过: 在那个垃圾工人有问题的前置条件下,任何可能和此人有牵扯的人和事都要被秘密调查。 一切以调查结果为准。 只不过,从这几天对曹宇的跟踪调查来看,这位曹组长并无异常表现。 唯一的一次反常举动,就是曹宇今天去巨泼赖路的教堂和墓地,不过,曹宇去祭扫的这个詹宗义老先生,似乎也并无什么可疑。 那么,自己的这位老下属,这位曹组长,到底有无问题? 苏晨德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忽而心中一跳: 严格说起来,‘小道士’是在曹宇的手中丢了的! …… 巨籁达路。 雷之鸣放下手中的铅笔,他的手中是刚刚译出的电报。 来自桂林八办,由‘农夫’同志亲自签发的电报。 ‘农夫’同志并未就‘二表哥’同志提出的制裁汉奸分子程千帆的请求给予任何回复。 在电报中,‘农夫’同志请‘丹顶鹤’同志将一段密语转交‘二表哥’同志。 雷之鸣盯着这段密语看,然后他苦笑一声摇摇头,若是能被他就这般识破,‘农夫’同志岂不是浪得虚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6章 钓鱼 港岛。 启德机场。 一架从重庆始飞,经停桂林来香港的航班,在晚点了接近七个小时后终于安全落地。 这也令等候多时的旅客家属的心终于落了地。 一个西装革履,一脸倦色的男子正拎着小牛皮行李箱东张西望。 “念东。” “大哥。” 看到大哥带了侄儿侄女来迎接,侯念东非常开心,招了招手。 “怎么晚点这么久?”候念棋接过三弟的行李箱,关切询问。 “半年没见,长成小猪喽。”侯念东左右手分别抱起侄子侄女,又分别在两小的脸上吧嗒亲了一口,这才扭头对大哥说道,“别提了,在重庆都要起飞了,又因为要等人,硬生生耽搁了三个半钟头。” “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候念棋问了句。 “不晓得。”侯念东摇摇头,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不过,我估摸着是大人物。” 待几人离开后,路旁一个靠着电线杆看报纸的男子刷拉一声收起手中的报纸,这人和不远处一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消失在了人从中。 “林老板,欢迎。”廖汉勋一身得体的小西装,迎上了一个戴了黑色礼帽,手中拎着文明棍,脖子上系着黑白相间围巾的男子,这人身边的随从拎了一个桃木色箱子,箱子上把手上系了一根红绳。 “小廖?”齐伍微笑问道。 “是我,一年不见了还能认出我,林老板端地好眼力。”廖汉勋高兴说道。 说着,他压低声音,“长官,快走,有情况。” 齐伍神情一凛,点点头,三人快步走向路边早已等候的车辆,扬长而去。 …… “与长官同飞机的那人应该是侯家的三少爷。”廖汉勋一边开车,一边解释说道,“这人说了飞机在重庆起飞前,因为要等人所以耽搁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属下当时就在附近,注意到有一个人听到这话反应异常,后来侯氏两兄弟离开后,这人也迅速离开了。” “这是去汇报了?”齐伍思忖说道。 “应该是。”廖汉勋说道。 “能判断对方是什么人吗?”齐伍问道。 “可能是汉奸,也可能是日本特务。”廖汉勋思忖说道,“不过,也可能是港岛政治处的人。” 他的表情严肃且凝重,继续说道,“自从武汉沦陷,尤其是一年多前广州沦陷后,港英当局认为我抗战无望,败局已定,又受到日本人的压力,港英当局开始对我香港站动手了。” 廖汉勋咬牙切齿,“不到一年时间,我们的电台组两度被英国人破坏,有十几个弟兄被抓,陆陆续续都死在了监狱里。” “英国人目光短视,他们早晚付出代价的。”齐伍面色阴沉,冷冷说道。 军统方面和港英当局的关系一直很糟糕,当年局座来港岛亲自指挥铲除王亚九之行动,便曾经遭遇港英当局逮捕,后来经校长亲自与英国人沟通、斡旋,局座才得以被释放。 “现在去哪里?”齐伍注意到廖汉勋开车一直在兜圈子,心中不禁警惕,不动声色问道。 “林长官,我开车载着你们再兜一圈,然后我们就回启德机场。”廖汉勋说道,“这样,即便是敌人有所察觉,也想不到我们绕一圈会回到机场,根本不在港岛滞留。” “都安排好了?”齐伍高兴问道。 “有一架花旗国泛美航空的飞机,两个小时后从港岛飞往上海。”廖汉勋说道,说着他反手将一个牛皮纸袋子递过去,“林长官,这是你和这位兄弟现在的身份。” 他表情严肃,“飞机要经停广州,日本人会严密排查,林长官务必小心。” 齐伍接过牛皮纸袋子,打开来仔细查看证件,满意的点点头。 “辛苦了,小廖。”他对香港区的这位情报员非常满意。 在来港岛之前,齐伍便在极短的时间内研究了香港区的人事资料,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此刻,在齐伍的脑子里,很快便浮现出关于廖汉勋的资料。 廖汉勋是广东琼崖人,侨居港岛,其人是英陶英文书院肄业,中国新闻学校毕业,现在的身份是港岛中心通讯社的记者。 这个小廖是个人才。 齐伍不禁动了惜才之心。 “不辛苦。”廖汉勋赶紧说道,“都是为了党国,为了抗战。” 又在马路上‘兜了好一会风’,估算了一下时间后,廖汉勋开车将齐伍两人送回启德机场。 “林长官,我与机场的一个办事员相熟,他可以带你们先上机。”廖汉勋说道,他解释说道,“这样安全。” 齐伍微微颔首。 即便是汉奸、日本人,亦或是港英当局的人有所察觉,就此展开搜查,一开始的注意力也不会在即将起飞离开港岛的飞机上,所以,飞机是当下最安全的所在。 …… 日本国驻港总领事馆。 中村丰一走到会客厅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丰田君,不是说你的身体好了很多了么?”中村丰一皱眉问道。 “天冷,容易复发。”丰田木人用手帕捂着嘴巴咳嗽,“好了,不说我的老毛病了,说正事。” 中村丰一表情严肃,点点头。 “机场方面的探目传来情报,在今天上午从重庆抵达港岛的飞机上,疑似有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丰田木人说道。 “消息确切吗?”中村丰一面色一凝,立刻问道。 “只是估判。”丰田木人摇摇头,他讲述了情报来源。 然后,他又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又询问了另外一名同机抵达人员,证实了飞机在重庆起飞前,确实是突然接到命令等人。” “这么看来,这个人确实有可能是重庆方面的重要人物。”中村丰一点点头,“你的看法呢?” “不可能是政府要员。”丰田木人摇摇头,“重庆政府的官僚们惜命,轻易不会冒这个风险,且即便是有人从重庆来港岛,也多会提前准备,而今天这个人明显是临时决定行程的。” 他看着中村丰一,“按照我的判断,最可能的是军统或者是中统方面的重要人员来港。” 中村丰一听了丰田木人的分析,微微颔首。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找到这个人,抓起来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中村丰一说道,“这件事就拜托丰田君你来负责,我会安排安倍信一协助你,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安倍。” “多谢。”丰田木人满意的点点头,“我会亲自揪出这个人,将他带到您面前的。” 一个小时后,当日本人在港岛的人手开始秘密搜查的时候,一架从港岛出发、经停广州的花旗国泛美航空的航班,在飞机马达巨大的轰鸣声中从港岛启德机场缓缓起飞…… …… “天太冷了。”路大章缩了缩脖子,抱怨说道,“你说这大冷天的来江边钓鱼,亏你想得出来。” “谁能想到今天起风了。”程千帆摸出手帕擤了一下鼻涕,然后他冲着躲在汽车里抽烟看过来的苏稚康喊道,“稚康兄,你倒是藏得好。” 苏稚康哈哈大笑。 他与程千帆吃茶闲聊,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钓鱼,两人便来了兴致,兴冲冲的来江边钓鱼。 正巧路大章一个电话打到麦兰捕房,得知程千帆和苏稚康来江边钓鱼,也来了兴致,便兴冲冲赶来。 然后路大章一来,苏稚康便将鱼竿让出去,自己忙不迭的躲回了汽车里。 …… “你这个电话来的及时。”程千帆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烟卷,轻轻抽了一口说道,“我正想着明天联系你呢。” “有事?”路大章立刻问道。 程千帆便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任安宁’之事。 “你怀疑这个任安宁早已经落入日本人手里了?”路大章思索问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我了解三本次郎,这个人做事情素来是非常严谨的。” 他弹了弹碳灰,看了一眼浮漂,继续说道,“抓到任安宁,就地处决,这个命令是有问题的,当然,还有我刚才说的其他一些细节,我倾向于认为任安宁已经在他们的手里了。” 程千帆将烟卷放进嘴巴里,他腾出手来竖起了风衣领子,“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于我们而言,很多事都是没有证据的,这才是常态。”路大章哈了哈气,说道。 “现在已经有关于任安宁的消息传出来了。”程千帆继续说道,“我怀疑这正是日本人放出来的风声,这边也已经安排手下去调查了。”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如我不出所料的话,很快就会有更进一步的消息反馈回来。” “按照你的分析,如果真的都是日本人在幕后导演这一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路大章思忖说道,“倘若果然顺藤摸瓜抓到这个任安宁,你该怎么做?真的就地处决?” “你是怀疑日本人交出来的这个任安宁是真身?”程千帆思忖着,问道。 “我倾向于可能性不小。”路大章说道,“寻找任安宁的过程,在三本次郎的那个‘镰刀计划’内,这本身便是取信于军统的过程,所以,这个过程最好是真实的,最起码是接近真实的,所以,任安宁最好是真实本人。” “是的,寻找过程中,人是本人。”程千帆若有所思,“只不过,抓到人便就此处决,然后转头即刻移交给军统的,已经是假的任安宁了。” 他仔细思忖,觉得‘飞鱼’同志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的。 “对了,你找我做什么?”路大章问道。 “我同意你的分析,这也更加坚定了我之前所思考的方案。”他对路大章说道,“现在日本人已经放出关于任安宁的消息了,我这边也是大张旗鼓的安排人寻找,我的意思是,七十六号那边是不是也该有所警觉?” “你是想让‘算盘’同志介入进来?”路大章立刻明白‘火苗’同志的意思了。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我仔细思考了。” 他对路大章说道,“必须承认,背后下棋的这个敌人是有水平的。” 程千帆将烟蒂直接扔进了江面,“不过,这人太贪婪了,或者说是醉心于设计复杂的计谋。”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盘棋很高深,错综复杂,有点乱,我有一种能看透,却又似乎有些地方没看透的感觉。” 他对路大章说道,“我仔细琢磨了,想要捋一捋,却似乎总有那么几根线是乱的,捋不清楚。” “既然如此。”程千帆接过路大章递过来的烟卷,咬在了嘴巴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后抽了两口后,呸呸呸吐掉烟卷,指着路大章,“你路老哥也是法租界有头有脸的人了,这什么杂牌烟?” 路大章哈哈大笑,一幅奸计得逞的样子。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到一位江边散步的人走开了,程千帆这才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让这盘棋更乱一些。” 他咬着牙,眼眸中满是讥诮之意,“越乱越好!” 说着,程千帆起身,一把抄起鱼竿,笑道,“上鱼了!” 说着,他得意的冲着还一无所获的路大章挤眉弄眼,然后还冲着车子里的苏稚康炫耀,“稚康兄,大鱼!” 果然是大鱼。 程千帆只觉得入手的鱼竿被拖拽的厉害,他赶紧双手攥紧鱼竿,同时冲着路大章喊道,“帮忙啊!” 路大章冷笑,不理会。 然后看到程副总急的哇哇大叫,这才忙不迭的抄起捞网兜来帮忙。 半个小时后,钓鱼三人组不欢而散。 小程总开车离开的时候,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 遛了那条大鱼小半个小时,终于将鱼捞上岸了: 先是用捞网捞住鱼,程千帆去摘下鱼钩,最后由跑过来帮忙的苏稚康摁住大鱼,路大章将大鱼从捞网里抓出来放进铁皮桶。 就在大鱼即将入桶的关键时刻,大鱼的尾巴对着路巡长的脸颊连续扇了几个巴掌,路大章骤然遇袭,竟然没有抓住,三人手忙脚乱的去抓鱼,却是都没有摁住,一条大鱼就此落入江中,逃走了。 三人互相埋怨,不欢而散。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27章 齐伍来沪 “齐伍,把那份文件……”正在伏案写作的戴春风没有抬头,说道。 “局座,齐主任出公差了。”毛瞬在一旁小声提醒。 戴春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已经习惯了齐伍在身边,忙的一时间忘了这茬了。 “港岛来电没?”戴春风问道。 “还没有。”毛瞬摇摇头,他小心翼翼观察戴春风的脸色,轻声问道,“要么,我去密电室候着。” 戴春风没有说话,摆了摆手。 毛瞬赶紧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英国人……”戴春风想了想,冷哼一声。 昔日被港英当局逮捕、关押的场景依稀历历在目,此被戴春风视为奇耻大辱。 他有点担心齐伍。 英国佬狂妄自大,尤其是在国土沦丧大半的情况下,英国人似乎笃定认为中国会亡,更是对在港岛的重庆方面人员态度嚣张,动辄抓捕。 “局座,港岛来电。”毛瞬跑回来,将刚刚收到的电报递给戴春风。 “好!太好了!”戴春风接过电文,看到上面简单的一句话‘林老板已抵九龙’,不禁大喜。 此乃他与港岛区区长雷涌石的密电约定,‘林老板已抵九龙’,实际上说的是齐伍已经从港岛顺利起飞离开。 此乃甄别密语。 “去,请魏处长来一趟。”戴春风沉声说道。 一刻钟后,电讯处处长魏大敏来到副局座办公室。 “发电吧。”戴春风将刚刚拟好的电文递给魏大敏。 “是。”魏大敏表情严肃的接过电文稿。 …… “冯科长,有情况。”林寰惊呼一声,说道。 冯蛮两步上前,她拿起耳套戴上,漂亮的双眸盯着仪表盘。 “是我们的老对手。”冯蛮喃喃自语。 “能进一步确定方位吗?”她问林寰。 “现在只能确定是在法租界方向,更进一步很难。”林寰皱眉说道,说着,他放低声音,“日本人没有把最新式的侦测设备给我们。” “好了,妨碍团结的话不要说了。”冯蛮冷哼一声。 日本人做事情小家子气,既要用他们,有什么都留一手。 “你这边继续盯着,我去向李副主任汇报。”冯蛮低头在监测记录上刷刷刷写下时间和检测信号编号,然后撕下来匆匆离开。 …… “确定是特情组的电台?”李萃群看着手中的监测记录,表情严肃问道。 “这个电台信号是日本人提供给我们的,此信号是也是他们重点监测的。”冯蛮说道,“特高课电讯研究室那边判断这个信号极可能是属于上海特情组的。” 停顿一下,冯蛮又补充了一句,“最起码,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信号是属于重庆方面重要潜伏人员的。” “只能锁定在法租界方向?”李萃群皱眉问道。 “是的。”冯蛮点点头,“我们的电报信号监测仪属于早期产品,据说特高课使用的电波信号监测仪是更先进产品,他们的仪器可以更精确到在法租界某个区,而倘若继续抵近捕捉的话,可以锁定在某条街道。” “好了,关于监测设备的事情,我会向日本人提要求的。”李萃群摆摆手,他看着冯蛮,“冯科长,以你对重庆方面的了解,你认为对方是上海特情组的可能性有多大?” “有七成把握。”冯蛮想了想,说道,“中统苏沪区已经近乎全军覆灭,只有徐兆林还在潜逃,他们的电台也基本上被摧毁,而这个电波信号早已经出现,不可能是中统方面后来新近出现的。” “至于军统上海区方面。”冯蛮皱眉思考,“属下研究过王、陈二位长官的口供,这部电台出自上海区的可能性很小。” “有没有可能是红党?”李萃群皱眉问道。 “这个……”冯蛮也是皱眉,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她才继续说道,“主任,虽然不能排除电台是红党方面的可能性,不过,我还是倾向于是上海特情组的可能性更大。” 李萃群摆摆手。 冯蛮悄悄退下。 李萃群看了一眼方才一直很安静的万三良,“万队长,这件事你怎么看?” “报告主任。”万三良显然早已经在思考此事,他沉声说道,“属下认为不排除是红党的电台。” “说说你的理由。”李萃群惊讶的看了万三良一眼,说道。 “属下还在上海区的时候,上海区同红党方面似乎有过一些联系,便听说红党方面有一部秘密电台,且这部电台存活时间很久了。”万三良说道,“主任也知道那些人,他们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生命力十分顽强,一部能够在国府、租界当局和日本人先后绞杀下存活的秘密电台,一定非同寻常。” “一部红党的秘密电台,存活已久……”李萃群看了万三良一眼,不禁皱眉,“为何以前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 “属下当时刚刚弃暗投明,想的就是尽可能的劝说以前的同僚也弃暗投明,摒弃重庆错误路线,投奔汪先生之和平运动。”万三良表情认真说道,“所以属下当时注意力都在上海区身上,一时间倒是忘了红党这个更加阴险的敌人。” “是上海特情组的电台,还是红党的秘密电台,查一查终究会水落石出的。”李萃群思忖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调查。” “是。”万三良高兴说道,此前诱捕程续源失败,这对于想要拿程续源当投名状立功的万三良来说是极大的遗憾,他担心自己在特工总部的前途会因此受到影响,现在看到李萃群依然愿意给他机会,对他委以重任,万三良也是振奋不已。 旋即,他想了想,“主任,属下手上没有得力人选。” “你原先的手下都还交给你。”李萃群随口说道。 诱捕程续源失败后,万三良便直接将自己的上海区行动四大队卖了,整个行动四大队十五人被特工总部一锅端。 经过连日审讯、诱降,最终有十一人愿意跟随万队长投奔汪先生,还有四人因为不愿意投诚已经被处决。 “谢谢主任。”万三良大喜,他诉苦便是为了求得这个结果。 不过,没等万三良的高兴劲下去,便听得李萃群又说了句,“我安排子平配合你,希望你们合作愉快。” “能得叶秘书这样的人才共事,实在是太好了。”万三良一副高兴不已的样子,说道,“主任放心,我一定同叶秘书通力合作,早日报捷。” …… “咯咯咯。” “咯咯咯。” 程千帆将小芝麻抛向空中,然后再接住,如是几次,程府小少爷高兴的咯咯笑。 白若兰在一旁看着,既为这幅天伦之乐的景象感到高兴,又担心不已,生怕丈夫一个滑手没有接住儿子。 “好了,交给你姆妈。”程千帆一把接住小芝麻,将儿子递给白若兰,“看把你紧张的。” 白若兰便白了丈夫一眼,她眼角余光瞥到周茹从院子里推门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铝饭盒,口中说了句‘我弹琴去了’,便抱着小芝麻去二楼的钢琴室。 小芝麻很喜欢听白若兰弹钢琴,每次听白若兰弹钢琴,小家伙总是很快便困觉了。 “程先生,我上午刚炸好的炸果,想着宝小姐爱吃。”周茹将铝饭盒打开放在茶几上,说道,“宝小姐呢,她最喜欢吃炸果了。” “小宝去同学家了,一会回来。”程千帆拿了一枚炸果,咬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然后又拿了两个,却是掉了一个。 “组长,重庆来电。”周茹说话间弯腰将掉落的炸果捡起来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入手便知道是两个炸果。 “我去书房。”程千帆又捏了个炸果,然后起身对周茹说道,“一会小宝回来后你看着点,炸果好吃,却是不可贪嘴多吃。” “晓得嘞。”周茹赶紧点头应道。 …… 回到书房。 程千帆关门,上了门闩。 他将周茹塞进他手心里的那个特别的炸果掰开,就看到了里面的字条。 程千帆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 周茹很聪明。 将字条放进炸果内,确实是一个较为安全的方法。 法租界的巡捕都知道周茹乃是他的小厨娘,轻易不会有人敢于搜她的是身,即便是遇到盘查,周茹告知铝饭盒内装的是给程副总的妹妹做的最爱吃的零嘴,更是没人敢去碰这些炸果: 法租界中央区,乃至是整个法租界谁人不知道‘小程总’有一个非常受‘程副总’、尤其是受程太太疼爱的义妹,这可不敢得罪。 这位宝小姐的零嘴,谁敢去用腌臜手检查? 纸条上的电文是密语。 周茹并不掌握该套密码本。 这套密码本只有程千帆本人以及重庆局本部掌握。 程千帆很快便将纸条上的密电译出: 袁老板今日经港岛赴沪,泛亚。 程千帆不禁面色一凛。 袁老板就是齐伍的代号,此代号只在他这里使用,换做他处,袁老板这个代号就无效。 来电的意思是,齐伍已经搭乘花旗国泛美航空的飞机,从港岛来沪上。 程千帆表情严肃,他在思考。 齐伍此时此刻来沪上做什么? 要知道,这可是要冒着极大的危险的。 如此,齐伍既然冒险而来,必然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是因为任安宁事件? 程千帆微微摇头。 任安宁之事重要吗? 自然是重要的。 任安宁这样的密码专家正是国家所亟需要的。 但是,此事并未急切到需要齐伍冒险来沪上处理的地步,或者说,即便是齐伍不来沪上,他这边也有能力和权力去处理好这件事。 那么,齐伍冒险来沪上是因为何事? 是上海区又出事了? 这是程千帆下意识想到的最可能是一个原因: 特情组这边无事,那么,能够劳驾齐伍冒此巨大风险来沪上,唯一的可能便是上海区方面又出事了。 程千帆不禁皱眉。 倘若他所料不差的话,这已经是上海区第几次出大问题了? 不过,不应该啊。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轻轻抽了一口,不禁摇摇头。 上海区方面此前经过他的暗中保护,刚刚避免了区书记程续源被捕。 按理说,经过了这样的危机后,上海区方面会就此蛰伏,小心翼翼做事情,反而不太可能再出什么大问题。 程千帆百思不得其解。 他索性不再去想太多,反正届时只要见了齐伍,自然知道齐伍的来意。 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全的接到齐伍,处理完可能由齐伍带来的任务后,再安全的将这位学长送出上海。 …… 特高课电讯研究室。 野原拳儿盯着电波监测记录,目光出神。 “室长,怎么了?”油谷不解问道。 “不应该啊。”野原拳儿皱眉说道。 油谷依然不明白,不过,他不敢打扰室长的思考,只是在一旁恭候,准备随时聆听吩咐。 忽然,野原拳儿抓起电波监测记录,直接拉开电讯研究室的门,朝着课长办公室急匆匆走去。 “有什么问题吗?”三本次郎翻看着手中的电波监测记录,皱眉问道。 野原拳儿心中叹息一声,课长阁下乃非常聪明、狡诈如狐一般的长官,他也非常敬服,但是,有一点却令野原拳儿感觉颇为遗憾: 课长对于电波信号方面的了解,亦或者说是敏感度,却是不如菊部长官的。 若是菊部长官看了这份电波监测记录,定然能很快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课长,您看看关于这个电波信号的此前的多次监测记录。”野原拳儿不得不提醒说道,“您再看看这次的电波信号监测记录。”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野原拳儿一眼。 他实在是难以真正喜欢野原拳儿这样的家伙的,这样专业的事情,他作为课长是不需要事必掌握的,他只需要面前的这位专业人士告诉他答案即可。 不过,三本次郎没有训斥野原拳儿,而是仔细翻看电波监测记录。 “这次的电波通讯时长很短。”三本次郎仔细思忖,说道。 “课长终于明白了。”野原拳儿高兴说道,却是没有注意到三本次郎脸色变了。 第828章 计中计 野原拳儿看到三本次郎脸色变得阴沉,他心中很高兴,虽然课长的反应比较慢一些,但是,看来课长也意识到了重要性。 「野原,请详细说说。」三本次郎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沉声说道,「我对这个不是特别了解,你是专业人士。」 「课长,我们监控到这个电波信号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野原拳儿说道,「以往这个电台与外界联系的时候,发报时间比较长,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 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野原拳儿说道,「这部电台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并不担心会被我们抓住。」 三本次郎微微点头,示意野原拳儿继续说。 「后来,我们开始秘密使用电波信号定位设备后,这个电台的发报频率和发报时间都减少了。」野原拳儿说道。 「你怀疑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可以定位电波信号这件事?」三本次郎问道。 「除了这种解释,其他理由都无法解释。」野原拳儿点点头说道,他继续说道,「此外,这部电台的沉默时间也比之以往要更久一些。」 「最重要的是——」野原拳儿提高了声音,「今天我们捕捉到这部电台与外界的联络,只有极短的开机时间。」 他看着三本次郎,「这一点非常值得,因为此前这部电台尽管也是缩短了发报时长,但是,从未出现过这么短的发报时间。」 「野原,以你的经验和专业来判断,你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情况。」三本次郎的眼眸闪烁着光芒,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现在听听需要专业人士的见解。 「这种情况虽然在这部电台上不常见,但是,在我们检测的电台信号中实际上并非太罕见的。」野原拳儿说道,「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这次主要是接收电报,然后按照约定发出确认回电。」 「确认回电……」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这和他方才的猜测是一样的。 「是的,课长。」野原拳儿说道,「如果只是接收电报,他们甚至不需要开机,只利用一个收音机都可以实现接收电报,然后那极短的开机时间,则是他们开机回复确认电文。」 他看着三本次郎,继续侃侃而谈,「这也正是我们这次只检测到很短时间的电波信号的原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三本次郎面上露出微笑,他看着野原拳儿,说道,「你汇报的这个情况很有价值,做得不错。」 他决定原谅野原拳儿了。 这种专业人才不懂人情世故,对方方才那种无心之言,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必太在意。 听得三本次郎这般说,野原拳儿呃也松了一口气,不枉他一番口舌,课长终于完全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然后微微皱眉说道,「课长,下次为了节省时间,属下就更快些说结论判断吧。」 …. 三本次郎脸上的微笑在这一刻凝固了,他就那么的看着野原拳儿: 自己,这是被野原拳儿这个家伙嫌弃了吗? 野原拳儿看到课长挥了挥手,便告辞离开,他觉得课长今天情绪有些不稳定,大约是被什么事情所困扰吧。 …… 三本次郎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和野原拳儿这种不懂礼数的家伙一般见识。 不过,真的有被影响到情绪。 三本次郎点燃一支香烟,将精力放在工作上。 野原拳儿说的这个情况,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接收电报,回电确认。 什么情况下是需要打开电台回电确认的? 基本上无外乎两种情况: 一个是对方给上海这边下达重要任务、重要指令了。 要么就是那边给上海这边下达重要通知,譬如说是人事任免等。 三本次郎仔细琢磨,他又进一步否决了第一种可能性。 下达重要任务、重要指令,需要回电确认吗? 这种可能性不大。 就以特高课向隐蔽在各处的重要特工发送任务密电,出于安全考虑,实际上是不需要对方回电确认的。 双方只要约定了在特定时间规律接受电报信息即可,如此便可确保任务成功下达传递的。 那么,是有重要的人事任免?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之中。 他有一种直觉,自己的这个分析猜测,方向是对了,但是,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 「回电确认了么?」吃罢晚饭,程千帆找了个机会问周茹。 「收到电文后,即刻便回电确认了。」周茹回答说道,「梨花。」 程千帆点点头。 ‘梨花是电文密语,有此密语,则意味着重庆局本部要求收到电文后要即刻回电确认,那边在等着呢。 程千帆也明白局本部的急切,事关齐伍的安全,那边要确认特情组收到了电报才可放心。 对于齐伍即将抵沪,程千帆没有进行特别的安排部署。 在他看来,一切以稳妥照旧为要务,若是因为齐伍要来,这边有什么动作调整,譬如说紧急调派人马回城保护之类的,反而有可能会引起敌人的警觉和,那就弄巧成拙了。 一切正常,小心谨慎,这样才是对齐伍最好的保护。 当然,前提是齐伍那边自身不会出问题,若是像盛叔玉上次来上海那般,那可就糟糕了,他的上海特请组可是再也承受不起新一番折腾了。 …… 翌日,傍晚时分。 春风得意楼。 「帆哥,有进一步的线索了。」豪仔向程千帆汇报说道。 「说说看。」程千帆说道。 「庆新中学来了一个新老师。」豪仔说道。 「教数学的?」程千帆随口问道。 「不是。」豪仔摇摇头,「是教英国话的。」 他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弟兄们打探的情报,这个人姓谢叫谢广林,从花旗国留学回来准备回福建老家的,只不过因为生病了滞留上海,所以被友人推荐暂时代课谋生。」 …. 花旗国留学归来。 生病滞留。 没有教授最擅长的数学,却是成为了英文代课老师,这似乎也说明了此人颇有些聪明,懂得隐藏自己,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了这个人能够躲这些天的原因。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 尽管这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合理: 这个人就是任安宁,任安宁躲这些天的理由也充分。 但是,程千帆现在却是有八成把握这个任安宁有问题—— 自从有疑似任安宁的消息传出来后,线索是一个接一个,这给他的感觉就好似有一双手在背后推动,推着他找到这个人,找到这个任安宁。 他现在无法确定这个任安宁是不是真的任安宁,但是,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有其他证据佐证吗?」程千帆又问。 「有的。」豪仔点点头,「按照帆哥你的吩咐,通过太古轮船那边,我们查到了那个人登记姓名,那个人叫刘林,最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同舱的一位乘客,那个人 回忆说,这个刘林说自己是福建人,要回福建老家。」 程千帆点点头,心说,果然,证据链串起来了,齐整。 「安排弟兄严密监视这个谢广林。」程千帆说道,「小心点。」 「明白。」豪仔点点头。 帆哥的意思他明白,整个行动中都切不可使用与特情组有牵扯人员,必须保证绝对的干净,不留隐患。 …… 西自来火行街。 一处石库门民居。 白炽灯的瓦数很小,灯光昏黄。 忽而,灯泡灭了。 「灯泡坏了么?」雷之鸣问道。 「停电了。」一个男声回道,这人熟练的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煤油灯。 「找到任安宁了。」男子对雷之鸣说道。 「是吗?」雷之鸣大喜,「太好了,怎么找到的?人在哪里?」 「程千帆的人在找任安宁,我们有同志混在这位‘小程总的帮闲里面,通过他们的力量成功的找到了任安宁。」男子说道,「这位任先生现在用的是谢广林的化名,暂时栖居庆新中学代课英文。」 「启鹏同志,能确定这个人就是任安宁吗?」雷之鸣正色问道。 「从程千帆那边反馈的消息,以及我们侧面了解的情况,这个谢老师,应该就是从花旗国回来的那位任安宁先生。」洪启鹏说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认为有必要确认一下。」 「你们学工委的意思是?」雷之鸣表情严肃问道。 「组织上打算派一位同志与谢广林直接接触,确认其是不是任安宁。」洪启鹏说道。 「我反对。」雷之鸣摇摇头,表情非常严肃,「这种直接的接触太冒险了,我反对。」 「时间紧迫。」洪启鹏说道,「组织上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快速确定任安宁的身份,并且争取取得任先生的信任……」 …. 雷之鸣明白上海地方学工委的态度了,这是要抢时间,他们要抢在重庆那边的前面,将这位密码专家争取到这边来。 「学工委的同志们的工作热情和决心我是认可的。」雷之鸣正色说道,「不过,我还是认为直接接触有些冒险。」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面前的同志不要打断他说话,他继续说道,「要知道不仅仅我们在找任安宁,有程千帆的人,有重庆的人,而且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除了日本人之外,七十六号也在搜寻任安宁先生。」 「七十六号也介入此事了?」洪启鹏说道,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且紧张。 「是的。」雷之鸣点点头,「法租界巡捕房赵枢理的手下也在秘密搜寻任安宁,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这个人应该早已经暗中投靠了七十六号。」 他表情严肃,「此外,七十六号的那个一只耳的手下似乎也在搞什么动作。」 「曹宇?」洪启鹏立刻问道。 七十六号的一只耳,非常典型的特征,他立刻想起这人是谁了。 雷之鸣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格外小心。」 他对洪启鹏说道,「即便是无法确定七十六号和日本人是不是也追踪到了谢广林,但是,程千帆的人找到谢广林了,这已经是事实,以这个人和日本人的勾连,我们有理由相信程千帆有可能是在帮助日本人寻人,所以,这样也就意味着日本人也找到了谢广林。」 雷之鸣的表情是严肃的,「启鹏同志,斗争形势非常严峻,我们不得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正是因为形势严峻,我们才应该更快的取得谢广林的信任,在敌人抓捕他之前脱险。」 洪启鹏说道,停顿一下,表情严肃说道,「任先生放弃花旗国优渥的生活和工作环境,毅然决然回国投身抗日事业,现在他遇到危险了,我们红党人岂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敌人的魔爪之中!」 「同志,我知道你说的那些危险,但是,我们做的哪件事不是冒着危险的呢?正是因为危险,才需要我们去做。」他停顿一下,说道,「这是我向组织上提出的建议,同时也是学工委的决定。」 雷之鸣的目光盯着洪启鹏,他明白面前这位战友的意思了。 洪启鹏是打算亲自去和谢广林接触。 「绝对不行!」雷之鸣断然说道,「我反对。」 他用力挥手,「我坚决反对!」 …… 「课长,属下怀疑这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任安宁。」程千帆将一张纸双手递给三本次郎。 「谢广林?庆新中学,英文教师?」三本次郎扫了一眼情报‘档案,「能确定吗?」 「有八成的可能。」程千帆思忖说道,「如果可能的话,属下的意思是秘密抓捕、审讯确认。」 「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三本次郎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一经确认是任安宁,就地处决。」 「哈依。」程千帆毫不迟疑的说道,然后他想了想,问道,「课长,那我这边什么时候通知郑卫龙,告知他我找到了任安宁?」 他露出思考之色,「是先透露有任安宁的线索,还是直接告诉他们我找到了任安宁?」 「说说你的考虑。」三本次郎淡淡说道。 …… 「你们两个,过来!」佐上梅津住指了指两个刚下飞机的旅客,厉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39314104.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829章 勘破迷雾的关键 佐上梅津住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被士兵带到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 其中一人西装革履,外面是保暖的风衣,脖子上系了围巾,头上戴了一顶不知道是什么绒毛的圆礼帽,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边的眼镜。 另外一人则是一副跟班打扮,戴了一顶毛线织就的帽子,手里拎着一个桃木色的行李箱。 引起佐上梅津住注意的是这个跟班模样的男子,此人一脸紧张,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林向喜。”佐上梅津住接过西装男递过来的证件,他翻了翻,“你从港岛来?” “是的,军官先生。”齐伍微笑着,说道。 “来上海做什么?”佐上梅津住又问道。 “应德国广播电台的施耐德先生的邀请,有一些工作往来。”齐伍淡定说道。 “xgrs?大西路的广播电台?”佐上梅津住惊讶的看了林向喜一眼。 德国广播电台(xgrs)是德国人在远东最强大的广播电台,电台设在大西路威廉学堂。 与大多数德国海外电台不同,这家电台并非由德国人的那位宣传部长所掌握,而是置于德国外交部的管辖之下,属于德国外交部门在远东的广播宣传喉舌。 “应该是吧。”齐伍愣了下,他从兜里拿起一张折迭好的纸,打开来看了一眼后,这才点点头,“是的,军官先生,在大西路的威廉学堂。” 佐上梅津住招了招手。 www¤ttkan¤c〇 齐伍赶紧将手中的纸张递过去。 佐上梅津住仔细检查这张纸,上面用蓝黑色的墨迹写了上海大西路威廉学堂的地址。 此外,这张纸的抬头印有港岛威廉洋行的字样。 “威廉洋行是做什么的?”佐上梅津住问道。 “进出口贸易。”齐伍说道。 佐上梅津住点点头,又查看了随从的证件。 随后,他将纸张和证件递还给林向喜,“好了,没事了。” “辛苦了,军官先生。”齐伍摘下绒毛礼帽,向佐上梅津住表达谢意。 就在两人刚走了十几步的时候,佐上梅津住突然高声喊道,“站住。” 无论是齐伍还是身旁的卫士都是心中咯噔一下。 “军官先生,还有事么?”齐伍转过身,小心翼翼问道。 佐上梅津住没理会林向喜。 “林阿升,你刚才紧张什么?”佐上梅津住指了指林向喜的随从,问道。 “长官,我……”林阿升吓坏了,赶紧解释,“我害怕,太高了……” “军官先生。”齐伍赶紧为手下解释,“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第一次坐飞机,他这一路怕得要死。” 佐上梅津住打量着林向喜与林阿升,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摆了摆手放行。 林阿升张口欲言。 齐伍严厉的目光扫向林阿升,后者心领神会的闭嘴。 “去叫个车。”齐伍点点头,淡淡说道。 “是,东家。” 不一会,林阿升与一辆出租车谈好了价钱,“东家,祥生汽车行的车。” 齐伍点点头。 林阿升熟练的打开后备箱,将桃木色行李箱放进去,然后再打开后排开门,右手虚扶车门框,待齐伍上了车后,他绕过去上了副驾驶位子。 看着这辆出租车开走,佐上梅津住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若有所思。 林阿升的举止表现,确实像是一个习惯了服侍人的随从。 只是—— 佐上梅津住微微皱眉。 “少佐,你怀疑他们有问题?”原野问道。 佐上梅津住将望远镜随手交给原野,面无表情问道,“车牌号记住没?” “已经记录。”原野点点头。 “找到司机,问清楚这两个人在哪里下车的,在车上都说了些什么。”佐上梅津住沉声说道。 “哈依。” …… “阿升。”齐伍说道。 “东家。”林阿升赶紧说道。 “我眯一会,到地方了叫我。”齐伍闭上眼睛,身体放松的倚靠在座椅靠背上,语气疲倦说道。 “好嘞。”林阿升说道,他想了想,又问道,“东家,行李箱有毯子,要拿个毯子吗?” “不必了。”齐伍闭着眼,微微摇头,“出门在外,我没那么娇贵。” “欸。” 齐伍闭着眼睛,耳边传来了街面上的嘈杂声音。 他的脑海中则在思考方才遭遇日军宪兵盘查之事。 刚才,他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的。 这令齐伍有些无奈。 选择以和德国人有关联的身份进入上海,这是军统港岛区区长雷涌石精心为齐伍所设计的‘安全通道’,以日本人和德国方面的亲近关系,这会使得他们免受很多检查和打扰。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并非无端杜撰的。 德国人在港岛的威廉洋行确实是有一个叫林向喜的工作人员。 而上海的德国广播电台方面,那位施耐德先生与威廉洋行方面有些见不得光的利益往来,这些阴私事务都被军统港岛区通过秘密渠道所掌握,都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故而,齐伍对于在上海通过日本人的检查原本是并不是特别担心的。 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卫士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阿升自然不是恐高,他是害怕。 看到有日本宪兵盘查,林阿升心中紧张。 林阿升是他亲自挑选的卫士,齐伍对其很了解,他知道林阿升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倘若他遇到危险,他相信林阿升会毫不犹豫的为他挡枪子。 但是,不怕死和不紧张是两码事。 林阿升身手高强,枪法精准,只是一直以来都是在重庆大后方,从未直面日军。 好在他反应很快,给出了林阿升害怕坐飞机的借口遮掩过去了。 而林阿升的应变能力也是合格的。 不过,齐伍很谨慎,他知道自从两人踏入上海的这一刻开始,身处沦陷区,且是最诡秘危险的大上海,他们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故而,他方才对林阿升说自己要假寐,就是暗示林阿升管住嘴巴。 …… “帆哥,回巡捕房还是家里?”浩子熟练的一打方向盘,车子驶出了特高课的院子。 “礼查饭店。”程千帆摸出后排座位靠兜的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这个时候人应该到了。” 车行约五分钟后,程千帆忽而皱眉,“浩子,后面那辆车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李浩没有说话,在经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一个右拐,不一会他从后视镜看到那辆车又跟过来了。 “帆哥,确定了,是跟着我们的。”李浩说道。 他选择右拐的这条路,虽然可以绕近路,但是路况比较糟糕,除非是特别赶时间,一般极少有人会选择走这条路。 “回家。”程千帆果断说道。 “是。” …… 车辆缓缓停靠在礼查饭店门口。 “东家,礼查饭店到了。”林阿升下车,绕到另外一侧打开后排车门,轻声对假寐的齐伍说道。 “唔。”齐伍睁开眼,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拿起公文包下车。 这边林阿升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箱,然后才付了车资。 “先生,两位?”门童赶紧迎上来,就要去接林阿升手中的行李箱。 林阿升将行李箱一提,避开了门童伸过来的手。 白小虾不失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再去碰客人的行李箱,有些客人喜欢将箱子交给门童,有些则对随身物品的安全更加谨慎。 “两个人。”齐伍淡淡说道,“二楼还有房间吗?” “有的。”白小虾微笑着,头前领路,“两位请随我来。” 来到礼查饭店前台,齐伍将自己的证件递过去,随口问道,“二零八房间还空着么?” “抱歉先生,这个房间有客了。” “二幺幺房间呢?”齐伍又问,不待前台侍者回答,他又紧跟着问道,“或者二零五房间也可以。” 无论是齐伍还是林阿升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那个在一旁随侍、准备送他们两人入住客房的门童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便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二零五房间空关。” “那就二零五房间。”齐伍点点头。 说着,他预付了钱款,在入住登记册上签下林向喜的名字,然后看向等候的门童,“小兄弟,劳烦头前带路吧。” …… 夏小颖挽着乔春桃的臂弯,脸上满是雀跃和满足的神采。 和乔春桃确定恋爱关系后,她便觉得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幸福。 就譬如这样挽着臂弯散步在马路上,都是那种甜如蜜的欢喜。 “看什么呢?”夏小颖问道。 “没什么。”乔春桃摇摇头,就在方才,他的视线在空中同门童白小虾有一个触碰,白小虾冷得冲着手哈气,又跺了跺脚。 这是确认贵客已经安全入住礼查饭店的暗语。 哈气是两下,跺了三下脚,总计是五下,说明贵客是入住的二零五房间。 “这家饭店以前是英国人开的,现在是日本人的了。”夏小颖低声对乔春桃说道,“桃哥,我们离远点,小心沾了晦气。” “好。”乔春桃看了夏小颖一眼,一向平静似冰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笑意、语气中竟是带了一丝宠溺之意。 …… “帆哥,我没明白。”李浩皱眉思考,说道。 “哪里不明白?”程千帆微笑问着。 吃罢晚饭,程千帆带了浩子上楼上书房吃茶说事情,白若兰便在楼下监督小宝做功课,兼带小芝麻。 “帆哥你都已经向三本次郎汇报了,这个谢广林很可能就是任安宁。”李浩说道,“那三本次郎为什么没有下令咱们现在就动手拿人,而是要等两天?” “不错,看出了这里的问题。”程千帆点点头,“你来想想,三本次郎为什么要这般下令?” 他看着认真思考的李浩,点拨了一句,“你要晓得,在三本次郎此前的命令中,这个任安宁是必须处死的。” “我明白了。”李浩眼中一亮,“这两天的时间,三本次郎是给那个要假冒任安宁的特务留的。” 他的眼中是振奋之色,“那个人既然要假冒任安宁,至少要扮的像一些,这两天的时间这个人要好好利用,琢磨和学习如何假扮任安宁。” “是一个思路。”程千帆赞许的点点头,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香烟,并没有点燃,而是在手中转动,若有所思的样子,似是自言自语,“只不过,这岂不是和我此前的判断有悖?” “帆哥是指你判断任安宁早就在日本人的手里?”李浩立刻明白了,问道。 看到帆哥点头,李浩也是皱眉,对啊,倘若任安宁如帆哥所料早就被日本人抓捕在手中的话,这个假任安宁自然早就有机会观摩和熟悉任安宁,也就没有必要多浪费两天时间了。 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夜长梦多,对于日本人来说,早点下令‘宫崎健太郎’处决任安宁,安排假的任安宁出现,如此才可早日消除隐患,避免节外生枝。 “帆哥。”李浩想了想说道,“如果按照帆哥你所猜测那样,这个任安宁早就被日本人抓过,那么,他很可能受过刑。” 说着,李浩心中一动,“既然受刑了,会不会是这个任安宁身上有伤,所以多留两天给他养伤……” 说着,李浩自己却是先摇头了,“不对,不对,都要处决了,哪里还需要管身上是不是有伤。” 又仔细想了想,依然没有什么头绪,李浩满怀希冀的看向帆哥,“帆哥,我想不通,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暂时没理清楚。”程千帆摇摇头,他的目光中带着沉思之色,“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其中必然有缘故。” 咔嚓一声,他拨动打火机转轮,点燃了手中一直在把玩的烟卷,“我有直觉,这其中的缘故可能很重要,甚至有可能是搞清楚敌人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关键。” …… 特高课,课长办公室。 “原司,一切都如你所料,宫崎按照你放出去的线索找到了任安宁,你为何却要临时调整计划,要求让宫崎在两天后才对任安宁采取行动?”三本次郎看着正擎着高脚杯嗅闻红酒,一幅陶醉的样子的千北原司。 “叔叔,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更加逼真么?”千北原司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红酒,然后就用手背揩拭了嘴角的酒水,嘴角扬起淡淡自得的笑意,说道。 第830章 谢广林 落雪了。 雪不大。 上午还是小雨,中午的时候开始飘洒下雪花。 千北原司看不起上海的雪,在他的眼中,上海就连落雪都是这么小家子气,远不如北海道的雪花来得壮观,来得轰轰烈烈。 这是千北原司第一次泡江南的汤池。 他在一名特高课密探的引领下,扮做寻常中国汤客进了浴室。 进了浴室,先是有一休息室,密密地摆满了木制的躺椅,两个连体躺椅间有茶几,下面放鞋。 躺椅上铺条格纹的大毛巾,上面还有盖着的薄薄的毯子。 千北原司微笑着,他的动作很慢,看着小野航怎么做,他就依葫芦画瓢。 小野航将脱下的外套、围巾、毛衣等物品,一一用衣架子挂好,然后向汤池的师傅要了丫叉,然后依次将衣架子挂在了天花板上那密密麻麻的挂钩上。 “这样安全。”小野航对千北原司说道。 千北原司点点头,心中则是不以为然,这种防盗的法子,只能防小偷,若是足够强横,直接将衣架子拿下来搜刮,这些怯懦的中国人大抵是不敢反抗的吧。 就这么脱得赤条条的进了汤池间。 千北原司不禁皱了皱眉头。 汤池间有一个大的热水浴池,看样子是用水泥砌的池子,水色发浑。 有几个老年人泡在水池子里。 千北原司心生反感,这种汤池不像是帝国的温泉水是不停的换水的,实在是不干净。 他扫了一眼,有两个年轻人似乎也不满意汤池的浑水,就选择用淋浴,不过淋浴只有一个,需要排队。 心中骂了句,千北原司进了这令他心中厌恶的汤池,他担心自己会染上皮肤病。 小野航也进了汤池,他个头粗壮,落水溅起水花,这似乎引起了几个老者的不满,不过几人都不是愿意招惹麻烦的,只是看了小野航一眼,便主动避开了。 在小野航的帮助下,千北原司在找了个靠里的好位置,闭上眼睛享受有些烫人的汤水对皮肤的包裹。 洗淋浴的年轻人很快都离开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在嚷嚷着衣服被人偷了。 然后又有一个汤客探头进来,喊了句‘老麦头,你裤子被偷了。’ 几个老汤客脸色大变,齐刷刷从汤池里起身,行动迅速,根本不似老人,赶紧去外间查看损失情况。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汤客赤条条进来了,还和一个老者打了声招呼,“韩老师,有小偷。”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手里用篮子装着的衣物,“我把东西都带进来了。” “小叶,你也出去看看。”千北原司对小野航说道。 “嗯。”小野航也是一副担心的神情离开了。 现在,整个汤池就剩下千北原司以及刚刚来的男子。 …… “室长。”男子进了汤池,向千北原司恭敬的点头致意。 “麻生,你现在应该被很多人盯着,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千北原司说道。 “是。” “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军统方面应该已经注意到你了。”千北原司说道,“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暗中关注你。” “我也有感觉,周围应该有人在监视我。”麻生点点头。 “一切顺利的话,军统方面应该会在这两天找上门。”千北原司说道,“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听从他们的安排,一切以顺利进入重庆为目的。”麻生点点头说道。 “记住了,你就是一个从花旗国回来,要去重庆为抗日贡献力量的知识分子。”千北原司说道,“你痴迷于数学,对于其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 “明白。” “你对数学论文研究的怎么样了?”千北原司问道。 麻生的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只能看懂一些皮毛,简单应付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如果对方是一个数学知识渊博的人,我可能会比较吃力。” 千北原司皱眉,然后他摇摇头,“数学是一门不会就真的很难进步的学问,只能如此了。” “麻生令室长失望了。”麻生说道。 听得汤池间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千北原司眉头皱起。 “如果有紧急情况,你可以将情报送到死信箱。”他正色说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面就靠你自己了。” 他对麻生说道,“麻生君,我等待你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麻生表情肃穆,用力点了点头。 他知道,室长此次亲自来见他,就是特意来为自己壮行的,这令麻生保利郎心中感动不已。 “我们的衣物没有丢失吧。”千北原司对回来的小野航问道。 “丢了一个围巾。”小野航怒气冲冲说道。 “晦气。”千北原司不高兴的摇摇头,他直接从汤池里起身,“算了,不泡了,我们走吧。” “嗯。” 看着千北原司和那名同僚离开的背影,麻生保利郎在心中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他再度睁开双眸的时候,眼眸中满是坚定之色。 他知道此去重庆危险重重,自己基本上是无法生返的。 此生能够为帝国征服寰宇的万世基业贡献绵薄之力,无憾也。 …… 麻生保利郎泡足了,又请搓澡师傅搓了澡。 他洗好出来,一个师傅立刻递了一条大毛巾给他裹上,以防着凉。 师傅再从大大的保温水桶中,取出滚烫的毛巾递过来。 麻生保利郎拿着这滚烫的毛巾回到坐椅上,他用毛巾擦脸,很烫的敷在脸上,令人的面孔所有毛孔都仿若在绽放,不禁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韩老师,还没走呢?”麻生保利郎看到方才出去的老教师还在,好奇问道。 “裤子被偷了。”韩老师一脸糟心,说道。 “噢。”麻生保利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韩老师有些郁闷,他本以为这位谢老师会说些关心的话,最起码会主动表态出去后回学校帮他取一条裤子来,却没想到这人只是‘噢’了一声。 不过,想到这位谢老师本就是一个醉心于数字的书呆子,他心中也便释然了,“谢老师,麻烦你一会回学校后回宿舍帮我带一条裤子来。” “噢。”谢广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用热毛巾继续盖住脸,约莫十几秒钟后,似乎才反应过来,他拿掉了脸上的围巾,对韩老师说道,“韩老师,你毛衣什么的还在吧。” 不待韩老师说话,谢广林又解释了一句,“韩老师须要我拿什么,烦请一次性说清楚。” 看到韩老师皱起眉头,他有些惊讶,还有些不解,然后又赶紧解释,“我下午还有课,不能来回跑这边的。” “我知道了。”韩老师心累,说道,“就只是裤子被偷了,劳驾了。” “不客气的。”谢广林微笑点头。 …… “铃木,你的数学水平进步如何?”千北原司随手拿起铃木庆太正在苦读的讲义,随手翻了翻。 “室长,我已经非常努力的学习了。”铃木庆太满脸倦色,“只是,这些实在是太高深……” 他的脸上是羞愧之色,“铃木令室长失望了。” 千北原司又拿起书桌上的教材书,随手指了几道题令铃木庆太演算。 令他惊讶的是,铃木庆太尽管耗费了一些时间,但是,还是都演算成功。 “不错,你的数学水平已经还算不错了。”千北原司点点头,“只要不是碰到真正的数学专家,是不会露馅的。” 看到铃木庆太要说话,他摆了摆手,示意铃木庆太安心,“支那人普遍都是文盲,受教育水平极低,你不用太担心。” 铃木庆太点了点头,尽管心中依然还是担心,不过,终究是受到了鼓舞。 “这是我们目前所掌握的关于任安宁的最新情报。”千北原司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铃木庆太,“你仔细研究一下,一切顺利的话,后天计划就将正式启动。” “哈依。”铃木庆太打开档案袋,取出里面的资料仔细研究,他看了一眼其中一张学校门头照片,“室长,这个人现在在庆新中学?” 看到千北原司点头,铃木庆太表情严肃说道,“室长,我请求去庆新中学实地考察一番。” 他指着手头的资料对千北原司说道,“只看文字,我担心我会有疏漏。” “可以。”千北原司点头同意,他露出很高兴的表情,“很好,铃木!你的这种严谨的态度非常不错。” …… 庆新中学并不算大。 学校校长还将一部分宿舍腾出去给涌入租界的市民租住,以收取的租金来维持学校的正常运转。 故而学校虽然不大,但是,人很多,且人员较为复杂。 谢广林帮韩老师送了裤子,刚回到学校校园,正闷头赶路,就听到有人喊他。 “谢老师。” 谢广林抬头看,就看到自己代课班级里一个学生喊他,学生的身边还有一个戴着小圆眼镜的成年男子。 “荀汉义同学,有事么?”谢广林惊讶问。 “谢老师,我叔叔有一些数学上的疑难问题,想要请教您。”荀汉义态度恭敬,指了指身边的男子说道。 “你好,谢老师。”男子点头致意,“我是荀汉义的表叔,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什么疑难问题?”谢广林先是微微皱眉,然后露出饶有兴趣的样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洪文予从身上取出一张纸,双手将这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递过去,“打扰了。” 谢广林接过这张纸,低头看,表情随即严肃,心中却顿时如同几头牛在奔跑: 他有点看不懂。 洪文予看到谢广林的认真表情,心中也是一喜。 组织上想到的这个办法果然凑效,如此便可以迅速吸引谢广林的注意,并未有了接近谢广林的机会。 “谢老师,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们要不要去一个安静的房间,请您帮我演算、指点迷津。”洪文予客客气气说道。 “我先拿回去看。”谢广林看了洪文予一眼,“有结果了我交给荀汉义同学。” 说着,谢广林将纸张随手塞进了兜里,然后也不理会两人,径直离开了。 看着谢广林离开的背影,洪文予有些傻眼。 “洪大哥,谢老师就是这样子的。”荀汉义在一旁解释说道,“我们都叫他书呆子老师。” “叫表叔。”洪文予正色说道。 “是,表叔。” 洪文予看着已经走远的谢广林,不禁苦笑一声,以数学会友,这可是组织上精心准备的一道非常难的高级函数论文,而实际上来说,组织上想到的这个主意确实是接近谢广林的好办法。 目前来看,似乎是有效果的,只是他们算好了一切,就是没有算到这位‘任先生’的古怪脾气。 他摇摇头,事情不顺利,他只能回去向组织上汇报,看看后续如何操作了。 …… 不远处的一处破败小楼的二层,一个房间里,程千帆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若有所思。 他的身旁,是同样架着望远镜的乔春桃。 乔春桃也是微微皱起眉头,一副思索之态。 大约一分钟后,桃子放下望远镜,就看到帆哥正看着他。 “看出什么来了?”程千帆问道。 “那个人似乎是有意故意接近谢广林的。”桃子说道。 “继续。”程千帆微微颔首,“那个男的递给谢广林一张纸,你认为那张纸上面会是什么?”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支烟卷,淡淡问了句,“这点很重要。” “应该不会是情报什么的。”乔春桃皱眉说道,“根据我们这两天的调查,这个谢广林就是一个醉心于数学的书呆子,不像是一个情报人员。”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没有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肆无忌惮的传递情报的。” 忽而,桃子眼中一亮,“帆哥,我怀疑是讲义,数学方面的讲义。” 他对程千帆说道,“这个人假若真的是故意接近谢广林的,而对于谢广林这样的数学痴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张数学相关讲义最有吸引力的了。” “不错。”程千帆微微颔首,“观察入微,头脑灵活。” 很快,扮作租住在学校原先宿舍的难民,方才在谢广林与那人说话的时候在周遭散步的的特情组情报组员将情报反馈回来了: 那确实是一份数学相关讲义,似乎是那人在请教谢广林。 程千帆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且认真。 他考究的目光看向乔春桃,“桃子,看出来了么?”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军事金牌作家,好友长风回归军事类别新作《谍影逆战》,长风出品,品质保障: 一个混迹网文界的老写手,一觉醒来,回到了淞沪会战前夕的上海,手撕日寇,诛杀汉奸,在逆风中搏杀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本书又名《逆风》,《我是王牌》,小风回归谍战,燃血之作。 第831章 授勋 乔春桃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陷入思考之中。 组长既然这么问,定然还有一些东西是他没有看出来的。 那么,是什么呢? 程千帆看了桃子一眼,“你实际上已经说出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朝着那个方向联想罢了。”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后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微微皱眉,陷入思考中。 已经说出来了? 乔春桃能够得到程千帆的看重,自有其能耐之处,他只是略略思索,便知道组长这话里指的是哪句话了: 没有什么比一张数学相关讲义最有吸引力的了。 他明白了。 “帆哥,你是说谢广林对待那张纸以及来请教的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乔春桃思忖说道。 “唔。”程千帆从深思中回过神来,他点点头,“正是如此。” 他点燃了手中的烟卷,轻轻抽了一口,却是有些呛嗓子,说道,“数学是一门非常有意思的学科,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喜欢数学的人会沉迷其中,对于他们来说,解开一道难题堪为大享受。” “总之,谢广林的这个态度不太对劲。”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他表情严肃,“这其中必有蹊跷之处。” “要不要我带人盯着。”乔春桃问道。 “不用。”程千帆摇摇头,“今天带你来也只是认认人。” 他对乔春桃说道,“这件事颇多诡异之处,我们的人最好不要直接涉入。” 乔春桃点点头,他知道组长实际上是安排陈虎带人盯着谢广林的。 他也明白组长为何不同意发展陈虎进特情组: 此前乔春桃曾向程千帆建议可以发展陈虎进军统,不过却是被程千帆断然否决。 “等我的命令。”程千帆对乔春桃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妄动。” 乔春桃点点头,他明白组长的不可妄动的意思,无论是动手处决还是救人都属于妄动的范畴。 待乔春桃悄悄离开后,程千帆的面色愈发严肃。 方才他通过望远镜观察那个向谢广林请教的男子,这个人给程千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是说他认识那个男子,这种熟悉指的是—— 他有一种直觉,此人是己方同志。 联想到此前老黄从死信箱拿回的情报,程千帆判断应该是上海地方党组织也找到了‘谢广林’,并且已经开始了试探性的接触。 这令程千帆心中更加担忧。 围绕任安宁,目前已经有多方势力介入,最重要的是,程千帆有一种似乎看破却又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儿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同时也更加警觉。 在这种情况下,红党的介入,令局势更加混乱,而混乱中显然更潜伏了很多危险。 “帆哥。”陈虎进门,看到帆哥正抽着烟卷思考,他出声说道。 “虎子来了。”程千帆点点头,“查到什么了?” “帆哥,谢广林上午去了附近的浴室泡汤池。”陈虎说道,“就在谢广林到浴室的时候,浴室里据说是闹了小偷。” “小偷?”程千帆说道,“浴室里都丢了些什么?” “有人丢了裤子,有人丢了围巾,还有人丢了钱。”陈虎说道。 “谢广林呢?”程千帆问道。 “他没丢东西,他到浴池的时候,小偷已经得手了。”陈虎说道,“谢广林直接进汤池了。” “他倒是运气好。”程千帆轻笑一声,“好了,虎子,安排人继续盯着这个谢广林,他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都要盯死了。” “明白。” 程千帆紧了紧竖起来的风衣领子,出了门,在两个手下的护卫下离开了房子。 陈虎目送帆哥离开,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扔掉的烟蒂,捡起来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 有气象专家说今年的冬天会比去年暖和,不过,民国二十八年的十二月实际上却是比民国二十七年的十二月更寒冷一些,最起码在老百姓的心中是如此的。 程千帆坐在车子里,车窗的车帘没有完全拉起来,他就那么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 身上打着补丁,面带饥色的市民忙忙碌碌,为一日两餐奔走。 街面上的小乞丐比往日少,巡捕房民事局的报告说,最近冻死者的数量攀升,其中不少是这些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浩子。”程千帆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帆哥。” “查两件事。” “帆哥伱说。” “让毛孩盯着谢广林扔掉的垃圾。”程千帆思忖说道,“我要里面的纸片。” “明白。” “金丽奇浴池闹三只手的时候,谢广林进了汤池,我要知道谢广林进去的时候,汤池里除了谢广林之外还有其他人吗?”程千帆右手下意识的捂住嘴巴,沉思说道,“如果汤池里还有其他人,这些人分别在谢广林进去后多久离开的,谢广林又是在汤池里泡了多久离开的。” “是,帆哥。”李浩点点头。 “小心点。”程千帆叮嘱说道。 “帆哥放心。”李浩微笑着,“刺猬头以前在这一带要过饭。” …… “礼查饭店,二零五房间。”佐上梅津住看着手中的汇报记录,陷入思考。 “原野。”他看着原野尻,“他们入住礼查饭店后,有没有外出过?” “那个随从林阿升出来买过糕点,林向喜下来用过酒店大厅的电话。”原野尻说道。 “电话打给哪里的?” “德国广播电台。”原野尻说道,“不过,具体说了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确定是德国广播电台?”佐上梅津住立刻问道。 “是的,长官。”原野尻回答说道,“可以确认电话是打给德国广播电台的。” 佐上梅津住微微颔首,心中对林向喜两人的怀疑散去不少。 “长官,需要打电话去德国广播电台那边核实一下吗?”原野尻想了想问道,“那个林向喜不是说是应德国广播电台的施耐德的邀请……” “算了。”佐上梅津住摇摇头,虽然帝国和德国人交好,但是实际上这些德国佬在面对帝国方面的时候多倨傲。 而这个德国广播电台,深受德国外交部的器重,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在德国人内部甚至称‘德国广播电台’是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的亲儿子。 所以,除非确有必要,他并不愿意和德国广播电台打交道。 …… 台拉斯托路的一个教堂。 程千帆来到教堂的时候,齐伍正盯着不远处的一只灰色鸽子看。 “主任。”程千帆语气雀跃说道。 齐伍闻声回头,就看到程千帆向他敬礼,眼眸中满是激动之色。 “来了?”齐伍上上下下打量着程千帆,面色中也是喜悦之色,他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上次一别,一年多了吧,好啊,好啊。” “主任,是一年另四个月了。”程千帆高兴说道。 “你倒是记得清楚。”齐伍哈哈大笑,指了指程千帆,显然心中也是颇为满意。 在程千帆的引领下,齐伍随其一起来到教堂的地下室。 “不错,这地方不错。”齐伍打趣说道,“耶和华也算是为咱们的抗战出一份力了。” “我听说主任在机场的时候遇到麻烦了?”程千帆关切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遇到盘查了。”齐伍点点头,“不过,好在早有准备,有惊无险。” 说着,齐伍面容忽而一肃。 “程千帆中校。” “属下在。”程千帆也是面色严肃,立正。 齐伍表情郑重,沉声说道。 “兹有国军中校、军统上海特情组组长程千帆,屡立战功,此番更捕获日军之绝密战略情报,为我军于长沙一役取得对日作战之辉煌战果卓有大功,特予嘉奖。” 齐伍看了一眼程千帆,“特颁发青天白日勋章。” “希程中校校千帆及麾下组员,再接再厉,精诚合作,以无畏、英勇、忠诚之精神报效党国。” “此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凯申。” “忠于领袖,效忠党国,尽忠戴学长,追随齐学长。”程千帆面露激动之色,立刻敬礼,朗声说道。 “很好。”齐伍高兴的点点头,他叹息一声,“你现在身处一线,安全为要,勋章、绶带都帮你暂存与重庆,待将来抗战胜利,老板要亲自帮你整理绶带,荣佩勋章。” 他看向程千帆的眼眸满是欣赏,“你是不知道,那位薛将军向来对我特务机关颇多鄙薄,此番我方提供之情报,可以说是为长沙大捷立下汗马功劳,那位薛将军也是难得的在军委会上为我们说了句公道话。” 他示意程千帆坐下说话,“便是校长也是很高兴,当面勉励老板再接再厉,对我军统局上下也是期许甚多。” “校长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啊。”齐伍微微颔首。 “校长谬赞,此乃学弟份内之事。”程千帆高兴说道,“都是局座和主任引领属下,是诸位学长榜样有方。” “好了,你这小子,夸你你就接着,这样的话不必再说。”齐伍笑骂道,“做得好就是做得好。” 他看着程千帆,“你小子,你恐怕还不知道此青天白日勋章多么宝贵。” “你可知道今年在你之前只有两人获颁此勋章?”齐伍说道。 程千帆摇摇头。 “一个是那庞庚辰,庞将军因台儿庄大捷授勋,另一个是耿志杰,耿将军因娘子关一役授勋。”齐伍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此二位都是战绩彪炳之国军大将,你小子……” 齐伍指了指程千帆,“一个国军二级上将,一个中将,你小子……” 说着,他故意摇摇头,然后齐伍看着程千帆,忽而一笑,“当然,你肖组长也不差,二十四岁的将军……” 将军? 程千帆一愣。 然后心中一动,面上适时的露出狂喜之色。 然后,他就看到齐伍忽而面色又一肃然,“军统局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属下在。”程千帆亦肃然,立正。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座手令!”齐伍沉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832章 上海特情处处长:肖勉少将 “肖组长。”齐伍表情郑重,说道。 他看了程千帆一眼,继续。 “戴科长前番所请,我已同意,希盼你再立新功,捷报频传,不负我之期盼。” “中正。”齐伍看了程千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艳羡,“书!” 程千帆的目光中先是带有一丝疑惑,然后绽放着兴奋无比的神情,朗声说道,“学生必以大无畏之精神,砥砺尽责——” 他提高声音,郑重敬礼,“忠于领袖,效忠党国!” “你小子,校长对你欣赏的紧啊。”齐伍指了指程千帆,“简在帝心,莫如是啊。” “别光顾着高兴。”齐伍示意程千帆坐下说话,“是不是有些不明白的?” “是,学长。”程千帆点点头,“校长手书说允了戴学长所请,却不知道是何意。” 说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喜色,“听起来是和我有关的好事?” “哈哈哈。”齐伍哈哈大笑,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你倒是不谦虚。” “局座电令。”他忽而面色一整,沉声说道。 屁股刚刚落座的程千帆刷的一下子起立,前所未有的恭敬之色。 齐伍微微颔首,“军统局上海特情组组长肖勉。” “属下在。” “勘战局之变化,经报请委员长批准。”齐伍正色说道,“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上海特情组,正式成立军统局上海特别情报处。” 他看着程千帆,继续说道,“任命原特情组组长肖勉为特情处处长,司少将处长衔。” 程千帆的眼眸中的振奋、兴奋之情几乎要泛溢出来了,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可见情绪之激动。 “此令,戴春风。”齐伍正色说道。 说完,他面带笑意看着程千帆,“肖将军,恭喜了。” 程千帆却是能从齐伍的语气中听出来一丝落寞。 他自然明白别看齐伍面带笑容道贺,此刻这位齐主任的心中定然是有几分不舒服的。 原因很简单,他现在的军衔已经超过了齐伍了: 他是铨叙中校衔,齐伍现在也是铨叙中校军衔。 职务上,他现在是军统局上海特情处少将处长;而齐伍是军统局本部代理上校主任秘书。 铨叙军衔上,两人同级,职务军衔上,他这个学弟则高了齐伍一头。 “千帆惶恐。”程千帆一脸真诚,“千帆粗鄙,更不自知,常有骄横之举,然则能有今日,全赖两位学长不吝教导、提拔,更且包容有加。” “此恩情,不言谢。”他看着齐伍,郑重无比的敬礼,“向学长敬礼。” 齐伍看着程千帆,他的表情也是严肃的,回了个军礼,然后忽而笑了,“哪有将军向校官敬礼的。” “他肖勉是少将,干我程千帆何事?”程千帆当即说道。 齐伍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不骄不躁,好,好,好。” 他示意程千帆落座说话,程千帆坐下来,只不过是只坐了半个屁股,且姿态挺拔,态度比之刚才却是更加恭敬。 齐伍不禁更满意,微微颔首。 …… “那位女先生一意孤行,甘愿成为中华民族之历史罪人。”齐伍沉声说道,“根据你提供的情报,局本部经过多方印证,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汪填海的伪政权最快可能将于明年上半年成立。” “恬不知耻,汪氏乃中华五千年最无耻之徒。”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而且,有情报显示,汪逆有意将伪政权建都南京。”齐伍说道,“这意味着未来南京方面将成为我方情报斗争、武装抗战的焦点地带。” 程千帆露出不解之色,既然南京方面未来的重要性提升,为何局本部还将上海特情组升官为特情处? “局座认为,南京很重要,但是,这绝非可等同为此消彼长,汪伪政权成立后,上海方面的重要性非但不会减弱,反而会更凸显。”齐伍表情严肃。 他接过了程千帆递过来的烟卷,待程千帆帮其点烟后,轻轻抽了一口后就拿在手中,“局座认为,将来上海之斗争局面将会前所未有的残酷,特情组履立功勋,实乃我军统局之干城利刃,正因为此,才更要发挥特情组的重要作用,实现最大之战略价值。” “当然了,特情组升格特情处,其中也包含了局座和我对你的期待。”齐伍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局座常说,咱们江山出人才,犹以你程千帆为优。” “千帆虽略有薄才,然鲁莽有余,更多有骄横,全赖局座栽培,更有学长处处提携、维护。”程千帆语气真诚,“千帆知道,此卓格提拔,定然是学长在重庆为千帆美言。” 他表情郑重,“千帆唯有尽全力做好,定不能丢了学长的面子。” “虽然我也多为你美言,不过,你能得局座青睐,还是你自己做得好,立的正。”齐伍微笑说道,他摆了摆手,“好了,自己人不说这个。” 他弹了弹那只抽了一口的烟卷,看那烟灰坠落,便又抽了一口,“总之,局座对上海很看重,此番特情组升官特情处,能力愈大,权力愈大,也意味着责任重大。” 他表情严肃,“你当竭诚尽职,不负领袖期许。” “忠于党国,效忠领袖,尽忠戴学长,不负学长期许。”程千帆立刻起身,顿足,立正,说道。 “好,好,好,坐下,坐下说话。”齐伍压了压手势,“总之,无论是局座还是我,都对你期许甚重,好好干。” “嗯。”程千帆用力点头,“千帆定不会丢了江山人的脸面。” “特情处之人事安排,你自行拟定,报请局本部核准即可。”齐伍沉声说道。 “是。” “当然了,特情组升格特情处,体量巨大,你部或有困难,可大胆向局本部求助。”齐伍微笑说道。 “学长,我可就等着你这句话呢。”程千帆惊喜说道,“此番升格,与我处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人手不足。” 他摇摇头,诉苦说道,“学长有所不知,学弟手下就那些歪瓜裂枣,堪称勉力维持,要做大做强,以最昂扬姿态为党国尽职,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人才不足的问题。” “你个小子,前面还说的是人手不足,后面这句话就变成了人才不足。”齐伍指着程千帆,笑骂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子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他轻轻吸了一口烟卷,“我可告诉你,我手上就那几个可堪一用的身边人,你不许打歪主意。” “那可我不管。”程千帆也是嘿嘿一笑,“单说特情组,学弟就只是勉力维持,现在学长拔苗助长,偌大的特情处可是真的头大如斗了,学长你可不能管杀不管埋。” “合着我帮你小子弄到将星,你反倒是赖上我了。”齐伍气乐了,“学长我都还没摸到将星呢。” “你看,你看,学长你能力远胜于我,资历更是我军统局翘楚,局里谁人提及学长不得竖起大拇指说一声仗义。”程千帆叫嚷着,然后面容一肃,“学长,你能外人都帮,反倒是不帮自己人吧?你不帮我,谁帮我?” “你这小子。”齐伍指着程千帆,气的吹眉毛瞪眼。 程千帆毫不相让对视。 “怕了你了。”齐伍手指点了点程千帆,“我曾有一个随身侍卫毛轩逸,目前在杭州站效力,也算是允文允武的人才……” “可是三枪击毙三个日军,其中一名大尉,两个日军军曹的毛正则?”程千帆大喜,当即问道。 “你也听过正则的名字?”齐伍问道,嘴角微微上扬。 “当然。”程千帆点点头,“杭州站毛正则单枪匹马大闹日军宪兵司令部,成功杀敌数名,更且全身而退的事迹,千帆也是早有耳闻。” “看来这个人选,你是中意的。”齐伍微笑点头,“正如你所说,毛正则单枪匹马闯得好大名头,不过,却是勇猛有余,谨稳不足,到了你的手下,且须好生调教一番。” 程千帆微笑点头。 到了他现在这个级别,主动请求、允许齐伍朝着特情处掺沙子,已经是很有诚意了,自然无需对这个‘沙子’太过客气。 “有一点好叫你晓得。”齐伍忽而说道,“毛正则是石门镇青漾村人。” “原来是江山老乡。”程千帆大喜,点点头,语气诚恳说道,“多谢学长了。” 看得程千帆眼眸中的喜意,齐伍也是心中暗暗点头。 程千帆以及上海特情组未来前途远大,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只是选择何人来上海,却是颇费思量。 最终他选择毛轩逸,也是思虑再三后的结果: 毛轩逸勇武之名在外,确实是人才,此其一。 毛轩逸是江山乡党,此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因素。 他相信毛轩逸的江山乡党的身份,足以令程千帆满意,即便是程千帆知道毛轩逸是他齐伍的人,也会特别关照的。 无他,他们都是江山人,此为最根本所在。 “学长,就毛正则一个人?”程千帆等了好一会,没听到齐伍再说出其他名字,不禁皱眉说道。 “一个毛轩逸还不够?”齐伍瞪了程千帆一眼,“没了,没了。” 他冷哼一声对程千帆说道,“你也是晓得的,我多埋头案牍,并不通晓外勤,便是毛正则也是因其江山乡党身份才有些了解的。” 齐伍没好气说道,“就这样吧,你且整顿所部,若是后续还有困难,自当向局座求援,我可没什么可被你搜刮的了。” “只能如此了。”程千帆点点头,一幅没有得到满足、不太情愿的样子说道。 齐伍指了指程千帆,气极反笑,最后来了句,“做人要知足啊,肖勉将军。” …… 忙完了军委会嘉奖令和委员长手令、戴春风电令的事情,齐伍这才向程千帆讲述了戴春风令特情处与上海站合作铲除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等人的事情。 “学长,实不相瞒,我部也一直谋求铲除此些汉奸败类。”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只不过,这些人知道背叛党国,背叛领袖的下场,所以向来深居浅出,更是行踪诡秘。” 他摇摇头,“我们连这些人的影子都捉不到,更遑论谋求制裁了。” “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吗?”齐伍面色肃然,问道。 “倒也不能说全无踪迹。”程千帆思忖说道,“只不过这几个人实在是太警觉了,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地点动手,绝非易事。” 他看着齐伍期待的目光,一咬牙,“我这边且试一试,看看有无进一步的收获再说。” “好。”齐伍点点头,他也说出了局本部的命令,“局座的意思是,你部提供情报,上海区负责行动。” 看到程千帆张口欲言,齐伍说道,“我明白你担心什么,放心,局座有令,你部不与上海区发生横向联系。” 随后,齐伍便将他与戴春风商量好的谋划、安排说与程千帆听。 “局座运筹帷幄,学长智珠在握。”程千帆频频点头,赞叹不已,“就依学长所说。” 他的面色露出肃杀之色,“此些汉奸败类,早该清算了。” 程千帆便欲向齐伍汇报任安宁之事,却见齐伍摆摆手,摇摇头,“此事无需向我汇报,局座已经全权交于你处理。” 他表情严肃,“我乃外客,临期上海而已,对于情况了解不足,就不指手画脚了。” “学长太过自谦了。”程千帆说道,只是看得齐伍严肃的表情,他只得说道,“就依学长的。” 说着,他露出遗憾之色,“本还想着有学长在,我可偷个懒呢。” “你个惫懒小子。”齐伍笑骂道。 程千帆讪讪一笑。 “好了,此间事情已了,我随后还要见一见那陈功书。”齐伍看了一眼已经熄灭的烟蒂,摇摇头将烟蒂扔在地上,正色说道,“此一别,不知何日可再见,想到愚兄在重庆素位尸餐,学弟你在……” “学长!”程千帆表情郑重且严肃,“没有学长在重庆运筹帷幄,没有学长在那厢为我保驾护航,学弟我怎能安心在此厮杀?” 他的表情非常认真,“学长之大能,他人不知,我岂能不知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33章 威廉学堂 ‘钻钱眼里去了!死要钱!’ 齐伍摇摇头,轻笑一声。 他还以为程千帆转性了呢,惊讶于程千帆这小子这次竟然没有开口要钱。 却是高兴的太早了。 在他离开之时,肖处长正式请齐主任向戴老板转达求援请求: 经费不足,请打钱。 齐伍已经可以想象待他回到重庆,向戴春风转述‘肖勉’的经费请求的时候,戴春风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当然,无论从哪方面来讲,程千帆此次开口要钱都是合情合理的。 特请组升格特情处,机构扩张,势必要招兵买马,人手不足是一方面,最重要是还有就是需要大量的经费,需要物资,需要武器弹药。 不过,问题是,这小子提出的经费金额可不是小数目,甚至可以用狮子大开口来形容了。 “也罢,也没有只让马儿跑,不让马儿吃草的道理。”齐伍心中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兜里安静的躺着一张纸,花旗银行迈尔西路支行的五百美刀汇票,可在港岛,以及国统区的花旗银行支行凭票通兑。 此乃程学弟给学长的礼物,大老远的来一趟,作为东道主的学弟自然要好好招待学长。 当下法币与美刀的汇率是一百法币兑换六美刀,所以,按照官方汇率,这张五百美刀的现金汇票可以兑换大约八千四百法币。 即使是对于齐伍这样的军统局高级军官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更何况,这只是官方汇率,实际上英镑、美刀等外国货币非常吃香,没人会真的拿官方汇率去计算。 林阿升开着租来的车子在租界里绕了好几圈,并未发现有跟踪者。 “主任,没有问题。”林阿升说道。 “唔。”齐伍点点头。 尽管那个日军宪兵少佐将他和林阿升放行,但是,直觉告诉齐伍,那个日军少佐看向他们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 安全起见,还是要警惕一些的。 现在听到林阿升说没有人跟踪,他也算是舒了一口气。 先不说日本人是不是依然派人在盯着他们,最起码这说明他们悄悄离开礼查饭店,此是成功摆脱了可能的跟踪的。 “主任,现在去哪里?”林阿升问道。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去大西路。” 通过香港那边的运作,已经成功和德国广播电台的那位施耐德先生搭上线的,既然以此人为幌子遮掩身份,自然还是要去拜访一番才好,如此也更加安全。 …… “帆哥,没有问题,他们走了,没有发现跟踪者。”豪仔进来向程千帆汇报,看到帆哥正在对着教堂的十字架做祷告。 “安排弟兄们盯着礼查饭店。”程千帆闭着眼睛,淡淡说道,“务必确保齐主任的安全。” 齐伍绝对不能出事。 这不仅仅是为了齐伍的安全,更是为了特情处的安全。 自从上次盛叔玉来了上海一趟,直接废掉了他一个行动组后,对于重庆来人,程千帆便一直处于高度警惕。 此次齐伍若是在遇到危险,他的特情处恐怕还没有正式升格开张,就可能要遇到大麻烦了。 不,以齐伍脑子里所掌握的情报,一旦齐伍出事,对于上海特情处,对于军统上海区,对于军统局很多区站,都将遭遇灭顶之灾了。 “只盯着礼查饭店吗?”豪仔想了想,问道。 程千帆睁开眼,他看了豪仔一眼,没说什么,然就闭上眼睛,继续祷告,口中念念有词。 豪仔看着帆哥,帆哥的表情是那么的虔诚,好似他真的信这个似的。 豪仔没说话,他悄悄离开,走到教堂门口的时候,他驻足回头看,他的目光看向前,看那十字架,看到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和华,看到帆哥双手交叉,闭目祷告,有阳光透过五色的玻璃窗投射进来,披洒在帆哥的身上,莫名一种古怪的绚烂感觉。 他扭转脑袋,悄悄出门,关上了教堂的大门。 教堂里,光线瞬间暗淡,只有那透过五色玻璃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披洒着,一阵风吹过,窗外的枝丫晃动,光影也在动,只有那在做祷告的人一直不动。 …… 大西路,威廉学堂,德国人在远东最大的电台德国远东电台所在地。 董正国看了一眼手头关于这座建筑的材料。 威廉学堂,该学堂的建造师为德国著名建筑设计师汉斯.埃米尔.里勃。 威廉学堂的业主是德国侨民社团。 1910年暨前清宣统二年始建,1911年暨前清宣统三年建成,主立面朝花园。 教室楼装饰简练的北立面朝向街道,红瓦楼顶,圆顶拱柱托着平直的天花板。 从望远镜里看着这座漂亮壮观的欧式风格的建筑,董正国也是叹息一声。 宣统二年,德国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建造了这么一座高大的建筑,那个时候中国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时候,一辆车身上印有租车电话的黑色雪铁龙汽车听在了威廉学堂的门口。 董正国眼神一眯。 车辆停稳后,司机从驾驶室下来,绕到一旁将后排车门拉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整理了一下西装,又同司机说了句什么,然后阔步上了威廉学堂的台阶。 “看看,是这两个人吗?”董正国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门童装扮的男子。 男子接过望远镜,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董正国做了个双手拿着望远镜观看的动作,示意门童跟着学。 门童愣了下,然后明白过来了,双手架着望远镜向外看。 “拿反了。”董正国说道。 门童有些愕然。 董正国直接一把将望远镜拿过来,帮门童矫正前后,然后直接拿到他的眼前,“快看,是这两人吗?” “是,是的。”门童眼睛死死地顶着望远镜,看清楚了人,连连说道,“这两位正是205房的客人。” 董正国拿回了望远镜,他双手架起望远镜,一直盯着看,看那林向喜走到德国看门人的面前,似乎是说了些什么,那林向喜随后低头拿笔写了什么,然后便被放进去了。 而那个叫林阿升的司机则在德国人的指挥下,将车子从门口开走,停在了一个稍远位置的马路边。 ‘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来威廉学堂拜访德国广播电台的。’,董正国心中思忖。 从宪兵司令部转给特工总部一个情报,宪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少佐对这两位入住礼查饭店的男子感兴趣,请特工总部方面调查。 刚刚从南京回道上海的丁目屯便将这件事交给董正国来调查。 “先生,我,我可以走了吗?”门童有些惊惧的看向董正国,小声问道。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董正国看了门童一眼。 “啊?”门童忙不迭的点头,“我,我今天一会在礼查饭店,就没有出来过。” “还算聪明。”董正国点点头,他微笑着从兜里摸出一枚银元,丢给了门童,“回去吧。” “谢谢,谢谢先生。”门童高兴极了,似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赏钱,忙不迭的道谢。 看着手下将门童送走,董正国轻笑一声。 这个门童是他们带来认人的,态度难免比较粗鲁,一枚银元就能让门童的怨气变成感恩戴德,这买卖不亏。 此外,礼查饭店本就属于七十六号重点关注的所在,若是能收买这个门童,帮助特工总部通风报信,等同于在礼查饭店多安插了一双眼睛,自然更佳。 “登记下这个门童的名字。”董正国随口说道,“以后可以考虑发展成我们的人。” “组长,已经登记了。”手下说道,“这小子叫白小虾,外号叫虾米。” …… “林先生,我失陪一下。”施耐德放下手中的咖啡勺,拿起方巾擦拭了嘴角,冲着齐伍微笑说道。 齐伍微笑点头。 在施耐德离开后约莫两分钟,房门被推开。 齐伍放下手中的咖啡勺,抬头去看。 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之色,连忙起身相迎,“梦华兄。” “善余老弟。”俢肱燊也是微笑,上前与齐伍握手。 “一别经年。” “兄台风采依旧啊。” 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然后相视一笑。 “戴老板托我向梦华兄问好。”齐伍说道。 “戴老板有心了。”俢肱燊说道,他微微皱眉,“沪上的形势近来颇为严峻,怎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沪?” “我晓得。”齐伍点点头,“那位汪先生准备开府建牙嘛,南京还被日本人占着,他只好在上海这边筹备,又害怕我们对他继续动手,整日介担惊受怕下只能高压。” “那位到底是走到那一步了。”俢肱燊摇摇头,他看着齐伍,“要是你们在河内那次能得手,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了。” 他看着齐伍,“善于老弟此番传讯要见我,不知……” “却是有一件事要请梦华兄相助。”齐伍正色说道。 “能帮的我一定帮。”俢肱燊点点头。 齐伍看了俢肱燊一眼,心中有些不满,这个老狐狸,这话里有话啊。 不过,他面色上自是和煦如常,“此是自然,定不会令梦华兄为难的。” …… “情况怎么样了?”洪启鹏看着远房堂侄,问道。 “那位谢老师一直都没有回复。”洪文予摇摇头。 他向谢广林请教的数学论文已经递上去一天了,谢广林那边并未有回音。 “没有回音?”洪启鹏微微皱眉,“有没有找小义?” “没有。”洪文予摇头,“我问了小义,小义说谢老师伤风,昨天下午上完课后就请了假。” “伤风?”洪启鹏按了下太阳穴,陷入思考。 安排一位同志假借请教数学论文的名义接近谢广林,并且向其求证是否为任安宁,这是洪启鹏想到的策略。 这个办法也得到了雷之鸣同志的认可。 相比较洪启鹏此前所考虑的由他本人去接触谢广林,这个办法则相对安全很多。 他和雷之鸣同志分析过,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情况,不管这位谢老师是不是任安宁先生,这都是一位沉迷与数学的先生,以请教的名义接近都是比较合适且安全的。 不过,却是没想到洪文予在荀汉义那孩子的帮助下见到了谢广林,并且也将请教的数学论文递上去了,那谢广林也收了论文,却是一直没有回应。 伤风感冒? 洪启鹏摇摇头,他不认为会这么巧。 根据组织上的调查,这位谢老师的身体不错,在当日还去泡了汤池呢。 嗯? 洪启鹏心中疑惑,莫不是泡了汤池后受了风寒? 按下心中这个疑惑,洪启鹏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文予,你说,会不会因为我们的那份数学论文太过简单浅显,以至于这位任先生没有什么兴趣?”洪启鹏说道。 “应该,应该不算太简单浅显了吧。”洪文予皱眉,以不确定的口吻说道。 那篇数学论文是他颇费了一番心思写就的,虽然不能说是非常高深,但是,好歹他也是复旦公学物理系的学生,弄一篇数学论文应该还能勉强合格的吧。 “要不要我让小义带着我再去见一见谢广林?”洪文予想了想说道。 “可以。”洪启鹏略作思考,点点头,“不过,你不要去,让小义去。” 他对洪文予说道,“也不要以打听论文的借口,让小义带几个同学,以关心谢老师身体的理由过去。” “好。”洪文予点点头。 他有点明白堂叔的意思了,这是对于谢广林所谓的‘伤风’起了疑心。 “任先生没有必要撒谎吧?”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不是撒谎。”洪启鹏摇摇头,“也许是任先生出于警觉的考虑。” 他对洪文予说道,“任先生滞留上海,这件事我们都能打听到,想必日本人那里也自然会掌握这个情况。” 洪启鹏表情凝重,“任先生这样的人才,对于抗战是有大帮助的,日本人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任先生顺利离开上海,投身抗日洪流,以日本人的卑劣,他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 “对于日本人来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杀害任先生,而任先生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很警觉。”洪文予点点头,“看来那位谢老师有可能是误会我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834章 前夜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听到洪文予这般说,洪启鹏点点头。 那位任先生显然也深知日本人定然正在搜捕他,所以做事情比较警惕,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我下次见谢老师,直接表明身份如何?”洪文予想了想说道。 洪启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皱眉思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洪文予直接表明身份,确实是有助于更快的取信于谢广林。 不过,这也有弊端,首先是安全问题,万一谢广林有问题的话,那就麻烦了。 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不得不防啊,隐蔽工作首要就是安全问题。 此外,即便是洪文予表露身份了,但是,这位任先生不相信怎么办? 甚至反而可能弄巧成拙,令这位谢老师更加警惕和怀疑。 “不可。”洪启鹏考虑再三,摇摇头,“太过冒险了。” 他对洪文予说道,“先安排小义去探望老师,其他的届时再说。” 洪文予只能无奈的点点头。 他不怕个人危险,如果组织同意,他愿意去冒这个险。 …… 董正国双手架着望远镜,轻咦了一声。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放下望远镜,扭头对身边手下说道,“查一查俢肱燊来威廉学堂做什么的。” “是。” 董正国再度架起望远镜看: 俢肱燊与一个身穿牧师服装的洋鬼子握手,两人笑着道别。 他看着俢肱燊上了一辆小汽车离开。 又盯了好一会,并未看到那个林向喜出来,董正国一只手拿着望远镜,点燃一支香烟,间或会向窗口外面扫一眼。 他研究过宪兵司令部那边转来的关于林向喜的资料情报。 在董正国看来,这个林向喜果然如他汇报的那般来大西路见德国人了,这个口供就是没问题的,这个人身上的嫌疑就可以基本上排除了。 当然,这一切都还要等待后续的调查反馈,他要知道林向喜进了威廉学堂做了什么。 倘若这个人进了威廉学堂,这本身只是一个幌子,就是以普通的访客的身份进入,那这个人身上必然是有问题的。 很快,手下来汇报关于俢肱燊的情况。 “组长,那位俢先生与那个洋牧师是朋友,他是来拜访牧师的。” “朋友?”董正国想了想,又问了句,“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 手下明白董正国的意思,回答说道,“两人应该以前就认识,扫地的说俢肱燊以前也过威廉学堂。” 董正国点点头。 他倒也并非是怀疑俢肱燊有什么问题,只是一个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翻译来德国人的半官方场所,这自然会引起他的兴趣。 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大鼻子的洋鬼子送林向喜出来,两人在大厅门口握手道别。 “那个人是不是施耐德?”董正国立刻将望远镜递给身边人。 “组长,属下也不认识啊。”手下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苦笑说道。 “去打听一下这个人是不是施耐德。”董正国一把将望远镜拿回来,盯着那个洋鬼子看,似乎是要将这个人的相貌记在心中,“最好能搞来一张照片。” 中国人看外国人会习惯性的脸盲,打听来的消息也不一定为真,他要好生确认一番。 虽然董正国也并不认为这件从宪兵司令部转来的案子有什么特别重要之处,但是,佐上梅津住少佐是宪兵司令部池内司令官的爱将,这样的人关注的案子,自然是要尽力做好。 但凡涉及到日本人的案子,都不能马虎大意,这些东洋人都是属狗的,上一秒钟还对你客客气气,下一秒钟就可能生气翻脸。 看着林向喜上了车身上印有租车电话的小汽车离开,董正国忽而心中一动。 他喊了一个手下过来,吩咐了两句。 不一会,那个林阿升方才停车等候的地方便出现一个路人。 这人从兜里掏东西,一个钢镚掉在地上,钢棚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人手脚有些笨拙,捡了好一会才将钢镚捡起来,并没有人注意到,方才林阿升扔在地上的烟蒂消失不见了。 …… 车辆穿越街道。 街边行人如织。 大上海已经沦陷两年多了,租界非但没有萧条,反而有一种异样的繁荣。 齐伍坐在后排座位上,他面色阴沉。 方才与俢肱燊的密探并不愉快,他好说歹说,俢肱燊却始终未曾点头。 不过,好在此人也无意闹翻,只说了会考虑。 只是,这在齐伍看来更像是拖延之计。 “不识好歹!”他不禁冷哼一声。 “主任,回礼查饭店?”林阿升问道。 “回饭店。”齐伍点点头,“我一会直接回饭店房间,你出去联系上海区。” “明白。” 齐伍想到和陈功书的会面,嘴角却是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肖勉’的肩膀挂上了将星,他的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舒服的,不过,好在程千帆对他恭敬如常,不,更确切的说是比以往更加恭敬,更加亲近,这也令齐伍心中舒坦不少。 他现在想的是,倘若陈功书得知肖勉上校成为了肖勉将军,上海特情组升格为上海特情处,上校肖组长也成为了少将肖处长,这位陈区长会是何等反应? 好在国防委员会铨叙厅此前便宣布战时停止铨叙军衔的审核和批准,肖勉这次铨叙军衔没有晋升,依然是铨叙中校,这和陈功书一样,不然的话,陈功书八成会疯掉。 …… 一个小时后。 公共租界席默璐。 这是一处花园洋房。 二楼的书房内,齐勤斌关闭了收音机,他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记录的时局新闻,然后划了一根洋火将纸张点燃。 方才收听的是中央社的广播,尽管这里是公共租界,日本人还做不到无法无天,但是,对于收听广播却是查勘不断。 日本人只允许中国人收听由所谓大道市政府(上海特别市)成立的‘官方’广播,里面净是些歌颂中日亲善的话语,甚至日本人还调遣了他们的‘笔部队’撰写了很多小故事: 譬如说,昨日大道市政府的广播中就讲述了一则蝗军救助中国老百姓的故事,国军杀人放火,抢走了老百姓的口粮,是蝗军紧急赶来,帮助老百姓灭火,还有一个蝗军士兵冒着生命危险从火场里背了一个老阿婆出来…… 齐勤斌摇摇头,如此拙劣的故事,在这大道市政府的广播电台每天不断的演绎下,竟然真的有效果,真的有老百姓相信了,认为日本兵也是有好人的。 就在此时,书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齐勤斌在心中默数,他在电话铃声响了十秒钟的时候,迅速拿起电话话筒。 一分钟后,齐勤斌放下电话话筒,他的表情是震惊的,然后他恍然回过神来,快速的将收音机收起来,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装,来到楼下后,拿起外套和礼帽,就要出门。 “隗敏,马上吃晚饭了。”齐太太坐在客厅沙发上织毛衣,看到丈夫急匆匆外出,惊讶不已,起身说道。 “不吃了,我有事出去一躺。”齐勤斌在丫鬟的服侍下穿好风衣,熟练的将围巾围好,拿起礼帽戴好,“我今天晚上可能回来晚一些。” “哎哎哎。”齐太太还要说什么,就看到自己丈夫已经出门而去了。 “准是又去见哪个狐狸精去了!” 她的面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毛线毛针一扔,“不织了!” …… “好了,我知道了。”董正国摆摆手,示意手下退下。 刚刚接到监视礼查饭店那边的特工打电话汇报,林向喜和林阿升都已经回到了礼查饭店,不过,两人不是同时回饭店的,林向喜先回饭店,林阿升开车离开,过了好一会才走回来。 手下打听到,林阿升是去归还小汽车去了。 董正国陷入沉思之中。 手下已经打听到在威廉学堂门口送林向喜出来的那个人正是施耐德本人,这是威廉学堂的德国看门人亲口所说。 如此,林向喜身上最大之疑点、也可能是唯一的疑点已经消除。 现在,得知林向喜已经回了礼查饭店,特别是听到林阿升因为去归还租车所以稍后才回到礼查饭店,董正国愈发肯定这两人身上没有问题了。 外地人都说沪上人精打细算,这个从港岛来的林向喜也不遑多让嘛。 租车去威廉学堂拜访,是为了面子,拜访回来后便赶紧还车,此为省钱。 “打电话给礼查饭店那边。”董正国思忖片刻说道,“让弟兄们撤出来吧。” 既然这两人没有什么问题,就不要再在这两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能和德国广播电台的人扯上关系,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 事实上,丁目屯在安排他接手此案的时候,就特别叮嘱董正国要注意办事方法和态度。 日本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将疑似可疑分子主动移交给特工总部去查勘? 很显然,宪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就没安好心,这个东洋佬对于德国人也比较忌惮,所以索性将事情安排给七十六号来调查,查出什么了,功劳自然是宪兵司令部的,闹出什么问题了,日本人弄不好就甩手不认了。 此中关节,董正国自然也心知肚明,他今日的调查已经非常缜密了,便是日本人那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此情况下,自然是‘鸣金收兵’为妙。 董正国点燃一支烟卷,轻轻抽了一口。 此番倒也并非没有收获,他翻了翻记录名册,看到上面新添的‘白小虾’的名字,暗暗点头。 改日再见一见这个门童,威逼利诱一番,不愁这个门童不就范,如此也便在礼查饭店多安插了一根钉子,一个耳目。 …… 电话打到礼查饭店附近的一个杂货铺。 很快,在礼查饭店布控监视的几个七十六号特工便急匆匆离开了。 也就是几个人刚刚离开不超过三分钟,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停在了礼查饭店的门口。 白小虾殷勤的上前打开车门。 后排座位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不过此人并未有下车的意思。 “先生?”白小虾惊讶问。 “我来接人的。”男子没好气说道。 “好的,先生。”白小虾尴尬点点头,赶紧退下。 然后他就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便看到二零五房间两个客人急匆匆走来了,那位林向喜先生上了后排座位,另外那个随从则上了前排副驾驶座位。 看着这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中,白小虾打了个哈欠,然后悻悻地哼了一声。 与他一起搭档的门童则是冷笑一声,显然对于白小虾此番殷勤开门没有收到赏钱感到幸灾乐祸。 “宁河兄。” “善余兄。” 汽车里,齐伍与陈功书热情的握手。 “善余兄何时抵沪的?”陈功书说道,“我接到下面人汇报,说有重庆来人要见我,却是没想到竟然是善余兄亲自。” “刚来到。”齐伍微笑着,“这不就赶紧找到你陈区座来打秋风了么。” “我这个秋风倒也是可以打的。”陈功书哈哈大笑,“只是伱善余兄总不能空手来做客吧。” “你们啊。”齐伍苦笑一声,“一个个都是一副强盗样子,难怪炳炎兄上次来沪,回去后直说你们差点把他卖了换钱。” “炳炎兄造谣。”陈功书佯怒说道,“我可是好吃好喝招待,他回去就说怪话,下次定然要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就这般叙旧,一路上看似言谈甚欢。 陈功书看了齐伍一眼,对于齐伍不声不响的突然来上海,他的心中是警觉的。 只是他方才几番试探,齐伍却是守口如瓶,并未透露其来沪的目的,这令陈功书的心中更加警惕。 他可是听说了,那位毛善森主政杭州站后,对杭州站很是整饬一番,动静不小。 所以,很难说齐伍是不是来上海搞事情的,他不得不防。 …… “帆哥,查到了。”李浩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放下手中的钢笔,示意浩子坐下来慢慢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打赏,拜谢。 (本章完) 第835章 愚蠢的宫崎 「谢广林在那天下午上完课后就请假了。」李浩说道。 「请假了?」程千帆惊讶问道。 「是的。」李浩点点头,「说是在浴池泡汤后遭了风,得了风寒。」 「还真有够巧的啊。」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他将手中的钢笔盖上笔帽,身体后仰倚靠在椅背上,「关于那天那个人给谢广林的那张纸,查到什么了?」 「那个男学生名字叫荀汉义,是谢广林代课班级的学生。」李浩说道,「那天那个人叫洪文予,据说是荀汉义的亲戚,找到谢广林是请教数学论文的。」 「这个,嗯,洪文予,这个人是做什么的?」程千帆问道。 「洪文予是梅林中学的物理老师。」李浩说道。 一个中学物理老师找到另外一个学校的数学老师请教数学论文…… 这似乎,也不算太离谱。 程千帆心中琢磨,根据他那天所观察,这个洪文予很年轻,属于求知欲旺盛的时候,物理学科和数学学科很多地方是相通的,不,确切的说,数学是一切自然学科之母,物理老师请教数学论文倒也说得通。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谢广林有没有回复洪文予。 「没有,谢广林生病请假了,就没有再见外客。」李浩说道。 「洪文予请教谢广林的那张写有数学论文的纸张。」程千帆正色说道,「我叫你盯着谢广林丢掉的垃圾,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些都是我们从谢广林丢掉的垃圾中找到的纸。」李浩将一个布包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将布包里的纸张倒在了桌子上,他仔细检查。 他拉开抽屉,取了一把小镊子。 程千帆用镊子夹起纸片看。 有的纸张被撕成几片,有的纸张被皱巴巴攥成一团。 有的纸张上还沾有黄色的五谷轮回之物,这是被用来当擦屁股纸了。 程千帆表情专注,对于这些并不在意。 他微微颔首。 看得出来,这个谢广林确实是非常痴迷于数学。 这些纸张上都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函数公式、演算过程等等。 他不确定这些演算是不是同洪文予请教谢广林的数学论文疑难有关,不过,这些确实都是数学相关。 这么说,这个谢广林确实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任安宁? 「金丽奇浴池那边查到什么了?」他埋头研究那些纸张,随口问道。 「金丽奇浴池闹三只手的时候,谢广林正好来到浴池,他进汤池的时候,里面的汤客都火急火燎的出来查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被偷。」李浩说道。 「汤池里面就谢广林一个?」程千帆抬起头,惊讶问道。 「被帆哥你猜着了,汤池里确实是还有一个人。」李浩说道。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热茶,说道,「那个汤客原本是两个人一起来的,所以另外那人出去查看损失去了,这个人就留在了汤池。」…. 「是么。」程千帆摩挲着下巴,微微皱眉。 他看了浩子一眼,「从谢广林进汤池后,只有这两个人在汤池,这其中的时间有多长?」 「二十多分钟。」李浩想了想说道,「应该不超过半小时。」 「是这两个人在汤池里泡的时间不短,只不过是两人单独相处不到半小时,还是说……」程千帆心中一动,他立刻问道,「还是说,从这两个人在汤池里见到,到其中一个人离开,整个过程没有超过半小时,而且始终都是只有他们两个?」 「从谢广林进汤池,到里面那 个汤客离开总共只有二十来分钟吧。」李浩说道,「然后那个人的同伴回到汤池,那人听到回来的同伴说丢了东西,然后就离开了。」 「他们丢了什么?」程千帆追问。 「丢了一条围巾。」李浩回答说道,「那个人听到丢了围巾,就气呼呼的离开了。」 「谢广林进汤池的时候,里面那个人在汤池里泡了多久了?」程千帆继续追问。 他看着浩子,眼神中带着期待神情,这些细节上的查勘,他并未交代浩子,现在他要看看浩子能否做的更好。 「四分钟,不超过五分钟。」李浩立刻回答说道,他笑了,说道,「我想到帆哥可能会问这些,就多了个心眼,多问了些话。」 「做得不错。」程千帆微微颔首。 有问题! 听到浩子给出这个时间答案,程千帆的眼睛亮了。 那个和谢广林在汤池里单独相处的男子,总计只泡了半小时左右的汤池,这是不正常的。 对于喜欢泡汤池的人来说,泡汤池是一种享受,寒冬腊月里泡在暖的发烫的汤池里,恨不得多泡一会是一会,泡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坦的不想要动弹。 当然了—— 按照浩子打听到的情况,那人似乎是因为围巾被偷了,因而生气了,所以才气呼呼的离开的。 这似乎也可以解释的通。 不过,围巾被偷生气,这和气呼呼的提前离开,看似可以画上没有疑点的等号,其实不然。 围巾被偷已经是事实,对于一个钢镚都要掰两半花的人来说,能够多泡一会汤池,好‘挽回损失,似乎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这人出了汤池后—— 「那个人出汤池后有没有找浴池东家要赔偿?」程千帆问道。 「没有。」李浩摇摇头,「那两人出了汤池后,穿了衣服就走了,压根没有找浴池要赔偿的意思。」 他想了想,「就连吵闹两句都没有。」 丢了围巾就生气离开,却竟然没有找浴池东家要赔钱,甚至连抱怨两句都没有,这是不正常的。 程千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判断,他有理由怀疑这个人是利用汤池这个私密空间和谢广林碰头的。 甚至于,程千帆心中一动,他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那个小偷去金丽奇浴池偷东西,这本身也是被安排好的,目的就是将汤池里的汤客引开,以创造此人和谢广林秘密说话的机会。….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谢广林只是一个从花旗国归国报效祖国的数学专家,一个根据调查有些书呆子、不谙世事的知识分子,他又怎么会有这种和人秘密接头的情况出现?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程千帆不禁皱眉,暗暗思考。 忽而,他心中一动,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程千帆将那些还算完整、没有撕开的纸张摊开,并且用手用力抚平。 他仔细看,一边看,一边还拿起桌子上的钢笔,拔掉笔帽,随手扯过一张纸开始演算。 他的表情先是凝重,然后是露出一抹疑惑之色,然后又是皱眉起来。李浩看着帆哥,他明白帆哥应该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了。 他的心中犹如猫爪子在挠痒痒一般,只是他看到帆哥这般凝重认真的表情,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唯恐打扰帆哥思考。 只见程千帆拿起手边的镊子,他很仔细的,试图将那些被撕成几片的纸张拼接。 试了几次后,程千帆成功将那些纸片拼接好。 他随后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 李浩 注意到帆哥眼眸中的神色越发激动,灯光的反射下,那眼睛好似在发光一般。 然后他就看到帆哥小心翼翼的将那张被谢广林用来擦屁股的纸张摊开,一点也不嫌弃那上面沾有大便。 紧跟着,他就看到帆哥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 忽而,帆哥放下手中的钢笔,又看了一眼那沾了五谷轮回之物的纸张。 帆哥长吁了一口气,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 「帆哥,发现什么了?」李浩立刻问道。 「错了。」程千帆淡淡说道。 「错了?」李浩不解问道。 「他算错了。」程千帆指着那张沾有便溺污秽的纸张说道,「谢广林演算推理的结果是错误的,正确的答案是」。 听得从帆哥口中说出的那些数字和听不懂的话,李浩的脑子里完全是空空的,他听不懂,不过,这没关系,他明白帆哥的意思了。 那谢广林算出来的结果是错误的,帆哥算的是对的。 「不应该啊。」李浩捉着下巴,惊讶说道,「不是说这任安宁是一个数学专家吗?他的数学不应该很厉害的吗?怎么连帆哥都不如?」 「什么话,你帆哥我可并非泛泛之辈。」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张污秽演算纸,「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任安宁是花旗国那位密码专家的得意弟子,是数学大拿,他的水平应该远在我之上的。」 他看了李浩一眼,「浩子,你说说,为什么一个数学大拿算错了,我算对了。」 「这个人有问题。」李浩说道,他看着帆哥,表情认真,「我不太懂数学,不过帆哥你说过,数学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数学大拿自然是会的,不会的话——」…. 他眼中一亮,「这人就不是数学大拿?」 程千帆拍了拍浩子的肩膀,他的嘴角扬起开心的笑意,「没错,说的没错啊。」 他感慨说道,「数学是最不会骗人的学科。」 他现在有一定的把握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了。 程千帆冷哼一声,然后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凝重。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晓得日本人那边在幕后操纵此事的是何人。 但是,这个人的弄出来的这些技俩着实令程千帆惊讶了。 他自讨,若非他足够警惕,足够仔细,足够胆大心细,他都险些被敌人欺瞒蒙混过去了。 然后,忽而,脑子里想到了某件事,程千帆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拿起烟盒,点燃了一支香烟,轻轻地抽了一口,他就那么的看着浩子,鼻腔呼出两道烟气,叹息一声说道,「浩子,咱们逃过一劫啊。」 浩子也是表情严肃,他虽然没有完全看懂其中关节,但是,他心中隐隐大略是明白了。 …… 翌日。 这是一个有雾的清晨。 雾气直到上午十点多才渐渐地散去。 程千帆毕恭毕敬的站立,他的对面是站在办公桌后面的三本次郎,三本次郎的面前有一个炭火小炉,炉子上正煮着茶水,雾气熏染,使得三本课长的身影都仿若蒙上了一层雾气。 「准备动手吧。」三本次郎拎起茶壶,慢条斯理的倒着茶水,淡淡说道。 「哈依。」程千帆说道,他走上前要从三本次郎手中拎过茶壶,「课长,这种粗活就让属下来做吧。」 「我自己来。」三本次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看似平淡的目光中带有不容反对的喝止之色。 「哈依。」程千帆立刻停住脚步,他退后,站好。 三本次郎看着宫 崎健太郎,只看到自己这个属下脸上的讪讪之色,并无其他异常。 程千帆的心中此时此刻却是震惊的,只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故而他坚决且果断的将方才那电光火石间匆匆瞥到的字眼从脑海中抹去,必须确保此时此刻心无杂念—— 他就是一个想要拍马屁而不得,有些讪讪的宫崎健太郎。 「秘密逮捕谢广林。」三本次郎喝了一口烫嘴的茶水,淡淡说道。 「哈依。」 「抓到谢广林,即刻处决。」三本次郎指了指一个茶杯,示意宫崎健太郎品尝。 方才还是一脸讪讪之色的宫崎健太郎,脸上顿时绽放出欣喜之色,忙不迭的上前,口中说着‘怎敢劳烦课长,手中却是赶紧双手拿过茶杯,直接一口茶水下嘴,却似没料到茶水滚烫,脸色立刻变了,然后又不得不装作没事人一般,还没忘记竖起大拇指,似是称赞‘好茶。 三本次郎哈哈一笑,「好了,茶水烫嘴就吐出来吧。」 三本次郎话音未落,便看到宫崎健太郎迫不及待的将口中的茶水咽下肚子,好似生怕晚一秒钟便会被讨还入口的宝贝似的。 「愚蠢的宫崎。」三本次郎指着宫崎健太郎,笑骂道。 程千帆便露出得意且高兴的样子,似乎被课长骂,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夸奖和勋章一般。 三本次郎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脸上满是笑意。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各位大大,目前正有币充赠优惠活动。 这边便趁着这个机会,目标冲击百盟,搞一个上盟补贴,新盟主补贴400元:暨一次性打赏1000元,补贴400元。 仅限新盟主,限安卓用户。 有兴趣参加的大大,可以进qq群联系运营官百里。 并非对苹果用户的读者大大有偏见,原因是苹果打赏的话,苹果端先分走三成,然后剩下的七成,才和作者五五分,打个比方,苹果端打赏一块钱,苹果先分走三毛钱,然后作者实际到手三毛五分钱,并且这笔钱苹果端要延后三个月才会给网站,然后网站才会给作者。 39314533.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836章 抓狂的陈功书 “和肖勉合作一起制裁王鉄沐等人,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陈功书正色说道。 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等人早就是军统必杀名单排名前列的叛徒,而军统局上海区本就承担制裁此些人的任务。 “只是……”陈功书微微皱眉。 “宁河兄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嘛。”齐伍微笑着,“我此次来沪之前,局座早有交代,我来这里就是给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弟兄们解决困难的。” “善余兄也知道,对于我们来说,时间效率之关键。”陈功书表情严肃说道,“我部和肖勉所部之间的联系,中间需要经过局本部转承上下,若是平时尚可,一旦有紧急情况,恐怕会误了大事。” “宁河兄的担心,我可以理解。”齐伍点点头,说道,“局座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特别批示从电讯处专门抽调专业人员专司负责你部与肖勉所部之间的联系。” 他表情严肃,“局本部将确保以最快的速度转承宁河兄这边与肖勉那边的联系。” 说着,齐伍便细细为陈功书讲述此番安排的种种,宽慰其可以放心。 陈功书面色苦笑,点点头,“既如此,我听局本部的。” 他心中则是冷哼一声,齐伍所讲述的那些,他岂会不知道,他所求的实则是可以直接同肖勉的上海特情组联系。 不过,很显然,戴春风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的,这也令陈功书愤怒之余更多了几分无奈。 不过,一计不成,陈功书心中又生一计。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汪填海正在加快其伪政权的成立工作,而一旦汪氏伪政权成立,这势必会影响到当前的抗战局势。”陈功书表情严峻说道,“虽鄙薄其人,却不可否认,此人在党内,在国府内部是颇有蛊惑力的,必然有不少人会受其蒙蔽,走上错误道路。” 齐伍表情严肃,微微点头。 “可以预见的是,届时我们所处的斗争形势会严重恶化。”陈功书继续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未雨绸缪,为将来的严峻局面做好准备。” “宁河兄言之有理。”齐伍点点头,“局本部那边,自局座以下,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着陈功书,说道,“宁河兄的意思是?” “目前上海方面我军统局有我部之上海区,还有肖勉所部的特情组。”陈功书正色说道,“不可否认,无论是我部还是肖勉所部都是非常优秀之战斗队伍,但是——”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严寒将至,单打独斗是难以过冬的,唯有抱团取暖方为良策。” 陈功书看着齐伍,肃然说道,“合则两利,合则更为安全,更有战斗力。” “宁河兄的意思是将肖勉所部归于你的麾下?”齐伍微笑着,说道,他摇摇头,“我能够理解宁河兄的担心,但是,恕我直言——” 他看着陈功书,依然是微笑着说道,“局本部恐难同意,局座也不会点头的。” “错了,善余兄错了。”陈功书哈哈一笑,“值此国难当头,兄弟我岂是那种招兵买马、吞并袍泽之辈,绝无此心,绝无此心。” 他一脸正色说道,“今日兄弟在此可以立誓,只求我上海区和肖勉所部合理抗敌,并无觊觎之心。” 陈功书语气激动,“至于说整合之后由何人来主持大局,是我陈功书,还是他肖勉,一切听从局本部,听从局座的安排。” “命令垂下。”陈功书肃然说道,“兄弟我,绝无二话。” 齐伍深深的看了陈功书一眼。 他的心中冷笑不已。 齐伍一眼便看透陈功书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说什么两部整合后谁人来主政,一切听从局本部的安排? 很显然,陈功书自忖无论是资历还是军衔都高过肖勉: 陈功书乃特务处‘洪公祠’第一期,参与创建特务处北平站,其资历自然是高过肖勉。 而制裁汉奸张敬尧,组长策划刺杀、逮捕吉世五等等,也是功勋卓著。 至于说军衔,两人都是铨叙中校军衔,职务军衔的话,陈功书乃是少将军衔,是高过只有上校军衔的肖勉的。 如此,无论是资历还是军衔,他都在肖勉之上,局本部在他和肖勉之间该如何选择的话,自然非他莫属。 齐伍心中发笑,他看了陈功书一眼,“宁河兄可知我此番来沪上,除了部署制裁王鉄沐等人之任务,却是还有其他公务?” 陈功书的眼皮眨了眨,看着齐伍。 “有一件事要知会宁河兄,以免发生误会。”齐伍说道。 “善余兄指的是?”陈功书微微皱眉,问道。 “好教宁河兄知晓,上海特情组业已升格上海特情处。”齐伍平静说道。 然后他就看到陈功书面色一变,表情僵硬。 “上海滩不仅仅有陈将军,现在又多了一个肖将军。”齐伍赞叹不已的语气,“沪上一地,我军统局两位将军领衔,足可见局座对上海方面之重视啊。” 陈功书表情非常尴尬,木然的点点头,似是没有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很快,他的眼眸中闪烁怒火,霍然起身,“敢问善余兄,他肖勉何德何能,与我平起平坐,并肩将星?” “宁河兄,这你可问不到我身上,实不相瞒,我也眼红啊。”齐伍苦笑着,“此乃校长亲发手令。” …… “欺人太甚!” 哗啦一声。 桌子上的文件夹、钢笔、纸张、水杯等物品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陈功书坐在椅子上,鼻翼忽闪忽闪,大口喘粗气,额上青筋条条绽出。 他实在是气不过。 肖勉何德何能,竟然履升少将,与他平起平坐? 甚至于,齐伍还透露,因肖勉于长沙大捷之役立下大功,委座特嘉奖青天白日勋章,以示嘉彰! 此更是令陈功书心中不服气,他陈功书也是履历功勋,却不曾获颁此青天白日勋章! 肖勉何德何能? 余平安? 陈功书的眉头紧锁。 因早就觊觎肖勉所部,故而他对肖勉其人格外关注,而根据他从局本部内部所了解到的情报,肖勉乃光绪二十六年生人,这厮比他大了七岁。 此人是余平安的醴陵老乡,此前在湖北站的履历平平,民国二十六年的时候还只是少校,铨叙军衔更是只是中尉而已。 自从此人被余平安举荐给戴春风,然后调派上海出任那所谓的上海特情组组长,这个湖北佬的祖坟简直如同冒了青烟一般,蹭蹭蹭往上爬。 这眼瞅着已经爬到与他平齐了! “何德何能!”陈功书气愤不已。 想到齐伍说这话时候那嘴角的笑意,陈功书怀疑齐伍齐伍这是在嘲讽他! 亏他方才还自以为得计,恐怕那番做派在齐伍眼中与小丑一般无二! 想及此,陈功书更加愤懑。 他想着要算计肖勉,要将肖勉的特情组置与麾下,虽有自身无法容忍上海竟然还有特情组此单位脱离上海区之外的不满,但是,他对齐伍所言,确实也是出于对未来上海更复杂之抗日未来局面的真心考量,此实为一片公心。 只是,愈发因此,陈功书心中的愤懑更加厉害了。 对于远在重庆的戴春风,乃至是对于校长,也是有了不满。 “区座。”齐勤斌进屋,看了一眼狼藉之地面,面色不变,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低声说道。 “说。” “齐主任从礼查饭店退房了。”齐勤斌说道。 “去了哪里?”陈功书问道。 “不晓得。”齐勤斌摇摇头,“那个林阿升非常警觉,他开车摆脱了弟兄们的跟踪,不过……” “不过什么?”陈功书立刻问道。 “属下发现,似乎除了我们,还有人在跟踪齐主任。”齐勤斌说道。 “还有一伙人。”陈功书露出思索之色,“能确定是哪方面的吗?” “对方应该也发现了我们。”齐勤斌说道,“然后他们就迅速撤走了,看起来似乎是友非敌。” 陈功书心中一动,隐隐有了一丝猜测,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这是怎么了?”程续源进了屋,看到满地狼藉,惊讶问道。 “不小心打翻了。”陈功书淡淡说道,他摆摆手,示意齐勤斌出去。 听得陈功书这般说,程续源心知必然不是如此,不过,他面色上淡淡,没有继续纠结此事。 陈功书看了程续源一眼,根据他安插在程续源身边的眼线的汇报,并无陌生人秘见程续源。 如此则说明齐伍此次来沪上只见了他这个上海区区长,并未私下里约见程续源,这也令陈功书的心中舒坦不少。 “事情有些眉目了。”程续源说道。 “说说。”陈功书递了一支烟卷给程续源,说道。 法租界的那位‘小程总’的手下有动静,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这件事引起了陈功书的注意,他便吩咐程续源负责查勘此事。 程千帆在做什么,这本并军统该关注的事情,更无需军统上海区书记亲自盯着,此本为进一步弱化程续源手中的权利的手段,却是没想到程续源竟好似有了什么发现。 “程千帆在打探的是庆新中学的一个数学代课老师。”程续源说道,“这人叫谢广林。” “这个谢广林有什么特别的?”陈功书问道。 程续源点燃了烟卷,轻轻吸了一口,继续说道,“目前弟兄们只查到了这个人是从花旗国回国的,在花旗国的时候是在花旗国的一个大学里留学。” 他弹了弹烟灰,“对了,这人应该是庚子赔款的留美学生。” “程千帆盯着这么一个人做什么?”陈功书微微皱眉,“可是这个谢广林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婆娘或姐妹?” “这个情况倒是没摸清楚。”程续源摇摇头,他也并未觉得陈功书的这个猜测有多么离谱,以他对那位贪财好色的‘小程总’的认知,能够吸引程千帆下手的,无外乎金钱和女色了。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那个谢广林并非身有余财之人,那么,陈功书的猜测似乎也是一种可能。 就在此时,齐勤斌去而复返,他将一张纸条交给陈功书,又低声耳语一番。 …… “这个谢广林竟然是精于密码的专家?”程续源惊讶出声。 然后他略作思索,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就说得通了。” 他对陈功书说道,“程千帆派人盯着谢广林,应该是受到日本人的指使。” 说着,程续源骂了句,“此人果然是汉奸。” “程千帆是汉奸,这没什么可奇怪的。”陈功书摩挲着下巴,说道。 他看了程续源一眼,“老程,‘火猴子’送出来的这个情报很及时啊。” 说着,陈功书也点燃了一支烟卷,轻轻抽了一口,说道,“谢广林这样的密码专家,正是我们所急需的人才啊。” 齐勤斌送来的情报来自上海区埋在红党内部的暗子‘火猴子’送出来的,其告知区本部,红党正在秘密接触庆新中学的数学老师谢广林,盖因为此人乃是花旗国归国的密码专家,红党有意招揽此人。 陈功书深深的抽了一口烟卷,校长和戴春风对肖勉的宠信令他非常不满,不过,他陈功书是不服输之人,愈是如此,他愈是要做出一些名堂来。 他决定了,抢在程千帆和日本人之前,从红党手中截胡谢广林,将这位密码专家送往重庆,他倒要让校长看看,要戴春风看看,谁才是军统局上海第一将星! …… 曹宇的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卷,他下意识的捏了捏那半只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半只耳是‘残缺品’的缘故,好好的那只耳朵没事,这半只耳朵却是得了冻疮,且有点严重。 “有些蹊跷啊。”曹宇心中说道。 他仔细研究了关于那位从花旗国归国的密码专家任安宁的相关情报,愈是研究,愈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却又捕捉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 程千帆这种暗下里的铁杆汉奸,该杀! 程千帆的人在寻找任安宁,此事已经上海地方党组织安插在陈虎手下的地下党向组织上汇报了。 一个密码专家这样的特殊人才,之于抗日斗争是多么的重要,程千帆这种人不可能不晓得,却是甘愿帮日本人找人,这是铁了心要当汉奸卖国贼! 嗯? 曹宇心中一动,他隐约捕捉到了自己方才一直在苦苦寻觅的蹊跷之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37章 四方动 任安宁是数学大才,是密码专家。 对于这样的特殊人才,日本人是绝对不允许其成功投身抗日阵营的,必然是欲除之而后快。 以曹宇对日本人的了解,日本人为了捕杀任安宁,会不惜调动一切力量的。 这种时候,最熟悉上海情况,且和帮派势力勾连极深的特工总部绝对是最适合做‘找人’工作的。 但是,特工总部这边却始终并未接到日本人的命令。 这是不合常理的。 曹宇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这种不合理的情况却是引起了他的警觉。 敌后潜伏、敌后抗日,形势严峻,斗争环境无比复杂,任何不合理的情况都需要报以警惕。 看来这件事有可能另有乾坤啊。 曹宇将自己的怀疑和警觉暗暗记下,他掏出钥匙开门,推门。 有些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曹宇却是脸色一变,他不动声色的探手掏出短枪,双手紧紧握住。 直接一个低头,贴地一滚,避开可能的埋伏和袭击,同时快速扫了一眼屋内,厅里没有人。 曹宇双手握枪,对准了卧室。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 “曹组长,兄弟并无恶意。” 屋里有人说道。 “未经主人允许,私闯民宅,鬼鬼祟祟,你说你没有恶意。”曹宇冷冷说道。 “兄弟奉上峰的命令来见曹组长,并非恶客。”屋内人说道,“倒是那东洋鬼子,侵我国土,焚我屋舍、辱我姐妹,杀我同胞,他们才是真正的倭寇恶客。” “你到底是谁?”曹宇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曹组长端的是警觉。”屋里人赞叹说道,“兄弟来之前,上峰就特别交代,将此物拿给曹兄弟一看便……” 此人话音未落,曹宇手中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他朝着屋内连开数枪,听得屋内传来的一声惨叫声,他不进反退,直接转身拉开房门冲出去,走了两步,又返跑回来将房门锁上。 然后,曹组长就这么的拎着短枪,发足狂奔来到巷子口不远处的一个电话厅。 咣! 曹宇将短枪向柜台上一放,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说道,“七十六号的,打电话。” 然后他一把操起短枪,对着电话员吼道,“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快!”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的电话员吓坏了,哆哆嗦嗦的拿起电话话筒,要通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主任,有重庆分子,对,对,被我开枪打伤了,锁在我家里了,对,要快。” …… 庆新中学。 谢广林看着乌央央的站在门口,要进屋来探望自己的学生,他不禁头大如斗。 “荀汉义同学,你快带同学们出去。”谢广林假作咳嗽,“老师是伤风了,小心别传染给你们。” “噢噢噢。”听到谢老师这般说,荀汉义很听话的带着同学们后退两步,然后他踮着脚丫,探头探脑,关切问道,“谢老师,你好些了么?” “别担心,老师好多了。”谢广林掩面咳嗽了两声,说道,“同学们,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很高兴你们来探望,不过,老师很担心将病气传给你们,都回去吧。” “老师,我家表叔是很好的先生,要不要请他来给你把把脉。”荀汉义又问道。 “不用了,谢谢你,荀汉义同学。”谢广林咳嗽一声,说道,“老师吃了药,是西药,很好的西药。” “放心吧,老师约了看医生了。”他的手放在房门上,“都回去吧,老师关门了。” “老师,我们走了,你好好养身体。” “走吧,走吧。” 谢广林将房门关上,上了门闩,心中冷哼一声,“聒噪的支那小孩。” 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谢广林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情况此时应该已经被法界的那位‘小程总’所掌握。 这个依靠帝国的支持大发其财的家伙,暗中却勾连上了重庆方面。 按照千北室长的安排,他今天要外出,正好为程千帆带人掳走他创造便利。 他的心中对于千北原司室长非常佩服: 在得知程千帆私通重庆方面后,并没有下令铲除此人,而是制造了‘任安宁’这么一个密码天才,顺势利用程千帆将‘任安宁’送到重庆。 千北室长不愧是曾经受到土肥圆将军夸奖的翘楚俊彦。 …… 荀汉义借口突然肚子痛,与同学们分开,朝着茅厕的方向跑去。 跑到半路,却似乎是憋不住了,直接去了一个旮旯角,蹲在一面破败的墙体后褪下裤子。 “怎么样?” “没有闻到药渣味道。”荀汉义说道,“只是谢老师也说了,他在吃西药。” “我看到你们刚才没有进屋?”洪文予问道。 “谢老师说怕把病气传给我们,不让我们进屋子。”荀汉义说道。 “你怎么真的屙屎?”洪文予捂住鼻子,哭笑不得问道。 “段成弼是狗鼻子。”荀汉义嘿嘿笑着说道,“我身上不带屙屎的味道,他指定会说我不是是屙屎,是去做什么坏事去了。” “好小子,门槛精一个。”洪文予摸了摸荀汉义的脑袋。 “洪大哥,谢老师说他约了医生。”荀汉义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晓得嘞,人多眼杂。”洪文予点点头,他看了看四周,“你慢慢屙屎吧,我先走了。” 根据小义的汇报,无法证实谢广林是不是真的伤风感冒了,他也把握不住,只能向组织上如实汇报,请组织上甄别判断。 他想到了荀汉义说的谢广林约了医生,心中不禁一动,如此,倒是个查勘真相的机会。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 赵枢理放下手中的文件,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按照他和‘火苗’同志的约定,一会他会前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向李萃群汇报发现了从花旗国回国参加反日活动人员谢广林之事。 ‘火苗’同志怀疑任安宁早已经被日本人抓捕、审讯过,此人极可能已经受刑不过、投降日本人了。 ‘火苗’同志安排他参与进来,既能够起到搅局的作用,也能够帮助他立下一功: 作为法租界耳目众多的华籍探长,且和‘小程总’有着‘夺妻之恨’,赵枢理暗中关注程千帆,此乃合理之事。 故而,赵枢理应该能注意到程千帆的人在盯着庆新中学的一个老师,然后便打探到此人是海外过来的仇日分子,随后便从试图捉拿谢广林向日本人那里请功的程千帆手中截胡谢广林,此十分符合赵探长的行事风格。 也就在这个时候,赵枢理听得外间走廊里传来了‘小程总’骂骂咧咧的声音。 经过‘探长办公室’的时候,程千帆的骂声更加响亮。 赵枢理心中一动,收到了最新的暗号。 程千帆从他办公室门口经过的时候骂人,此为计划有变,施行二号方案的意思。 …… 当天下午。 庆新中学的门口。 马路对面来了一个卖油炸萝卜丝饼的挑摊。 一身长袍棉褂的陈功书蹲在地上,手拿一个刚炸好的萝卜丝饼吃得喷香。 吃完一个萝卜丝饼,陈功书抹了抹嘴巴。 “先生,要不要再来一个?”挑担小贩热情招呼。 “蠢货。”陈功书瞪了扮作挑担小贩的手下一眼,“盐不要钱吗?死放盐,死放盐。” 自己这个手下着实是一个棒槌,只因为这家伙自己是重口,炸出来的萝卜丝饼便有些咸。 陈功书吃了两口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真正的挑战小贩哪舍得放这么多盐巴? …… “人怎么样了?”李萃群问曹宇。 曹宇精神紧张,竟是没有听到李萃群喊他。 “曹组长!”李萃群沉声说道。 “主任。”曹宇猛然惊醒。 “我问你人怎么样了?”李萃群又问了一遍。 “肚子那里中了一枪。”曹宇语气略得意,“属下的枪法还是不赖的。” 他对李萃群说道,“现在人送齐民医院了,属下派了人日夜盯着,等醒来就审讯。” “很好。”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说道,“面对重庆方面的拉拢,你能够坚定立场,果断出手,我很高兴。” “属下是坚定要追随汪先生之和平运动,效忠主任的。”曹宇正色说道,“重庆方面的卑鄙伎俩,实在是可笑之极。” “说得好!”李萃群很高兴,“好了,这件事交给四水去调查,你这边且安心歇息两天。” 说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曹宇一眼,“旧伤刚愈,又碰上这档子事,要多休息。” 曹宇闻言,高兴极了,“谢谢主任关心。” 待曹宇离开后,李萃群面色阴沉,他拿起电话话筒,“请苏厅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而刚刚挂好电话,电话铃声便响起来了。 “赵老弟,你说什么?”李萃群左手捂住了左耳朵,“好,很好,我这便安排人过去。” 他的脸上是高兴的笑容,“你那边也派两个做事情机灵的手下过去。” 放下电话,李萃群露出思索之色,随后他按动了办公桌上的响铃。 “请万科长来一下。” …… “你怎么看?”洪启鹏问洪文予。 “很难判断。”洪文予摇摇头,“不过,小义说谢老师约了医生。” 他思忖着,说道,“我们只要盯着谢广林,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需要去看医生,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洪启鹏微微颔首,他点燃了一支烟卷,闷闷的的连抽几大口。 忽而,洪启鹏眼中一亮。 “洪文予同志,组织上交付你一个任务。”洪启鹏思忖说道。 他看着洪文予,说道,“你现在立刻回庆新中学,看看谢老师去哪里看医生,还是说一声是请到学校里看诊的。” “如果医生是请到庆新中学看病的……”洪启鹏沉吟说道,“那么这个谢老师有问题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 “洪部长的意思是,如果谢广林是出去看医生的,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同谢广林直接接触。”洪文予边思考边说道。 “是的,这是一个机会。”洪启鹏点点头,“此前谢广林一直待在宿舍,我们很难接近,现在如果他出来看医生,这是最好的接触机会。” “我这就回学校。”洪文予点点头,说道,“而且我此前和谢广林有过接触,这位谢老师应该还记得我,我就以询问那份论文的借口接近他,料想应该不至于引起谢广林更大的警觉。” “好。”洪启鹏点点头,“一定要注意安全。” “明白。” …… 傍晚时分。 晚霞漫天。 庆新中学门口。 一个身穿小西装,脖子上系了围巾,外面套了风衣的男子一只手捂着嘴巴,似乎是在咳嗽,就那么的出了庆新中学的校门。 “区座,这人就是谢广林。”一个手中拿着萝卜丝饼,真正吃得焖焖香的手下低声说道。 “跟着他,看他去哪里。”陈功书靠在一跟电线杆上,他双手捧着报纸,此时此刻,报纸放低,他打量了谢广林一眼: 戴着眼镜,一幅书呆子样子,只是连连咳嗽,似乎是伤风感冒了。 一下午来来回回吃了好几个萝卜丝饼,陈功书不禁打了一个萝卜嗝,冲着手下做了个跟上去的手势,“机会合适的话,直接将谢广林绑走。” “是。” 一名上海区的行动队员便在路边招了招手,然后便见一个黄包车夫拉着空车跑来,“先生,慢点,小心扶着。” “跟上谢广林。”乘客压低声音说道,“区座让我们伺机绑人。” “放心。”车夫自信一笑,“跑不了。” 看着手下已经展开行动了,陈功书这边一手拿了一个萝卜丝饼,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在马路上,对于此次行动他成竹在胸: 绑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 黄包车夫在卖力的奔跑。 黄包车的车棚放下来,车棚里的人看不清楚在做什么。 “帆哥。”陈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他偏着脑袋对程千帆说道,“过了前面的秋里桥,路人就少了很多,我们是不是在那里动手?” “虎子。”程千帆微微皱眉,说道。 “欸,帆哥。”陈虎答应一声。 “你安排了多少弟兄?”程千帆问道,他的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说道,“有两个黄包车,还有一辆汽车……” 说话间,他已经探手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勃朗宁配枪,咔嚓一声关闭了保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38章 一路顺风 「帆哥,不是我们的人。」陈虎看了一眼右侧的后视镜,对程千帆说道,「小齐他们骑着洋车子跟着呢。」 在这样的青石板马路,骑洋车子比汽车更便利一些。 说着,陈虎也从腰间掏出短枪,关闭保险,随时准备应变。 「帆哥,会不会是张笑林的人?」他问道。 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跟踪者,他首要考虑的就是要保护帆哥的安全。 恨帆哥的人很多,能够有能力和胆量动手的,除了重庆方面和红党之外,就是张笑林了。 并且在陈虎看来,张笑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也可能是冲着谢广林来的。」 对于后面的‘跟踪者,程千帆有九分把握应该是七十六号的人,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算算时间的话,‘算盘同志的电话应该打到李萃群的案前,七十六号确实该有动作了。 「帆哥,要不要让小狄先送你回去。」陈虎说道,「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这件事我必须亲自盯着。」程千帆缓缓摇摇头,「虎子,记住了,谢广林只能在我们手里,如果有人来抢……」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冷意,「就干掉他。」 「明白。」陈虎点点头。 …… 「先生,到了。」黄包车夫放下车把杆,顺手拿起毛巾擦拭了额头的汗水,累的喘粗气说道。 谢广林下了黄包车,他抬眼看了看‘慈云斋的牌匾,点点头,顺手将车资递给车夫。 「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医馆的学徒迎上来,客客气气问道。 「我找宁大夫,约好了的。」谢广林捂着嘴巴,轻轻咳嗽一声。 「您是庆新中学的谢先生?」 谢广林点点头。 「谢先生里面请,师傅已经在等着了。」学徒将谢广林向内堂里延领。 …… 「慈云斋……」程千帆撩起车帘,看了一眼斜向的这间医馆。 这名字与其说是医馆,倒更像是一间佛堂。 「一会人一出来,就动手。」程千帆打了个哈欠,说道。 「是。」陈虎说道,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看到那辆一直尾随的车子停在了不远处,「帆哥,他们还真可能是冲着谢广林来的,我去部署一下。」 「去吧。」程千帆淡淡点头。 …… 「科长,程千帆的人也在盯着谢广林。」 「不管他们。」万三良嘴巴里咬着烟卷,烟卷实际上早已经被唾液打湿熄灭,他呸的一口吐掉,「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会直接拿人。」 根据法租界巡捕房的那位赵探长提供的情报,应该是程千帆发现了这个谢广林,想着要抓了送给日本人请赏。 赵枢理和程千帆有夺妻之恨,自然不愿意看到程千帆成就好事,于是便悄悄汇报给李主任。 现在他们等于是从程千帆的嘴巴里抢肉吃。…. 就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就行了,即便是这位‘小程总计较起来了,他们也有理由: 这人是他们七十六号早就发现的! 再者说了,他程千帆毕竟还没有公开投靠日本人呢,而他们七十六号才是正儿八经的为日本人做事的,这事情说破天了,都是极司菲尔路占理。 …… 「先生,到了。」黄包车夫放下车把杆,喘着粗气说道,他顺手拿起挂在车把杆上的葫芦,拔掉葫芦口,大口大口的喝着冷水。 「不错。」陈功书从黄包车上下来,他看了一眼假扮黄包车夫的手下,「大运,你比他们两个装得像。」 特别是刚才用葫芦喝水的动作,很自然,和真正的黄包车夫几无二样。 「长官,俺以前就是拉车的。」犹大运抹了一把嘴巴,说道。 然后他看到陈功书下了车就要直接走,赶紧一把拽住,「先生,您还没给车钱呢。」 「一着急就忘了。」陈功书摇头笑道,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枚镍币递给犹大运,他是真的忘记了。 「吓吓侬,吓吓侬。」犹大运操着半熟的上海话道谢。 陈功书抬眼看了不远处的‘慈云斋的店招,他的目光同先期抵达的行动二大队队长萧远山在空中有个对视。 萧远山点点头,意思是都安排好了。 陈功书径直朝着慈云斋旁边不远处的惠兴茶楼走去。 …… 万三良喜吃梅子。 他喜欢梅子在口中的酸溜溜、甜滋滋的感觉。 aji一口,将梅核吐出车窗外。 万三良的目光始终盯着那个刚从黄包车上下来的男人。 男人下车忘了给车钱,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的。 他本以为这人也许是因为要急着去慈云斋看病,才会忘记给车钱。 此时看到这人付了车资后,却是没有去慈云斋,而是去了不远处的惠兴茶楼,万三良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一般而言,车夫会将黄包车停在目的地的当门口,除非是道路不便。 就以当下来讲,惠兴茶楼的门口并无障碍阻隔,乘客要去惠兴茶楼,车夫都会直接将黄包车停在惠兴茶楼门口才是,而不是停在了更靠近慈云斋的这边。 虽然从黄包车停的地方到惠兴茶楼,也不过是多走三四十步而已,但是,无论是对于乘客还是车夫来说,这都是不应该的: 乘客会不乐意,车夫做得不到位。 万三良的目光停留在黄包车夫的身上。 那个黄包车夫将车子拉到了靠近电线杆的僻静处,自己坐在车把杆上,从一个布包里摸出冻得发硬的烧饼,就着葫芦里的冷水就吃起来。 万三良微微皱眉,这黄包车夫的伙食不错啊。 当然,也不是说黄包车夫就吃不起烧饼,咬咬牙还是吃得起的,只是大多数黄包车夫会不舍得,他们要从嘴巴里省钱,只为了多买一把米,让全家人混个囫囵半饱。…. 他又看了一眼这黄包车夫,年龄不大,许是没有成家的,这样就情有可原了。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惠兴茶楼,视线上移,万三良看到了方才从黄包车上下来的男子正在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落座。 他仔细盯着这人的脸看了看。 这人是国字脸,身材魁梧。 并不认识,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万三良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回到慈云斋,今天的任务是抓捕这个从花旗国归国的抗日分子,既然没有什么异常,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 aji! 陈功书吐出西瓜子皮。 他微微皱眉。 这西瓜子是陈皮味道的,他不太喜欢,他喜欢话梅味道的。 罢了,时事艰难,为了党国大业,为了抗战,些许委屈他陈功书还是且能忍受的。 他的目光看向隔壁不远处的慈云斋。 按理说掳人这种事情,并不需要他堂堂上海区区座出面。 不过,自从和齐伍见面后,陈功书心气不顺,做什 么事情都感觉憋得慌,就好似一股无明业火堵在肺腑间。 他索性便直接来指挥此次掳人行动,既是散散心,也算是勉强过过瘾。 他是极喜欢亲自参与行动,尤其是刺杀行动的。 无论是制裁张敬尧,还是此前在北平刺杀王克敏,以及在河内对汪填海的刺杀行动,他都是亲自提枪上阵的,他喜欢那种快意杀伐,铲除国贼的感觉。 萧远山双手捧着报纸,假作是在等候电车,他从报纸的缝隙瞥了一眼惠兴茶楼二楼靠窗品茶的区座,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有些口渴。 按照区座为上海区制定的新家规,外勤单位和内勤尤其是区本部是切不可发生直接联系的。 这也正是此前行动四大队队长万三良叛变,却无法直接威胁到区长陈功书的原因—— 万三良根本没见过陈功书,更不知道陈功书藏身何处。 不过,他萧远山不一样。 他是区座从北平站带到上海来的,是区座嫡系中的亲信。 「队长,我看到了陈虎。」一个手下凑过来,假装要借光看报纸,说道。 「程千帆的那个狗腿子?」萧远山微微皱眉。 「嗯呐。」手下点点头,目光示意队长看向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小轿车,「陈虎就是从那辆车里下来的。」 「行啊,小东,知道小汽车用辆了。」萧远山笑着说道。 说着,他手指着报纸,假作是要给这个凑过来看报纸的家伙讲述报纸上内容,低声说道,「陈虎应该也是冲着谢广林来的。」 根据区座所说,情报是从成功打入红党内部的弟兄传出来的,是程千帆要抓这谢广林向日本人请功。 「队长,一会怎么做?」小东问道,「要不要连程千帆的人一起做了?」 「算了。」萧远山摇摇头,「区座的命令是掳走谢广林,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 …… 洪文予累坏了。 他坐不起黄包车。 更没有洋车子。 他工作得来的薪水都省吃俭用交给组织,用来帮助更加贫困的同志了。 故而他只能辛苦自己的脚底板了。 此时此刻,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远远地看着慈云斋的方向。 最后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装找了个阳光好的地方嗮太阳,实则是暗中观察。 他方才搭眼一看,隐隐觉得不对劲。 无他,那两辆黑色的小汽车停在慈云斋对面马路,一辆靠左侧,一辆靠右侧,这架势自然引起洪文予的注意。 当然了,他也知道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个慈云斋医馆,洪文予曾经听一个住在附近的同事提起过,据说医术不错,尤其是有一个医方专职小儿咳喘,若是因盛名在外引得富豪之家多来求诊,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洪文予性情谨慎,还是难免多看了几眼。 却是并无其他异常。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的车帘被掀开,有人从车窗朝外扔了一枚烟蒂。 也就在这个瞬间,洪文予看到了那扔烟蒂之人的面孔: 程千帆! 他心头一惊。 法租界的‘小程总赫赫有名,且得益于此人性好渔色,关于程千帆的桃色新闻实其多,《晶报》就曾经连篇累牍的报道过这位‘小程总的桃色新闻,甚至还刊登了程千帆的照片。 不过,据说后来《晶报》被瘪三闯入,将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还有员工被打伤,不知 道是不是和此事有关联。 也正是因此,他是‘认识这位在法租界乃至是整个上海滩都凶名赫赫的‘小程总的。 程千帆来这里做什么? 洪文予心中一沉。 组织上得知有任安宁这么一位从花旗国归国的密码专家,正是从程千帆这边的动静得到情报的。 很显然,程千帆这个狗汉女干是准备动手了,这是要抓捕谢广林献给他的日本主子。 洪文予大急。 他有一种要冲到慈云斋告诉谢广林,通知他赶紧逃走的冲动。 不过,洪文予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要是这么做了,不仅仅不能帮助谢广林脱难,还会搭进去一个他。 后者,他不怕,他只怕枉送性命却不能救人。 洪文予凝思苦想,忽而,他心中一动,朝着远离慈云斋的森德利方向跑去。 …… 程千帆瞥了一眼,他看到洪文予跑开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方才洪文予跑来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然后便认出来这人是那个在荀汉义的‘引荐下向谢广林请教的男子。 程千帆心中有八九成把握这人是己方的同志。 故而,在看到洪文予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提了起来,他担心这位同志会急切间鲁莽介入,那就麻烦了。 …… 慈云斋医馆内部。 「麻生君,室长托我带来一句话。」医馆馆主令狐浩端起手中茶盏,向麻生保利郎致意,说道。 麻生保利郎立刻态度恭敬,聆听。 「室长祝你一路顺风。」令狐浩说道。 「室长,室长!」麻生保利郎的眼眶湿润了,在他临将离沪赴渝之际,室长没有更多的提及任务和要求,话语中满是关心,这看似平淡的祝福语,却令麻生保利郎的胸膛里是那么的火热,是那么的暖洋洋的。 他对令狐浩说道,「请馆主代麻生转告室长,麻生此去,抱以杀身成仁之志,唯愿我大日本帝国武运长久,添皇陛下万岁!」 令狐浩看着神情无比肃穆的麻生保利郎,也是即刻起身,他表情郑重说道,「麻生君,勇士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39314902. ...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839章 何があったの 距离慈云斋约莫两条街,有一个东正教小教堂。 千北原司放下手中的酒瓶子,轻轻摇摇头,“欧罗巴人的酒水,并不适合亚洲人的胃。” “室长,这应该是牧师的藏酒。”小野航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扭头说道。 他的眉头皱起来,“我担心那个贪财的牧师会让我们加钱。” 他们之所以能够获准在教堂的四楼观察,盖因为用金钱收买了牧师。 千北原司笑了笑,没理会。 “麻生进去多久了?”他问。 “二十三分钟。”小野航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 “程千帆到了没?”千北原司又问。 “到了。”小野航说道,伸手一指,“靠近凯赛尔路的那辆轿车,程千帆就在里面。” 他对千北原司说道,“属下刚才看到陈虎从车子里下来。” “他倒是听话。”千北原司轻笑一声,三本次郎下令宫崎健太郎亲手处决‘任安宁’,程千帆不敢不来。 只是这笑意中似是多了几分莫名之意。 “室长,还有一辆汽车停在了靠近森德利路那一侧。”小野航说道。 “也是程千帆的人?”千北原司立刻问道。 “不太像。”小野航摇摇头。 千北原司走到窗台边,从小野航的手中接过了望远镜观察。 “是极司菲尔路的那帮蠢货。”千北原司冷哼一声,说道。 那辆小汽车的车牌是七十六号的。 为了方便行动,七十六号准备了好些车牌,这些车牌并非假冒,都是有据可查的,或者说,是在帝国这边登记在案的。 对于极司菲尔路,帝国是既用,又格外防备。 “安排一个人过去,让七十六号的人撤离。”千北原司沉声说道。 ‘鲟鱼计划’是他精心设计的,现在大幕已经拉开,他不容许任何人来搅局。 而显然,七十六号的人就是这有可能搅局、坏事的不速之客。 “是!” …… 小野航出去叫了一个手下,吩咐一番后又回来了。 他看到千北原司面带忧伤之色,“室长,我还是不明白。” 小野航小心翼翼说道,“麻生君可以不必死的,我们完全可以命令程千帆将人秘密抓捕关押,然后安排铃木庆太继续假扮谢广林……” “麻生会不会死,这决定于程千帆。”千北原司说道。 小野航一开始并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他略一思索后明白过来,惊讶问道,“室长,你怀疑程千帆……” 千北原司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手下的这个问题。 “室长。”小野航说道,“无论是麻生君还是铃木庆太都是很有能力的勇士,这样的必死之局,是不是有些可惜。” 对于室长的计划,他大略知道,无论是麻生保利郎还是铃木庆太皆是死士。 此去重庆,本就是一去无回之举。 “小野,你知道我最尊敬的人是谁吗?”千北原司说道。 小野航摇摇头。 “是岩仓阁下。”千北原司说道,他的眼眸中流露出崇敬之色。 小野航自然是知道岩仓具视的,日元上就有岩仓具视公爵的头像。 只是,他不知道室长为何突然提起岩仓具视公爵。 好在千北原司也没有期待他回答,他继续自顾自说道。 明治四年,时任帝国右大臣外务卿岩仓具视率领庞大的代表团远赴欧美,实地考察了十余个国家的政治、军事、文化教育等情况。 此次历经20个月、耗资上百万日元的“超级出访”,给予了包括岩仓具视阁下在内的帝国上层人士们足够的震撼。 通过对这些发达国家的考察,对于教育在国家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诸君也有了极为深入的认识。 同样是明治四年,耀照寰宇的明治陛下设立文部省,并于次年颁布了帝国历史上第一个教育改革法令——《学制》,其内容囊括了学区、学校、教师、学生和考试、学费等内容,合计109章。 明治六年,在岩仓具视阁下的访问团归国后,向添皇陛下奏报,陛下更加重视教育,《学制》又增加了海外留学生规则、神官僧侣学校、学科毕业证书等三部分内容,当年四月又追加“学制两编”,规定了专门学校及贷费生规则,三者合计两百一十三章。 根据《学制》要求: 全国共分为8个大学区,每个大学区计划设立1所大学;每个大学区分为32个中学区,每个中学区计划设立1所中学;每个中学区分为210个小学区,每个小学区计划设立1所小学。 《学制》规定,小学分为寻常(一般)小学、女儿小学、村落小学、贫人小学、私塾小学、幼稚小学(幼稚园)等。其中,寻常小学为小学的主体,分为上、下两等,学制各为4年,并要求孩童6岁入学。 作为小学毕业生进行普通学科知识教育的寻常中学,同样分为上、下两级,学习年限各为3年,共计6年。 除了寻常中学外,在中学阶段还设有工业学校、商业学校、农业学校、通辨学校(外国语学校)、私塾中学、残疾人学校和诸民学校等院校。 而“诸民学校”更是意义非凡,主要是面向未接受过系统义务教育的成年人(18岁以上男子和15岁以上女子)的“业余教育”,以夜间授课为主。 只有父母有了文化,孩子才更有学识。 此外,重视师范教育,大力兴办西式大学,尤其重视理工科,源源不断的为帝国培养从基础人才到精尖人才。 即便是现在来回看历史,千北原司依然深感震撼,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庞大并全面的国民教学计划。 “教育,人才,这是帝国振兴的基础。”千北原司的表情难得的郑重且严肃。 这也正是战争爆发后,帝国重点轰炸中国的大学校园、图书馆等场所的重要原因,正如同陆航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依然舍得用重磅航弹轰炸上海的商务印书馆,将这个中国人最大最齐全的图书馆炸成了废墟,此一个道理。 “重庆那边汇集了很多精尖人才,这些人甚至可以说是这个偏居一隅的流亡政府在密码数学一科最后的人才了,这些人对于帝国威胁极大。”千北原司说道,“牺牲麻生君、铃木君,换得那些人的性命,这笔买卖是非常值得的。” 己国重视教育,培养人才。 摧毁敌国的教育基础,毁灭中国人的教育种子,毁灭他们那少得可怜的理科精英。 在千北原司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特务机关厮杀之胜利了,从战争大局来讲,都是有十分重大的意义的。 他拿起了酒瓶子,咕咚咕咚连续喝了几大口他言语中颇多鄙夷的朗姆酒。 …… 万三良坐在车子里,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慈云斋医馆的方向。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那谢广林已经进去小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他看了一眼远端那位‘小程总’的座驾,程千帆还未离开,这说明这位‘小程总’也没有得手,这令万三良心中稍稍放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径直向小汽车而来。 “英杰。”万三良沉声说道。 “是。”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淮英杰拉开车门下车,然后就站在车门边摸出一个烟卷,划了一根洋火点燃烟卷,慢条斯理的抽烟,目光盯着越来越靠近的男子。 车内,万三良已经摸出马牌撸子,关闭保险,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射杀来人。 自从投靠七十六号之事曝光后,他就整天介提心吊胆,唯恐自己成为了军统上海区行动队的枪下亡魂。 “去去去,一边去。”淮英杰看了一眼来人,嫌弃的摆摆夹着烟卷的手。 “我要见你们带队长官。”男子面色倨傲说道。 淮英杰脸色一变,厉声说道,“什么长官?你说什么呢?” “你们不是七十六号的?”男子微微皱眉,莫非室长判断错误? 听得对方一语道破己方身份,淮英杰面色阴沉,直接伸手掏出了短枪,随之用外套遮住了大半个枪身,露出枪口对准对方,“你是什么人?” 男子要摸向腰间。 “别动。” “我拿证件。”男子说道。 淮英杰的枪口动了动,示意对方老实点,然后让走上来在对方身上摸了摸,然后果然摸出来一个证件。 枪口依然暗暗对准对方,他左手大拇指挑开证件看,然后淮英杰的嘴角扬起一抹鄙夷之色,口中呵呵出声。 “英杰,哪部分的?”万三良将车窗摇下一半,人却是尽量躲在座椅靠背的车侧问道。 “科长,是大道(特别)市政府警察局的人。”淮英杰轻笑一声说道。 证件上此人名字叫做莫骁忝。 “让他滚蛋。”万三良冷笑一声,不屑说道。 “是。”淮英杰将证件直接丢给对方,嘴巴里骂骂咧咧,“滚蛋。” 他气坏了,方才这家伙走路那嚣张的样子,看人的时候鼻孔朝天,他心中还犯嘀咕呢,以为这莫不是日本人,没想到竟然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 册那娘,警察局还不如他们七十六号在日本人面前有面子呢,在他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警察只是我的掩护身份,我是为特高课工作的。”男子捡起了证件,尽管心中愤怒异常,恨不得一枪崩了面前的七十六号特工,为了任务的隐蔽性,他只能强压怒火,解释说道。 为了行动方便,在不暴露自身身份的情况下,他们身上便会携带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证件行事。 却是没想到这警察证件竟然被特工总部的人鄙薄了。 特高课? 淮英杰下意识扭头看了科长一眼,如果对方是特高课的,那倒确实是需要忌惮一些。 “滚蛋。”万三良在内冷冷说道,“阿杰,让他滚蛋,不然就抓起来。” “是!” 看到特工总部的人真的要动手抓人了,‘莫骁忝’气坏了,“你们要做什么?” 他冲着淮英杰低声吼道“我们长官说了,让你们立刻撤离,不要打……” 他话音未落,就被淮英杰靠近,用枪口抵在了胸膛,“闭嘴,再嚷嚷打死你。” ‘莫骁忝’立刻闭嘴。 然后下一秒钟,他就感觉后脖颈挨了一下,然后他就什么都还不知道了。 这是从侧后方迂回的特工从后面偷袭,放倒了‘莫骁忝’。 然后这人和淮英杰一道将此人抬进了后备箱,然后用破布堵住嘴巴,并且捆绑了手脚,然后关闭后备箱。 万三良满意的点点头,这是他方才打手势示意手下从侧后方包抄动手的。 “科长,为什么不等这个家伙说完?”淮英杰不解问道,“也许这家伙确实是特高课的人呢。” 万三良瞪了淮英杰一眼。 “棒槌。”另外一名特工替科长骂了淮英杰一句,“怕的就是这家伙说出来。” 万三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该他的功劳,谁都抢不得,除了‘确认身份’的日本人…… …… 小教堂的四楼。 小野航惊呆了。 他双手架着望远镜,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万万没想到去驱赶七十六号车辆的熊野第五,非但没有赶走七十六号的人,竟然还被七十六号的人袭击,人都被放倒、生死不知,然后还被塞进了汽车后备箱。 这,那些家伙真的是七十六号的人吗? 他有些怀疑室长的判断了。 “室长。”小野航赶紧呼喊千北原司。 “怎么了?”千北原司走过来。 “熊野君被他们击倒,人也被塞进了后备箱。” “纳尼?”千北原司一把从小野航手中夺过了望远镜。 他先看向小汽车方向,此时已经看不到什么异常了。 然后,他的视角移动,就看到麻生保利郎手中拎着药包,在医馆关注令狐浩的相送下,走出了慈云斋医馆的大门。 望远镜中的视线‘跟随’这谢广林,看到他走到了马路中央,准备越过马路。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伙人突然冲向了谢广林。 不,不是一伙人。 是三伙人。 还不对。 是四一伙——在远端可以看到有一伙巡捕正吹着口哨跑来。 “まさか!”这位一直以来表情淡淡,一幅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的室长先生呆住了,不禁惊呼道,“何があったの(发生什么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月票啊,求月票啊。 (本章完) 第840章 乱成一锅粥(求双倍月票) 千北原司的脑子是混乱的。 他的表情很快从呆愣变得无比阴沉。 作为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又为中野学校的优等毕业生,一直以来围绕着他的都是鼓励和赞许。 春风得意,意气风发这两个词仿佛就是为千北原司发明的。 这是一个骄傲的人,他认为一切事情都能够被自己掌握,运筹帷幄是他的标签。 但是,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有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事态失控’的感觉。 “室长,我带人下去。”小野航表情严峻,说道。 “不!”千北原司右手抬起,阻止道,“现在我们的介入只会于事无补。” 他摇摇头,继续说道,“在没有弄清楚局面之前贸然介入,是最愚蠢的行为,尤其是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 千北原司收拾起杂乱中带着慌张的情绪,他双手架着望远镜,盯着马路上看。 经过了事情乍起的慌张之后,他很快便想通了一些关节,心中也放松了不少。 他很快便推测各方势力的来头: 宫崎健太郎是奉命行事。 七十六号的介入属于意外情况。 巡捕房的巡捕虽然同样属于意外情况,但是,这是可以预料的意外情况。 程千帆在这里,足以压制这些巡捕。 另外那一路人马? 红党? 重庆方面?中统?亦或是军统其他单位? 在这个时候,千北原司反而最担心的是‘谢广林’落入七十六号的手中,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谢广林’被特工总部的人抓走了,那他这精心设计的完美计划将直接夭折。 其次,倘若那一路不知其身份的人马是红党,千北原司实际上是不愿意‘谢广林’落入红党手中的,倘若红党将‘谢广林’送往重庆,那么自然最好,倘若是红党想要将‘谢广林’揽入怀中,那么,这枚暗子的作用将会比预计的要削弱。 在千北原司的心中,红党不足为虑,重庆方面才是帝国的主要敌人。 倘若这伙来历不明分子是中统亦或是军统其他单位的,这在千北原司看来,‘谢广林’落入他们手中也是可以接受的。 如此,麻生保利郎就可以顺势直接打入重庆,当然了,这样的话铃木庆太那个愚蠢的家伙就错失了为添皇陛下尽忠的机会了。 倘若‘谢广林’落入程千帆的手中,如此则最好不过,一切都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 此才是真正的计中计,是他最期待的情况。 而此时此刻,慈云斋门口的大马路上,这块法租界西北角的一马路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 谢广林手中拎着药包,看似漫不经心的穿越马路,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观察。 根据室长的判断,程千帆那个投靠了重庆的家伙极可能会在今日对他动手,而对于一直在学校内深居简出的他来说,此时此刻就是好时机。 饶是已经有了被人‘掳走’的心理准备了。 但是,当看到好几伙人都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谢广林还是被震惊到了。 是真的震惊。 不愧是法租界声名赫赫的‘小程总’,来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竟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就那么手中拎着药包,有些发呆的看着扑过来的人群。 然后,谢广林脸色一变,拎着药包就开始发足狂奔。 不对。 这伙人并非都是程千帆的人。 谢广林使出浑身力气奔跑逃窜,按照室长的计划,他应该被程千帆的人抓到,然后这位私通重庆的‘小程总’会将他‘如愿’送往重庆。 所以,他知道自己只能被程千帆的人抓到,决不能被其他势力抓到,尤其是在无法确定这些势力来自何方的情况下。 …… 砰! 淮英杰开了一枪。 却是被侧面来的人撞了一下,枪口动了下,没有打中。 他愤怒的看过去,然后就吓得屁滚交流,下意识的闪避。 对方手中握有匕首,直接朝着他刺来。 匕首刺空了。 淮英杰狼狈的坐在地上,好在手中短枪没有丢掉,抬起枪口,扣动扳机。 砰。 李二茂看了一眼胸膛的血洞,整个人身体后仰,倒了下去。 “谢先生,我们是军统上海区行动队的。”萧远山看到手下李二茂殉国,顾不得悲伤,他直接开了一枪撂倒了一个敌人,冲着躲在一个店铺外面的石狮子后面的谢广林喊道,“我们是来救你的。” “军统,万科长,他们是军统分子!”淮英杰连滚带爬找了个电线杆当掩体,冲着万三良大声喊道。 万科长? 萧远山扭头看过去,就看到远端的敌人。 “万三良!”他厉声吼道。 回应他的一梭子子弹。 萧远山当即确认了那边几个敌人中必然有叛徒万三良。 他咬牙切齿吼道,“大运,你带人救谢先生,我来阻击。” 说着,枪口一抬,砰砰两枪。 “万三良,你个驴尻的,投了七十六号那帮杂碎,今天爷爷要清理门户。” …… “力哥,怎么办?”几个巡捕还未冲过来,就被这噼里啪啦的枪声吓得连忙趴在了地上。 “保护好自己,其他的先别管。”曹力的心都在打哆嗦,他咬着牙吼道。 “被那个瘪三坑苦了。”一个巡捕叫苦不迭。 方才一个年轻教师模样的男子跑来,说学校里的同事刚刚从当铺赎回家里的金银首饰,就被三只手盯上了。 几个巡捕一听这好事,赶紧颠颠儿跑来,没想到却是遭遇这等枪林弹雨。 “虎哥,怎么办?” 陈虎趴在地上,嘴巴里咬着早已经熄灭的烟屁股,双目好似冒火一般,面色阴沉的打量着场上的局势。 他很不满意自己以及众弟兄的表现。 就在方才,他带人就要扑向谢广林,就看到还有两路人马也扑向谢广林。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还朝着他们这边开了一枪。 这一枪倒是没有伤人,对方的目的似乎也不是为了伤人,而是迟滞他们的行动。 结果也正如对方之意,他们这边的动作慢了一下,然后就被这些人冲到前面去了。 不过,还没等陈虎懊恼不迭,就看到这两伙人对射起来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确定了这两路人马的来头。 其中一伙人自报家门,是军统上海区的。 另外一伙赫然是七十六号的,领头之人是一个叫万三良的,此人应该是军统叛徒。 因为这两伙人厮杀在一起了,以至于这两路人马都没有能够接近谢广林。 现在的情况是,谢广林躲在了一家关门的铺子门前的石狮子后面,子弹就在石狮子的两侧飞来飞去,陈虎这边虽然暂时没有加入战团,却也一时之间无法接近谢广林。 而且,陈虎知道,他们这一方只要试图有什么动静,必然会引来军统上海区以及七十六号的双重打击。 …… “虎子哥。”小狄爬到陈虎身边,也跟着问道,“怎么办?” 陈虎没说话。 小狄看了一眼躲在石狮子后面的谢广林,忽而说道,“想不到这家伙倒是个香饽饽呢。” 陈虎偏了偏脑袋,深深的看了小狄一眼,然后下达命令,“打!” “打谁?”有人下意识问了句。 然后就看到陈虎抬起枪口,砰砰两枪,直接放倒了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工。 还没等七十六号的人反应过来,陈虎又开了一枪,却是冲着军统的人开枪的,只不过这一枪没有打中人,打在电线杆上。 “谁挡着咱们抓人,就打谁。”陈虎说道,然后扭头对小狄说,“你回去,保护帆哥”。 砰砰砰砰。 …… “愚蠢的家伙!” 千北原司从望远镜里看到程千帆的手下竟然向包括七十六号在内的另外两伙人同时开枪,不禁气的骂道。 此时此刻,他已经得知那伙不明身份的枪手是军统上海区的人。 故而,千北原司内心中已经可以接受‘谢广林’被军统上海区救走了。 他这边已经派了手下再度去见万三良,直接下达命令,令万三良带人演戏,任凭谢广林落入军统上海区手中。 却是没想到程千帆的人突然陷入混战中了。 只不过,虽然恼火,千北原司却又无可奈何。 程千帆明面上并未公开投靠帝国,且按照叔叔的‘镰刀计划’,程千帆此时此刻是为军统郑卫龙出手救人,再加上其他原因,出于安全考虑,他不能够派人去告知程千帆放谢广林被军统上海区救走。 这等于直接在程千帆那边暴露了谢广林的身份,而这恰恰是不能为的。 所以,面对此情此景的混乱局面,千北原司虽然愤怒,却又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办法。 …… 军统的人打七十六号,军统的人打程千帆的人。 七十六号和军统杀得兴起,这边同时也和那位‘小程总’的人交火。 陈虎下令手下无差别射击。 现场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热粥。 万三良躲在车子后面,他头大如斗。 军统的人与他杀红眼,这他可以理解。 他无法理解的是程千帆的人怎么敢对他们七十六号动手的。 就因为方才他暗中令手下朝着程千帆的人开了一枪? 那一枪不为伤人,只为迟滞,他不认为对方看不出来这其中意思,这是手下留情,不愿意撕破脸。 “程总,鄙人七十六号万三良,你可能没听过我,这没关系。”万三良冲着远端小程总的座驾的方向扯着嗓子喊道,“你与我们李主任是朋友,是自己人,自己人就不要发声这种误会了。” 回应万三良的人两声枪响。 然后是惨叫声。 程千帆两枪打伤一名七十六号特工,冷冷喊道,“谢广林事涉江洋大盗姜骡子案,人我必须带走。” 日你仙人板板。 万三良气坏了。 谢广林一个刚从花旗国归国的知识分子,你程千帆竟然口空白话说这样一个人涉案姜骡子匪帮,这已经不能用‘栽赃陷害’可以形容了,这是无法无天啊。 都说他们七十六号暗无天日,你‘小程总’也不遑多让! 万三良觉得程千帆给出的这个理由,有侮辱人的意思。 “程总,谢广林是反日分子,我们七十六号必须将其绳之以法。”万三良喊道,“还望程总给万某一个面子,万某感激不尽。” “你算哪根葱!”程千帆冷笑一声,骂道。 万三良气坏了。 “科长,这人要见你。” “什么人?”万三良将身体躲在轮胎后面,这可以避免子弹从车底下飞过来击中。 “那人说是特高课的。” 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子被带来了。 “万先生,鄙人特高课小岛信泽。”鸭舌帽男子说道,“我们室长派我来告诉万先生,请务必让军统上海区的人成功救走谢广林。” 他看着万三良,“室长说了,请万先生务必执行命令。” 鸭舌帽男子话音未落,收到万三良眼神暗示的手下已经一个手刀将其打晕,然后熟练的捆绑,嘴巴也堵住了。 “送上门的蠢货。”万三良冷哼一声。 放走谢广林,任凭军统带走谢广林,这样的假命令,得多么愚蠢的人才会相信? 不过,口中这样骂着,万三良的心中略一思索,却是暗自心惊,不知道上海区此次行动是何人指挥的,此计谋看似蠢不可及,实际上堪称阴险。 因为特高课确实是有一个叫做小岛信泽的日本特工。 若非他不仅仅知道小岛信泽这个名字,还远远地见过敌人一面,当即认出此人并非小岛信泽,还真有可能被欺瞒呢。 当然了,此人冒充小岛信泽,看似高明的计谋,反倒是送货上门了。 此时此刻,万三良响起了后备箱塞着的那个被打晕的家伙,此人先是自称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然后又声称是特高课的,现在看来,这人也可能是军统上海区的。 看了一眼被捆绑的鸭舌帽男子,万三良心中满意,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抓了两个了! 万三良仔细思考,军统上海区三番五次的使出这样的技俩,这正说明这个谢广林非常重要,这个人甚至远比他所掌握的情况还要重要。 万三良一咬牙,“传我命令,绝对不能让谢广林逃了。” 他冷声说道,“活得抓不到,死得也行。”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 双倍月票开始了,恳求双倍月票,拜谢。 (本章完) 第841章 精锐特工麻生君(求双倍月票) ‘啪’的一声枪响。 陈功书眼瞅着子弹从车顶上浮掠,最终击中了车侧的树木,他遗憾的摇摇头。 端的是贪生怕死的家伙啊。 枪响之后,陈功书准备浑水摸鱼。 他的目标是那位‘小程总’,这是经过瞬间的‘深思熟虑’后果断作出的决定。 陈功书早就想要对程千帆下手了。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此人已经不仅仅是对日态度亲近了: 程千帆同日本国驻沪上领事馆参赞今村兵太郎走的很近,而今村兵太郎是岩井英一手下头号大将,岩井英一将其手下特务机关岩井公馆的日常工作交给今村兵太郎打理。 陈功书有绝对的理由怀疑程千帆已经被岩井公馆收买,甚至其本身已经加入该日本特务机关。 此外,程千帆同上海特高课的荒木播磨关系非常好,据说程千帆还颇得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欣赏。 特高课针对重庆方面、红党方面在法租界的多次抓捕行动,背后都有程千帆的影子。 更别提程千帆其自身还出现在汪填海与王克敏、梁宏志之所谓的‘三巨头谈判’随行人员名单中,此为程千帆铁了心追随汪填海当汉奸的铁证。 当然,最主要的是,程千帆在法租界拥有不小的权势,上至租界高层,下至三教九流,此人都有着颇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后者,程千帆的势力已经渗透到法租界乃至是上海滩的角角落落,其本身早已经对军统上海区构成极大的威胁了。 若非戴春风早就三令五申不得对上海各租界官员动手,陈功书早就对程千帆动手了。 他明白戴春风之所以发出这样的禁令是出于何种考虑—— 禁令主要是考虑到委员长担心对租界官员刺杀会引来友邦不满。 不过,陈功书了解戴春风,自己这位‘黄埔小学弟’对列强素来不喜,尤不喜英法。 戴春风曾经在特务处内部高层会议上明确指出: 西方列强不可信,自大又愚蠢。 他的考虑是趁乱动手,可以嫁祸给七十六号,如此不仅仅干掉了程千帆这个在法租界有着不小的权势、暗中为日本人作伥的汉奸,还可以避免校长所担心的引起友邦不满的恶果。 不过,也不是没有担心的地方。 程千帆祖父程顾之老先生是同盟会老会员,便是校长也要尊称一声顾公,程千帆的父母是党国烈士,据说在江山县的衣冠冢,校长都有派人送花圈挽联。 此外,校长最重乡土情。 这边若是干掉了程千帆,他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老头子的不满。 或许不会。 他早就听说校长对于有国党元老子弟投敌当汉奸非常不满,程千帆却数典忘祖暗中投靠日本人,对于这等数典忘祖之辈,校长应该深厌之。 所以,陈功书果断开枪瞄准程千帆了。 他甚至没有顾得上去射杀军统叛徒万三良。 当然,他选择不以万三良为目标,而是射杀程千帆,也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 如此,万三良便不会第一时间确认他是军统方面的,这有助于他在此乱战中全身而退。 只可惜,程千帆这厮果然怕死之极,这人躲在车辆与树木的夹角处,便是开枪也是不敢冒头,只管扣动扳机。 陈功书略作观察,要射杀程千帆的话,只有居高临下从车顶方向射击,只是射击角度实在是太小了,果不其然,方才他开枪后子弹没有能够伤及程千帆分毫。 不仅仅如此—— 陈功书一个低头弯腰,打滚,躲开了密集的子弹射击。 …… “打!”程千帆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发号施令,“弄死这瘪三,赏大黄鱼十根。” 方才那发子弹虽然没有伤及他分毫,但是,子弹从头顶上方掠过,嵌入身后的树木,却也是着实吓了他一跳。 一个不察,险些害的帆哥中枪,本就不安且内疚,此时此刻更是听得帆哥如此丰厚悬红,几个在他身侧保护的保镖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子弹向茶楼的二楼倾泻而去。 陈功书没想到自己只是抽冷子开了一枪,却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子弹打在茶具、桌椅上,碎屑乱飞,一片狼藉。 他是极果断之人,心知形势不妙,更担心被人包抄了后路,果断决定撤离。 万三良本就对程千帆向他开枪很不满,那边程千帆的手下也正和他的手下交火厮杀,此时此刻看到有人突然偷袭程千帆,他心中暗暗喝彩,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个枪手没有能够得手。 眼见得程千帆的人试图靠近茶楼,捉拿、击杀袭击者,万三良心中一动,果断下令手下开枪阻击。 现在局势更加混乱了。 …… “力哥?” 曹力带领手下退回到一个巷子里,远远地‘瞭望’战场。 他看了一眼急躁的手下。 “你急个屁。”曹力骂道,“那边子弹乱飞,阿俊,你个杠头,真不要命了?” “力哥,那可是程总,是中央区的程总呐。”曹俊双眸都是急切之色,“现在程总和那些人交火——” 他看着族兄,“力哥,富贵险中求啊。” 中央区的小程总贪财好色,心狠手辣,这不假,但是,在巡捕房的巡捕眼中,小程总却端地称得上是好上官: 小程总秉持大家一起发财的行事,不吃独食,对于手下一直都颇多照顾。 此外,小程总非常护犊子。 只这两点,这样的长官便是顶顶好的。 曹力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几个弟兄。 “力哥,阿俊说的对。” “还是小心点吧,枪子不长眼……” 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有人沉默犹豫。 曹力深呼吸一口气,他探出脑袋观察‘战场’形势。 脑子里评估了一下各方势力的情况。 他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诸位兄弟,阿俊说的没错,中央区帆哥的大名,大家都知道,咱们出手帮忙,那位是不会吝啬的。”曹力说道。 有人欢喜,有人脸色变了。 曹力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老财说的也没错,枪子不长眼。” 他猫在墙角,指着外面低声说道,“咱们不必冲上前,就这样隔着远,就这么开枪。” 听到曹力这般说,便是那反对的‘老财’也是不说话了。 “不过,对谁动手,大家要听我的。”曹力表情一沉说道,“那边是重庆方面的,咱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人,没那担子做大事,但是也不能对那边的人动手。” 说着,他嘿嘿一笑,“七十六号那帮瘪三,竟敢对帆哥动手,咱们贝当区的同僚多咱要帮帮场子!” 众人皆是眼中一亮。 便是那方才反对的‘老财’,也是点了点头。 “看到没,那边的汽车,那是七十六号!”曹力带领手下从巷子里探出身子,枪口瞄准,“打!” …… “仙人板板,呸呸呸。”万三良吐出几口泥唾沫,他躲在汽车后面,捂着脸颊,气的骂道。 方才突然侧后方遭袭,猝不及防下,很快就造成了手下一人被打死,一人受伤的损失。 便是他自己,他被子弹击飞的石子划破了脸颊,现在鲜血横流。 “科长,是贝当区的巡捕。”手下喊道。 “老子知道。”万三良咬牙切齿说道。 贝当区巡捕房总巡长向步伟实际上早就暗中投靠了日本人,这位向总甚至前几天还秘密拜访过李萃群,故而,万三良他没想到贝当区的巡捕竟然敢对七十六号动手。 都怪程千帆! 万三良很清楚,正是因为程千帆与他们发生交火,这才使得贝当区的巡捕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 得益于贝当区巡捕房巡捕的开火助战,小狄带人趁机摸进了茶楼。 几人端着枪就冲上了二楼包间。 “人呢?这里面那人呢?”小狄一把揪住一个店小二的衣领,枪口几乎捅进了店小二的嘴巴里,质问道。 可怜的店小二几乎要吓死了,脸色惨白,手指指着手枪,啊啊啊的说不出话。 小狄这才移开枪管。 “跑,跑了,刚才就跑了。”店小二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后,后门。” “滚!”小狄一把松开店小二。 店小二吓得连滚带爬跑开了。 小狄来到窗口,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往外看。 然后他就有了一个惊喜的发现。 这个位置竟然恰好能看到躲在石狮子后面的谢广林,虽然角度不大,但是,枪法精准的话,却是能打中人的。 他立刻明白了,很显然,刚才那家伙的目标就是帆哥,对于这个引起混战的‘罪魁祸首’谢广林并没有什么兴趣。 没有丝毫的犹豫,小狄抬起手中毛瑟手枪,准星瞄准躲在石狮子后面的谢广林。 啪啪啪啪啪啪! 小狄直接清空了弹匣,他估摸着在那谢广林倒下去看不到之前,身上至少中了四五枪。 然后他没有再多看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开,一边换弹匣,一边冲着手下说道,“去后门,追!” …… “巴格鸭落!”千北原司等了好一会,没看到派出去向七十六号传令的手下回来。 而那边七十六号不仅仅与军统厮杀在一处,同程千帆那边也是打的热火朝天。 最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七十六号依然没忘记频频向躲在石狮子后面的谢广林开枪,这令千北原司非常震怒。 他生气不仅仅因为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计划完全乱成了一锅粥,更因为他下达的命令竟然被七十六号这帮帝国养的狗无视了。 “室长。”小野航思索片刻,说道,“我在琢磨,会不会是七十六号那边不相信我们的身份?” “哲也他们没有带证件过去吗?”千北原司皱眉,他真的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倘若真的是这个原因,他会更加震怒,这说明他自己带兵无方,竟然犯下如此低级失误。 “哲也随身携带的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的证件。”小野航说道,“我担心……” “你的意思是,七十六号会不理会大道市警察局……”千北原司的表情阴沉下来。 他承认自己疏忽了。 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个细节: 他对此是有所耳闻的——随着七十六号的迅速崛起,极司菲尔路这帮人愈发骄横,除了在面对帝国的时候会收敛,他们已经不将警察局放在眼里了。 “所以,哲也被他们抓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千北原司怒气反笑,这帮支那人,都是帝国养的狗,互相之间反而会愈发鄙薄。 “因为法国人多次抗议,所以我们来法租界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便携带特高课证件的。”小野航解释说道,“荒木队长就让警察局的吴山岳给我们发放了大道市警察局的证件。” 千北原司室长是不久前才从南京来上海的,南京并无所谓的租界,全都是帝国说了算,所以,千北原司室长对于上海这边,尤其是和租界方面打交道的一些细节并不熟悉。 “这么说,夕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们扣下了?”千北原司问道。 “应该不会。”小野航皱着眉头,说道,似是也有些觉得不可理解。 “怎么?”千北原司沉声问道。 “小岛君将他的证件给了夕部和男。”小野航说道,“为的就是预防这种情况。” 平常会以中国人身份生活和工作的夕部和男是密探,他是没有特高课证件的,而夕部和男长相略略酷似小岛信泽,这也是小岛信泽会将证件拿给夕部和男使用的原因。 他眉头紧锁,这正是他无法理解的地方,夕部和男拿着小岛信泽的特高课证件,如此应该可以令七十六号的人听令从事的,却是为何夕部和男一直未归,七十六号那边非但不听令,还变本加厉? 就在此时,在杂乱的枪声中,有凄厉的哨子音响起。 千北原司假期望远镜从窗口看过去,这是大批巡来增援赶到了。 千北原司心中松了口气。 尽管过程混乱的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但是,结果还算勉强如人意—— 巡捕大批赶到,枪战各方会识趣的撤离,如此,谢广林最终还是会如愿落到程千帆这个巡捕房高级官员的手中。 千北原司架起望远镜看向石狮子方向,已经基本上看不到麻生保利郎,只是依稀能看到石狮子后面似乎是藏着一个人的身影。 他满意的点点头,麻生保利郎果然足够机警,藏得严严实实的,如此子弹飞舞的混战,竟然未能上及麻生保利郎分毫。 千北原司微微叹了口气,他都有些不舍得麻生保利郎去送死了。 不过,这就是帝国勇士的宿命吧。 为了帝国武运长久,为了添皇陛下的光辉照耀寰宇,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看到程千帆带着人,骂骂咧咧的走向石狮子,而躲在石狮子后面的谢广林依然没有出来,千北原司不禁暗自赞叹一声。 不愧是他欣赏和选中的麻生,这样的枪战之下,只是普通人的谢广林确实是会被吓得厉害,这个时候就应该和一个受惊的鹌鹑一样缩在那里,不敢冒头是对的。 他从小野航手中接过酒瓶子,举起,遥表敬意: 麻生君,不愧是帝国的精锐特工! ps:求双倍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各位大大,求双倍月票啊,急求月票,感激不尽啊。 (本章完) 第842章 姜骡子超忙的(求双倍月票) 程千帆在一众手下的护卫下走到石狮子后面,就看到已经挺尸了的谢广林。 他面色铁青。 陈虎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帆哥,死翘了。”陈虎起身说道,“至少中了四五枪。” 程千帆盯着谢广林的尸体看,沉着脸,“这不是谢广林。” 他看了陈虎一眼,“传令下去,搜捕谢广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陈虎看了一眼尸体,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揪出谢广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程千帆满意的点点头,摆了摆手。 “抬走。”陈虎指挥手下搬运尸体。 “程老弟,这又是搞莫子啊。”一个声音在程千帆的身后响起,“程老弟,你没事吧。” 程千帆转过身,面带苦笑迎上贝当区巡捕房副总巡长范仕林,“大难不死,范老哥差点就见不到兄弟我了。” “怎么回事?”范仕林压低声音,“我在捕厅就听到了,好家伙,这边打枪像炒豆子似的,不停。” “受故人之托,有点小事要处理。”程千帆面有余悸之色,说道,“没想到中了埋伏。” “哪部分的?”范仕林立刻问道。 “军统上海区。”程千帆说道,他点燃一支烟卷,又递了一支烟给范仕林。 “妈拉个巴子。”范仕林怒骂道,“他们竟敢对程老弟动手!对程老弟动手,就是动我范仕林!” 说着,他声音压低,靠近说道,“我怎么听说还和极司菲尔路那边交上火了?”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街面,现场至少遗尸五六具,可见当时战斗之激烈。 “我啷个晓得。”程千帆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骂道,“失了心的瘪三,他们先开枪的。” 说着,程千帆将嘴巴里的烟叶吐掉,“甭管他天王老子,想杀我就要付出代价。” “误会,应该是误会。”范仕林赶紧劝解说道,“极司菲尔路那位李副主任是老弟你学长,你们关系那么亲近,他岂会对你动手,这一定是误会。” “感情不是冲着你范老哥开枪的?”程千帆瞪了范仕林一眼,“你哪头的?” “那还用说!”范仕林拍着胸脯,说道,“自然是老弟你这边的。” 说着,他他压低声音,“老弟,这件事可大可小,要小心极司菲尔路那边……” “该担心的是他李萃群。”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他面色阴沉不定。 “那是,这件事他们必须给程老弟一个说法。”范仕林说道。 程千帆这才点点头,然后鼻腔长长出了一口怒气,“册那娘,晦气,兄弟我先走一步。” “别啊。”范仕林拉住了程千帆,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道,“老弟你这拍拍屁股就走了,老哥我这可没法交代……” “就说姜骡子匪帮冲击街面,试图劫掠市民……”程千帆说道。 说完,程千帆径直离开了。 “嘿!”范仕林气坏了,他指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气的跺了跺脚。 ‘姜骡子匪帮’这个借口不是不能用,只是,巡捕房动不动就以姜骡子匪帮为借口来揽事,这已经是巡捕房内部半公开的秘密了,此种行为难免有些风声传出去,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姜骡子每天不是在贝当区犯案,就是在霞飞区作恶,不日又会跑到中央区作死,这姜骡子实在是忙的脚底板跑出风火轮,这实在是不像话啊。 “范总,怎么办?”一个巡官问道。 “姜骡子匪帮冲击街面,试图劫掠市民,幸为我贝当巡捕房击溃逃窜,保得一方安宁。”范仕林说道。 “这……”巡官沉吟说道,“上个月姜骡子刚来贝当区……” “这什么这?”范仕林冷哼一声,“他姜骡子就喜欢上咱们贝当区了,不行吗?” 行,当然行,就没有他姜骡子不行的,没有他姜骡子不敢的。 巡官摸了摸鼻子,赶紧退下。 范仕林眯了眯眼睛,他一扭头就眼瞅得那程千帆在远端与他麾下二巡的几个巡捕说了几句话后才带人离开。 那带队的巡官曹力尽管在竭力掩饰,但是,那眉眼间的喜色是遮掩不住的。 范仕林使了个眼色,自有手下去打探情况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巡捕带了一个人过来,“范总,这人要见你。” “滚蛋,不见。”范仕林不耐烦摆摆手。 “范总,黄老板派我来见你的。”来人喊道。 “过来吧。”范仕林看了来人一眼,点了点头说道。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卡车开来,将现场的六具尸体拉走了。 …… “课长心情怎么样?”程千帆递了一支烟卷给小池,压低声音问道。 小池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意思是课长心情如何,你心里没数吗? 程千帆苦笑一声,“小池君,平日里我对你如何?” 不待小池说话,他急切说道,“待会小池君可要来救我一救。” “课长不是只生你一个人的气。”小池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程千帆的目光与小池目光有一个接触,然后他面色露出一抹喜意,旋即一闪而过,“多谢。” 他与小池错身而过的时候,两张‘玖玖商贸’的代金券静悄悄落入小池的手中。 …… 行走在通往特高课课长办公室的走廊里,程千帆的脑筋在极其快速的运转。 小池说三本次郎不只是生他一个人的气。 这句话的蕴含意思就是三本次郎至少还在生另外一个人的气。 这个人是谁? 程千帆心中几乎是即刻便有了答案。 那个他一直在猜测,并且笃定其人存在,暨制定亦或是具体执行所谓围绕着‘任安宁’的此些谋划的那个人。 此前,程千帆经过缜密细致的分析,针对日本人围绕任安宁的这个重庆计划有一个初步的猜测和评价: 尽管他并不清楚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和安排,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计划可以用复杂来形容。 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沉迷于用计。 客观的说,今日在慈云斋医馆外发生的混乱枪战,便是程千帆也未曾预料到。 他的计划中是通过‘算盘’同志引七十六号入彀,他这边也好浑水摸鱼。 他这个借力打力的计划,已经略有些复杂了,没想到军统上海区方面竟然也介入了。 再加上他高度怀疑是己方同志的那个人,竟然引来了贝当区巡捕房的巡捕。 整个事件的发生、发展已经出乎程千帆的预料了。 他有理由相信,那个幕后策划这一切的特务,其本身也一定是脑子如同一团浆糊。 愈是那种精心构思的复杂计谋,面对这等混乱的局面愈是会束手无措,会乱阵脚。 如此,那个被三本次郎所恼怒之人,应该就是这个‘任安宁计划’的制定者亦或是指挥官。 这个人会是谁呢? 程千帆的心中涌起大大的问号。 然后,就在他来到课长办公室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身穿长袍马褂的男子。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双倍月票啊,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843章 委屈的宫崎(求双倍月票) 这人戴了一条毛线织就的帽子,看到有人站在门口,下意识的低了头,整理了一下毛线帽子,双手拢在袖子里,低头走开了。 程千帆的目光盯着这人的背影看了好几眼,然后敲了课长办公室那虚掩的房门。 “课长,是我。” “进来。” …… 惨白的灯光,湿漉漉的地板上是清洗后残留的水渍。 荒木播磨表情严肃,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木板床上并排摆放的几具尸体。 在他的身旁,是一言不发,表情阴厉的千北原司。 “队长,已经查清楚了。”中田榫一指着尸体说道,“一号尸体和五号尸体是特工总部的,已经经由极司菲尔路那边指认了。” “三号尸体身份不明,此人并无武器在身,初步怀疑是误入交火区域的市民。” “二号和四号尸体手指上这里有老茧。”中田榫一示意荒木播磨靠近,拿起尸体的手指指给他看,说道,“当然了,二号尸体身上发现了弹匣,四号尸体当时手里还握有短枪,这是最明确证明他们身份的证据。” “军统上海区的人。”荒木播磨沉吟说道。 “是的。”中田榫一点点头说道,“至于六号尸体,这个人的身份也已经查明了,是茶楼的伙计,为客人出去买香烟回来的时候被流弹击中的。” “还有几具尸体没有被运回来。”一直沉默的千北原司沉声说道,“程千帆死了两个手下,他的人早就把尸体运走了。” “这位‘小程总’还是比较有情有义的。”荒木播磨点点头说道。 千北原司就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当谁不知道程千帆是你的好友宫崎健太郎假扮的似的?你搁这里就这么吹嘘你的好友,就真的不尴尬吗? “谢广林的尸体也被程千帆下令运走了。”千北原司与荒木播磨走到僻静处,示意其他人不要跟过来,他对荒木播磨说道。 “千北君,你应该感谢他。”荒木播磨看着千北原司,正色说道,“宫崎君说死的那个人不是谢广林,没有他这句话,你精心设计的计划就彻底毁掉了。” “自作聪明!”千北原司冷哼一声说道,“他说那句话就是画蛇添足,现场那么多人,谢广林的死讯是瞒不住的。” “宫崎君已经尽力去补救了。”荒木播磨皱着眉头,看向千北原司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忿,“并非我为朋友说话,这件事宫崎君身上的责任并不大,最起码他在那种情况下还临危不乱,想着为某人补救。” 闻听此言,千北原司目光顿时阴冷无比。 荒木播磨毫不畏惧的与千北原司对视。 他也是刚刚才从课长那里得知这个围绕着‘从花旗国回中国的密码专家任安宁’的一揽子计划的。 一开始,荒木播磨惊叹于这个计划的复杂和精巧。 而对于制定了这个复杂的计划的千北原司,荒木播磨的心中是钦佩中又包含着一丝妒忌的。 然后当得知了慈云斋医馆外面发生的大混乱枪战,甚至就连以‘谢广林’的身份假扮任安宁的帝国特工麻生保利郎都死于这场枪战后,荒木播磨对千北原司的钦佩不能说是荡然无存吧,也是散去了不少了。 在他的眼中,千北原司不是不优秀,但是,此人太过自负。 千北原司的计划复杂,且十分精巧,一环扣一环。 但是,问题就出在了这个计划的复杂、环环相扣上面了。 这需要各方面的通力配合。 最起码,在荒木播磨看来,千北原司这个计划中,其人最沾沾自喜的用来试探宫崎健太郎的那部分就是最大的败笔。 宫崎健太郎有问题? 荒木播磨并不这么认为。 他很了解自己这位好友,这位骨子里极度仇恨、鄙薄支那人的好友,这位对金钱和女色非常热爱的好友,出卖帝国、背叛帝国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宫崎君对添皇陛下的忠诚有几何,这个话题先不讨论,只有帝国才能够为宫崎君的贪财好色提供最强有力的后盾,宫崎君是聪明人,不会意识不到这一点。 故而,荒木播磨坚定认为千北原司用麻生保利郎试探宫崎健太郎,这是此计划的败笔。 倘若没有这个败笔,千北原司若是选择同宫崎健太郎坦诚相告,以宫崎那个家伙的聪明配合千北原司,千北原司的这个‘鲟鱼计划’将会非常顺利进行: 麻生保利郎根本不需要白白送命,铃木庆太也不需要参与此计划,直接告知宫崎君‘谢广林’是麻生保利郎假扮之任安宁,然后请宫崎君将‘谢广林’送到重庆,如此,缺少了那些令千北原司自以为精巧的设计,计划会简洁很多,反而成功率会高很多。 “荒木队长,你大可以不必用某人来指桑骂槐。”千北原司冷冷说道。 荒木播磨似也没想到千北原司会直接撕破脸,他的脸色也更加阴沉。 “荒木队长,课长请你过去。”一名特高课特工过来通知说道。 荒木播磨深深的看了千北原司一眼,转身就走。 千北原司的面色无比阴沉,三本叔叔没有喊他过去,这令他心中抓狂愤懑。 …… “愚蠢。”三本次郎怒气冲冲说道,“你自以为很聪明,说了一句那不是谢广林,这件事就能蒙混过去了?” “现场那么多人,这是遮掩不过去的。” “这只会起到欲盖拟彰的反效果。” “这会令一些有心人对于谢广林的真正身份,对于谢广林在这件事中所可能起到的作用产生兴趣和怀疑。” 三本次郎指着宫崎健太郎的鼻子,一顿训斥。 “课长,我也没办法啊。”程千帆一脸委屈,“看到谢广林死了,我当时脑子都懵了,这家伙死了的消息传出去的话,那后续安排人假扮任安宁去重庆的事情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程千帆似乎是从三本次郎的话里想到了什么,他忽而抬头看着三本次郎,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惊讶。 “谢广林的真正身份?”程千帆皱眉,“他不就是任安宁吗?军统上海区的人来营救谢广林,他们自然应该早就清楚这一点的。” 说着,程千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看着三本次郎,一副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询问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同时,他的表情中还带有几分委屈,一丝愤懑,似乎是在埋怨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觉得自己似乎读懂了这个下属眼神中所表达的委屈和愤懑—— 课长,我对您忠心耿耿,一片赤诚,您却这般不信任我?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求双倍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844章 初窥敌踪(求双倍月票)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一拍桌子,“一名优秀的帝国特工,最基本,最重要的素养是什么?” “忠于帝国,对课长一片赤诚!”程千帆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 “唔,说得没错。”三本次郎点点头,“不过,除了忠诚之外,保密意识同样重要。” 他表情严肃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中国有一句古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你明白了吗?”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明白了!”程千帆露出思索之色,旋即正色说道,“身为帝国特工,属下只需要做好课长吩咐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属下愚钝,知道太多事情,反而有可能会影响工作,课长并非不信任属下,这是在保护属下。” “よかった(太对了)!”三本次郎满意的点点头,“宫崎,你能理解我对你的这番照顾和期许,很好。” 他看着委屈颜色顿去,满眼都是恭敬之色的宫崎健太郎,心中愈发满意。 就在此时,荒木播磨敲门而入。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后者肃然而立。 “谢广林确实并非任安宁。”三本次郎正色说道,“他真正的身份是帝国特工麻生保利郎。” 他暗中观察宫崎健太郎的神情。 程千帆的眼眸中既有惊讶之色,还有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 “伱刚才是如何猜测的?”三本次郎问道。 “属下愚钝,刚才妄猜谢广林应该是投效帝国的支那人。”程千帆摇摇头,露出惭愧之色,“属下着实没想到谢广林竟然是帝国特工。” “麻生保利郎!”他的表情旋即郑重,“这位麻生君的表现堪称完美,言行举止与一位从花旗国归国的知识分子非常相符,属下观察了数日,竟是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说着,他流露出赞叹的叹息声。 然后是一抹遗憾之色,“只可惜,麻生君竟然在此次混战中玉碎。” 说着,程千帆表情肃然,“课长,是属下保护不力,令帝国损失一员忠勇之士。” 只是,三本次郎捕捉到宫崎健太郎那隐藏的并不太完美的疑惑之色。 他知道宫崎健太郎为何在因何疑惑。 …… “课长,属下认为麻生保利郎遇难,客观来说宫崎君身上的责任并不大。”荒木播磨突然在一旁说道,“属下仔细研究了整件事。” 说着,他看了三本次郎一眼,“宫崎君一切行为都属正常,他并未逾矩。” 荒木播磨正色说道,“谁也没想到不仅仅极司菲尔路那边涉入此事,军统上海区那边竟然也突然介入,这样的己方混战情况下,麻生保利郎的死亡完全是意外……” “军统的介入并非是意外。”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沉声说道。 荒木播磨露出惊讶之色。 “出于保密的考虑,这件事你并不知晓。”三本次郎继续说道,“据可靠情报,军统上海区方面同样注意到了任安宁,他们也一直在寻找任安宁……” 三本次郎表情严肃,暗则脑筋快速转动,却是听得宫崎健太郎发出一声惊呼。 “课长,军统重庆那边为何还会向上海区下达寻找任安宁的任务?”程千帆惊呼说道,眼眸中的惊惧之色无法藏都藏不住,“他们不是通过郑卫龙来请我帮忙找人了吗?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实际上并不信任我……” 说着,程千帆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三本次郎,“课长,他们会不会已经在怀疑我是假装示好……” “冷静!”三本次郎气坏了,他指着宫崎健太郎骂道,“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的胆子简直比兔子还要小!”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宫崎健太郎,“现在没有证据表明上海区寻找任安宁是来自重庆那边的命令,不排除是他们通过某种渠道得知了任安宁的相关情况。” 三本次郎说道,“陈功书这样的人应该非常清楚一个密码专家的重要性,所以不排除这是军统上海区自己的行动。” 说着,三本次郎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眼神中满是不满和鄙薄,“即便是重庆那边下令军统上海区寻找任安宁,这也不能够说明什么,你不要胆子这么小。” “课长所言极是。”荒木播磨点点头说道,“以重庆方面人才的匮乏,他们对于任安宁这样的人才一定非常重视,所以,即便是他们通过郑卫龙请你帮忙了,另外再下令上海区行动也是情有可原的。” 程千帆便露出惭愧和不安的神情,尴尬说道,“属下愚钝,还是课长看得深远,课长教训的是。” 荒木播磨便斜了好友一眼,意思是你也拍拍我的马屁啊。 程千帆没有理会荒木播磨。 他的脸上露出尴尬和懊恼之色,“如此的话,正如课长批评属下所说,属下当时说死的不是谢广林,这反而是欲盖拟彰,容易引起重庆那边的怀疑……” 说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心,“课长,这会不会令军统方面怀疑属下与他们合作的真诚?” “你现在意识到自己画蛇添足的举动是多么的愚蠢了?”三本次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便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带着一丝希冀之色,“课长,既然这谢广林是麻生保利郎所假扮的,这是不是说明任安宁还没有抓到,倘若我们能够抓到任安宁,再逼迫对方为帝国效力,然后……” “任安宁应该已经死了。”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 “纳尼?”程千帆惊讶不已,然后问道,“是被我们抓住了,然后秘密处决了?” 荒木播磨看向三本次郎,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他也只是刚刚才接触到‘鲟鱼计划’。 “花旗国方面送来关于任安宁的情报,帝国特工试图在轮船上秘密抓捕任安宁。”三本次郎说道,他的表情中带了一丝钦佩之色,“这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学者,在抓捕的时候,他选择从轮船上跳下去。” 程千帆的心中一沉,更是心痛不已,面色上却是露出一抹带着笑意的残忍之色,“那应该是死了,以远洋轮船的高度来计算,这人就是不淹死,也要摔死了。” “抓捕的时候是晚上,为了不惊动轮船上其他乘客,我们的人没有进行搜寻。”三本次郎说道,“不过,常理来说,这人应该已经葬身鱼腹了。” “便宜他了。”程千帆冷冷说道,“对于这种不愿意臣服帝国的冥顽不灵之辈,就应该用军刀砍掉他们的头颅!” 三本次郎看向荒木播磨,“荒木,你和那边已经进行了沟通和接洽,对整件事更加了解,以你之见,是否还需要继续安排铃木庆太假扮‘任安宁’去重庆?” 程千帆看向荒木播磨,他立刻捕捉到了三本次郎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情报。 三本次郎口中所说的‘那边’。 应该指的就是这个所谓的‘鲟鱼计划’的真正负责人。 而‘沟通’和‘接洽’,指的是荒木播磨已经接触过这个人了,并且和此人进行过沟通,对于‘鲟鱼计划’也有了最深入的了解。 这立刻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和兴趣。 看来,要找到这个‘善于’玩弄计谋的家伙,就要在好友荒木播磨的身上打主意了。 “属下支持继续安排铃木庆太去重庆。”荒木播磨思忖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三本次郎说道。 “铃木庆太本就是死间!”荒木播磨说道,“在‘鲟鱼计划’中,无论是铃木庆太还是麻生保利郎,两位勇士都是心甘情愿当一次性消耗品的,他们的使命就是打入重庆,接近目标,以燃烧自己的方式摧毁目标。” 他正色说道,“不仅仅不需要中止计划,反而要加快计划的进行。” 荒木播磨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今天说那个死者不是谢广林,客观来说,确属急智,你为‘鲟鱼计划’的残存争取了时间。” “荒木君的意思是,我联系郑卫龙,告知对方我找到了真正的谢广林,然后即刻安排那位铃木庆太去重庆。”程千帆思忖说道。 “正是如此。”荒木播磨点点头。 程千帆没有立刻说话,他微微皱眉思考,然后看向三本次郎。 “宫崎,说说你的想法。”三本次郎身体倚靠在椅背上,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顾虑什么。” 他的目光盯着宫崎健太郎,“鲟鱼计划遭遇今天的意外,本就陷入困境,现在任何方案都可以拿来讨论。” “是。”程千帆点点头。 他皱着眉头思考,下意识的掏出怀里的烟盒,然后恍然惊醒,看了三本次郎一眼,讪笑着就要收回烟盒。 “烟瘾犯了就抽吧。”三本次郎没好气说道。 程千帆嘿嘿笑着,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卷,却是并没有点燃,而是拿在手中嗅闻,以缓解烟瘾。 三本次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暗自满意。 “荒木君所言极为在理,以一位帝国勇士的牺牲,若能换来重要目标的毁灭,这笔买卖是值得的。”他看向荒木播磨,“当然,首先要确定的是,目标是否值得我们牺牲一位勇士。” “重庆密室。”荒木播磨表情严肃,“宫崎君认为可值得?” 几乎在荒木播磨脱口而出的时候,阻止不及的三本次郎眉头微微皱起,然后迅速舒展开来。 “重庆密室?”程千帆惊愕问道,“类似花旗国军情八处?重庆方面也组建了类似机关?” 荒木播磨看向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心中暗骂荒木播磨愚蠢,你都已经脱口而出了,现在反倒是想起来需要保密了。 “虽然以宫崎的级别,还不足以了解这些机密……”三本次郎沉吟说道,“但是,我相信宫崎对帝国的忠心。” 他冲着荒木播磨点点头,意思是可以说。 “课长。”程千帆看着三本次郎,目光中满是感动之色,口中却是没忘记婉拒,“课长,属下还是不知道为妙……” “说吧。”三本次郎对荒木播磨说道,事已至此,不说反而不美。 “根据帝国所掌握的情报,海倍特.雅士利现在应该就在重庆,他帮助重庆方面组建了一个类似美利坚军情八处的机构。”荒木播磨说道,“该机构旨在追踪和破译帝国密电码。” “纳尼?”程千帆一脸震惊,震惊中带着鄙薄之色,“愚蠢的支那人有这个能力?” “宫崎!”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改掉你对我们的对手的这种鄙薄,这种骄傲会早晚会令你吃亏的。” “哈依。”程千帆赶紧说道。 三本次郎摇摇头,这家伙口中称‘是’,只是看那神情显然不以为意。 这个宫崎健太郎,他对中国人的鄙薄是刻入骨髓的,言必称‘支那’。 “根据帝国所掌握的情报。”荒木播磨继续说道,“重庆密室在破译帝国电报方面似乎已经有所建树,这个重庆密室的存在,已经对帝国构成了一定的威胁。” 程千帆脸色连连变化,似乎是不愿意接受自己一直所鄙薄的‘支那人’竟然在密电码破译方面已经能够对帝国构成威胁。 好一会,面色阴沉不定的程千帆才开口说道,“荒木君的意思是,安排铃木庆太去重庆,争取进入这个‘重庆密室’,然后摧毁。” 荒木播磨点点头。 “若是果然如同荒木君所说,那么用铃木庆太去换这个目标,确实是物超所值。”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然后他又‘挣扎’说道,“最好是能够直接干掉海倍特.雅士利。” 程千帆对两人说道,“依我看,愚蠢的支那人不可能取得那般成就,这个‘重庆密室’的关键就在于海倍特.雅士利,只要铃木君能够除掉这个花旗国的密码专家,重庆方面根本不足为虑。” 三本次郎以及荒木播磨皆是点点头,并没有反驳宫崎健太郎的这个观点: 尽管他们也许不像宫崎健太郎这般极端鄙薄中国人,但是,在他们看来,所谓‘重庆密室’的成功更多是海倍特.雅士利这个美利坚人的功劳。只要除掉海倍特.雅士利,则大事可定。 ps:各位大大,求双倍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 求双倍月票啊,各位大大手里还有月票吗? (本章完) 第845章 宫崎君,真的有问题?(大家新年快乐) “课长,属下原则上是认同荒木君的决断的。”程千帆目露一丝犹豫之色,“只是……” “你是担心这会不会影响到‘镰刀计划’?”三本次郎对于自己这位下属的心思非常了解,立刻便明白宫崎健太郎在担心什么。 “课长明见。”程千帆心悦诚服的点点头说道,“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属下应该初步赢得了郑卫龙的信任,但是,这种信任应该是比较脆弱的。” 他看着三本次郎,“一旦铃木庆太潜入重庆,成功铲除了目标,那么郑卫龙那边……” 说着,程千帆脸色微变,嘴巴也闭上了。 “现在明白过来了?”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原来一切都早已在课长所虑之内。”程千帆一副敬佩不已,又暗自惭愧之色,“属下愚钝,竟然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 说着,他摇摇头,惭愧叹息。 ‘镰刀计划’,暨逐步取得郑卫龙信任,并且期待顺利打入军统内部,这只是手段,并非最终目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消灭敌人服务的。 而将‘任安宁’成功送到重庆、并借机打入‘重庆密室’内部,这本就是‘镰刀计划’的成功。 至于说他因此失去了郑卫龙的信任,这个代价自然是值得的。 “事实上,即便没有慈云斋医馆的意外情况,铃木庆太亦或是麻生保利郎顺利进入重庆,顺利完成任务,人都都是经你的手送到重庆的,重庆那边都不会再信任你的。”荒木播磨在一旁说道,“宫崎君,‘镰刀计划’的信任基础,同样也是一次性消耗品。”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他看着荒木播磨,“我自诩聪明,现在看来,却是大不如荒木君啊。” “你不是经常在课长面前说自己愚钝吗?”荒木播磨笑着说道。 “在课长面前,我自知愚钝。”程千帆说道,说话间斜了荒木播磨一眼。 荒木播磨气极反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好友。 “那么,现在你们的意见都是继续‘鲟鱼计划’?”三本次郎看着两人。 “是的,牺牲铃木庆太一个人,如果能摧毁重庆密室,这种损失是值得的,也是可以承受的。” “铃木君乃勇士,我们不能剥夺一位勇士为帝国尽忠的权利。” 两人几乎是同声说道。 三本次郎的视线扫过两人,心中啧了一声,同样的答案,还是宫崎这个家伙会说话啊。 “很好。”三本次郎点点头,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此事由你负责,宫崎协助你。” “哈依。” “哈依。” 三本次郎又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回去派遣人手继续搜寻‘谢广林’。” “属下什么时候可以找到‘谢广林’?”程千帆思忖说道。 “事不宜迟,就在今天深夜。”三本次郎说道,“荒木届时会联系你,在这之前,你必须做出全力以赴找人的姿态。” “属下明白。”程千帆点点头说道,“课长考虑极为周到,属下由衷叹服……” 不等程千帆将马屁拍完,三本次郎皱眉,摆摆手,“好了,拍马屁的话不要说了,去做事吧。” “哈依。”程千帆讪讪一笑,赶紧滚蛋。 荒木播磨心中好笑,心说好友这马屁拍得也太直白了,太没有技术含量了,难怪课长会生气。 然后他抬头看课长,就看到课长嘴角那一丝笑容,荒木播磨张了张嘴巴,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以他从宫崎那个家伙身上潜心学习的领悟,宫崎健太郎方才的马屁确实是非常乏味的,或者说太直白了,一点也不优美,但是,别看课长骂了宫崎那个家伙,但是,课长似乎并非生气,反而有点享受…… “荒木。”三本次郎说道。 “课长。”荒木播磨连忙说道。 “原司安排麻生保利郎假扮任安宁的另外那一层用意,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三本次郎说道。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千北君原来的计划,宫崎君今天成功‘找到’谢广林后,他对谢广林的处置,他是否会遵从课长的吩咐直接处决谢广林,这本身就是对宫崎君的试探。”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太认可这种试探?”三本次郎说道。 “千北君并未向属下透露为何要对宫崎君进行这种试探。”荒木播磨说道,“课长,围绕着宫崎君身上的误会和怀疑,本身应该源自内藤小翼对宫崎君的误会,但是,内藤对宫崎君的那些怀疑,经过缜密的排查,已经证明那都是内藤小翼个人的分析和判断,甚至可以用‘臆想’和迁怒来形容。” 停顿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荒木播磨继续说道,“实际上并无任何证据表明宫崎君有问题,相反,在属下看来,宫崎君对待帝国是无比忠诚的,他是那么的鄙薄支那人,甚至恨不得杀光支那人,属下实在是想不到宫崎君身上会有什么问题。” 荒木播磨的情绪有些激动,“课长,属下认为,对于忠诚如宫崎君的莫须有的怀疑和调查,可以终止了。” 他看了三本次郎一眼,咬咬牙说道,“属下觉得,这样的调查,会令自己人寒心的。”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然后他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很好,荒木,你是一个真诚的人,你与宫崎的友谊令人羡慕。” 然后,他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原司对宫崎的调查和试探是经过我同意的。” “纳尼?”荒木播磨惊讶出声。 “事实上,确实如你所说,无论是此前宪兵司令部的甄别核查,还是我们内部自查,宫崎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是忠于帝国,忠于添皇陛下的。”三本次郎说道,“对宫崎的调查是早已经结束了的。” 荒木播磨没有说话,他知道三本次郎这话语一定会有转折。 果不其然,然后他便听三本课长说道,“对宫崎的新一轮的调查,是菊部死之后的事情。” “菊部君……”荒木播磨表情一变,他有些不明白课长言下之意。 菊部宽夫确实是死于宫崎健太郎之手,这是事实。 他非常清楚其中内幕: 宫崎君安排其在巡捕房的手下李浩做事,李浩找了两个枪手,枪手埋伏在浅草旅馆附近,远距离射杀了菊部宽夫。 而事实上,荒木播磨更是十分清楚,除掉菊部宽夫,这是课长默许的。 菊部宽夫一直在暗中调查宫崎君,这本没有什么,但是,菊部宽夫将调查重点转到了内藤小翼之死上面,这便令包括课长以及他在内都对菊部宽夫起了杀心。 正因为十分清楚菊部宽夫之死的内幕,所以荒木播磨对于三本次郎忽而提及这个对宫崎健太郎的新一轮调查,起因于菊部宽夫之死,他对此是有些无法理解的: 课长您是清楚其中关节的啊,宫崎君杀死了菊部君,但是,宫崎君是忠于帝国,忠于添皇陛下,忠于您的啊。 …… 看到荒木播磨露出为难之色,三本次郎自然知道其中原因。 “菊部在浅草旅馆遇袭玉碎,小池奉我之令去调查,并且负责整理了菊部的遗物。”三本次郎说道。 荒木播磨眼眸一缩,他明白了,课长对宫崎君的态度变化,或者说课长支持千北原司去调查和试探宫崎君,应该都和菊部宽夫的遗物有关。 “课长是说,菊部宽夫的遗物中发现了什么线索?”荒木播磨问道,“而这些线索指向了宫崎君对帝国不忠?” “确切的说,应该是菊部宽夫生前在内藤小翼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些线索。”三本次郎说道,“然后菊部宽夫根据这些线索去调查,有了进一步的发现。” 他表情严肃,对荒木播磨说道,“小池整理了菊部宽夫的遗物,然后转交给我。” “我认为有必要调查。”三本次郎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闪烁莫名光芒,“安排原司继续去调查。” 这番话其中的关联有些弯弯绕,荒木播磨略一思索理清楚了头绪,然后他的表情也严肃,且是极为震惊的,“课长,你的意思是,宫崎君真的,真的有问题?” ps:大家新年快乐,财源滚滚,求双倍月票,求保底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 12月月票活动加更奉上,大家新年快乐,吉祥如意,求双倍月票啊。 第846章 警觉(求双倍月票) “如果确切证明宫崎有问题,你就不是在我办公室见到他了。”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 荒木播磨在琢磨三本次郎的话。 这意思是没有确切证据? 不对。 他心中摇摇头,且不说‘确切证据’,倘若宫崎健太郎身上有了切实的疑点,以课长的脾性风格,都早已经对宫崎健太郎采取行动了。 最起码,课长不会安排宫崎健太郎参与‘鲟鱼计划’,哪怕千北原司制定的‘鲟鱼计划’本就包含对宫崎君的试探。 是的,相比较试探宫崎健太郎对帝国的忠心,在荒木播磨看来,派遣特工打入‘重庆密室’,毁掉‘重庆密室’,这才算头等大事。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完全将‘有可疑’的宫崎健太郎排除在此事之外,严格保密。 所以,既然课长特别安排宫崎健太郎参与此计划,这就说明宫崎君身上的问题应该并非那么严重。 当然,课长既然允许千北原司对宫崎健太郎进行试探,这本身也说明宫崎君身上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的。 “课长,需要我怎么做?”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你不需要特别去做什么。”三本次郎看着荒木播磨,“一切如常就是了。” 他对荒木播磨说道,“对宫崎的调查,我会安排千北原司负责,与你而言,宫崎依然是那个对帝国忠心,忠于添皇陛下的自己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荒木播磨表情中的凝重,三本次郎缓和了语气说道,“与我个人而言,我愿意相信宫崎是忠诚的,只是作为特高课的课长,我不能感情用事。” 他看着荒木播磨,“荒木,一切以调查结果为准绳。” 荒木播磨想了想,问道,“一切如常的话,属下同宫崎君相处之时,难免会提及,或者是涉及到机密……” “一切如常。”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在你这里,宫崎就是忠诚的,是值得信任的,根据保密条例,宫崎的级别够资格获知的机密,都可以知晓。” 他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轻啜一口,“甚至于,宫崎的级别不应该获悉的情报,你也不必刻意保密,就如同你和宫崎以往正常来往那样子,偶尔会无意识的说出一些机密事务也无妨。” 三本次郎放下红酒杯,正色说道,“还是那句话,在你这里,宫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或者说,我也愿意相信他是没有问题的。” 他表情郑重,“事实上,对宫崎的秘密调查,反而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属下明白了。”荒木播磨点点头。 从课长办公室出来,荒木播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点燃一支香烟,连抽了好几口,吐出烦闷的烟气。 课长没有提及内藤小翼留下的遗物涉及什么线索。 反而一再强调他是信任宫崎健太郎的,强调宫崎是值得信任的。 甚至课长还坦然对他表示,千北原司会继续秘密调查宫崎健太郎,这种调查其实是一种保护。 这反而令荒木播磨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位好友这次也许真的遇到麻烦了。 …… “怎么回事?”程续源紧急赶回到上海区区本部的二号秘密据点,就看到了躺在床上,右腿用夹板固定的陈功书。 “一个不察,摔了。”陈功书苦笑一声说道。 他在撤离的途中,跳墙落地的时候摔伤了,若非行动二大队队长萧远山安排人来接应,背着他撤退,弄不好现在已经落入程千帆那个狗汉奸手里了。 “我听说行动二大队失手了。”程续源急切问道。 “大意了。”陈功书摇摇头,“不仅仅程千帆的人在找谢广林,七十六号那帮杂碎也掺和进来了。” 他对程续源说道,“你是没见着那情况,我们,程千帆的人,极司菲尔路那帮家伙,还有贝当区巡捕房的,简直比你上回煮的八宝粥还要乱。” “那个谢广林,嗯……”程续源关切问道,“人落到谁的手里了?” “当时贝当区巡捕房的增援到了,我们以及极司菲尔路方面都是被迫撤离。”陈功书说道,“程千帆不用撤。” “这样看来,谢广林应该是落在了程千帆的手上了。”程续源沉吟说道,“这么说,倒也不算太糟糕……” “落在程千帆的手中,这和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没什么差别。”陈功书摇摇头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齐勤斌急匆匆进来汇报最新打探到的情况。 …… “你怎么看?”陈功书点燃一支烟卷,重重的抽了一口,问道。 上海区安插在贝当区巡捕房的兄弟送来最新情报: 程千帆说,死的不是谢广林! 谢广林躲在石狮子后面,几路人马,包括来抓他的,以及来救他的,都奈何不了他。 陈功书本以为谢广林要落入程千帆的手中了,却是没想到现在收到情报,躲藏在石狮子后面‘刀枪不入’的谢广林竟然死了。 但是,更加奇怪的事情就是,程千帆查看了尸体,却是说死的不是谢广林。 这就有意思了。 “两种可能。”程续源沉吟说道,“死的确实不是谢广林,弄错了。” “基本不可能。”陈功书当即说道,“程千帆的人,我们的人,还有极司菲尔路,要说一路人马弄错了,还能是三路人马都弄错了?” “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程续源说道,“死的确实是谢广林。” 他露出思忖之色,看向陈功书,“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死的是谢广林,程千帆为什么反而否认?” “我们能够得知关于谢广林的情报,这本就是源自从程千帆那边搞出来的动静。”陈功书说道,“可以说,程千帆应该是最熟稔这件事的,他不可能认错人。” 弹了弹烟灰,陈功书继续说道,“所以,程千帆应该是明知道死的是谢广林,他却是故意否认的。” 陈功书冷哼一声,“虽然暂时看不透程千帆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会不会是程千帆打算以谢广林的名义来做什么文章?”程续源提出自己的猜测。 “做文章?”陈功书活动了一下屁股,微微侧身,让自己舒服点,他皱眉思索,“做什么文章?” “难不成他们要变出一个假的谢广林……”陈功书一拍床铺,点点头,语气振奋说道,“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确实,谢广林是数学人才,这是重庆急缺的人才。”程续源点点头,“他们如果安排一个人冒充任谢广林,这样的一份花旗国归国抗日的高材生的履历,确实是非常出彩。” 陈功书点点头,这样一位花旗国归国的留学人才,在重庆还是比较吃香的,别的不说,就以军统局自身来说,魏大敏的电讯处就人才急缺,谢广林的数学天赋、能力,可以说是的非常适合电讯处的密码工作。 然后他看到程续源忽而眉头一皱,陷入沉思,不禁询问。 “我方才想到一点,现场人不少,众目睽睽之下,程千帆否认死的是谢广林。”程续源说道,“如果说程千帆必然有什么图谋,这几乎可以确定,不过,这种事情是瞒不住人的,敌人真的会愚蠢的派人假冒谢广林?” 他对陈功书说道,“最重要的是,我们当时试图解救谢广林,可以说是亲历者,虽然没有能够成功营救谢广林,但是我们肯定会后续打探消息的,所以,谢广林已经死的消息,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们的。” “这个倒是。”陈功书略一思索,点点头,日本人应该不会蠢到向重庆送人头的。 那么,还是刚才的问题,程千帆故意否认死的是谢广林,这厮到底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关于这一点,安排弟兄们秘密打探。”陈功书说道,“程千帆现在几乎已经半公开为日本人做事情了,这个人在法租界权柄越来越大,对于我们的威胁也越来愈大,他要做的事情,我们不得不堤防,以免这厮实际上是对我们起了歹意。” “好。”程续源点点头,他想了想,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谢广林这件事,是否还需要向重庆方面汇报?” “汇报什么,等着局座来电训斥吗?”陈功书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我们若是做成了,自然可以将谢广林送往重庆请功,现在搞砸了,且这样吧。” 程续源点点头,表示赞同,“自当如此。” 说着,他也是苦笑一声,“这次咱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行动二大队有两个队员殉国,便是队长萧远山也是中弹负伤了,此可谓损失不小。 …… 程千帆坐在副总巡长办公室的转椅上,他的右腿架在左腿上,手中夹着的烟卷在慢无声息的阴烧。 ‘小程总’下令搜寻‘真正的谢广林’的命令已经下达。 程千帆索性亲自坐镇中央巡捕房,一幅必然要挖地三尺找到谢广林的架势。 如此阵仗,以至于已经开始有一些不好的风声传出来: 谢广林有一个妹妹(姐姐?太太?小姨子?)被‘小程总’看上了?然后该人不识好歹?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办公室的留声机唱片里放着的是令人软酥酥的歌曲,他的表情却是严峻的: 他知道三本次郎对他起了疑心! ps:各位大大,求保底双倍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今天少了一千字,明天补上,从2号开始,争取能持续多更,为新年开一个好头。 (本章完) 第847章 坦诚相对Ⅱ(求双倍月票) 指尖烟卷阴烧,散发着淡淡烟气。 程千帆将香烟在烟灰缸摁灭,他又取了一支烟卷,不过并没有点燃,烟卷在他的指尖上下翻飞,转个不停。 他的脑海中则陷入沉静而缜密的思考。 谢广林的真正身份是日本特工麻生保利郎。 当从三本次郎的口中确认了谢广林的真正身份的时候,程千帆便知道三本次郎对他起了疑心。 三本次郎以‘保密原则’来解释此种隐瞒,看似并无不妥,但是,警觉如程千帆立刻便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谢广林’的真正身份需要保密,从特务工作的原则上来说,似乎没有问题,但是,具体到此‘鲟鱼计划’中,宫崎健太郎知道谢广林的真正身份,反而能够更好的配合以及服务于‘鲟鱼计划’。 因为整个计划,实际上都建立在一个前提基础上的—— 暨,镰刀计划。 程千帆取信于军统局郑卫龙,此乃‘鲟鱼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的关键和根本核心。 故而,程千帆知道‘谢广林’的真正身份,对于整个‘鲟鱼计划’而言,实际上非常重要。 但是,他却被排除在知情人之外,这只有一个解释: 看似对他颇为宠信的三本次郎,实际上并不信任他。 当然了,不信任并非意味着怀疑,这也许是出于一名老特务的下意识的不信任一切的警觉性。 而真正令程千帆捕捉到三本次郎对他的怀疑的,则是麻生保利郎这个日本特务的存在本身。 三本次郎此前明确下令,一旦抓获‘任安宁’,无需审判,即刻处决。 故而,倘若他成功将谢广林捕获,自然是要即刻处决此人的,也就是说,麻生保利郎这名出色的日本特工将会死在‘宫崎健太郎’这个自己人手里。 从逻辑上来说,这完全是一个悖论。 倘若‘谢广林’确实是‘任安宁’,确切的说正如程千帆此前所猜疑的那般,是早就被日本人所抓获,然后屈服的任安宁,亦或是日本人安排一个中国人来假扮任安宁,那么,在特高课的角度来说,这个人杀了也就杀了。 但是,倘若是安排由日本特工来假扮被程千帆帮军统局找到的‘任安宁’,自然没有‘处决自己人’的道理。 甚至于,最合理的做法的,直接安排由麻生保利郎所假扮的‘谢广林’,暨这个假的‘任安宁’直接被他送去重庆就可以了。 如此,就更加凸显原计划中另外一个假扮任安宁的日本特工铃木庆太的不合理和突兀了。 如此,只有一个最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这个麻生保利郎就是为了来试探他的。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三本次郎这是用一名日本特工的性命来试探他! 他不知道这种试探源自何处引发的怀疑,但是,程千帆坚持自己的这种判断。 然后,程千帆的心中难免泛起了一丝疑惑,以他对三本次郎的了解,这是一个非常老辣狡猾的老牌日本特务头目,这个‘鲟鱼计划’对他的试探可以说并非格外隐蔽,经过他的缜密分析,是能够成功得出这个判断,这似乎是不太符合三本次郎的能力和脾性。 旋即,程千帆摇了摇头。 他能够分析出三本次郎对自己的怀疑和试探,这看似很简单,实则并非那么容易。 这是建立在两个前提之下: 其一,他早就通过蛛丝马迹对这个‘谢广林’产生了怀疑,虽然他一开始更多是怀疑‘谢广林’是被日本人秘密抓捕后叛国的任安宁本人,或者是日本人找一个中国人假扮,以方便随后的计划顺利进行,也正因为这种怀疑,为他一直以来的警觉奠定了基础。 其次,发生在慈云斋的己方乱战完全是意外,这个意外完全打乱了三本次郎的计划部署。 不,或者更加确切的说,是他的果决制造了此种结果。 在有了对‘谢广林’的怀疑后,程千帆全盘分析了各种可能后,他就坚定做出了处决‘谢广林’的决定: 慈云斋医馆外的意外只是给了他提前令人下手除掉‘谢广林’的机会,若是没有这个意外,顺利抓到‘谢广林’之后,他也会按照三本次郎的命令,即刻处决此人。 做出这个果断的决定,源自他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的判断的自信——能够抓到‘谢广林’,日本人一步步放出来的线索的功劳,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当然,也可能他的判断是错误的,这个‘谢广林’没有任何问题,是依然心向抗日,想要为祖国抗日做贡献的爱国人士。 若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在自己内心深处为自己增加又一个痛苦内疚的枷锁! 他能够成功避开敌人的试探,此看似是偶然,却又是必然。 因为他一贯的警觉、小心、机敏以及果决,三本次郎的秘密试探,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伤及他分毫。 …… “叔叔。”千北原司站在三本次郎的面前,神情之中已经没有了此前的阴沉和颓废之色。 “没事了?”三本次郎看了千北原司一眼。 看到千北原司已经调整了情绪,似乎已经从这次失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他的眼眸中多了几分欣慰之色。 “让叔叔担心了。”千北原司说道。 “失败,有时候也是一种宝贵的财富,尤其是对于你这样的一直顺风顺水的天才来说。”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他看着千北原司,“说一说,从今天的事情上你学到了什么?” “我对计划的设计还是有缺憾的。”千北原司表情认真说道,“对于意外情况,缺乏足够的预案准备。” “还有呢?” “我对包括大道市警察局以及极司菲尔路的那些人在内的,投靠帝国的那些中国人的印象和了解,只浮于表面。”千北原司面露思索之色,说道,“人心是复杂的,即便是同样投靠帝国的这些人,他们也有利益纠纷,也有矛盾,我没有将这些细节上的东西考虑好。” 想到七十六号的万三良竟然将先后派去的两名特工都打晕抓起来了,千北原司现在依然恨得牙痒痒。 此次回到特高课,他觉得自己甚至能够感受到特高课其他人看向他的异样目光: 那些人一定把他当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了! “看来你确实是深刻的自省了,我很欣慰。”三本次郎点点头,然后他的表情一肃,“不过,还不够,还没有触及到本质核心。” 千北原司的脸色变了,他看着三本次郎,语气艰难问道,“原司愚钝,令您失望了,请叔叔解惑。” “‘鲟鱼计划’是一个非常好的计划。”三本次郎说道。 千北原司的脸色难堪,他以为三本次郎是在挖苦他。 “原司!”三本次郎忽而提高声音,呵斥道。 “哈依。” “小小挫折,你应该坦然面对,我更不希望看到你这幅做派,经此事,你的信心应该更足,因为你是从挫折中站起来的勇士。”三本次郎说道,“我没有挖苦你,在我看来‘鲟鱼计划’确实是非常优秀的,即便是我亲自来设计,不可能设计的更加精巧美妙。” 千北原司看着三本次郎,他依稀有些明白三本次郎要说什么了。 “这个计划太完美了。”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一环扣一环,简直如同一个阴谋的艺术品,令人赞叹。” 他看着陷入沉思的千北原司,点点头,说道,“看来,你明白了。” …… “过于沉迷于玩弄计谋,这是聪明人最容易陷入的误区。”三本次郎看着千北原司,沉声说道,“尤其是做我们这种工作的,最容易沉迷于计谋的游戏。” “但是,原司,你要记住了。” “对于我们而言,计谋的精巧与否,漂亮与否,这都不重要。” “能够顺利完成任务,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最重要的。”他的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有些时候,愈发复杂的计谋,愈是期待,而有些时候,简单的处理方式,也许反而能够收到奇效。” “原司明白了。”千北原司点点头,正色说道,“是侄儿陷入迷途了。”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三本次郎从抽屉里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五分钟后,我要听听你是否有什么要说的,要问的。” “哈依。” …… “荒木队长。”铃木庆太态度恭敬的向荒木播磨敬礼。 他刚刚已经从陪同荒木播磨一起过来的小岛信泽的口中得知了荒木播磨的身份。 “千北君另有任务,‘鲟鱼计划’由我来负责接手。”荒木播磨沉声说道。 “哈依。”铃木庆太心中一惊,却是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说道,“一切听从荒木队长的吩咐。” “很好。”荒木播磨点点头,“真正的任安宁按照既定计划,已经秘密处决了。” 铃木庆太点点头,他是‘知晓’整个计划的,按照既定计划,帝国今天会对任安宁动手。 “明天上午,我们会制造机会,你会以一种安全、合理的方式出现在程千帆的面前。”荒木播磨说道,“然后,程千帆应该会尽快将你送往重庆。” “荒木队长。”铃木庆太忽而问道。 得到荒木播磨示意后,他继续问道,“对于私通重庆方面的程千帆,帝国会怎么处理?” “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们暂时不会动程千帆。”荒木播磨看了铃木庆太一眼,正色说道,“一个已经暴露敌人,已经不足为虑,帝国勇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铃木庆太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担心帝国会对程千帆动手,这样的话,他在重庆那边就危险了。 “到了重庆那边后,具体的任务安排,会有人与你秘密接洽的。”荒木播磨说道,“接头的方式和暗语,一切如常。” “哈依。” …… 三本次郎打开怀表看了一眼。 五分钟的时间到了。 “叔叔,经常听你夸赞宫崎健太郎是非常聪明的人。”千北原司说道。 “一个会做生意的人,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三本次郎点点头,“当这个人还是一名特工的时候,他的聪明毋庸置疑。” “那么,我现在有足够的把握来确定,宫崎健太郎应该已经意识到叔叔是在试探他,怀疑他了。”千北原司说道。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示意千北原司继续说。 “麻生保利郎的身份,只此一点,一个聪明人不会想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千北原司说道,“也许当时面对叔叔的威压,宫崎健太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以这个人的聪明,他应该很快反应过来了。” “然后呢?”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说道。 “我现在很好奇,意识到自己被叔叔您怀疑的宫崎健太郎,他会如何应对。”千北原司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鲟鱼计划’最大的败笔,就在于他执着于要将试探宫崎健太郎的这个环节加入,如此才使得该计划覆盖面更广,更加精巧,也更加复杂。 但是,‘鲟鱼计划’的精妙也在于此,尽管经过三本次郎的训斥和点拨,他明白自己的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但是,千北原司的内心深处依然没有完全摆脱自己对于自己的精巧设计的那一丝骄傲。 现在,他忽而意识到自己的‘鲟鱼计划’,或者说‘鲟鱼计划’中关于试探宫崎健太郎的环节,实际上并未失败,相反,更加隐蔽,更加有意思了。 一个可能有问题的,并且意识到自己被课长怀疑的特高课特工,他会如何选择,如何应对? 千北原司很感兴趣。 对宫崎健太郎的秘密试探,经过这一番意外连连的‘失败’之后,反倒是更加有意思了。 或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从阴谋完成了到近乎阳谋的过渡。 “你认为宫崎会怎么做?”三本次郎问道。 “不好说。”千北原司摇摇头,“不过,我希望看到他自乱阵脚。” 说着,他又思忖片刻,微笑说道,“还有,‘鲟鱼计划’继续进行,倘若宫崎健太郎真的有问题,我很好奇这种情况下宫崎健太郎会如何处理铃木庆太去重庆这件事……” 三本次郎微微颔首。 尽管‘鲟鱼计划’失败了,特高课对于‘重庆密室’的图谋遭遇挫折,但是,倘若此次失败能够令千北原司成长,也未尝不是一种欣慰。 一个经历过挫折,并且能够从挫折中成长、进步的天才,显然是值得期待和骄傲的。 …… 下午时分。 玉春溪。 ‘火苗’同志、‘钢琴’同志、‘飞鱼’同志在汤池里坦诚相对。 咔嚓。 老黄咬了一口脆萝卜,然后嘴巴里灌了一口绍兴老酒,舒坦的美滋滋闭上了眼睛。 “是试探。”路大章喝了口甘草茶,说道,“你要小心了。” 他拿起杯子与程千帆手中的可口露瓶子碰了碰,“这几年,应该来说你是成功的用金钱取得了三本次郎的信重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三本次郎的点头,这种试探不可能发生。” “而能够令三本次郎点头。”程千帆喝了一口可口露,然后打了个嗝儿,说道,“必然说明三本次郎认为有必要这么做,也就是说,这意味着我身上有可能出现了疑点。” “有疑点不是最可怕的。”老黄咔嚓咔嚓嚼着脆萝卜,说道,“最糟糕的是,不知道身上哪里出现问题了。” 程千帆点点头,是的,这才是最可怕的。 “以三本次郎的狡猾和老辣,他不可能想不到你有可能已经觉察到他对你的怀疑了。”路大章说道。 “所以,这也是目前最关键之处。”老黄点点头,说道,“麻生保利郎的意外死亡,麻生保利郎的身份暴露,这使得他的这种试探被迫显露,而对于三本次郎这种狡猾的特务头目来说,他们最大的能力和本事就是,往往会顺势而为,在败局中寻找新的生机……” “这确实是符合三本次郎的脾性和能力。”程千帆点点头,“我之前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看着两位战友,说道,“这意味着,这种试探已经从阴谋变成了——” “阳谋。” “他们会暗中观察你的应对。” 老黄和路大章几乎是同声说道。 “还有铃木庆太,这个人的生死,他是否暴露,什么时候暴露,也可能衍化为试探的一部分。”路大章说道。 “这个好办。”老黄摇摇头,“直接以上海区的名义向重庆汇报,就说谢广林已经死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无法确定三本次郎到底因何怀疑我。”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 “先不说这个,急也急不来。”路大章说道,“既然是试探,则说明只是怀疑,还未确定,或者说还未到采取更激烈的行动的地步。” 他看着‘火苗’同志,“如何应对敌人的阳谋,你有打算怎么做?” 老黄欲言又止。 程千帆也是微微一笑。 看到两人的表情,路大章也是微微一笑。 然后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给出了各自的答案。 ps:求双倍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昨天少的一千字补上了,各位大大,还有月票吗?拜谢。 求双倍月票,打赏感谢汇总 各位大大,现在依然还是双倍月票。 大家手里还有月票吗? 恳求月票支援。 拜谢(抱拳) 12月4日至今天的打赏感谢汇总: 非常感谢【暂待林仙】10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族兄】5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锡城雪二狼】40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艾黛儿贾特】18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wangyao_023】16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逍遥侯逍遥游】15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鱼游云端88】1100起点币的打赏。 非常感谢【比牛忙】1000起点币、【大书荒三十六计】1000起点币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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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宫崎的聪明,他应该能猜到叔叔是在试探他了。”千北原司说道,“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思去泡汤池?” 三本次郎摇摇头,他反倒是认为宫崎健太郎喊了两个朋友泡汤池,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是才算正常。 宫崎这个家伙心里一定非常烦闷,呼朋引伴也是发泄释放情绪的一种。 看到千北原司还要说什么,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千北原司一眼,老辣如他,自然看出来自己这个世侄对宫崎健太郎的种种看不惯。 “原司,不要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到了你的判断。”三本次郎沉声说道,“宫崎身上有疑点,但是,那样的疑点只能说明他有隐藏的秘密,至于说这个秘密是否涉及到其他,或者说他的行为是否是对帝国不忠诚,还有待调查。” 他看着千北原司,“对待自己人,我们不能做有罪推论。” “明白了。”千北原司面色上有些勉强,说道。 他觉得三本叔叔这话实在是可笑,特高课不讲究有罪推论? 有心挖苦三本次郎一句‘看来叔叔确实是受到宫崎那金子一般的真诚的固有印象的影响’,但是,他觉得三本次郎十之八九会恼羞成怒,最终悻悻地作罢。 “我听说你最近与梅机关的江口英也走的比较近?”三本次郎问道。 “是的,叔叔。”千北原司点点头,“我和江口君一见如故。” “江口英也这个人不简单。”三本次郎微微皱眉。 “侄儿知道。”千北原司微笑说道,“三井公馆的小喽啰出身,在杭州落入特务处手里,刑场上痛骂敌人,幸运被三井公馆的人救出来,被军部表彰。” 他对江口英也的履历几乎是脱口而出,“影佐英一被杀,江口英也重伤,后归国休养,再回到中国战场的时候,已经是驻沪总领事馆的武官处武官了。” 说着,他啧了一声,“后来调派南京特高课,现在更是又调进了梅机关。” 千北原司带着感叹的语气对三本次郎说道,“叔叔一直说我是才华不凡,依我看来,江口君的履历可比我精彩多了,更加不凡。”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千北原司一眼,“能够从一枚不知名的棋子,到现在即便在影佐将军那里都闻达案前的人,你不要小瞧,更不可自作聪明。” “叔叔教诲的是。”千北原司微微一笑,说道,好似并未听出来三本次郎意有所指一般。 三本次郎摇摇头,希望他说的这些话,自己这位内心骄傲的世侄能够真的听进去了。 …… 在‘接收’铃木庆太之前,程千帆与荒木播磨秘密会面。 “人在开森路。”荒木播磨说道,“一定要确保铃木庆太的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程千帆反问,“对于前往重庆的人来说,最大的危险来自帝国,只要帝国这边不动手,铃木就是安全的。” “没有那么简单。”荒木播磨摇摇头,“为了逼真一些,我们会及时的发现任安宁的踪迹,会派人追杀。” 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看到对方毫无表情,他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说道,“当然,宫崎君你放心,这种追杀只是假象,除非意外情况,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的。” “是啊,铃木庆太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程千帆点点头,冷笑一声,“要说危险,我可比他危险多了。” “宫崎君。”荒木播磨的眉头皱起来,“你遇到危险?” “荒木君。”程千帆抬起头,目光直视荒木播磨,“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宫崎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荒木播磨看着好友,心中此时上煎熬异常,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荒木君,虽然我有时候自诩比你聪明,实际上我知道,在特情工作上,你远比我专业,比我聪明多了。”程千帆叹了口气,目光依然直视荒木播磨,“我都能反应过来的事情,我不觉得你会看不出来。” 荒木播磨有心要说什么,却是张了张嘴巴,然后什么都没有说,最终还是沉默了。 “课长不信任我,是吧。”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荒木播磨没说话。 “麻生保利郎的身份……”他点燃一支烟卷,闷闷的抽着,鼻腔喷出粗重的烟气,满眼都是愤懑和委屈,“之所以对我保密,不仅仅是因为保密原则。” 他弹了弹烟灰,“我想来想去,应该还有要试探我的意思吧。” 荒木播磨惊讶,不,确切的说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好友。 宫崎健太郎是十分聪明的家伙,自己这位好友能够看破其中关节,他并不意外。 他惊讶的是,好友竟然对他如此直白的表述。 此乃大忌,尤其是在对于同为帝国特工的他们来说。 似乎是读懂了荒木播磨表情中的意思,程千帆惨笑一声,“我若连你也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 荒木播磨沉默着,他叹了口气。 程千帆趁热打铁,他忽而剧烈的咳嗽,不知道是因为被烟气呛到了,还是什么原因,他的眼眶红着,喃喃自语,“荒木你这个家伙,我把你当成生死好友,你令我失望啊,你令我失望啊。” “宫崎君——”荒木播磨艰难的开口说道。 “罢了,我理解你。”程千帆将烟蒂狠狠地摁灭,“你是对的,即使是知道,你也不能说。” 听到宫崎健太郎这么说,荒木播磨反而更加内疚了。 好友能够当面说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不理智的,是冒着极大的危险的,但是,宫崎君却是这般说了,这足以说明宫崎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生死好友了。 而他呢? 荒木播磨心中问自己。 “还有课长,我对他忠心耿耿,我恨不得把我的真心都掏出来给最敬爱的长官,可是……”程千帆面色痛苦,摇了摇头。 “课长他……”荒木播磨觉得有必要为长官解释两句。 然后他就看到宫崎健太郎摇摇头。 “荒木君,是我失态了。”宫崎健太郎双手快速抹了一把脸,表情也变得严肃,“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开森路了。” “宫崎君。”荒木播磨要留人。 “荒木君,拜托了。”程千帆微微鞠躬,“我的朋友。”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荒木播磨沉默片刻,说道。 程千帆又是微微鞠躬,然后抬头的时候,面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放在荒木播磨的手中。 荒木播磨低头看手中的纸张,然后愣住了。 …… “任先生令我好找。”程千帆看着铃木庆太,微笑说道。 铃木庆太有些沉默,他看了程千帆一眼,面色复杂,然后忽而说道,“程总,我希望能单独和你谈谈。” 程千帆有些惊讶。 他的手下打探到了真正的‘谢广林’的线索,然后将人带到他面前,不过,这个‘谢广林’一直沉默,似乎心事重重。 “可以。”程千帆点点头,摆了摆手。 李浩带着人立刻退出去,他亲自守在了门外。 “任先生现在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说了。”程千帆说道。 “程先生实际上还是效忠于大日本帝国的。”铃木庆太开口说道,“对吧。” 程千帆脸色一变,就要说话,就听得铃木庆太说道,“程先生先不必着急说话,且听我把话说完。” 程千帆冷哼一声,“任先生,你最好清楚你在说什么。” “实不相瞒,在下真正的名字叫铃木庆太,是大日本帝国上海特高课特工。”铃木庆太微微一笑,用手势再度阻止了程千帆说话,他则继续说道,“当然,我现在的身份是庆新中学的算学老师谢广林,或者也叫任安宁。”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慢条斯理的抽烟,他并未打断铃木庆太说话,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 …… 程千帆确实是没想到这个铃木庆太会如此‘坦诚相告’。 “我现在的任务是以任安宁的身份,经程总之手前往重庆,执行帝国的秘密任务。”铃木庆太说道。 说完,他闭上嘴巴,面色平静的看着程千帆,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审判。 …… “为什么与我说这些?”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铃木庆太,说道。 “因为我猜到了程总实际上依然还是亲近帝国的,你应该是奉命与重庆那边虚与委蛇,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奉命取信那边。”铃木庆太思忖着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程千帆没有否认。 “当我听说真正的‘谢广林’已经死了,并且是程总你亲眼见到了尸体。”铃木庆太说道,“我就猜到了。” “你很聪明。”程千帆打量着铃木庆太,“可是,铃木先生,你猜到这些又如何呢,你执行你的任务,我执行我的任务即可,你完全不必,更不应该说那些话。” 他递了一支烟卷给铃木庆太,压低声音,“你这样,很不好,也令我为难。” “我不想当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铃木庆太说道。 他从千北原司那里得到的计划是,帝国会找到真正的任安宁,然后秘密处决任安宁。 随后,他将假扮任安宁,并且帝国会放出风声,使得程千帆顺利找到他,再通过程千帆之手,将他安全送到重庆。 与此同时,那个舒大明也会帮助他取信郑卫龙,进而帮助他成功打入重庆内部。 铃木庆太对于这个计划和安排,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他也没想过室长千北原司会欺骗他。 但是,就在他被程千帆的人‘顺利’找到之后,他无意间听到程千帆的一个手下嘟囔了一句‘这个人和那个谢广林还真长得像哩’。 然后,另外一个人低声喝斥,“闭嘴,帆哥说了,谢广林没有死,记住了。” 铃木庆太惊呆了。 他不动声色,暗自思考,只这两句话,铃木庆太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程千帆一直都是投靠帝国的,并未背叛帝国私通重庆。 然后他想到自己竟然还因为荒木播磨表示会‘对私通重庆的程千帆按兵不动,此为保护他’,为这样的言语而感动不已,他的心中不禁有些悻悻然。 直到此时此刻,铃木庆太都的内心依然是高兴的,尽管被长官瞒着一些事情会令人不快,但是,程千帆是自己人,这只会增加他的安全,这是好事。 只是,毕竟是想到自己有些事被蒙在鼓里,铃木庆太心中开始琢磨起来。 确切的说,这个时候的铃木庆太反而冷静下来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这反而令他开始注意到了自己此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室长安排他假扮任安宁,假扮这个数学天才。 只是,他本身数学水平虽然较之普通人尚可,距离任安宁的水平显然差距太多太多。 室长却说这并无关系,届时到了重庆那边自然有同僚帮其遮掩,一定能助其安全潜伏的。 铃木庆太选择相信, 只是,这个时候,铃木庆太愈琢磨,愈是觉得不对劲。 他的心中开始有了好多此前不曾想过的‘胡思乱想’。 此外,他与程千帆见面之时,程千帆看向他的目光颇为古怪,这目光中有崇敬,有惋惜,似乎还有一丝可怜之色。 这令此时本就已经颇为敏感的铃木庆太更深思起来。 几乎是瞬间,铃木庆太一咬牙,他做出了一个赌博式的决定。 ps:求双倍月票,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 求双倍月票啊啊啊 第849章 程总最爱大黄鱼(求双倍月票) “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程千帆惊讶中带着几分玩味的表情看向铃木庆太,“铃木先生,我不太明白。” “程先生,我希望我们能够进行一场坦诚布公的谈话。”铃木庆太沉声说道。 程千帆轻笑一声,他坐在了椅子上,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铃木先生,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虽然我并未接到相关命令,但是,作为中日友好的信奉者和践行者,我愿意为日本朋友提供帮助。” 铃木庆太深深的打量着程千帆,他的目光扫过这个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小程总’的脸庞,他的神情,他的坐姿。 最终他的目光在程千帆那舒展的坐姿上扫过,他看到程千帆甚至翘起来二郎腿。 这令铃木庆太的眼眸一缩。 “程总,我想知道你对‘鲟鱼计划’了解多少。”铃木庆太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鲟鱼计划’。”程千帆摇摇头,“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安全将‘任安宁’先生送出上海。” 铃木庆太似乎没有听到程千帆的话一般,他自顾自继续问道,“我只知道自己要被送往重庆,至于到重庆之后的任务,我一无所知。” 他看着程千帆,“千北室长和荒木队长都只告诉我,到了重庆自然有人会告诉我。” 程千帆心中一动。 他立刻捕捉到了铃木庆太口中说出的‘千北室长’这个词。 这个‘千北室长’,极有可能便是此前‘鲟鱼计划’的真正指挥官,甚至整个‘鲟鱼计划’都极可能是此人一手策划的。 此时此刻,程千帆的内心是惊讶的,他很难确定铃木庆太是下意识说出这个关键信息,还是说有意为之。 程千帆看了铃木庆太一眼,从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和言语表现,程千帆有理由怀疑铃木庆太是有意为之。 所以,程千帆故意露出‘没有掩饰住的’有兴趣的神色。 果然,铃木庆太成功捕捉到了程千帆的面部表情。 “千北原司室长,‘鲟鱼计划’正是千北室长一手策划的。”铃木庆太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看来,程总似乎对此并不太了解。” “我不需要了解这些。”程千帆摇摇头,他表情正色,看着铃木庆太说道,“铃木先生,以我的级别,我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对我来说也没有好处。” ‘我的级别’! 铃木庆太立刻成功捕捉到了程千帆这话语中的关键讯息,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程千帆确实是效力于帝国特务机关。 至于说程千帆说的他的级别不高,铃木庆太无法证实真假,也许程千帆的级别不高,也许程千帆的级别并非太低下,但是,有一点他是有所猜测的: 程千帆对于‘鲟鱼计划’并非一无所知! 或者,更进一步说,铃木庆太怀疑程千帆知之甚详,尤其是对于他前往重庆后的任务安排。 或者,即便是知之不甚详尽,但是,这个人至少似乎‘看到(知道)他的结局’。 那眼眸中的怜悯之色,对于恢复冷静且十分敏感的令铃木庆太来说,是那么的深刻。 令他愈深思愈惊惧的深刻感觉。 …… “如果程总感兴趣的,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关于千北室长,以及‘鲟鱼计划’的情况坦诚以告。”铃木庆太说道,“作为交换,我只想要知道……” “我对千北原司没有兴趣。”程千帆摇摇头,“至于说‘鲟鱼计划’,我更没有兴趣。” 他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鼻腔喷出淡淡的烟气,语气淡淡说道,“我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十根大黄鱼。”铃木庆太忽然说道。 “嗯?”程千帆搭眼看向铃木庆太。 铃木庆太心中一喜,同时暗骂自己太过愚蠢,这位法租界的‘小程总’的贪财好色是出了名的,自己竟然忘记这一茬了。 好在他灵机一动想起这一点。 “二十根大黄鱼。”铃木庆太咬着牙,说道,“程总帮我一次。” “恕我直言,铃木先生不像是能拿出二十根大黄鱼的人。”程千帆上上下下打量着铃木庆太,摇摇头说道。 “我有。”铃木庆太强调说道。 “空口无凭。”程千帆摇摇头,“我们不熟。” “牌楼。”铃木庆太说道,“我们在牌楼发了一笔财。” 看到程千帆露出惊讶和思考的神色,铃木庆太立刻提醒说道,“去年年底,太仓牌楼吕氏。” “是你们做的?”程千帆惊讶的看着铃木庆太,“不是说是姚奋进的人做的么?” 去年年底,太仓牌楼吕氏满门以及被喊来帮忙的邻居在内三十多口人,包括孕妇、婴童、老人在内阖族罹难,死状其惨。 而吕氏阖族的家财也被席卷一空。 上海日本人控制的报端报道了此惨案,言称吕氏一族乃太仓牌楼维持会,因为吕氏热情招待了蝗军,因此引来活跃在太仓附近的抗日游击队姚奋进所部的敌视,姚奋进所部夜袭牌楼存,对吕氏满门老小血腥屠杀。 日本人还为此发表了官方声明,强烈谴责姚奋进所部的毫无人性的屠杀行为,发誓要剿灭姚奋进所部,为‘致力于日中友好而罹难’的吕氏家族报仇。 “是我们做的。”铃木庆太点点头说道。 为了取信程千帆,他随之便讲述了行凶过程。 当日,铃木庆太所在的小队搜查抵抗分子来到太仓牌楼,饥肠辘辘的他们受到了吕氏家族的热情招待。 结果他们饱餐一顿之后,对吕氏的女人动手动脚,意欲侮辱,吕氏族长见状出来劝阻,下跪向蝗军求情,言说满门忠于蝗军,并未为蝗军扫荡新四军游击队提供过重要情报,却是被一名日军士兵一脚踹死,然后便展开了大屠杀和疯狂劫掠。 随后,铃木庆太等人撤离,放火烧毁屋舍,并且声称是姚奋进所部屠戮所为。 “我现在有点相信了。”程千帆的目光仿若钉子一般,他冲着铃木庆太点点头,说道。 虽然牌楼吕氏是投靠日本人的维持会,并且还向日本人提供过新四军游击队的情报,但是,满门老小以及被迫喊去做事情的邻居,包括孕妇、婴童、八旬老人在内被日本人屠戮一空,此等毫无人性的行为,还是令程千帆内心悲伤、痛恨至极。 “程总,现在我们可以坦诚……”铃木庆太说道。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程千帆的表情,听说他们屠戮了吕氏阖族以及其邻居在内三十多人,程千帆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更没有什么恨意,甚至露出的是饶有兴趣的表情。 铃木庆太心中鄙薄,这种人听到同胞被屠杀,竟然毫无恻隐之心。 当然,这样的程千帆也令他更加放心。 只有这种毫无任何家国民族观念、极度自私的人,才更会见钱眼开,与他做交易。 “不。”程千帆摇摇头,“也许铃木先生你手里有这笔钱财,但是,我没有看到。” 他弹了弹烟灰,“世道太乱,骗子太多。” “巴格鸭落!”铃木庆太终于愤怒了,“程先生,你这是质疑一名大日本帝国勇士的信誉。” 啪! 程千帆猛然起身,上去就给了铃木庆太一巴掌。 啪啪啪。 一巴掌还不够,他又左右开弓连续扇了铃木庆太好几巴掌。 铃木庆太完全被打懵了,他没想到程千帆竟然敢对他动手。 “程千帆!”铃木庆太怒声说道。 “现在是你求我。”程千帆坐回到座椅上,冷冷说道。 只此一句话,便犹如当头一盆冷水,直接给铃木庆太的怒火降温。 他面孔涨红,怒视程千帆,然后好一会,铃木庆太深深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竟是面色如常,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在求你帮忙。” 这下子轮到程千帆惊讶了,他看着铃木庆太,“铃木先生,你和我印象中的日本人不太一样。” 迎着铃木庆太的目光,他继续说道,“我现在愿意相信你确实愿意花费大代价请我帮忙了。” 他故意将‘花费大代价’咬字很重。 铃木庆太显然也听懂了,他看了程千帆一眼,“程总也和我印象中的中国人很不同。” “二十根大黄鱼。”程千帆扫了铃木庆太一眼,忽而摇摇头,“不够。” 他竖起五根手指,“我要五十根大黄鱼。” 他本以为铃木庆太会暴怒。 铃木庆太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却是笑了,是苦笑,然后说道,“我没有那么多。” 这下轮到程千帆惊讶了。 “我最多只能凑齐三十根大黄鱼。”铃木庆太说道。 说着,铃木庆太指了指桌面上的纸张,“我可以写出来地址,程总派人去取,在这个地址能取出来十根大黄鱼,这是定金。” “不是定金。”程千帆摇摇头,微笑着说道,“是验资。” 说着,他拉开抽屉,将一个小本子扔给铃木庆太,同时扔了一根铅笔过去。 铃木庆太赶紧接住。 …… 铃木庆太翻开本子,发现前面写的都是小学生的验算题。 他翻到空白的那一页,用铅笔刷刷刷的写出了一个地址。 停顿了一下,铃木庆太又写出来一个地址。 “这两个地方,各存有十根大黄鱼。”铃木庆太说道,“你的人去了后,对屋主说是杨庆派人来取存货,给他们看我的签字,他们就会给你们黄鱼。” 程千帆似笑非笑的看着铃木庆太。 “这二十根大黄鱼是首款。”铃木庆太说道,“待我离开上海的时候,我会把另外十根大黄鱼如数奉上。” 程千帆拍了拍手,“浩子。” 李浩推门而入。 程千帆将小本子递给李浩,在李浩的耳边耳语一番。 浩子点头,接过小本子离开了。 …… “程总,与其这样干等着,不如我们可以先开始。”铃木庆太说道。 “铃木先生,你应该晓得,我是会做生意的人。”程千帆将烟蒂扔在脚下,轻笑一声说道,“在没见到黄鱼之前,你认为我会说些什么吗?” “是我孟浪了。”铃木庆太苦笑一声,说道。 程千帆则露出好奇之色,“铃木先生,你为何笃定我知道一些什么,而且如此笃定我知道的那些对你非常重要。” “你看我的眼神。”铃木庆太露出思忖之色,“很复杂的目光,那目光里竟然有怜悯。”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程千帆,“作为堂堂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是现在我脚下这块土地的占领者,我想象不到你竟然会以那样的眼光看我。” 铃木庆太苦笑一声,“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知道些什么。” 他接过了程千帆丢过来的烟卷,自己划了一根洋火点燃,还不忘记说了句‘谢谢’,然后继续说道,“对于我的重庆之旅,当热情退却后,人的思维冷静下来,能够更加客观的看待问题,我感觉到了危险,这种感觉令我更加相信我的猜测。” 程千帆没有顺着铃木庆太的话去问‘什么猜测’,这反而令铃木庆太更加倾向于确定自己的猜测,他轻轻叹息一声。 “程总,我能够感受到千北室长对你的敌意。”铃木庆太忽而说道。 “乱讲。”程千帆摇头笑道,“我与你口中的这位千北室长根本就素不相识,况且我对贵国十分亲近,这位千北室长没理由对我有什么恶感。” “我不知道。”铃木庆太摇摇头,“千北室长是从南京来上海的,他对上海这边不太熟悉,所以他会询问我一些关于上海方面的事情。” 他看着程千帆,“千北室长向我问起过关于程总你的情况。” 程千帆微微皱眉,盯着铃木庆太看。 铃木庆太微微一笑,忽而闭嘴不再谈了。 程千帆的眉头皱紧,面色也有些不满。 不过,随后他轻笑一声,也便沉默不再询问。 铃木庆太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然后他也沉默了。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李浩返回。 浩子将一个丝绸袋子放在桌面上,朝着帆哥点了点头。 …… 程千帆的右手探进袋子里,从丝绸袋子里取出一根大黄鱼。 他仔细看。 眼眸中流露出迷醉的神色。 然后他又取出一根大黄鱼。 一手一根,两根大黄鱼碰撞,发出叮的脆响。 程千帆眯着眼睛,很享受的倾听这迷人的金属击打乐。 须臾,他放下手中的大黄鱼,看着铃木庆太,“铃木先生,现在,你可以问了。” 他微笑着,露出商人面对大主顾的和煦笑容,“程某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ps:求双倍月票啊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 求双倍月票啊啊啊 第851章 千北:宫崎是红色(求双倍月票) 三本次郎身着睡袍,他站在窗台边看着荒木播磨上了特高课的小汽车离开。 他的眼睛眯了眯。 他知道荒木和宫崎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不过,三本次郎却是没想到荒木播磨竟然在明知道宫崎健太郎面临秘密调查的时候,依然会选择直接来见他,为宫崎健太郎发声。 这种行为并不常见,尤其是在特务机关内部,荒木播磨今天为宫崎健太郎说的这些话,不管将来宫崎健太郎是否清白,这都对荒木播磨来说很不利: 宫崎健太郎有问题,为他发声的荒木播磨是要负有连带责任的,最起码一个昏聩无能的评价是跑不掉的,甚至会被怀疑是否是宫崎健太郎的同党。 宫崎健太郎没有问题? 那也不太合适,在特务机关内部,这种近乎意味着为某人背书的友谊,并不受欢迎,甚至会被视为异类。 忠诚只限于下属和长官之间,其他人之间的这种‘背书友谊’,在遍布机密的特务机关则容易出事。 不过,三本次郎却并未真的恼火。 这样的荒木播磨也许有些愚蠢,却令人放心。 此外,荒木播磨敢直接来找他为宫崎健太郎发声,这直接也体现了荒木播磨对他这个课长的忠心。 “小池。”三本次郎说了句。 “课长。” “你对宫崎比较了解,你认为他是情之所至,还是在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回应我的试探?”三本次郎沉着脸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是难住了小池,他想了想才以不确定的口吻回答说道,“也许都有吧。” 听到小池的这个回答,三本次郎微微颔首,面色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荒木说对宫崎不公平,你怎么看?”三本次郎又问。 “既然有疑点,那就要查清楚,这才是对宫崎君最好的爱护。”小池这次没有犹豫,即刻回答说道。 “查到什么了吗?”三本次郎问道。 “谷口宽之教授来沪的那一天,宫崎君确实是也在码头附近。”小池说道,“他那一天是在码头的茶楼与夏问樵谈判,这点已经经多人证实。” “只不过,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宫崎君那一天与谷口教授有过接触,或者是他当时看到亦或是知道谷口教授来上海。”小池说道。 “是啊,如果按照有罪推论,宫崎在那天如此巧合的也出现在码头附近,再加上内藤小翼针对宫崎的其他怀疑和指控,这就是有问题的。”三本次郎点点头。 尽管并无直接的证据指向宫崎健太郎,但是,这么多的巧合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就耐人寻味了。 这便是内藤小翼留给菊部宽夫的遗物中提及的事情: 内藤小翼提出一种假设,假设宫崎健太郎实际上当时早已经提前知道自己的老师谷口宽之来沪,那么,他的‘不在场证明’就是无效的—— 当时今村兵太郎要给这队师生制造惊喜,所以向宫崎健太郎隐瞒了谷口宽之就是晚宴贵宾之事,而正因为这个原因,宫崎健太郎的不知情使得他很快便被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 但是,一旦内藤小翼的这个假设成立,那么,宫崎健太郎这个谷口宽之的爱徒,当时的清白之人,就要面临严苛的调查—— 宫崎健太郎当时也表示他对于谷口宽之来沪上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个证词一旦被推翻,就说明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菊部宽夫秘密接收了内藤小翼的遗物,其中内藤小翼的文字记录中,他提出了一些假设、分析,菊部宽夫一一验证,很多都属于无据可查,只有这一个,菊部宽夫在自己的调查记录中提及: “我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的脉门,内藤君说的是对的,宫崎健太郎确实是有可能早已经知道谷口教授抵达了上海。 甚至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么一幅场景,宫崎健太郎嘴巴里叼着烟卷,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凭栏远眺,他看到了自己的恩师风尘仆仆的在码头,他的脸色变了,嘴角的笑容收敛,眼眸中的笑意也变成阴狠之色……” “小池,你是否认同原司的判断?”三本次郎点燃了一支烟卷,他连续深吸了几口,以缓解疲倦和困顿之感。 “即便是谷口教授之死确实是有可能和宫崎君有关联。”小池想了想说道,“属下也更倾向于这只和私人恩怨有关。” 他看着三本次郎,“宫崎君也许犯了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帝国,对您不忠诚。” 小池斟酌了一下用词,“以属下对宫崎君的了解,即便猜测得到证实,他应该也是有苦衷的。” 说完这番话,小池便闭嘴,低头不语。 作为跟随三本次郎多年的司机,他非常了解自己这位长官。 课长既然这么问他了,潜意识自然是想要听到与千北原司的判断不一样的回答: 千北原司坚持认为,倘若能证实宫崎健太郎事涉谷口宽之一案,那么,往上推溯,长友寸男之死也定然同宫崎健太郎脱不开关系—— 连续两位帝国重要人士之死都和宫崎健太郎有关,这只能怪说明这个人是有问题的,这些人的死亡绝对不仅仅是私人恩怨,总不能解释为宫崎健太郎性嗜猎杀老师吧。 而无论是长友寸男,还是谷口宽之都是积极支持对支那完全扩大侵略战略的,尤其是谷口宽之,这位帝国著名教授在内阁,甚至在军部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千北原司怀疑宫崎健太郎是受到帝国内部的叛国反战势力的影响。 小池很了解三本次郎,课长非常欣赏和宠信千北原司这位世侄不假,但是,课长不会喜欢千北原司的这个推断,更不会愿意去支持千北原司那耸人听闻的假设。 是的,甚至于千北原司还提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假设: 宫崎健太郎是红色国际的人,或者是日本红色人员。 证据? 在濑户内川被发现背叛帝国之前,假扮程千帆的宫崎健太郎与此人来往密切,宫崎健太郎极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受到濑户内川的影响,由此被染红的! 课长绝对不愿意看到特高课内部再出一个‘刘波’,尤其是这个人有可能犯下比刘波还要严重的叛国罪。 倘若能证实宫崎健太郎是出于私人恩怨而对谷口宽之教授下手的,这虽然也是一个丑闻,但是,其影响力和破坏力则将被最大限度的削弱。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谷口教授被杀实际上和宫崎君无关,宫崎君是清白的。”小池抬起头,他观察了课长的表情,小声说道。 他的声音放低,越来越低,“谷口教授被杀的案子,早已经了结了,凶手也已经伏法了……” 三本次郎看向小池,他的目光阴鸷,然后又平和,旋即又复阴沉,闪烁不定。 “先查清楚。”三本次郎将手中还剩下半支的烟卷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摁灭,然后看了小池一眼,淡淡说道。 且不论其他,他需要一个真相。 睿智的三本课长决不能稀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被愚弄! ps:求双倍月票啊啊啊,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 求双倍月票啊啊啊。 (本章完) 第852章 受了委屈的孩子(求双倍月票) “是健太郎请你过去帮忙的?”今村兵太郎放下手中的记录文件,他问坂本良野。 “是的。”坂本良野点点头,“宫崎君说他遇到了一些麻烦和困惑,请我过去当一个见证。” “麻烦和困惑?”今村兵太郎有些惊讶,不禁问道。 坂本良野就将自己从宫崎健太郎口中所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今村兵太郎。 “所以,健太郎认为特高课内部在对他进行秘密调查,而这个调查和试探应该是三本君同意的。”今村兵太郎作思考状,说道,“他为此感到伤心和难过。” “是的,今村叔叔。”坂本良野说道,“宫崎君的心情不太好。” “健太郎有说特高课因为什么调查他吗?”今村兵太郎问道。 “他并不知道。”坂本良野摇摇头,“不过,宫崎君也说了,他此前经历过被调查,起因是内藤君对他的误会引发的诋毁,他怀疑这次的事情是否也和那件事有关。” “内藤小翼么……”今村兵太郎露出思忖之色,“内藤的怀疑更多的是源自他的臆想。” 他点点头,“那么,健太郎喊你去见证……,他是出于什么考虑?” “宫崎君说特高课那边对他的试探是隐藏在‘鲟鱼计划’之内的,这令他既愤怒又担心。”坂本良野说道,“宫崎君对于这种无休止的毫无道理的调查感到厌恶,同时又有些害怕,他甚至怀疑这种调查是不是必须查出来什么莫须有的问题才罢休。” “所以,健太郎对于这个所谓的‘鲟鱼计划’实际上是感到恐惧的。”今村兵太郎思忖说道,“而他从荒木播磨手中接收这个铃木庆太,这是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之一,他有些担心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情况和问题,所以他请你过去一趟,做一个秘密见证者。” “是的,今村叔叔。”坂本良野点点头,“对于宫崎君的这种遭遇,我也很同情和愤怒,宫崎君对待朋友真诚,对待帝国和陛下更是忠诚万分,他不应该遭遇这样的莫须有的怀疑和调查。” 他自然不会提及,他欣然赴约的原因除了确实是要帮好友的忙之外,他对于‘发生在帝国特工内部的此类错综复杂的误解和混乱局面’十分感兴趣。 这些都像是他在战争胜利后创作的素材。 今村兵太郎又拿起由坂本良野所写就的记录文案仔细看,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不像是文字记录,更像是一则纪实。 在坂本良野的笔下,他特别将宫崎健太郎与铃木庆太对话时候可能的心理想法都给出了来自‘作者坂本’的分析。 譬如说有那么几句话: 宫崎君似乎一直在竭力回避铃木庆太可能提及的涉及到具体人名的情报,他数次打断铃木庆太的话,这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宫崎君,他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他不想因为知道太多事情而使得自己陷入麻烦之中。 但是,铃木庆太似乎在故意提及这些机密,他的情绪有些奇怪,他的这种行为使得我想起来那些自己的糖果被踩碎了后,选择破罐子破摔,让大家都没有糖吃的问题儿童。 今村兵太郎点了点手中的文件,冲着坂本良野说道,“良野,以后文字记录就是最客观的记录,不要再写这些来自你的观察和分析的文字。” “是,今村叔叔。”坂本良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还是乖乖点头称是。 “健太郎为何今天不和你一同来见我?”今村兵太郎问道。 “宫崎君说,他不想让你觉得他是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叫家长的哭鼻子孩子。”坂本良野说道。 “哈哈哈。”今村兵太郎笑得很开心。 他示意坂本良野给他的杯子里续茶水。 只是,今村兵太郎的心中难免有些不太满意—— 这如果是健太郎的话,他绝对不会容许茶杯空着的情况出现。 “你明天上午去见健太郎,喊他一起回来见我。”今村兵太郎思忖片刻后,忽而说道。 “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到程府,请宫崎君现在就过来。”坂本良野说道。 “不。”今村兵太郎摇摇头,“明天上午。” 针对宫崎健太郎所提及的‘鲟鱼计划’,以及文字记录中的谈话所提及的‘千北原司’这个关键人物,今村兵太郎很感兴趣,他需要时间去查证。 而且,将健太郎晾一晚上,他的感触将会更加深厚,情感上会进一步疏远特高课,亲近岩井公馆以及他这个恩师。 “是,今村叔叔。”坂本良野说道。 待坂本良野离开后,今村兵太郎略一思索,随后他拿起手中的电话话筒,要了个电话。 “上海特高课来了一个叫千北原司,我要知道他的相关情报。”今村兵太郎说道。 挂掉电话,今村兵太郎又要了一个电话,“江口英也在上海,找到他,带他来见我。” …… “帆哥。”李浩向程千帆汇报情况,“已经将‘谢广林’顺利送出卡口了。” “交给舒大明了?”程千帆问道。 “是的。”李浩点点头,“舒大明带了两个人接走了‘谢广林’。” “我叫你特别注意铃木庆太第一眼看到舒大明时候的神情,有什么发现吗?”程千帆问道。 “铃木庆太的情绪有些低落,还有些紧张。”李浩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按理说他知道来接自己的是军统的人,他应该更加紧张的。” “实际情况呢?”程千帆问道。 “看到舒大明如约而至,铃木庆太非但没有更加紧张,反而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李浩说道。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之色,浩子的这个发现证实了程千帆的一个猜测。 舒大明果然是出事了,这个人是有问题的。 现在看来,舒大明和铃木庆太此前应该有过面对面,经此之事,基本上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舒大明早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了,而且,具体到这个‘鲟鱼计划’,舒大明也早就在日本人的整体计划之内。 程千帆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天色已深,他示意浩子早点回去休息。 “你路过金神父路的时候,把这个交给周茹。”程千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李浩,打趣说道,“买东西的钱,从你存在我这里的薪水里扣。” ps:求双倍月票啊,7号是双倍月票最后一天了,大家手里还有月票吗? 求双倍月票啊,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853章 此乃救驾之功! 「这是什么?」李浩接过牛皮纸纸盒,随口问道。 「哪有只送一个帽子的。」程千帆微笑着说道,他此时的表情颇有些看到自己最亲近的弟弟长大了,知道追求爱情的那种喜悦感,「你嫂子逛南京路的时候,顺便帮你挑买了这条丝巾。」 「帆哥哪有,什么送帽子,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浩子好似被人点了穴,整个人肢体僵硬,面孔也涨红。 「去吧。」程千帆心中好笑,摆摆手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出了帆哥的书房,李浩看了一眼手中的丝巾礼盒,嘿嘿笑起来。 这条丝巾是南京路最大的苏绣阁出品的上品丝巾,他上次陪同帆哥去南京路办事情,路过苏秀阁的时候多瞅了几眼,想着周茹围了那款丝巾一定好看,只是事情繁忙没有时间再过去。 却是没想到帆哥这便让嫂子给买下来了。 …… 从程府出来,李浩将车子留在程府,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家。 回李浩的家,本不需要经过金神父路,他便让车夫直接到金神父路就是了。 当他到了金神父路周茹家,从黄包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周茹正好挎着一个菜篮子从外面回来。 看到李浩的时候,周茹微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那种浅笑。 李浩也笑着,他没说话,而是探头看向周茹挎着的菜篮子,「买了什么?」 「小宝要吃肉馒头。」周茹说道,「买了上好的牛肉,明天做牛肉肉馒头。」 李浩从周茹的手中接过菜篮子,跟着周茹进了屋。 周茹急忙拿了一双棉布拖鞋给李浩,让他脱下换鞋子。 「帆哥来了,你都没让他换鞋子。」李浩嘟囔了一句,动作却是麻利,听话的脱下皮鞋,换上棉布拖鞋。 「帆哥是帆哥,你们不一样。」周茹这样说道。 李浩没有听出来姑娘这话里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这棉布拖鞋应该是周茹手工缝制的,上面还用针线缝了个小鸭子,他便笑着说,「这鸭子肥的嘞。」 周茹瞪了李浩一眼,这让李浩有些莫名其妙。 李浩将外套风衣脱掉,他直接打开衣柜,将自己的风衣用衣架子挂好。 「这是我家。」周茹说了句。 「当然是你家。」李浩惊讶的看了周茹一眼,他只是挂个外套,说什么怪话。 他觉得自从自己送了一顶帽子给周茹后,这姑娘便有些怪怪的。 周茹也笑了,她打开壁橱,拿了些瓜子干果出来,又沏了一壶茶水。 「组长有令。」李浩说道,「晚上向重庆发报。」 说着,李浩取下身上的钢笔,拧开后,敲了敲,将情报递给周茹。 「紧急情报?」周茹惊讶问道,然后她自己点了点头。 一方面她明天一大早就会去程府做饭,另一方面她今天晚上从程府离开的时候,组长还没回来,也并未提前打电话回家暗示她等候情报。 「暗语是鹧鸪。」李浩说道。 「明白了。」周茹说道。 鹧鸪是暗语,意思是这份电报是以‘青鸟"的名义发给重庆的,并非是以肖勉的名义,亦或是以特情组的名义发报。 不,确切的说现在已经是特情处了。 包括周茹、李浩以及豪仔这样的亲近人,都已经知道上海特情组即将升格为上海特情处了,而组长也正式晋升为少将处长。 此事业已行文下令,只待处长将特情处的组织架构、上下人事报呈重庆局本部,获得局座批准点头后,便可生效。 只不过,周茹和李浩私 下里暂时还习惯称呼‘组长"。 …… 「这是什么?」周茹指着桌上的小礼盒问道。 「丝巾,嗯,丝巾。」李浩说道。 「送我的?」周茹问道。 「是嫂子,嫂子路过南京来买的。」李浩有些结结巴巴说道。 「太太又送我丝巾做什么?」周茹看了李浩一眼,说道,「她以前送过我有丝巾的嘞。」 「你有丝巾了?」李浩惊讶问道,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一茬,也没见周茹围丝巾啊。 「那,要不我……」李浩想了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要不,我拿回去……」 「哪有送人的礼物又拿回的?」周茹似乎生气了,气咻咻地喷着粗气说。 这就是个傻子,还说是嫂子送给她的丝巾。 「不是,我是说,我拿回去再换个别的。」李浩赶紧解释。 「不必了。」周茹说道,「这丝巾,我喜欢呢。」 李浩挠了挠头,然后点点头。 听得周茹说喜欢这丝巾,他的心中也是忍不住欢喜。 李浩喝了一杯茶就离开了。 周茹手里拿着丝巾,犹豫了好一会后,将丝巾围上,拿了镜子看。 丝巾的颜色和她身上的这身衣装不太搭配,姑娘的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 想了想,她又拿了那顶小圆帽戴上了。 又照着镜子美了好一会,周茹将小圆帽、丝巾都收起来,她先出门倒了垃圾,借机检查了一下外面,确认并无异常后,这才回来反锁好房门,准备向重庆局本部发报。 …… 重庆。 罗家湾十九号。 毛瞬从一个人的手中接过密电。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来电暗语。 毛瞬的表情随即严肃起来。 他不知道这份密电来自何处,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暗号,但是,毛瞬知道这个人来的电报乃是军统局最高级别机密之一。 现在若非叔叔齐伍外出公干了,这份电报都不可能经他手。 当然,也只是字面意思上的经手,毛瞬并不掌握密电码,而该电报的密电码更是只有局座和叔叔知道。 「备车。」毛瞬将电报折叠好,收进了兜里,并且又系上了纽扣,然后拍了拍,这才安心,他对手下说道,「戴公馆。」 …… 戴春风公馆。 戴春风从毛瞬的手中接过电报,他示意毛瞬在客厅候着,随后,他便急匆匆上了楼。 陈桦让人送了茶盏与毛瞬,随后也便上楼休憩去了。 戴春风的表情是严肃的,‘青鸟"来电,多是直接以个人名义发给他这个学长的,且一般事情更为机密。 这不由得不令戴春风有些紧张。 从保险柜中取出密码本,戴春风将电文译出。 先是草草阅读,戴春风的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是坏消息,这就好。 此前无论是‘青鸟"深夜来电,还是‘肖勉"深夜来电,多是示警,尤其是多事关军统上海区的安危,这使得一旦是程千帆深夜来电,戴春风便会下意识的头皮发麻,精神紧张。 「好贼子,阴险狡诈。」戴春风冷哼一声。 这个以‘谢广林"的身份躲在庆新中学的‘任安宁",竟然是日本特工麻生保利郎所假扮的! 看到情报中报告此一茬,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戴春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日本人此计谋着实女干险 。 倘若程千帆没有及时从蛛丝马迹察觉到异常,他极可能中计。 一旦程千帆误将此人确认为任安宁,那便可能陷入两难境地,若是一时不忍,出手营救,亦或是假装听从三本次郎的安排处决此人,实际上则李代桃僵,暗度陈仓,那么,这便危险了。 首先,程千帆将暴露,此为最大之危急。 此外,这个经过程千帆‘认证"的谢广林,将会被秘密送来重庆,此等人才必然会被招进‘重庆密室"工作,这等于是引狼入室,危害极大。 甚至于—— 戴春风只是想了想,就禁不住汗毛直立,整个人的额头都迅速冒出细密的汗珠。 任安宁是花旗国留学的高材生,师从花旗国‘美国密室"的专家顾问教授,这样的高学历人才在祖国危急之际,毅然决然抛却花旗国的优渥生活和无量前途,选择回国报效国家、投身抗日洪流。 这样的事迹非常感人,且有不小的感染力,有影响和号召性,戴春风甚至推测便是老头子得知此事,都会非常高兴,弄不好甚至会一时兴起召见‘任安宁"! 若果然如此,这个麻生保利郎直接刺王杀驾,这可就是天崩地裂了啊! 相比较那个鬼佬,日本人显然更清楚谁才是天字第一号目标! 戴春风拿起了一方手帕,擦拭了额头的汗水。 「险之又险啊。」他喃喃说了句。 自己自然最了解自己,戴春风很清楚校长喜欢什么,他知道,倘若这个任安宁来到重庆,他应该会忍不住主动向校长汇报此事…… 如此,简直是等于将日本特务经他手主动送到委员长面前,此诚可怕! 戴春风知道,‘青鸟"的谨慎和优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破获和阻止了日本人的一次非常非常重大的阴谋! 或者说,便是程千帆本人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程千帆在电报中汇报说,日本人的目标是‘重庆密室",或者说其直接目标是重金聘请的花旗国密码专家海倍特.雅士利。 但是,戴春风却是直接便联想到了‘校长"身上。 这并非戴春风比一线的程千帆更了解情况,而是所处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在戴春风这里,没有什么比‘领袖"的安全最重要的了。 看到日本人要向重庆内部安插此等威胁巨大的特务,他第一反应便是‘校长"的安全。 …… 对于程千帆在电报中所提及的所谓‘鲟鱼计划"的制定者千北原司,戴春风起了兴趣。 程千帆对千北原司的评价:迷醉于阴谋技巧,弄巧成拙。 不过,仔细研究了日本人的所谓‘鲟鱼计划"后,戴春风对千北原司的评价却很高。 千北原司的计划之所以失败,归根结底是因为日本人也没想到宫崎健太郎竟然实际上是中国人,是军统局的战略级特工。 只此一点,便注定了千北原司的阴谋诡计的失败概率大幅度提升。 而抛却程千帆成功以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打入日本特务机关内部这个超级先手不说,千北原司的整个计划实际上堪称精美。 戴春风丝毫不怀疑,倘若不是程千帆,换做是其他人,即便是郑卫龙、郑利君乃至是现在的上海区区长陈功书,此人三人面对此阴谋诡计,上当的可能性居多。 校长险遭暗害! 此乃救驾之功! 程千帆立大功了。 吾有‘青鸟&quo t;,幸甚! …… 此外,令戴春风感兴趣的是程千帆在电报中所汇报的,关于假扮‘任安宁"来重庆的日本特工铃木庆太。 程千帆推断此人不是心甘情愿来重庆行死间之任务的。 最大之可能是,无论是千北原司还是荒木播磨,都没有告知铃木庆太去重庆是当死士的,而是计划等铃木庆太到了重庆后,由重庆方面联系告知,如此的话,即便是铃木庆太不愿意赴死,也由不得他了。 戴春风看着电文,他的心中则是有了一个另外的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个铃木庆太一直表现的非常英勇,日常表示愿意为他们的‘添皇陛下"献身,特高课经过精挑细选,认为铃木庆太各方面条件符合假扮任安宁的需求,又认为此人乃敢死之士,然后就选中了铃木庆太。 至于说没有告知铃木庆太此去重庆是行死间之事,或许有出于保密需要的考虑。 当然,这也只是戴春风的猜测。 现在的情况是,根据程千帆在电报中汇报: 铃木庆太似乎并不愿意为他们的添皇陛下献身,此人有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甚至当着‘程千帆"的面,或者说是在程千帆再三拒绝的情况下,坚持吐露了千北原司这个重要人物的名字。 若非程千帆为了隐蔽需要,选择继续坚持拒绝获悉更多情报,弄不好这个铃木庆太已经把包括千北原司等人在内的机密情报一股脑说出来了。 故而,程千帆在来电中汇报,观铃木庆太的表现,请局本部甄别此人是否有策反之可能? 策反铃木庆太? 戴春风摩挲着下巴,他在思考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客观的说,程千帆提出的这种假设,确实是颇有吸引力。 倘若能够成功策反这么一位被日本人派往重庆执行如此机密任务的日谍,此可谓是一招妙棋,即便是在老头子面前,也可称得上是大挣面子。 只是—— 戴春风皱起了眉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54章 演戏 “说说你的看法。”戴春风问道。 余平安收起密电文,他揉了揉眉心。 戴春风深夜突然登门造访,这惊了他一跳。 “这个铃木庆太如果果然能策反,确实是非常不错。”余平安思忖说道,“不过,还需要小心此人是诈降。”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戴春风沉声说道。 有了日本人安排麻生保利郎假扮谢广林之前车之鉴,戴春风心中的警惕提高到了新高度。 对于他而言,不断立功、巩固权势地位重要,而这些都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 保护好领袖。 当然,即便是铃木庆太是诈降,他这边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这个日本人几乎不可能接触到校长。 不过,即便如此,若是铃木庆太利用诈降的机会成功给己方造成了损失,甚至是刺杀了党国要员,戴春风不仅仅是丢人一说,将难辞其咎。 “即便是诈降,那么,这个铃木庆太要取信于我们,日本人也要拿出一些诚意吧。”余平安微笑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炳炎你了。”戴春风说道,“我相信这个日本人即便是有花招,在老弟你手里也是玩不出什么花样。” “放心。”余平安微笑说道,“即便这个铃木庆太是一个石头,我也能榨出几滴油花来。” 他给戴春风倒了杯清茶,“更何况,这个人我估摸着弄不好是一块肉骨头呢。” 待戴春风离开后,余平安的面色沉下来,他先是冷哼一声,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戴春风此来,实际上是将责任下放来了。 这位戴老板既不舍得放弃铃木庆太这根骨头,又担心出问题,解决这种矛盾问题的办法很直接: 安排他余平安揽下此事。 余平安收起这些令人烦闷的心思,他开始琢磨这件事。 铃木庆太有无可能真的被策反,而不是诈降?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但是,到了戴春风以及他这个层次,首先要考虑的是最糟糕的情况。 …… 荒木播磨是在刑讯室找到千北原司的。 他红着一张脸,嘴巴里呼出的都是酒气,大概是喝多了。 他的手中拎着一根鞭子,鞭梢上还在滴着血,人在大口喘着粗气。 “千北君,课长请你过去。”荒木播磨说道。 千北原司点点头,他将鞭子递给身旁的小野航,然后摘下了手中已经被血水浸透了一大块的白手套,就那么随手扔在地上,径直离开了刑讯室。 荒木播磨看着千北原司的背影。 他的目光闪烁。 ‘鲟鱼计划’的失败,似乎是打击到了这个骄傲的家伙的信心? “队长,这个人怎么处理?”里井直人问道。 荒木播磨瞪了里井直人一眼,这个前不久刚从湖州补充过来的手下顿时低下头,战战兢兢的。 千北原司来刑讯室折磨犯人,死几个人不算什么,他不满的是,里井直人竟然没有汇报! 荒木播磨一把薅起犯人的头发,就像是薅起湖里的水草一般,这人的头发都是血水,眼见得人已经不行了。 “问出什么来了?”荒木播磨问道。 马思南路六十二号的岑旭是红党,是特高课电讯研究室的野原拳儿通过电报定位仪发现的。 此人诈降,咬伤了菊部宽夫,随后被菊部宽夫清空弹匣杀死后,又用军刀劈砍尸体发泄。 菊部宽夫生前的不理智,实际上给继续侦查带来了困难。 特高课并未放弃岑旭这条线索。 岑旭是马林洋行的经理,这样的人注定是受关注的,他与哪些人来往,乃至是什么时候有人去马思南路拜访他,只要细致调查,总归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这个人就是被指认多次去拜访过岑旭。 经过研究此人的履历,调查此人的工作和生活轨迹、日常行为,荒木播磨高度怀疑此人极可能是岑旭的下线。 “没有。”里井直人摇摇头,“这人一直在喊冤枉,最后没有力气喊了,什么都没说。” “可惜了。”荒木播磨摇摇头,他现在更加有把握这人是红党了。 被千北原司折磨的不成人样,却依然没有开口招认什么,只是喊冤枉? 这必然是有问题的。 若是普通老百姓被如此折磨,多半早就哭爹喊娘什么都招,让说什么就说什么了,让认什么就认什么了。 里井直人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犯人,以他的经验,这人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这是活不了,即便是送去医院也救不过来了。 荒木播磨一伸手,里井直人递过来一把南部手枪。 荒木播磨将手枪抵在犯人的脑袋上,他扭头问里井直人,“崔鹏,是化名吗?” “应该是化名。”里井直人说道,“我们查到这个人曾经还用过晁先敏这个名字。” 荒木播磨点点头,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几分钟后,一个女人和孩子被带来。 女人看到了丈夫的尸体,孩子看到了父亲的尸体,立刻扑上去哭作一团。 荒木播磨看着哭泣的母子,摇了摇头。 “放心,这就送你们一家团聚。” 砰砰砰几声枪响。 母子俩也倒在了血泊中,母亲意识到了结局,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紧了儿子…… 啪! 荒木播磨将南部手枪还给里井直人,然后给了里井直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如果不是千北原司将崔鹏折磨死了,他这边刚刚派人抓来了躲起来的崔太太和孩子,完全可以用这两个人威胁崔鹏招供的,只可惜慢了一步。 荒木播磨冷哼一声。 罔顾刑讯审案,纯粹是为了发泄情绪而折磨犯人,此乃大忌,看来千北原司确实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 “宫崎已经将铃木庆太送出了上海。”三本次郎对千北原司说道。 “人已经在舒大明的手中了?”千北原司问道。 他的面色是平静的,并无方才的阴厉和颓废之色。 “舒大明带着铃木到了重庆后,重庆那边会发出信号的。”三本次郎说道,他看了千北原司一眼,“你觉得舒大明不可靠?” “舒大明可靠或者不可靠,对于铃木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千北原司说道。 “我听说你刚刚折磨死了一个红党嫌犯?”三本次郎皱眉,问道。 “不是叔叔让我假装心情不好的吗?”千北原司反问道。 “崔鹏应该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红党,撬开他的嘴巴,我们也许能获得关于上海红党的重要情报。”三本次郎说道,“或许从这个人的口中获得关于x先生的线索。” x先生就是那个当初在野原拳儿被巡捕房误抓的时候,出现在岑旭家中的神秘男子。 三本次郎同包括荒木播磨、菊部宽夫等手下有过缜密的分析和研判,都一致同意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应该犹在岑旭之上,甚至不排除是上海红党的高层。 “一个心情不佳,情绪失控的人要发泄,是没有时间去甄别犯人的背景身份的。”千北原司说道,“而且,这样难道不是更加逼真吗?” 三本次郎瞪了千北原司一眼。 不过,千北原司说得倒也没错,这样确实是更加逼真一些,只不过这演戏的代价有些大。 “荒木对于从崔鹏的嘴巴里挖出情报,他是抱以极大的期望的。”三本次郎说道,“你弄死了崔鹏,荒木会生气。” “没有弄死,留了一口气。”千北原司微笑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小池敲门进来,他在三本次郎的耳边耳语一番。 三本次郎点点头,挥了挥手,小池静悄悄进来,静悄悄离开。 “荒木开枪打死了崔鹏。”三本次郎说道。 千北原司笑了笑,这没有出乎他的预料,那个犯人只留一口气,根本就没救了的,挨了一枪上路反而是解脱。 “荒木随后还开枪打死了崔鹏的太太和孩子。”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 千北原司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他知道,他这次狠狠地得罪了荒木播磨。 “叔叔,我听说荒木君来见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千北原司说道。 “收起你的小心思。”三本次郎瞪了千北原司一眼,“荒木为宫崎说话,是有私情,他和宫崎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不过,荒木应该没有太多私心,他真的相信宫崎是清白的。” 千北原司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课长,电讯研究室那边有人来了,说是奉野原君的命令有要事要汇报。”小池再度推门进来,报告说道。 “野原拳儿呢?”三本次郎问道。 “在电讯研究室,说是工作繁忙走不开。”小池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小池一眼。 …… 两天后。 下了一天的小雨停歇,尽管并没有艳阳高照,终究是放晴了。 dd's咖啡馆。 这是上海滩最有名的咖啡馆牌子。 上海有两家dd's咖啡馆,一家在霞飞路,另外一家在静安寺路。 程府全家出动来dd's用餐。 程千帆颇为青睐霞飞路的这家dd's咖啡馆。 说是咖啡馆,上午是家西餐馆,下午则除了西餐之外,兼卖咖啡。 小宝喜欢这家的蛋糕,是一种树形的蛋糕盘,上下各三层,每层放了各式小蛋糕各几块,喜欢吃哪一款任选。 小囡现在已经颇为注意仪态了,她会用叉子在餐盘上将小蛋糕切得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很优雅的送到嘴巴里吃,而不是像是有些没腔调的人那般,直接用手抓着塞进嘴巴里,弄得嘴巴里满是奶油。 弄得满嘴奶油的是小芝麻,小宝喂了侄子一小块蛋糕,小芝麻只吃了一口,然后整个眼睛瞪大,仿若品尝到了世间最好的美味一般,然后便挥舞着小手,蹬着小腿还要,最后干脆直接用手去抢,弄了脸上,嘴巴都是奶油。 小厨娘一边品尝西点,一边在向太太说着诸如'她也会做这一款,回去做了请太太和少爷品尝'之类的话。 不远处,李浩正在陪同帆哥喝咖啡,两人间或会看过来,看着两个女人说话,他们的面上会带着温暖的笑。 “帆哥,轮船已经开走了。”李浩说道。 “走了好,走了好啊。”程千帆手中的咖啡勺不紧不慢的搅动着,微笑着说道。 齐伍今天上午的船票离沪,齐伍的离开,着实令程千帆松了一口气。 这位齐主任在上海一天,程千帆便会担心一天。 这位若是被日本人盯上的话,特情处的损失比之上次盛叔玉出事那次,会只大不小。 “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吧。”程千帆问道。 “没有。”李浩说道,“我安排辉仔上了船。” “辉仔?”程千帆想了想,想到这人是谁,他点点头。 这是一个颇为机灵的小伙子,尤擅长假扮富商的高级随从,甚至嘴巴里还能冒出几句洋文。 辉仔自然不会一路随船远去,他会在杭州下船。 就在这时候,一个手下急匆匆进了咖啡馆。 这人直接走到了李浩的身边,耳语了两句。 “帆哥,有些事可能需要你亲自去处理一下。”李浩对帆哥说道。 “什么事你不能处理的?还要老烦我。”程千帆不耐烦说道,“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陪你嫂子他们。” “帆哥……”李浩苦着脸,说道,“是码头那边……” “你有事且忙去吧。”白若兰听到了,看过来说道,“我这边有小茹陪着就行了。” 她微笑着,“小茹说她会做小蛋糕,我寻思着改天也露一手。” “那感情好。”程千帆微笑说道,“只是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迫不及待了呢。” “你去忙吧。”白若兰又说道。 程千帆这才起身,他先是去询问小宝还要吃什么,然后又捏了捏小芝麻的脸蛋,却说蹭了奶油,自己也便吮吸着手指的奶油,又走过去与妻子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白若兰轻轻打了他一下,然后便在保镖的拱卫下离开了咖啡馆。 一刻钟后。 霞飞路的一处公寓里,小程总在手下的护卫下来到一处房门口。 门开了。 露出张萍那漂亮的脸孔,女人妩媚的白了男人一眼,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程总’的额头,“侬挨晓得来偶此地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55章 制裁令 这是三楼朝南的大套间,两室两厅双卫。 这种现代化的公寓在上海滩很受欢迎,尤其是一些喝过洋墨水的人,他们非常倾心于公寓住宅,认为这是一种相当摩登的生活方式: 公寓没有石库门的喧嚣,不会被打扰。 房间里有柚木制作的嵌入式大壁橱,厨房和卫生间均有热水供应,有煤气、有电炉。 就连公寓里的全部卫生洁具都是从英吉利进口来的。 还有,公寓房的楼层也较高,可以欣赏现代都市景观。 这便是小程总金屋藏娇的一处公寓所在。 进了厅里,就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女子坐在沙发上,因为壁炉里生了火,屋子里反倒是比外面温暖多了,女子脱掉外套,只穿了旗袍,修长的小腿很随意,脚上是那种不算太高跟的鞋子。 女子在安静的看书,听得张萍引了男主人回来了,她抬起头,冲着程千帆微微一笑,“来了啊。” 程千帆忍俊不禁,他指着这齐耳短发的高挑女子,“老赵,哎呦,老赵,你这样子,简直是太来噻了。” 赵枢理便涨红了脸,争辩说道,“革命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张萍忍着笑,‘郑重其事’介绍说道,“达令,这是我最近新交的朋友,匡小琴女士。” “你好,匡女士。”程千帆正色说道,还伸出手。 赵枢理苦笑着摇摇头,和程千帆握了握手。 简单的谈笑后,几人很快便进入正题。 …… “陈明初这个人非常谨慎。”赵枢理说道,“尽管我和他结交有些时日了,这人嘴上说是朋友,实际上并不信信任任何人。” “我们要的也并非是陈明初信你,只要能掌握此人的行踪即可。”程千帆说道。 戴春风令齐伍亲自来沪上,除了宣布特情组升格改组之外,还总揽下达制裁令,命令上海特情处与上海区合作铲除陈明初、王鉄沐、何兴建等军统叛徒。 肖勉的上海特情处负责提供情报,陈功书的上海区负责动手。 此锄奸计划最关键的便是掌握陈明初、王鉄沐等叛徒的确切行踪,届时便可以雷霆之势将此等数典忘祖之辈碾为齑粉。 程千帆便命令赵枢理设法掌握陈明初等人的行踪。 事实上,重庆局本部对特情处以及上海区早就下达过对陈明初等人的制裁令,上次盛叔玉来上海,其意就在联合‘肖勉’一起筹划制裁军统叛徒之事。 只不过,盛叔玉那边还没开始有所行动,就被七十六号盯上了,其本人也险些被特工总部所抓捕,若非程千帆出手搭救,盛叔玉就不止是重伤离沪那么简单了。 ‘算盘’同志奉程千帆的命令打入七十六号,赵探长为人任狭,颇为义气,在七十六号内部的人缘颇为不错。 对于陈明初、王鉄沐、何兴建等军统叛徒,选择何人作为接近目标和突破口,程千帆曾经召开党支部会议进行过讨论。 首先讨论的是,要不要帮国党,帮军统,帮‘肖勉’一个忙。 结论很直接,这个忙要帮,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抗战乃当前最重要事情,于公于私,都要帮‘肖勉’这个忙。 然后才是讨论以何人为突破口。 程千帆认为何兴建可为突破口,此人虽然也是力行社特务处出身,不过,因为长期在军伍中,此人对于特务工作并不如王鉄沐等人那么熟稔,许是几人中较好接近的。 路大章比较认可程千帆的选择。 相比较王鉄沐等老资格力行社特务头目,何兴建这个昔日的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也许反而更好作为突破口。 不过,老黄有不同意见,他认为陈明初是一个较为合适的突破口,此人原来在军统这边的地位和资历便在王鉄沐、何兴建等人之下,而在投靠七十六号之后,陈明初实际上也并未如他所料那般更受重用,这种较为失意者实际上更容易接近。 张萍则支持老黄的意见,她的理由也非常直接: 王鉄沐是被陈明初出卖的。 相比较王鉄沐,陈明初这种人更加自私,自私的人才更贪婪,更好接近。 赵枢理则根据自己和这些人的接触,给出了他的分析判断: 王鉄沐深居简出,此人似乎对于在七十六号攫取更高的地位也并不算太热衷,亦或是在等待机会,所以这人并不方便接触。 何兴建实际上并不经常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出没,此人深知他最大的跟脚在军队,故而他大多数时间都与其部下在一起,出入则几乎卫兵不离左右。 相比较王鉄沐与何兴建,陈明初此人虽然也多疑且怕死,不过,陈明初对金钱权势更加热切,此人在投靠七十六号之后也是颇为活跃的,积极为七十六号搜捕镇压抗日力量献计献策。 故而,赵枢理认为陈明初更合适接近。 程千帆经过仔细考虑,认同了赵枢理的选择,毕竟赵枢理对此三人都更加了解,而且作为真正的执行人,赵枢理是最有发言权的。 …… “很难。”赵枢理摇摇头,“陈明初从不会主动赴约,即便是我与他已算是朋友了,陈明初在我面前依然是神出鬼没的。” 他对程千帆说道,“想要掌握这个人的行踪,太难了。” “而且,如果是我约陈明初去某地,然后军统那边动手的话,我身上的嫌疑是洗不掉的。”赵枢理说道。 “这个自然。”程千帆点点头,“虽然是国红合作,但是,我们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保护好我们自己。” 他点燃了一支烟卷,轻轻抽了一口,陷入思索之中。 赵枢理拿起程千帆放在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却是并没有抽,只是拿在鼻尖嗅了嗅。 他现在是男扮女装,这位匡女士只抽女士香烟。 “陈明初本人,我们暂时没办法。”张萍想了想说道,“那么,陈明初身边的人呢?” 她看着两人,“譬如说,陈明初身边是否有一个寸步不离的手下,我们若是能掌握这个人的行踪,岂不是等于掌握了陈明初的行踪。” “‘口琴’同志这个思路来噻。”程千帆点头说道,他弹了弹烟灰,“也不必只拘泥于陈明初身上,王鉄沐、乃至是何兴建,他们两人我们不好太过急切接触,但是我们可以尝试从他们身边人找到突破口。” 赵枢理忽而神情微动。 张萍与程千帆都注意到了赵枢理的表情,皆是心中一喜,不过两人没有打搅在冥思苦想的赵枢理。 …… 程千帆走到里间,他一屁股在张萍的床上坐下,然后还故意躺下去,甚至还‘不小心’有烟灰落在了床单上。 张萍便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她明白‘火苗’同志为何要这般做。 “我前日上街,遇到了那位。”张萍说道。 “应怀珍?”程千帆眉毛一挑,问道。 张萍点点头,“我认出了她,就是不知道这位应小姐有没有认出我。” 程千帆笑了笑。 应怀珍自然也认出了张萍。 应怀珍奉肖勉的命令成为‘小程总’的身边人,自然对于程千帆的‘其他女人’也格外关注。 程千帆抢了赵枢理的女人,这直接导致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的‘小程总’和赵探长翻脸成仇,这也使得张萍这个当事女子很是引人注目,应怀珍自然也格外注意张萍。 “应怀珍不简单,你要小心。”程千帆说道。 对于这个从杭州雄镇楼毕业的校友,程千帆从不敢小觑。 “阿拉晓得。”张萍点点头。 她对应怀珍格外警惕,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认为那个女人看似妩媚娇嫩,实际上远比外表所表现的更加危险。 …… 程千帆与张萍回到客厅,便看到赵枢理的眼眸中的笑意。 “看来是有收获。”程千帆高兴说道。 “是的。”赵枢理点点头,“我想起了一个人。” 他看着程千帆和张萍,“或者说,是我想起陈明初曾经向我提起过的一个人。” “谁?” “孟克图。”赵枢理说道。 “这人我有印象。”程千帆点点头,“我没记错的话,他是王鉄沐的人。” “是的,孟克图是王鉄沐的得力手下。”赵枢理点点头。 程千帆点点头,如此便对上号了。 这个孟克图是军统老牌特工了,民国二十一年,军统天津站成立,王鉄沐担任行动组长,当时行动组有八个人,孟克图是其中一员。 随后,王鉄沐成为天津站的负责人,而孟克图更是成为他的副官。 此人深得王鉄沐的信任。 “陈明初有一次骂了孟克图。”赵枢理说道。 “噢?”程千帆来了兴趣。 “确切的说,是孟克图有一次喝醉了,他说是陈明初害了王鉄沐。”赵枢理说道,“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陈明初的耳中,陈明初就记恨上了。” 程千帆眼中一亮,“看来这个孟克图实际上对于王鉄沐投靠日本人是不太愿意的。” “孟克图是东北人。”赵枢理说道。 程千帆微微颔首,如此,那就难怪了。 “陈明初这种小人,他没有报复孟克图?”张萍在一旁问道。 孟克图那番话若是传到日本人的耳中,这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以陈明初的小人行径,岂能不使出阴私技俩报仇? “陈明初曾经对王鉄沐说起过这件事。”赵枢理说道,“他提醒王鉄沐,说孟克图心有不甘,有可能会转过头和重庆方面藕断丝连。” “陈明初倒是聪明。”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赵枢理和张萍皆是赞同的点点头。 孟克图乃是王鉄沐绝对亲信,陈明初若是‘无端’在王鉄沐面前说孟克图的不是,这反而会引起王鉄沐的反感和警觉。 但是,陈明初直接便当着王鉄沐的面将孟克图那番话如实告知,如此的话,反倒是不会令王鉄沐不快。 “王鉄沐怎么说?”程千帆又问。 “王鉄沐说他早知道孟克图并非真心要投靠日本人的。”赵枢理说道,“他对陈明初说,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信任孟克图。” 他接过张萍递过来的女士香烟,自己拿了一支细细的烟卷,点燃了,轻启檀口呼出一道烟气。 程千帆微笑看着。 “王鉄沐说,谁都会背叛他,孟克图不会。”赵枢理继续说道。 程千帆缓缓点头,他明白王鉄沐为何这般说,为何这般信任孟克图: 孟克图这种汉子,对日本人必然非常仇恨,在这种情况下,孟克图宁愿忍此耻辱,也甘愿跟随王鉄沐投日,这足以说明孟克图对王鉄沐的忠心耿耿。 “这么说来,这个孟克图一定掌握王鉄沐的行踪。”张萍给两人的面前分别放了烟灰缸,说道。 “王鉄沐去任何地方,孟克图都会跟着。”赵枢理点点头,说道,“他最信任孟克图。” 想了想,赵枢理又补充了一句,“孟克图枪法精准不亚于王鉄沐,王鉄沐此前在天津时候曾遇险,孟克图的枪法大杀四方,助他杀出重围。” “有没有可能策反孟克图?”程千帆思忖问道。 “很难。”赵枢理想了想,说道,“孟克图对王鉄沐非常忠心,要说服他背叛王鉄沐,这非常困难。” “我需要孟克图的情报。”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所有相关情报。” “好。”赵枢理点点头。 程千帆看了赵枢理一眼,他盯着赵枢理看。 “怎么了?”赵枢理不解问道。 “这个假发质量一般。”程千帆说道。 赵枢理闻言,脸色微变,他向张萍要了一面小镜子,仔细看了看,终于点点头,“确实是有瑕疵,是我不够谨慎。” “是我眼尖。”程千帆说道,“不过,对于我们而言,还是尽量做到最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赵枢理点点头,然后他问道,“你有意对王鉄沐动手?” “看情况。”程千帆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愿意看到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乃至是苏晨德、吴山岳等人被一锅端。” “我会从陈明初那里侧面打听孟克图的情况的。”赵枢理说道。 “千万注意安全,陈明初这种人生性多疑。”程千帆叮嘱说道。 “放心。”赵枢理说道,“陈明初恨孟克图,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只要引个头,骂孟克图几句,陈明初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56章 总部有令 客厅的座钟发出报时的叮咚声。 程千帆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来到窗边,撩起窗帘向外看了看。 楼下停了两辆小汽车,这是他的保镖车辆。 有人嘴巴里叼着烟卷,在楼下警惕的走动,这是他的手下。 李浩从一辆车里下来,手里拎着手电筒,带了两个手下开始巡逻,以排除可疑危险人士潜藏。 “安全。”程千帆冲着张萍点点头。 总部发出紧急联络信号,约定今晚八点一刻钟进行联络。 程千帆来此地与‘情妇张女士’幽会,他带来的保镖力量实际上也是为了确保此次电台联络的安全。 有浩子带了弟兄在周遭警戒,他是可以放心的。 …… “我在七十六号注意到一个人。”赵枢理说道,“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 “说说。”程千帆看到赵枢理又抽了一支女士烟,老赵的烟瘾比较大,女士烟不过瘾。 “当时我同曹宇说话,就看到董正国带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进了李萃群的办公室。” 程千帆来了兴趣,“鬼鬼祟祟?” “是的,我和曹宇在角落抽烟,走廊里当时并没有其他人,但是,董正国先出来,他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招呼那个人出来。”赵枢理说道。 “看到那个人的样子吗?”程千帆问。 “没看清。”赵枢理摇摇头,“身边有曹宇那个家伙在,我不可能表现出过多的关注,更不好盯着看,反而要躲着。” …… “看不真切。”包仁贵摇摇头,他接过易军同志递过来的烟卷,又接过烟头,对上火,深深的抽了一口。 “二表哥当时正和赵枢理说话,这个人是老派巡捕出身,奸诈狡猾。”他继续说道,“二表哥同志不敢过多关注。” “看来这个被董正国秘密带去见李萃群的人非常神秘啊。”易军说道。 包仁贵点点头,“这个人戴了帽子,从背后可以看到围巾包裹了脑袋,这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就在此时,楼外传来了几声犬吠,两人皆是表情一肃,易军来到窗台边,撩起窗帘往外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很快,房门被轻轻敲响,负责警戒的兰小虎同志汇报说‘平安无事’。 这里是西爱咸斯路慎成里六十四号的一幢房子,此地是江苏省委秘密机关所在。 房子里的摆设完全可以用阔气来形容。 盖因国红二次合作前,省委曾经在金神父路租了一个房子,习惯了艰苦朴素作风,屋内摆设是怎么省钱怎么来,且因为经常有陌生男子出入,被邻居举报怀疑是红党集会。 若非组织上在巡捕房内部的同志及时发出示警信号,江苏省委当时就被一锅端了。 “我有一种直觉,这个神秘人很危险。”易军说道,“还请转告二表哥同志,小心查证,争取捉到这个神秘人的尾巴。”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道,“当然,安全第一。” “我会转告的。”包仁贵说道。 “彭与鸥同志请我代他向你问好。”易军说道,他刚从延州回上海没多久。 “彭与鸥同志现在怎么样?”包仁贵问道。 “还是老毛病,你是知道的,他有胃病,现在有些严重了。”易军说道。 彭与鸥同志实际上已经离开延州去了晋察冀军区,那位与彭与鸥同志同姓的老同志,向延州指名道姓要人,然后彭与鸥同志人还未离开延州,就又已经被晋察冀的老徐要过去了。 此调动属于军事机密,易军并未向雷之鸣同志透露这一点。 “老彭还说了什么没?”包仁贵问道。 “就是特别交代,一定要保护好二表哥同志。”易军说道,“他在我面前还感慨呢,说二表哥同志隐藏的太深了,险些把他都骗过了。” 包仁贵也乐了,他了解了曹宇同志那近乎曲折离奇(传奇)的经历后,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有一件事。”包仁贵说道。 “你说。” “岑旭同志的下线崔鹏同志失踪了。”包仁贵说道。 “方圆同志……”易军沉默了。 方圆是岑旭同志的化名,这个化名是易军同志亲自帮岑旭起的,意为既要方正原则,又要不失圆滑。 他离开上海去延州之前,在黄浦江边和岑旭漫步,两人畅谈革命理想,期待着红旗漫卷的那一天,他从延州回到上海,却得知岑旭已然牺牲! “崔鹏同志失踪多久了?”易军问道。 “有四天了。”包仁贵说道,“崔鹏同志工作的洋行正好有公干,所以他的失踪并未第一时间引起组织上的注意。” “我会安排同志跟进这件事。”易军说道。 包仁贵点点头,易军同志作为华中局情报部副部长,他的手里有很多隐蔽战线的同志,情报来源和情报渠道很多,可以说三教九流都有顺风耳。 …… 程千帆从张萍的手中接过电文,看了张萍一眼。 张萍则自觉的离开,她去了卧室。 程千帆很快将电文译出。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然后随手将电文递给了赵枢理。 “我服从组织决定。”赵枢理没有丝毫的犹豫,说道。 总部有令,‘算盘’同志启用第二代号‘蝉蛹’,其组织关系转入江苏省委,由江苏省委的易军同志直接领导。 电报中特别提及,‘算盘’同志虽然转入江苏省委,不过他的组织关系并不会完全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隔断。 ‘蝉蛹’同志将成为江苏省委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之间进行联系的特别交通员。 “不愧是‘农夫’同志。”程千帆略一思索,赞叹说道。 ‘算盘’这个代号并未冻结亦或是取缔。 在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依然有‘算盘’这位同志。 而在江苏省委那边,则是只有‘蝉蛹’同志。 这实际上也是对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一重保护。 “这位易军同志,程书记可了解?”赵枢理问道。 “不了解。”程千帆摇摇头,“只知道是一位忠于革命的经验丰富的领导同志。” 他的脑海中则是浮现出一个画面,那还是同文学院的时候,易军同志是学院的老师,温文尔雅,很有人格魅力,颇受学生的喜欢,便是一些日本学生也对易军同志非常尊敬和喜欢。 赵枢理便知道自己唐突了,事实上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这个问题不该问。 他苦笑一声,“是我失言。” 程千帆也笑了笑,他是了解赵探长的,能够在巡捕房潜伏这么多年,并且瞒过他的耳目,赵探长岂是易与之辈,之所以会言语失当,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革命友谊深厚,这会令‘算盘同志’下意识放松。 “总部和‘农夫’同志的这个安排,从上海的地下工作和抗战大局来讲,是有益的。”程千帆说道。 “我同意。”赵枢理点点头,“‘蒲公英’同志撤离上海后,我们同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之间的联系,就仅仅只能通过死信箱,实际上这种沟通是不畅通的。” “紧急情况下,无论是我们联系江苏省委,还是江苏省委乃至是华中局来联系我们,都无法做到及时有效。”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他看着赵枢理,“不过,有一点也要格外注意。” “我们的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有一点是做得不错的,那就是安全。”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到了江苏省委那边,一切多加小心。” 无论是他还是老黄,亦或是路大章同志,或者是赵探长、张萍同志,大家都是经验丰富,能够在敌人内部、敌人眼皮子底下潜伏多年的‘老同志’,无论是国党反动派白色恐怖最严重的时候,还是现在日寇铁蹄下,大家都安然无恙,这足以说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的优秀。 而江苏省委那边则不然,从‘黎明’背叛革命那个时候开始,江苏省委就一直处于遭遇重创、重建、被摧毁、再重建的周而复始的残酷斗争之中。 赵枢理的组织关系转入江苏省委,此乃革命斗争需要,却也使得赵枢理暴露的风险几何倍的增加。 “江苏省委的同志听了这话可不高兴。”赵枢理笑着说道。 “对了,到了江苏省委那边,记得在同志们面前多提一提要对反动的‘小程总’动手的事情。”程千帆说道。 “一定,一定。”赵枢理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忽而沉默下来。 程千帆则是笑了笑,意思是无妨。 …… 程府一大早就鸡飞狗跳。 “疯了,疯了。”程千帆跳着脚,一边披上外套,一边狼狈的离开家门。 “看什么看,开车!”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 捂嘴偷笑的浩子赶紧上车,载着帆哥逃一般的离开。 很快,辣斐德路的邻居们就都听到八卦消息,程太太在小程总的后背上看到了草莓印子,衣领上还有其他女人的头发,然后程府便爆发了争吵,小程总几乎是被打出家门的。 “笑什么笑?”程千帆没好气的瞪了李浩一眼。 浩子看了一眼后视镜,“帆哥,嫂子这次可能真的生气了。” 他是颇为为难的。 他自然要对帆哥忠心耿耿,但是,帆哥总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他眼睁睁看着,甚至很多时候都是他来安排、警卫,这会令他面对若兰嫂子的时候心有愧疚。 “我管她呢。”程千帆冷哼一声。 “嫂子上次不是说了么,帆哥你喜欢的话可以讨回做姨太太。”李浩说道,“这样不就……” “咛晓得个屁。”程千帆骂道。 “帆哥,是坂本。”李浩忽而说道,他看到前面路边停了一辆车子,有人站在车头边向着他们挥手,这人正是坂本良野。 “停车吧。”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他躲了今村老师好几天了,火候差不多了。 …… 黄浦路。 今村公馆。 程千帆本以为坂本良野会载着他去总领事馆,却是没想到坂本良野直接开车带他来今村公馆。 “老师今天没上班吗?”程千帆问坂本良野。 “叔叔今天特别抽出上午的时间见你。”坂本良野看了一眼中后视镜,笑着问道,“宫崎君,你现在有时间了?” “我怕再不过来,老师就要将我逐出师门了。”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对你不信任,试探你的是三本次郎课长,宫崎君为何却似乎是对今村叔叔耍脾气。”坂本良野问道。 “那不叫耍脾气。”程千帆争辩说道。 “那叫什么?”坂本良野追问。 “说了你也不懂。”程千帆挠了挠头,有些无奈说道。 …… “说说吧。”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良野愚钝,我也愚钝,你来帮我解惑。” “老师。”程千帆听了此言,即刻便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 “说吧。”今村兵太郎接过坂本良野递过来的茶水,他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子上。 “就是心有怨念。”程千帆有些忐忑,忐忑中又有些落寞之色,“心里想不通,然后又有些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有怨念?”今村兵太郎瞥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然后点点头,“算你老实。” 倘若宫崎健太郎对他说‘毫无怨言’,他反而会失望。 兢兢业业为帝国工作,却三番五次被怀疑,被调查和试探,有怨念才对,没有怨念反而才有问题呢。 “没有人会不受委屈。”今村兵太郎说道,说着,他喝了口茶水,然后却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就那么的看着宫崎健太郎。 “有什么想不通?”今村兵太郎好一会后才开口问道,“你又在害怕什么?” “老师。”程千帆的面色上流露出一抹苦笑,这笑容中还多了几分愤懑之色,“在特高课那边,我虽然不敢谈工作多么优秀,却是兢兢业业,尤其是对三本课长更是忠心耿耿,一片赤诚……” “一片赤诚?”今村兵太郎扫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是黄金的赤城吗?” 程千帆便傻眼了,然后他幽怨的目光看向今村兵太郎。 老师,您有什么资格讥笑三本课长,讥笑学生我?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57章 疯狂,与不安的问号 今村兵太郎也是略有些尴尬。 作为帝国的高级外交官员,他自诩清贵,素来是看不惯那些蝇营狗苟事情的。 在总领事馆乃至是国内外务省的一些会议上,也曾义愤填膺的抨击帝国内部的一些不良风气,方才实属秃噜嘴了。 “老师。”程千帆满腹幽怨,“学生刻意巴结三本课长,那也是为了执行岩井阁下的指示啊。” 今村兵太郎便冷哼一声。 “岩井阁下让我尽可能在特高课稳固地位,最重要的是保持三本课长对我的信任。”程千帆继续说道,“三本课长性好黄白之物,学生愚钝,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投其所好。” “此终究为小道。”今村兵太郎又冷哼一声,不过,他面色终于缓和一些了,“也罢,健太郎,你受委屈了,我知你本性纯良,是我的好学生。” 程千帆感动坏了,“学生愚钝不堪,总担心做错事情令老师蒙羞。” “你是好的,是我对你太过苛求了。”今村兵太郎也是感慨说道。 “是健太郎令老师失望了。”程千帆表情无比认真,一脸惭愧。 坂本良野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些话,若是以往,他会觉得枯燥乏味,现在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愈是与好友宫崎相处,他愈是对宫崎健太郎感兴趣,而他所构思的这个以宫崎健太郎为原型的,虽然还八字没一撇呢,但是,他每次思考都会觉得自己心目中的主角能够更精进,形象更丰满一些。 …… “说说吧。”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似是注意到自己学生面孔上那些许尴尬、为难之色,他便又说了句,“说错了也没什么,一切有我。” 程千帆便露出感激、崇敬之色,“是,老师。” 他便以一种惭愧不安的语气讲述了自己这些天的心路历程。 “巴格鸭落。”今村兵太郎生气起身,他走上前,就要一巴掌抽下去,然后看到宫崎健太郎的眼神,他冷哼一声,抡起的大巴掌终究没有抽下去。 宫崎健太郎说自己心情糟糕,想到自己对帝国忠心耿耿,却总是无端被调查和怀疑,便有些心灰意冷,这几天便破罐子破摔,终日流连于情妇床榻之间,颇有些乐不思蜀,只觉得这样的快活似神仙的日子才是人生追求。 “那为何又害怕了?”今村兵太郎坐回到座椅上,冷冷问道。 “学生心里实际上一直都明白的,只是因为失望所以才会堕落,因为堕落会感到空虚和彷徨,然后是空虚后的害怕。”程千帆的脸上是困苦夹杂着羞愧,“只是一直在逃避,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既如此,那便蒙头享受人生吧。” 今村兵太郎冷哼一声。 程千帆脸上的羞愧之色更浓,“老师三番遣坂本君来寻我,每一次,每一次,我心中的羞愧便俱增。” 他抬起头,看向今村兵太郎的目光是羞愧中带了崇敬,开始有了光,“想到老师您经年如一日,为帝国呕心沥血,废寝忘食,哪怕也曾经为愚者所误解,然依然初心如故,将一切都献给了帝国,献给了添皇陛下……” “老师。”他的声音哽咽了,“老师,健太郎见到您,便羞愧的不能自已,您的目光看过来,那目光里的失望,犹如一柄重锤砸在我的心头,令我瞬间醒悟——” 他的眼眶红红的,向今村兵太郎深深鞠躬,“老师。” “——健太郎令您失望了。”他抬起头的时候,一滴泪从眼眸坠落,砸在土耳其羊毛针织地毯上,摔的四分五裂。 今村兵太郎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对于自己的这个学生,或者说几可用‘关门弟子’来形容的年轻人,他自是有感情的,听得宫崎健太郎这番自我剖析,这番发自灵魂深处的情动之言,今村兵太郎自是动容。 他走过来,打量着宫崎健太郎,然后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对帝国的爱愈是深彻,受到的伤害才愈发刻骨。” “我理解你。”今村兵太郎感慨说道。 “老师——”程千帆抬着头,倔强的让眼泪不再落下,只是,他失败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只是,健太郎,你要记住,为了帝国的辉煌伟业,为了添皇陛下,些许委屈算的了什么?”他看着宫崎健太郎,目光真诚,散发着鼓舞的力量,“将来等我们老去了,看那旭日旗飘扬寰宇,大盒民族成为这个星球上最伟大的民族,我们还会记得这过程中的些许委屈吗?” 程千帆的目光有些迷离,迷离而深邃,他似是在遐想今村兵太郎口中的那美好而壮观的场景。 程千帆用力且缓缓地摇摇头,他轻声说,“为了帝国。” 这句话似乎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他喃喃自语,“为了帝国。” 他的声音开始放大,“为了添皇陛下。” 程千帆昂着头颅,眼眸中散发出热切而炙狂的光芒,“披荆斩棘,为吾皇,隐姓埋名,为吾皇,忍辱负重,为吾皇,只为那旭日旗飘扬,只为他红日照耀寰宇。” “杀光支那人,征服支那,征服亚洲,征服寰宇!”他看着今村兵太郎,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为了帝国!” “很好,很好!”今村兵太郎也是面孔泛红,频频点头,“健太郎,我很高兴。” 他再次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我很高兴啊,你很好,很好。” 自己这个学生险些走入歧途,幸好这是好孩子,在他的忠诚、股肱榜样下,幡然醒悟。 现在更是被他的言语所鼓舞,不仅仅没有受到此次事件之打击,反而以更加昂扬的姿态去工作,去拼搏,这令今村兵太郎无比欣慰,几可以用非常骄傲来形容了。 他为自己骄傲,为自己能够教导出这样优秀的学生而骄傲。 坂本良野在一旁看着这一切。 在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一种荒诞的感觉,他的心中甚至有些恐慌,因为他感觉自己竟然并未受到今村叔叔那番话的鼓舞和振奋,相反—— 看着之前还有些茫然、颓废的好友,就这般被今村叔叔一番话鼓舞的涕泪交流,眼中散发着那般狂热的光芒,他甚至毫不怀疑现在今村叔叔一句‘为添皇陛下效死’,自己的好友宫崎户会毫不犹豫的昂首赴死! 坂本良野的内心是惊骇的。 惊骇中带着一丝茫然,茫然中带着惶恐,惶恐中带着荒诞,荒诞中竟然有那么一次带有思考的问号。 而这个问号,这个不可对人言的问号,于他而言,则是最令他感到惊慌,惊恐的。 这个时候,宫崎健太郎那狂热的目光看向他。 坂本良野的心中吓了一跳,面对好友那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的目光,坂本良野的心中竟然有一丝惊恐,然后是惭愧,惭愧背后还是……惶恐不安。 他急中生智转移话题,看向今村兵太郎,以一副为好友打抱不平的急切口吻说到,“今村叔叔,你不是说已经查到了关于那个千北原司的情况了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啊,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万分感谢。 第858章 仗义执言坂本君 “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正在看情报档案的程千帆不禁惊呼出声。 按照这份情报卷宗,千北原司是帝国东京都人,大正三年出生,并且还是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 然后,他更加惊讶了,“我想起这个人了,没想到受到添皇陛下夸赞的东京俊彦竟然是他。” 昭和六年,满洲事变爆发,蝗军轻而易举占领满洲,举国欢腾。 东京帝国大学的一位学生正在上课,闻听帝国全面占领满洲,当即扔掉手中的钢笔,誓要投笔从戎,为帝国征服支那做一番事业。 此事轰动东京。 添皇陛下也听说此事,陛下对于帝国年轻俊彦报效国家的热情很高兴,不过也表示作为帝国高等学府的年轻人才,先要完成学业,以后有的是机会报效添皇。 宫崎健太郎的日记本中有提及过此事,只是当时的报纸用的是‘东京俊彦’来代指此人,据说是这位大学生自己的要求,以兹表示自己并非哗众取宠之人。 宫崎健太郎的日记内容,程千帆几乎做到了倒背如流,即便是一些非常小的小事情,他都镌刻在记忆脑海。 故而,只是看了一眼情报卷宗上的简单介绍,程千帆立刻便想起这件事了。 …… “唔,当时这件事确实是比较有名。”今村兵太郎点点头,他对于宫崎健太郎一下子就想起了‘东京俊彦’并不感到奇怪。 他也是一下子就想起这件事了。 “我还记得昭和六年的时候,东京帝国大学做过两次社会调查。”程千帆说道,“我当时正是因为受到那些调查报道的影响和熏陶,在心底埋下了要来支那为帝国开疆拓土的心愿。” 九一八事变至今已经九年多了,欧罗巴的洋大人们也间或会将高傲的目光投向东亚,譬如英国bbc曾经有过一篇分析报道,该文章认为‘头脑简单、做事冲动、易被鼓动的军人或普通人是日本走上侵略中国道路的推进力’,而日本国内的高级知识分子,尤其是受到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们是爱好和平的,未来东亚和平的曙光就在这些日本大学生手中。 在这篇文章中重点提及了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文章表示,东京帝国大学是日本最高学府,里面都是一些“天之骄子”,与头脑简单、做事冲动、易被鼓动的军人或普通人相比,这些学问高深的学生应该更为理性,眼光更为绵长。 该报道还特别提及,东京帝国大学曾经爆发过将讲话军人喝倒彩赶下台的情况。 当时上海的‘字林西报’转载过这篇来自东伦敦的文章,不少上海市民对于这篇文章所讲内容颇为信任,真的认为日本的高学历人才、大学生们是爱好和平的,未来中日和平是有希望的。 而实际上呢? 当时在东亚同文学院学习的程千帆,有一次同今井太聊天的时候,提交此报道,今井太摇摇头说了一句话‘英吉利人胡说八道’。 事实上,在“九·一八事变”的前两个月,日本军方对东京大学学生做了一次调查,问题是“为了满蒙地区而使用武力,是否正当?” 结果就是,12%的学生认为“不能使用武力”,而88%的东大学生回答了“是”。 赞同动用武力的学生中,52%的学生认为“应该立即使用武力”,36%的学生认为“应该在外交手段用尽之后,再使用武力”。 1931年9月30日,距离九一八事变已经过去小半个月,军方在东京帝国大学再次举办了一次“国防思想普及演讲会”,随后对854名学生做了一次问卷调查,问卷上有两个问题。 一,你们认为满蒙地区是日本的生命线吗? 二,你们觉得应该通过军事行动来解决满蒙地区的问题吗? 三,你们认为满蒙战事的责任在谁? 这一次是90%的学生回答了“是”。 百分之八十五的学生支持继续扩大战事。 百分之七十五的东京帝国大学学生认为中国应该至少割让满洲、热河、察哈尔、以及北平、天津在内的华北大部分地区给日本,或者至少将华北设为非军事区,并且允许日本军队进驻维持治安。 百分之九十三的东京帝国大学学生认为‘满蒙战事’的责任在于中国,如果中国愿意割地求和,以日本wie宗主国,这样就不会有‘悲惨事件发生’。 从今井太的口中得知此事,程千帆当时的内心是无比震惊的,他没想到这个日本最高学府的学生们对侵华战争竟如此狂热。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的今井太还并非后来那个在东北屠杀抗联志士和老百姓的屠夫,他对于国内的这种战争气氛非常担心,表示希望看到日中友好。 今村兵太郎微笑点头,他自然也知道那两次著名的调查。 而实际上,今村兵太郎知道的内情远比自己这个学生要多得多: 外务省当时对于满洲战事是有些担心的,军方便搞了这么两个调查出来,更是以此说服了外务省的不少年轻人转而支持军方。 …… “这位千北君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程千帆放下手中的卷宗,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表情严肃说道。 千北原司不仅仅是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 大学毕业后去了‘满洲’,进入到满铁工作,在满铁日常之掠夺占领区粮食、煤炭、铁矿石等各种重要资源、倾销日货的工作中表现优秀,还曾经被内部嘉奖。 然后,千北原司忽然有一天离开了满铁,回到国内的陆军中野学校‘进修’,并且在最短的学习时间内,以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 出色的履历,不凡的能力,使得千北原司从本土回来后备受各方青睐,最终被特高课抢到了这个人才。 听得宫崎健太郎由衷的称赞千北原司,今村兵太郎也是满意颔首。 这幅气度,类他。 “老师。”程千帆的眉头皱起来,“我在特高课并未听说过千北原司这个名字。” 他露出一抹苦笑,“事实上,若非这次的事情,若非是铃木庆太主动吐露,我依然还会被蒙在鼓里。” 程千帆的脸上有了惭愧不安的神色,他对今村兵太郎说道,“老师和岩井阁下令我隐蔽在外,打探情报,我竟然,竟然……” 他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谢罪,“老师,我令您失望了。” 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他是满意自己这个学生的态度的。 无他,健太郎是那么的尊敬他,崇敬他啊,做任何事首先考虑的就是会不会做得不好,会不会令他这个老师失望。 多好的学生啊。 今村兵太郎斟酌言语,就要勉励学生两句—— 坂本良野在一旁开口说道: 宫崎君,这不是你的责任,你孤军奋战,缺乏必要的支持,因此被蒙在鼓里,此情有可原。 说着,坂本良野又看向今村兵太郎,“今村叔叔,我并非为宫崎君辩解,实在是有感而发,嗯……” 他的眼睛好似在说: 此乃仗义执言。 今村兵太郎扭头,深邃的目光看向坂本良野。 程千帆则抬起头,感激的目光看向好友坂本良野: 坂本君,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月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859章 鹰森彻 程千帆向坂本良野使了个感激的神色。 坂本良野微微点头回应。 两人随之相视一笑。 今村兵太郎咳嗽一声,又冷哼一声,“良野、健太郎!” 你们两个臭小子,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当我眼瞎看不见是吧?! 程千帆便笑着,向今村兵太郎说道,“老师,坂本君乃有为君子,既然他这般说,那我也便找了遮掩错处的台阶了。” 今村兵太郎便佯怒,摇头叹息,“你们两个家伙!” 程千帆和坂本良野也哈哈笑起来。 今村兵太郎的脸上也是笑意,好为人师的今村参赞实在是太喜欢这种学生、子侄相亲友爱的表现了。 “你与川田家族的那位小少爷关系不错。”今村兵太郎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说道,“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多走动。” “是,学生明白。”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千北原司是负责调查他之人,不过,这件事归根结底要着落在三本次郎身上,三本次郎是川田家族的家臣,这便是宫崎健太郎发挥自己与川田笃人的友谊作用的时刻了。 “健太郎。”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放下暖水壶,他示意健太郎自己也倒水喝,继续说道,“你毋需担心什么,你的清白,你对帝国,对添皇陛下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一切有我,有总领事先生。” “是。”程千帆用力点头,“见到老师,我心中就有了无限的底气和勇气,任何魑魅魍魉在老师您面前都无所遁形。” “什么话?”今村兵太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三本君的调查也是出于对你的保护。” “是。”程千帆说道,只是那语气多多少少有些言不由衷。 今村兵太郎笑了笑,倒也没有继续批评,遭受如此委屈,健太郎有些脾气是正常的。 他看到宫崎健太郎欲言又止,便说道,“有什么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老师,我就是忽然想到的。”程千帆说道。 “想到什么了?”今村兵太郎好奇问道。 “严格说起来,这种针对我的莫须有的调查是源自内藤小翼。”程千帆皱着眉头,边思忖边说道,“内藤君不幸罹难后,特高课那边的菊部宽夫,嗯——” 他停顿了几秒钟,继续说道,“这位菊部君此前与我的关系虽难说亲近,倒也还算相处融洽,却是不知何日,菊部宽夫便开始与我关系恶劣,且暗行调查。” “然后菊部宽夫被杀,千北原司又接着瞄上你了。”今村兵太郎说道,“你想要表达什么?是想说要调查你的人都不得好死吗?” 坂本良野看到好友宫崎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反应过来了又赶紧摇头。 “老师,我的意思是——”程千帆说道,“从内藤君到菊部君再到千北原司,为何一直盯着我不放。” 他苦笑一声,“学生自忖并无什么不妥当之处,更没有什么容易引起误会的地方,我就是琢磨着,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到底要说什么?”今村兵太郎不耐烦问道,健太郎说话颠三倒四的,他都有些迷糊了。 “我在想,三本课长对我素来是信任的,这次竟然同意千北原司对我的试探和调查,这其中一定有原因的。”他看着今村兵太郎,“老师,我的意思是,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令三本课长产生了误会。”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一些事,或者是言行,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却引来了误解。”今村兵太郎说道,“而这样的误解,使得三本君点头允许对你展开秘密调查。” “是,是,是的。”程千帆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激动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他看向今村兵太郎的眼眸中带着崇敬之色,“学生愚钝且口舌蠢笨,还是老师一语中的。”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今村兵太郎思忖说道,他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宫崎健太郎这般说法颇有道理,也许真相正是如此也说不定。 “好了,这件事我会安排调查的。”今村兵太郎说道,“一有消息,我会告知你的。” 听得今村兵太郎这般说,程千帆的脸上露出高兴笑容,整个人也似乎终于放松下来了。 “你啊,不要什么都指望我这个老师。”今村兵太郎微哼了一声,心中却是满意。 程千帆便嘿嘿笑。 “如果那个千北原司继续针对宫崎君,不对,不是如此,千北原司应该会继续调查宫崎君的。”坂本良野说道,“今村叔叔,只能被动挨打,这会令宫崎君非常被动。” 他想了想说道,“我建议宫崎君面对千北原司的骚扰的时候,可以采取反击。” 程千帆看着坂本良野,目光中满是感激和激动之色,也好似在说: 坂本君,你从未如今日这般会说话! “有人跟踪‘小程总’,或者意欲对‘小程总’不轨,你一般会怎么处置?”今村兵太郎看了坂本良野一眼,然后问宫崎健太郎。 “多半是装进麻袋里,扔黄浦江喂鱼。”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倒也不必这般。”今村兵太郎说道。 “老师,我明白了。”程千帆秒懂,高兴说道。 …… “好极了。”陈功书振奋拍案。 齐伍此前来沪,传达了戴春风关于上海特情处与上海区联合行动,主以特情处提供情报、上海区负责动手的方式,以兹铲除王鉄沐、陈明初等叛徒。 陈功书内心是是拒绝的,尤其对于肖勉荣升少将处长,这令自诩为特务处元从干城的陈功书颇为不,尤感憋屈。 事实上,自从来到上海后,陈功书便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如何制裁叛逆,并且一直都在暗中谋划、行动。 而且,他的这种坚持行动是已经有了成效的。 只不过,陈功书自感戴春风看重肖勉以及特情处犹在上海区之上,他心中非常不舒服,故而陈功书并未在齐伍面前吐露自己的安排和计划,他要等计划成功之后,在戴春风面前狠狠地露个脸,让戴老板知道在上海滩,他陈功书与肖勉孰优孰劣。 现在,他所期待的好消息有了反馈和证实。 “陈明初怎么说的?”陈功书问道。 “陈明初说。”毕先登说道,他想了想,一字不落的复述了陈明初的话: 我是戴先生的学生,我会背叛他吗? 戴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是被郑利君那厮逼迫的走投无路,这才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并不是真的投靠汪填海和日本人。 可是重庆方面却不分青红皂白,也不做调查,偏听偏信,直接就去湖南把我全家抓起来了。 好吧,就算是我做了汉奸,那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关我家人何事?我是父母妻儿做错什么了? 毕先登将陈明初的话语复述,简直是惟妙惟肖。 陈功书看了毕先登一眼,自己这位情报一组组长的记忆力不错。 是的,上海区秘密接触陈明初了。 上海区要暗杀陈明初,安排一个人假扮拉二胡的算命瞎子在七十六号附近,此人却是被陈明初所识破。 只是没想到陈明初并未抓人,而是假装要算命,却是悄然对算命瞎子说:滚!再有下次,我抓人了! 如此,情报一组的这个组员才逃过一劫,随后毕先登将这个情况汇报与陈功书。 陈功书大惊,然后经过分析他认为陈明初这次放了情报一组的弟兄一马,此说明香火情分还在。 进而,陈功书得出了陈明初似乎并非完全铁了心当汉奸,似乎有可能挽救的判断。 于是,陈功书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安排情报一组派员主动接触陈明初。 情报一组组长毕先登经过考虑,派了先前那个假扮算命瞎子的同志再度出现在极司菲尔路。 陈明初再度看到这个算命瞎子,果然生气,他直接找过来威胁说要抓人了,也就在这个时候,该组员直接向陈明初表达了组长要与其秘密见面的意思。 如此,毕先登竟然真的同陈明初秘密见了面。 可以说,毕先登是抱着赴死之心与陈明初见面的,而陈功书也业已做好了切断上海区与毕先登的联系的准备了。 却是没想到毕先登并未被陈明初出卖,这次会面是成功的,毕先登安全回来了。 “陈明初答应了没有。”陈功书急切问道。 毕先登此番与陈明初见面,肩负两个重要使命: 一,劝说陈明初反正,可就势潜伏在七十六号,行反间工作。 二,找机会谋大事,暨诛除汪填海。 “陈明初没有同意。”毕先登说道,“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他开出了条件。”毕先登表情严肃说道。 “什么条件?”陈功书大喜。 倘若陈明初一口便答应,他反而怀疑,现在陈明初开出条件,陈功书反而大喜,这说明陈明初是动心了的。 “陈明初表示,‘请戴先生先释放家人’,然后才好商讨后续工作。”毕先登说道。 “只有这个条件?”陈功书问道。 “只有这个条件。”毕先登点点头,“陈明初说,他不是汉奸,所以放了家人乃应有之举,其他要求自不必。” “好一个陈明初!”陈功书击节赞叹。 此时此刻,他愈是琢磨,愈是觉得陈明初是有诚意的—— 此事可行。 大事可期! 陈功书说做就做,他趴在桌面上,掏出钢笔刷刷刷写了电文,然后叫了电讯处密电员,“即刻发往重庆。” “是!” 陈功书心情大畅,什么特情处,老子根本不需要他们,只凭上海区己身便可成功铲除叛逆。 不,不止如此,若顺利说服陈明初,成功诛除汪填海,此乃不世之功,岂是肖勉以及特情处此等幸进之辈可堪比拟的? …… 春风得意楼。 坂本良野送程千帆回巡捕房,程千帆则顺邀坂本良野来春风得意楼吃茶。 “坂本君,多谢。”程千帆向坂本良野真诚道谢。 今天坂本良野多次仗义执言,甚至可以说是不惜冒着惹恼今村兵太郎的风险为他说话,这令宫崎健太郎感激不已。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坂本良野说道,“你我是好友,我自不能袖手旁观。” 他自是不会对好友说出他当时的真实想法: 他当时有难以遏制的冲动,那就是参与进去,参与到好友宫崎健太郎的工作中去。 这种参与不是那种真正的从事特务工作的参与。 而是以一个客观却又真实有效的‘旁观者’的身份参与,这种客观且真实有效的参与,当时在坂本良野的心中甚至有了一个非常立体的场景描述: 在宫崎健太郎感到困苦,甚至在那么一个瞬间,这位为帝国隐姓埋名、忍辱负重的优秀特工的心中隐隐有无助之感萦绕的时候,一个人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他说了公道话。 这个人就是宫崎健太郎最好的朋友鹰森彻…… 鹰森彻就是坂本良野为在‘’中所起的名字,当然,这只是初步设想,他还在犹豫将来若果然著写此作品,自己是否要‘真名出场’。 只是,他超喜欢鹰森彻这个名字,这是他曾经用过的笔名,并且想继续使用。 “对于这个千北原司,宫崎君打算如何应对?”坂本良野好奇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程千帆微微一笑。 他压低声音说道,“要出手的是程千帆,与宫崎健太郎何干?” “是啊,是啊。”坂本良野点点头。 在今村公馆的时候,他也听明白今村叔叔的那些言语暗示了。 坂本良野不禁也是感慨,若是放在三年多以前,也就是他刚来上海的时候,他是决然听不懂也看不透这些‘语言的艺术’的。 现在嘛,他觉得自己进步很大。 只是这种进步,令坂本良野欣喜之余,又不免有些莫名的惆怅。 …… “那个人是谁?”千北原司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问身边的小野航。 “是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的二等秘书坂本良野。”小野航说道,“坂本良野是今村兵太郎参赞阁下的助理,他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他是帝国著名的文学大家坂本长行教授的幼子。”小野航说道。 “原来是他。”千北原司有些惊讶。 他自是知道坂本长行教授的大名的,这位坂本教授乃帝国著名大文豪,在帝国内部颇受欢迎和尊重,据说甚至是内阁的一些长官们也都和这位大文豪颇有些交情。 “丙先生有动静没有?”千北原司问道。 “没有。”小野航摇摇头。 千北原司不禁皱眉,他今天并非专门来监视宫崎健太郎的,他的目标是可能出现在春风得意楼的‘丙先生’。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上海区要策反叛徒陈明初,并且安排人与其接触,此等行为并非作者杜撰,历史上正是如此,所以大家别说作者降低军统智商啊。 第860章 春风得意楼 “对于这位‘丙先生’,你认为他应该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千北原司问小野航。 他一直在琢磨这位神秘的‘丙先生’,试图为此人做一个预设推断。 “虽然只是丙字号的茶房,不过春风得意楼是法租界非常有名的茶楼,属于高档茶楼。”小野航说道,“所以,能够受用的起丙字号茶房的,应该不算差钱。” 说着,小野航停顿了一下,“不过,虽然也许不差钱,但是也不是有钱人。” 千北原司微微颔首,他的脑海中已经在锁紧‘搜索’条件: 一个小康之家的男主人,手里有些余钱可以来茶楼吃茶。 同时应该是一个颇讲究的人,或者说,这个人的身份若是出现在环境逼仄的茶楼,是违和的。 至于说为什么是男主人,这完全属于千北原司的下意识判断: 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更易于潜伏,当然,这一条非必要条件。 千北原司此番从南京来到上海,其中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搜捕这位神秘的‘丙先生’。 这位神秘的‘丙先生’是南京特高课秘密调查冈田俊彦真正死因时候的收获。 是的,虽然冈田俊彦死于新四军卑劣的偷袭的说法在官面上得到承认,但是,冈田俊彦真正的死因一直在秘密调查。 特高课从丁目屯的手中要来了高尧的尸体。 此人被认为与冈田室长之死有直接关系。 当时被众特工搜捕多日而不得的高尧,意图偷偷摸摸藏进采买粮食蔬菜干果卡车里偷偷溜出老虎桥,却是被一名特工发现。 该特工不动声色喊来了帮手围捕高尧。 在逃跑无望的情况下,高尧用一把匕首自杀了。 此人这种在绝境情况下果断自戕的行为,引起了千北原司的注意。 直觉告诉千北原司,这个高尧一定大有问题。 南京特高课对高尧从上海来到南京后的行踪进行了缜密细致的回溯调查。 此人是汤炆烙的手下,基本上一直都随队行动。 不过,汤炆烙小组有组员检举了一件事,那就是高尧在来到南京的第二天,当时他们路过夫子庙,高尧说要去买烟。 这名组员却偷偷注意到高尧在一个烟杂店迅速买了香烟后,又进了一个书店,然后在书店里呆了几分钟后才出来。 千北原司立刻断定其中有问题。 一个打打杀杀的七十六号特工,买了香烟不赶紧回去和同僚汇合,却进了书店?这不合理。 南京特高课当即突袭包围了这家‘达贤书店’。 经过连续三天三夜的审讯,包括书店东家以及伙计在内的三人中,书店东家受刑过重死掉,一个伙计直接疯掉后被处决,另外那个书店伙计受刑不过开了口—— 达贤书店是红党南京方面的一个秘密情报站。 书店东家文校徵是情报站站长,那个疯了后被处决的伙计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受刑不过、奄奄一息开口的这人名叫张会,是文校徵的下线和助手。 张会只是一个小喽啰,他只知道文校徵这个站长,对于红党的其他事情都一无所知。 而且,张会当时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开口说的事情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有些杂乱无章。 最重要的是,张会当时也受刑严重,尽管开口后经过紧急救治,还是很快就伤重不治了。 不过,细心的千北原司从张会的杂乱无章的口供中发现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 文校徵曾经在两个月前去了一趟上海,他还带了没有吃完的点心给两个伙计品尝。 而这些点心是‘老朋友请东家吃茶的时候买的’。 一个直至被折磨死都不曾开口的硬骨头红党的老朋友会是什么身份? 千北原司觉得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期待! 文校徵在两个月前来上海后的行踪,看似很难查勘,不过,千北原司却另辟蹊径,反而有了收获。 文校徵显然是一个谨慎的人,而他的这个谨慎的习惯却留下了被追踪的线索—— 文校徵为了避免被盘查怀疑,他是有正当理由来上海的,暨来上海进货。 而且,以文校徵的谨慎,他来上海后必然会去此前熟悉的大书局走一趟的。 千北原司通过三本次郎给他安排的手下的辛苦调查,找到了那个与达贤书店有生意往来的瀚林书局。 瀚林书局的伙计证实确实有南京一个叫做达贤书店的小书店的东家来进货,只可惜正好那位文校徵先生要买进的书籍缺货,瀚林书局这边便让文校徵留了他下榻旅馆的电话,以方便联系。 后来瀚林书局这边一直缺货,还特意打电话到文校徵下榻的旅馆向其道歉。 如此,根据这个线索,千北原司便确定了文校徵在当时在上海的落脚点。 然后以文校徵下榻旅馆为中心、向外扩散进行地毯式的秘密搜寻,从五家茶楼中,如同抽丝剥茧一般甄别排除,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春风得意楼—— 春风得意楼的海棠糕很出名,卖的走俏,老主顾惯会提前打招呼预订。 春风得意楼的伙计对此是有印象的,一位客人要买海棠糕,被告知卖完了,便解释说要请南京来的朋友品尝,正好有一位老客听到这话,便主动将自己预订的海棠糕让给这位客人。 因为有这件事,春风得意楼的伙计对那位客人有印象,还记得他们当时要的是丙字号茶房,并且后来连续几个月的月中的时候,那位先生都曾来春风得意楼饮茶,并且都是使用丙字号茶房。 至此,这位神秘的‘丙先生’正式进入到千北原司的捕猎范围。 今天是十二月十五日,千北原司推测那位神秘的‘丙先生’最可能在今日来春风得意楼饮茶,所以他今天亲自坐镇指挥抓捕。 …… 千北原司又拿起望远镜看向春风得意楼。 他的眉头皱起来。 程千帆在春风得意楼吃茶,这是一个‘非常珍惜自身生命’的家伙,春风得意楼的外面停了两辆车,一辆车是程千帆的座驾,一辆车是程千帆的保镖车辆。 现在马路边的车子旁有两个保镖在抽烟,还有三个保镖进入春风得意楼内部保护。 “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千北原司骂了句。 他不禁担心程千帆的存在以及这种做派,会引得那位‘丙先生’的警惕,乃至是会惊走这位‘丙先生’。 “那个候魁元……”千北原司说道。 他询问那个认识‘丙先生’的茶楼伙计。 “室长放心,侯魁元就在茶楼上工,我已经吩咐柳谷在茶楼控制,只要‘丙先生’到茶楼喝茶,侯魁元就能认出来。”小野航说道。 千北原司点点头。 然后,他又皱眉,面色阴沉不定。 “计划更改。”千北原司说道,“不必等到‘丙先生’进丙字号茶房了,只要这个人出现,只要看到这个人,即刻动手。” 他还是担心宫崎健太郎那个做事嚣张的家伙会惊走‘丙先生’,他决定更改抓捕计划,只要‘丙先生’出现在街面上,只要侯魁元能认出、确认目标,就即刻抓捕。 “是。”小野航说道,他就要去春风得意楼向柳谷研一下达最新的指令。 “等一下。”千北原司将望远镜随手交给一个手下,沉声说道,“我亲自过去。” 他决定去茶楼饮茶,亲临一线,如此才可第一时间掌握情况,临机指挥,这次务必要抓获这位神秘的‘丙先生’。 “哈依。”小野航说道。 实际上,他觉得千北原司并无必要亲临一线指挥,只不过,小野航是了解自己这位室长的,这是一个有着强大自信心的长官,做事风格强势,千北室长决定了的事情,作为下属只有无条件服从的份,绝对不可以有质疑和意见。 …… 李浩站在二楼,他的手中夹着烟卷,目光随意的打量着四周。 “胖头。”他朝着春风得意楼的一个伙计喊道。 “浩哥。”胖头来到木楼梯口,抬头向上看,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去,弄一份海棠糕,一壶热茶,一碟干果给我。”李浩嚷嚷说道。 “晓得嘞。”胖头赶紧笑着答应,“我这就亲自给浩哥送过去。” “快点。”李浩没好气说道。 “晓得嘞。” 不一会,胖头一只手拎着一壶茶水,另外一只手拎着食盒上了二楼。 “浩哥,这是我从崔阿欢那里先拿了的海棠糕。”胖头表功说道。 “崔阿欢?”李浩看了胖头一眼,“他没说什么?” “他哪敢说什么。”胖头说道,“浩哥你要吃他的海棠糕,那是他崔阿欢的福气。” “咛只小赤佬,会说话。”李浩指了指胖头,笑着说道。 胖头笑的更开心了。 李浩就那么的笑着看着胖头,似笑非笑,就那么的看着。 这令胖头开始紧张,他脸上的笑容从开心变成讪笑,“浩哥,我,我。” “嗯?”李浩低头吃了一口海棠糕,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了胖头一眼,“没什么要说的?” 然后他摆摆手,“去吧。” “有,有,有。”胖头吓坏了,大冷天里,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一脸急切,“浩哥,我有事情要告举。” “告举谁啊?”李浩似笑非笑,“想好了,话出你口,入的我耳。” 如果程千帆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轻笑摇头的,因为此时此刻李浩说话的表情、动作,乃至是言语都与他颇有几分相似。 “晓得,晓得,我只对浩哥讲,勿晓得什么其他人。”胖头忙不迭说道。 “说吧。”李浩弹了弹烟灰,小拇指挠了挠头皮。 …… 咕噜噜。 罗延年摸了摸肚皮,他冲着身旁的同事笑了笑,“看来这肚皮也馋春风得意楼的茶水点心了。” 他现在的掩护身份是报馆的编辑。 上海华界沦陷前,报馆编辑的日子还算勉强能过得去。 现在华界沦陷,租界里人挤人,大家的薪金也比以往少了,罗延年的日子自然越过越不如前了。 不过,每个月月中发放上个月薪水的时候,便会来春风得意楼吃茶,好生受用一番,然后后面便要开始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同事老翟调侃他,干脆连这顿吃茶也省了,最起码省下来的钱还能多买些米面。 罗延年便直摇头,说了什么‘人总要活得像个人样’、‘这壶茶,一块点心便令我的灵魂得到了舒活’之类的话。 老翟便笑了,然后点头,因为他也是这般想的,他决定和老鲁以后每个月月中的时候互相换着请客,这样两个人喝一壶茶,还能省下一壶茶钱哩。 就是不知道老鲁是否愿意两个人吃一块海棠糕。 他想了想,觉得老鲁应该大抵是不愿意的: 两个人喝一壶茶,倒是还说得通。 两个人一块海棠糕,便是伙计都会斜眼看人的,老鲁会觉得没有腔调,丢煞人。 “你还比说,春风得意楼的海棠糕啊,我这只是想一想,就满嘴生津啊。”老翟笑着说道。 罗延年哈哈大笑,前面没多远路口右拐,再走百余步,就到春风得意楼了。 …… “上一壶六安瓜片,干果瓜子点心看着来点。”千北原司打了个哈欠,对迎上来的店伙计说道。 他的目光同柳谷研一在空中有个触碰,后者有些惊讶,没想到室长竟然亲自来茶楼了。 千北原司微微摇头,示意无事,柳谷研一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小野航则假作柳谷研一迟到的朋友,径直来到柳谷研一的桌子边坐下,传达千北原司室长的最新指令。 …… “你是说,侯魁元发了一笔横财。”李浩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看着胖头问道。 “是马上要发财了。”胖头赶紧笑着‘纠正’说道。 “唔。”李浩点点头,“说说吧,怎么回事。” “具体的,阿拉也勿晓得。”胖头说道,“是侯魁元自己喝醉了说漏嘴了,说是有人要他帮忙找人,找到人会给他一笔赏钱。” “找人?”李浩心中一动,“找什么人?” “勿晓得哇。”胖头摇头,“第二天醒酒了,我试着问话,侯魁元直摇头,说没这回事。” “刚才怎么回事?”李浩打了个哈欠,然后他将烟卷摁灭,用手捏碎核桃,仔细小心的将核桃仁送进嘴巴里,淡淡问道,“做事情笨手笨脚的,想什么呢?” 就在他喊胖头送茶水点心上来前,胖头在下面心不在焉的,险些碰到客人,这便引起了李浩的注意—— 胖头这个瘪三,惯会讨好客人的,怎会如此毛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码字呢,没时间看比赛,刚看了一眼上半场比赛的数据和球迷评论,踢的什么玩意。 (本章完) 第861章 好主意 “我在盯着侯魁元。”胖头说道。 “什么意思?”李浩问道。 “就是我看到侯魁元今天老是看向门口……”胖头说道,他挠挠头,试图组织合适的表达语言。 “你怀疑侯魁元要找的那个人今天会来茶馆?”李浩心中一动,问道。 “是,是,是。”胖头猛点头,“不愧是浩哥,我也是这么想的。” “侯魁元是不是三角眼的那个?”李浩问道,他对这个人是有些印象的。 “是的。”胖头点点头。 “去吧。”李浩说道,“记住了,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 “浩哥,需要我继续盯着侯魁元吗?”胖头忽而问道。 李浩看了胖头一眼,想了想,微微点头。 然后,他从兜里摸出钱夹子,抽出两张纸钞。 胖头露出讨好、期待的笑容,目光直勾勾在钞票上面。 “拿去。”李浩哈哈一笑。 “谢浩哥。”胖头赶紧接过钞票,小心的收好,美滋滋的离开了。 …… 李浩手里抓着一把瓜子,顺着木质楼梯下来,就在一口楼梯口的下口处,李浩朝着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招了招手,“崔老板。” “浩哥。”崔阿欢一路小跑过来,冲着李浩抱了抱拳,“有事尽管吩咐。” “行啊,这一身行头。”李浩上上下下打量着崔阿欢,“现在人模狗样了。” “都是浩哥给俺脸,赏口饭吃。”崔阿欢脸上是讨好的笑,敬了一支烟卷。 李浩与崔阿欢聊得热络,不时地被崔阿欢那恭维的马屁拍得哈哈笑。 他的余光则是在一楼茶厅扫过,很快他就看到了侯魁元。 侯魁元站在靠近入门的位置,在擦拭桌面。 李浩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他注意到侯魁元手中的抹布一直在擦拭那一块地方,其眼睛老是会下意识的看向门外方向。 胖头说的没错,这侯魁元这是在找人。 咦。 李浩心中轻咦了一声,他有了一个细节上的发现: 侯魁元不时地看向门口,然后不一会这个家伙的目光会投向西北向的桌子,他会摇摇头,然后坐在那张桌子的茶客则微微点头,然后拿起茶杯慢慢喝茶。 这个人有问题。 …… “坂本叔叔在《朝日新闻》的那篇文章引起了热议。”程千帆与坂本良野碰杯,说道,“据其所知,尤其是军部那边,对教授的提议大为赞好。” “什么文章?”坂本良野有些懵逼。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搜集资料、素材,打算写一篇关于在上海生活的帝国侨民题材的中篇,并未去关注自己父亲的作品。 程千帆指了指坂本良野,笑着说道,“下次我见到坂本叔叔,一定将这件事如实以告。” 说着,他便向坂本良野介绍了坂本长行那篇发表在日本国内的《朝日新闻》的文章。 坂本长行此前作为日本文化界的名流代表,进入到侵华日军的兵营慰问、访问,并且同一些日军士兵以及军人家属进行过沟通。 随后,坂本长行出面发文呼吁编纂《在支那玉碎英灵遗文集》,这位日本国著名的大文豪,大声疾呼该为那些在侵华战争中毙命的日本士兵出版“遗文”,以宣扬所谓“勇武”与“皇道精神”。 坂本长行在文章中疾呼,他认为这些‘日军士兵遗文’作品才是真正的“日本精神结晶”。 坂本长行的呼吁在日本国内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尤其是军方对此大加赞赏,表示会认真考虑坂本教授的真知灼见。 程千帆是在川田笃人那里看到那份来自帝国的《朝日新闻》报道的,他当时大力夸赞坂本长行的建议是‘金子一般宝贵’,心中则是冷哼、暗恨不已。 …… 事实上,在侵华之事上,日本的文化知识分子双手绝少有干净的。 就以程千帆所熟悉的日本京都学派的代表伊藤恩义来说。 这位伊藤教授曾经来上海东亚同文学院讲课,程千帆当时听了这位的讲演,在讲演中,伊藤恩义大讲特讲日中友好,表示自己仰慕中华文化,愿意为日中和平贡献毕生力量。 而在中国的文化界,大家对于这位伊藤教授还是颇为尊敬的,认为这是一位“热爱中国”,“献身中国文化”的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有些学者甚至将伊藤恩义视为日本文化界的良心,认为中日停战,中日和平的希望就在伊藤恩义这样的人手中。 殊不知,正是这位伊藤恩义,此人是在日本文化界最早鼓吹“对支那开战论”的。 此人甚至以对华访问的名义,亲身造访中国近十次,还受到过国府教育部门以及各大学府的热烈欢迎。 而实际上,就如同宫崎健太郎以游吟诗人的名义,行间谍之举一般,伊藤恩义访华最主要任务就是受外务省委托,考察中国东北状况,为预备占领刺探虚实,乃是不折不扣的“侵华国策”智囊。 “牺牲在异国他乡的军人,他们的遗文如果能够被记录下来,确实是很有意义的。”坂本良野点点头,说道。 他只是想一想,那些战死在中国的蝗军士兵,他们的肉体留在中国,腐烂,变成养分滋养这块古老的土地,而那些遗文则是这些人灵魂中最有意义的纪念,坂本良野就觉得自己父亲的这个提议确实是不错。 “坂本君,你也可以进入到蝗军的军营,与这些在异域他乡征战的勇士畅谈,了解他们的想法,或者可以帮助他们写家书。”程千帆微笑着,对坂本良野说道,“如此,也正是对坂本叔叔的声援和支持。” “好主意。”坂本良野略一思索,点点头。 他对于研究那些蝗军士兵的遗作,还是颇有兴趣的,此外,这未尝不是一种积累素材的好机会。 …… “宫崎君,你要不要一起参与?”坂本良野想了想,问了句。 他还记得宫崎健太郎以前也是以行吟诗人的名义,在中国到处游历的。 而且,既然这个主意是宫崎健太郎提出来的,坂本良野觉得自己的好友应该也对这件事有兴趣。 “我倒是颇有兴趣。”程千帆沉吟说道,“只是我的身份……” 他摇了摇头。 “这个没关系。”坂本良野听得宫崎健太郎这么说,他也是来了更大的兴趣和热情,“这件事我来安排,一定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程千帆高兴说道。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进入到日本军营,岂不如同老鼠进了米缸?只是想一想,就颇为期待和兴奋。 也就在这个时候,雅间的房门被敲响。 “帆哥。”李浩站在门口,朝着程千帆暗下里使了个眼色。 “坂本君,我失陪一下。”程千帆说道。 “宫崎君,请自便。”坂本良野放下手中刚刚拿起的海棠糕,说道。 …… “能确定那个人的身份吗?”程千帆听了李浩的汇报,不禁问道。 “无法确定。”李浩说道,“不过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人应该就是让侯魁元找人的那位。” 他方才又暗中观察了一会,确认了侯魁元与那个人又有过两次眼神交流,基本上可以确认那个人就是找到侯魁元认人的‘指使者’。 “应该不止那一个人。”程千帆摩挲着下巴,略一思索说道。 他觉得基本上可以排除对方是普通的寻找亲友的可能性。 甚至于是寻仇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直觉,亦或是熟悉的感觉告诉他,这更像是特务机关行搜捕抓人之举。 而倘若果然是这种可能,那么,对方绝对应该不只是一个人,还会有其他同伙,以备随时展开抓捕行动。 “帆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李浩问道。 “做什么?什么都不要做!”程千帆看了浩子一眼,“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他们有多少人暗中潜藏,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一旦我们有什么动静,这都等于是引火烧身,很可能带来严重后果。” “不是我们的话,那就是红党,中统的可能……”李浩说道,“也可能是冲着上海区来的。” “静观其变,没我的命令,不可轻举妄动。”程千帆直接说道,“你这边密切关注,一有动静再报告与我。” 他的脑海中在迅速思索,推断拿人的一方以及被盯上一方分别是哪方面的。 拿人的一方,首先排除巡捕房的可能。 这里是法租界中央区,即便是赵枢理的便衣探目,想要在法租界动手抓人,都避不开他这个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 或者说,巡捕房在法租界的任何行动,都不可能瞒得过‘小程总’,也不敢隐瞒,当然,和他大仇的赵枢理除外,不过,倘若真的是赵探长的人在做事,那他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而排除了巡捕房的可能性,那就是七十六号、日本人的可能性居多。 当然,也不排除这伙人是重庆方面的可能,甚至无法排除这伙人是红党的可能性。 倘若是这样的话,他们要动手的目标反倒极可能是汉奸特务了。 反之亦然,倘若要动手之人是七十六号、日本特务机关等,那么,他们的目标则基本上离不开重庆方面以及红党的可能性。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仅凭借当下手头的贫瘠情报,实在是令他难以判断,甚至极端情况下,动手的可能是自己人,被盯上的可能是汉奸、日本人。 所以,他只能下令李浩静观其变,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而从安全性来考虑,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 “出什么事情了?”坂本良野问道,“宫崎君若是有事情的话,你忙你的去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程千帆笑着说道,“手下人有些事情做不了主罢了。” “宫崎君,我真的非常佩服你。”坂本良野低声说道。 “嗯?”程千帆看了坂本良野一眼,多疑的性格令他有些多想了。 “你假扮程千帆,然后竟然能够做的这么好。”坂本良野低声说道,语气中啧啧称赞。 “不过是努力做好罢了。”程千帆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不怕吃苦受累,甚至不怕牺牲……” 他看了坂本良野一眼,却是忽而笑了说道,“当然,于我而言,我是不惮于表达爱惜生命的。” 坂本良野哈哈大笑。 “我最怕的就是被误解。”程千帆的表情有些落寞,“当着老师的面,我自是有些话不能多说。” 他摇摇头,“千北原司对我的调查和试探,每每想起,终究是难过和不忿。” 说着,程千帆来到窗台边,他打开了窗户,看向楼下的马路。 坂本良野听得宫崎健太郎这般说话,他有心宽慰两句,却是实在是不擅长做这个。 “实在是烦闷不可自己的话……”坂本良野说道,“那就想办法收拾千北原司一顿。” “这怎么可以!”程千帆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他看到盯着他看的坂本良野,以及那眼角的戏谑之色,程千帆这才嘿笑一声,“这位千北君的实在是神秘,便是我想要找人收拾他一顿,也是难以为之。” “我可以试着帮忙。”坂本良野想了想,说道。 他对于这种事确实是非常有兴趣。 想到宫崎健太郎这位隐姓埋名的帝国优秀特工,因为被己方内部的无端怀疑和试探而触怒,进而展开反击,目标是他的特工同僚。 这画面、场景,只是想一想,坂本良野就颇为兴奋。 他甚至以自己将来要撰著作者的身份提前代入,只觉得如此这般,一位潜伏者竟然因为太成功潜伏引起了帝国特务机关的屡屡怀疑和调查,乃至是己方内部发声了误会的摩擦,这简直是里都—— 最喜欢的情节啊。 “宫崎君,你在看什么呢?”坂本良野问道,他注意到宫崎健太郎似是在盯着下面车水如龙的马路看。 “一位漂亮的女士。”程千帆笑着说道,他指了指在春风得意楼的正门外面,一位正指挥着朋友拍摄照片的金发洋女士说道。 而他的目光则是越过这些人,投射在正朝着春风得意楼走来的罗延年的身上。 他的心咯噔一下,猛然一沉: 他知道敌人的目标是谁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62章 千钧一发 程千帆认识罗延年。 确切的说,他并不知道这位同志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在党内的职务,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同志。 当初在法租界户籍科的时候,户籍科收钱办证蔚为成风,竹林同志安排程千帆经手帮助很多同志办理过身份证件,其中便有看到过这位同志的照片。 程千帆看着那位同志,一身棉布长袍,戴着黑框眼镜,头上是一顶毛线帽子,一边走路一边同身旁的同伴说着什么。 程千帆并不知道这就是自己救过的上海市委的罗延年同志,而且是两次。 第一次是民国二十五年年初的时候,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计划秘密逮捕红党市委重要领导罗延年同志,是程千帆及时获悉此项抓捕行动。 他安排老廖紧急将此情报传递出来,收到十万火急之示警的彭与鸥同志立刻通知罗延年同志紧急撤离。 罗延年同志刚刚撤离不到半小时,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的暗探就包围了他的住处。 还有一次,就是此前野原拳儿带人搜寻电台信号那次,野原拳儿当时几乎锁定了马思南路岑旭同志的住所,恰逢程千帆担心周茹的电台暴露,他安排常晓宇巡逻缉拿不轨之徒,常晓宇将鬼鬼祟祟的野原拳儿逮捕,正好救了当时在岑旭家中的罗延年。 他只知道这位同志在法租界户政科的户籍资料中的名字:鲁伟林。 此时此刻,程千帆看着正朝着春风得意楼而来的鲁伟林,他的面色平静,与坂本良野随口说着话,心中却是焦急万分。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志进入陷阱,却无动于衷。 只是,他又非常清楚,他不能发出示警,他不能有任何容易引来怀疑的不合理的举动。 或者更加直白的说,这位同志倘若有机会成功脱险,也绝对不能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譬如说,程千帆突然大发雷霆,制造争吵事端,此事成功引起了这位同志的注意,这位同志出于谨慎和对‘小程总’的警惕,选择离开,成功逃过一劫——这种情况也是不可以的,也可能将敌人的疑惑目光吸引过来。 甚至于,在极端情况下,只要这位同志今天成功脱险了,而他程千帆就在附近,这本身就可能为他引来怀疑的目光: 哪有那么多巧合?! ……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发出嘶哑的呐喊。 你不能那么冷血。 不能见死不救啊!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他在观察楼下的情况,希望可以找到能够以兹利用的机会。 马路对面是他的座驾和保镖车辆,他的几名手下在车边抽烟说话。 此时此刻,程千帆迫切希望鲁伟林能够被他的手下惊走。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小程总的车牌号很多人都知道,而他喜欢来春风得意楼吃茶,这在法租界不是什么秘密,这不足以构成令一位久经考验的同志即刻遁走的条件,相反,本来打算去做某事,突然转身离开,这反而是反常的。 楼下的马路行人如织,车水马龙。 有货郎挑着担子从对面的杂货铺离开,这是来此进货的。 斜对面的理发馆,修面的人坐在店门口的躺椅上,面上盖了温热的毛巾,正在享受难得的艳阳。 那位正在拍照的金发碧眼的洋婆子忽而指着一个摊子大呼小叫。 那是一个糖炒栗子的摊子。 程千帆嗅了嗅鼻子,空气中飘荡着炒栗子的香气。 “好香啊。”坂本良野凑到窗口,也是随同程千帆的动作吸了吸鼻子,高兴说道。 “坂本君喜欢吃?我叫人买来与你。”程千帆不等坂本良野回答,他即刻说道。 “是宫崎君你嘴馋了吧。”坂本良野哈哈笑道。 “喂。”程千帆冲着楼下喊道,他的手指也指下来。 …… 鲁伟林正与同事老翟聊着报馆的事情,忽然听得一声‘喂’。 然后他抬头,就看到了春风得意楼的三楼包间的窗口的位置,那位‘小程总’的脸。 并且程千帆的手指朝下面指着,似乎是指着他,又或者只是指着他这个方向。 鲁伟林心中一个警觉。 然后他一回头,便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停着的小汽车,他认得那个车牌,那是程千帆的座驾。 程千帆是春风得意楼的常客,这位‘小程总’来春风得意楼太正常了。 侯平亮快步跑过来,朝着楼上喊道,“帆哥。” “去,买二斤栗子送上来。”程千帆指着那糖炒栗子的摊子,说道。 “好嘞。” 鲁伟林那提起的心放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猛然一沉,他注意到有人朝着自己走来,不,确切的说是围过来。 是程千帆要抓自己? 自己暴露了? 罗延年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此刻被敌人盯上了。 …… “是那个人吗?”小野航凑到了侯魁元的身旁,问道。 此时此刻,柳谷研一已经带人冲出去抓人了。 “是,是他。”侯魁元直点头,他的面孔因为激动而涨红,想到即将到手的钱财,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很好。”小野航微笑着,拍了拍侯魁元的肩膀,“放心,该你的赏钱,一毛都不会少。” 他看向外面,柳谷研一带着特高课的手下,已经从前后左右包抄向那位‘丙先生’。 …… 罗延年的心如同坠入冰窟。 他知道自己被包围了。 不过,他不愿意坐以待毙。 他看了看四周,远处有两个巡捕正在抽烟说话。 而距离他约莫十几步,有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婆子正端着照相机稍远处的糖炒栗子铺子,也可能是在拍摄这行行走走的人,拍摄这乱世间的烟火气。 罗延年立刻做了个决定。 “老翟,你先上去,我去买半斤栗子。”罗延年说道。 “老鲁,你今天破费了啊。”老翟高兴说道,脚下却是并不停留,快步走向春风得意楼,唯恐自己走慢了要分担买栗子的钱。 罗延年笑了笑,他快步走向糖炒栗子的摊子,却是突然脚下一个拌蒜,身体向前倾,正好撞向了正在拍照的金发洋婆子,他惊慌之下的手高高抬起,正好将洋婆子手中的相机打落……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说了补,就一定补的啊,读书人的事,怎能不算数? 你们啊,可劲儿奚落我,七嫂看书评也跟着你们奚落我——今天总计八千字,四千字是今天的,四千字是昨天的。 第863章 机智的同志 “这是我来到这座远东最繁华大都市的第二个月,这是一座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魔幻城市。” “在来远东之前,我研究过上海的历史,这座城市的绝大部分已经处于被日本人占领的状态下。” “彼得陪着我在日本占领区游历,他告诉我那以前叫华界,得益于彼得的帮助,他会告诉我,这里是南市,这里是闸北,这里是虹口,这里是浦东,这里是杨树浦……这些地方通往租界的关卡那里,可以看到铁丝网,看到端着刺刀的日本兵,他们牵着凶神恶煞的大狼狗,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过关卡的中国人,我看到有些男人、女人会在过关卡的时候被抓走,皮特面色悲伤的告诉我,那些人可能会永远失踪。” “今天我来到法租界,这是法兰西人在上海占据的一块地盘,这里的繁华景象令人惊叹,难以想象租界的周边都是沦陷地带。” “彼得告诉我,租界被日本占领区团团包围,就像是一座孤岛,我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 “和我在日本占领区的有些凋敝的景象不同,租界非常繁华。 街道上,车水马龙,商店林立,饭店酒吧,应有尽有。 这里的文化娱乐也十分丰富,有电影院、剧院、舞厅、赌场等,吸引了各色人等。 彼得告诉我,在这块狭小的地盘,挤进了一百多万人口,这是不可思议的数字。 他还以骄傲的口吻告诉我,在这里名流、富豪、艺人、文人等也纷纷涌现,创造了许多轰动的事件和传奇的故事。 时尚、艺术、文学等也达到了一个高峰,彼得骄傲的说,在这里,上海依然引领着整个中国乃至亚洲的潮流。 值得一提的是,彼得会特别强调,租界是中国的,只是暂时租界给法国人、英国人、美国人、意大利人,我觉得他似乎是格外在意自己站在中国的土地上这件事。” “今天在法租界的一座茶楼的外面,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情——我可能被一个臭名昭著的犯罪团伙盯上了。” “我当时正拿着照相机拍摄一个小吃摊位前的人群,一个男人突然撞过来,他险些撞倒我,好在彼得拉住了我,而我手中的相机则没有这种好运了,相机从我的手中脱落,直接落在了地面上……” 珍妮.艾丽佛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喝了口可口露,她的记忆回到了白天发生事故的时刻。 …… 珍妮.艾丽佛看着一脸惊慌,忙不迭向自己道歉的男子,她有些傻眼。 这个意外来得太突然了,她似乎有些懵了。 “我的相机。”珍妮.艾丽佛终于发出惊呼声,她赶紧去捡起那肯定摔坏了的相机。 “咛只小赤佬。”彼得一把抓住了肇事者,“咛走路勿有眼?” “对不住,对不住,没看到,对不住。”罗延年不停的拱手、作揖道歉。 “对不住就行了?”彼得气愤说道了,“赔钱!” “我赔!我赔!”罗延年赶紧说道。 “你赔!你赔得起吗?”彼得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男人,“咛阿晓得这玩意多少铜钿?” 罗延年眼珠子一转,然后看了看远端,就准备要挣脱开拉扯逃跑。 他鬼鬼祟祟的表情被彼得看在眼中,彼得早有防备,他死死地扯住肇事者的衣服,同时彼得顺着肇事者方才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远处的巡捕,他立刻挥手大声呼喊,“巡捕,巡捕,这里有人闹事。” 似乎是担心巡捕不理会、不重视,彼得抓住罗延年的衣服,将其扯过来,然后指着身旁的珍妮.艾丽佛喊道,“美利坚人,美利坚小姐,她的相机被打坏了。” 果不其然,听得彼得这般呼喊,方才只是看过来却似乎并不打算有什么动作的巡捕,此时此刻才开始小步跑过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柳谷研一带人冲了过来,他对揪住‘丙先生’的彼得说道,“我们是巡捕房便衣探目,这个人交给我们了。” 彼得疑惑的打量着这几个人,也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被自己抓住的肇事者在挣扎,又听得这人以雀跃的语气说了句,“三弟,救我。” 彼得吓了一跳,然后立刻意识到了,这伙人原来是一起的,若非这个被自己揪住的肇事者是笨蛋,情急之下说秃噜嘴了,他差点真的相信这些家伙是便衣探目。 柳谷研一听得‘丙先生’这般说话,脸色一变,心知不妙。 果然,然后他就看到揪住‘丙先生’的家伙扯开了嗓子冲着正小跑过来的两个巡捕喊道,“巡捕,这几个瘪三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快,快抓住他们。” …… 三楼的窗口,程千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鲁伟林同志在面临敌人围捕的情况下,并未慌里慌张,而是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这么一个‘围魏救赵’的办法。 程千帆认得那个洋婆子手中的相机,这是德国的福伦达双反相机,价值不菲。 洋婆子。 价值不菲的相机。 鲁伟林同志选择的‘碰瓷’对象非常合理。 这位鲁伟林同志确实颇是有急智。 并且鲁伟林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寻求脱险,这鬼使神差的也也给了他这位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介入此事的机会。 不过,现在还并非介入的时机,程千帆在等,他在等那两个巡捕赶到事发地点。 而在此之前,程千帆最担心的是鲁伟林同志被敌人直接掳走,那种情况下,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然后程千帆就惊讶的看到这么一幕: 不知道那个鲁伟林说了什么,那个揪着鲁伟林的衣服的男人突然很激动的冲着巡捕喊,并且指认鲁伟林与那伙人是同伙。 程千帆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大约能猜到鲁伟林同志采取了什么手段了。 在心中,程千帆对这位‘鲁伟林’同志的机智赞叹不已。 这是一位很有经验、临危不乱的同志。 自从当年‘黎明’背叛革命后,上海红党遭遇毁灭性打击,此后上海红党更是在重建、被摧毁、重建、再度被摧毁的反复循环中,很多同志就这么牺牲了,他们的牺牲多因为斗争经验不足,敌人根本没有给同志们进步成长、积攒经验的机会,这可以说是一个近乎无解的命题。 所以,在程千帆这么一位特科‘老同志’的眼中鲁伟林同志这样的表现堪称惊喜。 愈是如此,他愈是舍不得这么一位出色的同志落入敌人的魔掌。 …… “怎么了?”坂本良野问道,他注意到好友嘴角的笑容。 “这个人倒霉了。”程千帆指着楼下那正被人揪着衣服的鲁伟林说道,“福伦达双反相机,他不一定赔得起。” 坂本良野打量了一眼肇事者的衣着,点了点头,“确实是赔不起。” 他也有一款福伦达双反相机,自是知晓这款德意志相机的价格,那个衣着普通的男人不像是能赔得起的。 “那伙人是做什么的?”坂本良野指着似乎正准备抢人的几名西装男子问道。 “咦?”程千帆轻咦了一声,然后他笑出声来,“原来是个小瘪三。” 他吸了口烟卷,淡淡地吐出烟气,“而且是一个蠢到家的小瘪三。” “怎么?”坂本良野问道。 “那个人应该不是不小心撞到相机的,他本意是故意撞过去,然后抢夺相机的。”程千帆指着下面说道,“只是那个小瘪三太过蠢笨,竟然没有抓住相机,反而把相机打坏了。” 他指了指那伙西装男子,“那几个应该和肇事者是一伙的,我怀疑他们假装巡捕探目,想要借着将人提走的机会,将那个笨贼救走。” “应该是这样的。”坂本良野点点头,“我刚才好像听到那人喊他们是一伙的。” “是么?我没听到。”程千帆摇摇头,他的目光投在那胸脯鼓鼓囊囊的洋婆子身上。 坂本良野见状,也是不禁笑了。 自己这位好友,贪财好色,俗到家了,不过,正是这样的宫崎健太郎是他的好友啊。 “这里是你的辖区吧。”坂本良野指着下面乱糟糟的情况,说道,“程总,我觉得你应该下去处理一下。” 此时此刻,下面已经乱成一锅粥: 几名西装男子似是想要在巡捕跑过来前,将鲁伟林带走,而被人揪着衣服的鲁伟林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他倒地的时候一个扫堂腿,将两个敌人铲翻在地上。 然后作势要起身逃跑,却是正好撞进了洋婆子的那个中国同伴的怀里,被对方死死地抱住了。 而其他西装男赶紧过来抢人,此时此刻,巡捕也赶到了,两人一边吹着口中的哨子喊增援,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铜头警棍,打的西装男子嗷嗷乱叫。 “敢在我的地盘上闹事,活腻味了。”程千帆冷哼一声,“坂本君是在这里稍坐,还是一同下去看看热闹。” 他现的心中在为鲁伟林同志的精彩表演喝彩,现在这乱糟糟的局面,以及此前的一系列前因后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便是他此刻出手,也能够最大化的减轻可能招来的嫌疑—— 他完全是被迫出手。 “一起下去吧。”坂本良野说道。 他对于好友宫崎健太郎的‘程千帆’状态非常感兴趣,难得碰到这位法租界大名鼎鼎的‘小程总’出手,他自然不会错过观摩机会,这些都将成为他未来那篇长篇的素材。 …… 春风得意楼二楼雅间,窗口。 “巴格鸭落!”千北原司看着楼下这混乱的场景,他不禁气的骂道。 ‘丙先生’出现了,并且被成功锁定。 然后剩下的就是抓捕了。 千北原司对于抓捕本是放心的,七个人的抓捕小队,从四面八方包抄,抓一个毫无防备的红党嫌犯,不应该有问题。 但是,此时此刻,本该顺利的抓捕,却搞成了楼下这般混乱情况,这令千北原司气的火冒三丈。 这位‘丙先生’端的是狡猾。 千北原司自然是看得清楚,也早看明白是什么情况: ‘丙先生’警惕觉察到了危机,他故意去碰撞那个白人女人,并且成功碰掉了女人手中的相机,以兹制造了事端,并且随后制造了这般混乱局面。 也正因为此,在千北原司的心中,他调高了对于这位‘丙先生’的重视程度。 如此狡猾的‘丙先生’,显然是久经考验的老资格红党—— 这应该是一条大鱼,一条比他之前所想象的还要重分量的大鱼。 千北原司双手扶着窗台,目光死死地盯着下面,尽管场面混乱,这令他愤怒,不过,他对于成功抓捕‘丙先生’还是有信心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千北原司看到宫崎健太郎和那位坂本长行的幼子结伴下了楼,两人在几名保镖的拱卫下,走向了乱糟糟的事发地点。 千北原司的面色一变…… …… 看着乱糟糟的局面,又看了一眼帆哥,以及帆哥身边的小日本坂本良野,李浩目光闪烁。 “帆哥。”侯平亮迎过来,他的手中拎着牛皮纸袋装着的糖炒栗子。 空气中顿时浓郁着栗子的香气。 “怎么回事?”程千帆面色阴沉,沉声说道。 “看起来像是那个瘪三要抢相机,只不过太笨了,失手了。”侯平亮方才已经询问了情况,掌握了第一手情报,即刻汇报说道,“那个瘪三被事主抓住了,这几个家伙冒充我们巡捕房的便衣探目,想要将人救走,只是被人识破了。” “和我猜的差不多。”程千帆扭头对身旁的坂本良野说道,语气中不乏炫耀的得意。 坂本良野就笑了,他朝着自己好友竖了竖大拇指。 “程总。” “程总!” 两个巡街巡捕看到小程总驾到,赶紧过来敬礼见驾。 “情况是小猴子说的那样的吗?”程千帆问道,他需要再度确认。 “是,程总。”一个巡捕说道,“情况就是猴哥说的那样的。” 程千帆走上前,随着他走过去,众手下持枪,用黑洞洞的枪口将众不忿的西装男子控制。 然后,程千帆一把揪住鲁伟林的头发,不理会这人的嗷嗷喊疼,将人揪起来,“咛只瘪三,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来这里做戏?” 说着,他直接给了鲁伟林同志一巴掌,“说,做什么的?” 鲁伟林似乎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也被吓住了,这个蠢笨的‘抢匪’竟然直接交代了: 他说他是良善市民,他身不由己,是姜骡子的人逼他出来做活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6k字已更,后面还有2k字。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64章 姜骡子无处不在 罗延年现在已经知道是什么要抓自己了。 就在方才,有一个西装男在被巡捕用铜头警棍打的时候,下意识的说了句日语。 尽管只是那么一句,也许巡捕都没有听到,不过,一直保持高度警觉的罗延年听到了,也便确定了敌人的身份: 最大之可能是上海特高课的日本特务。 或者是其他日本特务机关,甚或是是日本宪兵机关。 不管是日本人的哪一个宪特机关,这都足以说明此时此刻的形势危急: 以法租界当局对日本人的软弱态度,罗延年判断,倘若是日本人强硬要求的话,巡捕不一定敢阻拦,极可能他会就这么的被日本人从法租界抓走。 罗延年知道自己必须尽一切可能去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相比较而言,他宁愿被巡捕房的人抓走,这也是他方才故意去碰掉那个外国女人的相机的原因。 现在的情况下,他知道自己必须制造出一个自己只能被巡捕抓走的条件: 暨,即便是日本人强烈要求,巡捕房这边都不会同意日本人把他带走的情况。 罗延年的脑筋极速转动,他即刻便想到了‘姜骡子’这上海滩头号江洋大盗。 姜骡子是被法租界巡捕房警务总监发誓要抓捕归案的江洋大盗,是在法租界当局那里都挂上号的匪类。 任何涉及到姜骡子匪帮之人,法租界巡捕房都会重视,也必须重视。 即便是程千帆这个反革命亲日,光天化日之下,尤其是面对法租界当局的严令,他也不敢将他交给日本人! 此外,据他所知,姜骡子的人在法租界中央区也多次犯案,和这位小程总也是仇恨颇深的。 所以,罗延年当即便想到了‘碰瓷’江洋大盗姜骡子,以兹避免直接落入日本人的手中。 …… “你说你是姜骡子的人?”程千帆目光炯炯的盯着鲁伟林。 周围的人顿时觉得小程总的眼睛仿若会发光一般。 两个巡捕也是精神为之一振,此案竟然事涉上海滩头号江洋大盗姜骡子! 他们也最能理解小程总为何如此激动。 姜骡子可是警务总监费格逊阁下点名行文要的头号悍匪,甚至于法租界当局直接就有抓捕姜骡子的高额悬红,任何有可能帮助抓捕姜骡子的情报,都足以令巡捕房上下‘激动万分’。 “我不是姜骡子的人。”罗延年赶紧摇头。 “嗯?”程千帆面色阴沉下来。 “程总,我是被姜骡子的人挟持逼迫的。”罗延年赶紧说道,他手指头一指正被枪口指着、不敢动弹的西装男们,“程总,他们就是姜骡子的人。” “你说他们就是姜骡子的人?”程千帆指了指众西装男,冷哼一声,问道。“姜骡子的人什么时候穿西装打领带了?” “真的,程总。”罗延年一脸急切,急切中带着老实,老实中带着诚恳之色,他手指指向居中的那个西装男子,“这个人,这个人是姜骡子匪帮的六当家。” “姜骡子匪帮的六当家?”程千帆扭头看向那个西装男。 柳谷研一急的满头大汗,有心辩解,却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呜呜咽咽,无法讲话。 这些西装男被控制后,李浩一声令下,这些人的嘴巴就被用抹布堵住了,除非抹布被拿下,这些人只能干听着、讲不出话。 此并非奇怪做法,巡捕若是捕获多名嫌犯,会尽快找东西堵住其他没有正被讯问之人的嘴巴,以免他们串供,亦或是有人以言语威胁其他同伙。 只不过,似乎小程总的人特别熟稔此事,竟然都随身带着堵嘴巴的抹布。 程千帆只是看了一眼呜呜咽咽的西装男,就没有再理会。 他的心中对李浩的机灵很满意。 “我暂时相信你他们是姜骡子的人。”程千帆看向鲁伟林同志,“这位,这位姜骡子的六当家让你做什么?” 听得程千帆这般问,罗延年的脸上露出惊惧交加的表情,还糅杂了几分恨意,“他们盯上了这位洋女士,威胁让我去碰掉这位洋女士的照相机。” “买糕的!”一声女声尖叫喊道。 程千帆扭头看过去,是那个洋婆子。 …… 珍妮.艾丽佛此时已经从彼得的口中,得知了这些人话语中提及的姜骡子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人说自己被姜骡子匪帮盯上了,珍妮.艾丽佛不禁惊呼出声。 “为什么是撞掉那位女士的相机,而不是抢夺相机?”程千帆露出不理解的神色,同时还有几分窝恼之色,“为什么不直接抢了相机?” “我也很奇怪。”罗延年说道,“那位姜骡子的六当家说,相机是死物,人是活物。” 他说话的时候看向珍妮.艾丽佛。 珍妮.艾丽佛皱着眉头,她在思考这话的意思,尽管她的中国话还算不错,但是,‘死物’、‘活物’的意思,还是令她有些迷糊。 “艾丽佛小姐,这意思是,他们要的不是相机,是要抓你。”彼得在她的身边解释说道。 “奥,买糕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要抓这位女士?”程千帆露出惊讶之色,指了指一旁的珍妮.艾丽佛问道。 “是的。”罗延年点点头。 “要抓人,这和撞掉相机有什么关系?”程千帆微微皱眉,不解问道。 “撞掉了相机,这位洋小姐一定会让我赔钱。”罗延年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打量了一下鲁伟林的衣装,“恐怕你赔不起。” “他们说了,要的就是我赔不起。”罗延年苦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程千帆若有所思。 “程总明见,您应该也猜到了。”罗延年说道,“按照他们的吩咐,我赔不起相机,会和这位洋小姐约好时间地点,另行赔钱,或者洋小姐不愿意放我走的话,今天就可以带洋小姐跟着我,我去取钱、借钱,赔她的相机。” “然后,这实际上是陷阱。”程千帆指了指西装男,“这些个家伙会早就等候在陷阱,趁机绑架这位女士?” “不愧是程总。”罗延年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他们就是这么吩咐,不,是逼着我这么做的。” “噢,买糕的。”苦主洋小姐不断惊呼,“噢,买糕的。” 程千帆的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买糕的’不断的洋小姐,然后一会看向鲁伟林,一会看向那一伙被用枪口控制住、嘴巴也被堵住的西装男,似乎在琢磨鲁伟林所言的真实性。 “我觉得可能性极大。”坂本良野在宫崎健太郎的耳边说道,“整件事的讲述非常圆满成熟,无论是逻辑性,还是这个人的言语表现都很合理。” 程千帆看着他。 坂本良野点点头,“我认同他说的。” 程千帆又看向鲁伟林同志。 鲁伟林一脸苦相,忐忑不安的搓着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8k字完成,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65章 两个挡箭牌 「室长。」小野航站在千北原司的身旁,低声说道。 千北原司抬起手,小野航立刻闭嘴。 他看着楼下这乱糟糟的局面,目光阴鸷。 「小野。」 「哈依。」 「你来说说,这位‘小程总"在这个时候出现,会不会太巧合了?」 「室长。」小野航摇摇头,说道,「春风得意楼是巡捕房高层喜欢来的地方,据我所知,不仅仅是程千帆,还有金克木、袁开洲、梁遇春等人也都喜欢来这里吃茶用餐。」 他对不太了解情况的千北原司介绍说道,「这是一家中国前清时候就开的老字号,很有名气,那位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来招待坂本良野,属下认为并无可疑。」 千北原司点了点头。 小野航知道千北原司在琢磨什么,他提醒室长说道,「室长,咱们的人都被堵住了嘴巴,所以宫崎此刻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知道要抓的人是什么身份。」 千北原司皱着眉头点头,程千帆的手下抓人、堵嘴巴的动作娴熟的令人惊叹,这直接造成了现在这种混乱局面。 他又看了楼下一眼,对小野航说道,「小野,你下去见宫崎,命令他放人,将‘丙先生"交给柳谷带走。」 「以室长您的名义?」小野航有些踟蹰。 「不。」千北原司摇摇头,微微一笑,「以荒木播磨的名义。」 他习惯隐藏于黑暗之中,暂时并不打算出现在台前。 「哈依。」小野航说道,不过,走了两步他又走回来,说道,「室长,如果宫崎不放人呢?」 「那就说明他有问题。」千北原司目光阴冷,「说明他对帝国不忠诚。」 他自然知道众目睽睽之下,‘程千帆"屈服于帝国的压力,这会令程千帆的威信受到影响,也会令程千帆在法租界那边难做,但是,这关他何事?! 「室长,‘丙先生"信口雌黄,污蔑柳谷他们是姜骡子的人。」小野航说道,「事涉姜骡子,我担心即便是宫崎想要放人,也很难那么做。」 他知道千北原司对于姜骡子的‘辉煌事迹",对于此人在上海滩造成的巨大影响不太清楚,正打算为千北原司普及一番。 「速去。」千北原司冷声说道,「我知道姜骡子,正因为知道,才应该快刀斩乱麻。」 他有些着急了,因为他看到有巡捕赶来增援了,程千帆随时可能下令巡捕将相关人等押走。 「哈依。」 …… 「程总。」带队增援的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一巡副巡长齐中凯,他向程千帆敬了个礼。 程千帆回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微笑着面对洋婆子。 这位花旗国的洋婆子已经从同伴口中了解到了‘姜骡子"这个名字,在法租界意味着多么恐怖的事情,此时此刻吓坏了,她向英俊的警官求助,兼语气激烈的控诉自己对于法租界治安混乱的不满。 「艾丽佛小姐,请放心。」程千帆说道,「法租界治安良好,尤其是中央区,几能做到道不拾遗夜不闭户,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据我所知,姜骡子匪帮在中央区已经接连犯下大案。」彼得在一旁愤愤说道。 程千帆恶狠狠的瞪了这个拆台子的家伙一眼,然后继续宽慰金发碧眼的洋婆子,「事实上,艾丽佛小姐,险些遭遇了这样恐怖的事件,而你现在是安全的,这反而可以说明我中央区的治安是极佳的,是可以信赖的。」 「程总,官字两个口——」 程千帆看向彼得,目露凶光。 咕咚,彼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闭嘴了。 「这位警官,不仅仅我险些遭遇绑架,你似乎还正在威胁我的同伴。」珍妮艾丽佛注意到了这位英俊的警官威胁彼得的目光,皱眉说道。 「我威胁你了吗?」程千帆微笑着,看向彼得。 彼得先是沉默,然后在程千帆的笑容目光注视下,摇了摇头。 「浩哥,什么情况?」齐中凯凑上前,给李浩递了一支烟,笑着问道。 李浩向齐中凯介绍了情况。 「姜骡子的人?」齐中凯惊呼一声,眼神中也露出兴奋光芒。 李浩点点头,他指了指已经被绑缚了双手的一众嫌犯,「帆哥说了,把人先带回去。」 「先不要让他们开口说话。」李浩朝着那些人嘴巴里堵嘴抹布使了个眼色,说着他压低声音,「严密关押,没有帆哥的命令,谁都不可以审讯和接触。」 「明白。」齐中凯微笑着点头。 事涉姜骡子,此乃通天大案,如此大功,‘小程总"岂会容许他人不打招呼就分润功劳。 「艾丽佛小姐。」程千帆看了一眼齐中凯与李浩,然后对珍妮艾丽佛说道,「你需要随我一同回巡捕房做一个正式的笔录。」 「艾丽佛小姐现在不太舒服,我们要先回旅馆。」彼得赶紧说道,「等艾丽佛小姐身体好些,我们再去巡捕房,或者你们的人可以来旅馆……」 「抱歉。」程千帆摇摇头,他指了指不远处自己的座驾,「艾丽佛小姐,请配合我的工作。」 他现在还无法确定这伙敌人是哪方面的,不过,是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亦或是日本特务机关的可能性居多。 这也就意味着他随时可能面对日本方面的压力,让他放人,以及将鲁伟林同志交出去。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程千帆必须把这个洋婆子一同弄到巡捕房去。 如此,方可确保鲁伟林同志可以顺利被抓到巡捕房—— 倘若敌人此时此刻,亦或是去巡捕房的途中来接洽他放人,这个花旗国的洋婆子必然不会同意,这是最好的挡箭牌,珍妮艾丽佛这个洋婆子甚至是比‘姜骡子"匪帮的名号还要有用的挡箭牌。 然后就是笔录的重要性了。 及至到了巡捕房,将鲁伟林同志收押之后,这个时候日本人出来交涉要求放人、交人,这种情况下,珍妮艾丽佛这个洋婆子苦主的笔录则可以发挥作用,是程千帆拒绝放人的正当理由。 事涉姜骡子匪帮,苦主是花旗国洋婆子,鲁伟林同志在如此紧急情况下、电光火石般的机智应对,此两大护身符,程千帆自然懂得秘密配合好。 …… 「程副总。」 程千帆扭头看过去,是谁人这么不会说话? 他朝着李浩努努嘴,示意李浩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程千帆不着痕迹的向珍妮艾丽佛更加靠近。 他自然已经猜到了来人的目的。 程千帆看到来人对李浩说了句什么,李浩脸色微变,看过来。 「什么事?」程千帆问走过来汇报的李浩。 「帆哥,那家伙说他是特高课的,要我们放人。」李浩大声说道。 程千帆咳嗽了一声,瞥了一眼竖起耳朵偷听的彼得。 李浩赶紧压低声音,「还说他是荒木播磨的人。」 李浩指了指此时此刻已经被齐中凯押解着,准备押往中央巡捕房的众西装男,「他说那些家伙是特高课人,还说另外那个人是抗日分子,是他们要抓捕的人。」 抗日分子? 程千帆看了李浩一眼,心中一动。 特高课? 程千帆心中点头,这与他的猜测是相符的。 「荒木的人?」程千帆看向那人。 「是的。」李浩点点头,「他说他叫小野航。」 小野航? 程千帆皱眉,他印象中荒木播磨的手下中并无小野航这个名字。 是化名? 程千帆心中摇头,不会是化名。 对方没必要临时取一个日本化名来骗他。 也就是说小野航这个名字是真的。 只是,这个人……这个人有可能并非是荒木播磨的人,这人有可能是故意说他是荒木播磨的人。 特高课内部都知道他和荒木播磨是好友,这是打着荒木播磨的旗号来行事。 这个小野航,他自己显然是没胆子冒充荒木播磨的人的,他的好友荒木可不是什么好脾气。 那么,必然是有人下令小野航这么做的。 而这个人应该就是敌人的这次抓捕行动的现场指挥官。 此人此时此刻应该正躲在暗处—— 最可能的就是…… 程千帆瞥了一眼春风得意楼。 这个人会是谁呢? …… 程千帆眼角余光瞥到彼得正在洋婆子珍妮艾丽佛的耳边低语什么。 他注意到珍妮艾丽佛那刚刚稍稍稳定下来的情绪又有激动的倾向了,看过来的目光也带着愤怒之色。 程千帆清了清嗓子,他走向了珍妮艾丽佛,「艾丽佛小姐,你受惊了。」 他微笑着,「不过,今天的事情可能是个误会,自从法雷尔夫妇的惨案发生后,我法租界巡捕房知耻后勇,一直致力于打击犯罪,遏制暴力事件,所以,你大可放心,法租界,尤其是我中央区的治安是值得信赖的。」 「噢,买糕的。」 程千帆不提法雷尔夫妇的惨案还好,听了这话,珍妮艾丽佛更是花容失色。 方才彼得向他介绍了上海滩头号江洋大盗姜骡子的罪行的时候,就重点介绍了法雷尔夫妇惨案,这对法国夫妇被‘姜骡子"匪帮绑票后,惨遭杀害,其中法雷尔夫人更是遭遇了令人发指的侮辱。 「艾丽佛女士,请冷静。」程千帆说道。 「我无法冷静。」珍妮艾丽佛说道。 「艾丽佛女士,你现在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回旅店……」程千帆说道,一副恨不得赶紧将珍妮艾丽佛打发走的语气。 果然! 联想到方才这人还坚持要自己去巡捕房做笔录,现在却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可以离开。 珍妮艾丽佛现在非常确定,正如彼得方才所说,这位巡捕房的高级警官是受到了日本人的压力,要放走这些图谋对她有绑架罪行的罪犯! 「不,我可以去巡捕房做笔录。」珍妮艾丽佛说道。 「艾丽佛小姐。」程千帆皱眉,「你不舒服的话,就请先回旅店,我可以在合适的时间派人去旅店帮你做笔录。」 「不,我现在没有不舒服。」珍妮艾丽佛摇摇头,语气坚决,「警官先生,我们现在去巡捕房。」 说着,她指了指那些本该被押走,此时此刻正在被控制着、在一旁等候发落的罪犯,「我要看着他们被抓回去。」 「艾丽佛小姐……」程千帆看着珍妮艾丽佛,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考继续劝说的理由。 「警官先生。」珍妮艾丽佛凑近了,她的鼻翼几乎要贴着程千帆,她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敢听从日本人的吩咐放人,我会打电话给 雷德尔叔叔。」 「凯文雷德尔先生?」程千帆脸色一变,沉着脸问道。 珍妮艾丽佛没有回答,她不再理会程千帆,而是高昂着脖颈,径直走向了停在远端的小汽车。 …… 「巴格鸭落!」千北原司脸色铁青。 他看到宫崎健太郎脸色铁青的看着那个白人女子的背影,然后宫崎健太郎一挥手,示意巡捕将柳谷研一等人以及‘丙先生"都押走了。 「程总!」 「程总!」 小野航不断呼喊。 「程总,你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野航急切喊道。 啪! 程千帆走过来,他直接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小野航的脸上。 然后没等小野航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小野航的衣领,压低声音,冷声说道,「蠢货!」 说着,他又一脚将小野航踹翻在地,头也不回的在众保镖的拱卫下,朝着自己那已经坐了洋婆子的座驾走去。 二楼。 千北原司的脸色愈发难堪。 他愤怒异常。 千北原司一拳打在窗台上,气的直咬牙。 不过,看着程千帆上了小汽车,看那小汽车远去,千北原司竟能很快的压制怒气,面色逐渐缓和。 宫崎健太郎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他既然敢拒绝,自然是有原因的,是有解释的理由的。 这甚至无关于他正在对宫崎健太郎进行的调查,相反,正因为宫崎知道他正在受到调查,在这种情况下,宫崎健太郎敢拒绝放人、交人,反而愈发说明这个家伙有合理的解释。 「宫崎与你说了什么?」千北原司看了一眼小野航那已经有些肿胀的脸孔,问道。 他方才看到宫崎健太郎揍了小野航后,靠近他说了什么,应该是在告知原因。 「他说……」小野航脸色难堪,「宫崎骂我是‘蠢货"。」 「嗯?」千北原司盯着小野航的脸孔看,「没了?」 小野航木然点点头。 啪! 千北原司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 多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在此刻爆发,他一把揪住小野航的衣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抽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66章 鱼鳔 千北原司心里明白。 ‘丙先生’故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指认’姜骡子匪帮,事涉姜骡子,宫崎健太郎很难同意放人,此其一。 ‘丙先生’故意碰瓷的女子是白人女子,且从其衣着仪表来看,这个白人女子可能出身不凡,事涉西洋人,宫崎健太郎会很难做,很难同意放人,此其二。 故而,对于宫崎健太郎拒绝释放柳谷研一等人,坚持要将‘丙先生’带走,千北原司是理解的。 不过,理解不等于他会原谅。 正因为明白其中的关节,千北原司反而会更加生气: 宫崎健太郎是特高课潜伏在巡捕房的特工,一切要以特高课的利益,以帝国的利益为第一要务。 即便是有些事情做了会带来非常不好的负面影响,但是,这难道不是你宫崎健太郎用尽的义务吗? “课长,这件事我们应该尽快请课长出面……”小野航捂着被抽肿了的脸颊说道,“请课长向法租界巡捕房施压……” “你在教我做事?”千北原司冷哼一声,看着小野航。 “属下不敢。”小野航赶紧立正,低头,闭嘴。 千北原司冷冷看了小野航一眼,径直拉开雅间的门走了出去,小野航赶紧亦步亦趋跟着。 两人与楼下的两个手下汇合,穿过一楼大厅。 就在两人走出一楼大厅门口的时候,在远端的一个角落,李浩按动了手中的快门。 珍妮.艾丽佛女士的相机作为案件相关物证,是需要暂时被巡捕房收押的,程千帆当时拿在手中摆弄了两下,他发现相机虽然确实是摔坏了,只不过并非摔的不能用了。 所以,李浩奉程千帆的命令中途折返,早就守候在春风得意楼的外面: 那个自称叫小野航的日本人回了春风得意楼,帆哥推断小野航的长官应该就藏身春风得意楼,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争取能够拍下此人的相貌。 千北原司微微皱眉,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过,街上车水马龙的,他环视了一眼,却是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程千帆安排鲁玖翻给鲁伟林,以及被其指认为姜骡子匪帮六当家及其手下的众西装男录口供。 此外,对于令他头疼的珍妮.艾丽佛,程千帆派一个手下去喊来了苏哲,安排苏哲给珍妮.艾丽佛做笔录—— 苏哲会说英吉利语,经常在巡捕房充当翻译。 苏哲对于程千帆的这个安排非常不满,他来到‘小程总’的办公室闹了一通。 气的‘小程总’勃然大怒,一个电话打给了金克木金总,最终在金总的命令下,苏哲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揽下这个活计。 巡捕房的巡捕都嘀嘀咕咕,大家知道这是‘小程总’故意为难与其有过节的苏哲,事涉洋人,且那个洋婆子面色愤愤不平,显然谁凑上去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 安排好了这一切,程千帆难掩疲惫,他在窗口朝着医疗室喊了一嗓子,要老黄来给他推拿捏肩。 大中午就喝的微醺的老黄,拎着自己的一套家伙事上来为‘小程总’服务。 程千帆简明扼要的讲述了发生在春风得意楼的惊险之事。 “鲁伟林?”老黄摇摇头,他对于这个名字并无什么印象,当然,大概率这是化名,在党内的真实姓名他们并不知晓,“我一会就把情报送出去。” “所以,你怀疑李浩故意向你隐瞒了特高课指认鲁伟林是红党的事情?”他又问。 “有这种可能。”程千帆点点头。 程千帆判断,小野航极可能对李浩说的是‘鲁伟林是红党’,而李浩转过头对他说的是‘抗日分子’这个词。 “他应该是担心直接说了是红党,你这个仇视红色的家伙会见死不救。”老黄立刻明白了,点点头说道,“李浩是不是有亲近红色的……” “应该只是出于同为抗日袍泽的出发点。”程千帆说道,然后他表情严肃说道,“我身边的人,要绝对禁止成为发展对象。” 老黄点点头,他表示理解,戴春风的爱将、军统上海特情处处长的亲信,绝对不能染红。 “所以你安排李浩守在春风得意楼,想办法给小野航的上司拍照?”老黄问道。 程千帆点点头,不愧是与其默契度极高的老黄,一点就透。 他安排李浩守在春风得意楼的外面,确实是为了拍到小野航的长官暨特高课此次行动的指挥官的照片,此外,他还有一个考虑: 暂时将李浩支开,如此,程千帆也便可以以合理的理由暂时避开去询问,或者是进一步从李浩这里确认关于日本人对鲁伟林的身份的定性。 如此,他这边才可继续营救鲁伟林同志,不然的话,一旦他从李浩的口中最终获知日本人指认鲁伟林是红党,那么,骨子里仇视红色的程千帆,将会毫不犹豫的、恨不得即刻便将鲁伟林交给日本人,以日本人之手行介绍杀人之举。 程千帆与老黄相视一笑。 一件看似非常简单的小事,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必须做那最会弯弯绕的精细人。 “你这边不能再耽搁了,你最好现在就去特高课。”老黄帮‘火苗’同志按压脑袋,说道。 “唔,这就准备去虹口。”程千帆说道,“你这边即刻向组织上示警,请他们开展营救工作。” “那个珍妮.艾丽佛认识凯文.雷德尔,她是苦主,如果珍妮.艾丽佛愿意帮忙的话……组织上可以在这方面入手。”程千帆坐起来,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金克木。” 老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然后程千帆起身穿上外套,他看到老黄并未离开,“怎么?” “钱。”老黄做了个数钱的手势动作,“相机打坏了要赔的。” 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笑了。 是了,那位同志打坏了珍妮.艾丽佛的相机的赔偿款,这个还真得他来掏,组织上急切间也许真的拿不出这笔钱。 “多的用来跑关系。”程千帆取了一叠钱递给老黄,又拿了十根小黄鱼递过去,“程千帆贪财的嘞。” “这钱你敢收?”老黄笑着问。 “为什么不收?”程千帆反问。 要放人的会是金克木,他这边自然是竭力反对,只不过反对无效罢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拿钱啊。 鲁伟林最终会被释放,只说这一点,谁敢指责‘小程总’拿钱不办事? 结果好,过程不重要。 …… 侯平亮开着车,眼看着就要驶出中央巡捕房的院子,就看到一辆小汽车开进来。 “帆哥,是皮班长。”侯平亮说道。 皮特已经正式履任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查缉班班长一职。 “皮特。”程千帆心中一动,摇下车窗。 随后,果然如他所料,皮特也快速摇下车窗,喊住了他。 然后皮特将车子停在了院子里,走过来看到程千帆没有下车,他便趴在了车门上说话。 “什么事?”程千帆语气焦急问道。 “我现在有事情,你替我去一下仓库。”皮特说道。 “我有事情要忙。”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 实际上他心中舒了口气,这便是他故意冒头,诱使皮特喊住他的原因。 他要尽量以正当理由拖延去特高课见三本次郎的时间: 皮特现在正和一个从罗马来上海的新寡之妇打得火热,确切的说,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 而今天是皮特要去仓库盘账的日子,以皮特的脾性,若是能抓程千帆去帮忙盘账,他自己便可以假借去盘账的名义、以兹避开妻子琳达的盘查,正好可以和那个罗马寡妇幽会。 并且,以程千帆对皮特的了解,这个家伙一定会这么做的,没有什么比和女人幽会更重要的了。 “还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皮特使了个眼色,一副我还不懂你的意思,然后直接将一把钥匙扔给程千帆,“五号仓库的保险柜钥匙,我有急事,你去帮我走一趟。” 说完,他生怕程千帆拒绝一般,慌里慌张的离开了。 “皮特。”程千帆大声喊。 皮特回来了,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心说早知道自己就不喊了。 然后他就看到皮特将车钥匙扔了过来,“开我的车去。” 然后,皮特转身就走。 “皮特!”程千帆怒了,喊道。 他越是喊,皮特跑的越快。 “帆哥,那现在去哪里?”侯平亮问道。 “五号仓库。”程千帆闷哼一声,无奈说道。 皮特说得对,对于程千帆来说,还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的? 他若是拒绝,岂不是令皮特起疑心? 这个理由,便是当着三本次郎的面,他也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 不过,随后程千帆想了想,他将皮特的车钥匙丢给侯平亮,“去,让阿健去开皮特的车。” “是。”侯平亮点点头,接过车钥匙,下车将车钥匙递给保镖车辆里的一个人,然后回来。 ‘小程总’是不会使用皮特的座驾的,无他,皮特的车子并非防子弹的,这对于无比重视生命安全的程千帆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在程千帆的座驾以及皮特的座驾双双离开中央巡捕房没多久,皮特开着巡捕房二巡副巡长常晓宇的车子离开了。 …… 西爱咸斯路慎成里六十四号,江苏省委机关秘密所在地。 房门被敲响。 兰小虎打开门,与敲门的同志点点头,侧身让同志进来,他则警惕的看了看外面,确认没有异常后关门。 “易部长在吗?”来人急切问道,“或者谁在家?” “易部长在呢。”兰小虎说道,“非凡同志,请跟我来。” 唐非凡点点头,跟着兰小虎上了二楼,敲响了一个房间的门。 “非凡同志。”易军与唐非凡握手,“出什么事情了?” 他注意到唐非凡表情非常凝重。 “进去说。”唐非凡说道。 易军点点头,然后冲着兰小虎使了个眼色。 随后房门关上,兰小虎则留在门外警戒。 …… “罗延年同志出事了。”唐非凡说道。 “什么?”易军脸色一变。 罗延年是上海市委委员,是上海地方党组织高官,同时也是江苏省委的领导同志,罗延年同志若是出事了,麻烦就大了。 “‘鱼鳔’送出情报,罗延年同志现在被巡捕房收押。”唐非凡说道。 听到唐非凡说罗延年被巡捕房收押,易军稍稍舒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罗延年同志落在了日本人的手中,那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不过,旋即他的表情有复为严肃,因为情报是‘鱼鳔’送出来的。 如果只是因为寻常事情导致罗延年同志被巡捕房收押,那么送出情报的会是另外一条线的同志,而不是‘鱼鳔’。 非紧急情况,‘鱼鳔’同志不会妄动的。 “罗延年同志说他受到姜骡子匪帮的威胁,不得不帮助姜骡子的人去绑架一个洋婆子。”唐非凡说道,他将‘鱼鳔’同志所掌握的情况向易军同志进行了通报。 易军同志愣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然后他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罗延年同志必然是被敌人盯上了,为了脱身,为了自己不落在敌人手中,这是罗延年同志紧急情况下的脱身之策。 “知道是什么人盯上了罗延年同志吗?”易军问道。 这一点很重要,是大道市政府警察局?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亦或是日本人的上海特高课?或者是梅机关的人? 弄清楚是哪方面动的手,才可有的放矢。 “暂时无法确定,只知道大概率是日本人。”唐非凡说道,“‘鱼鳔’同志正在想办法,争取能够和罗延年同志见一面。” “可以。”易军点点头,“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有件事可能有用。”唐非凡说道,“‘鱼鳔’同志给那个叫珍妮.艾丽佛的洋婆子录笔录,根据他和这个女人的初步接触,他判断这女人是同情我们的抗日斗争的。” 他接过易军递过来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此外,珍妮.艾丽佛的叔叔是凯文.雷德尔,这个人是在公共租界的花旗国商人中颇有地位。”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 易军打开门。 兰小虎将一个信封交给了易军。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67章 斗法 唐非凡看着易军同志手中捏着一枚信封进了里间。 规矩他懂,他什么都没有问,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兼做警戒。 很快,里间隐约有焚烧纸张的味道传出来。 唐非凡便松了一口气,这纸张字眼还是烧掉来得放心。 虽然他知道易军同志是老革命了,比他还有经验,还是免不了下意识的操心,前年‘农夫’同志来上海,与上海和江苏省委的一些同志秘密会面,就特别叮嘱从事地下工作的同志一定要牢记一句话: 淹死的多是会水的。 所以,愈是老同志,愈是要谨慎,时时自省。 …… “罗延年同志是被特高课的人盯上了。”易军出来对唐非凡说道。 “确定了?”唐非凡颇为震惊。 看到易军同志点头,唐非凡便知道这个最新的情报应就在方才兰小虎同志送进来的那个信封里的。 很显然,这必然是另外一条隐蔽战线上的同志送出来的情报。 相比较‘鱼鳔’的情报,这条线上的情报更加详实。 不过,这条线上的情报不如自己手里的‘鱼鳔’同志的情报来得迅速及时。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条线上的同志需要花费时间,去查证那个关于敌人身份是特高课的重要情报,所以便耽搁了时间。 现在是刚刚查到敌人的身份,则便即刻将情报送出来了。 此外,这条线上的同志竟然能够查实敌人的身份,这是‘鱼鳔’此时都未能确定的情报,这说明这条线上的同志同样隐藏在敌人内部? 不过,唐非凡推断应该不是在巡捕房内部,最起码不会是在法租界中央巡捕房,作为金克木的助理,‘鱼鳔’同志已经是我党在中央巡捕房最高级别的潜伏者了,此外,作为直接接触珍妮.艾丽佛’的人,‘鱼鳔’同志是巡捕房最了解情况的人。 那么,送出这份情报的同志在哪条线上? 巡捕房政治处? 亦或是类似七十六号这样的汉奸机构? 甚至是日本特务机关内部? …… 易军同志看了唐非凡同志一眼,他自然知道以唐非凡同志的经验和能力,只是从他那句话便可推断出很多东西的。 不过,有一个细节是唐非凡同志所不知道的: 此情报是通过死信箱传递的,尽管是通过紧急渠道的死信箱,但是,这依然是需要耗费时间的,所以,唐非凡同志若是通过这个细节上去推断什么的话,得出的将会是错误的时间判断以及以兹所产生的其他的错误推断。 这也是易军没有避讳唐非凡同志的原因,他是故意释放容易造成错判的信号的。 这自然并非他不信任唐非凡同志,更不是因为唐非凡同志有问题。 情报工作,虚虚实实,对所有人都好。 随后,易军也表现出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谈及过多的样子,他对唐非凡说道,“现在的情况基本上摸清楚了,罗延年同志被上海特高课盯上了,现在已经落在了程千帆的手中,我们必须发动力量,迅速展开营救工作。” “我同意。”唐非凡说道,“程千帆这个人,基本上已经确定是跟着汪填海走的,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极度亲日,我担心他会将罗延年同志交给日本人。” “所以要快。”易军点点头,表情严肃说道,“安排可靠人士接触金克木,这位金总是支持抗日的,请金总帮忙释放罗延年同志。” “可以。”唐非凡点点头,当年阿海同志被程千帆的手下抓捕审讯,组织上就是打通了金克木的关系,成功营救阿海同志。 “还有,那位珍妮.艾丽佛小姐,她是同情抗日的,所以我的意思是也要接触一下……”唐非凡想了想,又说道。 “我会安排的。”易军点点头说道,他递给唐非凡一支香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建议可以请郑智色彩淡薄的朋友,去尝试接触程千帆。”唐非凡想了想说道,“这个人在法租界的权势很大,在一定程度上,倘若程千帆坚持不放人的话,金克木也很难做。” 他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烟卷,轻轻抽了一口,“程千帆不是爱财吗,我们也贿赂一下他,主要目的不是让他点头放人,他能够不是那么坚决反对放人,那就是成功了。” “你的这个提议很中肯,也很关键。”易军点点头,“程千帆的态度确实是非常重要。” 他轻笑一声,“虽然我们都恨不得除掉这个极端仇视革命的‘小程总’,不过,这个人还是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只要收钱了,就基本上不会食言。” 易军想了想说道,“不过,直接接触程千帆……这个就没必要了。” 他对唐非凡说道,“这个人是仇视红色,亲近日本人的,直接找他的话,风险太大。” 易军思忖着,“我们还是走金克木的关系,不过,可以请那位金总帮忙将我们的诚意转达到程千帆那里。” “这个办法好。”唐非凡点点头,“我们甚至可以想办法请金克木先生帮忙,先行释放老罗,同时做出用钱抚平程千帆怒火的姿态。” 说着,唐非凡停顿了一下,“只是……”。 “怎么了?” “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唐非凡皱起眉头,“程千帆很贪财,这个人的胃口很大,我们的经费不足以……” “是啊,三瓜俩枣的,程千帆是看不上的。”易军点点头,皱着眉头,然后表情严肃,说道,“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我手里还有十几块钱……”唐非凡说道,他知道组织上经费非常紧张,易军同志甚至不得不把自己的薪水拿出来补贴经费,要筹集能够被那个万恶的‘小程总’勉强入眼的钱财,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的钱还要留着给汝英同志抓药呢。”易军说道,唐非凡同志的妻子钱汝英同志身体一直很不好,那是当年在浙西山区啃树皮、草根打游击时候落下的病根,需要长期抓药吃。 他制止了还要说什么的唐非凡,抬手说道,“好了,就这么决定了,钱的事情我能搞得定。” 唐非凡看了易军同志一眼,印象中,因为钱财带来的窘迫,易军同志总是愁眉苦脸。 而此时此刻,他莫名觉得易军同志抬手的动作颇有力,似乎很有底气的样子。 看来老易说能顶得住,并非虚言? 这是有哪位爱国商人为抗日捐款了? …… 华灯初上。 虹口,特高课。 “还没回巡捕房?好了,我知道了。”荒木播磨皱起眉头,“程总回来后,劳烦转告他一声,鄙姓黄。” 挂掉电话,荒木播磨看向三本次郎,“课长,巡捕房那边说宫崎君还没有回来。” “他去哪里了?”三本次郎问道。 “应该是去仓库了。”荒木播磨说道,“不过,‘玖玖商贸’有六个仓库,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宫崎君具体去了哪个。” “愚か者(蠢蛋)!”三本次郎气的骂了句。 荒木播磨心中也是为好友着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且与宫崎健太郎直接有关,这个家伙竟然消失不见、并没第一时间来特高课汇报,这显然是不应该的。 “课长,巡捕房那边怎么说?”荒木播磨转移话题,问道。 三本次郎摇摇头。 在暂时无法联系上宫崎健太郎的情况下,三本次郎在与千北原司沟通后,决定通过外交渠道向巡捕房施压。 三本次郎联系了帝国驻沪上总领事馆的书记官清水董三,请清水董三与法租界当局接洽,抗议巡捕无端逮捕帝国公民,要求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释放帝国公民柳谷研一等人,并且将正在被大道市政府警察局缉拿的嫌犯鲁伟林引渡给大道市政府警察局。 对于帝国外事部门提出的要求,法租界当局表示该案涉及江洋大盗姜骡子,此乃刑事大案,很多情况还在调查,对于日本方面的说法,他们需要甄别核实。 一句话,法租界方面说好听点叫婉拒,直白说就是拒绝放人。 “课长,实际上我们不应该这么急切通过外交渠道接触对方。”荒木播磨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们本来可以通过宫崎君这里,以不太引人注目的方式秘密解决此事,现在这件事已经上升到更高层次,我们再想要……” “不,荒木,你错了。”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外交途径是正确的,只是结果不如意罢了。” 荒木播磨都能想到的,他岂会事先想不到? 他之所以直接选择外交途径向法租界施压,就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希望可以逼迫法国人早些放人—— 因为‘丙先生’的碰瓷行为,此事涉及到珍妮.艾丽佛这个花旗国女子,又牵扯到了所谓的江洋大盗‘姜骡子’,这种事拖得越久,愈是难为。 而且,因为那两个原因,三本次郎早已经明白,即便是他也不好直接下令宫崎健太郎放人,宫崎以程千帆的身份潜伏在巡捕房,他可以亲近帝国,但是,在这种法租界当局、巡捕房高层都知道了,且涉及面很广,很复杂的事情上,程千帆有些事情不能做。 所以,外交途径的迅速介入是三本次郎果断作出的决定。 只是法国人这次并没有退让。 “是我建议课长直接以外交途径向法租界施压的。”千北原司说道,“如果能快刀斩乱麻让巡捕房放人、交人,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看着荒木播磨,目光闪烁,“即便是法国人不愿意放人,也不能说是失败,因为我们达成了另外一个目的。” 荒木播磨不喜欢千北原司的表情眼神,他觉得千北原司看向他的目光似乎,似乎……怎么形容呢? 荒木播磨觉得千北原司那目光似乎带有‘智商上的优越感’,就仿若是聪明人看傻子的表情。 他的眉头皱起,面色阴沉,不过,最终还是问了句,“什么目的?” …… 千北原司的嘴角翘起,笑容更盛,他就喜欢类似于荒木播磨这种,明明看出来他在嘲讽鄙薄了,却又不得不请教的样子,这会让他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以及掌控一切的成就感。 “可以避免红党营救‘丙先生’。”千北原司说道,他面带自得的笑容,“‘丙先生’故意制造这些事端,其目的不仅仅是从我们的抓捕中逃免,更是为了随后红党对他的营救创造条件。” “我明白了,‘丙先生’被巡捕房带走,这也给了红党营救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抢在‘丙先生’被巡捕房交给我们之前救人的。”荒木播磨点点头,“如果这件事仅限于在中央区巡捕房内部,那么,考虑到金克木对帝国的不友好态度,红党很可能通过金克木实现对‘丙先生’的释放。” “而现在,清水先生直接与法租界当局接触,使得此事被曝光,直接脱离了法租界中央区的掌控,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金克木有心帮助红党救人,他也不好操作此事了。”荒木播磨说道。 荒木播磨看向千北原司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家伙,但是,荒木播磨也不得不承认,千北原司确实是非常聪明,非常有本事,他都没想到课长直接请外事部门出面的背后还有这样一番目的和考虑。 “荒木君果然很聪明。”千北原司抚掌,赞叹说道,“一点就透。” 荒木播磨想要一拳打烂千北原司的嘴角。 就在这个时候,小池敲门进来了。 “课长,宫崎君来了。”小池汇报说道。 三本次郎看了千北原司一眼,是否在宫崎健太郎的面前露相,他选择尊重千北原司的选择。 千北原司没有说话,直接去了办公室的内间休息室。 “让他进来。”三本次郎这才说道。 …… 程千帆站在门口等待三本次郎传唤,他平静的面容下,是焦躁万分。 就在方才,小池向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课长已经请总领事馆的清水董三与法租界当局接触,要求法租界当局放人、交人。 日本人竟然直接选择外事介入,这是程千帆没有预料到的。 当然了,法国人拒绝了日本人的要求,这也令程千帆首先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旋即,程千帆的心中一沉。 他立刻意识到了日本人看似鲁莽之举的背后,实际上是精心设计的技俩。 组织上想要通过金克木营救‘鲁伟林’同志的计划,恐怕很难顺利实现了。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打赏,拜谢。 求订阅,求月票,求推荐票,求打赏,拜谢。 第868章 种一根刺 “课长,特高课在中央区有行动,为何没有事先与我通气?”程千帆面露不满之色说道。 三本次郎本要质问宫崎健太郎下午去了哪里,没料到却是被宫崎反问。 这令三本次郎有些不满。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他能够理解宫崎健太郎的不满。 宫崎健太郎以程千帆的身份潜伏在巡捕房,其中一个重要作用便是特高课在法租界有行动的时候,有宫崎健太郎这个自己人,行事非常方便。 当然,最重要的是,反日力量很多都躲在租界活动,法租界有什么风吹草动,帝国这边也能够第一时间掌握。 此次行动,千北原司并未知会宫崎健太郎,在宫崎健太郎的角度,这自然是非常不能接受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意味着宫崎健太郎的价值没有被体现,而对于宫崎来说,他的价值被忽视,则意味着他在课长心中,在特高课的地位的降低。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三本次郎面色不善说道。 “属下不敢。”程千帆低着头说道,只是,眼眸中的愤懑之色,还是难以完全掩饰。 三本次郎注意到了宫崎健太郎的表情,他的心中也是不禁沉思。 很显然,宫崎从铃木庆太口中得知其被试探和调查后,必然是心中愤懑,又适逢此次行动没有通知宫崎,这难免会加大宫崎健太郎心中的愤懑情绪。 想及此处,三本次郎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不少,宫崎健太郎有脾气就对了。 甚至换个角度来看,三本次郎觉得宫崎健太郎这般愤懑闹脾气,反而是好事,这说明宫崎健太郎对他这个课长还是下意识的亲近的,若是宫崎健太郎表现的非常隐忍,那反而说明是疏远了。 是的,在三本次郎的心中,虽然他支持千北原司对宫崎健太郎的调查,但是,他自然还是希望宫崎健太郎是没有问题的。 特高课出了濑户内川那个叛国者,若是再有一个宫崎健太郎有问题,那问题就非常严重了,他这个上海特高课课长将难辞其咎。 “此次行动是突发,出于保密需要,当时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三本次郎淡淡说道,然而话一出口,三本次郎就知道不妙。 果然,宫崎健太郎面色灰暗,说了声,“哈依。” 荒木播磨在一旁看的真切,他知道课长那一句‘出于保密需要’,这话令宫崎君难免多想了。 “宫崎君,我下去打电话到巡捕房,你人不在,你去哪里了?”荒木播磨开口问道,帮课长转移话题。 三本次郎看了荒木播磨一眼,现在之荒木播磨,与三年前相比,说话好听,人也更机灵。 “我本计划中午就来虹口向课长汇报情况的。”程千帆便露出懊恼之色,“却是不曾想在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皮特,然后就被皮特甩了事情给我。” “皮特?他要你去做什么?”荒木播磨问道。 “皮特请我代他去仓库查账。”程千帆解释说道,“他直接把工作丢给我,再三请我帮忙。” 他冷哼一声,露出对这个法国朋友的不屑之色,说道,“这家伙还让我安排人把他的车子开到仓库,以兹掩人耳目。” “他趁机去幽会情人了?”三本次郎皱眉问道,通过宫崎健太郎此前的讲述,他对这个皮特的脾性也是略知一二。 “课长明见。”程千帆点点头,“据我所知,这家伙现在正和一个从罗马来的寡妇打得火热。” 三本次郎点点头,以程千帆与皮特的关系,皮特这种请托帮忙,宫崎健太郎除非是有可以拿得出来说道的紧急事务,否则的话,确实是很难有理由推脱。 “荒木,你与宫崎说一下今天的抓捕情况。”三本次郎对荒木播磨说道。 “哈依。” …… 程千帆看了荒木播磨一眼。 他心中疑惑,莫不是他此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特高课今天抓捕鲁伟林同志,确实是荒木播磨指挥抓捕? “此次抓捕行动,目标是‘丙先生’。”荒木播磨说道,“宫崎君应该也知道了,就是那个打落白人女子的相机,制造混乱试图逃脱的男子。” “‘丙先生’?”程千帆思索着,“这个代号倒是奇特,莫不是还有甲先生?乙先生?” “不是。”荒木播磨摇摇头,“只因为此人喜欢在春风得意楼的丙字号雅间吃茶。”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 他心中一动,‘丙先生’这个代号,蕴含了很多情报—— 如此看来,鲁伟林同志被敌人盯上,或者说,敌人能够守在春风得意楼等他入彀,应该便是因为敌人掌握了他吃茶的习惯。 甚至于,不排除敌人便是通过茶楼来找人的可能性。 …… “这人是红党?”程千帆又问道。 “基本上可以确定是红党。”荒木播磨说道,“南京方面有红党落网,线索一路追溯到了上海。” 这就是了。 程千帆心中暗自点头,今村兵太郎那边‘提供’的情报显示,千北原司此前是在南京方面工作的,现在来了上海: 程千帆思考着,他有理由判断千北原司在南京就是负责调查荒木播磨口中的那件涉及到红党的案子的,然后顺藤摸瓜来到上海继续追缉查勘。 只是,此人却是因何盯上了他? 这是程千帆暂时摸不透的。 蓦然,他心中一凛,莫不是千北原司怀疑他通红色? 是南京那边出事了,进而牵扯到了他的身上? 程千帆心中摇了摇头。 即便是在特科的时候,他也是在上海活动,和南京那边没有什么牵扯。 而特科被敌人破获后,‘火苗’的身份更加神秘,更是和南京那边毫无牵扯。 他现在唯一和南京能扯上关系的,便是以楚铭宇随员的身份参加了汪填海的南京访团。 且,或者说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份是日本人宫崎健太郎,日本人若是怀疑他的红党身份,那么,首先便意味着日本人知道他是真正的程千帆,而并非宫崎健太郎。 以程千帆的观察和揣测,这种情况应该暂不存在。 程千帆心中稍定。 三本次郎注意到宫崎健太郎的表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程千帆轻笑一声,“南京的支那人被帝国杀的人头滚滚,连普通的支那人都很少见了,竟然还有红党活着?” “应该是后来到南京的。”荒木播磨说道,“好了,宫崎君,南京那边的情况不需要我们操心,现在的问题是,你的人将这位‘丙先生’以及柳谷研一等人一起抓去了巡捕房。” “课长,不是我推卸责任,此事实在是不能怪我。”程千帆看向三本次郎,“那个,嗯,‘丙先生’,他撞坏了花旗国女人的相机,还指认我们的人是姜骡子的人,说是我们的人威胁他去故意碰瓷珍妮.艾丽佛,然后趁机找机会绑票。” 他摇摇头,“此事涉及花旗国女人,且这个女人认识公共租界的凯文.雷德尔,又和姜骡子有关,众目睽睽之下,我根本别无选择。” “你做得对,我并未有责难之意。”三本次郎摇摇头,“我已经请清水君出面,要求法租界放人,不过法国人拒绝了。” “课长为何如此着急通过外交渠道?”程千帆露出不解之色,“如此就难办了,这件事如果没有通达高层的话,我这边倒是可以暗中操作一番,现在这样子,我即便是有心悄悄放人也做不到了。” 他的表情中还有一丝埋怨之色。 三本次郎心中冷哼一声,宫崎这个家伙假扮程千帆倒是有滋有味,这是确实是把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当成他的地盘了。 “这个我来解释。”荒木播磨说道,“‘丙先生’宁愿被巡捕抓走,实际上是给自己留了被营救的机会。” “荒木君是说金克木?”程千帆思忖说道。 “是的。”荒木播磨点点头,“课长此举,等于是直接断绝了红党试图通过金克木营救‘丙先生’的可能性。”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而我们这边有你在巡捕房,即便是‘丙先生’暂时不会被引渡给我们,你这边也可以直接审讯。” 荒木播磨表情严肃,“宫崎君,我们需要口供,要尽快撬开‘丙先生’的嘴巴。” “我尽力。”程千帆点点头,“这些红党多是硬骨头,要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开口并不容易。” 他看向三本次郎,“而且有金克木在,巡捕房我并不能真的为所欲为。” “而且——”他表情严肃说道,“‘丙先生’的价值在于迅速、秘密抓捕,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子,红党那边显然也会做好准备,他们应该已经与‘丙先生’进行切割,将与其有联系之人都进行转移。” 三本次郎和荒木播磨都是点点头,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可以这么说,没有第一时间成功秘密逮捕‘丙先生’,此人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审讯‘丙先生’要抓紧。”三本次郎说道,“另外,尽快释放柳谷研一等人。” “哈依。”程千帆恭敬说道,“我会与政治处沟通。” 他看着三本次郎,“最起码有我在,柳谷等人不会受到苛待。”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这件事交给你来负责,具体细节你和宫崎去沟通。” “哈依。” “哈依。” 两人立正敬礼,看到三本次郎摆摆手,都是毕恭毕敬的退下。 “你在想什么?”三本次郎问千北原司。 千北原司从里间出来后,眉头皱起,陷入思考之中。 “荒木说‘丙先生’是红党,线索是从南京追溯过来的。”千北原司说道,“这个时候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他方才一直在里间透过一个秘密观察孔观察外面,尤其是注意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整个谈话过程中,宫崎健太郎的言语表情都并无问题,除了他刚刚提及的那时刻。 “除了这个,可有其他问题?”三本次郎问道。 千北原司摇摇头。 “帝国攻陷南京的时候,宫崎兴奋不已,大醉一场。”三本次郎说道,他并不认为千北原司指出的这一点有问题—— 他当时也注意到了宫崎健太郎的表情异样,不过,宫崎健太郎给出的解释得到了他的认可,他了解宫崎健太郎,那番话很符合宫崎的脾性。 千北原司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他眉角忽而有一丝异样,直接告诉他自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是有什么感悟,只是他一时之间却抓不住。 这种感觉令千北原司心烦意乱,他最讨厌这种明明即将抓住某个灵感,却又差了那么一点点的感觉了。 …… 荒木播磨的办公室。 “荒木君,小野航是你的手下?”程千帆接过荒木播磨递过来的烟卷,直接问道。 在从三本次郎的办公室出来,走向荒木播磨的办公室这几十步的时间里,程千帆的脑海中考虑过好几种如何与荒木播磨沟通,以兹套取情报的方案。 他最终决定开门见山,有什么问什么。 在情报机关,如此做看似不妥,不过,以宫崎健太郎和荒木播磨的好友关系,如此反而最合适。 “我方才还在琢磨,你会不会忍住不问我。”荒木播磨哈哈大笑,说道。 “换做是其他人,我不会问。”程千帆点燃烟卷,轻轻吸了一口,鼻腔呼出淡淡的烟气,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荒木播磨微笑点头,他很满意好友的这个态度。 “小野航不是我的人。”荒木播磨摇摇头,“抓捕‘丙先生’的行动,也并非我指挥的。” “是谁?”程千帆当即问道,他的面色阴沉,他看着荒木播磨,“此人竟然狡称荒木君……” 荒木播磨心中暗自点头,这便是他所了解的宫崎君,宫崎实际上对于抓捕之事兴趣不大,他生气的原因在于有人冒充好友荒木。 这令荒木播磨开心,这是好友宫崎重视两人之间友谊的态度。 “千北原司。”荒木播磨说道,“事实上,我早应该与你说说这个人的,只是……” 荒木播磨露出一丝苦笑,苦笑中带着几分惭愧之色。 然后他惊讶的捕捉到好友的表情中并未有惊奇之色。 “你知道千北原司?”荒木播磨惊讶问道。 程千帆点点头。 看到荒木播磨的表情,他心中一动,他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好机会: 在荒木播磨与三本次郎之间埋下一根刺的机会。 “荒木君不知道?”程千帆一脸愕然,然后似乎又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869章 活该 我不知道什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 这意思是,有什么是我必须知道,却又不知道的? 荒木播磨被宫崎健太郎的一句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此外,他注意到了宫崎健太郎脸上的表情。 当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宫崎君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是,他注意到宫崎健太郎的情绪也好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是有什么事情是宫崎健太郎知道,而他却不知道,所以宫崎心里好受一些了,所以才会情绪大好? 想及此处,荒木播磨的心情变得不太好。 “宫崎君,你指的是什么?”荒木播磨直接问道,“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程千帆没有直接回答荒木播磨,他连续抽了几口烟卷,这才说道,“在‘任安宁’事件中,我并不被信任,特高课内部有人在试探我……” “荒木君可知道?”他看着荒木播磨,“对此,课长应该是知情,并未默许的。” “我知道。”荒木播磨点点头,他观察好友,注意到宫崎健太郎眼眸中的一抹失落,然后是有愤怒的神色,他苦笑一声,紧跟着解释说道,“宫崎君,如果我告诉你,虽然我可能比你早一些知道,但是,此事从始至终我都并未参与,你相信吗?” 程千帆看着荒木播磨,他点了点头,“我信荒木君。” “多谢。”荒木播磨说道,听到好友不假思索的说相信他,他的心中还是比较舒服熨帖的。 “荒木君,你可知道我为何相信你?”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说道。 然后他不等荒木播磨说话,他就自问自答,“不仅仅是因为你我是好友,我自然会选择信你,还因为我忽然发现,荒木君与我一样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荒木播磨皱起眉头,“宫崎君,你在说什么?” “课长不信我。”程千帆面色有些颓然,还有些冷淡,“同样也不信荒木君。” “宫崎君,你到底要说什么?”荒木播磨面色冷下来。 “荒木君似乎有些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千北原司?”程千帆的嘴角是淡淡的冷笑,“我不仅仅知道千北原司,而且还是铃木庆太主动告诉我的。” “铃木?”荒木播磨大惊,“他是被选中执行‘鲟鱼计划’的人,他并不知道你实际上是帝国特工,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我不知道。”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铃木庆太应该并不知道他去重庆是执行死间任务。” 他看着荒木播磨,“也许铃木庆太通过某种途径得知自己此去是一去无回,这令他的情绪受到极大影响,然后便有了那种选择。” “他是要背叛帝国?”荒木播磨皱眉。 “为什么不可能是内部对我的又一次试探呢?”程千帆冷哼一声,故意这般说道。 荒木播磨的面色沉下来,他沉默了好一会,此虽然似乎只是好友的一句气话,不过,荒木播磨知道自己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 “宫崎君,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也并未参与。”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 “我知道。”程千帆点点头,他看着好友,惆怅、分么的面容中竟有了一丝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他对荒木播磨说道,“荒木君,我要向你道歉。” “道歉什么?为什么道歉?”荒木播磨皱起眉头。 “我此前竟然有那么一些时刻会认为荒木君是知情者,甚至参与其中。”程千帆说道,他起身向荒木播磨郑重鞠躬致歉,“荒木君,是我错怪你了,我为自己没有能够坚信我们之间的友谊而道歉。” 荒木播磨立刻明白方才好友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松一口气’的样子,以及其情绪转好的原因了: 这是因为知道两人之间的友谊还在,知道他没有参与调查的那种释然和欣喜。 与此同时,荒木播磨的心中又是一阵叹息,他为自己感到羞愧。 之前宫崎君误解他了,在这种情况下,宫崎君却依然对他比较亲近,在他的面前并未遮掩情绪,也并未玩心眼,有什么就直接向他发问,这说明尽管宫崎君当时一度误解他,但是,好友却并没有真正对他生恨,依然把他当做朋友。 想到自己却一直在犹豫,此前也并未主动暗中将千北原司这个人以及其情况透露给宫崎健太郎,荒木播磨的心中的羞愧之意陡增。 “宫崎君。”荒木播磨郑重说道,“是我辜负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荒木播磨一眼,他摇了摇头,“我了解荒木君,即使是你真的做了什么,我相信你也是逼不得已的苦衷。” “荒木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卷,“你是一位真正的军人,服从命令是你刻在骨子里的信仰。” “我和你不一样。”程千帆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并非一个传统纯粹的军人出身,我这个人有些自私,我这种性格,遇到不公的时候,反而容易情绪激动,会心中有波折。” 看到荒木播磨看过来的目光,程千帆失笑一声,“荒木君,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发发牢骚,我对帝国的忠诚天地可鉴。” 说着,他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中似乎带了无尽的不解和落寞,还有那隐藏其中的愤懑: “我是一个有很多心思,贪财好色之徒,但是,我自忖对课长忠心耿耿,当然了,这种情况下课长却不信我,我虽然愤怒,却又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么愤怒。”他看着荒木播磨,目光中写满了不理解和困惑,“但是,荒木君你不一样啊,你一直跟在课长身边,课长懂你啊,他应该信你啊,为什么会这样啊。” “课长不信我,不信你。”程千帆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这样啊。” 他就这么喃喃低语,并非是在向荒木播磨求问,更像是在自问,但是,荒木播磨却觉得好友的每一个字都仿若重锤击打在他的胸膛: 是啊,为什么啊,课长你为什么不信我啊! 这么多事都将我屏却在外! 宫崎君在误解我的情况下,都依然理解我,尊重我啊。 …… 程千帆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与荒木播磨说好,他会在明天正式审讯‘丙先生’,有什么进展会第一时间与他沟通。 荒木播磨同意了,并未质疑为何今晚不连夜审讯。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程千帆‘注意到’了荒木播磨的低落情绪,他本来也是寡淡的语气,却是在离开时忽然笑了,调侃说道,“看到课长不信你,我心里实际上舒服多了。” 荒木播磨便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然后看到好友笑吟吟看着他,荒木播磨也是忽而笑了。 回到车子里,程千帆想起荒木播磨的这个笑容,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他觉得自己种下的这根带刺的种子,应该是成功生根了,甚至已经有发芽的迹象了,他坐等开花、结果,收获的那一天。 …… 荒木播磨站在窗口,看着宫崎健太郎的座驾驶离特高课的院子,他的面色平静中多了几分阴沉。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荒木播磨摇了摇头。 首先,对于宫崎健太郎在自己的面前毫不避讳的说出这些话,荒木播磨的心中还是很欣慰的。 荒木播磨点燃一支烟卷,他就那么的想了很多。 他能够感受到好友对课长的不满。 宫崎健太郎竟然说出了怀疑铃木庆太对他说那些话,也是出于试探,这足以说明自己这位好友对于课长的成见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 放在以往,荒木播磨知道自己大概率会将宫崎健太郎的这种态度,选择一个课长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比较委婉的向课长汇报。 他还是希望课长与好友宫崎之间可以‘君臣相得’的。 不过,此时此刻,荒木播磨却是愈想愈觉得好友的这种想法虽然不妥,但是,是可以理解的。 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对于宫崎健太郎竟然已经不知不觉间对课长的成见如此之深,荒木播磨的心底竟有那么一丝兴奋: 活该! …… 程府。 “回来了。”白若兰正在客厅和小宝一起逗弄小芝麻,看到程千帆回来了,她走过来随手接过丈夫的外套。 “小芝麻,想爸爸没?”程千帆从小宝的手中抢走了小芝麻,将儿子高高抛起,然后接住,如是三番。 小芝麻高兴的咯咯笑,然后,小孩子一激动,尿了‘小程总’一脸。 “臭小子。”程千帆作势要拍打小芝麻的屁股,他被小宝怒目相视,小芝麻也被小宝抱走了。 “去洗个热水澡吧。”白若兰捂着嘴笑说道。 “臭小子。”程千帆哈哈笑着说道,“胆子不小啊,敢在他老子头上撒尿。” “对了,你找老黄配的牙疼药,他送过来了。”白若兰说道,她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装了乌漆嘛黑的药水的药瓶递给丈夫。 “晓得嘞。”程千帆说道,他接过药瓶,高兴说了一句,“这个老黄别的本事没有,治牙疼确实是有一手。” 说着,他又问道,“老黄还说了什么没?” “没啊。”白若兰摇摇头,“怎么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程千帆笑了说道,他与妻子边走边说话,“我和老黄啊,也算是属于君子之交,不过,你也知道,求我办事的人太多了,若是这老黄有什么事情开口,我还真的一时间很难推却。” “你啊,现在看谁都像是要找你办事情,要算计你。”白若兰没好气说道,“老黄孤家寡人一个,有你照应着他在巡捕房有酒有肉的逍遥,应不会不识趣乱开口的。” “娘子说的是。”程千帆得意一笑,“所以啊,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是这个意思了。” 白若兰便噗嗤一笑,“是了,酒鬼老君子。” 程千帆在白若兰的臀上拍了下,引得妻子嗔了他一眼,他笑哈哈去了楼上。 取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程千帆从兜里掏出药瓶,拔掉药瓶的小木塞,嗅了嗅药水的味道,是熟悉的味道,这可以确认这瓶药水是老黄在非受迫情况下送来的,一切正常。 然后在药水瓶子上贴了一张便签纸,上面写道: 一日三次,一次四口。 这是药水的用法用量。 程千帆的眼眸一缩,他立刻明白这‘用法用量’的意思了。 四口,暨四号人物。 三次,三代表上海市委。 如果是两次,两代表江苏省委。 程千帆与老黄、路大章一起将江苏省委、上海市委的重要领导同志编号,上海市委的四号,是罗延年同志。 ‘鲁伟林’同志的真正身份是上海市委的罗延年同志。 这就难怪了。 只有罗延年同志这样的久经考验的老地下党同志,才能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机敏的做出那般近乎完美的应对。 然后,程千帆心中一沉,他非常清楚罗延年同志的特殊性和重要性,这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是彭与鸥同志离开上海后,最熟悉和了解上海市委、江苏省委的情况的几位同志之一。 一旦罗延年同志落入敌手,这对于上海市委、江苏省委的安全都将带来巨大的威胁。 即便是程千帆相信罗延年同志能够挺住敌人的严刑拷打,但是,按照组织纪律,罗延年同志被捕,这本身就意味着上海市委和江苏省委必须紧急应变,而这种紧急应变是影响非常大的。 此外,罗延年这样的非常有能力的同志落入敌人手中,这本身就是革命的损失,组织的损失,是抗日力量的巨大损失。 必须想办法营救罗延年同志。 只是,在三本次郎已经通过外交渠道与法租界进行接洽的阳谋之下,想要营救罗延年同志并非易事。 程千帆草草的洗了个澡。 然后他换好衣装后,却是并没有立刻出门。 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卷,细细的抽着,不紧不慢。 他竭力让自己的情绪更加冷静,思维更加清晰。 很快,程千帆摁灭烟蒂,他又取了香水在自己的身上喷了两下。 “若兰,我有事出去一下。”程千帆与白若兰抱了抱,亲了亲妻子的额头,“太晚回来的话,你就先歇息了,不必等我。” “有事情?”白若兰惊讶问道。 “嗯,有些公务要处理。”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从小栗子的是手里接过风衣外套和帽子,又接过公文包,急匆匆的离开了。 “刚回来就出去。”白若兰皱眉,“组撒啦。” 小栗子一幅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到太太看过来,小栗子这才走过来,小声说道,“太太,我方才闻到老爷身上喷了香水。” 白若兰惊讶,她脸色微变看着小栗子,“喷了香水?我怎么没闻到?” “太太,你是不是鼻塞又犯了啊?”小栗子问道。 “是有点鼻塞。”白若兰点点头,程太太的鼻子‘有时候’会过敏鼻塞, “嗯。”小栗子点头。 白若兰俏脸冷下来了,冷哼一声,怒气冲冲的上楼生闷气去了,小栗子还听到太太那咬着牙齿骂出来的‘狐狸精’……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70章 ‘蝉蛹’出 程千帆站在窗口,他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情况很紧急?」张萍站在程千帆的身侧问道,她的肩上披着缎面羊羔皮坎肩,唇上的口红淡淡,颇有一番风情。 「很紧急。」程千帆点点头。 他从身上摸出烟夹,抽出一支烟放在口中。 咔嚓一声,张萍拨动煤油打火机的转轮。 程千帆看了一眼那一簇火苗,微微探头点燃了烟卷,他轻轻抽了一口,大拇指按压太阳穴,又强调了一句,「很紧急。」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楼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下了车,她的臂弯挎着坤包,抬手抚弄了一下刘海,然后直接将车资放在座椅上,直接进了楼道里。 车夫忙不迭的冲着女人的背影鞠躬道谢,虽然这位女士很高冷,极少说话,但是,没要找零的顾客自然便是顶顶好人。 「匡小姐来了。」张萍抿嘴一笑,说道。 …… 匡小琴先是回了自己家,打开了白炽灯,拉上了窗帘,然后又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洗漱的声音。 不一会,‘她"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里的小夜灯开着,窗帘有了一丝丝微小的缝隙,正好可以从外面看到小夜灯的那一缕光芒。 张萍打开门,将男扮女装的赵探长迎了进来。 「路上可安全?」程千帆问。 「安全。」赵枢理点点头,「我时刻保持警惕。」 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他嗅了嗅鼻子,「这个香水不适合你。」 赵枢理有些惊讶,他为了更加逼真的男扮女装,特别喷了女士香水,这香水有什么问题? 程千帆看向张萍。 张萍会意,她也上前嗅了嗅鼻子,然后点点头,给出了评价,「这香水档次太低。」 赵枢理恍然,匡小琴是‘小程总"的情妇张萍的闺中好友,其自身条件和品味自然不会低,档次低的香水不符合这个人设。 「是我的疏忽。」赵枢理诚恳道歉,「我以后一定注意。」 香水是他随手买的,他并不了解香水,这是被店家忽悠了。 「以后匡小琴的衣着用度,你多帮忙参谋一下。」程千帆对张萍说道,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是。」张萍也是郑重点头。 「好了,时间紧迫,现在说正事。」程千帆肃然说道,他看了张萍一眼,张萍自觉离开。 有些行动,不需要她参与,她便需要避嫌。 这无关乎信任与否,这是组织纪律。 因为‘火苗"同志和‘算盘"同志的谈话可能涉及到一些不方便她知道的秘密。 …… 「想不到鲁伟林竟然就是罗延年同志。」赵枢理非常惊讶。 对于罗延年同志的大名,可以用如雷贯耳来形容了。 在国红二次合作前,国党在上海大肆捕杀红党,其中罗延年的名字长期高居国党党务调查处悬红名单前列,即便是在法租界巡捕房,罗延年也属于‘红色暴力要犯"之一。 「本来按照计划,组织上可以通过疏通金克木的关系,再辅以金钱开道,争取尽快完成营救。」程千帆说道。 「这个方略没错,金总对日态度强硬,也愿意为抗日出一份力。」赵枢理点点头,他的眉头紧皱,「现在的情况是,日本人把事情捅开了,金总那边就很难做了。」 「是这个道理。」程千帆点点头,「日本特高课的荒木已经与我沟通过,他们希望我尽快审讯鲁伟林同志。」 「有亲日的程副总在,日本人确 实是不需要担心什么。」赵枢理揶揄说道,然后他有些疑惑,「近来日本人并没有怎么联系我。」 「你是日本人布下的一枚闲子。」程千帆思忖说道,「实际上,他们可能对于你在七十六号的身份更加感兴趣。」 「今天先不谈这个。」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救人。」 「我对整个情况并不太了解,需要我怎么做,程书记尽管吩咐。」赵枢理说道。 一方面也对于此事确实是不太了解,这种情况下尽量少出主意,以免出现错判。 此外,他很清楚‘火苗"同志的能力,既然‘火苗"同志紧急联系他,自然是有任务分配下来,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他只需要照做就是了。 「‘蝉蛹"同志,你与易军同志见过面没?」程千帆问道。 「暂时还未直接见面。」赵枢理回答说道,「不过已经搭上线了。」 他明白‘火苗"同志要问什么,随之补充说道,「紧急联系渠道是畅通的。」 「很好。」程千帆点点头,「你随后即刻去见易军同志,请组织上连夜、即刻去拜访金克木。」 他的表情无比严肃,「同志,请务必直接告诉易军同志,必须说服金克木今夜就释放鲁伟林。」 「不是说日本人已经通过外事渠道与租界当局接触了么?」赵枢理皱眉,「这种情况下,金克木即便是愿意为抗日出一份力,恐怕也不会冒着违反法租界当局的命令、触怒当局的危险来帮我们。」 「谁说金克木已经收到租界当局的什么指示了?」程千帆微微一笑,说道。 「日本人不是……」赵枢理说道,然后他闭嘴了,他仔细琢磨‘火苗"同志这句话,瞬间他明白了。 日本人确实是很阴险狡猾,他们猜到了罗延年同志故意制造被巡捕抓捕之事,并且为巡捕房提供了必须抓捕的理由,其目的就是给组织上营救争取时间和机会。 故而,日本人直接将事情捅开了,如此的话,即便是如金克木这样的愿意为抗日出一份力的巡捕房高层,也是很难再有所行动了。 但是,这有一个时间差。 金克木明早才会去巡捕房上班,以法国人的官僚作风,他们不会在下班之后还做事,更不会为日本人加班做事,所以,在金克木那边来说,他极可能还未接到来自法租界当局的正式通知。 也就是说,在明天上班接到正式通知之前,对于鲁伟林的处置权利,依然还掌握在金克木手中,确切的说是依然完全掌握在金克木手中。 即便是金克木今夜突然下令释放鲁伟林,法租界当局也不可能因此而处分金克木,因为金克木没有接到通知,他‘完全不知情"。 这就是时间差。 「我明白了。」赵枢理兴奋说道,他想了想,对程千帆说道,「而且,即便是明天法租界当局知道金克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释放了罗延年同志,法租界当局不仅仅没有理由处分金克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他们还乐于见到这种事情发生呢。」 程千帆也是笑了点头。 赵探长说得没错,随着日本人一步步咄咄逼人,法国人实际上对于日本方面的不满也是逐渐累积,他们不敢和日本人公开撕破脸,但是,若是能够令日本人吃一个闷亏,法国人是乐于见到的,尤其是这个闷亏从流程上来说完全很合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组织上如何说服金克木深夜紧急帮忙。」赵枢理说道。 组织上深夜造访金克木府上,请求金总帮忙深夜救人,这必然是需要有一个说法的。 这种 情况下,组织上是不能诓骗金克木的,自然是要以诚相待。 得知此种情况,金克木是否愿意帮忙? 「金总应该会愿意帮忙。」程千帆思忖说道,「金总深恨日本人,只要我们坦诚以告,金总必然不会埋怨,只会慷慨相助。」 「如此最好。」赵枢理点点头,他也倾向于认可程千帆的分析,金克木的大外甥在一二八淞沪抗战中为国捐躯,现在小外甥何关参加了新四军,在抗击外辱,保家卫国的大义上,金总没得说。 「这个你带过去。」程千帆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丝绸布袋。 赵枢理接过,打开来,伸手抓了一小把,在灯光的照射下,这些金币闪闪发光。 布袋里有二十枚西洋人的古金币。 「这是?」赵枢理惊讶问。 「我安排了鲁玖翻在巡捕房。」程千帆说道,「这是加码贿赂程副总的。」 赵枢理秒懂。 在中央巡捕房有一个说法,只要诚意足够,便是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都可以拥有‘小程总"的友谊。 上梁不正下梁歪。 与之匹配的是,中央巡捕房的巡捕有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只要事主出得起价格,他们甚至愿意在‘违背"‘小程总"的命令的情况下做一些事情,而他们在向程千帆上供之后,通常情况下所收获的是翌日来自小程总的一顿训斥,仅此而已。 「你算是将这一套弯弯绕玩的明明白白的了。」赵枢理笑着说道。 程千帆微微一笑,他带头捞钱,将整个巡捕房弄的愈发乌烟瘴气,其用意便是如此。 愈是贪腐,愈是乌烟瘴气,才好上下其手。 …… 西爱咸斯路,富源里,三号。 这是一家日杂店。 掌柜的徐训奇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叮铃铃。 柜台上的电话铃声将徐训奇惊醒。 「你哪里?乔二奇?不在,我这是公话。」徐训奇挂掉电话,打了个哈欠,日杂店的电话也兼做公用电话使用。 电话刚刚挂好,叮铃铃的铃声又响起来。 「我说了我这是公话。」徐训奇说道。 「我找徐老板。」 「哪个许老板?言午许还是双人徐?」徐训奇打了个哈欠,问道,实际上他此时的眼眸已经清醒。 「是荀子的荀,我找的是荀老板。」 「没这个人。」徐训奇没好气说道,他此时的表情已经非常严肃了。 「错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错了。」徐训奇吧嗒挂掉了电话。 几分钟后,日杂店的门板落下,打烊了。 很快,日杂店的后门,有人悄悄出来了。 …… 半个小时后。 慎成里六十四号的门被敲响。 兰小虎与外面的人对上安全暗号,并且确认了外面的人是徐训奇,这才将房门打开。 然后他就看到徐训奇带了一个人过来,这人的风衣高高竖起,遮住了脸庞,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个遮风的扣面巾。 「这位是荀老板。」徐训奇说道,「荀子的荀。」 兰小虎点点头,侧开身子。 荀老板侧身而入,房门随之被关上,徐训奇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 易军同志已经歇息了。 罗延年同志被拘押在巡捕房,尽管目前人没事,组织上也有信心营救成功,但是,血的教训告诉大家,必须要做好最坏 的准备,必须未雨绸缪。 所以,他此前一直忙碌,以避免最糟糕之情况,此时才将将休息。 「先生,有客人来访。」兰小虎敲了敲房门。 易军同志瞬间醒来,他起身来到门后,「小虎,几点了。」 「晚上九点一刻了。」兰小虎说道。 易军松了一口气,他方才看了怀表时间,现在是九点零五分。 这是他与兰小虎的约定,他问时间,兰小虎故意说快十分钟,这就是一切正常的暗号,倘若兰小虎说的是准确时间,这就说明外面有情况。 这个暗号是给易军准备时间—— 在敌人闯入之前,自尽的时间。 易军这样级别的同志,尤其是其华中局情报部副部长的身份,是绝对不能被敌人活捉的。 「谁来了?」易军问道。 「是荀老板。」兰小虎说道,「荀子的荀。」 他话音未落,房门就开了。 …… 易军的身上穿了外套,扣子只扣了两个,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荀老板?南山窝来的荀老板?」 「白家洼来的。」男子说道,「老板有所不知,南山窝白姓居多,现在叫白家洼了。」 然后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男子进了房间,随后房门关上。 兰小虎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他下了楼,警惕的在楼下警戒。 「蝉蛹同志,终于见到你了。」易军同志高兴说道。 「易军同志!」‘蝉蛹"同志也是非常激动。 「一路上可安全?」易军看了一眼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蝉蛹"同志,不禁笑道。 ‘蝉蛹"同志也笑了。 然后,易军同志面色一肃,「怎么这么晚来见我?可是有紧急情况?」 ‘蝉蛹"同志是延州总部那边刚刚交到华中局情报部手中的,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秘密战线同志,双方此前刚刚建立初步联系,但是并未直接见过面。 这种情况下,‘蝉蛹"同志使用紧急联系渠道来访,必然有极为紧急情况。 「确实是有紧急情况。」‘蝉蛹"同志摘下了遮脸的扣面巾,又放下风衣衣领,表情严肃说道。 「你,你,你是……」易军同志指着‘蝉蛹"同志惊讶出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71章 若兰训夫 易军是认得赵枢理的。 法租界巡捕房的华籍探长,手下有一帮便衣探目,在法租界巡捕房也称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并且因为同志提供的情报,华中局情报部对法租界巡捕房的中高层人员的履历也是颇有掌握,易军便知道一些关于赵枢理的事情: 此人当初是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总巡长覃德泰的亲信,覃德泰系党务调查处的人,此人身份泄露被迫离沪后,赵枢理竟然没有因为覃德泰被牵连,虽然这些年一直没有再升官,但是,能够继续牢牢掌控那么一支便衣探目,也足可见此人能力不俗、且颇有根脚。 这么一个人,在目前鱼龙混杂的法租界,却也可以称得上是颇有能量的。 最重要的是,根据华中局情报部所掌握的情报,赵枢理已经秘密投靠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成为了特工总部在法租界的暗手之一,此已经足够引起组织上的警觉了。 华中局情报部就因此正式向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发出示警,要求同志们务必加强戒备,要小心赵枢理的便衣探目。 甚至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枢理这个投靠七十六号的汉女干,已经足以引起红党华中局情报部副部长易军的关注和警惕了。 却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汉女干特务头目,竟然就是组织上隐藏在敌人内部的‘蝉蛹"同志,是自己人! 赵枢理微笑着,他能够理解易军同志的激动: 当初他见到程千帆,得知程千帆竟然是我党同志,是自己要接头的同志的时候,他的惊讶之情还要远胜于此。 「易军同志,‘蝉蛹"向您报到。」赵枢理说道,他语气激动。 「想不到啊,想不到。」易军摇头笑道,与赵枢理握手,他笑着说道,「若非几重暗语都对的上,若非我知道这些暗语基本上不可能被敌人侦知,我真的难以相信大名鼎鼎的赵探长竟然是‘蝉蛹"。」 「蝉蛹这个代号是‘农夫"同志为我取的。」赵枢理微笑说道,「此代号是二次启用。」 「欢迎你,蝉蛹同志!」易军表情严肃与赵枢理握手。 两人相视一笑,此时此刻,易军才真正确认赵枢理确实是‘蝉蛹"。 正如赵枢理所言,‘蝉蛹"这个代号是二次启用,自从此前使用‘蝉蛹"代号的同志牺牲之后,该代号是一直被封存。 事实上,只有‘农夫"同志以及‘翔舞"同志以及易军同志知道‘蝉蛹"这个代号曾经有被使用过: 是的,当年的‘蝉蛹"同志被捕后,受尽折磨,直至牺牲,都始终未曾吐露只言片语,敌人更是未曾掌握其代号,只当其人是普通红党。 易军看着赵枢理,他的目光中满是回忆和感慨,谢文章同志牺牲后,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蝉蛹"同志了。 ‘蝉蛹"这个代号,实际上是易军同志代谢天华同志为谢文章同志起的代号。 当初易军同志打趣说谢文章很机灵,是做隐蔽工作的料子,说这话的时候,谢文章正在逗玩蝉蛹,谢天华就哈哈笑道,他就是一个玩蝉蛹的瓜娃子。 谢天华同志在四一二的时候牺牲在龙华,九年后,他的儿子‘蝉蛹"同志也牺牲在了龙华。 …… 「‘蝉蛹"同志,你送来的这个情报太及时了。」易军听了赵枢理的汇报,表情严肃说道。 他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日本人太女干猾了。 以他对法国人的了解,经日本人玩了这么一手,组织上想要再通过正常渠 道营救罗延年同志,已经不可能了。 好在正如赵枢理同志所说的那般,法国人做事官僚,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组织上有合适的人选去见金克木吗?」赵枢理问道。 「本来是计划请国华食品厂的方老板去见金克木的。」易军说道,他摇了摇头,「现在却反而不合适了。」 赵枢理点了点头,倘若是正常流程,请方国华先生出面,可以说是正合适,方家大少爷方木恒乃我党同志,方国华先生乃爱国商人,立场没问题,也愿意为抗日出一份力。 但是,此时此刻乃深夜,紧急请方国华出面帮忙时间上恐来不及,此外,紧急情况下深夜拜访和白日拜访,实际上是有极大的区别的,这并不适合请方国华出面,此事有一定危险性,一旦此事外泄,方国华身上的红党标签将会非常浓厚。 「虽然有些冒险,我的建议是,为了表达诚意,最好是我们的同志亲自登门。」赵枢理想了想说道。 「你的意思是趁机直接接触金克木?」易军闻轩知雅意。 「不,以我对金克木的了解,他是不会加入我党的。」赵枢理摇摇头,「不过,这个人不会排斥我们直接和他接触,他会将这视为诚意体现。」 易军点了点头,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赵枢理离开之前,将‘礼物"奉上。 「这是?」易军惊讶问道。 「罗延年同志由程千帆的亲信鲁玖翻亲自看守。」赵枢理说道,「即便是我们能够说服金克木出面放人,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倘若鲁玖翻出于某种考虑拒绝放人,那就糟糕了,这些西洋金币就是鲁玖翻给程千帆的交代。」 易军明白赵枢理的意思,鲁玖翻是程千帆的亲信,他必须阻止金克木放人,哪怕明知道阻止不了,也必须有这么一个态度,放在平时这不会是问题,也许鲁玖翻只是做样子,不敢真的强行阻拦,但是,时间紧迫,救人的机会只有一次,还是不要去赌这个可能性。 现在,倘若有这么一袋子西洋金币,这就是鲁玖翻给程千帆的交代,他便可顺势听从金克木的命令。 接过装有金币的袋子,与赵枢理紧紧握手,「多谢。」 且不提这些金币何其值钱,只说一点,那位‘小程总"喜收集好黄白之物,尤其是最近迷恋西洋金币,此‘礼物"可以说是正合适,‘蝉蛹"同志有心了。 「罗延年同志最好连夜离开上海。」赵枢理提醒说道。 「你说的对。」易军点点头。 罗延年同志已经露相,留在上海太危险了: 组织上连夜救人,在敌人眼中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们可以判断出罗延年同志身份重要。 如此,敌人必然疯狂设卡拦截,搜捕罗延年同志。 所以,罗延年不能留在上海了。 …… 清晨。 辣斐德路。 程府一顿鸡飞狗跳。 昨晚‘小程总"宿醉归来,清早程太太帮丈夫收拾衣物,便看到了衣领上的口红印,并且衣服上还有那女士香水味。 于是乎,一大早的便闹开了。 「我早说了,你若是真的喜欢,便纳了。」白若兰面沉似水,「我坐在那里,妹妹给我奉茶,多好啊。」 她冷笑着,「这样不明不白的出去偷腥,这算什么事?」 「哪有?别乱讲,没有的事情!」程千帆连连否认。 「那这是什么?」白若兰看到丈夫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还敢抵赖,气极反笑,「难不成是我半夜发神经亲上 面的?」 「怪了,这口红哪来的?」程千帆眼珠子滴溜溜转,「我想起来了,昨晚有个应酬,逢场作戏,一不小心蹭上的。」 「骗鬼去吧。」白若兰一个枕头扔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客厅电话铃声响起来。 「我去接电话。」程千帆忙不迭说道。 「你站住。」白若兰银牙紧咬。 程千帆跑下楼梯,就听到小丫鬟栗子怯生生喊道,「老爷,巡捕房的电话。」 程千帆一路跑来,一把抓过电话,空中飘落枕头炸弹,他另外一只手抓住枕头,就那么夹在了胳肢窝,「我是程千帆。」 「什么?」 「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可以审讯,不可以接触鲁伟林吗?现在竟然——」 「你是干什么吃的?」 小栗子看着胳肢窝夹着枕头的老爷面色愤怒不已,心中不禁来了兴趣。 她就在一旁拿着抹布擦拭桌面,暗中观察,聆听。 「好了,我知道了。」程千帆一脸阴沉,冷哼一声说道。 「若兰,巡捕房有事,我要赶过去。」程千帆将胳肢窝夹着的枕头放在客厅沙发上,冲着楼上喊道,「早饭不在家吃了。」 「爱吃不吃。」楼上传来了白若兰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程千帆没有心思和妻子置气,他一脸焦急,在小丫鬟栗子的伺候下穿上外套,急匆匆朝门外走去。 「中午烧鱼,爱吃不吃。」白若兰的脑袋从二楼栏杆探出来,说道。 「晚上吧。」程千帆没有回头,直接走向汽车,随口说道。 「爱吃不吃,反正你外面也不差这一口鱼。」白若兰哼了一声,回卧室去了。 丈夫这话里的意思她听懂了,此行无有危险。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一楼捕厅里。 甚是热闹。 打扑克的,抽烟喝茶闲聊的,看报纸的,还有买了早餐正在大快朵颐的,比那大正坊的赌档好不了哪去。 这热闹的景象随着小程总面色阴沉的进来,即刻消失了。 「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 「杰哥,昨天的案子处理到哪一步了?」 「对,就是这样子,不错。」 「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有人拿着电话话筒嗷嗷喊着。 「现在这么发达了?打电话不需要电话线了?」程千帆冷哼一声,扫了一眼装腔作势的手下们,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梯。 「你们啊。」鲁玖翻指了指众人,尤其是走过去点了点装腔作势打电话的那个,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其脑袋上的警帽拍飞,「电话线!」 待鲁玖翻气急败坏的上楼而去,楼下传来一声哀鸣声,「册那娘,啷个把电话线拔掉了。」 …… 副总巡长办公室。 「行啊,老九。」程千帆斜睨了鲁玖翻一眼,「攀上金总的高枝了,不把我的吩咐放在眼里了啊。」 「帆哥,您说这话可真真是冤枉老九了。」鲁玖翻苦着脸说道。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就要给程千帆敬烟。 程千帆冷冷扫了一眼,鲁玖翻讪讪一笑将烟卷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悻悻地收回要去掏打火机的手。 「帆哥,我拦了,没拦住啊。」他向程千帆叫屈,「金总亲自来提人,我竭尽全力阻止,只不过……」 说着,鲁玖翻看了程千帆一眼,「帆哥,那是金总,我也不能把人抓起来啊。」 「给你两个狗胆 。」程千帆瞪了鲁玖翻一眼。 鲁玖翻嘿笑一声,整个人的情绪也因为这句话似是好了不少。 「帆哥,那边托金总给带了礼物。」鲁玖翻赶紧将‘礼物"奉上。 「什么礼物?」程千帆冷哼一声,「我是缺礼物的人吗?想给我送礼物的人,可以从苏州河排到黄浦江!」 说着,他打开了丝绸布袋子,入手便拿出了黄鱼,然后再掏,掏出了一小把金币。 程千帆狠狠地瞪了鲁玖翻一眼,「这么说,那个鲁伟林真的没问题?」 「金总是这么说的。」鲁玖翻赶紧说道。 「金总是老领导,经验丰富,他火眼金睛,既然他说了没问题……」程千帆沉吟说道。 「是了,是了。」鲁玖翻赶紧附和说道,「帆哥说得对。」 「闭嘴。」程千帆冷哼一声,看了鲁玖翻一眼,然后叹了口气,「你啊,净给我出难题。」 鲁玖翻好不容易‘过关",不敢乱讲话,只是嘿嘿赔笑。 「滚蛋。」程千帆扔了两根黄鱼过去,鲁玖翻熟练的一手一个接过,然后逃一般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小程总"的骂声,「老子早晚被你们害死」。 有巡捕经过副总巡长门口,看那房门半开着,偷偷朝里看,就看到‘小程总"眉头紧锁,似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幅心事重重、情绪不佳的样子。 很快,巡捕房便传开了有关金总强行放走了‘小程总"抓的人的消息,一时之间,整个中央巡捕房都是风声鹤唳,所有人做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过,众人所猜测的‘小程总"找上金总大闹一场的情况并未出现,反而是看到来‘小程总"的座驾急匆匆离开薛华立路……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72章 宫崎的专业素养(【禛言】盟主加更1上/4) “巴格鸭落!” 啪啪啪啪! “哈依!” 程千帆与荒木播磨在走廊里抽烟,隐约可以听到课长办公室里传来的打耳光的声音。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苦笑着说道。 课长心情显然很糟糕,他这个时候送来坏消息,这等于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一会我陪你一起进去。”荒木播磨说道。 “多谢。”程千帆感激道谢,他看了一眼课长办公室的方向,压低声音问道,“课长因为什么生气呢?” “梅机关那边传来的情报,军统的齐伍前段时间曾经来过上海。”荒木播磨低声说道,“影佐将军将课长叫了去,询问特高课有无掌握相关情报,课长无言以对。” “这是被迁怒了。”程千帆鼻腔喷出淡淡烟气,说道。 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宫崎这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敬的,这家伙最近怪话不少啊,看来课长这两次事情确实是伤了宫崎君的心了。 “我这边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程千帆发完牢骚,皱眉思考说道。 “都没有收到任何相关情报,齐伍此行非常隐秘。”荒木播磨说道,“若非梅机关那边有确切证据证明,我们都怀疑这是否是假消息。” “看来汪氏和重庆那边依然保持秘密联系啊。”程千帆冷笑一声说道。 梅机关那边如何得知来自重庆的秘密情报,在宫崎健太郎看来,多半是和汪氏在重庆的老关系有关联。 “汪填海的人?”荒木播磨笑了笑,摇摇头,“听说那边对和汪系有关的人都展开秘密调查,有一个说法叫‘去除汪氏流毒’。” 他弹了弹烟灰,“戴春风更是恨不得在军统内部彻底清除所有和汪氏有关的人和事。” 闻言,程千帆若有所思,荒木播磨这话里蕴含的意思是: 敌人的情报不是来自汪填海方面,那情报来源就有意思了…… 课长办公室的房门开了,一名男子捂着脸颊出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两人抽烟说话,似是惊讶于法租界的‘小程总’竟与荒木播磨队长关系如此密切,他与荒木播磨点头致意后匆匆离开。 一个陌生的面孔,程千帆在心里说道。 …… 程千帆将‘鲁伟林’已经被金克木强行释放的事情汇报完毕,然后他毕恭毕敬的站好,等待即将来临的训斥,乃至是打骂。 不过,预料中的打骂并未来到,办公室里很安静,这种安静令人感到压抑,程千帆的头垂的更低了,表情愈发恭敬且更多了几分忐忑。 “你为什么没有去找金克木大闹一场?”三本次郎问道,语气竟然颇为平静。 只是,熟悉三本次郎的程千帆以及荒木播磨都可以感受到课长这平静语气背后那压抑的愤怒。 “金克木是总巡长,他坚持以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为由放人,他是有这个权利的。”程千帆说道,“我毕竟只是副总巡长。” “这么说,你是在责怪帝国没有帮你运作到总巡长的位子上?”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 这自然是挖苦之意,程千帆连忙称不敢,称自己绝无此意。 “就没有别的原因?”三本次郎冷笑一声,“‘小程总’可不是吃亏的性格。” “课长明见。”程千帆的额头冒出冷汗,“鲁伟林的家人委托金克木备了些礼物。” 他看了三本次郎一眼,“我的手下都是见钱眼开之辈,自作主张代我收了礼物,如此我更没有去吵闹的理由了。” “是自作主张吗?”三本次郎冷冷说道,他阴鸷的目光盯着宫崎健太郎,“恐怕都是你纵容的吧,你‘小程总’吃肉,他们喝汤水,果然是生财有道啊。” “课长,属下……”程千帆心中胆怯,低声说道,“属下本想着天亮就抓紧审讯,却是没想到深夜竟会……” “你没想到?我昨晚是怎么说的?我的命令是尽快审讯,尽快拿到口供——”三本次郎气坏了,“你昨天晚上……” 然后三本次郎的嘴巴闭上了,他看到宫崎健太郎小心翼翼的从公文包中掏出丝绸布袋,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办公室上。 “课长,这便是他闯祸的‘礼物’。”程千帆小心翼翼说道,看向那‘礼物’的时候,满眼都是不舍之色,“现在我把它交出来,请课长发落!” 三本次郎冷着脸拿起丝绸布袋看,“就几根黄鱼就把你攻陷了?” 说着,三本次郎放下黄鱼,又掏了掏,摸出一把金币。 “就这?堂堂‘小程总’就这般没用?”三本次郎看了一眼,不禁挖苦说道,“就这么几枚金币就把你收买了?” “课长,这是东罗马帝国时期的金币……”程千帆闻言,小声提醒说道。 三本次郎便看向宫崎健太郎。 程千帆犹自没有注意到课长那阴沉的面孔,继续卖弄自己的研究才学,“根据属下的专业知识判断,这应该是东罗马帝国的康斯坦丁九世时候的金币,嗯,大约就是公元1042年到公元1055年间铸造的金币,那个时候,嗯,正是帝国的平安摄关政治……” 程千帆思忖着,继续说道,“应该是藤原赖通关白摄政时期……” 看着侃侃而谈的宫崎健太郎,三本次郎的面色越来越差。 荒木播磨注意到了课长的神色,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据说当时藤原关白曾经拿东罗马帝国的金币赏赐重臣……”程千帆沉浸在自己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的海洋中,犹自滔滔不绝说道。 咳咳咳。 荒木播磨重重的连连咳嗽。 程千帆看向好友,然后,他在荒木播磨的眼神示意下,扭头、抬眼便看到了三本次郎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 “呃——”程千帆嘴角的肌肉都因为害怕而在颤抖,他竭力辩解,“课长,属下,属下见到这金币就,就……” “就什么?”三本次郎语气非常平静,面色极度阴沉,目光非常凶狠,问道。 “就,就怎不住……”程千帆脱口而出,然后他紧急闭嘴,面色蜡黄,惊恐不安。 “巴格鸭落!” “哈依!” “情不自禁?”三本次郎怒极,拿起桌上的东西胡乱砸过去,“你情不自禁?有朝一日你是不是会情不自禁的要杀了我?” “哈依!”程千帆下意识的躲避,下意识说道。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气坏了,他抓起装有金币的布袋子,想都没想就要扔出去,然后意识到自己要扔的是什么,竟然能够强行收回,死死地抓住了装有金币的布袋子,只是却是一下子扭到了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禛言】盟主加更1上/4,这章是补加更,今天还有保底四千字。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73章 搅和 三本课长扭到腰,程千帆和荒木播磨赶紧上前搀扶课长坐下来。 程千帆还熟练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小瓶跌打药水,作势要给课长阁下搓药油。 三本次郎惊呆了,然后是又气又笑,“你公文包里还带着这个?” “出门在外,难免跌打损伤。”程千帆便讪讪说道,“有备无患……” “放下。”三本次郎伸出手指指了指宫崎健太郎,经过这么一出,方才的那股怒气早就消散了大半。 “说说吧,这件事你怎么看?”三本次郎坐在椅子上,身体歪着,如此才能让自己的腰痛缓解一些。 “红党的反应非常迅速,他们利用了法国人的官僚作风,可以说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程千帆思忖说道,“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红党的迅速反应也足以说明一个问题。”程千帆继续说道,“这位‘丙先生’应该是红党的重要人物,他们营救非常迅速、及时。” “我赞同宫崎君的判断。”荒木播磨在一旁说道,“按照常理来说,红党即便是救人也应该等到白天上班以后,他们深夜出手,这一方面说明‘丙先生’的身份非比寻常,而且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们知道了帝国和租界方面的接触,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必须深夜紧急营救。” 荒木播磨沉吟说道,“这其中有问题。” “你怀疑巡捕房内部有红党的人?”三本次郎沉吟问道。 “是的,课长。”荒木播磨点点头,“帝国与法租界的接触虽然并未刻意隐瞒,但是若要传开来,也应该是第二天上班以后。” “伱怎么看?”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 “问题也不一定出在巡捕房。”程千帆思忖说道,“事实上,租界当局的官员比巡捕房这边还要更早了解这个情况。” 他皱眉思考,“就比如我,身为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我此前也并不知道帝国通过外事方面同租界当局接触的事情,还是从课长这边知晓这个情况的。” “你下午的时候在仓库忙着赚钱,自然不知道。”三本次郎没好气说道。 程千帆便露出惭愧不安的神色。 “不管红党是通过何种途径得知帝国与租界方面接触,有一点可以确定。”荒木播磨表情阴狠,“这个金克木一直敌视帝国,与帝国作对。” “那就除掉金克木。”程千帆立刻说道,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训斥宫崎健太郎,“你的脑子里难道只有升官发财?” 他岂会不明白宫崎健太郎的心思,这是要趁机怂恿除掉金克木,如此,宫崎健太郎便可顺势上位。 程千帆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就要开口说话。 “金克木现在不能动。”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这会刺激到法国人那已经非常敏感的神经。” “法国人非常清楚金克木对帝国的敌视,但是,他们一直无意拿掉金克木。”程千帆愤恨说道,“他们实际上就是利用金克木对帝国的敌视来做那些不利于帝国的事情……” 说着,程千帆的脸上露出‘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的思考表情。 “你想到什么了?”三本次郎问道。 “我明白了。”荒木播磨也是心中一动,他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是在怀疑金克木的背后是法国人的指使?” 程千帆点点头,“荒木君也想到了?” “你们的意思是法国人故意放出风声给红党方面?”三本次郎表情凝重说道。 “甚至不排除金克木深夜放人的行为,这背后也有法国人的默许,乃至是暗示。”程千帆说道,“对于帝国的强大,法国人是非常排斥的,不排除他们利用这种手段来……” 程千帆皱眉,他在思考一个合适的描述。 “法国人要让我们吃一个哑巴亏。”荒木播磨帮好友补充说道,“因为从法租界的流程上来说,金克木深夜放人确实是没有原则性的错误的。”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他并不太支持是法国人幕后主导这一切的分析结论,从帝国这两年对法租界的步步紧逼,以及法国人的步步退让来看,他不认为法国人有这个胆量这么做——虽然这会让帝国吃一个哑巴亏,但是,法国人难道就不考虑如此恶心帝国的后果? 是的,在三本次郎看来,倘若真的是法国人背后操纵这一切,此举对帝国并不构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顶多是恶心一下帝国。 或者,更可以理解为法国人的任性出气之举。 问题是,无利不起早的法国人真的会这么做吗? 三本次郎对此秉持保留态度。 “如果我下午在巡捕房的话,完全可以对‘丙先生’展开审讯。”程千帆作思考状,说道,“一经审讯,我可以先给‘丙先生’定罪,如此的话,即便是金克木插手,他想要强行放人也并非易事。” “宫崎君是怀疑皮特在下午的时候让你去仓库帮忙,以此来为他的偷情创造机会,这本身就是法国人的计划的一部分?”荒木播磨皱眉思考,说道。 “我不确定。”程千帆摇摇头,眉头微微皱起,“皮特最近确实是和那个罗马寡妇勾搭在一起,他的妻子琳达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所以皮特一直没有机会和寡妇幽会……” 他以不确定的口吻说道,“以我对皮特的了解,他故意对妻子假称去仓库盘货,然后请我去仓库帮忙,他自己趁机和女人幽会,这完全是可能的。” “不,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三本次郎冷哼一声,说道,“正是因为你了解皮特,而皮特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故意利用了你对他的了解。” “啊这……”程千帆惊愕不已,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可能被皮特利用了,“可是,皮特在我看来只是一个满脑子都是女人和赚钱的家伙……” 然后他就看到三本次郎看他的表情带着鄙薄之色。 荒木播磨心中暗笑,宫崎君竟然一副看不起皮特的样子,鄙薄皮特满脑子都是女人和金钱,却是不想想自身是什么德行。 “皮特是政治处查缉班的班长。”荒木播磨觉得好友是当局者迷,他以旁观者的清醒姿态提醒说道。 程千帆沉默了,他明白荒木播磨的意思,皮特是政治处的高级警官,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实际上就是法国人在法租界的情报机关,能够出任政治处查缉班班长的皮特,又岂会只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 “是我的错,我被蒙蔽了。”程千帆一脸颓然之色,说道。 “这只是一种推测。”荒木播磨宽慰好友,“也许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好了,你别为这个愚蠢的家伙掩饰、辩解了。”三本次郎冷哼一声,“他这个满脑子都是女人和金钱的家伙,完全被人戏耍于股掌之间犹不自知。” 程千帆沉默着,脸上是惭愧不安以及懊丧之色。 “宫崎。”三本次郎忽然沉声说道。 “哈依。” “你回到巡捕房后去见金克木。”三本次郎说道,“就‘丙先生’被金克木放走之事和金克木谈一谈。” “谈一谈?”程千帆有些不解,他看向三本次郎,“课长的意思是……” “不是让你去争吵,就是正常的交谈。”三本次郎沉声说道,“你需要从谈话的蛛丝马迹中去判断。” 他的表情严肃,“要搞清楚法国人在这件事的态度,这至关重要。” 相比较有可能是红党重要人物的‘丙先生’的逃脱,三本次郎此时此刻更重视法租界方面的对日态度。 或者更直白的说,‘丙先生’逃脱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当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法国人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对于特高课以及帝国其他机关在法租界开展工作,将产生极大的影响。 “哈依。”程千帆恭敬点头,说道,然后他略犹豫问道,“课长,‘丙先生’虽然金克木释放了,不过,倘若加紧抓捕,亡羊补牢……” “红党很警惕,他们既然紧急救人,就很清楚这个人已经暴露,是不适合留在上海的。”三本次郎摇摇头,“如我所料不差的话,这个人应该已经逃离上海了。” “不过,搜查还是要的。”说着,他看向荒木播磨,“荒木,即刻搜查‘丙先生’,这件事交给你。” “哈依。” “‘丙先生’登记的名字叫鲁伟林?”三本次郎看向宫崎健太郎。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这人有法租界的居住登记,登记的名字就叫鲁伟林。” “你整理一下鲁伟林的资料,随后交给荒木。”三本次郎说道。 “哈依。”程千帆想了想,又问道,“课长,柳谷研一等人呢,需要我帮忙想办法释放吗?” 尽管‘丙先生’被金克木无罪释放,不过,柳谷研一等人涉嫌携带枪支进入法租界,故而依然被拘押。 “他们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三本次郎摇摇头,“总领事馆那边会出面解决的。” “哈依。” 交代完工作,三本次郎挥了挥手,示意两个手下可以滚蛋了。 程千帆在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在三本次郎的办公桌上,那装有东罗马帝国古金币的丝绸布袋子上有停留。 三本次郎状若无意的扫了程千帆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程千帆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和自己的好友一起麻溜滚蛋。 …… 程千帆长吁了一口气,他将自己的身体扔进后排座椅,以一种舒坦的姿势略斜躺着。 经过他的表演和搅和,算是比较成功的将这一汪池水搅浑了。 将日本人的注意力攀扯到法国人的身上,不仅仅可以最大程度上暂时帮金克木减弱在日本人那边的恨意,最重要的是,倘若能够在法国人和日本人之间制造一些‘误解’,此对于暂时栖身法租界的抗日力量来说,都是有益处的。 程千帆揉了揉太阳穴,他感觉非常疲惫。 “帆哥,现在回哪里?”侯平亮问道。 “回巡捕房。”程千帆说道。 他的脑筋里迅速开始琢磨,如何通过和金克木对话中,抽丝剥茧,成功的得出法国人对日本方面非常不满意的反馈,同时还要有理有据,一定要先洗清自己身上的‘造谣’嫌疑。 想着,想着,程千帆摇头失笑,法国人对日本人的不满,这还需要造谣吗? 然后,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和阴霾: 梅机关掌握了齐伍前段时间来沪之事,这非同寻常。 齐伍来沪非常隐秘,即便是在军统局本部高层内部也是高度机密,那么,日本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程千帆摇摇头,心中还是不禁骂了句,军统局本部那边的保密工作确实是令人不敢恭维。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局本部。 “上海区方面可有回电?”戴春风松开风纪扣,捏了捏有些发炎上火的喉咙,问道。 此前,上海区区长陈功书来电,言称派员与叛徒陈明初秘密接触,言说陈似有悔意,并未回绝上海区的劝归反正。 并且,陈明初还提及了两个可以进行反正回归谈判的条件。 戴春风收此电报,大喜。 他即刻同意了陈功书的报请,下令解除了对陈明初家人的惩戒令,并且同意派员护送陈明初的妹妹去上海,以兹行游说陈明初反正之事。 “按照日程来看,陈娟义应于近日抵达上海。”盛叔玉说道,他是前几日方才伤愈归队的。 “去电上海区。”戴春风沉吟说道,“务必尽一切努力劝说陈明初反正。” 停顿一下,戴春风表情严肃说道,“另,叮嘱陈功书,利用陈明初铲除汪填海之计划可行,但须谨慎。” “是。” “特情处那边有汇报相关进展没有?”戴春风又问道。 “暂无消息。”盛叔玉摇摇头。 “看来,这一次陈功书比之肖勉,要出个大风头了。”戴春风笑了说道。 盛叔玉笑了,倒是为肖勉说了句‘公道话’,“肖勉的特情处此次属实拖沓,当然了,他们当下人员不整,也确有困难。” 然后他就看到戴局座目光扫在他的身上,仿佛在说: 肖勉那边的困难因何而起,你心里没数吗?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本章完) 第874章 败犬 “吵起来了?” “你们说,帆哥会不会和金总翻脸?” “不会吧。” “啷个不会?你咋知道?” “我可是听说了。”一名巡捕压低声音,看了看四周,看到众人凑过来竖起耳朵听,他还煞有介事的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安静,“程总也是收了铜钿的,了不得是做做样子的嘞。” 咣榔。 金克木的办公室有东西摔落的响声,然后就听得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在门外走廊‘听墙角’的众巡捕,不禁皱起了眉头,“都闲着没事做是吧?那正好,浴堂弄那边有浮尸,你们几个……” 程千帆点了点几个巡捕,微笑着,说道,“劳驾走一趟吧。” 被‘小程总’点名的几个倒霉蛋只能应下这份苦差事。 程千帆又扫了一眼,其他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金总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咳嗽,却是把程副总吓了一跳,他冲着里间喊了句,“那花瓶是金叔你碰倒的,可不关我事,你可不能讹我。” 话音未落,程副总就逃兔子一般跑开了。 傍晚时分,程千帆在薛华立路的杂货铺买了一包香烟,‘琥珀’成功的将情报传递出去: 金克木释放‘丙先生’之行为,背后很大可能是受到法国人的指示,最起码法国人应该是知情的,他们是默许。 一个小时后,纸条出现在了上海特高课课长三本次郎的办公桌上。 三本次郎双手拿着纸条,表情严肃的盯着看了好一会。 他拿起了电话话筒,摇了摇。 “接梅机关影佐阁下办公室。” “是的,影佐阁下,是我,我有事情向您汇报,事关法租界新局势。”三本次郎双手握着电话话筒,语气略卑微,态度恭敬,当初还试图同影佐祯昭争夺联合特高课控制权的三本次郎,此时面对梅机关机关长影佐祯昭大佐,他的腰杆已经能够熟练的弯下去了—— 根据三本次郎在军部的朋友传出来的消息,影佐祯昭极可能在新年来临之前正式晋升少将衔,肩膀上成功挂上将星。 …… 半个小时后。 虹口。 日侨居住社区,一座名为梅花堂的三层小楼。 吱呀一声,小汽车停在了小楼对面的马路上。 三本次郎从车内下来,他在小楼外站岗的日军士兵的注视下阔步进入小楼。 “机关长阁下。”三本次郎向影佐祯昭行礼。 “三本君来了。”影佐祯昭正在练习书法,他抬起头,面带微笑,“听闻三本君于书法颇有建树,且来看看。” 三本次郎走过去,他站在书案前,双手垂立身前,仔细看。 “机关长的书法,字如银蛇,苍劲有力。”三本次郎赞叹说道,“这样的字,我是如何都写不出来的。” “是么?”影佐祯昭看了三本次郎一眼,然后便高兴的笑着说道,“唔,能得三本君如此赞誉,我心愉快啊。” 三本次郎微笑着。 他的心中实则暗骂不已。 他知道此乃影佐祯昭故意以这种方式来羞辱他,但是,他除了赞叹和美谈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的态度。 和影佐祯昭接触愈深,三本次郎对此人愈发忌惮。 川田家的重臣,昭和十年的时候接替重光葵出任帝国驻沪上总领事的石射猪太郎,后来遇到三本次郎,听闻三本次郎与影佐祯昭争权,他便将自己几年前在总领事馆对曾影佐祯昭的评价告知三本次郎:“影佐当面态度恭敬,说话轻松,在外是老练成熟的人物了,一点也不可麻痹大意,这是个敏锐的谋略家。” 他告诫三本次郎,“当影佐对你态度看似客气,实则戏谑之态,你便乖乖当被调戏的兔子就是了。” 此时此刻,看着影佐祯昭那看似自矜实则自得的笑容,三本次郎愈发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只被戏弄的兔子。 “法国人要搞小动作了?”影佐祯昭身体微微后仰,“消息确切否?” “可信。”三本次郎说道,“此次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金克木深夜释放红党之事件,基本上可以确定背后有法国人的主使。” 他向影佐祯昭汇报、解释说道,“法兰西人对于帝国的不满是与日俱增的,他们虽然不敢和帝国公开撕破脸,但是小动作却是不断。” “法国人……”影佐祯昭沉吟着,他看向三本次郎,“如我所记不差的话,特高课有人假以程千帆的身份在巡捕房颇有建树。”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我记得这个人,是宫崎健太郎。” “是的,机关长阁下。”三本次郎说道,“阁下可还记得,宫崎健太郎能够成功打入巡捕房,并且步步高升,这本就是英一当年一手策划。” 说着,三本次郎感叹说道,“英一之谋,令人赞叹,只可惜……” 他摇摇头,说道,“天妒英才,唉。” 听得三本次郎提及影佐英一,影佐祯昭的表情沉下来,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哀伤之色。 “情报是宫崎健太郎送出来的?”影佐祯昭问道。 “是的。” “很好。”影佐祯昭点点头,“程千帆颇受法国人的信任,我们要很好的利用这一点。” “事实上,宫崎健太郎一直都做得不错。”三本次郎夸赞自己的手下,“那是一个聪明机警的小伙子,能力不俗。” “我听说他和楚铭宇的关系也非常亲近。”影佐祯昭问道。 “是的。”三本次郎点点头,“宫崎所假扮的程千帆,实际上是一个来自一个非常有名望的家庭,程千帆的祖父是老同盟会员,在国党内部颇受尊敬,此外,楚铭宇和程千帆的父亲曾经共事过。”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影佐祯昭微微颔首,他看着三本次郎,“三本君,我有一事相求。” “机关长请讲。” “宫崎健太郎曾经为冈田所借调来梅机关。”影佐祯昭说道,“现在我这边正好有一些事情,需要抽调各部的年轻才俊来做事。” 他看着三本次郎,“我有意抽调千北原司来梅机关,三本君可愿意割爱?” 三本次郎惊讶的看着影佐祯昭,顺着影佐祯昭的话,他几乎已经猜判影佐祯昭是要借调宫崎健太郎了,三本次郎的脑海中已经在考虑此事的利弊了,却是没想到影佐祯昭话头一转,竟是要借调千北原司。 这着实令三本次郎惊讶,然后更是有一头雾水的感觉。 他不知道影佐祯昭此举意在何为? 影佐祯昭微笑着,就那么看着三本次郎,他很难享受这种出人意料之语,搅的对方七上八下、疑神疑鬼的感觉。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曾经试图挑战自己的权威的败犬!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正在整理细纲,今天少了两千字,明天补齐,也就是明天是六千字保底(抱拳)。 第875章 厚颜无耻第一人 愚园路1136弄31号。 程千帆从车上下来,他就那么站在车边,抬头看面前的这幢建筑。 他的脑海中有许多关于这座建筑的资料。 此府宅原系国府交通部长王兴义的住宅。 它建造于民国二十三年,有十一亩之多,总造价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银元。 程千帆从东亚同文学院毕业后,曾考入国立同济大学,随后在民国二十二年的时候,十八岁的他‘瞒着"祖父报考了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考取步兵科第十期,被分入第一总队。 在陆军军官学校的时候,那位王部长在愚园路的这处豪宅曾经引得南京报端议论纷纷,上海方面甚至有小报记者潜入王公馆,勘查拍照。 而在履职巡捕房后,程千帆在证件科的时候工作轻松,闲暇之余常常到档案科闲逛,对于上海滩很多知名府宅都‘颇为熟悉"。 譬如说眼前这‘王公馆",程千帆的脑海中就有各种详尽数据。 此府上据说有大小各式房屋有三十二间。 从外观来看,整个建筑为四层钢筋混凝土结构,屋顶主体部分为四坡顶,正面有老虎窗。 建筑的东部比西部大,主楼分中、东、西三部分。 中部前面凸出呈圆弧形,东西两部分对称布置成四十五度折角,富有变化。 只从外观以及掌握数据,程千帆便得出了结论: 此处易守难攻,想要从外面攻破此钢筋混凝土大楼诛杀女干邪,根本不可能。 可惜了。 他摇摇头。 「可惜什么?」楚铭宇看了程千帆一眼。 「看着这庭院深深,小桥流水,不禁想起王部长当年与保小姐那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程千帆说道,「豪宅依旧,斯人不在……」 「他们不愿意追随汪先生,跑去重庆那穷乡僻壤啃泥巴,有什么可惜的?」楚铭宇瞪了程千帆一眼,「一会见了汪先生,可不要再说这种话。」 年轻人,就喜欢谈情啊爱啊的。 「是。」程千帆说道,他的眉眼可见流露出欣喜之色,「汪先生大业将成,只是想一想就令人期待啊。」 …… 即便是作为楚铭宇的随从,程千帆依然接受了负责‘汪公馆"的保卫工作的七十六号特工的搜身检查。 是的,原国府交通部长王兴义先生的‘王公馆",现在是汪填海的汪公馆,想必这宅子若是有灵性的话,也会痛苦作呕的吧。 程千帆看了一眼主楼,外墙面均为褐色水泥浇铸的墙砖,看上去古朴文雅。 「程总,请。」 程千帆微微点头,大步跟上楚铭宇的脚步。 整个汪公馆楼内通道弯曲,上下贯通。 房厅、客堂均用东方传统艺术装饰,室内配以彩绘壁画。 室内四周均用柚木护壁,程千帆看了一眼,还触手摸了摸,他确定这柚木护壁是有一定的挡手枪能力的。 …… 「现在中日两国之和平谈判,已经取得长足进展,我们完全可以相信,并且期待,从此以后,中日关系开一新纪元。」汪填海面上是认真的笑容,朗声说道。 程千帆随同楚铭宇刚刚进入一楼客厅,就听到汪填海的讲话声,这位汪先生的声音顿挫有力,且听起来情绪颇高。 「楚秘书长,汪先生在接受‘上海每日新闻"和‘中华日报"的联合采访。」陈春圃在楚铭宇的身旁低声说道。 楚铭宇点了点头,随 即在一旁等待。 陈春圃与程千帆点头致意,他对这个年轻人的印象不错,看到程千帆在神态认真恭听,他心中暗暗点头。 …… 「汪先生,能具体说说吗?」一名记者举手说道。 程千帆瞥了这名记者一眼,这是一名身材瘦削,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子。 此人在提问的时候,似是会下意识的推一推金丝边眼镜。 程千帆眼力很好,他在观察此人: 这人推眼镜的动作,似乎并非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而是因为—— 不舒服。 这个眼镜,这人戴着不舒服。 程千帆心中一动。 眼镜对于近视者来说,就是他们的眼睛,是他们最熟悉的随身物品,甚至说是身体的一部分也不为过。 眼镜自然是要戴着舒服,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尤其是对于这些汪伪记者而言,他们不差钱,是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忍受眼镜的不舒服的。 除非—— 这副眼镜不是其惯用的。 甚至只是临时借用? 借用来做什么? 遮掩身份? 这实际上不是近视眼镜,是平光眼镜? 亦或者让自己更有文化气息,更能够收敛自己本来的气质,更像是一名记者? 程千帆在心中捉摸着,他眼中的认真表情依然。 …… 「中日两大民族从光明大道携手前进,各爱其国家,并互爱其国家,各爱其民族,并互爱其民族,***及领土,彼此互相尊重;军事,经济,文化,各方面,彼此通力合作。 以期增进两国间的共同福利,同时并即以保持东亚的永久和平。」 汪填海点点头,很有风范的环视了一眼,继续说道。 「中日两国做朋友是自然的,正如国父孙先生所说:‘中日两国,无论从何方面着想,均宜携手协力进行"。 以前所以不能携手协力进行,两方面都有过失,因而酿成三年有余以来的痛心现象。 我想每一个殉难的人民,阵亡的将士,在将死的时候,心里怎样想呢?定然不愿看见中国之沦亡,定然也不愿看见中日两国之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定然愿意看见中日两国有恢复和平,共存共荣的日子。 我想全国以内,每一个人民,每一个将士,当忍着痛苦的时候,定然也是同此思想的,即在重庆方面被压迫的人民心里头,真正的呼声,定然也是如此,不过叫不出来便了。」汪填海面对记者,显得谈兴很浓,他讲话的时候喜欢用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甚至——」汪填海提高声音说道,「主张抗战到底的人们,亦何尝不愿意有看见中日两国恢复和平共存共荣的日子,不过以为这日子不会到来,或者到来之时期尚早而已。」 他的手势一挥,「如今中日两国恢复和平,共存共荣的日子,已经到来了,大家应该一心一德,来担负这划时代的工作。」 程千帆面带崇敬的微笑,双手似是在忍着那情不自禁的鼓掌。 他的内心则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中华五千年以来,厚颜无耻、数典忘祖之辈,此堪为第一人也! …… 引起程千帆注意的‘上海每日新闻"的那位记者请汪填海讲述和平建国路上的感受。 「我还记得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我由重庆飞到昆明时候,云南省政府龙主席问我道:‘我闻得这次交涉,日本允许于停战之后二年以内撤兵完了是吗?" 我答‘是的&qu ot;。 龙主席道:‘能快些更好。" 我答:‘我也是这样想。" 龙主席道:‘盼望汪先生到河内后,更加努力,能快得一些是一些。"」 汪填海喝了一口茶水,露出感慨之色,「这句话是在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八日说的,如今是二十八年年底了,整整的满二年了。 假使当时我的艳电能够得到重庆方面的采纳,那么到了今日,撤兵应该已经进行过半了啊!同胞们!」 汪填海情绪激动,他抬起手臂,大有声嘶力竭之态,「全国同胞啊!你们替我想想,我怎能不痛心?我怎能不着急? 我所以不能不冒着千万辛苦千万危险,来提倡和平***建国运动,其原因在于此。」 说着,他摇摇头,叹息,「想必龙主席等党国诸君现在也一定很后悔,后悔没有跟随我一路走来,不然和平之光早已披洒华夏大地……」 「恐怕龙主席若是听得你这般三番提及,他现在恨不得手刃你。」程千帆心想。 他开始激动的鼓掌,眼眸中满是激动之色,甚至眼眶都红了。 这掌声惊得汪填海以及记者们看过来。 「汪先生太不容易了。」程千帆红着眼眶对看过来的陈春圃说道,「愚昧世人多误解先生,若没有坚韧之决心,岂有今日之和平。」 汪填海看了一眼程千帆,面含微笑对这个被自己的讲演所感动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总之,我们收拾时局,要从大处着想,从远处着想。 和平救国之路,不是计较一时的便利,不是计较一事的便宜,而是从中日两国永久亲睦,东亚永久和平着想。 至于东北四省,本来是中国领土之一部份,然自九一八至现在,已经十年了;在这十年中,事实之推移,是人所共见的。」汪填海振臂说道,「土地换和平,这是可以做的,东四省将成为中日和平的象征之地,是和平之地,是荣誉之地。」 程千帆只觉自己心中恨意已经填满胸腔。 看着这位原国党副总裁在此大放此厚颜无耻厥词,他只觉得这房屋里的空气都是臭的,臭不可闻! 他鼓着掌,声音都有些哽咽,「汪先生不负孙先生重托,中华有汪先生,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76章 公道自在人心 结束采访,记者们告辞离开。 程千帆朝着门侧让了让。 《上海每日新闻》的那名记者的笔记本掉在地上了,程千帆拿起本子递过去。 「多谢。」记者接过,道谢,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张名片,「鄙人《上海每日新闻》记者楼汉儒,久仰程先生大名。」 「原来是楼记者,久仰。」程千帆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后收起来。 楼汉儒没有多言,礼貌道别。 程千帆看了一眼这位楼记者离开的背影,他有一种直觉,此人方才似是有些话要说,却是最终没有开口。 …… 汪填海接过服务人员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又接过一条毛巾,敷在了额头上。 在热水里浸泡后拧干的毛巾,敷在脸上,毛孔都舒服的叹息,汪填海甚至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程千帆隐约似是听到了轻轻的鼾声。 他看向楚铭宇,楚铭宇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不要打扰汪先生休息。 约莫五六分钟后,面上的毛巾微凉,服务人员又取了一条热毛巾,楚铭宇主动接过毛巾,要亲自为汪填海更换毛巾。 程千帆瞥到不远处的陈春圃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怀疑那是冷笑,不过并无证据。 楚铭宇刚刚靠近,汪填海就拿掉了遮脸的毛巾,他睁开了眼睛。 汪填海看清楚靠近的是楚铭宇,松了一口气,他从楚铭宇的手中接过热毛巾,很仔细的折叠成方帕样式,擦拭了脸颊。 「是我手脚笨拙,惊扰主席了。」楚铭宇惭愧说道。 「睡不着啊。」汪填海摇摇头,「国事维艰,百废待兴,便是闭眼假寐片刻也觉得是罪过。」 「还是要注意身体啊。」楚铭宇恳切说道。 「时不我待啊。」汪填海摇摇头,「随我走走。」 「是!」 汪填海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该跟上的程千帆,露出和煦笑容,「顾公的孙辈,我记得你。」 方才程千帆听他讲演听得热泪盈眶,那表情不似作伪,可见是真情流露,这令汪填海对程千帆的印象非常好。 「主席。」程千帆毕恭毕敬说道,随之果断跟上去。 机不可失,汪填海与他说话,他可以理解为就是允他跟上的意思。 果不其然,看到程千帆跟上来,无论是汪填海还是楚铭宇都并未阻止。 程千帆的心中在这一刹那陡然升起刺汪念头。 不过,他扫了一眼,随之便熄了杀心。 汪填海的警卫处长汤沛寸步不离的跟在汪填海身侧,此人身手超凡,乃北派长拳高手,尤擅长近战,而且就在周遭数十米的距离内,至少有二十名保镖随时警戒,程千帆知道即便自己暴起,也没有机会伤到汪填海分毫,反而只会陷入与汤沛的苦战。 更何况—— 程千帆看了一眼正在与汪填海言谈甚欢的楚铭宇,这位楚秘书长亦绝非泛泛: 楚铭宇不仅仅是汪填海的亲信大管家,还曾经是汪氏的亲信保镖队长,身为吴氏太极宗师级高手,楚铭宇同样身手不俗。 此外,程千帆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似有一条毒蛇正潜伏在暗处,吐着蛇信子,随时准备窜出来咬他一口。 简而言之,如芒在背。 这是难以解释的直觉。 程千帆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态度恭敬且谨慎,跟在楚铭宇和汪填海身后不近不远处。 …… 「大哥,还是勿要太过劳神了。」楚铭宇关切说道。 他比汪填 海小一岁,跟随汪氏多年,也只是在私下里才偶会以兄弟相称。 「日本人不讲信用。」汪填海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然后沉默了约莫半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愤愤说道,「欺人太甚!」 新政权建立在即,汪填海为使新政权有一个「独立」的形象,不希望在中央政府设日本政治顾问,也不在中央机关聘用日籍职员。 不过,日本兴亚院联络委员会则一口否决,日本人表示「考虑在中央政府设置政治顾问,同时也考虑在中央政府各院、部采用日本职员」。 甚至于,按照兴亚院联络委员会的说法,不仅在自然科学技术方面,就在财政、经济方面,中央政府亦应聘请日本专家为顾问;同时中央政府直辖机关可任用日本教授、教官、关税官吏及技术员等」。 此外,「各省政府、特别市政府(直辖市)所属的各厅、各局以及各县也可考虑设置日本政治顾问」。 这是汪填海所无法接受的,因为若是按照兴亚院联络委员会的意见,不仅新政权之中央机关,就连县一级的政府机构都有日本政治顾问在前台活动。 「谈判嘛,本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楚铭宇自然知道汪填海为何生气,他宽慰说道,「日本人狮子大开口,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反而说明日本人是有诚意的。」 程千帆竖起耳朵听着,他隐约猜到汪氏与日本人之间的谈判似乎并不如汪填海方才接受记者采访所说的那般顺利,应该是遇到麻烦亦或是日汪谈判分歧严重,而最可能的便是日本人索要过高。 对于楚铭宇所说的‘日本人狮子大开口,反而足以体现日本人是有诚意"的这个说法,程千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欺欺人到何等地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自为中华未来奔走,其间之辛苦,我愿甘之如饴。」汪填海驻足在一处假山前,说道,「唯世人、民众之误解,令我伤心。」 「愚昧民众受重庆伪政权蛊惑,难以分辨是非。」楚铭宇说道,「有识之士,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开阔视野,识得寰宇道理,深知中日之间差距恒大,他们是能够理解先生您的苦心的。」 汪填海摇摇头,心中的郁闷并未缓解多少,就在前几天,有学生在法租界***,高呼反对汪氏之口号,认为汪氏与日本之谈判,尤其是传言会放弃满洲之决定是割地求和,更是说汪填海是当代秦桧,这令汪填海很不高兴。 「千帆。」楚铭宇说道。 「秘书长。」程千帆赶紧两步跟上前。 「你是年轻人,自然了解年轻人的想法。」楚铭宇说道,「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抨击汪主席对日之东四省相关政策,你怎么看?」 程千帆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他思忖了约莫半分钟的时间,这才表情认真开口说道,「主席,秘书长,我是国党党员,就从一名年轻的国党党员的角度来思考此事?」 「可以。」汪填海微微颔首,事实上,程千帆说以一个年轻国党党员的身份和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内心是期待的,「党国之未来在你们年轻人的身上,我是愿意多倾听你们年轻人的声音的。」 汪填海看着程千帆,目光中带着希冀之色。 「事实上,关于东四省之问题,这并非一个新问题。」程千帆思忖说道,「正如主席在讲演中所提到的,二十七年四月中国国党在武汉开临时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对此问题,是有明确的表示的。」 「此外,在今年九月在上海开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更加以确定。」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我犹记得,当时党代会的时候,与会人员对于主席的讲演报以热烈的掌声。 」 他看着汪填海,表情认真且郑重,「我们的全国大会党代表,来自社会各阶层,有政治家,有军人,有工人出身,有来自农村、城市,此足可说明汪先生的和平救国纲领是受到最广泛之民众的拥护的。」 「进一步说说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汪填海说道。 「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矢志追随汪先生您,所以对先生之和平救国纲领了解很深入,愈是了解,愈是敬服。」程千帆的眼眸中闪烁热情的光芒,「先生问我,我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 他看着汪填海,「些许人的非议,在千帆看来,主要原因在于不了解,他们受到重庆的蒙蔽和蛊惑,只愿意相信外界强加给他们的错误思想,却不愿意真正的深入的去研究先生之和平救国纲领。」 程千帆朗声说道,「千帆认为,这才是目前最主要的矛盾所在,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误解,才会被人利用,倘若彼此多一些了解,更多人愿意俯下身来,认真研究先生之和平纲领,愿意睁开眼看世界,我相信他们会发自内心的支持和认可先生之和平救国纲领的,也更能体会到先生在诸如东四省等问题上的,是何其忍辱负重!」 因为情绪激动,程千帆的眼眶有微微泛红,「值此世纪飘零之际,国将不国,实乃中华民族存亡危急之时,幸有先生大义,忍辱负重,义无反顾为华夏同胞奔走,中华幸有先生!民族幸有先生,党国幸有先生!」 他看着汪填海,动情说道,「我犹记先生在全国六次大会上所说的话——」 程千帆朗声,以饱满的感情,饱满的激动情绪说道,「一切为了华夏同胞……我们从前是同胞,现在是同胞,将来也是同胞,只要能够比肩携手,共同向着增进彼此国家人民的幸福,保障东亚的永久和平而努力。」 「先生之言,字字珠玑,字字真理,震耳发聩!」程千帆激动说道,「为了华夏同胞,这话真好!」 「先生大义,当受一拜!」说着,程千帆朝着汪填海深深一鞠躬。 汪填海的神态激动,眼眶甚至微微泛红,他是一个非常容易动感情的人,看着情绪激动、真情流露的程千帆,汪填海心中高兴,更可用快慰来形容,他指着程千帆,对楚铭宇说道,「有这样的年轻人,一时之误解和非议又算什么呢?有中华最先进、最开阔眼界的这批年轻人的理解和认可,再苦再累,我甘之如饴——」 说着,汪填海指了指程千帆,「此,足慰我心啊。」 楚铭宇也是非常高兴,抚掌赞叹道,「此可谓,公道自在人心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77章 党国干城(【禛言】盟主加更1下/4) “很不错。”楚铭宇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眼中也满是赞许之色。 他让程千帆来回答那个问题,本就是给这位世侄一次在汪主席面前表现的机会。 当然了,机会给争取来了,能不能抓住机会这就是程千帆自己的本事了。 而这本身也是楚铭宇对程千帆的一次考验,对这位世侄在关键时刻的应变能力、谈吐能力以及学识的考验,更是对程千帆的郑智立场的考验。 若是可堪,他自不吝栽培,若是不堪场面,看在程文藻的面子上,他也可保程千帆当下之富贵,其他就不必多言了。 所幸,结果是好的,程千帆通过了这次考验,并且在这份即时测验中答出了高分,楚铭宇是非常满意的。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千帆表现之出色是超出了楚铭宇的心理预期的。 楚铭宇本以为程千帆会以年青人的身份,代表年轻人发表一篇支持汪先生的长篇大论。 程千帆没有那么做,他旗帜鲜明的支持和追随汪先生,然后更是指出来,这是因为他信奉汪先生之和平救国理论,愈是深入了解,愈是坚定了追随汪先生之决心,而其他一些年轻人之说以质疑、乃至是诋毁汪先生,乃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甚至不愿意去了解,若是他们果真愿意认真了解和平运动之纲领,愿意睁开眼睛看世界,而不是受到重庆之愚昧蒙蔽,他们自然会豁然开朗,果断走在支持汪先生的道路上。 相比较楚铭宇此前所设想的那般,很显然程千帆这般回答更妙,此乃能够让汪填海欣慰之真心话。 果不其然,汪填海很满意,对于这个崇敬自己,坚定不移的追随自己的,真诚实意的年轻人愈发欣赏。 而对于楚铭宇而言,程千帆这样的表现也是给他挣了面子的。 “都是叔叔教导。”程千帆说道,“侄儿素来愚钝,幸而有叔叔一路教导,才不至于误入歧途。” “好啊,好啊。”楚铭宇高兴的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文藻兄泉下有知,见你如此成材,也当含笑。” 听得楚铭宇提及先考,程千帆也是红了眼睛。 “这幅字,好好装裱起来。”楚铭宇说道,“此乃汪先生对你之褒奖,更是巨大之期许。” “是。”程千帆正色说道,“侄儿定不负叔叔期许,不负汪先生鼓励。” …… 汤浩来到二楼。 在一个靠近老虎窗的走廊处,有两名枪手兢兢在位。 “怎么样?”他问道。 “报告处长,并无异常。”当先一人回答说道。 汤浩点点头,像是此两人一般的枪手,汪公馆有八人,都乃军中好枪手,素有百步穿杨之能力,乃汪公馆之重要暗中护卫力量。 又走到走廊的一处,汤浩问一个手捧望远镜者,“邵文,可有异常?” 在邵文的身侧,有一名枪手依然坚守岗位,只需要邵文一声令下,此人便可开枪射杀可疑目标。 “报告处长,无有异常。”邵文回答说道,他的目光中带着好奇之色,“处长,那个人是谁,看起来对汪先生非常崇敬。” 他在望远镜可以清晰看到,那人眼眶泛红,看汪先生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尊敬、敬仰。 “程千帆,这个名字你们应该听说过。”汤浩说道。 “原来是他啊。”邵文点点头,此前南京谈判的时候,他因为伤寒休息在家,并未见过程千帆,不过,后来却是经常听同僚提起过此人。 “好生做事,不可懈怠。”汤浩叮嘱说道,“汪先生之安危在你我手中,中华之未来,民族之未来更系于汪先生,大家且须谨记,时时鞭策警醒。” “是。”邵文正色说道。 汤浩满意的点点头,随之离开了。 对于这些保镖护卫,乃护卫汪先生之安全的重要屏障,每一个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甄别的,更是每周都要进行郑智活动课,向众人讲演汪先生之伟大事迹,讲演汪先生之和平救国纲领,讲演汪先生之于中华,之于党国之天大干系,如此方可最大程度确保众人之忠心。 …… “先生。”汤浩恭敬说道。 汪填海微微颔首,他是一个性情多变的人。 有些时候喜欢听人称他为‘主席’,此乃国家元首。 有时候喜欢听人称呼自己为‘总裁’,此乃他梦寐以求从常凯申手中争夺的位子。 他还渴望“委员长”的称呼,此乃军政委员会委员长,手握国家军权,这是汪填海一直梦寐以求却不得的位子;汪填海虽在日记里以“独裁之流氓武夫”表示对常凯申的蔑视,实则是羡慕不已,他自然知道常凯申能坐稳那个椅子,其黄埔校长的身份,其手握中央军军权乃最大之倚仗。 有时候,汪填海又偏爱“先生”、亦或是“汪先生”的称呼,在素来自诩为国父指定接班人的汪填海看来,“先生”、“汪先生”的尊称,代表了传承,呼应了他正统、唯一接班人的身份: 那个青帮小瘪三出身的常某人竟然也敢以孙先生接班人自居,简直是恬不知耻,他汪某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 汪填海微微颔首,示意汤浩继续说。 “属下已经仔细询问,查勘。”汤浩说道,“一切正常,并未发现可疑。” 他说道,“小邵也说了,程千帆对先生极为尊敬,神态真诚,可见其人是无比尊敬先生的。” “我早就说过了,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华夏,为了民族,为了四万万同胞,为了党国,凡有识之士,明理之人,皆会感动支持的。”汪填海沉声说道,“程千帆乃顾公之孙,我之努力,顾公若在,也会鼎力支持的,更何况顾公之孙乎?!” 他看了自己的警卫处长一眼,不悦道,“可是你们啊,一个个那般小心,这个要提防,那个也要提防,我汪填海难道是举世皆敌么?” “先生教训的是,我们只考虑那些见不到和平的宵小作乱,却不曾考虑其他,是我们太过矫枉。”汤浩恭敬说道,“以后一定注意改进。” 他的心中是腹诽的,倘若他们不这般严密保护、查勘,恐怕汪先生根本不敢见人的。 汪填海这才满意点点头。 他忽而又问道,“秘书长身体可好?” 汤浩一愣,然后赶紧回答,“属下观秘书长脸色,应是身体无恙。” 汪填海点点头,然后心中又难免泛起一丝愧疚,楚铭宇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竟然怀疑,属实不应该啊。 他拿起毛巾擦拭额头,都怪梦,他方才睡意朦胧,才会吓了一跳的。 又想到楚铭宇将那个年轻人带来,显然是青眼有加。 汪填海心中琢磨,此事不好言,更不可言。 也罢,对这位楚老弟的一丝愧疚而来的情分,便转移到年轻人身上罢。 …… 程千帆将手中的书卷随手放在客厅茶几上,他接过妻子递来的茶杯,小小呷了口,然后才呷了小大口,舒服的叹口气。 “这是什么?”白若兰拿起茶几上的书卷。 打开来看,确实一副字赫然纸上: 党国干城! 再看落款,白若兰也是惊的好似那书卷烫手一般差点甩出去,然后却是又莞尔一笑,“这是可以传家的哩。” 程千帆看了妻子一眼,轻呷一口茶,骄傲笑,向妻子显摆的样子道,“汪先生也夸我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这章是【禛言】盟主加更1下/4。月底了,求月票啊,各位大大。求订阅,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878章 电报两总部 「真要裱起来?」李浩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卷,神态嫌弃。 帆哥喊他过来,说是得了一幅墨宝,要好好的装裱,他喜滋滋的接过来看,看到落款的‘汪填海",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当然。」程千帆瞥了浩子一眼,「不仅仅要装裱,还要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手艺。」 「行吧。」李浩说道,「反正帆哥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了。」 「咛只港都。」程千帆瞪了李浩一眼,「将来汪伪政权成立后,这幅字的作用就大了去了。」 李浩这才喜笑颜开,手里捧着书卷,正式把这幅字当作宝贝。 程千帆也是看乐了。 他今天那一番表现显然很得汪填海欢心,汪氏兴致颇佳,最后竟然回到书房亲自写了这么一幅字送他,以兹勉励。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到时候,这幅字在厅前一挂,他可是汪先生钦点的党国干城啊。 不过,程千帆旋即苦笑一声,有了这么一幅字,在任何爱国人士、在各方抗日势力的眼中,他都是汉女干,而且是那种最铁杆的汉女干,估计更多人要欲除他而后快了。 「帆哥,照片洗出来了。」李浩从身上掏出几张照片递给程千帆。 这是‘鲁伟林"在春风得意楼险些被特高课的人抓捕那天,程千帆下令将珍妮、艾丽佛以及鲁伟林等相关人员押走后,李浩隐藏在暗处偷偷拍下的照片。 程千帆拿起照片看,总计四张照片,其中两张照片只有那个自称小野航的特高课特工,还有两张照片是小野航与一名男子在一起。 其中一张照片,只看得该名男子的背影。 程千帆盯着照片中这背影看,他有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然后他即刻拿起最后那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小野航与那名男子走出春风得意楼大厅时候所偷拍的。 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原因,没有能够拍到正脸。 不过,侧脸还是略清晰的,只是看了这侧脸一眼,程千帆便认出来这人是谁了,难怪方才看背影他觉得面熟: 此人赫然是今天在愚园路汪公馆所遇到的那名记者,暨《上海每日新闻》的记者楼汉儒! 他的直觉是对的。 程千帆当时就隐约觉得这个楼汉儒有些古怪,原来此人竟是特高课的特工。 特高课的人假扮记者,或者是以记者的掩护身份采访汪填海? 还是说,此次采访本就是一次做戏,这名以楼汉儒的身份活动的特高课特工乃是本职工作? 程千帆无法确定,不过,此番能够确定这个楼汉儒是特高课特工,这本身就是较大的收获。 程千帆忽而心中一动: 汪填海知道这个楼汉儒是特高课特工吗? 从抽屉里摸出打火机,程千帆将四张照片都点燃,看着照片烧为灰烬,他又用一根铜条将灰烬捣烂,这才放心。 有意思。 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记起来那个楼汉儒当时离开汪公馆的时候,似乎是有话要对他说,最终却是欲言又止的离开了。 是真的有什么话要最自己说? 还是此人另有企图?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楼汉儒若果然是冲着他来的,两人此后必然会再有接触的。 程千帆冷哼一声,不管此人目的为何,这人显然不知道其人的真实身份已然暴露,如此,他这边自可以不变应万变,坐视对方的表演。 …… 「我在汪公馆碰到了宫崎健太郎。」千北原司对三本次郎说道。 「宫崎 ,他去汪公馆做什么?」三本次郎微微惊愕。 「是跟着楚铭宇去的。」千北原司说道,他轻笑一声,「看起来楚铭宇确实是对程千帆这个世侄颇为照顾。」 「此事已经调查过。」三本次郎点点头,说道,「程千帆的父亲程文藻与楚铭宇是故交。」 停顿一下,三本次郎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两人的关系,宫崎也正式汇报过,程千帆深得楚铭宇青睐和信任,这对帝国是有利的。」 千北原司微微皱眉,他能够听得出来三本叔叔对宫崎健太郎还是颇为信任和欣赏的: 三本叔叔同意对宫崎健太郎的调查,只是出于职业习惯以及特高课课长的职责本身,但是,实际上三本叔叔对宫崎健太郎还是信任的,或者说,三本叔叔是倾向于宫崎健太郎是没有问题这样一个结果的。 这令千北原司心中不满,他本是要向三本次郎汇报他在汪公馆故意留下了一个小尾巴,以兹为以后同宫崎健太郎的接触进一步布下陷阱,不过,鉴于三本次郎对宫崎健太郎的倾向性信任,他最终选择瞒下此事。 不满的不仅仅这些,影佐祯昭将他从特高课借调到了梅机关,三本次郎没有能够阻止,这也令千北原司不满。 虽然从客观来说,梅机关职权要在特高课之上,但是,在特高课他有三本次郎做靠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情,甚至可以在某些事情上为所欲为,但是在梅机关则不然,堂堂帝国优秀特工竟然被分配去做一线的小喽啰工作,这是千北原司无法接受的。 当然,千北原司也知道自己是影佐祯昭指明要借调的,三本次郎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但是,他是三本次郎从南京点名要过来的,三本次郎却没有能力护住他,他当然有理由愤懑。 似是感受到了千北原司的情绪,三本次郎看了他一眼,「影佐机关长既然安排你假扮记者采访汪填海,自然是有他的意图的。」 他表情严肃的叮嘱千北原司,「你还不够资格让影佐俯下身子去逗弄。」 千北原司的脸色阴沉,他不喜欢三本次郎的这个比喻,但是,理智也告诉他,道理没错。 就是话难听。 …… 程千帆放下耳机,快速、麻利的收好电台。 今日与汪填海的会面,还被汪填海赠字,此事他不敢耽搁,方才先后向‘农夫"同志,以及戴春风进行了汇报。 按照组织程序,与汪填海见面这样的大事,他需要直接向‘翔舞"同志汇报的,不过,‘翔舞"同志目前还在苏俄治疗胳膊旧伤,故而,他现在只需要向‘农夫"同志汇报,‘农夫"同志会将相关事情向远在苏俄的‘翔舞"同志汇报,并且记录在档的。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戴春风手中拿着刚刚收到的‘青鸟"急电,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然后舒展开来,又皱起,又舒展开来,最后是兴奋的表情中却又有略古怪之色。 「局座,可是上海那边出了什么事?」余平安问道。 他知道这是上海‘青鸟"来电,其他并不知晓。 「你也看看。」戴春风将电报纸递给余平安。 「‘青鸟"竟然获得汪氏赠字?」余平安惊讶说道,「还是‘党国干城"?」 他不禁笑出声。 此事着实是好笑,军统的战略级特工就那么的站在汪填海身前,还颇受汪填海欣赏,甚至还被汪填海手书‘党国干城"相赠! 「这么好笑么?」戴春风说道。 「党国干城。」余平安又笑了,他向戴春风 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实在是忍不住。」 戴春风看了余平安一眼,然后他是莞尔,确实是愈琢磨愈好笑。 他决定将这件事向校长汇报,这么可乐的事情,自然要报于君前,愈是可乐,愈能体现军统的能力。 想必看到汪填海竟被程千帆耍弄,还亲为手书相赠,校长定会开怀大笑的。 同时,此也可帮程千帆提前备案,毕竟是汪氏亲自赠字,还是颇多忌讳的,此时若是不说清楚,将来也是一桩烦心事。 而此时说清楚了,这就是值得骄傲的功绩。 …… 「此事你怎么看?」戴春风问余平安。 「我同意‘青鸟"的判断。」余平安思忖说道。 在电报中,‘青鸟"还提及了他的一个猜测,暨: 汪氏与日本人的缔约谈判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关键的时刻,而且可以猜判,日方的条件一定是非常苛刻,以至于汪填海都难掩愤怒,私下里抱怨。 「能够令素来以儒雅君子之伪善示人的那位都愤怒,可见日本人的要求定然殊为苛刻。」余平安继续说道,「那么,这份日汪密约定然极尽卖国,我们若是能够搞到这份密约,一可揭露汪氏卖国之真面目,二可让全国民众更加唾弃汪氏,令蠢蠢欲动者不敢再上蹿下跳。」 「说得好。」戴春风颔首赞叹,「我正有此意。」 在看到程千帆在电文中汇报说,汪氏与日本人的密约谈判已经进行到非常关键时刻,且日方条件定然殊为苛刻,戴春风就敏锐的意识到这份即将诞生的‘日汪密约"的重要性。 「可惜了,‘青鸟"应是无法接触到这份密约的。」戴春风略遗憾的摇摇头。 此‘日汪密约"乃是顶级机密,料想除了参与缔约谈判的汪氏重要人物,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 所以,指望‘青鸟"去谋取这份‘日汪密约"是不现实的。 「‘青鸟"是无法接触到此等机密条约,不过……」余平安思忖说道,「楚铭宇是有资格,且有机会接触到的。」 戴春风闻言,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 桂林,八办。 ‘农夫"同志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然后他重新戴上眼镜,又认真看了看‘火苗"同志发来的电文。 「好小子!」‘农夫"同志高兴赞叹。 当年那个在‘翔舞"同志、‘旺庸"同志、程文藻同志、苏稚芙同志以及他还有其他同志开会的时候,在门外以玩耍之名放哨的小家伙,现在已然成长到这般地步,他岂能不开心,岂能不骄傲! 烈士的后代每一次立下新功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欣慰和快乐。 略一思索,‘农夫"同志当即做出决定。 他将电文原文转发给延州的教员同志,以及在苏俄养伤的‘翔舞"同志,并且将自己对于‘火苗"同志在电文中所汇报的情报的分析同时发送过去。 在接到电文之后,‘农夫"同志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事非比寻常,要保护好年轻的‘火苗"同志。 有些事,提前说清楚,自是功劳,若是疏忽了,就是麻烦事了。 当然,有‘翔舞"同志和他作证明,教员同志也对这小子很欣赏,他并不担心什么,只是根据组织纪律且须要如此严谨。 …… 极司菲尔路,七 十六号。 「董科长,这个人,这个人……」一名男子被带到董正国的办公室,他指着手中的一份通缉令,激动说道。 「段武阳,这个人你认识?」董正国心中一喜,当即问道。 他知道段武阳手中拿的通缉令是怎么回事,特高课那边正在搜捕红党鲁伟林,据说此人是红党重要人物。 「他就是罗延年!」段武阳语气激动说道。 「谁?」董正国一下子站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段武阳的眼睛,「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罗延年。」段武阳被董正国的表情吓了一跳,然后咽了口唾沫,赶紧说道,「红党上海市委委员,抗日对敌工作部部长。」 「那个罗延年?」董正国再度确认问道,「我们此前抓了好些年没有抓住的罗延年?」 「是,就是那个罗延年。」段武阳用力点头,他明白董正国的意思,董正国指的是他当初还在国党党务调查处的时候搜捕红党的往事。 「你知道他在哪里?」董正国一把揪住段武阳的衣领,质问道。 这个罗延年是上海红党匪首之一,他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此人就是被上峰点名要的红党匪首,便是在薛应甄薛先生的那本红党要犯名单中,此人也是挂了号的。 特高课通缉‘鲁伟林",此人是特高课抓捕而不得的,日本人抓不到的人,若是他和七十六号能够抓捕得手,这可就是直接将特高课给比了下去了,在日本人那里也是可趾高气扬的! 段武阳乃红党,他既然认出了这个罗延年,莫不是此人知道罗延年的藏身之所? 段武阳被董正国揪住衣领,他吓坏了,且有些喘不过气,「董科长……」 董正国赶紧松开手,「快说。」 「我……」段武阳大口喘息,然后咽了口唾沫,「我不知道。」 董正国的脸色阴沉下来,更且失望,然后他就听到段武阳说道,「我认识罗延年,熟悉他的一些习惯,我可以带人去街上搜查。」 听得段武阳这般说,董正国却是并未一口答应,而是以审视的目光看向这名受刑不过才投诚的前红党分子。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79章 上海站在行动 段武阳是红党,为七十六号所捕拿,大刑之下选择了投诚。 不过,此人自称在红党内部只是普通党员,并不知道什么机密。 而且,段武阳表示自己是秘密党员,属于红党的暗子,除非上级主动联系他,他是不需要、也不应该主动联系上级的。 如此的话,这个段武阳在董正国的眼中就是一根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正常来看,此人并无太多价值,但是,这人既然是红党的暗子,万一从段武阳的身上能够勾连出某重要红党呢? 故而,董正国对段武阳是既报以期待,却又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此时此刻,段武阳主动请缨要帮助他们抓捕红党上海市委委员、对敌工作部部长罗延年,这积极的态度却反而引起了董正国的怀疑和疑虑。 「你既然知道罗延年,并且见过此人!」董正国看着段武阳,目光审视,「此前为何一直没有说?」 这便是董正国现在最大的怀疑。 「我怕死。」段武阳在董正国的目光逼视之下,沉默了好一会,苦笑一声,说道。 「什么意思?」董正国皱眉。 「我确实是知道罗延年,也见过他,罗部长是我的老上级。」段武阳说道,「只是我不敢交代这件事。」 他看着董正国,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入党介绍人就是在民国二十三年投诚了党务调查处,后来被红党特科锄女干。」 「所以,你怕,你怕和你的那个入党介绍人一样被红党锄女干队除掉?」董正国若有所思,说道。 他是党务调查处出身,对于这样的事情很熟悉,可谓是专业对口。 「我投诚七十六号,但是,对红党的危害并不大,这也许罪不至死。」段武阳很光棍的点了点头,「我如果知道罗延年的下落,也便招供此人,也好立下大功,但是,我只是见过罗延年,其他却并不知道,如果说出这件事,自然会被你们下令去搜查罗延年,这么招摇的叛徒,必然被红党视为必除之人。」 「你倒是看的透彻。」董正国看了段武阳一眼,怒极反笑,「你这么说,也不怕我发怒?」 段武阳苦笑一声,没说话。 「为何现在却愿意出来指认罗延年了?」董正国又问。 「罗延年是我手里最大的底牌,我现在再不站出来,后面想要立功就更没有机会了。」段武阳说道。 他实际上是害怕的罗延年在日本人那里暴露,被日本人通缉,红党内部必然会调查罗延年为何会暴露,如此的话,他作为罗延年的老部下,自然也在组织调查的人员之内,如此一来,他现在又是叛徒,很可能会被红党误以为是他出卖的罗延年。 既然如此,他索性便一狠心将自己手里这最大的筹码拿出来换荣华富贵。 董正国点燃一支烟卷,轻轻抽了一口,然后他看了段武阳一眼,「你是一个聪明人,却不是一个好的投诚者。」 「老弟!」他拍了拍段武阳的肩膀,「既然走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说着,董正国拿起那张日本人的通缉令,对段武阳说道,「记住了,你是看到这张通缉令,看这人眼熟,冥思苦想才想起来罗延年这个人的。」 「董科长,大恩不言谢。」段武阳很感动,抱拳道谢。 「下不为例。」董正国冷冷说道,「随我去见李副主任。」 …… 「正国来了。」李萃群正在批阅文件,看到董正国引领一个人进来,点头颔首说道。 苏晨德要带董正国去南京,董正国也愿意去南京。 不 过,却是被李萃群否决了,他强留董正国在上海。 这是一个人才,在童学咏以及汤炆烙叛出七十六号之后,李萃群手下也出现人才匮乏。 他答应苏晨德,只留董正国半年,半年内七十六号定当破获中统亦或是军统的一些组织,如此人才这不就来了嘛,也便可以放董正国去南京了。 董正国被强留上海后,工作态度依然认真,一直兢兢业业,这也令李萃群对此人更加欣赏。 「这人就是罗延年?」听了董正国的汇报后,李萃群惊讶出声。 对于罗延年这个人,李萃群也是多有耳闻的。 此人是上海红党积年匪首之一,长期位列党务调查处缉拿榜单之上。 「是的,可以确认。」董正国点点头,他指了指段武阳,「段武阳看了通缉令上的照片,觉得眼熟,他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很好。」李萃群点头夸赞,日本人那边只查到了此人的化名鲁伟林,对于鲁伟林的真正身份并不知晓,他们这边却是能够很快查实鲁伟林的真实身份,此足以令李萃群满意。 「董科长。」李萃群看向董正国。 「主任。」 「这件事交给你负责。」李萃群吩咐说道,「争取在此人逃离上海之前成功抓捕。」 「主任也认为这人可能已经出逃?」董正国问道。 「红党连夜紧急救人,鲁伟林已经暴露,安全起计,已经暴露的上海市委委员是不应该留在上海的。」李萃群说道。 如果罗延年只是普通红党,他或可继续留在上海,但是,一个已经暴露的上海市委委员,相比较其留在上海工作带来的贡献,他留在上海带来的隐患更大,除非此人是工作是无可替代的。 「或许红党那边认为日本人只知道鲁伟林是红党,其真正的身份并未暴露,他们抱以侥幸心理呢?」董正国提出自己的猜测。 当年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在苏晨德的带领下,他们经手缉拿、捕杀了很多红党,其中不乏这等出于侥幸心理的红党。 「权且一试。」李萃群点了点头,说道。 …… 东方饭店。 饭店的一层大厅是说书场,是为东方书场。 此时正在演出文明戏、 「好极!」陈功书抚掌,神态高兴说道。 说着,打了个响指。 立刻有侍者送了花篮到台上。 此乃投花打赏,一个花篮五个大洋。 陈功书对这文明戏着实喜爱,确切的说,他喜欢看文明戏的太太们。 东方剧社的文明戏有很多老主顾,多是一些太太、少奶奶以及小姐阶级的娘们儿。 有戏太太戏瘾来了,还会登台表演文明戏,这也是文明戏经常同样一出剧目却反复表演的原因: 给票友登台表现的机会。 陈功书现在正疯狂迷恋其中一位太太。 或者说,他在假扮这位太太的追求者。 至于说是不是假扮,就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了。 这位太太长相甜美,是伪大道市政府民政厅副厅长闫子云的情妇。 闫子云是铁杆汉女干,与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狼狈为女干,强行征集棉花、煤炭、粮食、布匹等物资以供应日军。 此人也被军统上海站列为刺杀目标。 只是闫子云此人非常谨慎,行踪不定,且有安全保护,一时之间很难获得刺杀机会。 有手下便想到一个计谋,闫子云此人性好渔色,可以从闫子云的女人下手: 盯着闫子云的情妇,必然可以捕捉 到闫子云的踪迹的。 陈功书喜欢其力亲为,他亲自调查了闫子云的情妇,然后这位见到黎女士,旋即惊为天人。 随后,陈功书便亲自制定了这个刺杀计划: 派遣一人接近黎女士,假扮狂热追求者,如此必然激得闫子云现身。 陈功书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自己亲自执行此任务。 一方面,作为上海区区长,自己的气度、谈吐、学识自然是当之无愧最佳,如此方可吸引这位黎女士的注意和青睐。 另外,他陈功书本就是行动高手,有他作为当事人,待闫子云出现的时候,他可果断下手锄女干,如此可以避免临机调派人手之麻烦。 程续源认为此计划不妥,陈功书亲自出面太过冒险。 而桂倩则私下里对丈夫说的更直接一些, 她认为陈功书是见色起意,假公济私。 陈功书向总部去电要求调离程续源以及桂倩,总部未批准,因为此事两人早已经裂痕公开化,故而程续源只是例行公事劝说一遍,陈功书不听,程续源也便没有再劝。 就在此时,一名手下急匆匆来到陈功书身边。 「大哥,快走。」 「怎么了?」陈功书吃了一枚甘草梅子,说道。 「闫子云的人来了。」 「来得正好……」陈功书大喜,然后他眉头一皱,「闫子云来了没?」 「没。」手下急切说道,「他请了张笑林的手下带人过来,来人不少,大哥快走。」 艹! 陈功书扔下几枚银元在桌子上,起身就走。 闫子云这个老乌龟不按套路出牌! …… 陈功书离去没两分钟,一伙人闯入东方书场,现场一片乱糟糟。 看文明戏的太太小姐受了惊吓,纷纷怒斥。 台下的一个角落,石磊正陪着小池以及一名日本女子看文明戏。 女子是小池新近结识的朋友,确切的说是小池正在追求该名女子。 小池让石磊找一个适合谈笑沟通的所在,石磊便推荐了这个书场。 「太君。」石磊小声说道,「是张笑林的人。」 他注意到小池皱着眉头,便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场景,小心翼翼说道,「我过去一下?」 小池点了点头。 石磊便走过去,找到领头之人,此人相貌粗鄙,言语倨傲,不过在石磊拿出一份证件,又指了指小池那边后,此人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 很快,这伙青帮人员离开。 石磊回来邀功,「太君,现在清净了。」 「张笑林的人来这里做什么?」小池问道。 石磊便笑着说了是民政厅的闫子云请了新亚和平促进会的人来帮自己‘捉姧夫"的事情。 小池先是哈哈一笑,然后他的笑容收敛,目光一沉。 「石桑。」小池说道,「你觉得这个人既然敢追求闫子云的情妇,会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吗?」 石磊想了想,摇摇头,「这人如果是不知道黎紫衣的身份,岂会在方才吓得逃走了。」 「他既然知道黎紫衣的身份,还敢追求这个女人,并且是数次出现在东方书场。」小池轻笑一声说道,「这人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应该是不惧怕和闫子云直接碰面的,但是,今天为何逃走?」 「是因为保镖太少,所以害怕……」石磊猜测说道。 小池摇摇头,「他都不怕闫子云当面,还会怕这些小瘪三,这人若是有背景的,只需要说出自己身份,张笑林的人自然不敢动他。」 石磊皱眉思索,「那就奇怪了。」 小池则是若有所思。 …… 数日后。 程千帆看着手中的拜帖,若有所思。 拜帖是《上海每日新闻》的记者楼汉儒请人送到巡捕房的。 此为公事。 《上海每日新闻》想要采访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就欧洲战局对于上海,对于法租界的影响,请‘小程总"且谈一谈。 「帆哥,这个楼汉儒搞什么鬼?」李浩低声问道,「帆哥觉得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他自然清楚这个楼汉儒实为特高课特工,这人以《上海每日新闻》的记者身份想要接近帆哥,这必然是动机不纯。 程千帆知道李浩口中的‘身份"指的是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他的宫崎健太郎的身份是机密,但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不知道这个楼汉儒属不属于该知道的人。 「既然他要耍一耍,就陪他耍一耍。」程千帆轻笑一声。 「那我打电话回复那边了?」李浩问道。 拜帖言说请求采访‘小程总",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可由程千帆来定。 「就后天吧。」程千帆想了想说道,「后天下午,就在我的办公室。」 「是。」 …… 也就在这一天的下午,麦兰码头。 一名女子在军统特工的监押下下船上岸,随后很快就被黄包车拉走。 「陈小姐,见到令兄,知道该说什么了吗?」陈功书看了一眼神态怯怯的女子,表情严肃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0章 都在搞策反 “知道。”陈娟义点点头,小声说道,“来之前父亲也叮嘱我,定要劝说兄长悬崖勒马,不再做汉奸。” “不仅仅是不再当汉奸。”陈功书说道,“是要立功赎罪。” 他表情严肃,“明初老弟现如今误入歧途,气节有亏,然只要将功补过,还是好同志。” “是。”陈娟义红了眼睛说道,“父亲给兄长写了信,也力劝兄长悬崖勒马,立功赎罪。” “家书在哪里,可否给我看看。”陈功书虽是询问口吻,实则直接伸出手。 陈娟义没有拒绝,从行李中取出剪刀,将缝在衣物里的书信取出来递给陈功书。 “令尊深明大义,令人敬佩。”陈功书阅罢,将书信折叠好放回信封,递还给陈娟义,态度也愈发郑重说道。 陈娟义不说话,小心的收好书信,心中苦楚不已,兄长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整个陈家在老家都抬不起头,她本说好了一门亲事,对象家知道陈明初当了汉奸,当即悔婚,言称不与汉奸家族攀亲。 “联系陈明初,安排陈小姐与其相见。”陈功书看向情报一组组长毕先登,说道。 毕先登想了想,说道,“区座,你看安排在哪里见面合适?” “沧州饭店吧。”陈功书说道。 沧州饭店有上海区的内应,行动比较方便,也更加安全一些。 “是。”毕先登点点头,他也觉得沧州饭店更合适,最起码在有自己人的地盘会心安不少。 “先派人将老板的手书给陈明初送过去,请他转交给王鉄沐。”陈功书说道。 “是。”毕先登点点头。 护送陈娟义来沪的军统人员还带来了戴春风给王鉄沐的手书,希望能够劝说王鉄沐反正。 …… “厅长,此事你怎么看?”陈明初面色忧愁,问王鉄沐。 王鉄沐不说话,他还在看手中的书信。 他认得这确实是戴春风的笔迹。 戴春风在书信中可谓是软硬兼施,兼且言辞恳切。 “余遇君素厚,弟念数年来患难相从,凡事曲予优容,人或为之不平,余则未尝改易颜色,似此无负于汝,而汝何敢竟至背余事逆耶!汝天理何在?良心何存?“ “汝一人投敌,曷为一时失足,容有可谅之处,后出首平津之同志,是汝甘心作贼而欲自绝于国人矣。” “余本欲直令同志锄奸,惟念你我兄弟之情分……” “汝现居逆方高位,有机与汪逆接近,正可乘间为我而图之,故特准上海方面与汝接触。若果能出此,则不惟往者不咎,且必能以汝之此项功绩而邀逾格之重奖也,戴罪图功,此其时矣。望毋负余意,余由明初代达。” 王鉄沐阅罢,额头上有细密汗珠浮现,他身体倚靠在沙发上,久久不语。 “厅长。”陈明初又说了句。 他是以九月初特工总部改革编制后成立的职务称呼王鉄沐的,当时王鉄沐被任命为特工总部第一厅厅长。 不过,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后,九月份设编的八个委员会与各厅都取消了,改为四处四室。 陈明初现在的职务就是第一处处长,第一处主要负责对付军统。 而此次改革,王鉄沐在特工总部暂时不再出任重要职务,王鉄沐的身上现在只有一个八月份在上海召开的国党六大中央委员的职务。 “他们何时与你联系的?”王鉄沐问陈明初。 “有人投书过来,我见了书信大惊,慌忙来见你了。”陈明初说道。 王鉄沐看了陈明初一眼,他不太相信陈明初口中的‘投书’之说,不过,他并未揭破,有些事情、有些说法,本就是一个说法罢了。 “你我兄弟走到这一步,完全都是被郑利君逼迫至此。”王鉄沐想了想说道。 “厅长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陈明初皱眉说道。 戴春风让他反正,他的内心是抵触的,无他,他刚被任命为特工总部第一处处长,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且陈明初深信日本迟早灭亡中国,就如同当年满清定鼎华夏那般,岂会愿意回到重庆那个早晚必将覆灭的偏安小朝廷。 此外,戴春风那边一直在劝说他帮助刺杀汪填海,他得多么傻缺才会答应此事。 故而,此时听得王鉄沐的言语似是有些动心,陈明初的内心则打起了小九九。 如若王鉄沐果然反正,那就对不起了,他能够出卖王鉄沐一次,第二次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甚至于,陈明初的内心隐约是希望王鉄沐叛出七十六号的,如此,他反而要感谢王大哥三番两次送上的人头了。 “戴春风所言虽然有理。”王鉄沐摇摇头,“但是,我不太信他。” 他对陈明初说道,“他让我们帮助刺杀汪先生,这种事太危险了。” “那我们这边……”陈明初沉吟说道。 “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你,想必后续会继续与你接触。”王鉄沐想了想,说道,“且虚与委蛇,一切问题我们慢慢商量。” “明初一切以王大哥马首是瞻。”陈明初慨然说道。 他的心中一松,有王鉄沐这句话,他同重庆那边的接触便有王鉄沐背书了,若是出事,他这边反手将王鉄沐卖了的同时,也有个说法: 他是受到王鉄沐的威胁,假装与王鉄沐虚与委蛇,表面上是和重庆接触,实则暗中侦查,随时准备将王鉄沐以及重庆方面一网打尽。 待陈明初离开后,王鉄沐又拿起戴春风的手书翻来覆去的看,不时地长吁短叹。 他方才与陈明初说他投降日本人是被郑利君所逼迫,此只是一个原因,最直接的原因则是陈明初卖了他! 据他方才观察陈明初的神情,王鉄沐心中警惕,他并不信任陈明初,他怀疑这厮会再卖他一次。 心中这般想着,王鉄沐拿起打火机,打着火,将戴春风的手书点燃。 看着正在燃烧的书信,王鉄沐忽而心中一惊,慌忙将火苗踩灭。 只是,看着已经烧了一半的书信,王鉄沐一时发呆,面色更加阴沉了,索性只能再次打着火,将书信彻底烧成灰烬。 …… 最近,‘小程总’与情妇张萍的私会次数有些多,程千帆身边手下都私下里议论说,张姨太最近颇为得宠,而那位应姨太是行情下降不少哩。 他在张萍家中等候匡小琴,此时此刻正在看报纸。 《申报》成为上海滩少数依然秉持较为客观的态度,报道重庆方面的消息的报社。 “我也听说了,重庆那边物价涨的很快。”张萍看了一眼报纸版面说道。 在年初二月份的时候,国府经济部颁布了《非常时期评定物价及取缔投机操纵办法》,不过,现在历经十个多月后,该办法已经确认失败,国统区物价上涨。 为此,国府经济部在前几天公布了《日用必需品平价购销办法》,试图平抑物价。 《申报》上面有社论,并不看好重庆方面平抑物价的能力,原因很直接,国军最近又接连失地,军事失败必然牵连经济更快走向混乱。 上个月月中的时候,日军第五师团及一个混成旅团在广西钦州湾登陆,随后进军飞速,十六日日侵占防城,十七日侵占钦县。 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电令桂林行营主任柏崇新,令其责成第十六集团军以两个师固守南宁,无令不得撤退;并令杜光庭第五军由湖南衡山增援桂南、傅翼翰第九十九军由湖南湘潭及贵阳移至柳州、姚沌第三十六军自重庆及湖北当阳南下向宜山集结,以增援第十六集团军。 不过,日军来势汹汹,国军接连失地,日军随即攻陷南宁后继续进军,并且侵占战略要地昆仑关,全面威胁中国西南国际交通线和西南战略后方。 “广西会沦陷吗?”张萍问道。 “广西是重庆侧门户,决不能丢。”程千帆摇摇头,说道,“别的不说,柏崇新所部必然死战!” “广西狼兵还是很能打的。”张萍点点头说道。 “柏崇新的精锐部队,多战损在淞沪,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两年多前的第二次淞沪抗战,柏崇新派出广西狼兵从广西一路长途跋涉,走了两三个月来到上海,疲惫不堪的广西兵直接上了战场,然后大片大片的被日军舰炮直接轰炸,经常一发炮弹下去,便是整排整班的士兵被炸飞,尸骨无存,战后上海市民含泪收敛广西狼兵,很多都不得全尸,只能凭借托尼钢盔判断是广西兵的尸骸。 此后徐州会战,那位李长官指挥,广西狼兵三军用命,也是死伤无数,可谓是伤了根基。 此次广西危急,重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令调动位于桂林以北的战略预备队,打起了广西保卫战。 虽然口中说广西不能丢,不会丢,程千帆的内心难免焦灼,广西对于重庆方面太重要了,日军占领南宁、昆仑关,这全面威胁中国西南国际交通线和西南战略后方,必须夺回南宁,不然就麻烦了。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张萍的闺中密友匡小琴女士来拜访。 “我现在都要格外注意,时刻提醒自己。”赵枢理苦笑一声说道,“假扮女人次数多了,我时刻担心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举止异常。” “辛苦了。”程千帆没有笑,他表情严肃说道。 “我最近与孟克图刻意结交。”赵枢理说道,“现在我来说说这个人的情况。” 他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孟克图是王鉄沐的亲信保镖出身,同时也是王鉄沐在平津时候的得力手下。” “孟克图心中有事,总是喝闷酒。”赵枢理说道,“经过我旁听侧击,终于搞清楚了一件事,孟克图曾经结过婚,有妻子儿女,后来妻子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孩子后来得了病也没了,他把这一切都记在日本人的账上。” 程千帆点点头,“是东北沦陷时候的事情?” 他记得赵枢理提过,孟克图是东北人。 “应该是,孟克图没讲,我也不好太过探究此事。”赵枢理说道,毕竟这个话题在七十六号内部还是比较敏感的,他需要注意。 “这个人此前说过王鉄沐是被陈明初害了的话,本人又和日本人有血仇。”程千帆思忖说道,“如此看来,这个孟克图心中有恨,且良心未泯,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他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说道,“如果能够说服孟克图反正,我们铲除王鉄沐、陈明初等汉奸的事情就着落在孟克图的身上了。” “我觉得可以一试。”赵枢理想了想,说道。 看到程千帆点头,他没有再继续问,此乃军统锄奸行动,他们红党秘密参与,能够提供如此重要的情报已经是立下头功了,其他的不需要,也不能涉入,更不能让外人知道此事有红党参与,否则的话,这将给‘火苗’同志带来安全隐患。 “程书记,罗延年同志成功脱险,这会不会给你在重庆那边的潜伏带来影响?”赵枢理关切问道。 “无妨。”程千帆摇摇头,纵观整件事,他并无参与的痕迹,甚至于因为浩子的隐瞒,他一开始都并不知道鲁伟林是红党。 不过,此事须要打一个补丁,程千帆决定找个机会骂浩子一顿。 …… 程千帆没有留在‘张姨太’那里过夜,他晚上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浩子来程府见他。 程千帆将李浩叫到了书房。 “通知桃子,由他安排人与孟克图秘密接触。”程千帆说道,停顿一下,他表情严肃说道,“让桃子安排周希亮与孟克图秘密接触,争取说服孟克图反正。” 他担心桃子会亲自和孟克图见面,桃子胆大心细,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故而他思考再三还是直接点将。 “明白。”李浩说道。 “一定要做好万全应变之准备。”程千帆叮嘱说道。 虽然根据调查来看,这个孟克图身负家仇国恨,实际上是不愿意当汉奸的,此人是有可能被策反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得不防。 “是。”李浩说道,“有一件事,杨常年发出见面的信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1章 天真、幼稚、愚蠢 “是紧急暗号吗?”程千帆问李浩。 杨常年被捕后并未暴露,他是以中统潜伏分子石磊的名义投诚特高课的。 宫崎健太郎一度表现出想要招揽此人的意向,不过,也只是一时兴起,后来因为事情忙也就淡了这份心思,不过,宫崎健太郎和这个‘投靠帝国的前中统分子’则是顺理成章保持了一定的亲近关系。 紧急暗号一般是两种情况,一个是杨常年发现重大情报,另外一个则是事关特情组(特情处)安全之紧急事件。 还有一种紧急情况,暨杨常年认为身份暴露,他处于危险之中,他会发出信号,这是自己已经暴露的信号,是不需要这边回应的,当发出这个信号的时候,也意味着杨常年已经做好赴死准备。 “不是紧急暗号。”李浩摇摇头。 “明天晚上,老地方。”程千帆松了口气,他想了想,说道。 “是。” 临出门上班前,厨娘周茹将早上熬好的姜汤放在保温壶里拎过来,“先生,太太说你这几天工作操劳,担心你伤风,让我熬了姜汤。” 工作操劳? 程千帆的脸色阴下来,抬头看,正好看到白若兰站在二楼走廊看过来,他的脸上露出和煦笑容,“还是娘子心疼我。” 白若兰哼了一声,扭头进了房间。 旁边的丫鬟小栗子捂着嘴,险些笑出声,这几天先生早出晚归,昨天又是很晚回来,太太说先生指定又在那个狐狸精那里高乐了,这一份姜汤可是放足了老姜,保管给辛苦操劳的先生好好发汗。 “笑什么笑?”程千帆瞪了小丫鬟一眼,拎着姜汤保温壶离开了家门。 …… “不要急,慢点。”程千帆看了一眼前面,说道。 李浩着急赶路,不禁按喇叭驱赶路人。 “是!” 程千帆小心的拧开保温壶,这个保温壶是特制的,实际上姜汤只有大半壶,然后上面有油纸封好,这样姜汤便不会打湿保温壶壶盖。 他从壶盖的内衬里用镊子取出了用油纸包裹的纸条。 这是今天早上周茹刚刚收到的电报。 电报是重庆发来的,是齐伍给程千帆的密电: 老板对日汪之密约很重视,弟或可注意此事。 确切的说,这是齐伍以私人名义发给程千帆的密电,两人一直保持着这种机密往来。 但是,有意思的是,此私人密电,是齐伍发给上海特情处的,密电是周茹译出的。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齐伍给他的密电,戴老板那边应该每每都会有一份存档的吧。 值得一提的是,戴春风此前在军统内部格外强调一点,以后诸同志不可再称呼他为局座,他只是副局座。 大家觉得副局座不好听,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来的,现在大家都称呼戴春风为老板了。 日汪密约! 程千帆表情变得严肃,此前他在楚铭宇的引领下‘拜访’汪填海,敏锐的捕捉到汪氏同日本人的谈判分歧不小,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日本人的要求非常过分。 现在看来他的汇报已经引起了局本部的高度重视了。 程千帆最近重点研究过汪填海,此外,还有一点不得不提,那就是宫崎健太郎的老师今村兵太郎是日本方面的汪填海专家。 也正因为此,程千帆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算得上国府内部最了解汪填海的专家之一—— 他这边有掌握日本人此前对汪氏的态度变化,有今村兵太郎这样的日本高级外交官对汪填海的评价。 汪填海一心想建立一个具有较大独立性的中央政权,以便争取民众支持,同时也易于吸引重庆国府的官员前来追随。 为此,汪氏人员希望日本方面不要对新政府控制得太紧。 事实上,根据程千帆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所掌握的情报,早在今年五月份汪填海刚抵达上海还未上岸之际,也就是在赵义刺杀汪填海的一天后,汪填海就向前来迎接的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今井武夫表示了组建新政府的设想: 其一,万一决定建立政府,仍将继承民国法统,称之为国民政府。 其二,从而以还都为建立政府的形式,意在采用三明主义,规定青白旗为国旗。 今年六月份,汪填海赴日本访问时,又拟订了一份《热切期望日本实行尊重中国主权的原则》,当时日本内部对汪填海组府问题的意见尚未统一,因而没有对这一方案的细节作具体研究,因此程千帆对于该‘原则协议’也更多只是听闻名字,并未了解具体内容。 然后到了九月份的时候,汪填海再次要求日本政府对上述方案表示明确意见,同时另外提出了两份补充方案。 日本方面对于该些方案高度保密,程千帆也只是通过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技巧性的引导话题,总结得出自己的判断,这些由汪填海所提出的方案包含的内容应该十分广泛,极可能涉及内政、军事、经济等全方面。 后来经过进一步了解,他大概了解了一些‘标题’性质的内容。 如内政方面,汪填海集团应该是做出了类似“绝对严禁抗日、排日的思想言论,彻底实施亲日的国民教育”的保证。 经济方面,汪氏对关税、统税、盐税的收入及中日合办企业、开放长江航运等方面也提出了具体意见。 程千帆只知道内容和这些相关,至于说具体内容,他就不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可以去刻意打听这些。 至于说汪填海方面同日本方面最大的分歧之一,程千帆还是从‘今村老师’那里略有耳闻的,暨汪氏要求确保其政权的独立性。 汪填海要求日本“避免在中央政府设立政治顾问及与此类似之名义与职位;在政治上,凡属与日本需要商议之事项,概由正当途径与汪氏国府驻日本大使进行”。 暨,汪填海希望其政权与日本方面是真正的国与国的关系,而并非是傀儡政权。 他希望日方“以事实为准则,向国民证明日本之好意”。 在程千帆看来,汪填海的这种对日政治诉求全篇表现了两个字: 天真。 如果再加两个字的话,就是: 幼稚! 如果再加两个字的话,就是: 因为软弱,所以愚蠢! 无耻也愚蠢! …… 对于汪填海,日本方面也许承诺很多,但是,基本上应该都是空洞的承诺,无论日本人说的多么好听,他们决不允许其超越日本侵华总战略之范畴。 日本对华的基本方针,是要采用谋略摧毁重庆抗日政府。他们之所以支持汪填海建立新政权,其根本目标也是想利用汪填海政权的影响力来瓦解重庆抗日政府,以达到击破中国抗日阵线之目的。 程千帆看的真切,日本当局对汪填海集团所采取的策略非常直接: 先是哄骗,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引其上钩;然后强迫其就范。 很显然,汪填海现在心情不好的根本原因,就是日汪和约谈判进行到现在,日本人应该是图穷匕见,推翻了此前的很多承诺,提出了非常过分之要求,并且已经在强迫汪填海就范了。 而齐伍发来的该份密电,则说明国府对于此日汪密约的重视,若是能获得此机密文件,将可向民众进一步揭露汪氏卖国面目,打击投降力量。 程千帆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心中轻叹一声,自己那位学长暨副局座戴老板对他确实是非常不错的。 窃取日汪密约的难度之高,难以想象,戴春风也知道此难度,故而戴春风并未直接向他下达相关任务。 齐伍发来私人密电,提醒他戴老板对日汪密约之重视,提醒他可以注意此事,这背后自然少不了戴学长的意志,只不过更加隐蔽和温和,或者直白说—— 此非命令,酌情处理。 程千帆划了一根洋火,将纸条点燃,看着纸条在铁盒里燃烧成灰烬,他又用洋火根将灰烬完全捣碎,再用盖子将铁盒盖上。 他的目光深邃,陷入了沉思。 “你上午去沈大成糕饼店买新出炉的绿豆糕。”程千帆说道。 “帆哥。”李浩忽而说道。 “嗯?” “你今天上午有安排和那个楼汉儒的采访。”李浩提醒说道。 “我知道。”程千帆说道,“你上午去买,我中午去见今村兵太郎。” “是。” 程千帆想了想,忽而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我接受楼汉儒采访的时候,你去喊皮特,就说我办公室来了位波斯美女。” “明白。”李浩说道,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的有趣场景,他不禁笑出了声。 …… 静安寺路173号。 沧州饭店201房间内,陈功书正在擦拭枪支,他的目光沉静,但是,整个人的肌肉似乎都在热切的跳动,这是渴望战斗。 房门被敲响。 陈功书点点头,一个手下上前开了门,进来的是毕先登。 “陈娟义情绪可稳定?”陈功书没有抬头,继续擦拭枪支,问道。 军统上海区将陈娟义安排在302房间,与陈明初的会面也是在这个房间,而陈功书则带人秘密来到了201房间。 “陈小姐一直沉默。”毕先登说道,“不过,看得出来他对于陈明初背叛党国当汉奸,确实是痛恨的。” “那就好。”陈功书点点头。 他拿起擦拭好的毛瑟短枪,眯着一只眼看,眼神中闪烁着杀气。 如果陈明初今天不答应反正杀汪的话,他不介意今天就除掉此獠。 “先登,你觉得陈明初会答应刺汪吗?”陈功书问。 “倘若陈明初还有一丝大义之心,就该答应。”毕先登想了想说道。 “希望吧。”陈功书点点头,他站起来走到窗台边,掀起了窗帘,看着楼下的马路,可见有车身上印有沧州饭店的英文名字的汽车停在马路边上,陈功书也是不禁心潮澎湃。 他之所以选择安排陈娟义与陈明珠在沧州饭店见面,劝说陈明初愿意刺汪,不仅仅因为沧州饭店有上海区的内应,更因为此陈明初认为沧州饭店是宝地,在此地密谋,大事可期。 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后,在多国政府干预下暂时休战,进入调停阶段,四月二十九是日本添皇愚人诞辰的“天长节”,日本军方计划这一天在虹口公园举行“天长节暨淞沪战争胜利祝捷大会”。 这引起了中国政府的极大不满。 时任京沪卫戍司令的陈真如将军曾是指挥淞沪战争的十九路军总指挥蒋憬然、军长蔡贤初的上司,激于爱国义愤,计划采取报复行动。 陈真如又担心引发更大的外交事件,遂决定委托斧头帮的王亚九具体实施秘密刺杀,在虹口公园制造爆炸事件,这就是震惊中外的“虹口公园炸弹案”。 案发前,陈真如亲自来到上海,就是在沧洲饭店秘密会见王亚九,交代任务、制定计划。 陈功书选择在此约见陈明初,如果陈明初愿意反正刺汪,他愿意冒险与陈明初见面,商讨具体此事计划,若最终成功刺杀汪填海,那他陈功书在沧州酒店约见陈明初谋划大事,也将载入史册,可传为千古佳话! “你过去吧,陈明初再过一刻钟该到了。”陈功书说道。 “是!”毕先登转身离开,然后他停住脚步,就那么看着区座,正色说道,“区座,没有收到我发的信号,你切不可冒险进房。” 陈明初是否反正很难说,万一此人有歹意,那就麻烦了,他毕先登可以殉国,区座身系上海区数百条人命于一身,切不可出事。 “去吧。”陈功书郑重点了点头。 …… 二十分钟后。 就在毕先登频频看表,陈娟义也是焦急不安的时候,三零二的房门被敲响了。 “谁?”陈娟义在毕先登的示意下来到门后,低声问道。 “二娟,是我,大哥。”陈明初在外面低声说道。 “是我大哥。”陈娟义激动不已,对毕先登说道。 毕先登点点头,陈娟义迫不及待的将房门拉开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2章 千北原司采访小程总 门开的时候,毕先登的手下意识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无法确定陈明初的真实想法,甚至不排除陈明初是带了七十六号的人来的,故而,他是抱以殉国之心来与陈明初见面的。 门开了。 门外就陈明初一人。 毕先登松了一口气。 未见陈明初之前,陈娟义情绪激动,恨不得早日相见,方见陈明初后,陈娟义却又沉默了,她看着陈明初走进来,然后便关上门,只是看着自己哥哥,一言不发。 “怎么,不认识大哥了?”陈明初微笑说道。 “我大哥陈明初,是疆场杀敌、抵御外侮的豪杰好汉陈明初。”陈娟义看着自己大哥,说道,“阁下是哪位?” “你这丫头。”陈明初讪讪一笑,上前要摸妹妹的脑袋,陈娟义一偏头躲开了。 陈明初尴尬一笑,然后他看向毕先登,“毕组长,久仰大名。” 毕先登是上海区情报科情报一组组长,此人是在他投诚七十六号后才来上海的,故而陈明初此前并不认识。 “陈处长。”毕先登伸出手,欲与陈明初握手,陈明初却是抱拳回应,他也只好回以抱拳。 陈明初却是心中一动,七十六号编制改动,他荣升七十六号第一处处长的任命,虽然不能说是什么高度机密,但是,上海区这边看来早已掌握此动向,这足以说明上海区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 毕先登并未多言,将时间留给此兄妹二人。 …… “这是父亲给你的信。”陈娟义从身上拿出书信递给陈明初。 陈明初双手接过。 从信封里取出信件,陈明初甩了甩,仔细看。 毕先登一直在观察陈明初的面部表情。 书信的内容,毕先登也是看过的。 陈父在信中痛斥陈明初: 按古律,叛逆者,罪夷九族,今汝不肖累及家人,幸蒙优待,未及言诛者,政府之曲容也。 如汝尚有天良,当思罪图功,否则噬脐莫及矣! 陈明初看完信,长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陈娟义看到哥哥依然犹豫不决的样子,她忽然跪在哥哥面前,声泪俱下,请哥哥不要再做汉奸,否则她宁可跪死也不起来。 陈明初要将妹妹搀扶起来,无奈陈娟义就是长跪不起。 “陈科长,自古以来,犯我中华者,殊无善果,国家虽孱弱,然则国民齐心,殊死抗敌,日本人想要让我四万万国民沦为他们的奴隶,实乃痴心妄想!”毕先登言辞恳切,“陈科长也曾为抗日英雄,有些道理毋需我多言。” 他看着陈明初,表情严肃说道,“戴老板让我带一句话给陈科长。” “戴老板说了什么?”陈明初问,他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毕先登以他在上海区时候的人事科科长的旧职务相称,这说明上海区是真的想要策反他,并非要杀他,最起码现在不会。 “戴老板说——”毕先登看着陈明初,郑重说道,“悬崖勒马,戴罪图功,还是同志。” 陈明初闻言,沉默好一会,又看了一眼长跪在自己身前不起来的妹妹,长叹息一声,“我已做下恶事,然今蒙戴老板不弃,若要再不知好歹,枉为人也。” 陈明初看着毕先登,“陈某从此改过,不做汉奸。” “哥,你说的是真的?”陈娟义抬起头,看着哥哥。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陈明初苦笑一声,说道。 陈娟义大喜,抹了一把眼眶泪水,起身后却是好多委屈萦上心头,“大哥啊。” “是哥害的你们蒙羞了。”陈明初眼眶泛红说道。 妹兄二人抱头痛哭一场。 毕先登一直在旁观察,此时他方确信陈明初确有改过自新、反正回归之决心。 陈明初向毕先登抱拳,言辞恳切,“毕兄!你对我真是再生之德!” “是戴老板没有放弃陈科长,是陈区座坚持要挽救陈科长。”毕先登正色说道。 陈明初表明愿意反正之态度,现场气氛颇为和谐,两人言谈甚欢。 临分别之际,毕先登问及锄汪之事。 陈明初表情认真说道,“等待时机,随时联系。” 他看着毕先登,“刺汪之事,太过重要,且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且需要从长计议。” 毕先登点点头,他对陈明初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若是陈明初满口答应,他反而会怀疑。 两人握手道别。 …… “你怎么看?”陈功书手指夹着一支烟卷,问毕先登。 在亲自陪同陈娟义离开沧州酒店后,毕先登绕了个大圈子,稍作乔装后返回沧州酒店二零一房间,向陈功书汇报情况。 “陈明初言辞恳切,涕泪交流,不似作伪。”毕先登说道。 陈功书眉头微皱。 “一开始的时候,我与陈明初握手,他不敢与我握手,只以抱拳为礼。”毕先登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方才分别之时,陈明初主动与我握手。” “噢?”陈功书眉毛一挑,点了点头。 他习惯从一些细节上来推断对方的心思,毕先登也受他影响。 毕先登提供的这个细节,令陈功书也开始认可毕先登的判断。 “陈明初说他会力劝王鉄沐也同意反正的。”毕先登说,“他认为刺汪之事难度极大,汪填海对于特务机关是既要用又不喜欢,他在汪填海那里并不受待见,他说在汪填海的眼中,只有李萃群、丁目屯那样的特务头目,其他人都不入眼。” “王鉄沐是伪中央委员。”陈功书说道。 “是的,陈明初也是这个意思,他说王鉄沐在汪填海那里还是稍有分量的,若要刺汪,必须说服王鉄沐。”毕先登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与陈明初的联络,以及后来可能与王鉄沐的联络,由你一力负责。”陈功书思忖说道。 “是。” “这样,你在沪西大旅社开个房间。”陈功书说道,“以方便随时与陈明初联系。” “好。”毕先登点点头,“我随后通知陈明初我的落脚点。” “不。”陈功书摇摇头,“不可告诉陈明初你在哪里,每次你们见面地点临机而动。” “明白了。”毕先登点点头。 他明白区座的意思了,区座对于陈明初还是并非全然相信,安排他在沪西大旅社开个房间,一方面是方便他外联,另外则是尽量减少他和区本部情报科的联系,此为安全计。 “安排下去,一定要保护好陈娟义。”陈功书想了想,又吩咐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被七十六号或者日本人闻到味道,那就糟糕了。” “是。” ……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总,对于苏俄与芬兰的战事,你怎么看?”楼汉儒问道。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看了楼汉儒一眼,笑着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若非你提起,我都险些忘了这两个国家在打仗。” 十月份的时候,苏俄以保障其西北边境特别是列宁格勒的安全为由,要求芬兰政府将靠近列宁格勒的边界向北推移二十到三十公里,将汉科港租给苏俄三十年以作海军基地。 作为补充,苏俄则允诺以雷波拉地区两倍多的土地作为交换划给芬兰。 芬兰政府拒绝了苏俄的建议。 此后双方边境冲突不断,然后最终在上个月月底最后一天,苏俄军队进攻芬兰。 “苏俄自诩正义,先是与德意志瓜分波兰,现在又入侵芬兰。”楼汉儒继续问,“对此程总怎么看?” “我睁大了眼睛看。”程千帆不耐烦说道,“楼记者,我对你问的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也不太了解。” “那你对红色怎么看?”楼汉儒忽而问道。 程千帆脸色一变,他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楼汉儒,“你是红党?” 说话的时候,程千帆的手已经拉开抽屉,就要去摸抽屉里的手枪。 “当然不是。”楼汉儒轻笑一声,“我只是对各种思潮很感兴趣,此前并未接触过红色,知道巡捕房此前办了很多和红色有关的案子,听说程总也亲手抓过红党,所以便突然来了兴趣打探一二。” “歪理邪说,蛊惑民众。”程千帆斩钉截铁说道,一脸厌恶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副总巡长办公室的门猛然被推开了。 皮特一下子冲进来,手里拿着相机,对着两人就按下了快门,嘴巴里还嚷嚷着,“看我新得的相机。” 然后皮特就惊讶的看着程千帆,以及程千帆对面坐着的那个双手捧着文件架,手中握着钢笔的男子。 不是说有漂亮的波斯姑娘么? 程千帆惊讶的看着皮特,然后他看到皮特的尴尬样子,他的面上便露出疑惑不解、同时又有些无奈、不得不为朋友缓解尴尬的表情,他起身对楼汉儒介绍说道,“楼记者,这位是巡捕房政治处查缉班班长皮特先生。” “皮特,这是《上海每日新闻》的记者楼汉儒,楼记者。”程千帆又向皮特介绍。 “你好,皮特先生。” “你好。”皮特淡淡点头,他看向程千帆,“你这里有公务,我一会再来。” “别走啊。”程千帆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他指了指楼汉儒说道,“这位楼记者对欧洲战事很感兴趣,你们俩一定很有话题。” …… 二十多分钟后,楼汉儒已经告辞离开。 “谁告诉你我办公室有波斯姑娘的?”程千帆得知皮特方才为何闯入,没好气问道。 “可能是我听错了。”皮特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尴尬说道,“你也知道,我的中国话虽然已经不错了,但是,上海话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这个一知半解用得好。”程千帆笑了说道。 “对了。”说着,程千帆直接从皮特的手中拿走了照相机,“相机我用一下。” 程千帆说话间取出了胶卷,从抽屉里拿出放胶卷的暗盒,将胶卷放进去。 “你需要胶卷?”皮特立刻便明白了,他问程千帆,“刚才那个记者有问题?不是真的记者?” “记者的身份没有问题。”程千帆摇摇头,“我只是对这这个人比较有兴趣,要查一下。” “随你便。”皮特耸耸肩。 “这胶卷里没有什么不能曝光的照片吧?”程千帆眉毛一挑问道。 “这确实是新相机。”皮特冷哼一声,说道。 待皮特离开后,程千帆喊来了侯平亮,“里面的照片,快些洗出来,我一会要用。” “是!” …… 中午时分,程千帆拎着刚出炉的绿豆糕敲响了今村兵太郎办公室房门。 “老师,我听坂本君说你还没有吃午饭?”程千帆关切说道,“你一定要按时吃饭啊,小心胃不舒服。” “沈大成的绿豆糕?”今村兵太郎眼中一亮,“正好拿来充饥。” 程千帆看着绿豆糕被今村兵太郎抢走,他无奈的苦笑一声,很自然的拎起热水瓶给今村兵太郎的茶杯里续水。 “老师也太简朴了。”程千帆感慨说道。 他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就被敲响,程千帆打开门,就看到今村小五郎拎着食盒进来了。 “不知道宫崎君也来了,不然的话,我就安排多做一份了。”今村小五郎歉意说道。 “我吃饱了。”程千帆笑着说道,“多谢小五郎叔叔。” 今村小五郎离开后,程千帆将午餐从食盒里取出来,他笑着叹息说,“我刚说老师简朴,小五郎叔叔便送来了这些,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今村兵太郎哈哈大笑,他对宫崎健太郎说,“听说你现在对美食也颇有研究,且说说看。”。 今村小五郎送来的食盒里,有几道菜: 一道是雪菜大汤黄鱼,这是地道的宁波菜。 “据说重庆的那位常凯申先生很喜欢这道菜。”程千帆指着雪菜大汤黄鱼微笑说道。 一道是虾仁锅巴,这是江南名菜,有‘天下第一菜’之名。 “这道菜,据说是支那国府的陈祖焘改良过的。”程千帆说道,“那位陈先生加入了番茄沙司,其味酸甜可口。” 说着,程千帆冷哼一声,“他们的精力都放在吃食上了,便是陈祖焘这等人也如此,不愧是猪猡。” “好了,说吃食就好好说,别影响我胃口。”今村兵太郎说道。 最后一道菜是松鼠鳜鱼。 “这道菜,据说是清朝乾隆下江南的时候就有松鼠鱼了,乾隆非常喜欢吃这道菜,这应该不止是传说,因为清代《调鼎集》中就有关乎松鼠鱼的记载。”程千帆说道,似还要再贬斥一翻,被今村兵太郎瞪了一眼之后,这才讪讪的闭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月初求保底月票 各位大大看看还有月票吗?月初保底月票,各位大大别忘了投了啊。 继续码字,为二月份努力。 第883章 今村老师(【禛言】盟主加更2上\/4)求月票 “前天楚铭宇带我去愚园路见了汪填海。”程千帆说道,他停顿一下,看了看今村兵太郎,确认今村兵太郎没有什么要问的,便继续说道,“汪填海与楚铭宇的谈话,我跟在身后略远,汪填海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嗯,更像是愤懑。” “他生气并不奇怪。”今村兵太郎摇摇头,“影佐君代表帝国与汪填海的谈判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也许他对很多条款并不满意,但是却只能选择接受。” “一个空想主义者,手上并无半点实力,竟然想要让帝国吐出已经吃进肚子里的肥肉,简直是痴心妄想。”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他的言语中颇多鄙夷,“此人的郑智水平比常凯申差远了。” 今村兵太郎笑了笑,对于帝国来说,汪填海在中国国党的名望极高,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汪氏在国党内的影响力还要在常凯申之上,而这么一个人实际上却性格软弱,多有郑智幻想,实乃上天赐给帝国的好傀儡。 “汪填海对我印象越来越好,他还送了我一幅字。”程千帆笑着说道。 “什么字?”今村兵太郎好奇问道。 “党国干城。”程千帆说道,嘴角扬起得意洋洋和轻蔑交杂的笑意,然后这笑意终于还是扩大成为了哈哈笑。 “哈哈哈,有趣,有趣。”今村兵太郎也是哈哈笑,却是正在吃鱼险些被鱼刺卡到。 “老师小心鱼刺。”程千帆也吓了一跳。 他是真心的不希望今村老师出事。 今村兵太郎是他的重要情报来源渠道,同时,今村老师也是他的重要靠山之一,甚至是最可靠的靠山。 …… “当时汪填海正在接受采访。”程千帆说道,“这位汪先生向记者大肆夸赞自己在和平道路上所取得的努力和成就。” “哪家报社?”今村兵太郎问道。 “《上海每日新闻》和《中华日报》。”程千帆说道。 “《中华日报》对帝国很有用,你在法租界要多多照顾一下。”今村兵太郎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中华日报》引起法租界市民的抵制,若非我安排人暗中照顾,报童都不敢卖他们的报纸。” 年中的时候,林柏生从港岛回沪‘支持汪先生和平大业’,此人带回了其在港岛的报社《南华日报》的班底,在上海复刊《中华日报》,并且以兹为将来的汪伪政权的机关报,此外,林柏生还主持创立了一些其他的汉奸卖国报纸。 其中《上海每日新闻》实际上也是受林伯生所指导的汉奸报纸之一。 日本方面对林柏生的报纸可谓是全面放行,投入了很多资金,让林柏生四处搜罗那些意志不坚定的报业人员。 无论是汪填海还是日本人,他们不指望林柏生控制的报纸能赚钱,主要是宣传汪填海的和平路线,宣传所谓的日中友好共荣。 事实上,林柏生的报纸在租界每天的销售量只有五六百份,此销量可谓是惨淡,要知道此时租界足足有近两百万人口。 而购买报纸的人,甚至很多不是汪精卫的簇拥者,一部分人是出于好奇心去买的,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因为该报纸便宜,甚至一度白送,拿回家擦屁股、糊窗户也是有用的。。 宣传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林柏生就找到了丁目屯和李萃群,用血腥特务手段胁迫租界内报业人同流合污。 对于不服从的报业编辑,七十六号开始大肆逮捕、逼迫、暗杀,一时之间上海滩报界可谓是血流成河、风声鹤唳。 林柏生的恐怖手段,甚至就连伪上海大道市政府的机关报人员都感到胆寒,感叹:“乱世性命贱于狗,于此益觉信然。” “战为本国而战,和为本国而和,和平救国,民心所向。”,这是汪填海的卖国谬论,也是《中华日报》一直在宣传的思想,为了粉饰汪精卫的卖国行径,林柏生可谓是使出浑身解数,到处奔走,不遗余力地吹嘘。 …… “《上海每日新闻》的记者楼汉儒约了我的访问。”程千帆很仔细的用筷子帮今村兵太郎剔除鱼刺,说道。 “采访你?”今村兵太郎有些惊讶,“什么时候?采访哪方面的?” “就在今天上午,已经采访了。”程千帆说道,“关于欧洲战事,以及欧洲战事对远东,对上海尤其是法租界的影响。” “有问题?”今村兵太郎敏锐捕捉到宫崎健太郎的面部表情,问道。 “是。”程千帆点点头,“那个楼汉儒似乎对于苏俄与芬兰的战事非常感兴趣,他多次将话题引导在苏芬战事上。” 程千帆拿起手帕,很自然的帮今村兵太郎擦拭了嘴角的番茄汁,这才继续说道,“最令我惊讶的是,这人问我对于红色如何看?” “嗯?”今村兵太郎表情认真起来,“你怀疑这个人是红党?” 这个记者是亲近帝国的报社人员,甚至还得以接触到了汪填海,倘若这个记者是红党,这件事的性质就非常恶劣了。 “不好说。”程千帆摇摇头,“此人言语间对于红色似乎并不喜欢,认为苏俄先与德意志瓜分波兰,现在又入侵芬兰,是不正义的。” 他微微皱眉,斟酌用词后又补充说道,“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是故意为之,以掩饰其政治态度。” 说着,程千帆从身上取出照片递给今村兵太郎,“政治处查缉班的皮特误会我在办公室与女人幽会,他恶作剧闯进来拍了一张照片。” “我便让人紧急将照片洗出来了。”他说道。 …… “这个人就是楼汉儒。”程千帆指着照片对今村兵太郎说道。 今村兵太郎将注意力放在照片上,程千帆则将注意力放在今村兵太郎的神情上面。 然后,程千帆便注意到,今村兵太郎看了一眼照片,面部表情有轻微的惊异之色,然后他仔细看照片,这惊异之色便转为舒缓释然—— “这个人不是红党。”今村兵太郎笑了说道,看着自己学生惊讶不解的表情,他又补充一句,“也不是什么红色追随者。” “老师认得此人?”程千帆思忖着,似有所悟,忍不住问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4章 宫崎可为信使 听得宫崎健太郎如此问,今村兵太郎呵呵一笑,指着自己的学生说道,“健太郎,这个人是你早有耳闻却素未谋面的。”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调侃说道,“你且想一想,此人是谁?” “早有耳闻?却又素未谋面?”程千帆惊讶的看着今村兵太郎,随之思忖说道,“是投靠帝国的某个支那文人?亦或是支那政权的某个官员子侄?” “他是帝国公民。”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说道。 “帝国公民?”程千帆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他陷入沉思之中,思考此人到底是谁。 看着宫崎健太郎皱眉思考,今村兵太郎笑了笑,他没有再卖关子,“千北原司。” “什么?”程千帆惊愕不已的看着今村兵太郎,“楼汉儒就是千北原司?” 他的嘴巴张大,满眼的不可思议,然后陷入沉思,很快似有所思,“这么说来,千北原司是特高课派他假扮记者……” 程千帆说着,又摇摇头,“也不对,或者此人是以记者身份活动?” 他又摇头,“不对,根据我从荒木播磨那里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千北原司颇受三本课长的信任,是情报工作和行动一把抓,并未以其他隐蔽身份活动。” “千北原司已经暂时离开了特高课。”今村兵太郎笑着说道,“影佐君将他借调到了梅机关。” “借调到了梅机关?”程千帆很惊讶,然后他看着微笑看着自己的今村兵太郎,心中一动,眼眸闪烁异样神采,以一种不确定却又很确定的口吻问道,“老师,是,是你……” “我的学生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我这个当老师的岂能袖手旁观。”今村兵太郎微微一笑,说道。 “老师,老师!”程千帆表情激动,声音也有些哽咽,“老师为我默默地做了这些,我却一无所知,老师……” “若非今日之事,我还不知道……”说着,他的声音愈发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毯上,他郑重向今村兵太郎鞠躬,“老师,健太郎令你费心了。” 看着情绪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已的宫崎健太郎,今村兵太郎也是颇受触动,他起身拍了拍宫崎健太郎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好学生,我岂能看你无端受欺负。” “老师!”程千帆抬起头,就那么的看着今村兵太郎,他眼眶里的泪水是止不住的流,然后就那么的跪在了今村兵太郎的面前,今村兵太郎弯腰下来要扶起他,他的脑袋就那么的埋进了今村兵太郎的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老师!健太郎幼年丧父,从未有人如老师这般关爱、照顾,老师……” 今村兵太郎轻轻拍打宫崎健太郎的肩膀,面上是欣慰和满足的笑意。 ……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今村兵太郎宠溺的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程千帆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拿起手帕擦拭了眼角。 “梅机关的权柄、规格要远在特高课之上。”今村兵太郎接过宫崎健太郎递过来的茶杯,轻轻呷了口茶水,淡淡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埋怨我为何将千北原司从特高课高升至梅机关呢。” “千北原司深受三本课长信重,尽管此人来到上海时日不长,但是,在特高课内部俨然独立成据,情报工作,行动捕拿一手抓,在特高课的权柄极重。”程千帆说道,“到了梅机关,千北原司就是一个普通人。” “只看这家伙被安排以记者身份去采访汪填海,便知道了。”他的脸上是开心灿烂之笑容,“学生虽然愚钝,却也深知老师对我的好。” “老师爱护之心,健太郎感铭肺腑。”程千帆感动说道。 “我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今村兵太郎正色说道,“如若千北原司果然是个人才,他在梅机关也未尝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影佐君颇有伟略,倘若千北原司真的优秀,他也不会刻意打压。” “健太郎明白。”程千帆点点头。 今村兵太郎看宫崎健太郎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这学生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好便会搞些小动作,不过他也并不在意,被人欺负了,总归要还手的,他这个老师帮学生出气了,学生自己也要出口气的嘛。 “你方才说楼汉儒问你对红色的看法?”今村兵太郎说道。 “是的。”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他立刻便明白今村兵太郎这话的意思了,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不禁愤恨说道,“千北原司这是依然怀疑我,他在故意试探,不,他意图构陷我?” 他愤懑不已,犹自喋喋不休,“他怀疑我什么?怀疑我是红党?” “他怀疑我是帝国内部的那些红色分子?还是怀疑我是红色国际?” 程千帆的嘴角扬起一抹讥诮,同时更有许多愤恨。 “好了,不必这般气愤。”今村兵太郎摇摇头,“我是相信你的。”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说道,“千北原司若是怀疑你是红色,应该也是受到最近形势的影响。” 看着宫崎健太郎不解的表情,今村兵太郎说道,“在华北,红党八路军对帝国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在江南地带,红党新四军也令蝗军颇为头痛,即便是在帝国国内,近来也发现并且逮捕了一些红色分子。” “所以,帝国现在已经将红色视为极大之威胁。”今村兵太郎说道,“特高课在国内也正在开展查缉红色之行动。” “千北原司疯了吗?”程千帆愤愤不已,说道,“帝国查缉红色,他就盯上我?” “好了。”今村兵太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身正不怕,一切有我呢。” “是。”程千帆这才露出笑容,说道。 今村兵太郎便伸出手指指了指宫崎健太郎,自己这个学生啊,这小子是故意如此,非得让他说出这样直白的护犊子的话才可。 “这里有一些情报,你看看。”今村兵太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宫崎健太郎。 “这是?”程千帆解开档案袋的绳系,取出文件看,然后他就呆住了。 “十二月一日,闫百川命令红党领导的抗日决死队第二纵队于五日进攻蝗军。 红党深知此举将使该部置于蝗军与闫军两面夹击境地,因此该第二纵队拒绝执行命令。 闫随之宣布第二纵队为“叛军”,下令“讨代”,以六个军的兵力,向隰县、孝义一带的新军攻击。 三日,闫军第十九军、陈介山第六十一军将决死二纵队一九六旅旅部包围解决。 该第二纵队激战后受创严重,仓皇突围。 闫随即袭击八路军后方医院,杀死隰县等六个县的政府、牺盟会干部及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伤病员千余人。 同时,晋绥军开始进攻晋西北抗日决死队和第一一五师第三五八旅。” 程千帆面上是惊讶的表情,然后他的嘴角扬起了笑意,“干得漂亮,闫百川做了蝗军最想做的事情!” 他笑着对今村兵太郎说道,“听说这位闫百川曾留学帝国,对帝国向来颇为亲近,现在看来确实是如此。” 然后他轻咦了一声。 “在晋东南,闫军孙楚部联络蝗军,三面围攻红党之决死队第三纵队,此役处决红党武装近千人。沁水、阳城、晋城、浮山、长治等反日政权被蝗军联合闫百川部所摧毁。” “闫百川所部竟然联络了蝗军?”程千帆露出惊喜之色,“此人莫非要投诚帝国?” “肤浅!”今村兵太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你若是只是乱猜这些,我要失望了。”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闫百川这个人,你也许还不太了解,此人惯会左右逢源,这是一个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的人,他是不会完全投靠帝国的。” 听得今村兵太郎这般说,程千帆便露出思索之色。 今村兵太郎也不催促,他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 “红党在晋绥扩张太过厉害,这已经引起了闫百川的警惕和不满。”程千帆思忖说道,“所以,闫百川决意动手,其目的是削弱红党武装力量。” 他看着今村兵太郎,目光中带着希冀之色,“在对付红党这件事上,帝国完全可以和闫百川的晋绥军进行合作。” “只是闫百川的晋绥吗?”今村兵太郎瞥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老师的意思是……”程千帆思忖说道,“国党,是重庆政府,是常凯申也对红党非常不满了,他们要对红党全面动手了?” “是否全面动手,犹未可知。”今村兵太郎摇摇头,“不过,这应该是一个信号。” “常凯申对红党的态度,帝国历来是知道的。”今村兵太郎说道,“倘若重庆方面对红党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并非太过意外。” “攘外必先安内。”程千帆点点头,“若没有张杨兵变,常凯申现在还在追着红党的屁股打呢。” 然后他又露出不解之色,“老师,此事于帝国而言非常重要,但是,与我,与我……” “你想说的是与你何干吧?”今村兵太郎便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自己这个学生啊,什么都好,对自己这位老师也是如同金子般真诚,脑子也聪明,做事情也是颇有能力,就是有些不知道‘上进’,脑子里多想着财色。 程千帆被今村兵太郎瞪了一眼,便只得讪讪一笑。 “三本君的那个‘镰刀计划’,可还在进行?”今村兵太郎忽而问道。 “还在进行。”程千帆点点头,不过,旋即他皱起眉头,“只是,铃木庆太之事所可能引来的后果未知,我也不知道‘镰刀计划’后续会如何。”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宫崎健太郎向他汇报过铃木庆太向其坦诚告知所谓‘鲟鱼计划’之事。 “这个先不必理会。”今村兵太郎说道,“重庆那边应该是知道你和帝国亲近的吧。” “按照郑卫龙对程千帆的评价,他们认为程千帆表面上和帝国亲近,实际上是可以争取的。”程千帆想了想说道,他以不解的表情和口吻问道,“老师的意思是?” “你和郑卫龙的人还保持联系吗?”今村兵太郎问道,“或者说,你能够直接联系到重庆方面吗?” “目前而言,直接联系重庆做不到。”程千帆摇摇头,“不过,我这般若是有事情发出信号,按照此前的约定,他们会派人联系我。” 他对今村兵太郎说道,“然后通过那个人,我可以直接向郑卫龙去电。” 说着,他微微皱眉,“按照郑卫龙的说法,若是有紧急情况,郑卫龙会即刻去见戴春风。” 程千帆看着今村兵太郎,露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今村兵太郎问道。 “铃木庆太是假的任安宁,这件事若是暴露,军统那边必然怀疑我,我担心再同他们那边接触,他们会趁机对我动手。”程千帆一横心,决定对老师坦诚自己的担忧。 “怀疑就怀疑了,即便是知道程千帆一直都是投靠帝国的,这也无妨。”今村兵太郎微笑说道,他看到宫崎健太郎的表情,明白他的疑惑,便说道,“所谓‘镰刀计划’,早已经被三本君弄得支离破碎了,可不必理会。” “老师的意思是?”程千帆不禁问道。 “你这边可以和郑卫龙取得联系。”今村兵太郎说道,“就说帝国这边有人找了你,希望借助你在国党内的关系与重庆方面取得直接联系,共同对付红党。” “我在国党内的关系?”程千帆略惊讶,“我现在在国党内的关系,主要在楚铭宇和汪填海这边……” “愚蠢。”今村兵太郎呵斥说道,“汪填海重视程顾之在国党的地位和影响力,常凯申那边难道就不重视了吗?”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你难道认为郑卫龙拉拢程千帆,真的只是因为程千帆在法租界的影响力和权势吗?” “我明白了。”程千帆露出恍然之色,然后他又有些不解,“老师,帝国这边若是想要同重庆那边取得联系,我相信应该有很多渠道,为何会选择使用程千帆这边的这种……” 他想了想,最终找到了一个较为合适的形容词,“这种有些弯曲,实际上并不太通达的关系?而且是如此重要的事情。” “你懂什么?”今村兵太郎摇摇头,说道,“愈是这种看似不起眼的联系,在这种事情上反而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依然不太理解的表情,不得不为自己的学生进一步解释,“程千帆的身份,背景不凡,同时他还是浙江人,这都非常对常凯申的脾胃。” “此外,拜三本君所赐,你这边还可以直接和重庆取得联系。”今村兵太郎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示意宫崎健太郎认真听自己讲课,因为他注意到宫崎健太郎竟打了个哈欠,不禁有些生气。 “程千帆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人,作为信使却正合适。”今村兵太郎继续说道。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懂了没有?”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5章 告诉老黄,我想要吃鱼了 “怎么?有哪里不理解?”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那皱眉不解的样子,问道。 “老师。”程千帆想了想,好奇问道,“调查班怎么突然对于直接接触行为感兴趣了?” 调查班暨上海总领事馆特别调查班,这才是‘岩井公馆’在日本外务省以及日本官方文件中的正式名字。 岩井公馆的成立初衷,是外务省需要有一个针对重庆国府的情报机关,以从事情报的收集。 其中最重要的工作是进行分析,得出秘密调查报告,分送各有关日本驻华机构以及本国机构,以供决策参考。 虽然现在岩井公馆的工作涉及多方面,包括情报、经济、军事等等,但是,其主要工作还是以情报为主。 具体到这种和重庆方面直接秘密接触,且涉及到国红两党的斗争的事情,实际上并非岩井公馆的‘专长’。 故而,程千帆才会有些惊讶。 “岩井阁下从东京回来了。”今村兵太郎说道。 “总领事阁下从东京回来了?”程千帆神情略激动,“阁下亲自回国向诸阁臣讲说,定然凯旋而归。” 去年,岩井英一与影佐祯昭会晤后,决意组织华人政党组织,发动兴亚建国运动,其目的是将来以兴亚建国运动党派加入汪填海之新政权,实现与汪填海的国党联合执政的愿望,甚至在将来某个时刻可以取而代之。 因此,岩井公馆开始大量吸收中国人加入这个所谓的兴亚建国运动委员会,宫崎健太郎因为其有‘程千帆’这个绝佳的掩护身份,所以,他也被今村兵太郎安排加入了兴亚建国运动委员会,并且还成为了兴亚建国委员会的六个副委员之一。 只不过,程千帆副委员整日主要忙于赚钱,或周旋于美色之间,即便是有闲暇时间也要忙于公务,还有特高课那边的工作要做,所以,他实际上对于兴亚建国运动的工作并未怎么参与。 不过,在得知岩井公馆决意发动兴亚建国运动后,程千帆就将这个重要情报向组织上紧急汇报。 虽然组织上后续的安排他并不知晓,但是,程千帆有理由确信,岩井公馆的这个所谓的兴亚建国运动委员会内一定有自己人,甚至不排除不止一个同志。 岩井英一非常重视这个兴亚建国运动,为了让日本国内更多了解、支持兴亚建国运动,他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带领兴亚建国运动多名委员以及重要中坚干部共计八人回了东京,拜见了阿部首相,枢密院议长近卫文磨以及陆、海、外省三省首脑。 “主要是争取军方的支持。”今村兵太郎说道。 “军方的支持至关重要。”程千帆也是点头。 在今村兵太郎的领导下,宫崎健太郎这个学生、以及今村兵太郎非常欣赏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他们曾经私下里认真讨论过兴亚建国运动。 事实上,对于兴亚建国运动,大家普遍认为想法很好,但是,有两大困难须要克服: 其一,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军方大概率不会太喜欢兴亚建国运动,军方尤其是军队少壮派希望看到的是对中国的全面占领,中国将不复存在,这块富饶广袤的土地就是大日本帝国的了。 事实上,正是基于这种思想,军队内部不少激进派军队对于帝国扶持汪填海成立所谓国党新政权是不认可的。 其二,汪填海政权也不会希望看到兴亚建国运动成功。 当然,对于汪填海方面的不满,岩井英一虽然不能说是不在意,但是,他明白最大的障碍在于军方,或者说是要争取军方的支持。 “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了。”今村兵太郎揉了揉眉心,说道,“我们同兴亚院华中联络部方面将会继续保持更多的沟通。” 今村兵太郎这话有为岩井公馆脸上贴金的意思,兴亚院华中联络部是日军在华最高行政机构,而岩井公馆的工作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是纳入了兴亚院华中联络部的范围的。 当然了,这同样也使得岩井公馆要借助军方的势力更加方便。 …… “和重庆方面的秘密接触,确认对方最近对红党的态度。”程千帆在今村兵太郎期待、鼓励更且严厉的目光下,也开始认真思考问题,他问道,“这和兴亚建国运动有什么关联?” 他的嘴角上扬,“难道我们还能邀请重庆以及延州红党一起参与兴亚建国运动吗?” “不许乱说,认真一些。”今村兵太郎便敲了敲自己学生的脑壳。 他知道即便是岩井公馆内部的一些年轻人也对于兴亚建国运动并不太认可的。 其中便包括宫崎健太郎,他了解自己这个学生,在宫崎健太郎的心中,实际上即便是对于汪填海的新政权也不喜欢,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帝国完全占领、征服中国、将中国完全吞并,而不是扶持所谓的傀儡政权。 当然,让今村兵太郎所欣慰的是,虽然宫崎健太郎也许从思想上并不太认可兴亚建国运动,但是,若是安排给他的工作,他还是会很好的完成的。 “并非和兴亚建国运动本身有什么关联。”今村兵太郎正色说道,“是有些人想要看到我们能做些什么。” 明白了。 宫崎健太郎那用在做生意时的聪明头脑,此时终于用在‘正事’上面了,他明白今村兵太郎的意思了。 “老师,所以是我们要表现出我们的能力。”程千帆说道,“要证明我们的强大。” 在今村兵太郎期许的目光下,程千帆继续说道,“而倘若我们能够成功和常凯申政权取得联系,甚至是达成某种协议,哪怕只是达成共同对付红党的默契,这也将是我们取得的重大成果。” 一句话,岩井公馆要证明自己的价值,然后日本国内有些人才会考虑进一步支持岩井英一的兴亚建国运动。 这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利益交换。 今村兵太郎点点头,目光带有欣慰,自己这个学生只要将精力都用在正事上面,表现还是值得肯定的,因为宫崎健太郎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你这边尽快和郑卫龙的接触,尽快通过郑卫龙、戴春风与那边接触。”今村兵太郎说道,他思忖着,“你可以解释为是我邀请你加入了兴亚建国运动,然后调查班这边希望利用你在国党的背景与重庆那边秘密接触。” “哈依。”程千帆一脸敬服之色,“老师的这个安排非常合适,程千帆素来和帝国走的比较近,他受到老师的青睐也并非秘密,如此便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总之要尽快。”今村兵太郎说道,“岩井阁下非常关注这件事,你这边取得进展后,我带你面见总领事汇报工作。” “谢谢老师!”程千帆高兴极了,说道。 今村兵太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学生,“努力吧,健太郎。” 他很喜欢宫崎健太郎的性格,明明是不支持兴亚建国运动的,但是,当机会来临的时候,还是愿意把握住,愿意好好表现的,这种性格比很多执拗不知道变通的年轻人好多了。 当然了,想到宫崎健太郎擅长做生意,今村兵太郎也便释然,擅长做生意的人,哪个会不知道变通? 就好似那些大阪商贩,为了钱财,简直可以和杀父夺妻的仇人把酒言欢。 …… “多谢小五郎叔叔。”程千帆从今村小五郎的手中接过点心礼盒。 今村小五郎特意今村公馆取了他亲手做的铜锣烧,等他离开的时候相送。 今村小五郎笑了笑,两人又聊了两句。 看着宫崎健太郎离开的背影,今村小五郎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他对宫崎健太郎态度亲切,是因为今村兵太郎对这个学生很重视,当然,最重要的是每次宫崎健太郎来见今村兵太郎,今村兵太郎的心情都非常不错。 “这几瓶红酒,你且拎回去。”今村小五郎进了今村兵太郎的办公室是收拾碗筷,今村兵太郎指了指地上的红酒礼盒,说道。 …… 带今村兵太郎喜欢吃的刚出炉的绿豆糕,这是学生对老师的亲近。 不能因为带了绿豆糕,就忘记了红酒礼盒。 红酒礼盒,这是学生对老师的金子一般真诚的孝敬。 程千帆在这方面拎得很清楚的。 “去张姨太太那里。”程千帆打了个哈欠,对李浩说道。 “晓得嘞。”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他注意到帆哥嘴角的笑意,似乎是心情不错。 他刚要问,就看到帆哥闭着眼睛假寐,便闭上了嘴巴,以免打扰帆哥休息。 “帆哥,是豪仔。”车子经过霞飞路的时候,李浩看到豪仔站在路边,车子似乎是抛锚在路边,赶紧提醒帆哥。 “让他上车说话。”程千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说道。 …… “车子抛锚了?”程千帆问豪仔。 “没有,装样子的,我知道帆哥你回来要从霞飞路过,就一直在这等着。”豪仔说道。 无论程千帆是从虹口回巡捕房,还是去应怀珍那里,亦或是去张萍的家里都要经过霞飞路。 而张萍的成衣铺子也在霞飞路。 “出事了?”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问。 “杨常年那边发出暗号,见面取消了。”豪仔汇报说道。 “怎么回事?”程千帆表情即刻严肃起来,“可有发出示警信号?” “没有。”豪仔说道,“一切都正常,是临机有事,因而取消的暗号。” 他想了想,还是对程千帆说道,“帆哥,不过,我还是建议要查一查,以防万一。” 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他没有说什么要相信袍泽兄弟的话,信任在残酷的刑具面前什么都不是! 如果‘石磊’真的暴露了,没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石磊可以撑过日本人那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 不过,程千帆认为杨常年暴露、出事的可能性不大,至于说杨常年招供叛变的可能性更是极低,若是杨常年叛变了,第一个供出的便会是他,那他现在早已经出事了。 唯一可虑的是,‘石磊’被怀疑,敌人在秘密监视他,希求放长线钓大鱼,不过被机敏的石磊发现了,故而紧急发出取消见面的暗号。 “杨常年最近和那个小池走得很近。”李浩想了想说道,“也可能是确实是突然有事情耽搁了。” “浩子。”程千帆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你盯着点。” “明白。” 程千帆又看向豪仔,“你一会直接回巡捕房,告诉老黄,我想要吃鱼了。” “糟卤鱼。”程千帆又补充了一句。 豪仔点点头,他并未多问。 医疗官老黄早就被组长发展进了特情组,组长和老黄之间应该有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暗语默契。 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他是故意开始逐步在特情处内部显露他和老黄的这种默契的,并未逐步提高老黄在特情处的地位,这对于他和‘钢琴’同志以后更加明目张胆的接头、交流很有帮助: 在某些时刻,他和老黄秘密接头、商讨事情,他完全可以安排豪仔在外面放风。 逐步体现和加强他对老黄的重视,这是程千帆经过深思熟虑的,特情处有眼睛,程千帆从不惮以最大之危险去揣摩周边人可能带来的威胁,更不会看轻其他人的能力。 他和老黄走的很近,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不清楚‘眼睛’会不会注意到其中的异常,他也不会去赌有或者无,那就干脆将老黄拉进特情处。 他这个特情处处长因为老黄擅长偏方的原因,偏爱老黄这个老酒鬼,这是可以理解的嘛,再加上这个老酒鬼实际上也是颇为精明,正合适成为军统在巡捕房的潜伏工作者,且相比较李浩和豪仔要经常外出,老黄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巡捕房,只说这一点,拉老黄入伙,这就很有价值,程千帆有紧急情况可以随身联系老黄,如此种种这就很顺理成章了。 …… 张萍的家中,程千帆躺在张萍的床上,他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对张萍说道,“香水要再淡一些,我在这里沾染了香水,有些情况下需要我临机行动,这便会是不小的隐患。” “好。”张萍点点头,“要不我以后不用香水了?” “不行。”程千帆摇摇头,“这不合理。” 小程总的姨太太,素面朝天,连香水都不用,这非常不合情理。 “出事了?”张萍问道。 “等他们来了再说。”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他对老黄说的要吃糟卤鱼,就是要召开法租界特别党支部紧急会议的意思。 而这个要吃糟卤鱼,还有一个暗含的意思,那就是就是并非有危险,只是事情紧急的意思。 吃的什么菜品的鱼,要表达的意思不一样。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7章 帆哥因何心情不错 “孟兄整日好酒好肉,好不快活。”林毅看了孟克图一眼,正色说道,“还记得沈阳城的冤魂吗?” 话音刚落,孟克图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凶狠的看着林毅。 “看来孟兄并未忘记。”林毅表情严肃,“只是为何却投身魔窟,侍奉倭寇?” 孟克图表情痛苦,面孔涨红,手中短枪也因为情绪激动而抖动。 林毅便有些紧张的盯着那枪口看。 “还以为是一个不怕死的。”孟克图看了对方一眼,“冷冷说道,怎么?怕我走火?” “我既来见你,就做好了被汉奸贼子索拿的准备,若被你捕拿,请速杀我,以全我壮志。”林毅爽朗一笑,“只不过,见孟兄还有些许良知,如此情况下我若是死在你枪口下,岂不是冤枉。” 孟克图就这么盯着林毅看,“你来找我做什么?” “请孟兄悬崖勒马,反正为国。”林毅说道,“相机锄奸。” “你们要我对背叛站长?”孟克图的脸色变了。 “王鉄沐已经不是我军统的站长,他只是一个背叛党国,背叛民族的汉奸。”林毅沉声说道。 “别说了!”孟克图就那么看着林毅,忽而说道,“你走吧。” “孟兄。”林毅没动,他言辞恳切,“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跟着王鉄沐当了汉奸,已经错了一步了,现在,到底是一条路走到黑,到底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都在你一念之间。” 孟克图脸色连连变化,沉默不语。 “孟兄。”林毅提高声音,犹如震耳发聩,“只有将功折罪,锄奸自效,才有光明前途。” 看到孟克图还在沉默,林毅声色俱厉、当头棒喝,“我承认,让孟兄做的事情是非常危险的,或有性命之忧,然则,国难当头,生死早就寻常事,为国而死,将来到了地底下见了嫂夫人和孩子,孟兄还可拍着胸膛说,你没有令他们失望,你给他们报仇了!” 孟克图看着林毅,他就那么看着他,忽而问道,“你愿意为国而死?” “我愿意。”林毅毫不犹豫说道。 然后,他停顿一下,又笑了说道,“当然,能活着最好,不过,不得不死的时候,我亦无惧。” “王鉄沐对我有恩。”孟克图叹了口气,说道。 “糊涂!”林毅沉声说道,“我只知道有小恩小义和家国大义,王鉄沐与你之恩,乃小恩小义,更遑论王鉄沐带你投敌当了汉奸,做了此等令祖宗蒙羞之事,什么恩义都没了!” 他继续说道,“孟兄,家国大义,保护家人,为家人报仇,此乃小家之义;保家卫国,报效党国,卫我中华,此乃国之大义!” “为了家国大义,纵然马革裹尸,又有何惧!”林毅朗声说道。 “你这人。”孟克图就那么的看着林毅,忽而笑了,“别人若是来劝说,且不说高官厚禄,最起码会说保住我的性命,不会让我冒险,你倒好,三句话不离为国而死,你就不怕吓到我。” “因我知道孟兄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林毅摇摇头,“更何况,我们要请孟兄反正锄奸,本就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我们虽然会尽力保住孟兄性命,但是,枪子无眼,在这个乱世,谁又能说自己一定能活得久呢,既如此,为国而死,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孟克图看着一脸严肃,侃侃而说的林毅,嘟囔了一句,“你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什么?”林毅似乎没听清,问道。 “没什么。”孟克图摇摇头,然后他长叹息一声,“站长,非是孟克图不义,实在是日本人杀我妻,害我娃,占我国土,屠我同胞,孟克图要说闭着眼睛当汉奸,与禽兽何异?!” 他看着林毅,“林兄弟,说吧,要我做什么?” 林毅大喜,“好极了,孟兄,欢迎归队!” 两人紧紧握手。 …… “‘蝉蛹’同志,你送来的这份情报太关键了。”易军表情严肃,对赵枢理说道。 ‘蝉蛹’同志深夜来访,送来机密情报。 情报显示,日本人有意与重庆那边接触,相约共同反红,提醒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在与国党合作的时候要格外警惕,要多一个心眼,小心被国党背刺。 “事实上,最近我们也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易军说道,“忠义救国军对我新四军各部时有骚扰,管中窥豹,从细微之处可见一丝端倪。” “此事事关重大,我的意见是,即刻向组织上汇报,向总部示警。”赵枢理说道。 易军便深深的看了‘蝉蛹’同志一眼,只是从赵枢理这一句话,易军便敏锐的捕捉到了赵枢理此行的真正来意: 向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示警,这只是其一。 ‘蝉蛹’同志的真正来意是请华中局向红党总部示警。 很显然,这足以说明‘蝉蛹’同志送来的情报不仅仅非常准确,甚至于,或许是出于保密、安全等因素的需要,‘蝉蛹’同志还有未尽之言,实际情况更加严峻;或者说,甚至不排除有更加确切的情报,乃至是文件,只是不便告知罢了。 “看来,这个消息非常及时,确切无误。”易军弹了弹烟灰,说道。 “确切无误。”赵枢理也明白易军这话里的意思,他想了想,说道,“可如实告知总部,此乃‘蝉蛹’提供的情报,一切尽在不言。” “好一个一切尽在不言。”易军看了‘蝉蛹’同志一眼,他阻止了‘蝉蛹’同志要开口说话,却是忽而爽朗一笑,然后郑重说道,“同志,你们辛苦了。” 一个小时后。 延州。 鲁文化刚刚将‘农夫’同志从桂林八办发来的电文译出,仔细看了这份密电,鲁文化表情立刻无比严肃。 他将电报纸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然后又系好扣子,拍了拍,这才放心。 事关重大,他要即刻向首长汇报。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鲁局长,华中局对敌情报部来电。” 须臾,鲁文化将华中局对敌情报部的电文译出,定睛一看。 然后又解开了扣子,取出了方才‘农夫’同志发来的电报,两份密电的内容大同小异,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农夫’同志的密电内容更加详细,当然,对此鲁文化并不惊讶,因为‘农夫’同志这份密电的情报来自‘火苗’同志。 至于说华中局的这份电报,情报来自‘蝉蛹’同志,该份情报同样非常及时,只不过相较而言略不足详尽,不过,从时间上来看,‘蝉蛹’同志的来电与‘火苗’同志的情报前后相隔不久,这足以说明‘蝉蛹’同志也非常厉害了。 “小姚。”鲁文化将两份密电仔细收好,沉声说道,“随我出去。” 事态紧急,必须即刻向首长汇报。 …… 程千帆是在第二天中午吃到了老黄做的糟卤鱼的,刚做好的糟卤鱼还不够入味,要腌闷一晚上才更好吃。 “老黄,这糟卤鱼在你的手里……”程千帆滋的一声喝了口黄酒,竖起大拇指,“美不胜收。” 听得程千帆的夸赞,老黄咧嘴笑,满眼都是得意之色。 豪仔拎了一瓶绍兴花雕送过来,看帆哥吃糟卤鱼吃得津津有味,他不禁有些惊讶,确切的说是有些不解: 帆哥对老黄说要吃鱼,吃糟卤鱼,竟然不是要传递什么暗号,竟然真的是要吃糟卤鱼? 而且,看帆哥吃的这么开心,一点也不似作伪。 老黄从豪仔手里接过酒瓶,又留豪仔喝了一杯酒,然后这老酒鬼就直接开了黄酒瓶,迫不及待的咕咚咕咚就灌进去大半瓶酒水。 “你个老东西。”程千帆便笑着骂,“不是不给你喝,你能不能斯文点。” “没得斯文。”老黄摇摇头,“老黄我见了这绍兴花雕,就好似猪八戒见了高翠娥,根本忍不住……” 程千帆便用筷子点了点老黄,笑骂道,“你个老流氓。” 豪仔听得帆哥的笑声,他是了解帆哥的,他知道帆哥这是真的非常开心啊。 这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怎么了?”李浩看到豪仔送酒水回来后,就一副鬼迷三道的样子,不禁笑着问道,“看到哪个小姐了?魂都被勾走?” “别乱讲。”豪仔说道,他拉着李浩到了院子里的空旷地带抽烟,这里四处无遮掩,可以防备被人躲在暗处偷听。 “我看帆哥心情很好啊。”豪仔问道,“糟卤鱼那么好吃吗?” “不是糟卤鱼好吃。”李浩闻言,愣了下,然后沉默片刻,摇头说道,“是帆哥高兴了就喜欢吃糟卤鱼,糟毛豆这些。” “什么事这么高兴?”豪仔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李浩摇摇头,“不过,肯定是好事。” 豪仔点点头,他很好奇,是国军又打什么胜仗了吗?还是说又发现了某个日本特务的踪迹? 他就这么胡乱的猜测。 …… “告诉周茹,这份密电,即刻发送重庆。”程千帆表情严肃对豪仔说道,“请戴学长亲阅。” “是。”豪仔也是认真点头,说道。 “另外。”程千帆对豪仔说道,“传令下去,日本人和七十六号最近应该会有行动,大家要加强警惕。” 看到豪仔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程千帆又笑了,“放心,日本人的注意力应该更多在红党身上,我下令大家警惕,不过是为了避免日本人通过我们的动作顺藤摸瓜怀疑到我身上。” “帆哥,你是说,日本人要专门对付红党?”豪仔惊讶问道。 “没错。”程千帆点点头,“日本人现在也终于明白过来了,红党才是最大之心腹大患。” 说着,程千帆冷哼一声,“若非倭寇侵我国土,红党现在还在被我们围困在陕北那乡下地方呢,说不定早就被解决了。” 豪仔终于明白帆哥为何心情不错了。 …… 重庆,罗家湾十九号。 余平安行色匆匆,他刚刚接到北平站的电报,北平站的一个交通点被日本宪兵破门而入,交通点总计六人,一人被杀,五人被捕。 “房启德,该杀!”戴春风从余平安手中接过电文,看了一眼后,恨恨说道。 北平站这个交通点之所以出事,是北平站总务科副科长房启德被捕后招供的。 此人与上个月被捕,然后招供了北平站颇多机密,导致此前因为王鉄沐投敌而遭遇重大损失的北平站,更是又添新损,几近灭顶之势。 “王鉄沐,可恨。”戴春风又冷哼一声。 这个房启德,此人的被捕,也是源自于王鉄沐投敌后提供给日本人的名单的一连串连锁反应。 “陈功书此前来电,他们已经安排陈娟义与陈明初见面,并且毕先登也与陈明初进行了直接接触。”余平安说道,“陈功书判断陈明初反正之决心是可以期待的。” “反正不是嘴巴上说说的,要看行动。”戴春风微微颔首,说道,“给王鉄沐的那封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余平安点点头,“陈明初说他亲手交给王鉄沐的。” “王鉄沐可有回复?”戴春风立刻问道。 “暂无。”余平安说道,“不过,陈明初说王鉄沐看了书信,连连叹息,也并未有向日本人举报他的意思。” 闻听此言,戴春风沉默一会,点点头,“静观其变吧。” 他叹息一声,“如果他愿意归来,总归还是好同志。” 也就在这个时候,毛瞬敲门进来,将一份电文递给戴春风,低声说道,“先生,上海急电。” 然后他便乖乖退出,并且随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 戴春风很快将电文亲自译出,入目看。 余平安看到戴春风的脸色连连变化,眼眸中似有奇异之色,他也是不禁有些好奇。 不过,余平安并未有驻留之意,“我那边……” “炳炎,毋需回避。”戴春风抬头看了余平安一眼,“本就要与你看的。”、 说着,他将电文递给余平安,“‘青鸟’来电,着实有意思啊。” ‘青鸟’来电?! 有意思?! 余平安接过电文,低头看,也是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日本人竟然要程千帆通过郑卫龙在上海的关系,与重庆这边建立联系,试图与重庆这边就共同反红展开接触。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8章 自己干! “哼。”戴春风冷哼一声,“日本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在长沙栽了个大跟头,现在回过神来了。” “这应该是对国府最近对红党的态度的回应。”余平安说道,“闫百川在晋西……” “所以说日本人都是犟驴,反应慢。”戴春风哼了一声,“早在年初五届五中全会后,山东沈主席就已经对红党动手了,日本人只想着我们和红党能够两败俱伤。” 一月份的时候,国党五届五中全会胜利召开,在这次会议上委员长决定了党国之政策重点由对外抗日转移到抗日第二,反红第一。 余平安知道戴春风提及的山东沈主席对红党动手之事。 那是在年初二月份的时候,国府山东省主席沈成章在鲁村召开全省军政会议,提出四条军政措施: 其一,“统一划分防线”,将八路军山东部队的防区划在滕县、泗水、宁阳等日伪军密集的狭小地区,以限制八路军的发展,同时也是有意借日伪之手消灭红党领导的抗日部队; 其二,施行“枪不离人,人不离乡”的政策,以兹限制红党扩充军队、扩大活动区域; 其三,坚决推行“统一行政、军不干政”,以阻止红党、八路军进行群众工作和建立所谓之抗日民主政权; 其四,“给养粮秣统筹统支”,不准八路军自筹给养,以控制八路军的给养,当然了,红党的人想要从军政部拿到粮饷,那是不可能的。 “沈主席只是对红党限制和动手,应并无和日本人接触、合作。”余平安想了想说道,“闫百川那边……” 说着,余平安摇摇头。 这位闫老西,和日本人一直关系暧昧,很难说这人是否和日本人就共同对付红党人达成了默契。 “闫百川……”戴春风冷哼了一声。 对于对红党动手,他自然是举双手支持的,不过,闫百川和日本人私下里接触,此则是令戴春风不满且警惕的,放在过去,这是地方大员私自与外敌媾和,此乃大罪。 “闫百川,守户之犬。”戴春风冷笑一声,“他眼里就晋绥那些花生红枣,没得格局。” 说着,他对余平安说道,“五届六中全会进一步确定了以军事反红为主、政治反红为辅的方针,你没看到薛应甄那家伙最近那个得意样。” 国府开始加大对红党的限制,乃至是开始动手,这无疑是薛应甄的中统最乐意看到的。 而主要精力放在对付日本人的军统,难免受到影响,毕竟经费和‘圣眷’就那么多,那边多一些,这边就少一些。 “‘青鸟’的这份电报来得正是时候。”戴春风微笑说道,“且不说别的,我们的青鸟现在被日本人派来和我们接触,共商大事。” 戴春风嘴角扬起弧度,“只说这个,校长听了也会叹为观止的。” “那就按照‘青鸟’在电报中所汇报的正常流程……”余平安说道。 “唔,安全起见,还是按照‘青鸟’的计划来。”戴春风点点头。 程千帆在这份紧急密电中汇报此事,乃是出于对党国,对校长,对他的忠心,让这边提前知晓此事,但是,此事真正谋划起来,自然还是要按照日本人给出的那个办法: 经郑卫龙在上海的人手取得联系,然后再和重庆这边建立联系,如此才是对程千帆的最大限度的保护。 “日本人这是放弃了那个所谓的‘镰刀’计划了?”余平安思忖说道,“他们这种做法,等于是告诉我们,他们知道程千帆和我们有联系。” “错了,是宫崎健太郎。”戴春风摇摇头,说道,“是日本人指使宫崎健太郎假扮程千帆,与我们这边联系。” 他坐下来,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宫崎健太郎的这个身份,在日本人眼中,无论他们如何操作,他们都立于不败之地。” 余平安注意到戴春风说这话的时候,嘴角上扬,颇为得意: 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是他戴春风! “有趣啊。”余平安也是忍不住笑道,“日本人这是故意要营造出他们默许程千帆和我们接触的假象,反而是进一步蒙蔽我们,这是‘镰刀计划’的另外一种形式的延续。” “都是小术。”戴春风冷哼一声,“他们也就只能玩这样的自以为得计的花招了。” 余平安不禁又看了戴春风一眼: 戴老板很是得意啊,甚至是得意的略有些膨胀了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但凡涉及到上海那边的日本人,‘青鸟’就是戴春风得意洋洋的底气所在啊。 正在这个时候,戴春风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余平安去开门。 毛瞬进来,他将一个蓝色的铁质文件夹递给戴春风,“先生,密电。” 余平安看了毛瞬一眼,他听得出来毛瞬本来是想要说‘xx密电’的,应该是一个代号,不过是碍于他在这里,所以干脆省略了。 “局座,我这边就不打扰你……”待毛瞬离开后,余平安对戴春风说道。 “无妨。”戴春风说道,“炳炎且稍等。” 说着,戴春风拿了文件夹自去了里间的休息室,只留下余平安在外间。 余平安看着戴春风的背影,他微微叹了口气。 里间休息室内,戴春风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黑色的密码本。 很快,他将该份密电译出: 日人有意联我灭红,河狸心情非常愉快,多吃了一条鱼。 戴春风拿着手中的电文看,脸上是笑容,频频颔首。 “是港岛那边来电。”戴春风从休息室出来,对余平安说道,“陈南海有好几天没有公开露面了。” 他的脑海中记忆着很多机密情报,随口便有一个籍口可以应付余平安。 “这个陈南海,到底是作何心思?”余平安闻言,不禁皱眉说道。 陈南海虽然是汪填海从重庆出逃,以及投靠日本人的重要帮手,但是,此人事到临头却又似有退缩之意,从港岛那边反馈来的情况是: 陈南海似乎是对汪填海公开投靠日本当局,筹组伪中央政府的做法,又有些胆怯与犹豫,一直滞留香港,此人甚至连汪伪在八月底底召开的伪国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也未参加。 近来更是深居浅出。 “你认为陈南海可有争取回来的可能?”戴春风心中一动,问余平安。 陈南海虽然滞留上海,但是,此人确系汪填海的左膀右臂,若是能够劝说此人背离汪填海,回归重庆,此对于汪填海的媚日投降行为是巨大的打击,对于抗日号召也是大有鼓舞力量,在校长面前更是大功一件。 “很难。”余平安摇摇头,思忖说道,“此人依然是追随汪填海的,他没去上海,只是暂时的,我认为陈南海早晚还是会过去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此人和汪填海牵扯太深,不会改弦易辙的。” 戴春风凝眉思考,须臾,点点头,“好了,不提这个人了。” 说着,他又拿起办公桌上那份‘青鸟’发来的密电看了看,转身将密电收进保险柜内。 “你通知一下郑卫龙。”戴春风思索说道,“算了,不必了。” 他本意是让余平安通知郑卫龙,可以考虑安排人和程千帆再接触,如此这便可以给程千帆创造和这边联系的机会,加快计划。 不过,戴春风思索再三,还是认为不可为之。 如此太过巧合了。 还是一切交给程千帆在上海那边施为,虽然过程会比较冗长费时,但是,胜在真实。 “我之前还说肖勉那边在锄奸之事上并无进展,这次是要被陈功书比下去了。”戴春风喝了口茶水,舒服的叹口气,这才微笑说道,“却是没想到那小子在他处另立功勋。” 他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也好。” 戴春风看着余平安,说道,“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陈功书更专业、更熟练一些。” …… 两日后。 程千帆微微皱眉。 他已经按照与郑卫龙此前的秘密约定,发出了联络暗号,但是,郑卫龙的人依然还未联系他。 这令程千帆不禁大摇其头。 早就听闻这郑卫龙虽然自身是刺杀高手,颇有能力,但是,治下一般,由此可见一斑。 “帆哥,要不要我再安排人放出暗号。”豪仔问程千帆。 看来帆哥对红党果然是恨之入骨啊,豪仔心中唏嘘不已,郑卫龙的人一直没有来联系帆哥,帆哥的情绪明显不佳。 “不必。”程千帆缓缓摇头,“过犹不及。” 他看到豪仔不解,便提点两句,“我不应该和郑卫龙的人太过熟悉的。” “明白了。”豪仔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副总巡长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进。”程千帆沉声说道。 进来的是李浩。 …… “桃子说,周希亮亲自与孟克图接触过了。”李浩汇报说道,“孟克图愿意反正,也愿意参与锄奸。” “考察过了?”程千帆眼眸一缩,立刻问道。 “是。”李浩点点头,“实际上在前天的时候,周希亮就见过孟克图了,他对孟克图晓之以理,孟克图最终表示愿意反正。” “此事事关重大,桃子也不敢大意,现在过了两天了,周希亮还是安全的,桃子这才放心上报。”李浩接过帆哥丢过来的烟卷,摸出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一口,继续说道。 “好事啊。”豪仔在一旁高兴说道,“孟克图是王鉄沐的贴身保镖,是王鉄沐最信任的人之一,现在孟克图愿意反正——” 他兴奋的对程千帆说道,“帆哥,我们可以安排人配合孟克图,干掉王鉄沐,除掉这个大汉奸,这可是大功一件。” “瞧你那点出息,除掉王鉄沐就是大功一件?就满足了?”程千帆鄙薄的看了豪仔一眼。 然后他对李浩说道,“传我命令,镇之以静,不要着急。” 看到李浩和豪仔这俩家伙对视一眼,一幅不甚明白的样子,程千帆笑着骂了句,‘拜托哦,脑筋灵光些哦。’ “孟克图愿意反正,此乃天赐良机,这是只能用一次的机会。”程千帆说道,“所以,我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一个王鉄沐怎么够?” “明白了。” “是!” 说‘明白了’的是李浩,说‘是’的是豪仔。 “还有一件事。”李浩继续汇报情况,“周希亮说,孟克图不仅仅自己决意反正,他还想要劝说于志强和丁零金一起反正。” “这两个人也是王鉄沐的保镖?”程千帆面容一肃,问道。 “是的。”李浩点点头。 “具体说说这两个人的情况。”程千帆沉声说道。 从安全性和保密性来说,以程千帆素来的脾性,他是不支持孟克图继续拉拢身边人跟随他反正的,因为参与进来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 不过,这是一锤子买卖,他并非是要安排孟克图等人继续、长期潜伏在王鉄沐的身边,其目的在于锄奸。 故而,程千帆思考,此事倒也并无不可。 只不过要具体分析,甄别。 “孟克图向周希亮介绍了这两个人的情况。”李浩说道。 “于志强是安徽宿(xu)县人,小时候是马戏团玩杂耍的,身手灵巧,宿县沦陷后逃难,后来参加了忠义救国军。” “这人怎么到了王鉄沐的手下?”程千帆立刻问道。 从于志强的出身、履历来看,此人和王鉄沐并无交集。 “是孟克图将于志强推荐给王鉄沐的。”李浩说道,“于志强在忠义救国军的时候,犯了军纪要被枪毙,是孟克图正好在忠义救国军公干,见于志强死不求饶,觉得于志强是个好汉,就出面救了人,后来又将这人推荐给了王鉄沐。” “于志强犯下了什么军纪?”程千帆问。 “他开枪杀了一个俘虏的日本女人。”李浩说道,“那个日本女人曾经杀死几个娃娃。” “这算什么违反军纪。”程千帆冷哼一声。 “解副总指挥要睡那个日本女人。”李浩露出讥讽的笑意,“这不,人被于志强杀了,可不就睡不成了么。” “好汉子!”豪仔听了,也是忍不住赞叹说道,“杀得好。” 然后他忽而看向程千帆,眼神闪烁,“帆哥,孟克图愿意反正,此事大有可为,我们这边是不是可以将这个情况移交到上海站那边……” “移交什么?”程千帆看了豪仔一眼,“这等大事,他们能行吗?他们做不了!” 他冷笑着,“他们没那能力,晓得伐!”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89章 跟着肖勉干! 听到程千帆这么说,豪仔忽然笑了,嘿嘿直乐。 “怎么?”程千帆瞪了豪仔一眼。 “我还以为帆哥你会……”豪仔不好意思笑了说道。 “策反王鉄沐的保镖,最难的事情是我们做的,没有道理摘果子的事情交给他们。”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说着,他又横了豪仔一眼,“你小子,明明是担心我把情报转给上海区,却故意试探我。” 他拿起桌子上的半截粉笔,砸在了豪仔的脑袋上,“和我耍心眼,你还嫩了点。” 豪仔便讪讪笑。 然后他看到李浩在一旁直乐,忍不住瞪了李浩一眼,“好你个耗子,说好了我们一起说话,你却在一旁看热闹。” “没有的事情。”李浩直接摇头,“别乱讲,瞎说。” 程千帆看着李浩和豪仔打闹斗嘴,摇摇头,清了清嗓子,“好了。” 两人赶紧闭嘴、住手。 “于志强不错,确实是有较强的抗日决心,孟克图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也有利于孟克图策反他。”程千帆说道,“还有那个丁零金,说说他的情况。” “丁零金是六合人。”李浩沉声说道,他叹了口气,“他家里就他和一个在重庆读书的妹妹两个了。” 程千帆沉默了,好一会,他点了点头,“让周希亮转告孟克图,我同意这个安排了。” “是!”李浩说道。 …… 下午时分。 “六合陷落的时候,我大哥腿脚有伤在家,日本兵闯进来,他一下子抓住了日本人的刺刀,给家里人争取逃跑时间。” “大哥……日本兵很快追了进来。”丁零金咬着牙,“这帮畜生用刺刀刺死了俺娘,大姐和嫂子过去护,也都被日本人用刺刀捅死了,几个侄子也去护着妈妈和姑姑。” 他的泪开始顺着脸颊滑落,“他们以前胆子小得很,连狗叫都怕,当时,当时,那小小的娃娃,一次一次被刺倒又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坏蛋坏蛋’。”丁零金的声音在颤抖。 他最小的侄子还未断奶,穿着开裆裤,当时被嫂子抱在怀里,嫂子被刺死后,那个侄子掉在了地上,被日本兵用刺刀挑起来抛出去六七米远,落下就不动了。 他双手掩面,呜呜咽咽的哭着。 这些都是邻居的一个幸存者后来逃难到了上海,碰巧见到他亲口告诉他的。 后来他还听帮死难乡亲收尸的人说,有个小孩趴在死去的母亲身上吃奶,奶水、泪水、鼻涕结成小冰块,最后冻死了,母子俩冻在一起,怎么也拉不开。 他怀疑这个可怜的娃娃是他的堂侄,离他家没多远。 …… “为什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这个。”孟克图点燃一支烟卷,自己抽了两口,然后将烟卷塞进了丁零金的嘴巴里。 丁零金就那么的闷闷的抽烟,他咬着烟卷,抬头看向孟克图,“我能说吗?现在我们是做什么的?是汉奸啊!我哪敢说?!” 他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尤其是说到‘汉奸’这个词的时候。 “你早就打算要做大事了?”孟克图心中一动,看着丁零金问道。 “是。”丁零金没有否认,他痛快点点头,“我就想着,找到机会就干一炮大的,为俺娘、俺姐、大哥、嫂子,还有那可怜的侄子们报仇。” “也包括干掉我吧。”孟克图说道。 “不知道。”丁零金摇摇头。 孟克图沉默了,他看得出来丁零金是真的不知道,估摸着如果自己碍着丁零金了,报仇心切的丁零金不介意送他上路。 “这次,我带着你们做大事。”孟克图对丁零金说道。 “真的是上海特情组?”丁零金沉默了好一会,问道。 “是。”孟克图点点头。 “他们要咱们做什么?”丁零金问道。 “具体任务还未下达。”孟克图摇摇头,“不过,我估摸着应该是找机会制裁王鉄沐、陈明初他们。” “不是杀日本人?”丁零金有些失望,说道。 “听那位兄弟说,应该是戴老板亲自下令锄奸的。”孟克图说道,他拍了拍丁零金的肩膀,“放心,干了这件大事,我们重回军统,继续杀日本人,报仇雪恨。” “我不回上海区。”丁零金说道,“我要跟着肖组长干。” “可以。”孟克图点点头,“丁老弟,实不相瞒,我也是这个打算。” “孟大哥。”丁零金想了想,说道,“你是于志强的救命恩人,这件事可以拉着他一起。” “可以,我会找他的,他应该会听我的。”孟克图点点头,实际上他方才已经和于志强接触过,并且成功的说服了于志强,不过,他并未这般说,因为他刚才对丁零金说的是‘我第一个便来找丁老弟你了’。 …… 白客路。 凤翔里。 常启楠开门进屋,随手关门上闩。 卧室里传来了响声,他脸色一变,从身上摸出转轮手枪,关闭保险,一只手握着转轮手枪,另外一只手顺手拿起地上的小板凳,朝着卧室的方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喵呜一声。 一只猫咪从房间里跑出来,然后跳上窗台,从窗口的一个小洞钻出去了。 常启楠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令他觉得灾难随时来临。 这一切都因为他在报纸上看到了唤醒自己的暗语。 常启楠是郑卫龙离开上海前就埋下的暗子。 在郑站长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一直处于冬眠状态,因为知道他的潜伏身份的只有郑卫龙,所以常启楠很放心,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是常启楠过的最安心的一段岁月。 他不必连做噩梦都是被日本人、七十六号堵上门来抓自己。 他每天就是按时上下班,挣着微薄的薪水,虽然生活有些窘迫,但胜在心里踏实。 这一切的平静,都随着他在报纸上看到了那个唤醒他的暗语而改变了。 常启楠知道,只要自己按照暗语的要求去和对方接头,他将彻底告别现在这安静的生活,回归那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害怕。 正因为此,常启楠看到唤醒暗语已经两天了,却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再等等,再等等。 常启楠对自己说。 按照郑卫龙离开上海前给他的约定,若是唤醒暗语发出后超过四天没有收到回应,这意味着他这枚暗子已经不在了。 如此,自己是不是又可以继续过这安生日子了? 常启楠问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 他怕极了,他现在只想要过安生日子,只想要活着,哪怕是当亡国奴,哪怕是苟且偷生也好。 …… 程千帆皱着眉头。 他这边已经发出了接头暗号,但是,郑卫龙的人一直没有与他取得联系。 “帆哥,会不会这个人已经出事了?”李浩问道。 “倒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程千帆思忖说道。 特工总部正式成立后,加大了对于爱国抗日志士的打击力度,其中尤以对军统和红党的查缉最为着紧,很难说郑卫龙留下的这枚暗子是不是已经出事了。 叮铃铃。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李浩上前拿起电话,“这里是程副总巡长办公室。” “好的,您稍等。”李浩的脸色微变,然后他捂着话筒对程千帆说道,“帆哥,是楚秘书长。” 程千帆心中惊讶,楚铭宇极少会直接打电话到他的办公室,此前多是估摸着他在家的时候,打电话到程府联系他。 “楚叔叔。”程千帆接过电话,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楚叔叔请放心,事情交给我了。” 挂掉电话,程千帆若有所思。 “帆哥,怎么了?”李浩问道。 “楚铭宇让我帮他搞一辆车开。”程千帆说道。 “什么车?” “斯庞蒂克。”程千帆说道,他的脸上是一抹古怪的笑意。 楚铭宇要他搞一辆斯庞蒂克送过去,说是要用来接待客人用。 …… 程千帆陷入沉思中。 楚铭宇对斯庞蒂克的喜欢,在南京时候他就领教过了,这位汪填海的大管家是真的非常喜欢斯庞蒂克。 即便是第一次乘坐斯庞蒂克就遭遇了刺杀,可谓是险象环生,惊险逃生,在这种情况下,楚铭宇并未觉得斯庞蒂克‘晦气’,依然坚定喜欢这款车。 由此可见楚铭宇对这款车是真的喜欢, 而能够值得楚铭宇用心心念念的车子来接待的客人,其身份可想而知。 这是有重要客人要来上海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 “浩子。”他吩咐说道,“去找总务科,让他们……” 说着,他摇摇头,自己拿起电话话筒,“要杜美路二十一号,我是谁?我是程千帆。” 既然楚秘书长要用车,他自然要以最快的速度搞定此事,第一时间将车子给楚铭宇送过去。 杜美路二十一号的夏侯申奇府上,就有一辆斯庞蒂克,而且是上个月刚到沪上的新车。 …… “夏侯先生,多谢。”程千帆向夏侯申奇抱拳道谢。 “程总实在是太客气了。”夏侯申奇恋恋不舍的看着等候在不远处的斯庞蒂克小汽车,就好似自己的老婆被人抢走了似的。 尽管程千帆说了只是借用几天,届时会全须全尾的奉还,但是,在无比喜爱自己的斯庞蒂克的夏侯申奇的眼中,这不啻于自己的女人被人借出去玩两天……届时即便是送回来了,也是残花败柳了啊。 看着程千帆驾驶着斯庞蒂克小汽车远去,夏侯申奇气的直咬牙,最后朝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早晚撞车的瘪三。”夏侯申奇气的骂道。 然后又想到这车子是自己的爱车,他又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悻悻不已。 “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这个瘪三。”夏侯申奇回到家中,关好门,气急败坏的骂道。 …… “我不是说了不着急嘛。”楚铭宇围着斯庞蒂克小汽车转圈打量,更是频频颔首,“你呀,做事情总是这般急躁。” “是我早就眼馋朋友的这辆车。”程千帆笑着说道,“不过,这家伙可不太给我面子,这不,还不是打着要孝敬楚叔叔的名头,那边才欣然答应将车子借出来。” 楚铭宇自然知道程千帆这话不尽实,以程千帆在上海滩尤其是在法租界的权势,他若是开口,这斯庞蒂克的车主显然也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世侄说话好听啊,楚铭宇心中满意至极。 “楚叔叔在电话里说有客人来来上海。”程千帆面露好奇之色,“这客人是?” 他问楚铭宇。 “陈南海。”楚铭宇说道。 “陈先生不是在港岛的么?”程千帆惊讶问道,然后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先生已经决定回来追随汪先生了?” 事实上,对于陈南海的脾性和作为,程千帆也是颇为惊讶,然后是鄙薄的。 此人乃低调俱乐部主要领导人之一,早就在鼓吹抗战必败的消极思想,而在汪填海逃离南京之事上,陈南海也是主要参与者之一。 事实上,汪填海的诸多行事,仔细去观察的话,都可发现有陈南海的影子。 这样一个汪系大将,此前却又忽而对于汪填海如此迅速投靠日本人,并且急切与日本人‘和谈’,陈南海竟忽而表示感到焦虑和担忧,他最终滞留港岛,连伪国党六大都没有参加。 这着实是令程千帆鄙薄的: 便是当汉奸,此人也是优柔寡断,都缺了些‘魄力’。 现在,陈南海回沪上,这必然是要回来攫取汪填海的伪和平政府的权利的,当然,这也意味着陈南海彻底追随汪填海的‘和平救国’运动。 程千帆看了一眼楚铭宇,他看到楚铭宇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并且还摇下车窗,高兴说道,“这车子确实是不错,百看不厌。” “陈先生几时回来?”程千帆问楚铭宇,“楚叔叔,你上次说大漆坊的斋饭不错,我届时定一桌斋饭……” 据传,陈南海最近有些信佛理,故而,程千帆才这般说。 而这个据传,是他听楚铭宇说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90章 平安夜不平安 “吃斋念佛?”楚铭宇从后排座位下来,又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冷哼一声,“呵呵。” 程千帆心中闪过一丝诧异,看楚铭宇这态度,似乎对这位从港岛回沪上的陈先生不太满意啊。 “你来开车,出去兜两圈。”楚铭宇在驾驶室捣鼓了一会,又下车,旋即再度上了后排座位,对程千帆说道。 然后他看到程千帆答应一声后,又赶紧去吩咐保镖车辆做好护卫工作,不禁沉了脸,“不必兴师动众。” “楚叔叔,您德高望重,备受国人爱戴。”程千帆态度诚恳,正色说道,“侄儿可不行啊,侄儿年少孟浪,仇家可是不少。” “你也知道你孟浪。”楚铭宇便笑骂道。 心中却是熨帖不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现在可是上了常凯申要制裁名单之人,想要他性命之人太多了,千帆这小子,这是帮他圆脸。 在前后保卫车辆的拱卫下,程千帆开着这辆茶红色的斯庞蒂克汽车兜风。 他一路认真开车,并没有主动找楚铭宇攀谈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楚铭宇忍不住问道。 “看楚叔叔您在思考事情,没敢打扰。”程千帆看了一眼中后视镜,说道。 停顿一下,程千帆轻声问道,“楚叔叔,千帆看您似乎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侄儿虽然本事不大,也当尽力为楚叔叔您分忧解难。” “你可知道陈南海为何急匆匆回来?”楚铭宇问道。 “想通了?”程千帆思忖说道,“陈先生在港岛修心养性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意识到追随汪先生的和平道路,这才是唯一能救中国的道路?” “他是想通了。”楚铭宇冷笑一声,“他怕再不过来,好位子就没了。” “楚叔叔的意思是……”程千帆沉吟,说道,“陈先生,他是有意行政院院长?” 程千帆知道,楚铭宇一直谋求‘新政权’的行政院院长职务。 能够令楚铭宇对陈南海如此态度,十之八九是陈南海也要谋取行政院院长之职。 程千帆暗自思忖,以陈南海在汪填海派系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此人确实堪称楚铭宇谋求行政院院长职务的两个大敌之一。 另外一个重要竞争对手则是周凉。 倘若陈南海果然是要竞争行政院院长之职,程千帆思考之下,自己这位楚叔叔还真的不一定能够争得过,无他,楚铭宇更类似于汪填海的大管家,他最大的倚仗是和汪填海的私谊,还有就是那位汪夫人的支持,而如果说到在‘党内’,以及在汪填海势力内的支持率和影响力,楚铭宇是比不过陈南海的。 如此,也就难怪楚铭宇心情不畅,闷闷的要出来兜风散心了。 …… “不是行政院长。”楚铭宇右手大拇指按压自己的太阳穴,闷声说道,“陈南海的目标是行政院副院长。” “这是好事啊。”程千帆面露喜色,“没想到陈先生竟然愿居楚叔叔之后……” 然后说着,说着,程千帆轻咦了一声,“既如此,楚叔叔为何……” “汪先生已经决定兼任新政权之行政院院长一职。”楚铭宇语气淡淡,说道。 “怎么……”程千帆惊呼出声,然后闭嘴了。 尽管他早有一丝预料,或者说是有些猜测,但是,当从楚铭宇的口中得到此确切消息,依然是颇为惊讶的。 汪伪政权暨即将成立之汪填海伪国民政府的主席一职,必然是汪填海来担任。 ‘一国元首’还不满足,还要兼任行政院院长一职务! 程千帆不知道是该说汪填海太过贪心,还是说此人对于自身在‘党内、政府内部’的掌控力、影响力太过缺乏自信。 …… “汪先生凡事亲力亲为,呕心沥血为国民。”程千帆清了清嗓子,“无愧于备受国民爱戴之领袖。” 楚铭宇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程千帆,笑了笑。 这便是他最满意程千帆的一点,且不管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装的,他在任何场合都对汪先生秉持高度的尊重。 他此前一直在谋求行政院院长,现在汪填海却要以国府主席的身份兼任行政院院长,他自然是内心颇为不舒服的,而且他不认为聪明如程千帆会觉察不到这一点。 倘若是那种幸进小人,此时便可顺着他的情绪抱怨汪先生两句,以迎合他,但是,程千帆没有这么做。 正因为程千帆没有这么做,他才高兴。 他楚铭宇是追随汪先生的,此乃绝对之郑智正确,容不得半点轻慢,程千帆时刻秉持对汪先生之尊敬,这本身就是对他楚铭宇的尊重。 或者,直白的说,他楚铭宇或可以有些许不满和腹诽之言,程千帆不可! “汪大哥就是太过亲力亲为了。”楚铭宇冷哼一声,抱怨了一句。 程千帆微笑,没说话。 楚铭宇这话既是抱怨,还有一层蕴含意思: 那是他汪大哥,他楚铭宇谋求行政院院长失败,但是,这不影响他在汪氏那里的信重。 只有亲近人才有资格抱怨。 …… “汪先生兼领行政院,劳心劳力为国民。”程千帆说道,“既如此,行政院副院长自然非楚叔叔您莫属了。” 他提高声音语气,“此正合民意,乃顺应民心之举啊。” “我这个人啊,没什么本事,竟得民众支持,实在是惭愧。”楚铭宇心中高兴,叹息一声说道。 然后他停顿一下,忽又冷哼一声,“只不过,有人却恬不自知,也要来争一争。” “陈先生怎可如此!”程千帆愤怒说道,“楚叔叔为汪先生之和平救国大业奔走,正可谓兢兢业业,矢志不渝,砥砺前行,才有今日之大好局面。” “此间大好局面,楚叔叔当居首功也。”他气呼呼说道,“陈先生呢?楚叔叔为和平奔走,为新政权废寝忘食工作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在港岛……” 说着,程千帆声音放低,嘀嘀咕咕,“说是吃斋念佛,不晓得在那花花世界多么享受哩。” “不可妄言。”楚铭宇便皱眉,呵斥一声,“陈南海虽然或有错处,总归还是党国要员,是愿意为这个国家和民族奔走之有良心之人,岂可如此不敬。” “是。”程千帆乖乖点头,只是面色上还是有些不忿之色。 然后,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这样也好,侄儿这边也好省却了一桌斋饭……” “你个精细鬼。”楚铭宇便笑骂道,“也罢,你不舍得,一桌斋饭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哪里能让楚叔叔您掏这钱啊,楚叔叔这话是在打侄儿的脸面啊。”程千帆连连叫屈,然后又不解问道,“陈先生那般作为,楚叔叔怎还……” 说着,他点点头,“楚叔叔胸怀宽广……” “行了,你也别拍我马屁了。”楚铭宇笑着说道,“我既当不成宰相,自然没那宰相的肚子。” 说着,楚铭宇摇摇头,“不过是场面罢了。” “那侄儿这就安排。”程千帆点点头,即刻说道,“日子定在哪一天,侄儿这边好提前做准备。” “再说吧。”楚铭宇摇摇头,“且等些时日,免得他陈南海觉得我上杆子请他东道。” “是。”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心中则是难免起了异样心思。 …… 楚铭宇说不急着宴请,且等些时日。 不过,在当天晚上,程千帆便接到了楚铭宇的电话。 在电话里,楚铭宇令程千帆代他赴会。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上海这边的国党六大中央委员要联合设宴,为从港岛经粤回沪上的陈南海接风洗尘。 “楚叔叔,是哪位中委竟如此……”程千帆及时闭嘴。 “经暮云。”楚铭宇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据我所知,应该还有其他中委,你以我名义去参加,也便帮我看看还有哪些阿猫阿狗。” “是。”程千帆连忙应道,他声音放低,“楚叔叔,宴会在七十六号,这是不是意味着特工总部那边已经决意向陈先生靠拢了?” 经暮云为陈南海接风洗尘的地点,安排在了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大礼堂。 “这也正是我的担心。”楚铭宇沉声说道,“特工总部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特务力量不应该和国府要员太过亲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上火了。 “千帆明白了。”程千帆立刻说道,“侄儿届时也正好找我那学长叙叙旧。” 楚铭宇又叮嘱了几句,也便挂了电话。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陷入了沉思中。 现在看来,陈南海突然从港岛回沪,这确实是给楚铭宇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首先,陈南海要竞夺行政院副院长职务,这必然令楚铭宇如临大敌。 此外,经暮云等人要在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的大礼堂举办所谓圣诞晚会,同时为陈南海接风洗尘,这显然会令楚铭宇更加警惕,或者可以说是不满。 正如楚铭宇所言,特工总部乃重要力量,不容小觑。 倘若特工总部倒向了陈南海,这是楚铭宇非常不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按照楚铭宇所言,此次晚宴乃几个中委为陈南海接风洗尘的,意即除了经暮云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中委委员,这更是楚铭宇不愿意看到的。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轻笑一声。 一帮魑魅魍魉,为汉奸大帽子争来争去,羞煞祖先。 …… “你晚上要去极司菲尔路参加圣诞晚宴?”今村兵太郎问道。 “是的,老师。”程千帆点点头。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当时在接到楚铭宇的电话后,程千帆便打电话到了今村公馆,向今村兵太郎汇报此事。 不过,今村兵太郎不在家,便由今村小五郎负责转达。 然后今天上午,今村兵太郎一个电话便打到了薛华立路二十二号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程千帆随后便驱车来见今村兵太郎。 “你注意观察和记录陈南海的言行。”今村兵太郎沉声说道。 “是。”程千帆说道,他语气中带了一丝冷意,“陈南海有问题?” “不要胡乱猜测。”今村兵太郎摇摇头。 “这个人突然从港岛回到上海,势必会对汪填海政权内部产生新的影响。”今村兵太郎继续说道,“公馆对于这个人很感兴趣。” “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 “另外,与会的几名国党中委委员的言行,你也要多加留意。”今村兵太郎又叮嘱说道。 “哈依。” …… 傍晚时分。 此时的上海,虽已处于日军的占领之下,但在市中心由英、法租界当局管理的两个租界区,因为受到洋人的影响,圣诞节日可谓是颇为热闹。 南京路、汉口路、福州路、广东路等马路上,到了傍晚,更是灯红酒绿,人山人海,显示一派畸形的繁华景象。 程千帆的车队离开薛华立路,朝着极司菲尔路的方向驶去。 豪仔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正在向程千帆汇报紧急情报。 “你说,王鉄沐也要参加陈南海的欢迎晚宴?”程千帆问道。 “是。”豪仔说道,“这是孟克图经周希亮刚刚送出的情报,孟克图说王鉄沐也受邀出席圣诞晚会。” “孟克图询问,是否要对晚会动手?”他问。 “他们能进入晚会礼堂?”程千帆很惊讶,问道。 “应该不能。”豪仔摇摇头,“孟克图说这么多汉奸聚在一起,是天赐良机,他愿意强攻,即便殉国,也在所不惜。” “不可。”程千帆略一思索便摇头说道,“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即便是牺牲自我,也不可能对敌人造成什么杀伤。” 程千帆对自己那位学长颇为了解,此人极度怕死,对于安全非常重视,即便孟克图等人是王鉄沐的保镖,也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大礼堂,甚至于考虑到今晚的安全保卫会格外严谨,程千帆怀疑孟克图等人根本无法接近特工总部的西楼。 既然不可能予敌杀伤,当不可徒送性命。 “即刻传我口令与孟克图,戒急用忍,此晚宴规格很高,也正因为此,敌人势必防范严密,切不可轻举妄动。”程千帆沉声说道。 说着,他心中一动,“晚宴在大礼堂,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不过,晚宴结束后……” 他对豪仔说道,“让周希亮通知孟克图,严密注意王鉄沐的动向,看看这厮在晚宴结束后会去哪里。” “帆哥,你的意思是王鉄沐会在晚宴结束后出去高乐?”豪仔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程千帆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好机会。”豪仔高兴说道。 “不,如果只是王鉄沐一个人出去享乐,告诉孟克图,同样不可轻举妄动。”程千帆目光闪烁,沉声说道,“我们要的是一网大鱼,而不是一条鱼。” “是!”豪仔点点头。 “另外,传我命令,行动二组做好行动准备,随时听候命令。”程千帆沉声说道。 他有一种直觉,今晚也许会有捞一网大鱼的机会。 这帮汉奸聚在一起,本就都是贪生怕死、贪图享乐之辈,又恰逢此洋人节日,灯红酒绿之下,难免会更加放浪形骸。 说不得便有良机出现! 平安夜? 他要让这平安夜不平安! “是!”豪仔振奋说道。 他早就渴望有大行动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91章 惧内 “千帆学弟。”李萃群在七十六号总部礼堂门口迎宾,看到阔步走来的程千帆,他主动上前握手相迎。 “学长。”程千帆高兴的与李萃群握手,他凑近了,看了看李萃群的脸色,关切说,“学长脸色有些憔悴啊。” “学弟有所不知。”李萃群压低声音说,“兄长我近来是茶饭不思啊。” “却是为何?”程千帆惊讶问道。 “你近来也不来寻我吃茶饮酒,我还寻思着是不是哪里生分了呢。”李萃群笑着说道。 程千帆便直呼冤枉,两人便在礼堂门口吃烟聊了会。 就在这个时候,七十六号前院方向传来的争吵声音。 “怎么回事?”李萃群皱眉。 “我去看看。”胡四水赶紧说道。 不一会,胡四水回来了。 “李副主任。”胡四水报告说道,“是王厅长的保镖孟克图几个人要进来,弟兄们不让,发生了些口角。” 他看到李萃群阴着脸,便赶紧解释补充说道,“我过去训斥了孟克图几个人,安排人将他们带到前会客室饮茶休憩。” “手下人粗鲁,让学弟看笑话了。”李萃群对程千帆说道。 “不不不,这是好事。”程千帆正色说道,“隔绝内外,安全第一,这是好事。” 李萃群便笑了,他是知道自己这位学弟的,仇家众多,凡事必以安全为要。 程千帆与李萃群又寒暄了两句,信步进了礼堂。 一名七十六号特工迎上来,引领程千帆去座位落座。 “程兄。” “徐老弟?!” 程千帆很惊讶,与邻座的男子握手。 “徐老弟何时来沪上的?”程千帆埋怨样子说道,“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若非今日相遇,竟不知道老弟来上海了。” 徐白林也没想到会在此迎接陈南海的圣诞晚宴碰到程千帆,而且此人还和自己是邻座。 “我前天刚到。”徐白林赶紧解释说道,然后他压低声音,“今晚本是佳人有约,却是突然被通知来参会。” “你啊,这是爱美人不要江山啊。”程千帆便打趣说道,“别人想要挤进来此盛会还求助无门呢。” 他打量着面前这位朋友,两人是在此前汪伪国党六大会议期间认识的,当时程千帆与徐白林、李实昀等多人一起,作为青年党员代表受到汪填海的‘亲切接见’。 在双方都刻意交好之下,他与徐白林后来言谈颇为投契,也便成了朋友。 “我可不想来,免得两头坐蜡。”徐白林嘟囔了一句,然后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便讪讪一笑。 程千帆微微一笑,也假装没听见。 …… 于志强起身走动。 这引起了周遭负责警卫工作的七十六号特工的注意,有人看过来。 “我说你能不能老实坐下。”孟克图瞪了于志强一眼,没好气说道,“有尿就去撒尿,没尿就坐下来吃茶。” 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七十六号特工,“弄得兄弟们紧张兮兮,不把咱当自己人。” 特工小头目闫泽凯便露出尴尬笑容,“孟老哥说笑了。” 他冲着孟克图抱拳,“今天特殊情况,多有得罪,孟老哥莫怪。” 他又冲着于志强以及丁零金抱了抱拳,“改日,改日兄弟做东,请几位兄弟吃酒赔罪。” 孟克图三人是王鉄沐的贴身保镖,他自然不敢太过得罪。 “说好了。”孟克图哈哈大笑,“到时候我带两瓶好酒,咱们好生热闹一番。” “说定了。”闫泽凯大喜,说道。 说完,他还带着两个手下撤的远一些,不影响孟克图几人说话,以兹示好。 “镇定。”孟克图压低声音对于志强说道。 他发现了,这位于兄弟虽确实是一个好汉,不怕死,但是,做事情容易紧张、急躁。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今天不适合动手,那就不要想太多。”孟克图喝了口茶水,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王鉄沐的保镖,一切如常即可。” “肖组长说了戒急用忍,听令行事就是了。”一直沉默的丁零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闭嘴了。 孟克图看了丁零金一眼,看来这位丁兄弟是从骨子里非常敬服那位肖组长啊,这都还没正式加入上海特情组,没有见过肖勉,就句句不离肖勉指示了。 …… “为何要行和平救国之路?” “因为只有和平救国才有出路!” 陈南海在台上讲演,他声音洪亮,说话的时候挥动着右臂,颇有气势。 “麒零兄,勿要愁眉苦脸。” “我支你一招,你可找陈先生寻一方,保管生儿子。” 程千帆侧头看了一眼,不认识。 两人看到有人注意到他们,也立刻闭嘴。 “这两人嘴巴真欠。”徐白林凑过来,说道。 程千帆看了徐白林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大家都明白。 陈南海出生于晚清的一个官宦之家,其父亲陈志美原本是武官,因镇压太平天国运动有功,被提拔为广西提督,六十岁的时候才得了陈南海这个儿子。 故而那人言语中有戏谑陈南海之意。 程千帆心中则是冷笑不已,此间礼堂内,真的是魑魅魍魉横行、鸡鸣狗盗乱跑。 只说一点,陈南海作为汪填海派系‘重臣’,竟被与会人员如此奚落调侃,显然并无多少威信和尊重,简直是可笑。 “抗战至今两年余半,所失据点未闻有一处恢复。 徒使孑遗之人民日归于沦胥。 国民政府及国党同仁负疚深重难,虽粉身碎骨,不足以对国家对人民。 苟危亡,犹可救,则挺身任过,与日本停战言和,接受可以忍受之条件,以保尚未消耗尽之国力,收拾败残重谋兴复。 此次之和平运动,不徒欲消弭目前之战争而已,必深求战争之原因,解除过去之症结,重新建立将来之正鹄,使中日两国得向于共存共荣之大道而携手前进,中日两国为东亚之柱石,两国相安,则东亚和平得所保障,而世界和平亦于以奠定其基础。 是故就切近方面言之,则救国家民族于将亡,吾人不可不忍辱负重,以从事和平运动;就远大方面言之,则致中国及东亚于复兴,吾人尤当积极努力以从事于和平运动。”陈南海声音愈发洪亮,情绪也逐渐高昂。 徐白林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程千帆不禁问道。 “陈先生说的这段话,有部分是汪先生的文章。”徐白林说道。 “陈先生追随汪先生之和平救国路线,他引用汪先生的文章,这并不足为奇。”程千帆说道。 “这文章还未公开。”徐白林压低声音说道。 程千帆惊讶不已,他认真的看了徐白林一眼,心中则是疑惑不已,汪填海的文章还未公开,此人却是从何得知? “汪先生的文章请林社长过目,我正巧在办公室,有幸看了几眼。”徐白林说道。 “原来如此。”程千帆点点头,他露出赞叹之色,“徐老弟这是参阅军机要务了啊。” 徐白林便笑了笑,面目间得意之色。 程千帆心中则是惊疑不定,他有些无法相信: 徐白林言语中透漏的情报,看似寻常,实则事关重大机密,这情报背后蕴含的信息非常重要。 如此重要之情报,这徐白林竟然如此大咧咧好似谈天一般便说出来了? 这一时之间,竟是令程千帆也有些捉摸不定。 …… 看到程千帆一脸沉思,沉思中带着震惊之色,徐白林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程兄可知道,为何独独楚先生和陈先生在争,周先生却未曾竞赛。”徐白林的脑袋又凑过来,低声说道。 “争什么?”程千帆假作不懂,说道。 “行政院院长啊。”徐白林说道。 程千帆便露出‘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的样子。 “这事早就不是秘密了。”徐白林笑了说道,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还开了盘口,我押的是陈先生。” 程千帆惊骇莫名,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徐老弟押了多少。” “一百法币。”徐白林竖起一根手指。 ‘这家伙没多少钱?’程千帆在心中思忖,给徐白林贴上这么一个临时标签,并且暗暗记在心中。 “周先生也是汪先生之左膀右臂,许也有希望呢。”程千帆看了一眼台上,说道。 台上有一个叫古吉祥的中央委员,此人虽然参加此次为陈南海接风洗尘的晚会,不过,根据程千帆从楚铭宇那里了解到的汪系内部的关系,此人应该是和周凉走的更近一些。 “周先生没得机会。”徐白林直摇头,“周先生曾经反对过汪先生。” “竟有此事?”程千帆惊讶,低声问,一脸好奇。 实际上徐白林所说的周凉反对过汪填海,这事情他知道。 那是四一二之后,周凉因为曾经是红党,也受到了羁押。 后来被释放,此人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大肆攻击起武汉汪填海政府,大骂汪填海不是个东西。 事实上,周凉与汪填海的矛盾由来已久。 早在民国十四年的时候,周凉宣布脱离红党后,联络了中山大学右派分子,领衔起草了《反汪反红声明》,在这份《声明》中,他对汪填海进行攻击。 当时,汪填海打着国党左派的旗帜,称自己是孙先生最忠实的信徒,对周凉叛变红党的行为,进行了指责。 汪填海公开鄙薄周凉,当众对人手,“周凉真不是个东西,个人品质不好。他以前参加红党,现在又宣布脱党。其实脱党也没有关系,他却又大骂起红党来了。这种人怎么能跟他交朋友。” 说完这些话,汪填海似乎还不解恨,又对周围的人说:“你们以后切不要跟这样的人共事,没有一点人格。” 这些话,很快传到周凉的耳里,他气得咬牙切齿。 然后,周凉就以牙还牙,报复起汪填海来。 周凉写了一篇文章,送到南京的报纸上发表,文章说:“汪填海是个不折不扣吃里扒外的人。应该和他进行坚决的斗争,把他开除出国党。” 汪填海看到这篇文章后,冷笑道:“周凉胆子不小,以为有常凯申撑腰,便如此放肆,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两人就此交恶。 后来,‘宁汉合流’,周凉又成为汪填海的下属,在汪氏手下工作。 周凉心中不忿,请假不上班。 还是常凯申出来劝说,周凉这才‘看在常先生的面子上’与汪填海暂时和解…… 恐怕当时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周凉竟然追随汪填海‘叛党叛国’,当了汉奸。 …… “不会吧,汪先生乃儒雅君子,他自是早已经原谅周先生了,两位先生现在乃受人尊敬之领袖同志。”程千帆皱眉,说道,“徐老弟且不可轻信谣传。” “程兄不信?”徐白林说道,然后看到程千帆的神色,徐白林也是急忙说道,“是,程兄所言极是,方才乃是戏言,戏言尔。” 却是两人身侧有其他与会人员贴上来,一脸渴求的聆听两人说话。 “两位继续啊。”程千帆身后座位的男子,竟然没有尴尬撤身,而是凑上来催促说道。 “阁下是?”程千帆看了此人一眼,依然是并不认识,他微微皱眉,说道。 “鄙人大道市政府民政厅凌选义,幸会,幸会。”说着,这人从身上摸出名片夹子,分别递了两张名片与两人。 “原来是凌先生,在下法租界巡捕房程千帆(《中华日报》徐白林)。” 令程千帆和徐白林没想到的是,这位凌选义竟然是自来熟,此人竟然将座椅上前拉了拉,靠近两人,“徐兄所言,在下大致是认可的,不过,有一点却是不敢苟同。” “什么?”徐白林有些不高兴了,问道。 “我倒是认为,楚先生比陈先生的机会更大。”凌选义低声说道。 “为何这般说?”徐白林不服气,问道。 “汪太太会支持楚先生。”凌选义说道。 他看了看四周,又小声说道,“汪先生惧内,他听汪太太的。” 程千帆与徐白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沉默了。 因为凌选义所言之理由,竟是如此令人无法反驳。 然后,程千帆的脸色中便多了几分欣喜之色。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892章 肖勉出马(祝大家除夕快乐)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程千帆与徐白林、凌选义也是结束了攀谈,热烈鼓掌。 陈南海讲演完毕,在现场热烈的掌声中离台。 随后,经暮云、古吉祥、曹植天、刘建仁、黄谷祥等五名汪伪国党六大中央委员也登台讲演,对汪填海之和平路线大肆吹捧,对陈南海之于和平运动的努力和贡献也同样是一阵追捧和夸赞。 程千帆将此五人的讲演记在心中,暗下里却是对这几个人的派系倾向揣摩不已。 经暮云应该是靠向陈南海的,据说此次接风洗尘的圣诞晚宴就是经暮云主倡。 古吉祥和周凉走的比较近一些。 曹植天、刘建仁和黄谷祥,一个是上海人,一个是无锡人,一个是丹徒人,此三人此前并不活跃。 在这些厚颜无耻的自吹自擂后,七十六号的东道主丁目屯宣布圣诞晚宴正式开始。 “老弟什么时候到了《中华日报》的?”程千帆与徐白林碰杯,却是并未喝酒,微笑问道。 八月份的伪国党六大会议时候,徐白林的身份是国党青岛党部特别代表,当然,实际上此人是中统青岛站的叛变人员。 “兄弟我以青年党员代表之身份在《中华日报》发表了几篇文章,不曾想却幸运入了林社长的法眼。”徐白林语气略得意说道,“这不,只能背井离乡来沪上讨生活了。” 程千帆指着徐白林,笑而不语,这厮实在是太过装逼,这明显是得意洋洋,却非得说得凄惨如斯。 徐白林也是难得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就是这脾性,小时候得了两口饴糖,都会出门炫耀。” “然后呢?”程千帆问。 “饴糖被抢了,我还被别家孩子打了一顿。”徐白林叹口气。 程千帆不禁莞尔,此人着实是一个妙人。 …… “两位,聊什么呢?”凌选义也凑过来。 程千帆的眼睛眯了眯,这个凌选义似乎是有意接近,交好他们。 当然,至于是刻意交好他,还是有意交好徐白林,亦或是兼而有之,暂时无从得知。 “凌兄怎不去敬杯酒?”徐白林问。 “我这样的混吃等死的小喽啰,就还是别往前撺了。”凌选义苦笑一声,说道,“别看兄弟我现在还算风光,明年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 程千帆与徐白林同情的看了凌选义一眼,只得出言安慰两句。 明年汪先生的新政权将在南京建立,上海目前的这个大道市政府必然将迎来重大调整,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中大道市政府目前的人事必将迎来大变动,而凌选义所在的民政厅首当其冲。 大道市政府民政厅其内部机构设秘书、人事、会计、统计等四个室和六个科。 该厅主要职能是掌管整个上海市以及下辖各县行政官吏之提请任免及选举、社会救济、禁烟、警察、保卫、礼俗宗教等事务。 而凌选义之所以笃定自己会被波及,而且程千帆和徐白林也对此颇为赞同,这并非因为凌选义的职务权利太小,相反,凌选义并非其自谦所称的民政厅职员,实际上此人权柄不小。 民政厅户政科负责制定保甲规约、规定密报手续、实行联保连坐、清查户口、整编保甲的文件。 此外,制发办理、换发身份证件及遗失作废情况的文件;户籍登记、户口变动、户口调查的文件;人口统计表,户籍统计月报表;出生死亡统计表等等。 此外,民政厅还负责充实上海市各警察局、警察大队的文件;成立警训所、警察水警侦缉队、消防队的文件等等都需要户政科过目、审批。 甚至于,岩土牌照的发放,户政科也有资格去过问一嘴,至于说这过一嘴的力度有多大,是否会被重视,就看主官人员自身权柄能否得到有力体现了。 凌选义这个大道市政府民政厅户政科负责保甲规约、清查户籍的副科长,绝对称得上是大道市政府民政厅的实权官员,虽然这个‘实权’的先提条件是日本主子愿意从手里漏出来多少。 如此重要部门,除非凌选义能够找到新靠山,或者原来的靠山立得住,不然的话,他铁定被清洗、靠边站。 “不知凌老哥的擎天巨柱……”程千帆不禁问道。 此擎天巨柱,非腌臜之意,指的是靠山。 “柳众楹是我妻兄。”凌选义叹口气,说道。 程千帆闻言,也是跟着叹口气,他拍了拍凌选义的肩膀,“节哀。” 柳众楹是伪大道市政府上海市民协会总干事,因为颇为擅长协调‘收购物资’以充作军资,故而颇得日本人的称赞,而此人在月初时候已被军统上海区当街刺杀。 凌选义的靠山是柳众楹,此人已死了,也就难怪凌选义心慌不已。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柳众楹此前曾投靠陈专,陈专是被卢兴戈制裁处决的。 徐白林来上海时日不久,不明白发生何事。 “死了。”程千帆便压低声音说道,“柳众楹被军统杀了。” 他说话的时候,盯着徐白林的眼睛,他看到徐白林眼眸一缩,露出惊恐的样子,然后闭嘴不言。 …… 凌选义忽而看向徐白林,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郑重向徐白林抱拳,“徐老弟,可否将程老弟让给在家些许时间。” “莫再讲。”徐白林直接右手一压,“此话容易令人误会。” 他笑着说道,“两位,我要出恭,失陪一下。” 程千帆慢慢地品酒,好似对这一切都没有在意,也并没有阻止徐白林的离开。 他倒要看看,这个凌选义有何贵干。 “听闻楚秘书长对程老弟颇为亲近……”凌选义与程千帆碰杯,微笑说道。 程千帆看了凌选义一眼,他知道凌选义为何刻意接近了,这是走投无路下,想着从他这里攀上楚铭宇的关系? “楚叔叔对我素来严厉,兄弟我知道凌老哥的意思,只是……”程千帆露出为难之色,“长辈有训示,我……” “程兄!”凌选义一脸正色,“小弟我素来仰慕国术,勤练太极……” 他压低声音,“小弟让人打制了一个纯金的太极球,只可惜练习不得要领,企求良师指导。” 程千帆愕然,他苦笑一声,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这才小声说道,“凌科长,此言有些孟浪了。” 凌选义自然明白程千帆这话的意思,两人此次乃初次见面,他此些举动确实是有些骇人。 “程兄。”凌选义正色说道,“非是凌某鲁莽,实在是时不我待。”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凌选义一眼,他知道了,这凌选义必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不愿意坐以待毙,必须争分夺秒的自救,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看到程千帆沉默,凌选义即刻说道,“程兄若愿意帮忙,事成之后,在下……” 程千帆却是打断了凌选义的话,他看了凌选义一眼,“一个太极球……” “程兄听错了,是一对。”凌选义心中暗骂程千帆心黑,却是不得不即刻纠正说道。 “既然与公务无关,只是国术请教……”程千帆沉吟说道,“倒是无妨。” 闻言,凌选义长舒了一口气,程千帆狮子大开口,这两个纯金打造的太极球不啻于是在身上割肉,而且是大刀割肉,伤筋动骨的那种,但是,他别无选择。 请人帮忙,能将钱财送出去,此乃幸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交易‘愉快’的达成,相视一笑。 ……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瞥到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的王鉄沐,手中擎着高脚杯走向了经暮云。 此时此刻,经暮云的身边已经围了几个人。 陈明初正在与经暮云说话,似是说了什么趣事,逗的经暮云开怀大笑,指着陈明初说着什么。 陈明初的身边还有几人,程千帆只认得其中一人,此人乃是原中统苏沪区分区主任简志平,此人原来是红色军队十四军的干部,后来叛逃国党,然后加入党务调查处。 在苏晨德叛变后,供出了中统苏沪区的众多干部,这些人被七十六号抓捕后,多数当即叛变当了汉奸,其中便有简志平。 简志平与身边同伴低声说话,看两人熟稔程度,程千帆猜判此人极可能也是中统苏沪区叛变人员。 这可真是,大汉奸周边围着小汉奸,犹如狗屎引得苍蝇乱飞。 随着王鉄沐的加入,这个小群体的气氛更加热烈。 也就在这个时候,王鉄沐吩咐了一个人两句,此人便走过一旁,去寻找一个正在安静吃酒的男子。 此人略有些沉默,眼睛却是在乳燕一般穿梭在宴会间的女侍者身上打量的男子,此人正是原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何兴建。 何兴建在苏南率部众数万向日军投降,是全面抗战爆发后第一个投敌的国党高级将领,也是一次性投敌人数最多的将领。 值得一提的是,何兴建投敌之时被卢兴戈发觉,还曾经派人围杀卢兴戈,幸而程千帆派了姜骡子的特别行动队救下了卢兴戈。 嗯,陈明初也曾经意图诱捕过卢兴戈。 卢兴戈还曾是王鉄沐的得力干将。 程千帆小饮了一口酒水,心中也是不禁啧了一声: 怎么这些家伙都能和大哥扯上关系。 然后,程千帆便看到何兴建也加入了经暮云身边的圈子,言谈热络。 …… 王鉄沐、何兴建、陈明初等人认为圣诞晚宴太过寡淡无味,正在商量去别的地方继续玩乐。 王鉄沐偷偷地对经暮云说:“这里太过无趣,我们出去找个好所在,通宵玩个痛快!” 何兴建痴迷跳舞,立刻附和说道,“去跳舞,我听说百乐门新来了几个舞女,非常巴适。” 陈明初在一旁闻言,立刻表示同意,“一起去。” 经暮云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被很多人围着恭维的陈南海,摇摇头说道:“不行,我今晚是主人,没有客人没走,我就和你们先溜的道理。” 何兴建看了经暮云一眼,他有些鄙薄此人。 当初经暮云被丁目屯请到了七十六号,根本没有动刑,只是对其说了每月会发薪几何,此人竟然就直接投诚了,这种人何兴建看不起。 是的,带了数万人马投降当汉奸的何兴建,却是看不起被七十六号的月薪招降的经暮云。 “经委员莫怕,安全问题不必担心。”何兴建拍着胸脯说道,“有何某人在,安全无虞。” 王鉄沐闻言,也认为经暮云是胆小,他虽然也是喜欢跳舞,现在瘾头来了,不过还是比较注意安全的,便想了想说道,“我手下有孟克图等三个好汉,弹无虚发,身手不俗,经委员且可放心。” 陈明初也在一旁劝说:“大家放心好了,我们扛十支枪去,怕什么?” 经暮云便有些羞恼,说:“我不是怕,就是这里拖住了脚。” 何兴建早就心痒难耐,便不再纠缠,说道:“那么,我们在百乐门等你吧!不见不散,等你来了,我们再翻场子(换地方)。” 看着何兴建、王鉄沐、陈明初、简志平等大小汉奸、特务,撇下了经暮云,就那么轻手轻脚的离开,朝着礼堂外走去,程千帆不禁心中一动。 他站在礼堂门口抽烟,看的王鉄沐等人招呼了各自的保镖出发,几人搭乘了四辆小汽车,浩浩荡荡的出了七十六号的大门。 程千帆的心中犹如猫爪子挠一般痒的难受,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受不得寡淡,出去找乐子去了。 何兴建,原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 王鉄沐,原军统上海区区长,原平津站站长。 陈明初,原军统上海区人事科科长,区长助理,原军统皖北站书记。 简志平,红党军队干部叛徒,原中统苏沪区分区主任。 还有几人,应该也是投降七十六号的大小汉奸、叛徒。 这一网下去,大鱼小鱼一锅烩,可谓是大丰收啊。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汉奸聚在一起,且还有内应可以提供帮助,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正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程千帆将烟蒂仍在脚下,用鞋尖踩灭,他决定亲自出马。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春节快乐,龙年大吉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祝大家: 春节快乐; 阖家幸福; 身体健康; 学业进步; 事业有成; 爱情丰收; 婚姻幸福; 家庭美满; 万事如意; 龙年大吉。 大年初一,向诸位大大求点月票,求订阅,求推荐票,求打赏,不挑食,来个好彩头。 最后,再次恭祝大家,龙年吉祥,万事顺意。 拜谢(抱拳)! 第893章 于志强(春节快乐) 既已经下定决心亲自动手,程千帆便抛却其他心思,专司思考如何策动此行动。 首先是要排除自身可能的嫌疑。 确切的说,因为现在要离开七十六号,他需要避免因为此时离开所可能引来的隐患。 程千帆先回到礼堂,四处转悠了一圈,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李学长呢?”程千帆找到了一名七十六号特工,问道。 他方才与凌选义说话的时候,余光瞥到李萃群面色严峻,急匆匆离开礼堂。 “李副主任有紧急公务要处理。”特工回答说道,“程总如果有事,我可代为通报。” “罢了,也不是什么紧急事务。”程千帆摇摇头,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说道,“你与他说一声,就说他若是有闲,这两天我做东请他。” “是。”特务忙不迭答应。 程千帆打了个哈欠,指使一个七十六号特工去会客室喊来了李浩,自己径直朝着院子里的停车场走去。 …… 两分钟后,李浩小跑过来了。 “帆哥。”李浩帮程千帆拉开后排座位车门。 “去张姨太那边。”程千帆酒意微熏,抚了抚额头,说道,然后他进了小汽车后排,摇下了车窗,点燃了一支烟卷,抽了两口后,将烟卷送出车窗外,弹了弹烟灰。 就在这个时候,冯蛮一身旗袍装,雪白色的皮草披肩,款款从院子里走过去。 程千帆吹了声口哨,引得冯蛮看过来,他便笑着挥了挥手打招呼。 冯蛮看到是程千帆,也笑颜挥手回应。 “走吧。”程千帆将还未抽完的烟卷扔出窗外,又摇上了车窗,说道。 车辆开动,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烟卷忽闪忽闪,汽车尾灯发出透亮的红光,小汽车飞驰驶离了极司菲尔路。 …… “豪仔在哪里?”程千帆问。 “沪西钱眼里。”李浩说道,“孟克图说王鉄沐喜欢跳舞,尤其喜欢沪西舞场。” “这个选择是对的,提前预设战场,能够更加迅速投入战斗。”程千帆满意点头,豪仔现在做事情也愈发有脑子了。 他思忖着,他方才远远旁观,看王鉄沐、何兴建等几人的骚动的样子,十之八九是去舞池,只是不知道确切会去哪个舞池。 “前面的路口,你放我下来,你开车去把车子停在张萍家楼下稍远一些地方,然后换个车到沪西等候接应。”程千帆沉声说道。 “帆哥,你不必亲自动手的。”李浩劝说道。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亲自动手才放心。”程千帆说道。 行动二组组长小道士还在养伤,豪仔是代理组长,此外,行动二组在此前数次行动中牺牲很大,人员不整,实力大为受损。 程千帆冲着李浩说道,“枪。” 他不会选择使用自己公文包内的配枪,那支配枪的作用多是装样子。 李浩从副驾驶室手套箱取出一把毛瑟短枪,还有两个备用弹匣一起反手递给了程千帆。 程千帆熟练且仔细检查了枪支,确认枪支性能完好。 临下车前,他想了想,还是从后排座位底下的暗格里取出了两枚手雷带在身上。 这两枚手雷常年放置后排座位暗格,是他为自己在紧急情况下留作突围备用,也或者是归途之用。 巷子口到了,李浩放缓车速,车门快速打开,程千帆如同灵猫一般下车,车门关闭,车辆继续行驶,程千帆则是发足狂奔,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 “你怎么了?”王鉄沐瞥了一眼自己的保镖,问道。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孟克图心中一惊,他知道许是于志强心里紧张,莫不是露出什么马脚了? 三人在得知王鉄沐要和何兴建、陈明初等人出去耍乐子,皆是大喜过望,认为此乃天赐良机,决定动手。 按照惯例,丁零金负责开车,孟克图坐在前面副驾驶室,于志强在后排座位保护。 孟克图担心于志强会紧张,故而本有意安排于志强坐在副驾驶座位,他自己坐在后排座位拱卫王鉄沐,不过,临上车前,王鉄沐直接指了指驾驶室,示意孟克图赶紧上车。 孟克图遂不敢有丝毫犹豫,只得按照惯例让于志强去了后排座位。 他本就担心于志强会因为紧张而引起王鉄沐的怀疑,没想到担心什么来什么。 孟克图将右手悄悄缩进怀里,万不得已的话,他们只能暴起动手,干掉王鉄沐了,不过,这样的话,此次行动的效果则大打折扣了。 “站长,我浑身痒。”于志强苦着脸说道,说着还撸起袖子给王鉄沐看。 王鉄沐有些嫌弃,摆摆手,示意于志强坐得离自己远点,他担心会被于志强染上皮肤病。 只是,想到于志强就这么坐在自己身边,他终究是有些膈应,却又不好将于志强赶下车,王鉄沐只好悻悻地将自己缩在靠近左侧车门的位置,搞得他自己好似受气包一般。 四辆汽车鱼贯停在了百乐门的门口。 先是车内的保镖下车,警觉的打量着周遭的情况,然后拉开了后排座位车门,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简志平等大大小小汉奸纷纷下车。 丁零金看了孟克图一眼,孟克图轻轻摇头。 此时此刻,众保镖都还十分警觉,此时并非动手的良机。 “等。”孟克图做了个口型。 王鉄沐与何兴建都是乃舞林好手,进入百乐门后,在百乐门领班殷勤招待下,很快就搂着身材姣好的舞女,在舞池里扭来扭去。 众保镖也是趾高气扬,咋咋呼呼,很快便开始享用领班派人送上来的酒水、菜品点心。 “他什么时候一起过来的?”孟克图看了一眼正在与陈明初说话的男子,不禁皱眉,低声问丁零金。 “不晓得。”丁零金摇摇头,他们的车子是头车,他一直专心致志开车,并不晓得赵枢理怎么会和陈明初在一起。 “有点麻烦了。”孟克图摇摇头,说道。 赵枢理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且不说此人能够成为法租界华籍便衣探长,实际上是颇有本事的,据说枪法不俗;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清楚赵枢理因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否带了手下。 而这个未知因素,显然将是此次谋刺行动中最大的不安定情况。 “你们在这里盯着,我出去打个电话。”孟克图说道。 他本意是与于志强以及丁零金联手,突然袭击,除掉这些汉奸,并未打算去联络上海特情组的人,原因很简单: 离开百乐门,是有可能会引起怀疑的。 倒不如他们三人突然袭击,反而或许成功几率更大。 不过,现在这意外情况使得孟克图思虑之下,决定还是要及时联系上海特情组,请求增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时顾虑不了那么多了,一切以成功制裁这帮汉奸为第一要务。 不过,就在孟克图要起身出去找地方打电话的时候,何兴建的手下麦东林走过来,此人手中熟练的摆弄着牌九,“孟大哥,哥几个,咱们玩两把。” “你们玩吧,我出去买包烟。”孟克图笑着说道。 “买什么烟,我这有。”麦东林说道,他直接从身上摸了一包香烟抛给孟克图,“抽我的。” 说着,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嘿笑说道,“这次一定要把欠债赢抹平。” 孟克图有些无奈,心中有些懊恼此前与麦东林打牌的时候,却是杀的太过凶狠,让麦东林欠了他不少赌债。 现在倒好,这家伙抓住一切机会,妄想着赢钱翻盘呢。 “好,玩两把。”孟克图点点头,说道。 此时此刻,尽管心急如焚,他知道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他高兴的搓了搓手,一幅决心要再将麦东林赢得精光的样子。 …… 沪西。 钱眼里。 这是一处临街有后门的民居。 程千帆敲开了民居的后门。 “组长,你怎么亲自来了?”豪仔将程千帆迎进院子里,惊讶问道。 “其他人呢?”程千帆问道。 “在前院。”豪仔说道,“没有我的允许,弟兄们严守纪律不会来后院。” 程千帆打量着豪仔一眼,豪仔的下巴沾了假的胡须,身上也已经换上了一件寻常的粗布外套。 “组长,可是有紧急情况?”豪仔问道。 “王鉄沐、陈明初和何兴建等人溜出了礼堂,我判断他们会来沪西跳舞。”程千帆说道。 “太好了。”豪仔激动说道,“这是将这帮家伙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现在就等孟克图送来确切的情报了。”程千帆说道,“只要能确定他们在哪里,便可行动。” “组长,你怎么能确定孟克图会送来情报?”豪仔有些不解,问道。 “不确定。”程千帆摇摇头,“所以要等。” 哪有那么多能够确定的好机会,不过是辛苦一点,未雨绸缪,期待最有利的那种可能性出现罢了。 “你去前院,后院交给我了。”程千帆对豪仔说道。 尽管他此时也是经过简单的化妆,并且用风衣遮掩了面孔,除非是近前辨认,否则是不大可能认出‘小程总’的;但是,能够不被手下弟兄看到,还是要尽量避免。 “是。”豪仔点点头。 …… “侧嫩娘。” “怎么了?”王鉄沐看到何兴建在骂人,还打了陪跳舞的舞女一个耳刮子,他皱眉上来问道。 “不晓事的臭biao子。”何兴建又骂。 却是他对这个舞女动手动脚,舞女一开始还强颜欢笑,后来却是阻止了何兴建那不安分的手,央求何兴建专心跳舞,这立刻惹毛了一肚子邪火的何兴建。 看到这边发生冲突,众保镖急忙放下手中酒杯、牌九,围过来查看情况。 百乐门的领班也是赶紧跑过来,忙不迭的道歉。 “翻场子。”何兴建不理会领班的道歉,阴着脸说道,“百乐门的舞女镶金带银,招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尽管领班一直在道歉,不过何兴建不为所动。 王鉄沐等人心知肚明,这必然是何兴建借题发挥,此人秉性贪婪无度,这是打算寻着这个由头,想要从百乐门手里讹诈钱财女子了。 赵枢理看了这大名鼎鼎的前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一眼,他有些惊讶,这何兴建竟然如此嚣张跋扈,是利令智昏,还是自有倚仗?要知道百乐门可并非没有后台的。 “既然何司令没有尽兴……”陈明初说道。 “是扫兴。”何兴建皱眉,纠正说道。 “是,是扫兴。”陈明初微笑说道,“那我们就翻场子,去别处耍乐。” 百乐门的领班眨了眨眼,有心要再上前道歉、解释,却是忽而沉默,那迈出去的一条腿也悄悄收回。 “不等经委员了?”王鉄沐皱眉说道。 他与经暮云走得很近,经暮云本来和李萃群走的近,不过,此人最近又与丁目屯也打得火热,与此同时,此人又不曾和李萃群疏远,属于两边都处的很不错。 而现在经暮云又和陈南海搭上了线。 王鉄沐现在在特工总部的地位有些尴尬,他是有心谋求发展的,故而对于八面玲珑的经暮云,他是有心亲近的。 “这样,留一个人在百乐门,等经委员来了后说一声就是了。”陈明初说道。 “也行。”王鉄沐点点头,他指了指于志强,“小强留在这里。” 于志强似是得了皮肤病,王鉄沐觉得有些膈应,眼不见为净。 “啊?”于志强愣了下,然后看向孟克图。 “你看我作甚。”孟克图笑着骂道,然后他对王鉄沐说道,“这家伙早就听说兆丰总会那里来了几个白俄舞女,熊大屁股大……” “你留下。”王鉄沐看到于志强不听话,也有些生气,说道。 “是!”于志强只得闷闷点头应下。 “真的来了熊大的白俄女人?”陈明初眼中一亮,问道。 “好像是。”孟克图点点头,“除了白俄的,听说还有逃难来的波兰大妞。” “那就去兆丰总会。”何兴建当即说道。 王鉄沐、陈明初等人便打趣说何司令这是着急要为国争光。 何兴建哈哈大笑。 一行已经有些醉意的大小汉奸,在同样已经喝了不少酒的保镖的拱卫下,离开百乐门,开车朝着兆丰总会的方向去了。 于志强看着众人离开,有些窝火的哼了一声,然后他抓了抓裆部,“尿尿都没老子远!” 几分钟后,于志强无奈的起身,放下手中的瓜子,他一把扯住一个侍应生,“电话在哪,老子有事打电话。” 说着,还嘟囔了一句,大概是抱怨经委员怎么还没来,要打电话问问情况。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94章 兆丰总会锄奸 沪西。 钱眼里。 前院,豪仔守在电话前,他有些沉默,目光就那么的盯着电话机,似是有些神游天外。 行动二组此地调动了四名队员。 其中一人斜躺在一个竹制躺椅上,眼睛闭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还有两人在闷闷的抽烟,偶或会小声聊两句。 还有一个人正在用磨刀石磨匕首,只见他用凉水冲刷了匕首,然后又继续磨。 “发财,别磨了。”在躺椅上躺着的队员说道,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睁开,“吵到老子睡觉了。” 花发财没理会,自顾自继续磨匕首。 “可以了。”豪仔看了花发财一眼,说道,这是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的武康汉子,平素就比较沉默。 听得组长这般说,花发财这才不情不愿的收起匕首,然后就坐在地上,手里摩挲着磨刀石,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叮铃铃。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屋内诸人皆是下意识的看向桌子上的电话,就连在竹制躺椅上假寐的男子也是微微抬头看过去。 …… 一声。 两声。 三声。 豪仔等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后,这才拿起了电话话筒。 “喂。” “我是王鉄沐厅长的保镖于志强,我现在在百乐门舞厅,请问经暮云经委员出门了没?” “百乐门?”豪仔问道。 “还没出门啊,那请转告经委员,王厅长、陈处长还有何司令现在已经离开百乐门,他们去了兆丰总会。” “兆丰总会?”豪仔问。 “是的,他们翻场子了,让我留在百乐门等经委员。” “好,我会转告经委员的。”豪仔说道。 “法租界巡捕房的赵枢理探长也一同去了兆丰总会。” “晓得嘞。” 啪的一声,豪仔将话筒挂好。 然后他直接走向了后院。 假寐的,摩挲磨刀石的,抽闷烟的,四个人都站起来了,他们看向后院。 后院来了一个人,大家是知道的,不过碍于纪律,大家不得去后院,故而不知道那人是谁。 …… “你说,后院会是谁?”聂祖辉问与自己一起抽闷烟的左广南。 “不晓得。”左广南吐出一口烟圈,摇摇头,他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太感兴趣。 “会不会是组长?”聂祖辉又说道。 左广南一愣,下意识看向通往后院的门帘。 便是方才一直在假寐,好似睡觉比什么都重要的倪大全都盯着门帘看。 大家显然都明白聂祖辉口中的组长,并非行动二组的巫组长,而是特情组的肖组长。 只有花发财还在专心致志的与磨刀石为伍,似是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又将匕首拿出来,在磨刀石上轻轻磨,然后想了想,终究还是再次将匕首收起来,然后用大拇指在磨刀石上轻轻摩挲着。 …… 后院。 “组长,来电话了,是于志强从百乐门打来的电话。”豪仔向程千帆汇报。 “人在百乐门?”程千帆立刻问道,他正在用小锉刀修剪子弹,并未抬头。 “于志强讯问经暮云什么时候到百乐门,说王鉄沐、陈明初以及何兴建已经翻场子去了兆丰总会。”豪仔说道,“他被安排留在百乐门等经暮云。” “兆丰总会。”程千帆点点头,他霍然起身,“有长枪吗?” 他问豪仔。 “备着呢。”豪仔说道,然后他进了左间的卧室,不一会取出一个用麻袋捆绑的长枪,“中正式。” 程千帆解开麻袋,取出步枪,快速又很细心的检查了一番,然后用麻袋再度将步枪套起来。 “孟克图与丁零金应该会在兆丰总会动手。”程千帆说道,“你带人去兆丰总会帮忙。” “是进去,还是在外面接应?”豪仔问道。 “你自己视情况而定。”程千帆说道。 对于兆丰总会那边现在的情况,他并不熟悉,便果断将一线指挥权下放给豪仔。 “是。”豪仔又问道,“组长你呢?” “不必理会我。”程千帆说道,他表情严肃,“按照此前既定计划,行动。” “是。” “还有一件事,于志强汇报说赵枢理也与王鉄沐等人在一起。”豪仔想起了于志强汇报的‘意外情况’,向程千帆汇报说道。 “赵枢理?”程千帆皱眉。 ‘算盘’同志怎么会在此刻同陈明初等人在一起的? 这确实是一个意外情况。 只是,程千帆面色上却不能有任何异样,他点点头,“不必理会。” “我们的首要目标是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以及简志平等大小汉奸。”程千帆想了想,还是叮嘱说道,“对于赵枢理,可以放在次等位置。” “明白。”豪仔点点头。 程千帆打开后门,拎着中正式步枪,很快便出门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豪仔回到前院,他看了一眼四名队员,“目标在兆丰总会,准备行动。” “是。”众人齐声说道。 “这个房子很快就会被敌人追踪到,任何人不允许再回到这里。”豪仔想了想,又叮嘱说道。 …… 一个小时后。 兆丰总会位于沪西兆丰公园的对面,是沪西数一数二的赌窟,兼营舞厅。 豪仔带人埋伏在兆丰公园内,目光死死的盯着舞厅门口。 “组长,要不要我带人摸进去看看。”聂祖辉问道。 “不必。”豪仔摇摇头,制止说道。 兆丰总会内部人员众多,且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要在里面动手的话,虽然较为昏暗复杂的环境会为动手提供掩护,但是,同样因为人多可能引起现场的混乱,一旦一击不中,只要是响枪了,反而会给目标趁乱逃跑的机会。 所以,豪仔的计划是在这伙人从兆丰总会出来的时候再动手,如此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此外,在门口动手,一击即中后,旋即遁走,此为方便撤离。 现在,豪仔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带领手下安稳等待。 此外,他也希望孟克图与丁零金二人与自己能够有默契,最好也能够选择在兆丰总会的门口动手。 “组长,要不要我进去与那位兄弟沟通一下。”倪大全问了句。 豪仔摇摇头,“不必。” 无论是王鉄沐还是陈明初,亦或是何兴建,都乃上了军统刺杀名单的,这几人也深知重庆方面对他们是除之而后快,故而都是非常谨慎小心,并且疑神疑鬼的。 若是安排一个弟兄去接近孟克图,这样一个陌生面孔是容易引起王鉄沐的怀疑的,如此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故而,豪仔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不管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管孟克图两人能否得手,兆丰总会的出口将必然成为最关键所在。 …… 程千帆抬手看了看腕表。 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王鉄沐等人还没有从兆丰总会出来。 这让程千帆难免一些焦躁,他不确定是情报有误,还是有突发导致意外情况出现,亦或是王鉄沐等人玩的太过兴起,忘却离开。 他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程千帆瞥了一眼兆丰公园的方向,他知道豪仔带了行动二组的人就暂时隐蔽在兆丰公园。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眼眸一缩,他从窗口看向外面,正好可以看到兆丰总会的门口,在那霓虹灯下,一个人从舞厅里走出来,百无聊赖的在门口抽烟。 “此人是孟克图?还是丁零金?”程千帆心中思忖。 他在特工总部有一次偶遇王鉄沐,当时王鉄沐身边的有两个保镖,其中一人就是现下在霓虹灯下抽烟的男子。 故而,他可以确定此人是孟克图,亦或是丁零金。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瞥到行动二组一名组员走向了兆丰总会。 他的眉头皱起,然后很快又舒展开来。 …… 豪仔也盯着兆丰总会门口方向。 他并未发现此时此刻组长也正隐蔽在附近。 左广南是他当机立断派去与孟克图接触的。 此前孟克图在舞厅内,周遭都是陈明初、何兴建等人的保镖、特务,在那种情况下,陌生人与孟克图接触,很难不引起可能的暗中关注,乃至是怀疑。 现在,孟克图一个人站在兆丰总会的的门口抽烟,此乃绝佳接头机会。 “兄弟,借个火。”左广南的嘴巴里叼着烟卷,走到孟克图身边,将烟卷拿在手中,客客气气说道,说着,他还搓了搓手,抱怨了一句,“这鬼天气,冷的嘞。” 孟克图摸出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 左广南将脑袋凑过去,他以很低,只有他和孟克图这种紧挨着的、近距离的挨着才能听清楚的声响说道,“组长说了,等他们出来时候动手。” 他瞥了一眼,看到孟克图依然是一幅面色平静的样子,只是他能够感受到孟克图的心跳加快,略略喘粗气,这是情绪猛然紧张造成的。 “我们接到于兄弟的电话了。”左广南说道。 说完,左广南便深深的吸了口烟卷,满足的叹息一声,然后就那么溜溜达达的进了兆丰总会。 孟克图大喜,不过,等他随后回道兆丰总会的舞厅内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方才与自己说话的那名男子的身影了。 大约半小时后,左广南便悻悻然出了兆丰总会,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自己下次带钱来定要翻本之类的话。 …… “烟馆?”豪仔听了左广南的回报,不禁皱起眉头,然后冷哼一声。 兆丰总会内不仅仅有舞厅,还有烟馆。 确切的说,兆丰总会的东家和日本人有着极深的利益瓜葛,拿到了日本人办法的岩土执照,此地是沪西出了名的岩土馆。 “这些狗汉奸,倒是会享受。”聂祖辉在一旁嘟囔了一句,“可怜要冻死咱们了。” “你估摸着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豪仔问道。 “不晓得。”左广南摇摇头说道,“不敢去问,不敢靠近,不敢打听。” 他想了想,“不过,我估摸着抽完岩土,这帮人就要出来了。” 豪仔点了点头,他是认可左广南的分析的。 无论是陈明初,亦或是王鉄沐或者是何兴建,这些人对于可能来自于军统的制裁和袭杀是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的,他们是不会在外面过夜的。 …… 程千帆将长枪从麻袋里取出来,枪管架在二楼的内窗口,他已经做好了开枪的准备了。 方才左广南从兆丰总会出去的时候,步伐比进去的时候要轻快,这说明左广南已经确认了目标还在兆丰总会,大鱼还在。 此外,也不排除左广南得出了王鉄沐等人即将出来的判断和可能。 程千帆的目光严峻,表情严峻,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兆丰总会的门口。 大约一刻钟后,程千帆精神为之一震: 兆丰总会的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喧哗声隐约是从兆丰总会内传出来的,这是一伙人咋咋呼呼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大鱼要出来了?! 程千帆拉动枪栓,将步枪枪托抵在自己的肩膀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兆丰总会门口。 他做好了开枪准备。 …… 兆丰夜总会门口位置。 特工总部的特务冯国珍走在最前面,此人是王鉄沐在军统时候的亲信,曾经一起参与过河内刺杀女先生的行动,此时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了,大声说着什么。 在冯国珍的身后,是陈明初,此人面色苍白,不断的咳嗽着,似乎是有些伤风感冒了,陈明初的身边是简志平。 然后是何兴建,何兴建的左右两侧皆是其保镖,此人并不是近视眼,不过,此时此刻却是戴了一副小圆眼镜,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而是一个教书先生。 再后面是赵枢理,他与一个男子勾肩搭背,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两人都是一幅谈兴很浓的样子,似乎是颇为投契。 再后面是王鉄沐和他的副官、保镖孟克图。 其他保镖则在王鉄沐与孟克图的身后,簇拥随出。 就在这个时候,跟随在孟克图身后的丁零金忽然放缓了步伐,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有马尿要拉裤子了啊,还是要窜稀啊。”孟克图看了一眼丁零金的背影,笑骂道。 这立刻引起了其他保镖的欢笑声,空气中野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都已经出了兆丰总会的大门,来到了外面。 突然,王鉄沐停下了脚步,他急匆匆往回走。 也就在这个时候: 啪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95章 ‘肖勉’出手 开枪的是孟克图。 他看到王鉄沐突然停住脚步往回走,怀疑是不是王鉄沐发现了什么端倪,当即果断开枪。 不过,终究是顾念着和王鉄沐之间的情分,孟克图这一枪没有反手对准往回走的王鉄沐,而是直接给了走在前面的何兴建一枪。 此人带领几万名忠义救国军投日,开创了国军将领带领大批士兵投敌的先河,实乃这些汉奸之中最该杀之人。 正兴冲冲朝着外面走,脑子里想的都是方才兆丰总会的白俄舞女的大胸脯大腿的何兴建后背中枪,然后一个踉跄直接前扑倒地。 孟克图没有丝毫犹豫,啪啪啪又是三枪,其中补了倒在地上的何兴建一枪,另外两枪是瞄准陈明初的。 不过,陈明初此人端的是狡猾,竟然在第一声枪响后就做出反应,此人没有躲避,因为大门口无处可躲避,他竟然顺势一把将喝的醉醺醺的简志平拉过来给自己挡枪子。 孟克图这两枪直接打在简志平的身上,后者闷哼一声,身体向下滑,却是被陈明初死死地提溜着,充当人肉盾牌。 也就在这个时候,何兴建的保镖葛洪来反应过来了。 此人是行伍出身,枪法精准,尽管是也有些微醉,依然反应迅速,直接拔枪还击。 啪啪啪。 孟克图尽管很警惕,连忙在地上打滚,却是还是中了一枪,不禁闷哼一声倒下。 “孟克图反叛,打死他。”葛洪来大声呼喊,指挥其他被这突变吓得不轻,下意识先顾着趴在地上、亦或是惊慌失措寻找掩体的其他保镖。 噼噼啪啪。 他话音未落,本来走在最前面、此刻正趴在地上的的冯国珍,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撒丫子就往外跑。 葛洪来惊呆了。 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怕死,要知道冯国珍可曾是军统刺杀高手,是有名的干将。 也就是这个时候,拖在最后的丁零金拔枪射击,只听见啪啪啪几声枪响,葛洪来身上便挨了好几枪,整个人身体后仰,重重倒地。 开枪射杀葛洪来后,丁零金先是扭头看,他在寻找老上司王鉄沐,却是哪里还有王鉄沐的影子,就在方才枪声响起的时候,王鉄沐陡然酒醒,撒开脚丫子,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就折返跑回了舞厅…… “艹!”丁零金骂了句,又举枪给了陈明初一枪,然后这一枪再次被陈明初提溜的肉盾简志平的身体阻挡。 丁零金心中大骂,这些当官的别的不说,这逃跑的本事着实是一流。 他心中大恨,却是不敢耽搁了,趁着其他保镖还处于惊吓之中,他直接冲过来扶起中枪的孟克图,然后胡乱开了几枪,压制了试图还击的保镖,随即就背起了孟克图,趁乱冲了出去。 “追啊!” “还愣着做什么!抓住孟克图、丁零金,重重有赏。”陈明初扯着嗓子喊道,喊话的时候,手中却是依然没有放下简志平。 “孟克图中枪了,他们跑不远。”陈明初热情的抱着简志平,探出了半个脑袋,‘提醒’道。 此时,众特务、保镖这才如梦初醒,举着短枪冲了出去。 …… 陈明初看到众保镖、特务都冲出去追杀孟克图和丁零金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最担心的是众保镖、特务中还有其他枪手。 “侧嫩娘!” “老子嫩死你。” 然后陈明初就看到一个人扑向了赵枢理,发疯一般又打又踢。 “曹宇,老子嫩死你。”赵枢理也是骂道。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曹宇又是一拳打在了赵枢理的眼窝。 这一拳把赵枢理打毛了,他直接揪住了曹宇的一只半耳朵,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陈明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的整个后背都是冷汗,他就那么看着赵枢理和曹宇扭打,丝毫没有劝架、呵止的意思。 “活该!”陈明初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两人都不是好东西。 他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赵枢理和曹宇,这两人都奸猾无比,更是极端自私,决不可深交。 他方才看得清楚,在枪声响起的时候,赵枢理直接一个驴打滚倒地,不仅仅是他,曹宇也是熟练的一个驴打滚。 然后这俩人正好挨着,大眼瞪小眼。 然后几乎是同时动作,两人都扑向对方,想要将对方抱住,然后将对方压在自己身上,帮自己挡枪子。 这两人就那么互相扭抱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至于后来,陈明初吓坏了,也无暇再理会,他也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时候分开,又是躲在哪里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枪声大作。 …… “打!”豪仔看到七十六号人的去追赶逃跑的丁零金和孟克图,他果断下令手下开火。 五个人,五把短枪,几乎是同时开火。 五把毛瑟短枪同时开火,也足以在小面积内形成恐怖的火力。 埋头追赶的特务对此全无防备。 只是一轮射击,追在前面的两个特务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后面几人吓得直接趴倒在地,胡乱的开枪还击。 “别打了!”陈明初被吓了一跳,只听这密集的枪声,他就判断出对方至少有五六名枪手,他冲着赵枢理和曹宇喊了一嗓子,然后不再理会这两人,就急匆匆的冲进了舞厅内躲避: 自己太傻了,应该向王鉄沐学习的,早就该跑回舞厅内躲避的。 鼻青脸肿的赵枢理,看了一眼曹宇。 鼻青脸肿的曹宇,抹了一把鼻血,怒气冲冲的看着赵枢理。 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步,撒开脚丫子就冲进了舞厅。 …… 砰! 豪仔一枪放倒了一个不断开枪还击,并且枪法不俗、打中了聂祖辉的特务。 “带上阿辉。”豪仔压低声音说道,然后他又是连续开了几枪,压制了对方的火力后,拔出腰间的手榴弹,快速拧开保险盖,一拉引线,甩手扔了出去。 “手榴弹!” 惊呼声中,特务吓得四散逃跑。 轰隆! 有人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然后硝烟散去,有运气好没有受伤的特务看过来,夜色中只能看到远处有敌人撒足狂奔逃跑的一丝影子。 几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趴在地上胡乱开枪,却是再不敢去追赶。 …… “人呢?朝哪个方向跑了?”石冈山知洋一把揪住一名七十六号特工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问道。 今晚他带队在沪西巡逻,枪声响起后,他就带领手下士兵朝着这边疾行而来。 方才他赶来后,看到七十六号的几个特工、保镖就那么的趴在地上射击,关键是四个人,三个射击方向,他的士兵甚至险些被这些家伙射出的流弹打伤,这不禁令石冈山知洋勃然大怒。 “那边。”宁典被‘太君’揪住,吓坏了,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北方。 “抓到了。”一名日军宪兵喊道。 石冈山知洋扭头去看,就看到自己手下将一个人拖拽过来。 他立刻走过去看,就看到这人的双腿被打断,以一种不规则的姿势扭曲着,应该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这人现在已经昏迷。 冯国珍! 宁典认出来这昏迷之人赫然是方才逃跑的冯国珍,他有心要提醒‘太君’这是自己人。 但是,话到了嘴边,宁典却是硬生生的又咽回去了。 有孟克图以及丁零金反叛的前车之鉴,现在谁敢说这冯国珍没问题? 要知道,冯国珍作为王鉄沐的老部下,和孟克图等人本就属于关系密切之列。 看日本人虎视眈眈的恶模恶样,还是少说话为妙。 还有一个特务,自然也认出了冯国珍,不过也是保持沉默。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石冈山知洋下令去兆丰总会内喊人的特务回来了,一起被带回来的还有陈明初和曹宇,以及赵枢理。 “陈处长。”石冈山知洋阴沉着脸,看了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陈明初一眼。 “石冈君。”陈明初认出来此人是日军宪兵队沪西兵营的伍长石冈山知洋,因为石冈山知洋曾经跟随佐上梅津住去过七十六号,故而两人是认识的。 “陈处长,你现在清醒了没有?”石冈山知洋冷冷说道,“能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王鉄沐先生的保镖孟克图和丁零金反叛,开枪射杀了何兴建何司令。”陈明初赶紧说道,他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的尸体。 “纳尼?”石冈山知洋大惊,他只看到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却是不曾想到此人竟然是何兴建。 石冈山知洋几步走到何兴建的‘尸体’旁边,他蹲下来,将手指放在何兴建的鼻孔边,然后惊喜喊道,“还活着!” 石冈山知洋一挥手,叫了两个宪兵过来,又指了指方才被他拎起来训斥的特工,“你去开车,快送医院。” “太君,我不会开车。”宁典哭丧着脸说道,然后他一指一个人,“太君,尤力气会开车。” 被宁典点名的尤力气顾不得埋怨,很机灵的冲向了路边的小汽车,一边跑还一边喊道,“宁典,快抬何司令过来,我去发动车子。” “盐谷花夫。”石冈山知洋一指一名宪兵,“你和小口一起过去。” “哈依。”盐谷花夫和小口文太立正敬礼,然后指挥包括宁典在内的两个特工抬起垂死的何兴建,跑向小汽车。 …… 程千帆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兆丰总会的门口。 拜兆丰总会门口的霓虹灯以及路灯所赐,他能够较为清晰的看到那边的情况。 枪声响起的时候,他真的担心会误伤赵枢理。 看到赵枢理机警的驴打滚,甚至还试图拉身旁的那个特务当挡箭牌,程千帆也是不禁叹服‘算盘’同志的聪明机灵。 此后,赵枢理和那人扭打在一起,他才看清楚那人竟然是曹宇。 程千帆不禁觉得可惜,若是曹宇被孟克图亦或是丁零金顺手除掉了,那就太好了。 此外,陈明初竟然用简志平当挡箭牌,这也令程千帆对于这帮子数典忘祖的家伙的无耻大开眼界。 当然,简志平这个叛徒以这种方式死亡,也令程千帆心中颇觉快意! 对于孟克图突然开枪,程千帆是赞同的。 他也瞥到了王鉄沐突然停下脚步往回走,怀疑王鉄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而最令程千帆感到遗憾的是,王鉄沐这厮竟然如此机警,在枪声响起后就一溜烟跑回了舞厅。 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三个最主要的目标,陈明初和王鉄沐安然无恙,只有何兴建被打死。 这也令程千帆颇为不甘! 故而他一直在伺机而动。 他在等待机会。 …… 何兴建竟然没死? 挨了好几枪竟然没死? 程千帆大惊。 因为距离的原因,他只能凭借目测去判断,何兴建似乎是要被送去医院抢救? 这就更加令程千帆感到懊丧了。 不过,有两名日本宪兵被派去护送何兴建去医院,这也令程千帆看到了希望。 陈明初从舞厅被喊出来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除掉此人了。 只是,出于对日军这一队宪兵的忌惮,程千帆一直在忍耐,在等待机会。 他深切知道,与他而言,保存自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一个陈明初还不值得他搭上性命。 现在,走了两个宪兵,兆丰总会门口还有包括那名日军伍长在内的五人。 程千帆还在等,他在等王鉄沐,在等日本人将王鉄沐也喊出来。 …… “王鉄沐也在舞厅内?”石冈山知洋皱眉问道。 “是的。”陈明初赶紧说道。 石冈山知洋看向方才被他派去舞厅内喊人的特工。 “太君,我真的没有看到王厅长。”特工赶紧说道,他方才在里面就看到了陈明初、赵枢理和曹宇,并没有看到最早逃回舞厅的王鉄沐。 “确实是在舞厅里。”陈明初看到石冈山知洋看过来,赶紧说道。 “曹桑,你去将王鉄沐找出来。”石冈山知洋看了鼻青脸肿的曹宇一眼,说道。 “哈依。”曹宇被点名,赶紧点头哈腰应道。 “谷内,你跟着曹桑一起去找人。” “哈依。” …… 程千帆按耐住自己的杀心,将枪口从跑进舞厅的曹宇身上移开。 他刚才真想开枪干掉曹宇。 又少了一个。 程千帆看了一眼,兆丰总会的门口现在有陈明初、赵枢理以及三名特务、保镖。 然后还有包括那名日军伍长在内的四名日军。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动手,还是再等等可能被喊出来的王鉄沐。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看到曹宇又从舞厅里跑出来了,他的身后并未看到有王鉄沐的身影,而那个日军宪兵则并没有出来。 程千帆眉头微皱。 王鉄沐这是藏到哪里去了? 然后,程千帆看到陈明初正与那名日军伍长说话,虽然听不清楚陈明初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看到陈明初的手势,似是邀请日军伍长与他一起进入兆丰总会舞厅。 程千帆眼眸一寒,他当机决断: 不能再等了,动手! 砰! 一声枪响。 陈明初的天灵盖直接被掀开,整个人向后倒地。 快速拉动枪栓。 砰! 日军伍长的脑袋被打烂! 拉动枪栓! 砰! 一名日军宪兵的脑门中弹! 拉枪栓! 砰! 砰! 两声枪响,另外两名日军士兵也是中弹倒地。 程千帆在电光火石间连开五枪,然后也不去理会战果如何,毫不犹豫的将枪支背带朝着身上斜着一挎,咚咚咚开门出去,径直上了阁楼,翻出去,灵巧如猫儿一般在房顶疾走,然后在这一串屋顶的尽头跳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初五迎财神,金龙报喜来。 初五迎财神,金龙报喜来。 祝我们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学业进步,爱情美满,家庭和睦,身体健康,阖家幸福,龙年大吉。 第896章 两个‘狗特务’! 佐上梅津住站在石冈山知洋的尸首旁,他垂着脑袋,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交叉,就那么的盯着自己手下这名低级军官的尸体看。 石冈山知洋的脑袋几乎被打烂了,就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西瓜,直接炸开了。 若非熟悉石冈山知洋的人,几乎不可能确认死者的身份。 他的目光从石冈山知洋的身上移开,在另外三具宪兵尸体上停留。 这三个人,一个同样是头部中弹,天灵盖都被掀开了。 另外两人,一个是喉咙中弹,然后整个喉管仿若是被钻头钻了个鸡蛋大的孔洞。 “他是因为喉管重创,然后血液涌上来堵塞了气管,憋死的。”佐上梅津住身边的日军军官说道。 “川田君还懂得法医学?”佐上梅津住问道。 “我在济南的时候,济南山东省立第一中学有红党,我亲手处决研究过。”川田笃人说道。 说着,川田笃人打了个哈欠,他是今天的值班佐官,本来是偷懒在家休息的,听到手下士兵汇报说沪西兆丰总会这里发生枪击案,有蝗军士兵遇害,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紧急赶来。 却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晚了佐上梅津住一步。 佐上梅津住看向最后那名玉碎的蝗军士兵,此人是腹部中弹—— “子弹应该是击中了肝脏,造成腹部大出血。”川田笃人说道。 佐上梅津住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他看了川田笃人一眼,第一次觉得这名贵族少爷兵并非是一无是处。 他又瞥了一眼陈明初的尸体,这名七十六号的高级官员同样是头部中弹,天灵盖都被子弹掀飞了,死状凄惨。 “陈明初是第一个被打死的?”佐上梅津住问谷内龟三郎。 “长官,我当时在舞厅内寻找王鉄沐,听到枪声后才跑出来。”谷内龟三郎低着头说道。 石冈山知洋带的这一队宪兵,总计七人,盐谷花夫和小口文太被安排送何兴建去医院了,石冈山知洋伍长以及其他四名士兵被打死,现场就只余下他自己了,这令谷内龟三郎既觉得幸运和后怕,同时又悲愤不已。 …… 佐上梅津住看了谷内龟三郎一眼,然后将视线转移到在旁边不远处,那还有三具尸体。 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吓得魂不守舍的曹宇,以及面色惊恐不定的赵枢理的身上。 “赵探长,可有受伤?”佐上梅津住与赵枢理这位法租界华籍探长是有些来往的,问道。 “大难不死。”赵枢理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 佐上梅津住的目光在赵枢理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上停留了片刻呃,然后看向同样是鼻青脸肿,鼻梁似乎还受伤的曹宇,“曹组长,这位是?” 他指了指尸体。 “这是简副科长。”曹宇说道,他的语气依然还是颤抖的,“简志平。” “简志平,七十六号第一处第三科副科长。”佐上梅津住说道。 曹宇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他是因为苏晨德曾经与佐上梅津住有过一次接触,当时他作为随行人员,故而佐上梅津住知道他的姓氏职务。 不过,简志平投靠七十六号后,此人很怕死,一直深居简出,也和日本人并无什么接触,故而曹宇惊讶于这名日军宪兵队中佐竟然对七十六号的中级官员竟如此了如指掌。 看来,日本人对于特工总部这帮人实际上并非是那么放心的…… …… “是的,还有何兴建何司令,他受了重伤,现在被送医院抢救了。”曹宇点点头,他指了指旁边那个被捆绑、昏死在地上的冯国珍说道,“那是冯国珍,是我特工总部特工。” “不是袭击者?”佐上梅津住立刻问道。 “不太像。”曹宇想了想,说道,“王厅长的手下孟克图和丁零金开枪偷袭,大家都很震惊,冯国珍应该是又惊又怕,他吓得逃跑了。” “很好,曹组长,你很老实。”佐上梅津住微微颔首。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敢有半点虚言。”曹宇一脸苦色。 陈明初死了,何兴建生死不明,简志平也死了,还有被打死了好些个特工、保镖,他却没事,再加上是王鉄沐的随身保镖、亲信反正,他这个幸存者就显得很突兀了,很难说会不会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虽然他在这件事是无比清白的,但是,凡事就怕调查,万一被日本人盯上,将他查了个底朝天,饶是曹宇自诩自己素来谨慎,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被日本人抓住。 然后,曹宇看了赵枢理一眼: 还好,还好,有赵枢理这个汉奸同样是毫发无伤,自己身上的嫌疑会被洗清和分担不少。 曹宇看赵枢理的时候,赵枢理也在看曹宇。 赵枢理心中也是苦笑,这么多汉奸都被打死了,他这个汉奸则安然无事,这难免会引来日本人的怀疑和调查,好在他素来谨慎,且此前一直和组织上失联,回归组织后更是归属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除非是‘火苗’同志等人出事了,有人叛变招供,不然他的安全系数是非常高的,料想日本人即便是调查也查不出什么。 还有就是,曹宇这个狗特务也安然无恙,这会帮他分担不少嫌疑。 …… 赵枢理此前使用兆丰总会的电话,向七十六号汇报了这边的情况。 几辆小汽车急刹车停下,李萃群面色阴沉的下车。 “怎么出了这等事?”李萃群沉着脸,说道。 赵枢理和曹宇一起迎上来,然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冷哼一声。 “果真是孟克图和丁零金?”李萃群又问。 “是。”赵枢理点点头,“孟克图先开枪打伤了何司令,然后他被何司令的保镖葛洪来打伤了,丁零金又突然开枪打死了葛洪来。” “人呢?” “他们有人接应。”赵枢理说道。 “我问的是王鉄沐!”李萃群面色铁青,问道。 赵枢理沉默了,摇摇头。 李萃群看向曹宇。 “不晓得。”曹宇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厅长回舞厅暂避,我刚才去舞厅寻找,没找到。” 佐上梅津住一直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似乎对于李萃群对他的无视也并不在意。 “佐上中佐。”李萃群又问了赵枢理和曹宇几个问题,然后才仿佛刚看到佐上梅津住,上来说道,“不意竟发生此等惨案,给蝗军添麻烦了。” 他与佐上梅津住握手,“请佐上中佐放心,特工总部一定抓紧调查,早上将暴徒缉拿归案。” 佐上梅津住面色阴沉,“李副主任,有蝗军士兵玉碎。” “佐上中佐请放心。”李萃群一脸愤怒之色,“我们一定抓住反日分子,为不幸陨难的蝗军报仇!” 佐上梅津住的目光变得凶狠,他死死地盯着李萃群,就在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川田笃人走过来在他的耳边说道,“池内司令官指示,此事先交给极司菲尔路自查,我方可以派人督办。” “李副主任,我希望尽快看到你部的调查结果。”佐上梅津住冷冷说道,说着,他一挥手,示意手下宪兵将石冈山知洋等人的尸体带走,归队。 李萃群看了一眼,他本意要劝说佐上梅津住将宪兵的尸体留下,最起码也要等特工总部的法医检查处理后再拉走,不过,看到佐上梅津住怒气冲冲的样子,李萃群还是果断选择闭嘴。 ……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才下车之后就直奔兆丰总会内搜查的胡四水的声音传来,“先生,找到王厅长了。” 李萃群抬头看,就看到王鉄沐满脸颓然之色从舞厅内出来,他的额头却是鼓起一块,似乎是被撞伤了。 “王厅长躲在岩土房的一个床底下。”胡四水走到李萃群的身边,低声耳语说道。 李萃群微微点头,然后他看向王鉄沐,“王老弟,怎会闹出这等事?” 王鉄沐看着李萃群,听得李萃群竟连虚假的寒暄关心问候都没有,而是如此带有质问语气,他心中咯噔一下。 “李兄,”王鉄沐苦笑一声,“老弟是堪堪捡回一条命啊。” 李萃群不说话,就那么的看着王鉄沐,他的嘴角甚至扬起了一抹笑意。 陈明初死了,死了就死了。 哪怕是何兴建死了,也便死了。 最重要的是王鉄沐没死,反叛的还是王鉄沐的亲信保镖。 最最重要的是,王鉄沐最近与丁目屯走的很近…… …… 一个小时后。 午夜凌晨时分。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礼堂依旧灯火通明,休息室内,王鉄沐呆坐一隅,一幅惊魂未定,且又唉声叹气的样子。 另一边,丁目屯得到消息后,便迅速打电话邀请已经回到寓所休息的经暮云再赶回七十六号。 丁目屯在得知是王鉄沐的亲信保镖孟克图等人突然开枪,射杀了陈明初等人,乃至后来还有多名日军宪兵被打死,他的心中就咯噔一下。 在七十六号,他与李萃群明争暗斗有些时日了,熟谙残酷郑智斗争的丁目屯知道,这次恐怕李萃群会借题发挥,甚至是咬住王鉄沐不放,剑指王鉄沐,同时达到削弱他在特工总部的力量的目的。 所以,丁目屯让经暮云出面,就是要经暮云出面帮忙说话,不要让李萃群借题发挥整治王鉄沐,最起码不能给王鉄沐定性为要反叛,那样的话不仅仅王鉄沐陷入绝境,他丁目屯在特工总部的影响力和权势也将受到极大的打击。 …… 李萃群看了面沉似水的丁目屯一眼,心中也是冷笑不已。 丁目屯与周凉走的很近,这让李萃群看到了扳倒丁目屯,彻底掌控特工总部的希望。 汪填海与周凉本就有嫌隙,既然丁目屯站队周凉,那他李萃群自然就要去巴结汪填海。 汪填海一到上海,李萃群便呈上一封万字长信,做了详细的自我介绍,并说丁目屯是个“摆子”,真正做事情,且能做事情的是他李萃群。 同时为了讨好汪填海,他一切都赶在丁目屯的前头,以示愿为先驱,一边卖力工作,一边暗下里培养和巩固自己的势力。 丁目屯注意到了李萃群的表情,心中暗恨不已。 因为他丁目屯在国党内部还是颇有号召力的,故而国党上海党部乃至是中统苏沪区的人投诚加入七十六号后,大都是偏向他丁目屯的,这无疑令李萃群很头疼。 因此,为了避免他的势力逐渐壮大,遇有党部特工被抓进七十六号,李萃群会亲自审讯,暗示,倘若其人不愿意向其靠拢,即使是有人已经表示愿意投诚了,李萃群也会想办法,甚至以对方冥顽不灵的借口直接杀掉。 说起来,中统那边向薛应甄报送的一部分‘中统抗日烈士’名单,有一部分就是因此被李萃群杀害的。 …… 经暮云急匆匆的赶到七十六号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丁目屯、李萃群、孟志明、马天悛、卢长鑫、邢国忠、胡四水、王鉄沐、赵枢理,以及一个他不认识的人等皆已落座。 而令经暮云惊讶的是,王鉄沐的老部下冯国珍竟然是被担架抬进会议室的,此人哼哼嗨嗨的,似乎受伤不轻。 小小会场内,暗流涌动,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王鉄沐看着神态各异的众人,顿时感觉浑身更加不自在了。 众人议论纷纷,最激烈的就是卢长鑫,他几度想要拔枪杀王鉄沐,说是替何兴建、陈明初报仇。 王鉄沐很无奈,他一再解释虽然是自己的副官和保镖开枪,但是,他自己对此是并不知情的。 他还列举证据说,若是他也有份参与,陈明初便不是后来才会被打死了,他会第一个开枪打死陈明初。 然后,王鉄沐这句话就被卢长鑫直接抓住痛脚: 是陈明初供出了你王鉄沐,这才导致你王鉄沐被捕,然后被迫投诚的,你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就是还因此忌恨陈明初,说明你王鉄沐不是和大家一条心,反而是心思重庆! 王鉄沐气急了,直呼冤枉,“我若是参与,又岂会留在舞厅,我还不赶紧跑路?” “许是想着继续潜伏呢。”卢长鑫冷哼一声。 王鉄沐求助的目光看向众人,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枉……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897章 是他! 王鉄沐求助的目光看向在场诸位,不少人也许对于王鉄沐方才的辩解是有一定的认可的,毕竟王鉄沐没有选择逃离,其本身也没有明显参与反叛行动,或许正如王鉄沐所说,他什么都不知情,他是清白的。 只是,谁也不敢替王鉄沐说话。 要知道,今晚去舞厅跳舞,王鉄沐本就是首倡者。 此外,在百乐门玩耍与舞女起冲突后,众人决定从百乐门换场子去兆丰总会,也是王鉄沐的手下的提议,然后获得王鉄沐首肯的,此种种疑点,王鉄沐是很难洗刷清的。 “王鉄沐,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卢长鑫看着王鉄沐,冷脸质问,“是被我说破了,无言以对了吧?” 王鉄沐看着卢长鑫,他现在是无比憎恶这个人的这幅嘴脸,他也从未如同现在这般憎恨、厌恶一个人。 卢长鑫是黄埔六期,投身特工总部之前的身份是军统上海站行动二组组长,此人是军统的行动高手,曾经公开表示非常崇拜王鉄沐,愿意成为王鉄沐那样的王牌刺杀特工。 在王鉄沐从北平调任上海之前,卢长鑫就叛离军统,加入了七十六号。 而在王鉄沐加入特工总部后,卢长鑫与‘偶像’在七十六号见面,表现的非常激动,甚至直呼王鉄沐为自己的‘恩师’,并且表示愿对王鉄沐执弟子之礼。 彼时,丁目屯对王鉄沐颇为礼遇,因而,王鉄沐开始与丁目屯走的比较近。 而卢长鑫也在此时站队,在丁目屯与李萃群之间,卢长鑫选择了站在一把手丁目屯这边。 此人甚至还对王鉄沐说,他是因为追随王站长,才选择站队丁目屯的。 王鉄沐当时颇为感动,劝说卢长鑫专心做事,不要参与高层次的郑智斗争。 但是,后来随着李萃群在七十六号越来越强势,尤其是李萃群似乎开始受到日本人的青睐,在七十六号的实权也越来越大。 卢长鑫是个人精,果断当了墙头草,他就又站到了李萃群这边。 …… 李萃群和丁目屯明里暗里的争斗,尤其是前两天丁目屯在西伯利亚皮货行门口遭遇刺杀,虽然丁目屯全身而退,但是,负责调查此案的李萃群旗帜鲜明的指出—— 此次刺杀案件疑似与丁目屯的女友秋月华有关! 此事的影响是恶劣的,一旦查实,将进一步削弱丁目屯在七十六号的权势和威信,假以时日,丁目屯被李萃群挤出七十六号也并非不可能。 眼下,作为丁目屯的支持者的王鉄沐正陷入这一件几乎不可能自证清白的疑案中。 王鉄沐看得明白,也十分清楚卢长鑫为何如此急切跳出来对付自己: 对于李萃群来说,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只要抓住此次机会,成功拔掉他王鉄沐,丁目屯将会失去其在七十六号目前仅有的几个有力支持者之一。 或者说,在此次刺杀事件发生后,这就必然是李萃群的如意算盘。 而卢长鑫此时反应最激烈,此人的目的很简单且直接—— 他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划清与丁目屯的界线,且是以和‘恩师’翻脸的方式,向李萃群大表忠心。 …… 丁目屯求助的目光看向经暮云。 此时他不好开口,因为他没有把握自己开口会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一旦被质疑和反对,那么,王鉄沐就绝无幸免之理。 “依我看,此事还需要缜密调查。”经暮云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帮丁目屯一把,不过,他也没想太过得罪李萃群,又补充了一句,“王厅长是否有问题,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嘛。” 经暮云知道李萃群目前在七十六号的掌控力是大于丁目屯的,故而,他后面这句话等于是又给李萃群递了刀子。 李萃群尽管心底想要即刻‘快刀斩乱麻’给王鉄沐定罪,以兹除掉王鉄沐,以达到削弱丁目屯的目的,不过,他又不好做得太过明显。 此时,听了经暮云的话,李萃群只得点点头,请众人讨论个结果。 李萃群本以为众人讨论的结果应该较为统一,有利于他。 不过,令李萃群想不到的是,众人议论不休,却是意见相左,竟然暂时无法得出结论。 李萃群沉默的扫了一眼众人,若有所思。 …… 王鉄沐心中兴起了一丝期盼。 他明白为何会造成目前这种状况。 他王鉄沐的清白,大部分人应该是倾向于相信的。 故而,对于李萃群想要借题发挥除掉他的做法,不少人内心实际上是不认可的,甚至即便是站队李萃群那一方的人士,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李萃群拿起茶杯,浅浅呷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的看了卢长鑫一眼。 卢长鑫心中暗暗叫苦,知道这是李副主任还不满意。 卢长鑫心一横,灵机一动,迅速从身上掏出一副手铐,猛地向前一把铐住王鉄沐。 没有结果,那就先关押着,等有了结果再行处置。 卢长鑫此举惊呆了众人,不过,众人惊愕之下,却是鸦雀无声,即便是丁目屯,也是面色阴沉的看了卢长鑫一眼,却是并未出言阻止。 无声就是同意。 “既如此,就请王兄暂且在顶楼优待室歇息。”李萃群点点头,“待查明真相,王兄若果然是清白的,李某自当向王兄赔罪。” 李萃群摆摆手,卢长鑫忙不迭的押解王鉄沐去了顶楼的优待室。 与王鉄沐一同被押走的,还有冯国珍,此人是在担架上被抬走的。 作为王鉄沐的老部下,冯国珍在今天这起遇刺事件中有逃跑举动,甚至不排除此人是孟克图的同党,而这也成为了李萃群一方指控王鉄沐反叛的证据之一。 …… 待王鉄沐被押走后,李萃群当即便宣布将这件案子交给马啸天处理。 随后他便宣布散会。 丁目屯面色铁青,冷冷的看了李萃群一眼。 李萃群毫不客气的与丁目屯对视,经此之事,两人虽然并未公开翻脸,但是,实际上也已经差不多了。 丁目屯先离开,随后,李萃群也离开了。 赵枢理也从座位上起身,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却是痛的自己哎呦一声。 方才的讨论会,他并未发言,事实上,赵枢理在七十六号一直都是中立派,或者说并未站队,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的命令,他都会认真听从、执行。 对于这么一个在法租界巡捕房也颇有人手和能量之人,无论是丁目屯还是李萃群,倒也都没有刻意去为难。 原因很简单,赵枢理与其他那些人不同,即便是离开特工总部,赵探长也有自己的人马和影响力,他的根基并不在特工总部,而在其法租界巡捕房华籍探长的职务。 坐在角落的曹宇,此时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这样的小喽啰,却因为是遇刺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被迫参与这样的会议,本就属于非寻常之举,他更是不敢有什么发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一个碰撞。 “曹组长,以后出门走路可要小心点。”赵枢理看着曹宇,冷哼一声说道,“上海滩路不平,小心一脚跌死。” “今日这一拳,曹某铭记于心。”曹宇也是冷哼一声说道。 “不是一拳!”赵枢理冷笑,“我揍了你六拳。” 曹宇脸色铁青,却是终究并非此前那等生死之间有大勇气,此时此刻却是不敢再和赵枢理发生更激烈的冲突,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就要离开。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又走回来了。 …… “赵探长。”胡四水说道,他看着赵枢理,“李先生让我问话。” “胡队长但问无妨。” “那么多人都或死或伤,为何赵探长无事?”胡四水说道,看到赵枢理要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赵探长脸上的伤势不算。” “可能……”赵枢理想了想,苦笑一声,说道,“可能因为我加入特工总部之事,并未公开?” 停顿了一下,赵枢理又说道,“亦或者是因为我身上有法租界巡捕房的身份?” 胡四水点点头,他又看向曹宇,“曹组长。” “属下在。” “李副主任让我问话。” “胡队长但问无妨。” “为何曹组长无事?”胡四水言简意赅,问道。 “可能……”曹宇皱着眉头,“可能因为我只是小喽啰?” 胡四水点点头。 然后,他转身作势要走,却是忽而停下脚步,他看着两人,又问道,“李先生说了,我们内部可能还有敌人的奸细。” 他的目光在赵枢理以及曹宇的身上扫来扫去,“倘若让二位来剖析,你们认为谁最可疑。” “曹组长。”赵枢理脱口而出。 “他!”曹宇指着赵枢理。 胡四水看了赵枢理一眼,又看了曹宇一眼,点了点头,随即离开。 赵枢理与曹宇则相互对视,然后双方皆是冷哼一声,分道扬镳。 …… 赵枢理扔了一包香烟给七十六号的岗哨,嘴巴里叼着一支烟卷,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面,驾驶着自己的车辆离开了极司菲尔路。 他的后背此时此刻依然是有些发凉的。 这是冷汗。 对于他来说,今天可谓是死里逃生。 尽管暂时还不清楚此次刺杀事件的内情,但是,赵枢理判断应该是孟克图以及丁零金被策反了。 至于说是被红党,还是被重庆方面策反的,则暂时不得而知了。 不过,赵枢理倾向于是被重庆方面策反的,无他,无论是孟克图还是丁零金,本就是军统人员。 故而,这两人是被军统方面策反的可能性更大。 忽而,赵枢理心中一动: 孟克图和丁零金反正了。 那么,王鉄沐的另外一个保镖于志强呢? “主任,于志强跑了。”张鲁向李萃群汇报。 “跑了?”李萃群皱眉,然后冷哼一声,“亲信副官,贴身保镖,竟然都反叛了,他王鉄沐即便没有问题,也难逃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过。” 他看了张鲁一眼,“你觉得王鉄沐有问题吗?” “主任觉得有问题,那王鉄沐就有问题。”张鲁说道。 李萃群闻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是皱起了眉头,“我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于志强是什么时候逃跑的?”他又问道。 “听百乐门的人说,兆丰总会那边响枪,于志强就急匆匆离开了。”张鲁说道。 李萃群拉开帷幕,盯着墙壁上悬挂的沪西地图看。 “传令下去,即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于志强、孟克图、丁零金。”他的面色阴沉,说道。 “马队长那边呢?” “他马啸天查他的,我们查我们的。”李萃群冷哼一声,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回来了。 胡四水看了张鲁一眼,却是并未说话。 张鲁识趣的告辞离开,不过,离开李萃群办公室后,张鲁的脸色变得阴沉。 “先生,我问了赵枢理和曹宇。” “他们怎么说的?”李萃群问道。 胡四水便将赵枢理以及曹宇的回答如实汇报。 李萃群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 深夜。 匡小琴女士的房间亮起了灯光。 她起夜。 不一会,灯光熄灭。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萍的屋内也亮灯了,整整五分钟三十秒后,灯光熄灭。 又过来十秒钟的样子,灯光又亮起。 不一会,抽水马桶的声音再次响起。 几分钟后,身材高挑的匡小琴女士做贼一般敲开了张萍的家门。 “他在吗?”匡小琴女士问。 “在,就等你了。” 匡小琴便面露羞色,还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闪身进门,张萍则是忙不迭的关上了门,一副担心‘偷人’被发现的紧张兮兮的样子。 “陈明初死了。” “我知道了。” “何兴建重伤,据说还在抢救。” “我知道。”程千帆穿着睡衣,身上披着外套,打了个呵欠,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赵枢理嘟囔了一声,“还有,怎么这么巧,我要紧急约见,你正好在张萍这里……” 说道这里,赵枢理惊讶的看着程千帆。 “是我干的。”‘火苗’同志这样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98章 程千帆是日本人? 即便是如同程千帆与赵枢理这样的,同处于法租界特别党支部一个秘密单位内的同志,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秘密,出于种种考虑,有些情况是不需要向同志通报的。 譬如说此次刺杀事件,程千帆也可以不必对赵枢理透漏。 事实上,程千帆本无意向‘算盘’同志告知此事。 不过,在得知赵枢理参与了七十六号内部的会议后,程千帆便决定向赵枢理有选择的透漏一二,因为后续的一些操作,可能需要两人互相配合。 “太好了。”赵枢理高兴说道,“陈明初、何兴建该杀!” 说着,他摇摇头,遗憾说道,“可惜了,王鉄沐捡回一条命。” 他并未向‘火苗’同志追问刺杀事件的细节,既然此事在行动之前并未通知他参与,那么,出于保密需要,事后他也不应该了解更细节性的东西。 “你怎么会与陈明初他们在一起?”程千帆问道。 “我有事去沪西,正好陈明初的车子经过,他看到我,就停车邀请我一起去百乐门跳舞。”赵枢理解释说道,“我听陈明初说有王鉄沐、何兴建等人参与,就想着可以趁机和那帮人联络一下感情……” 说着,‘算盘’同志苦笑一声,“却是没想到正好遇到了。” “我本来是要趁机除掉曹宇的。”程千帆也是遗憾的摇摇头,“不过我担心干掉曹宇后,留下你太过突兀了,只能放过了那家伙。” “确实。”赵枢理点点头,“幸亏你没有动曹宇,不然我的处境肯定会比较艰难。” 赵枢理便向程千帆讲述了李萃群派遣胡四水,向他以及曹宇问话的事情。 “你认为李萃群是否对你产生怀疑?”程千帆立刻问道。 “要说没有任何怀疑,那是不可能的,任何出现在现场,最终侥幸活命之人,都会例行被调查。”赵枢理想了想说道,“具体到这件事,我并不担心他们的调查。”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赵枢理的意思,这是担心敌人的调查可能会牵连到其他的事情,这便是地下潜伏者最担心的事情你个,他们要竭力避免被敌人怀疑,因为一旦进入到敌人的怀疑视线,这会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因为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事情比较麻烦?”程千帆问道。 “倒也没有。”赵枢理摇摇头,“我仔细思考过,因为我此前长期和组织上失联,这反而能够为我提供最大化的保护,只要咱们党支部内部不出问题,我应该是安全的。” 程千帆点点头,然后他苦笑一声,“你无事,在一定程度上反而令曹宇那个家伙避免被怀疑。” 说着,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若不然,倒是可以想办法‘栽赃陷害’那厮一番。” 听到程千帆这般说,赵枢理也是遗憾不已,“便宜那家伙了。” “不过,王鉄沐虽然当时安然无恙,现在的日子可就难过了。”他说道。 “李萃群要置王鉄沐于死地?”程千帆问道。 “王鉄沐与丁目屯走得近,李萃群现在正在夺权,谋求将丁目屯彻底赶出特工总部。”赵枢理言简意赅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负责侦办此案的马天悛,说说这个人。” “马天悛是光绪二十九年人,黄埔出身,早年在党务调查处的时候,曾经与丁目屯、李萃群等一起编辑过反动刊物《社会新闻》。”赵枢理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程千帆点点头。 他对这个刊物还是有印象的,此反动刊物极尽颠倒黑白之能事,大肆污蔑红色。 “既然李萃群选择以马天悛来侦办此事,那么,此人是李萃群的人?”程千帆问道。 “应该说是在丁目屯与李萃群之间,马天悛选择与李萃群走得较近。”赵枢理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赵枢理所言与他方才所说,看似是一样的,实则不然。 “你认为李萃群会成功吗?”程千帆问道。 虽然此次没有能够直接除掉王鉄沐,若是能够利用特工总部内部的权力斗争,促使李萃群铲除异己、除掉王鉄沐,此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马天悛应该会遵照李萃群的意志,想办法坐实王鉄沐涉案。”赵枢理说道,“不过,丁目屯应该会全力去保住王鉄沐。” 他补充了一句,“倘若王鉄沐果真因为此事被杀,丁目屯不仅仅在特工总部彻底失势,即便是在汪伪政府内部,也会影响甚大。” 程千帆陷入沉思之中,他在思索着是否可以利用此事做点文章。 无论是促使李萃群下狠心弄死王鉄沐,亦或是即便是弄不死王鉄沐,也可以利用此事扩大李萃群与丁目屯的矛盾,最好双方之间能够爆发出更激烈的冲突,最好是疯狗咬疯狗。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赵枢理问道,他自然能猜到‘火苗’同志的想法。 “不可。”程千帆果断摇头,“这件事影响不小,无论是特工总部还是七十六号内部都将会细致调查的。” 他看着赵枢理,“你不适合参与。” “那我就尽量避嫌,毕竟这种事,我应该避之唯恐不及的。”赵枢理立刻说道。 “正当如此。”程千帆说道,他又问,“你认为我那位李学长此次能够成功将丁目屯撵出极司菲尔路吗?” “成功率非常大。”赵枢理想了想,说道。 “那这样,王鉄沐的事情,你要做到避嫌,这符合你一向的处事风格。”程千帆说道,“不过,在其他事情上,你可以尽量配合李萃群,表现出与李萃群较为亲近之意。” “好。”赵枢理点点头,微笑说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的心情愉悦,不仅仅因为陈明初被铲除,何兴建也可能伤重不治,更因为遇到事情可以向组织上汇报,聆听、接受组织上的分析和指令,这对于这个此前长期处于失联状态的同志来说,这种和组织上亲密联系的感觉是最幸福和满足的。 …… 程千帆是在民国二十八年的最后一天见到陈明初与何兴建的,当然,他见到的是两人的尸体。 被日本人送到福民医院抢救的何兴建,虽然历经数日的抢救,终究还是伤重不治。 也正因为何兴建死了,程千帆才有机会以法租界巡捕房督办此案负责人的身份,见到了何兴建以及陈明初的尸体: 何兴建在法租界有产业,甚至还办理了法租界的户籍证明。 此人当初办理法租界的户籍证明的时候,其身份还是忠义救国军副总指挥,这户籍证明是何兴建潜入法租界时候以兹为用的。 后来,何兴建投靠日本人当了汉奸,却依然没有放弃法租界的户籍身份。 这次,程千帆是受到三本次郎的指示,以何兴建的户籍证明为籍口,代表巡捕房方面涉入此案的。 “好惨。”程千帆摇摇头,他用一方手帕掩住了口鼻。 陈明初的天灵盖被掀飞了。 何兴建身中数枪,再加上抢救时候动了手术刀,此时整个人身体肿胀如被宰杀的猪头。 “程副总,这尸体也看过了,你这边还有什么章程?一并说出来吧。”马晓轶皮笑肉不笑说道。 程千帆瞥了此人一眼,马晓轶是马天悛的弟弟,此人对于法租界巡捕房涉入此案非常不满,对于程千帆更是一直阴阳怪气。 “我要见一见此案相关人员。”程千帆淡淡说道。 “程副总要见哪个?” “曹宇,冯国珍……”程千帆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好似点检生死簿一般的神态,说道,“还有——王鉄沐。” “不可能。”马晓轶断然拒绝。 “真的不可以?”程千帆看着马晓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绝无可能。”马晓轶冷笑说道。 …… 半个小时后。 “程副总,请。”马晓轶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脸上赫然有着一个巴掌印。 “你看,我说了,可以的嘛。”程千帆拍了拍马晓轶的肩膀,然后哈哈大笑着,进了七十六号的优待室。 看着程千帆那嚣张的背影,马晓轶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怎么?不服气?”优待室对门的房门打开,马天悛走出来,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他示意马晓轶进屋,然后关闭了房门。 “大哥,现在整个上海滩都是日本人的天下。”马晓轶叫嚷道,“我们是端着日本人的饭碗的,还怕他程千帆作甚?” “你是日本人吗?”马天悛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弟弟,问道。 “当然不是。” “你也知道你不是日本人!”马天悛冷哼一声,“你信不信,要不是我给了你一巴掌,过几天黄浦江里弄不好要多一具浮尸。” “他敢!”马晓轶嚷道。 “如今这大上海,除了日本人他程千帆不敢动手,其他人得罪了程千帆,有啷个能有好结果?”马天悛冷冷说道。 说着,他皱眉,“不对,即便是日本人,他程千帆发起狠来,也敢动手。” 他想起了关于那个叫内藤小翼的日本人与程千帆不对付,后来这个内藤小翼失踪了的传闻,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失踪。 “日本人……他怎么敢的?”马晓轶真的被吓到了。 在他的眼中,蝗军是大上海,不,是整个中国的主子,别说是蝗军了,就是普通的日本浪人在中国都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别以为你大哥我身上披了这身皮,这把枪。”马天悛指了指身上的特工总部的制服,又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配枪,说道,“程千帆不仅有人有枪,最重要的是,根据大哥我知道的消息,这人在日本人那边的跟脚不浅。” 马晓轶讷讷。 “还有。”马天悛瞪了弟弟一眼,“我们端的不是日本人的饭碗,我们是汪先生的人。” “那有区别吗?”马晓轶愣愣问,“汪先生不也要听日本人的话……啊!” 马天悛给自家弟弟的右脸又来了一巴掌,“这第二巴掌,你记住了,有些话,心里明白就行了……” …… 李萃群办公室。 “主任,我还是不明白。”卢长鑫皱眉,不解问道,“为何要同意程千帆见王鉄沐。” 王鉄沐当下乃要犯。 最重要的是,他十分清楚李萃群在兆丰总会事件上的态度—— 王鉄沐绝对有问题的,或者是必须有问题的。 只是,在如何处置王鉄沐的事情上,即便是七十六号内部亲近李萃群的人也不太认可除掉此人,这令李萃群很不满意。 卢长鑫便给李萃群出了个主意,将王鉄沐软禁,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并且最大化的淡化此人的消息,然后待到无人关注王鉄沐之时,便可以随时炮烙。 故而,他对于李萃群竟然同意了程千帆要约见‘兆丰总会刺杀事件’头号嫌犯王鉄沐的请求,是颇为惊讶的。 “不是程千帆要见王鉄沐。”李萃群摇摇头,“是日本人要见王鉄沐。” “程千帆是日本人?”卢长鑫吓了一跳,下意识说道,然后被李萃群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这才明白自己理解错误,他小心翼翼问道,“程千帆也投靠了……” 根据他们此前所掌握的情况,程千帆与日本方面素来走的很近,但是,此人却似乎并未真正完全投靠日本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李萃群若有所思说道,“但是,日本人显然很信任他。” 他在此前接到了荒木播磨的电话,荒木那个家伙在电话里命令七十六号允许程千帆约审王鉄沐。 李萃群虽然很愤怒,却又无奈,只得同意。 …… 程千帆从望孔先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 一张床,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人,人身上盖着毛毯。 还有一个茶几。 茶几上有茶壶和茶杯。 还有一碟糕点,几盒香烟,洋火盒子。 痰盂。 痰盂里散发着骚臭味道。 特工总部的优待室是名副其实的,最起码王鉄沐在这里应该并没有受到苛待。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位军统迄今为止第二号叛徒的正面接触。 他在此前见过王鉄沐,此人可以说是相貌堂堂,称得上英武不凡这个词。 不过,此时此刻的王鉄沐却是满脸憔悴,胡子拉碴,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王鉄沐躺在床上,此时已经是背对着门,却是并未转身看来人,而是冷哼一声,说道,“后背给你,若要杀我,尽可为之。” “王先生。”来人轻笑一声,“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你?”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899章 周旋、机锋 程千帆以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以后背示人的王鉄沐。 方才他从望孔看过去的时候,王鉄沐还是仰面躺在床上呢。 这是听到有人开门的声响,然后便翻身过去了? “你也许与我无冤无仇,却是受李萃群的指派来的。”王鉄沐说道。 因为是背对着人,且身体姿态有些别扭,故而王鉄沐说话的时候,有一点瓮声瓮气的感觉。 “我虽敬重李学长,不过,李学长却是不能指派我。”程千帆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 李学长? 王鉄沐闻言,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程千帆。 “法租界巡捕房的程副总巡长?”王鉄沐非常惊讶,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他虽然并未见过程千帆,不过,此人称呼李萃群为李学长,据王鉄沐所知,习惯这样称呼李萃群的人便以程千帆最为人熟知。 最重要的是,此人相貌着实英俊,饶是王鉄沐素来以相貌英俊自居,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面前之人要胜自己一筹,这也和那位小程总极为英俊是符合的,如此便对上号了。 “看来程某还是小有名气的。”程千帆微笑说道。 “程总自谦了,在上海滩谁人不知道你‘小程总’。”王鉄沐轻轻摇头,说道,然后他露出不解之色,“为何是程总来见我?” “有何不可吗?” “以我对李萃群的了解,他自是想要杀我的,只是可能会出于种种考虑,不会现在就动手。”王鉄沐说道,“不过,他应该会选择先软禁我,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说着,他冷哼一声,“然后,王某便可能在某个夜黑风高之时,悄无声息的死去。” “我是受特高课的荒木队长委托,来见王先生的。”程千帆并未与王鉄沐打哑谜,直接说道。 “荒木播磨队长?”王鉄沐问道,然后他自己点点头,“料想,日本人那边也该介入此事了。” 程千帆注意到王鉄沐的目光中有了一种叫做希冀的光芒。 很显然,意识到日本人要介入此案,这令王鉄沐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程总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王鉄沐说道,“王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他苦笑一声,“你大可放心,我不会隐瞒,我怕我再不说,就不会有机会等到下一个来问我话的人了。” …… “你不知道?”程千帆皱眉。 他看着王鉄沐,“王先生,你觉得你这么说,会有几人相信?” 他摇摇头,“孟克图是你的副官,是你最信任的副官,于志强和丁零金都是你的贴身保镖。” 程千帆的语气变得严厉,“你最信任的三个人结伙反叛,你竟然毫无察觉?” “事实正是如此。”王鉄沐叹口气,“别说我知情,就是但凡我有一丝警觉和怀疑,我都不会落入到现在这般田地。” 他对程千帆说道,“最起码,我可以逃跑吧,不至于身陷囹圄。” 程千帆闻言,微微颔首。 不过,他随即又说道,“我个人倾向于认可王先生这番解释的,不过……” 王鉄沐神情紧张起来。 “不过,卢长鑫说你是心存死志,甘愿留下来继续冒险潜伏在特工总部。”程千帆说道。 “他放屁!”王鉄沐气急骂道,“卢长鑫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他为了讨好李萃群,明知道我是冤枉的,却依然极尽诬陷之能事。” 他气坏了,咬牙切齿说道,“如若王某人脱得此难,定当把此卑鄙小人碎尸万段。” 程千帆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他心中想的是,王鉄沐这番话,卢长鑫应该听到了吧。 刚才他来到七十六号,便先去拜访了李萃群,在李萃群的办公室就遇到了卢长鑫。 程千帆思忖,以卢长鑫那等人的秉性,不可能不来偷听的: 要说现在七十六号内部谁人最新不希望王鉄沐成功脱罪,第一人甚至不是李萃群,而是非卢长鑫莫属。 背叛者永远是最狠厉的。 …… “马老哥,你也听到了吧。”卢长鑫手中拿着一个听筒耳机贴着右耳朵,他一脸愤愤对马天悛说道,“这王鉄沐就是一条疯狗,若是让此人侥幸逃脱,他必然疯了一般咬人。” 马天悛手中同样拿着一个听筒耳机,他没有理会卢长鑫的抱怨,而是专心致志的继续聆听里面的谈话。 看到马天悛如此,卢长鑫也是只得悻悻地闭嘴,不过,他心中对于马天悛也是有些不满了: 老子现在弃暗投明,投靠了李主任,兄弟现在与你是一个战壕的了,你就这般对我? …… 王鉄沐看着程千帆。 情绪冷静下来后,王鉄沐想着方才程千帆所言,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程千帆是怎么知道卢长鑫说的那番话的? 要知道,那是七十六号内部高层会议,更因为牵扯到陈明初、何兴建等人遇刺事件,此次会议内容的保密级别会非常高。 既如此,程千帆是如何得知的? 然后,王鉄沐便想到了程千帆是奉荒木播磨之令来问话的。 王鉄沐丝毫不怀疑七十六号的那次会议的内容会被日本人知晓。 只是,即便如此,这也意味着不寻常: 日本人知道了,程千帆也知道了。 这意味着程千帆是有资格获悉此机密的。 而很显然,程千帆获悉此机密的渠道是来源于荒木播磨。 尽管此前王鉄沐就听说程千帆与特高课的荒木播磨走得很近,但是,这个发现依然刷新了王鉄沐的认知—— 走得很近,与可以有资格获悉此等机密,这是两码事。 这最起码说明了两点: 程千帆彻底投靠了日本人。 并且深受日本人的信任,或者说,程千帆深得荒木播磨的信重。 亦或者说,这家伙秘密加入了上海特高课? 这个发现在令王鉄沐对程千帆更加重视,乃至是有些忌惮的同时,也令王鉄沐更加强烈的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一个只是听从荒木播磨的命令来问话的‘小程总’,和一个奉了特高课行动队长荒木播磨的命令来问话的程千帆,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和意义。 “程总,我有几句话,请你帮忙转达与荒木队长。”王鉄沐说道。 “王先生请讲。”程千帆点点头,“能带到的话,我自然带到。” 王鉄沐微微皱眉,不过,他无暇去琢磨程千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或者说,他只能寄希望于程千帆愿意公平公正的帮这个忙。 “其一,王某对于孟克图等三人的叛逆行为,完全并不知晓。” “其二,在此次事件中,王某确实难逃失察之责。” “其三,我是被冤枉的,李萃群、卢长鑫等人要置我于死地,是因为我素来敬重丁主任,李萃群要夺权,他要害我。” “其四。”王鉄沐看了程千帆一眼,一咬牙说道,“王某此前还有一些没有交代的事情,现在,我愿意和盘托出。” “什么意思?”程千帆面色微变,打断王鉄沐的话,他说道,“王先生,此事事关你能否自救,你最好说的更加详尽一些。” “我手中还掌握着军统的一些名单。”王鉄沐说道。 说完,他直接闭嘴不言。 程千帆深深的看了王鉄沐一眼,微微颔首,“王先生这些话,我会一字不落的转达给荒木君的。” 说着,他目光复杂的叹了口气,“王先生可知道,你这番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会加重了关于你不忠诚的怀疑。” “王某已经濒陷死境。”王鉄沐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只求自救,别无他法了。” …… “我早就说了,这家伙不老实。”卢长鑫激动说道,他甚至下意识的去摸枪套,大有就要冲进去毙了王鉄沐的冲动。 “你觉得王鉄沐这话有几分可信度?”马天悛没有理会兴奋的卢长鑫,他扭头问董正国,“他会不会是为了活命故意这么说的?” “可能性不大。”董正国正在仔细听耳机里的话,他一边听,一边思忖着,随后摇摇头,“这种事根本做不得假的,如若撒谎,只会更加坐实罪名,且这本身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救方式。” 他对马天悛说道,“最起码,这证实了此人对汪先生,对日本人不忠诚。” “程千帆出来了。”马晓轶推门进来,汇报说道。 马天悛点点头,他放下手中的听筒耳机,看着卢长鑫以及董正国,“你们觉得程千帆是否会再去拜会李主任?” “会去。”卢长鑫说道,他眼神闪烁,“至于会不会说实话,就不得而知了。” 马天悛看向董正国。 “都说这位‘小程总’贪财好色,不过……”董正国摇摇头,“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想了想,董正国又补充了一句,“属下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拎得清的人。” “能在法国人、青帮、日本人以及我们之间周旋,甚至还攀上了汪先生那边的关系,能够如此如鱼得水的人,啷个会是拎不清的。”卢长鑫忽而幽幽说道。 …… 李萃群办公室。 冯蛮进来添茶倒水。 程千帆的视线从那离开的挺翘臀部上离开,然后端起茶盏,呷了一小口,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学长这里的茶水端的是非凡啊。” “令人陶醉。”他说道。 “恐怕是茶不醉人,是人醉人吧。”李萃群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 “欸欸欸。”程千帆放下茶盏,指着李萃群的鼻子,惊呼说道,“这可是学长你说的啊,不是我说的。” 说着,他扭头看向办公室套间的方向,说道,“嫂子,你可听见了,这回可不得冤屈我带坏了学长啊。” 他一脸愤愤然中带着兴奋之色,“学长这是骨子里不老实啊。” 李萃群吓了一跳,他也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套间,甚至下意识的走了两步,然后他指着程千帆,笑骂说道,“你小子,吓我一跳,我真以为你嫂子躲在里面了呢。” “看来学长也是颇为受苦啊。”程千帆呷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随后又故作潇洒,施施然说道。 “你啊,你。”李萃群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他一脸正色,说道,“你可是答应了王鉄沐要将那些话转达于荒木播磨的。” “是啊。”程千帆点点头,“我是会转达的啊,一字不落转达。” 说着,他轻笑一声,“那王鉄沐也没说不可以同样转达与学长这里嘛。” “他若是说了呢。”李萃群似笑非笑,说道。 “我与他王鉄沐非亲非故。”程千帆摇摇头,他看着李萃群,微笑着打趣说道,“学长可是我亲如手足的学长呢。” “谢了。”李萃群正色说道。 “学长这话可就见外了。”程千帆说道,“还是那句话,你是我学长,我不帮你,难道帮外人?” “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李萃群递了一支烟卷与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接过烟卷,他并未拿去抽,而是陷入沉思,烟卷也被他拿在手中把玩。 须臾,他抬头看向李萃群,“若是别人,我会说,既然觉得可能不当问,那就不要问。” 说着,他苦笑着摇摇头,“只是,谁叫你是我学长呢。” 李萃群的目光中流露出审视的光芒,他就那么的看着程千帆,然后这审视的光明转化为感动之色,他点点头,“能有千帆这样的学弟,乃为兄之福分。” 说着,他面露郑重之色,“学弟你与特高课的荒木播磨队长……” “于私,荒木君乃是我的好友。”程千帆沉吟说道,他看着李萃群,又补充了一句,“可以一起赚钱的好友。” 李萃群点点头,以他对这位学弟的了解,‘可以一起赚钱的好友’,此乃非常高的评价了。 “那于公呢?”李萃群问道。 “荒木君会邀请我为他做一些事。”程千帆微微皱眉,不过,他在李萃群的目光下,还是叹息一声,释然一笑,“如学长所料——” 他点点头,目光真诚,“我答应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0章 谁人毁我大事! 果然! 李萃群看了程千帆一眼。 他此前早就怀疑自己这位学弟与日本人那边的关系,应该不仅仅是亲近的友谊,尤其是程千帆与荒木播磨之间,两人属实应该是朋友,不过,却应该不仅仅只是朋友。 无他,程千帆在一些事情上体现的过于—— 有恃无恐! 是的,李萃群选择用‘有恃无恐’来形容。 尤其是程千帆当街射杀张笑林的得力手下,而素来跋扈的张笑林竟不得不隐忍,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嘶。 李萃群忽而意识到,程千帆的身份应该不止是荒木播磨手下特工那么简单,仅仅如此的话,还不足以令张笑林忍气吞声。 他注意到程千帆方才那句话: 荒木播磨邀请他做一些事情。 是‘邀请’! 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用词。 “学弟瞒的我好苦啊。”李萃群苦笑一声,摇头说道。 “非是我要隐瞒。”程千帆说道,他看着李萃群,“学长你也没问啊,你若是早些问,我自然早些说了。” “这还是我的不是了。”李萃群失笑一声。 程千帆也是哈哈大笑。 两人都明白,此事就此揭过,这对于两人都好。 “千帆打算如何复命荒木队长?”李萃群问道。 程千帆听到李萃群用了‘复命’这个词,他知道这是李萃群的又一次言语试探。 不过,程千帆并不以为意。 无论是程千帆投靠日本人,还是宫崎健太郎这个身份,他都不怕泄露,当然,之于后者这个身份,倘若能不暴露则最好不过,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自然是一字一句,丝毫误差的讲与荒木君。”程千帆说道。 “我还以为学弟会设法遮掩,帮愚兄一把呢。”李萃群笑着说道。 “学长果真需要我这般帮忙么?”程千帆看向李萃群。 然后两个聪明人,都是笑了。 …… “王鉄沐不诚实。”李萃群缓缓说道。 “确实。”程千帆点点头,“且不说王鉄沐是否参与反叛刺杀,他隐瞒了军统的机密,这就是不老实的体现。” “在我们特务工作中,有一句话。”李萃群说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程千帆轻声念着这句话,忽而笑道,“有点道理。” 他看着李萃群,说道,“学长且放心,我会公平公正的将我所看到的,我所听到的一切,如实告知好荒木君。” 李萃群深深的看着程千帆,似乎是在思考,终于他似是做出了抉择。 “我需要时间。”李萃群说道。 程千帆身体前倾,作倾听姿态。 “王鉄沐是有问题的,我坚定这一点。”李萃群说道,“我需要时间去寻找和固定证据。” “王鉄沐不同寻常人。”程千帆点点头,“要拿下此人,必须要有足以令人信服的证据。” 他轻轻呷了一口茶水,“我会帮学长在日本人那里尽量拖延。” 说着,程千帆皱起了眉头,“不过,学长且须晓得,事实上对于王鉄沐是否有问题,对于此人是否真的参与此次刺杀事件,日本人也许并非那么在意,最起码此并非决定王鉄沐生死之必要条件。” “你说的是王鉄沐手中的那些筹码……”李萃群皱眉,说道。 “日本人眼里只认利益,只在乎结果。”程千帆点点头,“陈明初死了,何兴建死了,日本人只会遗憾,不会有丝毫的难过。” 他轻笑一声,“不管王鉄沐是否反叛,只要此人愿意付出相应的筹码……” 他轻笑摇摇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李萃群自然是懂的。 “王鉄沐为了活命,简直是疯了。”李萃群冷哼一声说道,“他肚子里那些货,能卖的早就卖的差不多了,哪里还会有足以买命的筹码。” “敢骗日本人。”程千帆点点头,啧了一声,“那确实是急疯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一个交汇,端起茶盏,相视一笑,一口清茗入肚,端的是舒坦。 程千帆告辞离开的时候,李萃群状若无意说道,“我会让四水约束一下姜伯龙。” 姜伯龙是张笑林的手下,此人是新亚和平促进会新近窜起的伪军官,颇得张笑林重用,最近在川沙活动猖獗,曾设卡拦截玖玖商贸的商队。 值得一提的是,此人是胡四水的盟兄弟。 程千帆明显愣了下,他轻笑一声,点点头,“也好,子弹也很珍贵的。” 李萃群便看了程千帆一眼,指了指,“你啊你,不要火气那么大嘛。” “气大伤身。”程千帆说道,“我自然知道,气出了,自然就不会伤身了嘛。” “得得得。”李萃群赶紧止住,说道,“你有气别冲我,我可是好心。” “这当然,学弟我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程千帆便笑着说道,“谢谢学长。” “这样多好,和和气气的做事情,安安稳稳发财,多好。”李萃群也笑了说道。 自己这位学弟与张笑林过节极深,这令李萃群实际上也是颇为为难的。 当然,虽然实际上李萃群从未想过帮程千帆与张笑林化解仇怨,这并非因为他也知道这仇怨是化解不了的。 一个混乱的上海滩,这才符合特工总部,符合他李萃群的利益。 …… 也就在这个时候,七十六号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李萃群眉头皱起,他来到窗台边,似是想要撩起窗帘往下看,他的手几乎要触碰到窗帘的时候,却是又收回来了。 程千帆眼眸一缩,然后低头呷了一口清茶。 自己这位学长端的是小心谨慎啊。 “怎么回事?”李萃群按动办公桌上的响铃,然后问匆忙推门进来的张鲁,“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是丁鹤山,还有杜飞青他们几个人。”张鲁说道。 “他们来做什么?”李萃群皱眉,问道。 实际上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丁鹤山以及杜飞青皆是何兴建的下属,这几人来七十六号闹事,显然是冲着王鉄沐来的。 张鲁看向办公室内淡定品茗的程千帆。 “有什么说什么。”李萃群冷哼一声,“学弟又不是外人。” “他们带了人,还带了武器来闹事。”张鲁这才说道,“要求将王鉄沐押过去给何司令的遗体磕头。” “胡闹。”李萃群一拍桌子,“即便是王鉄沐真的有罪,也要明正典刑,岂能……” “学长。”程千帆放下茶盏,起身说道。 李萃群看向程千帆。 “学长且处理公务,我这边也便回去‘复命’了。” 听得程千帆故意将‘复命’两个字咬的很重,李萃群先是愣了下,然后却是失笑一声,点点头,“既如此,我就不留学弟了,我们改日再叙。” 就在程千帆告辞离开的时候,李萃群忽而问了句,“对了,学弟前几日找我何事?” “哪次?”程千帆愣了下,然后恍然,“礼堂那天?” 看得李萃群点头,他这才冷笑一声说道,“学长真乃姜伯龙的贵人。” 说完,程千帆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李萃群却是抚了抚额头,心中有些愤懑,更多是无奈。 听程千帆的意思,当时他来找,应该是要谈论姜伯龙之事,毕竟张笑林与他关系密切。 当然了,李萃群不会认为此举意味着程千帆怕了张笑林,这是出于对他这位学长的尊重。 不过,现在看来,他这边说让胡四水约束姜伯龙,似乎并不那么令自己这位学弟满意,甚至反而等于是弄巧成拙—— 听程千帆此前意思,这是早已经准备动手除掉姜伯龙了,感情这反而是看在他李萃群的面子上,暂时饶了姜伯龙一命。 李萃群越想越气,将手中的茶盏咚的一声放下。 失策了。 “主任。”张鲁在一旁提醒,“丁鹤山,杜飞青……” “你去见他们,呵斥他们离开。”李翠群说道。 张鲁得令,刚要离开,就又被李萃群喊住了,“好言相劝,死者为大,他们也是悲伤难耐。” “明白了。” …… “事情解决了?”李萃群揉了揉太阳穴,问张鲁。 “是。” “怎么解决的?”李萃群问道,然后他自己却又摆摆手,“算了,不必说了,耳朵也好清净一些。” “你去把马天悛喊来。”李萃群说道。 不一会,马天悛来到。 他将此前程千帆与王鉄沐的谈话监听纪录双手奉上。 看到李萃群只是翻了翻,就随手放在了一边,马天悛便知道一切正如董正国所说,程千帆是一个聪明人,定然在方才与李萃群的谈话中就此事进行过较为坦诚的沟通了。 “关于此案,你打算从何处入手?”李萃群问道。 “我怀疑崔静莹有问题。”马天悛说道。 “谁?”李萃群颇为惊讶自己听到的这个名字。 “崔静莹!”马天悛又说了一遍。 李萃群便深深的看了马天悛一眼。 他自然知道崔静莹是谁,此女乃是王鉄沐在上海养的小老婆,这个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 长得漂亮。 特工总部的这帮手下都是什么德行,李萃群是深知的,故而,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马天悛决意调查崔静莹的真实目的。 “崔静莹可以调查。”李萃群表情严肃说道,“不过,不许打歪主意。” “主任请放心。”马天悛明白李萃群的意思,对于自己被误会了,他并不生气,毕竟他的风评素来如此,“只要崔静莹没问题,她就是安全的。” 李萃群瞪了马天悛一眼,最终还是无奈的摆摆手。 此人虽然现在向他靠拢,但是,还为全心全意投靠与他,故而李萃群也不好太过苛责。 …… “你怎么看这件事?”荒木播磨递了一支烟卷与宫崎健太郎,微微皱眉,问道。 “荒木君指的是哪方面?”程千帆问道。 “你觉得王鉄沐有问题吗?”荒木播磨问道。 “具体到陈明初、何兴建、简志平等人遇刺事件上,王鉄沐身上的嫌疑是无法洗清的。”程千帆说道。 他沉吟着,“一个副官,两个保镖,倘若是其中一人反叛而王鉄沐不知情,尚可有辩解之词,但是,三个人联合起来反叛,要说王鉄沐完全不知情……” 程千帆摇摇头,“总之,我是不太信的。” “但是,他并未逃走。”荒木播磨说道。 “是的,这正是最令人无法想通的地方。”程千帆说道,“不过,对于卢长鑫说王鉄沐要继续潜伏特工总部的说法,我是不太信的。” “说说理由。”荒木播磨立刻问道。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此次刺杀事件后,王鉄沐必然被怀疑,他留下来是九死一生,我不认为这个人有这样的赴死意志来潜伏。” 说着,程千帆冷笑一声,“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意志力,并非一般人所能为的。” 荒木播磨本要说话,听得宫崎健太郎这番话,却是又皱起眉头,陷入了思考中。 宫崎君这话,反而提醒了他呢。 程千帆似是没有看到荒木播磨陷入沉思,他轻笑一声说道,“且不管其他,我们可以先看看这王鉄沐手中的保命筹码值几何。” 说着,他露出残忍的笑意,“想要买命,没有大筹码可不行。” 他看着荒木播磨,说道,“只是,这个人颇有些心计,我们也不能被王鉄沐牵着鼻子走。” 荒木播磨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荒木播磨点点头,“既如此,我们就先晾王鉄沐两天,然后你再去见他。” 说着,荒木播磨笑道,“人为了活命,当他意识到他的机会不多,是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的时候,他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程千帆见荒木播磨果然入了他的话术引导,心中大喜,面色上却是平静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 “谁干的?” “这是谁干的?” “谁干的!” “是谁?” “谁人毁我大事!” 军统上海区秘密据点。 这是一处公寓的地下室,上海区区长陈功书发出愤怒至极的咆哮声。 陈功书令毕先登专司与陈明初联络,以兹第一时间处理陈明初反正、谋刺汪填海之事,只是一连几天陈明初都未出现,这令毕先登很着急,陈功书也有些焦急,却只得安慰毕先登耐心等待。 陈功书思索再三,好一通琢磨,最终还是研判陈明初应该是真心反正的。 陈明初之所以并未及时出现,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吧。 然后,就在方才,上海区刚刚获悉了陈明初竟然已经在数日前就遇刺身亡的消息—— 陈功书暴怒。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1章 他还是个孩子 陈明初与何兴建等人在兆丰总会遭遇刺杀,此事发生在数日前。 不过,因为特工总部方面封锁了消息,上海区却是今日才得知陈明初死于此次刺杀的确切消息的。 此对于一直在等待,幻想着通过陈明初成功谋刺汪填海,以立下旷世功勋的陈功书来说,不啻于巨大凿击。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陈功书终于冷静下来了,他问毕先登。 “不清楚。”毕先登摇摇头,“暂时并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宣称对此次刺杀事件负责。” “‘纤夫’怎么说?”陈功书问道。 “‘纤夫’说,七十六号内部怀疑是王鉄沐造反所为。”毕先登说道,“现在王鉄沐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确实是孟克图、丁零金、于志强这三个人干的此等大事?”陈功书有些不太相信。 “‘纤夫’送出来的情报是这么说的。”毕先登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属下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毕先登说道,“孟克图等人是王鉄沐的嫡系亲信,没道理背叛王鉄沐啊,而且即便是有人反正,也不可能是三个人都反正了。” “这么说,你不认为这是王鉄沐所为?”陈功书听出了毕先登话语中的意思,问道。 “别的且不说,陈明初正在和我们接触,并且已经明确表态愿意反正,而且他还亲手将戴老板给王鉄沐的书信转呈。”毕先登摇摇头,“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即便是王鉄沐真的反正了,也更多会是与陈明初一起,但是现在却是陈明初被杀。” “是这个道理。”陈功书点点头。 这也正是他不认为此事与王鉄沐有关的原因。 倘若收到戴老板亲笔书信的王鉄沐真的决意反正,王鉄沐的行动目标也绝不会是陈明初,同样,何兴建也不值得王鉄沐如此冒险行事—— 只有汪填海才是终极目标。 “会是什么人做的?”陈功书面沉似水,“大好局面,殷切希望,竟而毁于一旦!” “可恶!”他气急。 毕先登欲言又止。 陈功书看向自己的情报组长,他忽而心中一动,“你怀疑是——” 毕先登点点头。 两人都未说出怀疑对象,但是,却都同时想起了那个名字。 “肖勉!”陈功书声色俱厉,“肖勉!上海特情处!” 他气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愚蠢的肖勉!坏我大事!毁党国大业!” “我要上告重庆!” “我要上告重庆!”陈功书气的面红脖子粗,“气煞我也!” …… “齐主任。” “齐主任。” 齐伍手里捧着搪瓷缸子,面带微笑,与每一个向他打招呼的人都是笑意点头。 “老弟怎不多歇息几日?”余平安在走廊里看到齐伍,也是走过来,关切询问。 齐伍方回到重庆没几天,且考虑到齐伍在上海的时候险些出事,此次沪上之行可谓是险象环生,戴春风特意给了齐伍一周的假期,令其好生歇息。 “闲不住。”齐伍叹口气说道,“防空警报整天响个不停,我听说又有地方遭炸了,死伤惨重,此等情况,我哪里还坐得住啊。” 日本人的飞机越发嚣张残暴,对重庆居民区大规模无差别轰炸,民众死伤惨重。 军统方面怀疑有日本人潜伏在重庆的间谍在给日本军机引路,只不过一时之间却并未能够查到确切踪迹。 也就在这个时候,齐伍看到毛瞬急匆匆走来。 “炳炎老哥,我先失陪一下。” “你先忙。”余平安点点头,“明日我做东,为你接风洗尘。” 回到办公室,齐伍从毛瞬的手中接过密电,他挥挥手示意毛瞬出去,随后将电文译出,入目看,却是脸色大变。 …… 齐伍本以为戴春风会勃然大怒。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当看了上海区陈功书的这封密电后,戴春风虽然大惊,然而却是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面色无悲无喜。 “陈功书状告肖勉私自行动,害死了陈明初,更令王鉄沐身陷囹圄,此直接令通过陈明初、王鉄沐刺杀‘女先生’之谋划彻底失败。”戴春风沉声说道,“你刚从上海回来,对情况最了解,说说你的看法。” 我了解个麻瓜啊! 谁个晓得那两个家伙竟双双忤逆! 齐伍整个人的脑子都是嗡嗡嗡的。 他是从上海刚回来不假,但是,他当时怎么和陈功书以及程千帆说的? 他要求他们精诚合作,肖勉的上海特情处负责情报工作,陈功书的上海区负责动手,此双剑合璧,大业可成。 但是,实际情况呢? …… 先说说军统上海区这边。 齐伍是回到重庆后才从戴春风这里得知,陈功书竟然试图劝说陈明初反正! 并且,这不仅仅是一种设想,陈功书是已经付诸行动的,而戴春风对此也是予以支持,不仅仅安排人护送陈明初的妹妹陈娟义赴沪上劝说,还亲自手书一封请陈明初转呈王鉄沐,以兹规劝。 且令他没想到的是,陈功书竟然办成了! 按照陈功书此前来电汇报,陈明初明确同意反正,甚至于王鉄沐看了戴春风手书后,似也有松动之意。 而陈功书更是兴奋直言,下一步就是利用此二人谋刺‘女先生’。 从抗战大局来看,若果然成功劝说陈明初、王鉄沐反正,并且通过此二人成功制裁汪填海,此乃不世之功! 但是,于齐伍而言,这将使得他此次冒险赴沪上的功劳几近于无—— 他苦心孤诣一手组织、部署的上海特情处和上海区联手锄奸计划,上海区这边却是口上答应的好好地,实际上直接另开炉灶了! …… 而反观现在,或者说,反观上海特情处那边—— 按照陈功书告状所言,肖勉的上海特情处私自行动,虽然也除掉了何兴建等人,却是也害死了陈明初,更是令王鉄沐因此受到牵连,以至于身陷囹圄! 倘若陈功书所状告之事是真的,那就是上海特情处这边也没有听从他的‘只负责情报工作,动手交给上海区’部署,直接撇开了上海区,选择了自己单干! 我真傻! 齐伍气的不轻,枉他在上海时候见此二人拍着胸脯保证,竟真的相信他们会精诚合作了。 “陈功书说肖勉误杀陈明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齐伍思忖说道,“按照陈功书所言,此事发生在数日前,但是,总部并未收到上海特情处的电报。” “以我对肖勉的了解,他素来做事稳妥。”齐伍正色说道,“即便是果真有意外情况,也必然有所解释。” 他看着戴春风,“如果确系上海特情处所为,料想肖勉那边的电报不日即会来到。” …… 戴春风瞥了齐伍一眼,他注意到齐伍话语中没有使用陈功书在电报中所用的‘害死’一词,而是用了‘误杀’这个词。 此外,这话里话外,可以说都是在帮程千帆转圜维护。 自己这位大管家,这是在此种情况下,依然坚决要帮程千帆那小子说话啊。 客观来说,倘若陈功书状告属实,那么,程千帆那小子此举亦是不听话,没有遵从齐伍的部署安排,在这种情况下,齐伍在陈功书与程千帆之间却依然选择帮程千帆说话,看来齐伍对于那位小学弟、小老乡是着实喜爱。 对于齐伍的这种帮亲不帮理的态度,戴春风面上不显,内心实则是满意的。 这样的齐伍,处事不明,宁愿得罪陈功书这样的地方诸侯,这是无法走的更远的。 这样的齐伍,重视乡党,重感情,他放心。 江山人的军统,这才是军统真正的基石所在! …… 齐伍非常熟悉,非常了解戴春风。 尽管戴春风面色上不显露,但是,齐伍却是知道,他的这个选择是令戴春风满意的。 至于说为何戴春风会满意,戴春风的那些想法,自然早在齐伍所思之内。 不过,令齐伍选择维护程千帆的,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相比较程千帆这个小老弟,陈功书之举动更令齐伍愤怒。 程千帆之举,确切的说,更像是抢功,吃独食,但是,不管怎么说,上海特情组是在制裁陈明初、王鉄沐、何兴建等汉奸,这是齐伍此沪上之行的目的所在。 甚至于基于‘结果好既一切都好’的原则,只要成功制裁了陈明初、王鉄沐、何兴建等汉奸,那么,齐伍冒险去沪上的那一趟便是值得的,更是其个人履历中殊为光彩夺目的一笔: 行动是在他齐伍亲临一线的部署下完成的。 而反观陈功书那边,他前脚刚离开沪上,陈功书就推翻了整个部署,另起炉灶,这等于是直接抹杀了齐伍在上海的一切工作成果,不仅仅如此,倘若陈功书此计成功,还在一定程度上更加凸显他齐伍的无能和短视。 有陈功书这个恶劣举动在,而且鉴于抢功这种事,在国党内部不说司空见惯,大家也都是熟门熟路了,故而,程千帆的行为在齐伍的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了,最起码这个小老乡在行动目标这个大原则下还是非常听话的,这一点比陈功书好太多了。 …… “实际上在你的心中,也是倾向于认可此事是上海特情组所为的。”戴春风看了齐伍一眼,“不是么?” “是。”齐伍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对戴春风说道,“此次成功制裁陈明初、何兴建等人,尤其是在群敌环伺的残酷斗争形势下,成功除掉了何兴建,此卓为不易。” “在上海,能够成功实现此行动的,红党没这个人手武器,中统没这个本事,只有我们军统,或者具体来说,上海区和上海特情处,非彼即己。”齐伍沉吟说道,“陈站长说不是他做的,他指责是上海特情处所为,也便是这个道理。” “那你说说,为何上海特情处一直没有来电汇报此事?”戴春风冷哼一声,说道。 “或许是事发突然,机会来得太急切,机不可失,以至于行动仓促,故而虽然行动成功,但是,善后工作并不容易。”齐伍分析说道。 “然后,出于安全考虑,肖勉那边也一直没有机会联络重庆。”齐伍想了想,说道。 “此去沪上,看来你没少从那小子那里得好处啊。”戴春风重重的哼了一声,“竟如此为他辩护,端的是贴心辩手。” 齐伍被戴春风瞪了一眼,却是讪讪一笑,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说。 “小老乡,年轻人嘛,总要维护……”齐伍讪讪说道,“他还是个孩子。” 说完,齐伍似是自己都觉得有些躁得慌。 “已经讨婆娘生娃的孩子!”戴春风嘲讽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毛瞬再度敲开了军统局副局长办公室的房门。 “先生,上海特情处急电。”毛瞬进来后,汇报说道。 齐伍看向戴春风。 “看我做什么?”戴春风冷哼一声,“你家孩子来电报了。” 齐伍尴尬一笑,然后他脸色陡然变得严肃,扭头看向自家侄儿,“你听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毛瞬被自家叔叔那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吓得不轻。 “我不管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记住了,你什么都没有听到,若是有只言片语传出去,我亲自毙了你!”齐伍声色俱厉说道。 “好了,别吓唬他了。”戴春风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毕竟是他自己一时口误,以至于暴露隐患,幸亏齐伍反应及时。 毛瞬听得戴春风如此说,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又听到戴老板说道,“我军统局虽做不到亲亲相隐,却也不会让叔叔枪毙侄儿的,可以回避。” 毛瞬:…… “出去。”齐伍瞪了毛瞬一眼,后者战战兢兢的离开了。 “毛瞬怕死,他必然不敢泄露半句。”齐伍说道。 听得齐伍直言自家侄儿怕死,戴春风也是忍俊不禁,“你倒是看得明白。” “译电吧。”他对齐伍说道。 然后,戴春风就看到齐伍一边照着密码本译电,然而齐伍的表情却是愈发古怪。 看到齐伍放下手中的钢笔,似有些犹疑,戴春风直接伸手,“电报给我。” 然后,他入目看。 戴春风的神情也是变得古怪起来,时不时的看向齐伍。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2章 有功无过 在该份电报中,程千帆就兆丰总会刺杀事件给出详实汇报。 并且就撇开上海区,以上海特情处单独处置此行动向重庆方面主动请罚,同时给出了解释。 其一,上海特情处成功策反了王鉄沐的亲信副官孟克图,并且由此继续深挖,成功策反了王鉄沐之亲信保镖于志强、丁零金。 其二,彼辈汉奸召开圣诞晚宴,王鉄沐、陈明初、何兴建等人临机决定去舞厅玩耍,且据传经暮云等汪伪中央委员亦可能参加,如此多的汉奸聚集在一起,且对方耽于享乐,戒备松弛,事发突然,时机紧迫,故而根本来不及联系上海区。 其三,之所以迟滞多日才去电重庆,盖因为敌人炽焰,搜捕疯狂,避敌锋芒,故不敢发报,此外,何兴建当时被重创,生死未知,亦考虑等确切消息后再一并向重庆报捷。 戴春风便横了齐伍一眼,盖因为程千帆在电报中的这些措词,同方才齐伍为上海特情处未及时来电的辩解之语,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双生子一般。 “这说明属下还是了解千帆的。”齐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高兴说道。 他方才便一直在观察戴春风的表情,虽然戴春风语气不乏讥讽,怒气之色,但是,了解和熟悉戴春风的齐伍知道,戴老板的内心的怒火实则已然消弭,甚至可以用‘略得意’来形容了。 无他,程千帆在电报中所用之话术,无一句不是挠在了戴春风的痒处。 譬如‘相关人员向彼三人传达了学长关于规劝、责令失足、背叛者幡然回头之指示,三人皆痛哭涕零,自称罪孽深重,感恩学长曲予优容,愿意戴罪图功。’。 又譬如‘此情急之时,虽兢兢不安,唯恐无法独立处置此良机,然念及党国需要,校长教诲,学长殷望,不得不果断为之,此杀身成仁之时也……。’ 又譬如‘齐主任前番来沪亲言,学长提及彼辈奸獠,怒发冲冠,恨不得生食其肉,再三勉励吾等杀敌报国,以全学长之志……’ 这是齐伍满意的。 又譬如“戴老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齐主任深入虎穴,亲力指导,方有我特情处上下一心,浴血奋战铸就此卓越大捷。” 嗯,这也是齐伍非常满意的。 …… “陈功书那边在告状,我们这边还说着要怎么处置此事。”戴春风冷哼一声,“你看看,这小子还说报捷呢。” 齐伍分明瞥见了戴春风说话之时嘴角那微微上翘的弧度。 先不说别的,只说此次刺杀事件本身,上海特情处此次行动可谓是战果辉煌。 在电报中,上海特情处向重庆方面汇报了战果: 成功刺杀陈明初、何兴建、简志平等汉奸酋獠,并清除七十六号特工双十余人,击毙日本宪兵曹(伍)长以下十五人。 齐伍暗中揣测,党国军官虚夸战果成风,程千帆属于比较讲究的,浮夸幅度很小,如此的话,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下,除去被击毙的重要人物之外,被打死的七十六号特工应该在十人之数,而被打死的日本宪兵,应该在六七人之间。 即便是放在前线战场上,这等于是打死了十几个伪军,击毙了六七个日本兵,已经称得上一次战斗大捷了。 当然,上海特情处自己也损失不少。 程千帆向重庆上报了己方损失,上海特情处计有四名弟兄殉国,十余人负伤,其中重伤员四人,另有武器弹药损失若干。 此可谓是损失惨重了,当然,和战果相比,此亦是大捷。 “你看看,不来电报要念叨,来电报了,就是张口要钱!”戴春风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冷哼一声说道。 在电报的最后,程千帆叫苦不迭,向重庆讨要经费,以弥补此次行动的枪支弹药损失,以及殉国弟兄的抚恤,还有受伤弟兄的医药费等等。 当然,还有在戴学长的全面部署,齐学长的统筹指导下取得的此成功行动的奖赏。 “这是觉得立下大功了,所以敢开口要钱呢。”齐伍便笑着说道。 “不需要你为那小子夸功。”戴春风瞪了齐伍一眼,说道。 说着,他露出沉思之色,“对于陈功书告状之事,现在你怎么看?” 齐伍并未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才说道,“陈功书判断陈明初是真心反正,我并不在上海前线,对此并无发言权,还是选择相信一线工作的同志。” 不过,旋即齐伍的表情愈发凝重,“只是,有一点我有一些担心和怀疑。” “说说看。”戴春风用右手食指勾住了茶杯的系绳,淡淡说道。 “陈明初贪生怕死,据说根本未经用刑便投降当了汉奸,随后更是出卖了上海区以及南京方面很多人,以兹取悦日本人。”齐伍表情严肃说道,“当然,前事不提,只说现在,即便是陈明初真心悔过,真心反正——” 他看着戴春风,“我的意思是,即便是我能够相信陈明初是真心反正的,但是,我不认为这人有那个胆量去谋刺汪填海。” 说完,齐伍便闭嘴了。 戴春风就那么的一下又一下的提拉着茶杯杯盖的系绳,房间里发出杯盖和茶杯杯沿碰撞的细细声响。 他明白齐伍这话的意思,陈功书的那个计划最重要的环节,或者说陈明初最大的作用就是‘刺汪’! 但是,齐伍不认为陈明初有那个胆量做这件事。 基于此,即便是陈明初是真心反正的,此人的作用也将极大的弱化。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陈明初确实是幡然醒悟了,确实是被程千帆的上海特情处误杀了,那也就—— 死了就死了,只能说这厮命不好,如此而已! 严格说起来,陈明初叛党叛国,出卖了那么多弟兄,(只要是没有了价值)这种人就是死有余辜的。 “王鉄沐也受此事牵连,身陷囹圄。”戴春风说道。 “王鉄沐或有反正之意。”齐伍思忖说道,“亦或者只是犹豫不定,实则并无幡然之意。” “局座,上海特情组是真的在杀身报国啊!”他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确且直接:王鉄沐是否会反正,那都是未知之数,以未知之数来衡量前线弟兄浴血奋战,就没有这样的说法。 戴春风知道,齐伍这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 正如陈明初那般,王鉄沐这等曾经贪生怕死投敌之辈,果真会有那份胆量去谋刺汪填海? “拟电。”戴春风沉吟片刻,对齐伍说道,“去电陈功书,就说——” “就说,上海特情处乃奉命锄奸,且并不知晓你部与陈明初接触之事,不知者不怪。” “是。”齐伍点点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 齐伍从毛瞬的手中接过密电文,只是看了一眼暗记,神情微动,他挥了挥手示意毛瞬出去后,转头看向戴春风,“‘青鸟’急电。” 戴春风颇为惊讶,他看了一眼手中刚刚收到的电报,然后心中难免担忧,这又来了一封电报,这是出事了? 齐伍很快将电报译出。 电报不长,只是紧急上报了一件事: 王鉄沐为自证清白,言说手中还掌握了一份军统机密,要向日本人告举。 “厚颜无耻!” “甘心做贼!” “此乃自绝于国人,自绝于党国!” 戴春风怒不可遏。 他自然看得明白,王鉄沐对日本人一直瞒着这一起军统机密,并非是此人良心未泯,要知道因为王鉄沐的出卖,直接或者间接带来的结果是,上海、北平、天津都是一片腥风血雨,近百名军统大好男儿被捕,其中便有天津站站长车彻这样的军中翘楚。 王鉄沐之所以隐藏此‘军统机密’,实际上便是存着作为筹码,随时拿来用的心思。 正如此次,他便打算以此来作为筹码从日本人那里买命! “告诉‘青鸟’,想办法暗中操弄,争取利用七十六号亦或是日本人除掉王鉄沐——”戴春风说道。 说着,他忽而停顿,“此次兆丰总会的行动,‘青鸟’亲自出手了。” “是。”齐伍点点头,“电报上好似是说,因为形势紧迫,来不及召集人手,他不得不亲自出手了。” “那算了,告诉‘青鸟’,王鉄沐之事,他可以暗中使力,或可利用敌人内部矛盾,然则切不可操弄过急,一切以保护自身为要。”戴春风说道。 既然程千帆亲自参与行动了,正所谓雁过留声,踏雪有痕,本就需要小心为妙,更不可再继续掺和进此事,以免引来过多怀疑。 “是。”齐伍说道。 “对于‘青鸟’所言,王鉄沐所掌握的我方重要情报,你认为会是哪方面?会与哪地方有关?”戴春风表情严肃,问道。 “很难说。”齐伍也是皱眉,苦笑一声说道,“无论是平津,还是上海,王鉄沐此前便掌握太多机密,甚至于有些本不该他知道的机密,也都为其所知晓,这也是最令人担心的。” 他对戴春风说道,“尽管王鉄沐叛国后,我方进行过细密的自查以及切割,但是,谁也无法保证已经完全处理。” “去电北平、天津、上海方面,要求各部严阵警戒,小心事变。”戴春风沉声说道。 “另——”戴春风踱步,忽而停下脚步,说道,“给陈功书的电报,前电作废,以此为准——” 齐伍提笔纪录。 “就说,上海特情处乃奉命锄奸,且并不知晓你部与陈明初接触之事,不知者不怪,且,何、简等皆系顽固汉奸,该杀,故肖勉所部,有功小过。”戴春风沉声说道。 齐伍将电报记录好,双手递给戴春风,“局座,你看看是否合适?” 戴春风接过电报稿,低头看,先是点头,然后却又皱起眉头。 思考片刻后,戴春风提笔写就。 然后,电报稿回到齐伍手中的时候,已是略作修改,新电报如下: 上海特情处唯知奉命锄奸,陈明初之死,系意外,何、简等皆系顽固汉奸,该杀,更予日人重创,肖勉所部,大功无过。 齐伍看了一眼这最后落稿的电报,点了点头,急匆匆离开去向各部发报。 …… “帆哥,已经弄好了。”李浩对程千帆说道。 “唔。”程千帆点点头。 他看到浩子欲言又止,不禁笑着问道,“怎么?不理解?” “帆哥,咱们做生意也大有进项,为什么还要……”李浩说道。 “为什么还要造假,还要吃死人钱?”程千帆看了李浩一眼,说道。 李浩点点头。 此次兆丰总会的行动,上海特情处这边战损很小,只有三个弟兄受伤,并无弟兄殉国。 但是,在帆哥给重庆的电报中,成倍的夸大了损失,甚至有多名弟兄上了殉国名单。 这令李浩颇为不理解,从来都只有夸大战果,缩减战损了,帆哥这里却是夸大战果的同时,还没忘记夸大战损。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程千帆笑道,“再说了,那也不是蚊子腿。” 他看着李浩,语重心长说道,“浩子,你记住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看着浩子若有所思的样子,程千帆又说了一句: 会哭,不仅仅是装样子就能做到的,要真的会哭。 有一句话他没有对李浩说,那就是: 太过出色,那不是好事,是不合群。 他这边损失不小,戴学长的气会消了不少,更多了很多心疼,而齐伍那边也是同理,他会放下些许芥蒂,依然为他美言。 …… 民国二十九年,在片片雪花中来到了。 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 上海的雪,不大,却是难得的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很刺骨。 “我听说你搜查了崔静莹的家?”李萃群问马天悛。 他命令马天悛侦破兆丰总会刺杀案。 马天悛认为王鉄沐的小老婆崔静莹有嫌疑,于是将她抓进了七十六号,然后还对她家里做了搜查。 “是的,主任。” “可曾查到了什么?”李萃群问道。 “并无什么发现。”马天悛说道,“不过,属下派人去中国银行搜查了崔静莹的保险箱,不意竟然有意外收获。” “噢?”李萃群露出惊讶之色。 他确实是没想到崔静莹竟然会真的有问题,他一直都怀疑马天悛抓捕崔静莹,更多是色心大起。 “发现什么了?”李萃群问道。 “我们从保险箱里抄出了一根金链条和金鸡心。”说着,马天悛从兜里掏出那个金鸡心,递给了李萃群,“这猫腻就在这金鸡心里。” 李翠群看着马天悛,不禁皱眉。 发现了问题,这是好事,但是,为何你这厮笑的那般猥琐,就仿若是去夜总会玩,不意竟发现搂着的舞女是兄弟老婆一般?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903章 归心 李萃群看着马天悛,皱着眉头。 马天悛见李副主任没有明白意思,便笑着,下巴一努一努,目光看着那金鸡心,意思是让李萃群打开来看。 李萃群低头看了一眼这金鸡心,比较普通的金器首饰罢了,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做工还算精巧。 然后他揭开鸡心盖,就见里面嵌有王鉄沐的一张单人照片。 “你方才说这金鸡心是崔静莹放在中国银行的保险柜里的?”李萃群问道。 马天悛点点头,“确系如此。” “看不出来,崔静莹对王鉄沐倒是用情颇深。”李萃群不禁感慨说道。 然后他微微皱眉,因为他意识到既然马天悛以那种表情示意他看这金鸡心,且说发现了问题,那么,这金鸡心必然不可能这般简单。 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这枚金鸡心,金鸡心里的王鉄沐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就那么的微笑着看着他,李萃群不禁冷哼一声。 忽而,他心中一动。 李萃群拉开抽屉,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枚镊子。 然后,他用镊子将王鉄沐的照片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 然后,李萃群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在王鉄沐的照片下面,还有一张一男一女两个人合拍的照片。 女的赫然是王鉄沐的姨太太崔静莹,男的颇为眼熟。 “这,这是?”李萃群惊讶看向马天悛,目光带着问询之色。 马天悛笑着,笑的有些猥暧,点点头。 “真的孟克图?”李萃群不禁又问道。 “属下当时发现这张合照的时候,也是惊掉了下巴呢。”马天悛说道。 说着,他叹息一声,“谁能够想到,王鉄沐的副官竟然和他的小老婆早有私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孟克图实际上的目标是王鉄沐,这是一桩因为桃色纷争引发的流血事件。”李萃群说道,他揉了揉眉心,“详细说说你的想法。” “属下有这么一个设想。”马天悛说道,“孟克图与崔静莹有私情,两人恋奸情热,又担心被王鉄沐发现。” “这等事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一旦王鉄沐撞破这对狗男女的奸情,一定会毙了这对男女的。” “孟克图担惊受怕,又眷恋沉迷崔静莹的美色,他一咬牙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马天悛说着,右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孟克图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做不成此等大事,所以,他干脆直接与重庆那边勾搭上了,然后还拉拢了于志强和丁零金一起下水。” “然后,圣诞晚宴那天正好是一个好机会,孟克图便紧急联系了军统,做下此等大案。”马天悛说道。 李萃群点燃了一支烟卷,他陷入了沉思。 初始,他是以一种‘我就看看马天悛这家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牙齿’的心态听马天悛说话的,只因为马天悛性好色,狗嘴里多半是男男女女的乱七八糟事情来嚼碎。 令李萃群没想到的是,马天悛的这个推测,乍一听似乎有些惊奇怪诞,但是,深思之下,竟又似乎不无几分可能性: 竟而颇为合理! “你的这种分析,倒也不无可能。”李萃群说道,“不过,现在有两个疑问。” “主任你说。” “其一,在兆丰总会的门口,孟克图第一枪射向了何兴建,其目标并非王鉄沐,这作何解释?” “其二,孟克图被丁零金救走了,然而崔静莹却并未逃离。”李萃群思忖说道,“以孟克图与崔静莹的私情来看,他即便是逃走,也应该带走崔静莹才对。” “主任说的第一点,属下也想不通。”马天悛沉吟说道,“唯一的解释可能是,军统那边觉得何兴建这个目标价值最大,他们点名要何兴建的命,孟克图不得不从。” 李萃群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示意马天悛继续。 “关于第二点,孟克图是中枪负伤,人是被丁零金救走的,也正是因为此原因,孟克图无暇顾及崔静莹,甚至不排除孟克图重伤昏迷的可能,而丁零金更不知道孟克图与崔静莹的私情,自然也就不可能去通知崔静莹逃走。”马天悛说道。 李萃群略略思索,点了点头,“这终究是一个调查方向。” 他对马天悛说道,“审讯崔静莹,这个女人应该很了解孟克图,争取从她的口中掏出孟克图可能的落脚点。” “是!” …… “他在说什么?”周希亮看着还处于昏迷中的孟克图,扭头问丁零金。 孟克图的伤口感染,已经昏迷好些天了。 虽然紧急使用了磺胺粉,但是,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就看孟克图的命硬不硬了。 “好像是营门?”丁零金凑过来,在孟克图的耳边听了一会,说道。 “营门?”周希亮点了点头。 孟克图是行伍出身,这是昏迷中梦到了在军营的日子了? “肖先生让我转达一个好消息。”周希亮说道,“身中多枪的何兴建,在医院里伤重不治了。” 他看着丁零金以及于志强,高兴说道,“祝贺几位兄弟,此番可谓是立下奇功。” …… 丁零金与于志强也是大喜。 丁零金称这并非全是他们的功劳,居中调动的林毅也有功劳。 “当然,最大之功劳在肖先生。”丁零金说道,“若非肖先生运筹帷幄,纵然有此良机,我等也很难抓住机会。” “是这个道理。”于志强在一旁猛点头,“若非林老弟传授了肖先生教导的那个办法,我们真的很难有机会打电话送出情报。” 于志强身上的皮肤病乃是用药水染制的,他是故意假作有皮肤病。 这是程千帆针对王鉄沐有皮肤病洁癖设计的小伎俩。 至于说王鉄沐的皮肤病洁癖,这个秘密情报则来源于卢兴戈,当初卢兴戈在上海站的时候,颇得王鉄沐的信任,故而知道一些关于王鉄沐的私密习性。 在兆丰总会当晚之前,于志强便已经感染皮肤病好几天了,可以说是随时做出应变准备了。 果然,兆丰总会事件当晚,患有皮肤病的于志强被王鉄沐所嫌弃,在他们从百乐门转场到兆丰总会之前,于志强便被王鉄沐留在百乐门等经暮云了。 这也就给了于志强打电话通风报信的绝对机会! 只此略施小计,肖勉肖先生便赢得了于志强以及丁零金的敬拜。 是为归心。 “肖先生说了,得孟兄弟、丁兄弟、于兄弟的回归、加入,他非常高兴,他有一句话送给三位兄弟。”周希亮看着两人,笑了说道。 然后他表情严肃起立。 于志强与丁零金立刻表情严肃,两人立正站好。 “驱逐倭寇,马革裹尸,此我愿也。”周希亮沉声说道,“三位兄弟归来,袍泽与共,我很高兴。” …… 有人高兴。 有人要气炸了。 “肖勉匹夫!” “戴老板糊涂!” “何其侮人!” 陈功书完全出离愤怒了。 他将刚刚译出的密电电文揉成一团,直接扔在地上,气的破口大骂。 上海区电讯科的副科长任显斌一脸尴尬,尴尬中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却是留不得,又退不得,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电文。 “出去。”陈功书瞪了任显斌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任显斌如蒙大赦,慌忙退出去。 毕先登看了陈功书一眼,看到区座没有阻止,立刻便疾步追上任显斌。 …… “任老弟。”毕先登搂着任显斌的肩膀,来到走廊口,“区座喝醉,说了些醉话……” “区座喝醉了?”任显斌惊讶问。 然后,在毕先登的脸色沉下来之前,任显斌继续说道,“既如此,劳烦毕组长将这份电报转交给区座。” 毕先登先是看了看任显斌那空荡荡的双手,然后又深深的看了任显斌一眼,然后笑了,点点头,“好。” 回到办公室,陈功书看向毕先登。 看到毕先登微微点头,陈功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他那番话,多有对戴春风的愤懑之意,这若是传出去就糟糕了。 “区座因何如此动怒?”毕先登问道。 陈功书没说话,只是阴沉着脸指了指地上被他揉成一团的电文。 毕先登弯腰从地上捡起纸团,摊开来看: “上海特情处唯知奉命锄奸,陈明初之死,系意外,何、简等皆系顽固汉奸,该杀,更予日人重创,肖勉所部,大功无过。” “怎么会这样?”毕先登大惊。 他看着陈功书,“区座,戴老板怎可如此?” 毕先登无法接受电文所说,他面色灰暗,“戴老板也太偏袒上海特情组了,分明是他们擅自行动,坏了我们的大事,现在却……” 毕先登气急,忍不住愤愤说道,“戴老板不公平!” “闭嘴!”陈功书面色严肃,大声呵斥,“这话我是第一次听见,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次,否则,家法从事!” “是。”毕先登叹口气,垂头丧气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是一松,他知道自己过关了: 区座盛怒之下口无择言,他这边若是不做一些出格的事情,难免会令区座起疑,有芥蒂。 “区座,现在陈明初死了,王鉄沐也被七十六号软禁,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毕先登问道。 陈功书没有立刻说话,他的脸色阴沉不定。 无论是陈明初意外死亡,直接导致他苦心经营的‘刺汪’计划彻底破败,而在他向重庆告状后,戴春风非但没有惩治肖勉,而是一昧偏袒肖勉以及上海特情处,这更是令陈功书愤懑不已。 “告诉‘纤夫’,想办法打探王鉄沐当前的情况。”陈功书思忖片刻,说道。 虽然陈明初死了,但是,王鉄沐还活着。 若是能帮助王鉄沐能顺利度过这一难关,他的刺汪大业还有机会。 “是!”毕先登沉声说道。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荒木君也是很不解啊。”程千帆对李萃群说道,“他甚至惊讶说,王鉄沐是不是活腻了。” 李萃群微微一笑,不语。 这令程千帆更加好奇了,不知道李萃群使用了什么手段,此前口口声声表示有军统机密要汇报,试图以此为筹码从日本人手里买命的王鉄沐,却忽而沉默了。 即便是程千帆方才以荒木播磨委托人的身份去见王鉄沐,王鉄沐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不再提及此事。 这令程千帆颇为诧异,那可是王鉄沐自己主动叫卖出来的活命筹码,此人现下却是为何如此? 他知道问题一定出现在李萃群这里。 看到李萃群不欲言说,程千帆也便不再提及此事。 两人吃茶聊天,还说起了各自在东亚同文学院求学时候的趣事,倒也其乐融融。 也就在这个时候,胡四水推门进来了。 “学弟来得正好。”李萃群微笑说道,“有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程千帆问道。 “同去便知。”李萃群神秘一笑。 …… 约莫一个小时后,程千帆与李萃群一起从小汽车内下来。 “学长莫要再打哑谜了。”程千帆伸了个懒腰,扭头对李萃群说道,“来到这荒郊野岭做甚?” “放心,愚兄不会对学弟不利的。”李萃群开玩笑说道,然后他指了指同样刚从车子里下来、迅速看向程千帆,随时一副警戒姿态的李浩等人,“学弟有此等忠勇手下,谁人敢动你。” “学长说笑了。”程千帆哈哈大笑。 几分钟后,程千帆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然后是阴沉着脸看向李萃群,“学长要杀人,为何喊我围观?” 说着,他冷哼一声,“晚上要和坦德先生一起打牌呢。” 程千帆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嘟囔了一句‘晦气’。 “何兴建被杀,这是法租界非常关注的案子。”李萃群说道,“这便是可为学弟拿来交差的结果。” “这九个人都是兆丰总会刺杀事件涉案嫌犯?”程千帆指着被五花大绑押解到刑场的九人,惊讶问道。 “不是。”李萃群摇摇头,“这伙人是为我特工总部所捕获的红党分子、重庆分子。” “重庆方面杀了我的人,我总归要回敬一二嘛。”李萃群打了个哈欠。 程千帆皱眉。 看着程千帆皱眉不解,李萃群说道,“不过,在学弟你那里,这些人可不就是被我们抓获的凶徒嘛。” “红党这也算是倒霉蛋了。”程千帆忽而笑道。 “没办法,最近抓到的重庆分子不够用。”李萃群也是哈哈大笑,说道。 说完,李萃群忽而一抬手。 然后右手向下挥。 随着他这个动作,早已经举枪准备的七十六号行刑特工,立刻扣动了扳机。 砰!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乱枪声中,李萃群在程千帆的耳边说道,“学弟,杀人见红,此乃喜气,打牌大吉大利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4章 三个臭皮匠 乱枪声中,九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扭动着身躯倒下。 每一声枪响,都好似针扎在程千帆的心口。 七十六号的行刑特工在检查尸体,补枪。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他的手非常稳,握着打火机的手,熟练的拨动转轮,微微低头,点燃了烟卷,然后深深的吸了几口。 鼻腔里喷出几道烟气,程千帆扭头看向李萃群,他弹了弹烟灰,忽而笑道,“若不是了解学长,我真以为这是给我下马威呢。” “不是冲着你。”李萃群摆摆手。 “噢?”程千帆露出疑惑之色。 “巡捕房政治处打电话找我要人。”李萃群便笑了,“我们都是良好市民,要人就给人呗。” “坦德?”程千帆问,看到李萃群点头,他便摇头苦笑,“这叫什么事。” 他又吸了口烟卷,将还剩下半截的烟卷随手丢在地上,嘴巴里说了句‘晦气。’ 然后他便与李萃群告辞。 “尸体带走啊。”李萃群喊了一句。 “我要那玩意做什么。”程千帆没好气说道,然后他冲着李浩努努嘴,“拍照,多拍几张,拿回去给坦德先生交差。” 李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返回车里拿出相机拍照。 “我打牌输了,定要找学长索赔。”程千帆坐在车里,他摇下车窗,手中不知何时又夹了一支烟卷,笑吟吟对李萃群说道。 李萃群哈哈大笑。 浩子的表情是专注的。 他试图给这些为国捐躯的兄弟拍几张好看的照片,以作遗容,但是,被屠杀的人,死状并不好看。 这令李浩的内心更加难过。 “总归知道人没了,有照片,有个念想,有……”程千帆说道,他本想要宽慰浩子,但是,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 “我认出一个人。”李浩说道,他熟练的转动方向盘,拐入大路。 “谁?”程千帆心中一惊,“是咱们的外围?” “不是咱们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李浩摇摇头,“我知道他以前是上海中学师范科的学生。” “怎么?”程千帆问道。 “当时上海中学的学生举行抗日游行示威,我带人巡逻,那人拦下我,问我为什么不抗日。”李浩说道。 李浩的眼眶有些泛红,他想起民国二十六年的那个夏天,那个身材瘦削的学生走到他面前,那人鼻梁上架一副眼镜,汗湿衣衫,却很有精神。 “巡捕先生,你堂堂七尺男儿,却给洋人卑躬屈膝,为何不奔赴沙场,为抗日贡献一份力量?” 李浩记得,自己当时就冷漠的看着对方,实际上他内心却在发愁,因为他在迟疑该不该抓人。 最终他没有抓人,他的解释是:那学生说的文绉绉的,听不懂。 李浩记得很清楚,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学生仔的眼中有光,有火,有斗争的意志,有愿意为这块土地献身的决心。 一连几天,李浩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就连上海特情处有弟兄殉国,李浩虽然难过,但是,都没有这般受影响。 程千帆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却很能够理解浩子的这种情绪。 不过,他没有劝说,他相信浩子能够自己走出来的。 此外,对于李萃群为何邀请他‘观礼’杀人,他虽然从李萃群口中有了答案,却始终依然还抱以几分疑虑。 也许实情确实是正如李萃群所言那般,但是,多疑,凡是会多想,甚至是下意识的向最糟糕的情况去想,这本就是早已经深深镌刻在程千帆的骨子里的了…… …… 一月七日,农历冬月廿八。 宜:打扫、沐浴、祭祀、馀事勿取、补垣、断蚁、塞穴。 忌:结婚、搬新房、安葬、修造、行丧、造庙。 ‘小程总’在巡捕房办公室翻了翻黄历,忽而觉得今日适合汤浴,便邀了路大章和老黄一起吃酒。 吃酒后,会一起去玉春溪泡汤池。 现在是在路大章家中吃酒,还未去泡汤池之前。 “坦德吓坏了。”程千帆与路大章碰杯,小酌一口,冷笑一声说道。 他还记得几天前他将照片递给坦德的时候,坦德看那满地死尸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场景。 何兴建是法租界户籍,人死在了沪西越界区。 严格来说,这件案子和法租界的关系不算大,当然,这是一个相比较而言,毕竟和日本人、七十六号越界进入租界抓人、杀人,这确实是不算什么。 但是,许正是因为觉得不算什么大事情,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主任坦德突然心血来潮,直接打电话到了特工总部,要求特工总部交出杀害何兴建的凶手。 “坦德一个电话,七十六号杀了一批人来示威。”路大章说道。 虽然后来根据赵枢理从七十六号内部反馈的情况,七十六号本就决定杀一批人来回应军统对陈明初、何兴建等人的刺杀,故而,说那九个人的死是因为坦德的电话造成的,这似乎有些冤枉坦德,但是,这件事想起来却着实令人愤懑。 “那是坦德喝多了,为了在情妇面前耍威风打的电话。”程千帆面色阴沉说道。 从这件事本身来说,就很离谱。 而且,从程序上,何兴建是被刺杀,七十六号是‘苦主’,坦德要人也不该找七十六号交人,顶多是让七十六号协助调查。 “法国人男人为了女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老黄阴着脸,灌了一口黄酒,说道。 …… “说正事。”程千帆面容一肃,说道,“年关将至,队伍上的日子却很不好过,确切的说是非常艰难。” 他看着路大章,老黄,继续说道,“组织上希望上海的同志能够想办法帮队伍上解决一部分的物资困难。” “我们不适宜参与进去。”老黄想了想,却是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同意。”路大章说道,“这样的行动,势必牵扯到很多人,牵扯到方方面面,一旦我们参与进去,将极大的增加我们暴露的几率。” 程千帆笑了,他说道,“这也正是我的意见,现在好了,我方才还在发愁该如何说服你们呢。” “虽然我们也非常渴望帮忙,非常心疼队伍上的同志,但是,我们不能。”路大章叹口气说道。 抛开他方才说的原因,他们不是不能参与类似的行动,但是,这需要组织上的批准和下令,或者确切的说,这种行动,最好是由‘农夫’同志指导下令,而最重要的是,此前‘农夫’同志来上海的时候,曾经格外叮嘱过法租界特别党小组,一切以隐蔽第一,安全为要: 尤其是切记不要和其他地方党组织发生危险的横向联系,不要参与容易暴露的联合行动。 …… 三个人的意见一致,却反而是一阵出奇的沉默。 从心里来讲,他们是那么的热切渴望投身轰轰烈烈的抗日斗争中,和地方党组织合作,充分发挥他们的特殊作用。 但是,他们却不能那么做。 当然,倘若队伍上的情况非常非常糟糕,以至于组织上特别下令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想办法为队伍上提供帮助,他们将非常乐于出手。 “我们目前有更重要的工作。”程千帆给老黄和路大章散烟,“江南抗日义勇军主力西撤北上后,苏南东路地区的形势是急剧恶化的。” “日伪军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不断增强据点守备和交通封锁,打算将苏南东路地区的抗日军民围困,分割消灭。” “根据现有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敌人很可能在年关时节对苏南东路地区进行扫荡。”程千帆说道,“‘农夫’同志来电指示,希望我们能够尽可能的捕获敌人的军事动向,在军事情报上给予新江抗以支援。” “新江抗?”老黄惊讶问道。 “是的,新江抗。”程千帆语气振奋,“江抗主力北上后,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决定将留在苏南东路的少量武装,交由江苏省委领导,与地方党组织上配合开展敌后游击战争。” “目前,组织上已经正式以留在苏南东路的伤病员为基础,成立了江南抗日义勇军东路司令部。”程千帆说道,“新江抗在十分艰苦的形势下成立,甚至可以说是在敌人的围堵中成立的,但是,队伍上不畏艰难、不怕牺牲,已经取得了几次战斗的胜利,这也引起了日伪军的警觉和仇视。” “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路大章郑重说道。 无论是他还是老黄,都是很难接触到日本人的,更遑论是日本人的军事情报了。 但是,他们可以配合‘火苗’同志。 他们相信,这也是‘火苗’同志紧急召开这次党支部特别会议的原因。 “我现在的初步设想是打川田笃人的主意。”程千帆说道,“因为不确定日军对苏南东路的扫荡会由哪一支军队来负责,我们很难做到有的放矢,当然,要做到有的放矢本就不容易。” “所以,你决定从那位日本贵族少爷的身上做文章?”老黄说道,“是个思路。” “我同意。”路大章沉吟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川田笃人是否有机会接触到有关敌人扫荡的军事情报。” “我仔细思考过,是有这个可能的。”程千帆说道,“川田笃人的贵族身份,使得这个人颇受日本宪兵司令官池内的信任和亲近,倘若日军有什么动向,池内这个宪兵司令应该会掌握,那么,川田笃人这个宪兵司令部的参谋,也是有可能掌握的。” …… “等一下,为什么池内会掌握日军扫荡计划?”老黄打断了程千帆的话,问出了关键性问题。 “我不知道。”程千帆轻叹一声,坦诚说道,“或者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理想化的推测,我并没有多少把握。” 他看着两位战友,说道,“我说说我的分析思考。” “结合此前日军对青东抗日游击根据地的扫荡,以及日军对于宝山的扫荡,前者,我曾经从渡边联队的太田悠一的口中获悉敌人的扫荡计划,后者,日军宪兵部门是有派兵参加扫荡的。” “这次会不会依然还是渡边联队进行扫荡?”老黄问道。 “以此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这是不可能的。”程千帆说道,“我和太田悠一是保持不定期的聚会联系的,根据太田悠一此前所说,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回日本本岛休整了。” 老黄点点头。 “所以,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宪兵司令部那边,在川田笃人的身上了。”路大章说道。 他看着程千帆,“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先假定日军宪兵司令池内是知道日军的这个扫荡计划的,但是,如何确保川田笃人能够掌握这个机密情报?” “好问题。”程千帆点点头,“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核心问题,如何确保川田笃人能够掌握日军的扫荡计划。” “我补充一句。”老黄说道。 程千帆和路大章看向老黄。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即便是我们能够想办法促使川田笃人去接触和掌握日军的扫荡计划,我们又如何确保能够避免引起日本人的怀疑。”老黄表情凝重说道,“这点也很重要。” “老黄说的也很有道理。”程千帆笑着说道。 “这两点,任何一点要做到都很难,更遑论是需要两点都做到。”路大章皱眉,说道。 “不是很难,是非常困难。”老黄点点头,“尤其是后者,一旦日本人察觉到军情泄露,任何可能接触到情报的人员都会受到调查,稍有不察,就可能进入到日本人的怀疑视线。” “所以——”程千帆微笑着看着二人。 “一起想办法呗。” “总有解决办法的。” 老黄和路大章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说‘一起想办法呗’的是路大章,说‘总有办法解决的’是老黄。 然后,三人讨论了好长时间,其间提出了好几个设想,最后都被否决了。 三人虽然有些失落,却并不气馁,别无他途,继续冥思苦想而已。 用老黄的话说,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们三个臭皮匠一起谋主意,便是正儿八经的主意想不到,也能想到一个能用的‘损招’吧。 程千帆觉得老黄自谦了,他觉得他和同志们比臭皮匠要厉害多了。 …… “公务上遇到麻烦了?”白若兰关切询问丈夫,“我看你愁眉不展的。” “唔,年关了,有些公务上的扫尾工作。”程千帆心中一惊,对妻子说道。 他知道这是若兰在隐晦的以这种方式来提醒他。 甚至于,若兰在提问题的时候,都已经提前帮他选择好‘答案’了——公务上的麻烦。 “工作是忙不完的,不要太劳神。”白若兰走到程千帆的身后,帮丈夫按压脑袋。 “帮我捏捏肩。”程千帆闭上眼睛,发出舒坦的叹息声,说道。 白若兰便轻轻打了丈夫的肩膀一下,然后才开始给他捏肩膀。 “年关了,巡捕房的年货备好没?”白若兰一边捏肩膀,一边找话题问道。 “年货?总务办在忙这个事情呢,我回头问问。”程千帆忽而心中一动。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5章 步步为营(元宵节快乐) 翌日。 春风得意楼。 程千帆回请路大章吃酒,老黄作陪。 程千帆将自己从妻子白若兰那里受到启发后,所想到的主意讲与‘飞鱼’同志以及‘钢琴’同志听。 老黄以及路大章闻听,届时眼中一亮,觉得大有可行性。 “我们三个臭皮匠,不如一个程太太哩。”老黄嚼着兰花豆,笑着打趣说道。 “若兰确实是比我聪明。”程千帆说道,神色间难掩得意骄傲。 三人就程千帆所想到的主意进行了更加细致的研究、剖析,经过不断的补缺补差,终于,一个相对更加完善、谋划更加合理,也更加可行的计划诞生了。 …… 刘霞手中拎着食盒,小心的从汽车内下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汽车喇叭声。 这把刘霞吓了一跳,她扭头去看,就看到程千帆坐在小汽车驾驶室,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看着她。 “吓我一跳,你个促狭鬼。”刘霞忍不住啐了一口,说道。 “霞姐这是从哪来?”程千帆下车,就要上来从刘霞的手中接过食盒,然后他看到刘霞笑吟吟的看着他,他便果断的中途将手缩回去。 程千帆绅士般的延手一礼,两人并肩进了楚公馆。 “不是霞姐不信你。”刘霞并没有回避方才之事,抿嘴一笑说道,“出了南京那档子事情后,秘书长的饮食安全有严格的条例,别说是千帆你了,便是我弟弟来了,我都不会让他碰这食盒。” “偶晓得哩。”程千帆点点头,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对的。” 与此同时,程千帆心中一动。 楚公馆是有自己的厨子的,刘霞却是从外面拎了食盒回来,而且是乘坐小汽车回来的,很显然,这是专程去外面某地带了美食回来的。 程千帆便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这是楚铭宇喜好某种美食,然后便遣了刘霞外出招买。 “秘书长心情如何?”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问道。 刘霞不说话,只是白了他一眼。 程千帆作恍然大悟状,直接摸了一支烟卷,就要塞进刘霞的嘴巴。 刘霞一扭头躲开,生气说道,“做什么呢。” 然后看到程千帆一脸无辜的样子,刘霞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程千帆不解问道。 “我还以为你听说了事情,这才赶紧过来的呢。”刘霞说道。 “我听说什么了?”程千帆问道,“什么事?” “算了,不知道也好。”刘霞说道,然后看到程千帆竟然不再追问,她反而有些难掩不解,“你就不好奇?” “是好奇啊,但是我决意不打听。”程千帆笑着说道,“如果是好事,霞姐你自然会忍不住和我说的,若是糟糕的事情,我知道了反而不美。” “你啊,这心思比西门庆的花活还要多。”刘霞笑着说道。 听得这虎狼之词,程千帆不禁乐了,“霞姐,你这比喻着实清奇。” “也就是帆弟你了,换做是其他人,那不得想办法趁机与我暧昧、轻薄。”刘霞叹口气说道。 “我倒是有那个色心,只是没那个色胆。”程千帆上上下下打量了刘霞,然后还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说道。 这把刘霞逗乐了,伸手打了他一下。 两人就那么谈笑着,经过几重护卫,就这么来到了楚铭宇的堂前。 “秘书长心情不错。”刘霞说道。 “好极了。”程千帆高兴说道,“这下好了,不必担心吃楚叔叔的排头了。” 然后他看到刘霞笑而不语,程千帆便心中一动,“是行政院那边……” “行政院副院长,院长暂由汪先生来兼任。”刘霞说道。 “太好了。”程千帆高兴极了,他将烟蒂一扔,然后就要再去摸烟盒,最后却是搓了搓手,一副喜极的样子,“楚叔叔这当算是心愿达成了。” 他对刘霞笑着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是报喜的喜鹊,楚叔叔定要好生招待我。” 他确实是没想到会这么巧,正好遇到令楚铭宇心愿达成的好气氛。 …… “霞姐,不是说……”程千帆看向刘霞的眼眸仿若会说话。 刘霞轻轻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或者说,有些压抑。 这一点也不符合刘霞方才所说的,楚铭宇拿到了‘国党新政权’的行政院副院长的欢乐气氛。 “周凉,狂悖无礼。”楚铭宇在程千帆这个世侄以及刘霞这个亲信的面前表现的很性情,并未有什么隐瞒。 程千帆与刘霞对视了一眼。 刘霞走过去,她将食盒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帮楚铭宇整理了办公桌。 然后,刘霞便瞥到了书桌上的一摞情报。 虽只是瞥了几眼,她的心中对于今日之事,已经有了基本的把握。 周凉作为汪先生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在组织‘新政权’的最后时刻,其人是负责着与日本方面交涉和重要人事任命等工作的。 对于拥有如此大权,周凉颇为沾沾自喜,曾经与人说过:“此次中央,实余助汪先生组成。” 而在周凉的心中,国民政府主席的位子,肯定是汪填海的,那行政院院长的位子,也可能是汪填海的。 在这种情况下,那行政院副院长的位置,岂不就是非他莫属。 此外,根据刘霞所掌握的情况,周凉那边似乎还给其自己预定了财政部、警政部两部部长。 不仅仅如此,此人还选定了十余位亲信,许以他们各部次长的位子。 现在,秘书长成功拿到了行政院副院长的位子,这显然会令周凉非常愤懑,更是难以接受。 …… “千帆,陪我喝两杯。”楚铭宇忽而说道。 “是,楚叔叔。”程千帆答应一声,麻溜的帮着刘霞铺陈桌子。 将餐盘里的美食拿出来摆放好,刘霞则识趣的离开。 程千帆陪着楚铭宇连续喝了好一会,看到楚铭宇因为喝酒太急了,以至于连连咳嗽,且面有醉意了,他也不得不赶紧劝慰、开解楚铭宇。 只不过,因为程千帆‘并不了解’楚铭宇因何心情糟糕,因何会对周凉那般态度,故而他的劝慰话语实际上并不算理想。 …… 看到自己这个素来聪慧,极会说话的世侄,此时却表现不如预期,说不到点子上,无法令自己耳朵畅快,楚铭宇便主动向程千帆讲述了事情经过。 原来,楚铭宇与周凉竞夺行政院副院长的职位,可以说是杀出了火星,杀出了火气。 对于周凉要行政院副院长的位子,汪太太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汪太太坚决要把行政院副院长的位子给素来听话,对陈家人颇为照顾的楚铭宇。 不仅如此,汪太太还打算进一步帮楚铭宇谋个海军部部长的职务。 不过,此举招致了周凉和汪填海集团二号人物陈南海的一致反对。 周凉还酸溜溜的说这是后宫干政: 汪先生必欲为之,殊使人难堪,椒房之害也。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来,就在方才汪太太使人送了一张纸条过来,纸条上就写着——‘汪先生必欲为之,殊使人难堪,椒房之害也’这句话。 很显然,这是汪太太对周凉非常不满,希望楚铭宇可以站出来杀一杀周凉的威风和锐气。 “周先生可真是……”程千帆摇摇头,“他这是妒忌呢。” 嗯? 楚铭宇抬头看程千帆。 “楚叔叔,他那是妒忌呢。”程千帆便微笑着说道,“他是羡慕汪先生、汪太太信重楚叔叔的品格,认可楚叔叔的能力。” 说着,程千帆轻笑一声,吃了口虾仁,嘟囔了一句,“就是妒忌,妒忌楚叔叔和汪先生汪太太关系亲密。” “慎言。”楚铭宇便瞪了程千帆一眼,“周先生岂是你所说的那般。”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却是着实舒坦了不少。 这也就是他方才愿意向这个侄儿透漏情况的原因。 无他,这位世侄太会说话了。 …… “楚叔叔,这么说,与日本人的和平谈判已经成功?”程千帆想了想,问道。 只有和日本人的卖国协议签订后,这帮汉奸们那边才有精力和时间来正式瓜分权力。 “经过艰苦的谈判,和平协议已经达成了。”楚铭宇点点头,说道。 “太好了。”程千帆大喜,他不禁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还都南京?” “这个不急。”楚铭宇说道,然后他似是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歧义’,便又补充说道,“还都是必然,也很快了,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够在南京办公了。” 然后他看着程千帆,若有所思。 楚铭宇思考的是,是否要带程千帆去南京,以程千帆的能力、学识,是能够胜任自己手下得力干将的职责的。 军权,楚铭宇知道自己最薄弱的环节就是军权。 甚至于,包括汪先生在内的很多人,最薄弱的环节就是军权。 程千帆是巡捕房高级官员,带过兵(巡捕),且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上过学,是真正知兵的,可谓是既有带兵能力,又有领导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忠心。 如此,楚铭宇是有意将程千帆带到南京,最好是能够掌握一支队伍的。 只不过,程千帆现在的法租界中央区巡捕房副总巡长的位子,看似官不大,无甚前途,但是,楚铭宇是知道‘小程总’在法租界的权势和影响力的。 更何况,可以说程千帆所有的人马、权势,这一切的根本都在上海,倘若去了南京,虽然有他楚铭宇的照拂,但是,想要尽快发展壮大,却是并非容易事。 一句话,楚铭宇不确定程千帆是否会愿意抛却上海的权势,心甘情愿的跟随他去南京。 “楚叔叔,怎么了?”程千帆问道。 “没什么。”楚铭宇摇摇头,“忽而想到其他一些事情。” 程千帆点点头,然后却又是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楚铭宇问道。 “南京是梁宏志的地盘啊。”程千帆的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慎言。”楚铭宇瞪了程千帆一眼,“南京是党国的,是汪主席的,是四万万中国人的。” “是。”程千帆点点头,不过,他知道楚铭宇一定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他便继续说道,“虽然那边答应归顺中央了,但是,南京毕竟现在在他的手里。” 程千帆停顿一下,认真思考着,沉吟说道,“千金之子戒垂堂,楚叔叔,还有汪先生……” 他看了楚铭宇一眼,似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不利于团结’的话: 要小心。 “小心什么?小心梁宏志的兵?”楚铭宇冷哼一声,说道,“他敢做什么?” “不是他敢不敢。”程千帆摇摇头,一副你不懂兵,我懂的样子,“有些事情,下面人会让上面人难做的。” 说着,他冷哼一声,似乎颇有感触,说道,“或者,上面的人,会让人以为是下面人在闹腾。” “什么意思?”楚铭宇皱眉,他隐约明白,说着,他瞪了程千帆一眼,“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不要打哑谜了。” “汪先生的生命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楚铭宇催促说道,“直白说话。” “梁宏志的手里可是有军队的。”程千帆说道,“这些人是端着梁宏志的饭碗的,即便是梁宏志不想要做点什么,谁能保证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骄兵悍将?”楚铭宇冷哼一声,“他们也配!” 程千帆惊讶的看了楚铭宇一眼,他没想到楚铭宇竟然看不起梁宏志手中的伪军。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两万人马。”程千帆皱眉说道。 说着,程千帆问楚铭宇,“楚叔叔,对于梁宏志的绥靖军,咱们这边可有妥善安置之策?” “暂时还未能顾及到这一块。”楚铭宇微微皱眉,说道。 实际情况是,对于梁宏志的绥靖军,汪填海确实是有意收编,不过,日本人不同意,或者说,日本人对于军权看得很重,防范很深,即便是那只是梁宏志的绥靖军武装。 “那就比较麻烦了。”程千帆露出担忧之色。 说着,他陷入沉思之中。 “千帆,我似乎记得你与绥靖军的一个师长有旧?”楚铭宇忽而想到,神色一动,问道。 “是,算是不打不成交吧。”程千帆点点头,“那人是绥靖军第一师师长黎明纂。”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6章 黎师长是明白人 “黎明纂的松古斋差点把我当肥羊载,正好碰到日本宪兵搜查重庆分子,我就站在客观的角度说了两句话。”程千帆说道。 “我想起来了,刘霞提起过这件事。”楚铭宇说道,“你认识那个日本宪兵军官,撺掇着日本人把那古董店好生折腾。” “是,侄儿因此和黎明纂有了点小过节,后来还是霞姐帮忙牵线搭桥,与黎师长一起吃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程千帆说道。 “你小子,当时莫不是故意与那黎明纂闹过节,然后因此结交的吧。”楚铭宇疑惑的看了程千帆一眼。 然后看到程千帆露出惊讶,随之是不好意思的表情,楚铭宇也是乐了,他指着程千帆的鼻子,“好个精细鬼。” 他理解程千帆为何要结交黎明纂,自己这个侄儿的生意做得大,这年头,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和带兵的人打好交道,黎明纂作为梁宏志的绥靖军第一师师长,在南京还是较有分量的,足以引起程千帆的关注和重视了。 “侄儿还不是仗着楚叔叔的虎威,吃定那黎明纂不敢得罪楚叔叔。”程千帆说道。 “此事与我关系不大。”楚铭宇摇摇头。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一直以为刘霞居中斡旋,那黎明纂看的是楚铭宇的面子,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那就是…… 想到刘霞是楚太太娘家那边的人,而楚太太是陈冰如的贴身丫鬟出身。 程千帆有所悟。 “你与这黎明纂可还有联系?”楚铭宇问道。 虽然是询问,不过,楚铭宇内心是有了答案的,自己这个世侄既然处心积虑要结交黎明纂,既然已经搭上线了,必然会保持往来的。 “新年的时候,黎明纂遣人送了些南京特产过来。”程千帆说道,“侄儿这边也回了礼。” “礼尚往来,很好。”楚铭宇点点头,他放下了筷子。 程千帆立刻将桌上备好的白手帕递过去。 楚铭宇擦拭了嘴角,说道,“马上过年了,交情就是要常来常往。” “是。”程千帆微笑说道,“侄儿这边已经备了一些年礼,正准备这两天派人送往南京。” 楚铭宇便问程千帆备了什么年礼。 这属于比较私人的问题了,不过,程千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便告知。 “这年礼,有些单薄了。”楚铭宇微微皱眉。 “楚叔叔,这还单薄?”程千帆惊讶出声,“再多了,我即便是舍得给,他黎明纂也得有那胃口吃下去。” “黎明纂不仅仅是黎明纂,他还是绥靖第一师师长。”楚铭宇看了程千帆一眼,意味深长说道。 自己这个侄儿,虽然聪慧机敏,但是,还是格局太小了。 …… 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终于明白”楚铭宇这话的意思了。 “是侄儿太过吝啬了,小家子气。”他说道,“那侄儿备一份年货与黎师长?” “唔。”楚铭宇点点头。 “黎明纂需要什么,你与他结交,况且你也是知兵的人,你自己合计一下。”楚铭宇又说道。 “无外乎枪支弹药之类的。”程千帆想了想说道,“侄儿听说,即便是黎明纂的第一师,枪械多是日本人仓库里缴械的国军武器,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且弹药基数严控……” 他笑了说道,“据说,除了他们各自的亲信警卫部队还算得上兵强马壮,其他部队着实没眼看。” “我记得你的生意也是涉及……”楚铭宇说道。 “楚叔叔,那是以前,即便是以前,侄儿也是小打小闹的,现在可是已经金盆洗手了。”程千帆连忙辩解说道。 看到程千帆撒谎眼皮都不眨,楚铭宇也是被气乐了。 “行了,在我面前还装相。”楚铭宇瞪了程千帆一眼,“一个排的配编武器,配一个基数的弹药。” “有问题吗?”楚铭宇问道。 “一个排!一个基数?!”程千帆惊呼出声,“楚叔叔,你知道一个排一个基数的弹药是多少吗?” 楚铭宇怒了! 无他,他是真的不太清楚一个基数的弹药是多少。 他这个大管家只要服务于汪填海就好了,对于这些具体的事务,尤其是军事上的细节事务,他确实是不太懂,也没有刻意去了解过。 最重要的是,他说一个基数,自觉还是为自己这个侄儿着想了,一个基数,总比两个基数要小的吧,这毕竟是最小计量了! …… “混小子,怎么说话呢?”他一拍桌子,“你就说有问题吗?嗯?!” “只要钱到位,即便是有问题……”程千帆一咬牙,说道,“侄儿也能克服。” 然后他看到楚铭宇的表情,便急忙嚷嚷道,“楚叔叔,这年货的钱,侄儿也没能力承担啊。” 说着,他唯恐楚铭宇生气,忙说道,“这若是楚叔叔的私事,只要您一句话,侄儿即便是砸锅卖铁也绝无二话。” “行了,没让你掏钱。”楚铭宇便笑道,“也没有让你一个晚辈私人掏钱的道理。” “事关军机,岂有私人输送之理。”他摇摇头,说道,“我批条子签字,你估一个价,你与刘霞一起去见陈主任。” “是。”程千帆赶忙答应。 他知道楚铭宇口中的陈主任,就是陈春圃。 不过,程千帆又赶紧补充说道,“不过,侄儿只能搞到长短枪,顶多再弄十箱手榴弹,重火力可是没得办法的。” “也行。”楚铭宇想了想,点点头,“关系是慢慢处的。” “再搞一些药品。”楚铭宇说道,“酒精,药棉,纱布什么的。” “他们又不缺这些。”程千帆说道,“南京可不缺……” “脑子瓦特了。”楚铭宇训斥道,“晓不晓得什么叫千里送鹅毛……” “礼轻情意重,侄儿晓得,晓得嘞。”程千帆赶紧挤出笑容,说道。 …… 程千帆捏着楚铭宇签字批下的条子,悠悠哉哉的去找刘霞。 “多少钱?”刘霞看到批条上的金额是空着的,不禁问道。 程千帆张口要说,却是被刘霞用手势阻止了。 “别只说总价。”刘霞说道,“你说说这长枪多少钱,短枪多少钱,手榴弹多少钱。” “免得你蒙我。”她微笑说道。 “姐姐啊,我的霞姐,你这么说话,小弟我可要伤心了。”程千帆叫屈说道,“且不说别的,小弟要蒙也不会蒙你啊。” 刘霞便笑吟吟看着他。 “一分五厘的兵,一百五十块钱的枪。”她说道。 程千帆非常惊讶,他没想到刘霞竟然真的知道长步枪价格。 刘霞说的是一个叫赤冢隼太的日本漫画家画的一幅漫画,漫画里有这么一句话:一分五厘的兵,一百五十块钱的枪。 意思是一支三八式步枪价值一百五十块日元,而一个兵只需要用一分五厘的邮费发一张应征通知书就够了。 “霞姐有所不知。”程千帆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一百五十日元是以前的行情了,现在至少要三百日元,而且……” “而且什么?”刘霞不禁问道,她心中好笑,这个程千帆,在谈到金钱,谈到生意的时候,那严肃的表情,那认真的模样,竟比平时还要更英俊几分。 要知道,英俊如程千帆这等令人赞叹样子的,想要再俊几分,那可是殊难的。 果然,认真的男人,更有魅力。 不过,想到程千帆最认真的竟然是做生意、谈及钱财的时候,确实是令刘霞觉得可乐。 …… “要搞到一个排的日式长短枪,市面上根本搞不到,更别说这会引来日本军方的注意,这可是极为麻烦的事情。”程千帆说道。 他看到刘霞在认真倾听,便继续说道,“也就是我素来和日本人关系不错,有些路子,可以想想办法。” “不过,霞姐,这可是要冒风险的。”程千帆正色说道,“不仅仅是小弟我要担风险,相熟的日本朋友那里,也要担风险的。” “所以呢?” “五百银元一条三八式步枪,霞姐,这已经是我能压的最低价格了。”程千帆竖起五根手指,他表情认真说道,“那边我也要有个交代的。” “行。”刘霞略略思考,“一条长枪七百银元。” 她看着程千帆,“还有短枪和手榴弹呢?” 日元和银元现在基本上一比一的汇率。 程千帆面色非常平静,更不会犯傻去提醒霞姐说错了,他想了想说道,“一个排的装备太少了,年货嘛,就要有诚意,要不,两个排?” “一条长枪六百元吧,我那份就不要了。”刘霞想了想说道。 “那不成。”程千帆果断摇头,“按规矩来。” “六百就六百吧。”他叹息一声,“黎师长是明白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了柔和的碰撞,似乎空气中都有着氤氲的潮湿,两人都是抿嘴一笑。 …… 在做生意这件事上,程千帆的态度素来极为端正。 当天下午,两人就去汪公馆拜访了陈春圃。 “两个加强排的武器,两个基数的弹药。”陈春圃皱眉,他看向程千帆,“你所说的这个加强排,是多数人的编制?” “五十人的加强排,两个加强排按照百人计。”程千帆说道。 “唔,一百人的武器弹药,八万银洋。”陈春圃沉吟,似有些犹豫。 “主任,还有一部分药品,而且千帆说这会是最强的火力配置。”刘霞解释说道,“要搞到这些武器可不容易呢。” 陈春圃看向程千帆。 “日军上海宪兵司令部……”程千帆说道,“小侄有朋友。” “不能让日本朋友吃亏嘛。”陈春圃点点头,大笔一挥,八万银元便成了十四万银元。 “不过,这个价格我觉得还可以压一压。”陈主任正色说道,“我批给你四个加强排的配给。” 他看着程千帆,严肃的表情中带着期待之色,“千帆,能做到吗?” “主任您都这么说了。”程千帆表情认真,咬牙说道,“即便是不能,也一定能做到。” “好啊,好滴很啊。”陈春圃高兴说道,“党国就需要你这样的有担当,有能力的年轻人啊。” “陈主任,汪先生可是给千帆题字了的。”刘霞在一旁笑说。 “我晓得,晓得的。”陈春圃点头,“党国干城嘛。”、 他微笑着,指了指程千帆,“汪先生看人自然很准的。” “汪先生抬爱,千帆唯鞠躬尽瘁,效忠党国,追随和平救国之真理,效忠汪先生!”程千帆立正,挺拔,目光却又能够适时的散发着毕恭毕敬的味道。 …… 须臾。 程千帆拉开车门,并且虚扶了刘霞一把,然后他回到驾驶室亲自开车。 “陈主任的胃口不小啊。”程千帆忽而叹了口气,“三万。” 说着,他啧了一声。 八万银元到十四万银元,多出来的这六万银元,按照行规,陈春圃至少是要直接分走三万银元。 “六万。”刘霞说道。 程千帆豁然扭头看刘霞。 “好生开车。”刘霞赶紧说道。 看着程千帆将脑袋转回去,专心开车,她这才放心,轻声说道,“汪夫人那边……” 汪夫人…… 程千帆缓缓点头,如此,陈春圃要六万银元,倒也……够狠,却又合理的不像话。 嘎吱一声。 程千帆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他扭头看刘霞,面色有些发苦,“霞姐,如此这般,咱们可就要受委屈了。” “你舍得要姐姐受委屈?”刘霞嗔了程千帆一眼。 “总归有人要受委屈啊。”程千帆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为难。 他对刘霞说道,“我与黎明纂虽然是不打不相识,客观的说,这位黎师长倒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程千帆摇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用小拇指挠了挠耳后,“这事啊,有点难办。” 说着,他又闷闷的连续抽了好几口烟卷。 之前他与刘霞计算钱数的时候,已经让黎明纂当了一回明白人了,而现在…… “总归要有人受委屈的。”刘霞看着程千帆,竟是又重复了他方才说的话。 “也罢。”程千帆点点头,目光清澈且认真,“黎师长行伍出身,素来最讲义气。” “黎明纂是个明白人。”刘霞莞尔一笑,说道,“他会理解的。” “也是。”程千帆点点头,“这点我赞同,我曾听闻,黎师长从不会令兄弟为难。” 为今之计,也就只能苦一苦黎明纂了。 欸,不对欸,是自己给他黎明纂送年货,黎师长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么一想,程千帆便瞬间念头通达。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7章 大事可成! 一月的上海,夜风是带着料峭的寒意的。 春鹤居酒屋那挂着的暖帘,在夜风中迎风招展。 侯平亮从驾驶室下车,绕到车侧开门。 程千帆下了车,后车的两个保镖立刻撑了雨伞为其遮风。 “不必。” 保镖收起雨伞,不过并未离开,而是又招呼两个弟兄过来,一行人簇拥保护着帆哥前行。 程千帆忽而停下脚步看,居酒屋的白色灯笼,在夜风中凌乱摆动,像极了死人灯。 …… “梦冴,你的程君来了。” “梦冴,你做什么呢?”平川绘里敲了敲拉门的门框。 一阵轻盈却急切的脚步声后,和室的拉门被拉开了。 “梦冴。”平川绘里看着喜多梦冴,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喃喃问道,“你是要嫁人么?” 喜多梦冴一身漂亮的和服,在屋子里撑着一把小红伞,并且还把她非常宝贵的耳坠也戴起来了。 最重要的是,束腰的腰带明显提高,这使得喜多梦冴的胸脯似乎也便丰满了不少。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平川绘里指了指喜多梦冴的胸脯。 “你别管!”喜多梦冴瞪了平川绘里一眼。 平川绘里哼了一声,还真以为她不知道啊,早就听人说过,那位‘小程总’喜欢较大胸脯的女子。 “没人与你争。”平川绘里说道,“我不会喜欢一个支那人的。” “程君是帝国的朋友。”喜多梦冴不高兴了,争辩说道,“即便是川田家的少爷也和他是朋友。” “而且,程君还有帝国的名字,他是真正的自己人。” 平川绘里扁扁嘴,不再继续和喜多梦冴争辩,在她看来,喜多梦冴就是被那位‘小程总’的漂亮脸蛋迷住了。 “梦冴。”程千帆看到撑着小红伞,扭着腰肢来迎接自己的喜多梦冴,也是眼中一亮,赞叹说道,“以前尝听说桃面春风,今天看到梦冴,才知道古人诚不欺也。” 平川绘里看到程千帆只是一句话就令喜多梦冴喜得合不拢腿,几乎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她摇摇头走过来,“程先生,川田少爷和坂本少爷已经在等您了。” 说着,敲了敲喜多梦冴的脑壳,“还不快点带程先生去包厢。” …… 酒至半酣。 川田笃人兴致颇高跳起了舞,平川绘里为他歌咏伴舞。 “好!”程千帆将右手从喜多梦冴的和服胸衣里抽出来,鼓掌喝彩。 “宫崎君,来,来。”川田笃人朝着宫崎健太郎招手喊道。 程千帆哈哈大笑,先是搂着喜多梦冴,在女子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就起身蹦跳进场内,又是拍手,又是蹦着,跳着,与川田笃人跳在了一起。 跳着,程千帆还一把拉起正在与一名艺伎窃窃私语的坂本良野,三个日本人怪叫着,放浪形骸的跳着,期间宫崎健太郎还得闲将喜多梦冴拉过来,搂着姑娘一顿亲摸,然后得意洋洋的将晕乎乎的喜多梦冴小心、绅士的放回去。 “梦冴,你们出去吧。”程千帆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巧精致的水晶耳坠,探手放进了喜多梦冴的胸衣里,然后嗅了嗅手,微笑说道。 面色羞红的喜多梦冴乖巧的起身,平川绘里和另外那名艺伎则看向川田笃人。 “出去吧。”川田笃人点点头,说道。 两女这才起身,与喜多梦冴一起向众人行礼后离开。 …… “川田少佐。”程千帆一脸正色的看着川田笃人,“我这里有一笔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川田笃人先是一愣,然后果断摇头,“没兴趣。” 他指着宫崎健太郎,问坂本良野,“坂本君,此人是谁?” 坂本良野便哈哈大笑,指着宫崎健太郎说道,“这是宫崎健太郎,是健太郎啊。” 宫崎健太郎搞怪失败,被川田笃人将了一车,也是笑了求饶说道,“笃人少爷莫怪,莫怪。” 说着,他露出认真的表情,“川田君,我需要一批三八式步枪,还有若干南部手枪等帝国陆军制式装备。” 听闻宫崎健太郎这般说,川田笃人也便表情严肃起来,“是特高课的行动需要?” 不过,说着,他自己便摇摇头,若是特高课的行动需要,宫崎健太郎也不必来寻他,特高课自己便有办法搞到些许枪支弹药。 所以,这只能是宫崎健太郎自己的事情。 “宫崎君,军火生意……”川田笃人就要劝说宫崎健太郎。 军火生意确实是收益巨大,但是,风险也极大,即便是他也轻易不会去碰军火生意,更遑论只是帝国平民出身的宫崎健太郎了。 “不是我个人要用。”程千帆说道,“是汪填海方面要购买一批军火。” 然后他看到川田笃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知道川田笃人误会了,便解释说道,“不是大批量的采购,也就是一个加强排的制式武器。” 听到宫崎健太郎这么说,川田笃人的脸色才舒缓下来。 “汪填海的人采购这么些武器,意欲何为?”他有些惊讶,要说汪填海的人需要大规模采购武器,他反倒是不惊讶,但是,一个加强排的武器,则反而令他有些奇怪。 “楚铭宇想要收买梁宏志的绥靖军将领。”程千帆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这批武器装备就是以年货的名义送过去的。” “绥靖军第一师师长黎明纂?”川田笃人略一思索,问道。 “不愧是川田家的智公子!”程千帆叹服的目光看着川田笃人,赞叹说道。 他是真的惊叹不已。 “这不难猜。”川田笃人摇摇头,“我听矢野说过你在南京的事情,楚铭宇既然安排你来办理,自然有原因,这个人选并不难猜。” “一个加强排的装备,五十支三八式步兵铳,十柄南部十四手枪,十箱手榴弹,配以一个基数的弹药。”程千帆说道。 川田笃人不禁皱眉。 程千帆见状,问川田笃人,“川田君,可是有难处?” “时机不对。”川田笃人说道,“宪兵司令部的仓库里,之前确实是有存备武器。”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不过,那批武器已经在数日前被运往渡边联队。” 渡边联队? 这是调派保养好的武器以充实行动部队,为军事行动做准备? 程千帆心中一动,莫非日军对苏南东路的扫荡就是由渡边联队负责的? …… “既如此,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程千帆点点头,说着,他惋惜叹息,“我还想着难得有机会让川田家赚点零花钱呢。” “汪填海方面愿意出价几何?”川田笃人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一杆三八式步兵铳,作价一百银元。”程千帆说道。 “价格太低了。”川田笃人摇摇头,“一杆崭新的三八式步兵铳都需要一百五十元钱,即便是仓库的枪支是使用过的,但是,日常保养做得很好。”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至少要一百二十银元才不至于折亏。” 然后,川田笃人便看到好友宫崎健太郎以一种惊讶莫名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川田笃人一脸不解,“我查验过仓库里的武器,保养很好,一百二十元的价格,非常有诚意了。” 说着,他有些生气,“难道我会欺骗朋友吗?” “笃人,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千帆着急解释,甚至直呼‘笃人’。 川田笃人并不介意,事实上,他一直要求宫崎健太郎直呼其‘笃人’的,只是宫崎健太郎执意不从,一开始坚持以‘笃人少爷’称呼,后来在川田笃人的强烈不满下,才只愿以‘川田君’相称,然后也只有有些时候喝醉了,或者是急切间才会脱口而出‘笃人’,如此,这反倒是令川田笃人更加满意。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想要听听健太郎到底能作何解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安静聆听的坂本良野开口说话了。 “笃人。”坂本良野看着川田笃人,然后指了指宫崎健太郎说道,“宫崎君的意思应该是,宪兵司令部仓库里的武器,那不就是无本买卖嘛。” 川田笃人大惊,确切的说,他惊讶的看着坂本良野,然后又看向宫崎健太郎。 宫崎健太郎也很惊讶,他颇为惊讶的看着坂本良野。 “坂本君。”程千帆感叹不已,“今日方知君有经济大才啊。” “没那么夸张。”坂本良野笑道,“我只是比较了解宫崎君你。” “这话怎么说?”程千帆佯装生气。 “你说是给笃人赚点零花钱的小生意,不过,我知你素来对朋友最好,你说的零花钱,必然是大进项。”坂本良野说道。 似是因为勘破了其中发财秘计,坂本良野颇为兴奋,他侃侃而谈,“若只是正常的供货,那这生意自然没有什么赚头。” 他笑道,“我就想到,无本生意最来财货。” 坂本良野笑着指了指宫崎健太郎,“唔,这也符合我对宫崎君你的了解嘛。” “怎可凭空污人清白?”程千帆便争辩说道,然后便是什么‘君子好财,取之有道’、什么‘仓库里的武器是帝国的,拿帝国的武器为帝国做事情,这有什么不对’之类的话。 坂本良野便笑了,指着好友哈哈大笑。 “这个我知道。”川田笃人也高兴说道,“周樟寿先生的孔乙己。” 然后三人都是哈哈大笑。 …… 笑罢。 川田笃人便懊恼的拍了拍榻榻米,“大好良机,错过了。” 他苦笑一声,“太不巧了。” 川田笃人看着宫崎健太郎,有些烦闷的说道,“渡边联队三日后要从崑山巴城出发扫荡,太田大队因为此前连续征战,武器损毁较多,池内司令官便暂时将仓库里的武器借调给太田悠一了。” “这不合规矩吧。”程千帆也有些懊火,皱眉说道。 实际上,他的心中是狂喜。 枉他此前与‘钢琴’同志以及‘飞鱼’同志谋划良久,尤其是分析宪兵司令部这边是否可能掌握日军扫荡军情,以及即便是宪兵司令部这边掌握该情报的前提下,川田笃人是否知悉,大概率不知悉的情况下,如何不着痕迹的诱使川田笃人主动去了解该情报,然后又如何在最大限度的避免可能引来怀疑的前提下,如何从川田笃人的口中掏出该情报,然后如何善后等等。 等等等等,程千帆、老黄、路大章,三位当年特科的王牌特工很是费尽心思谋划。 程千帆却是没想到,计划刚刚进行,甚至还没有开始正式进入到正题呢,川田笃人竟然就这么随口将日军的扫荡计划说出来了。 这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令人心里先是一阵唏嘘,然后是—— 狂喜。 “太田悠一是池内司令官的亲信随从出身,池内司令官对这个人颇为喜欢。”川田笃人解释说道,他轻笑一声,“太田悠一的部队,实际上并不太受渡边的喜欢。” “太田悠一就是池内阁下伸向一线作战部队的触手。”方才又是一阵沉默的坂本良野说道。 此言,可谓是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宫崎健太郎与川田笃人都看向坂本良野,两人皆是惊讶,然后都是笑了,还朝着好友竖起了大拇指。 自己这位平素较为沉默,多半时间沉迷于文学创作中的朋友,有时候反而真的是人间清醒呢。 “这也太不凑巧了,欸。”程千帆随之又叹息,“怎么这个时候扫荡……” 说着,他摇摇头,苦笑一声,“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 “红党新四军的江抗此前离开了苏南东路,不过,有情报显示,红党又成立了所谓的新江抗,妄图继续蛊惑支那百姓对抗蝗军。”川田笃人说道,“军部决定扫荡苏南东路,将这伙反抗势力扼杀在摇篮之中!” “趁着年关前扫荡,杀光支那人,让他们过不了年!”程千帆狞笑一声说道。 然后他又犯起愁来,“只是,我在楚铭宇那边打了包票,本想着……” 他摇摇头,“为今之计,只能便宜别人了。” …… “楚铭宇那边最多只愿意出一百银元?”川田笃人突然问道。 “如果我去争取一下的话。”程千帆说道,“那帮愚蠢的家伙的钱,不赚白不赚。” 他一咬牙,看着川田笃人,“长枪一百五十元,短枪也按照此行情提价,就说宪兵司令部定下的价格。” 程千帆一脸冷笑,“料想他们也不敢反对。” “五十条保养较好的三八式步兵铳,十柄南部十四式短枪,十箱手榴弹,一万银元。”川田笃人咬牙说道。 程千帆就要说话,就看到川田笃人的眼睛仿若泛红光。 “不,两万银元!”川田笃人狠声说道,“另外再配以三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 程千帆沉吟。 坂本良野又开口了,“大正十一式轻机枪的造价约一千五百日元,三挺轻机枪就以五千日元计,笃人的开价并不算太过分。” 程千帆惊愕不已,他看向坂本良野的目光仿若在说: 你怎么对军械价格这么清楚? 坂本良野微微一笑,这都是他在为文学创作搜集的资料素材啊。 “行。”程千帆看向川田笃人,“我会迫使汪填海的人接受这个价格的。” 不过,旋即他皱眉,“宪兵司令部的仓库里不是……” “士兵手里有。”川田笃人微微皱眉,还是说道,他看向好友宫崎健太郎,正色说道,“只是,这样的话,价格上难免……”。 “自然不会令笃人你为难。”程千帆打断川田笃人的话,直接说道,“三万银元!不过,要配以两个基数的弹药。” 他狞笑着,“汪填海那边,我会迫使他们同意的!” “好!”川田笃人大喜,“我随后便联系船木直哉。” 三挺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卖了两万银元,此乃大赚特赚! 程千帆也是点头,“若是船木君的话,此事可成。” 他听川田笃人提及过这船木直哉,此人是大阪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8章 我对**不放心 “笃人,有件事需要请你帮忙。”程千帆与川田笃人碰个杯,说道。 “什么事?”川田笃人兴致颇高,笑了说道。 “倘若是平常时节,玖玖商队完全可以独立运送这批物资去南京。”程千帆思忖说道,“不过,你方才也说了,三日后渡边联队要从崑山巴城开始扫荡苏南东路……” “这不是正合适嘛。”坂本良野在一旁说道,他问川田笃人,“我们可以请太田悠一帮忙护送物资……” “绝对不可!” “不可以!” 川田笃人和程千帆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说‘绝对不可’的是川田笃人,说‘不可以’的正是程千帆。 程千帆与川田笃人对视一眼,点点头示意笃人少爷先说。 “太田大队是此次苏南东路扫荡的突前部队,承担了重要的军事任务,他们是不可能为我们保驾护航的。”川田笃人说道。 说着,他的眉头皱起来,“况且,太田悠一这个人……” 川田笃人摇摇头,“此人有些死板。” 坂本良野眨了眨眼睛,明白川田笃人的意思了: 太田悠一虽然巴结川田笃人,也愿意为川田家的少爷做一些事情,但是,此人对于倒卖武器的行为应该是深恶痛绝的。 然后,坂本良野看向宫崎健太郎,意思是该你了。 宫崎健太郎哑然失笑。 然后又有些踟蹰,似是有些话不方便讲。 “宫崎君。”坂本良野作不满样子。 他和宫崎健太郎提及过,除非是不好言说之事,朋友间能讲、可以聊的事情,都尽量讲与他听。 这是他搜集素材、积累素材的重要途径。 “宫崎君素来考虑问题很全面。”川田笃人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些,想必也是宫崎君的担心。” “我倒是没有笃人少爷想的那么深入。”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然后,在川田笃人以及坂本良野的目光注视下,他这才说道,“我对蝗军的军纪不放心。” 听到宫崎健太郎这般说,川田笃人先是一愣,然后却也只能苦笑一声。 倘若说公开场合,他一定斥责宫崎健太郎这番话是在抹黑帝国蝗军。 不过,既然是好友间的私下聚会,倒也无不可说。 蝗军的军纪确实是比较糟糕,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倒是相对还好,在蝗军外出扫荡的时候,即便是帝国的商人遇到杀红了眼的蝗军士兵,也要多一番小心,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商品货物被‘军务征用’的可能性极大。 而且,要知道这次运输的是蝗军制式武器,都是见不得光的货品。 “‘玖玖商贸’毕竟名义上是属于中国人程千帆的。”程千帆说道,“蝗军士兵即便是知道这是亲近帝国的商贸公司,在特殊时刻也很难做到保全。” “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川田笃人并未回避这个问题,“这样,我开一个特别通行证,这批货物走列车运输。” “如此最好了。”程千帆大喜,忙不迭道谢,“多谢笃人少爷了。” “喂,你们两个。”坂本良野故意嚷嚷着说道,“船木君那边还未联系呢。” 宫崎健太郎与川田笃人相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他们丝毫不担心船木直哉会拒绝这笔买卖。 大阪人,只要利益足够,就没有他们不敢拿来做买卖的。 …… 宪兵司令部,敛尸房。 一个戴了口罩的男子正在仔细检查石冈山知洋等日军宪兵的尸体。 千北原司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太君。”男子终于忙完了,说道。 “说说,有什么收获。”千北原司说道。 “属下重点检查和关注的是这位石冈山知洋太君的尸体。”男子说道,“石冈山太君是头部直接中弹。” “枪手的枪法十分精准,这种枪法常见于军中神枪手。” “无论是红党还是重庆方面,都有这样的神枪手。” “不过,属下倾向于是红党的可能性比较小。”男子思忖说道,“红党在上海的力量还是比较弱小的,除了当年他们的特科活跃的时候,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太倾向于这种太过激烈的刺杀行动的。” 停顿了一下,男子说道,“尤其是这种针对特工总部,并且有蝗军精锐士兵在侧的情况。” “而且,从尸体的中弹情况来看,属下更倾向于枪手只有一个人。”男子补充说道。 “一个人?”千北原司沉吟说道,“有把握吗?” “可能性极大。”男子说道。 千北原司点点头,示意男子继续。 “所以,相比较红党,属下更倾向于是重庆方面所为。”男子说道,“特工总部也判断是重庆方面所为,属下是支持这个判断的。” “以你对重庆的了解,说说你的猜测。”千北原司说道。 “基本上不可能是中统。”男子说道,“中统苏沪区几乎被摧毁殆尽,只有徐兆林等少数人出逃在外,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做得如此大事。” “而且,对方竟然嚣张的直接以蝗军宪兵为目标,这很符合军统的行事风格。”男子说道。 “特高课内部有一种分析,有人认为对方的目标是帝国宪兵,刺杀者此前针对陈明初、何兴建的袭击,是为了吸引宪兵过来……”千北原司看了男子一眼,“你怎么看?” “绝对不可能。”男子直接果断说道,“军统虽然也以袭击蝗军为目标,但是,在戴春风的眼中,陈明初、何兴建这样的背叛者,更是他最痛恨的。” “所以,陈明初、何兴建是行刺目标。”千北原司面色阴沉说道,“王鉄沐的手下反叛,杀了人后逃跑,而枪手则继续隐蔽,以增援的帝国宪兵为目标,这是第二波攻击?” “应该就是这样子的。”男子说道。 “巴格鸭落!”千北原司目光狠厉,骂了句。 “以你对军统的了解,能够有这样百步穿杨的枪法的人多吗?”千北原司问道,“或者,你心中有没有怀疑名单?” “上海的军统,现在主要是肖勉的上海特情组,还有就是陈功书的上海区。”男子说道,“肖勉的上海特情组,这个单位一直都很神秘,即便是属下当时也对上海特情组有过研究,却是收获甚微,不过,有一个说法,肖勉的个人武力颇为不俗。” 男子沉吟说道,“属下的理解,这个武力,除了厮杀搏斗能力,肖勉的枪法应该也是不错的。” “所以,你怀疑那个暗中射杀帝国宪兵的人竟然是肖勉本人?”千北原司大惊,同时也是带有雀跃之色,问道。 “只是一种推测,属下并无任何证据支持这个推测。”男子点点头,说道,“只是相比较而言,属下更支持动手的是上海特情组的可能。” “这么说,上海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千北原司问道。 “是的,太君。”男子说道,“实际上,军统上海区也是颇有一些好手的。” 他露出思考之色,“而以我的判断,只有可能做下此大案的人,应以卢兴戈首当其冲。” “卢兴戈……”千北原司思索片刻,却是摇摇头,“倘若是卢兴戈的话,那就还是上海特情组所为。” “什么?”男子惊讶不已,看向千北原司,“太君的意思,那个,那卢兴戈什么时候是肖勉的人了?” …… 与坂本良野以及川田笃人一起在居酒屋喝了花酒,‘小程总’让侯平亮闻了闻,确认了身上的脂粉味实在是难以遮掩,‘索性’便让侯平亮将车子开回了薛华立路的巡捕房。 “你啊,我教你多少次了,茶不是这么泡的。”程千帆嫌弃的驱赶小猴子,他自己亲自上手,然后摆摆手,“去,看老黄那老东西睡了没,喊他来给我捏捏肩。” “帆哥,我也会捏肩的。”侯平亮走了两步,说道。 “滚蛋。”程千帆嫌弃的摆摆手,“老黄是医官,晓得穴道筋脉,穴道阿是能瞎按的?” 他没好气说道,“找你给我按,我可还没活够呢。” 侯平亮这才悻悻地离开,自去寻老黄去了。 …… “对,向下一点。” “就是那里,用点力。” “轻点。” “欸,对对对。” 程千帆舒坦的叫唤着。 “程总,你能别这么叫么?”老黄大晚上被叫来给按摩,本就心气不顺,此时此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黑着脸说道,“这要是被走廊里听到了,且保不准被误会。” 他叹口气说道,“老黄一辈子的好名声岂不是让人误会了。” “就你?”程千帆坐起来,他斜眼看着老黄,一脸嫌弃,“用北方话说,你个老帮菜,想得美。” 说着,程千帆竖起耳朵,似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几步快走来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将正在门外偷听的侯平亮抓了个正着。 “滚蛋!”程千帆气的脸都红了,指着侯平亮骂道,“你给我远离二十米,然后给我看着,任何人不得……” 程千帆气的骂道,“不得偷听长官按摩捏肩。” 说完,‘小程总’咣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侯平亮看到帆哥真的生气了,也是赶紧远离,恢复了自己面对外人时候的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看到侯平亮竟然都被‘小程总’罚站的在走廊里,值夜的巡捕远远看到都直接绕开,不敢再过来。 …… “你觉得?”老黄低声问‘火苗’同志。 “应该没有问题。”程千帆摇摇头,他了解侯平亮,这也是可怜人,自从楼莲香的那个小丫鬟死后,小猴子便好似失去了灵魂,一副冷冰冰的残忍样子,也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才会让人感觉活得像个人了。 “说正事。”程千帆说道,然后他将在春鹤居酒屋,从川田笃人那里获得的情报告知老黄。 “渡边联队?太田悠一!”老黄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程千帆点点头,他知道老黄心中所恨为何。 秦迪同志正是遭遇太田悠一所部围剿,他为了掩护人民群众撤退,主动留下来阻击诱敌,中弹后被太田悠一所捕,然后受尽折磨,坚贞不屈,最终被敌人残忍杀害的。 “那个时候,我对秦迪是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上。”老黄的声音低沉,“我就想,组织上怎么派了这么一个麻瓜来巡捕房……” 他一边给‘火苗’同志捏肩,一边说道,“我现在就想啊,如果有重来,我一定……” “一定好好教导秦迪?” “一定好好骂他一顿,骂他怎么那么笨,打游击都不会,都……”老黄说着,说着,沉默了。 秦迪被捕的经过,他后来是知道的,他知道那不能怪秦迪,这个英勇的布尔什维克战士,以一个人阻击武装到牙齿的敌人一个小队,他做的很好。 “多好的年轻人,活着多好。”老黄长叹息一声。 程千帆沉默了。 是啊,多好的年轻人。 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个被自己打了几巴掌,撵出巡捕房的秦迪,那个早已经化作泥土,与这块伟大的土地融为一体,继续守护这块土地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 “我本来是计划是,将‘玖玖商贸’要运送一批枪支弹药、药品物资的情报也送出去。”程千帆说道,“如此,最好是江苏省委那边能够及时安排我们的队伍打一个伏击,将这批武器弹药也搞到手。” “怎么,‘小程总’要当运输大队长么?”老黄便笑道。 “是有此意。”程千帆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过,在春鹤居酒屋的时候,我就临机决定放弃这个安排了。” “放弃的对。”老黄点点头,“我们的任务是将敌人扫荡的军事情报送出去,其他的都不要节外生枝。” 他正色说道,“这批武器弹药不能出事,一旦出事,且不说你会不会惹来怀疑,就只说一点,这会影响到你在汪填海、楚铭宇那些人心中的地位。” “不仅仅是汪填海、楚铭宇那边。”程千帆说道,“最重要的是,经过此事,我惊喜的发现川田笃人上钩了。” “虽然即便是武器弹药被劫走,也不会影响到川田笃人到手的钱财,不过——”他停顿一下,对老黄说道,“从长远来看,这一笔买卖,必须顺顺利利。” 想了想,程千帆又说道,“方方面面,上上下下,都狠狠咬了一口,也许会盼着这批武器出事,却又都不愿意在自己手里出事,仔细想想,似乎也便没有那个必要。” 他对老黄说道,“总体而言,不出事最好。” 黎明纂是明白人,这是大家的共识,所以也就不至于到货毁灭迹的地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09章 军事情报 赵枢理打开门,将老黄迎了进来。 他看了看外面黑黝黝的夜空,迅速关闭房门。 “有紧急情况?”赵枢理问道。 除非十万火急,老黄轻易不会出现在他这里,一旦被人看到,这就是隐患。 “最新掌握的情报。”老黄没有时间废话,“日军将在三天后展开对苏南东路的扫荡。” “渡边联队将从崑山巴城出发,其中太田悠一的太田大队是突前部队。” 说着,老黄接过赵枢理递过来的纸笔,在纸张上画了日军扫荡路线图。 赵枢理颇为惊讶,因为老黄是用左手写字的,并且写画出来的路线图很工整,字迹也漂亮。 这样写出来的字,不会被人第一时间怀疑是左手写字,只会认为是右利手,如此来和右手写字进行甄别,反而能够帮助撇清嫌疑。 “好,我即刻出门将情报送出去。”赵枢理收起情报,仔细的放好。 他并没有询问为何没有发信号通知他以假扮匡小琴的方式,去张萍那里见‘火苗’同志。 时间紧迫,哪有那么多废话问七问八的。 既然程书记派老黄冒险来见他,自有其这般安排的道理。 地下工作是极其危险的,不是过家家,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服从组织纪律永远是第一位的。 …… 赵枢理今晚没回家,下班前处理了一桩闯空门引发的欺侮妇女的案子,然后索性就直接回租屋了,距离薛华立路的巡捕房实际上并没多远。 约莫二十分钟后,老黄提着裤子,一边系腰带,一边回医疗室,然后又用袋子提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瓶瓶罐罐返回副总巡长办公室。 “一句废话没有。”老黄夸赞赵枢理说道,“真是好‘算盘’。” “能在失联的日子里,硬生生从普通巡捕爬到华籍便衣探长,自有其本事。”程千帆说道。 倘若他先去张萍那里,然后再发信号让赵枢理假扮‘匡小琴’过去‘私会’,这一来一回是需要耽搁不少时间的。 以老黄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去赵枢理的租屋,这是有把握的。 军情紧急,将情报第一时间传递出去,这是第一考虑! “行了,我回家了。”程千帆起身,拿起毛巾擦拭了额头,然后他嗅了嗅身上的草药味道,朝着老黄竖起了大拇指。 吃了花酒的‘小程总’来找老黄捏肩按摩,老黄的中药能帮‘小程总’遮掩身上的胭脂香粉味道,如此,‘小程总’回家便可少了河东狮吼。 小汽车的灯光刺破黑夜,然后是汽车马达的声响。 白若兰便披着外衣出来。 “什么味道?”白若兰一只手捏着鼻子,嫌弃说道。 “工作太累了,找老黄捏肩按摩,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偏方。”程千帆一脸倦色,打了个哈欠说道。 “算你有良心,我还以为你又去哪位妹妹处歇息了。”白若兰哼了一声。 “什么妹妹?”程千帆睁眼说瞎话,“你啊,少听那些风言风语。” “难闻死了。”白若兰一只手捏住鼻子,一只手扇风,忙催促说道,“赶紧洗澡去。” 说着,她接过程千帆的外套,冲着在一旁好似困得不行了,直打哈欠的小栗子说道,“栗子,去给先生放洗澡水去。” “是,太太。”小栗子强打起精神,乖巧的答应一声,接过太太递过来的外套,忙不迭的去忙碌了。 前些天,老爷多次夜宿在那位张姨太处,太太非常生气,好生大闹了一场。 看到无人注意,她低头嗅了嗅外套,除了中草药的味道外,内里还有一股胭脂香气。 小栗子嘴角一扬,先生果然狡猾,骗过了太太,只可惜没有骗过她。 不过,这味道似乎并不是,此前先生在那位张姨太那里留宿沾染的胭脂香水的味道。 似有一种廉价的风尘气息。 …… 西爱咸斯路慎成里六十四号。 “谁?”兰小虎警觉的站在门后,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毛瑟短枪,短枪的保险已经关闭,随时可以击发。 “我,车合林。”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黎老师不是说有些跑肚嘛,我去抓药了。” 门开了,赵枢理将手中拎着的药包递给兰小虎。 既然说抓药,手上必然要有药包,暗号最忌讳的就是空口白话。 “文火煎,最后熬成了梨膏样的糊糊,抹在手上,可以治冻疮。”赵枢理说道。 兰小虎看着这位身穿风衣,戴着礼帽,竖起高高的衣领,并且用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眼睛的同志上了楼,他在背后默默说了句‘谢谢你,同志。’ 上次这位同志来见易军同志,看到他手上冻疮严重,便记在了心中。 …… 易军同志已经惊醒。 听得楼下传来的声音,然后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易军同志整个人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他已经记住了这脚步,来人是‘蝉蛹’同志。 然后,易军同志那刚刚放松下来的情绪,再度紧张起来了。 ‘蝉蛹’同志深夜来访,必然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而且,这种十万火急的事情,必然是糟糕事情,亦或是严峻局面。 好事情也没得半夜来知会的必要啊。 “可是出什么事情了?”易军同志问‘蝉蛹’同志。 “紧急军情。”赵枢理点点头,说道。 易军同志的表情也陡然严肃,“看来敌人是不想让我们过个安稳年啊。” “苏南东路?”他问。 江南局已经向江苏省委发来示警,研判敌人可能会对江南东路进行扫荡,提醒江苏省委和刚成立的‘新江抗’做好准备。 故而,‘蝉蛹’同志一说是紧急军情,他就猜测多半是敌人对江南东路的扫荡来临了。 “是的。”赵枢理点点头,“根据可靠情报,敌人将秘密抽调渡边联队去崑山,然后从崑山巴城出发,沿着崑苏锡一线扫荡。” 赵枢理小心的将情报递给易军同志,“渡边联队的太田大队将是其突前武装,他们的目标直指我们的‘新江抗’。” 易军同志接过情报,认真看。 看到那上面画的日军扫荡路线图,他的眼中一亮。 “这位同志很不一般啊。”易军同志说道。 这路线图非常漂亮,就像是用工尺作业一般,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这位同志有军校学习背景。 他仔细研究着这份重要的军事情报图,间或会询问‘蝉蛹’同志。 “这份情报来得太及时了。”易军同志高兴说道,“江南局此前也向我们发出预警,现在能够如此明确掌握敌人的扫荡计划,这对于人民群众以及新江抗的生命、财产安全来说,对于我们反扫荡,都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握着‘蝉蛹’同志的手,郑重说道,“‘蝉蛹’同志,我代表江南局对敌情报部,代表江南东路的同志们,谢谢你们的辛苦努力。”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蝉蛹’同志说道,他表情严肃,“敌人扫荡在即,情报要尽快送出去。” “放心,我会及刻安排的。”易军同志点点头。 忽而,他问‘蝉蛹’同志,“这个太田大队,他们的大队长就是那个太田悠一?” “正是此人。”‘蝉蛹’同志点点头,“太田大队一直都是江南东路日军扫荡的急先锋,这支日军可谓是每个人都沾染了国人的鲜血,一个个都恶贯满盈。” “这些血债,每一笔每一笔,我们都牢牢记在心中,都会和他们算清楚的!”易军同志表情严肃说道。 ‘蝉蛹’同志来得快看,去的也快。 “部长,这是那位同志抓的药。”兰小虎上来,手中拎着药包,高兴说道,“说是煎了后,抹在手上可以治疗冻疮。” “要谢谢同志哥啊。”易军同志点点头,说道,“记得明天再煎药。” “不用了。”兰小虎摇摇头,说道,“我的冻疮没事,下次有同志去队伍上,麻烦他们帮我带给田重,他的手比我的手还喜欢生疮。” “既然是拿给你的,你就用吧。”易军同志说道,看到兰小虎不明白,他便表情严肃,指点说道,“城里的地下同志拿来的东西,只能在城里使用,这药包要是拿到乡下,是会出问题的。” 此前有同志送给从乡下来城里的同志一包点心,后来那位同志暴露、牺牲了,敌人在他家中搜到了那包舍不得吃的点心。 包点心的牛皮纸是有店招印在上面的。 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送点心的那位同志身上,最终导致那位同志被捕牺牲。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是,我知道了。”兰小虎认真点头,说道。 看着兰小虎离开,易军同志的神情有些哀伤,田重同志已经在去年年底的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江苏省委、上海市委向队伍上输送了不少同志,其中一部分同志已经前仆后继牺牲在这场伟大而艰难的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中了! 他低头看手中的情报,若有所思。 这位同志竟然能够获得日军即将进行扫荡之绝密军事情报,这殊为不易啊。 莫非这是一位已经打人在日军内部、亦或是能够接近日军的重要情报机关的同志? 摇摇头,易军同志没有再继续就此事进行猜测,虽然他也很好奇,只是,猜测过多也并非好事。 …… “豆腐!” “热气腾腾的豆腐!” 九贺佑一挑着豆腐担子,行走在辣斐德路。 “太太,宝小姐前天还说想吃豆腐了,要不我出去买点。”小栗子走过来,向白若兰请示说道。 “去吧,多买点。”白若兰点点头,“等周小姐来了,告诉她晚上吃豆腐鸡蛋菜馒头。” “是。”小栗子取了公中的钱,急匆匆出去买豆腐。 程千帆打着哈欠下楼,“小栗子做什么去了,急匆匆的?” “买豆腐。”白若兰说道,“这个小丫头是个有心的,还记得小宝前两天说要吃豆腐。” 程千帆神情微动,收到了妻子言语中的暗示,他点了点头,“不错。” 这就是他昨晚没有去张萍那里留宿的原因。 一旦日本人得知其对苏南东路的扫荡情报泄露,必然会秘密展开调查。 所有有可能知道该军事情报的人都有被调查的可能。 尽管他得知该情报,是通过川田笃人这个私下里的渠道,也许敌人并不会掌握到该情况。 但是,他依然不得不防。 倘若他昨晚为了和‘匡小琴’女士见面,选择继续去留宿张萍处,这看似没有什么,但是,在随时随刻都在秘密监视他、熟悉他的小栗子眼中,也许未尝不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地方: 以程千帆对妻子白若兰的态度,他不太可能在白若兰刚刚大发雷霆的情况下,依然‘顶风作案’留宿张萍处。 而他选择回巡捕房,找老黄捏肩按摩,以草药遮掩在春鹤居酒屋沾染的胭脂香粉味道,这是符合‘小程总’的一贯技俩的。 而且,他也笃定自己的这个小伎俩会被小栗子发现。 这个小丫鬟对于程府先生、太太之间因为外室姨太太而发生的争吵,实际上是颇为关切的,甚至可以用‘津津有味’来形容。 在某方面关注,势必会在另外的方向上放松、疏忽。 这种细节上的考量和谋划,素来是程千帆最重视的。 他一直信奉一个观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而这个蚁穴,就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实际上在某些时刻却可能引来致命威胁的细节。 …… 清晨的上海,有些雾蒙蒙的。 江南水网密布,为了严查抗日分子利用水网往来,日伪军在各水路卡口设卡拦截、盘查。 一艘乌篷船远远的,慢慢悠悠的驶来。 “划过来。” “说你呢,过来,接受检查。”两名伪军士兵双手端着长枪,冲着乌篷船呵斥。 这呵斥声引来了拦截卡点的其他伪军的注意,一名在此卡点驻点的日军士兵也探出脑袋,看向远处的乌篷船。 “付大哥,怎么办?”正在划桨的姚大力低声问棚子里的付邦偁。 付邦偁也是不禁皱起眉头,“别慌。” 说着,他将藏在毡帽里的情报取出来,塞进了鞋底的缝隙里,然后又故意将鞋底踩在准备好的一泡屎上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10章 悔罪与成长 “从哪里来,去哪里?”伪治安军举着中正式步枪,枪口对准乌篷船里的船夫,大声问道。 “老总,姚家洼人,进城走亲戚,现在回姚家洼。”姚大力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应答,回应说道。 “走亲戚?”连树平打量着乌篷船,突然大声喊道,“乌篷里还有人,出来。” “出来,不然开枪了。”说着,他的枪口对准乌篷,同时冲着身旁的同伴喊了声,“大器。” 路元器立刻一拉枪栓,喊道,“出来,不然开枪了。” 说着,他扭头冲着卡舍里喊了句,“班长。” “老总,老总,别误会,别误会。”付邦偁慌里慌张的从乌篷里连滚带爬出来,然后抬头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却是吓得脸都白了,“老总,别开枪,别开枪。” “说,刚才做什么呢?”连树平枪口抬了抬。 “不知道哪个伢崽子在舱里拉了泡屎,一下子踩上面了。”付邦偁苦着脸说道,一边说,一边就弯腰脱下脚上的布鞋,举着布鞋上的大便,“老总看,你说这倒霉催的。” “真是踩到屎了。”路元器看了一眼,对连树平说道,说着还用力吸了吸,“滂臭滂臭的。” 连树平面色露出犹疑之色,打量着船上的两人。 “老总,行个方便。”姚大力说着,从裤裆里摸出一个褡裢,倒出来,却是十几枚镍币,犹豫了一下,将两枚镍币偷偷藏在手里,然后将剩下的镍币放回褡裢,将褡裢扬手扔过去。 路元器一把接过褡裢,也不嫌弃褡裢是从裤裆里掏出来的,将褡裢里的镍币倒出来,数了数,“平哥,一共才一块一。” 说着,将镍币放回褡裢,褡裢塞进兜里,手指着姚大力,“手里还有呢。” 姚大力便露出为难之色。 “嘿,我说你——”路元器骂了句,枪口再度抬起来,对准姚大力。 …… “嚷嚷什么呢。” “班长,没什么,两个进城走亲戚的穷鬼。”路元器扭头对王班长说道。 “懂规矩吗?交了过路费,就让他们滚蛋。”王班长骂骂咧咧说道,“咋咋呼呼喊什么,老子还以为有情况呢。” “走吧。”路元器摸了摸兜里的褡裢,然后喊了一嗓子。 “谢谢老总。”姚大力忙不迭道谢。 付邦偁也是连连抱拳作揖。 “等一下。”就在这个时候,连树平忽然出声阻止。 然后他小跑两步走到王班长身边,“班长,这两人有可疑。” “嗯?” “哪有两个大男人来城里走亲戚的。”连树平说道,“难得有机会来城里走亲戚,谁家不带着家里婆娃娃。” 说着,他瞥了一眼乌篷船,“最不济也可在城里亲戚家多吃两口饭。” 王班长点点头,他两步走上前来,手中拎着半截竹竿,就用那竹竿指着两人,“哪有两个大老爷们一起走亲戚的?” “回老总的话,没敢让婆娘跟着。”付邦偁赶紧说道。 “为啥?” “一路上有太君。”付邦偁说道,声音也小了一些,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三个伪治安军面面相觑,然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回答,真他娘的有道理。 “怎么了?”一个声音传来。 三人皆是赶紧立正。 “三哥。” “炮哥。” “连长。” 三个人对彭家桥的称呼各自不同。 王班长便走到彭家桥身边,捂着嘴巴耳语一番。 “你们是姚家洼的?”彭家桥看了一眼乌篷船上的两人,问了句。 “回老总的话,我是姚家洼的,他是堰桥的。”姚大力点头哈腰说道。 “堰桥的?”彭家桥看过去。 付邦偁赶紧点头,弯腰作揖。 “还是个文化人呢。”彭家桥哈哈大笑。 “上过两天私塾。” “堰桥村口有一口井,我记得那口井蛮灵的,说是喝了井水能延年益寿。”彭家桥说道。 “老总怕是记错了吧。”付邦偁一脸茫然,“村口没有井啊,倒是后庄有一口老井。” “嘿哟,那真是记错了。”彭家桥呵呵笑着,然后冲着王班长说道,“放行。” 连树平张了张嘴,就要说话。 却是看到彭家桥头也不回的走回卡舍,却是忙不迭的去陪日本兵喝酒去了。 想到连长那‘彭三炮’的绰号,却是终究不敢触怒火爆脾气的连长,只能和路元器一起用力拉起用竹木结构横跨在河道里充当的水门。 …… 有惊无险的过了水门,付邦偁和姚大力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说说你的判断。”付邦偁坐在乌篷舱里,从竹篓里翻出一个竹罐,取了一些烟叶,用废报纸卷着吸。 “敌人的军事素养很一般。”姚大力说道,“付大哥你弯腰去脱鞋子的时候,那两个伪军都没有阻止。” “唔。”付邦偁熟练的卷起了一支烟,沾了口水粘好,然后从灶下取了一根树枝,点燃了烟卷,猛抽了两口,露出满足的神色,“确实,他们的防备不是那么专业。” “不过,那个伪军确实是难缠。”姚大力想了想说道,“如果不是彭三炮好糊弄,这次真的有点麻烦。” “彭三炮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付邦偁摇摇头,“堰桥的村口确实是没有老井,他那么说话,一般人只会顺着他的说法。” “敌人确实是太狡猾了。”姚大力也是后怕不已,付大哥的姥姥家就在堰桥,对堰桥很了解,不然的话,真的可能出大问题。 …… “王珂。”彭家桥扯着嗓子喊道。 “连长,你叫我。”王班长颠颠儿跑来。 “太君喝醉了,你看着点,一会太君八成会口干,你注意着端茶倒水的。”彭家桥打了个酒嗝,说道。 “是。” “行了,我回去了。”彭家桥摆摆手,“盯着点,别光想着捞钱,那些苦哈哈有个屁钱。” “晓得嘞。”王班长满脸堆笑送走了彭家桥。 一个小时后。 房门被轻轻敲响。 正在家中睡得鼾声四起的彭家桥睁开了眼睛,他悄悄来到门后。 “谁?” “是我,老井。” 彭家桥将房门打开,一个人闪身进来,随后房门便迅速被关上。 …… “今天我本可以不出面的。”彭家桥对坐在对面的男子说道,“路元器虽然喜欢勒索点钱财,不过,这人秉性不坏,他会放行的。” “问题又出在那个连树平身上?”男子皱眉,问道。 “是的。”彭家桥点点头,“这个人很有些小聪明,而且死心塌地当汉奸。” 他表情凝重,“这样的人,平实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冷不丁就会坏事。” 男子也是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也是露出凝重之色,“就以这次来说,你本可以不出面的,现在你出面了,这就有可能在将来成为一个隐患。” “那倒不至于。”彭家桥摇摇头,笑着说道,“我‘彭三炮’虽然是个莽人,却也是有小聪明的。” 说着,他便将自己用言语试探、甄别的经过,讲给对方听。 “这也太惊险了。”男子摇头,“倘若那位同志不知道堰桥的情况呢?” “那就活该了。”彭家桥冷冷说道,“任何编造的身份,都绝对不能是凭空乱讲的,自己首先要熟悉相关情况,不然的话,那个假身份就会成为埋葬自己的最直接的坟墓!” 男子看向彭家桥。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这种文化水平。”彭家桥说道,“是‘大表哥’以前对我说过的。” “那也太惊险了。”男子苦笑一声,“如果那位同志真的……” “他知道的。”彭家桥却是笑了。 男子愣了下,看了彭家桥一眼,然后却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追根问底。 …… 安徽,泾县,云岭。 几名新四军战士正在练习骑洋车子。 “很好,骑的很好。”一个年轻的新四军战士,俨然是老师一般,正在教导其他战友练习。 战士们发出轻松欢快的笑声。 这笑声感染了正在一旁看他们骑车子的将军,他那严峻的面容上也终于多了几分笑容。 “司令员,江南东路的形势非常严峻啊。”一名戴眼镜的干部走到男子的身后,忧心忡忡说道。 “敌人是想要趁着江抗北上,江南东路空虚的时机,将还在摇篮中的‘新江抗’扼杀。”司令员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这次反扫荡,对于江南东路的同志们来说,将是一次非常严峻的考验。” “这是一次浴火的淬炼,我们人民抗日武装,是打不垮,剿不灭的,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司令员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江南东路的老乡们,那帮畜生可是无恶不作啊。” …… “陈司令!”就在这个时候,方才在教授战士们骑洋车子的年轻新四军战士,一扭头看到了司令员,高兴的跑过来。 司令员打量着年轻的战士,皮肤比很多战士要白一些,头发黑亮,一样的是那火热昂扬的精气神。 “小鬼,你教的不错呦。”司令员说道,“咋个会骑洋车子的?” “陈司令,您不认识我了?” “你是?小林正男?”司令员仔细看了看,惊讶说道,“是你呦,你现在中国话说的啷个好哟。” “陈司令,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光荣的新四军战士了。”小林正男骄傲说道。 “好啊,我要祝贺你啊。”司令员指了指远处正在练习的战士们,“你还是他们的小老师呢。” “大家让我指挥指挥。” “不是指挥,是指点指点。”司令员纠正说道。 “是。”小林正男羞赧的笑了,就像是被老师指出错误的学生。 “我记得你说过要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司令员说道。 “是的,我要参加奥运会的骑车比赛。”小林正男说道,“那位余畅同志对我说,等打跑了日本侵略者,再消灭了日本帝国主义军阀,解放了全日本,和平降临后,我也就可以参加奥运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憧憬的笑容。 “很好嘛。”司令员高兴的点头,“消灭帝国主义,赢得和平,这是我们中日两国爱好和平的人民共同的目标。” “嗯,我希望这一天早日来到。”小林正男点点头,说道,“解放全日本,日中一家亲。” 他笑着说道,“战士们说,我参加奥运会,他们会为我加油的。” “你参加奥运会,我也给你加油助威。”司令员哈哈大笑,他关切问道,“你们敌工部的日本朋友,都像你这样开心吗?” “也不是。”小林正男摇摇头,“加贺能活每天夜里偷偷哭泣。” “是有人欺负他?”司令员表情严肃问道。 “不是,大家对我们都很好。”小林正男说道,“加贺能活是长崎人,他被征兵后,妻子在家带两个孩子,他的妻子生病后没钱医治死掉了。” “两个孩子呢?” “加贺能活的妻子治病欠了一些钱,五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被债主抓走抵债了。” 司令员沉默了,他看着小林正男,“小林,日本帝国主义发起的这场侵略战争,也给日本人民带来了苦难啊。” “我为我以以前的无知和愚昧,为以前的侵略罪行感到羞愧,我为我的国家感到羞愧。”小林正男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用纸张折叠的千纸鹤,“只是,我依然爱着我的国家……” 他有些苦恼,“但是,我知道在国内,很多民众受到帝国主义蛊惑、蒙蔽,他们是狂热的支持这场战争的。” 他看着司令员,“我有时候会觉得日本人都该死,都死了最好。” “但是,我是爱我的国家,爱我的同胞的啊。”小林正男露出难过的神情,“我为自己这种极端的思想感到惶恐和难过。” “这正是我们要消灭日本帝国主义,消灭日本军阀的原因,他们对日本人民实行了奴役和思想控制,让日本人民成为了帝国主义的魔鬼帮凶。”司令员身边的新四军干部出声说道,“只有当红色的旗帜飘扬在富士山山顶的时候,便是日本人民新生的开始。” 司令员看了身边的干部一眼,自从刘波同志说了一次将红旗高高飘扬在富士山山顶之后,这句话便为很多战士喜欢,以至于整天挂在嘴边了。 正在练习骑洋车子的新四军战士呼喊小林老师,小林正男向司令员恭恭敬敬的鞠躬,然后跑开了。 一名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模样的女子,在不远处咔嚓按下了快门。 新四军军装的日本反正战士,正在教导穿着缴获的日军军大衣的新四军战士骑自行车,他觉得这个画面很有意思。 “去,让那位同志将胶卷交出来。”不远处,一直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的一名新四军军官说道。 “是!”一名战士敬了个礼,跑过去索要胶卷。 “方干事,为什么?”新四军军官身旁的战友问道。 “这样的照片一旦流传出去,会被反动派利用,他们才不会理会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只会极尽造谣之能事,会百般来抹黑我们。”方木恒表情严肃说道,“这样的谣言,我们甚至可能百口莫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11章 不情愿(【禛言】盟主加更2下\/4) “老师,学生真的是百口莫辩啊。”程千帆苦笑一声,辩解说道。 今村兵太郎把他叫过来,询问与重庆方面秘密取得联系、尝试接触谋求共同对付红党之事的进展。 却是从宫崎健太郎的口中得知,他这边竟然还没有和重庆方面取得联系。 今村兵太郎大为生气,直接将宫崎健太郎一顿训斥。 “说。”今村兵太郎冷冷说道。 “学生按照郑卫龙留下的联络方式,已经向郑卫龙的人发出了接头暗号了。”程千帆解释说道,“只不过,这好些天过去了,却并未收到有关人员的回应。” “没有回应?”今村兵太郎皱眉,说道。 “确实是没有回应。”程千帆点点头说道,“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这个人还在不在上海了。” 他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揣测,“亦或者,这个人是否可能已经被抓了,甚至早就已经死掉了?” 今村兵太郎看着自己的爱徒苦恼的样子,也是心中一动。 自己是了解健太郎的,健太郎也许确是太过重视钱财,做事情也不可能没有私心,但是,宫崎健太郎对他素来恭敬,言听计从,可谓是一片赤诚。 所以,宫崎健太郎说没有收到郑卫龙的手下的回应,这必然是真实情况,健太郎是不会欺瞒他的。 而且,宫崎健太郎说的这几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甚至可能性很大。 无论是岩井公馆,七十六号,还是宪兵队,特高课,乃至是包括‘三井公馆’这样的特务机关,一直都对反日分子秉持高压态势,动辄抓人审讯、处决。 故而,这个人因为某种原因被抓,乃至是已经被杀,这都是可能的。 而且,很可能即便是抓捕、处决了此人,帝国这边都并不掌握此人的真正姓名和身份。 至于说不在上海? 那就意味着此人可能已经潜逃了。 “郑卫龙就留给你这一个联系方式?”今村兵太郎皱眉,问道。 “舒大明因为特高课的‘鲟鱼计划’的原因,这个人已经随同铃木庆太一起回重庆了。”程千帆说道。 他摇摇头,“我能够随时联系上的只有这个舒大明,现在舒大明不在上海,只能采取现在这种被动的联系方式。” 听到宫崎健太郎这么说,今村兵太郎也只能无奈摇头。 “再等等吧。”今村兵太郎说道,“我这边也会安排下去,看看在押或者是处决的犯人中,是否有这么一个符合身份者。” “恐怕很难查。”程千帆并不太看好今村兵太郎的这种查勘方式。 “先查一查再说吧。”今村兵太郎也是有些头痛,他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你昨天和良野以及川田家的少爷一起?” “是。”程千帆点点头,“楚铭宇要收买梁宏志手下的绥靖军第一师师长黎明纂,想着搞点武器弹药,楚铭宇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学生找川田少佐帮忙。” “这是汪填海的意思?”今村兵太郎立刻问道。 虽然军方内部普遍对汪填海较为轻视,但是,外务省方面对汪填海还是颇为重视的,就以今村兵太郎来说,他作为日本国研究汪填海的知名外交官,就非常清楚此人投靠日本对于整个战事的积极而长远的影响。 故而,对于汪填海的动向,今村兵太郎是颇为关注的。 “陈春圃签字同意的。”程千帆回答说道。 “陈春圃啊。”今村兵太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人是汪填海的那位颇为强势的太太的子侄辈,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陈氏的意志,而那位汪夫人在很多时候是能够决定汪填海的意志的…… “周凉此前一直将汪填海政权的行政院副院长职务视为囊中之物。”今村兵太郎说道,“现在周凉败给了楚铭宇,此二人现在的关系一定很糟糕吧。” “楚铭宇说,周凉挖苦说陈氏是后宫干政,用了‘椒房之害’来形容。”程千帆笑着说道,“那位汪夫人很生气,似乎是在期待楚铭宇给周凉难堪。” “勾心斗角,乱七八糟。”今村兵太郎说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面带笑意的。 对于日本来说,汪氏政权就是一个傀儡政权,而即便是傀儡政权,也是要提防的,一个内部团结的傀儡政权是不符合大日本帝国的利益的,他是乐于见到汪填海的手下重臣们内部不和的。 “汪填海政权正在积极运作其所谓的还都南京计划。”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你最近有时间就多去拜访楚铭宇。” “老师的意思是,希望我将来要去南京任职?”程千帆惊讶问道。 “或许是去南京,或许是留在上海。”今村兵太郎说道,“这都可以,但是——”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有一点要争取做到。” 程千帆立刻作恭敬聆听状。 “你要进一步提升你在汪氏政权内部的权利和地位。”今村兵太郎语重心长说道,“楚铭宇这个人,是没有能力做好行政院副院长的,这意味着他必须更大力气,甚至是更肆无忌惮的提拔亲信,这是你的机会。” “学生明白了。”程千帆认真点点头。 今村兵太郎看着宫崎健太郎,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老师?”程千帆不解的看着今村兵太郎。 “健太郎,我能相信你吗?”今村兵太郎忽而问道,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宫崎健太郎。 “老师,老师您竟然说这样的话。”程千帆的脸上先是错愕,然后是震惊,最后是面孔涨红,这是生气,然后是羞愤的潮红,最后还有几分茫然,“老师这么说,这是逼学生去死啊。” 说着,他直接下跪,泪水也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土耳其手工编织地毯上,摔得四分五裂。 “好了,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今村兵太郎叹口气,“我若是不相信你,便不会与你说这些事情了。” 程千帆这才转涕为笑,“老师,请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学生会被吓到的。” “你胆子不是一向很大么?”今村兵太郎没好气的瞪了宫崎健太郎一眼,“汪填海方面,不日会择地与梁宏志、王克敏方面会谈——” 程千帆面不改色,作倾听状,看到今村兵太郎停顿看过来,他便疑惑问道,“不是四个月前刚在南京举办过三方会谈么?” “有些事情,梁宏志、王克敏再三推诿拖延,也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候了。”今村兵太郎说道,“汪填海等不及了。”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也跟着楚铭宇一起,随行参加这个三方会谈?”程千帆立刻明白今村兵太郎的意思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多多少少露出了,那没有能够成功掩饰住的不情愿的表情。 ps: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求推荐票,拜谢。 第912章 汉奸的下场 “怎么,你不情愿?”今村兵太郎皱眉问道,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宫崎健太郎神色中的不情愿。 “老师,不是我不情愿。”程千帆便露出被看破心思的尴尬之色,强自辩解道。 然后被今村兵太郎深邃的目光所逼视,‘宫崎健太郎’不敢在老师面前撒谎,只得讪讪说道,“老师,南京之行,学生直到现在还在后怕不已。” 今村兵太郎立刻便明白了。 宫崎健太郎指的是汪填海的车队在南京遭遇刺杀之事,当时宫崎健太郎与楚铭宇在一起,他们的车子也是枪手的伏击目标,宫崎健太郎还在伏击中中枪,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死里逃生。 故而,宫崎健太郎这是害怕了。 今村兵太郎便有些生气,自己这个学生啊,聪明、机灵,尊师重道,素来是真诚待人,不过,确实是有些过于爱惜性命了。 看到今村兵太郎那失望和生气的目光,宫崎健太郎赶紧解释说道,“老师,若是为添皇陛下效死,学生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只是,这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方式……” “行了。”今村兵太郎打断了他的解释,表情严肃说道,“健太郎,这不是做生意的讨价还价,这是命令。” “哈依!”听得今村兵太郎这般说,看到今村兵太郎严肃的表情,上一秒钟还在试图争取的宫崎健太郎,也即刻表情认真,他恭恭敬敬说道。 这正是今村兵太郎对这个学生颇为喜爱的原因,宫崎健太郎对他的一片赤诚,不仅仅体现在物质上,更体现在这种令行禁止的表现上。 不管宫崎健太郎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对于某事的不情愿态度,但是,只要他这边下达命令,宫崎健太郎绝对会毕恭毕敬的听令行事的。 “程千帆的日文不错,又是楚铭宇所信任的子侄辈。”今村兵太郎说道,“楚铭宇选择带你去参加第二次三方会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他看着宫崎健太郎,“不仅仅如此,你也要在楚铭宇面前表露出渴望加入出访团队的强烈意愿。” “老师,这会不会令汪填海方面认为我别有用心?”程千帆皱眉说道。 “能够参加汪填海的出访团队,这本身就是非常不错的资历。”今村兵太郎说道,“你有了南京之行,现在再度随团,这更是双重资历。” “我明白了。”程千帆思忖说道,“对于程千帆来说,他的年纪是他继续往上爬,是他在汪填海政权谋取更高权势的最大劣势,所以,他才格外珍惜这种难得的镀金机会。” “镀金?”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这个词用的很准确,对于程千帆来说,他就是在抓住这样的镀金机会,这很合理。” “学生明白了。”程千帆点点头,思考说道,“以程千帆在楚铭宇心中的地位,他要是主动表态要随团,楚铭宇应该不会拒绝。” “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怀疑什么,主动大胆的表现。”今村兵太郎说道,“你在楚铭宇那里,就是要表现出一个亲近楚铭宇,同时也愿意利用这份关系热衷于向上爬的年轻人的形象。” “哈依。”程千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学生此前做事,会担心一些行为可能引起怀疑,所以有些畏首畏尾。” “不仅仅是畏首畏尾,这要是做生意,你绝对比任何人都有精神。”今村兵太郎打趣说道,他鼓励自己的学生,“别人害怕被怀疑,你害怕什么?帝国自然不会怀疑你,至于说汪填海那边,你表现的越是坦然,越是符合程千帆的身份和年龄。” 他对宫崎健太郎说道,“你甚至可以表现的更加急切一些。” “汪填海政权成立在即,年轻人渴望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这没什么问题。”今村兵太郎说道。 “哈依。”宫崎健太郎心悦诚服的看着老师,“老师教导的是。” …… 程千帆乘坐小汽车离开今村兵太郎的时候,常启楠正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黄浦路的柏油马路上。 对于联络人发出的联络暗号,他就如同将脑袋埋进沙堆里的鸵鸟一般,假装没看到。 然后,他依然还是害怕被军统袍泽找上门,索性便辞了原先那份虽然薪水微薄、但是做得还算舒心的工作,找了现在这份有些忙碌的新活计。 他现在是黄浦路上的《黄浦时报》的文字编辑,每天盯着文稿看,还要挖空心思的写鼓吹汪氏之和平建国的文章,虽然薪水还算丰厚,只不过确实是太累人了。 主要是心累。 常启楠也没想到自己新找的这份工作,竟然是为汪伪摇旗呐喊—— 《黄浦时报》竟然是一个汉奸报纸,是汪氏之喉舌林伯生所控制的很多家汉奸报社之一。 常启楠不为自己选择当逃兵而羞愧,但是,他还是无法做到挖空心思吹捧汪氏,为汪氏之所谓和平建国的卖国行径鼓吹。 所以,他心累,再加上工作量较为繁重,所以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眼睛蛤掉咯?”李浩一个急刹车,他摇下车窗冲着这个险些被车撞的冒失鬼骂道。 常启楠横穿马路险些被车子撞到,此时此刻也是后怕不已,挨了骂的军统逃兵自知理亏,更不敢还嘴,忙不迭的作揖道歉。 “行了,浩子。”程千帆瞥了一眼,说道。 险些被撞到的冒失鬼,两眼无神,一看就是太过疲倦了。 “看着路。”李浩又指着冒失鬼骂了句,这才摇上车窗,在其他两辆已经停下来、以拱卫姿态随时准备支援的保镖车辆的保护下,再度开车上路。 常启楠忽而觉得有些悲哀。 他认出来方才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小程总’的座驾。 自己累死累活,为汪伪张目呐喊,还险些被汉奸程千帆的车子撞到,还被程千帆的狗腿子骂。 种种这些,都令常启楠心中不舒服,更有悲哀怆然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这个军统逃兵,渴望过安稳日子,却发现这安稳日子并非那般容易的。 还好,还好。 常启楠安慰自己,最起码不用提心吊胆的,不必担心被人破门而入抓走,然后被拷打审讯,最后尸体如同死狗一般被扔在某个乱葬岗暴尸。 他一遍又一遍的这般对自己说: 还好,还活着,真好。 砰! 砰砰砰! 几声枪响,常启楠吓了一跳,他甚至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枪。 他抬头看,就看到距离自己很近的一个男子挨了枪,身体向后仰面倒下。 枪手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撤离,这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几步走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子身边,非常淡定的一枪打爆了男子的头颅。 随之又从身上取出一沓传单样的东西,直接向空中抛洒。 然后枪手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开,没入乱哄哄、尖叫着的人从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有传单落在死者的脸上,纸张吸收了血液、脑浆后,就如同泡馍吸收了滚烫的汤汁,传单上的字也被渐渐濡湿、浸透,不过,周遭其他的传单上的字眼,却是清晰可为旁证。 常启楠捡起地上的传单,看到场面赫然写着: 汉奸的下场。 后面竟还有署名—— 军统锄奸,上海区好汉留!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13章 分赃 “陈功书动作频频啊。”程千帆听了李浩的汇报,思忖说道。 他的车队刚刚经过黄浦路没多久,黄浦路就响枪,有人被打死。 对于个人安全殊为重视的程千帆,自然非常重视,安排浩子去打探情况。 死者叫武玉山,是一个经济汉奸。 此人开设了一家名为开福的粮行,与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狼狈为奸,大肆强行搜刮、低价买进老百姓手里的粮食,以兹资敌,属于民间民愤不小的铁杆汉奸。 “上海区应该是早就盯上了武玉山。”李浩说道,“这是提前踩好点了,等到人出现,直接开枪,杀了人就走。” 他很佩服上海区的这个行动人员,“他甚至还上来冲着脑袋补枪,然后才不慌不忙的离开。” “通知下去,加强戒备。”程千帆想了想说道。 “是!”李浩说道。 帆哥在外的形象就是怕死的,军统近些天‘凶焰滔滔’,帆哥素来亲日,担心自己被军统盯上,这是非常合理的。 至于说上海区是否会选择以帆哥为下一个刺杀目标,李浩认为可能性不大,戴老板已经三令五申不得对租界高级官员动手,想必陈功书应该不至于违抗军令。 不过,浩子却是有过一种推算: 倘若陈功书知道帆哥就是肖勉,很难说陈功书是否会假装不知道,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杀了法租界的‘小程总’。 总之,帆哥说要加强戒备,李浩定然好生去做,即便是心中有些不一样的看法,他也会绝对听从的。 对于帆哥的安全保护工作,之于李浩来说,他只会担心保护工作做得不够好,绝对不会对于加强戒备表示不满。 …… 刘霞看着‘小程总’那浩浩荡荡的车队,难掩惊讶。 “黄浦路的刺杀是冲着你去的?”她问道。 “应该不是。”程千帆摇摇头,“死的是开福粮行的武玉山。” “还好,还好。”刘霞拍了拍胸脯,旋即又笑了,“看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军统的目标呢。” “只是我当时刚好经过黄浦路。”程千帆说道,“确切的说,枪响的时候,距离我至多一华里。” “你怀疑对方也可能本来是以你为目标的?”刘霞秒懂。 “说不好啊。”程千帆摇摇头,“许是看我这边戒备森严,贼不走空嘛。” “那也不对,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刘霞微微颦眉,指了指程千帆那荷枪实弹的保镖队伍。 除了手持毛瑟短枪外,还有两个保镖背着长枪,一副如临大敌,随时会将枪带卸下,投入战斗的姿态。 “后备箱还有捷克式轻机枪呢。”程千帆笑了说道,“我怕吓到人,让他们收起来了。” 他与刘霞边走边说,“要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人来攻打行政院副院长官邸呢。” 刘霞便伸手打了程千帆一下。 …… “日本人那边都谈妥了?” “基本上妥当了。”程千帆点点头,“五十支日式三八式步枪,十柄日制南部十四手枪,十箱手榴弹。” 刘霞手中握着一柄小巧的水果刀,只见刀尖在苹果上飞舞,很快,一整个苹果皮便出现在刘霞的手中。 程千帆也不说话了,瞪大眼睛看,露出叹为观止的神情。 “一个基数的弹药。”他从刘霞的手中接过苹果,咔嚓咬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还有医用酒精、医用药棉、止血绷带等少量配给。” 说着,程千帆竖起根手指,“总计三万五千银元。” “没有水分?”刘霞似笑非笑,问道。 “换做是其他人,我多咱得报价四万银元,先捞五千银洋在手。”程千帆摇摇头,“三万五千银元,一毛钱没多报。” 看着程千帆那清澈的眼神,刘霞点点头,“信你了。” “本来应该是三万银元能搞定的,不过,日本人年前要下乡扫荡,宪兵司令部的库存枪支被借调了。”程千帆看了看四周,嘴巴凑上前,窃窃说道,“这批武器,是从士兵手里调借出来的。” “士兵手里?”刘霞一惊,然后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不会出什么篓子吧。”刘霞担心问道。 “怕什么。”程千帆摇摇头,“你不说,我不说,日本人更不会说。” “真是难以想象,日本人竟然……”刘霞依然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神情,啧啧称奇。 “日本兵也要吃饭,也要赚钱的。”程千帆微笑着,他看着刘霞,“霞姐,我可是把自个儿囫囵送到你手里了,能不能喝口热汤,就看霞姐你愿不愿意心疼小弟了。” “呸。”刘霞便啐了程千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百支三八式步枪,二十支南部十四手枪,手榴弹、医药物资若干,两个基数的弹药。”刘霞拿出纸笔计算,“总计两个加强排的武器弹药、医药物资。” 她抬头看了程千帆一眼,“原先的预算是八万银元,现在尚有一万银元的缺口。” “陈主任那边的六万……”程千帆沉吟说道。 “不能动。”刘霞摇摇头。 陈春圃的三万银元,汪夫人的三万银元,这是红线,决不能触碰。 “那就只有委屈咱们自己了。”程千帆苦笑一声,“八万银元,还剩下四万五千银元。” “是九万银元,还剩下五万银元。”刘霞说道,“一万银元的缺口,我们去找陈主任,应该问题不大。” 程千帆点点头,自然不会去问少了的那五千银洋的事情。 “姐姐可还算公平?”刘霞微笑问道。 “霞姐阿沙力。”程千帆竖起大拇指。 五万银元,楚铭宇三万银元,程千帆一万两千银元,刘霞自己八千银元。 再加上方才漂没的五千银元对半分,也就是程千帆是一万四千五百银元,刘霞是一万零五百银元。 这便是刘霞给出的分配,她主动拿最少的那一份。 刘霞莞尔一笑,“你忙里忙外的,出力最多,姐姐自不能让你最吃亏。” 程千帆就那么的看着刘霞,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发呆。 “怎么了?” “我不如霞姐多矣。”程千帆忽而轻轻叹息一声。 “这样,楚叔叔还是三万。”他看着刘霞,轻声说道,“我和霞姐,我们一人一万五。” 刘霞便露出惊讶不解的神色,看着他。 “拿货价是三万银元。”程千帆露出羞赧且惭愧的神色,“霞姐对我这般好,小弟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好意思昧下那五千银元。” 刘霞便瞪圆了美眸,然后忽而笑了,小拳头捶了程千帆一下,嗔了他一眼,“唔就晓得咛只滑头精。”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14章 陆军军官训练团 “记住了,是四个加强排的武器弹药和医药物资。”刘霞边走边说。 “晓得嘞。”程千帆微笑说道。 陈春圃和汪夫人直接截留的六万银元,那可是真金白银的,不能说这笔钱只是在账目上走一圈就当不存在。 “我进去看看秘书长是否得闲。”刘霞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是刘霞先进去向楚铭宇通个气,最起码先让秘书长定心,晓得其有多少肥肉入口。 须臾。 刘霞笑颜如花出来,“秘书长请‘小程总’进去。” “调皮。”程千帆下意识就要摸刘霞的头,被刘霞瞪了一眼,只得讪讪收回。 刘霞噗嗤一笑,妩媚的看了程千帆一眼,扭着腰肢走在前面。 “秘书长。”刘霞将清单递给楚铭宇,“四个加强排的武器弹药和医药物资,千帆已经谈妥了。” 楚铭宇扫了一眼清单: 武器弹药、物资采购,总费用十五万银元。 “有一万元的缺口?”他问道。 “是。”程千帆点点头,“日本人似乎正在谋划清乡扫荡,库存的武器弹药也很紧缺。” 他解释说道,“也正因为此,价随行市,所以有些超支预算了。” “做得不错。”楚铭宇微微颔首,“千帆,这次你辛苦了。” “楚叔叔给侄儿机会,让侄儿有机会为和平建国大业略尽绵薄之力。”程千帆谦逊说道。 楚铭宇正色说道,“为了和平建国大业,此些开销皆来自民脂民膏,每一分每一厘都需用在刀刃上。” “是。”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千帆必将牢记秘书长教诲。” “我听刘霞说,一万的差额实际上也是紧紧巴巴的。”楚铭宇笑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虽我不允许你上下其手,不过,跑腿费总要有的。” 他将清单递还给刘霞,“见了陈主任,请他酌加五千银元。” “是。” “谢谢楚叔叔。”程千帆没有拒绝,微笑说道,“我早就想着,楚叔叔不会让侄儿白忙活一场的。” “你个门槛精。”楚铭宇哈哈大笑,“你方才说日本人要清乡扫荡?” “是。”程千帆说道,“所以行价高了。” “唔。”楚铭宇点点头,“这种情况下还能搞到武器,你那个日本朋友不错。” 他对程千帆说道,“这种关系好好好维护。” “侄儿省得。” 楚铭宇看着程千帆,忽而问道,“巡捕房的工作忙不忙。” “要说不忙,总有公务缠身的时候,要说忙的话,侄儿在巡捕房也算经营有方,手下人也算尽力。”程千帆思忖说道,“倒也有偷闲时光。” “我记得你是读过军校的?”楚铭宇问道。 “是。”程千帆点点头,“侄儿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期步兵科,只是后来因为祖父身体不好,特许肄学归家。” “唔。”楚铭宇点点头,“常凯申虽然把国家搞得一团糟,对乡人还是颇为照顾的。” “侄儿犹记得,祖父殡葬之时,汪先生特遣人送的挽联。”程千帆目露感怀之色,“‘为国为民,顾公千古’。” 他的眼眸有些泛红、潮湿,“祖父尝言,汪先生乃翩翩君子,矢志革命,最有孙先生风骨,得汪先生此一言定论,祖父定是开心的。” “我记得,我记得这件事。”楚铭宇也是感慨点头,“你也很不错,坚定选择追随汪先生,想必顾公得知,九泉之下也当瞑目了。” 程千帆咬着嘴唇,眼眸泛红,直点头。 …… “在军校时候,课业如何?”楚铭宇问道。 “考评多卓优。”程千帆腰杆挺直,顾盼神飞说道。 楚铭宇看到他眉宇间的神采,不禁暗暗点头。 “很好。”楚铭宇说道,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去吧,你们去见陈主任,将情况向他汇报。” “是!”程千帆心中好奇,他不明白楚铭宇为何突然问那些,不过,既然楚铭宇止住话题不再说,他也只得先在心中按下此事。 …… “浩子,挑好路大路,不赶时间。”程千帆瞥了一眼闭上眼睛休憩,精致妩媚的脸上爬上倦色的刘霞。 “是。” 车行约莫三分钟后,刘霞小手掩住嘴巴,轻轻打了个哈欠。 “霞姐且需好生照顾好自己。”程千帆说道,“我那里有西洋参,下次带来给霞姐补补身子。” “就是缺觉而已。”刘霞又打了个哈欠,说道。 “最近事务很繁忙么?”程千帆心中一动,关切问道。 “还都在即,什么事情都挤在一起了。”刘霞说道,“别的不说,那么多单位,光是为他们安排办公场所,这就已经让人焦头烂额了。” 她说的是目前挤在上海的新政权的各部门。 尽管还都南京还有些时日,不过,新政权各部门的框架早已经搭好,而各方势力更是疯狂朝各部门安置人手。 此些部门、单位,人员众多,事情驳杂,需要的办公场所更是何其多。 上海的房租又非常昂贵。 光是安置这些单位的办公处所,就已经让楚铭宇这个未来的行政院副院长焦头烂额了。 而作为楚铭宇的亲信助理,刘霞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苦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南京有齐全的配属居处。”程千帆宽慰说道,“届时还都南京,各部委、单位各归各建就是了。” “希望如此吧。”刘霞叹口气。 她对此也并不觉得乐观。 日军占领南京后,迅速接管了国府的机关。 现在,国府原来各机关所在地,基本上都被日本人占据。 届时新政权还都南京,必然需要让日本人腾屋子的。 不过,也正因为想到这一点,刘霞才颇觉头大不已。 让日本人给他们腾屋子,这事情光是想想,就不那么值得期待。 …… “上午的时候,秘书长刚刚陪同汪先生去江湾视察。”刘霞忽而开口说道。 “江湾?”程千帆错愕,他看着刘霞,不知道刘霞为何突然主动向他透漏汪填海的行踪。 “(国)党的六大胜利闭幕后,汪先生曾经在党内中常委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刘霞说道,“汪先生提出了要组建忠于党国,忠于主席的军队的重要指示。” 听到刘霞提及‘汪先生’,程千帆的表情恭敬且认真。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根据汪先生的亲自指示,中央陆军军官训练团在江湾成立。”刘霞说道。 程千帆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表情愈发严肃,严肃中同时流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汪先生亲任中央陆军军官训练团团长,叶黄陂将军担任教育长,郭启玲将军任教育处长,黄日奇先生为总务处长。”刘霞说道。 “吴树清将军为办公厅主任,张岩将军为总队长,柳集聚将军为副教育长。” 她每说一个名字,若是注意到程千帆对此人似不太了解,便停下来讲点一番。 程千帆目露感激之色,他知道霞姐这是在指点他。 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则是鄙薄不已。 刘霞所说的这些人,皆是行伍出身的宿将,且多资历很高。 譬如说,担任副教育长的柳集聚,此人是北洋出身,早年在北洋陆军第八混成旅和第十四师任职,民国二十四年的时候就加入国民军第二军,任团长。 此后,因围追堵截长征的红色武装有功,卓升将星,第二次淞沪抗战爆发后,柳集聚还率部在上海参战,上海沦陷后此人据说就去了港岛。 程千帆却是没想到这么一位北洋宿将,什么时候竟然悄悄潜回了上海,并且还投靠了汪填海。 不仅仅是柳集聚,刘霞提及的这些在汪填海的中央陆军军官训练团任职之人,多是北洋出身,亦或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出身的宿将。 这些人早已经被历史所淘汰,无兵无权,现在倒是攀上了汪填海的高枝,摇身一变再度粉墨登台。 程千帆‘消化’了刘霞讲点的这些大人物,他露出思索之色,忽而神情微动,“霞姐,秘书长方才忽然问我军校履历,这是……” “汪先生视察了军官训练团,对于军官训练团学员的表现,精神风貌颇为满意。”刘霞说道。 程千帆便盯着刘霞看,似乎是要确定一下刘霞所说的‘颇为满意’是真话,还是戏谑之言。 “是真的满意,别乱想。”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 第一期陆军军官训练团的学员,多为柳集聚将军前往北平招收的“在乡军人”入团,编练为学员队学员,另外还招一批中学程度的知识青年入团,为学生队学生。 汪先生对于军官训练团的表现很满意,尤其是由中学程度的知识青年入团编练的学生队学员,其精神面貌和各项素质表演,都令汪先生眼前一亮。 “汪先生勉励学员、学生,希望大家以挚诚之心相信三明主义,追随和平建国路线,在将来承担保卫国家人民,保卫胜利果实的重任。”刘霞说道。 说完,刘霞看着程千帆,似笑非笑。 程千帆懂了,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理解猜测,“霞姐,楚叔叔不会是让我也进这个军官训练团吧?” 说着,他摇摇头,“霞姐,在你面前,弟实话实讲,我是不想带兵打仗的。” …… 听得程千帆这般说,刘霞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小程总’在上海滩,尤其是在法租界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并且和日本人关系亲近,还有秘书长照拂,可谓是大权在握,香车美女为伴,生意更是做得飞起,赚的盆满钵满。 习惯了享受的‘小程总’,又岂会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去军营里搅马勺? “不是叫你真的去带兵。”刘霞说道,看到程千帆狐疑的神情,刘霞也是被逗乐了,她噗嗤一笑,小拳头轻轻打了程千帆一下子,“你若是不愿意带兵打仗,秘书长又岂会强令你?” “这倒是。”程千帆点点头,“楚叔叔待我如亲子。” “秘书长的意思是,汪先生非常重视军官训练团。”刘霞说道,“将来新政权的军官,乃至是未来将星,将多半出自此训练团。” 她看着程千帆,“江湾陆军军官训练团之于汪先生,就如同黄埔之于常凯申。” “这么比喻,帆弟你明白了吧。”刘霞说道。 “小弟又不傻,自然明白。”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只是弟着实不愿意带兵打仗。” 他的眼神清澈且真诚,“霞姐,无论是重庆方面军队,还是红党新四军,并不易对付……战场上的枪子可不挑食。” 程千帆正色说道,“弟还年轻,不想犯险。” “你个没良心的弟弟。”刘霞瞪了程千帆一眼,“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她冷哼一声,“霞姐还能害你不成?” “我料霞姐也不舍得我犯险。”程千帆郑重其事点点头,却是挨了刘霞一个白眼。 “秘书长与军务并不通晓,在军方也并无亲信之人。”刘霞说道,她看到程千帆欲言又止,便伸出手指点了点程千帆说道,“放心,秘书长也没想过让你带兵打仗。” “秘书长身边,也就你一个知兵的,他也不舍得放你去战场。”刘霞说道。 程千帆闻言,思索着,然后点点头。 刘霞这话,看似是矛盾的。 作为楚铭宇身边少有的‘知兵’的亲信,按常理说应该放到军队里,最好是直接掌握一定兵权,如此才好帮助楚铭宇稳固权势。 不过,这种谋划并不适合楚铭宇。 “秘书长不会去揽军权,甚至不愿意去碰军权。”刘霞说道,她压低了声音,“即便是汪夫人是支持秘书长的,她也不会同意秘书长触碰军权的。” 刘霞没有说汪先生的看法,汪夫人的看法就是汪先生的看法。 程千帆微微点头,他不得不赞叹,楚铭宇确实是非常清醒之人,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能触碰。 行政院副院长若是还想着去触碰军权,此乃取死之道也。 “所以,楚叔叔的意思是?”程千帆思忖问道。 “门面。”刘霞言简意赅,说道,“秘书长需要一个门面,一个表明心迹的门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16章 运输大队长‘小程总’(【禛言】盟主加更3上\/4) “‘白杨’同志,你身处龙潭虎穴。”易军同志关切叮嘱,“万要多加小心。” “我省得。”‘白杨’同志点点头说道,他起身给易军同志倒茶,“今天程千帆和刘霞来汪公馆拜访了陈春圃。” “可是有什么异常?”易军同志问道,他知道这应该便是‘白杨’同志约他见面要谈的事情了。 “或者是程千帆那个汉奸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他问道。 “程千帆与南京维新政府的绥靖军第一师师长黎明纂攀上了关系。”‘白杨’同志说道,“汪填海这边便打算利用这个关系,以程千帆的私人名义给黎明纂送年礼的方式,试图拉拢黎明纂。” “绥靖军被称为梁宏志的御林军,是梁宏志的亲信部队,汪填海拉拢黎明纂是在为所谓的还都南京做准备。”易军同志说道,“这个情报很重要,对于我们了解和掌握这些汉奸派系内部的斗争,以及针锋相对的做出部署是很有帮助的。” “程千帆是楚铭宇的人,刘霞是陈春圃的亲信助理,所以我推测这件事楚铭宇与陈春圃联手推动的,刘霞和程千帆具体负责执行。”‘白杨’同志说道。 “这说明楚铭宇与陈春圃走的越来越近了。” “是的。”‘白杨’同志点点头,“陈春圃是陈曼玉的娘家人,楚铭宇实际上也属于陈系的,他们两个是天然的盟友。” “有一点。”‘白杨’同志思忖说道,“楚铭宇虽然也颇受汪填海和陈曼玉的信任,但是,行政院副院长的位子已经殊为顶格了,倘若楚铭宇还试图染指军权的话,即便是汪填海再怎么信重他,也会起疑心的。” “所以,楚铭宇明明可以私下里利用程千帆的私人关系去拉拢黎明纂,他却主动找上了陈春圃。”易军同志微笑说道,“不仅如此,听你所讲,应该是楚铭宇将这件事的主导权交出去了。” “确实如此。”‘白杨’同志点点头,说道,“楚铭宇这个人,很聪明。” 他看着易军同志,“为了拉拢黎明纂,陈春圃是下了本钱的。” 说着,他便将自己从清单上看到的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的数据告知易军同志。 “四个加强排的装备,全日械长短枪,手榴弹,两个基数的弹药。”易军同志沉吟说道,“尽管并没有轻重机枪这样的重火力,这也已经算是不错的手笔了。” “还有酒精、药棉、绷带等医药物资。”‘白杨’同志补充说道,“这个也许对于在南京的黎明纂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是,我们的人需要。” “你这是盯上这批武器物资了?”易军同志笑着说道。 “我的意思是,队伍上能不能想办法将这批物资劫了?”‘白杨’同志说道。 易军同志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点燃一支烟卷,起身踱步。 “知道这批武器物资什么时候运发,通过什么途径运往南京吗?”易军同志停下脚步,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白杨’同志说道,他想了想,“根据我的推测和判断,这批物资的运输,应该还是由程千帆来负责的。” “我关注过程千帆这个汉奸。”他继续说道,“事实上,别看程千帆只是法租界的巡捕房的一个副总巡长,在汪伪政权的大大小小汉奸中并不起眼。” 他对易军同志说道,“但是,这个人的能量不小。” “就以这件事来说。” “即便是陈春圃,他想要搞到四个加强排的日制武器,实际上都并非那么容易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将这些武器运到南京,沿途有那么多的日军哨卡检查,并且是瞒着梁宏志方面,偷偷送到黎明纂手里。”‘白杨’同志摇摇头,“只说运输这一点,陈春圃尽管也有办法,但是,绝对不如程千帆做得更稳妥。” “你指的是程千帆和日本人的关系。”易军同志点点头,“这位‘小程总’的玖玖商贸,可谓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甚至有情报显示——” “——这位‘小程总’的生意,日本人是有分参与的,所以,即便是日本人那边,对于玖玖商贸的生意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可以用‘保驾护航’来形容的。”易军同志接过‘白杨’同志递过来的洋火盒,划了一根洋火,将熄灭的烟卷点燃。 “如果是程千帆来负责运输这批武器物资,你认为他会走哪条路?”易军同志问道,“水路?还是陆路?” 四个加强排的武器弹药,两百杆三八式步枪,四十柄南部手枪,还有手榴弹、医药物资,这对于物资匮乏、武器短缺的队伍上来说,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别的不说,相比较在与敌人的战斗中消灭敌人、缴获武器弹药要付出的代价相比,从程千帆这么一个‘生意人’的手里,在运输途中劫走武器物资,显然更加划算,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更大。 “不好说。”‘白杨’同志摇摇头,“这样,我想办法打探一二。” “可以。”易军同志点点头,“不过,切不可刻意打听,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考量。” “明白。”‘白杨’同志点点头,他明白易军同志的意思,这种打探方式,就是‘听到什么、碰到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主动去打听,这种打探情报的方式属于被动式的,优点是安全第一,缺点就是如果运气不好,无人提及某件事、没有机会碰到相关情报文件的话,那是什么都打探不到。 “程千帆和黎明纂搭上关系,看来应该是此人上次去南京期间的事情了。”易军同志说道。 “可能性极大。”‘白杨’同志点点头,“程千帆这人极为好财,汪伪政权建立后,大小汉奸粉墨登场、抢占势力,南京方面各方面都会有新的变化,程千帆这种有背景的‘生意人’是不会放过在南京发财的机会的。” 他对易军同志说道,“一有消息,我就即刻通知组织上。” “决不可强求。”易军同志表情严肃,语重心长说道,“这些武器弹药、医药物资固然重要,你的安全却是更重要。” 他郑重说道,“别说是四个加强排的装备了,即便是一个加强团来换你‘白杨’同志,那也是金不换。” “我晓得的,我会注意的。”‘白杨’同志也是表情严肃说道。 他喝了口茶水,忽而微笑说道,“这次,若是顺利的话,我们也许要感谢运输大队长‘小程总’。” “他算什么运输大队长。”易军同志笑道,“我们要感谢汪伪政权,感谢楚铭宇和陈春圃。” “希望汪大队长能比常大队长更慷慨。”‘白杨’同志微笑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17章 阳澄湖 无边无际的芦苇荡,散落在珍珠一般的湖湾水岸。 阳澄湖北岸。 消泾村。 村口的一个简陋的茶房,这是类似于上海滩的老虎灶,茶房的主家会烧好了热水,卖给那从水上还家的船民乡客,间或还会卖糍粑、炸果之类的乡下小食。 在淅淅沥沥的冬雨中,一艘乌篷船从芦苇荡中划出来。 姚大力看了一眼村口破旧码头的破旧茶房,冲着付邦偁点点头,“付大哥,前面就是珍珠茶房了。” 珍珠茶房,不是因为茶水里有珍珠,而因为茶房的女主家叫珍珠。 芮珍珠是消泾村人人称赞的贤惠媳妇,做事情从不偷懒,照顾婆婆,带孩子,侍奉丈夫样样都做得令人称道。。 就是经营这茶房,茶水也从来都是烧开的,从不糊弄人,遇到有囊中羞涩的乡客,还会免收茶钱。 “珍珠大姐。”姚大力高声呼喊。 说着,他将乌篷船停靠在岸边,拴好,跳下船。 付邦偁也下了船,他跟随着姚大力进了茶房。 …… 芮珍珠听到有人喊,她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人的声音有些陌生。 这不禁让她心中提高了警惕。 “珍珠大姐,来一壶热茶。”姚大力说道。 正在忙碌的芮珍珠看了姚大力一眼,确认这个人确实是不认识的。 她顺手在围裙上揩拭了水渍,笑着说道,“大兄弟来咯,这是从哪来啊?” “姚家洼。”姚大力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拿起桌子上不知道谁剩下的半壶温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罗二哥呢,出船了?” 芮珍珠一愣:“姚家洼来的?” 姚大力微笑道:“我找罗二哥。” 芮珍珠恍然:“你是找孩他爸吧,我家男人姓卢。” “芦苇的芦?”姚大力问道,“还是芦花鸡的芦?” “客人这是欺负妇道人家不识字吗?”芮珍珠就笑了,“咱也不知道芦苇的芦是哪个,不知道芦花鸡的芦是哪个。” “珍珠大姐不识字?”姚大力故作诧异,“哎呀,是我记差了,我还以为开着茶房,要算账的,定然是要识数的。” “不识数也能算账的。”珍珠大姐笑着说道,说话间拎着水壶上来给两位客人倒茶水。 …… “我家男人排行老三,不是老二。”芮珍珠纠正说道,似乎是对于这个非常在意。 “是我弄差了。”姚大力赶紧道歉。 “没得关系。”芮珍珠这才说道。 “还请珍珠大姐告诉卢三哥。”姚大力压低声音说道,“芦花鸡跑丢了。” “跑哪去了?” “掉堰桥的老井里了。” “你们是?”芮珍珠激动问道。 “我们从上海来的,奉江苏省委的命令。”姚大力指了指付邦偁,“这位是冯同志,我们有重要情报要见罗克敌同志。” …… 听到对方这么说,芮珍珠的心中这才彻底放心。 相比较暗语,这位同志能够指出来队伍上现在是罗克敌同志在领导,而并非是解学仁同志,这只有非常了解队伍的情况的地下党同志才知道: 江抗北上,组织上以留在阳澄湖养伤的伤病员指战员、战士们为框架成立了新江抗。 新江抗刚刚成立的时候,确实是以解学仁同志为领导的,不过,解学仁同志伤势很重,缺粮少药的,身体情况很糟糕,所以,解学仁同志亲自任命罗克敌同志来代理指挥。 不过,在对外方面,依然宣称是解学仁同志为队伍上大领导。 故而,当听到这位同志指名道姓要见罗克敌同志,芮珍珠便知道不会有错了。 芮珍珠同志喊了自家娃娃去引着两位同志进村。 付邦偁一进屋,就看到了正挣扎着要坐起来的同志,他的眼眶不禁泛红。 “阿海!”付邦偁来到床边,握住了阿海的双手,神情激动说道。 …… ‘小程总’穿着笔挺的高级警官制服,在一众保镖的护卫下,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和走廊,径直上了二楼,来到了早已经预定好的包间。 约莫几分钟后。 川田笃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在一名身材粗壮的男子的陪同下,也来到了春风得意楼。 “杜少爷,程总已经在雅间了。”李浩在春风得意楼的门口迎接。 川田笃人微微颔首,示意李浩头前带路。 豪仔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迎宾。 他注意到川田笃人进门后,先是用余光扫视了一圈大厅环境,然后微微颔首。 而川田笃人身边的船木直哉的脸上则一直是温和谦逊的笑意,乖乖跟在川田笃人的身后,不时地说上一两句话,引得川田笃人露出笑容。 “船木君,久仰大名。”程千帆主动与船木直哉握手。 “程先生,你的大名,船木可是如雷贯耳啊。”船木直哉一脸正色,说道,“今日有幸得见,程先生果然如同传闻中那般风采俊秀啊。” “笃人少爷说船木君天生有一张巧嘴,我本是不太信的。”程千帆轻叹一声,“今天见到船木君,我才知道‘如沐春风’这个词是多么美妙,古人诚不我欺。” 宫崎健太郎与船木直哉寒暄的时候,川田笃人慢条斯理的品茗,吃着小点心。 那是宫崎君与船木直哉这个大阪商贩之间的交际,他是不会参与,也不屑参与的。 程千帆朝着川田笃人投向一丝感激之色。 对于川田笃人这位贵族少爷来说,他能够屈身将船木直哉带来引荐给宫崎健太郎,已经可以说是非常珍重宫崎健太郎这个朋友了。 川田笃人微微一笑,与他而言,贵族少爷有钱分,这是应该的,他现在做的这些,则是出于朋友之义。 至于说船木直哉,他更是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川田笃人愿意带他来见程千帆,这件事本身就是对于这位大阪贫苦商贩一种恩赐和提携。 当然,船木直哉最高兴的还是可以借此机会,和法租界的这位大名鼎鼎的小程总搭上线。 程千帆贪财好色的名声在外,而在船木直哉的眼里,贪财的‘小程总’可是整个上海滩法租界黑市生意的翘楚之辈,是浑身都会散发金色光芒的豪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脑子嗡嗡的 本来应该还有至少两千字的。 今天带老婆去产检,医生说是子痫前期,很凶险,紧急住院了。 实在是太突然了,离预产期还有差不多五十天呢。 我忙的团团转,医院那边安顿好,晚上从医院回来后,马不停蹄的,女儿的功课要辅导。 整个人现在脑子都嗡嗡的。 向各位大大道个歉,少的两千字,一定尽快补上。 第918章 阿海:我运气一向很好 “怎么了?”程千帆看了李浩一眼,“发什么呆呢?” “帆哥,这个船木直哉竟然真的倒卖武器。”浩子惊叹说道,“那可是他们手里吃饭的家伙事。” “武器没了,可以报战损,上面会补充下来的。”程千帆说道,“在大阪人的眼里,只有金钱才是最亲的。” “真的想不到在日军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李浩摇摇头,啧啧称奇。 他看着帆哥,“帆哥,这个船木直哉可得保护好,别被上海区那帮家伙给干掉了。” 程千帆哈哈大笑,对日本人恨得咬牙切齿的浩子竟然说出这番话,着实令他觉得可乐。 当然,这也说明浩子进步了,脑子里也不仅仅只有恨意和杀敌,他显然也看出了船木直哉这种日本军人的特别之处和有用之处。 …… “大阪人?”老黄先是一愣,然后也是笑出声来,“那这位船木直哉出门要小心碰上仙台人。” 程千帆哈哈大笑。 他知道老黄说的是典故。 这件事还是他去年当作‘趣事’,讲给老黄听的。 去年九月份,苏俄与日本在诺门坎发生战事,大阪师团和仙台师团受命奔赴战场。 仙台师团接到命令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赴诺门坎前线,然后很快就死伤惨重败下阵来。 而第四师团暨大阪师团在接到命令之后,突然全体士兵开始装病,一个个声称自己头疼脑热、拉肚窜稀。 一时间,大阪师团的医院里人满为患。 气的师团长严令各联队长亲上医院,穿上了白大褂,亲自坐镇医务室,检查每一个抱病士兵的病情,并且下令要严惩消极怠战者。 如此,大阪师团的士兵们眼见得装不下去了,这才慢悠悠的出发。 不过,“睿智”的大阪士兵们对行军规则的使用到了极致严苛的程度。 他们每天严格控制行军时间,只有等到派出的侦察兵发出安全的信号后,才会慢吞吞的出发,然后行进一段距离后就会休息,美其名曰保存体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这还不算,停下来吃饭休息的时候,他们还会设置路障,甚至还会拉起铁丝网,美其名曰防备苏俄偷袭。 然后上路前,又会收好路障,将铁丝网回收,哪怕是一厘米的铁丝也绝对不会丢弃,理由是本国资源匮乏,绝对不可浪费资源。 然后,还会有一些‘大病初愈’的士兵掉队,于是乎,会有士兵主动留下来照顾掉队的士兵。 就这样,本该四天急行军走完的路程,大阪师团行进了八天,却还在路上呢。 然后,他们就接到了日本与苏俄签署了停战协定的消息。 随之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掉队的大阪师团官兵突然生龙活虎一般,迅速跟上了队伍。 所有人高唱着军歌,急行军奔赴战场。 待抵达已经停战的前线后,急行军后‘精疲力尽’的大阪师团官兵,一个个痛苦的大吼大叫,还特别找到伤亡惨重的仙台师团的士兵抱怨: 都是你们这些仙台的废物没有能够拖住苏俄人,以至于战争结束,他们错失了好好教训苏俄人的机会! 程千帆在今村兵太郎那里看到的外务省的内参文件上的描述,本就伤亡惨重,悲伤哀鸣的仙台人几乎要气炸了—— 仙台的士兵和大阪人打起来了。 然后,养精蓄锐的大阪士兵把仙台人狠狠收拾了一顿。 打完之后,大阪人还不忘记挖苦仙台人,说这就是仙台人废物的证据。 这件事闹到挺大,大阪师团和仙台师团就此结下了梁子。 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因为整个诺门坎前线只有姗姗来迟的大阪师团阵容齐整,士兵精神面貌更是绝佳。 维护颜面和稳定军心,日本军方甚至还捏着鼻子写一篇宣传报道:《我无敌皇军第四师团威武而归》,里面大肆渲染了大阪第四师团的英勇和忠诚! 而大阪人则四处向其他师团吹嘘,他们是多么的强大,只可惜无缘一战: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 “船木直哉这条线,要维护好。”老黄说道。 他想了想,笑着说道,“这样的日军军官,是有利用价值的。” 程千帆此时露出思考之色,表情也变得严肃,“你说,我们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和船木直哉接触。” “我们这边没钱。”老黄言简意赅。 “先不说钱的事情。”程千帆说道,“就说这种可能性是否存在?你觉得危险性大不大?” “不好说。”老黄摇摇头,“要说对日本人,对这个船木直哉的了解,你比我更透彻。” 程千帆皱起眉头,他也没有什么把握。 船木直哉愿意倒卖军火给他,这里有一个关键点,这些武器弹药是输送给南京的绥靖军的,这些伪军属于日军的友军。 这并不意味着船木直哉愿意和抗日武装做生意。 “那就只有改头换面了。”程千帆思忖说道。 “即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也不成。”老黄说道,“按照你所说,这个船木直哉是贪财的,要从他手里搞到武器弹药、医药物资,这并非小数目。” 他看着程千帆,“组织上没有那么多经费。” 然后他递了一支烟卷给程千帆,“程书记,你的钱是你的钱。” 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是不承担向组织上输送经费的任务的,而且无论是‘翔舞’同志还是‘农夫’同志早就严令过,不允许他们,尤其是不允许‘火苗’同志向组织上输送钱财。 用‘翔舞’同志的话说,组织上是很困难,但是,困难是暂时的,是能够克服的;搞情报的,专注搞情报,做生意赚钱的,专注于做生意,大家各司其职。 “我晓得组织纪律。”程千帆点点头说道,他思索片刻,说道,“这件事暂时保密,不过,在合适的时机,可以让‘算盘’同志将情报传给易军同志。” 他微笑着,“就说程千帆当初给黎明纂搞的那些武器弹药,来源于日军内部倒卖军火。” “可以。”老黄点点头,如果只是透漏一些情报给江苏省委方面,这倒是无妨,至于说江苏省委会如何考量和利用这个情报,自有江苏省委做主张。 “等年后。”程千帆想了想,提醒说道,“我估摸着年后吧,陈春圃就会让人放出风声来。” “离间计?”老黄说道。 “阳谋吧。”程千帆说道。 …… 阳澄湖。 消泾村。 “连长,这是江苏省委的付邦偁同志。”阿海从床上坐起来,倚靠着土胚墙壁,向罗克敌介绍说道。 “付邦偁同志,欢迎欢迎。” “罗连长,久仰大名。” 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付邦偁带来了日军针对我新江抗,针对江南东路的扫荡计划。”阿海说道。 “罗队长,这是省委的易军同志让我转交给你的。”付邦偁从鞋底里取出了情报,递给了罗克敌。 “看来我们江抗在江南的艰苦斗争,已经被敌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罗克敌爽朗一笑,他扬了扬手中的情报,“整整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渡边联队扫荡江南东路,敌人这是要一口吞掉江南东路的抗日火种啊。” “易军同志提醒队伍上要格外重视太田大队。”付邦偁说道,“其大队长太田悠一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在江南大地上制造了多起血案。” “这个太田悠一作战很有头脑,很擅长包抄和偷袭。”阿海在一旁补充道。 罗克敌看了阿海一眼,“你对这个太田悠一似乎比较了解?” “我的一位战友就是牺牲在太田悠一的屠刀下。”阿海说道。 罗克敌点点头。 虽然阿海的语气平静,但是,他能读懂阿海眼里的悲伤。 “渡边联队从崑山巴城出发扫荡,我们这里几乎必然是首当其冲的。”罗克敌沉吟说道,“我们做一个假设,假设太田悠一所部兵锋直指这里……” 说着,他看向付邦偁,“当务之急就是要疏散消泾村的父老乡亲们。” “省委也是这个意思。”付邦偁点点头,“尽管新江抗驻地消泾村很隐秘,但是,不排除有汉奸走狗暗中窥伺。” “是啊,现在提前收到情报,队伍上可以转移,但是,敌人会恼羞成怒。”罗克敌正色说道,“我们要防备敌人制造屠杀,以老百姓泄愤。” “我们不能将人民群众的安全,寄托在敌人有可能有人性这种近乎天方夜谭的事情上。”阿海沉声说道,“队长,我支持疏散群众,坚壁清野。” 说着,阿海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更加舒服一些,“阳澄湖湖面广阔,芦苇密布,天然就是藏兵、躲灾的好所在。” “有道理。”罗克敌同志点点头。 事实上,阳澄湖以及周边的特殊地理环境,正是队伍上选择在此驻扎的一个重要考虑。 “这样,我一会去见老解,就如何疏散群众,转移伤员同志们做一个紧急预案。”罗克敌说道。 “队长。”阿海看着罗克敌,忽而开口说道,他的表情是严肃的,“我留下吧。” 罗克敌皱起眉头,看着阿海。 “队伍里还有四个重伤员,因为伤势严重是无法随同大部队一起转移的。”阿海沉声说道,“我留下来,带领战士们进芦苇荡……” 他的表情是无比严肃的,“队长你放心,我对周边的水域已经摸透了,只要有我在,一定能将战士们照顾的好好的。” “我不同意。”罗克敌摇摇头,他指了指阿海,“你也是重伤员,我的阿海同志!” “最起码我的手脚都在,两只眼睛都还在。”阿海笑了,说道。 罗克敌沉默了。 他知道,阿海说的没错,尽管阿海在上次的战斗中身中两枪,还在与敌人的白刃战中挨了刺刀,但是,阿海现在不算重伤员—— 那四名重伤员,有两个战士各瞎了一只眼,还有战士没了手脚。 他也知道阿海为什么这么说,在反扫荡中,要求作战部队拥有遭遇战情况下快速突围的能力,而若是队伍里有重伤员,这毫无疑问会极大的迟滞队伍的行进速度和突围能力。 而且,客观的说,将重伤员妥善隐蔽,反而是一种很好的保护。 “乱弹琴!”罗克敌说道,“五个人,七只眼睛,八只手,九双脚,我是不可能放心的,别说是我了,老解也不可能同意的。” “放心,一条乌篷船,我们都在芦苇荡里,敌人根本抓不到。”阿海还在争取,“河里有鱼虾,有水菜,实在不行还有芦苇根,饿不死,渴不到。” “敌人来势汹汹,一旦搜山检水,还是有很大几率发现你们的。”罗克敌说道。 “队长放心,我运气一向很好的。”阿海说道。 付邦偁看了阿海一眼。 …… 曹宇向不远处停在路边的黄包车招了招手,黄包车夫跑到跟前。 “沧州饭店。”曹宇说道。 黄包车在前面跑着,一辆汽车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的热闹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跟着。 “你们说,曹组长这次会遇到危险吗?” 小汽车里,胡四水左手在把玩右手大拇指戴的玉扳指,轻笑一声说道。 “应该不会吧。”董正国笑道,“这次是曹组长自己亲自带队,我们都没有和他一起行动。” 陈明初、何兴建等人在兆丰总会袭击事件中遇难,据说,远在南京的苏晨德闻听此事,并且听闻曹宇也在兆丰总会遇袭现场,且是侥幸逃过一劫后,南京的这位苏主任说了一句话。 ‘曹宇妨主’,就是这么一句话,很快就从南京传到了上海这边。 本来众人也只是当做闲趣谈笑,然后不知道是谁历数了曹宇昔日的老上司,乃至是他在行动中的临时配属长官的遭遇后,众人都沉默了。 有那一条条人命在,以至于当年曹宇被日本人抓捕后,受刑不过供出了其当时的长官汪康年,那都已经不能算妨主了。 要知道,当年开森路大案,‘铁血抗日团’伏击了特高课,当时曹宇是跟随日本人行动的,他当时的两个日本长官都死了,而曹宇竟然只是缺了半只耳。 这可是连日本人都‘克死’了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19章 ‘意外收获’ “队长,曹组长已经入住沧州饭店。”手下向胡四水汇报。 “开的哪个房间?”胡四水问道。 “二零四房间。” 胡四水看了董正国一眼,“董老弟可有什么要问的?” “翟兄弟,曹组长可有什么口信送出来?”董正国问道。 “曹组长说,不必管他,我们这边做我们的。”翟茂祥说道。 “也好。”胡四水点点头。 说着,胡四水一摆手,“把纪培带过来。” 很快,一个鼻梁上粘着胶布的男子被带来了。 “胡队长。”纪培点头哈腰,“董组长。” “你说陈处长要你盯着沧州饭店,仔细想想,有没有更加具体的交代?”董正国问道。 陈明初、何兴建等人在兆丰总会门口遇刺,李萃群坚定认为王鉄沐涉嫌反叛谋刺,派遣马天悛调查此案。 而私下里,李萃群则安排胡四水和董正国联手秘密调查此案。 也就在这个时候,陈明初的手下纪培进入到了两人的视线。 纪培报告了一件事,陈明初生前要他秘密监视沧州饭店,旦有异常举动,要即刻向他汇报。 一开始,胡四水对于这个情况是既重视,又不重视。 重视的原因是,他推测这应该是陈明初发现在沧州饭店有抗日分子活动,所以安排手下秘密监视。 如此,陈明初已死,这个似乎快要成熟的果子,那就是他胡某人的了。 不重视的原因是,他并不觉得这件事和陈明初遇刺之案有什么关联。 不过,董正国在盘问了纪培后,得到一个细节情况: 陈明初再三叮嘱纪培,即便是发现沧州饭店有什么异常,也只能向他本人汇报,绝对不可向其他人透漏半点口风。 发现线索,要吃独食,故而瞒着其他人,这在特务机关内部并不罕见。 只是,董正国仔细思索后,却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到了陈明初这个级别,已经没有多少人能抢他的功劳了。 此事,陈明初根本不必担心太多,他只需要提前与李副主任,乃至是与丁主任打个招呼,这件案子就不会有其他人去触碰。 也就是说,陈明初根本不必如此神秘。 而最重要的是,经过董正国的扩大盘问,并无其他弟兄受命秘密监视沧州饭店。 如此,这便是有问题的了。 倘若是重要目标,亦或是重要情报,陈明初最正确的选择是增派人手,全方位监视沧州饭店,而以陈明初那神神秘秘的态度,显然他是非常重视此事的。 而事实上呢,陈明初却又只安排了纪培一个人秘密监视沧州饭店。 这是前后矛盾的,是不合理的。 董正国将自己的怀疑告知胡四水,胡四水也深以为然。 胡四水向李萃群汇报了此事,李萃群亲自拍板,安排胡四水、董正国、曹宇三人联袂调查此事。 胡四水信风水,尤其是对命理相克之说格外重视。 因此,对于曹宇妨主之说,胡四水不能说是深信不疑,最起码是信了九成九,故而,他是不愿意和曹宇一起联合办案的。 于是乎,胡四水灵机一动便安排曹宇独立行动,与他们分开行事。 …… 纪培并不晓得更多事情。 甚至于此人监视沧州饭店有些时日了,竟表示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胡四水死死地盯着此人看了几眼,最后他确认,此人并非是故意作对,而是愚蠢。 “董老弟,说说你的看法。”胡四水说道。 “我还是坚持此前的观点。”董正国思忖说道,“陈处长如此小心翼翼,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他看了胡四水一眼,解释说道,“我并非是怀疑陈处长有什么问题,只是陈处长这种做法确实是有些古怪。” “行了,不必小心翼翼的,陈明初都已经死特了,有什么不能说不敢说的?”胡四水瞪了董正国一眼,“说,放心大胆说。” 董正国苦笑一声,只得说道,“我的直觉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用了‘欲盖拟彰’来形容。 “鱼该泥涨,什么意思?”胡四水问。 “就是说,陈处长似乎是在遮掩什么。”董正国又看了胡四水一眼,最后终于说道,“遮掩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偷人?”胡四水眼中一亮,如果是说到这个,那他可就很懂的,“你的意思是陈明初在沧州饭店与女人乱搞?” 然后,胡四水果然很懂,他立刻摇摇头,“不对,现在是陈明初派人秘密监视沧州饭店,那就应该是——” “捉奸!”胡四水一拍大腿,“指定是捉奸,一定是陈明初的女人在外面偷偷给他带了绿帽子,他安排手下捉奸。” 董正国便看了胡四水一眼,他无法理解自己好端端的正常的解释,按照特工的思维逻辑的分析,难道很难理解吗? 怎么就扯到了男女关系,偷情、绿帽子、捉奸都出来了。 别的不说,若是他只是怀疑陈明初是在安排手下帮他自己捉奸,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汇报,他董正国得有多闲,多么没义气,在陈明初都已经‘殉国’的情况下,竟会来揪出这件阴私之事?! 所以,他怀疑的必然是有价值的事情。 看到董正国目瞪口呆的样子,胡四水哈哈大笑。 他拍了拍董正国的肩膀,“好了,董老弟,不和你玩笑了。” 他问董正国,“所以,董老弟你也怀疑陈明初在暗中监视王鉄沐?” 董正国看着胡四水,他的表情是震惊的。 “怎么?没想到哥哥我会这么聪明?”胡四水哈哈大笑,“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我喜欢听戏啊。” 董正国确实是震惊无比。 他确实是被胡四水这句话震惊了,只不过,他震惊的原因是,胡四水说的这种可能性,他竟然没有考虑过。 他此前一直的怀疑和猜测是,陈明初是不是发现了重庆方面的重要目标,但是,陈明初选择隐瞒,甚至不曾考虑过抓人,这是要待价而沽?还是说准备卖个好给重庆,准备脚踏两只船? 不过,现在胡四水的这个猜测,却是给了董正国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陈明初在秘密监视王鉄沐? 这合理吗? 这似乎不合理。 但是,细思之下,这似乎又很合理: 王鉄沐的投诚是被迫的,他是被陈明初卖了的。 要说王鉄沐就一点也没有恨过陈明初?董正国觉得这不可能。 那么,陈明初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陈明初会安排人秘密监视王鉄沐,先不说陈明初是否要对付王鉄沐,最起码这是一个预防性质的监视。 然后,看着胡四水那高兴的神情,联想到胡四水是李副主任绝对亲信的背景,董正国明白了更多: 李副主任坚持认为王鉄沐反叛了,认为王鉄沐是兆丰总会刺杀案的幕后主谋。 马天悛的调查,是在搜集证据佐证之。 那么,胡四水的秘密调查,就真的是在寻找真相吗? 或者是,寻找李副主任期待的真相? 陈明初监视沧州饭店。 陈明初是在秘密监视王鉄沐。 陈明初发现了一个秘密——王鉄沐有问题! 王鉄沐发现了陈明初发现自己。 王鉄沐动手了。 王鉄沐的亲信副官孟克图,还有王鉄沐的保镖丁零金出手了。 其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明初。 至于说为什么何兴建也被杀,两个可能性。 其一,其目的是搅浑水。 其二,何兴建的身份级别,是配得上顺带着一起除掉的资格的。 董正国啧巴啧巴嘴,他惊讶的发现,尽管无法排除(几乎肯定)是李副主任故意安排胡四水借着沧州饭店的事情,来朝着王鉄沐身上攀扯的可能性。 但是,只从逻辑上来说,这竟然是能说得通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合理。 然后,董正国心中却是苦笑一声,他被李萃群安排随同胡四水一起调查该案,竟然还真的天真的以为李副主任是要秘密找寻真相呢。 我真傻。 “去,秘密盘问沧州饭店的人,让他们认人。”胡四水没有理会陷入沉默的董正国,他拿出王鉄沐与陈明初的照片,让手下去秘密盘问。 然后,胡四水又瞥了董正国一眼,这家伙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真的以为他是蠢货,看不透? 所以被惊呆了? 还是说接受不了他胡某人的聪明? …… “眼睛睁大点,看清楚了,见没见过这两个人?” “若是知情不报,那可要祈祷别被老子查出来。” “那个时候,七十六号的大门好进,可就难出咯。” 曹宇站在门口,他身后的房门虚掩着,他在等待特工总部特工们的上来盘问。 粗糙。 他看了一眼带队的时永伦。 此人是胡四水的手下,以前是上海市公案局的,青帮出身,上海沦陷后被吸收进了中统,然后顺理成章的投靠了七十六号。 “没见过。” “没见过。” “没见过。” “ngu见过。”一个身穿沧州饭店的服务生衣装的青年男子说道。 “见过哪个?”时永伦大喜,走过来问道。 “就是这个,姓……”服务生说道,却是被时永伦的目光紧急制止后,话到了嘴边紧急刹车,甚至‘成功’的圆了回来,“姓什么不知道,就知道是这个人。” ‘太假了’。 曹宇在心中直摇头。 胡队长精挑细选的干将,就是这水平? …… 曹宇没说话,整个人是小心翼翼的,一幅房客被牵扯进了了不得的事情后,那战战兢兢,唯恐惹祸上身的表情。 他今天就是假扮房客来‘卧底’调查,实际工作是当一个见证人。 他这个从兆丰总会的刺杀事件中侥幸活命之人的证词,还是颇有可信度的。 “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的?”时永伦即刻问道。 服务生按照事先的交代,给出了一个时间。 时永伦大喜,继续问。 服务生继续回答。 曹宇在一旁看得真切,只说服务生的证词,王鉄沐身上的嫌疑机会便是注定要洗不清了。 这还没完。 又有一名住在沧州饭店的房客指证,他曾经见过王鉄沐。 一名七十六号的特工‘惊喜’的过去做笔录。 “过犹不及啊。”曹宇在内心摇头。 即便是要‘坐实’王鉄沐有问题,一个目击证人就足够了,太多了反而不美。 王鉄沐这样的老牌特工,在沧州饭店与人秘密接头,竟然被两人看到,其中一个还是房客,该房客竟然还隐约听到有‘反正’这样的字语。 这简直是太儿戏了。 “这位先生,你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一名七十六号特工走过来,朝着曹宇问话。 “老总,没见过。”曹宇说道,“我是今天才住进来的。” 此时,曹宇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他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笨蛋,说话太客气了。” 这个人是他的手下。 若非是场合不对,曹宇气的都想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了。 “行了,没你事了。”手下立刻明白了,他朝着自家组长摆摆手,说道。 …… “查到什么了?”翟茂祥走过来询问情况。 “有一个服务生,一个房客见过王厅长。”时永伦说道。 “确切么?”翟茂祥微微皱眉,沉声问道。 “确切,这是笔录。”说着,时永伦将笔录递给翟茂祥。 “嘶——”翟茂祥翻阅笔录,忽而倒吸一口冷气,“竟有此事?” 说着,他吧嗒一声将蓝色铁夹合上,“笔录我带走,证人我也带走。” “好。”时永伦点点头,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得正在走过场一般盘问其他人员处,想起了一个声音。 “这个人我见过。” 时永伦和翟茂祥都是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服务生。 翟茂祥心中一喜,竟然真的有人在此地见到了王鉄沐,这可真是巧儿他妈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 时永伦也是面露喜色。 他直接走过去,“你见过这个人?” 他指着照片上的王鉄沐,问道。 “是陈处长。”盘问的特工在一旁低声提醒。 “不是,是这个。”服务生也说道。 时永伦愣住了。 翟茂祥见状,也两步走过来,“怎么回事?” “这人指认了陈处长。”时永伦将翟茂祥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0章 竹叶青 胡四水与董正国接到翟茂祥的报告,即刻来到二楼,两人将那个指认陈明初的服务生叫到了一个房间讯问。 “你确定没看错?”董正国指着陈明初的照片问道。 “不会错的。”服务生确认说道,“这位先生来见一位小姐,那个小姐离开的时候好像哭过。” 一位小姐? 哭泣离开? 董正国皱起眉头,这意思是,还是桃色纠纷?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问道。 “响雷的那天。”服务生说道。 董正国立刻知道是哪一天了,冬日里突然响雷不断,这件事还上了报纸呢。 他看向胡四水,胡四水微微摇头,意思是你继续。 董正国又问了两个问题,服务生皆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为什么这件事会记得这么清楚?”胡四水在一旁突然问道,他看着服务生,“不要说什么因为响雷所以记得那天的事情,我要听实话。” “那位小姐和另外一位先生先来饭店的,后来这位先生才到的。”服务生说道,“我就是觉得两个男人和一个女的在一个房间好半天,那位小姐离开的时候还哭了,所以……” 董正国与胡四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再次推翻了此事件可能涉嫌桃色纠纷的推测。 是一位先生和一位小姐先到,在房间里等候陈明初,然后两男一女在房间里良久。 陈明初在男女之事上虽然不能说不好色,但是,此人并非那种玩的很花的,更没有当着别个丈夫的面和对方妻子搞东搞西的癖好。 …… 那么,很显然那一男一女是在等陈明初,然后陈明初抵达后,三人秘谈。 谈了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 那名女子是谁? 陈明初是来见这两人的? 还是为了见其中某个人的? 是那个男的,还是那名女子? “应该是那名女子。”董正国对胡四水说道,“女的离开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 胡四水点点头,他也支持这个判断。 “当时他们在哪个房间?”胡四水问道。 “三零二房间。”服务生说道。 “很好。”胡四水点点头,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服务生有些害怕的看向胡四水,咽了口唾沫。 “放心,不会为难你的。”董正国走上前,他从兜里摸出两枚银元,走上前将服务生的手展开,顺手将银元放在此人的掌心,“拿着,对拿着,水哥从来不会亏待老实人。” “岳恩军。”服务生说道,“老家是彭城的。” “岳恩军,唔,好名字。”胡四水点点头,微笑说道,“识字?” “上过半年国小。”岳恩军说道。 “识字好啊。”胡四水高兴是说道,他拍了拍岳恩军的肩膀,扭头对董正国说道,“阿是伐?” 岳恩军不明白胡四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暗暗观察对方,看到对方态度温和,应该是真的要赏他银元,这才松了口气,将两枚银元放进口袋里, “胡队长,我带他去三零二房间看看。”董正国请示说道。 “去吧。” 董正国带了岳恩军出去后,胡四水的眉头皱起来。 这是一个意外情况。 此行本是要趁机‘坐实’王鉄沐有问题,却是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至于说这份‘意外收获’是好是坏,胡四水暂时还不晓得。 或者说,他的看法,他晓不晓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李主任对此事的态度。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陈明初去过沧州饭店,疑似与人接头见面?”李萃群惊讶看向胡四水与董正国两人。 他确实是惊讶。 从胡四水等人的表情中,他自然读到了他们的意思: 他们怀疑陈明初有问题。 而这正是李萃群颇为惊讶的,陈明初当初供出了王鉄沐,然后王鉄沐交代了军统上海区、军统平津地区,令军统在北方,尤其是在平津地区的军统站点,可以说是遭遇了灭顶之灾。 可以说,陈明初是没有回头路的! “查到什么了?”李萃群问道。 “当时陈处长去的是三零二房间。”董正国说道,“属下带人搜查了三零二房间。” 他对李萃群说道,“因为过去有些时日了,并未能够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李萃群点点头,示意董正国继续说。 “胡队长建议从沧州饭店内部展开调查。”董正国说道。 “说说理由。”李萃群看向胡四水,说道。 “我后来又问了那个岳恩军,他说三零二房间是提前一天开好的。”胡四水说道。 “提前一天订房间,这并不奇怪。”李萃群说道。 “主任,属下按照胡队长的吩咐,查看了沧州饭店的客人名单。”董正国说道,“果然有所发现。” 他继续说道,“登记上显示,当天负责招待是一个叫小铁的伙计,这个人那两天比往常要显得勤快。” “平常会偷奸耍滑?” “是。”董正国点点头,“属下问了岳恩军,据岳恩军所说,这个小铁平实会偷懒的,那两天却做事很积极,主动要求帮助跑肚的伙计迎宾。” “而且,在那一队男女入住三零二房间后,小铁大部分时间都在三楼。” “抓人。”李萃群当即下令。 “要活口。”他补充了一句。 “是!” “这个小铁今天上班没?”李萃群不放心,又问道。 “没有,他今天请假回家照顾生病的老娘了。”董正国说道,“属下已经下令封锁口风了。” “拿人吧。” …… 四季彩赌场。 夏侯崇义面红耳赤,正歇斯底里的喊着,“大大大。” 骰子的谜底揭晓。 夏侯崇义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看着自己的钱被对方毫不客气的拿走,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凶光,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 “夏侯崇义,输不起?”男子冷笑着看着夏侯崇义。 与此同时,赌档有人向这一侧聚集。 夏侯崇义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最终只得悻悻然的松开手。 “不耍了。”夏侯崇义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男子,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气呼呼的出了赌档。 “别动。” 感觉到腰间被类似枪管的东西抵上了,夏侯崇义心中一跳,“这位兄弟,小弟刚输了个底朝天,你们来晚了。” “没来晚,正好。”男子微笑说道,“夏侯崇义,七十六号有请。” 听闻此言,夏侯崇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老黄给程千帆拿药。 “您得注意保暖,这肠胃不适,最重要的是肚子里要暖和。”老黄说道,“喝点烫酒,暖胃。” “老黄,还得是你。”程千帆笑道,“又给我开了药,还劝我多喝酒。” “是喝点烫酒,不是多喝酒。”老黄纠正说道,他压低声音,“组织上已经派人将敌人的扫荡情报送出去了。” “太好了。”程千帆高兴说道,旋即,他的表情严肃下来,“敌人这次对江南东路的扫荡,可谓是来势汹汹,尽管我们掌握了他们的扫荡计划,但是,想要取得此次反扫荡的胜利,并非易事。” “是啊,选在年关前进行扫荡,这本就是不打算让我们过好这个年的意思。”老黄说道。 说话间,老黄取下银针。 “你还别说,老黄,你扎针的水平愈发精进了。”程千帆说道。 老黄偏过脑袋,压低声音说:“‘飞鱼’同志说,他前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背影有些熟悉。” …… “老朋友?还是老朋友?”程千帆问道。 “应该是老朋友吧。”老黄说道,语气并不确定。 程千帆知道,这是路大章并不确定。 “怎么?”他问道。 “‘飞鱼’同志有一次去见‘竹林’同志,在德邻巷看到过那个背影。”老黄说道,“他注意到那个人的鞋子,然后在‘竹林’同志家门口的泥地看到崭新的相似鞋印。” 程千帆点点头,他知道为何路大章会倾向于判断此人是特科的老战友。 倘若此人是敌人,这人既然已经摸到了‘竹林’同志的家门口,那么这也说明‘竹林’同志已经暴露了,而事实上‘竹林’同志被李香君出卖、被捕,这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而最重要的是,倘若此人是敌人,那么,‘飞鱼’同志在当年就暴露了: 以‘竹林’同志在党内、在特科的地位,敌人必然全力盘查所有相关人等,‘飞鱼’同志出现在德邻巷,这本身便会引来重点怀疑和调查,他是不可能继续成功潜伏下去的。 所以,此人大概率是友非敌。 …… “‘飞鱼’同志说,他怀疑这个人是‘竹叶青’。”老黄忽而说道。 程千帆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诧:“竹叶青?” “你知道他?”老黄看了‘火苗’同志一眼。 “这个代号,隐蔽级别很高。”程千帆说道,“即便我当时在特科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这个代号。” 他对老黄说道,“是后来我和组织上重新取得联系,‘大表哥’同志向我打听过‘竹叶青’,我才知道特科有这么一个代号的同志。” 说着,程千帆问老黄,“你接触过这个代号?还是说‘飞鱼’同志接触过这个代号?” 他是倾向于后者的,路大章既然怀疑这个人是‘竹叶青’,必然有其中的缘由。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1章 乞巧花 重庆的天气阴沉不定,暮冬时节,更是忽而连绵大雾,忽而淫雨霏霏。 这是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雾气,便是阴云也很淡,眼见得就要晴天。 一大清早,两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穿过重庆城里那复杂的令人头痛的街道,穿过重重哨卡,停在了郊外的黄山别墅门口。 前面的小汽车内,盛叔玉先下车,然后跑到后面车辆旁,拉开了车门。 戴春风面带倦色下车。 一名侍从室的军官迎上来,“戴副局长,委员长还在休息,请稍待。” 戴春风点点头,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对于重庆来说,这是难得的好天气。 在客厅等候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戴春风开始看表,终于,他等不及了,直接一伸手,接过了盛叔玉递过来的公文包,然后戴春风取出一份用火漆封了口的信封,递给了侍从官,“劳烦看看校长起床没,请呈送。” “是!”侍从官双手接过信封,急匆匆离开。 五分钟后,戴春风来到会客室的时候,会客室已经拉上了窗帘,灯光通明。 常凯申一袭长衫,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桌子上的地球仪,看到戴春风进来了,迫不及待问道,“消息确切否?” “情报是杜庸生先生从港岛传送的。”戴春风说道,“学生已经安排‘乞巧花’与陶慧宗进行过接触,陶慧宗确切表达了愿意迷途知返,回归正朔的意思。” “高庆武呢?”常凯申又问。 “高庆武亦然。”戴春风说道,“‘乞巧花’发来密电,表示陶、高二人愿意携带汪逆与日本人所签署之卖国条约归义。” “确切否?”常凯申激动问道。 “‘乞巧花’已经确认。”戴春风点点头。 当从杜庸生那里传开情报,得知高庆武、陶慧宗二人愿意背弃汪填海、回归重庆的消息,戴春风大喜过望。 若果然能劝返此两位汪系大将,这将是军统在民国二十九年之最大开门红。 戴春风对此非常重视,他甚至不惜下令军统在上海最重要的两个战略级特工之一的‘乞巧花’与陶慧宗直接进行了接触。 而现在反馈来的情报则令戴春风振奋不已。 陶慧宗、高庆武不仅仅是愿意弃暗投明,两人更是表态愿意窃取汪填海与日本人所签订之卖国条约,以兹为赎。 “好滴很,好滴很呐。”常凯申非常高兴,他看着戴春风,声音都是兴奋的,“我就晓得,你这个学生是有能力滴。” “一定要确保陶、高二人的安全,确保二位先生携卷归来。” “是。”戴春风连忙表态,“学生一定缜密部署,不惜一切代价促成此大事。” …… 罗家湾十九号。 从黄山公馆回来后,戴春风将齐伍、余平安叫到办公室,秘密商议此大事。 “陶、高二人……”余平安也是刚从戴春风口中得知陶慧宗、高庆武两人竟然与重庆有了联系,有意回归,只是,对此他是有些疑虑的,“会不会有诈?” “可能性极低。”戴春风说道,“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陶慧宗先生以及高庆武先生都是诚心回归的。” ‘乞巧花’与陶慧宗见面后,从陶慧宗的口中得知了一个重要情况。 去年最后一天,汪填海召开所谓“干部会议”,最后审议《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及其附件,并要求与会人员在该项密约上签字。 结果,陶慧宗装病没去参加此次会议,而高庆武也找了个理由,退出了签字仪式,只有汪填海和周凉等人签了字。 也正是从‘乞巧花’的这份电报中,戴春风才正式确定了汪填海与日本人所签订之卖国条约名为‘《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 余平安看了戴春风一眼,他注意到戴春风对陶慧宗与高庆武的称呼与以往不同。 这也令余平安精神为之一震,他是了解戴春风的,戴春风为人非常谨慎,现在戴春风对陶、高二人的称呼变化,说明了戴春风确实是笃定此二人是真心回归,而非耍诈。 “倘若陶、高二人耍诈,这并非是戏耍我们,而是戏耍委员长。”齐伍说道,“他们不敢。” 此等大事,戴春风必然会向常凯申汇报的,而若是这是耍诈,那可想而知,这也是对常凯申的戏弄。 陶、高二人不是失心疯,不会做这等事情的。 “现在的问题关键是两个。”戴春风沉声说道,“一个是陶、高二位能否顺利窃取密约。” 他看着齐伍和余平安,表情严肃说道,“另外一点就是,他们如何在携带密约的情况下,成功离开上海。” “无论是陶慧宗先生,还是高庆武先生,两人都并非专业人员。”余平安说道,“想要窃取如此机密之文件,恐非易事。” “这确实是最重要的第一步。”齐伍也是点点头,说道,他看着戴春风,“局座,是否需要通知上海那边协助?” ‘乞巧花’乃绝对战略级特工,她与陶慧宗见面,这已经非常危险了,绝对不可再参与窃取情报的工作,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这等直接的行动任务不适合‘乞巧花’。 戴春风没有说话,他在沉思。 齐伍所说的这一点,也正是戴春风在犹豫不定的。 倘若是上海那边派员协助的话…… “陈功书……”余平安说道。 “不可。”齐伍立刻说道,他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上海区行动能力不俗,不过,这等细致工作,他们做不来。” “那就只有安排肖勉的特情处……”余平安皱眉,思索说道。 戴春风也是眉头紧锁,他的心里是下意识的反对,或者说是排斥这个选择的。 因为此事,他已经示意手中两大战略级特工之一的‘乞巧花’与陶慧宗方面接触了,倘若再安排程千帆与对方接触,乃至是直接参与窃取密约之行动,一旦事有暴露,那他手里的两大战略级王牌可就一毁俱毁了。 只是,陶慧宗、高庆武这两个汪氏大将,若果然能携带汪氏与日本人之卖国密约回来,此乃泼天大功,戴春风岂能不心动? “不妥。”齐伍摇摇头,他看到戴春风以及余平安看过来的视线,说道,“此等窃取密约的事情,非常隐秘,且不说保密度如此高的情况下,只有局内人才能接触到,就说外人的协助,非但不会提供更多的帮助,甚至反而会适得其反,增加暴露的几率。” 余平安闻言,略略思索后,点点头说道,“属下同意齐主任的观点。” 他对戴春风说道,说着,略略停顿后,皱眉问道,“局座,‘乞巧花’那边怎么说?” “‘乞巧花’。”戴春风沉吟说道,“她素来是一个谨慎的人,是不会在此事发表个人观点态度的。” “不过。”戴春风继续说道,“她也好事,陶慧宗与高庆武似乎对于获取密约之事,‘颇有胸有成竹之态’。” “既如此,属下认为应该尊重一线的同志的意见。”余平安说道。 齐伍看了余平安一眼,戴春风此前明明说了‘乞巧花’很谨慎,从不发表个人观点看法,来电也只是转述了‘陶慧宗’方面的话语。 而现在在余平安的口中,此却成为了‘乞巧花’的意见。 当然,也就仅仅是看了一眼,齐伍并无意纠正余平安的说法。 余平安与齐伍都看向戴春风,他们两人也至多是发表一些观点和看法,以供戴春风作为参考,真正拿主意的还是戴春风自己。 “不必干涉陶慧宗、高庆武二位先生猎取情报之行动。”戴春风思索再三,最终还是做出了不干涉的决定。 正如余平安以及齐伍所说,此等机密条约,只有局内人可以接触到,其他人根本无法触及,即便是想要协助也是无能为力,倘若是强行协助,反而会弄巧成拙。 …… “好,现在我假定陶慧宗、高庆武二先生能够成功取得汪氏与日本人之密约。”戴春风沉声说道,“如何护送他们以及文件成功离开上海?” 余平安与齐伍都是精神为之一振,他们都知道,这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步! “首先要确定离开上海的交通工具,是飞机还是火车?”余平安说道,“亦或是通过水路?” “离开的路线呢?”齐伍则是问道,“是直接回重庆,还是转道香港?” 齐伍问的问题就更加直接一些了。 “经过香港转回重庆。”戴春风说道。 “飞机吧。” “轮船!” 余平安和齐伍略略思索后,几乎是同时说道。 说‘飞机’的是余平安,说‘轮船’的是齐伍。 戴春风看了余平安以及齐伍一眼,却是忽而笑了。 余平安有过从香港搭乘客轮秘密去上海的经历,而齐伍则有过从香港经停广州后飞往上海的经历。 现在,都是有过亲身体验的两人,却给出了另外一个答案,反而对于自己的宝贵经验只口不提。 当然,推荐别个交通方式,或许反而也说明了这是两人的经验之谈。 “无论是哪种离沪方式,重要的是能成功离开。”戴春风思忖说道。 齐伍与余平安皆是点点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戴春风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 齐伍看了戴春风一眼,看到戴春风点头后,他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后,然后猛然拉开了房门。 站在门口的是毛瞬,他被戴春风、齐伍以及余平安三双眼睛盯着看,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先生,急电。”毛瞬说道。 齐伍从毛瞬的手中接过蓝色的铁架文件夹,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心中一动,面色上则是平静如常,摆了摆手。 …… 毛瞬赶紧关门离开。 齐伍这才将文件夹递给戴春风,表情严肃说道,“局座,‘乞巧花’急电。” “译电。”戴春风立刻说道。 须臾,齐伍将电文译出,他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然后是狂喜,“局座,大喜啊。” 话音刚落,电报纸就被戴春风一把夺过去了。 确实是大喜,天大的喜事。 ‘乞巧花’发来密电,表示陶慧宗秘密联络她了,告知她,他与高庆武已经在昨夜成功将汪填海与日本人所签订的卖国条约暨《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搞到手了。 “好极了。”余平安从戴春风的手中接过电文,低头一看,也是大喜说道,“密约到手了,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了!” 戴春风与齐伍皆是点点头,最关键的一步迈出去了,然后就是最重要的最后一步了: 如何安全的离开沪上。 ‘乞巧花’在电报中说,高庆武以及陶慧宗都是汪氏手下大将,两人备受瞩目,甚至不排除有日本人亦或是七十六号在暗中监视。 “我是认同‘乞巧花’的判断的。”齐伍说道,“日本人对于汪系的人也是百般提防的,至于说汪填海,此人看似儒雅,实则多疑善变,无法排除他手下这些人有秘密监视的可能。”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如何离开上海?”余平安说道,“而且是在敌人的密切盯防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上海。” “这个很难。”齐伍说道,他的表情很认真,思索着,忽而看着戴春风说道,“局座,在上海滩有这个能力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护送人离开上海的人并不多。” 他忽而笑了,说道,“幸好,咱们自己就有这么一位。” “找肖勉吧。”余平安也是说道。 戴春风闻言,略略思索,及后,他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说道,“拿到密约的陶、高二位先生,配得上一次冒险。” 确实是冒险。 不管程千帆在法租界多么有能量,不管他有多大的把握完成此任务,这件事本身就是一次冒险。 高庆武、陶慧宗二人的失踪,本就会引来整个上海滩的动荡,引来汪氏以及日本人方面的震怒。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与高庆武、陶慧宗接触到的人,都有可能在敌人疯狂的查勘下露出马脚。 虽然这冒险,实际上暴露的几率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对于潜伏特工而言,面对微乎其微的危险,都要格外警惕。 因为,百分之零点零一和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几乎是同样的,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正如戴春风所说,这样的陶慧宗和高庆武,以及他们所拿到的《日支新关系调整要纲》,值得上一次冒险。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3章 曹宇的直觉 “包扎!”董正国下令喊道。 他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的手下死死地摁住的毕先登。 毕先登的手腕正在滴血。 这是一个非常警觉的人,尽管特工总部的人撬门闩、进门的动作很轻微,还是惊到了毕先登。 他掏出匕首试图反抗,不过,很快就被制服,手腕也在此过程中被匕首划伤。 “毕先登?”董正国一把揪起毕先登的头发,说道。 毕先登不说话。 董正国一扭头,他的身后闪出了曲平郡,曲平郡点点头。 毕先登也看到了曲平郡,他立刻明白自己暴露的原因了。 “汉奸!叛徒!曲平郡你不得好死!”毕先登骂道。 曲平郡羞愧的不敢说话,耷拉着脑袋不敢看自己的组长。 董正国一摆手,就有手下上前用破布堵住了毕先登的嘴巴,不仅仅是止住毕先登骂人,最重要的是防止此人自杀。 “带走!” 立刻有手下过来,先用手铐将毕先登背铐,然后将黑色的布头套套在毕先登的脑袋上,随后立刻将人押走了。 “搜的仔细点。” “尽量记住什么东西在原来哪里的位置。” 董正国一边叮嘱手下,他自己则也参与搜查。 根据曲平郡的交代,最近这段时间毕先登一直在沪西大旅社住着。 以董正国对军统的了解,军统人员做事多粗糙,一个有过较长时间的居住痕迹的房间,不可能收拾的太干净。 不过,很快董正国就皱眉了,因为他惊讶的发现,在房间里并无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房间里虽然杂乱,似乎在昭示着居主的生活懒散、邋遢,但是,特工们仔细搜查了好一会,却是并无什么收获。 只翻出了一些报纸,烟灰缸,几盒香烟,还有抽屉里翻出来的几枚水果糖。 董正国上去翻了翻,都是近期的报纸,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将这些东西都带走。”董正国吩咐说道,“留两个人蹲守。” 虽然守株待兔是笨办法,不过,在情报战场上,往往是能够有收获的。 “是。”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报告主任,人已经抓回来了。”董正国向李萃群汇报情况。 “做得好。”李萃群高兴说道。 对于抓捕中统分子、军统分子,李萃群的兴趣一直都非常浓厚,这不仅仅是当下之敌对情况下的情绪使然。 “尽管还未正式审讯毕先登,不过,陈明初与毕先登在沧州饭店秘密见面,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李萃群看着董正国,说道,“董组长,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董正国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他在思考。 李萃群也并未催促。 他对于这个原中统王牌特工‘大副’是非常欣赏的,或者说是越来越欣赏,尤其是在童学咏以及汤炆烙叛出特工总部后,能力出众的董正国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提高了一些。 “属下觉得,应该是重庆方面在拉拢陈处长。”董正国说道。 停顿一下,他继续说道,“那名女子很可能是陈处长的亲戚家人,是重庆方面安排来劝降的。” “陈明初有一个妹妹。”李萃群说道。 董正国点点头,如此就对上号了。 沧州饭店的服务生所提及的那个面带哭泣之色的女子,极可能正是陈明初的妹妹,这是被重庆方面弄到上海来见陈明初,以兹劝说拉拢。 “你觉得陈明初是否已经反叛了?”李萃群又问道。 “可能性是有的。”董正国想了想说道,“陈处长私下里与他们有接触,这已经是事实。” “是啊。”李萃群点点头。 正如董正国所说,陈明初与军统上海区方面私下里有接触,这是不争的事实。 “行了,你去吧。”李萃群摆摆手,“尽快撬开毕先登的嘴巴。” “是。” 董正国离开后,李萃群身体后仰,将自己的身体倚靠在椅背上,他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支铅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 当思绪驳杂的时候,他会选择这种方式来令自己静下心来,以兹寻找清晰的思路。 董正国说无法排除陈明初是否反叛,李萃群更多的思忖之下,却是倾向于陈明初虽然和军统上海区方面有过接触,但是,应该也仅限于接触,暂时还并未升官为要反叛。 兆丰总会门口的刺杀事件,陈明初死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似乎是足以成为陈明初是‘清白’的证据的。 当然,这只是李萃群的猜测,他自己也并无太大的把握,万一陈明初确实是已经决意再度投靠重庆,而兆丰总会门口的刺杀导致陈明初被杀,这只是一个意外事件?军统那边实际上对此也是颇为痛心的一次失误…… 李萃群喝了一口茶水,他决定暂时压下这些猜测。 现在成功捕拿了军统上海区情报科第一组组长毕先登,只要撬开这个人的嘴巴,一切疑惑皆可得到较为清晰明确的答案。 …… 曹宇的嘴巴里咬着一支烟卷,他挠了挠头发,又捏了捏那半只耳。 自从这只耳朵英勇负伤后,似乎因为伤了元气,此后便非常容易生冻疮了。 他抽了口烟卷,将烟卷夹在指间,鼻腔喷出淡淡的烟气,目光却是盯着楼下院子里的轿车看。 这辆轿车是上午就开出去了,大约一刻钟前从外面回来的。 几分钟后,曹宇出现在了总务处。 “鄢处,可有闲着的车。”曹宇递了一支烟与总务处副处长鄢南星。 “曹组长,你也不是不晓得啊,这车子就没有空闲的时候。”鄢南星接过烟卷,享受曹宇给他点烟,然后美滋滋的抽了一口,“你下次用车早些说啊,早说了我给你留着。” “我刚才瞥见院子里有一辆车空闲。”曹宇笑了说道。 “好你个曹宇,你是看到兔子了,才来找我借生姜大料的吧。”鄢南星假装生气说道。 曹宇便嘿嘿直乐。 “等着。”鄢南星指了指曹宇,说着,他打开档案柜,取出了一份用车资料登记表,递给了曹宇,“这里签下字。” “得嘞。”曹宇笑着说道,他从身上摘下钢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又在上面备注了时间,精确到了分钟。 从鄢南星的手里拿到了车钥匙,曹宇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他的内心则是在暗自盘算思考: 就在方才,他看到了用车登记表上面的用车记录—— 院子里那辆刚回来没多久的小汽车,是董正国的行动组使用的。 这是执行什么行动回来了? 抓了人回来了? 曹宇下楼,径直走向小汽车,打开车门,钥匙点火,熟练的将车子开了出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车子来到一处僻静的道路,曹宇将车子停在路边,他从驾驶室下车,然后绕到了右侧车门,拉开了车门遮挡一些视线,然后开闸放水。 尿完水后,曹宇瞥了瞥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然后他打了个哈欠,似是要上车休憩。 很快,曹宇在后排座位的地毯上发现了几滴血迹。 这是新鲜的血迹,确切的说是准新鲜的血迹。 看来,董正国确实是从外面抓了人回来了。 是中统? 军统? 红党? 还是其他的抗日力量? 曹宇的表情严肃且担忧。 情报太少了,他无从更进一步的判断。 不过,有一点可以佐证,那就是董正国被李萃群委派调查兆丰总会的刺杀事件。 这是否意味着,小轿车内这新鲜的血迹,以及那可能已经被董正国抓回来审讯的人,是和兆丰总会刺杀事件有关联的? 关于兆丰总会刺杀事件,现在七十六号内部基本上有了统一的认知: 这必然是军统方面所为。 那么,这被董正国所捕拿的人,应该有不小的概率是同军统有关联的? …… 七八分钟后,曹宇驾驶着小汽车经过一个巷子。 他下车找到电报厅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半个小时后,车子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他放缓车速,一个人快速拉开车门上了车。 “怎么开车出来的?”雷之鸣同志问道。 “有突然情况,需要用到车。”曹宇说道。 他向雷之鸣同志简明扼要的讲述了自己的怀疑和猜测。 “你的判断是,这被抓的人可能是军统的人?”雷之鸣同志问道。 “我倾向于这个可能。”曹宇说道,“不过,也不能排除是中统方面的人,不能排除是我们的同志被捕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安排排查的。”雷之鸣说道。 “这么紧急要见我,有什么事情么?”曹宇问道。 “程千帆弄了一批武器弹药,大约——”雷之鸣说道,“大约有五个加强排的三八式步枪、日式南部手枪,以及若干手榴弹、医药物资等。” “他弄这些做什么?倒卖军火医药物资?”曹宇惊讶问道,说着,他自己先皱眉头,“不过,根据我的了解,程千帆尽管也依然涉及武器弹药走私,只是他手里的货多是原先国党军队手里的武器。” 他对雷之鸣说道,“那些武器多是国党军队当初从淞沪撤离时候丢弃的,程千帆派人收拢,然后再走私倒卖。” “五个加强排的武器弹药,三八式步枪、南部手枪,情报是可靠的。”雷之鸣说道。 他的嗓子有些发炎,不禁咳嗽了几声,“我们得到的情报是,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是汪填海方面用来收买南京维新政府绥靖军第一师师长黎明纂的。” “汪填海这是已经准备对梁宏志的人动手了?”曹宇问道,他自己自问自答,“算算日子,汪填海这帮人就快搞所谓的还都南京了,这是要提前布局南京。” “组织上是在打这批武器弹药的主意?”他问雷之鸣。 “队伍上武器弹药奇缺,甚至先不说武器弹药,就只说那些医药物资,更是队伍上急需的。”雷之鸣点点头说道,“省委的意思是,想办法搞清楚这批物资的运输路线,看看有没有办法劫下来。” “不是汪伪方面的人负责运输?”曹宇问道。 “不是。”雷之鸣摇摇头,“据可靠情报,这批武器物资将会以程千帆私人名义运往南京。” 他对曹宇说道,“马上要过年了,这是程千帆给黎明纂的年货。” “所以,组织上怀疑这些武器物资应该是通过玖玖商贸的运输线,暗中运往南京?”曹宇问道。 “这是我和省委的一些同志的初步判断。”雷之鸣点点头说道,“所以,组织上希望你这边能够就此事暗中打探一番,争取能够弄清楚程千帆给黎明纂的这批年货的运输路线。” 停顿一下,雷之鸣补充说道。“如果能够将‘玖玖商贸’押送货物的警卫力量的情况也摸清楚,那就最好不过了。” 曹宇没有立刻回答雷之鸣。 他思索片刻,却是问出了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组织上会笃定认为这批货物走的是‘玖玖商贸’的运输交通线?” “这主要是我的判断。”雷之鸣说道,“既然是以程千帆送给黎明纂的年货的名义,那么,以程千帆手里的‘玖玖商贸’来运输这批武器物资是最合适的。” 他对曹宇说道,“此外,组织上分析了程千帆和黎明纂之间可能存在的交往,判断程千帆交好黎明纂,应该也有向南京方向扩大其生意的考量。” “所以,这个判断的考量是,程千帆通过玖玖商贸运输,以兹去南京,也等于是让‘玖玖商贸’与黎明纂方面挂上线。”曹宇思忖问道。 “是的。”雷之鸣说道,他注意到了曹宇的语气,“怎么?有问题?” “说不好。”曹宇摇摇头,“我也说不出来这感觉,就是直觉告诉我,程千帆也许不一定会使用玖玖商贸的运输交通线。” 雷之鸣皱起眉头,“有什么说什么,我参考一下。” “首先,一个问题。”曹宇问道,“这么一大批日本军队制式武器,程千帆是从哪里搞到的?” 他对雷之鸣说道,“‘丹顶鹤’同志,要搞清楚程千帆的运货路线,这个问题很重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4章 鸡汁血燕 “从日本人手中搞到的武器弹药?”曹宇惊讶问雷之鸣,他没想到竟从‘丹顶鹤’同志口中得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日本人知道这批武器弹药的用途吗?”他继续问,“还是说日本人默许汪填海方面收买梁宏志的军队?” “不要停,继续开。”雷之鸣看到曹宇有意将车子停下来说话,立刻说道,“路边的茅厕刚才有火光,应该有人在里面抽烟。” 曹宇点点头,车速不减,平稳开过。 无论‘二表哥’同志还是‘丹顶鹤’同志,都是从最残酷、血腥的白色恐怖斗争中闯过来的同志,都格外警惕,知道即使是一点点看似微小的事情,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我们就此事进行过分析。”雷之鸣这才继续说道,“从日本人的角度来看,日本人应该不会乐于见到汪填海的所谓新政权有较强大的军事力量的。” “日本人应该更期待一个内部分裂,处处受到掣肘的汪伪政权。” “所以,基于这个判断,这批武器虽然是程千帆从日本人那里搞到的,但是,更应该是通过私人渠道,而并非是源自日本人的政策目的。”雷之鸣说道。 “我赞同这个观点,我去买包烟。”曹宇点点头,说道,他将车子停在路边,然后下车去买了一包烟。 在这个过程中,车子后排的车帘是拉起来的,雷之鸣也小心翼翼的谨防被人发现。 曹宇回到车上,他点燃烟卷抽烟,看着不远处的奋发公寓说道,“七十六号盯上了奋发公寓,怀疑里面有重庆分子。” “我现在把车子停在这里,可以解释为例行监视可以住处。”他对雷之鸣解释说道,“总务处的鄢南星是个非常精细狡猾的人,我注意到他会暗中检查油箱,所以我不能一直开车遛弯。” “可以搞点汽油,在需要的时候加进去。”雷之鸣说道。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曹宇点点头,“说回刚才的话题,按照那个分析,这批日本制式武器是程千帆通过个人途径搞到的,那么,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程千帆这个人在日本人那边有极为深厚的私人关系。”雷之鸣接话说道,“能私下里搞到这么多的日式武器,这可不容易。” “而且要考虑到另外一点,我不认为提供给程千帆武器的人,会不知道这批武器的用途。”曹宇说道,“而很显然,对方是不介意,或者说完全不在乎程千帆拿这批武器去做什么的。” …… 忽而,曹宇心中一动,“程千帆这种人最擅长投机倒把,走私物资,你说这批日式武器弹药会不会是他和日本人合伙走私的?”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和程千帆一起倒卖武器弹药?”雷之鸣皱眉,问道。 “是的。”曹宇点点头,“五个加强排的武器弹药,在我们看来是了不得的数量,但是,在日本人的军火仓库里,只要他们操作得当,却并不会起眼。” “倘若是这样子,这就是日军内部有人和程千帆合作倒卖武器弹药了。”雷之鸣很震惊,“这种事情在国党军队中倒是常见,日本军队内也这么干?” “我不知道。”曹宇摇摇头,“不过,我是这么想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千帆在日本人那边的朋友,想必也是贪财之人,我们是不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呢?” 雷之鸣沉默了,他在思考曹宇所说的这种可能性。 曹宇摇下车窗,他将烟蒂扔出去,他的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奋发公寓,然后又点燃了一支烟卷,吸了几口后,再将车窗摇起来,只留下一条缝隙。 “基于这个分析,我现在有一个更进一步的分析,也可以说是猜测。”曹宇说道,“倘若程千帆果然和日本人那边是这种‘一起发财’的关系,那么,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的运输,我不认为他会使用自己的‘玖玖商贸’的交通运输渠道。” “因为武器弹药毕竟和别的物资不一样。”曹宇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批武器弹药会交由日本人来运输?”雷之鸣理解曹宇的意思了,说道。 “通过日本人,最好是通过日军来运输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且不说这些武器的规模了,只是这种运输方式就足以令黎明纂对程千帆另眼相看了。”曹宇说道,“以我对程千帆的研究和了解,他这种人非常善于最大化利用各方关系,我不认为他会浪费这么好的‘狐假虎威’的机会。” “我大体上理解你的分析思路了。”雷之鸣点点头,“客观上说,你的这种分析是基于你对程千帆的研究和了解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倘若真的如你所猜测的这样子,这批武器弹药是日本人负责运输,甚至是由日军来运输,那么,我们是否还要继续打这批武器弹药的主意,这就值得缜密商榷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曹宇点点头,“我这边会想办法暗中打探情报,不过,我的建议是,组织上对这件事要格外慎重。” 他对雷之鸣说道,“说不好程千帆和日本人那边会利用这批武器来设下陷阱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雷之鸣严肃说道,“你的提醒很及时,我会向组织上反馈的。” 曹宇又扔下烟蒂,然后开车离开。 车辆很快没入夜色中,几分钟后,在一个热闹的路口,曹宇停下小汽车,此时,汽车后排座位正好卡在一个巷子口。 他摇下车窗,冲着路边一个卖火烧的摊子喊道,“喂,来两份火烧。” 而这个时候,雷之鸣悄无声息的拉开车门,很快隐入夜色的小巷中。 …… 辣斐德路。 程府。 “周小姐,这么晚了。”小丫鬟栗子开门,将周茹迎进来,她接过周茹手中的雨伞放好,“呀,下雨了呀。” “毛毛雨。”周茹说道,她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看到小栗子看过来,便不好意思笑了,“程先生白日里说了要吃鸡汁血燕。”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楼上,然后小声说道,“这道菜实在是太熬人了,要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熬鸡汁。” 小栗子接过周茹手中的菜篮子,掀起了盖着篮子的毛巾看了看,里面是一只已经宰杀好的鸡。 “这可是我去菜场精心挑选的母鸡。”周茹兴致勃勃说道,“要刚下完鸡子的母鸡,在它下一次下蛋之前宰杀。” “这有什么讲究吗?”小栗子好奇问道。 “这样的母鸡,肠腹空,熬出来的鸡汁,可以更好的吸收雪燕的营养。”周茹说道。 说到自己最擅长的厨艺,她的兴致极佳,“参、茸、燕、耳为四大补品,这个你晓得伐。” “不过,人参、鹿茸有沉滞熟旺之嫌,而燕窝则腻性平和,清腴可口,有养阴润燥、益气补中的功效。”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记载了林黛玉为了养身补气而吃燕窝的故事。对此,医家、食家皆津津乐道。” “燕窝滋补,史无异辞,其珍贵处还在于物稀。传说燕窝出自海岛悬崖绝壁上,往往足力、绳竿所不能即,于是驯养猴子代人采摘,故而价值昂贵。” 小栗子听周茹絮絮叨叨说,心中已然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做出感兴趣的样子,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说: 我很感兴趣,继续。 …… 周茹果然很乐意继续显摆,她来到厨房,取出燕窝,指着燕窝说道,“燕窝可是八珍之一,是宫廷最喜欢用的补品,以前宫廷的燕窝是从闽广入贡的,洁白无瑕,称为官燕。” “而这其中,就属这红燕(血燕)最难得,而鸟燕毛多产自南洋,因燕窝中羽绒不易剔尽而列为下品。” “燕窝的吃法很多,可咸可甜,高档筵席中有三丝燕菜、冰糖燕窝、鸡粥燕窝等名馔。此外,燕窝还可以制作团或擀成面。” “古人认为燕窝烹制时多性串味一般仅为甜咸两种,甜者用冰糖,咸者用鸡汤,鸡汤要求清如镜,不可油腻。” 周茹说着,冲着小栗子甜甜一笑,笑容中带着在自己最擅长领域的自豪,“这就是为什么选择刚下过鸡蛋的母鸡来做这个鸡汁燕窝的原因了。” “周小姐,你好厉害。”小栗子露出崇拜的表情,说道。 “行了,我要忙了,你自去休息吧。”周茹捏了捏小栗子的脸蛋,笑着说道。 “那我去了,有什么需要周小姐可以去喊我。”小栗子说道。 “晓得嘞。” …… 小栗子离开厨房,回到佣人房,她的脸色垮下来,不禁冷哼一声。 周茹深夜来访,这引起了她的注意,事实上,对于这个厨娘,本就是小栗子平时多关注的对象。 这倒也不是小栗子怀疑周茹,只是出于一名特工的直觉,厨娘是能够自由进出程府,且和外界自由联络的,是最适合当其他势力与程府之间的信使的。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暗中观察,小栗子并未发现周茹身上有什么可疑之处。 所以,今天这只是下意识的‘关切’,探寻罢了。 小栗子心中冷笑,这个厨娘真是傻大姐一个,说起她擅长的厨艺的时候,可以说是头头是道,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在暗中观察。 看了一眼在佣人房睡得小猪一般的小丫鬟苹果,小栗子冷冷笑了笑:蠢猪,就知道吃饭、干活、睡觉。 这种自己聪明,她人愚笨的感觉,令小栗子心中得意。 …… 周茹关上了厨房的门,她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自得的笑意。 这个小栗子自以为隐藏的好,将整个程府上上下下都成功欺瞒,殊不知她才是被众人演戏哄骗的那一个。 就以刚才来说,小栗子实际上听她讲述雪燕的时候,应该是内心烦躁,不喜欢听的,却偏偏要作出一副很喜欢听,同时对她很崇拜的样子。 只不过,装的毕竟是装的,眼神中缺少了些真情实意的感情。 此外,小栗子偷偷打了个小哈欠,这也被周茹看在眼中。 对于小栗子这种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因而会无意间流露出那种自得的情绪的行为,周茹也是心中冷笑不已: 愚蠢的特务。 将母鸡在水池里放水泡了一会,周茹仔细清洗,还拿了个毛刷刷鸡皮,做活的时候,周茹还在哼着小曲儿,显然乐在其中。 小栗子蹑手蹑脚的从佣人房出来,凑到厨房外,听得里面传来了周厨娘哼小曲的声音,心中冷笑一声,蹑手蹑脚的回了佣人房,安心睡觉去了: 这就是一个满足于为权势人家下厨这种安逸生活的小厨娘罢了。 不过,很快,刚刚睡着没多会的小栗子就被吵醒了。 厨房里传来了剁肉的声音。 小栗子嘴巴里不满的嘟囔了两句,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也就在这个时候,‘终于’被楼下的动静吵到的程千帆下楼了。 他寻着声响走到伙房,直接推开门,打着哈欠说道,“小栗子,大晚上的你……” 然后,程千帆便看到了周茹,“怎么是你?这么晚了。” 程千帆看了一眼那鸡块,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鸡汁血燕。” 他笑道,“是了,我白天说要吃鸡汁血燕,你这是在做鸡汁血燕?” “是的,先生。”周茹说道。 不过,程千帆很疑惑,“明天再做不行么?怎么这么晚了。” “先生,这鸡汁血燕要提前一晚上熬鸡汁的。”周茹赶紧解释说道,“这只鸡是我精心挑选的母鸡,要刚下完鸡子的母鸡,然后快些宰杀,还要趁着新鲜赶紧熬鸡汁……” 说话间,周茹从鸡屁股里摸出一个用鸡肠子包裹的蜡丸。 周茹没有说话,程千帆也没有说话,他迅速接过鸡肠蜡丸,用手帕包裹着放进了睡衣兜里。 “好了,声音轻点哦,别吵醒了太太她们。”程千帆说道,他打了个哈欠,“你也辛苦了。” “是我的不是,我轻点声。”周茹赶紧说道。 很快,程千帆上楼的声音渐行渐远,伙房里周茹下厨的声音果然轻了很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6章 课长,快夸我 “小吴,首长睡了没?”鲁文化来到‘农夫’同志办公室门外,低声问在门口警戒的红色卫士吴介。 “首长工作到很晚,刚刚休息没多久。”吴介小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的传来了‘农夫’同志的声音,“是文化同志么?进来吧。” 吴介便有些埋怨的看了鲁文化同志一眼,鲁文化敲了敲吴介的脑袋,“去给首长搞点吃的去。” 他知道,看到这份密电,‘农夫’同志今晚是不可能再有时间休息了。 进了屋。 屋内床头灯的灯光调的很昏暗。 ‘农夫’同志正在检查窗帘,他确认了厚重的窗帘并无漏光之虑,这才将床头灯调的亮一些。 桂林八办是国党特务二十四小时重点监视的对象,即便是此时深夜,也绝对有特务正在窥视。 若是深夜突然开灯,有灯光亮出,尽管敌人不知道是因何开灯,但是,他们知道必然是有事情在忙碌。 而值得‘农夫’同志深夜还在忙碌的事情,必然非小事。 此等小细节,看似并无什么指向性,但是,倘若敌人从其他方面掌握了更多的细节,众多细节上的事情两相印证,聪明人是有可能从这无字天书中读出内容的,永远不要小看任何敌人。 “机要员刚刚收到的密电,我已经译出了。”鲁文化将密电文递给‘农夫’同志,他的表情是严肃的,“‘火苗’。” ‘农夫’同志即刻接过电文,认真看。 ‘火苗’同志的来电,电文不长,却是言简意赅汇报了三件事情: 其一,陶慧宗、高庆武弃暗投明,盗取汪伪媾日之《日支新关系调整刚要》,重庆令他设法帮助二人离沪赴港。 其二,汪、梁、王三方二度会谈在即,地点不定,时间迫近,他争取随行楚铭宇。 其三,楚铭宇有意让他去江湾汪氏军官训练团,欲培养他为楚氏在汪伪军方的代表。 ‘农夫’同志的表情是郑重且严肃的。 他点燃一支烟卷,猛吸了两口,令自己那已经连续工作近二十多个小时的头脑,更加清醒一些。 很快,‘农夫’同志提笔在纸上刷刷刷书写。 “这份电文,即刻发往延州总部首长处。” “是!”鲁文化接过密电纸,点点头。 “这份电文,回电‘火苗’。”‘农夫’同志又伏案写作,很快撕下一张纸递给鲁文化。 “明白。” “另外。”‘农夫’同志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说道,“告知‘蝴蝶花’同志,敌人近期可能有重要异动,可否加快敌之密电码破译工作。” “是。” 鲁文化就要离开,‘农夫’同志却是又摇摇头,“算了,‘蝴蝶花’同志那边不用过去了。” 他很清楚,‘蝴蝶花’同志现在一定是废寝忘食,恨不得一天当两天、三天用那般拼命工作,根本不需要他去催促,他不能再给同志们施加压力了。 “明白了。”鲁文化点点头。 …… 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却是只抽了一口,就将烟卷斜着放在了烟灰缸里。 ‘农夫’同志的回电,已经被他用来卷烟丝,此时就是那烟灰缸里正在阴烧的烟卷。 针对他汇报的三个情报,李叔叔各有指示: 其一,力争安全护送高庆武、陶慧宗离沪赴港。 其二,关于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三方卖国会谈,要想尽办法随团参与。 关于此点,‘农夫’同志特别强调,只要能随行,就是重大成果,即便是有重要情报,也毋需冒险去电汇报,切忌急切,安全第一。 其三,无论是楚铭宇此次对他的涉及到军务方面的‘安排’,还是未来在汪伪政权内部可能的职务安排,‘火苗’同志均可自行决断,安全第一。 程千帆拿起阴烧的烟卷,猛抽了两口。 无论是周叔叔,还是李叔叔,对他的管理,一直都是充分信任,充分放权。 ‘安全第一’,是‘翔舞’同志和‘农夫’同志来电中最常用的字眼。 这让程千帆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更知压力巨大。 …… 罗家湾十九号,戴春风办公室的灯光整夜未消。 “局座,你休息一会,这里有我盯着。”齐伍说道,“一有消息,我就即刻汇报。” “不用了。”戴春风摇摇头,“睡也睡不着。” 除非收到高庆武、陶慧宗成功、安全离开上海的电报,他是根本无心休息的。 此件大事设计经久,现在正是收获的最后时刻了,他的心一直提着。 看到戴春风态度坚决,齐伍便没有再劝说。 “是否可以考虑让肖勉与‘方丈’见面,若是他们两个通力合作,可有奇效。”齐伍思忖问道。 戴春风陷入思考中。 策反高庆武、陶慧宗,便是‘方丈’的杰作。 以方丈的能力和人手,是可以将高、陶二人弄出上海的,不过,‘方丈’身份不俗,一直都是日伪关注对象。 ‘方丈’此前便来电,表示日本人对其的监视愈发过分,以至于他不得不多次使出金蝉脱壳的办法,才得以外出做事。 故而,在此关键时刻,戴春风并不敢让‘方丈’负责高、陶二位撤离之事,以免祸起突然,功亏一篑。 “此事再议。”戴春风摇摇头,除非确有必要,知道‘青鸟’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他对程千帆有信心,以程千帆的能力和手腕,安全且隐蔽的将高庆武、陶慧宗送出上海,是能够做到的。 不过,旋即,他看了齐伍一眼,齐伍说的是‘肖勉’与‘方丈’见面。 戴春风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 特高课电讯研究室。 野原拳儿摘下耳机,陷入了沉思之中。 油谷在一旁看着室长发呆,有心询问,却又担心打扰了野原拳儿的思绪。 “奇怪。”野原拳儿说道。 “室长,怎么了?”油谷这才问道。 “奇怪。”野原拳儿没有理会油谷,他来回踱步,然后忽而示意一名电报员起身,他坐下来,戴上耳机,模拟发电报。 油谷更加惊讶不解,他不明白室长在做什么,不过,他不敢打扰室长的思考,只是在一旁恭候,准备随时聆听吩咐。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野原拳儿忽而摘下了耳机,高兴说道,一边说,一只手还在摇着耳机。 “备车,我要去见课长。”野原拳儿兴冲冲说道。 “室长,现在已经是午夜了。”油谷不得不提醒说道,“课长不在这里,他这时候应该已经歇息了。” “我知道他回去休息了,所以我才要你备车。”野原拳儿说道,他的表情是亢奋的,“我们都没休息,他休息什么。” 油谷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 大约半小时后,一辆小汽车停在了使馆区的一处三层楼房前。 野原拳儿迅速下车,急匆匆的,飞一般。 被从睡梦中叫起来的三本次郎,一身睡衣,他在书房接见了野原拳儿。 “课长,这是一个小时前的电波监测记录。”野原拳儿将电波监测记录递给三本次郎,兴奋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三本次郎翻看着手中的电波监测记录,打了个呵欠问道。 对于野原拳儿以及其所领导的电讯特别研究室,因为此前菊部宽夫向他游说、描述过此部门的重要性和美好前景。三本次郎一开始还是有一定期待的。 不过,自从电讯特别研究室成立以来,不能说没有功劳吧,但是,确实是并没有令三本次郎眼前一亮的表现,故而,他对于野原拳儿以及电讯特别研究室也就不再那么重视了。 当然,只是不再那么重视,该给的资源还是有的。 此外,野原拳儿经常这么一惊一乍的跑来汇报工作,好似是有了不得的重大发现似的,一开始三本次郎也是很期待,后来证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喜,三本次郎也就这般反应平平了。 三本次郎的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不啻于给野原拳儿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在心中叹息一声: 如果菊部室长还活着,那就好了。 菊部宽夫室长是懂电讯的,或者说,也许不太懂,但是,菊部宽夫室长愿意去学习和了解。 就以他此前多次向三本次郎汇报的进展来说,虽然无法提供直接的证据和指向性去抓捕敌人,但是,每一个技术上的捕获都是一个个细节上的掌控,就如同猎人围捕猎物,四面八方的猎网在布置,随着围猎圈子越来越狭窄,猎物自然是囊中之物了。 菊部宽夫室长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三本课长却始终认为,电讯特别研究室就应该像是凶猛的猎犬一般,一口上去便狠狠地咬住猎物的脖颈。 “这份电波监测纪录和以往的电波信号监测记录相比,是有一些细微的变化的。”野原拳儿说道,他在斟酌,在思考,思考该如何来表述,才能够令三本次郎明白。 “你直接说你的发现吧。”三本次郎皱眉说道,“你说的这些前沿技术我实在是不太懂。” 闻听此言,野原拳儿大喜,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由衷的恭维三本次郎,“课长,能够拥有您这样有清醒认知的长官,是我的荣幸。” 三本次郎深深的看了野原拳儿一眼: 不会拍马屁,就闭嘴。 然后,他的脸色就阴沉下来了,野原拳儿也许,也许并非是在拍马屁,这家伙这是在由衷的…… …… “今天被我们捕捉到的电台信号的老朋友,我们称之为甲五。”野原拳儿说道,“是记录在案的重要电台信号之一。” “不过,这个电台信号信号愈发警惕和小心,发报频率明显降低,我们推测这应该是一个团队,他们有其他电台。”野原拳儿说道,“这是用其他电台分担暴露的几率,以保护主要电台和重要人物。” “会不会是这个电台的拥有者近来获取情报的能力下降,以至于发报频率降低?”三本次郎问道。 “是有这种可能性。”野原拳儿说道。 不过,他还没有继续说什么,便听到三本次郎说道,“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除非是这个人被怀疑,以至于他的活动受限,不然的话,发报频率有重大变化是不太合理的。” 三本次郎对野原拳儿说道,“(关于对方是)团队的判断,是有道理的。” 他看向野原拳儿的目光难得多了几分欣赏之色,这个家伙虽然不会说话,而且总喜欢卖弄专业性的知识,以‘长官因为不懂专业性知识而会出丑’为乐,但是,有些时候,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你推测这部电台的拥有者是重要人物?”他问道。 “是的。”野原拳儿点点头,“而且这个人应该是电讯高手,他发报的指法非常娴熟,不,应该说是非常高明,我仔细研究了他发报的指法,简直是艺术一般。” 看着野原拳儿那兴奋的神情,三本次郎没有批评对方陷入专业沉迷,而是表情严肃下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精于电讯?” “是的。” 一个精于电讯重要目标?! 三本次郎皱眉思考。 “还有什么发现?”他问野原拳儿。 “今天这部电台开机,并且发报时间比以往长很多。”野原拳儿表情认真说道,“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这说明对方这次是获得了重要情报……”三本次郎沉吟说道。 “也不一定。”野原拳儿说道,“也可能是这个人改变了发报策略,他将这段时间累积的情报,选择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发出去,他自以为我们会因为他长时间没有发报,而放松对这部电台的追踪,这个人有可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没想到我们会一刻不曾松懈,对于电波信号的追踪,看似枯燥乏味,实际上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种既痛苦又美妙的享受,这种滋味就如同……” “因为他此次的长时间发报,你有了什么新收获?”三本次郎打断了野原拳儿的滔滔不绝讲话,直接问道。 “这部电台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两次发报。”野原拳儿说道。 “两次发报?说出你的进一步判断。”三本次郎看着野原拳儿,他从野原拳儿那兴奋的目光中得出结论: 野原拳儿还有更重要的话没说。 也许,这一次野原拳儿真的有了重大发现? “是的,两次发报。”野原拳儿说道,“而且,经过我的细致研究,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人前后用了两种不同的指法发报的!” 野原拳儿的眼睛仿若在散发光芒,他就那么振奋的看着三本次郎,好似在说: 课长,你现在可以夸奖我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7章 千北之智 三本次郎看着野原拳儿,他在等待野原拳儿继续汇报。 然后他就看到野原拳儿闭嘴,并且就那么的昂着脑袋看着他。 两人就那么的大眼瞪小眼。 三本次郎很快便读懂了野原拳儿那姿态和眼神的意思: 请您夸我。 三本次郎气炸了。 他向来是不吝啬夸赞和奖励属下的,不过,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到他的认可和欣赏。 现在的问题是,野原拳儿所汇报和讲述的内容可以说是非常专业化,需要专业的技能知识的储备才能够第一时间理解和消化。 是的,是第一时间理解和消化。 三本次郎并非蠢笨之辈,虽然他不是那种孜孜不倦追逐新技术、新科学的年轻人,但是,以他的聪明才智,他仔细思考后是能够看明白其中的重要意义的,只是这需要时间。 而现在,野原拳儿的这种态度,或者说是这种沟通交流方式,着实是令三本次郎不喜的,这不是为难他这个‘中老年人’吗? …… “使用了两种不同的指法。”三本次郎看着野原拳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尽管他内心非常不爽利,但是,三本次郎还是压抑了自己的怒火。 只是,这问话的语气实在是有些生冷。 野原拳儿并没有意识到课长此时此刻的语气背后蕴含的情绪,他只是感觉无奈,碰到这么一个对新技术不理解,不敏感的长官,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心累。 “课长,你想一想,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或者是需要用两种不同的指法来发报?”野原拳儿说道,他试图以循循善诱的方式来启迪三本次郎。 三本次郎就那么的看着野原拳儿,如果眼睛会说话,野原拳儿应该能读懂课长眼中所表达的意思:我不需要去想,我只需要知道答案! 野原拳儿看着三本次郎那沉默的眼神,他不禁皱眉,然后,下一秒钟: 啪! “巴格鸭落!” 三本次郎一巴掌下来,直接将野原拳儿抽懵了! 野原拳儿捂着脸,怔怔地看着课长。 他不明白课长为何突然发疯打人。 “混蛋!”三本次郎终于是出离愤怒了,他指着野原拳儿的名字,怒骂道,“野原,你要记住,我是长官,是统管一切的长官,我不需要知道很多技术性的问题,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告诉我某个技术性问题所代表的含义,以及指向性就可以了,你明白吗?” 野原拳儿沉默,或者说还处于发懵状态。 “对于这种技术性的,专业性很强的事情,我不需要什么都懂,我只需要能够做到根据你汇报的结果,正确的、及时的统筹安排,加以利用,这就可以了。”三本次郎看着野原拳儿,冷冷说道。 他看到野原拳儿还是懵逼状态,气愤说道,“混蛋,愚蠢的家伙,你不要用你那狭隘的技术人员的脑袋来思考长官的所作所为。” “可是,课长。”野原拳儿开口了,他说道,“倘若你能够理解并且掌握更多专业性的知识,岂不是更好?” 三本次郎气坏了,他狠狠地瞪了野原拳儿一眼。 “我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学习这种复杂且专业的知识。”三本次郎说道。 听到三本次郎这么说,野原拳儿心中的不满,以及刚才挨了一嘴巴子的愤懑竟是瞬间消失了: 课长太笨了,他学不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能够理解课长的,从小到大,野原拳儿的功课都是名列前茅的,他很能够理解那些愚笨的同学面对复杂的功课的时候的那种无力感觉。 “哈依。”野原拳儿向三本次郎深深鞠躬,“是属下的错,属下考虑问题不够全面。”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很惊讶野原拳儿这个榆木疙瘩脑袋一般的技术性下属,竟然开窍且认识到错误,这令三本次郎竟有一种很欣慰的感觉。 “直接说答案。”三本次郎说道。 “一般而言,发报的指法就好像是一个人说话一般。”他对三本次郎说道,“对方可以通过指法来确认对面发报的是不是本人,这就好比课长你打电话给我,我接到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就能知道电话那头是不是课长本人。” 野原拳儿提醒自己尽量用更加通俗容易理解的方式来向三本次郎汇报。 ……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三本次郎点点头,“指法在发报中有相对唯一性,这个人使用了两种指法,就好比是打了两个不同的电话。” 他看着野原拳儿,说道,“所以,你怀疑这个人是分别向两处发送了电报。” 看到三本次郎明白了,野原拳儿非常高兴,他露出开心的样子,“是的,课长。” 他意识到确实是自己的不对,是他之前汇报时候讲解的不够通俗易懂,是他没有能够及时发现课长的笨拙。 然后看到自己的新‘教学’办法有效果了,野原拳儿的心中是殊为高兴的。 …… 当解决了技术性、专业性的困惑后,三本次郎的狡猾、老辣的特工思维立刻发挥了作用,他立刻明白野原拳儿此次的发现是有着重大的意义的。 “所以,这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向两处分别发报。”三本次郎说道,他再度确认最关键的问题,“可以确定是向不同的地方分别发报吗?” “从技术角度,可以确定。”野原拳儿说道。 三本次郎点点头,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胆且很有可能的猜测: “倘若我以此来判断,这个人是服务于两个势力的,从技术角度来看,是否可以支持这个判断?”他问野原拳儿。 “属下只能确认这个人是向两个地方发报了,至于其他的分析判断,属下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无法提供更多的意见。”野原拳儿说道。 听到野原拳儿这么说,三本次郎并未生气,反而满意的点点头。 此时此刻,他竟有些欣赏野原拳儿的这种技术性人员的执拗态度了。 “很好,野原,你这次的发现有重大的意义。”他拍了拍野原拳儿的肩膀,“请继续努力,持续关注可疑电台。” “我期待着电讯特别研究室在将来取得更大,更直接的战果。”三本次郎微笑说道。 “回去吧,会添皇陛下更加努力的工作吧。” 这是野原拳儿难得的获得课长如此夸奖,他非常高兴。 “哈依!”野原拳儿看课长的绿豆眼都觉得是那么的亲切了,他心情激动,说道,“课长,你实际上也很聪明的。” 说完,野原拳儿向三本次郎鞠躬敬礼,转身离开。 三本次郎有些错愕,他被野原拳儿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 然后,聪明的三本次郎略一思索,再三琢磨,他有点明白了。 “巴格鸭落!”三本次郎脸色铁青,骂道。 方才对这个技术性下属的欣赏和好感,立刻荡然无存,“愚蠢的家伙!” …… 虽然心中对野原拳儿很不满,不过,对于野原拳儿通过发电报之人的指法变化所获得的发现,三本次郎还是非常认可的。 服务于两个势力? 三本次郎沉思着。 不,或许需要更改一下用词,不是‘服务于两个势力’,会不会是: 此人是双面间谍。 或者说,这个人是某一方的人,然后他又奉命打入了另外一方? 基于这个思路,三本次郎继续思考。 重庆方面,红党。 这是上海目前最大的两股反日势力。 此人是红党人的,然后又打入了国党方面? 亦或是,这个人是重庆方面的,然后又打入了红党方面? 三本次郎觉得都有可能。 三本次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我是三本次郎,派个人去把千北原司接过来。” …… 大约半小时后,千北原司急匆匆赶到。 “叔叔。”千北原司急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三本次郎将野原拳儿的发现,以及他方才所分析思考的可能性告知千北原司。 “我基本同意叔叔的分析。”千北原司思索片刻,点点头说道,“这确实应该是一个双面间谍。” 他思忖说道,“此人先向某处发报,然后又向另外一方也发送了电报。” “基本同意?”三本次郎看了千北原司一眼,他是了解自己这位世侄的,千北原司这么说,这说明千北原司是有其他不同的看法的。 “说说你的其他想法。”他对千北原司说道。 “我的考虑是,这人是双面间谍,这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不过,也许并不仅限于红党与重庆方面之间。”他对三本次郎说道。 “这个人的身份是有很多种可能的。”千北原司说道,然后,他又继续深挖,继续发散思考。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国党,然后这是一个中统安插在军统的间谍,亦或是军统安插在中统的间谍?”千北原司说道。 三本次郎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千北原司的这种分析,看似有些荒唐,实际上反而是破有可能的: 重庆内部是矛盾重重的,就以中统和军统来说,以这两家之间的矛盾来说,互相向对方安插间谍,这很合理。 看到自己的分析得到了三本次郎的认可,千北原司的情绪更加振奋,基于这种发散思维,他的思绪更加弥散: “不仅仅如此,这个人还可能是为各国在沪的势力所服务的。” “譬如说,这个人是为花旗国服务的?” “譬如说,这个人是为英吉利人服务的?” “譬如说,这个人是受雇于德国人的?” “譬如说,这个人也可能是苏俄的间谍?” “甚至于,我们也无法排除这个人是帝国内部的老鼠,是红色国际在帝国衍生培养的毒瘤的人?” “甚至于,这个人也许不仅仅是双面间谍,这个人也可能是多面间谍。”千北原司说道,“在上海,确实是有不少为多个国家,多个势力同时服务的间谍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或者,也可以称这些人为情报贩子。” 三本次郎皱起眉头,本来他觉得已经有些看破迷雾的,现在经过千北原司这般分析,却似乎这雾气更大了。 不过,三本次郎却也不得不承认,不愧是优秀的千北原司,他的这番分析更加深入,更加全面。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三本次郎点点头,“不过,经过你这么一分析,事情反而似乎更加冗杂了,更加无法确定这个人的具体身份了。” “不。”千北原司摇摇头,他对三本次郎说道,“叔叔,虽然我确实是分析了这很多种可能的存在性,但是,具体到细节上,我还是有倾向性的。” “那就说说你的这种倾向性。”三本次郎微微颔首,说道。 “我比较倾向于这个人是红党安插在重庆方面内部的地下党。”千北原司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是重庆方面安插在红党内部的间谍?”三本次郎闻言,略一思索,问道。 “可能性不如前者。”千北原司摇摇头,说道。 “说说理由。”三本次郎说道。 “相比较而言,红党打入国党内部,比之国党安排人打入红党内部,他们更加成功。”千北原司沉吟说道。 他看着三本次郎,“叔叔,我最近在研究中国国党与红党之间的斗争厮杀,确切的说是情报战场上的厮杀。” “支撑我判断这个人更可能是红党打入国党内部的判断的原因,或者说是诱因。”千北原司对三本次郎说道,“我此前曾经深入研究了红党的‘黎明事件’。” …… 三本次郎自然知道千北原司口中的‘黎明事件’指的是什么: 红党黎明叛变,此人掌握了红党中央的大量机密,甚至可以说,红党所谓之中央在上海的全部领导人的名单、住址都在黎明的脑子里。 国党获得了一举歼灭红党之中央的绝佳机会。 然后,此等天赐良机,竟然被红党安插在国党内部的地下党给瓦解了—— 薛应甄身边的绝对亲信,竟然是红党的人。 “我在想,对于红党来说,当初那么复杂、被动的形势下,他们都能够在国党内部安插那么高级别的地下党。”千北原司说道,“现在他们所谓的国红合作,红党想要安插人手在国党内部,岂不是更加便宜?” 三本次郎陷入沉思之中。 千北原司的这番分析,看似有些过于主观了,因为国红合作,国党向红党安插人手同样也更加便宜的。 不过,三本次郎还是倾向于认可千北原司的这种分析判断的。 “也许,我们关注的这个人,并非是国红二次合作后的产物,从时间上来说,略显勉强。”他露出认真思索且严肃的表情,说道,“钉子,也许很早就xie入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8章 紧急撤离 对于三本次郎的这个判断,千北原司并未第一时间发表看法,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三本次郎并未催促,他起身打开从酒柜中取了一瓶法国红酒,开瓶后倒进了醒酒器里。 他瞥了一眼酒柜,微微皱眉,宫崎健太郎这个家伙有段时间没有来汇报工作了。 “叔叔,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千北原司点点头,“对方是一名老资格的红党地下党,且是成功打入重庆的地下党,这个解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恰如其分的可以解释这一切。” 他对三本次郎说道,“叔叔,我申请由我来调查这件事。” “可以。”三本次郎点点头,他让人把千北原司喊过来,正有将此事交给千北原司调查的考量。 他看了千北原司一眼,“你打算从何处入手调查?” “我们先假定这个人就是一个打入重庆内部的红党特工。”千北原司思忖说道,“而且按照叔叔你的判断,是在国红二次合作之前就打入国党的。” 他点烟一支烟卷,自顾自的抽了几口,说道,“而如果说谁对那个时候的红党最了解,自然非国党党务调查处莫属了。” 他对三本次郎说道,“叔叔,我需要和一个人好好谈谈。” …… “谁?”三本次郎问道。 “大道市政府警察局局长吴山岳。”千北原司说道。 “吴山岳?”三本次郎沉吟着,他点点头,“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你去见吴山岳吧,我会和吴山岳打电话提前沟通的。”他对千北原司说道。 “哈依。” “你现在还在盯着宫崎健太郎调查吗?”三本次郎忽而问道。 “没有。”千北原司摇摇头,“我以楼汉儒的掩饰身份与宫崎健太郎有过接触,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宫崎或许很贪财,也有贪生怕死的劣根,不过,要说到他有问题,甚至是通敌,我是不太相信的。”三本次郎摇摇头说道。 “叔叔,我仔细研究过菊部宽夫留下的调查笔记,我认为内藤小翼对宫崎健太郎的怀疑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总有一种很多事情无法解释,亦或是太过巧合的感觉。” 他对三本次郎说道,“在情报工作中有一句话,巧合,本身就是一种疑点。” “随便你了。”三本次郎无奈的摇摇头,也就是千北原司,若是其他人这般执拗,他必然要好生训斥一番的,“不过,有一点,不能再让宫崎健太郎有所察觉。” 他皱眉说道,“这种调查,会令忠于添皇的勇士寒心的。” “宫崎健太郎可不是什么勇士。”千北原司冷笑一声说道。 …… 天蒙蒙亮。 程千帆打了个哈欠,他从书房的沙发床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来到二楼走廊活动了一下身体。 “先生起来了啊。”小栗子正在楼下用扫把拖地,连忙将拖把交给苹果,张罗着去给程千帆打水洗漱。 “周小姐呢?”程千帆下楼洗脸,用稍有些烫温的毛巾蒙住了脸颊。 “周小姐回去了,她说鸡汤还要继续熬着,晚上正好可以拿来做鸡汁血燕。” 程千帆拿掉温脸的毛巾,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有淡淡的鸡汤香气,满意的点点头。 “打个电话给浩子,让他来接我上班。”程千帆说道,停顿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让他去延德里买一份刘阿大的馄饨。” “好的,先生。”小栗子点点头,自去打电话,还不忘记扭头问一句,“多放虾皮?” “知道了还问。”程千帆笑着说道,“多买几份,太太和小宝也爱吃。” “还有,买一份延德里的生煎,小宝早就念叨过。” “晓得嘞。”小栗子抿嘴一笑,打了个电话给李浩,交代了一番。 程千帆有时候会让李浩从延德里带那个刘阿大的馄饨,且每次都会要求多放虾皮。 这曾令小栗子觉得奇怪,她下意识认为其中有蹊跷。 她也曾经偷偷去延德里买了刘阿大的馄饨吃,馄饨馅的口感与别家的并无什么异样。 而根据她所汇报的情况,特高课对这个刘阿大秘密监视了一段时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她又去吃了一回刘阿大的馄饨,最终有了一个发现: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刘阿大的馄饨汤味道似乎更鲜美一些,尤其是刘阿大用的虾皮更饱满一些。 如此,小栗子只能暗自扁扁嘴,只因为这一点点的口感不同,就让人特别去延德里买馄饨,有钱人果然会享受。 …… 李浩挂掉电话。 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帆哥说要吃延德里刘阿大的馄饨,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同时还要他带什么。 给小宝带生煎,这便是一个约定的暗号。 生煎,生是人,煎,前下有水,这是要通过水路送人离开上海。 一个小时后,李浩开着车来接帆哥上班,手中拎着保温食盒装着的馄饨和生煎。 “哇,浩子哥,辛苦了。”小宝欢呼一声,从李浩的手里接过食盒。 “小馋猫。”李浩宠溺的敲了敲小宝的脑袋。 “你吃过没?”程千帆招呼白若兰下来吃馄饨,扭头问李浩。 “吃过了。”李浩点点头。 程千帆点点头,这是事情已经办妥的意思。 草草吃罢早餐,程千帆亲了亲小芝麻,将小芝麻弄哭了后,在白若兰不依的责怪目光中,哈哈大笑着上车离开家门。 “帆哥,我查了下,今天有六条船离开上海。”李浩说道,“其中一条船去青岛,一条船去广州,还有两条远洋轮船去日本和花旗国……” “剩下两条船也是远洋的,一个去安南,一个去港岛。”李浩说道。 “只有一艘船去港岛?”程千帆立刻问道。 “是的。”李浩点点头,“是花旗国的‘胡佛总统’号。” “几点的船?” “下午一点十五分的。”李浩说道。 “去安南的轮船,上中下三舱,各买三张船票。”程千帆思忖说道。 “是。” “去香港的轮船,同样是三式舱各三张船票。” “明白了。”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程千帆叮嘱说道,“注意安全。” 有些事情,多绕几个圈,是有利于隐藏和安全性的,但是,有些事情,必须亲自去办,减少过多环节的人和事。 浩子跟在他身边好几年了,要说对上海滩三教九流的熟悉和来往,浩子甚至比他这个‘小程总’还要来噻。 做这种事,浩子很拿手。 “是。”李浩说道。 “通知豪仔、桃子,紧急开会。” …… 上午。 看着高庆武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陶慧宗也是觉得头大如斗。 “高老弟,你走的我头晕。”陶慧宗扶额说道。 “我们今天必须走。”高庆武说道,“我打听了,今天还有后天,以及大大后天都有去港岛的船票。” “船票好弄,最重要的是我们怎么摆脱监视。”陶慧宗表情严肃说道。 他和高庆武现在都处于七十六号的监视之中。 “我们不该那么轻易表露立场的。”高庆武摇摇头说道,“不然的话,没有七十六号的监视,我们脱身是很容易的。”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汪填海带着周凉、梅思平、梅申平、楚铭宇以及他们两个等,去南京与日本人谈判成立“新政府”。 这期间过得很不愉快,他们感觉所谓的“和平谈判”都是在日本人的压力下进行的,双方不对等,可以说非常没有尊严。 日本人咄咄逼人,甚至于就连汪填海自己也很不高兴,言谈间称“小日本”。 有一次汪精卫问高庆武:“你要不要听最激烈的反日言论?到我房间来听。” 然后他们一起在房间大骂日本人。 而在离开南京时,日本华中司令山田中将在一幢洋房里宴请他们,高庆武吃到一半突然脸色苍白,几乎昏厥。 陶慧宗大惊,暗下里询问高庆武是否是中毒了,高庆武说是被日本人气晕的。 而事实上,正是因为知道汪填海尽管私下里会骂日本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明知道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的情况下,汪填海依然选择屈服, 而在对日谈判过程中,汪填海集团内部分歧颇为严重。 陶慧宗与高庆武两人一直与周凉、陈南海等人争吵,他们两人也就此被日本视为“对日强硬派”。 而后,去年年底的时候,两人以各种借口没有在所谓《日支关系新调整纲要》上签字。 陶慧宗与高庆武也知道此举会引来汪填海的不满,两人在元旦的时候还特意去拜访汪填海,大谈特谈新政权的美好前景。 两人都以为此举可以麻痹汪填海,不过,就在前日,军统的那个神秘的‘云雀’与他们秘密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被七十六号秘密监视’了,他们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处于特工总部的秘密监视之中,然后是惊恐不已。 …… “‘云雀’……”高庆武说道,说着他自己则是摇摇头,“也罢,她没有紧急联系我们,反而说明形势没有那么糟糕。” “没有人知道我们偷拍了条约,所以,尽管有人监视我们,但是,目前来看,我们还是安全的。”陶慧宗说道。 高庆武摇摇头。 陶慧宗更偏文人脾性,对于特务行当显然没有那么了解。 高庆武对特工总部更有一种心悸一般的恐惧,他知道那帮人杀人不眨眼,无孔不入,他甚至怀疑陶慧宗府上,以及他的府上都有特工总部的眼线。 叮铃铃。 也就在这个时候,书房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陶慧宗看着响个不停的电话,犹豫要不要接。 “老爷,有电话。”楼下,传来了佣人的喊声。 陶慧宗知道,自己再不接电话,楼下佣人便会拿起话筒。 这也正是他不太敢接这个电话的原因,电话有分机,这本来是他很喜欢的,觉得很方便,但是,现在却让陶慧宗头大如斗,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他担心楼下分机的电话会有人偷听。 “接吧。”高庆武说道,再不接电话,反而平白引来怀疑。 陶慧宗一把抓起电话。 “喂,我是陶慧宗。”陶慧宗镇定了一下情绪,沉声说道。 “陶先生,我这里是华懋饭店,鄙人是大堂经理阙云,这里想要与您确认一下,中午十二点的午餐,你这边阿能按时来到,我们这边也好备餐了,你这边若是来不了,我们这边就只能取消……” “华懋饭店?备餐?我——”陶慧宗皱眉,就要否认,然后他心中猛然一惊,赶紧说道,“什么叫我能不能按时来到,我既然订了餐,自然会准时的。” “取消什么、”他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叫什么名字?” “实在是对不住,陶先生,鄙人不是那个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陶慧宗语气不耐烦,“你不说,我也能查到的。” “陶先生,鄙人阙云,朝天阙的阙,彩云的云。”电话那头的人告饶说道,“好叫陶先生知道,因为这名字,大家都管鄙人叫云雀,是百灵鸟的意思,比较讨喜,所以才安排我给陶先生这样的贵客打电话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陶慧宗冷哼一声,“好了,你们备餐吧,我会准时的。” “陶先生请一定准时。” “咛脑筋瓦特了?”陶慧宗气的骂了句,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 陶慧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对于他这样的文人来说,这等事情实在是太过惊险刺激。 “‘云雀’打来的电话?”高庆武立刻问道。 “那人说自己叫阙云,朝天阙的阙,云彩的云,还说别人开玩笑管他叫云雀。”陶慧宗说道。 “那定然就是她安排的。”高庆武高兴说道。 “这是要安排我们今天离沪吗?”他问。 “虽然电话里没有明说,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意思。”陶慧宗想了想说道,“对方一直强调要按时赴约。” “那定然是了。”高庆武点点头说道。 “时间很仓促。”他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陶兄,我们即刻商量一下如何行事。”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29章 肖勉出手 华懋饭店。 八楼的餐厅。 一位留着络腮胡子,脸上略有麻点的男子正在享用餐食。 这是一个靠窗的座位,一览浦江美景,风光无限好。 这应该是上海滩数得着的顶级用餐环境,深红色的桌椅,绿色的梁柱描边,整个餐厅以经典的中式风格为主体。 维克多.沙逊对于东方文化的执着与喜爱,在餐厅最中央顶部雕刻的金龙与金凤中可见一斑。 络腮胡子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他打了个响指,将一张老林肯压在了餐盘下。 侍者殷勤的递上礼帽,斯迪克。 络腮胡子很绅士的点点头,戴上礼帽,手持斯迪克,施施然离开餐厅,随后搭乘电梯来到了一楼大厅。 一身门童装扮的上海特情处特工看了一眼络腮胡子,眼眸中有好不容易掩饰下去的崇拜和敬服。 这是华安第一次见到肖勉肖组长,想到此次行动是和组长一起的,华安就心情格外激动。 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停在了华懋饭店的门口。 华安看清楚了小汽车的车牌,立刻迎上去,殷勤的打开车门。 “陶慧宗陶先生?”华安问道。 “是我。”陶慧宗警惕的看了一眼门童。 “阙云阙经理早早安排我来迎接陶先生。”华安说道,“阙经理去洗手间了,他不能亲自来迎接您,特委托我向您表示歉意。” 陶慧宗点点头,然后他冲着司机说道,“车子先开回家吧,要用车我会打电话的。” “是,先生。”司机赶紧说道,直接在门口掉头,开回法租界陶家寄居的公寓。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印有出租车辆电话号码字样的黑色汽车停在了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急匆匆的下车,这人看了一眼陶慧宗,似是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整理自己的领带。 “陶先生,请吧。”华安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人一眼。 “我去一下洗手间。”陶慧宗说道。 “进门右拐到底就是了。”华安说道。 他看着陶慧宗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然后注意到那个站在饭店门口整理领带的男子也信步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 肖勉在洗手间放了水,此时此刻正在洗漱台洗手。 他洗手很粗放,弄得地上到处都是水。 陶慧宗来到洗手间,正东张西望,却是被溅了一身水,不禁皱眉,“小心点。” 肖勉看了陶慧宗一眼,眉头皱起,似是很不高兴对方的态度。 陶慧宗不想惹事,就要避开身子进洗手间。 然后他就被络腮胡子一把揪住了衣领。 “我是阙云。” 就在陶慧宗要大声喊叫的时候,络腮胡子在他耳边说道。 陶慧宗先是半信半疑的看了此人一眼看到对方点头,他整个人猛然松弛下来。 这一幕正好被跟随陶慧宗进来的西装革履男子看到。 也就在这个时候,洗手间外面的走廊里,有一名侍者在地上放了个牌子: 洗手间正在疏通,暂停使用。 …… 西装革履男子先是皱眉。 然后皱了皱眉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说道,“做什么呢?这可是上海滩最高档饭店。” “关你屁事?”肖勉黑着脸,打量着男人,冷哼一声说道。 “这位先生,需要我帮你喊人来处理吗?”男子不理会络腮胡子,客客气气的问陶慧宗。 听到西装革履男子这般说,络腮胡子松开了揪住陶慧宗衣领的手,冷冷的看向男子。 “小瘪三,你这是在找死啊。”他说道。 听到这话,西装革履男子忽而笑了,他指着络腮胡子骂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滚蛋。” “你是什么人?”络腮胡子表情凝重的看着西装男,皱眉问道。 “总之是你惹不起的人。”西装男冷笑一声说道。 “鄙人是大道市政府的人。”络腮胡子男露出犹豫的样子,说道。 “滚!”西装男冷冷说道。 “这位兄弟,说话客气点。”络腮胡子面孔涨红,他的手摸向上衣兜里,愤愤说道,“这里一张名片,你拿给你上面的人看。”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名片。”西装男不屑的冷哼一声,两步走上前。 随着络腮胡子的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来,西装男的身体也微微前倾。 也就在这个时候。 肖勉身体也猛然前倾,左手一抬手,直接用力将西装男揽着脖颈搂过来,同时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右手的刀片迅速的滑过西装男的脖颈。 几乎是在瞬间,在喉咙的血就要涌出来的时候,洗漱台上早就摆放着的,可以用来搁置物品的厚重的白毛巾,就那么被肖勉随手一扯过来,非常娴熟且迅速的围着西装男的脖颈,就那么的用力的裹紧,围了一圈又一圈,将那要涌出来的血液吸吮。 …… 陶慧宗就在近前,他惊呆了,就那么惊恐、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没事,清扫一下垃圾。”络腮胡子男冲着陶慧宗微微一笑,“七十六号的人。” 咕咚。 陶慧宗咽了口唾沫,所能做的就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也就在这时候,洗手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肖勉低声说道。 一身侍应生装扮的两个特情处特工进来了。 “组长,您没事吧。” “处理好,处理干净。”肖勉沉声说道。 “是。”两人上前直接给西装男套上了厚重的风衣,并且体贴的将风衣衣领竖起来,然后一左一右搀扶着这新鲜诞生的醉汉走出去。 肖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甲上有沾染了几滴血迹,他皱了皱眉,拧开了水龙头,细细慢慢的冲洗,自言自语道:“年龄大了,手艺不如前了。” 然后他微笑着看向陶慧宗,“陶先生,时间紧迫,请随我来。” 陶慧宗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跟着这个方才瞬间就解决了一个七十六号特务的络腮胡子身后。 来到走廊口,络腮胡子还冲着守在维修牌子旁的侍者说道,“马桶堵住了,地上也那么埋汰,怎么做生意的?” “实在是抱歉,我这就清扫。”侍者赶紧道歉,他将维修的牌子拿过来,放在了走廊道路中间,然后拎着水桶拖把走向洗手间。 …… 陶慧宗跟着这位凶猛的阙经理,从洗手间走廊出来,直接右拐,沿着一条走廊到底,又左拐走了几十步,便来到了一个隐蔽的侧门。 “这是员工走的小门。”阙经理扭头对陶慧宗说道。 “嗯。” 出了小门,一辆黑色的雪铁龙小汽车已经恭候多时了。 一名特情处特工立刻一言不发的打开车门。 “陶先生,请。”阙经理说道。 两人上车。 司机立刻开动车辆,小汽车从后巷驶出,很快就没入了繁忙的人流中。 “还有,还有高老弟呢。”陶慧宗急急忙忙说道。 “陶先生且放心,高先生那边自有安排。”阙经理扭头看向陶慧宗,沉声说道,“一会两位就会见面的。”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陶慧宗,表情严肃问道,“陶先生,照片可带了?” “我到了地方,照片一定也能到。”陶慧宗点点头,却是不说照片在哪里。 阙经理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是你的新身份。”阙经理递了一张纸条给陶慧宗,“这有三个名字,都是你可以登船用的名字。” 同时又递了船票过去,“这是三张船票。” 他指了指纸条,“靠前的名字,买的是上等舱,中间这个名字,是中舱,靠后这个名字,是下舱,随便你用哪个。” 他叮嘱陶慧宗,“名字一定要记住,别弄错了。” 陶慧宗点点头,他盯着手中的纸条看,将名字牢牢记住。 这位军统的阙经理给了三个名字: 屈仁洪、师智成、黎文政。 “我记住了。”陶慧宗点点头。 阙经理看了陶慧宗一眼,心中笑了笑。 他注意到陶慧宗的目光实际上一直锁定的是屈仁洪这个名字。 到底是没有经过训练,举手投足间到处都是马脚。 “高老弟用的什么名字?”陶慧宗立刻又问道。 “也是三个名字,具体他会选择哪个,我们也不知道。”阙经理摇摇头。 他知道陶慧宗在担心什么,便说道,“放心,你们在一条船上,到了船上自然能找到对方。” …… 华懋饭店。 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停在了门口。 华安看到车牌,主动上前开门。 “高庆武先生?”他问道。 高庆武点点头。 “陶先生已经在餐厅等您了。”华安说道。 他延手一请,“高先生请跟我来。” 高庆武似是有片刻的犹疑,他不确定对方的身份。 “阙经理在陪陶先生是说话呢。”华安又说道。 听到这话,高庆武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这个门童进了饭店,朝着餐厅的方向走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华懋饭店的门口。 一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急匆匆下车,急匆匆进了饭店。 “先生,你好呀,要不要人陪啊。”一个一袭旗袍,风姿绰约的女子立刻迎上来,并且直接挽住了男子的臂弯。 “滚开。”男子面色不善说道。 “哎呀,先生怎么这么凶啊。”女子说道,“吓死人噢。” 说着,女子抛了个媚眼,“先生,你带人家进去,人家什么都依你。” 男子立刻知道这女子是做什么的了。 这是没资格进华懋饭店的,想要勾搭男伴混进去的。 他就要再度发火,却是心中一动,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好,你随我进去。” 说着,还捏了捏女子的脸蛋。 …… 呸! 桃子在水龙头下洗手,他铁青着脸,用水清洗了自己的脸颊。 在他的身侧的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这人是被他用绳索活活勒死的。 这人当时还在反抗,桃子用膝盖在对方腰眼一顶,绳索正好发力,喉咙里的声响发不出来,而且正好方便勒杀。 他拍了拍手。 两个特情处特工进来。 “组长。” “处理干净。”桃子冷冷说道。 “是。” 同样的操作,一袭风衣被套上,一个新鲜出炉的醉鬼被两个下人装扮的男子架了出去。 桃子从坤包摸出口红,给自己‘补补妆’,而后,风姿绰约的女人挎着小坤包,扭着腰肢,脸上带着略痛苦的表情,从华懋饭店的正门出去,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开了。 …… 虬江码头。 “陶先生,我就不亲自下车送你了。”阙经理微笑着说道。 “今日之事,多谢英雄搭救。”陶慧宗感激说道,“敢问英雄真名?” 听着陶慧宗文绉绉的问话,阙经理笑了,他看得出来这位陶先生是非常真诚的询问,并非是要打听什么,而是真的要记住恩人的姓名。 “阙云。”阙经理微笑说道,他与陶慧宗握手,“祝陶先生一路平安。” “多谢。”看到阙经理不愿意透漏姓名,陶慧宗有些怆然,却也表示理解,他与对方握手,语气诚恳说道,“请一定保重。” 看着陶慧宗下车排队登船,阙经理微微颔首,一名特情处特工也随之下车,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他的任务是沿途保护。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黑色的福特小汽车开过来。 车门打开了。 高庆武从车上下车。 他向车内挥了挥手,然后径直朝着登船的队伍走过去。 阙经理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此人是外交官出身,举手投足倒是颇有几分干练之色。 又看到一辆黄包车从码头跑过,他依稀看到了男扮女装的桃子在黄包车的车棚里向外瞟,程千帆忍俊不禁,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 ‘胡佛总统号’远洋邮轮。 陶慧宗选择了用屈仁洪这个身份,使用的是上等舱的船票。 他是有仔细考虑的,并非是因为他贪图上等舱的享受,他自觉以自己的气度和谈吐,使用中等舱亦或是下舱,他没有信心成功假扮,更担心自己没有在那种环境下应付检查的能力。 找到了自己的床铺,此时此刻,陶慧宗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不过,只要轮船没有起锚远航,他的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此外,他一直在担心,尽管那位阙经理说了高庆武是能找到他与他汇合的,不过,这一艘轮船这么多人,他有点担心两人会找不到对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930章 队伍上缺什么? 陶慧宗就那么的躺在床铺上,用被子蒙着脸,假装睡觉。 就连有便意,也是一直憋着。 直到轮船在汽笛声中起航,他能够感受到了船体的晃动,然后从被窝里露出眼睛,扒开了窗帘看向外面,确认了船只已经起航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陶慧宗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他继续蒙着脑袋睡觉。 约莫半小时后,确认并无异常,也没有日军舰艇在江面上拦截,他这才下床走动。 陶慧宗先找到了工作人员,谎称自己和朋友一起出行的,相约在船上汇合,想要看看旅客名单。 一开始工作人员不允,在陶慧宗奉上小费后,他如愿以偿。 不过,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旅客名单,他不禁头大,最重要的是,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高庆武用的什么化名。 在另外一个船舱,高庆武也贿赂了一名船员,拿来了旅客花名册,最终也因为不知道陶慧宗的化名而做了无用功。 这边,陶慧宗有些失落的回到船舱,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胳膊上箍着‘准允售卖’的袖章的男子,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竹制食盒走过来。 “先生,阿要糕点伐?”男子说道,“沈大成的条头糕。” 陶慧宗腹中饥饿,掏钱买了一块条头糕。 他咬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头,“你这不是沈大成的条头糕。” “陶先生,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撒,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班安庆咧嘴笑着说道。 陶慧宗大惊,下意识就要奔逃。 “是阙先生安排我随行保护先生的。”班安庆赶紧低声说道。 陶慧宗深深的看了这小贩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 “陶先生不可再去找船员打听高先生。”班安庆说道,“这样太惹眼了。” 他对陶慧宗说道,“我卖东西的时候,若是看到高先生,会告知他你的舱位的。” “多谢小兄弟。”陶慧宗点点头,得知那位阙经理安排手下随行护送,他的心里一下子踏实多了。 “小兄弟怎么称呼?”他问道。 “甲063。”班安庆指了指自己袖章上的字号,微笑说道,“还有,在整个航行途中,您就是屈仁洪屈先生。” “先生要报纸吗?”他问。 陶慧宗点点头。 班安庆放下食盒,从背着的布包里取出一摞报纸,递了一份报纸给陶慧宗。 “吓吓侬。”从陶慧宗手里接过报纸钱,说着,他露出感谢的表情,说着谢谢的话,拎着食盒走远了。 班安庆本不打算这么早露面的,但是,陶慧宗到处打探高庆武的行为,在班安庆看来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得不提前现身: 这两人都并非专业人士,并没有什么隐藏、逃难能力,他觉得相比较提前现身带来的隐患,有自己来管理此二人,反而更安全一些。 傍晚时分,陶慧宗正躺在床铺上看报纸,硕大的报纸正好遮住了他的脸颊,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那个军统的小兄弟卖报纸给他的用意。 陶慧宗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隔行如隔山。 “陶兄。” 陶慧宗听到熟悉的声音,拿起报纸,就看到了高庆武,他大喜。 高庆武按照军统小贩的指点成功找到了陶慧宗,也是大喜。 “陶兄。”他说道。 “我现在叫屈仁洪,屈原的屈,宋仁宗的仁,洪秀全的洪。”陶慧宗表情严肃说道,他觉得高庆武真的弱爆了,一点也不专业。 高庆武很惊讶,他看向陶慧宗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叹。 发生了什么。 数小时不见,陶慧宗竟如此干练了? “我现在叫骆存佑。”高庆武说道,“骆宾王的骆,志存高远的存,嘉佑年间的佑。” 陶慧宗愣了下,然后两人相视一眼,先是长长叹息一声,然后皆是笑了。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办公室。 “你们程总呢?”皮特进门扫了一眼,没有看到程千帆,不禁问道。 “报告皮特阁下。”鲁玖翻向皮特敬礼,说道,“程总去玉春溪泡澡了。” “他倒是会享受。”皮特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鲁玖翻看着皮特的背影,目光中带着讥诮的笑意,他猜测皮特应该是又要去和情妇幽会,想着找帆哥帮他打掩护。 “舒坦啊。”程千帆用水瓢舀了一瓢水泼在了不远处那烧的通红的铁板上,顿时一片雾气氤氲,他自己则咬了一口脆萝卜,舒服的直叹息。 老黄泡在同一个汤池里,手里拎着一瓶黄酒,不时的闷一口,美滋滋的啧一声,然后再捏两粒油炸花生,满眼都是满足的神情。 “见血了?”老黄喝了口酒,低声问。 “你倒是鼻子灵的嘞。”程千帆笑着说道。 “需要帮忙吗?”老黄问道。 “处理的很干净。”程千帆说道。 他明白老黄的意思,老黄是提醒他,若是有什么危险,需要策应的话,要提前与他打招呼。 “老路怎么还没来?”程千帆看了一眼挂钟,皱眉问道。 “再等等。”老黄说道。 他们这是约好了一起泡汤池,并非是有秘密会议要召开,所以,路大章即便是迟到了一会,也不至于触发警戒。 说曹操,曹操就到。 路大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对不住,临时有公务,所以来迟了。”路大章先笑着赔不是。 “老路,你姗姗来迟,可是要自罚三杯的。”程千帆笑着说道。 “你‘小程总’说话了,路某岂敢不从命。”路大章说着,拿起茶杯,一仰脖子,咕咚就喝完了,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了两杯热茶下肚。 “喂喂喂,老路,你这是偷奸耍滑,是罚酒三杯,你喝茶算什么。”程千帆不满的嚷嚷。 “我嗓子总是不舒服,最好喝不得酒,你又不是不知道。”路大章抱怨说道,他没好气的看了两人一眼,“今天我请客。” “这还差不多。” “好极了。”老黄也是抚掌,他喊了句,“再来一份猪头肉,一碟酸黄瓜。” 外面的服务生听到喊声,很快就将猪头肉和酸黄瓜送来了。 “嗯?”老黄看到服务生还端了一盘脆萝卜,一碟果脯。 “这是经理让送来的。”服务生赶紧说道,“程总有些日子没来泡澡了,经理说是他招待不周,还望程总多多莅临指导。” “老赵是个讲究人。”程千帆笑道,他摆摆手,“好了,没喊你,不要来打扰了。” 老赵是玉春溪的经理。 服务生赶紧退下。 …… 三人吃着瓜果、小菜、果脯,品茶饮酒,很是热络的聊了一会。 老黄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凝神倾听了片刻,确认无人在外面偷听,这才又轻手轻脚的回来了。 尽管即使是有人在门外偷听,考虑到汤池里的水流声,泼水在铁板上发出的滋滋啦啦的声响,以及三人所泡的汤池距离门口的位置,即便是听力极其灵敏之人也很难偷听到什么,但是,这三个人做事情,就两个字: 唯谨慎尔。 “怎么来迟了?”程千帆问路大章。 “‘算盘’同志约我见面。”路大章说道。 程千帆立刻表情认真,除非有情况,赵枢理同志等闲是不会与这边约见的。 “江苏省委的易军同志委托‘算盘’同志打听一个消息。”路大章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笑着看着程千帆。 “不会是省委那边要打我给黎明纂搞的那批武器的主意吧?”程千帆几乎是瞬间便明白路大章那笑容意思,问道。 “正是如此。”路大章点点头,“组织上收到了情报,大汉奸程千帆向南京维新政府绥靖军的黎明纂运送了一批武器弹药,还有医药物资。” 他吃了一口脆萝卜,继续说道,“组织上考虑劫了这批武器、医药物资。” “江苏省委的消息倒是灵通。”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 他对路大章说道,“他们打探到的这批军火有多少?” “说是据可靠情报,有五个加强排的三八式步枪和日式南部手枪,还有手榴弹、医药物资若干。”路大章说道。 “消息够精确的啊。”程千帆惊讶说道。 只从这一点,他便推断组织上在敌人内部有秘密情报渠道。 “这批武器物资有问题?”路大章皱眉,问道,“还是说敌人故意设置的陷阱?” 说完,他自己都是摇摇头,轻笑一声: ‘火苗’同志是这批武器、医药物资的所有人,若是这是敌人的一个陷阱,‘火苗’同志岂能不知道,岂能不示警? “报给黎明纂的物资确实是那么多,实际上是有损耗的。”程千帆微笑说道。 路大章几乎是秒懂,点了点头。 “需要我通过‘算盘’同志向江苏省委的同志们转达这个情报吗?”路大章思忖说道,“就说武器物资数目不对版,不值得出手。” “不。”程千帆摇摇头,“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的实际数量是绝对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路大章点点头,他明白‘火苗’同志的意思了。 这个情报可以说是直接关系到‘火苗’同志的安全。 “这批军火、医药物资,我是委托日本宪兵司令部通过铁路运输的,由日军押运。”程千帆说道,他表情严肃的看着路大章,“这批货不能出事,且敌人护送力量强大,更不可动手。” “这好办。”老黄捏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嘴巴,嚼着肉片说道,“就说‘小程总’的这批武器弹药是与日军重要物资同列押运的,沿途可能还会有日军的装甲列车巡逻保护。” 他递了一个脆萝卜给路大章,“让他们知难而退。” “还不够。”路大章摇摇头,他问两人,“不若再转告江苏省委,就说我们这边也怀疑这可能是程千帆与日本人联手打造的一个陷阱,其意在于埋伏我新四军,以配合日军对江南东路的扫荡。” “这个好。”程千帆开了一瓶可口露,咕咚咕咚喝下去小半瓶,舒坦的打了个嗝儿,高兴说道,“就说程千帆还在日本人那里大放厥词,说一定能吸引新四军游击队傻兮兮来送死。” “可以。” “我赞同。” 路大章与老黄对视了一眼,皆是点点头。 “要小心,别引来同志们对你的锄奸。”然后,路大章有些忧心忡忡,说道。 “不怕。”程千帆点燃一支烟卷,轻轻吸了一口,吐出了烟圈,淡淡说道,“同志们早就欲除我而后快,不差这一点半点。” 路大章与老黄闻言,都是笑了,并没有说什么宽慰之言,也不需要。 “另外,你可以通过‘算盘’同志转告省委方面,就说‘算盘’同志打探到,程千帆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另外准备了一批物资通过玖玖商贸的交通线运往镇江。”程千帆说道。 “什么物资?”路大章立刻问道。 “队伍上缺少什么物资?”程千帆问道,然后,他补充了一句,“大量的武器弹药肯定不成。” “棉布。”路大章想了想说道,“盐巴,还有纱布,消毒酒精之类的。” “棉布……”程千帆沉默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已经冷了好些时日了,眼看着春天就来了,队伍上竟然还没有解决棉布问题。 想到战士们穿着单衣,甚至还要饿着肚子,在冰天雪地里与武装到牙齿的日寇作战,程千帆的心中就酸酸的。 “需要什么,交给我来酌情解决。”他用力点点头。 他本来是要说是‘一切交给我来解决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成了‘酌情解决’。 事到临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第一考虑还是自身的隐蔽安全。 程千帆在心中叹口气,程千帆你还真是一个冷血动物啊。 “还有一件事。”程千帆看着路大章和老黄说道,“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三个大汉奸的三方会谈不日即将召开,我会尽量随同楚铭宇同行。” 他对两人说道,“如若顺利成行,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法租界特别党支部暂由‘钢琴’同志代理书记一职,如有紧急要务需要向总部汇报,可经‘钢琴’同志同意后,由‘口琴’同志向总部发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各位大大,紧急请个假 各位大大,我现在正在医院,七嫂怀孕子痫前期,血糖也不理想,定了今天下午或者晚上紧急剖宫产,所以,各位大大,实在是抱歉,今天没法更新了,向大家请假。 第931章 青岛 “日本方面已经就即将成立的汪伪政权公开表态支持了。”程千帆说道。 根据他从今村兵太郎那里所得知的情报,就在月初的时候,日本国内专门处理中国事务的兴亚院会议,就已经通过所谓的《与中央政权树立的关联事项对处要纲》。 这个所谓的‘中央政权’,指的就是即将成立的汪伪政权。 此要纲规定:中央政府成立必须遵循《日支新关系调整的协议书》所规定的事项,以及昭和十四年十二月份暨去年年底兴亚院决定的《中央政府树立工作的相关规定》。 “真是想不到,当年那般慷慨决然的汪填海,竟然会成为如此卖国贼。”路大章摇摇头说道,“而且是最厚颜无耻的卖国贼。” 他和老黄都已经通过‘火苗’同志这里,了解到了汪伪政权与日本人达成了一揽子卖国和约的大致情况。 汪伪政权对中国国家主权和独立的损害,远甚于1915年的臭名昭着之“二十一条”。 据说,根据这个卖国条约,不仅将中国置于日本的附属国,而且通过满洲独立、蒙疆半独立、华北自治、控制华中、渗透华南等举措,为分裂中国埋下伏笔。 汪填海打着“和平救国”的旗帜,为换取所谓的“中央政权”,居然接受这些令人发指的卖国条款,其汉奸嘴脸昭然若揭,卖国罪行无可置疑。 …… “之前王克明和梁宏志已经公开表态支持汪填海的伪政权了。”程千帆说道,“根据日本政府的公开表态,汪伪政权基本上确定会上半年在南京成立,那这次的所谓‘三方会谈’应该是就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进行最后的谈判了。” 他所说的‘日本政府’的公开表态,指的是在本月上旬的时候,日本政府公开发表谈话,对汪精卫准备成立新政府给予肯定,表示要倾注全力,以支持援助其成立与发展。 这也被各方解读为日本政府旗帜鲜明的支持汪伪政权的成立,并且加快推动汪填海之所谓中央政权成立的步伐。 程千帆之前去拜访楚铭宇,提及日本政府公开声明支持新政权之事,楚铭宇颇为振奋,言称诸同志皆为日本友邦之表态所振奋激动。 “说白了就是争权夺利,分猪肉。”老黄嘴巴里嚼着花生米,不屑说道,“日本人的傀儡儿子政权,随便丢出几根骨头,这些狗儿子就抢的欢腾呢。” 程千帆和路大章皆是笑了,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老黄这比喻看似粗俗却正合适。 …… “现在能确定这次会谈是在哪里进行的吗?”路大章问道。 “无法确定。”程千帆摇摇头,“无论是日本人还是汪伪这边,都格外重视此次会谈的保密。” 他对两人说道,“尤其是考虑到上次汪填海在南京险些遇刺,汪氏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对于自身安全格外小心、谨慎。” “上次的三方会谈是在南京召开的,是梁宏志的地盘。”老黄说道,“这次会不会照顾王克明的面子,选择在北方举办这个所谓的三方会谈?” 程千帆与路大章皆是眼前一亮,两人都觉得老黄说得颇有道理,这种可能性不仅仅存在,而且可能性不小。 老黄不愧是特科情报科第一任‘飞鱼’同志。 “很有可能。”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我也认为可能性较大。”路大章说道。 “王克敏的汉奸政权,主要管辖冀、鲁、晋、豫四省之沦陷区以及北平、天津、青岛三市。”程千帆沉吟说道。 “北平、天津、青岛,这三座大城市。”路大章说道,“从这三座城市中选择的可能性最大。” “北平可能性看似最大,不过,在我看来反而可能性最小。”老黄说道。 “站在日本人的角度,你觉得日本人会选择哪个城市?”老黄问程千帆。 程千帆想了想,就要说出自己的选择答案,就听得老黄笑着说道,“这样,我们一起说出自己的答案。” …… “青岛,北平、天津。”戴春风轻轻敲了敲桌面,表情严肃说道,“这三个地方都有可能被日本人选择来作为王克明、梁宏志、汪填海三方会谈的地点。” 说着,他看了看与会的余平安、齐伍以及盛叔玉等人,“大家可以各抒己见。” 余平安、齐伍以及盛叔玉等人心中了然,他们知道戴春风是倾向于认为日本人选择青岛的可能性最大的。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就是以青岛作为假定目标所在地,找出日本人选择青岛的更多理由,以兹来完善和验证这个猜测的可能性。 “我也觉得青岛的可能性最大。”余平安点点头说道。 说着,余平安讲了他认为日本人选择‘青岛’的一个重要理由。 那就是郑智因素。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第一次所谓的“三巨头”会谈在华中日军控制的南京举行。 当然,在一些宣传中,这里可以被视为是梁宏志的地盘。 现在,从安抚华北日军及王克明汉奸集团考虑,将汪伪集团主导筹组中央政府的会谈安排在王克明的青岛召开,是各方较为容易接受的方案。 “从宣传上来讲,日本人选择青岛的可能性也较大。”齐伍说道。 他考虑的是宣传因素。 青岛二次被日本侵占,日本在青岛大量移民,竭力扩张经济势力。 另外青岛城市风貌素来为世人称道,且受战争破坏有限。 因而在比较繁华的青岛召开会议,可以向世人,特别是外国记者炫耀日本的治理能力,为其侵略行径涂脂抹粉。 “日本人骨子里卑劣无耻,视各种国际公约于无物,但是,实际上他们骨子里在自卑的同时,却又渴望得到国际文明社会,尤其是友邦列强的认可。”齐伍说道,“青岛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从交通地理来说,青岛也非常合适。”盛叔玉思忖说道。 他认为,从地理因素来考量。 青岛至南京、北平的交通都非常方便,且位置适中,出席会议人员往来方便。 故而,日本人选择青岛来作为手下三大傀儡汉奸的会谈地点的可能性很大。 “那就假定这个地点是青岛。”戴春风点点头,几人列举出来的‘论据’,正是他所考虑的。 “假若敌人果然选择青岛来作为会谈地点,必然会先期有所行动,这样的话,只要细细探查,是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戴春风说道。 他看向齐伍,“给柯志江发报,要他暗下里调查此事,查实日本人是否在青岛有什么异常举动。” “是!”齐伍说道。 柯志江是军统华北区青岛站的站长,是戴春风的爱将。 “另外,北平和天津方向也不可懈怠。”戴春风沉声说道,“也不排除日本人反其道而行之,故意不选择青岛。”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最不太可能的选择是北平,那么,结果却是在北平?”盛叔玉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更加细致的去调查和分析。”齐伍说道,“然后通过蛛丝马迹的细节,两相对照,就可能找到真相。” …… 上海。 法租界。 辣斐德路。 程府。 书房。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好几个被摁灭的烟蒂了。 此前,三人就敌人会选择何处来举办所谓之‘三巨头’会议,进行过探讨。 三个人都倾向于认为日本人会选择青岛,来作为此次‘三方会谈’的举办地。 老黄的理由是,日本人对于青岛的控制,是北方几个重要城市之最。 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所谓之‘三巨头’会谈,实际上是三个傀儡的密会,日本方面虽然是同意,乃至正是日本人所幕后筹划组织此会谈,但是,要说日本人对这三个傀儡汉奸非常信任,那是不可能的。 故而,老黄倾向于认为日本人会选择他们控制力最强的城市,来作为所谓‘三巨头’秘密会谈的所在地。 路大章的理由非常直接,他指出两点: 其一,日本人好面子,青岛是日本人目前在北方最能够拿得出手的城市了。 其二,水路安全。 程千帆认可了老黄和路大章的理由,这两点他也有考虑过,然后他补充了更多的判断理由,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 坂本良野给他送了一些海鲜,是今村兵太郎吩咐坂本良野送来的。 关于这批海鲜,坂本良野只知道是今村兵太郎的一位老朋友来拜访带的礼物。 尽管这并无什么证据证明今村兵太郎的这个老朋友是来自青岛方面,但是,程千帆大胆推测,今村兵太郎的这位老朋友就是来自青岛。 此次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三方会谈,日本外务省是想要有份参与的,最起码要体现出有份参与,所以,程千帆怀疑今村兵太郎有可能也要参与,亦或是以一种‘客观’的姿态观摩此次‘三巨头’会谈。 那么,今村兵太郎生活中的此些点滴变化,就有资格在某些情况下构成一定的情报指向性了。 当然,三人经过讨论,也认为天津的可能性也是不能排除的,因为天津有租界,且就在北平旁边,故而三方选择天津租界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程千帆皱眉思索。 ‘钢琴’同志和‘飞鱼’同志的理由多是源自推测,当然这种推测是建立在对情报、时局的把握以及分析之上的。 不过,毕竟并非实际证据。 故而,程千帆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到一些可以佐证的实质证据。 蓦然,程千帆心中一动,他有了主意。 …… 西爱咸斯路慎成里六十四号。 赵枢理向易军同志汇报了最新掌握的,关于汪填海方面通过程千帆向南京黎明纂所部,运送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的情况的最新情报。 “所以,现在的情报指向是,这批武器、物资,并非是通过程千帆的玖玖商贸运输,而是通过铁路运往南京,并且有日军押送?”易军同志问道。 “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是这样子的。”赵枢理点点头,“就以这件事来说,程千帆和日本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远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更加密切。” 他对易军同志说道,“甚至于,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批武器、物资竟然是通过上海与南京之间的日军军列运输的。” “搞到了数量不小的日军制式武器,然后运输的方式竟然是通过日军军列。”赵枢理说道,“这个足以证明程千帆早就是铁杆汉奸了。” “而且,根据巡捕房方面所掌握的一些情报。”赵枢理说道,“日本人在铁路上已经开始使用了装甲列车巡逻了。” 听到‘蝉蛹’同志这般说,易军同志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他自然是知道所谓的装甲列车的巨大威胁性。 可以这么说,有装甲列车的存在,任何试图打日军的军列运输的行为,几乎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么看来,这一口肥肉,是很难吃得下了。”易军同志说道。 “还有一个情报。”赵枢理说道,“程千帆的玖玖商贸也有一批货物要运出上海。” 他对易军同志说道,“有没有可能是程千帆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易军同志立刻明白了赵枢理这话里有话的意思了。 这是表面上是通过日军来运送医药物资、武器弹药。 实际上则是暗下里,程千帆则是通过自己的玖玖商贸来完成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的输送。 “可能性不大。”易军同志摇摇头,“如果我是程千帆,我能够接触,甚至直接使用日军的运输能力,那么,根本用不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赵枢理看了易军同志一眼。 他却是没想到易军同志竟然如此谨慎,直接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这让赵枢理有些‘尴尬’: 因为,‘火苗’同志那边已经在秘密筹集物资,准备待队伍上向他的货物动手的时候,‘被迫’产生损耗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破,拜谢。 修改过来了,向大家道歉 昨天太困了,从19号下午到20号晚上从医院换班回到家,立刻开始码字,实际上只睡了一个小时三十五分钟,实在是太困了,码完字上传后,几乎是倒头就睡,所以没有及时发现上传章节的错误。 向大家道歉,昨天上传章节出现了开头两百多字的错误。 刚才醒来,看到作家后台大家的章节说提醒,吓了一跳,赶紧登陆作家后台完成修正。 给大家阅读带来的不便,深感不安,向大家真诚的道歉。 后面我上传章节前会认真检查,避免这种低级失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第932章 ‘小程总’最痛恨土匪了 赵枢理本来的策略是主动点出他的判断,暨程千帆是在使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技俩,表面上是利用日本人来运送这批武器弹药、医疗物资,实际上则是暗中用玖玖商贸的交通线来运输。 也就是说,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实际上的走的是玖玖商贸的交通运输线。 然后,他就可以此来‘怂恿’组织上选择对玖玖商贸的这批货物动手。 如此,‘火苗’同志精心准备的这批货物(礼物),才能够得以送出去。 现在,易军同志的意思很明确,没有什么所谓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以大家对程千帆的秉性的认知,此人若是果然能和日本人搭上关系,甚至让日本人帮他押运货物,程千帆绝对不会拒绝这种‘美事’的。 “其实道理很简单。”易军同志说道,“‘蝉蛹’同志,假若你是程千帆,我们再假设程千帆现在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日军愿意帮他运送这批武器弹药,或者说,这个机会本身也源自日军内部一部分人对于汪伪拉拢黎明纂的支持。” 他看着赵枢理,问道,“你会怎么做?” “抓住这次机会。”赵枢理思忖说道,“最好是能够和日军负责运送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的人打好关系……这样的话,程千帆的玖玖商贸以后甚至可以在日军这边开辟出一条更安全的运输线。” “是这个道理。”易军同志点点头,“所以,只要你们所获得的日军愿意出面帮助程千帆运送这批武器、医药物质的情报是可靠的,那么,程千帆就根本没有必要去搞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 赵枢理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易军同志的这番分析和判断在逻辑上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所以,我们再回过头来看这件事。”易军同志说道,“这应该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 他对赵枢理说道,“汪氏拉拢南京绥靖军黎明纂的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确实是由日本人负责运输,而玖玖商贸的那批货物,则完全是程千帆的个人生意。” “所以,有鉴于日军通过军列运输这批武器弹药,敌我力量过于悬殊,我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批武器运走。”赵枢理叹口气说道。 他的心中在赞叹,不愧是情报战线上的老同志,易军同志的分析可以说是完全正确—— 简直仿若是开了千里眼。 赵枢理自然是知道‘事情真相’的,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敬佩易军同志,仅仅通过抽丝剥茧的分析,便得出了基本符合事实的判断。 易军同志唯一猜错的是,日本人愿意帮忙运送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并非是日军内部有人支持汪填海派系收买梁宏志手下大将黎明纂,恰恰是因为程千帆在日本人那边的私人友谊。 不过,从结果来看,易军同志的猜测可以说是大差不差的。 也好,不管怎么说,江苏省委能够冷静客观的分析,最终决定放弃打这批武器弹药、医药物资的主意,这便已经达成了基本目的了。 至于说‘火苗’同志帮队伍上准备的货物,那就只能说此次‘无福消受’了。 “能打探到玖玖商贸运送的这批货物的情况吗?”易军同志突然问道。 “易部长的意思是?”赵枢理心中一动,问道。 “搞清楚这批货物都是些什么。”易军同志说道,“以及押运人员的情况……” “程千帆的玖玖商贸因为和日本人关系密切,且有多方势力暗中扶持,他的生意一直做得很大,很多日本人明令禁止的禁运物资,玖玖商贸都能搞到手。”他看着赵枢理,微笑说道,“程千帆既然铁了心当汉奸,我们也不必对玖玖商贸太过客气。” “好,交给我去打探。”赵枢理说道。 他心下暗喜,没想到峰回路转,‘火苗’同志为队伍上精心准备的礼物,竟可能有机会成功送出去了。 “一定要小心。”易军同志叮嘱说道,“你与程千帆有旧怨,所以你打探玖玖商贸那边的情况,是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的,” “放心吧,我一定小心。”赵枢理点点头,说道,“我曾经安排手下稽查过玖玖商贸的物资,虽然最终还是放行,不过是恶心刁难一下程千帆罢了,所以,即便是有人知道我在暗中打探这个,也只会以为我又想要恶心程千帆。” 他的心中忽而觉得颇为有意思,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这边上杆子要给队伍上送礼物,江苏省委这边因为有了这么一位斗争经验丰富,并且很谨慎的易军同志,竟然险些令‘小程总’的伎俩没有机会得逞。 好在易军同志做事不拘泥。 既然程千帆是铁杆汉奸,那就果断对其动手。 “近来有些打着抗日旗号,实际上作恶多端的土匪武装。”易军同志说道,“程千帆作为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是不是有义务惩治不法,还市民以安全路境?” 赵枢理秒懂,他微笑说道,“‘小程总’对待这些歹人,素来是恨之入骨的。” 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小程总’最痛恨土匪了。” …… 重庆。 清晨难得有阳光,透过雾气,投射在罗家湾十九号的大大小小的窗户上。 一辆小汽车开进了院子。 早已经在台阶下恭候多时的盛叔玉,两步上前拉开了车门。 戴春风下了车,一言不发,快步疾行。 盛叔玉紧紧跟随。 “先生,有消息反馈回来了。”他低声说道。 戴春风脚步不停,右手微微抬起,轻轻摇了摇。 盛叔玉即刻闭嘴。 进了军统局副局长办公室,齐伍已经在等待了。 “说说吧。”戴春风接过齐伍递来的热茶,小口喝了几口,说道。 “天津那边传来消息,商孝强出现在了天津。”盛叔玉说道。 “天津?”闻听此言,戴春风却是皱起了眉头,他喃喃自语,“为什么是天津?” 戴春风摇摇头,“不应该啊。” “是的,为什么会是天津。”齐伍也是点头附和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33章 ‘狸猫’ 是的,为什么会是天津。 戴春风下令军统天津站、军统北平站,以及军统青岛站排查,意图发现敌人在该地举办所谓之‘三巨头’会谈之蛛丝马迹。 却是没想到最先有消息反馈回来的竟然是天津站。 无他,此前王鉄沐投日叛变,此人直接将其曾经领导的北平站、天津站出卖。 北平站、天津站大批军统人员被捕,部分被日寇杀害,部分被捕后受刑不过选择了投敌叛变。 整个平津地区的军统系统几乎陷入瘫痪。 其中更以天津站受创最为严重,包括天津站站长车彻在内的整个天津站几乎是被日本人连根拔起,天津站站长车彻被捕后,被敌人严刑拷打,几乎是所有刑具都用了一遍的折磨了好几个月,依然坚贞不屈,戴春风收到车彻托人送出来的‘以微薄之躯,决意以死报国,无憾矣’的口信,也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可以说,目前天津站虽然名义上建制还在,实际上没有几个人了,即便是这残存的军统人员,也是被天津日特搜山检海一般的追捕,可以说整日介东躲西藏的,已经基本上丧失了战斗力。 残存的人数较多的单位是天津抗日锄奸团,该团已经奉命离开天津,暂归北平站指导工作。 因为军统在天津的组织一再被敌人破获,几乎可说是陷于瓦解状态,所以,戴春风开始改变策略,他决意在天津建立独立潜伏电台。 而这次天津来电,就是军统总部派往天津的潜伏电台发出的电报。 而这也正是戴春风等人觉得疑虑之处,独立潜伏电台的军统人员,可以说是甫抵天津,甚至可以说是还没有完全落脚,更无原天津站残存人员的帮助,他们是凭什么发现商孝强的? 这不合理。 …… “根据电报所说,是‘狸猫’在天津春光夜总会门口看到了一辆挂着日本旗帜的小汽车。”盛叔玉说道,“从夜总会出来一个人上了小汽车,经过他暗中打听,确定了此人是商孝强。” “他一个独立潜伏电台组长,当前处于形势危急状态,不知道静谧待命。”戴春风皱眉,“他去夜总会做什么?” 盛叔玉讷讷不言。 戴春风冷哼一声,他看向齐伍,“先假定‘狸猫’没问题,再假定这个情报是准确无误,商孝强出现在天津,这是否意味着商珉庆也在天津?” 商珉庆是内蒙古人,少勇斗狠,年轻时就参加各路武装,曾任营长、团长,同时又以“信”字为号聚匪为害地方,成为热河地区恶名昭彰的悍匪。 民国二十二年的时候,日军进犯热河,热河悍匪商珉庆遂率部投敌,此人颇受日本人欣赏,先后任“热河游击司令”、“察东警备军司令”等伪职,积极进攻、围剿热河和察哈尔抗日武装。 民国二十五年的时候,在主子日本关东军的授意下,商珉庆参加了以德王为首的伪蒙古军政府,任伪蒙古军总司令,民国二十六年的时候,此人正式被日本人委任为伪蒙古联盟自治政府副主席。 可以说,商珉庆就是所谓蒙疆联合自治政府除德王之外的二号人物。 而商孝强是商珉庆的侄子,此人是商珉庆最信任的手下,掌握商珉庆手里最重要的一支骑兵旅,这么一个重要人物突然神秘出现在天津,在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的所谓‘三巨头’会谈即将召开的敏感时刻,足以引起戴春风等人的重视。 是的,根据军统所掌握的情况,参加所谓‘三巨头’会谈的,除了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这三个臭名昭着的大汉奸之外,还有德王和商珉庆的伪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只不过无论是汪填海,还是梁宏志,亦或是王克明,都不太看得上蒙疆联合自治政府,认为他们上不了席面,所以虽然同意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参会,却是不同意‘四巨头’会谈的名号。 所以,商孝强若是果然出现在天津,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商珉庆也在天津? 倘若商珉庆在天津,这是否意味着这个所谓‘三巨头’会谈的地点是在天津? …… “无法确定。”齐伍摇摇头,说道,“商珉庆的行踪向来很隐秘,商孝强虽是商珉庆的亲信将领,不过,其并非商珉庆的亲信侍卫队长,还是有一定的自由度的。” 他沉吟说道,“而且,我还是觉得‘狸猫’发现商孝强的事情有些太过巧合了。” “你认为‘狸猫’出事了?”戴春风沉声问道。 “不可能。”盛叔玉当即插话说道,他表情有些激动的对戴春风说道,“先生,‘狸猫’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先不说以‘狸猫’的能力和警觉性,他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事的,即便是‘狸猫’真的出事了,被捕了,我相信他是不会屈服于日本人的淫威的……” 盛叔玉表情严肃,“‘狸猫’只会坚贞不屈,绝不会叛变,更不可能叛变后还向我方发出陷阱电报。” “你怎么看?”戴春风扭头看向齐伍。 “郑卫龙挺过了严刑拷打,哪怕是电刑都无法令其屈服。”齐伍说道,“有郑兄的例子在前,我军统弟兄还是有很多英雄好汉的。” 他思忖着,对戴春风说道,“既然盛处长愿意为‘狸猫’作保,我相信盛处长。” 戴春风点点头,他明白齐伍的意思,齐伍这话看似是认可盛叔玉了,实则不然,齐伍还是坚持认为天津那边,确切的说是‘狸猫’是有问题的。 只不过,盛叔玉坚决表态相信‘狸猫’没问题,他也只能暂时保留意见。 盛叔玉看向齐伍的目光有些愤怒,他什么时候为‘狸猫’作保了? 不过,很快,盛叔玉就无奈的承认,他方才那番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有为‘狸猫’作保的意思。 只是,他作为‘狸猫’的直属长官,他可以那么说,这是维护手下,但是,齐伍直接将这意思挑明了,这就是蔫儿坏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34章 戴春风的直觉 “好了。”戴春风摆摆手,“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同志,也要做好一切万全准备。” 他看向盛叔玉,“想办法联系天津方面,甄别核实。” “是!”盛叔玉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办公室里就剩下齐伍和戴春风两个人,齐伍本要说话,却是看到戴春风在皱眉思考,他立刻闭口不言。 “你怎么看?”戴春风思索片刻,看向齐伍。 “我还是更倾向于敌人会选择青岛。”齐伍想了想说道,“即便‘狸猫’本身没问题,我也还是怀疑这个情报。” 他对戴春风说道,“也许情报本身没有问题,‘狸猫’确实是看到了商孝强,但是,我们要考虑到这有可能是敌人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是的,故意将我们的视线引向天津。”戴春风点点头,与齐伍一样,他也是倾向于敌人会选择青岛来作为会谈地点,而不是天津。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人对青岛的控制力度要在北平、天津之上,青岛作为北方着名的国际化海滨大城市,也符合日本人想要对外推介,美化战争的需求。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直觉! 直觉告诉戴春风,敌人会选择青岛作为会谈所在地! …… “柯志江来电报没?”戴春风问齐伍。 “还没有。”齐伍摇摇头。 他想了想,又问戴春风,“是否可以考虑联系一下‘乞巧花’?此次所谓‘三巨头’会谈,‘乞巧花’很大概率会随团出访的,处在她的位置,若是曲意打听,是能够秘密打听到会谈地点的?” 闻听齐伍所言,戴春风略有些动心。 不过,很快他就摇摇头。 “高庆武、陶慧宗归义离开上海之事,恐怕很快就会被汪氏得知,在这种情况下,近期内与高庆武、陶慧宗有过接触之人都会受到调查。”戴春风说道,“这种情况下,‘乞巧花’绝对不可再有任何动作。” ‘乞巧花’与高庆武、陶慧宗的见面,是虚虚实实。 以‘乞巧花’的身份,她首先正大光明的制造了与陶慧宗的偶遇。 然后才是秘密见面,详谈盗取汪氏卖国合约的行动事宜。 虽然‘乞巧花’与高庆武、陶慧宗的秘密见面被敌人探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只说那次公开合理的偶遇,也很难说会不会进入到敌人的怀疑和调查名单内。 不被怀疑的最完美状态,就是最好永远不要进入到怀疑名单、怀疑目标中,即便只是排查性质的怀疑性。 所以,这种情况下‘乞巧花’绝对不可再有任何异动。 …… “要不要联系一下青鸟?”齐伍又问道。 “如果青鸟打听到了相关情报,他自会汇报的。”戴春风摇摇头。 程千帆此前来电,告知上海特情处已经成功将高庆武、陶慧宗撤离,此时此刻两人已经在花旗国的‘胡佛总统号’轮船上了,不日即可抵达港岛,这令戴春风大喜,对‘肖勉’更是一顿夸赞。 在这种情况下,程千帆反而要格外小心,若是无意间得到了关于所谓‘三巨头’会议的重要情报,程千帆自然会发报,倘若是需要暗中去打探该情报,则显然危险性大增。 无论是‘乞巧花’,还是‘青鸟’,戴春风都格外珍视。 ……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啊啊啊啊!”董正国将烧红的烙铁死死地摁在了毕先登的身上,后者发出了凄惨的叫声,然后脑袋一耷拉,就此昏死过去了。 董正国一伸手,季有胜将一个水瓢递过来,董正国直接将水泼在了毕先登的脸上。 毕先登并无动静。 “医生。”董正国喊道。 一名七十六号的医务特工急忙上前,仔细的检查了毕先登的情况后,向董正国汇报,“董组长,这人快要不行了,不能继续用刑了。” “用药,不能让这个人死了。”董正国冷声说道。 …… 几分钟后,董正国出现在了李萃群办公室。 李萃群办公室里有些忙碌,有特工正忙着收拾,间或有人进出汇报亦或是请示。 看到董正国进来,李萃群挥了挥手,众人立刻退了出去。 “还是没开口?”李萃群问道。 “是,主任。”董正国说道,“基本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这个毕先登是块硬骨头。” “你估摸着军统那边知道毕先登在我们手上吗?”李萃群问道。 毕先登是军统上海区情报科第一组组长,此人的脑子里一定掌握有军统上海区的很多机密。 最重要的是,李萃群猜测毕先登一定见过陈功书,甚或是知道陈功书的藏身所在。 若是能撬开毕先登的嘴巴,甚至有可能就此顺藤摸瓜,将包括陈功书在内的军统上海区一网打尽。 只可惜,毕先登是一个又臭又硬的石头一般,大刑之下几度昏死,除了破口大骂之外,竟是只字不说。 “不好说。”董正国摇摇头,“按照我们对军统上海区的了解,陈功书很重视安全,上海区各部各组之间是不会发生横向联系的,这也就意味着和毕先登发生联系的人会较少,这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够迟缓毕先登被抓的应激反应的。” 李萃群看着董正国,他知道董正国必然还有一个‘但是’。 果不其然。 “但是,倘若毕先登此时此刻有任务在身,亦或是他应该在近日联络上级,那么,现在毕先登在我们手里,自然无法做出反馈,这会引起怀疑和调查的。”董正国说道。 “曲平郡呢?”李萃群又问。 “这个人只是毕先登的手下组员,知道的不多,并且知道的应该都已经说了,没有什么继续审讯价值。”董正国说道。 “好了,毕先登的审讯,依旧由你全权负责,我不管你有什么方法,一定要撬开这个人的嘴巴。”李萃群沉声说道,“一定要快,时间拖得越久,这个人身上的价值就越低。” “明白。”董正国赶紧说道。 他在考虑是否使用电刑,只不过以毕先登现在的身体状况,董正国担心毕先登会死在电椅上。 …… 六三花园,暨汪公馆。 “啊!” 汪填海的卧室里传来一声惊呼。 几名卫士冲进来。 “出去!”陈美欣冷哼一声,说道。 卫士下意识看向汪填海。 “我没事,出去。”汪填海说道。 卫士这才退下。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陈美欣关切询问。 “梦到戴春风的人在青岛等着我了。”汪填海苦笑一声说道。 自从力行社特务处在安南河内的那次刺杀未遂后,军统后来又策划了数次刺杀,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南京的那次刺杀,他可以说是从枪林弹雨中逃生的。 这些刺杀,令汪填海对戴春风总有那么一丝恐慌,他仿佛感觉到杀手们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那些散发着黑黝黝的光芒的枪口,就那么的对着他的脑袋,随时可以开枪结果他的性命。 如今,第二度‘三巨头’会谈在即,汪填海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在南京所遭遇的刺杀,不禁心有余悸,以至于频频做噩梦。 “丁目屯、李萃群是干什么吃的?”陈美欣皱眉,愤愤说道,“日本人来之前,常凯申就欺负你,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和日本人达成了共识,丁、李海口夸下了,却拿戴春风毫无办法。” “对,李萃群。”汪填海忽而沉声说道,他下床,拿起桌子上的电话,“通知李萃群来一趟。” …… 半个小时后,接到陈春圃的电话的李萃群,急匆匆赶到了六三花园。 汪填海见到了李萃群,先是关切询问了特工总部的工作情况。 李萃群有些惊讶,他知道汪填海实际上对特务工作是不太喜欢的,只不过,汪填海又知道特务工作是缺不得的,故而,汪填海对特工总部的工作实际上是非常支持的,只不过这种支持是暗下里的,明面上汪氏对特工总部的事情是有疏离感的,更是从未亲自询问过特工总部的工作。 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于今天的这种变化,李萃群是高兴的。 他向汪填海认真仔细的介绍了特工总部的工作进展。 不过,刚汇报了一会,就在李萃群在话语间停顿,斟酌用词的时候,便被汪填海打断了话。 “戴春风的杀手无孔不入,青岛会议,杀机重重,你有什么防范措施?”汪填海忽而问道。 李萃群这才明白汪填海紧急召他来的用意,他立刻表态:“汪先生请放心,萃群已经精心挑选了大批精干力量,这些人将随我奔赴青岛,提前预备防卫工作,将全力确保青岛会议的安全!” “我知你一向做事尽职,令人放心。”汪填海说道,随之叹口气,“只是,常凯申流氓出身,流氓习性不改,戴春风更是沉迷此事之暴徒,他的杀手可以说是防不胜防,实在是令我难以心安。” “汪先生请放心,特工总部全体同仁,誓死保卫汪先生,保护青岛会议圆满成功召开。”李萃群正色说道。 “好啊,好啊。”汪填海微微颔首,“听到你这么说,我就真的放心了。” 他面带温和笑容,“青岛会议之重要性,你是知道的,此次会议成功,然后就是还都南京了,和平运动走到现在,可谓是最后落子,你如能确保安全,就是为和平运动作出巨大贡献。” “能够保卫汪先生,为伟大的和平运动贡献力量,是我等同志的荣幸。”李萃群说道。 “好啊,好啊。”汪填海欣慰颔首。 …… 李萃群表完决心回到七十六号,他开始召集手下,调兵遣将,为北上青岛做最后的准备。 不过,李萃群的内心却是焦虑的。 此前,第一次‘三巨头’会谈在南京召开,当时汪填海在民生桥附近遇刺,尽管汪填海并未受伤,但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而那次带队去南京参会,兼执行护卫工作的丁目屯。 这也令汪填海对丁目屯的能力产生了一定的质疑。 而南京的这起刺杀事件,给了他机会,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为他在上海针对丁目屯的夺权行动起到了某种特殊作用。 最起码,汪填海似乎是默许了特工总部内部的这种权力更迭。 现在,带队远赴青岛执行护卫工作的成为了他李萃群。 李萃群完全可以想象,已经在特工总部丢失了主导权的丁目屯,一定在注视着青岛,期待着他这边出纰漏。 这个纰漏指的不是汪填海遇刺,只要汪填海受惊,那他李萃群自然也将遭遇丁目屯此前同样的待遇。 李萃群调兵遣将,七十六号忙得团团转,为筹备青岛会议的防卫工作,大小特务来去匆匆,马不停蹄。 只不过,李萃群的心中依然不踏实。 他做的这些工作,都是防范性质的。 但是,李萃群深知,防御是被动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 “汪先生最可能遭遇的刺杀,便是来自重庆方面,确切的说是来自戴春风,来自军统。”卢长鑫说道,“所以,我们在青岛的主要对手还是军统。” “确切的说,我们的对手应该是军统青岛站。”马天悛说道。 “被动防御,最令人头痛的就是被动两个字。”董正国说道,“何谓被动,就是只能等待对方来进攻我们,这只会令我们疲于奔命,却又放眼看过去,到处都可能是敌人的攻击点。” 卢长鑫以及马天悛都是看了董正国一眼,李萃群将董正国这个行动大队行动组的组长喊来开会,一起商议此等大事,足可见李萃群对此人的欣赏和信重。 “如果我们能够提前行动,一举歼灭军统青青岛站,那就是将危险消灭在萌芽阶段,御敌于国门之外。”董正国继续说道,“如此定能圆满完成保卫工作。” 无论是卢长鑫,还是马天悛,亦或是李萃群都是点点头,董正国说得没错,提前动手,将军统青岛站一举铲除,便可将危险因素提前摒除。 只是,想要一举铲除军统青岛站,这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是北上青岛,那里也不是特工总部的地盘。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鲁敲门进来。 “什么事?”李萃群皱眉问道。 “先生。”张鲁说道,“王鉄沐在砸门,他说要见你。” “不见!”李萃群冷冷说道,对于投向丁目屯的王鉄沐,他非常不喜,若非顾忌到影响,他早就安排人送王鉄沐悄悄上路了。 “王鉄沐在那喊着,他可以帮到先生。”张鲁说道。 李萃群的表情立刻变了,这并非高兴和期待,他阴厉的眼神看向张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35章 程千帆的直觉 听得张鲁的话,李萃群第一反应便是: 泄密! 他这厢正在讨论如何圆满护卫青岛会议,那边被关押起来的王鉄沐竟然喊话说可以帮上忙! 这不是泄密是什么? 七十六号内部定然有人暗中向王鉄沐通风报信! 李萃群沉下脸来。 他暗自思忖那个向王鉄沐通风报信者,可能是哪个? 很快,李萃群的心中就大致有了个怀疑范围,不外乎是原军统上海区的人员中,王鉄沐毕竟曾是军统上海区区长,又是军统中有名的‘宿将’,多少还是会有些追随者的。 而且,这个人竟然知道要去青岛,这就不由得李萃群不更加注意了,目前为止,只有他比较信任的心腹才知道他们要去青岛。 这是背叛! 李萃群心中暗恨。 他的目光先是在与会的几人的身上掠过,又在脑海中寻思着还有那些可能的知情者。 被李萃群阴沉的目光盯着,张鲁有些惊惧,“先生,那我去告诉王鉄沐,不见他。” “算了。”李萃群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 王鉄沐很焦虑。 此前,因为何兴建、陈明初被人刺杀,逃过一命的王鉄沐却被背上了通敌的嫌疑被李萃群关进了大牢。 他此前曾寄希望于通过程千帆勾连日本人,将脱罪的希望寄托在日本人身上。 只不过,尽管他此前放出了鱼饵,说自己知晓军统重要机密,希求以此脱罪,不过,王鉄沐自有算盘,只是供出了军统上海区的几个小鱼小虾,日本人不满意,也便没有后续要释放他的进一步动作。 这令王鉄沐着急了。 他此前的算盘是,用一些小鱼小虾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待‘官复原职’后,他脑子里的那些军统更重要的人员和机密,那才是他最大的财富,随时可以取用。 现在,随着被关押了大半个月,王鉄沐的要脱身的心思愈发急切,最重要的是,有手下偷偷告知,言说李萃群决意置他于死地,王鉄沐知道自己不能再盘算太多,保命要命。 如今,他得知李萃群正筹备青岛的保卫工作,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丁目屯的失势头,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南京的‘三巨头’会议期间,没有能够很好地完成保卫工作。 而很显然,这次青岛会议,李萃群不容有失,这在此时能够帮到李萃群,方可有机会令李萃群对自己手下留情。 只不过,张鲁去了好一会了,却不见李萃群过来,这让王鉄沐的内心更加焦躁。 如此重要事情,李萃群竟然没有急忙来见他啊,这反而让王鉄沐坚信了李萃群对他的必杀之心,让他更加害怕。 王鉄沐用力拍打铁窗,大声喊着他要见李萃群。 “先生?”张鲁看了一眼李萃群,问道。 “再等等。”李萃群摇摇头。 又过了十余分钟,听得那王鉄沐嗓子都要喊哑了,李萃群这才轻笑一声,“走吧。” …… “王鉄沐,有话快讲,有屁快放!老子正忙着!”李萃群看了王鉄沐一眼,一幅不情愿来见他的样子,不耐烦说道。 正是这种态度,王鉄沐更怕了。 他忍受着李萃群的训斥,低声下气:“李先生,我对青岛站的站长柯志江了如指掌。汪先生开青岛会议,柯志江一定会有行动,我可以帮您对付他。” “柯志江。”李萃群皱眉,“说说青岛站,说说这个人。” 王鉄沐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柯志江的情况,老老实实、仔仔细细向李萃群汇报。 青岛站的站长柯志江,年龄还不到三十,此人是杭州雄镇楼特训班出身,从雄镇楼毕业后,因为表现优异,深得戴春风的喜爱,可谓是戴春风的得意门生。 “这个人相貌英俊,自诩风流倜傥。”王鉄沐说道,“平素还会折扇轻摇,负手闲步,以翩翩公子自居。” “这样一个人,却能得戴春风喜爱,必然有过人之处吧。”李萃群说道。 “李先生明见。”王鉄沐拍着不太熟练的马屁,说道,“虽然柯志江爱卖弄,不过,这个人头脑很精明,最重要的是功夫过人,尤其是这人的轻身功夫,蹿房越脊,如履平地。” “青岛站频频出手,制裁汉奸和日本人,柯志江立功不小。”王鉄沐说道。 李萃群深深的看了王鉄沐一眼。 王鉄沐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的‘汉奸’字眼令李萃群不满了。 他赶紧说道,“只要我去了青岛,我一定有办法将柯志江挖出来。” 李萃群心中暗喜,脸上并不露出来:“口出无凭,叫我怎么相信你?” 王鉄沐拍着胸脯:“我立个军令状,不破获青岛站,你就在青岛枪毙了我!” 李萃群看着王鉄沐,王鉄沐也眼巴巴的看着他。 就在王鉄沐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便看到李萃群微笑点头,“好。” “兆丰总会一案,颇有些疑点。”李萃群说道,“待青岛之行圆满后,我当亲审此案,其中是非区别,定要一个公论。” “谢谢李先生。”王鉄沐说道。 他自是听明白李萃群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以放他,不过,一切要看青岛之行是否圆满,暨他王鉄沐能不能成功将军统青岛站一举铲除。 见过王鉄沐后,李萃群马不停蹄去六三花园拜见汪填海,言说已经有万全之策可以‘护卫汪先生周全’,定将对青岛会议有威胁的重庆军统分子一网打尽,以还青岛朗朗乾坤。 汪填海闻言大喜,叮嘱李萃群好生办事。 …… “比上次有进步。”程千帆放下筷子,对张萍说道。 “说说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张萍问,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记录。 “口味偏于咸,还有就是这炒糖色还差了些意思。”程千帆点评说道。 张萍打了电话到巡捕房,说是做了几道拿手的下酒小菜,请他过来品尝。 ‘张姨太’相邀,‘小程总’自然欣然赴约。 既然说是拿手的下酒小菜,就自然要真的能拿出手,最起码要勉强能拿出手。 虽然张萍的厨艺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她依然在努力提升。 “匡小姐中午回了一趟。”张萍说道。 程千帆想了想,今天上午的时候赵枢理确实是不在巡捕房。 “可是有事情?”他问道。 “李萃群不在极司菲尔路。”张萍说道,“‘算盘’同志说,他怀疑李萃群带人秘密离开了上海。” “知道去哪里了么?”程千帆立刻问道。 “不晓得。”张萍摇摇头,“‘算盘’同志说,只能确定七十六号少了一些人,他判断这些人应该是被李萃群秘密带走了。” 程千帆闭上眼睛思考。 张萍来到他的背后,纤纤细手为他按摩头部。 李萃群应该是带人秘密离开上海了,‘算盘’同志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 至于说李萃群离沪的原因,倒也不难猜测,特工总部此次应该继续承担汪填海在‘三巨头’会谈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 上次在南京召开的‘三巨头’会谈,负责安保工作的是丁目屯。 现在,丁目屯在极司菲尔路内部已然有失势,那么,负责汪填海的安全保卫工作的职责便落在了李萃群的身上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李萃群去了哪里? 北平? 天津? 还是他们此前一致认为最大之可能的青岛? 旋即,程千帆便想到,既然李萃群已经秘密出发了,那么,汪填海离沪的日期应该也就在近日了。 有了此前南京之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甚至不得不通过暗语的方式向老黄以及若兰传讯的经验教训,程千帆知道自己这次要提前做好准备。 …… 辣斐德路。 程府。 “今天这道菜不错。”程千帆用方巾擦拭了嘴角,指着一道菜夸赞了周茹。 “苏东坡曾誉,‘粉红石首仍无骨,雪白河豚不药人’。”白若兰也是吃得高兴,夸赞说道,“河豚我可不敢吃,就吃吃这鮰鱼。” 周茹晚餐烧了几道菜,其中便以这道春笋鮰鱼圆最可口。 (作者收买的旧书,做功课,我是专业的) “我家夫人还是出口成章的才女呢。”程千帆便打趣说道。 “油嘴滑舌。”白若兰便嗔了丈夫一眼。 “浩子,随我来书房一躺。”程千帆对今晚一同在家用餐的浩子说道。 “是!” 程千帆离开后,听得先生、太太夸赞的小厨娘高兴的嘴角上扬,此时才陪着太太说道,“鮰鱼肉厚实而刺少,质地肥美,对皮肤很好的呦。” 聊到了皮肤保养,白若兰来了兴趣,便与周茹热络的聊了起来,这边在一旁伺候的小栗子也来了兴趣,在一旁听得用心。 …… 书房里。 程千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浩子站立一旁,不敢打扰帆哥思考。 程千帆睁开眼睛,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烟盒,浩子赶紧拿过来取了一支烟递给帆哥,又掏出火机帮他点燃烟卷。 抽了两口烟卷,鼻腔轻轻呼出烟气,程千帆侧着脑袋,小拇指轻轻按压太阳穴。 “李萃群已经带人离开上海了,他应该是提前去部署‘三巨头’会谈的安全保卫工作去了。”程千帆说道。 “帆哥,你是不是也马上要离开上海了?”李浩问道。 “我估摸着应该就在这两天了。”程千帆点点头。 他看着李浩,思忖着说道,“关于这次所谓的‘三巨头’会谈的地点,很可能在北平、天津以及青岛之间产生。” “当然,也可能在其他城市,不过这三个城市的可能性最大。”程千帆继续说道,“其中尤以青岛的可能性最大。” 李浩安静聆听。 “有了上次我们的人在南京刺杀汪填海的前车之鉴,这次汪伪这边必然会更加警惕。”程千帆说道,“所以,我这次要更加小心。” “我会尽量避免与家里联络的,除非确有必要。” “是。” “还是不行。”程千帆摇摇头,他又思忖一番说道,“如果我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出去公干,那么就说明这个‘三巨头’会谈不是在青岛召开,至于说是在哪里召开,你要牢记我当时在电话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答案就在字眼中。” “明白。” “如果我没有打这个电话,则说明敌人的开会地点就在青岛,所以我不需要打电话。”程千帆说道。 “嗯。” “将我刚才所说的意思,用你的理解复述一遍。”程千帆表情认真,沉声说道。 “如果是青岛,就不会有电话。”李浩想了想,斟酌用词说道,“如果来电话了,则说明不是青岛,要牢记帆哥所说的每一个字,答案就在话里。” 程千帆点点头。 “待到确认了地点后,让桃子带一队人马紧急去与我汇合。”程千帆说道。 “他们怎么和帆哥你联系?”浩子问道。 “让桃子在当地最大的汉奸报纸上刊登一则寻人广告。”程千帆说道,“广告内容就说寻找即墨四表哥。” “即墨?”李浩不解,问道。 “一个地名,即刻的即,写字的墨水的墨。”程千帆说道。 “最大的汉奸报纸上买寻人广告,寻找即墨四表哥。”李浩说道,“帆哥,还需要更具体的交代桃子吗?” “不需要。”程千帆摇摇头,“桃子很聪明,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另外,我和桃子不在上海其间,特情处由你和豪仔一起负责。”程千帆说道,“除非遇到危险了,必须紧急作出反应,不然的话,我不在的时候,特情处一切以稳为主,尽量不要有什么行动。” 他看着浩子,“总之,镇之以静,安全第一。” “以稳为主,安全第一。”浩子点点头,他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帆哥,为什么只交代我,你现在还没有离开上海,完全可以将豪仔、桃子他们叫到一起开会下命令的。” “不行。”程千帆摇摇头,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大事将临,小心为妙。” 他有一种直觉,经历过数次刺杀的汪填海,此时犹如惊弓之鸟,会格外重视安全,很难说这一次敌人会多么警惕,会采取何等程度的安全保卫措施和排查力度。 这种直觉曾经数次救了他的命,他无比相信这种直觉,甚至已经可以用迷信来形容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36章 将行 曹宇手里拎着一些肉菜大饼,敲开了房门。 “组长。”尹鹏正双手架着望远镜向外观察,看到曹宇进来,夸张的嗅了嗅鼻子,高兴说道,“卤肉蛋。” 说着,忙不迭的走过去接过来,同时将望远镜递给另外一位同僚,“小蔡,我先吃,你先盯着。” 小蔡笑了答应,没忘记提醒尹鹏给他留点卤肉。 “可有异常?”曹宇点燃一支烟卷,随口问道。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尹鹏说道,“其他弟兄的监视反馈也已经登记在案,一切都正常。” 曹宇拿起桌子上的监视记录看。 只见上面写道: 上午,在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并未外出。 中午十一时三十九分出巡捕房,去了张姨太家里吃饭,下午才回巡捕房。 晚上,下班后回程府吃晚饭。 “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曹宇皱眉说道,“程千帆这一天都见了什么人,有没有陌生人或者是可疑分子。” “这可不好查。”尹鹏用大饼卷了卤肉,并且将卤蛋也压碎了卷了,大口咬着吃,“他是中央巡捕房的二把手,他在巡捕房见的人可多了,再说了我们也监视不到巡捕房里面去啊。” “至于说中午,就是去了那个张姨太家里高乐。” “组长,这个张姨太你知道么?”尹鹏一脸兴奋,小声说道,“就是赵探长被‘小程总’抢走的那个女人。” “你还别说,那女人长得那叫一个,嘿!” “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曹宇瞪了手下一眼。 “晚上的时候,程千帆在家里吃饭,没有外人。”尹鹏挨了训,老老实实继续说道。 “什么叫没有外人?”曹宇问道。 “就是没有外人的意思啊。”尹鹏说道,“要说起来,就是那个李浩留在程府吃晚饭了,这不能算是外人吧。” 曹宇微微颔首,李浩不仅仅是程千帆的下属,更是程千帆最亲信的兄弟,两人情同手足,确实是不能算是外人,李浩在程府吃饭再平常不过了。 “我倒要看看这家伙的狐狸尾巴什么时候露出来。”曹宇冷笑一声,说道。 尹鹏不知道是被噎到了,还是什么原因,翻了翻白眼。 他在心里说着怪话: 明明没问题,且这‘小程总’也不是好惹的,组长却非要去招惹,用那戏文里的话说,这是何苦来哉。 对于程千帆的监视,并非是怀疑什么,是例行监视。 此前,汪先生在南京遇刺,特工总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后,认为并不能排除有内部人士向重庆方面通风报信的嫌疑。 特工总部对此进行了缜密的调查,却是并非能发现嫌疑分子。 于是,吸取了上次南京‘三巨头’会谈时候的安全保卫工作的经验教训,待各部门将随行人员报上来后,李副主任就下达了对于名单上随行人员的例行监视任务。 这程千帆便在楚铭宇的随行名单中,包括程千帆、刘霞等楚铭宇随行人员,以及其他诸如周凉、陈南海等人的随行人员,现在也都是处于例行监视中。 尹鹏瞥了曹宇一眼,他就觉得组长是看程千帆不顺眼,有心提醒那‘小程总’可是等闲招惹不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翌日。 早餐后,未出门上班前的闲暇时光。 程千帆抱着小芝麻,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就那么的看白若兰梳头发。 他的目光柔和,嘴角也是温和的笑意。 “小芝麻,你说,姆妈为什么这么好看撒。” 小芝麻呜呜哇哇的,嘴巴里喊着‘姆妈’。 白若兰盘好头发,扭头便看到丈夫坐在沙发上,抱着儿子,初晨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投射在这对父子的身上,仿若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裹。 看着丈夫脸上的笑容,儿子那快活的样子。 她的心情便也雀跃起来。 “帆哥。”李浩在楼下喊道。 “来了。”程千帆将小芝麻递给白若兰,又低头亲了亲妻子的脸颊,儿子的小脸蛋,这才不疾不徐的下楼。 在小丫鬟栗子的伺候下穿好副总巡长警官制服,程千帆将公文包递给了李浩,径直朝着停在院子里的小汽车走过去。 ……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斯蒂庞克小汽车停在了程府门外的马路上。 程千帆瞥了一眼,便露出惊讶之色,他自然识得这辆车,这是他帮楚铭宇从杜美路的富豪夏侯申奇那里借用的车子。 “程总。”司机从斯蒂庞克的驾驶室下车,来到程府门口喊道。 “老尤,怎么……”程千帆走过去,先是热切的表情,然后面色一沉,紧张问道,“可是楚叔叔那边有事?” 尤孝彻是楚铭宇的亲信司机兼保镖,等闲不会离开楚铭宇身边。 “秘书长遣我来接程总过去。”尤孝彻说道,他看到程千帆担心的神情,忙解释说道,“程总且放心,秘书长没事,只是有事情找程总。” “吓我一跳。”程千帆松了一口气,“这一大早的,老尤你可是等闲不外出的,由不得我不多想。” 程千帆将公文包从李浩的手中接过来,“你先回巡捕房,若是金总找我,就说我上午有事,许是没时间点卯。” 说着,程千帆拎着公文包,直接出门上了尤孝彻的斯蒂庞克,还笑吟吟开玩笑说,“如果金总扣我薪水,我可是要找楚叔叔找补的。” 尤孝彻哈哈大笑,“我给程总作证,确实是耽搁程总上班点卯了。” 看着帆哥乘坐斯蒂庞克小汽车远去,李浩的眼神闪烁。 他的心中对帆哥更是无比敬佩,一切正如帆哥所料,这应该是楚铭宇派人来接帆哥去参加那个所谓的‘三巨头’会议。 “浩子,刚才是谁说话呢?”白若兰抱着小芝麻从客厅里出来,问道,“你帆哥呢?” “嫂子,楚秘书长派人接帆哥过去,说是有事找帆哥。”李浩说道,“帆哥让我先去巡捕房。” “什么事这么着紧,一大早的。”白若兰小小抱怨了一句,转身抱着小芝麻回客厅了。 …… “老尤,这不是去楚公馆的路。”程千帆皱眉,说道。 “秘书长在六三花园等程总呢。”尤孝彻说道。 “我就穿这么一身去见汪先生?”程千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高级警官制服,苦笑一声,“老尤你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也好换一身便装。” “程总莫怪。”尤孝彻忙着解释,“一会见了秘书长,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你个老尤,还给我打哑谜。”程千帆笑道,“等着吧,我可记着了,权抵一顿酒了。” “家常便饭,一瓶大曲,老尤还是请得起的。”尤孝彻笑了说道。 “抠门。”程千帆扁扁嘴。 …… 六三花园。 斯蒂庞克抵达的时候,程千帆便注意到门口的马路上都停满了车子。 看到斯蒂庞克过来了,有那侍卫忙上来,待尤孝彻将车窗摇下,检查一番后,自有那侍卫引路,将斯蒂庞克放进了院子。 “也就是秘书长,别个的车子都排在外面了。”尤孝彻得意洋洋说道。 “楚叔叔和汪先生的关系,自不必说。”程千帆点点头,一幅与有荣焉的样子说道。 待到程千帆下车,进了大厅,就看到大厅里已经好多人了。 一身笔挺的法租界巡捕房高级警官制服的程千帆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程千帆径直朝着刘霞走过去。 “霞姐。”他低声说道,“秘书长呢?” “汪先生主持开会,秘书长与会。”刘霞低声说道,她帮程千帆整理了警官制服的衣领,又摸了摸肩章,赞叹道,“帆弟端的是英武不凡。” 程千帆便故意两脚一顿,朝着刘霞行了个法式军礼,惹得刘霞咯咯笑。 “好了,老实点,少听少看,少说话。”她对程千帆说道。 “是。”程千帆露出一副不解的样子,然而还是听话的点点头,说道。 …… “怎么穿这一身就过来了?”楚铭宇见到程千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笑着摇头说道。 “老尤去接我,说楚叔叔您召见,我吓了一跳,寻思着这大清早的莫不是有什么急事。”程千帆叫屈说道,“这不,本准备去巡捕房的,连身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刘霞。”楚铭宇看向刘霞。 刘霞点点头,径直转身离开。 …… 程千帆有些不明所以。 “青山洋服的西装,依着你的尺寸做好的。”楚铭宇说道,“这可是汪先生特批的,要力求展现我方昂然之精神面貌,随行人员都有。” “什么随行人员?”程千帆却是惊讶问道。 “刘霞没和你说?”楚铭宇有些惊讶。 “没啊。”程千帆说道,“霞姐就说让我‘少听、少看、少说话’。” “这个刘霞。”楚铭宇便笑了,摇摇头。 然后他便解释说道,“汪先生要与梁、王两位举办第二次‘三巨头’会谈,我自是要随同的。” 楚铭宇边走边说,程千帆亦步亦趋的跟着,两人来到了后花园。 “你和刘霞都作为我的随行人员,随我一同前往。”他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的脸上先是一喜,然后又似乎有些踟蹰。 “怎么了?”楚铭宇问道。 “是今天就走吗?”程千帆问道。 “稍事休息,应是中午就登船。”楚铭宇说道,看到程千帆隐隐露出的既期待似又有些担心的表情,不禁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样子?” “楚叔叔。”程千帆压低了声音,苦笑一声说道,“能够随行参与此等可载入史册之大事,侄儿自然欣喜,只是想到南京之行的波折,心中又难免惴惴。” 楚铭宇了然,他知道程千帆是想起了南京民生桥刺杀事件。 想及此事,楚铭宇也是一阵脊背发麻。 民生桥刺杀事件,他和程千帆可谓是从枪林弹雨中逃生,程千帆还中了枪子,也就难怪程千帆会露出既期待又害怕的神色了。 …… “年轻人还没有我这老头子胆大呢。”楚铭宇便笑着说道,看到程千帆讪讪笑,他看了看四周,也是低声说道,“这次尽管放心,李萃群向汪先生做了保证,定然安全无虞。” “有李学长的保证,料想应该无事。”程千帆闻言,松了一口气说道。 “看来你对李萃群很有信心?”楚铭宇问了句。 “我这位学长,在特务工作上的本事还是顶顶好的。”程千帆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七十六号现在在上海,几可止小儿夜啼。” “比你‘小程总’的名头还要响亮。”楚铭宇打趣说道。 “楚叔叔惯会开侄儿玩笑。”程千帆轻笑说道。 然后,他又皱眉,“楚叔叔,巡捕房那边?” “巡捕房那边你不用担心。”楚铭宇摇摇头,“你此番外出公干,自有函件批复。” 程千帆点点头。 “给你十分钟,去打个电话给家里。”楚铭宇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说道。 程千帆高兴的答应一声,不过,他转身走了两步,却是又回来了。 “怎么?”楚铭宇问道。 “这一大早老尤什么都不说,就把侄儿拉到了六三花园,方才刘霞姐也是讳莫如深。”程千帆露出思忖的样子,说道。 他压低声音,“这——这显然是非常注重保密工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他摇摇头,“罢了,电话不打也罢,反正巡捕房公函下来后,若兰也知我是出公干了。” “你怕什么?”楚铭宇瞪了程千帆一眼,“有我在,你打个电话的权利还是有的。” “我怕给楚叔叔您添麻烦。”程千帆正色说道,“事关汪先生安危,楚叔叔乃汪先生最信重之人,侄儿虽愚钝,却也知道此时不能丢了楚叔叔面子。” “你啊,还是自家娃娃贴心、懂事。”楚铭宇的手指点了点程千帆,忽而又是叹息一声,“当年那个小娃娃,现在已然如此成材了。” 他感慨说道,“文藻贤弟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闻听此言,程千帆默然,情绪有些激动,“楚叔叔。” “侄儿顽劣,多得楚叔叔照料……”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楚铭宇也是颇为感慨,拍了拍程千帆的肩膀。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37章 桃子 程千帆手中擎着高脚杯,随着手腕抖动,杯中的红色酒液轻轻摇晃。 楚铭宇说了‘登船’二字。 程千帆心中揣测,由此判断此去目的地是青岛的可能性大增。 当然,也不拘必然是青岛,譬如说是去津门,亦可从水路而去,譬如说去北平,倒也可以乘船去津门,然后再陆路去北平。 不过,直觉告诉他,此去青岛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楚铭宇让他打电话给家中言说一声,他只以避嫌之说推脱。 距离出发应该还有几个小时,他还需要细细查勘、研判,得出最接近事实的判断,然后才好做出最后的应对。 只是,他方才说了不打电话,此后若是确认了目的地不是青岛,届时总要找个借口打电话,这本身却是一个不妥之处。 当然,幸而他此前早就与浩子有过交代,即便是他打电话这件事本身引来一定的怀疑,敌人也无法从电话内容中发现什么端倪。 不过,从安全性来说,终究是‘青岛’这个结果是最优选项。 “想什么呢?”刘霞款款而来,手中的高脚杯摇晃着,笑颜如花。 说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程千帆,微微点头,“不错,蛮合身的。” 程千帆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霞姐瞒得我好苦。”程千帆佯装生气,说道。 刘霞就咯咯笑,伸出小拳头轻轻捶了程千帆一下,“若是对你不利的事情,霞姐拼了犯错也会知会你一声的,这等事,不与你提前说,是为你好。” “我省得。”听得刘霞这般说,程千帆也收起玩笑模样,正色说道,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凑过去与刘霞碰杯,低声说道,“所以方才楚叔叔问我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想了想还是作罢。” “倒也不必这么小心。”刘霞摇摇头,说道。 “南京那次的事情,每每想起,都是令人后怕。”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当时日本人可是都去盘问我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然后,他正色说道,“为了汪先生的安全,还是少节外生枝为妙。” “如此也好。”刘霞莞尔一笑。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帆弟就不好奇我们出发去哪里吗?”刘霞忽而问道。 “好奇啊。”程千帆点点头,“当然好奇了。” 说着,他又与刘霞碰杯,“不过,只是好奇而已,还是不打听为妙,反正霞姐你也不会把我卖了。” “我倒是想卖,也没人能出得起买你‘小程总’的价码啊。”刘霞嗔了程千帆一眼,说道。 说着,她看了看四周,凑近了说道,“我听说是去青岛。” …… “青岛?”程千帆先是惊讶,然后点点头,“难怪楚叔叔方才说要坐船。” “你知道就好,别乱讲。”刘霞叮嘱说道,“虽然下午就开船了,却也不好四处嚷嚷。” “嗯,我省得。”程千帆点点头。 刘霞与他碰杯,小小饮了口酒水,就那么的擎着酒杯,犹如盛开的花蝴蝶一般,与几位贵太太谈笑风生去了。 看着刘霞的背影,程千帆细细品着酒水,他的目光闪烁。 刘霞为何要告诉他目的地是青岛? 虽然正如刘霞所说,开船后大家也基本上就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了,但是,与情报工作而言,早几个小时晚几个小时,起见的差别可以微乎其微,也可以海了去了。 就以现在而言,倘若他是间谍,此时此刻还未登船,他便可以找到机会将汪氏的目的地是青岛的绝密情报传递出去。 甚至于,因为知晓汪填海要去青岛,要乘坐轮船去,便有机会查到汪氏有可能搭乘的轮船,便有可能提前做准备,乃至是在轮船上做手脚,当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几乎不可能在轮船上做手脚,但是,这里说的一种可能性,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可能性。 故而,程千帆对于刘霞告诉她会谈地点是青岛,内心中是有些惊讶和不解的。 这似乎并不太符合刘霞所表现出来的谨慎脾性,要知道,在楚铭宇说了喊他来此地原因之前,刘霞可是对他并未透露分毫呢。 当然,也可能是刘霞看到楚铭宇都对他说了要随团的事情后,便觉得有些话不是不能说了,且也可以拉近姐弟间的关系。 总之,刘霞这么做,让他略惊讶,却又似乎并无不妥当之处。 如是,从刘霞的口中得知了此行的目的地是青岛,程千帆的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需要再找机会打电话了,如此,也将最大化的确保了安全。 程千帆擎着酒杯,目光洒向大厅,很快,他的视线中出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这位英俊潇洒的‘小程总’眼前一亮,擎着酒杯走向了女子。 远端,正与一位中央委员的太太浅笑言语的刘霞,朝着程千帆这边看了一眼,看到这位‘帆弟’似乎并无向家中打电话言说一声的意思,而是与冯委员的女儿聊在了一起,逗弄的姑娘笑的花枝乱颤,她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 青岛。 一处西式公寓。 “回来了。” 柯志江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挎着坤包回来的齐雅风说道,他的目光中也满是宠溺的爱意。 “累死我了。”齐雅风朝着沙发上一倚,双脚一蹬,蹭掉了高跟鞋,就那么的将白白嫩嫩的双脚架在了柯志江的腿上,“柯大站长,帮我揉揉。” 柯志江轻笑一声,他将报纸拿来,就那么很细心,很熟练的帮齐雅风捏起脚丫来。 “有什么收获?”他问道。 “收获不小。”齐雅风点点头,“我今天终于得空,随着那位山崎太太进了别墅。” 这次青岛站的行动目标是青岛正金洋行的一名日籍经理,此人表现上只是一名日本商人,实际上业已查明是青岛特高课的秘密特工。 这个人长期深居简出,青岛站数次想要对这个人动手而不得。 齐雅风便自告奋勇与这个化名山崎正雄的日本央行经理的太太结识,争取进入到别墅内部,打探其内部结构,为刺杀行动查勘地形。 …… “这是一幢西式建筑,内部为日式布置。” “楼上下均有宽大客厅及住房,地毯壁炉俱备。” “整个建筑约莫占地两亩,另有花园,佣人房及汽车间。”齐雅风说道。 “守卫力量如何?”柯志江问道。 “这个人明面上的身份只是洋行经理,所以,出于这个身份的合情合理,是并没有什么警卫力量的。”齐雅风想了想,说道,“不过,别墅距离最近的警察岗亭只有不足三里地,一旦响了枪,警察很快就能赶来。” “这个倒是个问题。”柯志江点点头,不禁陷入沉思。 看着齐雅风一脸倦容,不住的说累坏了,柯志江也是一阵心疼。 齐雅凤,是青岛站的一枝名花,长相娇俏,更且善解人意。 二人可谓是情投意合。 只不过碍于军统的家规,两人一直没能完婚。 所以柯志江一直觉得自己亏欠齐雅凤,对她颇为宠溺。 “对了,江哥,戴老板那边别忘了早些回电。”齐雅风打了个哈欠,提醒说道。 “回电不急。”柯志江思忖说道,“还需要再派人仔细打探一番,有了更加确切的情报,最起码是有了可以支撑判断的依据,才好回电。” 他对齐雅风说道,“戴老板心心念念的便是制裁汪填海,兹事体大,不可轻乎怠责。” “戴老板,戴老板,你的心里只有戴老板。”齐雅风不满、抱怨说道,“戴老板什么时候同意你我结婚?” “莫急,莫急。”柯志江将齐雅风拥入怀中,“且等我立下大功,亲向戴老板言说,定然说服戴老板同意你我之事。” 齐雅风微微皱眉,轻哼一声,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腻了。 …… 上海,法租界。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内部发了一份公告,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程千帆将外出武汉公干,‘小程总’不在上海期间,巡捕房三巡的工作暂由鲁玖翻负责,中央巡捕房的日常工作由金克木金总指派其他人负责。 李浩看到下发的公函,不禁嘟囔了一句,怎么这公干这么突然,也没有什么风声。 说着,便与鲁玖翻请了假,只说要回程府向嫂子知会一声。 鲁玖翻自无不允。 …… 程府。 “你说千帆要外出公干?”白若兰正在给小芝麻缝制过年新衣,听得李浩的汇报,也是惊愕不已,“什么时候出发?” “已经出发了。”李浩说道,“巡捕房说是武汉那边有紧急事务需要这边派员去处理,帆哥来不及回家。” “什么事这么急切?”白若兰惊讶且有些恼怒,“连回家交代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她不禁抱怨说道,“连个换洗衣物都没拿。” 白若兰的心中担忧不已,她不禁下意识的想到上次丈夫也是‘不告而别’。 待从南京回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新添了枪伤。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丫鬟栗子拎着一个袋子进来了。 “太太,这是楚公馆将先生的警服送来了。”小栗子说道,“还捎来了先生的口信。” “什么口信?”白若兰接过袋子,看到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高级警官制服,不禁问道。 “先生说紧急公干,短则十天,长则二十多天就会回来,不要担心。”小栗子说道。 “晓得嘞。”白若兰摆摆手,示意小栗子将警官制服拿去熨烫收好。 待小栗子离开后,白若兰看向李浩,不解问道,“不是说是巡捕房公干吗?怎么是楚公馆将衣服送来的?” “嫂子莫不是忘了,早上帆哥是被楚公馆接走的,莫不是他临时接到要外出公干的命令,就直接从楚公馆出发了,所以这才劳烦楚公馆将衣服送回来了。”李浩想了想说道。 “也许吧。”白若兰点点头,然后皱眉,有些生气说道,“他倒是走的潇洒,都说武汉的姑娘泼辣,莫不是惦记着吃辣,所以走的这么急切。” 听得嫂子这般抱怨,浩子只是讪讪笑,不敢接话。 看到浩子这般模样,白若兰好气说道,“你也是素来向着你帆哥的。” 李浩正要辩解,白若兰不耐烦说道,“去吧,忙你的吧,千帆离开匆忙,说不得巡捕房那边都没来得及交代好工作,你且去吧。” 李浩心中一动,虽然嫂子什么都没说,他却是觉得嫂子似乎什么都知道。 “嫂子且宽心,帆哥早有安排。”李浩想了想,说道。 “外面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没那闲心理会。”白若兰摇摇头,说道,“只要他不给我带一个武汉的妹妹回来,我就阿弥陀佛了。” “那不能,那不能。”李浩讪笑着,赶紧告辞离开。 …… 霞飞区。 上海特情处的一个秘密安全屋内。 乔春桃主持召开了特情处部分高级干部临急会议。 “这么说,处长应该是去青岛了?”乔春桃问道。 “按照处长之前的交代,他没有打来电话,那就是去青岛了。”李浩说道。 “会不会处长临行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打电话?”周茹思忖说道,“亦或者,处长让楚公馆捎的口信里有什么暗语。” “不会。”李浩摇摇头,“处长说了一切以电话为准,就一定是以电话为准。” 周茹没有再说话,她看向乔春桃。 “豪仔。”乔春桃看向豪仔。 “我认同浩子的话。”豪仔想了想说道,“处长做事,向来未雨绸缪,且行事严谨,他说一切以电话为准,那就必然如此。” “你再将小栗子转达的那人所说的处长的口信说一遍。”乔春桃思忖说道。 李浩便又将小栗子所转达的口信说了一遍。 “口信应该只是去程府,向嫂子知会一声。”乔春桃略略思索,说道,“不过,这话却极可能并非是出自处长之口。” “什么意思?帆哥出事了?”李浩大惊,不禁问道。 “不,恰恰说明处长没事,一切安好。”桃子摇摇头,说道,“也说明处长确实是没有必要打电话,说明处长确定了是青岛。”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38章 还得是‘青鸟’啊 听得桃子这般说,豪仔和李浩都还有些不明白。 倒是周茹若有所思,说道,“桃子兄弟的意思是,虽然那口信并非出自处长之口,不过,处长是知道楚公馆派人送口信这件事的,他是同意的。” 乔春桃微微颔首。 浩子和豪仔此时此刻也有些明白过来了。 “这意思是处长让楚公馆的人给家里说一声,他没有选择打电话。”豪仔说道。 “也说明处长想要打电话,以他的能为,他是完全有机会的,只是他没有这么做。”李浩思忖说道。 乔春桃点点头,“所以我才说,这更确定了是处长主动选择不打电话的。” 几人皆是点头,认可了这是处长以既定方式传递出目的地是青岛。 “下面我来分配任务。”乔春桃表情严肃说道。 几人也是表情严肃。 “既然大家都认为可以确定处长是去了青岛,现在我宣布‘鳗鱼行动’正式启动。”乔春桃看了看几人。 ‘鳗鱼’行动是程千帆给此次行动取的名字。 “浩子,我需要八张去青岛的船票。”桃子看向李浩,“四张中等舱,四张下等舱。” “需要两张上等舱吗?”李浩问道。 “不需要。”桃子摇摇头,“弟兄们装不像上等人。” 然后他看向周茹,“周组长,明天我们乘坐的轮船开船后,你再向重庆发报,告知重庆处长离沪,并且判断此行目的是青岛。” “明白。”周茹点点头。 “钟组长。”桃子看向豪仔,“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说。” “我们离开上海的三天后,策划一次针对汉奸,亦或是日本人的制裁行动。”桃子说道,“并且要让敌人知道,是上海特情组动手的。” 豪仔立刻明白桃子这个安排是基于何种考量,他想了想问道,“需要制造出是‘肖组长’动手的假象吗?” “不可。”桃子立刻说道,“只要让敌人知道是上海特情组动手就可以了。” “好。”豪仔点点头。 “行动的时候,动静要大一些。”桃子思忖说道,“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不能失手。” 他对豪仔说道,“上海特情组有‘肖勉’亲自部署的行动,我们还从未有失手的先例。” “我明白。”豪仔点点头,说道。 …… 程千帆的面色有些苍白。 轮船已经在海上行驶了一天了。 他刚才在洗手间里吐了个稀里哗啦,此时此刻面色惨白的躺在铺位上。 “给。”刘霞递了一枚药片给程千帆,“晕船药。” “谢谢霞姐。”程千帆忙不迭的接过药片,喝了一口水将药丸送服。 为了假装晕船,他这个不晕船的人,此前在洗手间里死命的扣嗓子眼,程千帆怀疑嗓子都有些受伤了。 程千帆的心中也是在腹诽,出身日本福岛的宫崎健太郎竟然有晕船病,这让他这个不晕船的江山人很辛苦。 过了好一会,程千帆的样子依然并不太舒服。 “小兄弟,晕船药有的人有用,有的人没效果的。”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手中端着一个搪瓷杯子,正在慢条斯理的喝水,他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程千帆,说道。 说着,他打开了铝制饭盒,从里面取出了两枚姜片,递给程千帆,“小兄弟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将姜片放在太阳穴,很是有用。” “多谢。”程千帆道谢,“若是有用,苗老哥可算是救了我一命。” 另外一边,刘霞正在和同行的一位女士轻声聊天,却是看了这边的情况,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疑惑,深深的看了这金丝边眼镜男子一眼。 金丝边眼镜男子似是注意到了刘霞探究的目光,他微微一笑,甚至还脱下礼帽,很绅士的致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刘霞便看到老尤急匆匆的从另一头走来,与那在靠门口位置负责暗中保卫兼监视任务的七十六号特工耳语一番。 然后,那老尤被放行,快速几步走到了刘霞身边,轻声耳语说了句什么。 刘霞脸色立刻变了,忙不迭的随老尤离开了。 正在拿着姜片按摩太阳穴的程千帆,一瞥眼就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禁露出惊讶表情,然后微微皱眉。 …… “还得是‘青鸟’啊!”戴春风左手拿着电报纸,右手手指弹了弹纸张,高兴说道。 就在几分钟前,齐伍送来了上海特情处刚刚发来的密电。 “特情处方面说,肖勉已经随团出访,他们是根据肖勉临行前的部署得出了目的地是青岛的结论。”齐伍想了想,说道,“这毕竟只是特情处方面的推测,会不会……” “我相信‘青鸟’。”戴春风摇摇头,他看着齐伍,说道,“咱们这个小学弟,做事素来未雨绸缪,他自是提前做出那般安排,必然是有把握的。” 戴春风神色颇有些激动,“若是目的地不是青岛,以他的能耐,他必然有办法将该目的地的情报送出来的。” “您一直批评我,说我对‘青鸟’太过宠溺,对他的太过宠信。”齐伍笑着说道,“实际上对‘青鸟’最宠信之人……” “好你个齐伍。”戴春风手指点了点齐伍,“在这里等着我呢。” 看到戴春风情绪颇佳,齐伍也便笑了说道,“我可是实话实说。” “没办法,谁叫咱们这个小老乡能做事呐,不信这有本事的人,难不成相信那些酒囊饭袋?”戴春风说道,他的嘴角扬起,丝毫不掩饰言语神态中的骄傲之色。 “这也和您此前的判断是一致的。”齐伍正色说道,“既然已经确定是青岛了,那么,柯志江那边的动作要加快了。” “拟电青岛。”戴春风微微颔首,表情严肃说道,“告诉柯志江,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的所谓‘三巨头’会谈业已确定在青岛召开,责令青岛站尽快查明会址所在地,一旦锁定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制裁之。” “是!” …… 青岛。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柯志江惊醒,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迅速拉开抽屉取出毛瑟手枪。 被窝里的齐雅风也是被惊醒,一脸惊恐的看向柯志江。 “嘘!”柯志江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转轮手枪递给齐雅风,然后自己下床,轻手轻脚来到门后,压低声音问道,“谁?” 第939章 国有难,英雄辈出 “站长,是我。” 听得外面的声音是手下沈溪,柯志江松了一口气。 沈溪是他手下电报组的副组长。 组长是齐雅风兼任的,齐雅风实际上并不太懂电讯,不过柯志江最信任齐雅风,他知道电报组的重要性,齐雅风更多的是行监视之责,当然,电报组组长也会多一份津贴。 沈溪进了门,看都没看里面的床铺,站长和齐雅风之间的事情,在整个青岛站几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并非柯志江不谨慎,而是齐雅风压根不打算掩饰。 “站长,戴老板电令。”沈溪将刚刚收到的军统局本部密电递给柯志江。 柯志江接过电文看,大喜。 “到底是局本部啊。”他感叹说道,此前戴春风令他设法调查日伪方面动向,以兹核查所谓‘三巨头’会谈是否在青岛召开,他这边却是并没有什么头绪和进展,却是没想到局本部那边已经有了确切的情报了。 “回电戴老板。”柯志江沉声说道,“职部得令,誓以舍身成仁之精神,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以报效党国,铲除魑魅。” “是!”沈溪重复了一遍电报内容,然后就急匆匆告辞离去了。 “江哥,怎么了?”齐雅风此时从被窝里露出脑袋,打了个哈欠,问道。 “戴老板来电,说业已确切情报证实汪、梁、王三方会谈就在青岛召开,令我青岛站不惜一切代价制裁、破坏之。”柯志江说道。 他神情振奋,对齐雅风说道,“风妹,此正当我青岛站大展拳脚,报效党国之机啊。” “哪有那么容易的。”齐雅风看着神情振奋的柯志江,担忧说道,“江哥,青岛为日本人经营良久,日本人既然选择在青岛让那三个大汉奸开会,必然会做好万全之安全保卫,我青岛站人员不足三十,枪支弹药也并不齐整……” 她看着柯志江,说道,“戴老板这个命令,这,这分明是让我青岛站去送死啊。” “风妹,慎言。”柯志江脸色一变,斥责说道。 “你还骂我?!”齐雅风顿时便委屈了,险些垂泪,“人家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柯志江坐在床铺上,揽了齐雅风,伸手揩拭了那将要滴落的泪珠,“你对我的心意,我岂能不知道,不过,值此家国蒙难,民族危亡之际,我堂堂七尺男儿,既然投身军旅报国,便早已有马革裹尸之准备。” 柯志江的脑袋抵在齐雅风的额头上,微笑说道,“此中华民族存亡危急之时,若果然为国战死,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那我怎么办?”齐雅风说道。 “我会仔细打探目标会址,精密策划行动。”柯志江说道,“行动开始前,我先将你送出青岛。” 看到齐雅风要说话,他摇摇头,“我乃男儿,为国而死,死亦无憾,唯一顾念你,你若安好,我便无忧。” “我不走。”齐雅风紧咬银牙,表情坚定,“你若有事,我必不独活。” 柯志江深深的目光看着齐雅风,看得自己的女人那坚定的神色,他忽而笑了,开心道,“好,好,好,若事有不怠,我们便做一对为国尽忠的苦命鸳鸯。” 齐雅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将脑袋埋在了柯志江的怀里,轻轻蹭了蹭。 柯志江长叹息一声,却是并未注意到怀里娇娃的眼神闪烁。 ……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高庆武双手扶着甲板的栏杆,长叹息一声,振奋说道。 扭头却看得陶慧宗面色忧愁,知他担心什么,连忙宽慰道,“等到了港岛,我们便请杜庸生帮忙,以杜庸生的能耐,还有那位戴老板那些手下神出鬼没的本事,定然能将嫂夫人和侄儿侄女们安然救出来。” “但愿吧。”陶慧宗点点头,忽而想到那令他们都震惊莫名的‘云雀’,以及那位一看就本领不凡的‘阙云’,心中也便平添了几分希望,“那个阙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们送出上海,却是本事不小。” “可不止这个阙云。”高庆武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此人是那肖勉的手下,这个肖勉我曾听李萃群和经暮云提及过,此人是戴春风在上海最得力手下,出手无数,从未失败过,就连日本人都拿他毫无办法。” “是啊。”陶慧宗感慨说道,“国事飘零之际,便英雄辈出之时。” …… 程千帆找侍应生要了那解晕船的柠檬汁,正坐在床铺上小口小口的饮着,便看到刘霞回来了。 “帆弟,秘书长喊你过去。”刘霞表情严肃,说道。 “出什么事了?”程千帆惊愕问道。 刘霞轻轻摇头,不语。 程千帆知觉的闭嘴,出了舱室,来到外面无人处,刘霞才在他耳边低声说,“出事了。” 她看了看四周,继续说道,“陶先生和高先生没上船。” “陶、高二位先生没上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程千帆低声问道。 此前出发的时候,陶慧宗、高庆武迟迟未至六三花园,汪填海派人去召唤,手下人随后回复说两位先生并不在家。 然后眼看着要开船了,汪填海只得阴沉着脸带领众人登船离沪,却是不忘安排人继续去寻找陶慧宗、高庆武,让找到两人后,请两人与他电报联系,解释原委。 “事情有变。”刘霞说道,“经查,七十六号负责监视陶慧宗、高庆武的人也失踪了。” “怎么会?”程千帆惊呼出声。 “七十六号那边也忙惊觉,即刻安排人调查,这才发现监视两人的特工已经失踪两天一夜了。” “两天一夜,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程千帆皱眉,问道。 …… “汪先生照顾高庆武、陶慧宗的感情和面子,只令极司菲尔路那边暗中保护,若无异常便毋需汇报。”楚铭宇面色阴沉,说道,“故而,那边两天一夜并未有情况反馈,七十六号那边便也并未察觉到异常。” 程千帆皱眉,此时此刻,他和刘霞已经来到了楚铭宇所在的独立舱室。 “怎么了?”楚铭宇注意到程千帆的表情,立刻问道,“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0章 试探? “汪先生体恤高、陶二位先生,不忍两位先生误会,令人钦佩。”程千帆思忖说道,“不过,负责保护之人两天一夜未曾回禀,七十六号那边竟然无人过问一句,这实在是反常。” “反常?”楚铭宇问道。 “嗯,反常。”程千帆点点头,“就巡捕房的探目来说,即便是没有什么需要禀告的,按时点卯是要的。” 想了想,程千帆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可能七十六号那边是规定了三天一点卯。” 楚铭宇目光沉思,尽管程千帆没有明说,不过他明白程千帆的意思: 七十六号那边有问题。 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七十六号内部有奸细。 至不济也是玩忽职守。 “所以,楚叔叔。”程千帆思索片刻,神态闪烁,问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陶慧宗和高庆武两位先生……” “你来分析一下。”楚铭宇说道。 程千帆是法租界中央巡捕房副总巡长,且是从普通巡捕一步步晋升上来的,查案是专业的,这也是楚铭宇令刘霞将他喊来的原因。 看到程千帆略略踟蹰,楚铭宇正色说道,“此间就你我还有刘霞三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千帆就看向刘霞,刘霞嗔怒,而后说道,“秘书长,我那边还有点事……” “霞姐,霞姐,别误会,别误会。”程千帆赶紧告饶,一把拉住了作势要出去的刘霞。 刘霞一把打掉了程千帆的手,倒是并没有再坚持离去。 …… “无外乎两种可能。”程千帆面容一肃,说道。 “其一,高、陶二位先生出事了,甚至可能遭遇不测了。” “其二,高、陶二人不稳,恐有肘腋之变。”程千帆说道。 楚铭宇眼皮肌肉抖动,他看着程千帆,“会不会这两人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 说着,楚铭宇自己却是先闭嘴了,即便是其中一人有事情耽搁了,断无两人都突然消失、为事情所耽搁的道理。 “你认为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楚铭宇问道,“直接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侄儿对高、陶二位先生并不太熟悉和了解。”程千帆皱眉,说道,“不过……” 他沉声说道,“不知道两位先生的私谊如何,是否经常一起活动,不然的话,按照常理来说,两位先生一起遭遇不测的可能性——” 他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用词,“想必难度不小。” 楚铭宇陷入沉思,然后他看向刘霞。 “我还是倾向于支持程助理的观点的。”刘霞想了想说道,“两个人一次遭遇不测,一起失踪并非易事,倘若是两个人一起决定做些什么……” 尽管刘霞闭嘴了,并未说出来,楚铭宇还是明白刘霞的意思了。 而这也恰恰是他最担心的。 楚铭宇又看向程千帆。 “楚叔叔,毕竟都只是猜测,也许两位先生结伴出游散心了呢。”程千帆说道,只是表情暴露了他的心思,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侄儿觉得,楚叔叔可以将种种可能性都说与汪先生,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我们暂无从得知,故而只能简作分析参考。”程千帆略略思考,说道。 “也只好如此了。”楚铭宇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志同道合,一同为和平救国之伟大事业奋斗的同志,实不愿有不忍言之事。” 程千帆闻言,亦是微微颔首。 刘霞除了方才说了那句话,并未有多说什么,只是眉宇间多思索之色。 “千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楚铭宇说道。 “叔叔旦有吩咐,千帆自当领命。”程千帆赶紧说道。 “高、陶二位失踪,汪先生担心不已。”楚铭宇说道,“法租界是你的地盘,你可派人多加寻找。” “那我一会便去船上的电报间,向巡捕房发报。”程千帆说道,说着,他又想了想,看向刘霞,“还请霞姐与我一同。” 他又看向楚铭宇,“叔叔,事关重大,还需要霞姐与我做个见证。” “也好。”楚铭宇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 …… 楚铭宇去见汪填海了。 刘霞和程千帆自离去,去那电报室发了电报后,两人来到甲板上,吹着海风,说些私密的话。 “帆弟,你今天的话,或可以说的再直白一些的。”刘霞对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看向刘霞,露出思索表情。 “秘书长视你如亲侄,原就该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遮掩。”刘霞说道,“你与我不同,我还有夫人可以倚靠。” “还有,不过是发个电报,没有必要那么小心谨慎,非得拉上我。”刘霞点燃一支女士香烟,檀口轻启,轻轻呼出一道烟气,“秘书长信你,我也信你,怕个什么?” 程千帆怔怔地看着刘霞,随之露出恍然之色,他向刘霞屈身一礼,“弟弟受教了。” 刘霞笑了笑,又陪着程千帆聊了会,也便自行离去。 程千帆看着刘霞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位霞姐,乃是楚铭宇夫人娘家人出身,却依然能够深得楚铭宇信重,只凭这一点便卓为不凡。 只是,这刘霞此前在六三花园的时候,便似有意提醒他朝家中打电话,此番又言说他不必这般谨慎。 程千帆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看着那无边无垠的海面,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是在试探? …… “程先生好兴致啊。” 一个声音在程千帆的身后响起,他扭头去看,来人是七十六号的一名特工,名叫吕国义,乃是董正国的手下,程千帆揣测此人应该如董正国一般,也是中统出身。 程千帆微微颔首,却是并不愿太搭理此人。 “吕某知道程先生因为我家组长的原因,对我颇有成见。”吕国义轻笑一声,说道,“好叫程先生知晓,吕某对程先生素来敬仰,绝无歹意。” “我对你颇有成见?”程千帆上上下下打量了吕国义,随之冷笑一声,“你也配?!” 说完,他不再理会此人,径直离开。 吕国义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脸色连连变化,终究是阴沉不已。 好一会,一个人走到吕国义身边,“怎么?碰钉子了?” “‘小程总’的眼里压根看不上我等小喽啰。”吕国义自嘲说道,“且不说别的,这位还是李副主任的学弟,与李副主任交好,只这一点,便不是我等能得罪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1章 这不可能! 寒风肃杀,万物沉寂。 除了街上耀武扬威的日本人和谄媚讨好的汉奸,中国人都低头疾行,生怕招来横祸。 有那巡逻的日本兵,故意用刺刀吓唬过往的中国人,看到中国人吓得鞠躬低头的样子,发出肆意的笑声。 临街的店铺懒洋洋的开着门,迎接那不惧寒风的客人。 海滨百货店。 一名身穿棉布长衫的男子来到店里。 “王经理,我上次找你定的货可到了?”男子问道,“这都耽搁好几天了。” “啊呀,胡老板,真是对不住。”王经理正在用算盘算账,抬头看到来人,脸上忙堆起笑容,“这批货路上耽搁了,给您添麻烦了。” “还没到?”胡老板不耐烦问道。 “到是到了,不过这寒冬腊月的,有些货在路上出了点岔子。” “什么岔子?”胡老板忙问道。 “里面说,里面说,东家今儿正好在呢。”王经理讪讪一笑,将人朝后院引。 “我倒要看看。”胡老板哼了一声,跟随王经理进了院子。 后院中。 “站长呢?”胡老板问道。 “站长已经恭候多时了。”王经理说道,“你自己进去吧,我去前面看看。” …… 堂屋里。 “站长。”胡老板进了屋,就看到正在柯志江坐在椅子上,正在擦拭短枪。 “胡兄弟辛苦了,路上可安全?”柯志江放下短枪,问道。 “咱的本事站长还不知道?”胡老板爽朗一笑,“那些小鬼子特务们根本连咱的毛都抓不到。” “你就嘚瑟吧。”柯志江瞪了他一眼,“做咱们这行,小心第一。” “是!” “查到什么了?”柯志江问道。 “打探到一些情况。”胡老板说道,“青岛符合站长说的那些条件的大饭店总计有六家。” 柯志江知道,要破坏敌人的‘三巨头’会谈,以及设法制裁此些数典忘祖的大汉奸,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会谈的会址选在哪里。 他经过仔细的思考,认为这个会址看似无迹可寻,实际上却并非不可捉摸的。 首先,他认为会址应该会选择一个高档大饭店。 然后,这个大饭店应该颇具规模,至少在青岛当地应该卓有名气。 再后,这个大饭店的地理位置优越。 最后,日本人选择的这个会址,从护卫角度来说,应该比较适合部署安全保卫工作。 “哪六家?”柯志江问道。 “迎宾馆,胜利路大饭店,太平路大饭店,状元桥大饭店,欧罗巴饭店。”胡老板说道,“还有一个就是韶关路日本东洋饭店。” 胡老板每说一个名字,柯志江就在地图上找到,然后画了个圈。 沉思片刻,他微微颔首,“做得不错,这几个饭店我都比较了解,从饭店的条件来说,确实是都还算符合要求。” 说完,柯志江皱起了眉头。 “站长。”胡老板知道站长为何发愁,他也不禁说道,“六个可能的目标,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查勘监视。” “不不不。”柯志江摇摇头,“虽然这六个大饭店都符合要求,但是,必然是能够进一步缩小目标的。” 说着,柯志江点燃了烟卷,闷闷的抽了几口烟,“迎宾馆。” 他对胡老板说道,“迎宾馆较有可能。” “还有胜利路大饭店。” “太平路大饭店。” “韶关路日本东洋饭店。” 胡老板看了柯志江一眼。 “重点监视这四家饭店。”柯志江说道。 他并未说为何会侧重这四个饭店,而不是其他,胡老板也没有多问。 长官怎么说,他自然怎么做就是了。 …… 待胡老板离开后,齐雅风从里间走了出来。 “江哥,我们人手不足,同时监视四家大饭店,恐怕力有不逮。”齐雅风说道。 “我知道。”柯志江表情严肃的点点头,“不过,非常时期,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一下。” 他对齐雅风说道,“于我们而言,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我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 “敌人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确定了他们选择青岛开会。”柯志江沉声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敌人的这种错误想法,争取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正是我青岛站三十三同志,杀敌报国之时!”柯志江表情坚决。 …… 哇呜! 李萃群直接蹲在地上,一阵呕吐。 “主任,没事吧。”胡四水赶紧关切的询问。 李萃群摆摆手,他摸出手帕擦拭了嘴角。 他的肠胃一直不太好,此次风尘仆仆抵达青岛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忙碌,似又有些水土不服,竟是累的直接吐了。 “王老弟,我们这都已经忙活的脚不沾地了。”李萃群看向王鉄沐,“兄弟累点倒是没什么,就是不能总是做无用功。” 他带着王鉄沐来到青岛后,便由王鉄沐带领人马直扑向青岛站的秘密交通点。 只是,接连三个地点都扑空了。 这让李萃群大失所望,他不禁怀疑王鉄沐是为了脱罪,故意夸大了其对于青岛站的了解,甚至是谎言欺瞒。 “那几个地点确实曾经是青岛站的秘密站点。”王鉄沐也有些焦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忖说道,“现在看来,青岛站已经放弃了这些所在。” 听得王鉄沐这般说,李萃群的表情阴沉下来,不过,他并未着急发作,他待要看看王鉄沐还要说什么。 “王某弃暗投明后,帮助上海、北平、天津的众多弟兄投奔汪先生,很显然,戴春风那边已然警觉。”王鉄沐说道,“军统内部进行了相应的防范和调整。” “不过……” “不过什么?”李萃群心中一喜,立刻问道。 “戴春风防的是我知道的这些秘密站点。”王鉄沐冷笑一声,说道,“而对王某来说,我最了解的是人。” “我有办法找出柯志江。”他对李萃群说道。 “计将安出?”李萃群大喜,问道。 …… 程千帆的口中咬着吸管,小口的喝着可口露。 这是他的‘新发现’,可口露似乎有减轻晕船症的效果。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甲板。 被众人拱卫的汪填海,正在与楚铭宇以及周凉和陈南海交谈。 整个上层甲板都已经清场,由七十六号的特工负责警戒。 汪填海情绪激动,甚至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 “不可能!这不可能!”汪填海的声音隐约传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2章 李萃群的信心何来? 汪填海不相信高庆武以及陶慧宗会背离而去。 高、陶二人一开始就是‘低调俱乐部’的成员,是最早追随汪填海的‘和平救国理论’之人。 彼时,汪填海出走河内,发表‘艳电’,高呼‘和平救国’,遭到国党党内一片讨伐。 陶慧宗可谓是一直都尽心竭力地辅佐汪填海,或撰文以摇旗呐喊,或出访以争取外援,或联盟以扩大阵营。 譬如,陶慧宗曾给国府驻美国的胡大使的信中为汪氏游说: “自武汉、广州陷落以后,中国没有一个完全的师,说打是打不下去了。财政是一年廿七万万,收入不到两万万。壮丁补充大成问题。焦土政策引起人民怨恨,至长沙事件而达于极点。这样不可乐观的内容,到了这样一个外交情势,当然应考虑存亡绝续的办法。” 陶慧宗所谓的“存亡绝续的办法”,正是汪填海所述的与日本议和的和平救国道路。 而高庆武,此人则一直参与汪氏与日本的人‘和谈’,为‘和平救国’之伟大事业鞠躬尽瘁。 故而,当楚铭宇等人告知汪填海,他们高度怀疑高、陶二人‘背叛了汪先生’,汪填海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 程千帆隐约听到周凉在向汪填海痛陈此间利害关系,言说高、陶二人此前以各种理由推诿、拒绝在‘华日关系调整纲要’上签字,此便是有异心,值此‘三巨头’会谈之紧要时节,万事当以最恶劣之情况做准备。 汪填海最后面色严峻,眼眶似有泛红,口中说着‘眼看大业将成,此流芳百世、重铸中华之时’、‘何以至此’,在众人的陪同、劝说下回了船舱,程千帆自在快活的喝着可口露,很是看了一通好戏。 “想什么呢?”刘霞双手捧着橘子水玻璃瓶,走到他身边,问道。 “汪先生为国家和民族呕心沥血,不容易啊。”程千帆说道。 “是啊,都不容易啊。”刘霞忽而感慨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啊,国事如此,家事亦然。” 然后她看到程千帆惊愕的看着她,不禁笑道,“姐姐就是发发牢骚,不行么?” “霞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程千帆当即说道,“弟有什么能帮姐姐的吗?” “不过是些琐事而已。”刘霞咬了咬嘴唇,说道,她的拳头轻轻捣了程千帆一下,“放心吧,若是真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姐姐一定厚着脸皮请帆弟帮忙。” “霞姐待千帆如亲弟,若有驱使,弟绝无二话。”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 程千帆离开后,刘霞左手扶着甲板栏杆,右手攥着橘子汽水瓶,看那无边无际的大海,目光闪烁。 她在反思。 自己此前有些过于急切了,尤其是在六三花园的时候,她劝说程千帆给家里打电话,这并不符合她一贯的处事谨慎的脾性。 她不知道这是否已经引起了这位‘帆弟’的警觉。 直觉告诉她,程千帆应该是有觉得诧异的,不过,应该还没有到怀疑的地步。 海风吹乱了刘霞的刘海,她轻轻抚动刘海,从兜里摸出一枚别卡别上。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位身穿轮船勤杂人员制服的女子来到甲板上打扫卫生。 “小姐,你手里的瓶子还要不要?”女子指了指刘霞手中的橘子汽水瓶子,露出讨好的笑容,问道。 “等下,我还没喝完呢。”刘霞说道,她饶有兴趣的看了这名打扫卫生的女子一眼,“年纪轻轻的跑船,辛苦的嘞?” 说着,她两口喝完汽水,将瓶子递给女子。 “大姐,办好了。”女子接过瓶子,快速说道,然后走开了,继续打扫卫生。 刘霞的身体倚靠在栏杆上,她从身上摸出一盒仙女牌女士香烟,取了一支烟,点燃了,只是轻轻吸了一口,就那么的夹在指间,任凭那烟卷慢慢燃烧。 …… 上海。 霞飞路。 宋启明骑着洋车子,刚刚到家,就听到有人喊。 “宋先生,你的电报。” 宋启明从房东太太手里接过电报,扫了一眼,面上露出喜色,忙不迭的向房东太太道谢。 半个小时后。 特高课。 电讯研究室。 “室长,发现一个陌生的电波信号。”一名电讯特工摘下耳机,表情严肃向野原拳儿汇报。 …… 程千帆拎了一兜子橘子来到楚铭宇的舱室。 他扬了扬手中的网兜,“楚叔叔,尝尝这橘子,酸酸甜甜的。” 楚铭宇抬头看了一眼程千帆,看他脸色蜡黄,难掩倦容,不禁笑道,“我可是听说了,你一会用姜片,一会是可口露,现在又是橘子,你这晕船的毛病好些没?” 程千帆便露出犯恶心的样子,捂住了嘴巴,忍了好一会,这才开口说道,“不能提晕船,一提这两个字,我就难受……” 说着,他拿起地上的垃圾桶,哇呜就是一阵吐酸水。 “我记得以前听文藻兄说过,你随他从上海坐船去北平,可是活泼的不得了,是不晕船的。” “这谁晓得,小时候没事,大了反而晕。”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说着,他看了看楚铭宇,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楚铭宇没好气说道。 “楚叔叔,我看到汪先生……”程千帆压低声音,问道,“汪先生好似很生气。” “你的判断是对的。”楚铭宇说道,“七十六号的人在华懋饭店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对程千帆说道,“他们怀疑保护陶慧宗的人,应该已经遭遇了不测。” “七十六号也认为不是敌人绑架,而是……”程千帆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而是陶先生和重庆那边勾连在了一起?” “他们盘问了华懋饭店的相关人员,现在已经可以证实陶慧宗没有入住华懋饭店,很快就乘坐小汽车离开了。”楚铭宇说道。 程千帆心中一沉,同时暗自警惕。 华懋饭店那边,特情处已经非常小心的处理善后了,却是没想到依然被七十六号的那帮特务查到了蛛丝马迹。 “那高先生那边……”他问道。 “高庆武那边暂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有情报反馈说这两人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是走得很近。”楚铭宇说道。 说着,他皱眉,拇指轻轻按压太阳穴。 程千帆走到楚铭宇的身后,“楚叔叔,我帮你按按。” “千帆。” “嗯。” “现在看来,青岛秘密会议的消息应该走露了,在青岛期间,你要多辛苦。”楚铭宇忽而说道,“我身边得力人不多,我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楚叔叔是担心重庆方面会破坏会议,甚或会对我们不利?”程千帆面色一肃,问道。 “这是肯定的,常凯申那个人对我们恨之入骨,这个人简直就是上海滩小瘪三,最喜欢搞暗杀。” 楚铭宇叹口气,“汪先生屡次三番遭遇刺杀,他很担心啊。” “楚叔叔放心。”程千帆郑重说道,“侄儿虽无大能耐,对于查缉、保护之职还是略略精专的,那些魑魅魍魉若想要伤害叔叔,先过了我这一关。” 说着,程千帆露出凝重表情,“只是,侄儿孤身一人,能做的有限。” “李萃群已经先行带人去青岛了。”楚铭宇说道,“你与李萃群交好,有什么事情可以与他多多沟通。” “李萃群向汪先生保证,他定有办法将军统青岛站铲除,以保汪先生万全。”说着,楚铭宇冷哼一声,“七十六号这帮人,惯会牛皮吹上天,上次在南京的时候,丁目屯也是信誓旦旦……” 楚铭宇摇摇头,显然对七十六号的安全保卫能力并不太信任。 …… 从楚铭宇那里回到自己的舱铺,程千帆躺在床铺上闭目养神。 他的脑海中则是快速思索。 楚铭宇说李萃群向汪填海保证,说定然能将军统青岛站铲除。 此话可以理解为李萃群表决心,是宽慰汪填海之言语。 但是,仔细思考的话,未尝不可以有另外一种解释: 李萃群对于摧毁军统青岛站似乎很有把握?! 倘若是这种可能性,那就值得探究了。 李萃群带人去青岛,青岛并非特工总部的地盘,在这种情况下,李萃群的信心从何而来? 尽管程千帆希望这只是李萃群的表决心之语,但是,凡事要朝着坏的一方去考虑,且直觉告诉程千帆,以李萃群的脾性,他这番话似乎更像是胸有成竹。 莫非是青岛站那边出了什么纰漏? …… 重庆。 齐伍将手中的电报纸递给戴春风,“现在‘乞巧花’也来电,明确了‘三巨头’会谈是在青岛召开的。” 他对戴春风说道,“因为种种原因,‘乞巧花’发电不便,但是,她的情报从未有过错漏。” 戴春风放下手中的电报,沉默不语。 ‘乞巧花’的电报,与上海特情处的电报已经两相印证。 ‘三巨头’会议在青岛召开,此情报可以说是确凿无疑。 现在,他最牵挂的便是青岛站那边能否取得卓越战果。 “去电柯志江。”戴春风沉吟说道,“催促一下柯志江,告诉柯志江——” 他的表情严肃中带着肃杀,“不惜一切代价!” 齐伍肃然,此前的电报中已经用了‘不惜一切代价’,现在戴春风再度用了这句话,这便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了,哪怕是拼得整个青岛站全员殉国,也是在所不惜了。 而之于柯志江而言,这几乎是逼着柯志江‘不成功则成仁’! …… 青岛。 “戴老板这是下了死命令啊。”柯志江看了一眼手中的电报,看了一眼,惨笑一声,说道。 齐雅风从柯志江的手中拿走电报,映入眼帘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 她冷哼一声,“戴老板这是急了。” 然后齐雅风轻咦了一声,旋即冷笑,“江哥,戴老板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她对柯志江说道,“妹妹少不得要提前恭喜一句‘柯将军’了。” 在电报的最后,有一句话: “制裁巨奸,不得失手,事成后提升弟为少将处长。” 柯志江只是沉默,并未说话。 戴老板的赏格开的很好,只不过,他知道自己恐怕是有这个心,却是大概率没这个将军命。 “江哥。” “戴老板却是小看我柯志江了。”柯志江长叹一声,说道,“柯某甘愿以死报国,此为民族而死,甘为党国牺牲,却是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他看着齐雅风,面色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当然,戴老板的赏格与我而言,最高兴的是,若铸成此不世功勋,你我当可光明正大的厮守此生了。” 如若果然屡升少将处长,他和齐雅风便可光明正大成婚了,不需要再偷偷摸摸。 齐雅风眼神闪烁,忽而表情坚决,“江哥,这次行动我申请参加。” 不待柯志江反驳,齐雅风说道,“我是女流之辈,更易于打入会场。” “这个先不提。”柯志江摇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无法最终确定会场地址。”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站长,有最新的线索了。” …… “啊啊啊啊!” 青岛,宪兵司令部的刑讯室内,凄惨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仓田训广将黏连这焦臭烂肉的烙铁,就那么随手放进了火焰旺盛的炭炉内。 在他的面前,一个陷入昏迷的受刑者已经被折磨的完全不成人样。 一盆水浇下去,昏迷的男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廖桑,我很钦佩你的意志。”仓田训广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再继续冥顽不灵的话,等待你的唯有死路一条。” 男子的眼皮动了动,却是什么没有开口。 “廖桑,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仓田训广并不气馁,继续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他凑上前,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廖桑,红党在青岛的地下党名单,地址,你只要开口,我即刻安排人给你治伤,金条,日元,美女,只要你要的,大日本帝国都能满足你。” “不能。”男子发出低低的声音。 “什么?”仓田训广大喜,问道,“廖桑,只要你提出要求,我都能满足。” “死。” “什么?” “日本人,死光!”男子几乎是咬着牙,忍着巨大的痛楚,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3章 各有心思 青岛日军宪兵司令部,情报室,室长办公室。 “这一次你能够忍住怒火,没有一刀劈了那个红党,我很欣慰。”小野寺昌吾满意的看了仓田训广一眼,说道。 此前有一次,宪兵司令部抓到了军统青岛站的一名行动人员,此人在被刑讯的时候故意辱骂、激怒仓田训广,仓田训广一怒之下一刀砍掉了这个人的头颅,此事引得小野寺昌吾大怒,用皮鞭抽了仓田训广。 “属下此前鲁莽,坏了大事,之后便时时提醒自己牢记室长的训示教诲。”仓田训广毕恭毕敬说道,“室长说得对,人如果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就是最无能的体现。” 小野寺昌吾微微颔首,“崇德中学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并无异常动静。”仓田训广说道,“不过,这个廖华是崇德中学的老师,崇德中学的学生中素有仇日思想传播,崇德中学内部不可能只有廖华一个红党分子。” “红党非常善于蛊惑人心,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他们从无到有,不断壮大,已经成为了我们不容忽视的力量了。”小野寺昌吾沉声说道。 帝国占领青岛后,青岛党务调查处的主任裴长喜被抓后,旋即投诚,并且亲自带领宪兵诱捕了其手下,青岛党务调查处三十三人,除了两人冥顽不灵被处决外,其余三十一人旋即整体投诚帝国。 而通过裴长喜等人,小野寺昌吾也了解到了青岛红党的情况,经过党务调查处一轮又一轮的捕杀,青岛红党可以说是被连根拔起,裴长喜甚至拍着胸脯说,整个青岛几乎没有一个红党还活着了。 小野寺昌吾对此是认可的,要说捕杀红党,党务调查处是专业的。 却不曾想到,仅仅两年多的时间,青岛红党竟然死灰复燃,根据宪兵司令部以及青岛特高课、警察局等多单位的情报汇总,青岛红党近来颇为活跃,俨然已经颇有气候。 去年的时候,红党成立了所谓的‘山东人民抗日第三军七大队’,该部频频袭击乡村驻军、策反维持会,令蝗军颇为头疼。 最后还是裴长喜献计,帝国方面联系了青岛国军抗日游击队黄开仁所部,在这支队伍转移途中设伏,给予该部以重创。 不过,打蛇不死,据说从此次伏击中逃脱的‘山东人民抗日第三军七大队’武装人员,已经在黄县再度整编,被编入了八路军山东纵队五支队六十五团。 而这个八路军山东纵队六十五团,与青岛的红党内外呼应,频频袭击帝国的铁路运输线,这也令军部颇为光火,下令宪兵司令部联合特高课、警察局等单位,限期摧毁青岛红党地下党,斩断八路军山东纵队六十五团的情报线。 “不要将目光一直盯着崇德中学,还有工厂,也要严加防范。”小野寺昌吾说道,“除了那些教师、学生之外,工厂的工人也很不安分。” “哈依。” “另外,支那方面的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要在青岛开会,军部已经下令,要全力确保会议的安全。”小野寺昌吾表情严肃说道,“红党最擅长蛊惑无知愚昧的支那人闹事,要严密监视民间动静,防止有暴徒制造混乱。” “哈依。”仓田训广毕恭毕敬说道,“我会命令大村半次郎负责此事,命令裴长喜配合他,严密监视各方动向。” “很好,我可以命令裴长喜所部全力配合大村,他们是对付红党的好手。”小野寺昌吾点点头,说道。 …… 颐中卷烟厂的宿舍,这里是一片低矮破旧的简陋棚户区。 胶东工委青岛地下党正在召开秘密会议。 居中之人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朱,喝点热水。”关启德将一碗水递给朱敏喜,担心说道。 朱敏喜同志是前年从上海来青岛的,也正是在朱敏喜同志的工作下,青岛地下党完成了被敌人摧毁后的重建工作。 只是,朱敏喜同志有严重的胃病,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工作,生活条件艰苦,营养跟不上,身体愈发糟糕。 “我没事。”朱敏喜喝了几口水,让疼痛的嗓子湿润了一下,说道,“有廖华同志的消息吗?” “警察局侦缉队的内线送出情报,宪兵司令部前几天秘密抓捕了一个人,现在我们高度怀疑那个人就是廖华同志。” 朱敏喜沉默了。 廖华是他来到青岛后,第一个联络到的失联同志,该同志在失联期间依然坚守信仰,继续战斗局,是一位坚强的布尔什维克战士。 现在,廖华同志落入日本人手中,他完全可以想象惨无人道的日本人会以多么残忍的刑罚折磨廖华同志。 “崇德中学那边,我们的同志都撤离了没有?”朱敏喜问道。 “梅明吉同志已经撤离,他的母亲正好生病了,请假在家照顾老人。”关启德说道,“俞小盼同志请求继续坚守,她的意思是,她是女同志,而且一直生活在青岛,并且和廖华同志在平常接触不多,应该没有暴露的风险。” 听到俞小盼坚持坚守,朱敏喜下意识就要反对。 俞小盼是俞折柳同志的堂妹,俞折柳同志是朱敏喜在上海时候就非常欣赏的年轻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后来得知俞折柳同志牺牲,朱敏喜悲痛万分,而对于据传是亲手杀害俞折柳同志的程千帆,朱敏喜更是恨之入骨。 在上海的时候,罗延年同志一直坚持对程千帆进行制裁,朱敏喜就是坚决的支持者。 俞折柳同志牺牲了,俞折柳同志的未婚妻关玲同志也在天津牺牲了,俞小盼同志是俞折柳同志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朱敏喜不希望这位年轻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再出事。 “俞小盼同志说,一动不如一静,她留下来反而是安全的。”关启德说道。 朱敏喜点点头,俞小盼同志说的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梅明吉请假有正当理由,俞小盼同志若是再请假,反而会引起敌人的注意。 “告诉俞小盼同志,一切小心。”朱敏喜正色说道,“我们的敌人残忍又狡猾,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俞小盼同志的革命热情值得表扬,但是,请转达我的意见,不,不是意见,是工作要求,她要坚决避免向外人透漏其郑智思想,尤其是面对孩子们的时候。”朱敏喜说道。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他想起自己此前在上海伯特利医院住院期间,自家幺儿被国党党务调查处的特务诱骗读报纸,敌人便通过这个细节锁定了他的身份,若非有隐蔽战线的同志及时示警,他当时就极可能落入敌手了。 “是,我会转达的。”关启德说道,他明白朱敏喜同志的担心,朱敏喜同志在上海的时候,因为幺儿被敌人诱骗读报,险些被捕之事,朱敏喜曾经与他提及过,以做警示之用。 “还有一件事。”关启德说道,“这两天日本人、伪警察,乃至是伪军都加强了在街面上的巡逻,旦有怀疑,就直接搜身,乃至是抓人,这种形势,我们必须格外警惕。” “你说的这种情况,组织上已经注意到了。”朱敏喜点点头,“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敌人,或者是敌人有什么阴谋诡计,总之,告诉同志们,眼下的斗争形势非常严峻,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 仓田训广刚刚离开室长办公室,就看到郑智警备室室长柴山羊寺少佐急匆匆的走来。 “柴山少佐。”仓田训广向柴山羊寺敬礼。 “仓田君,你们室长在里面吗?”柴山羊寺问道。 “室长在。”仓田训广点点头,然后又向柴山羊寺微微鞠躬,识趣离开。 …… 小野寺昌吾看到柴山羊寺进来,热情招呼道,“柴山君,来尝尝我新得的美酒。” 说着,他从办公室的酒柜里取了一瓶红酒,笑着说道,“这是上海特高课的三本阁下送给我的,据说是最顶级的法兰西私家酒庄的红酒。” “好极了。”柴山羊寺高兴说道,“我早就听说上海的三本阁下精于美酒,其所得藏酒皆为珍品,今天沾了小野寺君的光,我是有口福了。” 两人一边品酒,一边说话。 闲谈一会后,两人开始进入正题谈公事。 “方才司令官阁下告诉我,那位竹内君将于明天上午抵达青岛。”柴山羊寺说道。 “哦?”小野寺昌吾喝了口红酒,点点头说道,“这位汪先生要来了,那位梁先生,以及北平的那位王先生呢?” 竹内,就是青岛方面为此次汪填海来青岛所起的代号,军部已经下令,要求青岛方面全力保障会议安全、顺利召开,尤其是要确保汪填海的安全,所以,汪填海、梁宏志以及王克明三人,只有汪填海被特别赋予了‘竹内’这个代号,以兹保密。 “梁宏志及其随行人员应该也在明日抵达,王克明和随行人员将搭乘华北驻屯军的军机,在明天下午抵达。”柴山羊寺说道。 “各方住宿的地点可安排好了?”小野寺昌吾问道。 “按照此前制定的安全保卫计划,汪填海集团的人,将被安排入住迎宾馆。” “帝国上海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及蝗军记者、华北驻屯军联络部及王克明一行、帝国华中驻军联络部及梁宏志一行将入住太平路大饭店。” “板垣将军呢?一定要招待好。”小野寺昌吾说道。 “板垣征四郎参谋长,以及帝国华北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还有东京军部人员都将入住韶关路帝国东洋饭店。”柴山羊寺说道。 小野寺昌吾起身来到墙壁前,他拉开猩红色的帷幕,盯着墙壁上悬挂的青岛市内地图看。 找到了迎宾馆、太平路大饭店,以及韶关路的东洋饭店,用铅笔将此三个地点画了一个圈,他不禁点头,“这三个地方地方不近不远,且周遭防卫力量得当,确实是非常适合。” 当天晚上,青岛日军召开联席会议,就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之所谓‘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进行最后的部署和安排。 柴山羊寺以及小野寺昌吾作为青岛宪兵司令部的代表,奉命出席。 会议结束后,日本人知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等人极为好面子,便将安全保卫计划电告,以示重视。 …… “汪先生的心情不错啊。”程千帆手中擎着高脚杯,凑到了刘霞身边,说道。 “日本方面对‘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非常重视,特别将安全保卫的安排电告,以示对汪、梁、王三位先生的重视。”刘霞低声说道,“汪先生看了日本人的安全保卫安排,非常高兴,说日本人总算是做了件人事。” 程千帆闻言,先是错愕,然后莞尔一笑,“看来汪先生对日本方面也是颇有怨气啊。” 刘霞微微一笑,没有接这句话,喝了几口红酒,又说酒水口干,便向侍应生要了一杯柠檬汁,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杯。 “看什么看?寒冬腊月,天干肤燥,女人家的事情,你懂什么。”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 程千帆讪讪一笑。 也就在这个时候,楚铭宇陪同汪填海说话完毕,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过来。 程千帆赶紧从侍应生的托盘中取了一杯酒迎过去。 “楚叔叔,辛苦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楚铭宇接过酒杯,微微颔首,然后却是随手将公文包给了同样走过来迎接的刘霞手中。 程千帆的目光在公文包上扫了一眼,迅速离开。 “秘书长,我去一下洗手间。”刘霞说道。 楚铭宇点点头,他知道刘霞是找借口离开,将公文包送到舱室内的保险柜里。 大约十几分钟后,刘霞却又急匆匆回来了,她找到正在与陈春圃说话的楚铭宇,“秘书长,钥匙。” 楚铭宇一拍脑袋,方才程千帆与他说话,他却是忘记了保险柜的钥匙是被他随身携带的。 远端,程千帆看到刘霞去而复返,他的目光停留在刘霞手中的公文包上面,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4章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出了宴会厅,程千帆便看到刘霞正急匆匆去洗手间的方向,却是一个不小心,扭到了,高跟鞋鞋跟都断了。 “霞姐。”程千帆见状,赶紧过去将刘霞扶起来。 “脚怎么样?没事吧?”他关切问道。 “扭到了。”刘霞活动了一下脚踝,吃痛说道,然后她的面色微微晕红,“帆弟,扶我去洗手间。” 程千帆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刘霞因为口渴,喝了不少的汽水,所以这会尿急了。 方才也正是着急去洗手间,却是一个不小心滑倒了扭到脚。 他搀扶着刘霞朝着洗手间走过去。 “等一下。”程千帆突然说道,他找了个椅子,示意刘霞坐好,然后将刘霞另外那个完好无损的高跟鞋脱下,直接掰断了鞋跟。 “这样方便走路。”程千帆说道。 “哎呀,你。”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这可是法兰西最摩登的高跟鞋,我还想着找人重新修好呢。” “哈哈。”程千帆得意一笑,“霞姐,你要说别的,弟可能没有,法兰西的香水、皮包、鞋子,只要你开口,弟保准帮你弄到。” “总归都是你有理。”刘霞气呼呼说道,“罢了,我那还有备用的。” 到了洗手间门口。 程千帆有些犹豫,面色微微涨红。 “帆弟可是上海滩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还脸红了?”刘霞嗤笑一声,说道。 “诽谤!都是诽谤!”程千帆争辩道,“再说了,弟弟我是风流,不是下流。”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敲了敲女士洗手间的门,“有人吗?没人我进来了,打扫卫生。” 没人回答。 程千帆又喊了句,这便一本正经的对刘霞说道,“霞姐,请更衣。” “贫嘴。”刘霞嗔了程千帆一眼。 …… 进了洗手间,刘霞终究不好意思让程千帆搀扶她进坑位,她自己双手扶着隔板进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不动声色的,顺势将公文包拿在了手中。 许是因为害羞,刘霞只顾着拉上坑位的门板遮挡,也对此并未察觉。 须臾,刘霞的声音低低传来,“帆弟,你,你离远点,我,我要……” “大号?”程千帆下意识问道。 “知道还问,滚蛋。”刘霞恼羞成怒,呵斥道。 程千帆抿嘴一笑,离的远了一些。 他的目光看向那隔板,隔板隔绝了视线,然后程千帆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公文包。 结合此前刘霞所说的汪填海情绪很好的话题,他猜判公文包内极可能装有日本人对‘三巨头’会谈的安全保卫工作的安排报告。 程千帆现在心中天人交战: 看。 还是不看! 他跟上刘霞,本并非想着要偷窥文件的,因为他知道以刘霞的谨慎,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的,且危险性极大。 而是想着找机会能不能从刘霞口中,从言谈中窥听到一些情报。 但是,现在刘霞扭到了脚踝,且肚子不舒服急于上厕所,这给了他一个天赐良机。 程千帆的目光再度扫向那隔板,确切的说,刘霞的脚扭到了,这是真正的天赐良机: 如果只是急于上厕所,刘霞完全可以将公文包也带着,他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公文包的。 而现在,因为扭到脚,刘霞出于羞涩的原因,这公文包顺理成章又鬼使神差的落到了他的手中。 最重要的是,现在隔板阻隔视线,这给他了偷看文件的机会—— 刘霞的脚踝扭伤了,她要起身的话,因为疼痛,动静不会小,而且需要双手扶着隔板,这就给了程千帆及时发现,紧急处理的时间差。 ……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当断则断! 程千帆摸了摸鼻子,似乎是嫌弃味道有些重,他便又远离了几步,随手将洗手间的门关上,身体倚靠在门上,而这个位置正好与刘霞所在的坑位形成视野上的一个盲区,除非刘霞从隔门里出来,不然是看不到他的。 程千帆动作迅速,却又格外谨慎,他先是迅速检查了手中的公文包,确认刘霞没有提前设置那种用来甄别检查的细节上的手尾。 然后他咳嗽了一声的同时,轻轻打开公文包,扫了一眼,确认了文件在公文包内的位置,再将一摞文件整体拿出来。 快速且小心的翻动,迅速锁定了那份从青岛发来的会议安全保卫计概。 几乎是一目十行,程千帆将文件牢牢记住。 日本人对于此次‘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果然极为重视。 按照文件所述: 规定迎宾馆的服务人员全部由大饭店选调日本雇员充任。 各处出入人员必须佩戴兴亚院配发的带有“兴”字的臂章。 新闻记者除非军部特批通行证之外,只允许到大饭店的新闻发布室,特许进入会议场所者除要在左臂带有“记者”标志的臂章外,还要持盖有新闻官个人印章的名片,并携带印有兴亚院青岛出张所公章的许可证。 而为保障会议用车,共准备了三十五辆汽车,其中从兴亚院青岛出张所调用三辆、从市公署调用七辆,从市内租用二十五辆,并规定“三巨头”一律使用兴亚院的汽车。 此外,为了加强安全警戒,安排日本海军驻青岛部队及宪兵队负责警戒迎宾馆。 日本宪兵队负责警戒太平路大饭店。 日本陆军驻青岛部队负责警戒东洋饭店。 还责成日军青岛宪兵队负责指挥警察及日本驻青岛领事馆警察,统一协调保卫力量。 程千帆心中大喜,此份文件确认了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三方,以及可能的其他势力的落脚点,更是对日方的安保工作的一览无余。 他心中庆幸不已,知道这应该感谢日本人的做事风格。 程千帆了解、熟悉日本人做事情素来注重细节,所以将整个安保工作所列详细,条理清晰。 当然,也正如刘霞所说,日本人正是通过这种细致性的工作,来表达对汪填海等人的重视和尊重,而汪填海显然也很吃这一套。 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听得坑位隔板内有了动静,他迅速且小心谨慎的将文件放好,将公文包合上,咳嗽一声的同时,将暗扣扣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5章 斗法 “帆弟。”刘霞低声喊道。 “霞姐,你裤子提好没?”程千帆走近了,轻声问道。 “好了,过来扶我一把。” “那我进来了啊。” 程千帆拉开槅门,就看到刘霞面色桃红,嗔怒看着他。 “不是,好好一句话,霞姐你就乱想。”程千帆嘟囔了一句,却是被刘霞羞怒瞪了一眼,他自己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乖乖闭嘴。 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然后哎呦一声。 “怎么了?”程千帆担心问道。 “脚踝疼。”刘霞说道。 “我看看。”程千帆说道,然后他不理会刘霞的不好意思,蹲下来看了看,说道,“肿了,我回去找船员要点红花油,帮你抹一下。” “我自己找船员要吧。”刘霞有些害羞,说道。 “也好。”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搀扶着刘霞出来。刘霞面色陡然一变,“我公文包呢。” 程千帆指了指洗手间的门,“挂那呢。” 刘霞瞥了一眼,看到公文包挂在门后的把手上面,不由得有些生气的看了程千帆一眼,“公文包里可是有机密文件,你就那么放着,万一被人拿走了呢。” “怪我,怪我。”程千帆连连道歉,“方才霞姐喊我,我就赶紧过来了。” 说着,笑了笑,“不过,左右外面都是自己人,没事。” “那也不行。”刘霞皱眉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程千帆看了刘霞一眼,然后才点头,“霞姐教训的是。” 他将公文包取下,递给刘霞,搀扶着刘霞出了洗手间,一路回到楚铭宇的舱室,刘霞自去存放公文包,他这才告辞离开。 …… 躺在床铺上,程千帆的手中拿着报纸,假作在看报纸。 硕大的报纸遮住了他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 他将公文包递给刘霞的时候,刘霞只是看了一眼公文包,并未怀疑什么,也没有做检查。 程千帆一开始觉得,以刘霞的谨慎,似乎这有些不合理,刘霞应该检查一下的。 然后,仔细琢磨后,却又觉得这样才合理。 刘霞并非专业特工出身,只是楚铭宇的亲信秘书,看一眼公文包,大概是确认公文包没有被掉包,仅此而已。 而且,以自己和刘霞的关系,刘霞应该不会对他起疑心,所以更没有仔细检查的必要,而且若是当着他的面检查,这也是伤感情和面子的做法,以刘霞的脾性,是不会这么做的。 当然,至于说刘霞回到舱室后是不是会检查公文包,程千帆自忖以刘霞的谨慎性格,她会检查,不过其目的应该是确认文件还在。 此外,刘霞喊他的时候,他是故意将公文包随手挂在门后把手上的。 如此,他走过去打开槅门,搀扶刘霞的时候,两人的视线都离开了公文包,这大约是两分钟的时间,这其中刘霞脚痛,他故意蹲下来检查脚踝,故意延长了时间的。 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很短,但是,倘若是高水平的特工的话,这个极短的时间也足以做很多事情了: 譬如,迅速打开公文包,翻出文件,用迷你相机快速拍照,然后再迅速将文件放回,公文包归位。 程千帆甚至在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一般模拟了一番,以他的身手,他完全可以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用迷你相机偷拍文件再归位的动作,甚至完全用不到两分钟,他能够将用时进一步压缩。 而这两分钟左右,两人的视线脱离公文包的时间,就是程千帆为自己找的‘后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敌人因为某种原因察觉到情报泄露,势必进行调查。 所有有可能接触到公文包,接触到文件的人都会进入到调查名单。 最糟糕的情况下,这两分钟左右的、公文包离开两人视线的时间,就是生机。 当然,程千帆也考虑过,一旦被调查,刘霞也是被怀疑人,刘霞也是可以嫁祸的对象,但是,以楚铭宇对刘霞的信重,在刘霞和他之间,很显然他的嫌疑最大。 所以,安全起见,他使了个小伎俩,制造了公文包脱离两人视线的情况。 从获益上来说,一旦敌人开始调查,这个情况对于他和刘霞都是有利的,因为是他将公文包随手放在那里的,他的责任更大,刘霞的责任更小一些,与刘霞来说,这是刘霞勉强可以接受的一种调查结果。 …… 刘霞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她在思忖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否有细节上的不妥之处。 她自然是不会忘记保险柜的钥匙在楚铭宇身上的,不过,她佯装忘了这一茬,故意走开了。 然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清洁工过来,用迷你相机快速将文件拍照。 然后刘霞才急匆匆走回来,找到楚铭宇拿钥匙。 随后程千帆跟上来的时候,刘霞便察觉到了。 随后她便故意制造自己脚滑扭到脚,然后让程千帆帮助自己去洗手间方便,同时会以羞涩的原因疏忽了公文包。 在这个过程中,公文包自然会脱离她的视线,落在了程千帆的手中。 如此,一旦敌人发现情报泄露,在她在洗手间方便期间,‘独自一人’接触过公文包的程千帆便会成为嫌疑对象,这将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她洗清嫌疑。 当然,这个帮助她洗清嫌疑的人,也不一定非是程千帆。 她此前假作口渴喝多了酒水,就是为了此后去洗手间提前做好准备的。 在需要的时候,她自然会假作急着去洗手间,以至于扭到脚,然后会拜托某个正好在身侧的人帮助她去洗手间,然后一旦情报泄露引来调查,这个人自然会进入到调查名单,分担她身上的嫌疑。 只不过,程千帆主动送上门来,这倒是令刘霞颇为欣喜,在她看来,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程千帆都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栽赃对象。 蓦然,刘霞的眉头皱起来。 她忽而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看似不重要,不起眼,现在想来,或者说愈是思考,愈是觉得不容忽视的问题: 刚才程千帆为何会跟着她?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6章 青岛行 刘霞本只是故意制造状况,为了将来可能面临的调查而嫁祸程千帆,她并未怀疑程千帆,不认为程千帆会别有目的。 不过,现在,仔细思忖之后,刘霞的心中不禁也是浮起了一丝丝怀疑。 程千帆为何会跟着她? 或者说并非跟着她,只是顺路?顺路的话,他本来意欲何为? 不顺路的话,那就是特意要跟着她,这又是意欲何为? 甚或,程千帆别有目的? 那么,在公文包脱离自己的视线的时候,程千帆是否真的没有动过公文包? 刘霞不知道。 她暗自思索,只能将此事暗暗记在心中。 翌日,上午。 ‘扶桑’号轮船停靠青岛港。 整个青岛港戒备森严,由青岛日军宪兵完全接管,除了来迎接的大小汉奸之外,中国人除非是拥有特别通行证的港务工作人员,禁止靠近港口。 在低调却又不乏尊重的迎接仪式后,包括程千帆等随行人员在内的汪填海团队搭乘十余辆小汽车离开港口。 他与刘霞以及楚铭宇的司机杜维明同车。 刘霞的目光看向车窗外,视线中可以看到一些同船抵达的豪商、旅客也随后下船离开。 她的目光在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的身上有片刻的停留,待看到此人成功通过检查下船,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开,刘霞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霞姐,看什么呢?”程千帆问道。 “没什么。”刘霞摇摇头,似是有些感慨说道,“距离上次来青岛,已过经年,颇有些物是人非。” 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迎宾馆,在宾馆工作人员以及日方接待人员的安排下,办理了入住手续。 程千帆与杜维明一个房间,杜维明与他打了个招呼后,自便出了房间闲逛去了。 程千帆并不急于外出熟悉环境,做戏要做全套,因为晕船难受的后遗症,他留在了房间休息。 休憩了约莫一个小时后,程千帆打电话叫服务生。 “先生,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劳烦取一些报纸来。”程千帆说道。 “好的。”服务生说道,“请问先生对报纸有什么要求?” “青岛销量最大的几份报纸。”程千帆说道,说着,他笑道,“如果可以的话,再来一杯咖啡。” “没问题。” 很快,服务生取了一摞报纸,端了一杯咖啡过来。 “辛苦了。”程千帆递了一张日元纸钞过去,“我喜欢读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这几日多取些最新的报纸来。” “当然可以,乐于为您服务。”服务生收起小费,高兴说道。 “多谢。”程千帆微笑说道,他既然要通过报纸和桃子等人取得联系,现在就要开始营造自己喜欢看报纸的要求和习惯。 …… 海滨百货店。 临近春节,百货店的生意不错。 胡泽君扮作来进货的主顾,再度被引进了后院。 “站长,已经查清楚了。”他摘下帽子,拿在手中,向柯志江汇报,“现在业已查明,迎宾馆、太平路大饭店以及韶关路的日本东洋大饭店,这三个饭店应该被日本人用来作为‘三巨头’会议的入住饭店。” “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柯志江思忖说道,“这么看来,日本人应该是把这三家分别安排在这三个饭店。” 他看着胡泽君,沉声说道,“这三个大汉奸都死有余辜,不过,我们手头力量有限,只能选择一方作为目标。” “站长的意思是,我们以汪填海为目标?”胡泽君说道。 “正是。”柯志江点点头,“此三人,汪填海影响最大,委员长深恨之,戴老板也三番电令,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之。” 他看着胡泽君,“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定汪填海会下榻哪家饭店。” “这个有些难办。”胡泽君皱眉说道,“站长,弟兄们秘密监视这三家饭店,发现日本人已经对饭店周边戒严,三家饭店也已经拒绝外客下榻,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 “再难也要想办法接近。”柯志江沉声说道,他皱眉思考。 “站长,属下注意到这三家饭店门口都有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在溜达。”胡泽君忽而想到了一个细节,说道,“我们的人是否可以扮作记者混进去查勘一二?” “是个主意。”柯志江眼中一亮,点点头说道,“可以一试。” “那属下这就安排。”胡泽君说道。 “不忙。”柯志江摆摆手,他思忖说道,“以日本人的严密安保来看,他们必然对出入人员严格审查,这么来看,即便是记者想要混进去也绝非易事。” “站长所言极是。”胡泽君说道,“属下推测,能进入酒店的记者应该也是日本人特别批准的,或者,以日本人的习性,他们可能会颁发一些特别通行证。” “是了,通行证。”柯志江深深点头,“这样,想办法搞到一张通行证,看看老黑能不能仿造一张。” 老黑是青岛站情报科的组员,此人擅长伪造各类证件,青岛站的弟兄能够屡屡摆脱日伪的搜查,老黑捣鼓出来的证件居功至伟。 “好。”胡泽君点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 上海。 霞飞路。 胡启明喝的晕乎乎的,晃晃悠悠的回到家。 刚到家门口便被房东太太喊住了。 “胡先生,你的电报。”房东太太说道。 “电报?”胡启明心中一动,面色上却是醉意熏熏,下车的时候,险些摔倒,感谢了上来搀扶的房东太太,从其手中接过电报,扫了一眼,嘟囔了一句,“催催催,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撒。” “胡先生在青岛也有亲戚?”房东太太好奇问道。 “有个姑表在青岛。”胡启明作烦躁状,“个娃糟心,来电报准是要钱。” 说着,不待房东太太再打听,就歪歪扭扭的扛着洋车子进了门。 在院子里锁好洋车子,上了楼,上了门闩。 他的脸上哪里还有醉意,目光炯炯,表情严肃。 很快,将这份明面上是问好,兼说了些琐事后要钱的电报译出来。 胡启明看了一眼译出的电报,大为激动,不愧是大姐,竟然搞到了如此机密的电报。 他的心中不禁对于这位神秘的大姐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测,看来‘大姐’必然潜伏在汪氏集团内部的重要岗位,不然绝无可能接触到此等机密情报。 很快,他取出暗格里的电报机,戴上耳机,开始向重庆总部发报。 几乎是在胡启明开机发报后的几分钟,特高课的电讯研究室里,研究室的特工立刻惊呼一声向野原拳儿汇报,“室长,那个陌生的电波又出现了。” …… “好!好!好!”戴春风露出爽朗的笑容,“不愧是‘乞巧花’!” 就在方才,‘乞巧花’从上海发报,向军统局本部上报了绝密情报。 “这个情报太及时了。”齐伍也是赞叹说道,“有了这份日本人之于‘三巨头’会议的安保安排,青岛方面成就大事的可能性大增,此可谓如虎添翼。” 不过,齐伍的表情旋即变得凝重,“只是,从这份情报来看,日本人对于‘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极为重视,青岛那边即使是掌握了此情报,想要采取有效行动也并不容易。” 戴春风闻言,也是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份情报对于柯志江的帮助不小。”戴春风说道,“我们的情报工作已经做到极致了。” 他对齐伍说道,“去电柯志江,就说局本部已经尽最大努力为其提供帮助,希望他不要令我失望。” “是!” …… 凯盛公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柯志江惊醒。 他迅速拉开抽屉,取了短枪,关闭保险来到门后。 被窝里的齐雅风也是从床头柜的坤包里取出了一柄小巧的转轮手枪,神情紧张的看向房门的方向。 “谁。” “三哥,是我,小沈。” 听得是沈溪的声音,柯志江这才松了一口气,开门将沈溪放进来。 “站长,戴老板来电。”沈溪摘下帽子,从帽檐里取出电报递给柯志江。 “好极了!”柯志江看了电报,神情振奋,不由得再度发出感叹,“不愧是局本部啊,我们这边还在辛苦查看,局本部竟是已经搞到了敌人的安全保卫计划。” 他左手手指弹了弹电报,高兴说道,“白天的时候,我还在发愁如何确定汪逆住在哪里,局本部竟然已经将这些都搞清楚了。” 电报明确指出,日本人将汪填海集团安排入住迎宾馆;日本上海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及日军记者、华北日军联络部及王克明一行、华中日军联络部及梁宏志一行入住太平路大饭店;日本侵华部队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华北方面军出席会议人员及东京军部人员入住韶关路日本东洋饭店。 “站长,太平路大饭店,以及韶关路的东洋饭店也都极具攻击价值啊。”沈溪也是神情振奋,说道。 “是啊!”柯志江深以为然,点点头。 梁宏志集团、王克明集团以及华北、华中日军联络部,再加上上海日军代表都在太平路大饭店,这也是一锅大鱼啊。 至于说韶关路东洋饭店,别的不说,只一个板垣征四郎就是一条硕大的肥鱼了! “可惜了,我们的人手不足,只能朝一处动手。”柯志江遗憾的摇摇头,他咬咬牙,“计划不变,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汪填海,这是不容动摇的!” 沈溪张了张嘴巴,他的心中日酋板垣征四郎才是那条最大的鱼。 不过,他也知道重庆那边将汪填海视为绝对头号铲除目标,所以也只能闭嘴。 “既然已经确定了汪填海入住迎宾馆。”柯志江严肃的神情中带了几分兴奋,“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筹划如何对迎宾馆,对汪填海动手!” …… “怎么就吃这么一点?”刘霞看了程千帆一眼。 “晕船还没缓过来。”程千帆苦笑一声,说着,他摸了摸肚子,“霞姐你听,肚子明明饿了,就是没什么胃口。” “且缓缓吧。”刘霞也是无奈摇头,“秘书长说你小时候坐船不晕船的,现在怎么晕船这般厉害。” “这谁晓得。”程千帆有些悻悻,苦笑摇头。 “我听说梁宏志和王克明的人也都已经到了。”他对刘霞说道。 “说是已经到了。”刘霞点点头,说着,她看了看四周,“据说不仅仅这两位到了,商珉庆也到了。” “他怎么也来了?”程千帆惊讶问道。 “意料之中的事情。”刘霞说道,“日本人早就放出风来的。” 汪氏刚刚掌握的情报,日本支那派遣军报道部甚至已经提前制定了《青岛会谈宣传报道要领案》,不仅规定了宣传方针,编制了宣传报道计划表,还起草了全套新闻通稿,以充分表达日本的意图。 “日本人还郑重其事的将这份文件转呈汪先生处,说得倒是好听,说是尊重汪先生。”刘霞冷哼一声。 “这份文件中,特别提到了商珉庆将在会议期间来青的《新政权与蒙疆关系》一文,将商珉庆此行说成是应汪先生之邀,代表蒙疆联合政府‘通报蒙疆的特殊情况’,协商蒙疆联合政府以独立身份参加中央政治会议的有关事项。” 程千帆皱眉,“日本人是别有用心啊,这是逼着汪先生承认蒙疆联合政府是独立于中央政权之外啊。” “汪先生对此很不满意。”刘霞低声说道。 程千帆沉默了好一会,长叹息一声,“不满意又如何。” 他对刘霞说道,“汪先生卧薪尝胆,不容易啊。” 刘霞看了程千帆一眼,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 青岛,日军军用机场。 一架日军军用飞机缓缓降落。 青岛宪兵司令部情报室室长小野寺昌吾带着手下仓田训广,以及宪兵司令部郑智警备室室长柴山羊寺并手下军官,一行人早早的等候在机场。 “佐上君,欢迎,欢迎。”小野寺昌吾看到佐上梅津住带人走下飞机,抢先一步迎上去。 “小野寺君,好久不见,哈哈。”佐上梅津住与小野寺昌吾握手,高兴说道。 “这是郑智警备处的柴山羊寺室长。” “柴山君,久仰大名。” “佐上君,久仰。” 佐上梅津住与柴山羊寺握手,也便向对方介绍己方人员。 “这位是川田笃人。”佐上梅津住说道,“川田君是京都人,深受池内司令官阁下的信重。” 川田,京都人。 小野寺昌吾立刻捕捉到了佐上梅津住所透露的关键信息,他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看到对方微微颔首,小野寺昌吾的脸上便更浮现出热情,与川田笃人握手,“川田君,欢迎来青岛。” “小野寺室长,叨扰。”川田笃人微微颔首。 柴山羊寺也立刻明白过来,对于川田笃人的身份有所猜测,热情的与川田笃人握手。 “这位是梅机关的千北原司。”佐上梅津住指了指身边另外一人,介绍说道。 “欢迎。”小野寺昌吾和柴山羊寺淡淡说道。 千北原司面上微笑回应,心中却是冷哼了一声。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7章 青岛在行动(【禛言】盟主加更3下\/4) “王老弟,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李萃群阴恻恻的盯着王鉄沐,咬着牙说道。 看着李萃群那阴冷的样子,王鉄沐的后背不禁浮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方才,他带领李萃群一行人突击了这处民宅。 在行动开始前,王鉄沐信誓旦旦此次定然能抓到柯志江,不过,他们却是再度扑了空。 王鉄沐的表情有些沮丧,据他所知,这处民宅应该是柯志江的秘密藏身地之一,这是他此前从华北赴任上海其间经停青岛,柯志江便是在这民宅招待了他。 王鉄沐不记得这民宅的具体地点,不过,他想起来民宅所在的巷子口有一间麻油店,麻油店对面的电线杆旁边的墙壁上有一个邮筒。 根据这个细节,李萃群带人在青岛好一番搜寻,最终成功找到了这处民宅,只不过结果却让李萃群大失所望,以至于终于失去了耐心。 “李主任,给我半天时间。”王鉄沐看着李萃群,“我想静静。” 李萃群不说话,阴冷的目光就那么的盯着王鉄沐。 “我需要仔细思考一下,直觉告诉我,一定还有我遗漏的细节,一定能找到捕获柯志江的线索的。”王鉄沐说道。 李萃群就那么的盯着王鉄沐看了好一会,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终于开口说道,“王老弟,我给你十八个小时。” 王鉄沐没说话,他的口中咬着烟卷,双手抱了抱拳。 …… “先生,请止步。” 程千帆打算在迎宾馆附近转悠,目的是熟悉周遭地形环境,不过却是被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我不走远,就在附近散散步。”程千帆微笑着用日语说道。 他知道迎宾馆的务人员全部由大饭店选调日本雇员充任。 “先生,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留在宾馆内。”宾馆工作人员惊讶的看了程千帆一眼,也用日语说道。 “好吧。”程千帆点点头,他很客气的向对方微微鞠躬,“辛苦了。” 工作人员看着这个汪填海团队随行人员的背影,目光闪烁,他从这个人的眼中看到了尊敬和真诚的感谢,这令他既有些高兴又觉得惊奇。 回到房间,程千帆的目光阴沉下来。 日本方面对迎宾馆的安保管理非常严格,这给他的出行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即便是桃子等人抵达青岛,并且通过报纸向他传达接头信息,他想要顺利离开迎宾馆与桃子秘密接头,都将会殊为困难。 点燃了一支烟卷,程千帆坐在窗边,慢条斯理的抽烟,思考。 尽管已经掌握了敌人对‘三巨头’会议的安全保卫安排,程千帆也并未考虑过想办法向重庆汇报。 无他,他并无向重庆汇报的渠道。 他没有办法联系上军统青岛站方面,并且出于安全考虑,这本身也是不可取的: 他连军统上海区都信不过,更遑论军统青岛站了。 程千帆此前的初步设想是与桃子接上头,然后针对已经掌握的日本人的安保安排,由他来策划、组织所部来完成对此次会议的破坏,亦或者说是看有无机会组织特情处完成对汪填海的制裁。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透过窗玻璃,盯着楼下的马路。 他在琢磨如何创造离开迎宾馆的机会。 就在此时,他瞥到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从马路上驶来,停在了宾馆门口,车门打开,陈春圃从车内下来了。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这样的随行人员是被限制自由的,但是,陈春圃这样的汪氏‘重臣’并未被限制自由。 既然陈春圃可以外出,那么楚铭宇自然也应该可以自由外出的! 程千帆的手中摆弄着打火机,看那火苗起,火苗灭,他的目光闪烁。 …… 海滨百货店的后院,军统青岛站站长柯志江召集所部干部,召开了秘密会议。 “诸位,此便是迎宾馆的地形图。”柯志江指着手绘的地图说道。 地图是他亲自去迎宾馆附近勘查后,亲自手绘的。 “这是迎宾馆,现在迎宾馆已经为日本人所戒严,我们无法接近。”柯志江说道,“不过,我们接触了曾经入住过迎宾馆的住客,通过他们的口述,已经成功的绘制了迎宾馆的内部构造图。” 说着,柯志江从齐雅风的手中接过内部构造图,向众手下讲解。 “整个迎宾馆共有六层,每一层有十五个房间,其中每一层还各有会议厅、餐厅,以及接待室。” “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我们无法确定汪填海会下榻在哪一个房间。”柯志江微微皱眉,说道。 “站长。”沈溪说道,“即便是我们能够掌握汪填海确切下榻哪个房间,我们也很难实施刺杀行动。” 他看着柯志江,“根据总部所提供的情报,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可能混进迎宾馆。” 柯志江看向胡泽君,“胡兄弟,老黑那边有什么进展?” “《青岛和平晚报》的一个记者能够出入迎宾馆,这家伙是一个酒鬼,经常在大森林夜总会鬼滚,阿灿从他的身上搞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胡泽君说道,“老黑仔细研究了,他的意思是,特别通行证的仿造不难,但是,没用。” “什么意思?”柯志江立刻问道。 “老黑注意到特别通行证上不仅仅有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红章,还有兴亚院的盖戳,此外,最重要的是通行证上面还有编号。”胡泽君说道,“老黑怀疑每一个特别通行证都有编号盖戳。” 柯志江立刻明白胡泽君的意思了,无论是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红章,还是日本兴亚院的盖戳,这对于老黑来说都不是问题,只需要一根萝卜,老黑便可以雕刻任何需要的章戳。 但是,编号却是极为麻烦的事情,因为这可能意味着警惕的日本人为每一个能自由出入迎宾馆人员都编号盖戳,甚至不排除迎宾馆的日军还掌握每一个拥有特别通行证人员的照片,这从根本上杜绝了冒充入内的可能性。 “这么看来,想要通过混进宾馆的方式来刺杀的途径基本上不可能了。”齐雅风开口说道。 柯志江点点头。 混进迎宾馆刺杀,此乃有去无回的敢死行动,戴老板下了死命令,柯志江对此是有准备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亲自带领敢死队员混进迎宾馆的准备了。 但是,敌人的安全保卫工作太严密了,青岛站即便是有必死之决心,却并无用武之地。 “既然无法混入迎宾馆,我们就只能想办法在外围做文章了。”沈溪想了想,忽而说道。 柯志江先是微微错愕,然后仔细思考沈溪这话,忽而心中一动: 外围,外围做文章?! …… 一天后。 《青岛和平晚报》报馆。 一名身穿棉袍的男子来到前台,气喘吁吁说道,“先生,我要找人,想要买一个寻人广告。”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8章 略施小计 程千帆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他面前的烟气。 就在今天上午,板垣徵四郎来迎宾馆拜访了汪填海。 汪氏对于板垣徵四郎的拜访非常重视,亲自带领谈判团队全体同仁在迎宾馆的大礼堂迎接。 这也是程千帆第一次见到这位臭名昭着的日军将领。 汪填海夫妻偕陈南海、周凉、楚铭宇等‘一干重臣’与板垣徵四郎为代表的日方人员,进行了一次闭门会议。 随后,程千帆便从楚铭宇那里得到消息,“三巨头”会议将在明日于迎宾馆正式召开。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在此前,程千帆一直在揣测日本人会将‘三巨头’会议的会址安排在何处,是汪填海现在下榻的迎宾馆,还是梁宏志、王克明下榻的太平路大饭店,还是板垣徵四郎等日军将领下榻的韶关路东洋饭店,亦或是日本人会另外安排其他会址。 现在,通过楚铭宇随口所言,他便掌握了这个秘密情报。 尽管并未与青岛站方面有任何联系,但是,程千帆知道青岛站方面一定在展开秘密行动,以兹破坏会议、制裁汉奸。 ‘三巨头’会议之会址的确定,这对于青岛站来说显然是最重要之情报。 程千帆摇摇头,他没有办法将这个情报送出去。 他现在迫切的感受到了与军统其他站点缺乏必要的联系,此带来的弊端。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受困在迎宾馆无法外出,不然的话,他是有办法通过在上海的周茹将这个关键情报报送重庆局本部的。 “程先生,你要的报纸。” 一名侍应生将一摞报纸送来。 随同报纸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多谢。”程千帆礼貌的点点头。 他就那样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品着咖啡,随意的翻看报纸。 能够送到迎宾馆的报纸,自然都是亲日的报纸。 这也是程千帆此前为何叮嘱桃子来到青岛后,一定要在亲日的大报纸上买下寻人广告的原因。 程千帆敏锐的注意到一个细节,似乎是为了营造尊重汪填海的气氛,青岛的亲日派报纸最近开始大肆报道、赞扬汪填海的和平路线,而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报纸提到汪填海的时候,一改以前“汪兆铭”之称呼,改称“汪填海先生”,以示尊重。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日本人在这种细节上很会下表面功夫,难怪汪填海这两天的情绪似是相当不错。 蓦然,程千帆的目光停留在了《青岛和平日报》上面。 在今天的《青岛和平日报》的广告版的众多的广告中,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他看到了一则寻人广告。 “来自杭州的崔橹先生寻找即墨的四表哥施开一先生,施先生若看到此广告,请亲至横须贺町二十五号先开旅社相见,旅社电话4196。” 程千帆心中大喜: 桃子到了! 横须贺町二十五号,程千帆在来青岛后,以无聊打发时间为由,请工作人员帮他找来了关于青岛的游记,并且要了一份青岛地图。 他立刻知道这个横须贺町在哪里了,此地在德占时期叫“基尔街”,日本人侵占青岛后将该条马路改名为“横须贺町”。 程千帆的手指轻轻敲击茶几,他在思索,思索如何创造机会外出与桃子取得联系。 …… “千帆呢?也不见他出房间,不会是晕船还没缓过劲来吧。”楚铭宇放下手中的报纸,问上来倒茶水的刘霞。 “他啊,说是之前因为晕船没有胃口,现在要补回来。”刘霞笑道,“我上午去他那,看到他在研究青岛的美食呢。” “青岛的美食?”楚铭宇一听,即刻来了兴趣。 他生性好喜乐,美酒佳人、名车美食、棋牌耍乐,无所不精,无所不喜。 尤其是在美食一道,楚铭宇更是堪称老饕。 听到刘霞说程千帆在研究青岛美食,他不禁笑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是一个贪吃的,我倒要看看他闭门研究出什么了。” 说着,竟是迫不及待的放下报纸,寻程千帆而去。 …… 听得敲门声响起,程千帆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篇游记,翻到了精心准备的一页,将游记放在了茶几上,这才走过去开门。 “楚叔叔。” “我听刘霞说,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憋着研究什么美食。”楚铭宇微笑说道。 “霞姐说话就是太夸张了。”程千帆假装瞪了刘霞一眼,不好意思说道。 “美食是需要亲自去品尝的,闭门造车能研究出什么撒。”楚铭宇走到沙发边,便看到了茶几上的那本游记。 他信手拿起来看,然后就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后便皱起眉头,“不知所云,一个洋鬼子懂得也对中华美食指手画脚。” 这本游记是一个叫做默克尔的曾经旅居青岛的德国人写的,此人点评了他认为的青岛十大美食。 “我闲着无聊,让宾馆侍者取了些报纸杂志看。”程千帆解释说道。 “有些东西,洋鬼子确实是很先进,我们要向他们学习,有些我们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他们不懂,不懂还乱讲。”楚铭宇正色说道,“所以,我们要擦亮眼睛,不要一味地推崇洋鬼子。” “叔叔教训的是。”程千帆便红了脸,将那份被自己仔细阅读,甚至还用铅笔有标记的游击收起来。 “咱们中国人发明了炒(爆、熘)、烧(焖、煨、烩、卤)、煎(溻、贴)、炸(烹)、煮(汆、炖、煲)、蒸、烤(腌、熏、风干)、凉拌、淋等烹饪方式。”说到吃,楚铭宇来了兴趣,也更有发言权,“洋鬼子有什么好吃的?来来回回就那些,那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你是不知道,我在国外的时候,看那些吃的,只是看一眼都要皱眉头的。” “许是因为青岛曾长期被德国人占据,这里反而更加推崇那些适合洋鬼子的口味的吃食。”刘霞在一旁说道。 程千帆不动声色的看了刘霞一眼,心中暗自欢呼一声,刘霞这句话,简直是神来一笔。 果不其然。 “这话就不对。”楚铭宇摇头,“青岛的美食何其多也,我印象中前些年还评出过什么十大饭店。” 说着,楚铭宇想了想,竟而掰着手指头回忆说道,“有顺兴楼、亚东饭店、聚福楼、春和楼、东华旅社、大华饭店、厚德福、三阳楼、公记楼、英记楼。” “想不到楚叔叔没来过青岛,竟然对青岛的美食信手拈来。”程千帆赞叹说道。 “谁说我没来过青岛?”楚铭宇笑道,“有一次从欧罗巴归国,就是在青岛靠岸的,我还记得那一次特别去顺兴楼大吃一顿,尝到咱们中华的美食,总算是把在国外亏欠肚子的找补回来了。” (民国顺兴楼) 说到顺兴楼的美食,楚铭宇谈兴正浓,向两个子侄辈侃侃而谈,说了如清蒸燕窝、高汤燕窝、红烧鱼翅、扒烂鱼翅、高汤银耳等等顺兴楼的招牌菜。 …… 程千帆听得入神,甚至是直流口水,不禁叹口气说道,“只是听叔叔这般说,我已经口舌生津了,恨不得这就生了翅膀出去大吃一顿。” “这是什么话,想吃就吃。”楚铭宇哈哈大笑,“这人呐,绝对不能亏欠肚子,肚子吃美了,整个人才有精气神。” “秘书长你看,千帆都要流口水了。”刘霞在一旁吃吃笑道。 程千帆不好意思的看了刘霞一眼,笑道,“明明是霞姐贪嘴,还说我。” “我倒是只想着尝一尝那顺兴楼的高汤银耳。”刘霞莞尔一笑,“帆弟你那架势,却是恨不得吃遍这青岛十大名楼。” “你们两个啊,贪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楚铭宇笑道,“会议明天才召开,后面有的忙了,正好今儿得闲,你们便出去找吃的去。” “我这就叫人备车,今天我做东,请楚叔叔和霞姐大快朵颐。”程千帆高兴说道。 “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自去便是了。”楚铭宇摇摇头,“明天有的忙,下午许汪先生要找我。” 看到程千帆和刘霞都露出踟蹰的表情,他笑道,“你们年轻人自去,难得来青岛一躺,出去尝尝美食,慰劳一下五脏庙,再逛逛街。” 说着,他大手一挥,“今天放你们假,只要花销不过分,可以回来报销。” 程千帆和刘霞大喜。 “我这就去叫车。”刘霞高兴说道,“早就听说斐迭里街,今天要好生逛逛。” “还能比上海南京路还繁华?”程千帆不信,笑着说道。 “女儿家逛的地方,你懂什么。”刘霞白了一眼,自出门去叫备车了。 程千帆讪讪一笑,楚铭宇却是哈哈大笑。 程千帆假装摸鼻子,看得刘霞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不禁泛起了嘀咕。 随行人员不得外出,一楼大厅口有日方人员阻拦,刘霞竟然不知道? 他估摸着刘霞很快便会回来。 果然,很快刘霞便悻悻而归,向楚铭宇汇报说,日方不允许他们外出,需要有楚铭宇亲笔签字申请出入证。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49章 金蝉脱壳 被校花拒绝后,捡到一个宝藏女孩 青烟绕我 被校花拒绝,捡到一个宝藏女孩是什么感觉?薛阳有一个喜欢的校花学姐。她说,毕业后,我就接受你的表白。毕业后,她却说,我只是想你知难而退,并不喜欢你,麻烦你在我眼前消失。薛阳心灰意冷之际,刚好遇上了离家出走的富家千金——林溪。本该不相干的两个人从此有了相交。等薛阳真的从校花眼前消失之后,校花又后悔了。“薛阳,你只能喜欢我,不可以喜欢上别人。”“薛阳,你说过,我是你的青春,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薛阳,拒绝你,其实是在考验你,真正喜欢一个人,别说追6年,就是追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我是爱你的,我们在一起吧!”正在这时,一辆法拉力突然停在薛阳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绝色美人,美人拿着和薛阳的结婚证,对校花冷冷说了一句:“我是他老婆,你可以滚了。” 网站公告: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想要无广告阅读请下载爱读免费小说/apk/aidufree.apk爱读免费小说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爱读免费小说欢迎您!!! 患癌症后,我提出了离婚 小酒卒 一个错误的诊断,结束了一段错误的婚姻。这也让许弈明白,当生活换一种方式,一切都将变得不同。生活,你我都在其中。有人弃你如敝履,但也有人爱你如命。想要无广告阅读请下载爱读免费小说/apk/aidufree.apk 娱乐:重生作曲师,称霸娱乐圈 爱吃蛋黄派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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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春桃挂掉电话,又掏钱买了一包烟,拆开来,给柜台后的掌柜的递了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美滋滋的抽了一口。 “找到你四表哥了?”掌柜的问道,一开口就露出满嘴的黄牙。 “找到了。”乔春桃高兴的点头,感叹说道,“实在是运气好,他正好借了同僚的报纸看,看到了寻人广告。” 掌柜的敏锐的捕捉到了‘同僚’这个词,态度更加热情,“你四表哥是吃皇粮的?” “不晓得。”乔春桃摇摇头,他惊讶的看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掌柜的微笑着,他打量了一眼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后生仔,可有婆娘了?” 乔春桃便涨红了脸,说着含含糊糊的话,找了个借口上楼而去。 “掌柜的,你咋知道他那亲戚是吃皇粮的?”小伙计不解问道。 “‘同僚’么,只有习惯当差的人才会那么说。”掌柜的说道。 “那八成是汉奸。”小伙计嘟囔说道。 “闭嘴,找死啊。”掌柜的狠狠地瞪了自家小伙计一眼,“我可告诉你,你自己找死别连累店里。” 看到小伙计不服气,似是还要说什么,掌柜的直接弹了小伙计一个脑瓜崩,“想多活两天,就给我嘴上多个把门的。” …… “联系上处座了。”乔春桃低声说道。 吴顺佳和毛轩逸皆是大喜。 无论是对于吴顺佳这样的特情处老兄弟,还是去年才从杭州调来加入特情处的毛轩逸来说,‘肖勉’组长在他们的心中都有着殊为重要的地位,堪称定海神针。 在青岛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群敌环伺,大家虽然都是不怕死的铁血男儿,但是,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惶恐的,现在联系上了处座,整个人就好似突然就心安了,觉得天下之大便没有他们求不得,没有他们做不得的事情。 “吴兄弟留守。”乔春桃说道,“毛兄弟随我去见处座。” 毛轩逸闻言大喜,尽管加入上海特情处有一段日子了,他还没有见过这个神秘且功勋彪炳的肖勉将军呢。 而乔春桃选择带他去见处座,这也令毛轩逸心中感动,他知道这必然是处座做出的决定,说明处座信任他。 要知道,处座身份神秘,便是上海特情处内部的大部分兄弟都没有见过处座,故而,正是这份信任,令毛轩逸激动不已。 “吴兄弟,你留守此地,看似轻松安全,但是,我们身处陌生环境,可以说是处处危机,切不可麻痹大意。”乔春桃表情严肃,叮嘱吴顺佳。 “放心。”吴顺佳点点头,表情认真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除了我们自己,谁人都不可相信,道理我懂,我会小心的。” “方才我故意向掌柜的透漏四表哥是从同僚的报纸那里看到寻人广告的。”乔春桃说道,“掌柜的是精明人,这应该对他会有震慑作用,要小心的是那个伙计。” “那伙计有些憨直,我与他说过话,这伙计话里话外似乎对日本人不满。”吴顺佳说道。 “街面上到处是日本兵,特务更是防不胜防。”毛轩逸接过话茬说道,“我们只是住店的客人,三两句话就能套出他的底,这样的憨瓜,要么会害死他自己,要么会害死别人。” 对于毛轩逸所言,无论是乔春桃还是吴顺佳都深以为然,有些时候,这种有正义感、仇恨日本人却又鲁莽之辈,大家对其的提防,甚至还要在对敌人的防备之上—— 这是处座向众弟兄们特别强调过的。 …… 佐上梅津住盯着床铺上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咽气的伤者看,他不禁皱眉,“不是说了暂停用刑的吗?” 仓田训广呵呵一笑,解释道,“本想着撬开这个人的嘴巴,也省得佐上少佐辛苦了,没想到这个人身体素质竟然这么糟糕。” 佐上梅津住看了仓田训广一眼,冷哼一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他自然是心中明白的: 人是青岛这边抓到的,青岛宪兵司令部这边自然是希望抢先撬开这个红党的嘴巴,进一步扩大功劳,榨干此人的最大价值,而不会甘心将人‘完好无损’的交给上海方面。 “我要见一见那个卜大泉。”佐上梅津住说道,“现在就见。” “可以。”仓田训广说道,“人已经带来了,佐上少佐现在就可以见。” 佐上梅津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他瞥到了自己身侧的川田笃人一直没有说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 “佐上君另有秘密任务在身,辛苦了。”川田笃人微笑说道。 他与佐上梅津住等人是在梅机关的协调下,以上海宪兵司令部派遣人员的名义,来青岛帮助青岛宪兵司令部维持治安,为‘三巨头’会议安全圆满举行保驾护航。 当然,在佐上梅津住看来,对于川田笃人这位贵族少爷来说,此次青岛之行也是一次捞资历的镀金行为。 川田笃人并不知道佐上梅津住来青岛似是另有秘密任务,这令川田笃人多多少少有些不快。 “不过是一件陈年旧案有些一点线索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有和川田君说。”佐上梅津住微笑说道,“再者说了,我若是有意瞒着川田君,今天会自当会避开川田君的。” 听到佐上梅津住这般说,川田笃人这才释怀,他主动道歉,“倒是我小心眼了。” “不不不。”佐上梅津住笑道,“川田君有什么说什么,此乃坦诚君子行为。” 川田笃人哈哈大笑,他发现佐上梅津住端地会说话,这口才只比宫崎君稍逊罢了。 “川田君,我一会要盘问涉案人员,你与我一道吧。”佐上梅津住说道。 “我就不过去了。”川田笃人摇摇头,“难得来青岛,我要好生逛逛。” 他很聪明,虽然佐上梅津住说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但是,既然一开始没有与他知会此秘密任务,他最好还是不要沾染为妙。 …… “卜大泉,卜桑,请坐。”佐上梅津住看着面前这个身材瘦削,目光胆怯的男子,客客气气说道。 “太君面前,卜某岂敢不敬。”卜大泉看了佐上梅津住一眼,小心翼翼说道。 “请坐。”佐上梅津住面色一沉,说道。 卜大泉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不过,他不敢坐实了,只是坐了半个屁股。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是上海宪兵司令部的佐上梅津住少佐。”佐上梅津住说道。 “原来是佐上太君。”卜大泉赶紧起身鞠躬。 “坐,坐,坐。”佐上梅津住右手压了压。 “害页。”卜大泉说了句不伦不类的日语。 “崇德中学的廖华是你检举的?”佐上梅津住问道。 “是的,卜某受到大日本帝国的感召,洗心革面,决心追随汪先生之和平运动。”卜大泉赶紧表情认真说道,“所以,毅然举报了红党廖华。” “我很好奇,你是中统的人,怎么会知道廖华这个红党的?”佐上梅津住问道。 “太君您也知道,红党和重庆现在是合作期间,他们共同对付大日本帝国。”卜大泉说道,“卜某曾经深陷迷途,做了一些对大日本帝国不利的事情,期间和这个红党廖华有过接触。” “噢?”佐上梅津住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详细说说你们和红党的那次合作。” “是重庆方面有人来青岛,据说此人是山东省沈主席的贵客,大日本帝国知道了这件事,下令搜捕这个人。”卜大泉说道,“是青岛红党方面向我们通风报信,帮助那个人化险为夷,逃脱了大日本帝国的抓捕。” …… “那个被红党派来与我接触的正是廖华。”卜大泉说道。 “据我所知,军统方面也参与了那次营救行动。”佐上梅津住说道。 “是的,沈主席的面子,戴春风那边也要给的,所以军统也有份参与。”卜大泉说道,“不过,太君也知道,我们中统对军统的芥蒂比对红党还要深。” “军统方面参与此事的,是不是这个人?”佐上梅津住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卜大泉。 “正是此人。”卜大泉点点头,“这人叫薛友天。” “不不不,薛友天只是化名,这个人真正的名字叫徐启立。”佐上梅津住微微摇头。 “应该是吧。”卜大泉点点头,“做这一行的,每个人都有用化名的习惯。” “我看过你的卷宗,你此前交代说红党廖华与徐启立有过接触?”佐上梅津住说道。 “当时为了营救那个叫奎勇的人,我们中统、军统以及红党都有份参与,这是我们三方非常罕见的通力合作,所以廖华与军统的人有接触,在当时看来并不奇怪。”卜大泉说道。 他有些明白了,“太君是对这个徐启立感兴趣?” “在卷宗里,你说你怀疑这个徐启立是上海人?”佐上梅津住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卜某只是怀疑,只是感觉,只是一种直觉。”卜大泉小心翼翼说道。 “直觉好啊,做这一行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佐上梅津住点点头,他递了一支烟卷给卜大泉,同时拿了一盒洋火递过去。 卜大泉受宠若惊,赶紧接过,小心翼翼的看向佐上梅津住,看到佐上梅津住微笑点头,是这才点头哈腰的划了一根洋火点燃了烟卷,迫不及待的抽了两口。 …… “说说你怀疑这个徐启立是上海人的依据,就是你的这种直觉来自何处?”佐上梅津住说道。 卜大泉便解释说,他之所以觉得徐启立很像是上海人,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有上海人的腔调。 “这个人的举手投足的细节来看,是有腔调的。”卜大泉说道。 “他去咖啡馆,喝咖啡,吃饭的时候,我们喝的是啤酒,他喜欢喝红酒,头发梳得油光光的。”卜大泉想了想,又补充说道。 佐上梅津住有些失望,他不认为卜大泉的这个怀疑是有力证据。 卜大泉小心翼翼的观察佐上梅津住的脸色,见状,他赶紧说道,“太君,卜某和上海人有过接触,上海人讲究腔调,这是一种,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我越琢磨越觉得那个人像是上海人的做派。” “腔调,唔,腔调。”佐上梅津住沉思片刻,点点头,“也许你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 说着,他再度陷入沉思。 见状,卜大泉不敢说话,就连抽烟卷也是小心翼翼,轻轻地,生怕打扰了少佐太君的思绪。 …… “廖华与徐启立的接触,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佐上梅津住忽而问道。 “异常?没看出来。”卜大泉想了想,摇摇头,“他们只是说过话,一起吃过饭,而且那个薛友天,不,是徐启立态度有些倨傲,颇有些看不起红党泥腿子的意思。” “我记得你在卷宗里说,廖华看到那个徐启立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佐上梅津住问道。 “是的。”卜大泉点点头。 “是什么样的惊讶?”佐上梅津住立刻问道。 “就像是,像是见到了认识的人,然后发现认错人的那种惊讶吧。”卜大泉想了想说道。 听到这话,佐上梅津住的脸上露出思索表情。 佐上梅津住又问了几个问题,看到卜大泉小心翼翼的老实回答,他便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卜大泉的肩膀,勉励了几句,喜得卜大泉差点跪下来谢恩。 …… 待卜大泉离去后没多会,休息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日军军装的男子进来了。 “荒木君?”佐上梅津住很惊讶的起身,“你也来青岛……” 说着,佐上梅津住露出恍然神色,然后心中暗自警惕,“是了,荒木君来此倒也合情合理。” 他刚才拿给卜大泉看的照片,实际上并不是徐启立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叫做徐白河的人的照片。 而这个徐白河虽然早在四年前就在青岛为帝国所射杀,但是,后来经过深入调查,此人与关东州那边的一件案子又勾扯上了。 具体来说,关东州那边怀疑在帝国内部有奸细,而这个奸细极可能潜伏在关东州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内部。 确切的说,怀疑对象被认为很可能在荒木班和吉平班。 荒木和成正是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外事班班长,而吉平左卫门则是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特高课防谍班班长。 不过,根据佐上梅津住所掌握的情况,经过两年的调查,荒木班和吉平班所有人员都被秘密调查了,却并未发现有可疑目标。 现在,青岛宪兵队发现了和徐白河似乎有关的线索,荒木和成急忙赶来青岛,这并不奇怪。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1章 特科 “佐上君,我们追寻那只隐藏在帝国内部的鼬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却几无寸进。”荒木和成看着佐上梅津住说道,他的表情是严肃的,“此人对于帝国危害极大,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抓住这只讨厌的鼹鼠。” 说着,他向佐上梅津住微微鞠躬,“佐上君,还请暂时摒弃门户之见,我们携手同心,揪出这个深埋在帝国内部的钉子。” 佐上梅津住看着荒木和成,他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皱起眉头。 须臾。 “荒木君,我个人原则上是认可的。”他对荒木和成说道,“不过,这件事我要先请示池内司令官。” “可以。”荒木和成点点头,他郑重说道,“这个人非常狡猾,这次能够掌握一丝有限的线索,非常不容易,我希望我们能够通力合作,抓住这次机会。” “还请佐上君向池内阁下多多进言,通融一下。”说着,荒木和成又是微微鞠躬。 佐上梅津住看着态度恭敬的荒木和成,他的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看来关东州那边查缉内奸的事情不畅,荒木和成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甚或已经严重影响到荒木和成本人了,而且佐上梅津住猜测这种可能性极大。 “荒木君请宽心,我会努力促成此事的。”佐上梅津住说道。 大约半小时后,佐上梅津住回来了。 “荒木君,池内司令官阁下同意了。”佐上梅津住说道,“司令官阁下与守屋源太郎将军阁下通了电话,决定我们即刻组建临时联合调查小组,‘猫小组’。” “猫?” “是的,擒拿鼬鼠的猫。”佐上梅津住点点头,他伸出手,“荒木君,希望我们通力合作,‘猫小组’成功捕获猎物。” “通力合作!”荒木和成表情严肃说道。 他的内心则是叹息一声,他是受到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江头信夫中佐的派遣,紧急来青岛的。 江头中佐的计划是,秘密与上海方面合作,揪出那只隐藏在内部的鼹鼠,以兹证明独立宪兵大队的清白,亦或是主动挖掉烂肉,挽回独立宪兵大队的名誉。 但是,上海宪兵司令池内将军却将电话直接打到了关东州宪兵司令守屋源太郎将军那里,这件事便成为了关东州宪兵司令部与上海宪兵司令部之间的合作,这是荒木和成以及独立宪兵大队不愿意看到的。 事实上,在佐上梅津住说要向池内将军汇报请示的时候,荒木和成心中便已经有了这种预感了。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重要的是揪出那只鼹鼠! 不然的话,这件事将会一直困扰关东州独立宪兵大队头顶的阴影,全队上下都将持续受到此事的影响,乃至是受到友邻部队的有色眼镜看待。 …… “我拿的是早在昭和十一年就在青岛被我方击毙的徐白河的照片。”佐上梅津住说着将照片拿给荒木和成看,“但是,卜大泉却毫不犹豫的将此人认作是徐启立。” “当然,卜大泉只知道徐启立的化名薛友天。” “这说明,徐白河和徐启立两个人的相貌极为相像。”他对荒木和成说道。 “这也正是我从关东州来青岛的原因。”荒木和成说道,“青岛这边根据卜大泉的描述,给薛友天进行画像,这个画像与档案里的被击毙的那个徐白河的照片很像,我部三年半前曾经请青岛方面协查过徐白河,所以他们发现这两人相貌很像,即刻便通知了我方。” 他看着佐上梅津住,“佐上君似乎有什么发现?” “有两点。”佐上梅津住说道。 “其一,根据卜大泉的口供中的一个细节,当然我今天也再次讯问、确认了,红党廖华当时看到徐启立的时候,表情不正常,这应该是那种看到熟悉的人,却又发现是认错人的那种表情。” “这就对了,由此可见,这个表面上是力行社特务处特工的徐白河,极可能是红党。”荒木和成立刻说道,“而我们一直认为潜伏在帝国内部的那个奸细是红党满洲特科很早以前就布下的暗子。” 他点燃一支烟卷,深吸了几口后继续说道,“徐白河是红党,我们高度怀疑他是红党打入力行社特务处内部的间谍,那么,红党徐白河和这支红党满洲特科安插的鼹鼠在关东州有过接触,这就合理了。” “只可惜徐白河早在昭和十一年就死了,不然的话,只要抓住这个人,一切谜团可能早就解开了。”荒木和成叹口气说道。 “关于这个徐启立,他和徐白河相貌如此相似,又都姓徐,我怀疑他们是双胞胎。”佐上梅津住说道。 “我也有这种猜测。”荒木和成说道,说着,他又问,“关于那个徐启立,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线索,这个人是军统的人,卜大泉是中统的人,他们两家之间的戒备甚至尤在他们防备和敌视红党之上。”佐上梅津住摇摇头,“卜大泉不知道徐启立的下落。” “而且。”佐上梅津住皱眉说道,“徐启立这个名字是不是真名,也无从确认,也许这本身也还是化名。” “这不重要,只有双胞胎才能如此相似,这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荒木和成说道,说着,他摁灭了烟卷,表情阴厉,“这么说,现在最大的线索可能就在那个红党廖华身上了,这个人与徐启立接触过,而且从他看到徐启立的异常反应来看,他很可能认识徐白河。” “还有一点,也是急需要调查的一件事。”佐上梅津住说道,“彻底调查红党廖华,他所接触的人和事,都要筛一遍,其中这个人有没有去过关东州,或者说有没有在满洲生活的经历,哪怕是短暂去过满洲、关东州,这都是调查重点。” “此外,卜大泉怀疑徐启立是上海人,那么,徐白河也可能来自上海,或者是有上海生活的经历。”荒木和成思忖着,补充说道,“而鼹鼠很可能是红党满洲特科的人,那么,这个徐白河会不会也是红党满洲特科的人,或者说——” 他看着佐上梅津住,目露精光,“甚至是,这个徐白河会不会曾经是上海红党特科的人,只是后来去了关东州?” “极端情况下,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正是在上海打入了力行社特务处,然后这个红党间谍被力行社派往了关东州或者是青岛工作?”佐上梅津住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颇有一番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充分发挥智慧和分析问题的想象力,不断的完善和充实各种猜测和可能性。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医治廖华。”荒木和成说道,“这个人很关键。” “还有一点。”佐上梅津住说道,“既然徐启立当时参与了营救奎勇的行动,你认为他是军统青岛站的人,还是从重庆来的军统分子?” “从时间上来看,是青岛站的可能性最大。”荒木和成思忖说道,然后他眼中一亮,“所以,除了争取撬开廖华的嘴巴,我们还可以从军统青岛站身上打开突破口。” …… 一道人影飞快的助跑,翻越了墙头。 程千帆快速奔跑一段距离后,他放缓了速度,不疾不徐行走在昏暗的街道。 来到丽都夜总会的侧门,他警惕的观察了四周,确认并无异常后,看了一眼门外边角落里那被酒鬼撒尿弄得骚气冲天的所在,他解开了腰带,再一边系腰带,一边拉开门走进去。 一名喝的醉醺醺的舞女,摇摇晃晃的撞过来,程千帆心中一动,直接上去搂住了舞女。 “干嘛?” 程千帆不说话,几张钞票塞进了舞女胸衣内,“说好了陪我跳一晚上的,不乖哦。” 说着,右手手指挑起舞女的下巴,露出暧昧的笑。 “人家,人家出来小便嘛。”舞女将钞票取出胡乱的塞进坤包里,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睛,朝着男人抛了个媚眼,“嘘嘘,嘘嘘。” “我在里面等你,快点。”程千帆在舞女的屁股上用力揉了一把,坏笑道,“快去嘘嘘。” “哎呀,讨厌。” 看着舞女摇摇晃晃出门,直接蹲在地上脱下裤子撒尿,程千帆点燃了一支烟卷,似笑非笑的看着。 两分钟后,他搂着这醉醺醺的舞女回到舞池,还从侍者的手中取了一杯酒,自己喝了几口,然后将杯中的残酒灌进了舞女的口中,脸上露出肆意的笑。 正如他所料,这女人被这么一折腾,直接弯腰就吐出来。 程千帆‘吓了一跳’,连忙跳着躲开,却还是被溅到了一些。 他的脸上阴沉下来,愤怒地看着弯腰呕吐的舞女。 “这位先生,实在是抱歉。”领班妈咪花蝴蝶一般扭着腰肢过来,忙不迭向程千帆道歉,“牡丹,带翠蝶去醒醒酒。” “扫兴。”程千帆冷哼一声说道。 “先生,要不要奴家再帮你挑一个乖巧伶俐的姑娘。”领班妩媚一笑,说道,“保管让先生满意。” “算了。”程千帆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领班,“美玉在前,何须另寻?” 说着,就要上前搂。 “先生,你喝醉了。”领班的脸色沉下来。 说话间,有几个西装革履的打手模样的男子围了过来。 程千帆的打量了一眼,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指了指领班,摇摇头,随手打了个响指,从走过来的侍者手里取了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金姐,没事吧。”领头的打手看着已经坐在远处的沙发上喝酒的程千帆,目光凶狠,“要不要?” “没事,一个醉鬼罢了。”金姐看着男人的背影,冷冷说道,“算他识相,开门做生意,算了。” …… 乔春桃带着毛轩逸来到丽都夜总会,两人扫了一眼嘈杂的舞池。 “不急,先跳舞。”乔春桃制止了四下张望的毛轩逸。 毛轩逸会意。 两人各自花钱挑了个舞女,混进了舞池内。 一曲舞罢。 乔春桃手里拿着酒杯,不时地喝上一口,在昏暗的舞厅里溜达。 很快,他就看到了醉倒在角落里的一个沙发上的程千帆。 乔春桃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又掏钱喝了几杯酒,这才装作醉意袭来,来到了紧挨着程千帆所在的沙发的背面坐下。 “四表哥。”乔春桃斜着倚靠在沙发上,侧面程千帆,低声说道。 “弟兄们都安排好了?”程千帆趴在沙发缝隙,巧妙的遮住了面颊,低声说道。 “我和吴顺佳、毛轩逸在先开旅社,其他六名弟兄分散安置。”乔春桃说道,“吴顺佳留守,按照处座的安排,我带了毛轩逸过来。” “武器情况。”程千帆说道。 “日本人在港口盘查严密,下船的时候把手枪丢海里了。”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嗯了一声,三巨头会议在青岛召开,日本人对往来旅客的盘查必然前所未有的严格。 “想办法搞到枪支弹药。”程千帆说道。 “是!”乔春桃说道。 程千帆没有多说多问,他对桃子有信心,满大街都是特务、宪兵、伪警察,还有那四处招摇的日本浪人,虽然这昭示着处境危险,但是,对于桃子来说,也意味着到处都是武器,他相信以桃子的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到武器不是问题。 “我说,你听着就行。” “是!” “我现在在迎宾馆,海先生也在迎宾馆,洪先生和明先生在太平路大饭店,黄先生们在韶关路东洋饭店,客人们会在迎宾馆聚会。”程千帆说着,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从沙发下方递过去。 “去电上海,转发重庆。”程千帆说道,“已经加密,原文照发即可。” “明白。” “青岛的弟兄应该在近期会有所行动,你们盯着迎宾馆方向,等我命令。” “是!” “倘若我来不及发出命令,你见机行事。” “是!” “一切以安全为要,切不可鲁莽行事。” “明白。” “迎宾馆附近有一个起司咖啡馆,若有需要,我会让迎宾馆的日本服务生去给我买那里的咖啡,那个时候我会在迎宾馆门口逗留,注意观察我的手势。” “明白。” …… 另外一边,毛轩逸嘴巴里叼着烟卷,手中拿着酒杯,溜溜达达的走近了,却是并未走过来,而是假作喝酒,暗中警戒。 尽管他心中也是激动不已,想要看看神秘的处座长什么样子,却是终究还是严格执行了纪律,忍住了好奇心。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2章 处座竟然是…… 毛轩逸手中端了一杯酒,不时地喝上一口,眼中却是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组长乔春桃正与处座秘晤,他的职责就是誓死保护处座。 对于处座肖勉将军,毛轩逸是打心眼里佩服,或者可以说是崇敬万分。 在军统内部,隐有四大金刚之传名。 此四大金刚暨王鉄沐、郑利君、陈功书以及盛叔玉。 此四人皆是军统能力非凡之翘楚,每一人皆是赫赫有名之辈。 现如今,郑利君因上海方面接连出事,此前更与王鉄沐斗的不可开交,调派河南。 王鉄沐更是投敌叛变,当了可耻的汉奸。 陈功书履新上海区区长,盛叔玉在军统局总部,此二人依然履历功勋,名头响亮,令人敬佩。 不过,在毛轩逸等一众军统弟兄的心中,上海特情组的肖勉组长乃最风头无两之豪杰。 这位肖组长,身手不凡,神出鬼没,率领所部将上海滩搅的天翻地覆,杀倭如杀畜生,令人击节赞叹。 此外,这位肖组长虽然治军严谨,但是,更是赏罚分明,且从不以牺牲弟兄性命来攫取功劳。 关于这一点,毛轩逸殊为佩服。 故而,此番族叔齐伍将其从杭州站调派上海特情处,归于肖勉将军麾下,毛轩逸是极为振奋的。 能够在此等大英雄、长官的手下效命,杀敌报国,此方为男儿所为! 他的心中激动,数次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处座长相,却都是坚决忍住了。 既然处座下令乔组长来此,只此一点,自说明处座是信重他的,只此一点,就足以令毛轩逸感佩不已,更有愿为处座效死之心。 毛轩逸看到处座从沙发上坐起来,拍了拍脑袋,一幅醉意熏熏的样子,嘴巴里嘟囔了一句,然后拿起礼帽戴上,晃晃悠悠的起身。 然后,他的眼眸一缩,他眨了眨眼睛: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 程千帆! 他甚至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然后才反应过来没枪。 下一秒,他的大脑恢复了思考。 不是说处座是四十余岁,络腮胡子的大汉吗? 怎么竟然会是程千帆! 竟然会是那个在法租界嚣张、阴险的汉奸程千帆? …… 程千帆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毛轩逸看到了他的相貌,显然是极为震惊的,不过,这是一个机灵且冷静的弟兄,眼眸中的震惊之色很好的控制住了。 程千帆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他走到了毛轩逸的身边,一个踉跄,却是险些撞倒了毛轩逸。 “小心点。”毛轩逸皱眉,不耐烦说道。 “不错,很机灵。”程千帆向毛轩逸抱拳,看似是在道歉,“不枉我从学长手里将正则要过来。” “处座。”毛轩逸激动不已,说道。 “好好干,别给咱江山人丢脸。”程千帆说道,说完,他压低了帽檐,从毛轩逸的身侧晃晃悠悠的走开了。 “走路看着点。”毛轩逸看着程千帆的背影,皱着眉头说了句,心中却是激动不已,好似一个声音在吼着,“是,处座!” 处座竟然真的是程千帆。 是他们江门程家的程千帆! 太好了。 好极了! 毛轩逸的心中仿佛有号角在吹响,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且兴奋的状态。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就那么拿着空酒杯来到了处座方才做的沙发斜躺下,翘着二郎腿,一幅微醉的放纵样子。 “组长,处座,处座竟然是……”他低声对乔春桃说道。 “想不到吧?”桃子说道。 “万万没想到。”毛轩逸摇摇头,“我刚才差点去掏枪,都忘了我们没有带枪了。” “处座的身份极为隐秘,切记要保密。”乔春桃正色说道。 “属下即便是丢了这条命,即便是受尽严刑折磨,也绝对不会出卖处座。”毛轩逸说道,他的表情无比认真。 …… 程千帆又进了舞池,搂着一个舞女迷迷瞪瞪的跳起来。 桃子既然选择带毛轩逸来青岛,这说明毛轩逸是赢得了桃子的认可,入了桃子的法眼的。 桃子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毛轩逸能入桃子的法眼,足以说明毛轩逸的优秀。 当然,对于毛轩逸从杭州调派到上海特情处后的表现,程千帆一直是有关注的,这确实是一个能力不俗、机敏果敢的好汉子。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桃子带毛轩逸来了青岛,程千帆略作思索,便决定对毛轩逸显露身份了。 此外,他之所以决定对毛轩逸现身,还有一个考虑: 毛轩逸是齐伍的人。 是江山石门镇清溪村人。 这两点都促使他必须信任毛轩逸。 尤其是后者。 这会令齐伍安心,更令戴春风满意。 一曲舞罢,程千帆醉醺醺的离开了丽都夜总会,他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 “迎宾馆。” “好嘞,先生您坐稳了。” 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卖力的奔跑在沦陷的街道上。 …… “快,程千帆出来了。” 丽都夜总会斜对面的小酒馆里,吕国义两人见状,急匆匆的出了酒馆,两人也赶紧招手叫了黄包车。 “跟上前面那个黄包车。” 程千帆压了压帽檐,余光瞥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黄包车,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今天傍晚从迎宾馆出来没多久,他就发现了跟踪的吕国义两人。 日本人限制人员外出,他和刘霞作为少有的外出人员会受到特务处的监视,此乃题中应有之义。 程千帆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这两个跟踪者。 他在思考。 事实上,虽然早早布局、调派桃子带人来青岛,但是,对于桃子等人来青岛后做什么,或者说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并未有一个清晰的计划。 他只是认为应该有这么一支人马来青岛,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吸取了上次突然被特高课安排南京之行的教训。 那一次倘若他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能够提前安排人马去南京的话,军统南京站在民生桥对汪填海的伏击,他就可以安排手下策应,前后夹击之下,是有机会成功制裁汪填海的。 正是吸取了那次的经验教训,程千帆才未雨绸缪,提前制定了桃子带人跟随而来的计划。 也许直到最后桃子等人的此次青岛之行,并不会被下令参与任何行动,甚至一枪未放的就那么悄悄回上海。 正如他对桃子所说的‘见机行事’,有这么一支亲信人马在侧,当有机会的时候,才不会徒然叹息。 …… “你说说你,怎喝的醉醺醺的?”刘霞在迎宾馆门口等候,看到程千帆摇摇晃晃的下车,不禁皱眉说道。 说着,她鼻子嗅了嗅,面色不愉,“一身狐媚子香水味。”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3章 一份报纸 “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刘霞面色清冷,声音也是带着责怪,“秘书长要见你。” 程千帆拍了拍额头,在刘霞的注视下只得讪讪一笑,“是小弟孟浪了。” 十分钟后,刘霞看了一眼换了外套,头发也重新用发蜡打理后,总算是精神不少的程千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楚铭宇的房间在三楼,是一个套房。 程千帆与刘霞一起沿着楼梯上楼,刚从楼梯口到三楼,便瞥到一个人进了靠近另外一侧楼梯口的一个房间,然后房间门迅速关上。 程千帆眼眸微缩,他认出了那人的背影,那是李萃群。 “怎么了?”刘霞低声说,“那是周部长的房间。” 程千帆微微点头,他的内心实际上是微微惊讶的,汪氏各位重臣下榻在哪个房间,严格来说应该是机密,虽然并非绝对不可说之机密,但是,从谨慎的角度来考量,最好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毕竟言多必失。 当然,从刘霞与他的亲密关系来说,刘霞注意到他的目光,故而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这似乎又是合情合理的。 程千帆摇摇头,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 只是鉴于此前的一些猜测,他将此事再度暗暗记心中。 “怎么?”刘霞看到他摇头,问道。 “那个人的背影像是我那位李学长。”程千帆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看到李萃群的背影时候的细微情绪变化,是否被刘霞看在眼中,他不敢赌,也不会去赌,故而选择坦然告之,且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点出此事也是自有目的和用处。 “李萃群?”刘霞也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什么时候来的?我回来有一个多小时了,没见到这个人。” “李学长是专业人士,他若是悄咪咪来,哪能让你看到。”程千帆轻笑一声说道。 忽而他心中一动,对于楚铭宇为何喊他来,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刘霞瞥了程千帆一眼,面色平静说道,“秘书长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程千帆点了点头。 …… “楚叔叔,您叫我。” “坐。”楚铭宇正在低头阅读、处理文件,“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 “是。”程千帆直接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就看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摸准楚铭宇的脉搏了,在私下的场合,他表现的愈是随意,愈是像一个亲近叔辈的晚辈,楚铭宇愈是高兴。 不过,这要有一个度,当履理公事,亦或是楚铭宇有事情吩咐他去做的时候,自是要有恭敬且认真的态度。 程千帆惊讶的发现,手中这报纸竟然是一份《即墨日报》。 这不禁引起了他的注意,以楚铭宇的身份和地位,即便是看报纸也应该是全国性的大报纸,至少也应该是青岛市的大报。 为何会有这么一份《即墨日报》出现在楚铭宇的桌上? 带着心中的这个疑惑,程千帆面色上是轻松的表情,或者说轻松中还带有几分醉意下的疲倦感觉,他直接从身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卷,咔嚓一声拨动打火机点燃了,写意的抽着烟卷看报纸。 这份《即墨日报》很显然是一份亲日报纸,或者确切的说这是一份汉奸报纸。 日本占领我领土后,一直都在极力实施所谓的“亲仁善邻,共存共荣”为目的,以“特别注意精神训练及思想指导,依据东方道义要谛,彻底消灭红色主意”为宗旨的法喜寺奴化教育。 在学校强设日语课的同时,日伪当局还创办报纸,鼓吹中日亲善,强化治安等,为侵略青岛、侵略中国涂脂抹粉。 而这份《即墨日报》显然正是这样一份报纸。 然后,程千帆惊讶的发现,这竟然不是最新的报纸,而是一份旧报纸,是去年六月一日的报纸。 一份胶东当地小县城的《即墨日报》,而且是大半年前的旧报纸出现在楚铭宇的房间内的茶几上,这怎么想都不合理。 此更加令他惊讶和不解了。 …… 这是去年六月一日出版的《即墨日报》,更确切的说,次系《即墨县公署成立一周年纪念特刊》。 纪念特刊一版重点刊发“纪念宣言”、县知事卓代林致词和纪念大会消息。 宣言和致词皆是臭不可闻——极尽歪曲事实之谎言,通过所谓即墨沦陷前后对比,鼓动民众接受“中日亲善”、“中日提携”,灌输奴化思想,甘做亡国奴。 “我们试想,在县公署成立以前,是不是匪患遍地,富的时遭有严重的勒索之苦,大地虽宽,却无完善之区,可以安身;穷的亦因各业凋敝,谋生无路,衣食虽然简朴,亦时有断绝之虑。 迄县公署成立后,经友邦之善意协助保护,恩威并行,剿抚兼施,治安逐渐稳定,政令逐渐发展,各业逐渐恢复,交通逐渐开阔,不但富的得有乐土,可以安居,即穷的亦得觅有工作,可以生活。 如此比较,我们是不是出水火而登衽席,解倒悬而入乐土,这还不值得我们庆祝吗!这还不值得我们纪念吗! 但是我们要想,假使没有友邦各界之热心助力,我们一切的一切,怎能进行的这样顺利呢? 迄县公署成立,幸蒙友邦,大日本帝国蝗军将士善意之协助,与县民热心之拥护,在危难中艰苦奋斗,治安逐渐稳固,工商逐渐恢复,交通逐渐开阔,产业逐渐发展,不但是富裕的得有乐土可以安度,即使穷的亦谋生的道路日益增多。 所以,今日我们来庆祝县公署成立的一周年纪念,第一要诚信感谢,蝗军保民的功德,人人要努力于中日提携,同心协力建设东亚新秩序,以期东亚永久和平的实现。”(ps1) 程千帆看着报纸上这歪曲事实、无视日本人在胶东大地烧杀抢掠的罪行、恬不知耻的吹捧日本侵略者的报纸,他本以为自己会无比愤怒,不过,他确实是非常愤怒,这愤怒却又似乎只是那瞬间,然后很快便情绪平复了,以至于他都不需要尽力去演戏和遮掩自己的情绪。 他的心中甚或是一种无悲无喜的莫名情绪,仿若是以一种看客的身份,这种状态令程千帆很不舒服。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饶有兴趣的看着报纸,嘴角还扬起了莫名的笑意,这是属于宫崎健太郎的笑意。 “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了?笑的像是偷了腥的鱼。”楚铭宇放下手中的钢笔,从座椅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抬头看了程千帆一眼,问道。 ps2: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4章 剥茧 “这篇文章写的不错。”程千帆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道。 “哪篇文章?”楚铭宇好奇问道。 “就是这份《即墨晚报》的旧报纸上的一篇即墨县公署成立一周年的纪念文章。”程千帆笑道,“楚叔叔怎么对这旧报纸感兴趣了。” “你真的觉得那篇文章不错?”楚铭宇看着程千帆,问道。 “反正我是写不出来这么肉麻的文章。”程千帆撇撇嘴,说道。 “哈哈哈。”楚铭宇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程千帆,“臭小子,这话出了这个门可不许乱讲。” “这不是在楚叔叔这里嘛。”程千帆大大咧咧说道,“在外面侄儿可是不敢乱讲的。” 说着,他又露出思索表情,想了想说道,“不过,实事求是的说,写这篇文章的人是个有才的,和平救国需要这样的人才。” “是啊,是个有才的。”楚铭宇点点头,旋即又叹口气,轻声说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楚叔叔说什么?”程千帆露出没听清的表情,问道。 “没什么。”楚铭宇摇摇头,“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叔叔旦请吩咐。” “李萃群方才来见我,据他所讲,重庆的军统分子正在策划针对汪先生的不轨行动。”楚铭宇表情严肃,“事关汪先生安危,你这边也要提高警惕。” “是。”程千帆表情认真说道,然后他嘀咕道,“看来是了。” “什么?” “侄儿刚才在楼梯口看到一个人进了斜对面的房间,看那背影像是特工总部的李副主任。”程千帆说道,“看来侄儿没看错。” “唔。”楚铭宇点点头,“李萃群是你的学长,你们关系不错,一会你去找李萃群叙叙旧。” 他看着程千帆,“保护汪先生的安全,保障会议圆满进行,我们所有人责无旁贷。” “侄儿明白。”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他明白楚铭宇的意思,从客观上来说,保护汪填海的安全是特工总部的职责,并不需要楚铭宇过多过问,毕竟他也不负责特工总部的工作。 不过,楚铭宇要的就是表现出一种态度,对汪填海的安全非常关心的态度。 楚铭宇一直以汪填海最亲近之人自诩,他是很早就与汪填海相识,追随汪填海的小弟,这也是他最骄傲自豪之区别于陈南海以及周凉等人的地方。 作为汪填海‘最信任的胜似亲兄弟’,他时刻不忘记表现对汪填海的忠心,当然,楚铭宇对汪填海也确实是忠心耿耿,他所有的权力也完全来自汪填海的信重,这份关心这也是出自楚铭宇的本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保护汪填海的是特工总部特工的分内事,而程千帆轻易不得出迎宾馆,故而楚铭宇是不指望程千帆能做什么,这是一种态度体现。 “你刚才说李萃群进了哪个房间?”楚铭宇忽而问道。 “靠近东侧楼梯口的第三个房间。”程千帆说道。 楚铭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楚叔叔,没其他事情,那侄儿就出去了?”程千帆说道。 “去吧。”楚铭宇点点头,“我与李萃群打过招呼了,他会去你的房间见你的。” “是。” …… “周先生,事情大致就是这个样子。”李萃群对周凉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下一步就是抓住此线索,争取揪出军统青岛站,将这伙对汪先生威胁最大之暴徒一网打尽。” “很好。”周凉微微颔首,“从上海急奔青岛,人生地不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出线索,足可见李老弟手下战斗力不俗,我没有看错人,汪先生定然也是极欣慰的。” “周先生过奖了。”李萃群态度颇恭敬,“都是萃群份内之事。” 说着,李萃群起身,“那萃群就不打扰周先生工作了,兵贵神速,我这就去部署随后的抓捕工作。” “李老弟辛苦了。”周凉起身与李萃群握手。 待李萃群告辞离开后,一名身穿中山装的男子敲门进来,“部长,李副主任来见您之前先去了楚秘书长那里。” 周凉先是皱眉,然后摇摇头,“楚兄不通特务之事,不必担心。” 说着他轻笑一声,“咱们这位楚秘书长啊,惯会做戏。” “偏偏汪先生还就是吃他这一套。”周凉冷笑一声。 说着,周凉的面色忽而阴沉下来,他冷哼了一声,“有些人啊……” 哼。 他摇了摇头。 …… 程千帆和衣躺在床上,安静的盯着天花板看。 他还在想着在楚铭宇房间里看到的那份《即墨晚报》,以及那份旧报纸上的那篇文章。 他在琢磨楚铭宇说的那些话。 李萃群在去见周凉之前,应该是先去拜访了楚铭宇。 不对。 程千帆微微皱眉。 李萃群在汪氏内部最亲近之人应是周凉,以李萃群的聪明,应该不会先去见楚铭宇再去见周凉。 那么—— 程千帆揣测,最可能的应该是楚铭宇‘抢在’了周凉前面截胡,喊了李萃群一晤。 或者说是楚铭宇提前与李萃群有过联系,邀请他去见面。 程千帆双手交叉,略用力。 还是不对。 尽管楚铭宇提前与李翠群沟通好了,那么,李萃群也可以先去见周凉,然后再去见楚铭宇的。 现在的情况是,不管何种原因李翠群是先去见了楚铭宇。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萃群是愿意与楚铭宇接触的。 而且,由此是否可以得出一个推论: 李萃群是不担心或者说不介意周凉知道这件事的。 这是因为李萃群提前与周凉有过沟通,所以周凉不介意。 或者说,李萃群没有和周凉提前沟通,却自认为周凉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介意,或者是即便是介意了也无妨? 程千帆心中一动,自己这位李学长看来并不太安分啊。 程千帆暂时将对这其中的关节的思索撇开,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特工的敏锐嗅觉,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结合种种来推测,那么,茶几上的那份报纸,有可能就是李萃群带过去的。 李萃群为何要带这么一份《即墨日报》的旧报纸去见楚铭宇? 对于李萃群这种人来说,他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是无因由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 忽而,程千帆的脑海中反复闪过楚铭宇的这句话,同时楚铭宇说这话时候的语气、表情也仿若放电影一般在程千帆的脑海中仿若放电影一般反复播放。 咚咚咚。 也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5章 预判与预判的预判 “学长来了,快请坐。”程千帆热情的招呼李萃群。 李萃群双手握住茶杯,杯中热茶的温度温暖了他的双手。 他一瞥眼看到了茶几上的《青岛美食游记暂叙》,不禁笑道,“愚兄方才听秘书长说你现在不研究兵法韬略,转而研究起了美食,我还不信呢。” “就是憋闷无趣,聊以打发时间。”程千帆给李萃群递烟,后者摆摆手,他便自顾自的点烟一支烟卷,翘着二郎腿说道,“规矩多,等闲不得出去,那就对五脏庙好一些。” 李萃群哈哈大笑,“别以为我不晓得,我可是听秘书长说了,你今天下午可是出去好生潇洒呢。” “别提了。”程千帆苦笑一声,“碰到了女醉鬼,险些吐我一身。” 说着,他好奇的看向李萃群,“‘三巨头’会议明天就正式召开了,学长肩负汪先生等诸群贤之安全,怎么有时间来找我喝茶的?” “装,你就装吧。”李萃群微笑着,指着程千帆说道。 程千帆在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又喝了口茶水,笑而不语。 李萃群的身体前倾,“秘书长对学弟可是照顾的紧呐。” “卫护汪先生,保卫和平救国成果,乃我辈青年之应尽职责和无上光荣。”程千帆这才表情认真说道,“楚叔叔的谆谆教导,弟自牢记于心。” “好了,正如学弟所说,愚兄事务繁忙,且你我兄弟无需客套,愚兄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李萃群说道。 “学长请讲。”程千帆正色说道。 …… “秘书长非常关心汪先生之安全,此诚令人感佩。”李萃群说道,“学弟亦是大才,我这边对学弟来帮忙,自是举双手欢迎的。” 说着,李萃群从身上摸出一张证件递给程千帆。 程千帆接过来,打开证件看,这是特工总部的临勘特工证件,上面已经写上了他的名字,并且贴上照片,照片位置盖有兴亚院青岛出张所公章的许可证。 “持有此证件,此番护卫汪先生之功劳,自是少不了学弟一份子。”李萃群微笑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他明白李萃群的意思了,这个证件就是给他来‘镀金’,捞资历,分润功劳的。 如果他以为自己拥有这证件,就可以如同特工总部的特工那般巡视会场,查勘可疑,捕拿人员,自由进出会场,那就错了。 程千帆弹了弹烟灰,实际上他最需要的就是可以凭此证件自由进出。 “多谢学长了。”他高兴说道,“有了这证件,我再出门的话,就不需要为了口吃的玩的,还要特别去打扰楚叔叔,请他开亲笔证明了。” 李萃群微微皱眉,是自己的意思暗示的不够清楚,还是程千帆在装傻充愣? 然后他瞬间明白了,程千帆是聪明人,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且程千帆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他别的不需要,就是想要比较自由的出入。 李萃群暗自沉吟。 他同样听出来程千帆这话特意点出的意思: 这家伙下午出去享用大餐、去夜总会跳舞耍乐,楚铭宇为此特别给他开了亲笔证明。 由此可见楚铭宇对这位世侄的喜爱和亲近。 程千帆微笑着喝茶,他相信李萃群会点头的,他的意思很明确了,即便是不需要李萃群点头认可此证件的出入权,他要外出的话也可以找‘楚叔叔’申请的,只不过那会打扰楚铭宇。 “你啊,为了口吃的,也端的是过分,些许小事何须麻烦秘书长,早说嘛,愚兄早就给你安排了。”李萃群摇头笑道,“学弟凭此证件自可自由出入。” 说着,他又表情严肃叮嘱说道,“不过,毕竟此间安全保卫工作是日本人在拿总,学弟偶获外出自无不可,却是不可烂浪。” “弟自当省得。”程千帆客客气气说道,“不过就是憋闷无聊,出去喝杯咖啡,随意逛逛,慰劳一下肚腹罢了。” “这毕竟不是自家地盘,说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上来,我可不敢出去浪荡。”说着,他拿起茶杯与李萃群碰杯,“多谢学长。” “举手之劳。”李萃群心中一动,笑了说道,“学弟也是来帮我忙的,是愚兄要谢谢你。” 说着,李萃群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愚兄那边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再叨扰学弟了。” “学长肩负重担,弟就不挽留了。”程千帆说道,他指了指茶几,“况且不过一杯粗茶,怠慢学长了。” “别家的珍宝金茗,愚兄也有不屑一顾的,学弟这里的一杯清茶,愚兄喝了心里暖暖的。”李萃群哈哈大笑,“学弟留步。” “学长且万万注意安全。”程千帆说道,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后怕之色,叹息说道,“南京那次事情,弟直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 “愚兄省得。”李萃群深深点头,笑道,“别个多会算计来算计去,也就学弟真心待我,知道关心我。” “我不关心学长,关心哪个?”程千帆笑道。 “此话我心中熨帖。”李萃群爽朗一笑,告辞离开。 …… 程千帆站在窗口,看李萃群急匆匆出了大厅,上了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小汽车。 一行四辆黑色的小轿车,很快发动,消失在视线外。 “可是问清楚了?”李萃群说道。 “问清楚了。”答话的是万海洋,他说道,“程千帆与刘霞拿了楚铭宇签名的手书,得了外出许可,这两人下午先是一起去了北平路十三号的顺兴楼吃饭。” “两人在顺兴楼吃了大餐,而后就分开了。” “程千帆去了玉生池泡汤,然后又去了永安大戏院听曲,最后去了丽都夜总会跳舞。”万海洋说道。 “全程盯着了?”李萃群问道。 “是。”万海洋点点头,“吕国义两人从头至尾都盯着呢,没有什么异常。” 李萃群点点头,“刘霞那边呢?” “刘霞离开顺兴楼后去了斐迭里街,就拿着个照相机在那里拍照闲逛,还去了几个洋人开的摩登店里逛,买了一双高跟鞋,一支口红,还去书店买了一本摩登杂志。”万海洋说道,“小鲍两人一直跟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萃群微微颔首,派人盯着程千帆和刘霞,本是常例,任何人外出都会有专人盯梢,这两人是楚铭宇的亲信,本便不属于优先怀疑对象。 忽而,李萃群想到了程千帆方才的那句话‘不是自家地盘,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便问道,“程千帆此次外出,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 “李萃群这个时候应该在询问手下,重点关于下午外出时候的相关不愉快经历。”程千帆身体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他翘着二郎腿点燃了一支烟卷,轻轻抽了一口香烟,心中暗下里思忖道。 他故意说了那句话,他知道以李萃群的细心和缜密,自然会注意到那随口的一句话,然后自会去询问其手下的。 方才与李萃群所言语的那番话,每一句话都是在他的脑海中过了几道弯的,或者可以说,几乎每一句话都是有用的,即便是现在没有用,将来李萃群回想起来,仔细琢磨的话,都是‘有用’的。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6章 一张报纸,一句话 程千帆摁灭了烟蒂,躺在沙发上,双脚放在美人靠上面,拿了个毛毯盖在了身上,闭上眼睛假寐。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竹林’同志那温和、乐观的笑容,坚毅的目光。 在刚刚加入特科的时候,‘竹林’同志就让他牢记几句话: 永远不要沉迷于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完美的掩饰! 假的就是假的,掩饰就是掩饰,不可能完全没有纰漏,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补缺补差,做到未雨绸缪。 偷偷从后门离开丽都夜总会,外出打电话;所用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一旦被盯上并且渗入挖掘的话,也许敌人不一定能找到他外出的证据,但是,这确实是一段消失在视线外的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所以,程千帆当时故意醉醺醺的灌那个明显已经喝醉了的舞女,舞女果然被他整的吐出来,飞溅了他身上,引起‘小程总’的不满。 然后便引出来后来的小冲突。 而这个小冲突就是他留给监视者,或者说是留给李萃群的。 当一个人关注到一个比较‘引起注意’的事情的时候,会在一定程度上忽略其他的事情。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即便是最谨慎小心的人也会下意识的落入这种‘预设陷阱’。 李萃群给他临时特工证件,同时按时这证件只是摆设,是用来助楚铭宇表达对汪填海的保护忠心用的,于他而言则是镀金用的。 在这种情况下,程千帆依然软硬皆施要了自由出入的权利,这看似鲁莽,不符合特工需要谨慎的原则,实际上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此前再三营造出在迎宾馆窝着憋屈,此时要一个出入自由的权利,这并不突兀,反而符合‘小程总’的处事风格。 及后,他又表示自己只是在迎宾馆附近活动,这是令李萃群能够表示满意的。 最后,他关心李萃群的安全,提醒他注意保护自身,同时下意识表现出对南京那次遇刺的心有余悸,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让李萃群认为他是既憋着难受,却又不敢远离—— 怕死! 如此,一连串的设计之下,他相信能够最大化的降低李萃群对他的关注和怀疑。 程千帆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 此时,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想起了李萃群与他谈话时候的一些细节。 李萃群离开之前看了看腕表的时间,时间不早了,李萃群有公务要忙便告辞离开,这本没有任何问题,李萃群是负责汪填海的安全保卫工作的,会议明天召开,他自是忙的团团转的。 问题出在此前的细节上。 李萃群在与他言谈的过程中,确切的说,在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有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手腕的动作。 程千帆即刻从沙发上起身,他坐起来,左手端起茶杯,眼角的余光瞥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而随着他左手端起茶杯的动作,衬衣衣袖会自然上拉,露出手腕上的腕表。 李萃群眼角的余光是瞥向腕表,他在看时间! 这个动作本身并无问题,但是,李萃群本可以光明正大的看时间的。 他这种隐蔽的动作,说明一个问题: 李萃群在掩饰内心的心理,掩饰急切的心理。 程千帆不知道李萃群为何要掩饰这种急切的心理,也许只是出于一个特工的职业习惯,暨不希望被人看破自己的心理。 这又说明什么呢? 程千帆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特工总部来接李萃群的车辆是早就等候在一楼大厅外的,这说明李萃群确实是要有工作去忙。 如果是正常的安全巡视,李萃群不至于急切,这说明接下来他们有行动,同时李萃群的急切心理说明了什么? 亦或者是接下来的行动是隐秘的?他下意识的掩饰这一点。 什么样的行动会令李萃群如此重视? 此外,程千帆注意到李萃群那掩饰的急切心理表面的轻松心态,不,这轻松的心态应该不是演戏,他确实是轻松的心态。 为什么会有这般轻松的心态? 这是将有所获? 对于李萃群而言,假设他将有所获,那么,这个收获是什么? 军统青岛站! 程千帆猛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台边,看窗外的行人、景色,陷入了沉思之中。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青岛的中统早已经为青岛日伪势力所摧毁,青岛红党组织的力量国红二次合作之前便遭到党务调查处的连番搜捕,损失巨大,即便是国红二次合作后,主政山东的那位沈主席是极端仇视红色的,青岛红党的发展可以说是步履维艰,由此可见,青岛红党的力量也是相对孱弱的。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对‘三巨头’会议构成最大威胁的便只有青岛军统站。 此外,程千帆断定重庆那边,戴春风必然是会向青岛站下达不惜一切代价破坏‘三巨头’会议的命令的。 那么,谜底便解开了,军统青岛站正在策划针对‘三巨头’会议的行动,李萃群显然也是深知这一点的,故而,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摧毁军统青岛站。 如此,足以令李萃群欣喜的收获必然来自围剿军统青岛站方面。 李萃群急匆匆离开,特工总部有行动,这个行动则可以猜判是针对军统青岛站的。 也就是说,特工总部有信心对军统青岛站展开围捕。 这说明什么? 李萃群等人已经掌握了军统青岛站的动向,至少是掌握了有价值的线索了。 军统青岛站危矣! 程千帆点燃了一支香烟,他就那么不紧不慢的抽着烟卷,脑海中却是快速的翻动、思考。 他又想起了楚铭宇房间茶几上的那张旧报纸。 方才他便推测这份报纸是李萃群带过去的。 而听到他夸赞那份《即墨晚报》上对日本人谄媚言论文章的作者,楚铭宇的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程千帆初始在猜测,楚铭宇说的是谁,是李萃群?还是周凉?还是在说他程千帆? 程千帆首先自省,他认为不应该是自己,他自信自己隐藏的足够深,楚铭宇应该还不会对自己产生某种怀疑。 那么,周凉?李萃群? 现在,程千帆高度怀疑楚铭宇这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指的是这份《即墨日报》上面写那篇媚日文章的作者! 再联想到这种种推测,程千帆心中咯噔一下。 他做了一个假设,假设这个《即墨日报》上撰写那份媚日文章的作者,此人军统青岛站的潜伏特工? 而这个军统特工已然被特工总部所察觉并且盯上了。 特工总部的行动便是针对这个军统特工的,不论是拿下此人后严刑拷问,追问军统青岛站的人员、机密,还是盯着此人、顺藤摸瓜……最终将军统青岛站一网打尽! 如此,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程千帆心急如焚,他对自己的这番推测、猜判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他的心中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桃子接头,令桃子向在上海的周茹去电,然后以特情处的名义向军统局本部示警。 但是,急切烦躁的情绪过后,程千帆颓然的倚靠在沙发靠背上。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他今天下午已经外出过了,现在绝对不能再冒险外出。 即便是他再怎么着急,也只能等明天找机会再图后计! 程千帆如同一个机械人一般,慢条斯理的洗漱,上床休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与他同室的杜维明回来了,他看到程千帆已经安歇,也便很快上了另外一张床睡觉。 程千帆蒙上被子‘睡觉’,蒙上了被子也遮住了所有的光亮,一片黑暗。 他闭上眼,没有困意,只有无尽的黑暗。 …… 青岛市警察局,特工总部向警察局借用的刑讯室。 李萃群急匆匆而入。 “抓到了?”李萃群急问王鉄沐。 “幸不辱命。”王鉄沐说道,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整个人也终于放松下来了。 此前他冥思苦想,回忆自己对柯志江的了解,尤其是他此前经停青岛与柯志江的接触的点点细节,终于被他抽丝剥茧发现了一个线索。 当时,柯志江的桌子上有一份《即墨晚报》,王鉄沐随手翻看,对报纸上的媚日文章嗤之以鼻,更是直言写那篇文章的人该杀。 柯志江当时的反应有些奇怪,他打着哈哈说了句‘不过是摄于日寇淫威,混口饭吃,用不着喊打喊杀’。 王鉄沐也是随口那么一说,毕竟这是青岛站的事情,他也不好过多涉入。 现在仔细回忆,想起这个细节,他百般琢磨下,认为是有问题的。 以他对柯志江的了解,此人嫉恶如仇,对汉奸尤其是恨之入骨。 那个在《即墨日报》上写那等媚日文章之人,岂不是铁杆汉奸? 以柯志江的脾性,自然对此人是恨之入骨的。 此外,哪怕是出于应付他王鉄沐,柯志江随口附和一句‘此人当杀’,更合理。 如此,柯志江的那句为此人辩解的话,便大有问题了。 王鉄沐大胆推测,这个为日本人张目的汉奸文人(记者),是否正是军统青岛站的潜伏特工? 如此,一切便都合理了。 他向李萃群汇报了这件事,也讲述了自己的猜测。 李萃群深以为然,立刻派人去即墨抓捕。 …… “说一说这个人的情况。”李萃群说道。 “林兆杰,《即墨日报》的编辑,即墨本地人。”王鉄沐说道。 李萃群瞥了一眼,此人身上鞭痕累累,耷拉着脑袋,显然已经用过刑了。 “招了没?”他立刻问道。 “招了。”王鉄沐说道,“林兆杰就是他的真名,他的真正身份是军统青岛站情报科的人。” “好极了。”李萃群兴奋的搓了搓手,“这人是上线是谁?可有下线?关于青岛站的机密,他知道多少?” 说着,他还递了一支烟给王鉄沐。 王鉄沐接过烟卷,他的心中彻底放松了,他知道立下此功劳,他过关了,命保住了,不仅仅命保住了,未来还有望重掌大权。 “林兆杰是青岛站情报科的老资格组员了。”王鉄沐说道,“此人在力行社特务处时期便在《青岛今报》当记者,从未暴露过身份,是青岛站为青岛沦陷所准备的高级潜伏特工。” “这样的身份,他定然知道很多东西了。”李萃群高兴问道。 “正是如此,此人名义上的上线是青岛站情报科课长胡泽君,实际上他是受柯志江直接领导的。”王鉄沐说道。 “此人知道柯志江在哪里?”李萃群大喜,问道。 “柯志江为人谨慎,并未向林兆杰透露过住址。”王鉄沐说道,“不过,林兆杰这边若有事情,是可以联系上柯志江的。” …… “详细说说。”李萃群也点燃了一支烟卷,抽了一口,说道。 “林兆杰需要联系柯志江的时候,他会使用电话厅向北平路的尤记烟杂店打一个电话,然后柯志江稍后便会派人与他见面。” “会是柯志江本人与他见面吗?”李萃群问道。 “有时候会,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柯志江派人与他见面。”王鉄沐说道。 李萃群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林兆杰的头发,“我问你,如果让你打电话到尤记烟杂店,你说有重要情报汇报,以你对柯志江的了解,你认为这次柯志江会亲自来见你吗?” “我,我不知道。”林兆杰有气无力说道。 “李主任。”王鉄沐看到李萃群皱眉,便开口说道,“他应该确实是不知道,以我对柯志江的了解,此人很谨慎,行踪诡秘,而且最重要的是,据我推测柯志江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破坏‘三巨头’会议,即便是林兆杰说有重要情报,他也不会抛下青岛这边去即墨与林兆杰见面的。” “可不可以让林兆杰向尤记烟杂店打电话报告,说他掌握了关于‘三巨头’会议的重要情报,柯志江必然上钩……”胡四水眼珠子一转,说道,“这样就可以抓胡柯志江,紧跟着将青岛站一网打尽。” “绝不可以!” “不可!” 王鉄沐与李萃群几乎是同时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7章 桃子在行动 “以林兆杰所处的位置,他更多的是能够获取即墨当地的情报,他是接触不到‘三巨头’会议这等绝密情报的,柯志江很聪明,他不会上当的,且会立刻判断林兆杰出事了。”王鉄沐向胡四水解释说道。 胡四水点点头,讪讪一笑。 “这样,安排林兆杰向尤记烟杂店打电话。”李萃群思忖说道,“安排弟兄死死盯住尤记烟杂店,跟踪每一个在电话后离开尤记烟杂店的人。” 他的目光阴狠中带着一丝兴奋,“按照林兆杰所说,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尤记烟杂店是能够直接联系上柯志江的,那么,接到电话后,尤记烟杂店自会派人去见柯志江……” “如此,我们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柯志江了!”王鉄沐说道。 “我这就安排林兆杰打电话。”胡四水说道。 “不可。”一直沉默,没有发表意见的万海洋说道。 众人看向他。 “这么晚打电话,我担心反而会引起柯志江的警觉和怀疑。”万海洋说道。 “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李萃群点点头,他看向林兆杰。 万海洋一把将林兆杰的头发揪起来。 “当有情报需要汇报的时候,你平常会选择什么时间向尤记烟杂店打电话?”李萃群问道,“还是随时可以打电话?” 林兆杰就要说话,李萃群冷冷说道,“想清楚了,不要玩什么小聪明。” “林老弟,既然已经选择弃暗投明,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王鉄沐明白李萃群的担心,也劝说道,“都已经决定投奔汪先生了,就不要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了。” “有紧急情报,我会想办法溜出报馆打电话。”林兆杰艰难咽了口唾沫,说道,“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中午离开报馆吃午饭,或者是下班回家后再打电话。” “明天下午太迟了,迟则生变。”李萃群想了想说道,“就定在明天中午。” 说着,他看了一眼林兆杰,微笑说道,“林老弟既然已经弃暗投明,就不要苛待了,换个舒服点的地方,该治伤治伤,明天中午饱餐一顿后带林兄弟打电话。” 说完,李萃群又看了万海洋一眼。 “主任放心,我一定将林兄弟照顾的好好的。”万海洋笑道,“林兄弟是聪明人,来咱们这边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自然不会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 海滨百货店。 柯志江亲自给胡泽君、邓文业两人倒了茶水。 “地道挖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鉴于想要混入迎宾馆几乎不可能,且即便是能侥幸混入迎宾馆,想要在那么多特工、警察、日本宪兵的重重保护下刺杀汪填海,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故而青岛站方面另辟蹊径,想到了一个更加绝妙的办法。 暨挖地道。 经过研究迎宾馆周边的地形,柯志江锁定了一个正空关的房子,安排手下潜入此住宅,希望能够从该地挖出一条直通迎宾馆地下的地道,然后在地道内埋设巨量炸药,待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此三大汉奸偕日本方面代表开会其间,果断引爆,如此便可以无伤亡之代价成功将此一众汉奸、日军一锅端,此乃绝妙之计! “要挖的距离有些长,弟兄们正加班加点。”胡泽君说道,“不过,日本人在那一带戒严,弟兄们不敢动作太大,进展速度不如人意。” “按我说的,我们本就该选择另外那所房子的。”邓文业忍不住说道。 距离迎宾馆较近的还有一处民宅,虽然此住宅并非空关,但是邓文业表示可以带弟兄们潜入,控制住住户,然后以此地挖地道,距离更近,更合适。 不过,这个建议被柯志江和胡泽君联手否决了。 理由是距离迎宾馆太近,容易被日本人和特务发现,而且挖地道一开始的动静最大,很难确保不会引起敌人的警惕和怀疑。 此外,不要怀疑敌人的狡猾,他们是能够成功控制住屋主,但是,屋主是一家人,不可能一家人都不外出,那会引来有心人的怀疑的,而即便是以人质为威胁,放一两个屋主家人外出,这也是有巨大的隐患的。 …… “此事已成定论,毋需多言。”柯志江瞪了邓文业一眼,“机会只有一次,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他环视众人,“我知道弟兄们皆不怕死的好汉,我们死不足惜,然而不能错失这天赐良机。” “站长所言极是。”胡泽君点点头说道,“不就是挖地道嘛,虽然远了些,诸弟兄加班加点,一定能在近日打通的。” 说着,他看着柯志江,“站长,炸药可准备好了?” “炸药的事情不用担心。”柯志江说道,“此前国军撤走前,沈主席下令炸毁青岛诸多工厂设施,我们剩下了不少炸药。” 胡泽君点点头,当时军统青岛站也奉命执行爆炸任务,从国军那边领取了不少炸药。 “好了,胡兄弟,邓兄弟,告诉手下弟兄,排除一切困难,加油干,一定要抓紧时间挖通地道。”柯志江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告诉大家,此乃泼天大功,一旦功成,委员长、戴老板必将不吝加奖,黄鱼美女、高官厚禄自不必说,我等诸人皆好男儿,国难当头,马革裹尸亦无惧。” “兄弟们!”柯志江举起手中酒杯,“自古华夏出豪杰,你我兄弟亦有机会名留青史,报效党国,名留青史——就在今朝!” 说完,他一饮而尽。 “报效党国!”众人举起手中酒杯,“名留青史!” 齐雅风在一旁乖巧的给柯志江以及众弟兄倒酒,她看向柯志江的眼眸中写满了爱意,此等好男儿,是她齐雅风的男人呢! …… 市场二路,日本西肥洋行。 在洋行斜对面的一个弄堂口,乔春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洋行,他的身边是毛轩逸以及另外两个兄弟。 “可打探清楚了?”乔春桃沉声问道。 “确切。”毛轩逸说道,“西肥洋行是日本人西肥钥之助开的,这个西肥钥之助本是穷困潦倒的日本浪人。” “这里本是一个粮杂店,在日本人侵占青岛后,此人巴结上了宪兵司令部的一个军官,诬陷检举粮杂店东家参加抗日活动,害死了东家一家人后,在这里开了这个西肥洋行。” “西肥钥之助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勾结宪兵队欺压残害其他商家,手上沾满了青岛市民的鲜血。”毛轩逸说道,“而且……” “而且什么?”乔春桃问道。 “属下怀疑这个西肥洋行不仅仅是一个残害百姓的日本洋行,极可能是日本宪兵队的一个秘密堂口。”毛轩逸说道。 “这些都不重要了。”乔春桃摇摇头,冷笑一声。 “现在最重要的是,西肥洋行可有我们要的东西?”他问毛轩逸。 “西肥钥之助嚣张跋扈,出门必斜挎短枪,此外,西肥洋行还有两个日本浪人打手,这两个日本浪人也是有枪的。”毛轩逸说道,“洋行里还有两个中国伙计,这两人跟着日本人也是作恶多端,欺压国人,据说这两人曾经哄骗逃荒的小姑娘进洋行做活,第二天那可怜的姑娘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乱葬岗。” “就是这家了。”乔春桃冷哼一声。 几人都不再说话,盯着那斜对面的洋行。 约莫半小时后,洋行的灯光熄灭。 毛轩逸看向乔春桃。 乔春桃没有动,又等了约莫半小时,桃子从身上取出一块黑色的蒙面巾蒙上脸,“动手!” 几人绕开前店门,来到了后院院墙的巷子,毛轩逸一个助跑,口中咬着一把匕首,身手敏捷的爬上了墙头,然后轻飘飘落地。 约莫两分钟后,后门被打开了。 乔春桃带着两个弟兄进内,就看到毛轩逸的手中已经有了一把手枪,他将手枪递给乔春桃。 桃子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神中便满是嫌弃,这是一柄南部十四短枪。 他随手将短枪给了身旁的一个弟兄。 “这西肥洋行要是都是这破烂枪……”另外一个弟兄摇摇头。 乔春桃瞪了一眼,这个弟兄赶紧乖乖闭嘴。 一行人轻手轻脚的穿过院子,在里屋门口就看到一个伙计穿着的男子歪着脑袋躺在地上,眼看着已经是有死无活了。 就在这个时候,里屋里亮了灯,还有人咳嗽着说话。 乔春桃与毛轩逸对视了一眼,两人手中握着匕首,直接就冲了进去。 一个伙计装扮的男子正迷迷瞪瞪走来查看情况,毛轩逸一个纵身扑上去,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这人的嘴巴,右手中的匕首直接割开了对方的喉管。 这人双脚用力蹬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两分钟后。 西肥钥之助的尸体斜躺在距离床铺几米处,在卧室的外面,两个日本浪人也被抹了脖子,尸体横在地上。 “组长,为什么不审讯一番?”一个弟兄见乔春桃毫不犹豫的直接弄死了西肥钥之助,不禁问道,“不是说这人可能是宪兵队的坐探吗?” “没必要。”回答他的是毛轩逸,“小崔,我们今天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言多必失。” 乔春桃看了毛轩逸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他们要制造出这只是图财害命的假象,这是为了迷惑敌人,避免敌人怀疑他们是抗日分子。 ‘三巨头’会议召开在即,这可能会引起日本人的警觉。 当然,乔春桃也知道因为死的是日本人,敌人不可避免的会怀疑是抗日分子所为。 但是,敌人怀疑归怀疑,他们这边该做的要做好。 随后,乔春桃等人将西肥洋行搜了个底朝天。 桃子看着地上的收获,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除了两柄众弟兄都会嫌弃的南部手枪外,还有三把毛瑟手枪,最重要的是,竟然还从西肥钥之助的杂库房里搜出了一杆三八式步枪,另外还有四杆中正式步枪,除了若干子弹外,还有十几枚手榴弹。 “三八式步枪和南部手枪应该是宪兵队给西肥钥之助配备的。”毛轩逸想了想说道,“毛瑟手枪和中正式,还有这些木柄手榴弹应该是日本人缴获我们的武器。” 乔春桃点点头,这些武器说明了这个西肥洋行应该正是宪兵队的秘密堂口。 “收获颇丰。”乔春桃说道,“将武器和浮财都卷走,撤!” “只拿黄鱼、银元和珠宝金器首饰、纸币。”毛轩逸补充说道,“其他大件东西再值钱也不要动。” 乔春桃看了毛轩逸一眼:行家啊。 …… 翌日。 清晨时分。 一辆悬挂着日本膏药旗的军用卡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西肥洋行的门口。 正在洋行内查勘的伪警察头目赶紧小跑着出门,殷勤的迎上去。 “太君。” “乔桑。”柴山羊寺冷着脸,“说说现场情况。” “哈依。”青岛市伪警察局稽查队队长乔善义先是敬了个礼,这才毕恭毕敬的说道,“半个小时前,有打更的看到西肥洋行的后门半开着,就探头看了看,看到死人了。” “两个伙计,一个死在院子里,一个死在堂屋,青田和樱木两位太君死在楼梯口,西肥太君死在了卧室里。” “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乔善义小心翼翼说道,“看样子像是江洋大盗犯案。” “江洋大盗?”柴山羊寺冷冷的看了乔善义一眼,“江洋大盗敢对大日本帝国子民的洋行下手?” “这伙人一看就是老手,古董、大件东西都没拿,洋行的金条、钞票、银洋什么的都不见了。”乔善义将柴山羊寺一行人引进屋内,解释说道,“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珠宝首饰盒空空的,里面的首饰珠宝也不见了。” “只拿金条、银元、钞票和首饰珠宝这样的容易携带的东西,大件的东西再值钱都不碰。”乔善义继续陪着小心说道,“手法很专业,一看就是经常犯案的江洋大盗。” 柴山羊寺没说话,他带人在洋行内四下里检查了一番,这才沉声问道,“枪支呢?洋行的枪支呢?”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8章 冷酷无情(【禛言】盟主加更4/4) “枪支?”乔善义摇摇头,“回太君的话,并未发现任何枪支。” 柴山羊寺不禁皱眉。 西肥洋行不是普通的洋行,西肥钥之助实际上受到宪兵队暗中扶持,帮助宪兵队监控街面,查看仇日分子。 根据柴山羊寺所掌握的情况,西肥洋行有两柄帝国制式南部十四手枪,西肥钥之助一把,樱木手里一把。 不过,西肥钥之助曾经抱怨过对南部手枪的不满意,又从宪兵队购买了两把毛瑟短枪。 现在,四柄短枪竟都不见了。 “昨夜可曾有人听到响枪?”柴山羊寺问道。 “绝对没有响枪。”乔善义赶紧说道,“如果响枪了,昨天晚上就案发了。” “乔桑,西肥洋行有四柄短枪,现在短枪也不翼而飞了,你还认为是江洋大盗犯下的案子吗?”柴山羊寺盯着乔善义,问道。 “太君且看。”乔善义来到西肥钥之助的尸体旁,蹲下来指给柴山羊寺看,“包括西肥太君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被歹人用匕首杀害。” 说着,又引着柴山羊寺检查了其他尸体。 柴山羊寺点点头。 “这说明这伙歹人是没有枪支武器的。”乔善义说道,“当然,也可能这伙人武艺不俗,他们担心响枪会引来警察,所以选择用冷兵器杀人。” 柴山羊寺眉头紧锁,示意乔善义继续说。 “山东多响马,在帝国进驻青岛之前,在青岛附近就有响马活跃,这些人身手不凡,攀墙入户,杀人劫舍无恶不作,而且这帮家伙中有些人尤其喜欢使用冷兵器,因为这不会引起较大动静,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枪的。”乔善义说道,“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案件,所以鄙人才会第一时间怀疑是江洋大盗犯案。” “帝国进驻青岛后,对这些响马多有招纳,其他那些不愿意归顺大日本帝国的响马,蝗军也是一直在围剿。”乔善义说道,“面对帝国的围剿,这些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武器弹药缺乏。” 他看着柴山羊寺,继续说道,“至于说西肥洋行的短枪,应该是被这伙江洋大盗顺手劫走了。” “所以,你还是坚持认为这伙人是江洋大盗,不是仇日分子?”柴山羊寺皱眉。 乔善义看着柴山羊寺,欲言又止。 “有什么尽管说。”柴山羊寺说道,对于这个乔善义,他是有所了解的,此人在青岛当了十几年的警察,是个有本事的。 “敢问太君,西肥太君是否是为帝国效力的?”乔善义小心翼翼问道。 “西肥钥之助与我宪兵队多有合作往来。”柴山羊寺说道。 “那就是了。”乔善义点点头,他指着西肥钥之助的尸体说道,“西肥君是被一刀毙命的,根据法医的检查,西肥君是刚发现歹人闯入,然后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杀害。” “你的意思是,这这说明这伙人是直接杀人,并未有对西肥钥之助进行过逼供。”柴山羊寺说道。 “是的。”乔善义点点头,“结合种种线索,鄙人才会推测歹人是江洋大盗,而并非是仇日分子。” 说到这里,乔善义停顿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把话说的这么满,赶紧又补充了两句,“当然,这只是鄙人的推测,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伙人是仇日分子。” 待柴山羊寺又带领宪兵仔细勘查了现场,并且将西肥钥之助等人的尸体带离后,一个年轻的警察凑到乔善义的身边。 “队长,太君一开始就怀疑是抗日分子干的,为什么不顺手推舟?”他说道,“这样咱们身上的责任也会少很多。” “太君不傻,他们回去仔细查勘、研究,也会发现这更像是江洋大盗犯案。”乔善义瞄了则个手下一眼,冷哼一声,“小俊,记住一句话,自作聪明的人活不长。” “是,是,是。”韦俊讪讪一笑,赶紧说道。 …… 二楼的走廊靠东侧的窗口,程千帆趴在窗台抽着烟卷,看街面上日本人两步一岗、五步一哨。 迎宾馆门口的这条街已经完全戒严,所有闲杂人等都被驱逐出去,没有兴亚院的特别通行证,任何人都无法靠近这条街。 这也令程千帆心中一沉。 他本来打算中午的时候去迎宾馆附近的那家起司咖啡馆喝咖啡,想办法将情报隐匿,留待桃子去咖啡馆的时候取走。 现在这种情况,此法已然不通。 既然此路不通,尽管心中焦急如焚,他便果断放下心中情绪,专心做事情。 他弹了弹烟灰,随后将烟蒂在窗台摁灭,径直走到二楼的休息室待命。 “霞姐呢?”程千帆瞥了一眼,没有看到刘霞的身影,随口问道。 “刘霞说身体不舒服,去洗手间了。”杜维明放下手中的报纸,说道。 说着,他笑问程千帆,“千帆方才去巡逻去了?” 秘书长特别安排‘有着丰富的查勘办案经验’的助手程千帆,加入到安全保卫工作,以兹保卫汪先生之安全,这件事早已经传开了,故而杜维明才有此问。 “四下里巡查,且看了看。”程千帆递了一支烟给杜维明,“安全保卫工作,李副主任早已安排妥当,我不过是尽职按例巡查罢了,真正辛苦的是他们。” “老弟客气了。”杜维明说道,“重要的是有这份忠心。” “这话在理。”程千帆微笑说道,“汪先生身系国家民族之希望,能够为保卫汪先生贡献绵薄之力,便是再辛苦百倍,亦是甘之如饴。” 须臾,刘霞回来了,程千帆瞥见刘霞面色苍白,关切询问。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出门帮你问药。” “没事。”刘霞说道。 “身体可大意不得。”程千帆说道,他忽而意识到这是一个合理外出的籍口,故而努力争取。 他记得迎宾馆门口这条街似乎并无药店,要绕到隔壁那条街才有一家诊所。 “人家说了没事。”刘霞看了程千帆一眼,看到他还要说,便嗔怒道,“女人家的事情,你懂什么。” “啊,呃。”程千帆讪讪一笑,起身给刘霞倒了一杯水,“多喝热水。” 刘霞白了程千帆一眼。 “我出去溜一圈。”程千帆摸了摸鼻子,赶紧逃一般离开了。 刘霞看着程千帆逃跑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呲一笑。 吃茶、看报,间或出去例行公事一般巡查,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 下午休会。 迎宾馆门口,楚铭宇、周凉等人代表汪填海送梁宏志与王克明、商珉庆。 程千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阵凉风吹来,吹动了迎宾馆旗杆上悬挂的膏药旗,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却是脊背‘下意识’的挺直了,目光也充满了热切。 “呸。”吕国义在不远处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冲着身边的万海洋说道,“万处,你看看,这人看日本旗那样子,要说这人有问题,我第一个不信。” “行了。”万海洋瞪了吕国义一眼,“少想着偷懒。” 不就是昨天晚上出去跟踪程千帆挨了冻么,这厮是想着呆在宾馆,不愿意出外勤。 吕国义嘿嘿一笑,不敢再说什么,反正今天蝗军戒严,程千帆便是再想要出去耍乐,也得在迎宾馆憋着。 “看来上午的会议不太愉快啊。”程千帆凑到刘霞身边,低声说道。 汪填海没有亲自出来送梁宏志以及王克明、商珉庆,这显然是心中有气。 “少胡咧咧。”刘霞胳膊肘怼了程千帆一下,“影响团结。” 程千帆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闭嘴。 在距离迎宾馆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公寓的四层房间窗口,乔春桃双手架着望远镜观察迎宾馆门口的动静。 他一直盯着帆哥看。 蓦然,他瞥到了程千帆笑着拍自己嘴巴的动作,同时注意到,程千帆做完这个动作,又看了看天空,这个动作是对前面那个动作的确定! 他的心中一沉。 出事了! 帆哥的那个动作的意思是:停止一切动作,静默! 昨天与帆哥见面的时候,帆哥还说让他见机行事,现在却突然下达了这个命令,很显然是情况有变。 乔春桃陷入了沉思之中,到底是出了何事,帆哥才会下令他们静默。 目送梁宏志、王克明、商珉庆等人的车队在日本宪兵队边三轮开路护送下离开,程千帆跟随楚铭宇回到宾馆内。 他的心中叹息一声。 在觉察到自己很难与乔春桃再联系上,不可能将青岛站可能遭遇变故的情报传出去后,程千帆果断作出了最冷静的处理决定,同时这也是一个冰冷的决定。 青岛站可能要出事,这是他难以阻止的。 在这种情况下,程千帆不认为青岛站针对‘三巨头’会议的行动还会有成功的可能。 甚至,他怀疑李萃群有可能会设下一个陷阱,争取最大化的将抗日力量引入彀中。 在这种情况下,桃子等人切不可再有什么异动,不然的话就会一头栽进陷阱中。 在进一步弄清楚形势变化之前,在他同桃子能够见面、面授机宜之前,程千帆决定还是以静制动,安全第一。 …… “对于西肥洋行的惨案,小野寺君怎么看?”柴山羊寺问小野寺昌吾。 “我仔细查勘了尸体,五人都是一击毙命。”小野寺昌吾沉吟说道,“从这一点来看,是符合乔善义的判断的。” 他对柴山羊寺说道,“对方并未对西肥进行过拷打审讯,从这一点来看,确实是不像是反抗分子所为。” “此外,从现场的痕迹来看,对方在西肥洋行并未过多逗留,他们翻检出便于携带的财物,收揽了枪支后就果断离开。” “此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小野寺昌吾说道,“在西肥的卧室里有一个保险柜,保险柜的锁孔有被撬动的痕迹,不过,痕迹并不明显,这说明这伙人只是尝试开锁,在发现开锁不成功后,就果断放弃了对保险柜下手。” “保险柜我已经令人打开了,里面除了钱财之外,最重要的是还有几份文件。”小野寺昌吾说道,“从这一点也可以得出判断,这伙人应该只是一伙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 柴山羊寺点点头,西肥钥之助与情报室的勾连更深,小野寺昌吾对此更有发言权。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柴山羊寺点点头。 江洋大盗固然可恨,不过,目前整个青岛的重中之重是保证‘三巨头’会议的安全顺利召开,只要不是反抗分子在搞事情,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延后处置。 …… “通知下去,所有弟兄深居简出,全员静默。”乔春桃沉声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有任何异动。” “是!”一个特情处弟兄答应一声,拿起帽子戴上,急匆匆而去。 “组长,你认为会是哪个环节有变?”毛轩逸问乔春桃。 “很难讲。”乔春桃摇摇头,他看了毛轩逸一眼,“服从命令就是了。” “是!”毛轩逸正色点头,他看了乔春桃一眼,欲言又止。 “说吧。”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昨天我们是有时间弄开保险柜的。”毛轩逸说道,他看到乔春桃要说话,便急忙解释道,“我懂,组长也知道,我是支持组长的决定的,要尽量避免敌人怀疑我们是抗日分子。” “不过,我有信心弄开保险柜,那个西肥钥之助是日本密探,他的保险柜里弄不好会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属下觉得我们可以查看一番再放回去。”毛轩逸说道。 当时他要亲自动手开保险柜,乔春桃直接制止了,只是随便的做了要撬开保险柜的痕迹后,就下令众人不要再对保险柜动手。 毛轩逸当时就有疑惑,不过他有极强的纪律性和服从性,没有再多问一句话。 “毛兄弟。” “欸。” “你很机灵,我很欣赏。”乔春桃说道,“不需要我提醒,你就知道要将现场伪装成被江洋大盗洗劫的样子,这很好。” 毛轩逸没说话,他知道乔组长下一句话就是指出他的不足之处了。 他确实是很有兴趣,想要聆听乔春桃的指点和教诲。 在军统杭州站,他是站内翘楚,履立功勋,也常常以此为傲。 不过,再被调来上海特情处之前,齐伍特别交代他,上海特情处藏龙卧虎,要谦逊,要虚心学习。 毛轩逸虽然自傲,但是,并非不晓事之人,他最大的优点是纪律性强。 “我们来青岛是做什么的?” “西肥钥之助的保险柜内即便是有有价值的东西,甚至是事关宪兵队的文件,但是,与我们的任务而言,孰轻孰重?” “开了保险柜,我们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 “即便是我们查看了保险柜里的东西,又放回去,你能确定敌人没有设下查勘暗记,那反而会弄巧成拙。” “我们要制造的就是快进快出的江洋大盗的假象,记住了,一切节外生枝的事情都不要去碰。”乔春桃看着毛轩逸,面色平静,语气也是平静。 对于身手不凡、关 键是头脑机灵的毛轩逸,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也是颇为欣赏的,故也愿意教导一番。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59章 他乡遇故知 李萃群步履匆匆。 “林兆杰情绪怎么样?”他问万海洋。 “请了医生给他治伤,换了身干净衣服,还饱餐了一顿。”万海洋说道,“看起来不像是要玩什么幺蛾子的。” “还是要当心。”李萃群表情严肃说道,“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可别出岔子。” “是。”万海洋说道,“那属下这就带林兆杰去打电话?” “去吧。” 万海洋走了两步,却是又被李萃群叫回来了。 “不要在警察局打电话,出去打电话。”李萃群说道,“找一个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警察局太安静,最重要的是没有市井的叫卖声、说话声之类的,万一尤记烟杂店那边接电话的是个耳朵灵敏且聪慧的,万一起了疑心就不妙了。 “明白了。”万海洋说道,心中对李萃群的心细也是暗自赞叹。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一辆小汽车停在了中山路。 他下车,亲自押着林兆杰来到一个电话亭。 “林老弟,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要想不开啊。”万海洋将一支烟卷塞进林兆杰的嘴巴里,划了一根洋火帮其点燃,阴恻恻说道。 “林某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注定是没法回头的了。”林兆杰苦笑一声,“万长官可以放心。” “如此最好。”万海洋微笑道,“跟着汪先生吃香的喝辣的,多好。” …… 尤记烟杂店门面不大,后进略狭长。 掌柜的宁承刚约莫四十来岁,戴着小圆眼镜,身穿棉袍大褂,正在打算盘盘货。 就在这个时候,柜台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宁承刚看了一眼电话,喊了一嗓子,“小戴,接电话,我盘账呢。” “好嘞。”小戴将大饼朝着怀里一揣,几步快走拿起电话话筒。 “尤记烟杂店吗?” “对,你哪位?” “是,小戴吗,我是即墨的老林。” “噢噢噢,林先生,你这还是找曹先生?” “对,劳烦你去跑一趟告诉曹老板,他托我打听的事情有回信了。” “事情着急吗?你看,我这边还在吃饭呢。” “不急,你吃完饭再过去就行。”林兆杰说道,“劳烦告诉曹老板,是好消息。” “没问题。”小戴咬了口大饼,说道,“我一准帮你把话带到。” “辛苦了。”林兆杰挂掉了电话,然后看向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万海洋。 “不错,就是这样。”万海洋满意的点点头,“你看,这样多好。” 林兆杰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叹了口气。 尤记杂货铺里,宁承刚放下手中的算盘,表情严肃看向小戴,“是即墨林先生的电话?” “林先生说有好消息。”小戴说道,“他说不着急。” “那就还是急切。”宁承刚沉声道,“你现在就去找站长,向站长汇报。” “是。” 尤记烟杂店马路对面是一个鞋店,鞋店外不远处新有了一个擦皮鞋的摊子。 皮鞋匠正在卖力的擦拭皮鞋,胡四水坐在鞋凳上,目光死死地盯着尤记烟杂店。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尤记烟杂店出来,急匆匆而去。 “队长,这个人就是尤记烟杂店的小伙计戴果。”一个坐在鞋凳上,等待擦皮鞋的特务说道。 “跟上没?”胡四水问道。 “跟上了,安排了三个弟兄,接力跟踪。” 胡四水点点头,放下心来。 …… “主任,放心吧,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林兆杰出事了,我们在暗处,对方在明处。”马天悛对李萃群说道。 他是昨天晚上抵达青岛的。 李萃群带队抵达青岛后,此前忙了一天却是并无收获,此外,他实际上不太信任青岛警察局,深感人手不足,一个电报到了上海,下令马天悛再带一队人手来青岛支援。 “‘三巨头’会议已经于今天正式召开,青岛站那边却并没有什么动作,这反而令我担心。”李萃群沉声说道,“不尽快将青岛站这个大麻烦解决掉,我实难心安。” “会不会青岛站那边实际上还未掌握关于‘三巨头’会议的具体情报,他们现在还在为会址在何处而发愁?”马天悛说道。 “有这种可能。”李萃群点点头,“但是,我们不能麻痹大意,这种事情往往朝最糟糕的情况去准备,如此才能有备无患。” 点燃了一支烟卷,深吸了两口,李萃群忧心忡忡说道,“我有一种直觉,青岛站很可能在密谋给我们来一场狠招。” 就在这时候,胡四水回来了。 “主任,找到了。”胡四水兴冲冲汇报说道。 “哪里?”李萃群立刻问道,“哪个?” “市场三路的翡翠公寓。”胡四水说道,“尤记烟杂店的伙计戴果接了电话就直奔这里,他去了二楼的二零三房间,是一个女的开的门,戴果和那个女人说了两句话就出来了。” “只有女的在,男的呢?” “男的不在家,弟兄们打听了一下,男主人叫曹大力,女的叫秦晓雪,那个曹大力一早就出门了。” “曹大力,秦晓雪。”李萃群沉吟片刻,面上露出笑容,一拍桌子,“好极了,这应该就是柯志江和齐雅风了!” 按照林兆杰所交代的,他给尤记烟杂店打电话找的就是‘曹老板’,也就是这个曹大力,这正是柯志江的化名。 “万海洋呢?”他问道。 “老万带着林兆杰在翡翠公寓附近猫着呢,一旦那曹大力回来,他会让林兆杰暗中认人。”胡四水说道。 “马科长。”李萃群扭头看向马天悛,“你带一队弟兄增援万海洋,一旦确认曹大力正是柯志江,即刻将曹大力和秦晓雪秘密抓捕。” 停顿一下,他又补充说道,“这样,你带王鉄沐一起过去,他也认认人。” “是。”马天悛答应一声,即刻离开。 …… 起司咖啡馆。 程千帆正在优哉游哉的享用咖啡、西点。 尽管由于日本人加强了戒严、巡查,他几乎不可能再利用咖啡馆与乔春桃有接触,不过,他还是溜溜达达来咖啡馆了。 既然下午休会,他此前软硬兼施从李萃群那里获得了出入自由,那就应该按照预定计划出来消遣,否则就是不合理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千帆抬头就看到一个人笑着朝自己走来。 他的脸上露出惊愕表情,然后是惊喜交加,连忙起身,激动说道,“川田君,你怎么会在青岛!” 来人赫然正是本应该在上海的川田笃人。 此可谓,他乡遇故知! 程千帆是真的非常惊喜,他是真的非常高兴。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0章 ‘及时雨’笃人少爷 程千帆从未觉得这位笃人少爷是如此亲切。 看到川田笃人的那一刻,他有一种久旱之时恰逢及时雨的感觉。 无他,他可以利用川田笃人光明正大的外出了! “程总果然在这里。”川田笃人微笑道,他能够真切感受到宫崎健太郎看到自己之时的那种真挚的情感,这令川田笃人心中也颇为感动。 “我去迎宾馆找你,他们说你来这里喝咖啡。”川田笃人落座,“中国有一句古话说‘他乡遇故知’,程总不请我喝一杯咖啡?” “哈哈哈。”程千帆爽朗一笑,打了个响指过来,要了一杯咖啡,又点了几个餐点。 “川田君还未回答我呢,你怎么会在青岛的?”程千帆问道。 “‘三巨头’会议召开,池内司令官派遣我等来青岛参与安全保卫工作。”川田笃人说道,“到了青岛后,我看了汪填海的随行人员名单,这才知道程总也来了青岛。” 两人换了一个靠近角落的桌子,如此方便说些隐蔽的话。 “宫崎君怎么一个人在此喝咖啡?”川田笃人微笑道,“这可不符合你的脾性。” “笃人少爷忘了,我现在是程千帆。”程千帆苦笑一声,“我啊,现在就像是被困在囚笼,哪儿也去不了。” 他非常熟悉和了解川田笃人的脾气,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哈哈哈。”川田笃人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子,知道宫崎君被困于此,自然是憋闷不已,故特来搭救。” 程千帆先是大喜,然后又露出踟蹰之色,“程千帆是随团人员,轻易不好……” “这个容易。”川田笃人笑道,“就说宪兵司令部这边有公务请程总协助。” 他朝着宫崎健太郎眨眨眼,笑道,“我来了青岛后,也觉得一个人无趣,好在你也在。” “笃人少爷盛情相邀。”程千帆高兴说道,“程某却之不恭。” 两人相视一笑。 …… 半小时后,程千帆出现在楚铭宇的房间。 “上海宪兵司令部有公务请你外出协助?”楚铭宇惊讶问道。 “是的,楚叔叔。”程千帆说道。 楚铭宇露出严肃表情,“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事涉日本人,楚铭宇不免有些紧张。 “这个……”程千帆便露出犹豫之色,“楚叔叔,实际上……” “嗯?” “是川田家族的那位笃人少爷。”他身体前倾,低声说道,“他邀我外出。” “川田笃人?”楚铭宇惊讶问道。 他自是知道上海宪兵司令部的这位日本贵族少爷的,也知道自己的这位世侄与这位日本贵族少爷是朋友。 “是的。”程千帆说道,“青岛这边的日本人对于川田笃人的到来也很重视,可以说是盛情款待,他看到侄儿在汪先生的随行名单上,便邀请侄儿同游青岛。” “川田家族在日本政坛有着不小的影响力,那位川田勇词先生据说同近卫文麿阁下颇为亲近。”楚铭宇说道。 “近卫文麿阁下的夫人正出自川田家族。”程千帆说道。 “唔!”楚铭宇点点头,正色说道。“你既与川田笃人相处不错,正要好生维护这关系。” “侄儿也是这般想的。”程千帆表情严肃说道,“所以侄儿一直都很珍视与川田笃人的友谊。” “既如此,你去吧。”楚铭宇点点头,“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与我说。” “侄儿省得。” 楚铭宇站在窗口,他看到程千帆出了大厅,与一个等候在门口的年轻人谈笑着上了一个小汽车。 他满意的微微颔首,看起来千帆与这位川田家族的少爷的关系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亲近一些呢。 这是好事。 …… 乔春桃露出惊讶之色,他双手架着望远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迎宾馆附近被日本人戒严,乔春桃推测帆哥极难外出。 故而,他这边也极难与帆哥再密会。 不过,现在帆哥竟能外出了,这让乔春桃看到了和程千帆秘密接触的希望。 “正则。”乔春桃扭头对正百无聊赖的擦拭毛瑟短枪的毛轩逸说道,“收拾一下,随我去丽都夜总会。” 尽管他并未与帆哥有任何的沟通,但是,桃子相信倘若帆哥有意与他见面,必然会想办法去丽都夜总会的,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 枫上居酒屋。 “程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青岛宪兵司令部情报室的仓田训广大尉。” “仓田君,久仰大名。”程千帆说道,“幸会。” “这位是我的同僚高津雄一郎大尉。” “高津君,久仰大名。”程千帆微笑说道,“早就听笃人少爷提起你。” 说着,他与高津雄一郎握手后,看向佐上梅津住,“佐上少佐,好久不见。” “程桑,好久不见。”佐上梅津住微笑点头。 他深深的看了宫崎健太郎一眼。 程千帆心中一动,他觉得佐上梅津住似是有话要对他说。 一番寒暄后,仓田训广作为东道主拍了拍手掌,很快便有几名艺伎进来陪酒。 酒至酣处,几人言谈甚欢。 仓田训广一直在暗下里关注这个汪填海团队中的中国人,他很惊讶,这个中国人竟然与川田笃人这位贵族少爷的关系颇为亲近,两人不时地低声说话,笑语不断。 这让本来对于有一个中国人加入他们的聚会心下里颇有些不忿的仓田训广,不由得改变了对程千帆的态度,开始主动与程千帆攀谈起来。 此外,他惊讶的发现,不仅仅是川田笃人,就是佐上梅津住这个上海宪兵司令部方面的少佐,也与程千帆颇多言语交流。 这令他对这个中国人起了兴趣。 程千帆注意到仓田训广的目光,他抽出在艺伎怀里摸索的手,举起酒杯,向仓田训广致意。 仓田训广也举起酒杯,微笑一饮。 …… “仓田君,多谢盛情,改日仓田君有机会去上海,程某定要好生招待朋友。”程千帆面带微微醉意,与仓田训广握手。 “一言为定。”仓田训广微笑道,“有机会定要去叨扰。” 说完,他向川田笃人恭敬的鞠躬,上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离开。 与仓田训广一起离开的还有佐上梅津住。 “好了,令人烦恼的应酬结束了,现在是快活时间。”川田笃人一把搂住宫崎健太郎的肩膀,“宫崎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对青岛也不熟悉啊。”程千帆苦笑一声说道。 他的脑海中则在苦苦思索,如何不着痕迹的将川田笃人引到丽都夜总会。 他知道自己不能犹豫太久,不然主动权就在川田笃人那里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1章 暗夜 “不若先去玉生池泡个澡,洗去一身酒气和疲惫。”程千帆对川田笃人说道,“然后再去丽都夜总会跳舞。” “先泡澡,再跳舞?”川田笃人点点头,“好安排。” 他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对青岛还是很熟悉的嘛。” “我就昨天下午出去了一次。”程千帆笑道,“这是听了黄包车夫的推荐。” “哈哈哈。”川田笃人爽朗一笑,“看来宫崎君对这两个地方还是比较满意的。” “不,我是只知道这两个地方。”程千帆摇头笑着说道。 说着,他扭头看向高津雄一郎,“高津君,你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高津雄一郎微笑说道。 他表面身份是上海宪兵司令部的军官,实际上的工作则是暗中保护川田笃人。 在经历了昭和十一年的事情后,川田夫人对笃人少爷的安全格外重视,得知笃人少爷留在上海进入宪兵司令部工作,很快便想办法将他从满洲调到了上海宪兵司令部,与笃人少爷成为了同僚。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玉生池。”程千帆说道,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进入汤池了。” …… “気楽だな!”川田笃人泡在了汤池里,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这种略略发烫的汤池温度,可以令人全身的毛孔都舒服的呻吟。 他看向宫崎健太郎,“宫崎君,你的建议非常棒,没有什么比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泡汤池最舒服的了。” “笃人少爷。”程千帆的脸上是舒坦的情绪,同时又带了一丝怀念,“我现在无比想念家乡。” 他闭上眼睛,“我想起了家乡的‘金山泉’,温汤的泉水仿若金黄色。” 他睁开眼睛,眼眸中满是自豪和骄傲的神色,“白雪皑皑的冬日里,泡在‘金山’温汤中,看那金黄色的泉水滋润全身,抬头便是雪白色的世界,仿若置身仙境一般。”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禁有些怀念了。”川田笃人笑道,“上次去福岛泡汤还是昭和五年的时候了。” 他趴在汤池边上,点燃了一支烟卷,惬意的抽了两口,“你说的‘金山’温汤,我去过一次,确实是很不错,不过不是在冬季,是在还未下雪的晚秋。” “那笃人少爷以后一定要在冬季去一次,一定会为那美不胜收的美景赞叹不已的。”程千帆高兴说道,“等战争结束,帝国取得了全面性的胜利,我请笃人少爷回福岛泡温汤。” 说着,程千帆拍了拍胸脯,“我全程将笃人你招待的舒舒服服的,有钱……”,说话间溅起的水花进入他的嘴中,他连连‘呸呸呸’吐出来。 “哈哈哈,一言为定。”川田笃人笑道。 这便是他喜欢宫崎健太郎这个朋友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宫崎健太郎救过他的命,而且是在得知他的贵族少爷身份前,便冒险救了他,还因为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宫崎健太郎依然能够以平常心与他相处。 当然,这份平常心的背后,他也知道宫崎健太郎是很有分寸的,该尊敬的时候尊敬,平常时候便以平等朋友身份相交,而正是这种分寸,让川田笃人对宫崎健太郎更加满意。 “高津君,你到时候也一起过来。”程千帆对高津雄一郎说道。 “对,高津届时也来,宫崎君负责招待。”川田笃人说道,他指了指宫崎健太郎,“反正宫崎君说了,他有钱。” 程千帆便露出自傲的样子,微笑道,“拼命赚钱,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刻可以显摆吗?” 川田笃人先是错愕,然后仔细思考后,竟觉得宫崎健太郎这话实际上颇有道理。 …… “你预估还需要多久可以挖到迎宾馆的下面?”柯志江问胡泽君。 胡泽君接过柯志江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脸上的泥土,又呸呸呸吐掉了嘴巴里的沙泥,“按照现在的工程进度,至少还需要两天才能挖到迎宾馆主楼正下方。” “不行,太久了。”柯志江摇摇头,“尽管我们暂未掌握到‘三巨头’会议会开几天,但是,我估计不会再开三天这么久。” “而且,即便是有可能再开三天,也无法保证那三个大汉奸会都在。”他冷笑一声,“会议的头两天,特别是第一天,我们菜单上的所有的贵客都会出席的。” 柯志江露出遗憾的神情,倘若能够更早掌握会址情报,更早想到挖地道埋炸药的方法,青岛站这边早早做好准备,今天上午的时候就已经送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这些汉奸以及其他与会的大小汉奸、日本高层去见他们那该死的天昭大神去了。 “后天上午,最迟后天上午要引爆。”柯志江表情严肃说道。 “时间太紧了。”邓文业在一旁闷闷的抽烟,闷闷的说道。 柯志江没说话,他看着胡泽君。 胡泽君没有第一时间叫苦和否定,这令柯志江看到了希望。 “要后天上午引爆,那么,明天深夜就要挖通,然后是埋设炸药,做好准备。”胡泽君眉头紧锁,“时间太紧了,太紧了。” 柯志江心中一沉。 “不过……”胡泽君看向柯志江,“站长,我忽然想到,时间如此紧迫,实际上我们也并非必须挖到迎宾馆的主楼下面。” “什么意思?”柯志江心中一动,立刻说道,“说来听听。” “迎宾馆的主楼在正中间,故而挖掘距离较长,但是,实际上我们只要成功挖到了迎宾馆的下面。”胡泽君说道,“只要我们使用足够的炸药,整个迎宾馆都会轰然倒塌,迎宾馆的主楼自然也绝无幸免之理。” “是了,是了。”柯志江大喜,握紧拳头说道,“我只想着要将那些家伙炸得粉身碎骨,实际上这是钻牛角尖了。” 他高兴说道,“正如胡兄弟所说,只要将足够的炸药将迎宾馆炸塌,汪填海不被砖石压死,也会被活埋。” 柯志江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胡泽君一句话挪开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好极了!” 他振奋说道,“既有此妙计,就更要抓紧干活,告诉弟兄们,这一次汪填海跑不掉了!” “我等弟兄杀敌报国、升官发财,名垂青史就在今朝!”柯志江的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他觉得这次稳了! 泼天大功、青史名留,舍他其谁! …… 丽都夜总会。 “先生,你醉了,要不要扶你上楼歇息?”小葡萄看着搂着自己腰肢的舞伴,昏暗的舞池里,她的眼眸似乎在发光,这光芒要将这个英俊的舞伴溶化。 她小葡萄辗转济南、青岛等大大小小的夜总会多年,陪舞的男人数不胜数,还从未见过如此令她中意的。 “歇息什么?”乔春桃看了舞伴一眼,淡淡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若就这般跳到地老天荒?” “嗯嗯嗯。”小葡萄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这声音给勾出来了,她猛点头。 “金姐,小葡萄又犯花痴了。”翠蝶biaji吐出瓜子皮,对金姐说道。 “你注意盯着点,别让小葡萄被人骗财又骗色。”金姐喝了口红酒,说道。 “不过说起来,小葡萄虽然花痴,今天她的眼光着实是不错。”翠蝶扫了一眼正在和小葡萄跳舞的男人,脸上露出坏笑,“只要不贪我钱,我愿意白给他睡。” “痴线。”金姐拿起鸡毛掸子敲了敲翠蝶的脑袋,“我怎么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种看起来俊的不像话的小白脸,你记住了,这种人十有八九就是来夜总会钓鱼的。” “钓我们?”翠蝶吃痛,哎呦一声后问道。 “你算个屁。”金姐冷笑一声。 “小葡萄哪里比我强了?”翠蝶有些不忿。 “也不是小葡萄。”金姐摇摇头,“这些人除非是走投无路了,不会对我们这些可怜女人下手的,那是坏了规矩。” “那是……”翠蝶有些明白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葡萄过来了,姑娘满脸都是激动和陶醉之色。 “小葡萄,怎么舍得和你的情郎分开了?”翠蝶打趣说道。 “那位先生说要去洗手间。” “莫不是去找别人跳舞哩。”翠蝶说道。 “不会的,他说一会还找我跳舞。”小葡萄说道,不过,说着说着,她自己却是已经开始惊慌,竟是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坐下。”金姐将酒杯重重放下,冷冷的看向小葡萄。 小葡萄尽管心中急切,却不敢忤逆金姐,只得乖乖坐下,满眼都是委屈。 “还有你,明知道小葡萄不禁逗,还逗她。”金姐瞪了翠蝶一眼。 “开个玩笑嘛。”翠蝶小声说道。 …… “你昨天险些得罪的那位来了,还不快去好生伺候。”金姐眼眸一瞥,看到三名男子联袂进来,其中一人正是昨晚险些被翠蝶吐到身上的那个,先是皱眉,然后眉头舒展,淡淡说道。 “昨天那个?”翠蝶有些疑惑,然后她顺着金姐的目光看过去,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金姐,金姐,是,是那个最俊,最俊的?” 金姐点点头。 翠蝶便懊丧的嗷的一声,吓了金姐一大跳。 “你作什么妖?” “我真傻。”翠蝶懊恼说道,“这么俊的郎,我昨天竟然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扭头看向小葡萄,一脸得意,“小葡萄,姐们的男人比你的还俊,哼。” 说着,翠蝶就急忙起身,扭动腰肢迎了上去。 她却是没看到小葡萄嘴角咧起的那一抹嘲讽,以及那一句‘花痴’。 “行了,翠蝶走了,别装了。”金姐白了小葡萄一眼,“发现好货了?” “那人是关外口音,应该是外地人。”小葡萄说道,“他的手表我知道,在斐迭里街的比利时钟表行要一千多银元。” “小心点。”金姐敲了敲小葡萄的脑袋,“那人有些邪乎,不像是正经的,别反被骗了去。” “能骗我小葡萄的男人还没出生呢。”小葡萄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转。 …… “老板来了。”毛轩逸对乔春桃说道。 看到处座果然来了,他心中对乔春桃无比佩服,更是深深羡慕乔组长和处座的这种默契。 “不急,等老板跳几支舞再说。”乔春桃喝了一口红酒,淡淡说道。 舞池里。 宫崎健太郎、川田笃人、高津雄一郎各搂着舞女,很快就快活的融入这旖旎放纵的气氛中。 “怎么?这才一天的时间就不认识了?”程千帆微笑道,他搂着翠蝶的手下移,在姑娘挺翘的臀部上轻轻摩挲着。 “对不住。” “什么?” “昨天不小心吐你身上了,对不住。”翠蝶红了脸说道,方才只是远远看到便惊叹不已,此时此刻被这俊的不像话的男人搂着腰肢,她表现的如同心仿若化了一般。 “那你说要怎么赔偿我?”程千帆微微一笑,目光是扫向翠蝶饱满的胸脯。 “坏人。”翠蝶不依的扭了扭腰肢。 她佯作害羞,目光却是在偷偷打量男人的衣着: 笔挺的西装,触摸之下,以她的经验便知是好料子,而且这手工更是精巧。 手指上有一枚扳指,扳指上的宝石简直晃眼睛。 身上的香水味,是法兰西的顶尖古龙水。 ‘自己这是钓上大鱼了’,翠蝶心中欢呼一声。 …… 柯志江的心情相当好。 他坐在黄包车上,看那街面上的人来人往,看那喝的醉醺醺的日本浪人招摇过市,不时地还会故意撞向国人,揪住他们,吓得可怜的百姓连忙鞠躬作揖道歉,这才得意的哈哈大笑离去,柯志江的眼眸中满是杀意。 日本人,都该死。 黄包车夫卖力的拉着车,穿过几个街道,拐进了市场三路,很快便在翡翠公寓的门口停下了。 “不用找了。”柯志江递了一张钞票过去。 “谢谢,谢谢先生。”黄包车夫忙不迭的道谢。 在翡翠公寓对面,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一辆小汽车安静的停在了那里。 “是他吗?”马天悛问王鉄沐。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万海洋一把扯过林兆杰,“看好了,可是那个人?”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2章 危急情报 “此人正是柯志江。”王鉄沐对马天悛说道,他说话的时候盯着柯志江的背影看,并没有看马天悛。 对于马天悛,王鉄沐是仇恨的。 在被暂时放出来后,王鉄沐手里的那些此前被隔绝的信息渠道开始发挥作用,他自然知道了马天悛此前跳的很欢腾,一直嚷嚷着要置他于死地。 王鉄沐知道马天悛乃小人,对于小人,最好是能虚与委蛇,不要得罪。 但是,他的内心是骄傲的,他做不到向马天悛摇尾乞怜,能做到平常心对待,已经是他在竭力忍耐了。 马天悛轻笑一声,他自然知道王鉄沐对自己仇恨,只是,他没有将王鉄沐放在眼里。 他马天悛从黄埔毕业后,就跟随丁目屯、李萃群做事了,在特工总部内部,他虽然属于李派,但是,又并非完全依附于李萃群,简而言之,即便是李萃群想要对他下手,也要掂量三分。 而即便王鉄沐此番立下大功,客观来说,不仅仅可以保命,甚至还有机会出来做事情,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别的不说,李萃群就真的会给王鉄沐重掌大权的机会? 至于说,在王鉄沐被关押其间纷纷跳起来喊打喊杀之人,又何止他马天悛一个,这些人都看不得王鉄沐重新起来,他们甚至比他马天悛还要想着看王鉄沐完蛋。 …… “说话,那人是不是柯志江?”万海洋打了发愣的林兆杰一下。 “是,是,是站长。”林兆杰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好似被抽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万海洋轻蔑的瞥了林兆杰一眼,没有理会。 他现在满心欢喜,脑海中在琢磨接下来对柯志江的抓捕行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人在自己手下的引领下朝着这边走来。 “马晓轶?”万海洋看清楚来人是马晓轶,他不禁皱眉。 既然马晓轶出现在这里,那么,马天悛自然也在附近了。 果不其然。 “万队长,我哥哥请你过去一下。”马晓轶说道。 万海洋顺着马晓轶手指指向,便看到了隐藏在角落的黑夜中的那辆小汽车。 “马老兄,兄弟这边就要动手了,什么事情不能等抓了人再说嘛,要知道夜长梦多……”万海洋上了小汽车,便开始不停嘴的抱怨道。 马天悛笑了笑,万海洋这是有怨气,话里话外都在讽刺他来抢功劳。 他根本不以为意,因为他就是来抢功劳的! “李主任说了,抓捕柯志江的行动,由我统总。”马天悛沉声道。 “是。”万海洋脸色一变,然后又非常迅速的答应,他表情认真说道,“柯志江已然入彀,请马兄分配抓捕任务。” 方才万海洋抱怨的时候,马天悛对万海洋不屑一顾,但是,此时此刻,马天悛却是深深地看了万海洋一眼。 …… “好好好。”程千帆拍着手掌。 翠蝶一口气将一大杯鲜啤喝完,面颊泛起醉人的红晕,她伸手揩拭了嘴角的啤酒沫,“先生,人家不能再喝了。” 程千帆拿起桌上的钱包,抽出一张钞票放在桌子上,笑吟吟的看着翠蝶。 “人家一个人喝,太没意思了。”翠蝶娇滴滴说道。 “这个容易。”程千帆将两个杯子倒满酒,直接递了一个给翠蝶,然后将女人揽过来,“这样就有意思了吧。” “坏人!”翠蝶嗔了程千帆一眼。 “好,好!”川田笃人正搂着一个舞女说话,看到宫崎健太郎和这个中国舞女喝交杯酒,不禁哈哈笑着鼓掌。 程千帆仰起脖子,先是喝的快,后来喝酒速度慢了,最后好不容易喝完了,又吧唧亲了翠蝶一口,惹得翠蝶不依,他更加放浪形骸的大笑。 “田先生,肚子喝撑了,我去方便一下,要不要一起?”程千帆在翠蝶的胸脯上抹了一把,得意洋洋的起身说道。 川田笃人亲了怀里的舞女一口,摇摇头示意宫崎健太郎自便,他方才已经方便过了。 程千帆自知川田笃人不会同行,他就等着川田笃人方便回来后,又强撑着喝了不少酒水,特意选择这个时机说要去方便的。 “怎么了?”毛轩逸问乔春桃,他的嘴巴里叼着烟卷,一只手搂着一个舞女,一幅微醉的样子。 “酒水有些凉,肚子不舒服。”乔春桃皱眉说道,说着,他拍了拍小葡萄的脸颊,“在这等我,回来好好收拾你。” 小葡萄放下手中的牌九,娇滴滴说道,“奴家等着呢。” 方才她玩牌九,有输有赢,不过,输的多是少输,赢得时候运气不错,却是赢了一些钱的。 乔春桃冲着毛轩逸使了个眼色,便急匆匆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毛轩逸将烟蒂在烟灰缸摁灭,“来来来,我哥走了,我们先玩,我就不信了,赢不了你们两个小娘皮。” …… 桃子进了洗手间。 却是并没有在小便池那里见到程千帆。 他心中一动,走过去敲了敲第一个坑位的隔板,里面立刻有人回了句,“有人。” 他口中说着打扰,又走向下一个坑位,这个坑位却是空着的。 他走过去,嘴巴里骂骂咧咧说着谁这么缺德,弄得这么脏,然后退出来,随手将坑位的隔板关上。 然后继续敲下去。 就在此时,靠近里侧的一个坑位里有人咳嗽了一声。 乔春桃立刻听出来那是帆哥的声音。 他立刻两步走过去,敲了敲。 “敲什么敲。”程千帆不满的骂了句。 然后隔板拉开,乔春桃便看到了正在系腰带的帆哥。 “直接发香港,地址在上面。”程千帆将桃子一把拉过来,在他的耳边快速说道,然后是冲马桶的声音响起。 “憋不住了。”桃子急急忙忙说道,自便进了坑位,拉上了隔板,并且上了锁闩。 他点燃了一支烟卷,嘴巴里叼着烟卷,展开了掌心里方才帆哥塞过来的纸张看。 上面就两句话。 “青岛危,即墨方向有人暴露,或已落入敌手,研判此人关系重大,黑鱼意欲以此摧毁青岛站。” “小姐来了,我活动趋于自由,一切等我命令。” 乔春桃大惊,难怪帆哥此前命令他们静默待命,原来是青岛站遇到大麻烦了。 黑鱼就是特情处内部给李萃群取的代号。 而小姐则是川田笃人的代号,原来是那位笃人少爷来了,难怪帆哥说出入趋于自由,这是大好事。 然后在纸张的背面,还有一段话。 乔春桃仔细看,这是一封向家里报平安的电报,讲了自己在青岛生了一场病,不过现在已经康复,让家里勿念。 桃子立刻便知道这段话正是帆哥让他给香港发的电报,电报内容应该便隐含方才的情报。 此外,这段话的背面有一个收报地址,是香港那边的一个洋行。 乔春桃立刻明白帆哥为何没有让他向上海发报,然后再让周茹转发重庆了。 青岛站有人暴露,李萃群盯上了青岛站,此乃机密情报,最重要的是帆哥甚至直接指出了是青岛站是即墨方面出问题了,这种如此具体的情报泄露,指向性太明显了,一旦被敌人得知,敌人搜查起来会很容易锁定怀疑对象。 在如此敏感的时刻,上海那边,尤其是程府,乃至是帆哥身边的人绝对不可和青岛这边有电报往来。 乔春桃推测,香港这个地址,应该是戴老板给特情处所安排的一个紧急联络地址,以便在不可冒险向重庆发报的情况下紧急使用。 乔春桃又仔细的将情报看了看,他将电报内容以及香港那边的地址牢牢记住,每一个字都不容有错。 然后桃子直接毫不犹豫的将纸张揉吧揉吧后塞进了嘴巴里,不过并没有直接咽下去,而是咀嚼,嚼烂了后这才咽下去。 他曾经听帆哥说起过,此前党务调查处缉拿红党的时候,有红党交通员将重要情报直接吞进了肚子里,党务调查处的人直接开枪将的打死,然后很快就喊了法医开膛剖肚,成功的从胃里将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纸张取出来。 帆哥只是闲聊时候当作趣事来讲,还嘲讽了那个红党交通员的无知和愚蠢,不过,桃子却是将此故事记住了。 …… 市府二路。 翡翠公寓外的一个巷子里。 马天悛、万海洋、王鉄沐等人闷闷的抽着烟,几人都冻得直哆嗦。 马天悛制定的抓捕计划是等到午夜时分,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抓捕。 正是人进入梦乡的时候,彼时破门而入,正在被窝里的柯志江将逃无可逃。 “柯志江已经确定了,那么,那个女人也可以确定是齐雅风了。”万海洋说道。 “应该无误。”王鉄沐说道,“柯志江此人对齐雅风用情很深,不会错的。” “我听说这齐雅风乃绝色美人。”万海洋弹了弹烟灰,一脸猥琐说道。 王鉄沐的脸色阴沉下来,虽然他出卖了柯志江,但是,不管怎么说齐雅风是柯志江的女人,称呼一声‘弟妹’也不为过,而万海洋也是军统出身,却说出如此龌龊的话,这令王鉄沐无法接受。 “我警告你,柯志江不会轻易屈服。”王鉄沐当即警告说道,“如若齐雅风受到侮辱,柯志江必然不会开口。” 万海洋看了王鉄沐一眼,尽管内心不忿,终究是摄于王鉄沐以往的威慑,没敢再说什么。 然后,他的心中却是更加愤怒了,都是已经投靠日本人的,你王鉄沐身上还背着案子和疑点,你有什么资格训斥我? 他是越想越气,想到在上海站的时候受王鉄沐的训斥,现在还是如此,那他还投奔日本人做什么? 马天悛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不已。 同时,他仔细琢磨了王鉄沐的话,却是心中一动: 看来,这个齐雅风正是柯志江的软肋所在啊! …… “乔组长,那个舞女恨不得把你一口吞进去。”毛轩逸笑着对乔春桃说道,“换做是其他人,弄不好就人财两得了。”。 “你小看了她。”乔春桃冷冷说道,“那个小葡萄可不简单。” 毛轩逸一愣,仔细琢磨,他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了。 “我们现在回旅社?”他问乔春桃。 “旅社附近是不是有个电报厅?”乔春桃问。 “是的,在横须贺町街口有一家。”毛轩逸想了想说道。 “回去。”乔春桃果断说道。 两人伸手叫了两辆黄包车往回赶。 不过,十几分钟后,乔春桃突然喊了停车。 “大哥,怎么了?”毛轩逸下了黄包车,问道。 “我记得小妹住在附近吧。”乔春桃说道。 “啊,对,就在那边不远的巷子。”毛轩逸反应极快,立刻点点头说道。 乔春桃直接付了两人的车资,“走,去小妹家。” 毛轩逸赶紧跟上。 “组长是觉得在横须贺町发电报不安全?”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乔春桃为何突然下车。 “嗯,尽管可能性很低,还是要尽量避免将敌人引到我们住的附近。”乔春桃说道。 “四处找找看,看看这附近有没有电报厅。”他说道。 …… 香港。 鸭巴甸街。 第三电报厅。 发仔溜溜达达进来,“坤仔,邵记的炒粉,要不要唰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坤仔接过发仔递过来的铝饭盒,拿起筷子就呼噜呼噜吃了几大口。 “你个衰仔,叫你吃一口,你吃这么多。”发仔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同僚敲了敲门,“青岛来的电报,菲尔普洋行的,记得明天送过去。” “知道啦。”坤仔接过电报,扫了一眼,随后放在了桌子上。 “菲尔普洋行的?”发仔拿起电报,看了看,一边吃炒粉,一边说道,“那家洋行的一个伙计是我邻居,我拿回去吧,省得你明天还要跑一趟。” “拿去,拿去。”坤仔高兴说道。 说着,又一把抢过了发仔的饭盒,“给我留两口。” “你个衰仔,总是吃我的。” “下回一定回请。”坤仔讪讪一笑,说着两口将炒粉扫光。 “帮我洗饭盒。”发仔打了个哈欠,无奈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吃了我的炒粉,帮我照应点。” “安啦。”坤仔摆摆手说道。 离开电报厅,发仔悠悠哉哉的走着,看离得远了,开始发足狂奔。 …… 马天悛抬起手腕,借着雪后月光看了看时间。 “行动!”他冷声说道。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3章 戴老板气坏了 柯志江心情很不错,这天晚上的兴致颇高,与齐雅风好生温存了一场,两人相拥入眠。 房门是被人踹开的。 柯志江瞬间惊醒,他立刻起身要摸抽屉里的短枪。 下一秒钟灯泡被拉亮,他的脑门门枪口抵住,“别动!” 柯志江抬头看,七八杆黑洞洞的枪口也齐齐的对准他。 “诸位,曹某明白,明白。”柯志江强自镇定,“我的钱包在那边,还有几条黄鱼,诸位好汉拿了钱……” “柯志江,柯站长,别演戏了。”一个声音响起。 听到身份被点破,柯志江抬头看向说话者,他的面色反而平静下来了,“还请问,阁下是……” “特工总部马天悛。”马天悛得意洋洋说道。 “特工总部?上海李萃群的人?”柯志江有些惊讶。 他想到闯入的敌人可能是伪警察局的,也可能是宪兵队的,或者是青岛特高课的,却是没想到竟然是远在上海的李萃群的特工总部的人。 “想不到竟然落在你们的手里。”柯志江苦笑一声,忽而,他眉头一皱,朗声说道,“王大哥,我知道你在,还请现身相见。” 王鉄沐从门外进来,面色复杂的看着柯志江,他本没有打算这个时候露面的,却是不曾想竟被柯志江点破了。 “柯老弟怎知道是我?”他问道。 “既是上海李萃群的人,他们初来乍到怎么会摸到我这里。”柯志江冷笑一声,“上海那边知道我的,也就只有曾经的王大哥了。” 这边,万海洋带人就要将缩在被窝里的齐雅风拖出来。 “王鉄沐,劳烦管好你的狗!”柯志江怒吼道,“有什么冲着我来,为难一个女人做什么!” 王鉄沐面孔涨红,他就那么看着柯志江,后者毫不客气的与他对视。 “万海洋,你要是再敢放肆。”王鉄沐看向万海洋,“王某舍了这条命,也与你不死不休。” “万队长。”马天悛此时也开口说道,“不可对齐小姐无礼。” 万海洋这才悻悻地一挥手,两个手下退了回来。 “柯老弟。”王鉄沐看向柯志江,说道,“只要你合作,我可以担保弟妹没事。” 柯志江冷哼一声,没理会王鉄沐,而是扭头看着齐雅风,“风妹,怕吗?” “不怕!”齐雅风摇摇头,“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愿。” “好,好,好!”柯志江爽朗一笑,“你我在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 马天悛与王鉄沐对视了一眼,两人却是都笑了。 …… 香港。 林顿公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吴鑫恒惊醒,他拉开床头灯,下床拉开抽屉,取出一柄转轮手枪,轻手轻脚来到门后,“谁?” “范经理,是我,老梁啊。” 听到外面是洋行财务,也是自己手下情报二组组长的声音,吴鑫恒这才松了一口气。 吴鑫恒开门,便看到气喘吁吁的梁志英。 梁志英进门后,吴鑫恒站在门口看了看,确认没有异常,这才关门上闩。 “出什么事情了?”他急忙问道。 “有一份发给洋行的电报。”梁志英说道,“发仔刚才送来的,电报是半小时前收到的。” 吴鑫恒的表情立刻严肃,他立刻意识到这并非什么商业电报,深夜发来的电报,且梁志英如此急切,必然是重要情报。 “对方叫阿杰。”梁志英说道。 他不知道这个阿杰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是区座格外叮嘱,若有这个阿杰来的电报,无论多晚,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要立刻来汇报。 吴鑫恒脸色大变。 他也不知道这个阿杰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是军统局的王牌特工,戴老板特别对他有密令,将菲尔普洋行作为接收阿杰的绝密电报的中转站,香港区要做的就是当收到阿杰的来电,就将电文一字不改的转发重庆局本部戴老板处。 吴鑫恒从梁志英的手中接过电报纸,入目看,只是寻常的家庭电报。 唯一引起他关注的是,电文中出现了青岛字眼。 这是青岛那边出事了,亦或是有重大变故? 不过,当下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吴鑫恒快速的穿好衣服,“备车。” 日本特务在香港愈发猖獗,港英当局面对这种局面步步退让。 此前,香港区特工陈新龙制裁汉奸林伯生,失事被捕,被港英当局判刑十五年后关押在赤柱监狱,日本人派遣特工以囚犯的身份在监狱内杀害了陈新龙,港英当局要重罚此人,后来迫于日本人的逼迫,竟然将此人无罪释放。 港英当局对日本人愈发软弱,甚至在日本人的压力下,开始在香港岛内大肆搜捕‘不安定分子’,搜捕私人拥有的无牌电台。 这也使得军统香港区的处境愈发艰难。 为了安全起见,香港区的电台是被秘密放置他处的。 大约一个小时后,吴鑫恒来到了一处民屋,却是看到大门紧锁。 “人呢?”吴鑫恒既惊且怒,问梁志英。 梁志英也是一头雾水。 此处是香港区秘密电台台长况天佑的住宅,按照香港区的家规纪律,况天佑应该随时在家中待命的,尤其是此时是深夜,竟然家中房门外锁,显然人不在家中,这是严重的违纪事件。 “许是有事临时出门了吧。”梁志英说道。 “临时有事?”吴鑫恒气极反笑。 …… “啊啊啊啊啊!” 烧红的烙铁用力的摁在了皮肤上。 柯志江惨叫一声,活生生疼昏过去。 “弄醒他!”李萃群冷冷说道。 为了尽快撬开柯志江的嘴巴,以求将军统青岛站一锅端,李萃群直接下令给柯志江用重刑。 一瓢冷水直接浇在了柯志江的脸上。 柯志江呻吟着,慢慢醒转。 “柯老弟,何必呢。”王鉄沐在一旁劝说。 柯志江的身上已经被皮鞭抽的皮开肉绽,又被烧红的烙铁烙,散发着焦臭味道。 呸! 柯志江吐出一口血水,惨笑着看着王鉄沐,“狗汉奸!柯某瞎了眼,竟把你这种人视为手足。” “柯志江!”王鉄沐也是羞怒交加,“你不要冥顽不灵!王某为了党国,为了民族,追随汪先生之和平救国路线,何错之有?!” “任你巧舌如簧。”柯志江咬着牙,他的牙齿齿缝里都在渗血,“也是汉奸!” “柯志江!柯老弟!”王鉄沐厉声说道,“我顾念兄弟之情,再三恳求李主任给你机会,你不要辜负了为兄的一片好意!” “兄弟之情?”柯志江盯着王鉄沐看,他的眼睛已经肿胀的厉害,他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王鉄沐恼羞成怒。 “王大哥!”柯志江说道。 王鉄沐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果了,大喜,“为兄在这,柯老弟有话尽管说。” “杀了我!”柯志江突然怒吼道,他嘶吼着,“这里!还请柯某的这位王大哥剖开柯志江的胸膛,挖开柯某的心肝脾肺肾!” 他狂笑着,“诸位!” “诸位且看!”柯志江哈哈大笑,“且看柯某的五脏六腑是不是刻着字!” “精忠报国!汉家男儿!精忠报国!”他嘶吼着,状若疯魔,“老子就是那精忠报国的岳王爷!”。 …… 天蒙蒙亮的时候,况天佑终于回家了。 “区座,你,你怎么会……”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吴鑫恒,看着吴鑫恒那愤怒的眼神,况天佑又惊又怕,结结巴巴说道。 “开门!”吴鑫恒冷冷说道。 “欸,欸,欸。”况天佑赶紧摸出钥匙开门,将吴鑫恒和梁志英迎进屋里。 “说,你去哪里了?!”吴鑫恒示意梁志英关门上闩,然后直接拔枪,转轮手枪的枪口对准况天佑。 “我,我……” “说!”吴鑫恒阴着脸,质问道。 “快说啊。”梁志英赶紧劝说道,“快说你去做什么去了!” “没成想,我吴鑫恒最信任的手下,竟然当了汉奸!”吴鑫恒冷冷说道。 “我不是汉奸!”况天佑赶紧说道。 “那你去做什么了?”梁志英说道,“你擅离职守,还不老实交代去做什么了?” “舅舅!”况天佑看向梁志英。 “你若不交代清楚,我没有你这个外甥!”梁志英气急,说道。 “阿雅生病了,我送她去看医生了。”况天佑说完,耷拉着脑袋。 “说清楚!”吴鑫恒冷声说道。 “还不快老实交代清楚!”梁志英上前一脚将况天佑踹翻在地。 况天佑叹口气,这才老实交代。 原来,阿雅是附近裁缝店的女工,有一次阿雅被小瘪三骚扰,况天佑正好遇到,上去三拳两脚打跑了小瘪三,两人就此认识,然后天长日久便暗生情绪。 阿雅昨天生病了,况天佑去药房买了药煎给阿雅喝,却依然高烧不退,他便急急忙忙将阿雅送去了教会医院,一直守到凌晨退烧了才回来。 “违反家规!无组织无纪律!”梁志英气极,拔出短枪对准况天佑,“区座,我请求执行家法。” “放下枪。” “区座!” “我说,放下枪。”吴鑫恒表情严肃且阴沉。 梁志英将枪支收起来,气的长叹息一声,心中则是松了一口气。 “你违反家规的事情,稍后再处理。”吴鑫恒说道,他将手中的电报纸递给况天佑,“密电戴老板,即刻发报。” “是!”况天佑听得吴鑫恒这般说,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梁志英却是心中一沉,暗暗看了吴鑫恒一眼。 …… 戴春风此时却并不在重庆,他这个学生正随从校长秘密视察昆明。 清晨。 法兰西商务酒店,云南省政府高级别招待酒店。 戴春风一早来看侍从室侍从人员,检查安全保卫工作。 然后他就看到军统优中选优抽调到侍从室的两个手下竟然住在一个房间,不禁皱眉,“怎么回事?没有给你们安排单人间?” “安排了。”詹卓辉赶紧汇报到。 “既然安排了,为什么不住?”戴春风问道。 “每人每天十八元越币,听说相当于四十块大洋呢,吃法国大餐,饭钱有西点,饭后有水果,而且可以随便吃。”另外一名侍从官殷德鑫说道。 “这还不好?”戴春风皱眉。 “就是太好了。”殷德鑫说道,“属下等人觉得我等只是尉级军官,住这样高级的单人房间,实在是太奢侈浪费了。” 詹卓辉也赶紧向戴春风解释说道,“我们向陈组长请示了,主动要求换到了双人房间的。” 说着,两人眼巴巴的看向戴老板,希望能够因为此节俭行为得到戴春风的夸奖。 哪成想,听了他们的话,戴春风马上大声训斥,“乡巴佬!土鳖!你们两个家伙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两人都被骂愣了,不明白哪里错了。 “蠢货!”戴春风继续训斥,“你们俩也不想一想,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委员长的侍从人员,住在昆明,住在法国人开的高档饭店里,竟然一点气派都没有!” 戴春风越骂越气,他指着两人的鼻子,“实在是太丢人了!蠢货!你们丢的是委员长的面子,是党国的面子!” “别人总说我们国党是多么多么腐败。”詹卓辉试图辩解道,“我们就想着让法国佬知道我们国府官员的勤俭美德。” “什么腐败?那是坏了心的洋人对党国的污蔑,是别有用心之辈在向我们泼脏水!”戴春风面色一沉。 “节俭总是对的吧。”殷德鑫小声说道。 “节俭个屁!”戴春风气坏了,双手叉着腰骂人,“你节俭!你小气!你没出息!你丢人!” 两人被骂的灰溜溜的,大气不敢喘。 “去把房间换回来!”戴春风大声说,“换最好的单间。” 他指着两人,冷哼一声,“你们两个真要给党国争气,就去拐个法国婆子回来,那才是争光呢。” “不要!” “有狐臭!” 两人齐齐摇头。 戴春风更气了,他刚才只是气急之下的气话,这俩混蛋竟然还敢接话! “滚蛋!” “是!”两人敬礼。 随后,詹卓辉与殷德鑫灰溜溜的滚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戴春风看到齐伍急匆匆而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4章 十万火急 “送宪兵队医院。”董正国摆摆手。 “董哥,这人没救了。”一名手下说道。 “我说了。”董正国森然的眼眸看着他,“送医院,抢救。” “是!”手下头皮发麻,带着人将邵明波抬进了小汽车,很快消失在马路上。 董正国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卷塞进嘴巴里,拨动煤油打火机点燃香烟,连连深抽了几口香烟。 邵明波刚才的目光令他烦躁,恼火,令他惊惧。 一扭头看着一名手下手里还拿着破抹布,董正国烦躁骂道,“还拿着做什么,收起来!” 经历了此前诱捕车璐旺的时候,车璐旺高声呼叫引来巡捕之事后,现在抓捕‘犯人’的时候都会堵住嘴巴。 “这人傻了吧,为什么要自杀?”有人说道。 七十六号的特工,来自于原中统、军统方面人员颇多,尤其是前者。 在不少人看来,邵明波被抓而已,又不是必须死,只要投靠过来,不端常凯申的饭碗,端起汪先生的饭碗,这是多么丝滑的无缝连接啊。 “闭嘴。”董正国皱眉,“撤!” 他心中烦躁不已,刚才手下的疑问,他心中隐约有答案的。 邵明波应该是南京人,这是早就心存死志的,对于邵明波来说,死,也许反而是解脱。 …… 几乎是与此同时。 朱小铁也来到了电报厅。 “打电话。”朱小铁将手中的钞票放在窗口台子上。 正在嗑瓜子的胖胖的女职员看了朱小铁一眼,懒洋洋问道,“要哪里?” “我自己要电话就行。”朱小铁微笑说道,说着,他拿起电话话筒,“麻烦回避一下。” piaji,胖职员吐出瓜子皮,眼皮抬了抬,没有理会朱小铁的要求。 然后,她就看到了朱小铁加了一张钞票在台子上。 朱小铁决然没想到一个如此体格的胖女人竟然能用‘动若脱兔’来形容。 几乎是瞬间,台子上的钞票没了,女人提着瓜子小布袋,已经开门离开,空中飘着一句话,“上茅厕。” “你好,要哪里?” 朱小铁看了看身侧,一个小男孩吃着手指,流着哈喇子傻笑。 他松了一口气。 “要麦阳路七十一号的威尔逊商社。”朱小铁说道。 就在这個时候,朱小铁的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整个人也被死死地抱住。 他手中拿着的电话话筒也被硬生生的夺下,直接挂掉。 朱小铁的嘴巴被堵上,却还在竭力挣扎,然后他的脖颈上挨了一下,即刻昏迷过去。 “陆组长,找到了。”一名特工在朱小铁的身上摸了摸,找到了那张纸条,惊喜说道。 陆飞接过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的正是那十六个地址。 “带走。”陆飞摆摆手。 看着手下将昏迷的男子放进黄包车,快速的拉走了,陆飞扭头问身边的手下,“听清楚刚才那人电话要的地址了吗?” 这个手下是一个侏儒,刚才假装小孩子提前靠近,为的就是偷听。 “听清了,麦阳路七十一号,威尔逊商社。”手下说道。 陆飞点点头。 他直接拿起电话,“要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 七十六号的宴客厅。 程千帆同李萃群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李萃群还特别叫了冯蛮以及另外一名妩媚漂亮的女特工作陪,一时之间气氛相当不错。 就在此时,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敲门进来。 此人向程千帆微笑颔首。 程千帆也是点头回应。 “李副主任,有您的电话。”男子说道。 李萃群点了点头,他指着男子对程千帆说道,“子平,你嫂子娘家的亲戚。” 程千帆含笑点头。 “学弟,为兄失陪一下。”李萃群放下酒盅,冲着程千帆歉意一笑,又对男子说道,“子平,你陪程副总喝两杯。” “程总大名如雷贯耳,早就有心结识。”叶子平微笑着,拿起冯蛮面前的酒盅,“初次见面,还请程总多多关照。” 说完一饮而尽。 程千帆没有动,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就那么的看着叶子平,忽而轻笑一声,拿起酒盅,只是轻轻抿了一口。 放下酒盅,他冲着李萃群说道,“学长快去快回。” 叶子平眼眸闪烁,拿起冯蛮面前的筷子,就要夹菜。 “堂堂七十六号,连筷子都用不起了么?”程千帆冷哼一声。 叶子平哼了一声,将筷子放下,面色不善的看向程千帆。 李萃群对于这一切似乎视而不见,哈哈大笑,“你们年轻人慢慢聊天,我去去就回。” 待李萃群离开后,程千帆冲着冯蛮扬了扬下巴,微笑着说道,“冯小姐,人有三急。” 冯蛮抿嘴笑,“程总请跟我来。” 看着冯蛮扭着腰肢引着程千帆离开,叶子平重重的哼了一声。 走廊里,冯蛮停下脚步,感激的道谢,“方才多谢程总为我解围。” 程千帆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冯蛮一眼,并没说什么,却又似乎说了什么。 …… “麦阳路七十一号,威尔逊商社?”李萃群目露振奋之色,“你认为这地方是?” 他并非是来接电话的。 李萃群指定陈明初负责此次抓捕行动,陆飞打电话向陈明初汇报情况,陈明初斟酌之后,如有需要再向他汇报。 因为陈明初当下还是见不得光的,故而叶子平刚才只说请李萃群接电话。 “陆飞从那个人的手中搜出了地址清单,这个人打的这个电话应该是向上海区高层紧急示警报告。”陈明初思忖说道,“故而,我怀疑麦阳路七十一号是上海区高层的藏匿地点。”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是郑利君就是程续源。” “为什么不可能是李万茂?”李萃群问道。 “李万茂级别、资历最高,不过,上海区的实权还在郑利君的手中,中基层人员实际上并不知道李万茂。”陈明初略一思索,说道,“据传郑利君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怀疑现在是程续源在暂时代理区务工作。” “你之前说过,程续源和郑利君曾经不和……”李萃群说道。 “郑卫龙被捕入狱后,此二人曾经竞夺过上海站站长一职,程续源在重庆那边并无得力靠山,因而败北。”陈明初说道,“不过,王站长来上海后拿程续源开刀,这反而使得程续源向郑利君靠拢了。” 李萃群颔首,虽然陈明初被上海区排挤出现有高层,但是,作为上海站曾经的人事科科长,陈明初非常熟稔上海区,有陈明初,上海区内部的这些盘根错节对于七十六号而言反而几无秘密可言。 叮铃铃。 就在此时,李萃群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 “我知道了。”李萃群挂掉电话。 他看向陈明初,“董正国抓住了从公共总捕房带出情报的邵明波,不过,这个人服毒自尽了。” “死了?”陈明初问道。 “送医院抢救了,不过不容乐观。”李萃群摇摇头。 “一旦被捕,则自戕隔断。”陈明初表情严肃说道,“这是戴春风对敢死之士的要求。” 他露出振奋的表情,“主任,这正说明由克莱博那个英吉利人串起的这条线非常关键,而且事涉英国人,这条线只可能掌握在李万茂、郑利君以及程续源三人手中。”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我认为我的分析是对的,李万茂可能性偏低,麦阳路七十一号大概率就是郑利君或者是程续源的藏身之地。” “不管藏在麦阳路的是哪一位,请过来就是了。”李萃群得意一笑。 …… 程千帆上了厕所回来,他走在七十六号东楼二楼的走廊里,一瞥眼,就看到有特工在楼下院子里集结,似又有紧急行动。 程千帆心中一沉。 他方才揪着那个叶子平的错处发火,看似是为冯蛮出头,实则目的就是出来透口气,打探情况。 直觉告诉他,李萃群要接的这个电话同特工总部进入法租界抓捕之事有密切关系。 程千帆眉眼一搭,不再去看,嘴巴里咬着烟卷,目光若有若无的停留在走在前面引路之冯蛮那摇曳的腰肢上。 果然被他猜对了。 七十六号的这个异动同李萃群刚才去接电话有直接关系。 他的心中更是沉入谷底。 他不知道周茹能否迅速破译暗语,是否能够及时向重庆发报,更不知道上海区这边是否有时间作出最紧急之应变。 …… 戴春风面沉似水的坐在办公室里。 他在等上海区的回电。 上海区历经阮至渊叛变、郑卫龙被捕,以及陆飞叛变等等诸多变故,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他更是先后委派李万茂、车璐旺等干城驰援上海区,当下的上海区可谓是兵强马壮,戴春风对上海区寄予了极高的期待,其中最大之期待就是车璐旺在上海重组‘刺汪’小组,争取成功制裁汪填海,偏偏在这个时候车璐旺出事了,戴春风岂能不心急如焚。 七月份的重庆已经是暑热难耐了。 办公室的吊扇呼啦啦的转着,戴春风连喝了几大口凉茶,依然觉得焦热难耐。 邦邦邦。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齐伍满头大汗,手中拿着文件夹进来。 “上海回电了?”戴春风立刻问道,此前他吩咐齐伍一直在电讯科等候电报。 “是特情组急电。”齐伍表情凝重且苦涩,“局座,‘邮轮’可能暴露了。” “什么?”戴春风面色大变。 ‘邮轮’就是公共租界总捕房专司治安的第八科科长,英吉利人克莱博的代号,此人是被上海站发展的‘运用’人员,并且围绕克莱博,上海站又相继发展了邵明奎、邵明波二人为其助手,其中,现在已经是公共巡捕房老闸捕房督察长的邵明奎,其身份是上海区情报科第一情报组副组长,其族弟邵明波是第一情报组组员。 邵氏兄弟二人是军统费劲千辛万苦、精心挑选的发展目标—— 邵氏家族是南京鼓楼人,整个家族仅余在上海的邵明奎、邵明波兄弟这一支了。 身负国仇家恨之血海深仇,可为敢死之士! 可以这么说,除了‘青鸟’和‘乞巧花’之外,‘邮轮’就是军统上海方面戴春风最重视之人员了。 突闻‘邮轮’可能暴露了,戴春风岂能不惊,他一把‘抢’过齐伍手中的电文。 “敌已展开抓捕行动,上海区危,英国人已暴露,急急急!”戴春风入目看,他的表情阴沉的可怕。 “你的意思是,‘肖勉’电文中的‘英国人’就是‘邮轮’?”他指着电文质问齐伍。 不是他不相信‘肖勉’的情报,甚至也不是因为这份电报中没有直接点出克莱博的名字,而是因为戴春风此时心中依然残存一丝幻想。 “局座,可能性非常大啊。”齐伍说道,他自然知道戴春风是抱以幻想,但是,此时此刻,侥幸心理是要不得的,他看着戴春风,“‘邮轮’的身份非常隐秘,即便是肖勉也不知道,他应该是通过某种渠道得知有我方安插的英籍人员暴露,故而紧急示警。” 看到戴春风沉默不语,齐伍继续劝说,“虽然这个英国人也可能不是‘邮轮’,但是……” 戴春风摆摆手,制止了齐伍继续说话,他的面色阴沉的可怕,胸腔发出怒气声音,咬着牙说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说着,他摇摇头,“是啊,干我们这一行,侥幸心理要不得!” “可恨呀!”戴春风一拳砸在桌面上,厉声说道,“拟电上海区。” 戴春风右拳攥紧,“敌已展开搜捕,上海区即行积极状态之应变,另,‘邮轮’疑暴露,即刻切割,以保存自身为第一要务,急急急!” “是!” “另外,去电特情组。”戴春风沉声说道,“就前番之电文,务必回电解释清楚。” “明白。” …… 麦阳路七十一号。 程续源如坐针毡。 他责成朱小铁去见公共巡捕房老闸捕房督察长邵明奎打探消息,按照距离来计算,朱小铁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老闸捕房了,估摸着也该有电话来了。 就在此时,桂倩面色焦急的推门而入,“阿源,重庆急电。” 程续源一把夺过电文,低头看: 敌已展开搜捕,上海区即行积极状态之应变,另,‘邮轮’疑暴露,即刻切割,以保存自身为第一要务,急急急!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到底出了何等差错,他这边仅仅只知道车璐旺被巡捕房抓了,敌人那边竟然已经开始大肆捕拿了。 “打电话。”程续源说道,“通知各部即刻撤离,撤离,快!” 桂倩扑向了电话机,拿起电话话筒,却又立刻放下了,“打给哪里?” 她只分管电讯,和上海区其他内勤单位并无联系。 “我说,你打电话,你是女的,打电话被怀疑可能较低。”程续源说道,“要当阳路三十三号……” 蓦然,程续源的目光定格在了电文中段那句话: ‘邮轮’疑暴露,即刻切割。 他的脸色更变,额头的汗水瞬间冒出来,他想起此前自己下令朱小铁去找邵明奎打探情况。 “不好!”程续源惊呼出声。 “怎么了?”桂倩惊恐的看着丈夫。 “撤!立刻撤!”程续源双手按住妻子,“听我说,这里暴露了,现在去拿电报机,密码本,其他什么都不要带,撤离!撤!”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拜谢。 第965章 小喽啰(【苏梅岛风】盟主加更1/4) 前面几十米就是海滨百货店了,黄包车夫放缓了速度。 沈溪也做好了下车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他没有看到阿黄。 阿黄是一只狗,沈溪喜欢狗子,经常顺手会带些棒骨头给阿黄享用,因而阿黄也便与他亲近。 经常是他人还未到海滨百货店,阿黄便知道他来了,颠颠儿出来迎接。 现在,他都要已经要到海滨百货店门口了,却还不见阿黄的踪影。 想到自己口袋里的示警密电,沈溪的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要停,继续走。”他立刻对黄包车夫说道,“去百盛戏院,我才想起来与人约好了。” 黄包车夫扭头看了乘客一眼。 沈溪立刻屏气凝神,不想让黄包车夫看到自己的紧张情绪。 “您坐稳了。”黄包车夫咧开嘴笑道,露出满嘴的黄牙,却是并未停顿,继续奔跑起来。 从海滨百货店门口经过的时候,沈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他便知道不好了,出事了: 本应该在店里迎客的小伙计管运杰并不在。 他没敢继续偷瞄,做出闭目养神的样子,黄包车继续奔跑在青石板路面上,略有颠簸,他的心中则是沉入了谷底。 …… “窦世宝。” “方少贤。” 万海洋手中拿着花名册在点名。 被他点到名字的被俘军统人员便垂头丧气的答应一声。 “管运杰!” 没人回答。 “管运杰!”万海洋又喊了句。 “死了。”终于有人说了句,“小管被你们打死了。” “蠢货!”万海洋瞥了一眼院子里那具尸体,冷笑着骂了句,“和那条狗一样蠢。” 这个管运杰试图反抗,直接被抹了脖子,还有一条黄狗,冲着众人龇牙咧嘴,也被用铜头警棍一棒子夯死了。 …… 海因里希帝王大街。 小杜日杂店。 一队特工和警察破门而入。 “快快快!” “后面,去后面,电台,密码本!”带队的卢长鑫下令道。 他这一组的主要任务除了抓捕军统青岛站电台组副组长沈溪等相关人员外,最重要的是缴获电台以及密码本。 不过,此时此刻,卢长鑫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他们破门而入后却并未发现日杂店的小伙计景彦升。 根据齐雅风的交代,沈溪的身边有一个手下,就是小杜日杂店的伙计景彦升,不管沈溪是否在日杂店,这个景彦升也必然在店里的。 扑空了?! 果不其然,他带人冲到了后院屋里,却是发现空无一人,不仅仅景彦升不在,便是那沈溪也不在。 “卢队长,没人。” “这间也没人!” 众手下和警察也纷纷汇报,整个小杜日杂店空无一人。 “电台呢?搜!” 众人将整个日杂店搜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电台。 “这里有发现。”一个老警察喊道,他敲击墙壁发现了一个暗格。 “空的!” 卢长鑫两步上前,他定睛一看,这个暗格的空间正好可以放一部电台箱。 “搓泥莫比!”他气的骂了句。 卢长鑫起身,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房间靠墙壁的那一排书架上。 嗯? 卢长鑫立刻注意到,本应该排列整齐的书架上,赫然有一处略松松垮垮。 他用巴掌比划了一下,约莫可以放三本书。 很显然,这三本书便有电台的密码本。 消息走漏了? 卢长鑫立刻便起了疑心。 一般而言,除非有紧急情况,电台是不会轻易被带离的,现在电台和密码本都消失了,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沈溪带走了电台和密码本。 他为何突然带着电台和密码本离开? 显然是意识到了危险。 只是,风声如何会走漏? 是特工总部内部,亦或是参与抓捕的警察中混进了重庆分子? 卢长鑫有些不解,此次抓捕是紧急行动,那边柯志江刚刚供述,这边就随即展开了多处抓捕行动,从时间上来说,即便是真的有内奸,也没有时间和机会送出情报! 但是,此时此刻的情况,却不由得卢长鑫不朝着行动泄密上去怀疑。 …… 沈溪的内心是悲伤且惊恐的。 高度怀疑海滨百货店出事后,他便更加警觉。 果然让他发现了更多的端倪。 海滨百货所在的安泰路上,多了身强体壮的男子,譬如说,方才经过的路边一个电线杆边上,便多了一个茶摊。 茶摊里有三个茶客,都是衣装整齐的男子,这不对劲。 这令他更加确定了海滨百货店已然暴露,出事了。 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出了安泰路,一个右转,拐进了天门街。 天门街街口的祥记糟卤店,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沈溪的视线中。 胡泽君买了一斤猪耳朵,两斤油炸花生米,付了钱,随手递给了身旁的小黑,“拿着,一会向老板要两斤白干,好生解解乏。” 小黑高兴的接过,胡科长素来体恤手下,他一会也能跟着喝两杯。 “胡老板,你让我好找啊。” 就在这个时候,胡泽君听到了熟悉的喊声,他抬头看,就看到一个黄包车停下来,却是沈溪从黄包车里下来,随手递了一张钞票给黄包车夫,然后小跑着过来。 “沈老弟。”胡泽君笑道,指了指小黑手中的卤菜,“你有口福了,一会咱哥俩好好喝两杯。” “那感情好。”沈溪笑着说道,他靠近胡泽君,立刻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快走,海滨百货店出事了。” “什么?”胡泽君大惊。 “快走,周围都是特务。”沈溪低声说道,然后提高声音,“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看戏的吗?” 胡泽君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不过,他也是经验丰富的老特工,面上不动声色,点点头,“这不,买点卤菜,看戏不得整两杯?” 三人说话间快步疾走,很快沿着天门街走了一段距离后,拐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发足狂奔。 …… 半个小时后。 庆开茶楼。 沈溪等人要了个单间。 三人坐在了凳子上,咕咚咕咚连灌了好一气热茶,这才缓过劲来。 “沈老弟,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胡泽君沉声道,“海滨百货店怎么会出事的!” 沈溪便讲了自己的发现。 “仅仅凭借阿黄没出来迎你,小管没在店门口,就能确认百货店出事了?”胡泽君皱眉,“这未免有些武断。” 不过,不等沈溪再说话,胡泽君却是又皱起眉头,“不过,你说那附近突然多了个茶摊,这倒是确实不对劲。” 沈溪没有解释什么,直接从身上掏出那份来自重庆军统局本部的密电递给了胡泽君。 “这是……”胡泽君接过来,低头看,他的脸上旋即露出震惊之色,“戴老板远在重庆,怎会知道……” 他立刻意识到,这说明军统在青岛日伪军内部必然还有其他更高级别的特工,正是该人获得了此绝密情报。 “你也猜到了?”沈溪点燃一支烟卷,猛的抽了两口,却是被呛到了,他连连咳嗽说道,“我收到电报就即刻去海宾百货见站长,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目光有些失神,“既然戴老板在敌人内部早有安排,为何这人不直接联系我们,这情报从青岛到重庆,再从重庆发给我们,这中间耽搁的时间……” 说着,他的拳头砸在了桌面上,“若是早一些,嗐!” 他看向胡泽君,“胡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联系到站长,站长绝对不能出事。” 柯志江作为青岛站的站长,整个青岛站所有的单位的住址、名单,都在柯志江的脑子里,一旦柯志江落入敌手,青岛站就不仅仅是群龙无首这么简单了,若是站长受刑不过开了口,那对于青岛站来说不啻于是灭顶之灾。 尽管沈溪觉得以自己对柯志江的了解,站长乃铁骨铮铮的好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对,我们要找到站长,向他汇报海宾百货出事的事情。”胡泽君点点头,说着,他却是忽而闭嘴,好一会才说道,“沈老弟,海宾百货店乃我青岛站机关所在地,一直以来从未暴露,怎么会突然出事?” “密电上不是说了吗,是即墨那边可能出事了。”沈溪说道。 他问胡泽君,“胡兄,对即墨那边的情况,你们情报科知道多少?” …… 胡泽君没有说话,他盯着密电陷入了思索中。 “胡兄?”沈溪说道。 “即墨,即墨!”胡泽君喃喃自语,他忽而一咬牙,面露恨意,“我知道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胡兄想到什么了?”沈溪立刻问道。 胡泽君看了沈溪一眼,欲言又止。 “嗐!都到什么时候了,胡兄还不信我?”沈溪焦急说道。 “如果密电的情报是准确的话,我想我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胡泽君看着沈溪,略作犹豫,他还是选择如实告知,“我们在即墨确实是有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兄弟。” “这个人级别很高?”沈溪立刻问道。 “不低。”胡泽君说道。 “这么说,局本部的情报是准确的,确实是即墨那边出事了。”沈溪立刻得出猜判,他问胡泽君,“此人知道海宾百货吗?” “应该不知。”胡泽君却是摇摇头,然后他喃喃说道,“这个人是我情报科的重要特工,他名义上受我领导,实际上是由站长直接领导的。” 说到这里,他愣住了,旋即脸色大变。 林兆杰按理说是不应该知道青岛站机关在海宾百货的,但是,林兆杰是能联系上站长的。 沈溪的脸色也变了,他也立刻猜到了胡泽君为何脸色大变。 “不可能!”沈溪说道,“站长即便是为敌人所捕,也绝不会出卖弟兄们的!” “我知道,我也相信站长!”胡泽君低吼着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无言。 两人都知道,尽管他们从内心里相信站长柯志江即便是落入敌手,也绝不会叛变,不会出卖弟兄们。 但是,种种迹象显示,倘若果然是即墨方面出了问题,那么,在那个即墨的兄弟不知道海滨百货这个青岛站机关驻地的情况下,敌人却能够一举锁定海宾百货,除了通过即墨方向勾连到站长柯志江的身上,似乎暂时并无其他解释。 “现在最亟须的,就是尽快联系上站长。”胡泽君说道,说着,他咬咬牙,“我去翡翠公寓一趟。” “不可!”沈溪脱口而出,劝阻说道。 胡泽君深深的看了沈溪一眼,他明白沈溪这花的意思,这还是不相信站长。 “我不是不相信站长。”沈溪苦笑一声,说道,“现在情况诡秘,形势严峻,既然海宾百货可能出事了,很难说翡翠公寓那边是安全的。” 他看着胡泽君,“海滨百货店的那些兄弟,至少柏孝龙是知道站长住在翡翠公寓的。” 说着,沈溪想了想,“打个电话到翡翠公寓,即便是站长不在那边,齐组长也在。” “可以!”胡泽君点点头。 …… 三人离开茶楼,又绕了两个巷子,找到了一个电话亭。 “兄弟,打扰了。”沈溪递了一枚银元给电话亭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 “快点哈。”工作人员熟练的收起银元,转身出了电话亭。 “要市场三路翡翠公寓的三零二房间。”胡泽君这才要了电话,说道。 电话没有要通,确切的说是电话没有人接。 胡泽君与沈溪对视了一眼,三人果断离开电话亭,来到了一个巷子里继续商量对策。 “这个时候,即便是站长不在,齐组长也应该在……”沈溪说道,“现在看来,站长那边可能……” “不要慌,再合计合计。”胡泽君说道,说到这里,他愣住了,他想到了一件事,“今天是星期一吧。” 他问沈溪。 沈溪点点头,“怎么了?” “齐组长有星期一出去做头发的习惯。”胡泽君说道。 沈溪也是皱眉,如果是这样的话,电话打不通,也却有可能是齐雅风出门了。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现在的情况是,他们高度怀疑柯志江那边出事了,但是,又不能确定。 最重要的是,在不确定柯志江是否出事的情况下,他们决不能置之不理,哪怕是明知道非常危险,也必须联系上柯志江,向长官示警。 作为青岛站的主官,柯志江决不能出事。 只是,很显然,翡翠公寓那边可能是安全的,也可能是龙潭虎穴。 “我去一趟。”胡泽君将烟蒂丢在地上,用鞋尖碾灭。 “我去吧。”沈溪叹口气,“电台我已经下令转移了,我别无牵挂了。” 他看着胡泽君,“你是情报科长,情报科还有很多弟兄等着你去通知撤离,你现在决不能出事。” “不行。”胡泽君坚定摇头,“没有让电台组长涉险的道理。” …… “科长,我去吧。”一直沉默的小黑忽而开口说道。 胡泽君看向小黑。 “科长,现在情况很混乱,站长那边情况未明的情况下,你和沈组长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小黑看着胡泽君,说道,“我去,我只是一个小喽啰,即便是出事了,也影响不大。” “小黑。”胡泽君艰难说道。 “科长,别犹豫了,我去吧!”小黑急道。 “好!”胡泽君一咬牙,点点头,却是忍不住骂了句,“贼老天,反正现在处处危险,哪里都一样。” 他看着沈溪,“邓兄弟那边还在挖地道呢,我得赶紧去通知他们。” 沈溪要说话,胡泽君一摆手,“我知道,我知道那里可能也危险,不过,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去吧。”沈溪深吸了两口烟卷,“我去找邓胖子,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对胡泽君说道,“你现在最紧急的就是通知情报科其他弟兄撤离。” “好!”胡泽君没有再推让,正如他方才所说,现在形势诡秘,谁也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若是谁运气不好,也便……运气不好罢! 他看向小黑,“小黑,你现在就出发。” 说着,他拍了拍小黑的肩膀,“一切小心。” 小黑用力点点头,他转身就要走,却是又停下,对胡泽君说道,“科长,俺知道你身上有一颗手榴弹。” 胡泽君沉默了,他沉默着将手榴弹递给小黑。 “科长,俺老子娘在寿光老家……”小黑接过手榴弹,低着头说道。 “以后,你老子娘就是我的老子娘!”胡泽君双目泛红,咬牙说道。 “那俺可以放心了。”小黑咧嘴笑道。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6章 有炸弹(求月票) “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手里捧着水杯,凑到刘霞身旁问道。 就在几分钟前,会议休息期间,他看到汪填海面色阴沉的离开了会议室,陈春圃等人跟在汪填海身后均是面色严峻。 “高陶二位,彻底背叛了汪先生。”刘霞小声说道,她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说道,“港岛那边全文刊登了汪先生与日本方面的谈判协议。” “什么?”程千帆大惊,“竟有此事?!” 从刘霞的口中,程千帆这才得知,就在昨晚,香港《大公报》在头版刊出了《汪日密约》的详细内容,一组四行的黑体大字标题分外醒目: 高宗武陶希圣携港发表 汪兆铭卖国条件全文 集日阀多年梦想之大成 集中外历史卖国之罪恶 不仅仅如此,就在今天上午,据说重庆、上海、北平、昆明、南京,乃至是青岛这边的报纸纷纷转载,一时舆论躁动、群情汹汹。 …… “是啊,两位先生糊涂啊,定是上了重庆的恶当了。”刘霞也是摇头叹息,说道。 “这,这。”程千帆连连摇头,“不该啊,糊涂啊,两位先生也是一直追随汪先生的贤良,我还想着他们会迷途知返呢,怎么会,欸!” 他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两位先生糊涂啊!”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刘霞也是一脸愤怒,说道。 “高先生,陶先生怎么,怎么……”程千帆面色激动,一脸愤慨,“汪先生待两位先生不薄,和平救国路线更是早已证实乃当下唯一救中国之道路,两位先生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他愤怒且不解,竟是对高庆武、陶慧宗也毫无敬意,“高庆武、陶慧宗糊涂啊,糊涂啊!” “汪先生就不应该同意放陶夫人去港岛。”刘霞愤愤说道。 就在数日前,终于确定了陶慧宗、高庆武二人逃到了港岛。 而陶慧宗更是从香港发来电报,要求汪填海放过他的家人,否则,他就公开汪日密约的内容。 陶慧宗的来电,让汪填海头疼不已,在与汪夫人再三商量后,汪填海终于同意陶夫人带两个最小的孩子去香港劝说丈夫陶慧宗回上海。 此事,程千帆是略知一二的,不过,他只知道汪填海释放陶夫人带了两个孩子去港岛,却‘并不知道’是陶慧宗以公开‘汪日密约’作为威胁,此时听刘霞说,才知道其中还有这般内情。 …… “汪先生还是太心软了!”程千帆愤慨说道,忽而他心中一动,问道,“我记得陶慧宗还有三个孩子在上海呢,他就这般冷血无情,不顾亲子!” “刚刚收到上海的电报,陶慧宗的另外三个孩子失踪了。”刘霞说道。 “失踪了?什么意思?”程千帆问道。 “特工总部无能,三个孩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刘霞说道,“现在怀疑三个孩子被重庆的人秘密带走了。” “怎么可能?特工总部的人在做什么?都是饭桶吗?”程千帆气的骂道。 “重庆方面很狡猾。”刘霞叹口气说道,“而且陶慧宗很阴险,利用了汪先生的善心。” 原来,陶夫人抵达港岛后,致电汪先生,言说一切都是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声称陶慧宗已经同意不乱说话,并将于近日返回上海。 “汪先生相信了陶慧宗的谎言。”刘霞说道。 及后,特工总部负责将陶慧宗的三个孩子羁押在陶公馆。 不过,就在前天,市政公司突然在陶家门前开始大张旗鼓地修路。 市政公司修路,是早有规划的,故而特工总部方面并未怀疑什么。 市政公司的推土机在陶公馆门前轰隆隆地开来开去,晚上也不收工,吵得四邻不安,周围的邻居们都无法入睡。 这时,陶家三个孩子中,年纪大点的姐姐向七十六号派来监视他们的特工人员要求,送两个弟弟去沪西的姨妈家住一宿。 …… “你知道的,汪先生在青岛,并且还曾下令他们好生照看孩子,不许为难,特工总部的人觉得孩子的想法很正常,就同意了。”刘霞说道。 “糊涂!愚蠢!”程千帆当即指出,“这必然是重庆方面的小伎俩。” “是啊。”刘霞说道,“他们安排人送三个孩子到沪西的姨妈家,后来再去接人的时候,这才发现三人不见了。” “不用说了,人一定是被重庆方面带走了。”程千帆恨恨说道,“而港岛那边的陶慧宗得知三人被带出,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点燃一支烟卷,深深的吸了一口,犹自不解气的骂了句,“我那位李学长的手下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连三个孩子都看不住!” “是啊,汪先生非常生气。”刘霞点点头,说道。 “李副主任去哪了?”程千帆冷冷说道,“不会是铸成此大错,没脸来见汪先生了吧。” “不晓得,今天就没露面。”刘霞皱眉,反问程千帆,“你与他关系不错,也不晓得?” “不晓得,我这不还问你呢嘛。”程千帆冷哼一声,“他是做什么的,霞姐又不是不知道,他去哪了怎会与我说。” 出了此等大事,李萃群却一直没有露面,刘霞对此不解,同时隐约有些担心,故而才会与程千帆说这些,伺机从程千帆口中打探消息。 令她失望的是,程千帆对此竟然也一无所知。 不过,程千帆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说,她一时之间还真的无法分辨。 ……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不是吗?”程千帆一抬头,就透过玻璃窗看到一楼迎宾馆的门口,李萃群带了几个人急匆匆而来。 “现在才来向汪先生请罪,晚了。”程千帆摇摇头,说道。 他看到李萃群找到了楼下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日军宪兵队的一名大尉,似乎是说了什么,然后就看到那个日军大尉神情激动的指挥士兵忙碌起来,而李萃群则继续带人冲进宾馆。 “出什么事情了?”刘霞也注意到了楼下的情况,惊慌问道。 “去看看。”程千帆摁灭了烟卷,表情严肃说道,“别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两人急匆匆的奔向休息室,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等人此时此刻都在那里,正准备一会继续开会。 然后,程千帆与刘霞就在休息室外碰到了急匆匆奔来的李萃群。 “学长,出什么事情了?”程千帆一把扯住了李萃群,问道。 “你来到正好,快随我进去向汪先生汇报。”李萃群急切说道。 “汇报什么?”程千帆急问。 “有炸弹!”李萃群急声说道。 “什么!”程千帆脸色都变了。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7章 回家咧 “快!快!快!” “楚叔叔。”程千帆两步上前,从楚铭宇的手中接过公文包,“这里太危险了,快上车。” 李萃群急匆匆汇报,军统青岛站在迎宾馆地底下挖了地道,妄图引爆炸药谋害汪先生,破坏‘三巨头’会议。 整个迎宾馆立刻乱作一团,众多特工、安保人员拱卫着汪填海等人紧急撤离。 “千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楚铭宇坐上车,面上还有惊恐之色,急问程千帆。 “快开车,速速远离迎宾馆。”程千帆对开车的杜维明说道,然后伸手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这才有时间回答楚铭宇的问题。 “李副主任抓住了军统青岛站站长柯志江,根据柯志江的交代,军统青岛站在迎宾馆下面挖了地道,他们向地道内运送了大批炸药,妄图引爆炸药。” 程千帆看着车外乱糟糟的情况,继续说道,“李副主任已经派人去抓捕挖地道的军统分子了,他表示一定不会给军统分子引爆炸药的机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大家先行撤离。” “撤离好!撤离是对的。”楚铭宇猛点头,他吓坏了。 “是,李副主任此乃老成之道。”程千帆说道。 他一眼便看穿李萃群的小伎俩了,迎宾馆下的地道里的军统兄弟,此时多半已经遭遇特务的围剿,极可能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实际上,此时应该已经是安全的了。 而这边李萃群却依然做出着急慌忙的样子,组织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等人暂时撤离。 这便是李萃群的手段了,只有真正经历和感受到了的死亡的威胁和恐惧,李萃群此举看似慌张毛躁,实际上则是对汪填海等人有了最直接的救命之恩。 这可比李萃群带人抓获了地道里的军统分子,起获了炸药,然后再来向汪填海汇报说危险已经解除,七十六号成功挫败了一次针对‘三巨头’会议的威胁所带来的效果要好的多。 …… “这次多亏了李萃群及时发现重庆的阴谋。”楚铭宇心有余悸说道,说着,他冷哼一声,“刺杀,刺杀,那个常某人不愧是小瘪三出身,就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魑魅魍魉,永远上不了台面!”程千帆也是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说道。 他的心中则是沉入了谷底。 正如他所判断和担心的那般,应该是青岛站在即墨方向出事了,然后李萃群顺藤摸瓜抓住了青岛站站长柯志江。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柯志江竟然叛变,此人竟将青岛站卖了个干干净净,尤其是交代了青岛站针对汪填海的刺杀行动,真该死! 是的,当程千帆从李萃群的口中得知青岛站竟打算通过挖地道、埋炸药的方式来炸死汪填海的时候,他也是被吓了一跳的。 因为按照青岛站此计划,一旦炸药被成功引爆,他也必死无疑。 不过,倘若青岛站果然成功,能够将汪填海、梁宏志、王克明等人一网打尽,他甘愿就这般赴死,有这几个大汉奸为自己陪葬,何其快哉! 倘若这样死去的话,那就是他的命! 柯志江该死! 他的心中恨得牙痒痒,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柯志江叛变招供,他只需要暂时瞒住挖地道爆破之行动,也可为地道里的军统兄弟争取最后的时间,完成制裁汪填海等一众汉奸以及与会的日本将领的任务。 自己真是被气坏了,竟然会有如此想法,程千帆在心中说道,柯志江这种败类,一旦叛变,便毫无底线,又岂会留一手。 青岛站十之八九要完蛋了。 他的心中发出一声哀鸣,柯志江作为青岛站的站长,此人手中掌握了青岛站所有的机密,柯志江叛变,整个青岛站也必将遭遇灭顶之灾。 还是晚了一步啊。 程千帆的心中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情报送出去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 寿光,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庄。 一个头发花白,寒冬腊月里穿着破烂衣衫的老太太在村口不断地张望。 幺儿狗娃出去讨饭了,还没有回来,会不会被土匪张大疤拉的人抓去了? 张大疤拉是寿光的匪兵,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现在又投靠了日本人,更是作恶多端,经常会下乡扫荡,杀人放火。 “俺娘,俺娘。”狗娃回来了,他连滚带爬的来到老娘身边,献宝一般从怀里掏出一块黑黢黢的窝窝头,“俺娘,俺要到吃的了。” “俺娘,你吃啊,吃啊,香着哩。” “狗娃,咋弄得,咋弄得。”老娘看着鼻青脸肿的幺儿,心疼的伸手抚摸。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啊,瘦的皮包骨,可以看到干瘪的血管,冻烂的手,满是裂口。 “俺没看路,摔倒了。”狗娃傻笑着,他才不会告诉老娘自己是被维持会家的少爷放狗追咬摔伤的。 老娘只会更难过。 “娘,咱家去。”狗娃弯下腰,将老娘背起来,老娘的腿被张大疤拉的匪兵打断了,只能在地上爬。 老妇人趴在幺儿的背上,泪水在昏黄的眼珠里打转,“狗娃,娘拖累你了。” “俺娘,说啥嘞。”狗娃吃力的走着,他的小腿被狗咬伤了,每一步都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他扭头看着老娘,“娘是俺娘啊。” 家是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狗娃将老娘放下,出去抱了一捆麦穰回来,盖在老娘身上,“俺娘,还冷咧?” “不冷,不冷,比新被子还暖和哩。”老娘笑着说道。 “娘,你咋没吃?”狗娃看到老娘死死地攥着窝窝头,却是一口没吃。 “娘不饿,狗娃吃。” “俺吃饱咧。”狗娃看着娘递到眼前的窝窝头,咽了口口水,拍了拍自己灌饱了冷水的肚子,“不信娘听,咚咚咚。” “狗娃。” “欸。” “娘昨天梦到恁爹了,他问俺黑娃回来没。”老娘絮絮叨叨说道。 “提他做啥子。”狗娃恨恨说道。 他恨大哥,大哥说要去打鬼子,扔下老娘和他就出了家门。 大哥黑娃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后生,上过半年学堂,识字,如果大哥在家的话,他们家不会这么惨,不会被欺负成这样子。 老娘叹了口气,她知道幺儿恨老大,她知道幺儿苦。 她的心中却只有牵挂,牵挂那个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黑娃。 不,俺的黑娃一定活着。 俺的黑娃聪明的咧,一定活着咧。 狗娃不说话,掰开黑窝头,小口小口的喂进老娘的嘴里。 老娘吃了两口,便不愿意再吃,“狗娃吃,娘饱了。” …… 市府二路,翡翠公寓的二楼走廊里。 小黑靠在墙角,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他的肚子插着一把匕首。 看着围过来的日本兵和伪警察和特务,他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认命,安静等待生命的流逝。 一名日军军曹走上前,狞笑着看着这个自投罗网者。 小黑张了张嘴巴,大口的污血涌出口。 “他说什么?”日军军曹问一个特工总部的特务。 特务蹲下来,凑上前听。 “太君,他在喊娘。”特务笑着说道,他谄媚的看着军曹,“这人想他娘了。” “娘?”日军军曹哈哈大笑。 日本兵,伪警察,特务们都跟着哈哈大笑。 军曹一伸手,从手下士兵手中接过一柄三八式步枪,他打算亲自用刺刀挑死这个人。 “娘,爹,娘,狗娃……”小黑的目光涣散,他仿若看到了自己回到了寿光的家,那破烂寒冷却又温暖的茅草屋,累的驼背的爹,花白了头发的老娘,还有那调皮捣蛋的狗娃。 还有邻村的二丫,她的辫子又黑又长,他最喜欢看二丫一扭腰甩辫子,那辫子晃啊晃的,晃得他心里痒痒的。 娘还说要攒钱给他娶二丫呢。 他咧嘴笑着,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动怀里的手榴弹拉弦。 白烟冒起。 一开始并未引起日本人和伪狗子的注意,等到他们看到那白烟的时候,都吓傻了。 “俺娘,黑娃回家咧。” 轰隆! …… 咚。 寒风卷来,吹动了茅草屋那破破烂烂的篱笆门。 咚咚咚。 吱呀。 篱笆门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狗娃,黑娃,黑娃。”蜷曲在麦穰铺盖的老娘突然睁开眼睛,“狗娃,你看看,是恁哥回来了吗?恁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8章 苏醒 听得远处的轰隆声音。 杜维明吓得一个刹车,坐在后排的楚铭宇哎呦一声,脑袋撞在了前排后座。 “楚叔叔,没事吧?”坐在副驾驶的程千帆赶紧扭头问道。 “我没事。”楚铭宇揉了揉脑门,“千帆,是哪里爆炸了?迎宾馆吗?” “应该不是迎宾馆。”程千帆摇摇头,“虽然不知道军统分子在迎宾馆地下埋了多少炸药,但是,想要炸塌一座宾馆,动静一定是惊天动地的。” 他看了一眼方才有爆炸声音的方向,“听声音像是炸弹,当量不大。” “怎么就一下子乱起来了!”楚铭宇皱眉说道,“重庆那位行事太过卑劣。” “流氓出身嘛,就喜欢打打杀杀。”程千帆冷哼一声,挖苦说道。 他的心中想的却是刚才的爆炸声,他听得真切,并非是什么炸弹爆炸,而是手榴弹的爆炸声音,只是因为手榴弹爆炸的地点距离此处应该较近,所以听在耳中声响较大。 程千帆是故意说怀疑是炸弹爆炸的,他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只凭一声响就区别炸弹还是手榴弹,精准判断出距离,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就在这个时候,车辆停下了。 “车队停下了。”程千帆看了一眼前面,说道。 “我下去问问怎么回事。”刘霞说道。 “不可。”程千帆当即阻止,他对刘霞解释说道,“霞姐,现在呆在车里是最安全的,人站在马路上,一旦有事情那可就是活靶子。” “你是说,有人故意阻碍交通,乘机刺杀?”刘霞吓了一跳。 “没有。”程千帆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非常时期,一切以安全为要。” 事实上,程千帆现在满心遗憾,若是早知道青岛站有此计划和行动,甚至哪怕是提前知道李萃群急匆匆来向汪填海汇报说有炸弹,程千帆只需要安排桃子在附近设立狙击点,待汪填海仓皇撤离之时,果断开枪,以桃子的精准枪法,是有几率成功的。 可惜了。 …… “听千帆的。”楚铭宇说道,“你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 刘霞嗯了一声,目光中带了几分惊恐和不安。 “汪先生拒绝去附近的日军军营。”一名护卫跑过来向楚铭宇汇报了前方的情况。 “汪先生是一国元首,确实是不太适宜进入日军军营。”楚铭宇点点头,沉声说道。 “临危不乱,坚持国家底线,汪先生真乃明主。”程千帆脱口而出,用了戏腔赞叹说道。 “你小子,这两天听戏听多了。”楚铭宇笑着说道,“不过,你这话倒是没说错,汪先生乃我华夏救星,汉奸明主。” “楚叔叔谈笑风生,也是临危不乱,侄儿佩服的紧呢。”程千帆说道,“侄儿刚才劝阻霞姐不要下车,因为侄儿自己也害怕啊。” “你小子。”楚铭宇指了指程千帆,摇头笑道。 程千帆在思索。 方才他就瞥到楚铭宇那紧张的神情,因为护卫的那句话整个人放松下来了。 而现在,楚铭宇并无担心之色,反而有心思谈笑。 他的心中一动,然后程千帆便猜到了,应该是迎宾馆地下的威胁已经被排除了! 并且,程千帆还猜到了真实的顺序: 应该是汪填海那边先收到了危险解除的报告,然后故意假装不知道,随后便弄了这么一出汪先生不愿意进日军军营的戏码出来,这是在表演呢。 等着吧,估计没多会便会有关于迎宾馆的危险解除的消息传来了。 果不其然,约莫几分钟后,车队动了,而最新的消息也传来,迎宾馆地下地道的重庆分子已经被一网打尽,炸药也被起出,地道正在回填土方,已经安全了。 迎宾馆门口。 程千帆先下车,他绕到另外一侧拉开后排车门,左手虚扶车门框,护着楚铭宇下车。 “千帆。”楚铭宇忽而说道。 “欸。” “你去见李萃群,听候他的差遣。”楚铭宇说道。 “侄儿明白。”程千帆点点头,说道。 他明白楚铭宇的意思,危险解除了,此时不参与进去,蹭一蹭护卫之功劳,更待何时?! …… “这帮土耗子,还真是不能小看呢。”程千帆蹲在地道口,他从李萃群的手中接过手电筒,朝着幽深狭窄的地道照了照,忍不住惊呼说道。 “此次多亏了学长了。”他拍了拍裤脚的泥土,站起来将手电筒递还给一个特务,面上的心有余悸的样子,“险些就坐了重庆的死无全尸土飞机了。” “确实是非常惊险。”李萃群点点头,“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用了挖地道爆破的办法。” 程千帆侧身让了让,有七十六号特工从地道里拖出了一具尸体。 “动枪了?”程千帆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尸体,似笑非笑问李萃群,“学长怎么敢的?这里面到处都是炸药。” “哈哈哈。”李萃群哈哈一笑,他递了一支烟与程千帆,“就知道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他说道,“诸同志行动迅速,打了军统分子一个措手不及,炸药都堆在那个屋子,还没有来得及运进地道。” 说着,他指了指尸体,“这个人不是被我们打死的,是自己开枪自杀的。” 原来,在突入院子里,控制了留守的两名军统特工,同时经过审讯再度确认了地道还在挖掘,因此炸药还没有来得及运进地道后,胡四水下令对正在地道里的军统人员实施火攻。 确切的说是烟熏。 他下令手下焚烧干柴,混合着湿木,然后堆进地道里。 很快,被烟熏的受不了的军统人员纷纷从地道里爬出来,然后乖乖束手就擒了。 不过,也有例外,地道里响了一声枪,却是有人受不了烟熏,又不愿意被俘虏,直接开枪自杀了。 “蠢货,蝼蚁尚且偷生。”程千帆冷哼一声,“又是一个受到重庆歪理邪说蛊惑的人。” “这件事学弟你看透了,可别到处乱嚷嚷啊。”李萃群看了程千帆一眼,说道,“为兄也不容易啊。” “看透什么了?”程千帆惊讶问道,他指着李萃群,“虽然学长救了我一命,也不能提太过分的要求吧。” 他皱着眉头,“回上海后,春风得意楼请学长吃茶听戏。” “你小子。”李萃群指着程千帆,笑道。 程千帆也笑了,他本可以看破不说破的,只是略一思索后,他觉得于他而言,如这般似破实未破似乎更妙。 “主任,邓文业醒了。”就在此时,胡四水走过来向李萃群汇报。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 第969章 特情处的机会? 邓文业灰头土脸的,双手双脚皆已经被绳索捆绑,就那么挨着墙角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程千帆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邓文业。 他走上前,用脚踢了踢邓文业,对方依然是一副麻木的样子,对此毫无反应。 “这个,邓……”他看向李萃群,“什么来头?” “邓文业,军统青岛站行动科科长。”李萃群说道。 “活捉的?还是主动投诚?”程千帆问道。 “想要开枪自杀来着,被手下打晕了。”李萃群微笑说道。 “呦?”程千帆惊讶的看向那一排排被特工们看管的青岛站人员。 其中一个看起来颇为老实木讷的汉子,抬起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翟天宝,起来说话。”胡四水说道。 “各位长官,小人翟天宝。”翟天宝起身,点头哈腰说道,“小人决意反正,小人愿意追随汪先生和平救国。” “很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程千帆微笑点头,他指了指一脸木然的看着天空的邓文业,“说说吧。” “邓大哥待小的不薄,小的要走阳关道,也不能看着邓大哥稀里糊涂的丢了命。”翟天宝说道。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程千帆哈哈大笑。 他扭头对李萃群说道,“这小子有前途。” “看着木讷,却是个机灵的。”李萃群也笑着说道。 说着,他看了一眼邓文业,“邓科长,这人呐,千古艰难唯一死,你这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要再稀里糊涂的了。” “是啊,跟着重庆有什么前途?”程千帆与李萃群一唱一和,“汪先生之和平建国,乃中国之希望所在,你要感谢这位兄弟,给了你新的生命。” “杀了邓某吧。”邓文业喃喃说道。 “何苦来哉。”程千帆摇摇头,“翟天宝救了你一命,有这么忠心的手下,你……” “嗯。”程千帆停顿一下,丢了一支烟给翟天宝,后者忙不迭接住。 他指着翟天宝,继续对邓文业说道,“多想想吧,我看你还不如这位兄弟想的通透呢。” “忠心?”邓文业冷笑,却是忽而叹口气,不再说话。 李萃群摆摆手,众特工呵斥着将众军统人员押走、抬走。 “这邓文业身为行动科科长,必然掌握众多军统行动分子的名单和住址。”程千帆递了一支烟给李萃群,“学长为何不即刻审讯、抓捕。” “用不着了。”李萃群得意一笑,“抓捕行动已经开始了。” “恩?”程千帆看了李萃群一眼,右手手指夹着香烟,用大拇指碰了碰自己的脑门,恍然说道,“是了,有那个柯志江。” 说着,他将烟卷咬在口中,笑着冲李萃群拱了拱手,“学长此番立下大功,汪先生必然看在眼中,小弟在此先恭贺学长了。”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李萃群摆摆手,他的神色间露出一抹疲惫后的放松之色,“于我而言,一窝端了军统青岛站,最现实的意义就是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说着,他苦笑一声,“你是不知道,肩负保卫汪先生之责,我之前可是夜不能寐,战战兢兢,唯恐为贼人所乘。” “学长的辛苦,汪先生、秘书长等人自是看在眼中的。”程千帆正色说道,然后又笑道,“经此一役,青岛的军统分子被扫荡一空,小弟也安心不少了。” 李萃群知道程千帆说的是此前在南京遭遇刺杀之事,因鉴于此,素来张扬的‘小程总’在青岛可是非常老实的,在夜总会被人威胁竟然都能忍气吞声。 他指着程千帆笑了笑,倒也没有再调侃。 …… 呼哧,呼哧。 沈溪吃了两大口面,又低下头喝了两口热面汤。 热气糊了眼镜镜片。 他从兜里摸出手绢细心的擦拭。 再戴上眼镜,一瞥眼就看到了行动科的弟兄垂头丧气的被敌人从院子里押出来了。 同时还有两个人被敌人抬出来的。 “邓老哥?!”沈溪看到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邓文业。 他先是鼻头一酸,然后却又在心里叹口气: 也好! 马革裹尸,免了被敌人俘虏,以及随后必然遭遇的严刑拷打,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好结果。 莫非方才正是邓文业开枪示警的? 沈溪猜测道。 那自己这是欠了邓文业一条命啊。 沈溪是抱着赴死的心态来院子的,或者也可以说是赌命! 他不知道挖地道的院子这边有没有出事,他甚至没有时间先在附近打探情况,救人如救火,由不得他犹豫,由不得他退缩。 他在进院子前向老天爷祈祷,希望自己运气够好,希望院子里的兄弟运气够好,还没有出事。 然后,就在他就要走向院门的时候,砰! 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救了沈溪。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脚上的步频努力维持不变,从院门口经过,又走了二十几米,直接进了旁边的面馆吃面。 他还不死心,他要亲眼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同样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但是,沈溪还是这样做了,他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海滨百货店暴露,就连这个挖地道的院子如此隐蔽的所在都暴露了,事态太严重了,他必须弄清楚叛徒是哪一个! 是的,沈溪现在已经无比肯定有叛徒,他也相信戴老板的密电中关于即墨方向出事的情报是准确的。 他现在要弄清楚的是,青岛站的高层谁人叛变了! 抛开海滨百货店这个青岛站机关驻地不说,这个挖地道的院子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确切的说,是只有站长柯志江,电台组组长齐雅风,行动科科长邓文业,以及情报科科长胡泽君和小黑知道。 当然,还有挖地道的其他弟兄知道,不过,站长早有严令,挖地道的兄弟吃住都在院子里,不得离开院子。 胡泽君和小黑没问题。 那么只有站长柯志江以及电台组组长齐雅风,还有行动科科长邓文业知道了。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站长柯志江和电台组组长齐雅风是一体的。 根据胡泽君此前所讲述关于即墨方向情况,沈溪第一怀疑对象就是站长柯志江,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这个怀疑,以他对柯站长的了解,站长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 沈溪在面馆吃面,他想要看看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更确切的说,他甚至期待看到是行动科科长邓文业有问题。 原因很简单,邓文业出问题,虽然很严重,但是,相比较站长柯志江出问题,那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但是,现在,他看到邓文业被人抬出来,沈溪便知道了,邓文业没问题,那么,问题出在谁的身上,答案似乎一目了然了。 沈溪盯着被敌人抬出来的邓文业看,他的眼眶泛红,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被吓到了。 他看到邓文业睁开了眼睛。 沈溪整个人的脑子嗡的一下子,邓文业没事,看起来似乎没有哪里受伤? 这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叛徒是邓文业? 然后他就看清楚邓文业的双手双脚是被绳索捆住的。 这排除了邓文业是叛徒的可能性。 也就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看着天空的邓文业的目光,与他从面馆二楼居高临下看过去的目光,对上了。 沈溪看着邓文业,他有很多话想要问邓文业。 邓文业目光中有愤怒,瞬间,愤怒消失了,他的头轻轻摇了摇,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后,他看到邓文业迅速闭上了眼睛。 邓文业没问题。 沈溪最终确认了这一点,他的后背全是冷汗,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是巨大的悲伤。 …… 程千帆站在院门口,他在等待李萃群,李萃群还在院子里,带着几个特工在进行最后的搜查。 他的嘴巴里咬着烟卷,目光盯着被特工抬着的邓文业。 他看到一直闭着眼睛的邓文业睁开双眼,失神的看着天空。 然后,那么一个瞬间,他注意到邓文业的眼中有了光,这光转瞬化为愤怒,然后这愤怒消失了,脸上甚至有了笑容,尽管那眼中的光,那神色的连连变化,那一闪而过的笑容只是瞬间,但是,却是被程千帆敏锐的捕捉到了。 发生了什么? 亦或者说邓文业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神情变化? “学弟,你是回迎宾馆,还是与我同行?”李萃群出来了,问程千帆。 “秘书长很关心此次战果如何。”程千帆微笑说道,“我现在可以回去向秘书长汇报了。” “一个词,战果辉煌。”他说道,“学长经过迎宾馆,可随我一同去见汪先生和秘书长。” 李萃群略一思索,他点点头,“也好。” 程千帆主动两步上前拉开了车门,“学长,请。” “怎敢劳烦学弟?”李萃群呵呵笑着,弯腰上了车。 程千帆关上了车门,他抬头看,脑海中模拟了邓文业方才目光所看的方向。 他看到了二十多米外的那家面馆。 二楼? 程千帆收回视线,他绕到了另外一侧,拉开车门上了车。 …… 沈溪吓了一跳。 方才那个最后上车的特务头目抬头看向面馆的方向,这把他吓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位置暴露了? 好在这人似乎只是习惯性的抬头看,并未发现什么。 看到小汽车开走了,沈溪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几口吃完了碗里的面,并且连面汤都喝完了,这才付了钱,不紧不慢的离开。 …… 迎宾馆。 “学长,汪先生还在开会,陈主任说还需要半小时才休会。”程千帆略带歉意对李萃群说道,“学长是继续等候,还是先去忙公务。” “等一等吧。”李萃群伸了个懒腰,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苦笑说道,“不瞒老弟,为兄我实在是累坏了。” “学长劳苦功高。”程千帆主动为李萃群倒茶,又吩咐侍者送来些糕点,“学长辛苦了。” 他方才故意以话语将李萃群引来迎宾馆见汪填海,实则是在拖延时间。 将李萃群‘困’在这里,特工总部那边缺少李萃群这个主心骨,有些工作便不能即刻展开。 如此,倘若青岛站还有‘漏网之鱼’,这便是他们逃脱的黄金时间。 是的,此前程千帆通过李萃群的口中,初步判断青岛站极有可能被李萃群一网打尽了。 但是,方才邓文业的目光,邓文业的表情变化,却让程千帆有了新的猜测和发现。 在回来的路上,他略一思索得出了一个判断,或者是他希望的结果: 青岛站还有‘漏网之鱼’。 邓文业那一眼,应该是看到了熟人。 邓文业先是惊讶,然后是愤怒。 为什么愤怒? 程千帆揣测,邓文业应该是第一反应是这个熟人出卖了他们。 然后邓文业的愤怒消失了,甚至露出那一闪而过的笑容。 这说明什么? 邓文业瞬间想通了,那个人应该不可能是出卖他们的人。 当然,这些都只是程千帆的猜测。 他唯一有最大把握的是,面馆里应该有青岛站的幸存者。 如此,他便略施小计将李萃群引来迎宾馆,这是给那人创造时间,无论是逃跑的时间,还是向其他人示警的时间! …… 沈溪坐在黄包车上。 他苦笑一声。 此时此刻,他才回忆起邓文业看向他的目光中那一闪而过的愤怒。 他读懂了那愤怒。 邓文业这是下意识的怀疑是他出卖了他们。 想想也是,邓文业等弟兄被敌人一锅端了,他却在面馆吃面看着这一切,如果是他,他也是第一时间怀疑的。 沈溪此时此刻是一阵后怕。 倘若邓文业真的坚持认为他是叛徒,当时忽然开骂,那么,他必无幸免。 好在邓文业反应很快,立刻便明白他不可能是叛徒。 他不知道邓文业是因何明白他不是叛徒的,但是,幸亏如此。 他也读懂了邓文业的笑容。 这是高兴,高兴青岛站没有被敌人一锅端,高兴他这个电台副组长没事,高兴,或者是期待,期待着还有更多弟兄可以脱免此厄运。 然后,沈溪的心沉了下来。 现在,他无限认为问题是出在站长柯志江身上了。 那么,去翡翠公寓打探情况的小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 李萃群是真的饿了。 一连吃了几块糕点。 “学长真的是辛苦了。”程千帆笑道,“看到学长吃得开心,我都饿了。” 说着,他自己也拿了一块糕点吃。 李萃群哈哈大笑,与程千帆以茶代酒碰杯。 看着李萃群大快朵颐、放松的神情,程千帆忽而心中一动。 看来,自己这位李学长很放松,确切的说是很得意,他认为青岛站被一网打尽,进一步说,就是重庆方面对‘三巨头’会议的威胁被彻底解决掉了。 不仅仅是李萃群! 包括汪填海等人,乃至是日本人,应该也认为安全了吧…… 现在是敌人最放松的时刻! 那么,此种情况下,桃子等人作为一支卓有战斗力的力量,这是一支并不为敌人所知的有生力量,是不是反而就……有了机会?!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