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爷久等了》 前言: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上) 鬼界。 奈何桥头,忘川河畔。 简一言仰头望鬼界的夜空,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投胎。 迄今为止,这已经是她死后的第10000个年头了。 鬼市里那个瞎子算命小鬼三小时前告诉她,她今年有望投胎。 她不信。 小鬼说:“信不信随你,但我真的算出来你投了个猪胎。” 她直接一个滑铲他娘的踹翻了算命摊,吓得群鬼四散,纷纷螺旋升天大叫:“简姐又揍鬼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仅半小时,一条“谁才是这条街最吊的仔”空降热搜,阅读量比昨天“谁是街头霸王”还要多。 当然,这两个热搜微博的女主角都是她——简一言。 孟婆看完微博点个赞,手机装回兜里,对她说:“杵在那儿吭哧瘪肚干啥呢,坐下来歇歇吧。” 连着两天架,她腰痛又犯了。 简一言扶着腰坐到台阶上,手里的抹布丢进清洁桶,想了想又把清洁桶给踹翻了:“操。” 桶里的忘川河水泼了一地,不锈钢桶“咣啷咣啷”滚下了桥。 孟婆叹了声,对她的脾性已经见怪不怪,转身去望乡台捧了一撂破碗过来。拿一只,盛了碗汤。 “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简一言把碗接过来,结果愣没找着能下口的地方,说:“你这个碗鬼看了都没有食欲。” 孟婆拧眉:“财司那个二椅子抠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财司当时打发说:“不锈钢太掉价了,哪有古董碗值钱。” 呸!屁的古董碗! 同为十殿阎王麾下,财司这么做实在有失偏颇,但能咋办? 跑到阎王爷面前告状吗? 可自从一万年前,阴间大狱恶鬼们群起动荡,东岳大帝在十殿阎王中,提拔文武双料状元阎罗王担任阴间主事之后,他们就没有在阴间见过这位新晋的阎王爷。 有鬼说:“新晋阎王爷在那场动荡中神力大损,闭关了。” 也有鬼说:“新晋阎王爷在悄悄寻找他的命中女神。” 唔,这些事情,跟简一言统统都没有关系。 “铃——” 鬼门关的风铃响了,代表着有新鬼进来了。 简一言喝完汤,直接把破碗抛向忘川河:“呛嗓子,下次别放这么多胡椒粉。我走了。” 孟婆嘴上“嗯”了声,心里暗骂一句“败家女鬼”,也不数数这两个月丢了她多少碗了! 两个多月前,掌管阴间律法的法司收到上千只刚喝完孟婆汤的鬼魂投诉,说:“孟婆汤太难喝,不如阳间四块五一碗的胡辣汤。” 法司随后上报首席判官,判官崔府君叫来孟婆,令道:“换汤不换药,给他们胡辣汤!” 孟婆一脸茫然:“是不是糊到锅底的辣椒汤?” 崔府君说你问我我问谁,召来鬼街所有开饭馆的鬼商,让孟婆自个儿挑一位得力助手。 孟婆问:“谁会做胡辣汤?” 当时一半鬼举了手,简一言是其中一个。她是混在里头的。 过了几天她问孟婆,为什么在群鬼中挑了她。 孟婆眼睛色眯眯的,笑得不怀好意说:“你长得最出挑,不失为我奈何桥上的一道风景。” 简一言非常漂亮,生前是一位老师,一万年前在前往大山支教的途中发生了意外。 整条列车脱轨,冲下悬崖,不幸身亡,年仅24岁。 事发现场,黑白要带她走,她挣扎不肯,反抗时,不小心落入鬼门关,砸在一个男鬼身上。她的腰因为这一砸落下病根,而那倒霉催的男鬼还被她砸得不省鬼事。 判官崔府君大怒,二话不说把她打入十八层炼狱。 只因为她砸中的,好像是一位什么了不得的鬼物。 但十八层炼狱里,却没有恶鬼忍心动她,都说她太漂亮。 足以称为“鬼界之花”。 自此以后,恶鬼们每天一通彩虹屁把她夸上了鬼界的天,还总是跟她表白:“女神我爱你!” 然短短百年不到,恶鬼们却联名投诉,要将她赶出十八炼狱。 判官崔府君问及缘由。 十八炼狱使者道:“她天天都跟恶鬼们之乎者也的,好烦!” 简一言得知这件事后,心里头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想笑:“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于是乎,她成为阴间有史以来首个走出十八炼狱的小鬼。 但因这么些年,她身上沾染了炼狱之气,孟婆汤对她无用。 她投不了胎。 也因待过十八层炼狱,她在阴间谋不了什么一差半职。就跟阳间出狱的犯人,找不到工作一样。 日复一日,她闲来没事就扛着扫把溜鬼街,时不时扫个地。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专门找那些游手好闲的小鬼单挑,扬言要教他们好好做个“鬼”。 没觉得自己也是个游手好闲的。 故而那段时日,阴间大部分鬼都认识她,还给她起了个长长的绰号叫“卧槽她怎么什么都管”。 有鬼简称:“wc管长”。 神他妈达不溜c! 简一言当时就跟说“wc”的小鬼干了一架,那小鬼最后哭爹喊娘抱头鼠窜:“错了错了不是wc,是清洁工!俺死太多年忘记了!” 她不管,举着扫把追杀了小鬼半个阴曹地府。 结果,一架彻底成名。 包括她阴晴不定的性子,也就随着传扬开来,整个阴曹地府的小鬼们口口相传着一句话: ———阎王好斗,简姐难缠。 把她和阎王爷并列,好吸引那阎王爷注意,来个以下犯上罪,最好能赐她个“一丈两丈红”。 鬼心可诛啊! 简一言走在黄泉路上,右边是整齐成排的树木,左边是排成长龙缓缓走向奈何桥的新鬼们。 有的小声交谈,有的好奇打量新环境,有的手忙脚乱把掉出来的肠子塞回肚里,有的凶神恶煞,有的小心翼翼,有的傻不愣登。 还有个蹦哒到她面前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头?” 简一言面无表情看着跟前的无头女鬼,垂眸睨了眼女鬼手里抱着的长发头颅:“没看见。” 一名白面儿鬼差跑了过来,命令女鬼归队,笑嘻嘻问好: “哟,简姐轧马路呢?” 简一言:“今天收获不小。” 鬼差“嗐”了声,道:“飞机失事啊,死了将近四百条命,里面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凶着呢,黑白使神忙不过来,传信叫帮手去,还听说有好几个趁着乱逃跑了。” 叭叭叭叭的一段话,简一言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事,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交通事故”这个词上。 她这会儿煞白了脸,匆匆点个头就快步走了。 夜色深沉,冷月清亮。 阴间没有白日,路旁一直挂着照明的纸灯笼,还有树影幢幢。 冷风吹过,草木摇曳,树丛深处传来几声古怪的窸窣声,阴气森森的,令鬼也要毛骨悚然。 简一言低头走路,回忆列车脱轨时的那一幕。 纵然过去了一万年,当时的恐惧仍旧清晰。 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简一言抱紧自己的胳膊,每天都要自我问一遍:“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投胎离开这里。”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路边的纸灯笼突然掉下来一个。 火光一闪,烧了起来。 简一言防不胜防,惊了一跳后忙在路边搬了块石头,摆出一副谁来我他妈就把谁砸个头破血流,端叫你知道姐不好惹的模样。 “鬼鬼祟祟,我看见你了,快给老子滚出来!”她凶道。 四周静悄悄,阴风如鬼叫。 二十多秒钟过去,简一言仿佛听头顶有群乌鸦飞过。 她扔掉石头,心说:“老子不就是鬼吗?慌个锤子哦。” . 前言:阎王好斗,小鬼难缠(下) 近几千年,她顶着“简姐”这称呼打架斗殴,寻衅滋事,可谓是怒刷存在感,贱得不行。 渴望群鬼再来一次联名投诉将她赶出阴曹地府。 哪怕回到阳间只是做个游魂野鬼她也万分愿意。 但这些鬼大多数都太怂了。 有胆大的也不投诉,而是偶尔埋伏在她回窝的路上伺机偷袭。 最开始她吃过一次亏。 偷袭的小鬼拿一把双叉戟,卡在她的脖子上,兴高采烈地在半空中抡了十圈,跟搞什么土著仪式似的边抡边唱歌,抡完就跑了。 她晕乎乎站起来,拿上双叉戟就去法司那里告状。 法司倒也给力,直接以“盗用鬼差兵器”为罪名,赐那小鬼三尺白绫倒挂鬼门关的门头上,需要服满整整两百年“罚役”。 倒挂第一天晚上,简一言就站在鬼门关的门口,嚣张至极,两手叉腰“哈哈哈哈”笑到头掉。 少顷,抵达住处。 简一言的“窝”是个石洞,洞里面还挺宽敞的。 这个石洞是在她出了炼狱,又发现投不了胎后,崔府君作为“歉意”补偿给她的栖身之地。 一张石床。本来就有。 一床红被和一床绿被,是崔府君叫两个鬼差送过来的。 她当时恶寒地以为判官一把年纪竟然还想搞潜规则? 谁料不是。 帮她铺床的鬼差说:“那位被你砸到鬼事不醒的鬼醒过来了,说当时不怪你,是他自己倒霉。” 简一言默默“呵呵”了。 敢情她是坐了百年冤狱呗? 就赔偿一个石洞两床被,连张冥币都没有。 他妈的寒酸谁呢。 九千多年,被子依旧崭新,仿佛施了神力一般。 此时,正好有两个鬼神大摇大摆造访来了。 简一言看见洞口穿着西装的黑白双煞,眉头一拧。 仇鬼见面分外眼红算轻。女鬼的眼神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黑白使神没办法感觉不到。 黑无常无语道:“多久了,你怎么还记着仇?” 白无常道:“怨气这么大,没变成厉鬼也是奇迹,要不要我俩助你一臂之力,给你找件红衣?” 简一言没理他们奚落,从枕下摸出了一根红鞭。 看到那根红鞭时,白无常瞳仁猛地一缩:“哪来的?” “鞭子上炼狱之气太重,应该跟她很久了。”黑无常皱着眉。 “甭管哪来的,能抽痛你俩就完事儿。”简一言出鞭前,冲两鬼神阴森地笑了下:“万年不见,两位使神别来无恙啊。” 黑白无常常年在外,专干收取阳命的勾当。鲜少停留在阴间。 而这根红鞭,则是她第一次被小鬼偷袭之后,不知哪个鬼趁她不在悄摸摸送到她窝门口的。没有留名字,也没有只言片语。 不过她曾瞎猜,搞不好是哪个暗恋她的男鬼送的。 “快停手,再不停手我们就要反抗了!”黑无常避开一鞭子。 “你要造反啊!哪有小鬼敢对着鬼神挥鞭子!”白无常话落,胳膊就被狠狠抽了一下。 这鞭子好像带着神秘力量,抽得鬼体火辣辣疼痛。 简一言见对方像“吃了翔”似的痛楚表情,抽得更欢。平常跟小鬼打架,那都是过家家,这等凶器自然要拿来对付仇鬼了。 “好了好了别打了!我们俩个带着命令来的!”黑无常道。 “看你是女的让着你,真以为我们不会反抗啊!”白无常被抽了好几下,气得一把抓住鞭子。 简一言用力拽了拽,但是没有拽回来,笑说:“什么命令?” 黑无常道:“阎王爷命我俩带你去见他。” “说谁?” “你没听错,是阎王爷,命我和黑无常请你往殿中一见!” 白无常把鞭子丢开,站到黑无常身旁,两鬼神背靠着背,凹了个日常惯用的出场装逼造型。 普通小鬼看见,估计要昧着良心大喊一句“黑白杀我,好帅!” 但简一言是谁啊,鬼界最难缠的小鬼,扬手挥出了一鞭,准确无误抽在了两鬼神的身上。 黑白无常:“……” 她淡定收了鞭子,总算出了万年前掉落鬼门关的一口恶气,微昂线条漂亮的白皙下巴: “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路!” 曾经,有一个牛逼哄哄的鬼界传说摆在她面前,她没有相信。 ——在新晋阎王爷还是司掌叫唤大地狱的阎罗王时,就已经是十殿中神力和财力最高的阎王。 不过到了阎王殿,她发现还可以给这位阎王爷再添一样名头。 个子高。 如此“三高”稳了。 阎王爷身姿挺拔,穿黑色西装如松站在窗前,手中执一本书,清冷的月光洒下来,显得那手指愈发冰肌玉骨,翻动书页时,腕间白色衬衫袖口仿佛散发熠熠光辉。 定睛细看,才见那里有一款玫瑰金的机械手表。 看起来价值不菲。 呃,敢情刚才不是白色衬衫袖口晃了她的鬼眼,而是表。 简一言跪在地上,一边腹诽这位爷貌似真有钱,一边低下头: “殿下?” 不过这位爷可能没听见,如此她又询问了一声“殿下”。 然后,这位爷开口了:“等我看完这一页。” 听这把好嗓子,怎么都跟传说阎王爷貌丑无盐联系不起来。 简一言手指抠了会儿地,存了鬼心眼说:“最近月头不好,您这样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果然,这位爷抬了头,望向夜空的那轮弯月。 合上书本时,自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明显更亮了。 简一言又快速垂下脑袋,心道传言诚不欺我。 阴间所有事物,不论虚的还是实的,鬼魂的感官和生理现象、天象和陆地风景,都掌握在这位神力超群的“三高”阎王爷手中。 “我这里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阎王爷转过身来。 “您说。” 嘴上简单两个字,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草,投胎没我的,需要鬼手办事的时候想起老子来了。 阎王爷走近,说:“我会派你暂回阳间,穿梭在不同时空里,而你的主要任务是,引导废物目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暂回阳间”那几个字,着实有些打动她。 不过简一言老奸巨猾,委婉推辞道:“我可能没有能力……” “任务奖励,”阎王爷倒是会掐准时机,诱惑她,“完成七个时空任务,奖励你投胎转世。” 得,老铁,什么都别说了。 这波稳了。 简一言就差拍着胸脯,发下恶毒誓言保证:绝对完成任务,完成不了我把头摘下来给您踢。 “你可愿意?”阎王爷问道。 简一言盯着眼前的黑色皮鞋心里头乐开了花。 “我愿意的!” 她忽地抬头,却来不及看见对方容貌,唯见一只肤色极白的宽大手掌覆盖下来,遮住她的眼睛。 那手不像鬼的冰冰凉凉,而是带着暖暖的温度。令她久违。 “简一言。”阎王爷第一次念她的名字:“别让我等太久。” 她尚未回话,便觉一阵暖意瞬间充斥全身上下里里外外。 一道白光闪过,鬼界的地面上就没有了她的鬼影子。 徒留阎王爷站在那里,收回手掌摊开掌心,垂眸盯了片晌,直到无名指上隐约显现出一根缠绕着的红线,才缓缓收拢修长五指。 他望向红线的另一端:“这是我的姻缘?” 鬼界夜色太过深沉,瞧不见红线的尽头缠绕在谁的无名指上。 . 小富婆的小狼狗(1) 【简介:某天,小狼狗发现学校里来了个奇怪的女清洁工,这个女清洁工会用望远镜偷窥他,会用沾着水的拖把在地上写字。 ———“恭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 正文: ——“老恭!我在这儿呢!” 淦!! 简一言想揍鬼。 哪个瘪犊子敢趁她睡觉的时候在她耳边鬼喊鬼叫? 吓死鬼了。 不对,她现在不是鬼,阎王爷派她回来阳间做任务了,只要完成任务,她就可以投胎转世。 “中午吃什么啊老恭~”刚才吵醒她的男声在右边问道。 简一言:“……” 不管你吃什么,你能不能捋直舌头说话! 但肿么肥四,虽说一直有女人叫男人老公,叫闺蜜老公,但绝对没见过男人叫女人老公。 恭律找到位置坐下来:“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讲话。” 简一言:“……” 你抢我台词。 但为什么也会是个男声? 简一言睁开眼,抬了头,眼前有台电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显示请输入“解屏密码”。 交叠的手臂下,躺着一张黑色的机械键盘,键盘的右上方有一款模样奇怪的“茶色眼镜”。 眼镜旁是一串钥匙,其中一把红柄钥匙尤为显眼,柄形三角,上面的标志是黄底黑马。 余光里,左边的电竞椅上,正坐着一个——即便此刻坐着,也能看出身量极为高挑的男生。 男生捋了捋外套袖子,拉到小臂中间位置,斜推了一下键盘。 简一言:“???” 啥呀网吧啊? 键盘旁边的手机忽然震了。 等了几秒,确定不是别人的她才伸手拿。 途中一顿,这会儿发现左腕间戴着一款玫瑰金色的机械表。 竟是阎王爷同款! 简一言没拿手机,动了动桌下知觉有些僵硬的两条腿,发现“安全出口”和“洗手间”的灯牌。 待目送她走远,右边稍胖的男生就说:“传说中的小富婆。” 今天星期日,张铭上午九点就跑来占位置,但没想到还是迟了。 整个“全息”网吧,就只剩下小富婆左右两边的机位。 以为恭律没听见,张铭干脆指着小富婆那串钥匙,说:“我来的时候,她就趴在这儿睡了。” 其实,在过来网吧前,恭律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他登了游戏账号,扫了一眼车钥匙,兴致索然地收回视线。 张铭一边回忆一边道:“车是法拉利,表是百达翡丽。这小富婆好像第一次来这边,面生。” 面生的小富婆简一言,此刻站在洗手间镜子前,看镜面缓缓浮现出几行玫瑰金色的楷体字: 姓名:简一言 年龄:24岁 身份:完美科技有限公司简氏千金(国内仅存的全息技术公司) 目标人物:恭律 简一言等待半晌,直到镜面上的字消失,才终于相信阎王殿下提供的资料仅仅只有这些而已。 就……没了? 目标人物在哪?什么职业?男的女的几岁了? 简一言洗了手,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非常烦躁。 在这短短须臾,网吧里就飘荡着阵阵饭香。 年纪轻轻的男女生们纷纷打开自己的盒饭,嘴上有说有笑的,眼睛还不忘盯着电脑。 戴蓝色一次性口罩的小伙子推着餐车,嘴里从善如流地念:“黄焖牛肉,香菇油菜,鱼香肉丝,青椒回锅肉,酱扒茄子……” 这么一念,简一言饿了。 她坐回椅子上,扬手打了个不算太响的响指。 小伙子把“回锅肉盖饭”递过来的时候,她恍惚想起,自己不知道手机密码就算了,而且还没找到女生出门必备的包包。 “手机付吧。”小伙子举起胸前挂着的收款码。 简一言:“等一下。” 她这三个字特别淡定。 毕竟是一万年的鬼,总不可能出现小女生窘迫到红脸的模样。 旁边吃着饭,玩手机一心两用的恭律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张铭:【脱单在此一举!】 恭律不用问,都知道这玩意儿发的消息什么意思。 完全无视。 张铭心下由衷感叹:“老恭果真是个直抠啊,让他帮女生简直比帮猪洗澡还难!” 点开微信扫一扫,滚到嘴边的一句“我帮你付”没出口,旁边小富婆接到电话了。 简一言试了四遍密码,准备再赌赌第五次,手机就震了。 来电显示“宋”。 她接通,不管对方是谁,不顾对方要说什么,言简意赅:“邂逅网吧,带钱来,我有急用。” 既然拨了好几通未接来电,那么肯定有急事找她的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恭敬的低沉男声应:“好的,小姐。” 三分钟不到,“宋”过来时她吃得正香。听到一声“小姐”,简一言头也不回说:“付钱。” 小伙子微信收完钱就走了,没有丝毫等待的怨言。 走时,看了那对主仆好几眼。 “宋”将一沓捆条还没拆的钞票放在她右手边,问:“小姐,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简一言抓起手机就往后送,途中,目光在面值“10000”的一沓新钞票上顿了足足十秒。 确定、肯定不是“冥钞”。 她扭头看“宋”,说:“解屏密码忘了,帮我拿去解锁。” “宋”看起来年纪不大,差不多三十岁左右,挺帅,穿一身黑色春秋款休闲套装,个子蛮高。 他未接手机,低着声:“昨天你改了新密码,123456。” 简一言解了屏:“这么简单我还忘了?下次换六个0。” “宋”:“……” 点开微信零钱,充值,她又装忘记:“交易密码多少来着?” “123456。” 如此一来,简一言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电脑屏,在键盘上一个敲击一个输入“123456”。 嚯!开机了。 她睁圆眼睛,不敢相信,抬手指着电脑,又回头看“宋”,竟然一时语塞:“我……” “宋”见怪不怪,毕竟他家小姐每隔一个礼拜就要换一次解屏密码,支付密码也会随着换。 拿她的话讲:我的脑子不是用来记这些无聊的密码的。 “宋”又把头低了低:“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简一言愣了一下,点头,想起什么又道“等一下”,问:“你打我电话干什么的?” 这回“宋”平静的脸上有了丝龟裂的现象。 他耐心答:“你让我在十一点整准时打电话叫醒你,如果不接就一直打,打到你接电话为止。” 张铭笑喷饭:“噗!” 123456就够了,这个又是个什么梗啊? 他抿嘴憋住,收拾残局,左右都没有找到纸,便越过小富婆,压着嗓子叫了句“老恭”。 恭律把一包纸巾丢给他,丢的时候瞥见刚刚“123456开机”的电脑屏幕——穿越火线“全息”模式游戏角色设定页面。 简一言面色不变,压根没有半分尴尬的神色:“有一件事。” “宋”颔首:“小姐请说。” 她吃了块回锅肉,说:“查查有没有名字叫‘恭律’的人。恭喜发财的恭,严于律己的律。我要知道他(她)的全部信息。” . 小富婆的小狼狗(2) 听听,这不就是标准的“霸道总裁式”发言吗。 收拾好“残局”的张铭本来准备重新吃饭,直接呆了,刚拿上手的筷子“啪嗒”翻了个儿。 察觉动静,“宋”和简一言不约而同看他一眼。 张铭把筷子捡起来之后,偷偷瞄正主。 正主恭律淡定如斯,仿佛根本没听见他们说话。 不由让张铭怀疑,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么,莫非刚才小富婆说的其实不是“恭律”而是“律恭”? “宋”沉思道:“虽然不是普遍的姓氏,但本市同名的也有,小姐还有其他的线索吗?” 简一言摇头说没了:“你先去吃饭,要走的时候我打你电话。” 一份盒饭吃完的功夫,简一言想了不少事,目标怎么废物了?废物到什么程度?如何拯救目标? 她离开座位,去丢餐盒。 张铭几乎是立刻“哎哎哎”急切叫唤“老恭”,问:“你什么时候跟这个小富婆有的交集?” 恭律皱眉:“如果有交集,你觉得她会没有半分表演痕迹地在我坐她旁边的情况下,说出查查有没有‘恭律’这个人的这句话?” 张铭愣住,花了几秒时间捋清恭律的言辞:“说的是哦。” “那你猜猜这个小富婆要查你干什么,喜欢你啊?”他又说。 毕竟他家“老恭”堪称s中史诗级校草,追他的妹子曾经多到可以绕s中外围两圈,还绰绰有余。 为什么说是“曾经”呢? 因为恭律本人特凶残啊,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张铭跟他同窗两年,从没见他高兴过。还曾经不止一次把那些面对面送他情书、送他礼物的女生们钉在“表白失败”的耻辱柱上。 搞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女生敢在他面前表白了。 说他是“情绪瘫患者”吧,但每当“烦躁”和“暴躁”的时候表达出的情绪还是很饱满的。 恭律长睫垂了片刻,说:“应该不是我。” 简一言从吧台拿了瓶水,又趴在吧台翻了会儿杂志,返回座位的时候发现网民们不仅戴上耳机,还戴上了那款奇怪的“茶色眼镜”。 她坐下,也把眼镜戴上,戴上之后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霎时间明白了——全息技术。 在一万年前,全息技术还没有普遍投入,更别说游戏了。 简一言不擅长玩游戏,但存了两分好奇,随便点进一个房间,宛如真实的环境,身临其境。 开局只给她一把小刀,她正在键盘上研究怎么走路,便听见耳机里脚步声逼近,甫一抬头,就瞧见有男性角色忽然近了身前,手中竟扬刀而下,耳机里响起女性角色的闷哼,简一言同时“啊”了声。 她捂住左肩,觉疼痛无比,看电脑屏幕,自己的角色复活了。 尚未反应,后颈又跟着挨一记疼痛,她再次“啊”了一声,空闲的左手条件反射就往旁边一抓。 怎么会这么疼? 她立刻摘掉耳机和眼镜,垂着头缓了会儿痛楚。 刚觉好受些,就听见左边有道年轻男声开口:“能松开了?” 音色虽好听,但语气偏偏不太和善罢了。 简一言后知后觉左手抓住的事物不太对劲,缓缓偏过了头,便撞进男生茶色眼镜片后,还依旧可见神色极为冷淡的眼睛里。 “啊,不好意思啊。”她直接换成了抓住他的手腕。 恭律俨然没料到她这举动,此刻又疑惑又反感,皱起眉头,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就差把“不爽”这两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简一言没有发现,眯着眼睛扭动了下脖子问:“你们都戴了全息眼镜,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疼?” 难道因为我是“鬼”的问题? 但现在是人类啊。 而且放眼整个网吧,大家戴眼镜玩这个游戏还挺开心的,没有人像她这样这么大的反应。 另一边的张铭,眼见恭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摘掉耳机,干巴巴插了句嘴:“那个……你是不是把游戏痛楚值调得太高了?” 痛楚值? 简一言得到答案,立刻撒手转问张铭:“这玩意儿在哪里调?” 恭律垂着眼,盯着空落落的腕间半晌,起身离开了座位。 没过一会儿回来,张铭发现他的手上全是水,想来洗手去了。 恭律坐下之后,就把键盘鼠标往左边移了移。 意思非常明显,离她远点。 请教完张铭,简一言就发现了这个情况,鬼精本精,当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得睨了这个白净男生好几眼,心道“我还没嫌弃你呢,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她退出游戏,点开网页,尝试着搜了当年的列车脱轨事故。 然而并没有任何信息。 大约两点钟不到,她打了个电话给“宋”,坐位置上看了会儿张铭玩游戏,这才拿上手机走了。 可怜张铭,本来游戏玩得挺牛批的孩子,被她看得全程紧张,平常猥琐起来特别“苟”的打法,刚才却几乎每一局都冲在最前头。 牺牲得那叫一个惨烈! 等她走了,张铭红着张脸换到恭律旁边的机位,手捂心口,一副被爱神丘比特射中了的模样: “老恭,律哥啊,我死了。” 恭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哼出两个字眼:“出息。” 辗转回到了住处,简一言走出电梯时打了个喷嚏。 跟着出来的“宋”,出于保镖职业角度关心道:“现在早晚昼夜温差比较大,小姐注意身体。” 简一言“嗯”了一声,停在了这层唯一的一家门前,准备按密码的时候手及时止住,扭头问: “你……难道跟我住一起?” 这位千金小姐该不会包了自己的保镖吧? “宋”的表情再次裂了。 他连忙往后小退了半步,恭敬地低头:“我答应你每个礼拜的星期日会帮你清洁一次卫生。” 他想了想,考虑到今天白日里她的表现,又解释说:“小姐不喜欢家政,所以拜托了我。”抬腕看表时间,继续说:“现在四点,我收拾得很快。但如果小姐不便,我会在明天早七点前赶过来。” 简一言这会儿震惊了,这富家小姐稀奇古怪的毛病怎这么多? 她输入了开门密码,果不其然就是“123456”。 手机震了。 陌生号码。 电话那头说:“恭喜发财,你的快递到了,有时间来取一下。” 简一言挂断电话,心想不是过年过节,说什么“恭喜发财”,便扬了声对“宋”说:“明早你过来的时候,帮我拿下快递。” “宋”一愣,手上操作的吸尘器暂停下来,显然想不到从没网购过的小姐如何突然网购了。 他迟疑点头:“好。” 简一言拿了遥控器,点开客厅里的大电视,问:“哎对了,你全名叫什么的来着?” “宋”现在的表情有一点一言难尽的感觉,答:“宋乾。” 数秒后,简一言点头:“你的名字很有趣。” “谢谢小姐。”虽然你在四年前初见时说过一次。 “我忘了这么多东西,你就没怀疑我不是简一言?”她又问。 宋乾知情知趣,低下头,又变得恭敬了几分:“我明白的。这是小姐说过的‘日常乐趣’。” 小富婆的小狼狗(3) 简一言此刻的表情就像被闷骚的春雷劈过了一样。 哈,神他妈的日常乐趣? 你要说是“情趣”呢,我还能瞅你那张帅脸勉强脑补“千金小姐和全能保镖”的羞耻小说情节。 不过话说回来,这原身到底是个什么奇葩?? 半个小时后,卫生搞定;宋乾走时提醒她不要忘记吃晚饭,如果吃腻了外卖,随时打电话给他。 简一言应了。 委实不知这位小姐放着山珍海味不吃,为什么爱吃外卖? 洗完澡,已经晚八点钟了。 简一言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二十几通,哪个丧心病狂的变态打骚扰电话? 输入解屏密码……错误。 再次输入密码……错误。 简一言皱了眉,什么情况?难道这密码还会自己变? “嗡”手机震了。 扫了眼尾号,正是刚才那通陌生的号码。 “哪位?” 电话那头,似乎也没有想到这次她会接得这么快。 简一言听见了一道男声说“她终于接了”疑问的语气。 然后,有另外一道男声过了两秒才对她说:“你拿错手机了。” 瞅瞅瞅瞅。 这叫什么事儿? 生前,简一言有一年驾龄。 虽已经过去万年了,但开车上路难不倒她。 白日里回来的时候,是宋乾开车在前面帮她开道,理由颇有点儿难以启齿,他只说:“小姐刚拿到驾照不久,还是以防万一吧。” 当时她懵了会儿,直到看见宋乾的车屁股有被撞过的痕迹。 呵呵。 简一言笑:“马路女杀手不只杀前面,杀后面也可以。” 这句话让宋乾无言以对。 约见的地点,还是白日里的那家网吧门口。 最开始,那位男生说他可以过来交换手机。 简一言拒绝了,正好自己没有吃晚饭,还不如出去晃一圈,顺便享受享受回归阳间的滋味。 车停在马路旁,她却没看见对面的网吧门口有人等待,手机又解不了锁拨不了号,只好下车。 晚九点多钟的网吧,依旧是生意火爆,人满为患。 简一言站吧台往里张望,正好看见白日里坐在她右边的微胖男生朝她挥了挥手臂,继而好像推了把旁边的男生,说了句什么话。 而那位男生,似乎有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又似乎没有。 为表达拿错手机的歉意,她从吧台拿了两瓶维生素饮料。 “这么快又见面了!”张铭已经在刚才下了机,跟她打招呼,让出椅子,靠在电脑桌旁。 “哈,真不好意思啊。” 简一言没坐,放下水后,把外套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搁在那男生的手边,顺便拿回自己的手机。 试了一下123456解屏密码。 张铭见此,立马举了一只手作发誓状:“虽然知道密码,但我们绝对没有解锁偷看。” 简一言把手机揣回了兜,笑眯眯地说:“没关系。”瞥了一眼还在玩游戏的男生,说,“你们俩该不会一直玩到现在吧?” 年轻啊,血气方刚,算下来起码有十个小时了吧。 “没没没。”张铭说话时耳朵都红了,说:“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吃晚饭,后来有等,但外面实在太冷了,所以才……” “真不好意思啊,我家离这里有点儿远。”她笑说。 “没事没事,你不用一直说不好意思的。” 张铭发现自己心跳快了,缓了缓又说:“既然你家那么远,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上网啊?” 现在的简一言,当然没有办法如实回答这个问题啦。 她微微歪了一下头:“或许是我闲得慌?” 没人注意,恭律按在键盘上的指尖停顿了一下。 张铭被刚才她的“歪头杀”杀得片甲不留,杀得小鹿乱撞。 果然啊。 美女的“歪头杀”就是直男们的大杀器。 “你们还是学生吧?”简一言记得白天在附近路过一所学校。 “对,就是前面的s中。”张铭郑重强调:“不过我和老恭两个月前就成年了。”虽然之前没成年的时候也经常来上网。 “嗯。” 简一言明白了,心想寒暄到此结束,该走了。 话到嘴边,却见那男生摘下耳机和眼镜,抓了桌上的手机,也不检查检查就装进了兜里。 “走了。”恭律站起来。 他微垂的视线里,能看见眼前的小富婆穿了一身白,披散着一头长发,长度及腰,脚上穿一双米白色的平底鞋,个子不矮,到他胸口的位置,差不多有165还往上。 正好有其他人经过,小富婆侧身避让时,一缕若有似无的洗发露香气侵袭了他的嗅觉。 恭律皱眉,下意识偏了头,视线随意落在桌上的一个点。 张铭注意到这个点,把两瓶饮料都拿上,朝恭律挑了下眉,拍了拍宝贝似的拍拍饮料,那个意思很明显就是:没忘,我记着呢。 恭律:“?????” 三个人一起出了网吧,深秋的冷意瞬间席卷了过来。 张铭站在门口打了个冷摆子。 恭律脚步慢了慢,脚踩在网吧门口的台阶上把鞋带拆了系,系了好像不满意,又拆了重新系。 简一言拢了下外套,以为那男生犯了鞋带强迫症,回想了下学校的距离:“我捎你们一段吧?” “好啊!”张铭笑应,推了下恭律的肩头:“老恭?” 老恭直起了腰,又低头去拉外套的拉链:“我先不回。” “啊?这个点了你不回,你还准备去哪儿啊?” 恭律将外套拉链拉到顶,遮住小部分白皙的下巴,两只手揣进了两侧口袋,神色有些不耐,眼睛望向远处路灯昏黄的清冷街头。 他不太高兴地说:“饿了,想吃点东西。” 许因天冷,嗓音突然变低,掺着几分秋夜的凉。 张铭神色挣扎:“一个多小时前才吃过唉,我发誓减肥……” 一旁,简一言算是看出来了。 这位高个儿男生,似乎不太怎么待见她,于是了然笑了笑,心道谁稀罕,主动提出了告辞。 她去马路对面拿车,调了下后视镜,正巧可以看见那两个男生并着排,背道而走的身影。 心想:果然隔了万年,这个社会跟老子有代沟了。 老公老公的,毫不避讳呢。 在外面吃了点儿东西,简一言回到家里,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简单的重新洗漱一遍,躺上床很快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梦里,简一言看见了阎王爷。 他还穿着那身黑色西装,笔挺地站在她的面前,胸口以上统统藏在黑暗里,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她把右手交付,很快察觉自己的左手腕也被他轻轻握住了。 “简一言。”他贴近她。 “您……请说。” 简一言低下头,但却没再听到阎王爷的话,只是感觉手腕被握住的某处,渐渐传来轻微灼痛。 . 小富婆的小狼狗(4) 第二天早晨将近八点,宋乾拎着早餐过来,简一言边吃,边在回想昨晚奇怪的梦。 不对,根本不是个梦。 左腕背面的楷体“律”字,特殊的玫瑰金色,都清清楚楚地提醒着她:恐是阎王爷在催促了。 “小姐,”宋乾语气迟疑,俨然发现了那里的字,“你昨晚上干什么了,出去纹身了吗?” “没有。”简一言咽下一口美味的虾肉粥:“彩笔写的。” 宋乾皱了眉,明显不信。 想说点什么,但又想到她前段时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人活着怎么这么无聊,我得做点什么添点乐趣,我要做点儿什么好呢。 “小姐,今天想去哪里玩?” 宋乾立刻想开了。 毕竟,简家不愁吃喝,现在没有比让她改变“人活着无聊”这种令人担忧的想法更重要的事了。 简一言抽了一张纸巾擦嘴,心想这小姐以前就是玩玩玩? 24岁不务正业?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阎王爷的任务。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宋乾抬腕看了一眼表:“技术部门说了,十点之前,会把名叫恭律的资料一员不差地传过来。” “哦。” 简一言离开餐桌,又说:“跟我讲讲简家的事。” 宋乾诧异,暂且放弃收拾碗筷的想法,随她去阳台。 简家,目前是国内唯一一家拥有最前卫、最全面的“全息”技术科技公司。其下的分公司已经遍布全世界,逾300家。可以说,现在的简家是这方面的龙头老大。 简家多儿少女,在简一言上面尚且还有六个亲哥哥,目前有两个在国外,有两个在外地,还有两个在本市主持大局,大家非常忙。 唯独她。 宋乾说:“小姐是六位少爷的掌中宝,少爷们很疼你。” 简一言手指蹭了下鼻尖,仰面沐浴阳光,心里存了疑问,为什么宋乾的语气,仿佛充满了担忧。就好像生怕简一言想不开似的。 难道原身自杀过? 十点钟还没到,宋乾去书房将有关“恭律”的资料打印了出来。 简一言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嗑着松子,听着电视,看着资料。 一心三用,好不快哉。 此刻厨房里,清洁完餐具的宋乾偷偷探了一下脑袋,拿手机录了视频发在了名为“简”的群里。 附言:【少爷们请放心,小姐的状态很正常。】 就是……忘性有点大了而已。 宋乾回忆:昨天早上六点不到的时候,她打电话让他把早餐送到xxx街叫做“邂逅”的网吧。 他飞快地赶了过去,带着她的早餐,直到看见她平安无恙,方觉自己保住了项上人头。 问她“怎么来了这里”“什么时候来的”“约了网友吗”。 她笑说:“凌晨三点来的,这家网吧是我同学开的,还有我家的全息技术呢!我有点好奇,就过来瞧瞧,哎这个游戏很有趣!” 他知道《穿越火线》,在还没有任职她的保镖前玩过。 全息技术之后,所有的伤害都会化成疼痛切身感受到。 他说:“小姐,记住不要将痛楚值调得太高,会疼。” 她罕见冷了脸:“你怎么什么都要管我。”又说:“我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你别管我。再管,你就不要待在我身边了。懂?” 当时,他真的吓死了。 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因为那是在跟随她之后的第一次,她用了那种语气,冷冰冰的命令了他。 “喔?!” 客厅“葛优瘫”的简一言突然坐正了身体:“宋乾!” “小姐请说。”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她一惊一乍的模样了。 “快快快,看这个男生是不是昨天网吧里的那一个?” 宋乾接过a4纸,因为人物介绍照片是黑白,不太确定:“看着倒有些像,需要再细查一下吗?” 简一言此刻似已神游天外,神秘兮兮摇了摇头,两手环胸,就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踱了一会儿,她停下,一双黑眸亮晶晶的:“我们去s中!” 怪她自己太笨,明明过来的时候这位“恭律”就坐她旁边,难怪阎王爷没有给出太多的线索。 因为已经把人送到她面前了。 今日多云。 秋风萧瑟。 s中正门,11时:00分栅栏门准时缓缓开启。 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而且都穿着校服。 “啧!” 马路旁红色跑车后座,简一言举着望远镜,说:“我以为都这个年代了,校服起码会好看点。” 怎么还是白色配藏蓝? “你看得清吗?”驾驶位的宋乾收回视线,眼睛有些花了。 “我当然能啊,嘿嘿,勉强能来得及看清一、两个吧!” “……” 结果又盯了会儿,简一言开始自我怀疑了: “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是他出来了我没看见?你说有没可能他在学校食堂里面吃饭啊?” 宋乾说:“有可能。” 简一言自言自语:“啊,那怎么办啊,我能进去吗?要不要顺便看看他到底有多么废物?” “?????” 宋乾也开始自我怀疑了,他觉得自己可能年事已高,不然怎么越来越听不懂小姐的话。 她不是欣赏“恭律”吗?都把名字纹在手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简一言准备进学校探个底儿先,然后宋乾出声提醒她说:“有高个子出来了。” 她赶紧把望远镜抓起来,终于锁定了目标人物:“是他!” “咱们下车吗?”宋乾解开了安全带。 “不!”简一言心道这男生穿校服都极具辨识度,想来刚才是她自己心太急了:“按兵不动。” 话落,她惊“啊”了声,立马缩起脖子:“他发现我了!” 梧桐树叶子唰唰落,落了不少在车身上。 张铭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怎么样,我没看错吧。” 在这个点,s中门前一般不会有什么私家车辆停靠,更别说如此惹眼的红色法拉利了。 恭律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拇指点了两下,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了。 “唉说话呀!”张铭跟上,不忘回头瞅两眼跑车。 “说什么。”他语气太淡了。 张铭道:“当然是说说小富婆来咱们这儿干嘛呀,你猜,她会不会特地过来找我们的?唉不对,应该说特地过来找‘你’的。” 恭律将手机揣进裤兜里,脚下的步子大了些、快了些。 “唉!我保守估计,”张铭连忙跟紧了说,“我估计啊,肯定是她查到什么线索了,搞不好她现在就坐在车里,拿着望远镜一瞬不瞬盯着我们、盯着你,嘴上说着‘原来恭律就是他呀,失策失策’,心里谋划‘我要怎么接近他’,老恭老恭这个真的可以有!哈哈。” 恭律倏地停下了脚步,眉宇间生出几分不耐。 张铭一瞧他脸色,闭了嘴,手指在唇前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得,老恭又要凶残了。 但愿小富婆别直接表白才好。 小富婆的小狼狗(5) s中附近,大约相隔有半条街的街道,全是清一色小餐馆。 说是餐馆,但是平常过来吃饭的百分之九十都是s中的学生。 简一言进门时,原本谈笑风生的餐馆顿时“寂”了。 其实小富婆并不夸张,虽身穿高级定制,但款式低调,没有带什么名牌包包首饰,只有一部手机握在手中,左腕间的表若隐若现。 绝大多数学生,也认不出来什么诸多名牌之类的。 但也不乏眼尖的女生立刻和同伴小声议论起来。 而让大家“寂”了的原因,是小富婆精致的容貌,和逾越普通名媛太多的特殊气质,还有身侧后方恭敬跟随着的一名年轻男子,委实和餐馆里的学生党们格格不入。 “两位在这里吃饭吗?”服务生发誓,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这么亲切地招呼客人。 宋乾环顾,发现餐馆里已经没有空的位置了。 “嗯。”简一言点了下头。 “好的,请稍等一下。”服务生和单独而坐的两个男生商量让他们拼桌,解决座位问题。 简一言坐下看菜单,又抬头看前面“某恭”的餐桌,恰巧和脑袋歪着看过来的张铭对上了视线。 张铭笑着挥手,打招呼,无声做了个“嗨”的口型。 但马上就恢复了严肃,规规矩矩地坐正了。 简一言了然。 能想象得到,此刻正背对她而坐的“某恭”必定木着一张脸,或许连眼神都是冷冰冰的。 “小姐,”宋乾低声说,“想吃点什么?” 菜单合上,简一言垂睫,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干煸牛肉。” 这一记女声,清亮又好听,使得恭律筷子一顿,悬空在了一盘干煸牛肉上,换旁边的一盘。 “清炒时蔬。” 恭律筷子又一顿,干脆夹了蔬菜旁的一个蒜瓣吃了。 “椒盐排骨。” 恭律直接把刚刚夹上筷的椒盐排骨放进了张铭的碗里。 张铭:“……” 三菜一汤,这是两个普通男生学习日吃饭的最普遍配置了。 恭律拿了汤勺舀汤,一勺,两勺,三勺,四勺。 “再来一份西红柿鸡蛋汤,这种汤泡饭最好吃。西红柿少点,蛋花多点,我喜欢吃鸡蛋。” 简一言点完了,笑眯眯地对服务生说:“暂时就这些。”然后才想起来宋乾:“啊,你呢?” 这边两人旁若无人地点菜,而餐馆里的气氛也恢复正常;大家都在说着话,和同伴聊着天。 呆愣的张铭,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了神,前倾身子,说话音量刻意压得好低,惊:“我去,小富婆在你身上装了摄像头吧!” 恭律没吭声。 只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一碗西红柿鸡蛋汤……泡着饭,蛋花多。 突然觉得,今天、或许不是怎么太饥饿? “吃啊,不饿啊?不是说好下午逃课去打篮球的吗?”张铭这两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吃不饱还怎么玩啊,拍俩球就得饿趴了。” 简一言没有听清,过道餐桌的四个男生倒是听见了。 其中有一个男生,底气不太足地提议说:“律哥,你们最后一节自习课再去吧。老班不在。” 张铭看了眼这个男生,又看了眼恭律,笑应:“知道了班长!” 被称为班长的男生,干巴巴地露出笑来,想起什么又说:“但是晚自习数学老师会来,你们……” 张铭秒变烦躁脸,挠着后脑勺问恭律:“老恭,我们要上吗?” “远点挠。”恭律说。 “啊?” 张铭愣两秒,后知后觉放下挠头的手来,觍着脸笑说:“没事儿我今天早上才洗的头。” 恭律没再理他,决定还是快点吃完饭离开这里才是人间正道。 “嗡”手机震了。 +86陌生号码:【小伙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恭律皱眉。 什么玩意儿? s中非本市顶级中学,只勉强够得上“一级学校”的门槛。 午间的休息时间,对于高三的学生党来说其实是很短暂的。 但凡学生们有时间,都是在刷各科试题之类。 鲜少有像高三六班的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一个趴着睡觉,一个龇牙咧嘴地打着手机游戏。 “嗡”旁边的桌子一直传来手机震动声,张铭在一分钟后终于不堪其扰,嘴里“啧”了声,草草结束这局游戏,又长吁短叹,无法忘怀刚刚“成盒”后的惨样,把手机塞进桌肚,插上充电宝充电了。 旁边又是一声“嗡”。 “老恭,”张铭歪了头,往他的桌肚里觑瞄了一眼,“谁这么锲而不舍啊,你手机一直在震。” “唔?” 桌子下面,恭律抻直交叠的两条大长腿动了动,搭在后脖颈的右手慢吞吞地伸进了桌肚里,摸两下才摸到了手机,终于舍得把脸从臂弯里露出来,半睁开一只眼。 ——【一日读书一日功,一日不读十日空。】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少年辛苦终事成,莫向光明惰寸功。】 ——【小伙子,读诗三百首,不做单身狗!(??????)】 恭律一脸懵逼。 这什么跟什么? “谁啊?”上课铃声响了,张铭把桌肚里的试题卷拿出来。 “我爹。”恭律将‘+86陌生号码’拉黑,手机丢回桌肚,拧了桌面上还剩下半瓶的矿泉水。 他仰头喝水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教室后墙壁挂着的时钟。 ——13时:51分,真厉害,半个小时发了二十多条。 他爹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 “不会吧?”张铭眼尖看见好像有颜文字:“叔叔不是从不发短信的吗?直接夺命连环call啊。” 恭律:“哦,那就是我妈。” 此时此刻,既担任了“爹”又担任了“妈”的简一言,纳闷地啃着棒棒糖,咯嘣咯嘣的。 这支棒棒糖,是之前张铭和恭律吃完午饭离开时,张铭走在后面背着恭律偷偷摸摸给她的。 青苹果味,有点儿酸。 “我都发二十多条了,就算是学渣,一、两条总能看懂吧?” “小姐,”宋乾觉得自己应该稍微点破一下,“短信里,好像会有个叫做‘拉黑’的功能呢。” “你意思说他拉黑我了?” 简一言心里想,自己好歹活了二十四载,今日刚好算是死了一万零一载整,生前没被人嫌弃,死后也没什么鬼有胆子敢无视她。 而这个不识好歹、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居然把她号码拉黑了? 呵呵呵呵。 如果她现在还有鬼力,必定穿墙飘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吹一口阴森森的鬼气,对他说:小伙子,少时未努力,老时徒伤悲! “算了,我们走。”简一言将棒棒糖的棍子咬在嘴里。 “去哪里?” 宋乾发动车子,通过后视镜看向她:她不是从不吃糖吗? 心里有了一个人,真的可以变化这么多? 简一言笑眯眯说:“买卡,先给我整二十张手机卡备着吧。” 这位“目标”有点难搞,得先做充足的准备。 时机一到,一击必胜。 小富婆的小狼狗(6) +86陌生号码:【小伙子,在念书吗?不可以逃课哦。】 s中室内篮球场。 恭律皱着眉,目光反复碾磨这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息,仿佛多看几遍,目光凶点,就能透过手机将发这条短信的人“暗杀”了。 天知道今天一整个下午他收到多少条类似这样的短信。 收一条,黑一个号。 而目前为止,恭律已经记不清自己拖黑多少个陌生号码了,但少说也有十一、二个了吧。 他坐到休息椅上,照样把这个陌生号码拖黑,丢开手机,拿了毛巾边擦汗边看篮球场上。 看了一会儿,擦汗的动作便渐渐停了下来。 “嗡”果不其然,手机又震。 恭律侧头垂眸,盯着手机默默看半晌,拿起来。 +86陌生号码:【我记得孔子有句话:不知礼,无以立也。】 说他没礼貌? “老恭!” 篮球场上张铭喊道:“你在干什么呢,再打会儿就走了!” “来了。”恭律指尖飞快地在编辑栏里敲下了一段话。 发送。 19时:43分,夜色已至。 路边的红色跑车,惹眼地停靠在车辆寥寥无几的街头。 一男一女在主驾和副驾,这种有限的空间里,车内亮着粉红色气氛灯委实古怪。但在路人看,这种古怪更可以说是暧昧;而且又是在网吧附近,难免注意的人很多。 饶是宋乾这大老爷们儿,此刻都有些不自在:“小姐。” “嗯?” “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出来上网,我们回去吧?” 简一言暂且没吱声儿,捣腾了会儿手机之后,才从腿上的一堆手机中抬了头,问:“你说啥?” “我说恭律未必出来,不是说数学老师会去晚自习吗?” “你觉得他会是一个乖乖参加晚自习的熊孩子吗?” 孩……宋乾无语:“资料上说他已经十八了。” 简一言低头摇了摇,一副你太年轻的模样,找到了一个手机,翻出来两条短信:“你看看,以我多年来的经验告诉我,这个臭小子心情不爽的时候一定会逃课。估计现在他肯定在打篮球,这种孩子就得盯紧了狠教育!不能松!” 宋乾一阵无语,强行忽略掉她话里故作老成的字眼,看短信。 恭律:【妈,说了一下午就不口渴吗?你人在哪儿,儿子给你送杯盐开水,喝了你再继续说。】 恭律:【我要晚自习了!】 内容没不妥啊,也没察觉到他心情不好呢!既知道孝顺母亲,也会说乖乖去上晚自习。 但,宋乾如鲠在喉:“恭律竟然以为你是他妈妈?” “……” 这是关键点吗? 关键点难道不是讽刺她很啰嗦很长舌头,爱说闲(咸)话吗? 简一言叹了口气,在宋乾肩上轻拍了两下,什么话都没说。 大约一刻钟不到,四、五个小年轻就来了网吧门口。其中一个男生的身影,化成灰她都认得。 简一言立刻精神了。 她拍了拍宋乾的胳膊,一边开车门一边说:“你在这等我啊,我进去探个敌情先。” “小姐!小……” 车门已经被她甩上了。 宋乾头部靠到椅背上,无语掐住眉心,感觉自己要猝了,头痛地看着中控台上的七、八个手机。 急什么,一部手机都没带! 礼拜一晚,网吧座位未满。大多数学生都知道休息日和上学日两者间的区别,只有个别不知道。 显然恭律这群熊孩子就是个别中的佼佼者。 简一言张望了会儿,兜里掏身份证的时候才察觉手机没带,不过好在上次号里还有余额。 她跟女网管借了顶帽子,鬼鬼祟祟坐到了男生们对面的位置。 开机,登录。 简一言歪头瞄对面,看见恭律的半张侧脸后,立马重新坐正。 奇怪??她怂个毛啊。 目前,可以支持全息模式的网络游戏有很多,而今晚恭律他们玩的就不是《穿越火线》。其实玩什么简一言管不着,但她的任务是阻止目标人物继续“废物”。 怎么阻止? 简一言不假思索,飞起一脚踢中对面某个人伸过来的脚上。 能怎么阻止?骚扰啊!直接让他玩不成游戏啊! 突然被踢一脚这种事,在网吧里实属常见;大多数情况,是大家坐得久了伸展四肢,或者玩游戏入迷的时候会不小心踢到。 而此时此刻,恭律也仅仅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手上不紧不慢继续操作,桌底下淡定收回了腿。 平常网吧里人多的时候,他不会这么伸展四肢,但今天打了篮球消耗有些大,午饭没吃饱,晚饭也还没吃。没过一会儿,他两条腿又不知不觉伸展开,伸到了对面。 简一言看着这两只脚,笑了。 恭律在第二次被踢的时候,操作的“亚索”正在磕中,一脸不爽抽出个空闲,歪头看了眼对面。 可对面什么玩意儿都没有。 那谁在踢他? 恭律第三次被踢的时候,正好这局游戏结束。他活动四肢,不妨被对面踹了一脚,这一脚比前两脚狠,踹到了他的脚腕上,他把腿缩回来,椅子后滑,低头看,黑色的休闲裤裤脚上,有半只脚印。 他歪头看对面,依旧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看什么呢?”坐在旁边的张铭碰了下他的胳膊。 “没什么。”恭律坐正,抬手在鼻尖上摸了下,被踹的那一只脚在地面上飞快地点了点:“你们想喝什么,我去买水。” 平常抠门抠得要死的人,突然说要请他们喝水,几个兔崽子顿时惊愕了。张铭抓过电脑旁的半瓶饮料咕咚咕咚一口气喝见底,抹了把嘴身先士卒:“星巴克!” “邂逅”网吧相隔了四个门面就是一家“星巴克”。 另三个人对他投去个“你他妈真有种”的眼神。 恭律点头:“好。” 他起身,拿上手机,走出座位的时候拍了拍裤脚的灰脚印。 等人消失在视野可见范围,其他四个人叭叭开了。 “老恭怎么回事?真的万年铁树开花了么,这他妈简直要比我考试考及格分还难实现!” “打球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平常连场子都不下的人,今天下场玩好久的手机呢!” “盲猜跟妹子聊微信,就不知道哪个班的?同期还是学妹?” 这四个人中,只有张铭跟恭律住在一个宿舍,瞧他们一个比一个八卦,兴致来了:“的确万年铁树开花了,开得也的确是桃花……” 单方被定义“桃花”的简一言从电脑桌子底下钻出来。 她偷摸摸离开座位,跑到吧台商品架拿了一堆东西,土匪似的对网管说:“笔,给我一支笔!” 小富婆的小狼狗(7) 星巴克门口,几个女生嘻嘻闹闹地走了进去,其中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了人,扭头一看,瞬间涨红了脸,叫了声“律哥”让开门口位置,还不忘拉一把呆住的同伴。 恭律随意“嗯”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亮比较懒,躲在乌云的后面,一丝影子都瞧不见,也不知道明天是个什么鬼天气。 不管什么天气都好,只要别下雨就行。他讨厌下雨。 回到网吧,路过吧台的时候女网管叫住了他:“你朋友拿了一点东西,说等你回来会付钱。” 恭律一愣之后,掏出兜里的手机点了点头:“行,多少。” “二百二十三块五,你付二百二就行了。” “多少?” “二百二。” 恭律往商品架上看了一眼,上面几乎快空了一半。 这叫拿了“一点东西”? 扫了码,输入金额,突然听见女网管又说:“哦,还有,她号上没钱了,充了一百。” 恭律又顿了下指尖,把输入的金额换成“320”,支付之前问:“跟我一起来的?” 女网管想了想:“她说如果你问的话,就说是张铭买的。” 张铭……恭律没再说什么,付钱往里走,回到座位,忽然想起来什么,仰仗个子高,探身往对面的机位看了看,位子空的,但电脑屏幕亮着,奇怪,鬼踢的他? “谢谢老恭!老恭大气!” 张铭把咖啡接过来分给大家,发现恭大气又往对面看:“瞅什么呢,对面坐着美女啊?” 恭律收回视线,坐下来,左右看了看:“买的东西呢?” 张铭抠开星巴克杯的封口,理所当然:“我分了啊。” “哪儿呢?” “这不就是吗。” 张铭拿着手里的星巴克,左右打太极似的晃了圈,示意你看看三个兔崽子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恭律跟着看了一转,没看到什么吃的东西,就看到星巴克了。 他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还没仔细想,一个兔崽子就说:“咖啡太烫了,先开一把吧。” 张铭完全赞同,把星巴克放下就问恭大气:“禁什么角色?” 恭大气心不在焉,随口说了两个角色,问:“你刚去吧台了?” 张铭一愣:“去了啊,我号上没钱了,充了一百。咋了?” 恭律恢复漠然:“没什么。” 心道是自己犯神经,还以为夜路走多见了鬼。 这几个兔崽子跟他一样晚饭都还没吃,饿鬼投胎没毛病。 饿鬼投胎的简一言,躲在电脑桌底下默默吃着一根玉米肠,在她的脚旁边,还放着一堆零食。 吃完了一根玉米肠,她又拆了袋薯片,咔嚓咔嚓嚼了会儿,侧腰突然被轻轻踢了一下。 扭头看,那罪魁祸脚似乎察觉自己做错了事,往回缩了一点。 简一言无声冷笑,唆掉手指头的薯片味,放下薯片袋,拿起了问网管借的记号笔,拔掉笔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个小兔崽子抻了个懒腰:“好饿!” “等下吃什么?” “我感觉我们要担心的不是吃什么,而是怎么翻墙回去。” “老恭我们今晚回不回去?” 老恭摘下耳机和眼镜,捏了捏睛明穴:“不回去睡马路?” 张铭下了机,笑推了一把刚刚问这句话的人:“老恭是我的,你们几个别他妈痴心妄想了。” 几个小兔崽子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离开座位。 恭律走在最后,快走到网吧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脚步。 他回头看,看到那台电脑还在亮着屏幕,座位上依旧没人,不过桌子底下好像蹲了个人,那人穿着件粉色上衣,似乎是长头发。 门口的张铭唤了声“老恭”。 恭律收回视线,抬脚往外走,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 他忽然想起来,小富婆今天穿得好像就是一件粉色外套。 在马路斜对面的跑车里,宋乾看见他们走了,等了小半天还不见某个小姐出来,下车去找,最后在网吧桌子底下找到。 竟是睡着了。 简一言揉了揉惺忪的眼,钻出来的时候弄撒了薯片。 “喔,我买了零食。这些都要带回去的。”她说。 地上一堆零食,还有一堆在隔壁的桌子底下。 “嗯,你先出来。”宋乾手放在桌沿不让她撞到头,心想跟了她这么久,她什么时候装过现金? 简一言站起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看对面,懵了一下。 宋乾解释:“恭律刚走。” 他脱掉外套,将一大堆零食全部包起来,又说:“走吧。” 两人回到车里,简一言的精神头回来了,把自己干的丰功伟绩说相声似的说给了宋乾听,末尾还不忘奚落一把“姓恭的臭小子”。 宋乾听了之后微觉不妥,打了左方向盘,问:“恭律毕竟还是个学生,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简一言食指一摇,说:“今天我这招,就是要告诉他——夜路走得多了,总会遇见鬼。要想安安稳稳过日子,那就好好学习。” 宋乾:“……” 怎么总感觉,小姐对恭律的感情不是“欣赏”那么简单,而是散发着一种、一种“母爱”? 简一言要是知道宋乾心里边这么想的,估计得飞起一脚踹过去。 踹完还要骂一嘴:呸!老子要有这么个糟心儿子,非得团成一团塞回肚子里面重造! 还有这闲工夫尾随熊孩子去网吧绞尽脑汁逼他从良? 洗漱完,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简一言钻进被窝睡觉,闭上眼睛却怎么都进入不了梦乡。 约莫是在网吧睡饱了,便把手机抓起来翻翻原身的联系人,翻完联系人又去翻微信,看了会儿近期的聊天记录,总算搞明白原身为什么会去“邂逅”网吧上网了。 她把手机锁了屏丢一边,直勾勾盯了会儿天花板吊灯,又把手机摸过来解锁,点进支付宝。 白天换了那么多张卡,发了那么多条消息,现在恭律的号码她倒着都会背,估计比本人还熟念。 转账后,她又点开微信输入某恭的电话号码搜账号。 出来一个“蓝天白云太阳”的天气头像,账号是初始,而微信昵称则简单粗暴没文化。 一个字:日。 “混球!” 简一言气得想摔手机。 小富婆的小狼狗(8) 第二天,简一言是被手臂下面嗡嗡震动的手机给震醒的。 记不清自己几点睡的,但貌似在临睡时发过了消息给宋乾,让他今天别过来了,她要在家睡觉。 “哪位?”她没睁眼,靠感觉划下接听。 “一言,还在睡呢?” 那头的男声说话含笑,有模糊的雷声和她这边的雷无缝重合。 简一言睁开眼,清醒两分,看来电备注:“简一默?” 竟是不知不觉念了出来。 “没大没小,叫三哥。”男声未有丝毫生气。 简一言甚至听出了宠溺,翻了个身望向窗外:“三哥啊,这个天给我打电话你没事儿吧?” 简一默低笑一声,说:“哥在安全的地方,没在外头打。”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 然后简一默才说:“我晚上的票飞大哥那儿去,所以提前打电话告诉你一声。还有啊,你一个人在外面玩够了就回来,嗯?” 简一言了然,宋乾的话突然滚过耳边:“知道了,三哥。” 挂了电话,继续睡。 但是闭上眼睛没两分钟,她又把手机重新摸回来,点进微信,却并没有添加好友通过的提示。 这会儿九点不到。 简一言拿脚蹬了会儿被子,翻来覆去挣扎了半晌,耐不住一个人在家的寂寞,起床洗漱。 纵然是雷雨天,马路上的车辆仍旧川流不息。 简一言抵达时,s中的校门已经敞了好一会儿。 朝校门口望过去,五颜六色的全是雨伞。 她拿了望远镜再看,也不过只能看见个别高个子学生的脸。 悲催的是一直没有看见某恭。 还是看岔了? 或者那熊孩子已经出来了? 简一言驱车往前开,在餐馆那条街慢吞吞寻找目标,但有的店关着门,玻璃门上有水汽,压根看不清里面坐着哪些牛鬼蛇神。 她正犹豫是否下车,就见两男生走进了车前方的一家餐馆。 还是那句话,恭律那臭小子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能认得。 当然,这里包括恭律身边胖胖的张铭,比恭律好认。 嘿嘿。 简一言撑伞,凑近餐馆的玻璃门往里面偷窥,确定目标,然后才收伞,推门而入。 这次恭律正对着门坐,刚从手机屏幕中抬眼,就看见小富婆拿着伞走了进来。 在那一刻,恭律的心里冒出“阴魂不散”这四个字。 “我晕!”张铭放下手机,崩溃地捋了把脸:“下个礼拜三期中测验,老班刚在群里说了。” 恭律随手抽张纸巾擦桌面,没有什么反应。 桌旁有一个服务生经过,张铭往过道的几个桌子扫了眼,没等到恭律吱声,又恰巧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说:“困死我了。” 昨晚他们几个,翻墙回到宿舍都十二点多钟了,今天早上六点爬起来去教室补试题作业。 而上午的四节课不是英语就是数学,睡不了。 现在好了,困成狗。 张铭哈气连天时,听到几分耳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来。 “豆腐羹,干煸豆角,然后再来个糖醋……” 他一回头,看见了小富婆,惊讶地笑了一下:“哇好巧啊!” 简一言心想哪里好巧啊,我是居心不良。 啊呸,是用心良苦! 她笑眯眯地说:“嗯,我在附近有事,顺便过来吃个饭。” 张铭“哦”了一声,心里又开始小鹿乱撞,一边跟她寒暄一边摸索某恭的手,摸到了就握住,抽个空回头,冲某恭挤了下眼睛。 恭律脸色冷若冰霜,直接把张铭小鹿乱撞的心冻了个透心凉! 心里透凉的张铭,立马放弃某恭的爪子,等某恭看手机,才身体稍微后仰,头也不回,说:“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要加个微信?” 简一言笑弯了眼:“好。” 于是,在恭律眼皮子底下,张铭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举着手机送到背后,让她扫码加了好友。 两个人互相交换了名字,然后张铭这才说:【你不要在意,其实老恭平常也是个冷面杀神。】 简一言笑笑:【好哒。】 张铭瞅着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有心花怒放的感觉。 他忍不住截了聊天图,直接发给恭律看,说:【讲真,这才是真妹子,说话都这么可爱。】 “???” 恭律一脸懵逼。 直到看完图里的聊天记录,和截图上头“简一言”的名字,才忽然想到什么,迅速黑下脸。 微信里拉黑了张铭。 浑然不觉自己被好兄弟关进了小黑屋的张同学,等菜上桌,可可爱爱地给小富婆发了条消息: 【我们先吃啦(?????)】 简一言笑了笑,端起手边的水杯小喝了口茶。 观察恭律。 “美女一个人坐啊?”有个小青年在她的旁边坐下来。 “拼个桌吧。”另一个小青年随后坐在了对面。 餐馆里已经没有位置了,只有她这一桌坐了她一个。 简一言又喝了口茶,看这两人着装并非学生,轻笑了一下,朝过道隔壁抬了抬下巴,说:“那桌快吃完了,你们等那桌吧。” “哎,你点菜了吗,一起吃饭交个朋友嘛。” “叫什么名字啊,都没有在这边见过你哎。” “有微信吗?” 问微信的这个小青年,看见她手边的车钥匙,惊讶道:“外面那辆三叉戟是你的么?” 不知不觉,原本还有学生说话的餐馆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美女一个人吃饭,本就惹眼。 虽然大家聊着天,但一直都有注意着那边。 有一两名学生捏着筷子在盘子里面挑了半晌,也不夹菜,个个紧紧抿着唇,似乎想说什么话帮她解围,但碍于什么又不敢。 犹豫间,只见那美女突然放下手里的水杯。 “噔”的一声响! 两个小青年一愣,以为美女不经撩要翻脸了,没成想细看,还是刚才嘴角噙着浅笑的模样。 不过这笑,倒是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感觉。 简一言说:“听话,乖乖去那边等别的桌。懂了?” 这口吻竟带着御姐的味道,尤其是最后两个字,生生勾起了小青年的兴趣,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身后有道男声唤了一句“姐”。 小青年回头,看见个胖子。 张铭嘴边还沾了点油渍,不过现在没空擦,求饶的语气:“姐你别生气了吧,回去爸妈要揍我!就跟我们一起吃不行吗?” . 小富婆的小狼狗(9) 体格原因,简一言如愿被张铭安排坐在了某恭的旁边。某恭坐在桌的里侧,她坐在桌的外侧。 张铭小声招呼她吃菜:“这些都随便吃,不要客气。” 简一言:“好啊。” 她余光往旁边瞥,瞥见某恭闷头吃饭,闷头吃菜,大口大口的扒着饭,似乎想早点吃完早点走。 而且他手长脚长,因分了一半位置给她,以至于此刻看起来,显得比之前过分规矩。 “你真的在附近办事?”张铭忽然说:“昨天没问,我昨天好像看到你的车在我们学校对面。” 简一言:“嗯,办事的。” 只不过办的事,跟我旁边的这位恭小兔崽子有关系而已。 “哎对了,不介意的话,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张铭咬着筷头悄悄瞄了眼某恭。 “你说。”简一言点点头。 “唔,就是第一次,我们不是在网吧遇见得么,你为什么跟你家保镖说找、唉哟!”张铭惨叫,同时把手伸到了桌子底下去。 简一言一下子就明白了,估摸着是某恭踢了他一脚。 她看向旁边。 某恭不知何时偏过了头,面对着墙壁,脖颈间清秀的喉结由于咀嚼食物这个动作,显现出了若隐若现的轮廓;进行吞咽时,轮廓会变得清晰。是一个很好看的形状。 简一言舔了下唇,笑问:“你没事儿吧?” “没没没。”张铭摇头干巴巴地笑说:“我没事,嘿嘿。” 两个男生以为,这一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应该。 但没想到她会说:“其实那天我过去上网是个意外,至于千方百计想打听恭律这个人……” 张铭竖起耳朵,下意识瞄了眼恭律,问她:“这个人咋了?” 她余光又朝旁边看,见他眉眼低垂,一勺一勺往碗里舀汤。 “因为听到几个女生说他是这附近最靓的仔,又帅又酷,为人有礼貌又谦逊,不仅大方热情,而且非常乐于助人,这么优秀的男生实在太让我好奇了,所以……” 简一言没有把话说完,留个悬念让他们遐想去。 她低头笑了一下,偷偷看那男生又偏过了头,面对着墙壁,手里的瓷白汤勺赌气似的拌着饭。 “你说的这是我老恭吗?” 张铭听得一愣一愣地,自我怀疑吃了块牛肉片,咽下肚了才语气认真对她说:“从‘又帅又酷’这条往后就不切实际了,我们要努力做到不信谣,不传谣。其实老恭这个人除了长得帅,别的、嘶!” 张铭俨然又挨了一脚。 简一言挑了下眉,颇为意外地侧了目。 男生侧脸浮现几许冷色,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很显然不想继续让陌生的“她”了解他。 恭律说:“吃饱了没,吃饱的话现在就走。” “这不是才吃么?”张铭咕咕哝哝低头扒饭了。 简一言看在眼里,觉得今天的收获差不多了。 总要让这小兔崽子知道,自己本身和“谣言”有多大差距,懂得什么叫羞耻之心,这样才有可能认识到自身的缺点,主动改正。 “嗡——”宋的来电。 她拿起电话,换到左手,划下接听放到耳边:“说。”右手执筷继续吃,时不时“嗯”一声。 “开门密码六个零,东西放进去就行了,你说什么?” 简一言的筷子,顿在了恭律面前的菜盘子上方。 她似乎听到什么惊讶的事。 恭律垂眼盯了半晌,迟迟不见她的筷子走,心里头有点烦,最烦的还是能听到她电话里的男声。 讲电话就讲电话,能不能不要靠过来??? 里面位置本来就不宽敞,被她这么凑更显拥挤。 “嗯,你不用过来,我吃完饭就回去了。”她终于坐正。 恭律暗暗松了口气,委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 他看向张铭,又顺着张铭的眼神寻到了简一言,非常无语地收回视线,在心里边摇了摇头,还没由衷哀叹“少年沉迷女色”,胳膊就忽然被她轻轻地拱了一下。 旁边的女人抬了抬下巴:“帮我拿张纸巾。” 恭律没动。 张铭也没动,没动的原因是没有注意听,看她看呆了。 简一言发现他皱起眉,好像在犹豫,不怎么太情愿。 她嘴里“啧”了声,唆了下沾着汤的手指头,伸手过去拿了。 恭律听了那声“啧”心里觉得愈烦躁了,偏头面壁,就听见‘刷刷刷刷’的抽纸声,心想你到底要抽多少张,抽了带回家吗? 他余光一瞥,却瞬间怔住了。 一个怔愣间,简一言的左手已经满载而归收了回去。 她擦完手发现张铭异样,低头在自己面前瞅了瞅,恍然大悟,递给张铭两张纸巾:“呐。” 张铭回神,红着脸,非常害羞地说了一句:“谢谢姐。” 这么一来,三个人也算是彻底认识了。 简一言平白捡了俩弟弟(忽略依旧冷脸的那个熊孩子),现在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俩弟弟目送她开车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 恭律撑着一把伞,伞底下有他自个儿,还有一个单方面陷入了爱情的小傻逼:“走不走?” 张铭点头:“嗯,走。” 小傻逼只知道点头了,嘴上说着走,脚下却不动,两只爪子还放在身前扭扭捏捏地绞在一起,要是给这小傻逼一条裙子,估计能立马表演个山寨版玛丽莲梦露。 恭律简直没眼看了,转身离开不带走一个傻逼。 啪嗒啪嗒的雨掉在头顶上,张铭仰着头眨巴眨巴了眼: “唉?老恭!等等我啊!” 一个午饭耗掉太长时间,两人抵达教室,都快一点了。 恭律收了伞挂到窗台上,拎着有些溅湿的裤脚,坐下,兜里的手机硌得慌,他又把手机拿出来随手往桌肚里丢,拉开外套拉链。 前桌的同学回头,掌心攥二百块钱还他:“律哥,谢谢啊。” 恭律低低“嗯”了声,自顾自活动脖子,在考虑要不要抓紧时间睡他个半小时,正好上课。 张铭在旁边坐下:“靠,我半个人都湿了。” 一把雨伞,两个成年人本就捉襟见肘,何况张铭一个顶俩。 恭律收拾完桌子,把桌上的钱也塞进桌肚,趴着睡了。 他把眼闭上就是一片黑,可是明明应该很困的,但此时此刻,他就像见了鬼一样睡不着。 因为眼前、脑海里,有个令他窒息的画面—— 女人的手腕,腕间的手表,潜藏手表下、凌驾皮囊上,惹眼的玫瑰金,确定是一个“律”字。 小富婆的小狼狗(10) 课间铃声响,这节数学课总算熬过去了,因昨晚缺晚自习,记仇的数学老师瞪了他整整45分钟,眼睛就像粘在了他身上似的。 恭律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活动四肢,走了两步,发现张铭鬼鬼祟祟从桌肚里摸出手机。 他微皱了一下眉,踢了脚对方的凳腿:“干什么呢?” 张铭惊了一跳,连忙张望一眼走廊,看见了估计拖了七班堂的英语老师路过,心虚地收起手机。 等人走过去了,才又把手机拿出来,抽空回一句:“发个消息问问我姐安全到家了没。” 恭律:“……” 讲真,你多了个姐姐,你爸爸妈妈知不知道? “姐姐回我了!”张铭头也不回伸了手往后招招。 看得恭律一阵无语,选择性无视走出教室。去了趟厕所,洗个手打发时间,再回到教室,刚好第三节物理课开始了。 物理老师高度近视眼,除了讲课的时候,平常不戴眼镜。 说了一句“随堂测验”让把试卷发下,就摘掉眼镜打盹了。 恭律拿到卷子,将所有题目快速扫了一遍,最后在姓名栏写上自己的大名,放下笔再也不管。 “你又不写啊?”张铭直接把头凑过来,提议说:“要不然等下我蒙完了你抄我的?” 恭律:“算了,60分跟0分没什么区别。” 张铭猝:“老恭,这话跟拿刀扎我心窝子没什么区别。” 恭律“嗯”了一声,把手机掏出来玩游戏。 商城里,上架了一款秋日角色装扮,抽奖概率获得。 充值的时候,手指头悬在支付宝和微信两者之间,最后选择了后者;充完却没有立刻抽奖,而是直接退出了游戏,打开支付宝。 恭律盯着余额“323.5元”这笔数字“寂”了半晌,点了一下消息栏,又点了一下给他转了这笔钱的某个账号——一言(*一言) 真烦。 他退出支付宝。 中午宋乾的电话是说,楼上装修忘关了水龙头,她家书房的天花板将近一半面积遭了殃。又因书架构造特殊,故而书籍未能幸免。 “相关具体赔偿,会有律师后续跟进,小姐无需烦心。” 宋乾总算整理好了书架,稍微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地面惨不忍睹的一撂古籍珍藏上:“小姐。” 窗前,简一言侧身倚靠,手中翻着一本书,名——《是非》 阎王爷看的书。 她暂且把书籍合拢,眉宇间几分若有所思。 “你刚说什么?”她把书籍放在桌案,拍了拍封面。 呵呵,亏得当时,还以为阎王爷看得是什么“大是大非”的大巨著呢,原来是本爱情小说。 宋乾说:“这些书怎么办?” 简一言看了一眼,说:“找位师傅尽量修复吧。” 宋乾应了。 他拿着手机准备去办事,脚下突然迟疑了:“小姐。” “嗯?” “请你下次出门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可以保证不出面,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 简一言心不在焉:“嗯。” 许是简氏兄弟将她这个妹妹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互联网上关于简氏千金的信息,可怜到只有一个名字,一个六年前的身高,一个出生地和一个性别“女”就没了。 简一言默默想:都这样了,宋乾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晚上七点钟这样,张铭的微信发过来:【姐,在干嘛啊?】 她瞅了一眼外头的雨,心想这俩熊孩子该不会就算冒着大雨也要跑出来磕网吧玩游戏吧? 她没答,直截了当:【你们在做什么?】 对面沉默半天,发过来一张新鲜出炉的照片。照片里,某恭穿着条黑色长裤,白色长袖衫,正奔跑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简一言发了一个“?” 张铭说:【帅不帅?】 听听这“自豪”的语气,不知道的看见,还以为照片里的男生是他的梦中情人呢! 简一言:【弟,请你现在就去告诉照片里的这位男生:打球前咱们可以先把裤子往上提提,投球前咱能不能把上衣往下拽拽?】 张铭发来一连串省略号,特别懵逼地问道:【拽衣服还怎么投球啊姐,有点为难老恭了。】 他又说:【换个吧姐,我让老恭给你表演个闭眼投篮?】 简一言一愣,飞速脑补了某恭闭着眼睛跳起来的……表情。 呵呵。 时间到了双休日,早八点,男生寝室比学习日安静多了。 张铭:“起床啊老恭~说好咱们今天大战三百回合呢?” 一个男生欠起头来,等看清眼前的环境,又栽回去,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弓起身,骂:“草,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 张铭摇头“啧啧”,穿好鞋子嘀咕一句:“我们这寝室的单身狗简直太可怕了。”又捏着嗓子唤上铺的某恭:“老恭~起来啦!” 回应他的,是少年丢下来的枕头和少年沙哑的“滚”字。 连着好几天,恭律都沉着脸。 他这人不高兴的时候,外露情绪非常庸俗,完全不像言情小说里帅到让人腿软、还各方面优秀到让书中所有男配都嫉妒的男主。 而且还特别没有风度,为人处事抠门小气又记仇。 “这都几天了啊,你能不能消消气了?”张铭咬着棒棒糖,跟在某恭身后,走出教学楼。 恭律:“什么时候删了那女人微信,再来跟我说话。” 张铭:“啧,你现在就像一个吃醋的小男生。” 恭律头也不回冷呛一句:“再醋都比小傻逼强。” “唉唉,你这涉嫌人格侮辱和精神攻击了啊,太扎我心了!” “你侵犯我肖像权,对一个陌生女人泄露我隐私,你不扎我?” “一言姐是姐啊,怎么就变成陌生女人了?” “承认吧小傻逼,你只是被这朵花迷了眼。” “……” 张铭一噎,咬了咬牙:“你才小傻逼呢,一言姐喜欢的是你,小傻逼你不知道啊。” 恭律骤然停下:“……” 俩男生吵架还蛮有趣,何况有恭律这校草。 路过不少学生,纷纷歪脖子竖着耳朵,有的走出一段路了还要假装散了鞋带,有个踩空了花坛边的台阶“唉哟”一声打破沉寂。 恭律很少拿眼睛瞪人:“你刚说什么?” 张铭视线闪躲:“唉哟,我错啦行吧,我不该骂你小傻逼,小傻逼是我!能不能走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丢死个人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11) 恭律心里就在想:那个女人给小傻逼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么些天了,打从上个礼拜三这两人交换微信开始,一直到今天的礼拜三,整整一个礼拜,恭律被出卖了不低于十件私人信息。 他在打篮球,张铭偷拍他照片发给她。 结果她说:【裤子往上提,上衣往下拽。与其做颜霸钓妹子,不如做学霸帅姐一脸鼻血。】 神经病,谁钓妹子了? 礼拜五晚上,张铭微信约了她出来一起上网。 结果她来了,惊嘘:“网管偷偷跟我讲十分钟后系统维护哎,让我先不要登机,你们在游戏过程中突然掉线了,不会掉分吗?” 吓得两人草草结束一局,吃了晚饭回来,网吧没机位了。 女网管说:“没有维护啊。” 礼拜六,本来准备早起去网吧怒战三百回合,结果张铭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我问姐来不来。” 他直接躺回被窝,差点猝了。 在张铭喊他起床时,他丢了个枕头骂了个“滚”拒绝了。 但没想到,张铭这厮转了屁股就拨了个视频通话给她。 当时她在吃早餐,说:“你们宿舍挺干净啊。” 一个同寝室的男生,听到女声好奇地欠起了头。 她惊讶道:“喔,刚刚那个是恭律吗?” “哈,他不是。”张铭立刻把手机镜头怼到了他的脸上:“老恭在这儿呢,一言姐你看。” 她温婉低笑了一声,在清晨那样让绝大多数男生们都朝气蓬勃的时间段里,这一声低笑,比他听过的任何女声都要动听。 她说:“恭律,愣着干嘛,跟我打个招呼呀。” 该死。 收回“动听”这个词。 他当时心想:这种语气像极了女主人让小狗打个招呼一样。 礼拜天,出门吃饭,刚出宿舍楼就被俩学妹堵了。 这一幕被张铭录了短频给她。 结果她说:【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妹妹,但凡是个人都不忍心冷脸拒绝吧,笑着婉拒不会吗?】 骂谁不是人呢? 还有,你可能不知道,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痛的。 类似这种事,还有好几桩。 简单来说,但凡他这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她就能收到消息。 经过刚刚的小吵一架,某恭暂时和小傻逼熄了战火。 两人往食堂走。 “考试吃点好的吧,食堂菜没有营养啊。”张铭小声提议。 恭律:“你不需要补营养。” 张铭低头看自己一眼,唆了下棒棒糖,说:“我不需要补,你也不要补啊?你看你虚的……” 某个字眼出口,张铭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一把捂住嘴。 但迟了,前面的恭律停下,攒着眉心问了一句:“我虚?” 张铭拼命摇头摆手,又拿手指指了指自己:不是你,是我! 恭律俨然不吃这套,刚刚缓和的脸色这会儿迅速沉了沉:“那个女人又说了我什么?” 张铭还是摇头,摇了半晌,见恭律没有二次缓和的预兆,只好咬着棒棒糖,拿出了手机。 事情的起因,是张铭发了张食堂的伙食照,配了个文字:【这伙食正好可以减肥!】 她说:【将减肥融入到勤奋苦读中,会事半功倍哦!】 张铭:【明白了!这个办法绝对不能让老恭知道!】 她:【???】 张铭:【老恭太瘦了,再瘦颜值就该崩了。】 她发了个擦汗表情:【别过度减肥,太瘦了不好,学习起来身子会虚,叫恭律也要多吃饭!】 张铭:【知道了姐,我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她:【(???_??)?】 恭律看完了这一段记录,诡异地竟然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其实一言姐挺好,我们也没有说你坏话啊。”张铭手指碰到了手机,想要拿回来先。 但恭律没松开,反而倏地把手机握紧了。 “张铭。”恭律说:“我不管你有多喜欢这个女人,但不能再围绕着我来。我不喜欢她。” “啊?”张铭惊讶,手指忍不住挠了挠腮,纳闷说:“虽然我好像的确喜欢一言姐,但只是把一言姐当崇拜的姐姐喜欢,我还想撮合你们俩来着。现在怎么办啊。” 正所谓兄弟妻不可欺,最开始就知道她的目标是老恭。 张铭早早地就“切断”了情窦初开的感觉。 听了这话,恭律的心里一下子缓和了些:“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自己处理干净。” 处理? 怎么处理干净? 张铭一通脑补,拿回了手机就给简一言通风报信:【姐你做好心理准备,老恭要杀你灭口!】 “……” 简一言看见消息时,这边才刚结束了简父的葬礼。 她坐在后车坐,身旁是简家排行第三的简一默。 礼拜天晚,得知“植物人”多年的简父突然离世,外地的几个哥哥就连夜飞了回来。 简一默轻叹,说:“不要太过伤心了,这样对父亲也好。” 简一言没有回复微信,将手机锁屏收了,微笑:“知道。” 她只是在计算,按照鬼界与阳间的时差,包括登记手续,简父现在应该完成投胎了吧。 “中午想吃什么?”简一默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没什么胃口。”她偏头看向车窗外,不着痕迹避开触碰。 简一默果然放下手,说:“今晚我可能要连夜飞走,你四哥、五哥也是,不要一人待着,可以去二哥家里和二嫂聊聊天,嗯?” 简一言:“我会看着办。” 她这么一说,其实就是代表不会过去的意思。 简一默也不再相劝,深知小妹今年性子古怪,想来是以前简家约束太多,对她保护太过头,才产生前段时间那种可怕的想法。 今须适当放手,让她自由享受生活才是正解。 简一言回到住处,直接瘫在了沙发上,躺了会儿,就睡着了。 将近四天三夜,她共睡了九个小时左右,委实撑不住了;倒不是简家兄长不让她休息,而是她自己不敢睡,就怕“黑白无常”两个渣神前来勾魂,并且自己看不到。 如今已明白了,为什么投胎之前必须要喝孟婆汤消除记忆。 如若不消,怕是要天天恐慌以至于没办法正常生活了。 “小姐,小姐?” 简一言听到有人在唤她,睁开眼就看见宋乾。 “你怎么来了?”她翻了个身坐起来,嗓子有点儿哑。 “我给你做个晚饭吧?”宋乾稍微担忧她的状况。 “我想吃面。” “好,小姐坐着等一会儿。” 简一言抓过茶几上的手机,见有条“支付宝”消息,点开。 “等等。”她叫住宋乾,困意消退了点儿,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忽然想吃外卖。” 宋乾皱了下眉,想了想到底没有说些什么,悉心叮嘱几句,拎上垃圾袋离开了。 简一言望着窗外愈发昏暗的天,思考刚才的消息。 *律:【转账给你3.5元(备注信息:邂逅网吧。见一面。)】 . 小富婆的小狼狗(12) 今天考了一整天试,下午四点多钟就结束了,除了值日生,六班教室里差不多走了个干净。 张铭一考完试,就抱着手机埋头微信页面。 给睡觉才醒的恭律瞥见:“又在给她发消息?” 张铭说:“不是,我爸等下要来接我,家里来客人了。” 恭律:“哦。” 他从桌肚里抽出一瓶水,拧开往嘴里灌,一边喝,一边把瓶盖放在桌面,余光瞥一眼张铭,手伸到桌肚里摸手机,就跟个贼似的。 心想:择日不日撞日,撞日不如就今日。 避免张铭这小傻逼后悔,尽早解决那女人才是人间正道。 “我得走了。”张铭抓了下他的袖子,抬了头说:“一言姐的事等我回来再讲,你不能轻举妄动伤害她,不能。她跟那些对你表白的女生不一样。你记住了!” 这个小傻逼鲜少用这么严肃的态度跟他说话,恭律一时犹豫。 犹豫间,小傻逼已经拎上包走出教室了。 他咬了咬嘴唇,低头,翻开手机里的黑名单,找到第一个拉黑的号码,慢吞吞放了出来,刚放出来就后悔,急得想再次拉黑。 不过已经找不见号码了。 心想算了,只放这一个,其它号码门都没有。 他啃了会儿瓶口,跟小狗啃狗骨头磨牙似的,点进支付宝,琢磨着转了“*一言”3.5元,附加转账备注消息,约见面地点。 转账成功后,忽然明白过来只约定了地点,没有约定时间。 “真尼玛日了狗了。” 这是恭律站在冷冷的街头,想骂出口的唯一一句脏话。 时间七点整,这个点是他刚在吃晚饭时推算出来的时间;那女人每次来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可现在都两个多小时了,她还没到。本来准备故意让那女人等的,但没想到站在冷风口里等的人是自己。 “呜——”风声跟鬼叫似的。 恭律缩了缩脖子,往路旁的大树走近了些;陈年梧桐树,树身比较粗壮,少说能挡点儿风。 树底下停了辆私家车,双拼色的迈巴赫。 车窗上倒映着各种灯光,和梧桐树奇形怪状的枝桠墨影。 恭律往十字路口红绿灯的方向望过去,心想那女人也会从这个方向开车过来吧。 他收回视线,迈巴赫的前车窗刚好缓缓降下来。 车里的蓝色气氛灯亮起,一张精致的女人脸,毫无预兆地闯进了恭律的视线里。 女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倦容难掩,仰头望着他,嗓音还带着几分睡眠不足后的闷哑。 她说:“来啦,上来说吧。” 恭律一时懵逼。 刚刚在心里吐槽的“谁等”这个问题一下子就了冒出来。他脱口而出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简一言回想:“六点一刻到这里的吧,怎么了?” 恭律:“……” 一阵冷风钻进车内,简一言赶紧缩脖子:“上车说吧!” 恭律:“你下来我们说。” 简一言立刻吃了一惊:“你神经病啊,这么冷。” 恭律:“……” 他长这么大,十八年,从来没有被女人骂过“神经病”。 简一言奇怪地看着他,见他久久不动,索性升上车窗,心道:这臭小子如果一分钟之内不上车,她就立马开车走人。困死了。 这个心声刚落,臭小子就拉开副驾驶门。 恭律关上车门的刹那,心里的某条防线崩了: 怎么就这样上车了??? 但车里是暖和,总比跟二百五似的站在风口里讲话强吧。 “你晚饭吃了吗?” “我有话对你说。”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简一言侧头看了他两眼,先开口:“说吧。” 恭律暗骂了自己“嘴欠,急什么玩意儿”,答:“吃了。”然后看向车窗外,冷冰冰的说:“我代表张铭来跟你决裂。” 简一言:“哦。” 恭律有点怀疑她的反应,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她:“我说,我代表张铭来跟你决裂。” 这么一看,才发现她今天的着装和往日风格大大不同。 往日更偏向于清新淡雅,今天却穿了件黑色风衣,里面则是一件半高领的黑色打底,领口镶一排细碎黑钻,裤子鞋子也是黑色。 头发不像平常披散着,而是拢在脑后梳了一个规规矩矩的髻。 额际有一缕发丝垂下来,被她随意撩开,乌黑的发丝和耳垂上珍珠白的耳钉形成鲜明对比。 恭律移开视线:“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简一言饿得慌,找了半天,才在中央储物盒里,找到一瓶橙子口味的益达。凑合一下吧。 她倒了两颗嚼,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说:“听得懂。” “嗯。”听得懂就好,恭律懒得浪费口舌,直击重点:“那请你以后就不要过来了,微信也不要和张铭再有交集。我们是学生,不是你闲暇时的乐趣。” “说完了?” “说完了。” “好。”简一言点头,解开安全带,身子往副驾侧了些,对某恭勾了下手指头:“你过来。” 恭律皱眉,不仅没有过去,还往后让了让:“就这么说。” 简一言一下子就笑了。 她忽然伸手,抓住某恭胸口的外套衣料,拽向自己。 恭律压根防不胜防,及时把手按在中控台上,才没有让自己的下巴跟她的脑门儿来个亲密接触。 “你干什么!?” 简一言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慢慢地拍了两下,就跟在阴间教训游手好闲的小鬼似的。 “臭小子。”她手停下,又帮他掸肩上不存在的灰,说:“张铭要不要跟我决裂,我阻止不了,你也管不着。”她眯起眼睛,“你要跟我决裂,这件事就大了。” 香甜的橙子味扑面而来,恭律吞咽了一下:“什么意思?” 简一言放开他,坐正了,顺便扯开了风衣腰带。 这个动作给恭律看见了,连忙往门边缩了缩,内心疯狂冒汗,心想她要是还敢扑过来,他就……立立立立、立马拉开车门下车! 因为刚刚动了一下手,简一言感觉有些燥热,只好扯开腰带,让隐隐暴躁的因子消褪了些儿。 她舒了口气,问:“你们今天期中考试了吧?” “张铭跟你说的?”恭律拿余光警惕地瞥了一眼她。 她仰头,嘴里吹了个泡泡,但很快就破了。 “真幼稚。” 他在心里腹诽。 简一言说:“想跟我撇清关系可以,拿及格分试卷来见我。” 小富婆的小狼狗(13) 收到骚扰短信那天,直到离开网吧,他才后知后觉小富婆就坐在他对面,还恶意踢他的腿。 餐馆里同桌吃饭那天,张铭加她微信,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同时也知道了,给他转了那笔钱的陌生用户,就是网吧里面“以他朋友自居”的“323.5元”。 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终于确定她就是那个发骚扰短信劝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妈”。 这会儿,竟然面对面提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 没病? 恭律抿直了嘴角,说:“我的事跟你没关系,要想管我,下辈子投胎做我妈还有可能。” 简一言为难说:“投胎这个事我决定不了,换个吧。” 恭律:“???” 这是什么脑回路。 但这也怪不了简一言。她现在心里吐槽的是:老子要是能决定投胎这个问题,也不必在阴曹地府游手好闲一万年了。当初,在发现孟婆汤对她无用之后,她按照判官的意思等待,等上报了阎王爷。 结果判官回来了,道:“阎王爷说,自古没有身携炼狱之气的鬼魂投胎到阳间,没办法。” 她又请求让阎王爷废了这身炼狱之气。 判官再次回来,叹道:“阎王爷没办法下手。小鬼离开阴间的办法有两种,第一,投胎;第二,魂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怎么就没办法下手了?? “咕噜噜——”饥肠辘辘声打破车内安静的气氛。 简一言低头看肚子,手在上面摸了摸,问:“你吃饭了没?” “……” 恭律现在的表情,既嫌弃又非常一言难尽,他反问:“你是不是饿昏头了?” “啊,刚才问过了是吧。”简一言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 她把安全带系好,偏过头对某恭抬了抬下巴:“系上,姐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补补。” 恭律:“???” 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真以为跟他混熟了是吧?小学同学六年的他还有不认识的呢!十八层城墙拐弯都没她脸皮这么厚的。 本来指望她可以识趣点,但现在没有办法了。 恭律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俩不熟,未来也没准备跟你熟。第二,烦请你离这片区域远一些,有你在的地方,空气都变得差了。第三,你要是觉得闲得慌,想找乐子,就找别人。再来骚扰我,我报警抓你信不信!” 说完这些话,恭律也不管她什么反应,刷地收了三根手指,观察车辆前后,打开车门下了车。 少年人高挑笔直的背影,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 直到身影再也瞧不见,简一言才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充满困顿的眸子眨了眨,手摸下巴,沉思半晌咕哝了句:“这就叫灭口?” 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最起码得举着砂锅大的拳头凑到她面前,将她一把摁怼在车座椅上,最后还要用凶神恶煞警告的语气,说出刚才的那段话。 怎么凶巴巴没觉得,反而有种他恼羞成怒恐吓人的感觉? 奇怪奇怪,张铭这小子是不是搞错情报了? 管他呢。 先管饱肚子才是要事,其他都给老子暂且缓缓。 晚八点左右这个时间段,不仅在游戏里被称为黄金时间段,现实中也是。恭律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在一条人挤人的街道了。 环顾一圈才确定,是距离s中两条街的街道。 他掐住眉心,恼自己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干扰了情绪。 被干扰的原因,倒不是这个女人本身,而是这个女人竟然比他爸他妈管他管得还要多。 他从小无拘无束惯了,老爸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商人,白手起家那一挂。老妈是初中语文老师,兼任每届的班主任。很难想象一个满身都是铜臭味,和一个浑身散发着书卷气的一男一女走到了一起。 拿他爸自侃的话来说:“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本以为两人结合,能出个牛逼哄哄的文状元,或者四肢发达某方面异于正常人的天才儿童,但万万没想到却是个臭屁哄哄,从小就用拳头说话打架斗殴的惹事精。 嗯,这也算四肢发达的一种。 拿他妈说他爸的话就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他爸自惭形秽。 恭律问过他爸:“我妈当年怎么看上你的?” 他爸说,企业刚成那会儿,有次上班路上车坏了,等的无聊就去路边的图书馆逛逛,遇到了几个农民工,因为老板卷款跑路,导致无处可去。他了解之后,就给了他们名片,说你们来我这做事。我也是个打工出来的,不会坑你们。 结果,他爸几天后,工作忙到深夜,回到住处拿手机点外卖,发现一个女的加了他微信。 通过好友后,女的说:“图书馆的几位农民工,你安排了吗?” 简直跟个催债的似的。 他爸每次一提起这个事情,就哭笑不得;他妈就会啐两句,开玩笑说是自己瞎了眼。 然好景不长,恭律初三时,老爹老娘终于因为人生价值观的问题分道扬镳。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面临中考,老爹老娘问他跟谁。 他当时特别淡定地把书本和笔全部放下了,并且说了一句非常有种的话:“我谁也不跟。” 老爹老娘愣是没想到,离个婚而已,竟然把宝贝儿子离飞了。 怎么飞的? 还不是老爹老娘一人给他装了只翅膀,让他扑腾飞出去单过了。 两个人那是悔不当初,抱头大哭,一把痛彻心扉的鼻涕,一把辛酸的眼泪,结果哭得旧情复燃。 恭律中考0分成绩出来时,两个人开玩笑似的,又去把婚复了。 老爹想让他趁此学学经商,可耐不住老娘日日以泪洗面,为哄老娘开心,最后到s中观摩一圈,大手一挥,成了秘密赞助者。 回忆到这里,恭律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马路边停着的那辆“双色迈巴赫”,视线下移到迈巴赫的车牌号码上。 心想我特么是不是见鬼了? 站在原地,余光一扫,发现了火锅店里的某个女人。 那女人单独坐在落地窗边,耸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神情愣愣地看服务员上锅,上菜。 她接了一通电话,说了两句就扶住额,似乎很烦躁很疲惫。 恭律莫名想到之前,车窗降下来时,她一脸困倦不已的模样。 挂了电话,她对服务员点头谢谢,面上没有多少笑容。 她开始烫菜,吃着吃着,就去抽纸巾,一开始擦的是嘴,几分钟后开启了无尽擦眼泪模式。 一边吃一边哭。 恭律收回视线,转身离开,暗道自己神经病了吗,竟然站这里盯着个神经病女人看这么久。 她哭……跟他有什么关系。 小富婆的小狼狗(14) 火锅店内,一名男服务员走过来在简一言的桌旁停下。 “客人,你感觉还好吗?需要我帮忙联系朋友来吗?” 她似乎很伤心,附近桌的客人都对她投来同情的目光,多数人以为她这么漂亮还哭得这么凶,十有八九是被对象“劈腿”了。 被迫按头“失恋”的简一言边擦眼泪边摆了手:“我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很好。” 男服务员心想:这个样子怎么看着也不像没事啊。 于是回了一下头。 站不远处的火锅店领班,对犹豫不定的男服务员握拳,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加油!我们要成为这条街“服务至上”的王者。 男服务员轻声道:“客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发发牢骚的。眼睛哭肿不好看。” “我没哭啊。”简一言涮了块羊肉卷,特别真诚地说:“我只是眼睛在流泪,没哭。” 男服务员干笑说:“这、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唉。”她本不想把这种蠢事讲出来的,无奈说:“我被辣椒干碟辣到眼睛,现在好多了。” 这可真是个可爱的服务员,比恭律那个臭小子可爱多了。 简一言愤愤地想。 想着想着,就想到日前查到有关恭律的“资料”上去了。 这个臭小子从小貌似就是个不消停的,做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简单三个字就是“超难搞”。 桌上的手机“嗡”了声,来自张铭的微信消息,他说:【姐,我发现一件事。】跟着发了个“小人忐忑对手指”的表情包。 她摁住语音:“你说。” 张铭“正在输入”好久,才发来四个字:【节哀顺变。】 简一言一愣。 简氏千金曝光一事,从下午开始就以光速传开,毕竟“完美全息科技企业”是全国唯一,关注度居高不下,一度攀升至顶峰,并且股市疯狂上涨,微博相关热搜词条比前两日“老简总”去世的还多。 这件事挺让简一言纳闷的,原身活这么久,这次怎就凭一张葬礼中的高糊照片曝光在热搜上? 她又不是什么明星。 事情的原因,第二天宋乾来到她的住处了,她才知道。 “二爷让人仔细查过了,那狗仔拍得是个中年女明星,小姐正好在后面,不小心入了镜头。”宋乾神色凝重抿了下嘴唇,说:“虽然说撤热搜撤得及时,但现在网友们都喜欢扒身份,扒马甲;日常的隐私和动态都会不定性曝光,几位少爷们其实都是这么过来的。” 简一言:“你现在是在劝我坦然接受这件事情?” 宋乾低头,语气恭敬:“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简一言意兴阑珊摆了摆手,俨然没多大意向。 “草木皆兵没必要。”她吐了松子壳:“以前什么样,以后就什么样儿,没人敢收我的命。” “……” 宋乾真的好想问:小姐你哪儿来的迷之自信? “行了,这种事情过个几天就消停了,我见多了。”简一言拍了拍手,手指蹭了下鼻尖,上下看了宋乾两眼,说:“有件事。” “小姐请说。” “你让人给我查查s中里面教师职员情况。” 虽然不知道她准备干嘛,但宋乾还是应下来了。 宋乾走了后,简一言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又爬起来,去阳台晒了会儿太阳;然后过了片刻,又晃去书房看《是非》;一个小时后滚出来钻进卧室,用力甩上卧室门,十秒钟后喊了句:“无聊死了!” 简一言从来没想过,自己心心念念返回阳间,事到如今,不过短短半个月,就被无聊打败了。 她扑倒在床上,长发凌乱,想着恭律。 s中。 大课间,一个男生咋咋呼呼地来到六班教室后门:“老恭!” 张铭立马扭头,手指竖立在唇前做了个“嘘”的夸张动作,指了指旁边还在趴着睡觉的某恭。 男生趴在门边,小声问:“老恭昨晚做贼了?” “不知道,我昨晚回家了,今早看见他就这样。”一大早困得跟地鼠一样,睡两节课了,张铭摇了摇头,问男生有什么事。 “晚上上网啊,去不去?”男生道明来意。 “去啊,去吧,老恭会去,我就不一定去了。” “啊,你从良啦?” 张铭笑骂:“滚你的,老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行啊?” “哈哈。”恰好又来了个男生听到这句,两个男生笑成一团。 “嘘!出去笑,出去笑!”张铭推着两个男生离开教室:“正好我要去厕所,一起一起!” 教室里嗡嗡哄哄的,大课间原本就比较吵闹。 恭律先是动了动腿,再来动了动手动了动身子,彻底醒了。 昨晚回到寝室,睡不着,抱手机排位上分了大半个晚上。要不是同寝室的男生早上拼命喊他,他可能就会这么一觉睡过头去。 “这个微博你看了吗?”前桌的两个同学聊了起来。 “看了,今天一大早推送给我看见的,全息在炒作吧?” “不知道,不过前两天老董事长去世,全息股盘跌幅蛮大的。” “我草,你怎么知道?” “我爸就好这口,前天我妈让他趁没亏赶紧抛,他说再等等,全息肯定有后招,果然昨天下午一直都在涨,夜里攀到顶峰。我爸今天凌晨三点在家族群里边发了条血赚的消息,磕头感谢八辈祖宗!” 但凡会玩游戏,不论手游还是端游,都知道全息。 全息就代表着“完美科技”。 恭律拿上保温杯,离开座位去教室前接了杯热水,回来后从桌肚里摸出手机。 #完美科技股价暴涨3950亿是否存在控股的嫌疑? #完美科技股价涨幅29%左右 #完美科技最新消息 恭律点开第三条热搜,却发现并不是有关于完美科技全息技术的最新消息,而是: 【昨日:一张知名女歌星参加国内知名企业家葬礼的照片在网上曝光,引起热议#完美科技】 【#完美科技#简氏唯一一位千金首次曝光!】 引起热议的并非什么女星,而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子。 照片虽是高糊,却不妨碍认识她的人认出她。 尤其是眼熟的装扮,和昨晚他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恭律从手机屏幕中抬眼,眉宇间满是沉思,忽然就明白她昨晚为何困倦不已,满身疲惫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15) 连着好几天,恭律都处在一种极度的烦躁中。 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烦躁是怎么回事。 想起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对她说出过分的话,心脏蔓延整个胸口就像被一只无形手抓住了一样。 他不记得当时她的表情了。 只在闭上眼,唯一留在脑海里的就是火锅店里哭泣的女人。 真烦躁。 为排解烦躁,恭律和俩男生又掐着晚自习去了网吧打游戏。 可是每当“first blood”“double kill”时,那女声又总会让他想到清晨里她含着笑意在说: “恭律,愣着干嘛,跟我打个招呼呀。” 魔怔了一样。 恭律摘下耳机,默默告诉自己这只是一般的抱歉心作祟而已。 他没有错。 “不就一把游戏嘛,输了没事啊老恭,再来一把不就行了。”旁边的男生笑说。 “老恭今天状态可以啊!对面虽然赢了,但都给你杀怕了。”另外一个男生也笑说。 “你们玩,我先走了。” 恭律退出游戏,出网吧前,在吧台买了包香烟和打火机。 一个男人解决“烦躁”有很多种办法,除了打游戏放空心情,还可以借助香烟。 路边,昨晚那棵梧桐树下。 恭律背着风,低头点燃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烟。 第一口完全不会,吸进嘴里全部吐出来,觉得索然无味,想来是自己吸得方式不对。 第二口尝试着深一点,又立马呛咳起来。 接下来的几口渐渐探索了点儿门道,会了。 恭律心想:这味道,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恭律?” “啊!是恭律对不对?” “老王,六班的恭律不在网吧在这儿呢!” 恭律闻声,茫然回头,就见网吧门口要进不进的三人,其中一高个儿男的戴着款黑色鸭舌帽,正是以“眼神杀”出名的数学老师。 “操。” 恭律低咒了个脏字,手里的半截香烟一丢,拔腿快走过马路。 “你给我站住!” “恭律!!” “车!看着点!看着点!” “危险!老王别追!” 而等他安全过了马路,老王的喊叫才又继续传过来。 “臭小子!” “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你竟敢给我抽烟,你个#%$——” “老王,师表!师表!”物理和政治老师纷纷劝拉。 “我要告诉你妈!” 数学老师的声越来越远,恭律喘气儿回头,扯了扯外套衣领,摸出兜里的手机。 果然,张铭一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消息是:【老王来了!!要讲期中考的试题卷!快快快!】 四十分钟前:【没事,老王去八班讲了!】 半个小时前:【啊啊啊,老王搞突袭了!问你了!!!】 十几分钟前:【我草!老恭接电话啊!老王带着物理老师和政治老师去网吧抓你了!】 恭律打游戏时,知道张铭给他发消息,但当时没空看。 而刚刚买香烟付款时,张铭打来电话,忙着付款,又随手切了。 本来是准备等等回电话,等等看消息的,可谁知…… 恭律捋了把脸,在校门外灯光照不着的暗处猥琐半小时,才终于看见三位老师领着十几个焉头巴脑的男女学生,杀气腾腾地走进了s中的大门,有两个是他同伴。 而这两个都是玩起游戏,就会把手机静音的小傻逼。 老王还凶巴巴问门卫:“有没有看见六班那颗老鼠屎回来?” “没。” 类似这种情况,门卫其实已见怪不怪了,毕竟老王隔段时间就要出去抓一次恭校草,而整个学校也就只有老王敢,为什么呢? 恭律大摇大摆走进校门,顺便接了个电话:“喂?” “恭律你在哪儿呢?”那头传来恭妈妈的询问。 “我?学校啊。” “你还想骗我?!你舅舅都跟我讲了!抽烟?你他妈竟然给老娘抽烟?你才几岁!”恭妈妈吼。 恭律把手机挪了挪,等到老娘吼完了,才放回耳边:“妈,你要记得你的职业,不能说脏话。” “你给我滚!” “哦。” “你敢给我挂?你敢?敢挂老娘立马杀到s中信不信??!” “我信。”恭律说:“但我现在要回教室了。” “骗谁呢!” “不信?好,那我不回了。” “滚进去!” 恭妈妈最后三个字,吼得嗓音都变调了。 恭妈妈也姓王,和s中数学老师老王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妹。 恭律的亲舅舅。 等到晚十点,校纪委员领四个小跟班查男寝,在恭律他们宿舍待得时间最长,被窝和柜子,抽屉和马桶箱,鞋子和茶杯,但凡各种可能藏烟的犄角旮旯都搜了,愣是没有搜到脏物,两手空空走了。 一名男生从身上掏出一盒崭新的扑克牌,松口气:“真尼玛见了鬼了,今天刚买就来查。” 另一名男生也从怀里摸了个东西出来,一袋螺狮粉:“幸好老子收得快,不然今晚饿死。” “我草!”张铭立马捏着鼻子夸张避开老远,仿佛隔着袋子都能闻着那味儿了,说:“我那袋三明治给你吃,你千万别搞这个!” “干嘛呀,臭得多香啊!我跟你讲吃一次保证你忘不掉!” “滚滚滚,离我远点!” “搞快点搞快点洗,洗完我们斗地主!老恭都洗好了!” 说起老恭,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往老恭看去。 老恭趿着拖鞋低着头,站床边左手插裤兜,右手玩手机,姿势要多帅就有多帅,三人彩虹屁还没放出嘴呢,就看见老恭从裤兜里拿出左手,并且做了个丢的动作。 六只眼睛定住一看,被丢上床铺的正是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 “操?” “我靠!” “牛逼了。” 校纪委员查寝有个毛病,从不查人身上,所以大部分的学生能把东西藏身上就把东西藏身上。 传言,曾经有个学生还把煮泡面的一体小电锅,藏在裤裆里面才躲过了一劫,别问是什么藏的,问的话就是害羞不能说。 十一点,男寝熄灯,三个人坐在张铭的下铺,一人嘴里叼着个迷你型手电筒,爪子上一手牌。 铺边的凳子上坐着恭律,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还翘着个二郎腿在抖啊抖的,抖半天不出牌。 他们没有打斗地主,打得是跑得快,三个都是人精,纷纷猜测老恭肯定是一手臭牌,有个男生立马提议来个赌吧,谁输谁刷鞋。 恭律表示反对。 小富婆的小狼狗(16) 但三比一啊,少数服从多数。 恭律当下就皱了眉。这个表情把三个人乐坏了,有生之年能看到恭律帮别人洗鞋,那简直比看见公猪母猪组合跳探戈舞还难。 结果没想到的,恭律手里的牌全丢完了,他们手上还剩。 “我的不用洗太干净,把鞋面和鞋底刷刷就行了。”恭律说。 “谢谢谢谢!” “谢谢老恭!” “老恭你就是我亲老公!” “哦,对了。”恭律爬到了上铺才想起来什么,说:“我晚上回来踩到狗屎了,右脚好像。” 没走完牌的张铭:“……” 能不能收回刚刚的话??? 愿赌服输,张铭只好独自叼着手电筒窝卫生间刷鞋,刷好鞋还拍照片给简一言惨兮兮告状。 告状只是借口,主要还是想说给她听让她心情好点高兴点: 【姐,老恭虐待我,让我给他洗踩到狗屎的球鞋。】 想了想,觉得“屎”这个字说给女孩子听可能有点恶心,于是光速换成了文雅点的“粑粑”。 狗粑粑。 这么晚了,简一言还没睡,先发来几个擦汗表情。 张铭也是惊讶她没睡,想说什么唠磕,她第二条消息就来了: 【我说弟,几点了?你特么告诉我几点了?滚去睡觉!】 张铭连消息都不敢回,忙把某恭的球鞋给拿到窗台外面晾着,咕溜咕溜光速爬上了床。 四、五个小时后,下铺一名男生被冻醒了,抹了一把被溅一脸的雨水,又摸了摸湿被子,最后欠头看窗外漂泊大雨,骂:“草!哪个缺心眼子昨晚开窗户没关?” 另一名男生摸过手机:“你比闹钟早十分钟,真牛逼。” 话音刚落,还在迷瞪瞪拱被窝的张铭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将正准备再眯十分钟的俩男生吓一跳。 “怎么了?” “缺心眼子就是你?” 张铭没吱声儿,爬下床,光脚丫子走到窗户前的地砖上,还险险滑了一跤,但这阻止不了他把外头快盛满雨水的两双球鞋拿进来。 俩男生傻眼了:“我草,小傻逼你完蛋了。”“你死了。” 张铭捂脸:“操。” 我特么真的要死了。 这一场雨来得气势汹汹,来得意想不到,来得让某个不喜欢下雨的校草烦躁,心情差到极点。 “老恭,我不是故意的!”张铭已经道歉一个早自习了。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我两双鞋都洗了?”其实恭校草也不是个非要较真的人。 但真要较真起来…… 啊呸! 张小二货止住这句心里话。 “我心想洗一双是洗,洗两双也是洗,干脆就帮你都洗了,怎么说我俩都是好兄弟啊。” 张铭当然不会讲,是因为昨夜给简一言打小报告,心虚了,感觉对不起老恭,才洗鞋弥补。 “哦,我真谢谢你了。”恭律简直服了:“但我只让你刷鞋面和鞋底,你要拿出去晾干嘛?” 搁哪儿晾一晚上晾不干啊? “因、因为……”张铭支支吾吾眼神乱飘:“一言姐说的,洗过的鞋子就要拿出去晾。” 恭校草一怔。 已经连着这么多天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乍一听,心里的五味杂陈铺天盖地冒了出来。 恭律撇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两个字:“算了。” 高三六班,第一节是数学课。 老王踩着点刚进教室,眼睛就像使了八倍镜瞄在了某恭身上,而且射出来的眼刀子就跟不要钱一样咻咻地飞过来,如果有形态,估计某恭早就被扎成刀靶子了。 老王手撑在讲台,没头没尾的第一句话:“今天天气真好。” 全体:“???????” 老王第二句:“昨晚发给你们的卷子,没写的站起来。” 全体学生沙沙沙把昨连夜赶工的卷子拿了出来。 张铭震惊状,戳了一下前桌课代表的后背,压着嗓子:“昨晚晚自习我他妈连厕所都没上,老王什么时候发卷子下来的?” 课代表“啊”了一声,从桌肚里摸了两张试卷,给后排两个一人一张,对张铭说:“你昨晚提前五分钟走,刚走老王就来了,还说要保密,不能给你们带卷子。” “操?”这么卑鄙! 张铭一脸吃翔的表情,慢吞吞地站起来。 老王扫了一眼:“好,就一个没做卷子的是吧?” 全体回头看了过来,张铭一个人完全顶不住压力,焉了吧唧地扭头看旁边的某恭。 某恭惯例拿到卷子先从上到下大致浏览一遍,然后站起身。 “很好。”老王说:“拿卷子和笔给我站到外头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进来。” 还好一节课就45分钟,就算写不完顶多站45分钟就结束了。 张铭一口气刚松完,就听老王继续说:“对了,我跟体育老师和化学老师调了课,把下午两节数学课调到第二节和第三节。” 张铭:“……” 一节45分钟,三节就是135分钟,加一个小课间10分钟和一个大课间20分钟,就是165分钟。 恭律也是一阵窒息。 两个人在全体的憋笑中,前后走出了教室。 高三的教室分布:一二三四班在二层,五六七八班在一层,另外副的一至八班在别的教学楼。 六班教室后门走廊,两个人趴在墙壁上补卷子,教室里的老王开始讲昨晚没讲成的期中试卷。 张铭绞尽脑汁咬着笔头,余光往旁边瞄,发现某恭竟然真的在认认真真做题目,顿时吃惊了。 他连蒙都蒙不出来的题目,老恭竟连笔都不停从善如流写了? “老恭!”张铭立马往旁边平移两个步子:“带我抄一……” 一个的“个”字,在看到真实情况之后,咽回了肚子里。 只见,老恭除了在卷子上的姓名栏写了大名之后,不对,那个大名也只写了一半而已,因为大概是笔没有墨水了,导致下面写的也不过是个空白,是个寂寞罢了。 恭律笔尖顿了一下:“你要能看清楚你就抄。” 张铭踮脚开始抄:“你就不能进去再拿支笔么?” 谁知恭律沉默半晌,说:“我只有这一支笔。” “我有,我进去给你拿?” “不要。” “啊,为什么呀?” 这问题某恭又沉默半晌,直到听见一记声响。 他停了笔,循声望过去,看见不远处的清洁阿姨,阿姨拿了拖把在拖走廊地砖上的水,而刚刚是水桶搁置到地面上的声音。 张铭收回视线,重新把刚才的问题问了遍:“为什么啊?” 恭律也收回视线:“一名合格的学渣,不需要备用笔。” 张铭:“……” 才发现,我特么竟然连当个学渣都不配。 小富婆的小狼狗(17) 目前,称得上了解恭校草的人统计共有三种。 第一种呢,是处得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类似张铭。 第二种呢,则是像老王恭老爹和恭老娘这样的家里人。 而至于第三种嘛,目前来说还没有问世。 前两者都知道他讨厌下雨,还知道他耐冻,衣服不喜穿臃肿,直接庸俗点来说就是“耍帅”。 这个词放在一个十八岁的成年小伙子身上蛮幼稚的,但恭校草改不过来了,从小习惯了。 小时候皮,什么惩罚都挨过。 比如恭爸爸的大耳刮子,恭妈妈的各种戒尺。 还有老师的“罚抄一百遍”。 这些惩罚对于恭校草来说,统统都太low了。 所以老王现在就学精了。 但凡逢个阴天雨天,就要抓着某恭的小错误,罚他出去站着。 要不是头上顶着个“老师不能体罚学生”这个条例,老王都想直接叫某恭滚到露天淋雨吹风,好好帮亲妹妹教育这个不省心的。 “完了完了我不行了,我特么真的眼睛要瞎了!” 张铭抄了半面卷填空题,还是借着走廊的白炽灯看印子抄的。 这会儿搞不了,彻底放弃,为保护自己不瞎,还顺便做了个鬼脸活动一下眼睛珠子。 某恭木着一张脸,真的什么表情都没有:“我又没叫你抄。” 这话倒是认真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个啥,人抄能抄对么? 一张卷子很快就做完了,恭律转了一圈笔,按了下笔头,把笔潇洒地别在了右边耳朵上。 他把卷子从墙壁上拿下来,淡定看几秒,感觉老王看到这卷子十有八九维持不住师表,为了老王的面子着想,于是把卷子折四道,揣裤兜里了,揣进去的手没出来,再把两条胳膊夹紧了能暖和点。 余光一瞥,发现张铭这小子在盯着卷子发呆。恭律拿脚踢了下他的小腿肚:“还不快写!” 惊得张铭掉了笔,嗔怪地送给某恭一个小白眼,撅屁股捡笔了。 这张小二货一矮下身来,恭律才看到了清洁阿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张铭的身侧。 阿姨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黑色的塑胶靴,头上戴着一顶但凡是个人看一眼,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假发的花白假发套。 目的估计是遮秃。 一对眉毛是棕色,但是被主人画得歪歪扭扭的,相比之下,毛毛虫的姿态都比它们好看。 眼睛上卡着副黑框眼镜,镜片五彩缤纷色,估计没度数。 而下半张脸,则被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恭律心说这阿姨恐怕不是在搞清洁卫生,而是在搞生化危机。 给阿姨的拖把换成“rpk”或者类似“盘龙”枪什么的,绝对立马右转出道,代言cf去。 这会儿张铭捡了笔起身,忽然察觉右边有人,偏头看,下意识举双手作出一副“妈妈我错了”的投降状,一手卷子一手笔,同时往后退了两步,非常有礼貌:“对不起啊阿姨,我挡着你干活了。” 阿姨没吭声,低下了头。 她戴着一双红色塑胶手套,两只手握住拖把杆,紧了又紧,像在纠结什么,忍耐什么。 恭律刚要挪脚让开,就被张铭多此一举扯住胳膊拽到一边去。 这个多此一举使了点劲儿,恭校草的下盘没扎稳。 不小心多让了一步,结果半个身子都露到廊檐外。 狂风一吹,冷雨一淋。 “我操???”恭律缩脖子跳着脚往廊檐内躲。 谁知右脚踩到了拖把,那瞬间整个人只有一个感觉——滑。 右脚往前劈的时候,恭律觉得自己可能这次要出个大糗,不过好在年轻反应够快,身手敏捷。 揣在兜里的两只手急忙拿出来就是一阵胡乱扑腾,跟个神(傻)雕似的,电光火石之间,总算扶住个什么东西险险站稳了。 姿态略微狼狈。 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的张铭,顿时拍了拍心口。 还好还好。 这尼玛的要弄摔了恭校草,再摔出个什么好歹来,估计明年自己坟头上就得长草了。 恭律也暗暗松一口气,偏头对扶住他的阿姨说:“谢谢。” 清洁阿姨收手,垂头不语。 等过了几秒后,就颤抖着肩膀继续往前拖地了。 留在原地的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姨是不是在偷笑?”张铭问完,低头去看某恭的鞋子。 恭律也低头看鞋子。 刚刚清洁阿姨好像就是看到他鞋子才笑的,为什么看鞋会笑? 因为白色的鞋子上,有用黑色的记号笔在上面写了字。 左脚写的是——不好好学习 右脚写的是——我誓不为人 在得知两双球鞋都被雨水淋了个透得不能再透的之后,恭校草就发现了一个非常棘脚的问题: ——他没有鞋子穿了。 当时,张铭转身就从柜子里捧出鞋盒来,献宝似的奉上:“你那天丢掉,我就给你捡回来了。” 恭律狐疑打开鞋盒,看到鞋子的瞬间,面部表情变得非常非常非常难看:“谁让你捡回来的?” 张铭说:“球王亲笔签名,丢掉可惜啊。” 没错,丢掉是可惜了,但上面的字擦不掉,洗不掉。 而相比球王的签名,鞋面上那十个字更让他抓狂。 “别让我看见它!” 说完,他趿着凉拖鞋,一脸不爽地去卫生间洗漱。 并且用力甩上了门。 而张铭等人呢,还在外面锲而不舍地劝说:“你要不怕挤脚,你今天就穿我鞋吧。总不能穿拖鞋去教室吧,你会被人耻笑死的!” 另一个男生反对说:“穿这双鞋才会被人耻笑死的好吗?” 还有一个男生提议:“我帮你出去借一双鞋吧,再不然老恭你就穿条肥一点的裤子。” 恭律到底丢不起穿着凉拖鞋进教室的这个脸。 但也委实忍受不了借别人的鞋穿别人的鞋,找条肥裤子穿了。 这么一穿,感觉还不错,稍微能把字遮住大半。 不过动作一大,比如刚刚不小心差点儿滑摔跤,裤脚蹭上去之后就没有再遮下来。 结果被清洁阿姨看见了。 其实看到还好,你不要笑,只要你不笑,某恭就能不尴尬,但只要笑了,某恭心里防线就得崩。 恭律感觉才找补回来的脸面就特么的又丢在这里了。 “哎老恭,你这双鞋子到底怎么回事?”张铭重新趴回墙上。 “什么怎么回事。”老恭扭头看别处,视线落在走廊尽头那位清洁阿姨的身上:“写你的卷子,知道那么多能瘦两斤啊?!” 张铭说:“我寻思着你早上吃的是小笼包不是c4包啊??” “滚。” “哈哈哈哈。” 恭律听这小傻逼笑就烦,不由得想到“丢脸面”的那天晚上。 心道:还能怎么回事。 某个女人干得好事呗! 记得那天晚上,他们离开网吧就去了一家烧烤店吃东西,落座点单的时候,女服务生拿着记单子的塑料板,突然遮住脸笑了。 隔壁桌的客人,直接笑喷了嘴里的啤酒,喷了同伴一脸。 于是店里接二连三有人歪着脑袋瞧过来。 跟个傻子似的他们,终于把视线寻到了他的脚上。 他是最后一个看见的,看完心态都快要崩了。 字写得方方正正,特别好认。 尽管当时心要崩,但表面还是稳住,淡定无比地将两只脚收到了桌肚子底下,愣是玩着手机,还埋头吃了一个小时才离开。 回寝室第一时间就脱了鞋,光速拎到楼底下扔了。 但怎么都没想到被张小二货下楼捡了回来。 唉。 不堪回首。 算了。 恭律又看向廊外的雨幕,看了有多久,就在心里头骂了多久“这操蛋的鬼天气”哦。 他打着哈欠,收回视线,本来准备瞅瞅张小二货的卷子现在写到哪儿了,谁知偏头就看见旁边本该写卷子的张小二货垂着个脑袋,正特么的面壁斗地主呢。 爪子上不怕死地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发着微信。 根本不用凑过去看,就能猜到小二货是发给谁的。 恭律一阵烦躁。 想阻止,还想怼两句。 但脑海里又冒出女人在哭,索性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闭了会儿,一切放空,昏昏欲睡时,听见旁边一声偷笑。 惊得他茫然睁开眼,心道自己真牛逼了,站着都能打起盹来。 他左右看了看,没看见有老师过来,这才看向旁边傻笑一脸的张小二货,几秒后没忍住:“你干脆躲到厕所给她打个视频电话,缓解缓解相思之苦算了。” 张铭眼睛一亮,想到什么,表情忽然就又焉吧了,没精打采地摇摇头,撇着嘴巴说: “一言姐要知道我没写作业,估计得冲到学校抽我嘴巴子。” 恭律:“……” 他低头掐了掐眉心,又把手揣回裤兜:“容我提醒你一句,她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说这话时,清洁阿姨正好从他们面前路过。 恭律目送阿姨背影远去,直到转过墙壁再也看不见,才困惑地收回视线,这是孙阿姨吗? 孙阿姨不是有点驼背吗? “老恭,我发现你吧,你现在讲话特别俗气!”张铭说。 恭律:“滚。” “俗气这个词不对,应该说是庸俗,又平庸又鄙陋。” “给爹滚。” “算了。”张铭叹口气,又非常幸福地说:“一言姐说了,等我们俩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可以拜个江湖把子,认个姐弟。” 恭律一脸麻木:“……” 这女人道行可真是高啊。 小富婆的小狼狗(18) 教学楼每层都有杂物间,位置在男厕和女厕中间。 里面除了各种清洁用具外,还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单人皮椅。 穿着一身蓝色工装服的清洁阿姨走了进来,倒掉桶里的污水,把桶冲干净,拖把挂墙壁沥水,最后坐到那张破皮椅子上。 阿姨摘掉手套放旁边,脸上的蓝色口罩拉到下巴处,露出一张几分熟悉的容颜来。 正是易容过后的简一言。 她拿出手机看微信消息。 张铭:【姐,我跟你坦白,我和老恭被罚站了。】 张铭:【老恭刚刚差点儿摔了个贼丑的劈叉,吓死我了。】 张铭:【老恭有一双球王的亲笔签名球鞋,但是不知道被哪个小鬼写上字了,特别搞笑。】 张铭:【照片.jpg】 照片是偷拍。 她根本不需要把照片点开来放大了看,都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简一言说:【所以说,要好好学习啊。不然下次小鬼写的就不是鞋面上了,而是脸上。】 张铭:【。。。】 张铭:【嗐!哈哈哈,哪里是什么小鬼啊,我盲猜就是一沙雕嫉妒老恭长得帅吧!】 简一言心道:你才沙雕呢。 课间铃声响了,不一会儿就有学生们鱼贯而来,争先恐后,你推我搡,还有说有笑的。 仿佛来的不是厕所,而是什么娱乐场所。 她听见有几个女生笑着讨论。 “六班校草又被罚站了!” “看见了看见了!我天天就指望着老王八罚他站呢,不然整天他都趴着睡觉看不到脸。” “哈哈哈你至于么?” “唉,我们颜狗的世界,你可能没办法理解。” 简一言忍不住腹诽:妹子,眼界放远点,这颗校草有点废,咱别看脸,得看德性。 “阿姨!” 有名男生突然冲进杂物间,乍然看到她时不由呆住,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才松了口气。 一副“我以为见鬼”的样子。 “怎么了?”简一言已快速戴好口罩,刻意沉着嗓子问道。 虽然声音沉了,但音色仍旧能听出隐约的几分干净清亮。 男生支支吾吾:“我、你、我来找孙阿姨的。” 简一言说:“她不干了,以后这片活我包。” 这说话方式不像搞清洁的,倒像大老板“包场子”似的。 男生挠了挠腮,说:“我们班有个女同学刚才不舒服,吐了,老师麻烦你过去弄一下。” “哦,你们哪班啊?” “七、七班。”男生感觉她上扬的语调有点不好惹,而那对眉毛看起来也怪凶的。 而且方才看到的下半张脸,和刚刚年轻的声音,怎么着……都不像能有这么大年纪的人啊。 简一言拿上清洁用具和桶,跟在男生后面。 在路过六班时,吸引了某恭和某张的注意。 只因为前面那名男生,像极了邀领导下来视察似的,好几次回头颔首说“阿姨,就在前面”。 等到了七班门口,竟然还弯腰做出“您请”的手势。 走廊里人来人往,张铭在一片嘈杂中问:“七班的胡二蛋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恭律:“有吗?” 张铭帮忙回忆:“你忘了上个礼拜他踩你球鞋没道歉,我把他摁课桌上挠痒痒的那一幕了?” 恭律收回视线,脑补了一下画面觉得有些辣眼。 不过他是真记不住了,背靠到墙壁闭上眼睛:“关我屁事。” 第二节上课铃声响了。 简一言在一片“谢谢”声中走出七班,刚出门就瞧见有一高个儿的中年男子,负手站在某恭和某张的面前,看这架势是名老师。 她故意走慢,退开到墙边,让学生们先进教室。 老王:“45分钟啊!啊?我平常怎么教你们的,做卷子先把会写的给我写了,不确定的给我蒙,不会写的给我编,编不出来也不准给我留空白,你做到哪一条了?时间时间把握不住,45分钟连半张卷子都写不完,你说说你明年还怎么去参加高考!你对得起谁?!” “我……我我我错了,我谁也对不起。”张铭喏喏地说。 “哎哟哟,现在知道了哈?那你早干什么去了?你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讲出来的?我琢磨着这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全世界的搜救队都搜不回来!”老王唾沫横飞:“下次还敢不敢逃我晚自习了?” 张铭委屈说:“我昨晚没逃,就提前五分钟回宿舍拉屎了。” “噢,你以前逃得还少么?现在有什么理给我嘴犟?你以为我不找你麻烦,你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啊?想得美!” “是是是,我就是想得美,我知道错了王老师。” “认错倒快!”老王手往教室后门一指:“滚进去继续写!” “谢谢王老师!”张铭顿时如临大赦,点头哈腰。 进去教室前,还苦着脸给恭校草投了个“保重”的眼神。 恭校草面无表情。 教育完一个,老王浑身这气势就完全涨上来了。 他打量面前这个比自己182cm还要高出一些的男生。 “恭律。” 淡淡的语气,扬长的音调。 说真的,任哪位学生听了都得噤若寒蝉吧? 恭律抬手在鼻尖上蹭了下,眼角余光发现,右边几步外站着个身穿蓝衣服的人,不走也不动。 他低头装乖:“您说。” 老王昂首挺胸了,在低头的男生面前找回了更多“睥睨天下”的气势,说:“你写的卷子呢?” 恭律摸摸口袋,把折得四平八稳的卷子掏了出来。 老王见他这么淡定乖巧,心生怀疑,忙不迭把卷子打开看,然而仅看了一眼,又嫌弃闭上眼。 路过去七班上课的英语老师笑侃一句:“王老师当心血压啊!” 老王皮笑肉不笑,点点头,发现简一言,也对她点了点头。 简一言回礼,不着痕迹瞥了眼恭校草,假装捶肩休息。 “恭律啊!”老王强迫自己要冷静克制,叹说:“我以为你能给我惊喜呢?”扬了扬卷子,黑着脸冷笑两声道,“结果就这?” “这……惊喜不是给了吗?” 恭律眼神无辜,示意“你再看看卷子呗”。 老王顿生一脸狐疑,又把卷子拎起来看,凑近了看,迎着光亮仰头看,低头眯着眼睛看。 简一言都好奇了,伸脖子,两只手搓来搓去的,就差上去把卷子抢过来说一句“让我看看!” 恭律瞥了眼这个清洁阿姨,又低头继续装乖。 “噢!”老王恍然大悟,这个语气听起来感觉好像还不错,可谁知道转过身秒变脸,吼:“这卷子不是考你的吧,是考我的是吧?你就不能换支笔啊?!啊?” “王老师!”英语老师从七班走出来半个身,神情无语,十分不满地说道:“小声一点!” “好好好。”老王笑着,点头如捣蒜,等英语老师回去教室,脸谱似的秒变脸,面对某恭,凶神恶煞压着嗓子:“重写听见没?” 恭律慢吞吞说:“知道了。” 旁边的简一言感觉这个乐子听得也差不多了,拎上水桶,拿上清洁用具准备离开。 “等等。”却不妨老王伸手把她拦住,对她笑了笑。 老王问:“你刚来工作吧?” 简一言点点头。 老王笑说:“辛苦了。” 简一言不明所以,又点点头。 然后老王就指着她手里的桶和拖把,笑眯眯对恭律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勤快点,把这些清洗干净,要不然……哼哼!” 最后含着冷笑的俩“哼”威胁意味十足。 老王瞟了一眼雨幕示意,余下的话不必再多说,一把将卷子拍到某恭胸口上,负手走进教室。 姿态趾高气昂,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恭律按住胸口的卷子,脸上写着“不爽”二字,蹙眉看雨。 如果不按照老王说的做,估计等第三节课他就得出去淋雨。 但是…… 他又垂眸斜睨了眼那桶,皱了皱鼻子,表情嫌弃。 左右衡量之下,他只好把卷子折折塞进兜里,主动把水桶和拖把拿过来,一言不发往前走了。 简一言看着他的背影,悠悠地轻笑了声,抬脚跟在后面。 很快,两人前后到了卫生间外的洗手区。 恭律把桶放下,扶着拖把杆回头问她:“怎么弄?” 简一言口罩后面张了张嘴,放弃说话,指了指男厕的方向。 于是恭律又拎上桶,拿上拖把走进男厕,结果半分钟没到,就传出来一声低咒:“操!” 简一言笑到弯腰。 这个臭小子活该,哈哈哈。 活该的臭小子逃了出来,看见她在笑,又十分淡定地把遮住鼻子的手臂徐徐放下了。 恭律问:“还有没有口罩?” 简一言止住笑,点头,示意你稍等一下,去杂物间拿口罩,出来时发现恭校草站洗手池前,指尖捏住前额的一撮毛,不知道捏了个什么东西下来,俊脸一阵嫌弃。 她莫名觉得好笑,忍住,上前把口罩给他。 “谢谢。” 恭律照着镜子戴好口罩,又在鼻梁骨处捏了一下,确定戴严实了才做了个深呼吸。 模样贼好笑,像极了上前线打仗似的。 简一言拉住他的胳膊,对着他摇了一下头,手指了指自己。 ——行了,我来。 她抬脚往里走,谁料刚迈进去半步就被抓住了后衣领。 恭校草眉头微蹙,似乎也是懒得跟她说话了,屈指在男厕门上的标志弹了一下,走进去。 简一言懂了。 他说:看清楚,这是男厕。 小富婆的小狼狗(19) 老王到底没有狠下心让某恭站满三节课,大课间让他进教室,然而第三节课依旧狠盯他45分钟。 一直到老王夹着教案走了,某恭才终于塌下了肩背。 心道:不是老王打败了我,是我自愿败给了雨。 仿佛这么想,自己丢掉的面子就能找补回来几分。 如坐针毯的三节课过去,到了第四节课恭律就不客气了,依旧我行我素,趴着梦周公了。 倒不是他故意做给老师看,实在因为他平常睡惯了。 不睡一觉就会心慌,跟天天要吃饭似的。 旁边的张铭也没好到哪去,脑袋磕在摊开的书本上,两只爪子躲在桌肚里抱着手机打游戏。 从讲台老师的视角看:就是两学渣在课堂上睡觉罢了。 也别问老师,为什么有这么好的心态,问就是习惯了,一开始不习惯的时候,课堂上嗑降压药的老师比比皆是,但现在看开了。 可看不开的人也有。 比如此刻,雨幕中,站在碗口花坛边通水的清洁工。 简一言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进去一手拧一只耳朵,再一人踹上一脚屁股踢出去,最后指着雨幕怒吼一句:“给老子滚!” 学渣! 老鼠屎! 凑不要脸! 她摘掉满是泥土的手套,气势汹汹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宋乾刚接通,就听见她气到发抖的声音:“有件事……” 交代完宋乾,简一言收拾收拾回到廊下,撩开雨衣,把淋了雨的手机放衣服上擦,一个没握住,手机掉在地上“啪嗒”一声。 六班七班,讲课的两位老师声音同时一寂。 简一言也僵住不动,感觉两个班加起来少说有四十多双眼睛在刚刚某个时刻是定在她身上的。 心里说了句:罪过罪过。 甫一抬眼,竟瞧那原本趴着睡觉的某恭,迷瞪瞪回头,神情茫然地望着她,好像在问: 怎么了? 地震了吗? 简一言蹲下捡手机,捡完手机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又抬了眼,不动声色对某恭比了个中指。 恭律:“???” 看到这一幕的不止正主,还有六班一个回了头的女学生。 女生都爱八卦,逮住一件事刨根问底,探本溯源都是常事。 一传十,十传百。 一人加一个形容词,估计语文老师知道了得欣慰死。 不过开始说的是:“我看到清洁阿姨对恭律比中指了!” 最后传的是:“清洁阿姨兢兢业业,竟然被恭律比中指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劣了啊?!” 恶劣的正主恭律一脸懵逼。 他这几日走到哪儿,都被指指点点的目光打量着,那些目光中还藏着一道特别猥琐犀利的。 每当察觉这道视线时,他就会驻足寻找,却又什么都找不到。 实在奇怪得很。 正主的同桌二脸懵逼,在上课铃声响的时候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惹到清洁阿姨了?” 恭律非常郁闷说:“估计是我抢她的工作,她觉得不爽吧。” 张铭:“啊?” 恭律换了张臭脸:“那就是我什么时候对她比了个中指吧。” 张铭:“?????” 牛逼了,这传着传着的,连正主本人都相信了呢。 物理老师讲课,枯燥乏味,全班少说有十几个在撑着眼皮子,恭律听得也是昏昏欲睡,脑袋点豆子似的,最终没抗住趴了下来。 梦中刚跟周公碰了面,小腿肚就是一疼,换了个姿势没搭理,半分钟没到,又是一疼。 恭律烦躁地把脑袋抬起来,茫然歪头看了看腿,只看到地面上躺着个彩色的小圆球。 “咋了?” 张铭小声问完,顺着他的视线同样歪了头,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个小圆球,手一捏,还是软的。 恭律暂且没有了睡意:“这什么东西?qq糖?” 张铭:“不会吧,你连这个东西都不知道,你有童年么?” 恭律:“滚。” 张科普笑笑:“这个叫‘海绵宝宝霸王珠’,遇水就膨胀,特别好玩,我9岁的时候玩过。” “你9岁还玩这个?”恭律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9岁怎么了,我妈现在四十多岁还玩这个栽花呢。” “……” 恭校草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什么兴趣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趴下来准备继续睡。 “哎老恭,弹弓打过没?” 张铭把校草挽留住,将珠子扣在指腹,对准前桌课代表的后脑勺:“这玩意儿打人贼疼。” 话落,屈指一弹。 课代表被吓一跳,扭头看见两位坐姿规矩,表情认真,只好茫然转回头,手还不往摸摸后脑勺。 张铭“嘿嘿”笑得一脸贱。 恭律没再理他,左手支着下巴望向窗外,两分钟后又打盹了。 小腿肚第三次被打的时候,恭律听到了走廊响起教务主任和蔼亲切的声音:“辛苦了。” 但是没有声音回应。 等教务主任路过走远,恭律才从地上捡起了那颗彩色软珠,好奇地捏了一下,回头看走廊。 意外地竟看到了清洁阿姨。 她手里拿着一块蓝色的抹布蹲在墙边,好像在擦墙。 如果不是从清洁阿姨的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两颗彩色软珠的话,他会就此相信她的确在擦墙。 真快啊。 这个“嫌疑人”找的,一点悬念都没有。 恭律心里忍不住想:不就是没让她进男厕所吗? 至于记仇吗? 简一言刚和教务主任做手势打完招呼,没想到珠子会掉出来,轱辘轱辘滚到六班教室后门口,距离某恭的凳子只有半米的距离。 她收好藏在抹布里的弹弓,忽然察觉什么,抬眼望去,正和某恭冷淡的视线对上了。 她手上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朝他竖了根小拇指。 恭律淡不下去了:“!!!” 与中指含义不同的是,竖中指代表着“我鄙视你”,而竖小指则代表着“你这个垃圾”。 自此,不管之前有没有,这小指的梁子算是明晃晃地结下了。 某恭心情很不爽。 心情不爽怎么办,和以前一样拉帮结伙去上网。结果一群熊孩子来到了网吧门口,傻眼了。 卷闸门上贴了一告示:【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诸位少侠,咱们江湖不见,后会无期!!!】 “关、关门大吉了?”一个男生说道。 “昨晚我还来的啊!”另一名男生抓了把头发。 “隔壁街还有个网吧,要不我们去那边吧。”有人提议。 “那个网吧太垃圾了!” “不然现在打道回府?好不容易逃了晚自习,老恭你说呢?” 向来是众人主心骨的老恭现在很烦躁:“随你们,我回了。” 来也匆匆,回也匆匆,恨不能与网吧相逢。 校门卫看见他回来,擦亮眼睛惊讶了好一阵,想起来什么,连忙唤住说:“恭律,你等一下!” 恭律这会儿正纳闷呢,看到校门卫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语气更纳闷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有人给你的。”校门卫说:“你拆开看一下。” 盒子外面套着一层包装袋,包装袋表面贴着一张快递单,上面的收件人“恭喜发财”,寄件人名字就有点‘岛’了——“你姐”。 “刀。” 恭律摊手,想宰人。 门卫拿了把裁纸刀过来。 这把刀,也是平常学生们收快递经常会借的。 封边袋拆开,露出银色的镶边纸盒,盒子表面还写着潇洒的英文字母“karl”,是球王的小名。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双枪白双拼色球鞋,和球王karl在今春上场比赛穿得实属同一款。 全球仅9双。 鞋码43,他的码。 对任何一个男生来说,收到这样的礼物算是个惊喜了。 起码得笑一笑,乐一乐,心里头自我暗恋一会儿。不说高兴到手舞足蹈吧,最少要得意洋洋美滋滋地问上一句“谁送的呀~”。 不过这些情绪,门卫都没有在恭校草的脸上看到,门卫甚至怀疑恭校草的心是不会动的。 好吧,门卫现在百分百肯定这根校草不会“心动”。 恭校草只是懵逼了会儿:“谁让你把这个交给我的?” 门卫:“一个女的。” 恭律:“哪个女的?” 门卫想了想,为难说:“这你让我怎么记得嘛,那么多名字,而且她好像没有登记。” 这个答案让恭校草非常无语。 他倍感心累地低下了头,冷静数秒后又抬头:“我的意思是她大概长什么样,是高是矮?” “这还用问?”门卫露出你怎么说废话的表情:“找你的当然都很漂亮啊,个子也不矮。”想了想继续说:“开了辆豪车,我用手机拍下来了,你要看看吗?” “不用了。” 恭校草咬牙。 尽管猜到了,但确定了是她就感觉还是非常生气。 他“啪”地关上鞋盒,冷冰冰地丢下三个字:“扔掉它!” “啊?”门卫目送他远去,非常惆怅,扬了嗓门儿说:“这是新鞋哎,会不会太可惜了?” 恭校草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但孰料没过一会儿,某校草又喘着气回来了:“鞋呢?” 门卫把鞋拿了出来,一边递给他一边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嘴犟,身体倒很诚实,那句话叫什么的来着,口嫌体正直!” 恭校草面无表情,拿了鞋子转身大步走了,那双鞋被他抱在怀里头跟抱个宝贝似的。 “我不丢人。” 恭律在心里道。 麻烦天地给我作个证,并不是我原谅了她,而是球鞋对于一个男生来说……诱惑太大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20) s中,一大清早。 有两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学校。 第一:恭校草写完了一张数学试卷,一题没落。 第二:看完恭校草试卷的数学老师,又罚他站走廊了。 今天路上堵车,简一言六点开车从家走的,堵了半路,到学校现在都九点多钟了。 乍一听到这两个消息,她还挺好奇的,心想难不成那臭小子又拿没墨的笔写完了试卷? 她换好工作鞋,总觉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有点迫不及待想知道情况,于是薅了个准备进厕所的男生,问:“恭律怎么了?” 男生愣了一下之后,倏地抬手指向了六班的方向:“他还、还站在那块儿呢,有点一言难尽,你好奇的话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简一言松手:“好,谢谢。” “不、不客气。”男生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低头看了眼被她抓过的衣料,懵逼了一句:“原来清洁阿姨不是个哑巴吗?” 正好课间,走廊里人满为患。 一部分学生是活动手脚,一部分学生是惯性,还有一部分纯属是出来为了欣赏恭校草。 女生们叽叽喳喳的,有的兴奋害羞红一脸。 有的表面淡定,但眼睛却偷偷瞄着恭校草。 而她们的言辞里,除了“又是被律哥颜值杀死的一天”就是“律哥好像心情不好”类似这种话。 还有女生叹气:“唉,律哥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的是。 同期两年多,似乎没有人看见恭校草笑过,高兴过,喜悦过。 简一言默默回忆一番,反正没有搜寻到笑脸。 相比男生们,谈论的俨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律哥今天穿了双贼几把帅的球鞋”或者“十里之外,只见鞋不见人的那种几把帅”。 wtf? 真的假的? 鞋的“光芒”还能盖过人? 老远儿,简一言就看见某恭那高出普通人的头颅,帅帅地微微后仰靠在墙壁,脖颈间的喉结在拉高的外套衣领处若隐若现。 关键他是闭着眼睛的,有束太阳光恰好投在脸上,估计这就是他仰头闭眼的缘由——刺眼。 正所谓:帅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经意的帅。 假如非要用一个字来描述他现在给人的感觉。 简一言会说:“欲。” 这个字放在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小伙子身上,有点搞笑。 她拨开两个学生(实际是学生发现她主动避让),终于看见了某恭抓在手中展示的试卷。 密密麻麻,乌压压全是小字。 呵呵,能写出这手蚂蚁字的人倒也是门本事。 一名男生看够了,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放大镜直起腰来,嘴里嘀嘀咕咕的什么,没人听得清。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简一言趁机夺了放大镜,对周围学生赶了赶手:上课去! 左右一空,她便举着放大镜眯着眼睛凑上去看。 一道选择题:设集合a={x|x2(平方)4≤0},b={x|2x+a≤0},且anb={x|2≤x≤1},则a=(?) 四个选项: a.4 b.2 c.2 d.4 这个臭小子没有填答案,但却在题目周围的空白处,写下了各种各样式子解题,却并无结果。 末了,还添了一堆废话,有种跟审卷子的老师聊天的意思。 最后一句话是:“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简一言:“……” 我觉得你脑子有病。 特别想捶你怎么办? 老师考他,就一张卷子;他考老师,不仅考眼力,还考耐力。 哪个老师看到不炸毛? 盲猜老王看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也是:我觉得你欠罚站呢。 “恭律,进来上课吧!”英语老师进教室前说了一句。 恭律睁眼,哈欠到了嘴边,不其然看见个花白头发的脑袋就凑在身前,凸透镜后被眼镜片过滤之后的一只眼睛比牛眼睛还大。 他整个人被吓得一抖。 方才因阳光舒适,而沐浴出来的困倦顿时消了个干干净净。 “干什么?!” 他背贴墙壁。 简一言也被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沙哑低斥,吓了一激灵。 她从卷子上稍抬了眼,直视了少年微垂着错愕的双眸,口罩后的嘴巴下意识张了张:“干……” 干什么关你屁事啊臭小子! “毗毗——”教室后门正好传来古怪发音,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 今儿发烧的张铭脸色微差,探出半个脑袋,朝她投去个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对某恭说:“要不你先解决了私人恩怨再进来?” 私人恩怨? 跟谁? 两人又不约而同对视。 哦,中指和小指之仇。 彼此互瞪了几秒后,简一言突然把放大镜塞给他,眯着眼睛,对他竖起了左右两根中指。 恭律满脑子问号:“你……” 简一言立刻把右手中指换成了食指,在他面前摇了摇,示意他什么都别说,下一秒就拿这根食指戳着他面前的卷子,又摇摇头。 最后比出左右两根小指,丢下白眼扬长而去。 恭律抿着唇,脸都气绿了。 他甚至能自我脑补刚才清洁阿姨想说的话:“我鄙视你。”“你不要说话。”“你这卷子上的字也就小儿科吧,简直一垃圾。” 莫名其妙。 他跟这阿姨上辈子有仇么? 高三党的每一个礼拜,就只有轮换日的一节体育课。 轮换日的意思就是:这个礼拜的体育课在星期一,下个礼拜的体育课就在星期二,以此类推。 集体慢跑两圈之后,惯例的开始自由活动。 一如往常,男生们打篮球,女生们看他们打篮球。 体育老师负责吹哨子。 这会儿张铭控球,被对方不小心给绊了一下脚,按以往,体育老师肯定要吹一记,但今儿等了有几秒钟,直接等到对方投篮了,也没等见哨子响,张铭四下一寻,眼睛顿时就定在那个方向不走了。 “看什么呢!”恭律小跑的时候拍了下他的胳膊。 “老恭!”张铭观看了一下场中局势,追近了某恭,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那边!” 恭律半晌才抽空看一眼,然后看了一眼就站那儿不动了。 此刻,篮球场地界限外,那位清洁阿姨正和他们的体育老师,并排站在一块儿,体育老师时不时手舞足蹈、兴奋地比划着什么,逗得清洁阿姨偶尔笑到弯腰。 这是什么地狱级的年龄配置? “老恭!” 恭律发呆的这时,张铭的一声叫喊俨然没有唤回他,直到周围的女生们一阵短促“啊”的尖叫。 恭律回过神来时,就见一棕色的什么玩意儿朝着自己飞过来,连半秒钟的时间都没给他反应,正正地砸中了他的脸。 简一言倏然止住笑。 她本来就一直注意着那边,刚刚篮球飞过去的时候,以为臭小子完全可以像平常一样接住的。 但没想到他竟然有勇气眼睁睁看篮球砸过来,还充耳不闻。 就像……发呆一样? 场中的动静终于舍得让体育老师吹了一记哨子,跑过来。 “干什么呢,没事儿吧?” 一群人围了过来,关切之声轰得恭律耳边嗡嗡直叫。 他第一时间弯下了腰,两只手都捂住鼻子,痛得皱起了眉,很快有鲜血自手指缝间滴落,在地面上砸出一朵朵嫣红的小花。 “啊!” “流血了!” “纸!谁有纸!” 女生们一阵手忙脚乱。 恭律想开口让她们散开,炸嗡炸嗡的,嗡得脑仁儿疼。 “我有。”一片嘈杂声中,有记冷静的女声传了过来。 接踵而至的更多女声说:“我这里也有!”“我也带了!” 张铭来“纸”不拒,却忽然被某恭抓住了手腕:“老恭?” 恭律稍抬了头,晕晕乎乎将面前的包围圈巡视一来回,眉头蹙得很深很深:“你有没有……” ……听见某个女人的声音。 恭校草被送进了医务室,但体育课还在进行着。 简一言匆匆把地上染血的纸巾收拾了,离开操场。 她回到杂物间,坐在破椅子上思考了会儿,决定跟过去看看,洗净了手,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没什么破绽,离开的时候,正巧有六班的两名女生挽着胳膊过来,嘴里讨论的无非是某根校草。 简一言打了个手势:“我好像有点发烧,校医室在哪儿?” 女生:“啊?” 简一言换了个手势:“我感觉喘不上来气,校医室在哪?” 女生:“要不,要不我帮你打120吧阿姨?” 简一言:“……” 我想死。 哦哦哦,她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出一串字。 女生指了个方向:“过了东面教学楼,越过实验楼,先往左走再往右走再往左走,门口拴着一只西伯利亚雪橇犬的二层楼就是校医室的楼了,别怕,蠢狗不咬人,就是会舔人,阿姨你离它远点。” 简一言:“……” 她记得,这个女生好像是语文课代表。 s中真大,实验楼过后,好几栋二层小平楼,终于明白女生为什么说得那么清楚了。 简一言站在校医楼楼下,拉下口罩呼了两口新鲜空气,又和西伯利亚雪橇犬瞪了一会儿。 戴上口罩,抬脚走进楼栋。 蠢狗果然扑了过来,吓得她原地立正,只见蠢狗仰起头,朝她伸舌头张张嘴:“唔啊唔啊——” 简一言心想:臭小子要能这么乖巧听话就好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21) 年轻又帅气的男孩子,被篮球砸到鼻梁骨,还挺让人担心的。 倒不是怕流了几两鼻血,而是怕砸歪了鼻梁骨,这以后校草之名恐要易主,再也舔不了颜。 校医说:“鼻子受到撞击都会引起软组织损伤,一般情况不用特殊处理,慢慢恢复就行。” “嗐!吓死我了!”张铭悬着的心这会儿终于放下了。 “你也就这点胆子。”病床上的恭律不咸不淡怼了一句。 他鼻梁上横贴了一小块长方形的白色医用纱布,附近的皮肤呈现出瘀红色,就像被人狠狠掏过两拳似的,可见砸得有多重了。 张铭看得又一阵心虚,十分过意不去:“对不起啊老恭!” 自被砸了后,罪魁祸首张小二货已经道了不下百来次的歉了。 不过也委实想不通当时某恭为什么发呆? 但也不好再问。 瞧某恭不说话,张小二货又嗲着嗓子来一句:“对不起嘛~” 校医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烦不烦,‘对不起’长你嘴巴上了是吧?英语单词也没见你背这么多遍。”恭律怼。 他两手正玩着手机游戏,不知道是为了配合说的话,还是因为耳朵恰好痒了,腾出一只手,翘了根小指头伸耳朵里掏了下。 张铭笑说:“讲真,当时吓得我差点灵魂出窍好吗?!” 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一巴掌拍在某恭握手机的胳膊上。 手机一掉! 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某恭鼻子。 “操!”恭律身子一弹,瞬间弓成了只虾。 “哎呀妈唉!”张铭吓得下意识站起来,撅翻了椅子。 “我了个去!”连校医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箭步上前:“不要捂了,快松开手让我看看!” 简一言走进校医室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个情况: 白大褂和张小铭,一人按住了某恭一边,而某恭就像躺着任人宰割的鸡崽子似的,两手攥紧,一副想反抗又强忍着的模样,两条大长腿绷得直直的悬在半空。 “啧啧,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们小年轻说的那句话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校医松了口气,检查完直起腰来,指着恭律的鼻子对张铭说:“我不是对你人身攻击,但一次不是害,二次伤害才是害。懂了吗?” 张铭脸色煞白:“这、这真的出问题了?” “怕什么?”校医笑说:“怕承担医药费啊?” “这倒不是。”张铭低头就去对手指,嘟囔说:“我砸坏了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如山根一样挺拔的鼻子,还不得联合暗杀我么?” “滚一边去!” 恭律抬脚一踹。 张小二货扭了下水桶腰,灵敏避开,闪到旁边嘿嘿笑了,笑两下立马一愣,望向门口眨了眨眼。 恭律一看,也愣了。 校医回头“喔”了一声:“有哪里不舒服么?” 终于被发现的简一言,低头轻轻咳了咳,抬睫看了眼恭校草,对着校医点了点头。 “稍等一下。”校医示意让她先找个地方坐。 简一言走到长椅前,坐下,自然而然搭了个淑女腿。 很快察觉病床上的某根校草投过来的视线,忙把腿放好。 而校医已经开始叮嘱某恭日常注意事项,顿了下继续说:“不过如果不放心的话,就找个时间去医院拍张片子看看。” “好好好!谢谢谢谢!”张铭点头如捣蒜。 “你呢,是在我这开药还是去医院开药?”校医问正主。 “就在这开。”恭律眯着眼盯长椅上的阿姨,收回视线。 “你们在这等等。”校医走进里间的药品室。 恭律把手机抓过来看游戏。 空气沉默下来,透着古怪。 张铭看向了清洁阿姨,打破安静说了句:“您不舒服啊?” 简一言默了两秒,点头。 “您是不是……”有两个字张铭难以问出口。 “他想问你是不是哑巴?”某恭帮忙问,态度没啥好气。 当然,两个人都不觉得她是个哑巴,毕竟和体育老师聊很嗨。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她和体育老师聊天的时候,并没有用嘴巴说话,而是单方面倾听。 简一言翻了个白眼,心道:干你们屁事,两学渣不配她说话。 如果一个没忍住,搞不好就要破口大骂。 但嘴上忍住,手上没忍住,直接朝二人比了俩中指。 张铭:“……”这应该不是对我比的中指吧。 恭律:“……”不出意外这中指是比给我的。 “一天一顿吃,饭后吃,不要吃辛辣刺激的。”校医的出现,阻止了两男生的张嘴欲言。 话滚到嘴边,又强行咽下去的模样,给简一言看得一阵好笑,趁校医不注意,又朝两人比小指。 张铭莫名其妙。 恭校草想吵架。 两人郁闷地走出了校医室。 过片刻,到了楼下门口,两人毫不意外被蠢狗拦住了。 张铭忽然说:“我怎么感觉阿姨对你有意思?” 恭律正垂眸,看鼻梁上的白色纱布,闻言皱皱眉,低了头,看蠢狗凑过来舔鞋,烦躁说:“眼睛出问题就去看,别说胡话。” 他把脚抬了一下,顺便把蠢狗推了推,推离了一点距离之后,蠢狗又锲而不舍地凑过来。 张铭又说:“讲真的,现在男女老少通吃的小鲜肉多了去。” “给爹滚!” 恭律一脚踹过去。 张小二货又躲过去了,装模作样“唉哟唉哟”叫了两声。 这两声引起蠢狗的注意,蠢狗不舔了,仰头望着校草: “唔啊唔啊唔啊唔啊——” 恭律:“……” 张铭惊了,嘿嘿笑说:“老恭你真行,不仅狗,连我都要拜倒在你的石榴、不对不对,拜倒在你这贼几把帅的球鞋上了。” 恭律抿唇不语,对小傻逼歪了歪头示意该走了。 却在小傻逼转身的那刻,抬脚报了仇:“给爹滚。” 这一脚张小二货避无可避,好容易稳住身形,扭头看,外套屁股位置因挨上一脚,鞋印特明显。 小二货拽住衣服,要掸鞋印。 “你掸?你敢掸?”某恭恶劣地指着脚印说。 “嘿嘿,我不掸了。”张铭准备伸去掸的爪子收了起来。 说完脸色一变,立马拉着恭校草闪身到了门口外的墙壁后。 “阿姨出来了!”张铭做了个嘘的动作。 恭律推开他,准备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铭:“有!怎么没有!快快快你快回来!” 门内的简一言顿住脚步。 她看到这俩臭小子,慌里慌张跟见了鬼一样的反应出去了。 没毛病,她芯子就是鬼。 想了想,左右看看,看到楼栋的院子里有玩具车,玩具水枪,想来是校医家小孩子的。 久久等不到她出来,门外的张铭偷偷探了个脑袋。 “走不走?”某恭不耐烦了。 “等等。”张小二货收回了脑袋对他说:“阿姨在洗手。” 恭律无语,懒得做这种幼稚的吓人行为,从小傻逼兜里抽了根棒棒糖出来,剥掉糖衣放进嘴。 他站到一旁,低头看手机,给某个女人的支付宝转了一笔钱。 刚收了手机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张小二货什么表情,就见门内站出来一人,手上持着颜色花里胡哨的东西,一股水柱滋了过来。 恭律闭上眼:“……” 同个瞬间听到附近响起一串手机铃声:“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和寒雨——” 简一言:“……”收枪,面无表情地偏了头。 张铭举着两只手,作出的吓人动作还没施展出来,不小心看见她的眼神,忙不迭拉住某校草的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走为上计。 恭校草快炸毛:你特么的你拉我干什么! 我才是受害者! 男学生终于掐断“冷冷的冰雨胡乱拍来拍去”,接通电话,一脸兴奋地说:“我跟你讲我看到律哥吃瘪了!不对,吃水枪子了!” 简一言:“……” 糟了,鼻伤没事吧? 中午,餐馆。 “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张铭豪迈地拍着胸脯。 恭律翻菜单,也不客气,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是三个大菜,点完把菜单给服务员:“放过你了。” 不过张铭没放过自己,翻开菜单继续点,又点了三道菜,并且都有辣椒,最后加一道汤。 “你忘了我不能吃辣?”恭律忍不住说。 “没忘啊。”张铭特真诚,转而嘿笑一脸:“一言姐在附近,我就叫她过来一起吃饭了。” “咳!”恭律一口茶水呛住了嗓子,睁圆眼睛:“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就叫她来?” “一言姐说了,身负重伤的帅哥不配有意见。” “不是,谁让你把我鼻子的事告诉她的?” 张铭无辜:“我没告诉呀!” 但恭律压根不相信,表情烦躁摊摊手:“手机拿来。”又在张小二货垂死挣扎前补充一句:“别让我说第二遍!快点!” 微信记录上,张小二货的确没有说他鼻子被砸受伤一事,但却直接拍了张照片发给她。 照片里,他捧着腮望前方,眼睛里似有泪花闪烁,问题是鼻子有点肿了,侧面看很搞笑。 至于那句“一言姐说了,身负重伤的帅哥不配有意见”,其实原话也不是这么说的,而是: 【好好的孩子伤了这儿,爹娘看见了多心疼啊。】 什么孩子? 谁是孩子? 他已经成年了好吗?好吗?? 小富婆的小狼狗(22) 恭律感觉自己真是这一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估计忘记上次雨天在走廊差点滑摔跤,还被清洁阿姨耻笑鞋子的事了,甚至这鞋子给他带来无数个丢面的事儿了)。 “什么时候拍的?”他露出十分无奈的表情。 “就、就最后一节课,趁你发呆的时候。”张铭夺回手机。 生怕某恭把手机直接摔了。 恭律回忆,最后一节课,当时他发呆在想什么的来着? 在想被篮球砸懵了之后,好像听见几分耳熟的音色,不同于小女生们慌乱无措的叽叽喳喳,而是干净清亮,又沉稳冷静。 不过,也实在佩服自己,竟然在当时那样一个嘈杂的环境里,仅凭两个字就分辨出了声音。 这会儿再想,怎么可能? 完全没必要因为一双球鞋就产生不必要的幻想。 他忍住没有再说什么,掐着眉心低了头,告诉自己“算了”,刚在心里做完了“自我安慰”,就察觉餐馆门口推门进了人。 他下意识抬头。 时隔多日,再见她时,心里竟诡异地漾起一丝波澜。 就像久逢干旱遇春露…… “姐!” 简一言挥了挥手:“嗨~” 张铭立刻把屁股往里侧挪,然而挪到一半时突然顿住。 左右衡量一下,重新坐回去。 简一言没有想太多,便直接在某恭的旁边坐下来。 恭律也没想太多,见她走过来准备坐下,身体先于大脑,同之前吃过好几次饭一样,给她让出外侧的位置,让完才在心里懊悔。 明明每次都有在吃饭结束时告诉自己:下次要坐外面。 但每次都记不住。 “姐最近在做什么?”张铭主动展开话题。 女服务员拎着铜水壶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简一言道了谢,才说:“在家里待着呗。”头跟着一偏,看着某恭问道:“鼻子还好么?” 经过上次在车里那段不太高兴的谈话,和知晓她父亲去世,恭律还是心存了几分抱歉。 对“她最近在干什么”的这个问题也存了些好奇,所以一直在竖着耳朵听来着,但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 恭律急咳了声掩饰,面向了墙壁不看她,准备敷衍答一句。 “还好还好!校医说了,没什么大问题!”张铭帮忙答完,发现某恭睁圆眼睛瞪过来:“?” 咋了,你不是不愿回答吗? 某恭憋住没吭声,郁闷地抓了水杯往嘴里灌。 灌得急了,成功呛住。 咳得时候鼻梁骨会疼,酸痛酸痛的,疼得他眼泪快要出来。 和打架时受伤不同,那种痛他身为男人咬咬牙就可以忍住,但这种无妄之灾掺杂着委屈,不知道怎么的,这会儿就是忍不住。 能咳多凶咳多凶,能挤出多少眼泪就挤出多少眼泪。 说句不符合校草人设的话,他这就是矫情了。 等缓和点,某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张小二货坐在对面,那么谁的手在给他轻拍后背顺气儿? 恭律整个人一僵,不咳了,愣愣侧过头,正好看见她收手。 “小心点。”简一言从张铭手中接过了纸,擦桌上的水。 不过,许是最近清洁的事儿干得多了,这么一擦就没停下。 一边笑着和张铭说话,一边将整张桌子都擦了个大概。 擦到恭律面前时,他身体下意识往后让了一些,不经意瞥见她贴在左腕背面的创可贴。 某瞬间,恭律仿佛透过创可贴看见玫瑰金色的“律”字。 他一个怔愣,手就移走了,但余光却不受控制开始乱飘,时不时飘向女人的手腕。 非常好奇为什么贴创可贴? 一个比上次看见“律”字更加令他窒息的想法生成了。 有没有可能……是纹身字? 一个念头的不确定,就需要捕捉更多的眼见为实进行确定,这大概是人类好奇心的通病。 等简一言察觉他的视线,疑惑的眼神询问了过去。 恭律第一时间躲开,若无其事面壁了。 过了几秒,听见她和张铭重新开始说话才转回头。 可没想到的是,竟看见她正从面前的菜盘里夹了排骨,不停地放进他的碗里,三块,四块…… 恭律咬唇:“够了。” 简一言停筷,说:“想吃什么自己来,不用注重饭桌礼仪。”说完对张铭笑说:“你也是。” “嗯,我不见外。”张铭继续跟她聊刚才的话题。 恭律垂眸盯碗,盯了一会儿都没盯到排骨消失,索性把排骨夹住往嘴里送,心里嘀咕:我都不知道饭桌礼仪是什么玩意儿。 这一餐,竟是比之前的每次共餐都和谐。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插嘴故意败坏气氛的缘故吧。 恭律如此心想。 双方在校门口分开,两人目送她上了一辆白色保时捷卡宴。 等车远去,张铭才回忆,掰着手指头数:“法拉利、迈巴赫、玛莎拉蒂、奔驰、保时捷……” 数着数着身旁没了人,某恭已经走出了老远。 “老恭!帮我回忆一下姐姐有多少辆车!” 恭律:“滚。” 她才不是他姐。 简一言把车开到停车区,从驾驶位去后座,换好衣服,再去驾驶位把眉毛画上,戴上假发、口罩和眼镜,全副武装走离停车区。 停车区的管理人员够着脑袋盯住她的背影看了好久,生怕是个混进来扎轮胎的,调出监控。 结果发现,竟是个变装大佬。 简一言进校前,在校对面的大药房买了一盒创可贴,一盒一次性口罩和一瓶止咳喷雾。 不管是呛住了,还是咳嗽,先备着吧。 恭律鼻子受伤的第二天,教务主任和老王一起搞突袭检查。 高三上半学期的最后阶段,开始进入隔三差五测验模式,查到六班的时候,正是英语随堂测验。 张铭边写卷子边玩游戏,忽然感觉耳边一热,刷地回了头,差点就亲上教务主任的脸。 吓得他身子往旁边一歪,连人带凳翻了个跟头。 这么大动静,终于把某个歪趴着睡觉的校草叫醒了。 恭律困难睁眼,看见脸色煞白跌坐在地的张小二货,又回头看看身后的教务主任和老王。 “我我我……”地上的张小二货结结巴巴了。 “你你你你什么你!”教务主任冲完,看了一眼恭校草,又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王老师。 老王指着地上的手机,黑着脸对某恭说:“别人在写卷子,你却在玩手机,我们收你的手机,你不高兴,不高兴就算了,还把你同桌踢翻了个儿,念你鼻子受伤想对你网开一面,但你行为太恶劣了,现在请你拿上你的英语试卷,站到外头去写,写完再给我进来!” 恭律:“……” 张铭:“……” 教务主任、英语老师、六班的全体同学:“……………” 牛逼了。 律哥真是人间“真倒霉”,把有句话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不论躺着站着趴着都会中枪啊! 不过有传闻诚不欺我:人间狠毒老“王”八,名不虚传。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s中无师能敌老王。 室外气温11摄氏度。 阳光躲在白蒙蒙的云层之后不肯出来,冷风拂面,拂得皮肤上迅速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恭校草站在走廊冻成酷狗。 简一言一手拖把一手水桶,就站在他对面,相距一米。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一分钟后,恭律在清洁阿姨的瞪视中率先败下阵来,上下牙齿直打着哆嗦:“看什么?” 简一言放下拖把和水桶,指了指他外套口袋里,露出对折之后的卷子一角:为什么不写? 恭律:“跟你没关系。” 简一言叉了腰,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恭校草的脸色比天气还冷,挤出两个字来:“没笔。” 话落,下一秒,一支笔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恭律眉头一皱,把笔夺了揣进裤兜里,看着她,仍旧是从齿缝里头挤出来两个字:“手冷。” 简一言低头思考,摘了白色的棉麻手套给他:戴着写。 恭律睨了眼手套,没有接,唇间吐出两个字:“太丑。” 他倒要看看这位奇怪的清洁阿姨究竟要做什么?! 又一阵短暂的沉思后,她把手机拿出来在备忘录里打字。 恭律盯着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渐渐微蹙了眉心,这时,对方已经把字打好,举手机给他看:[外面这么冷的,鼻子不疼吗?写好卷子就可以进去,何乐不为?] 恭律看完,木着一张脸:“我不会写,也不想写。” 简一言删除,准备再打点儿什么字劝劝,就听臭小子说:“你该不会想说,要教我写英语?” 她一下子放弃了劝他写卷子的打算,问:[为什么玩手机?] 恭律不解释:“闲得慌。” 她咬了咬牙,忍住给这张俊脸再添一拳的冲动,又问:[平常上课呢,又为什么睡觉?] “废话吧。”恭律说:“我下课也睡不着啊。” 这回,简一言无话可说,扭头就走,连拖把和水桶都不要了。 恭律好奇。 就这? 这就没了? 他目送她气势汹汹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不过两分钟都没到就出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老王。 小富婆的小狼狗(23) 搞完突袭,恰好逢上没课的几位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吹牛逼。 教务主任在分享战果,指着办公桌上一溜烟的手机:“一班二班各三个,三班四班出息了,一个没抓到,五班四个,六班抓一个,七班八班都是两个,大发。这是正楼的,负楼那边的还没去。” 高三是重点,教务主任也不突袭别的年级,就抓高三年级。 另一个老师喝了口茶说:“收货这么棒,晚上聚餐吧。” 教务主任的“抠名”相比起恭校草来毫不逊色。 当下一脸无奈摇摇头,抓过手机支吾道:“我老婆管得严。” 一名女老师笑了,批改着试卷问老王:“王老师,恭律鼻子都那样了还罚站,你不心疼么?” 老王指尖一顿,将编辑栏里的消息发送给了妹妹(恭妈妈)。 “心疼什么呀。”他说:“你心疼他,他不知道心疼你,我有那心也是同情心,同情他妈。” 话音刚落,女老师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办公室门口进来一人。 老王眼见清洁阿姨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左右瞧了瞧,确定自己的桌子上没有垃圾。 “啪!”简一言一巴掌扇到了老王的办公桌上。 诸位老师吓一跳。 老王:“怎、怎么了?” 大家都知道以前搞清洁的孙阿姨不干了,临走前介绍了自己的表姐过来干活,说她这位表姐性子有些古怪,有语言障碍症。 所以大家对她挺照顾的,不拆穿她的假发,不讨论她的妆容,说话也都客客气气的。 “有话好说,阿姨消气,我们都在这儿呢。”女老师笑说。 简一言手不动,因为刚刚可能拍得有些狠了,这会儿手麻。 等缓过劲儿了,才把手拿起来指了指外头。 老王疑惑:“你说恭律?” 简一言点头摊开左手,屈右手两根手指,在左掌心走了个步。 老王恍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恭律挡着你搞清洁了,你想叫他不要站在那儿是吧?” 她一愣。 觉得这话有问题,又觉得没有问题,只要能让他回教室就行。 “走,我跟你走一趟。”老王站起来,兴冲冲的:“恭律这个臭小子啊,就是欠收拾。” 两人前后走出办公室,一出来恭律就皱了眉。 因为老王正面含亲切微笑。 还时不时回头对清洁阿姨说着什么话。 非常客气。 恭律脑补老王在对她说:“你说得都对,我听你的。” 他就在想:这清洁阿姨……等等等等,她手部状态太年轻了,或者根本就不是个阿姨,她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舅舅如此? 两人来到他面前。 清洁阿姨站老王旁边,跟一告完了状的狗腿子似的。 “恭律。”老王笑问:“外面比教室冷吧?” 恭律飞快地瞥了她一眼,迟疑地点了点头。 老王说:“很好,有觉悟是件好事。但你站这儿不写卷子,跟个木桩子似的杵着,占地儿。” 简一言心头一跳,觉得老王的话有问题。 恭律也隐隐觉得,老王这话头有点不对劲儿,完全不像要放他回教室的模样。果然,老王指着廊外头的空旷地说:“站那儿吧。” 恭律:“……” 简一言看老王:“???” 老王很客气地对她说:“平常辛苦了,以后啊,恭律这熊孩子如果还挡着你打扫卫生,你可以直接拿拖把把他轰外头去。”说完,趾高气昂问恭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过去新岗位站着!” 简一言阻了一把老王胳膊,打个手势:什么情况?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老王一副我明白的样子:“我说认真的,我不心疼他!你就放心收拾他,当儿子收拾!” 简一言:“……” 不,你真不明白! 恭律心想:真尼玛日了狗了。 简一言心想:老王注定只能当数学老师,当不成语文老师。 因为不论是哪一样,老王的理解能力都太差了。 她站在廊下,望着他的背影。 他站在廊外,背对教学楼,望着操场的方向。 自此,新仇旧怨……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简一言非常苦恼。 目标越来越遥远,我特么混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晚回到家,简一言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究竟要怎么帮这个臭小子? 她想了很久,想到睡着,一觉惊醒之后,点开手机支付宝,和陌生联系人“*律”最近的消息。 *律:【转账给你20万元(备注信息:剩余鞋钱下个月给)】 小说有烂梗:欠债者是不是得听从债主的命令呢? 次日。 简一言哈气连天进学校,听到有学生在说“恭律”,心里顿时就有点崩溃,她在想,这臭小子又犯啥事儿了,没一天是消停的。 但六班走廊下,却没有臭小子的影子,教学楼外也空荡荡一片。 她暂回杂物间,站在杂物间门口想着事,想到上课铃声响,学生们加快速度洗手离开。 少顷,一名男生从男厕里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简一言也没看,心不在焉,抬手就是招了招,说:“这位同学你等等,我想问你个事情!” “阿嚏!” 男生同时打了个喷嚏,扶着墙壁弯了腰。 这个喷嚏让简一言一愣,此刻才发现男生个头罕见的有点高。 做了有段时间的清洁了,她当然知道五六七八四个班,个头超过185cm的男生屈指可数。 果然,那男生左右看看,恍恍惚惚转过身来,望着她,眼睛里头水汪汪的:“你在跟我说话?” 昨儿站外边冻半天,恭校草不负众望感冒了。 这会儿嗓音又哑又闷。 简一言招在半空的手放下,摇摇头做了个“你请便”的手势。 “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恭律没想到阿姨说话了,又好奇又有点生气,更多是感冒造成的难受,走近问:“你说什么?” 杂物间里没有窗户,只有迎着光亮的门口方向。 男生越来越走近门口,顿时把光亮遮住了大半。 乌压压的气势逼了过来。 简一言往后退了一步,却忽然顿住脚,又上前半步,摸出一包纸巾来,急忙忙拆给他。 恭律手扶门框,只觉得刚刚打完喷嚏鼻子就好痛,这会儿竟然还有点痒,想摸一下,又见清洁阿姨递纸过来,后知后觉垂睫看,正见有血滴擦着唇边掉了下去。 “我操???” 他惊恐弯腰,手忙脚乱接了纸往鼻子上捂,把鼻子捂痛了,“唔唔唔唔”闷哼,泪水横流。 简一言突然有点可怜他。 当然,她知道这份“可怜”的部分责任是在自己身上的。 “再……给我一张。”恭律声音颤抖着说。 他看见清洁阿姨两手一摊。 活了十八年,真的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衰过。 “我说阿姨,”恭律抬头,泪眼朦胧地望向她,鼻子上的纸已经被血染透了,有气无力说,“没纸没关系的阿姨,有脑子就行。我曾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姨你快点带我去校医室啊。” 阿姨简一言没吭声,反而抬手在他的肩上“好自为之”地轻轻拍拍两下,越过他出去了。 “???” 恭律这一刻想揍人的心都有。 缓了一会儿,他认命了,走到镜前挪开染血的纸,盯着镜子里帅气不减的“沙雕校草”看半晌。 “操。” 恭校草低头,拧开水龙头,就着水俯身清洗。 刚清洗完,老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可怜的臭小子,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恭律从小就是个刺头,拽里拽气地甩出三个字:“不需要。” “别逞强了。” “跟你没关系。” “恭律……” “我去校医室。” “你!”老王脾气要爆,但生生忍住了,拿手机拨号:“行,我打电话给你妈说说。” 恭律立刻“啧”了声,大步往外走说:“我自己去医院!” s中这条路段比较特殊,一般不会有什么计程车主动过来。 在手机上叫了辆“滴滴”后,恭律就坐路边的圆形石凳上,拢了拢外套,垂下头思考人生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好像也没几分钟,他听见路边有车按了两声喇叭,便起身走过去,拉开车门。 恭律坐进车里,把门关上,头往后靠,摸索着系上安全带: “最近的医院。” 车辆起步。 车内沉静。 迷迷瞪瞪时,手机震了。 恭律好容易把手机找出来,刚刚接通,电话那头立刻就有男声高着嗓门说:“我到s中门口了!奇瑞捷豹黑色的,搞快点啊!” “你哪位啊?” “我是你叫的滴滴呀!小伙子快点的!车牌932145!” 恭律懵逼。 他现在的视野里除了前面红色轿车的车屁股,就是他屁股底下这辆座驾的白色前车盖了。 非黑色奇瑞捷豹。 他僵硬扭头看驾驶位,一下子就愣住了:“……” 车里真的安静得很。 简一言将他的电话内容听得清清楚楚,恰逢前方红灯暂停,她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他,唇角微微往上翘着:“我刚好路过。” 恭律在心里答:哦,好巧啊。 简一言歪了头,又说:“听声音感冒了啊,你还好吗?” 恭律收回视线望前方,想到张小二货的“歪头杀”论。 他轻“嗯”一声,心想老子怎么这么倒霉,最近每次见她,好像都是特别逊的时候…… 小富婆的小狼狗(24) 某医院,简一言捏着刚领到的挂号单昂首阔步走在前面。 后面还跟着个破了相的恭律。 美女帅哥的组合,引起不少人纷纷侧目。 还有一两个扎堆的笑言:“姐姐带着弟弟出巡了!” “看,豪门姐弟组合!” 姐弟? 谁姐谁弟? 出巡个屁。 恭律好一顿腹诽,目光飘忽了一阵,最终落在前面的女人身上。 她衣着打扮偏向于成熟,气质温婉低调,头发好像扎起来过,有点儿自然大卷。 再低头看自己,一身丑到爆了的校服,外套胸口还有s中的显眼标志,哪个见了不得说学生? 今天到底为什么穿校服? 哦,想起来了。 教务主任说了,今天下午要集合开校会,还要录像。 诊疗室外,简一言将加急的专家挂号单递给了小护士,转头竟然发现某个小伙子脱掉了外套。 “你在感冒。”她微侧头,露出不解的表情:“不冷?” “不冷啊。” 简一言指了指自己的脸:“你都起鸡皮疙瘩了,不冷吗?” “真不冷。” “好吧。”她笑着点点头,又说:“不过你感冒了,还是不要加重病情,穿上吧。” “感冒和冷是两件事儿,我现在只感觉有点热。” 恭律将外套随意搭在臂弯,两手插进裤兜。 明显“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从了你的”的样子。 他的鼻音很重,声儿听着也很闷很哑,说话时不看她,而是把视线落在别处,站姿稍显随意。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道帅气的风景线。 简一言若有所思收回视线,给宋乾发了条消息。 诊疗过程中。 大夫问了一些问题,恭校草十分配合地回答了。 大夫将病症输入完电脑之后,又开始问:“饮食情况知道吧,平常有便秘吗?” 恭律:“不。” 大夫:“鼻子受伤之后呢,有便秘了吗?” 恭律:“没有。” 大夫:“嗯,最近吃食上要注意,忌辛辣刺激,生冷油炸,最好吃点清淡的,不要贪嘴。你要是管不住嘴,就肯定管不住便秘。” 便秘便秘的…… 恭律这回没有吭声。 简一言余光瞥见他黑着脸,轻咳笑应:“谢谢,我们知道了。” 大夫浑然不觉,对她笑笑。 大夫说:“软组织损伤都会有,一般没什么大问题,可以拍个鼻片放个心,就是碰到感冒有点儿难受,输个液吧!” “我不输液,给我开点口服药就行了。”某恭很拽地说。 大夫不由意外,看了看他的年纪,估摸是个不爱打针的小男生,跟家里的小孙子一个样,于是直接忽略他,选择对她这家长说:“未免感冒加重,痛苦加深,还是建议输液,但尊重你们的意见。” 恭律:“???” 这病人到底是谁啊? 不询问他这个病人,询问这个女人干什么? 他当下就有点恼:“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不是说了吗,给我多开点口服药就……” “输液。” 某恭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旁边的女人坚定地打断了。 他无法理解,特别懵逼:“我说你这……” “鼻片也拍。”简一言又说。 这一幕,像极了什么?某恭仔细回忆。 十年前老爹老娘带他来医院看病时好像也是这样,不问他的意见,把他摁在病床上输液。 十年前,老娘说:“你生病得要人照顾啊,你爸没有时间,我也没有时间。总不能把你丢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吧,他们年纪大了,你会把感冒传染给他们的。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了,不要老娘照顾了,什么时候才是你做主。” 他小时候曾怀疑过自己不是老娘的亲儿子。 不过老娘好歹是个教师,不会骗小孩子。 所以他当时信了。 但为什么现在,他明明可以做自己的主了,还会莫名其妙跑出个女人越俎代庖帮他做决定? 十年前,他不能在老娘的面前找回小男子汉的场子;十年后,他在这个女人面前可以。 等离开专家诊室,恭律快了两步跟她并排走: “你怎么都不问问我?” 简一言:“问你什么?” “问我要不要输液,你起码得问问我的意见再作决定吧。” “哦,你要不要输液?” “当然不!”他心想,这不是问得废话吗? 简一言:“怎么不早点说,现在说晚了。” 恭律:“……” 这女人真是气人! 算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状态不对。 这场子总有找回来的一天。 缴了费,又拍了片,两人站在领药窗口前。 简一言说着电话回了头,将某恭打量一个上下,拨开他臂弯搭着的校服衣领,看了眼码标,转过身,对着电话那头报了两个数:“185以上,拿3xl的。” 某恭觉得她刚刚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一听码数更不对。 他戳了一下她的肩:“我这身材三个+大了,两个+的!我平常都穿两个+!不对,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衣服?不准买听见没?” 简一言没有将“这一戳”放在眼里,没理他,歪头看了看排在队伍前面的几个人。 “喂!”恭律无语。 许是周围太嘈杂了吧,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兀自说着电话。 恭律心里就在想:说什么说得这么认真? 他低下头,凑近她,听了会儿电话内容,奈何对面声音也小,说话跟做贼似的,完全听不清。 于是他把脑袋挪到另一边,在她耳旁重复说:“2xl的。” 男生的嗓音闷闷哑哑,没什么攻击力,但却刻意压低声线,含着一丝警告和强调的意味。 简一言顿时止住了话,倏然回头往后退了两步,不小心撞到前面排队的人:“什么?” “小姐?” 电话那头的宋乾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前后左右,都有人对她和他投来目光。 简一言先对前面那人道歉,然后无声问他:“什么?” 恭律垂睫瞄了眼她的手机屏,特别淡定地直起腰来,无视别人的目光,缓缓撇开俊脸,眼睛望向其他的地方,又是一副随意而又懒散的样子,但插在裤兜里的右手拿了出来,悄悄比了一个剪刀手。 简一言盯着那“二”看了好几秒钟,然后对电话那头说:“有点营养不良,换成2xl的吧。” 恭律:“???”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上次张铭和她聊关于“虚”的问题。 这女人在内涵什么吗? 拿完药,两个人离开了等候队伍往护士站走。 某恭至此已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能忍气吞声,说:“一场篮球比赛如果算45分钟,我可以连续打两场不用中场休息。” 简一言正想着事儿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悠悠地吐出个“哦”字。 恭律又说:“初二时期田径百米冲刺,我拿的全校第一。” “哦。” “200米自由泳也是第一。” “哦。” “我运动细胞还可以。” “哦。” 恭律到底皱了皱眉,不死心,干脆报出个数值:“3300ml。” 心想你要是还“哦”,我就不输液了!打道回府。 幸而简一言没“哦”。 她把装药的篮子交给护士,回头看他,眼睛里装满奇怪,跟他对视几秒抬起手,指向输液室:“找张床躺好等着,我马上就来。” 恭律:“……” 谁躺? 他才不躺。 这女人为什么总对他颐气指使的?还指得这么得心应手? 简一言拿着一瓶加热过的水走进输液室的时候,臭小子躺在床上冷着俊脸,任由护士拍脉。 “不好扎?”她把水放下。 “喔,家属来了正好。”护士小姐当下松了一口气,实在对这位帅帅的男生没有抵抗力,明明平常扎脉很准的,所谓威严不能掉地,护士小姐解开他腕间的医用橡皮扎带,严肃地说:“把他的手捂暖和一点再来叫我吧。” 简一言目送小护士离开,茫然碰了下他的手背。 恭律刷地一下撤开,抓住被子就往身上扯,俊脸露出一副特别不爽的表情:“换个人来扎!” 虽然只碰了一下,可能连一秒钟都没有,但那手冰冰凉凉,还是有些让简一言意外。 “把手捂暖了再说。”她拧开拿回来的一瓶水,递给他:“喝了能暖和点,加热了的。” 恭律不由看向她,吸了下不怎么通气的鼻子,接过水喝了。 简一言才发现他另一只手背贴着酒精棉医用胶贴,想来是刚刚扎过一针,但扎失败了。 难怪他一脸不爽呢。 她笑了一下,把瓶盖给他,想起什么,说:“我没看见有3300ml的水,这是550ml。” “咳!” 恭律连着咳了好几声,心道这女人真是绝了。 她以为3300ml是什么? 3300ml是肺活量好吗。 过了一小会儿,简一言直接去把护士长叫来了。 一针解决。 恭律松了口气,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眼睛盯着手背眨也不眨,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他一躺下去,就看见了女人微弯的嘴角:“你笑什么?” 简一言刷地抿紧唇,笑容瞬间消失干净,帮他理了理被子,抬腕看表,看到创可贴时才想起来没戴表,又把手机拿过来看时间。 “快十一点了,我有些饿了,你呢,想吃什么?” 这会儿,恭律的目光有些深。 他眼睛盯着她手机背面似曾见过的磕痕,一时没有说话。 小富婆的小狼狗(25) 简一言翻了会儿外卖,没听见他吭声,挪开手机,又问:“你现在不饿吗?想吃点什么?” 恭律僵硬地撇过脸,念了五六个菜名,末了说:“就这些。” “太多了,简单点的。” 他就知道:“哦,就随便弄个什么盒饭吧。” “比如?” “盖浇饭啊,盐焗饭啊,酱汁牛排饭啊,都可以。” “不,这些不行。” 哪里不行? 恭律看向她,烦躁说:“那你说说吃什么。” 简一言:“粥,清淡点的粥怎么样,你的鼻伤暂时不能吃口味太重的食物。之前大夫说了。” 恭律的确把这茬忘了。 他无语:“晕,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啊?” 简一言笑了笑:“口头叮嘱效果甚微,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吃饭你也能记住不是?” 恭律:“……” 真心服了这女人。 输液室里,一共八张病床,大中午的已经没什么人。 除了他们俩,还有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女孩躺在床上输液,男孩躺在旁边的空病床上玩手机游戏,时不时和女孩拌两句嘴,最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吵起来,男孩发火后,踢了一脚病床腿离去。 女孩喊了几遍男孩名字,也没能挽留住男孩的脚步,眼眶一下子就通红了,湿润了,摔了手机,摔了床头柜上的茶杯,摔了包包,最后趴在枕头上“呜呜呜”地哭了。 简一言侧头观察那输液管,见有血液上回,准备过去看看。 “哎!” 隔着层被子,恭律拿脚飞快地轻踢了下她的胳膊,一双眉头拧得像油炸过的麻花,伸长了手臂,摁响床头的紧急呼叫摁钮:“不是每件事都需要动嘴完成。” 他瞥见门外的小护士过来了,蹙了蹙眉说:“你再不坐下,我拔了针立刻走。” 意外被威胁了。 竟然还是这种威胁方式。 简一言挑眉,到底坐下了,给进来的小护士指了个路。 她低头点了会儿手机,抬眼看了某恭一会儿,悄悄微扬了嘴角。 这个臭小子一生病,某些特质就掩藏不住了,比如:怕扎针;喜欢来软的,不喜欢来硬的;简单点来说就是要拿捏分寸,该强硬的时候也要带着软;而该软的时候,就得按着他的脾气让他顺心。 真是难搞啊。 半个小时后,宋乾拎着大大小小五、六个袋子过来了。 不论什么时候,女人对新衣服总会有一种好奇的心理。简一言手指扒看袋口:“都是黑色的?” 宋乾说:“我想他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般不会拒绝这个颜色吧。” 恭律也觑着眼看了看,听到这句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什么叫这个年纪? 这个年纪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了吗? “嗯,辛苦你了。”简一言没有再多说,见宋乾唇部状态微干,问:“饭吃了吗?” “还没。” “你先找个地方吃饭,我这边还有一会儿。” “好。” 宋乾看了眼床上的男生,这才颔首离开。 “自以为是。”恭律隔着被子,又踢了一脚床尾的袋子,侧了个身:“我才不喜欢黑色。” 简一言:“那我等等叫宋乾去换?你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 恭律没吭声,烦躁地抬了一下脚,把一个袋子弄掉了地。 简一言眉心攒了攒。 她把袋子捡起来,琢磨琢磨,盯着男生后脑勺:“要不下次你再穿个别的颜色给我看看?你穿黑色很帅,别的颜色应该更帅吧?” 恭律咕哝:“少拍马屁。” 输了两大瓶水,结束之后,某恭迫不及待溜进了洗手间。 简一言站在外头等待,附近的宋乾现了身:“小姐,我在商场里看见了二夫人。” “二嫂?” “嗯,我……拍了下来。”宋乾调出手机照片。 照片里的二夫人外表很精致,一看就是豪门高贵的阔太太,二夫人旁边站着个高高瘦瘦的小青年,面貌白白净净的,两个人靠得很近。 简一言歪头看了一眼,不确定地低了声:“养人了?” 宋乾没肯定回答,只是说:“二夫人不认识我,我走近了听见,和导购小姐说是家中的弟弟,但举止亲密得有些过分。这种照片一旦曝光……” “嗯。”简一言不假思索:“传给二哥,让他自己查去。” “知道了。” 恭律一出来,就看见主仆两人凑得很近很近地说着话,那瞬间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点儿不爽。 等叫宋乾的男人离开,他才闲步走过去,说:“我回校了。” 简一言“嗯”了一声,拎一个纸袋给他:“衣服穿上,我开车送你回去,刚好顺路。” 恭律没接,撇过脸说:“一共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了。” “说什么废话。”说话态度突然就变冷了,恭律点开手机,随意滑了几下:“支付宝转不了了,账号给我,微信转你。” 简一言眼睛眨了眨,俨然又有些意外。 绞尽脑汁加不上的微信,费尽心机勾搭不上的支付宝,今儿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互加微信好友的两人,回去的途中基本没什么交流。 恭律坐在副驾驶,偏头看车窗外的世界,偶尔低头捣腾一下震动的手机,借助红绿灯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张铭让我问问你,你在附近做什么的?” 简一言短暂沉默,看了眼后视镜才说:“有事。家里的事。” “家里?” 简家怎么都跟s中这片三流地带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吧?! “完美,全息的事。”简一言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恭律疑惑加重,一会儿家里,一会儿又全息的,怎么感觉这女人嘴里没个实话。 他看向了她,狐疑问:“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完美科技的新子公司?” “……” 这个臭小子需要刨根问底吗? 简一言抿了抿唇,轻咳了声,语气沉了些:“是我的私事。”所以你识趣点,不要再问了。 恭律盯她两秒,收回目光,果然没再说什么。 很快到了s中门口,简一言提醒他不要忘记药。 恭律抓过一袋子药品,又听她叮嘱说:“什么时候消肿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吃饭,有一瓶喷雾隔两个小时喷一下,防止打喷嚏。” 车门开,他下了一只脚,突然回头又盯住她。 简一言:“怎么了?”眼神这么严肃,她说错什么话了? 恭律语气凝重问:“你是不是想养我?” 简一言不由一怔,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他就说“算了”,下车关门,头也不回进了学校。 她透过车窗目送他。 男生穿着一身风衣款的黑色薄呢外套,长度及膝,大步走路时衣袂翻飞;尽管生了病受了伤,还不忘耍帅,一手插裤兜里,一手拎着药袋前后甩来甩去;这么看,倒是带着几分倔强的可爱劲儿。 停车入位,简一言低头沉思了会儿,笑了一下。 余光一抬,从后视镜看见后座的几个纸袋。 啊,他衣服没拿。 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了,来自宋乾:【小姐,刚刚二少的车经过你车旁边,你看到了吗?】 简一言一愣。 宋乾又说:【二少肯定看到了你的车,先不要去s中,我猜二少会打你电话要求见你。】 刚看完,就有电话打进来,备注果真是二少“简一轩”。 简一言咬了口下嘴皮子,犹豫划下接听:“二哥?” 简一轩笑说:“一言,你整天忙得不见人,都不想哥哥啊?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你了,可不要再任性逃跑,过来让哥哥看看吧!” 谁逃跑了…… 简一言不是太习惯被哥哥这种角色用宠溺的语气惯着。 “好啊,在哪里见?” 电话那头报了个地址,正是停车场斜对面那家咖啡厅。 不过见面的人,却不止二少简一轩一个,还有一名年轻男子。 互相做了个介绍,简一言才知道这位男子是谁,而且听简一轩的言外之意,未来可能将会和这位创业小青年有商业上的合作。 说白了,就是扶持。 二十分钟不到,男子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 简一轩抽空笑问:“感觉怎么样啊一言?” 简一言懵:“什么怎么样?” 简一轩“啧”道:“笨!”对着不远处的男子抬了抬下巴,颇有看好的意思:“按照你的喜好,哥哥好不容易挑出来合作的,要个头有个头,要谈吐有谈吐,说话幽默不失礼数,完全你的菜啊!” 简一言“晕”了:“哥,你是想我想见我,还是为了给我物色老公想见我,我不喜欢这款的。” “啊?” 简一轩平常执着公事,很少关心人,除了自己的妹妹。 所以对她算得上了解,她就喜欢这种精英青年身材棒棒的。 “这才多久啊?”他说:“今年你的新年愿望,怎么一年都没到你就变了。” 简一言呼了口气继续说:“我有个小目标。” “小目标……是刚刚那个从你车上下来的高中生?” “算是吧。”她没反驳,反正拿目标人物挡一下没什么。 简一轩“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若有所思,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凑唇边抿了一口。 他忽然说:“一言,哥哥没看出来你喜欢玩养成啊?” 简一言无语:“哥,你有这心情管我的事儿,不如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家里吧,行吗?” 她说完,立觉不妥,自知当面说这些不太留面子,正准备说些什么掩盖过去,简一轩笑了。 他嗓音暗沉:“别担心,哥哥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 小富婆的小狼狗(26) s中下午两点开校会,全体学生都要穿校服。 将近两千的学生穿着清一色站一块儿还挺亮眼,但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出幺蛾子的。 不是校服洗了,就是忘记穿了,要么说个头蹿得太快衣服小了,要么就是找不到了。 校服都能丢,当什么学生! 教务主任板着脸,拎出来十几个没穿校服的男女学生,罚到演讲台下面,给校长当保镖去了。 拎到恭校草的时候,教务主任手软了一下。 倒不是可怜他鼻子受伤还生了病,而是穿衣风格比平常赏心悦目,若单独拎出来,估计台下的学生们得有大半分神。 左右思量之下,只好义正言辞地放过了恭校草。 教务主任:“天气冷了,大家要像恭律同学一样,注意保暖,不要生病耽误学习,知道吗!” 全体:“……” 没人应就挺尴尬的,教务主任气沉丹田:“知道吗?!” 全体:“知道了!” 不过,究竟是谁让我们今天必须穿校服的? 等教务主任走远,附近几个班级的队伍立马唏嘘开了,不少目光投向了恭校草。 站前面的张铭回头,说:“老王说你去医院了,我还担心好一阵,没想到你去逛街了。” 恭律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偏头望着某个方向:“一上午没给我发消息,骗谁的感情呢。” 张铭一尬:“我那是、那是手机没电了好吗,我昨晚忘记充电,早上跟你说的啊。” 恭律轻哼:“别狡辩。” 在她那受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牙痒痒,正缺个人怼呢。 “你别给我岔开话题。”怼了两年了,张小二货不是吃素的:“你还没回答我,逛街怎么也不喊我,我们星期六一起去啊。” 恭律一心两用,果然被带偏:“没逛,人送的。” 这个方向正好是七班八班两个班级的学生,有的女学生已经开始寻找目标了,想知道值得恭校草这么目不转睛盯着的人会是谁。 也有身在这个方向队列里的女生悄悄红了脸,不敢回望。 “我靠,去个医院而已,这样都行啊?谁送的?”张铭惊了,这会儿才注意到他的异样,踮脚尖跟着望过去:“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恭律收回视线,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微微冻红的指尖,隔着呢子外套衣料,点了点口袋里面的手机。 他问张铭:“清洁阿姨呢,我怎么到现在都没看见她?” 张铭诧异了下:“你不是去了医院吗,当然没看见啊。” 恭校草:“啧!我是说我去医院的这段时间她在不在?” “这个……”张铭挠腮:“好像在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在? 恭律攒着眉心,没说话了。 “哎,你找她干嘛啊?”张铭带着疑惑的口吻说:“你跟她的恩怨什么时候变这么深了?都到了要私下找她寻仇的地步了?” “我跟她……有私仇?”恭律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张铭第二次惊了,兜里的爪子拿出来鼓掌:“厉害!您老人家这忘性,我爷爷都自叹弗如!” “滚。” 恭律朝着他小腿肚踢了一脚。 张小二货早有所料,灵敏躲开哈笑两声,又迅速归队,把手抄回校服兜里,小声说:“不过啊,等等咱们校会结束后,你大概就能在操场这一片儿找到她了。” “哦?怎么说。” “要捡垃圾啊,你不知道?这么多学生,总有几个手欠的,偷偷吃橘子啊吃糖果啊,还有感冒了擤鼻涕的纸,直接往地上丢,更别说校长整天一咳一口痰,呕!” 张铭做了个夸张的呕吐状,忽然发现某恭的脸色有点黑,连忙收住夸张的表情:“我说错了?” 某恭沙哑的嗓音像淬了冰渣子似的冷:“以前都这样?” “嗯。你看我,平常对清洁阿姨有礼貌吧?你再看你。” 恭律说:“滚蛋。” 你特么是不是忘了上次,谁提议要躲在门外吓唬清洁阿姨,以报中指和小指之仇的? 张铭贱笑,又揶揄道:“容兄弟我好心提醒你一下,清洁阿姨少说有五十来岁了吧?这年纪跟你不咋合适,你趁早死了心吧。” “操。给爹滚!” 恭律本就站在最后一个,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抬起脚。 但凡某恭一“滚”不行,二的“给爹滚”绝对要“见点血”。 果不其然的,这一脚踹中了张小二货的屁股。 张铭抱住前面男生站稳,可怜兮兮回了头:“老恭你好狠!” 台下的动静,终于引起台上正在发言的校长注意。 校长扶了麦克风,说:“哎哎哎哎,高三班后面那几个男生在搞什么呢!让你们上来讲?张铭、张易峰和恭律,你们仨儿上来!” “操?”张铭嘀咕:“校长这视力牛逼了。” 受牵连的张易峰:“这个要什么视力,律哥就是一定位器。” 张铭:“哈哈哈,对对对,抱歉啦易峰兄弟!” 恭律默不作声,跟在他们俩后头。 而此刻花坛后,换着创可贴的简一言微微一愣。 什么情况? 校会上也能作妖? 她把口罩往上拉了拉,戴好手套拿上扫把簸箕,绕过花坛,正好看见臭小子走在最后迈上台阶。 那身高,那形象,那气质都特么的简直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台来演讲的呢。 恭校草往台上一站,台下的大半女生眼里就没别人了。 校长清了清嗓子,一口痰卡在喉间“呴”了两下。 张铭偏头对某恭小声说:“你瞅瞅你瞅瞅。” 恭律冷着脸,目光都快要把校长的后背给灼穿了。 幸而校长出息了,呴了两下没吐出来,继续发言。 两点多钟的太阳,金灿灿地照耀在台上,西北风刮得不像往日那样凶,但也足矣把站着不动的恭校草的衣服时不时吹得扬起来。 每扬一下,台下的女生们就连呼吸都是一窒。 而当恭校草从衣兜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微仰着头往嘴巴里边喷的时候,台下女声一阵嗡嗡嗡。 校长正好讲到励志动情处,误以为这动静是自己造成的,下一秒讲得更带劲了,声儿更大了。 “啧啧。”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简一言身旁的老王,指了指台上的恭校草,说:“要是我,我就让他来演讲,演讲不好罚写试卷。” 写试卷是学生在学习中自愿履行的一种义务和本分,学生的确没必要必须完成,但仅限于学渣。 简一言点了一下头,心里却无端冒出两句诗来: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她把打扫用具放下,摘了手套拿出手机,打字问:[恭律为什么讨厌学习?以前就这样?] 老王随口说:“这个事情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他爹。” 简一言:[别装了王老师,我知道你是他舅。] 老王立马“咳”了声,有种被拆穿的尴尬:“怎么知道的?”不等简一言回答,老王像想起来什么恍然大悟,说:“哦,难怪他流鼻血你会过来找我帮忙,原来是因为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简一言点点头,又说:[听说他初中成绩还可以,虽然不算名列前茅,但起码在中上等。] 没有一个问句,可老王对这件事太熟悉了,一下子就知道她想问的问题是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他初中成绩?” 简一言手指头顿了一下,正准备打字说“传言听的”,然后老王突然长“哦”了一声。 大概嫌她打字太慢,老王已经自顾自脑补了:“你在初校搞过卫生是吧?恭律这臭小子不论到哪里念书都能引起骚动。别误会,不是学霸的骚动,是自带帅哥光环效果的学渣骚动,不不不,学渣这个词抬举他了,应该说是人渣。” 最后两个字太意外,简一言没有想到,忍俊不禁了。 老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顿时“哈哈”了,这么一笑吸引了有些“闲”人的注意。 “我靠!阿姨牛逼了,跟老王都能聊得起来。”张铭小声说。 恭律自然也看见了,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一时忘记自己身在讲台,侧头看着看着的,看见她身体一个虚晃,笑弯了腰,还不忘在手机上打字说话,打完字举给老王看,老王又仰头大笑。 发言的校长渐渐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台下的学生竟然开始交头接耳了,正要呵斥,就听见教务主任在台前低呵:“恭律!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站回去!” 校长一回头,被吓了一跳的同时抖了个激灵。 恭律低头看看,这才发现自己都走到快跟校长并排了,淡定无比地开始往后退。 “等等。”不过,校长这回没有准备放过他,鼓掌说:“下面有请恭律同学给我们演讲!” “喔!”台下一阵海浪般掌声跟着起哄。 校长平常就喜欢看那什么“丢大小面子”的热闹,这会儿看好戏似的负手让出了位置。 恭律短暂迟疑了下之后,就上前站定,把矮了大半个头的麦克风杆抓住拿起来,说:“安静。” 小富婆的小狼狗(27) 试问,s中谁不知道恭校草是位难搞的刺儿头? 考试永远空白卷,作业从来没有见他主动写过;而且听说前段时间才用完了高一开学时,学校发给每位学生的一支0.38中性笔。 这会儿竟然十分配合校长的节奏准备演讲了? 不仅学生们惊了,老师们也左右交谈了两句。 老王若有所思说:“看来鼻子受伤对他的打击蛮大的,完全不按以前的套路出牌。啧,这臭小子不会有什么受虐的癖好吧?” 简一言:“……” 我感觉您想多了呢! 我不希望我的目标人物有这种高贵的癖好,谢谢。 在全体的惊讶和好奇中,恭校草继“安静”后,发言:“校闶灰尘滚滚,如何潇洒走一回?” 台旁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还没来得及欣慰“字没有说错”,文绉绉的场面话就到此为止。 恭律手往左边一指:“高一的小兔崽子最好自觉点,你们来s中半年了吧,感觉还不错?感觉不错就给我好好爱护环境,‘人人有责’这四个字不是说给你们眼睛看的,是说给你们做的!” 高一全体:“……” 知道了校草爸爸! 恭律继续说:“高二的不上不下,s中混了一年半,学姐学长不认识你们,学弟学妹不认识你们,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是推不了前浪,阻不了后浪,夹在中间难不难受?所以要干嘛?要自己把‘脸面’捡起来丢进垃圾桶,不要麻烦别人给你找补。” 这段话有点高深莫测。 高一的小兔崽子没懂。 高二的正主不太确定。 高三的都明白了,‘脸面’说的意思是‘丢垃圾’,律哥这是在讽刺他们呢。 高三的一阵笑。 恭律的手终于指了右边:“你们肯定以为,我跟你们同一届不会说什么了,错。高三的老油条,我都替你们羞羞脸。我记得六班语文老师有句梦话说得好——‘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资历老怪优越的?高一高二不知道,跟你们同窗两年多的总知道你们什么德性,还怪优越?请把‘越’字念第三声试试。” 高三全体:“……”律哥,你也是高三的老油条哎! 六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对其他老师笑笑,稍安勿躁说:“我说的是来自《红楼梦》第五回,估计恭律当时睡懵了,听岔了。” “嘿?”老王笑了,指着台上对简一言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不要脸地怼自己!” 简一言:“……” 稀奇吗?意外吗?嗯,她也挺意外的。 恭律手放下了,说:“还愣着干什么,动一动啊,把你们脚边的垃圾都给我捡起来!校会结束,哪班位置有垃圾,我就把垃圾送到哪班,全班轮流扫厕所!打喷嚏的给我捂住鼻子,别污染空气!擤鼻涕的给我把纸揣兜里,如果被抓,请你把纸吃了!就是吐一口痰,你也必须自己处理干净!懂?” 话落,鸦雀无声了一阵,直到恭校草把麦克风放下来,退回之前的位置,台下近两千名学生这才嗡嗡得炸开了,低头捡垃圾。 校长“呴”了两下,愣是没有吐出来,喉结努力滚了滚。 张小二货一脸震惊崇拜,遮住眼睛说:“我靠,老恭你今天为何散发着神圣一样的光芒?” 恭律沉着脸没吭声,长睫被风吹得颤了颤。 心想:我特么真是够了。 我疯了吗? 我为个女人……我至于吗? 我为什么要为了她……不,这肯定不是我……我刚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我可能中邪了。 这一场校会,大概是s中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一场了。 就连校长都想不到,好好的校会怎么就变成了“爱护环境,人人有责”的宣扬大会了? 这一段佳话到了第二天还被有些女生们津津乐道。 不过道的都是:“律哥好帅好有个性啊,我当年表白失败沉寂下来的心又死灰复燃了!” “我靠,你竟然跟律哥还有当年这一茬?快说说!” “不止我,我们班有好几个当年都被律哥一杀两杀过。” 简一言扶了扶眼镜腿,远离了女生们的谈话,她心里在嘀咕:恭律这个臭小子真行。 但没想到,这个真行的臭小子就站在杂物间门口等她呢。 昨儿校会结束,恭律就没有在学校里看见她了,昨晚都没怎么睡得着,抱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烦躁了差不多一整个晚上,失眠。 终于等来了第二天,他决定搞清楚自己的怀疑。 恭律:“早上好啊,阿姨。” 简一言顿了一下步子之后,就若无其事地上前了,心里在琢磨这个臭小子来干嘛的? 作为回应,她点了下头,动了动手指,示意:让开。 不同以往,恭律这回不着痕迹地盯了一眼这手,侧身让开。 他懒洋洋说:“我有件事儿问你,昨天……” 简一言走进杂物间,听见后两个字,停下。 “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啊?”某恭把话说完。 来算账的? 简一言沉思,转身看向了他。 他今日穿着昨儿的衣服,只是把校服裤换成了黑色长裤,将原本就可观的身材拉得更显高挑,外套的里衬是一件白色衬衫,一件卡其色的针织衫,和枪、白的双拼色球鞋算上下呼应;不得不说,臭小子在穿搭这方面,很得心应手。 简一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怎么样了? 恭律没想到自己竟然看懂,下意识回答:“好多了。” 说完才闭了一下眼睛,懊恼地咬住嘴唇,倔强问:“我问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简一言低头垂下眼,刚把手机拿出来,就听某恭又说:“你昨天跟我说话了吧?既然能说话,为什么平常不说?你该不会是瞒着校方以哑巴身份混进来工作的?” 恭律觑了眼她的手机,但她很快把手机装回口袋里。 铃声响,上课了。 简一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没事吗,没听见铃声响吗? 恭律皱着眉,盯着她的眉毛。 大有一副你不说话,我今儿就跟你耗在这里的意思。 简一言心想这个臭小子今天怎么这么难缠,便取下墙上挂着的其中一杆清洁拖把,拎桶接水。 接水的过程中,她拿了拖把准备就此出去。 经过某恭身边时,却忽然被抓住手腕。 男生的手指覆在腕间,温度冰冰凉凉;简一言侧目,怀疑他为什么和一般的男生不一样呢?男生也会有“体寒”的这种毛病? “你总这样我会很尴尬,像我在唱独角戏。”恭律咕哝说。 水声哗啦哗啦,这两句话其实她并没有听清楚。 简一言挣了挣手,但是男生的手劲儿蛮大的。 她把拖把放下靠着墙壁,稍微侧身站进了杂物间。 这样可以避免其他学生看见。 可是这样,就像躲在了男生的怀里似的。 恭律咬唇,撇过脸不看她,视线落在别处,默半晌说:“以后别对我比中指,小指也不行。” 简一言:“……” 就这? 这是不计恩怨前仇,主动要求和好的意思? 她还茫然着,他就松了手,转身大步离开。 天越来越冷,教室前后两张门都会理所当然地关上。 恭律进了教室,神思忡忡地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张铭正在抄作业,抽了个空看他一眼,说:“晕,你去个厕所这么久,不会拉肚子了吧?” 恭律没吭声,表情若有所思的模样,摊开左手看了看。 几秒钟后,大拇指将其他指腹缓缓摩挲了一遍。 “我靠。”张铭正巧又是在抽空看他,刚好看到,睁圆了眼,仿佛明白了这个动作的意思:“你蹲完坑出来,忘记洗手了啊?” “噗!” 前桌的两个同学立马憋住笑。 恭律皱了下眉,偏头看了眼张小二货,收了手:“滚。” “不是,你没洗手,你现在可以去洗啊,老师还没来。” “给、爹、滚。” “讲真的。”张铭放下笔,学着他做了一个摩挲手指的动作,说:“那你留恋啥呢?” 恭律没答。 留恋啥呢?还能有啥?她手腕背面的创可贴呗。 这女人真行。 室内外温度相差太大,由于液化现象,教室的窗户玻璃上凝结了许多小水珠,从外面来看,让人根本瞧不清里面坐了谁,谁上课在趴着睡觉,谁又在开小差。 简一言挪开望远镜,哈了哈冻红的手,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张铭发来的消息: 【姐,中午有时间没,咱一起吃个饭呗?】 平常时候,她会掐着下课时间回复,今儿琢磨琢磨,说:【上课认真点,不要玩手机,叫恭律也别睡觉了,小心会被老师抓住了轰出来站岗,外面好冷的!】 张铭:【嗯嗯,我已经把老恭喊起来了,他感冒还没好全,可不能再被轰出去了。】 简一言很欣慰。 幸好臭小子身边有个卧底。 她又把望远镜举起来看,刚在心里头松了口气,六班的教室后门突然被打开了;恭校草拎了凳子放在门口,把课桌往后拖了拖,最后非常潇洒地坐了下来。 简一言懵逼:“???” 什么情况? 这熊孩子又又又犯啥事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28) 尽管一夜未眠,恭律还是没什么困意,侧趴着,盯着玻璃面上的水珠,听英语老师在讲台念经。 心里头却在琢磨:那女人有什么目的?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委下身段扮成清洁阿姨混进学校?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接近我? “老恭。”张铭拿胳膊肘在他小臂拱了一下:“别睡了。” 恭律没理,心道爹才没睡。 “老恭!”张铭锲而不舍,又拱他第二次:“小心老王看见抓你出去站岗,快别睡了,外面冷得不要不要的。一言姐说的。” 恭律愣,抬了头:“谁?” “老王啊,你这感冒怎么来的你忘了?”张铭说:“我把你感冒的事跟一言姐讲了,她叫我们平常多穿点衣服,别耍帅。你看,今天我穿羽绒服了,真的暖——” 话都还没有说完呢,某恭突然就站了起来。 台上英语老师顿住话:“有什么事先举手讲。” 恭律垂眼,蹙眉沉思,几秒后悠悠挤出一句:“我鼻子疼。” 话落就把教室后门打开,针扎似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教室里大半学生不约而同缩脖子,嘴里阵阵吸着冷气,眼睛眨得扑朔迷离。 恭律拎了凳子,拖了桌子,大摇大摆地坐下:“大夫说了,疼得时候需要冷敷。” (这个冷风扑面,大概也算是冷敷的一种吧。) 全体:“…………” 英语老师一阵无语之后,憋出四个字来:“继续上课!” 恭律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慢吞吞从桌肚里摸出本数学书,余光却往外瞥,果不其然看见远处花坛后鬼鬼祟祟的一道蓝色身影。 他倏地收回了余光,心头突然砰砰狂跳了两下,感觉好奇怪。 一个小纸团丢了过来。 张铭对他做了两个手势:你看看纸团。我写的。 某恭漫不经心打开纸团。 张小二货说:“我说老恭,没有必要吧,一言姐又不在这儿,你跟她对着干,她也看不到啊!” 恭律把纸团攥进掌心,趁着英语老师背过身,砸中了张小二货。 心里道:你懂什么。 课间,隔壁七班发现六班有部分憨批在群体高歌:“冷风吹,吹我腿,是冻我脚后跟,一股冷风屁股冻邦硬,我傻傻地坐,用手擦我的大鼻涕,这该死的天真冷!” 七班不懂六班的痛,但天冷是真的;一传二,二传四,结果一首歌愣是唱到了厕所都没消停。 简一言喝完了半杯热茶,拧上杯盖,把口罩拉上。 她关上杂物间的门,在男厕门口薅了个男生,正准备问什么,不料恭校草正好从男厕出来。 恭律静静地望着她。 简一言立刻撒了手,手停在半空僵了下,想比个中指,意思“有啥好看的”,但想想又算了。 直接扭头,离开男厕门口这个奇怪的地方。 被抓住的男生一脸懵逼,更懵逼的是恭校草还瞪了他一眼。 连着两天,六班后门都跟夏天似的开着。 晴朗无风还好,可偏偏这两天都是多云天阴,西北风就跟鬼子进村似的往教室里头拱。 终于挨到星期五,六班染了风寒的几个学生擤着鼻涕,鼻头被擦得红扑扑的,痛并快乐着:“明天就可以捂被窝了,阿嚏!!” 张铭趴在某恭桌子上,捏着手机打着小算盘:“网吧没了,游戏也不想玩。老恭,你猜一言姐这个年龄段的天天都在做什么?” 恭律心不在焉,支着下巴望着远处的花坛那儿。 不知她在那儿干什么,视野被凋零得差不多的植物挡住了。 想过去看,真的很好奇。 怕她怀疑,又不能去看。 张小二货还在说:“感觉姐最近好忙,不会交男朋友了吧?一言姐这个年纪该谈对象了,会谈个什么样的呢?油菜花?油烟机?” (油菜花:有才华///油烟机:有颜值) 恭律越听眉皱得越深,踢了张小二货一脚:“鬼扯什么东西!” 踢得不疼,张铭贱哈哈地笑着继续说:“哎,讲真的,你就从没有好奇,一言姐这样的女生会过怎么样的生活,和谁一起?” 恭律冷道:“你闲不闲?” 张铭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捏着手机发微信了。 恭律不经意瞥见,又问:“给谁发消息呢?” 张小二货的眼珠子转了转,手机收好:“我爸。” “滚。” 恭律想捶人。 这小二逼,当他不知道在给她发消息么? 花坛后。 简一言在嗑瓜子,看着操场上准备上体育课的学生们。 其实杂物间尚算干净,但如果让简一言在两个厕所之间的杂物间里嗑瓜子就有点儿膈应了。 可外面冻手啊,这才嗑了一小会儿就抗不住了。 简一言收拾了瓜子壳,给张铭回完消息,恰逢上课铃响的时候走出花坛后,下意识往六班看,竟见某恭的半张桌子都挪到外面了。 她脚下一顿,又见老王夹着教案从办公室走出来,隔老远儿就抻着头往前看,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步子迈得更大了。 简一言估计老王气得不轻,赶紧朝某恭做了两个手势: 第一,快进去! 第二,老王八来了! 混了这么久,她当然知道学生们私底下喊老王的外号。 恭律读懂了这两个手势,歪着头往走廊看了一眼。 正和老王打了个照面。 老王:“你不要往里躲了,这么想出来,干脆就出来站着!” 恭律面无表情,心道:我才没有往里躲呢。 恭校草又又又被罚站了。 清洁阿姨简一言表示非常无奈非常无语,两手叉腰,站在距离某恭约莫两米的对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跟他大眼瞪小眼。 恭律又率先败下阵:“我只是想晒晒太阳。” 简一言抬头望天,根本“万里乌云”啊,哪来的太阳? 这时,老王从前门出来了,拿着卷子和笔,说:“我估计你两天假期也不会写作业,来,给你一节课的时间,把卷子写完。” 恭律皱眉:“开什么玩笑。” 老王没搭理他,而是从后腰抽出把不锈钢尺子交给简一言,慎重地颔首说:“辛苦了!不用时时刻刻盯着,如果发现他偷懒,朝屁股抽就完事儿,别给他留面子。” 恭律:“?????”在家无老师,在校无亲舅。 这话诚不欺我。 简一言以为听错了,直到老王咬牙心痛一脸,把尺子塞给她,她才突然间恍悟:其实,有很多人都在关心着他,希望他争气点。 她缓缓摩挲了下尺子,抬了眼看向某恭。 罕见的,某恭垂睫盯着她,红着眼睛,卷子抓出褶皱,手里的水性笔被攥得很紧很紧。 简一言莫名心软。 她走近两步,把尺子插进他的大衣口袋里,转身离开了。 这晚她回到家,脑中全是少年红着眼睛的模样。 不像疼痛时的流泪。 更像倔强时的对峙。 洗完澡,她擦好头发,拿手机准备点个外卖,有条未接来电和两条未读微信消息。 未接是简一默。 消息是张铭的。 张铭发了张图:【姐,今天老恭有个朋友过生日,我觍着脸死活非要跟来凑热闹,但怎么好像落入黑社会饭局了?笑哭.jpg】 在张铭两年多的记忆里,除了某恭从没有开心过之外,也从没有和女生同桌吃过饭。 要说唯一破例的女生,就只有简一言而已。 还记得餐馆那天,她被社会上的两个小青年搭讪。 当时,他手里的筷子都要被他给捏断了,想帮她,但那会儿的确跟她不怎么太熟,所以很犹豫。 就在犹豫时,他心不在焉夹了块肉,不料被某恭筷子截胡。 他惊而对望,几乎在一瞬间就读懂了某恭眼里的意思: ———“怕什么,有我在。” 高三五班有俩同学,一个是某恭小学同学,一个是初中的。他多少听过某恭的事迹。 比如:从小打架没有输过,最多两败俱伤。 再比如:初中时期,就结交过社会中的一群狐朋狗友。 张铭发给简一言的图,正是这群狐朋狗友。 图里的内容很简单:某恭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圆形的餐桌旁,嘴里咬着一支香烟,没有点燃,耳朵上夹着一支;左手边的桌面上还有两包整的,只一包拆了一包没拆。 某恭的身旁坐着一个女人,他们在玩游戏,说话时凑得很近。 女人看起来有点混,眼尾的眼线勾得很深,吞云吐雾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坏女孩的感觉。 张铭收回视线,扯了扯某恭大衣衣料:“洗手间去不去?” 恭律看了他一眼,垂睫盯着手机屏幕:“等等。” 整个包间里,几乎全是烟味。 张铭出来后,深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盯了某恭好几秒,一言不发往前走,朝洗手间去了。 恭律嗅了嗅鼻子,手指在鼻端轻轻地蹭了一下,抬脚跟上。 洗手台前,张铭挤了点儿洗手液搓着手,从镜子里观察某恭,低头才说:“我是不是不该来。” 恭律侧靠在墙壁,左腿屈起搭在右腿上,鞋尖抵着地。 他手插在口袋里,想了一会儿才认真说:“我觉得没什么,都是自己人。他们不会带坏你。” “不是这个。”张铭就着水龙头冲了手,说:“我本来也不算个好学生,不存在带坏。但我感觉今天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你。” 恭律淡定地“哦”了声,又迷茫地问:“你是不是误会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29) 张铭摇头:“没有,我觉得我没有误会,我有眼睛可以看,耳朵可以听,女的叫你律哥,男的叫你小律,你们玩黑社会的么?” 恭律按了按太阳穴,沉默半晌才叹息了一声,勾着小傻逼的肩就往外走:“带你重新认识。” 也怪之前他们俩一来,就被拉着玩游戏了。 一人一句的,压根就没有来得及相互介绍。 再次回到包间的时候,之前的乌烟瘴气已经没了。 如果不是围着大圆桌坐着的七八个男女还是刚刚那几个,张铭会以为某恭带着他走错了包间。 “律哥回来啦!”唯一的一个女生招了招手:“快快快,房主要重新开一把了!” 恭律指着她介绍:“我一远房表亲,具体多远不清楚。”又对女生歪了一下头:“出去把你脸上的妆给洗了,洗不掉就滚蛋。” “律表哥~”女生撒了娇。 “你月份比我大,这声表哥我当不起。” “哎小时候不是说好了吗,单挑输掉我叫你哥?” 恭律:“去卸妆。” 女生“切”了一声,拿上包扭头出了包间。 张铭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律,火气有点重啊。”有个小青年笑说。 恭律拍了拍张小二货的肩,介绍说话的小青年:“我堂哥,我爸亲哥哥的亲儿子,叫哥。” 张铭仍旧处在一愣一愣中,愣愣地叫了声“哥”。 小青年笑:“好说好说。” 恭律转战下一个:“这位是我亲表哥,排行老二,叫哥。” “二、二哥!” “这位也是我亲表哥,家里排老三,叫哥。” “三哥!” “这位是四表哥,也是今天的寿星公。他们是一家的。” 张铭:“祝哥寿比南山!” 完全没想到是这个情况,等到全部介绍完,张小二货坐在椅子上咬着嘴皮子思考人生了。 恭律抽了个空,在服务员上菜的时候,忽问:“现在知道我不是混黑社会的了?” “小声点!”张铭表情特夸张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将桌上的七八个人快速观察了一遍,拿手挡在嘴前,说:“给我翻篇!这件事以后绝对不要再提!” 太特么丢人了,张铭想哭。 恭律轻哼了声,把耳朵上的香烟摸了下来咬住。 正准备点燃,二表哥突然敲了敲桌面,说:“让你夹着玩儿,怎么还真准备抽了?” 堂哥笑说:“小律今年不是都十八了吗,抽也行啊。” 二表哥做了个“你请随意”的手势,继续和小堂哥说话了。 不过恭律这根烟没再点,咬了会儿就拿下来了。 “老恭。”张铭忽然凑近,声音悄悄的:“我怎么感觉你家里好复杂,表哥们长得也不像啊?” “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某恭意外地说。 “???” 张小二货没明白。 恭律抽了个空,解释:“我姑姑有两任姑爷。” 生日餐,当然要喝酒。 索性明天是星期六,两人面前都满了一杯,当然喝不喝随意,诸位哥哥没有勉强的。恭律跟大家吃着喝着聊着,发现张小二货低着头估计又在捣鼓微信什么的。 他瞥了眼,瞄见上面称呼栏里的备注昵称是“一言姐”。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但这一刻的小心脏还是猛烈地跳了一下。 和运动过度时的心跳不同。 这种更让他紧张,可以清晰感觉到心在胸腔里头“砰咚”蹦哒。 但却怎么都蹦不出来,真的太奇怪了。 白日在走廊罚站时,也有过这种感觉,当时好怕她当真。 真让她抽了屁股,他这张脸特么的也不用要了。 直接原地自爆得了! 恭律害怕在她面前丢脸。这是今天唯一确定的一件事。 “老恭。”张铭忽然竖了手机给他看微信聊天,说:“我现在可能要先走了,我爸在附近。” 恭律扫了一眼,发现“你爸喝得有点多”这句话。 他“嗯”了一声:“行,路上小心点。” 在张小二货走了之后,桌上的诸位哥哥们,就像被老师监督写作业的小学生似的松了口气,一两个勾起了丝坏笑,开始发言。 二表哥点了支烟:“可把哥哥我憋死了。” 三表哥也点了支烟:“下次再带同学来参加咱们家聚会,你得提前在群里知会一声。” “把温度打低点。” 堂哥平常最怕热,当下捋了袖子,露出小手臂乌压压的纹身。 五表哥二话没说,抓了空调遥控器调低了两个度。 四表哥正和远方女表亲聊得高高兴兴,笑说:“我今天生日,你们没一个给我订生日蛋糕的。” 小堂哥哈哈笑说:“这事儿得问小律,我们可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生日不是在六月吗?” 七八双眼睛同时看过来,俨然就一个问题 ——你怎么突然把同学带来参加“家庭同辈聚会”了? 恭律避开这个问题,垂眼盯着安静的手机沉思半晌,暗道自己失策失策,此刻已经确定某个女人不会发来消息,这才随口应说: “生日蛋糕啊?下次补。” 话音刚落下来,包间门就被从外面叩响。 一名女服务生推开门,抱歉地对他们颔了下首,侧身抵住门边让出门口的位置,又对着外面的谁谁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恭律咬了根烟在嘴里,点燃人生中的第二支烟,吸了一口,眯着眼睛望向包间门口,一道靓丽的身影突兀地走进了视野中,容貌是几分眼熟的精致,声音清亮动听。 “不好意思啊各位。”简一言目光在包间内环顾了一圈,落在某恭的身上:“我来晚了。” 恭律惊了。 眼眸微微睁大。 这会儿大脑都停运了,支在二郎腿上的胳膊肘倏地滑了下去。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绞尽脑汁想借着这次聚会纵容张小二货像平常一样给她打小报告,本意让她主动给自己发消息,这样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和她展开话题,但她却毫无预兆直接杀过来了? 眼尖儿看到了小律反应的二表哥隐隐皱了眉心。 三表哥识趣地掐了烟,有人领头带一带,其他哥哥们也都纷纷地把手里的烟给摁灭了。 “你是?” “小律的同学?” “参加生日聚会来的?” 被按头“过生日”的四表哥屈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小律,招呼你同学坐啊!” 恭律拿下嘴里的烟,呆呆地点着头,刚刚起了半个身,肩上就被按住了一只手,轻轻地拍两下,示意他不用站起来招呼;手的主人就在他旁边坐下来,肩上的手在离开时顺便夹走了他指间的香烟。 简一言咬住香烟,眯着眼吞云吐雾一个来回,笑说:“小律鼻伤还没好全,吸不得烟。” 恭律跌坐回了椅子,夹烟的两根手指僵硬地收起,慢吞吞缩到圆桌底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尝到疼痛才停下,确定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咬住嘴唇,抬了长睫对着一圈哥哥们使了个眼色。 哥哥们可都跟人精似的。 三表哥立马叫住门口的女服务生,准备再点一轮新的菜。 不料门口突然鱼贯而入三名服务生,中间的那个捧了个蛋糕。 “来得有点儿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真是不好意思。”简一言笑看了一转:“哪位生日?” “这儿!”四表哥举手,举完才想起来为什么要举手? 简一言熟稔掐了烟,把某恭面前的半杯酒端了,举了举:“大家都是同龄人,倒是不必站了。我姓简名一言,祝你生日快乐。” “哈哈,谢了,我们刚刚还在说连个生日蛋糕都没……” 四表哥举了酒杯,场面话还没说完呢,笑就凝固在了脸上。 直接仰头一口闷掉了半杯白酒的简一言,发现对方脸色,垂眼看着空了的酒杯恍然大悟,十分懊恼地“啊”了声,说:“抱歉,我其实很少参加这种聚会,原来不是这么喝的么?寿星您随意。” “当不起敬语。”四表哥笑着举举杯,也一口闷了,闷完了放下杯子问:“你和小律是?” “我?”简一言看向某恭,两者视线交错半晌。 “朋友。”恭律脱口而出,忽然想到‘不是什么朋友都可以喝掉你面前的酒’这句话,清了清嗓子补充说:“不是普通的朋友。” 哥哥们一愣。 简一言点了点头,脸颊染上微醺的颜色,嗓音轻了两个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恭律咬唇,撇过脸,不看她。 哥哥们无不感受到了两人之间散发出的那种“暧昧”气息。 堂哥欣慰,想笑又憋住,五官集结,变幻纷呈,连忙拿了筷子准备夹个菜吃吃掩饰一下表情,不然估计很快就装不下去了。 “喔!”简一言惊说:“你的纹身好帅啊。” 被认真夸赞“纹身帅”还真是堂哥的第一次,当下把袖子又往上臂捋高一截,笑:“是祥云。” 两人就纹身开始闲聊,你一句来我一句去。 其他哥哥们也没闲着,左右说着话,时不时招呼她说上两句。 远房女表亲手夹香烟,忽然凑近某恭,说:“行啊小子,要不要我帮你灌醉了这位姐?” 某恭低回一个字:“滚。” 女表亲“哈哈”两声大笑,顿时引来简一言侧目。 她眼睛望过来,恭律下意识就正襟危坐。 “你好。”简一言拿了面前被重新斟满的酒杯,越过他,对女表亲笑了笑:“都说能放开了笑的姑娘肯定心胸豪迈,想必不会计较我这杯迟来的敬酒吧?” “哈哈好说好说!”女表亲觉得这女人实在太对胃口了,举杯仰头就是一口闷见底。 简一言正要喝时,恭律终于憋不住了,低声呵止:“喂!” . 小富婆的小狼狗(30) 恭律面色不太好看,拧起眉头盯着眼前这女人:你以为杯子里装得是什么,这不是白开水! “小律不让我喝了。”简一言笑笑,抱歉说:“我半杯行吗?” 女表亲笑意不减,做了个“你请随意”的手势。 一杯饮半杯,女人的适当服软让恭律的“不爽”散了些,这种跌宕起伏的心情古怪地萦绕心头。 他咬住唇,长睫抬着,将游刃有余的女人悄悄装进眼里。 饭桌撤了,但时间尚早。 小堂哥让人给上了些果盘,大家凑在一块儿闲聊有的没的。 恭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和哥哥们挨个聊,聊完了一个,哥哥若有所思退到一边,和上一个聊完若有所思的哥哥继续聊。 恭律就心想:这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真是千金小姐? 小姐影子没有,倒像是个活了千百八年的女妖精。 真行。 “哎。”三表哥笑问:“你对象什么来头?” “完美科技掌上明珠。”恭律回答完,一想不对呀,皱了皱眉头微沉下脸:“不是我对象。” “喔,看着也不像。”三表哥在他的胸膛上轻拍了两下,非常有兴趣地说:“你哥我还单着呢,怎么样弟弟,当一回月老呗?” “你单着,我不单?”恭律又闷闷地说:“谁说不像了。” 三表哥挑眉,忽略前话,意味深长地笑了:“哪儿像了?全程倒像姐姐维护弟弟似的。”摇了摇头笃定说:“你不行的,相信我,这种女人你肯定hold不住。” 恭律面色一寒,冷冰冰盯了三表哥一会儿,朝那女人走去。 三表哥呼出一口烟,瞧着男生倔强的背影,嘴角上扬得都快和夜空中的月亮肩并肩了。 小堂哥笑着凑过来说:“你这样真的好么?小律才十八。” “你十二都谈过。”三表哥挤出个白眼:“十八惹你了?” 小堂哥笑:“没惹没惹。不过咱们小律常年木着一张脸,这种性格真能守得住妹子么?” 三表哥弹了弹烟灰,看那准备告辞离开的两人,说:“小律一旦春鸾心动,十头牛都拉不回。” 这个小子,从小就执。 酒家名字叫“沁星苑”,距离s中有点远。 张铭发给她的图中,正好可以看见餐具上的店名,简一言之前找过来时,并没有费多大的功夫。 21时:47分。 酒家门口熙熙攘攘,路边的灯昏黄着,冷冷地散发着光晕。 简一言清醒了:“走吧。” 她抬脚迈下人行道的台阶,步伐尚算稳当。 恭律舔了下唇,跟在她身后。 对面马路旁停着双拼迈巴赫。 简一言摁了车锁,随手把车钥匙丢给他:“叫个代驾。”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车门没关,看得出来是想吹吹冷风,散散酒气。 恭律手扶在车门头上:“我手机没电了,你的呢。” 简一言似乎在发愣,没吭声。 恭律弯下腰,低下头,凑近就会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掺着好闻的洗发露香。他放轻声音说:“要不我来开?虽然没本,但我会。” 一动不动的女人动了,在外套兜里掏了掏,掏了手机给他。 “叫代驾。”简一言说:“你不行的,你也喝了酒。” 谁不行的? 谁也喝了酒? 哥哥们最开始就只给他倒了半杯白酒,饭都吃一半了,他也没喝半口,最后被她一口闷了好吗。 恭律没反驳,身子让开,不阻挡她需要的新鲜空气。 解屏密码“123456”,但输入却提示密码错误。 他正准备问一下密码,不料车里的女人突然把车门一关,还差点夹到他伸过去的手。 恭律惊魂未定,心道算了,不跟喝了酒的女人计较,想了想输入六个零,这回解开了。 进微信叫了个代驾,退出微信时看见她对自己的备注:恭律。 得,普普通通。 恭律从另一边上了后车座。 车里的女人坐得端端正正,正在闭目养神。 “你家地址在哪儿。”他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的位置。 简一言睁开眼,看向他:“为什么告诉你这个?” 恭律:“你喝得不少,我怕你待会儿发酒疯。” 简一言面向前方,片晌:“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没醉。” 恭律“哦”一声,说:“一般说没醉的,要么真没醉,要么就是醉鬼逞能,你是哪一种?” 简一言低头扶住额:“我虽然是鬼,但我没有逞能好吗。” 恭律:“……” 这女人是不是少说了一个字? 没过一会儿,代驾踩着辆共享单车来了,是个二十多岁小青年。 “去哪儿啊两位?” “先去s中。” 简一言说完,倏地侧了头,手往旁边一抓,抓住一只冰凉的爪子在掌心里捏了捏,叮嘱说:“平常注意保暖,衣服在后备箱里,你等等把它们都拎上,懂了?” 恭律天生体寒,冬天的很多时间都冰着手,这会儿被女人暖到过分的手抓住,下意识就握紧了。 他也看着她,有些话到嘴边。 她却前倾身体,趴了下去,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脸颊。 恭律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女人绝对有点醉。 半个小时都不到,车子停下。 “两位,s中到了。”代驾小青年瞄了眼后视镜,提议说:“不然我给你们开到宾馆?” “不行的。”趴着的女人并没有睡着,松开手,坐好,胡乱理了理头发,靠向椅背,认真说:“我出来得急,身份证没带。” 代驾小青年笑了声:“哦。” “手机呢……”简一言这会儿想到自己的手机了。 “在这儿。”恭律还在怔忡手的空荡荡,迅速回神,用被她捂暖和的手摸到了手机。 给她。 简一言摁亮显示屏:“哇,你快进去吧,都十点半多了。” “到家给我消息。”恭律打开车门。他一只脚迈下去,又听她再次提醒说:“后备箱的衣服!” “知道。”他下了车。 车内传出小青年的声音:“你呢美女,要去哪儿啊?” 简一言报了个地址。 “哦,还挺远的呀。”小青年笑了笑说:“不过送佛送到西,我车技很好的,美女放心。” 话落,听到后车门关上了。 小青年瞥了眼后视镜,竟见下车的男生又坐了回来,嘴里还冷冰冰地挤出两个字:“开车。” 小青年:“啊?” 恭律沉着声:“啊什么啊,要开就开,不开就滚蛋。” 小青年一噎,问:“美女,这车能不能开啊?” 其实,小青年能看出来男生是学生没跑了;而这女的,俗话点来说就是小富婆,不仅开豪车,还给男生买什么衣服;两人关系看起来貌似挺亲密,有点难以琢磨。 可能是正经的姐弟关系,也可能属于不太正经的…… “你要跟我走?” 简一言这会儿头有点晕,自我估摸是酒的后劲上来了。 “回来晚了。校门关了,门卫早就下班了。”恭律看向马路对面亮灯的门卫室,睁眼说瞎话。 “关门了啊?”简一言拢了拢头发重新趴下去,这个姿势说话时嗓音闷闷的:“以前怎么进的?” 恭律看了她一眼,答:“迟了就睡大街。” 她笑两声:“真的假的,要不然我给你开房睡吧?” “没带身份证。” “哦。”简一言沉默下来,叹息着笑说:“你也没有带啊。” 恭律:“嗯。” 途中,车里很安静,小青年懒懒冒出个哈欠,睁了睁眼,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掐了一把大腿。 疼痛让小青年精神三分,瞥了眼后视镜,打破沉默:“帅哥,你跟你姐长得挺像啊。” “她不是我姐。” 恭律听到对方的哈欠声,否则绝对不会搭理。 “哦,不是姐呀?我还以为你俩是姐弟呢!”话虽如此说,但小青年的语气并没有多意外,又把声音放轻了说:“她睡着了吗?” 恭律听她起伏的呼吸,手指勾住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绕了两圈又松开,低“嗯”了一声。 一来一回聊了两句,依小青年的经验,算是熟络了一些,当下连称呼都亲切起来:“哥们儿,容我心里好奇,问你个问题呗?” 恭律还在玩头发,心不在焉地想着事儿:“你问。” 小青年刻意低了低声:“你们都在哪儿找的小富婆呀?现在这个社会啊,打工太难了。我琢磨着我长得也不丑,就想试试看……” “停车。” “啊?” 恭律:“我说停车,靠边停,能不能听懂人话了?” “……” 小青年讪讪地停了车,还没问停车干嘛呢,后座那男生就又冷冰冰吐出两个字来:“下车。” 马路萧条,清清冷冷。 富人区道路车辆罕至,人迹更特么别谈了。 小青年缩缩脖子,望着迈巴赫车尾灯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一时之间懊恼极了:“草,不就攀上个小富婆吗?小白脸!自己能开车还特么的叫代驾来?有病吗不是!” “前方500米右转,进入红叶名邸住宅区!前方400米——” 恭律伸手关掉导航,正了正后视镜瞄了一眼,发现女人依旧保持此前趴着睡觉的姿势。 喝了酒就这? 还挺老实的。 不过这女人防备心太差了,她自以为了解他多少呀,就敢这么单枪匹马过来找他,也不带保镖,吸他的烟,喝他的酒,把他护在身后活像宠着一条小狼狗似的。 说句大实话,至于吗? 小富婆的小狼狗(31) 车开进红叶名邸,恭律找了个空地儿暂停了车,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后车门,扶起女人。 “哎,你家门在哪儿啊?” “红叶……” “红叶到了,门号多少?” “门号……” 简一言顿住话,扶了扶额睁开眼睛,看见某恭,恍然:“啊,我说我把谁带回来了呢。” 恭律松手不扶她了:“你还带谁回来过啊?” “带谁回来……”简一言拿手在脑门儿上拍了两下回忆。 piapia两声,他看不下去,又伸手去扶了她:“算了,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出来醒醒酒。” 车外很冷,简一言刚出来就缩着脖子轻“嘶”了声:“操。” 这口脏话毫不意外,初见在网吧那会儿,她就说过。 恭律站着点了根烟,还没吸上两口,女人过来了。 简一言也不缩脖子了,不太高兴地看着他:“哎!” 恭律吐了烟:“我没名字?” 这口烟,悉数吐到了她微微仰着的脸上。 “咳,恭律!”简一言手在面前扇了扇:“你还是学生,不能这么抽烟,把它给我。” “凭什么。”恭律不慌不忙捉住她的手腕,夹烟的手举着,让她看看,示意说:“吃饭的时候怎么叫我的,再叫一遍就给你。” 简一言歪头:“小律?” 没想到她叫得这么干脆,也没想到她思维这么清楚。 恭律短暂愣了一下之后,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醉了。 他想了想,才说:“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抽过的烟啊?”他含住烟嘴吸了一口就拿下来,又拿手指指着烟嘴,解释说:“它已经碰过我的嘴了,如果再给你,”手指轻触在她的唇上,“碰了这儿,我们俩这样,就叫做间接接吻。” 说完,恭律手指挪开,挪开时毫无意识地在唇上抚了一下。 “好软。” 他心虚地在心里说。 “我知道间接接吻,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简一言看傻瓜似的看着他,伸手夺烟:“给我!” 恭律手举高:“能耐了?”又把她的手腕捉住,低头看她,不太温和地说:“我刚刚说的话都解释给狗听了?你的耳朵呢?” “在这儿呢!”简一言偏头,忽然踮起脚尖往前半步。 半步不偏不倚,她正好撞进男生怀里。 恭律不察,身形虚晃一下,下意识以为她没有站稳,条件反射就伸手扶了她,谁知手上一空,她立刻得逞般地笑出了声,灵敏地闪到旁边去,夹了香烟送进嘴。 “小律,你太嫩了。”简一言吞云吐雾,笑说:“服不服?” “滚。” 恭律懊恼偏过脸,手插进口袋,心道我才不服,催促:“快抽,抽完带我回家,冷死了。” 简一言:“嗯,我也好冷。” 恭律侧目,见她缩了脖子原地转着圈儿,跟个老烟鬼似的。 “你以前就抽烟?”他问。 “不啊,才会的。” “什么时候?”他随手脱掉大衣给她披上。 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一会儿,屈指认真算了算,才说:“几小时前把烟从你手上拿过来的时候。” 恭律不由一怔。 某个瞬间,感觉心里像冒出根小树苗似的,摇来摇去。 他忽然想起来语文老师曾经教给他们一个成语——心旌摇曳。 “酒,以前喝过酒吗?”男生嗓音不自觉哑了几分。 简一言:“不知道,不过听说简一言很规矩,不出去玩,私生活很简单,家里也没有酒柜,应该没喝过酒吧。嘿嘿,我猜的。” 恭律无语,确定她醉了,心想能把“简一言”三个字说得像别人的名字一样,也是种本事。 磕磕绊绊站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又是半个小时后了。 走道安安静静,时不时有电子音提示“密码错误”。 恭律斜肩靠在墙壁,两只手插在兜里,一脸麻木地看某个失忆的女人和密码门较劲,淡道:“你行不行啊,家门密码也能忘?” “我没忘!”简一言弯着腰慢吞吞回头:“就是123456!” “哦,那怎么开不来门?”恭律真想叫她一句“祖宗”。 这祖宗把123456试多少遍了怎么不好好算算,但门开了吗? 大概听出他的讥讽了,简一言转回头生气说:“我再试试!” 哟,还有脾气了? 恭律感觉怪怪的,觉得她这样怪可爱的:“试试六个零。” “零零零零零零。”输完,门锁连着“滴滴”两下,红灯跳成了绿灯。简一言笑:“开了!” 她又回过头:“你知道密码怎么不早点说?坏。” 某个恭姓坏蛋面色不改,右手勾住她的肩往身边带了带,左手握住门把手,垂眸对她说:“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蠢样,不行啊?” 现在真是无比庆幸第一次跟她同桌吃饭时的那通电话,否则今晚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回她的家! 简一言被他塞进了家门,等他把门关上,才认真说:“小律,你想看我什么样的都行。” 小律一愣。 但下一秒就又听她说:“只要你好好学习,天天向……” 恭律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怼在鞋柜上,凶巴巴:“别再跟我说这句话,我讨厌你说这句话,再说这句话我就亲你了,懂?” 空气沉默半晌,简一言同样凶着眼神点点头。 女人柔软的唇紧贴着掌心,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手背。 恭律突然想时间倒回,把“再说这句话我就亲你了”换成“你要敢点个头我就亲你了”。 不过想想,真要说这句话,她估计就不会点头了。 “操。” 恭律一阵烦躁,手松开她,低头找鞋。 玄关只有两双拖鞋,一双女拖肯定是她的,还有一双男拖。 “你穿这个。”某个女人尽着地主之谊:“这双是宋乾的。” 姓宋? 她的保镖? 恭律把鞋踢一边儿去:“我喜欢光着脚走路。” 简一言:“小律,地上凉。” 某个在上一秒还说自己“喜欢光着脚走路”的男生折了回来,不情不愿趿上拖鞋,咬了下嘴唇,表情凶巴巴地挽尊:“看在你叫我小律的份上,不是我听你话!” 简一言:“小律,别凶我。” 恭律闭了一下眼,心里开始后悔“叫一遍小律,香烟给你”的这种幼稚无比的行为。 他往客厅走,把大衣丢在单人沙发,然后整个人就扑进了最大最长的沙发上。 沙发很软,恭律趴着,抱着抱枕闭上眼,心想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躺过这么软的沙发了。 “舒服吧?”女人的声音近距离响了起来。 恭律缓缓睁开眼,盯着女人静静看了小会儿,撇过俊脸,面向了沙发里侧:“睡你的觉去。” 简一言笑:“好,晚安啦!” 这回倒干脆,哼着小调离开了客厅,看起来心情不错。 把他拐回来了,才心情不错? 恭律如此想着,又觉得冷,便爬坐起来,准备把大衣再穿上,不然这么睡一晚非得冻死不可。 念头刚落,就看见那女人又哼着小调出来了,抱着一床被子。 “小律,我家里没客房,被子给你盖吧。” 被子是粉色的,明显是她的。 “给我盖?你呢?” “我不盖啊,我暖和,不像你冰冰凉凉的像只鬼一样。” “……” 恭律简直无语,做了个深呼吸缓解缓解,阻止她把被子放下,扶住她的肩头转了个方向,推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去睡觉。” 简一言:“小律……” “闭嘴!我警告你,现在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了。” “不叫小律?那叫老恭?” “……随你!” 恭律十八年来加起来耗过的耐心都没有今晚这么多。 监督她上床,监督她睡觉。 等她呼吸均匀,他才拔了床头充电了近半个小时的手机,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想到什么咬住了唇,表情很纠结。 他看了会儿女人的脸,屈了膝半跪在床边,将女人的左手从被子里牵出来,拨开腕间衣料。 “律”字仍在。 恭律心中五味杂陈,要把手塞回去的时候,竟发现她睁了眼。 “老恭。”简一言望着他,目光有点呆。 “干嘛?”他凶着问,这个称呼叫得他心里又生出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便撇过脸不去看她。 她说:“我给你把手捂暖和你再睡觉吧,怪可怜的。” “……” 恭律懂了,想来是因为自己手凉碰了她,她才醒的。 但谁让你可怜了? “不要你捂。”他说:“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简一言执意拉他的手一起回了暖暖的被窝,过程中把两人的手十指紧扣了,笑应:“你问。” 恭律尽量忽略被子里跟她的十指交缠,喉结滚动:“之前,为什么会去‘沁星苑’找我?” 简一言:“不想你学坏啊。” “……” 恭律想死的心都有。 这女人还真是个“破坏气氛的小能手”一枚,该给她颁个“我活该追不到恭律”的奖状。 什么爹妈教育儿子的口吻,这女人真不知道在膈应谁呢。 “松手,我去睡觉了!”他现在非常烦躁。 “急什么。”她又说:“我好像忘了一件事,你帮我想想。” 恭律真服了。 这种事也能帮忙想吗?你叫我帮忙捂被窝还差不多! 他坐到床边,挣了挣手,但没有挣脱开,只好问她:“你得给我个大概啊,忘记什么了?” 简一言望着他,认真说:“我家里好像有地暖,我平常回来都会第一时间开。今天我忘了。” 女人现在这个表情,像极了做错事情之后等待教训的模样。 醉酒有点可爱的漂亮女人。 各方面都容易冲动的少年。 恭律舔了舔唇,挪开眼,突然就想对这个还不算太熟悉的女人做好多事情,这些事情一下子就把他的心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再不制止,就快要冲出来了。 他喉结滚了滚,抽出手,嗓音低低沉沉:“我去开。” 这半夜,某恭窝在沙发上,盖着大衣和薄毯,睡得死沉。 这半夜,某简躺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同样睡得死沉。 小富婆的小狼狗(32) 第二天早上,某简是被床头孜孜不倦的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 曦光穿透窗帘照进来,她眯着眼睛摸到手机。 “小姐。”电话那头宋乾说:“楼上漏水的相关赔偿我今早收到了,等等再跟你说,你早餐想吃点什么,我买了带过去。” 简一言太阳穴有点疼:“明天过来说吧,我还没起床呢,困。” 话一出口,才察觉嗓子哑了。 宋乾也是默了默:“小姐感冒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他又说:“客厅有药。” “嗯。”她不确定是不是感冒,干咳了一声:“挂了。” “注意身体,有事打我电话。” 挂了电话的简一言丢开手机,把床头柜上的一杯冷水一口闷了,喝完了嗓子舒服了。她揉揉太阳穴,总感觉记忆缺失了一块,只停留在让臭小子叫代驾。 当时,看到张铭发的图时,她很气,气臭小子不自爱,不学好,不就是老王落了他的脸吗,至于红着眼睛吗,至于抽烟吗,至于跟黑社会混一块吗? 唉等等。 她又把手机点开,发现跟张铭的聊天框里还有三条未读消息。 【姐,情报严重错误,搞了个大乌龙!】 【他们不是黑社会,是老恭的表兄和堂兄,那个女的也是老恭的远房表亲。】 【弟给您丢脸了!笑哭.jpg】 简一言:“……” 如果现在有块豆腐的话,希望豆腐的主人不要吝啬,把豆腐贡献出来,她得撞一撞。 操。 到底谁丢脸啊??? 一口闷,嗯?聊纹身,嗯?帮吸烟,嗯? 还特么的花了一万块强买别人过生日的蛋糕跑进去借花献佛? 你特么一万年小鬼白当了? 干脆直接滚回阴曹地府继续游手好闲得了! 但是不可能,投胎的目标暂时不能忘,她还得在吃瘪的这条不归路上任重道远。 简一言洗漱完,头疼总算轻了点,肚子从起床时就开始咕咕叫,跟遭了土匪洗劫似的。 她现在需要来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或者立马奔向红叶名邸右拐的那家老字号小馄饨。 拿上手机,出门。 简一言站在电梯口,回想昨晚的事,电梯门开她走进去,电梯下降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一个画面。 ——玄关门口是不是摆着一双男士球鞋? 双拼色的,有点眼熟。 她看错了吗? 路上,手机震了一下。 恭律:【?】 稀奇,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么?臭小子主动给她发消息? 简一言回:【???】 她心里开始盲猜,会不会是昨晚在酒桌上的发挥,让臭小子对自己生出了瞻仰崇拜之情? 这个情可以有。 有助于和他打好关系,顺理成章扶植他正面向上。 抵达了老字号早餐店,简一言寻个位置坐下,点了碗馄饨,左思右想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能就此放弃聊天话题:【怎么了?】 过了几分钟,恭律才回:【你去哪了,我饿了。】 简一言拍了一张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馄饨图片,还调了个非常有食欲的色调:【想不想吃?】 恭律:【嗯。】 简一言微微笑了,估计这个时间他肯定没起床,于是回复:【想吃就起床洗漱。】 恭律:【那我不客气了?】 简一言:【你随意。】 这有什么好不客气的?她还可以再多拍几张馄饨照片给他解馋。 填饱肚子,简一言去便利店买东西,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在家干什么呢,当然看电视嗑瓜子啊。 咬着棒棒糖往回走,丢掉的某些记忆冒出来了。 比如,臭小子在车门旁问她要手机叫代驾,臭小子说她醉鬼,车停在s中的时候,臭小子让她到家给他发消息,她发消息了吗? 点开微信聊天记录,除了之前的问号,再上面的就是转账信息。 她把手机揣兜里,继续想。 想到家门口,输入开门密码的时候有句话滚过脑海:“我就是想看看你的蠢样,不行啊?” 谁的蠢样? 简一言觉得说这句话的男声有些熟悉,打开门,站进玄关,视线就顿在那双男士球鞋上,茫然几秒才换了拖鞋往里走,听见客厅的电视响着,一眼望过去,看见一个人坐在那儿,头上顶着一块浅粉的纯色毛巾,露出乌黑的后脑勺,身上披着一条薄毯,就是她平常躺沙发休息时盖在身上的那条毯子。 那个人转过头来,屈起食指在鼻端飞快地蹭了下,扫了眼她手里的袋子,皱眉:“我馄饨呢?” 简一言懵逼地走过去,停在拖鞋旁边,看看茶几,看看垃圾桶,看看盘膝坐在沙发上的某恭。 她拿下嘴里的棒棒糖,语气不怎么确定:“恭律?” 满脸都写着“不爽”两个字的恭律,丢了个松子仁进嘴里充饥,没啥好气:“干嘛?” 之前他睡得香喷喷的时候,突然听到关门声,去看她的卧室,才确定是她起床出去了。 出去吃早饭不叫他一起,说好带馄饨回来,结果带了个瓜子。 瓜子能充饥怎么的? 简一言把装着散称瓜子的袋子放在茶几上,拿掉他头上的粉色毛巾,抓在手里看了看。 没错,是她浴室里的毛巾,平常用来擦头发的。 “你叫我不用客气的。”恭律斜眼看了看她,觉得她神情貌似有些不对劲,该不会断片了吧? 这女人要是敢说“不好意思啊帅哥,我昨晚喝得有点多,忘记对你做过什么”类似这种无敌渣女式的语录,他绝对立刻穿鞋走人,再也不会跟她有半分交集! 简一言“哦”了声,把毛巾放回他头上,唆了口棒棒糖,严肃又认真:“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恭律眼神狐疑。 他拽下头上的毛巾,微湿的寸许长短发乱糟糟的,垂睫思考: 一个千金小姐竟会下厨? “面条?速冻水饺?”简一言等不见他说话,以为臭小子是单纯地不好意思,主动念了几个:“要不然火腿吐司加鸡蛋?” 他慢吞吞抬起头,眨了眨亮晶晶的眼,喉结滚动。 话还没有说出口,简一言就轻轻地笑了:“加两个鸡蛋好吧。配牛奶还是咖啡?牛奶行吗?” 恭律咬住唇,撇过脸,眼睛看向别处,点了点头。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她怎么就知道了?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简一言当然不会读心术了。 她只不过看懂了一个饿鬼的眼神渴求而已,不过她到底是怎么把这只“恭姓饿鬼”拐回家来的? 恭律用餐间隙,简一言去楼下给他拿衣服。 但在停车位却没有找到昨晚开出去的那辆迈巴赫,只好给他发微信消息,问问车在哪儿。 恭律先是发来一串省略号,然后发来一条一秒钟的语音: “楼下等着。” 简一言离开停车场。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蓝天白云,晴空万里,没什么风不说,阳光还特别暖和。 她举起手机拍照。 恭律下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多大了,还玩自拍呢?” 简一言放下手机,低头看拍出来的照片:“谁自拍了。” 恭律走到她旁边,歪头看了眼,愣了一下,见那竟是张“蓝天白云太阳”的照片。 他不自然轻咳,撇过脸:“拍得什么嘛,没我拍得好看。” 的确拍糊了。 简一言把照片删掉,边走边问:“你微信头像是你自己拍的?” “嗯。” “拍得蛮好看的。但你微信昵称太粗俗了,最好换一个。” 恭律回忆,想不起来,最后点开手机才明白她话什么意思。 他说:“只有思想龌龊的人才会念平声,我都是念降声。” 简一言:“……” 你才思想龌龊呢。 两人把车开到停车场,更可以说是豪车场,全部是新车,其中几辆车的车头有撞过的痕迹,还有几辆车恭律已经有幸见过了。 大致数了下,共十七辆左右。 “这停车场是你的?” 恭律知道有喜欢收藏豪车的变态,但仅限头条新闻的推送,主人公大多是钱多到烧的中老年男人。 女人还是第一次见。 “好像是吧。”简一言也搞不清楚:“我觉得应该是吧。” 她才过来的那天,宋乾就说这里的车随便开,但凡有刮痕的、不喜欢的、撞坏的,就放在这,等到集齐十辆再一起拖走。简家哥哥们自然会给她换一批新的。 说的就像超市里搞活动“集齐十张优惠券兑换个啥”似的。 “你可真行。” 恭律佩服地看她一眼,打开后备箱,取了件外套出来。 大多数男生们喜欢的东西,除球鞋外,还有女人和车等等。 简一言默默看他穿衣服,心里琢磨琢磨,问:“要不你挑一辆,做为礼物我送你?” 恭律动作一顿,盯住她,眼神有些不善,又低头去拆吊牌:“哥缺你这辆豪车钱么?” 恭家是不缺钱。 这也是简一言觉得臭小子比较难搞的其中一个方面。 他不缺钱,不缺朋友,什么都不缺,缺得就是个勤奋好学的心! 唉,愁人。 回到家,简一言去晾衣服,恭律坐进沙发看电视,嗑瓜子,时不时瞟一眼阳台的女人。 瞟了好几遍,最后没忍住,他懒洋洋问:“你干什么呢,晾锦襕袈裟呢,晾这么久?” 简一言一脸愁容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试卷。 “服你了。”她无语说:“丢衣服进洗衣机都不搜口袋吗?” 恭律扬眉看了眼:“忘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33) 这张卷子他认识,她也认识,正是老王星期五罚他写的那张卷子,上面还有墨水化开的痕迹。 “晒干也抢救不回来了。”简一言指着茶几上的手机说:“叫张铭带卷子去广告店,传过来。” “麻烦,不交就行了。” “不交怎么行,老王会以为你没写,罚你站怎么办!” 恭律暂且没吭声,把没吃完的瓜子丢回袋子里,拍了拍手,平静地望着她,这才淡淡说:“卷子是我的,交不交我说了算,我想交就交,不想交就不交。” “你……” “哦对了。”恭律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插裤兜,垂着眼问:“你怎么知道老王罚我站啊?” 简一言顿时噎了。 她眨巴眨巴着眼,对上少年微垂的黑眸,神思清明:“张……铭跟我说的。” 恭律也不拆穿她:“他又跟你偷偷打我的小报告儿啊?” “嗯。”简一言在心里头给张铭点了根蜡“弟,对不住了”。 “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这正主,我不喜欢背后阴人。” “谁阴你了?” 她的确从张铭手中得到过不少他的情报,包括私人的,但被正主这么说出来就有点尴尬。 可左右一想,她一个万年女鬼对一个毛头小子尴尬? 尴尬个屁! “你想写就写,不想写就拉倒,鬼才管你!”试卷拍在他胸口,简一言沉着脸离开客厅。 恭律按住胸口的卷子,转了头目送她,意外地,觉得那背影气呼呼的还挺有意思。 书房有传真打印机,台式电脑和笔记本,要什么有什么。 简一言抱着手机,坐老板椅上发微信消息给张铭,让他抽个时间把试卷拿出去传过来。 张铭发了个问号:【姐,你要我们的卷子干嘛啊?】 她顺口诌了个理由:【我看看你们的卷子难不难,跟我们以前的卷子比,哪个更难。】 张铭发一串省略号,说:【我在家,卷子没带回来,我先让同学传给我,然后再传给你。】 她发了个“微笑”表情。 但是没想到,就过了大概三分钟这样吧,张铭说:【姐,你不要急哈,老恭也不在学校。我在班级群里吼过一声了,别人传。】 简一言:“……” 你问某恭的时候,没有提到我的名字吧? “笃笃”叩门声。 简一言倏地抬了头,望向书房门口,果不其然,正主来了。 正主左手插在裤兜,叩门的右手收了回去,调子懒洋洋的:“说好的不在背后阴我呢?” “我也没……阴啊。”她脚尖抵着地,控椅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低下头,拇指在微信上给张铭打字说:【慢慢来。】 发完,没听到某恭的声儿,脚尖抵地,正准备把椅子再转回去的时候,椅子它自己动了。 哦不对,是某恭扶住椅背帮忙转回去了。 “躲什么?”恭律直接把她的手机夺了,靠坐在书桌,上下滑动屏幕,翻看聊天记录。 简一言没阻止,偷偷瞄他,决定先离开这里。 可她站起身还没走出一步,某恭的长腿就抬了起来,横在书桌和书架之间,将她困住。 “跑什么?”他把手机交还。 “谁跑了。”简一言没啥好气夺回手机,重新坐下:“屁股坐麻起来活动一下不行啊?” 恭律木着脸,没吱声。 他把腿放好,站正了,倾身下来微弯了腰,两只手分别握住老板椅的扶手,推着椅子慢悠悠抵到后面的墙壁,再俯首,凑近她。 这副要亲人的架势吓得简一言快速偏头,神经紧绷,嗓音不自觉带着几分急促:“你干嘛!” 迄今为止,生死加起来共一万零二十五载,她作为一名名副其实单身狗,还真的是第一次被一个帅帅的年下小狼狗“椅咚”了。 感觉有点奇怪。 “你说我干嘛,当然问你为什么非让我写……”恭律止住话。 眼前这女人,平日披散的长发在今日扎成了一个马尾,露出白皙漂亮的耳朵,这会儿又这么近,正有一只耳朵“面”对着他。 而且这只耳朵,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恭律舔唇,心里头那颗小树苗左右摇了摇,想干点别的什么,便对着耳朵放轻声音:“让我写卷子可以,你拿什么好处给我?” 这语气像极了小孩子说“我会乖乖听话,你给我棒棒糖”。 避免造成意外之外不可描述的暧昧画面,简一言没有转回头,动也没动,因为男生的唇几乎蹭着她的耳廓。动了,就要碰到。 “你多大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啊。”她镇定说。 “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那就少管我的闲事儿。”恭律不紧不慢垂了长睫,看见女人脖子上笔直的软骨延伸至精致的锁骨。 他愣了一瞬,低头咬住。 “啊!”简一言受到惊吓,松掉手机,伸手推他:“臭小子!” 但却没推得动,被咬得更重。 恭律听到这声“臭小子”,心头火一下子就蹿上来了。 本来准备咬咬就松开,这会儿故意赌了气,牙齿合得更紧。他不明白,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一边纠缠他,一边又在用这种“大人教训小孩子”的口吻跟他说话。 缺根经吗? 追人不是这么追的!这么追鬼才会对这种女人有感觉啊?! 他松开牙口,慢悠悠退后,身体站正,看她手捂住了脖子,痛苦地趴下来,顿时有点心虚,手插进裤兜里,咬住嘴唇,撇过脸,眼睛望向其他地方,咕哝说:“谁让你自以为是,我跟你又不熟。” 不熟还咬??? 简一言一脚踢上男生小腿,倏然抬起头:“你属狗的啊!” 男生低头看了一眼小腿,又懒懒掀睫看向了她。 简一言瞬间读懂了这眼神,身体往椅背上躲了躲。 躲完了才察觉不对。 她竟然在一个十八岁毛头小子的手底下屡屡吃亏,这种把脸丢进忘川河的事怎么想怎么炸毛。 但又不能炸毛,得跟这小子打好关系。 莫名其妙拐了过来,好不容易能和和气气说上话了,可不能再把关系弄差,得不偿失。 地上的手机“嗡嗡”一震。 恭律收回视线,弯了腰把手机给捡起来,拇指滑动两下。 “咬一口,一张卷子。” 说完,他把手机放在书桌,转身离开,背影酷嗖嗖的。 简一言盯着书房门口,盯了半晌才彻底冷静,抓过手机看,打开电脑打印卷子,编辑格式的时候感觉手腕背面越来越灼痛,实在撑不住停了下来,掀开袖口衣料。 指腹一摸,“律”字滚烫。 什么意思? 阎王爷这是在提醒她什么? 冬日下午两点钟的太阳,让趴在茶几上的简一言昏昏欲睡,约莫是宋乾的电话让她起早了,这会儿困顿来势汹汹的,迷迷瞪瞪时,感觉脖子传来痒意。甫一睁眼,正好看见一只手捏着笔往回收。 手的主人看了看她,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写卷子。 困倦的神志渐渐回笼,简一言清醒两分,手在脖子上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打了个哈欠坐好,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便又抓过手机屏对着脖子照了照,只见牙印那处被黑色水性笔画上了一张猪脸。 擦了擦,没擦掉。 她不由瞪向罪魁祸首:“你还说不是小孩子,幼不幼稚?” 罪魁祸首面色不改停了笔,抓过沙发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没什么精神说:“我饿了。” 因卷子一事,从早餐后两人就没有吃饭。 “写好了?”她也饿,把卷子拿过来,见差不多都写了,只有几道空题:“怎么空在这儿啊?” 恭律说:“废话吗,我又不是学霸,哪可能什么题都会写。” 简一言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先不管正确率,写这么多算可以了。 她点开手机,欣慰说:“吃点好的补一补吧,鱼汤怎么样,吃鱼补脑,说不定吃了这题就会了。我有阵子没有吃火锅了,上次就想点回来吃,你喜欢吃火锅吗?” “你不是会下厨么?”恭律斜眼睨向她,屈膝撑在地毯上的腿抖啊抖的:“做给我吃吧。” 简一言滑屏的手指顿住,很快重新滑动:“我只会做早餐。” 恭律“哦”了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下巴对着电视屏幕抬了抬,说:“你看看人家电视剧里的女主,不仅什么菜都会做,说话还都是叠词。” “叠词?”女人歪头看电视。 “嗯。”恭律还故意细着嗓子软着声儿:“比如小乖乖~吃饭饭~你不跟着学着点儿?” “别叨叨。”女人转回脸,神情较真地看着男生。 男生手指电视:“不是,你仔细看看,人家女主不是这样……” “爱谁谁!”女人把手机拍到茶几上,已然在发火的边缘。 某恭有点心虚,只是想让她叫“小律”怎么就这么难呢,果然,喝酒的女人才是最可爱的。 “算了。”他摆手说:“你又不是电视剧女主。” 简一言心道“你怎么不早有觉悟呢臭小子”,把手机抓起来往他面前丢去:“吃什么自己点。” 恭律熟门熟路点开手机,悄悄瞄她了两眼,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先行示个好:“你想吃什么?” 但她没啥好气:“火锅锅!” 恭律:“……”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饭局,竟会让两人的关系发生“质与量”的改变。 当然,这或许还要归结于,她把臭小子拐回了家,还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两天。 她没有赶,他也没主动提走。 星期日天还没亮,简一言通知宋乾不用过来了,家里的卫生她会自己打扫,其他一概再谈。 礼拜一大清早,双休两天几乎长在了沙发上的恭律,在睡得正香时被踢醒了:“才几点啊?” 简一言咬着牙刷,刷着牙,望着落地窗外还乌漆麻黑的天,嘴里抽了空,囫囵答:“五点。” 恭律崩溃埋头:“操。” 小富婆的小狼狗(34) s中校门口,一大清早的,学生们鱼贯涌入,一辆保时捷缓缓停靠在学校的斜对面。 “哎!”简一言推了把躺在副驾正熟睡的男生:“到了。” 男生纹丝不动,睡觉时嘴巴微微张了开来。 她又屈指在男生的脑门儿上飞快地弹了一下。 “嘶。”男生俊脸一皱,抬手在脑门儿搓了搓,欠起身子左右看看,迷迷瞪瞪总算醒了。 “你去哪儿啊?”恭律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有事做。”她说。 “私事儿?” 简一言看窗外:“嗯。” 恭律“呼”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坐正:“好。我走了。” 听车门打开,简一言回头,见他一只脚下了车:“唉等等,卷子在这儿呢,怎么又忘啊。” 她拿了中控台上的卷子,倾身递过去,叮嘱:“不会的题可以和同学们讨论一下,不要空着。” “知道了。”恭律烦躁地一把抓过试卷:“再联系。” “嘭”地车门关上。 简一言琢磨着“再联系”这三个字微微笑了。 车开去停车场,换了衣服,包装好自己,撕开创可贴,准备贴的时候停顿了下。话说回来,臭小子绝对发现这个字了吧。如果他问起来的话,她怎么解释才合适? 觉着挺好玩就纹了? 一时冲动而已? 不要误会帅哥,这只不过是彩笔写的,多洗两次就掉了? 估计不论说哪一种,按臭小子的性子都会炸起来吧。 简一言往外走,见宋乾就站在停车场的入口处:“怎么了?” 等她走到前面去,宋乾才在后头跟上:“小姐,你这两天一直跟恭律在一起?在……家?” 本也没准备瞒着,但听宋乾的语气似乎有些异样。 她戴上口罩,回头看一眼,竟发现对方脸色有些沉,收回视线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才说:“嗯,我不可能一辈子单身吧。” 宋乾低声:“我以为小姐只是图个趣打发时间而已。” 简一言:“很明显我不是。” 宋乾明白了,停下,也没有再说什么,朝女人背影微微颔首,目送她远去,转过街角。 外面太冷了,只待一会儿干干活还暖和些,但站那儿不动,很快就能给你十个脚趾头冻僵掉。 简一言举着望远镜,猫着腰躲在花坛后边,想发消息叫后门那个憨批把教室门关上。 这憨批不仅自己遭罪,还害得其他同学受了风寒。 估摸这节课快下课了,她把望远镜藏在花坛的绿植里,拿上簸箕和扫把,绕了一圈回到杂物间。 等课间铃声响了之后,这才开始发信息。 简一言:【天儿这么冷,你们教室里暖和吗?有暖气吗?】 张铭:【有是有就是有跟没有没有区别。】 她反复念两遍,实在佩服这鬼斧神工的“无断点”句。 张铭:【对不起姐,我打字手指头哆嗦。我说——有是有,就是有跟没有,没有区别。】 简一言发了一个“微笑”黄脸表情,又引导话题聊了几句,这才假装了解事情的经过。 “老恭,你站那干嘛?”外头突然传来一记男声。 简一言立刻揣好手机,走到门口探出个头,正好看见几步外,某恭和一个男生勾肩离开。 等出了杂物间视野范围,恭律立刻松开男生,无语说:“我怎么站哪儿你都要管?” 男生手抄在上衣口袋,冷得跟猴儿似的缩起来,嘿嘿笑说:“我哪敢管你啊,就看到你站杂物间门口鬼鬼祟祟,我就问一下。” “谁鬼鬼祟祟了?”恭律没什么好气,抬脚往教室走。 “哎老恭老恭,晚上去上网啊去不去,隔壁街新开了一家,也是全息的,带我们飞啊!” “你不怕被抓了?上次才抓了多久,死性不改。” “我草?” 男生一听,顿时惊了,连忙加快两步追了上去。 这会儿恰好走到六班后门,学生们嗡嗡直吵,男生一下子趴到某恭的课桌上,笑说:“有生之年能听到老恭说这个话,我就是被老王再抓上一万次都不后悔!” 热闹总是能吸引很多人,何况关于恭校草的。 教室里顿时寂了一阵,张铭扭头就问:“什么话?” 男生笑说:“我说晚上出去打游戏,老恭骂我死性不改。” 这死性不改的到底是谁啊? 恭律说:“滚。”脚下轻踢男生小腿,把人踢走了。 正想着事儿呢,张小二货凑过来神经兮兮地说:“你一个早读课去两趟厕所了,刚刚又去,一脸更年期,要不然等星期六我陪你去医院挂个泌尿科看看吧?” 恭律:“给、爹、滚。” 张铭讪笑说:“老恭,你最近状态不对啊,老骂同一句话。” 状态不对的老恭抬了眼,麻木地重复说:“给爹麻溜滚。” 张小二货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回到位置,拿手机告状了。 此举正和恭律心意。 果然,没过两分钟他就收到了某个女人的消息,但却不是“听张铭说你骂他了呀”而是:【鼻伤和感冒才好,不要冻坏了呀!】 第二条:【教室门关上吧,听说你们班同学快冻成狗了。】 恭律歪头看一眼走廊,没有看见她在外头,回:【想看我的人太多了,关上门还怎么看?】 简一言发来个“流汗”的黄脸小表情,接着又发来一个“你迟早会被人打死”的小人表情包: 【你永远只看得到你自己,却看不到别人的痛楚。】 恭律看了眼嘻嘻哈哈缩脖子聊得昏天黑地的憨批们: 【不,他们很享受。】 享受啥?享受“一股冷风屁股冻邦硬”的感觉吗? 简一言差点儿要摔手机,告诉自己不能发火,得顺着他来,搜肠刮肚了一阵,正准备回复什么,对面冷不丁发来说:【我关门,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假?简一言?笑:【亲亲,除了咬脖子,其他都可以呢!】 发完了觉得不对,她立刻把话撤回,去掉“亲亲”两个字,把刚才的话重发了一遍。 某恭指尖一顿,过了几秒,将编辑栏里的“那就亲”删除。 他说:【以后微信再找我,开场白得用叠词,懂?】 铃声响了,上课了。 恭律拧开保温杯喝水,对于刚才的“亲亲”竟感觉很可惜。 消息“嗡”的一震。 简一言:【小弟弟?】 小弟弟一口水尽数喷中前桌男生的后脑勺。 恭律怒敲了个字:【滚。】 孙悟空等了唐僧500年,白素贞等了许仙1000年,杨过等了小龙女16年,夏雨荷等了乾隆一辈子。 六班的一群憨批们终于等到了恭校草关上教室后门。 只不过是黑着脸关的。 不仅如此,他们发现恭校草上课不趴着睡觉了。 但却支着脑袋望着窗外,窗户玻璃上有水汽了,他就会拿纸仔细抹掉,像在看风景,又像坐井观天渴望出去见识世面的青蛙。 老王一向“善解人意”,进教室说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学生们听到这句耳熟的话,纷纷扭了头看后面。 恭校草鼻伤好全了,彻底恢复往日的潇洒帅气。 所以老王又“兴奋”了。 老王笑说:“恭律啊,世界这么大,是该出去看看。” 恭?青蛙?律:“……” 索性今天天气是真的好,蓝天白云一样不少,阳光慷慨地将恭校草笼罩在了怀抱里。 同在怀抱里的,还有拿着簸箕和扫把,清理落叶的女清洁工。 简一言看着他,歪了头。 恭校草眼睛自带文字效果,仿佛看见她满头问号,说:“老王罚我出来看看‘风景’。” 简一言低头看簸箕里的枯叶,望远处的“枯藤老树残花”。 看凋零的风景? 恭校草又懂了,撇过脸,轻咬住嘴唇,不看她,垂睫看别处,声音低而模糊,委屈地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蠢女人。此‘风景’非彼‘风景’,我在看你。” 一来二去,有老王带头,其他各科老师也就不客气了。 往日“眼不见为净”,如今抓住恭校草“小辫子”就要点名,试探性地叫他站起来听课。 何为试探性? 就是只要恭校草露出一丝不愿意的神情,他们便会不动声色、和和气气地笑说:“坐累了是吧,等站够了就自己坐下去哈。” 意外的是,连着好几天,恭校草都没有丝毫怨言。 恭校草闷声不发威,老师们自然当他就是个“哈喽kitty”咯。 比如,恭校草在上课期间,拿纸巾擦玻璃上的水珠。 班主任说:“同学们,我发现有的同学最近表现很不错,知道认真听讲爱护环境。这样,为了给清洁阿姨减轻负担,今天放学后请各位同学留下来教室大扫除。一个不准跑,谁跑谁星期一扫厕所。” 六班哀声遍野。 恭校草慢悠悠举了手:“只有我们一个班大扫除不公平!” 秉持“我不好过,也绝不让他们好过”的“玉石俱焚”心理,六班全体举了手表示赞成。 难得看到自己带的班学生一致对外,班主任很欣慰,回到办公室就跟其他班的班主任提了此事。 各班班主任纷纷怒怼:“学习都来不及了,还大什么扫除!” 班主任两手负在身后,面色不改挤出来一句:“劳逸结合,恭校草说的。不是,恭律说的。” 小富婆的小狼狗(35) 但凡恭校草较真做事,那就别浪费时间反对。 左右传校长那儿,校长那个势利眼也是会同意的。 于是四个班掐着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大扫除,简一言站在七班和六班的交界处,看着他们忙。 “阿姨,你往旁边站站,这边等等灰尘大。” “阿姨,你饿不饿,我这还有块面包没吃。” “阿姨,我给你倒杯水吧!” 在这些莘莘学子的眼里,这位清洁阿姨非常勤快,属于闷声干好事的人,不少学生都拿她和以前的孙阿姨比较,发现更喜欢她了。 然而,更“喜欢”她的不止这些莘莘学子。 恭校草脚尖一勾,勾了自己的凳子给她,说:“坐。” 简一言正偷拍他捋袖子干活的模样,闻言呆了一下。 恭校草咬住嘴唇,态度又拽又傲慢地说:“会有灰尘。” 简一言瞬间明白了。 敢情是让她坐凳子上,好帮他的凳子遮灰是吧。 行,反正她站累了。 张小二货一个不小心,踩到恭校草的球鞋了:“啊,老恭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 谁不知道恭校草视鞋如命啊? “我自己来。”恭校草蹲下去自己擦了鞋。 张小二货捏着一张纸巾,身体保持着要蹲不蹲的姿势,对旁边男生说了句:“你掐我一下。” 男生如他所愿。 “唉哟!”张小二货捂着屁股往旁边跳两步,哭着说:“我相信老恭从良了,以前我踩他鞋,他都会把我摁在桌子上捶的。” 恭校草的“给爹滚”已经滚到嘴边,忽然听见后面的笑声。 他回头看,正见清洁阿姨低下头忍俊不禁的模样。 虽然隔着口罩,但他的眼睛也有自带透视功能,看她笑,感觉心里头的小树苗长高了一点。 恭校草转头,继续擦那块足可以媲美镜子的玻璃。 “各位兄弟姐妹!”班长拍着掌叫大家看过来,提议说:“难得我们今天齐心协力,又正好赶上星期五了,不如晚上聚餐吧!” 小部分男生同意,大部分人意兴阑珊,表示双休要回家。 “哎老恭,你去不去?”张铭探头过来说:“明后两天我妈陪我爸出差,我可以不回家。” 恭律漫不经心,正想说“要去你自己去,我另有去处”。 就听张小二货鬼鬼祟祟摸出手机嘿嘿笑说:“我问问一言姐有没有时间,叫她一起来。” 恭律一顿,少顷侧身,假装望向别的地方,余光却看向她。 简一言本来正在看微博最新热搜关于“简二少简一轩与妻子已经秘密离婚”的事件。 通知栏跳了下。 张铭:【姐,晚上有空吗,我们班今晚出去聚餐,带你看看我们六班的一群憨批。笑.jpg】 简一言下意识抬了头。 恭律立刻收回余光,手里的抹布左右手换来换去,换了几下,余光又飘过去,见她重新低下头,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 旁边张小二货笑了:“姐晚上有时间哎,老恭你去不去?” 老恭轻“咳”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呢。 “啊!”张铭惋惜:“我忘了你跟一言姐水火不容,算了,这次我不勉强你。”扭头就叫唤:“算我两个人啊班长,我跟我姐!” “你姐?” “嗯嗯!我姐超级漂亮,你们都认识的!” “谁啊?” “嘿,晚上不就知道了吗!” 恭校草黑着一张俊脸,丢下抹布大步流星地走了。 简一言眨了眨眼,心想臭小子不去聚会? 他不去,她去了干什么? “律哥这几天怎么回事,感觉老往厕所跑。”班长嘀咕。 张铭挠挠脑袋:“老恭好像身体出了毛病,我准备明天陪他去医院挂个泌尿科看看。” 班长:“……” 听见这话的学生:“………” 路过准备跟上去看看某恭什么情况的简一言:“……” ——“恭校草那儿出问题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仅仅五分钟都不到,就疯了一样地传遍五六七八班,还有正在上自习课得到微信消息的其他班学生们。 最开始大家都不明就理,七班有沙雕问:“那儿是哪儿啊?” 六班有憨批回:“你说那儿是哪儿啊,那儿就是那儿啊。” 有女生直接在自习课上偷摸摸拿手机搜: #泌尿科都看什么病 #泌尿科排名前十的医院 #那儿出问题了挂什么科啊 有搜到答案的女生一个激动点错群聊,截图发送到了班级群。 班主任:【???】 班主任撤回了群内的一条消息 班主任:【xxx到办公室来!】 当事人恭校草,此刻正坐在杂物间里的那张破皮椅子上,打一局游戏,中场成盒,手指滑了下通知栏,发现仅仅过去十分钟,不过还有几分钟就放学了。 于是站了起身,理了理大衣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看见某个清洁阿姨站在男厕门口往里面探着脑袋。 “你在干嘛呢?” 恭律不高兴地开口,就算她现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吧,但好歹这是男厕呀。 简一言本来以为他在厕所,没想到在杂物间,被这声吓了一跳。 她忙在手机上叭叭打字:“别去教室,在这里等到放学吧。” 恭律狐疑:“为什么?” 简一言当然不能跟他说“外面现在关于你的谣言满天飞,你出去会被大家耻笑死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谣言是不是真的,但为了维护他的脸面,也只好让他尽量晚点知道。 不过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废物目标只是软件废就算了,硬件竟然也是废的? 这可有点难住她了。 阎王爷这个差事不好办。 简一言想了想,打字说:“我这里有瓜子,你要不要嗑?” 恭律:“……” 恭校草可没有兴致在两个厕所间不足五平米的杂物间里嗑瓜子。 当下欲要拒绝,一个“我”字刚出口,老王就呼哧带喘马不停蹄跑了过来,万分悲痛地望着他,在他肩背上鼓励性地拍了两下。 “小律啊……” 恭律很少看见老王这样,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简一言,问老王:“怎么了?” 老王眼中闪烁着泪花,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安慰说:“放心,舅舅给你找最好的医院,最专业的大夫,你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恭律:“???” 简一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转身走进杂物间。 这时,铃声响了。 学生们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掩盖住了外面舅甥两人的说话。 简一言偷偷探了半个脑袋,只看到恭校草愤怒离去的身影。 老王负手站了半晌,摇摇头,抬脚离开了。 - 傍晚七点出头。 一行十四个学生,男十女四,来到s中附近的某家火锅店,事先预订了两张连桌,正方形的桌子,每桌可以坐八个人。 “你姐什么时候来啊?”一个男生问。 “快了。”张铭刚发了一条微信给她:“上锅点菜吧我们。” “律哥,来我们这桌坐!”另一个男生笑着说:“课代表想跟你说说话!” 有女生顿时红了脸,两手交替往男生肩膀打。 恭律看他们嬉闹打成一团,收回视线,并没有吭声,继续之前的动作,坐了下来。 他抽了两张纸巾,在桌沿慢慢地擦了起来。 而坐在另一边的张铭也在拿纸巾擦桌沿,擦完屁股一挪,坐到某恭的身边去了。 恭律还没来得及撵人,张小二货就“哎哎哎”阻止说:“你别坐这边好吧,这位置留给我姐的。我姐得独占一方。” 准备坐下的男生顿了顿,去了另一边坐,故作吃醋:“我还以为你擦桌子给我坐的呢!” 张铭笑说:“美得你,我只为我姐服务。”扭头看见某恭木着张俊脸,想到“泌尿科”的事情,顿时收住笑,竖三指发誓:“我也为老恭服务。老恭有什么差遣尽管说,我一定鞠躬尽瘁,死……” 恭律:“坐那边去。” 张铭看了看其他人,手挡住嘴,小声说:“一言姐这身份一个人趴两边都委屈了她,我……” “她没那么长的手,也没那么大的块头。”恭律桌子底下不轻不重踢了他一脚:“滚。” 张铭不走,岔开话题:“哎你不说不来的么,一言姐在这,你没理由主动来啊。” 恭律低头看手机,慢悠悠说:“就她一个女人怎么的?” “卧槽!”张铭震惊状,歪头往隔壁桌看,压着嗓子说:“谁?真是语文课代表?” “什么课代表?”同桌的男生耳尖地听见了。 张铭:“就是、唉哟!” 恭律又踢了他一脚,这一脚比上一脚要狠,揪住张小二货的外套衣领,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再给我造谣,我直接泡了你姐!” 衣领松开,张小二货一脸受了惊吓似的张大嘴巴,下一秒就开始往另一边挪屁股。 不,这不是他认识的老恭! 然而他刚坐下,门口就有人进来,一看是谁,便什么惊吓都散到九霄云外去了,立马站起来,脸上笑开了花:“一言姐!” 简一言:“嗨~” 恭律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其他四个男生。 一个慌里慌张低头翻微博。 一个正喝着水,扭头就是一道美丽的彩虹。 一个目瞪口呆、手指头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要点不点。 一个直接认出来了:“简……简简简一言?” 简一言习惯性地在某恭旁边坐下来:“你们好,我是简一言。” 张铭也不管她坐哪边了,嘿笑满脸地坐下问:“外面冷吧?” 简一言笑着点头:“嗯。”两只手搓了搓,看向旁边的某恭。 某恭不知何时偏过了头,留了个漂亮的后脑勺给她。 “你们好。”简一言正好越过某恭,和隔壁桌的学生打招呼。 这些学生她基本上天天见,算不上陌生。 恭律就眼睁睁地看着隔壁桌的八个男女生和身旁的女人问好,女人的笑声像铃铛似的。 真好听。 大家没有想到张铭口中“你们都认识的姐姐”竟然会是“全息”的金枝玉叶。 一开始都有些拘束,夹菜的不好意思,吃东西的规规矩矩,笑得时候不敢露齿,就连擤个鼻涕都要离开桌子,离开前还要非常有礼貌地说一句:“姐,失陪一下。” 结果“酒水”过三巡,一群兔崽子发现她貌似和固有印象中的金枝玉叶不太一样。 她人很温和,很爱笑,笑时非常好看,言谈也很有趣。 于是兔崽子们渐渐暴露本性,一口一个“老子”“草”,又一口一个老王老班咋的咋的。 简一言笑着听,手撤下桌子,准备撑在长凳上,但却按住了一只冰冰凉凉的骨节分明。 她顿了下,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什么,抬手离开,未成想那冰凉的骨节分明立刻纠缠上来。 跟她的手,十指相扣。 小富婆的小狼狗(36) 恭律闭上眼睛舒口气,安抚砰咚砰咚的心脏。 特么的紧张毛线啊,反正她又挣脱不了。 手这么小,这么软,他一下子就扣住了,根本不费什么劲儿。 最主要她没有反抗。 手很暖和,和那晚在车里在家里一样暖和。 简一言心下意外时,他的手还紧了紧。刚才攀附来的十指紧扣已经让她不明所以,这个举动,又足以让她不得不侧目。 男生还是偏着头的,好像是不想看见她。 但手上却在做着这种事情,难免违和。 他的耳朵,已经从耳尖红到了耳根,和乌黑的头发、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手碰上去,估计会摸到滚烫的耳垂、耳尖、耳廓。 很难想像这冰凉的手和耳朵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简一言收回视线,继续听他们闲聊,时不时说上两句话,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男生。 最后没忍住,抽了空,点进微信发了条消息。 桌上手机“嗡”的一震。 恭律终于把脑袋转回来,看见消息的发送者,眸光微闪了下。 她说:【一直偏着头,脖子不会酸吗?】 这女人真讨厌。 恭律在心里说。 知道就知道,干什么拆穿啊,他不会尴尬吗,他不要面子吗? 还没想怎么回复,她的第二条消息跟着来了:【虽然我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好歹不丑吧。】 少自恋了。 恭律又在心里说。 丑不丑他不知道,好看是肯定的,不属于攻击性很强的容貌,而是那种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看第二眼、第三眼、第四眼…… 很快,她的第三条消息:【你把我的手松开,我需要去洗手间洗个脸,脸上脏。】 恭律第一反应不是松手,而是看向她。 那脸庞明明白净如玉,状态好得紧,用女生们的话来说,就是满满的苹果肌。 并不脏啊。 简一言侧了头和他对视,唇角往上翘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恭律:“……” 这个女人故意的。 火锅汤不健康,含嘌呤高,隔壁桌的女同学想喝点汤暖和,就另外点了份羹汤。 “姐,也给你点份汤吧。”张铭和其他几位男生喝了点啤酒,此刻眼睛亮晶晶的。 问她的时候,表情萌萌哒。 简一言其实已经饱了,但在这会儿看到这个表情,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一下,说:“好。” 的确需要一份汤,暖暖身旁男生的手。 张铭叫了份她喜欢的西红柿蛋汤,叫完了才问另外四位男生:“你们呢?” 四位男生纷纷表示:“一言姐喝什么汤我就喝什么汤。”“我也是我也是。”“我随便。” 恭律眼神微沉,面无表情盯了对面这个说“一言姐喝什么汤我就喝什么汤”的男生好几眼。 心道你个马屁精! 装一肚子坏墨水! 在他不注意时,身旁的女人忽然靠过来:“松手。” 恭律回神,没有听清楚,下意识低了头:“什么?” 简一言稍微凑近他的耳:“我去洗手间。”同时捏了捏他的手,示意松开。 恭律发誓,即便是上一次,她也没有和他靠得这么近,近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慌里慌张把手松开,放到桌子上,立刻拿了手机开始捣腾。 余光瞥见她起身离开座位,离开座位时,还和张铭有手势互动。 什么嘛。 原来不是对他一人特殊啊。 简一言来到洗手间,迫不及待捋起袖口,拧开水龙头,把手腕送到冷水底下冲。 “律”字又痛了。 阎王爷到底在提示什么?还是警告什么?或者在催促她快点? 简一言仍旧一头雾水,等灼痛缓解,她便把两只手都洗了洗,再烘干,烘久一点,手能暖和一点,正好给臭小子捂手。 等等,这是什么思想? 简一言把手从烘干机下挪开,看着镜中的女人,沉默片晌,迟疑地前倾身体,靠近镜面,抬手扒开高领打底衫的领口。 那牙印消褪得差不多了。 只留下淡淡的粉色印记。 回到座位,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碗米饭,撂尖的蛋花,掺着少许小番茄碎块,汤没过米饭。 “按照姐喜好来的,行么?”张铭体贴地问道。 简一言笑着点头:“嗯。” 几个男生已经不知不觉形成了女士优先的用餐情况,想必她碗里的汤,是第一个盛的。 往旁边瞥,简一言愣了一下。 她靠过去问:“为什么你的碗里全是番茄,我的碗里全是鸡蛋,而他们碗里却是清汤?” 某恭面不改色舔唇,跟她对视说:“因为第一个盛你的,第二个盛我的,最后的留给他们。” 简一言懵。 不确定这种喝汤方式,就是现在小年轻们奉行的规矩。 她表情好奇,不耻下问:“为什么要这么盛呢?” 恭律木着一张脸:“因为有个女人说过,这种汤泡饭最好吃,蛋花多一点,她喜欢吃鸡蛋。” 简一言皱眉:“你在说我?” 恭律低头吃番茄:“说猪。” 话刚落,大腿就被掐了一下。 简一言松开手,又问:“我记得你好像也喜欢吃蛋花啊,为什么你碗里全是番茄?” 某恭嘴唇抿成条直线,桌下的左手搓着被掐痛的右大腿,没什么好气地低声说:“能为什么?因为我盛的!都是我盛的!鸡蛋和番茄都是我盛的!懂了没?” 简一言:“……” 男生赌气似的撇过脸,碗挪到桌角,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竟是不理她了。 餐后刚九点钟,有男生提议要不去唱歌,但被否了,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轧起了马路。 轧着轧着的,几乎轧在了最前线的简一言终于发觉不对劲。 回头看,相距几步是某恭,某恭的斜后方是张铭,张铭正被两个女生拉着说话,后面的男生们基本都是两两结伴“胡天海地”。 这副阵仗乍一看,倒像是她在带着一群小弟弟逛街似的。 简一言又不懂了,问:“为什么没人走在我旁边?是因为没有共同话题么?年龄代沟?” 恭律懒懒看了她一眼,语气也懒懒的:“走路看前面。” 被这么一提醒,简一言立刻转回头,看见地上有饮料瓶,顺手捡起来,左右张望看了看,心想等等看到垃圾桶再丢吧。 念头刚落,就听见某恭在后面悠悠说:“同桌吃饭是一回事,在外同行又是一回事,你身份不比平常人,被拍到可能有麻烦。” 长长的一声“喔”,简一言恍然大悟点头,隔几秒笑说:“你是在装我的保镖是吧?” 叫“宋”的保镖的身影一下就跳进了某恭的脑海里。 想到她家的男士拖鞋,恭律瞬间烦躁了。 一个单身独居的女人家里,没有亲人拖鞋,没有客用拖鞋,却有保镖的拖鞋,怎么想怎么膈应。 这女人刚还说什么?保镖? 他才不是她的保镖! 恭律轻“嗤”了声,心道他什么时候怕“流言蜚语”了,便准备和她并排走,刚迈出一大步,袖子就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下。 “老恭。”张小二货使了个怪异的眼色,小声说:“课代表想问你球鞋哪买的,她准备买一双鞋送给她哥哥当生日礼物。” “绝款了。”恭律非常干脆。 张铭把声儿又压低了些:“你自己跟她说。” 话已至此,恭校草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嗖嗖地盯了张小二货两眼。 不过脚下的步子稍微慢了慢。 简一言发现了,但没听见,等某恭和后面的女生走一块了,才好奇问了一句:“怎么了?” 张小二货憋了笑转回头,快两步跟她肩并肩,说:“估计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往隔壁桌看,给了隔壁希望,这就误会了。” 简一言:“喔。” 眼前已经默默浮现出吃饭时少年倔强偏头的一幕。 她笑了一下,说:“恭律挺受欢迎啊。” 张铭:“何止挺?我高一那时候就跟老恭同桌,他桌肚里每天都能收到情书,最高纪录是光棍节的当天,被塞了九十几封,不过老恭都没有看过,也没答应谁。” 这个“收情书”的梗,倒还蛮符合“校草”人设的。 简一言又笑笑:“那九十几情书都被他扔掉了吗?” “没有。”说起这件事,张铭就觉得好笑:“老恭问我借了一张作业纸,写了一句话放课桌上,结果第二天情书自动不见了。” 这么神奇? 简一言问:“什么话?” 张铭把手插裤兜,昂下巴,学着某恭懒懒的语气:“怂得连署名都没有,我要答应你们谁?” 简一言噗嗤一笑。 女人铃铛般的笑声随风飘到后面来,视线从未挪开她身上的某恭微微深沉了眸子。 旁边的女生仍害羞地说着话。 等女生差不多发言完了,周遭安静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说出一句:“我不喜欢你。” 女生一愣。 女生的同伴见恭校草快了两步往前走了,立马过去激动问:“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被拒了呗。” 意料之中。 “不过,”女生摸摸下巴,露出浓浓的沉思状,“律哥说了一句话,我感觉蛮奇怪的。” “啊,律哥换台词了?” 表白过的女生都知道,恭校草拒绝女生台词只有四个字。 ——换个人吧。 但喜欢上了一个人,哪会有那么容易改变? 结果情况就是前仆后继。 被一拒的女生们偃息旗鼓一段时间后,又斗志昂扬举着“臣妾还能再表一次”的旗子卷土重来。 小富婆的小狼狗(37) 而且她们学精了,再次表白的时候,不会用自己的名字。 传言说,曾经有几个女生合伙进行了一个实验。 她们用同一个名字,在一天之内的不同时间段表白恭校草,结果得到的结论是——恭校草根本记不住她们,就连名字都不晓得。 有女生说:“他有脸盲症。” 也有女生说:“他故意的。” 久而久之,就有了越来越多被某恭的这句“换个人吧”而“一杀二杀三杀四杀”的女生。 不过如今竟然换台词了? 女生分析说:“什么情况下能说出‘我不喜欢你’这种话呢,当然在‘我有喜欢的人’这种情况下才可能会说出这句话。” 意料之外。 近一个小时的轧马路行为终于在抵达校门口时结束。 男生女生们纷纷跟她挥手告别进校园。 简一言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笑说:“好了,你们也回去吧,要早点休息。” 张铭今晚非常高兴:“姐你开车小心。” 简一言:“嗯。”看了眼某根校草,又说:“好好学习,争取期末考试成绩提上来一点,到时候我会跟你们一块儿庆祝。” 张铭笑:“知道了姐!” 简一言见某人没反应,便歪了头唤了声:“恭律?” 恭律正因她的“好好学习”这句话对天翻了个白眼,听她唤自己名字,完全漫不经心的态度: “干什么啊?” 简一言失笑:“我走了。” 恭律满不在乎:“走呗。” 旁边的张铭已经在心里把某恭摁在地上捶了。 等简一言走远,张小二货立马弯腰捂肚子:“草,憋死我了,我得赶紧回去蹲个厕所。”边走边不忘指责某恭:“你看看你刚刚什么态度啊,一言姐家那么远,这么晚她一个女生开车回去,你就不能对她说一句‘路上小心’吗?” 恭律一只手插在裤兜,不紧不慢地给某个女人发了一条“在车里等着我”的微信消息。 他停下脚步:“你先回去。” 张铭也停,回头看他:“为什么啊,你干嘛去?” 恭律轻“咳”了声,抬抬下巴示意‘你的肚子’说:“我给你去外面药房问问,拿个药。” “靠!”张铭欣慰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当然不排除是肚子疼出了眼泪水):“老恭你真好!” 老恭心虚地转过身走了。 暗道:为女人忽悠兄弟,我竟然也会有今天。 女人发来回复:【嗯,你在学校门口等我。】 正如张铭所说,一个女生大半夜的确不让人放心,尤其是经过上次喝醉酒叫代驾一事之后。 所以恭律直接给她发了共享实时位置。 地图上的点,显示她在移动。 s中附近,只有一个规模较大的露天停车场,不过距离s中并不算太近,倒也扯不上远。 计算了一下时间差,恭律脚步没停,追随着她。 一分钟没到,地图上她的红点就停止不动了。 恭律盲猜:她可能是看见自己追在后面,所以停下来等他? 这个猜测,让心里头的小树苗摇晃了下,不由加快脚步,心想等等和她手牵手走段路怎么样? 走着走着,他低头看手机,地图里的两个红点越来越近。 追上了。 恭律结束位置共享,手机揣进兜里大步向前。 却忽然发现,前方街道的围墙转角处,鬼鬼祟祟背站着一个男的探头观察着什么。 恭律眉头一皱。 未成想下一秒,转角后竟突然站出来一个人。男的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惊了一跳后,还没作出什么举动,就被对方一脚踹趴。 男的蜷起身子,身旁的地上还掉落了一些东西。 踹人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刚跟他在微信上共享了实时位置的女人。 简一言本来以为,今天的聚餐会就此结束了的。 但没有想到,臭小子扭头就给她发消息让“在车里等他”。 “律”字灼痛让她充满困惑。 可能需要和臭小子多接触接触来搞清楚是什么问题。 她回了一条消息给他,然后他提出实时位置共享,共享后发现他没有在校门口等,而是往她这边追过来,于是就停下等等。 这么一停,突然感觉冬夜的街道行人寥寥。 而在不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奇怪的男子,戴着毛线帽,低头按着手机,肩膀上挎着什么东西。 这种装扮放在平常时候倒也没什么,只是…… 今晚,她看见这男子两次了。 简一言将手机揣进兜里,继续往前走,那人果然跟上;她转过停车场围墙转角,停下,垂眼观察路灯晕染的地面,见来人倒影。 倏然闪身,踹了过去。 在鬼界时,少说也被报复她的小鬼们偷袭了不下千儿八百次,她早就能分辨出,什么样的尾随属于凶徒,什么样的属于不轨。 不知踹到哪儿,男子蜷在地上左右吃痛。 简一言捡起地上的单反,起身时撩开垂下来的长发。 不慌不忙点开相机—— 在校门口的,在轧马路的,在火锅店门口的。 她把相机挪开,又朝男子的腹部踢了一脚。 “偷拍的?”恭律走来。 简一言“嗯”了一声,随手把单反递给他。 恭律接过单反,只看了一眼里面的照片就皱起眉,又看她淡定自如捡起地上男子的手机。 “密码多少?”她冷着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把东西还给我!”男子欲要起身。 但没想到第三脚踹了过来。 直接把男子又踹躺了回去。 恭律踹完一脚,把脚踩在男子的头上,漫不经心望着前方,线条好看的下巴倨傲地微微昂着,声线懒洋洋的味道:“密码。” 男子捂住闷痛的胸口,嗓音都发颤了:“780231……” 简一言解了屏锁,将短信记录和微信聊天翻了翻。 恭律瞥了一眼,瞧她手上滑动不停,想来没什么发现,脚下又使两分力道:“为什么拍?” 男子:“工……工作。” 恭律瞧她皱了一下眉,脚下再使劲儿:“说实话!” 男子默了默,估摸今儿不是那么容易脱身,咬了咬牙,暗道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一个女人,不知道是谁,接了单子就来了。” 恭律暂且没说话,看她眉头渐渐舒展,这才低头,慢悠悠开始删相机里的照片、视频。 “兄弟,高抬下贵脚。”男子缓过劲儿来。 虽然街头清冷,但偶尔路过的车辆和行人还是有的。 更别说还有摄像头了。 恭律挪开脚,蹲下来,单反拎在手里,悬在男子头部上方。 他轻着声儿说:“告诉你们业内的人,胆儿肥的尽管来拍,下次再让老子逮到,废了你。” 路灯冷谲,男生的脸藏在影影绰绰的昏暗中看不清楚。 男子:“知道了、唔!” 话里的“了”字刚落下,悬在头顶的单反就被男生砸了下来。 一只手忽然按在男生肩头。 女人在男生后头安静说:“天太冷了,走不走?” 恭律起身舒了口气,理了理大衣衣襟。 简一言将手机丢男子身上,转身离开。 男子手捂额头,见那一男一女走远了才摘掉毛线帽,摊开掌心迎着路灯看了看:“草!” 都他妈流血了。 车窗玻璃上倒映着路边的夜景和路灯,还有莹白的手机屏幕。 张铭:【老恭,学校对面那家药房不是晚上八点就关门么?】 张铭:【舒坦!】 张铭:【老恭你回来没,不用买药了。我已经拉完了。】 张铭:【老恭你迷路了?】 恭律动动大拇指,回复了一句“我晚上不回去睡”然后就把手机揣进兜里不再管。 他余光看了一眼女人,舌尖舔舔唇角:“你那什么保镖呢?” 简一言:“你说宋乾?他这两天有事,我放他假了。” 恭律点了点头明白了,望了望车窗外,小片刻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女人身上:“刚才怕不怕?” 简一言抽空看他一眼,握住方向盘的几根手指活动活动,就像揍人前习惯性地活动一样。 这个举动被恭律捕捉到了。 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然后就听女人说:“有点怕。” “……” 恭律无话可说。 只在心里道:嗯,有点怕,这叫有点怕? 一脚把人踹趴先不说,还镇定自若蹲下拿相机,也不怕那男子跳起来反击,这真是有点害怕呀。 “知道是谁么?”他问。 简一言想了想,手指在方向盘上叩击两下:“不知道。” 微信和短信没有记录,可能是随聊随删了,也可能本就没有。 通话记录除了备注联系人,还有三个陌生号码,一个拒接,一个接入,还有一个拨出。 她已经将三个号码发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到家之后,转发给宋乾,让他叫人去查查。 前两天,得知宋乾有个儿子的时候,她还蛮惊讶的。 宋乾儿子在幼儿园里摔了,不知是被推摔的还是不小心,直接从二十多层的楼梯上滚了下来,手臂骨折,听说还有中轻度脑震荡。 她便让宋乾不用过来保护,照顾儿子要紧,也不用告诉简家的几位哥哥,她想自由两天。 但没有想到,她白日里装成是清洁阿姨,晚上才恢复的身份,竟然就被跟踪偷拍了。 只能说明别人知道她最近在干什么,或许今晚,那男子原本跟的并不是她,而是守着恭律。 这叫守株待兔。 简一言第二天是被某个臭小子的恶作剧叫醒的。 她困难地睁开一只眼,看见臭小子站床边,左手插裤兜,右手指间转着一支笔,看着衣柜方向,嘴里还无声作着吹哨的口型。 怎么看都像一副干过了坏事的欠揍模样。 想到刚才脚底心的痒意…… 简一言低咒:“操。” 她伸在被子外头的脚抬起来,不轻不重踹在男生的大腿上。 这臭小子。 竟然拿笔在她脚底心画画! 转笔的男生非常无辜,坐到飘窗台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她:“喊不醒你,没办法啊。” 简一言掀开被坐在床边,面无表情蜷起腿,看见脚底心的“猪脸”心里头波澜不惊。 她闭上眼,沉了一口气:“谁让你进来的。” 恭律二郎腿抖啊抖的,眼睛从女人裸露的锁骨上移开,偏头看墙壁的壁纸,耳朵很快红了。 他咕哝说:“不是说你那保镖的儿子伤了吗,我寻思着他得照顾儿子呀,留在这里太久不好,所以就进来叫醒你,不行吗?” 小富婆的小狼狗(38) 当然,恭律不可能承认,他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这位保镖: 你家小姐在卧室里睡觉时,以你的身份不能进去打扰。 但我不同,我可以。 恭律坐进那张单人沙发,点开手机随便翻了翻,余光悠闲地看着一坐一站的主仆二人。 “不是说不用来吗。”简一言捂嘴打了个哈欠。 昨晚和臭小子在微信里玩打麻将游戏,豆子都输完了才结束。 困得不行。 相比较她,臭小子倒是精气神十足的。 “小姐,”宋乾顿了顿,跪了单膝道歉,“是我的失职,我今天就会复工。你不要拒绝。” “起来。” 简一言皱了眉。 恭律听那句“你不要拒绝”的话觉得膈应,嘴里“啧”了声,翻白眼懒得继续看:“哎,一大早辣眼睛,我去做早餐算了。” 宋乾低着头,眸子微眯,余光瞥见男生步子悠闲地离开客厅。 他微抿了唇,这才说:“我已连夜让人查了清楚,并把事情汇报给了二爷。这件事……” “和二嫂嫂有关系?”简一言随口猜测。 宋乾:“二夫人应该是想拿到小姐私生活不检点的把柄。” 简一言摊开一只手:“她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无非是想从二哥那里得到体面。” 简二少简一轩放出“双方有可能秘密离婚”的消息,从而引导舆论焦点,等到时机合适了,再公开回应彼此“的确离婚”。 第二部就是曝光离婚缘由,可能会先来一波“渣男行径”,和二嫂嫂的家族彻底翻脸。 最后来一波“洗白”。 既赚了“受害者”的名声,又赚够同情和热度,何乐不为? 这种手段,在一万年前就风靡娱乐圈了。 何况豪门商战? 宋乾走后,简一言起身准备回卧室洗漱。 走两步又折回来,歪头看厨房里的那道高挑身影。 喔?! 她怀揣着惊讶回了房间,拉上窗帘,整理床铺,拿了床头柜上的发圈扎头发,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么?臭小子做早餐? 刚挤好牙膏,抬眼就从镜子里看到倚在卫生间门口的男生。 把她吓了一跳:“我去,你走路没声音啊。” 恭律:“是你在发呆吧?” 简一言无话可说,从镜子里送给他一个奶凶的眼神。 恭律淡道:“帮我挤牙膏。” “你没长手啊?”她把牙刷塞进嘴里含糊说:“等我刷完!” “现在。”他说:“等你刷完我早餐都冷了。” 简一言想揍人。 看在他是目标的份上,从了。 挤完牙膏,把牙刷给他,又让出洗脸台一半的位置。 恭律毫不客气地站过去,接了杯水放好,对着镜子刷牙。 简一言刷好凑过去吐了牙膏沫,漱口,洗杯,抬头盯他: “臭美。” 刷牙还照镜子。 恭律木着一张俊脸,仿佛没听见,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臭美的家伙看得并非镜子里的自己,而是嘴角沾着牙膏沫的她。 白色的牙膏沫,像奶油蛋糕。 沾在她的嘴角,肯定很甜也很好吃。 恭律低下头漱口,毫无意识地咽下了漱口水。 “……” 我特么干了什么? 光棍节要来了。 星巴克早早地推出了“光棍节早餐中餐晚餐的套餐”。 简一言今天来得早,在星巴克吃了早餐,这会儿捧着“光棍节早餐套餐”中的热乎的咖啡离开。 相隔四间门面店的邂逅网吧已经不开了,永和豆浆盘下门面,目前装修已经接近尾声。 简一言非常满意。 临近s中的文具店,一大早上的就开了门。 店主在玻璃门上贴了一张大爱心形状的彩纸,并在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字:10元/封,买十送一! 她停下脚步。 店主贴完看见了她:“喔,你要买吗?前几天卖完了,这一批是新货,我们家是最划算的。” 简一言好奇,往纸箱里头瞥了眼问:“这卖得什么呀?” 店主拿了一封蓝色的:“写情书的卡片啊信纸啊,后天不就是光棍节嘛,为脱单做准备。” 简一言心道,一万年前是情人节前夕为脱单做准备,没想到一万年后就是光棍节了。 难怪某恭能在光棍节收到九十多封情书呢。 “你要吗?”店主说:“开门第一单,算你买十送二。” “哈,谢谢,我就不……要那么多了,给我来一张就行了。” “要什么颜色的?” “嗯,就蓝色吧。” 本来她是不准备要的,但突然有了点儿想法,所以就买了。 扫码付款时,店主又问:“你这一大早就去参加化妆舞会?” 她低头看自己,蓝色工作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羽绒服,还是那顶假发套,妆容没变。 简一言将星巴克的杯子丢进文具店门口的垃圾桶,戴好口罩沉声问店主:“我现在几岁?” 店主懵逼:“五、五十?” 简一言很满意。 教学楼一层的办公室里。 教务主任上次尝到了甜头,所以今天一大早上,就开始怂恿老王跟他一起搞突袭检查。 不过老王意兴阑珊。 “你可做个人吧!”女老师翻个白眼。 “我怎么不做人了,这不是闲着没事嘛。”教务主任很委屈。 女老师无语,说:“你要是能在高三年级揪到一封情书,我就请大家吃一顿早餐。” “好,你等着。” 简一言拿着抹布擦窗台,看教务主任兴冲冲离开,不过三分钟就满载而归。 “你等等,还有呢。” 教务主任喘口气,放下一堆情书又跑了出去。 如何能在三分钟之内,跑遍高三年级两栋教学楼的正副共十六个班? 很快有了答案。 “不用看,肯定是恭律桌肚子里面的。”有个男老师说。 “我哪用看,他说那句‘好,你等着’,我就知道他要去恭律那找补。”女老师说完摇摇头。 简一言探头往外边走廊看了眼,给女老师打了个手势:“这么多情书,你要请客多少天?” 女老师噗嗤一笑。 她指指情书:“你随便拆一封看看呗。” 简一言摘了手套,从最上面随便拿了一封拆开—— 全世界最好的律哥: 6hf+sio2=h2sif6+2h2o vx:xxxxxxx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女老师摊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同学之间交流学习,哪里是什么情书哦。” 化学老师过来歪头瞥了眼,嘴里嫌弃地“嘁”了声:“腻歪。” 夹着一沓卷子去上课了。 简一言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儿跟不上时代了。 这不就是化学方程式吗? 问题是,如果这是情书,某恭能看懂吗? “来了来了,阿姨快让让,给我腾个地儿。” 教务主任又抱着一撂来了。 简一言让开。 这一撂比上一撂要多,两撂加起来少说也有两百多封了。 “可以啊,比去年多。”一名男老师说。 “一个人多写几封呗,搞不好就挑中了一个答应呢。”女老师似乎早有所料,然后又说:“但我事先声明,没有明白露骨的字眼,不能断定为情书。” 提到字眼,语文老师没忍住:“情书也不完全都是露骨直接的字眼好么,也有含蓄的!” 教务主任对语文老师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同意,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对女老师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讲,别的情书暂且不管,但恭律写的情书就有趣了!” “噗!”一直置身事外的老王终于喷了茶:“谁?” 教务主任笑了笑,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封彩纸,那粉色的彩纸被折得四四方方。 简一言眯着眼睛,觉得:如果这封信真的是臭小子写的,那估计臭小子现在已经炸了。 “笃笃!” 念头刚落,办公室门被叩响。 还没从“恭律写的情书”这几个字眼上回过神的老师们,不约而同望过去。 门口来人,正是恭律。 男生脸色沉得很,敲门的手还没放下来,许因才洗过沾着水,冷热交替散发白雾。 恭律盯住教务主任:“谁动了我的桌子?” 语气怎么讲呢,让简一言想到有句话:谁动了我的奶酪? 教务主任连忙把拆开一半的信纸折好,丢到了老王桌子上。 老王:“……”我特么…… 诸位老师明白了,估计是恭校草不在位置上的时候,被教务主任偷掏了桌肚,拿走了……情书。 恭律走进办公室。 简一言让了让,顺手拿了抹布转过身低下头。 “这可不关我事哦。”老王表示自己很无辜,又往情书伸手,还没碰到就被校草一巴掌按住。 老王讪讪的,舔舔唇:“真是情书啊?你写的?写给谁的?” 恭律把情书揣进兜里,没有回答老王的话,转身准备离开,经过清洁阿姨身旁时停了一下。 简一言察觉到了,刚想拿余光扫他一眼,臭小子就走了,不过走的时候丢了个东西进垃圾桶。 垃圾桶就在她脚边。 她迟疑扭头看看几位老师,几位老师无不在盯着教务主任,教务主任举双手投降:“好好好,礼拜六我们一起涮火锅吃好吧!” 简一言弯腰收了垃圾袋,走出办公室。 回到杂物间洗净了手,打开垃圾袋,捡出某恭的那封情书。 称谓一行空着。 正文: 我不爽的时候,就喜欢让你也跟着我一起不爽。 你不爽的时候,我会…… 简一言皱皱眉。 什么情书,就难产了?语文老师怎么教的? 难怪丢掉呢,就算给女生,也绝对会被直接丢进垃圾桶。 小富婆的小狼狗(39) 恭律回到教室,全班近五十双眼睛纷纷锁定在他的身上。 刚才课间,教务主任冲进来就把他的桌肚掏了三分之一走,六班女生看见差点没闪电去世。 倒不是怕写的情书被逮住。 而是你居然趁着人家正主不在的时候掏人家桌肚。 并且掏了一次不够,还不要脸来掏第二次。 恭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台上英语老师抓回大家的注意力: “好了,我们刚刚讲到——” 旁边的张铭递来作业本。 上书:“天地可鉴!我都抱住主任大腿了,主任都没撒手。” 恭律没吱声,把手机拿出来明晃晃点开玩。 张铭看到眼珠子睁大了,拖了作业本回去,飞快写下一句话。 “主任才抓过你,老王才污蔑过你,你还敢在上课玩?” 英语老师一句话,就能让教务主任和老王再突袭一遍。 不过恭律胆子一向肥,仗着被教务主任欺负过什么都不怕,所有音量拉到最低,点进微信游戏,直接邀请某个女人打麻将。 看到邀请消息的时候,简一言正抱着保温杯喝茶暖和暖和。 【?】 恭律:【我心情不好,来陪我输豆子。】 两人都是麻将渣,上次一个小时输了七百万豆子的事历历在目。 简一言:【臭小子现在可是上课时间。】 臭小子发来一个红包,并说:【输一百万做一张卷子。】发第二个红包:【别叫我臭小子。】 简一言二话不说点进游戏。 结果一整个上午下来,输输赢赢,赢赢输输,最后她输了30多万,他倒赢190多万。 简一言发一个擦汗表情:【输得一身疲惫.jpg心情该好了吧,不要忘记卷子的事。】 恭律:【什么卷子?】 简一言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迅速把聊天记录截了图发给他。 恭律:【嗯,没毛病。但你没有输一百万。】 简一言:【操,你阴我?】 恭律挑眉,特别喜欢听这女人说脏话,回:【你不高兴了?】 简一言:【你特么阴我,我能高兴吗!】 恭律:【行,那我做。】 简一言懵逼。 一时间搞不明白这臭小子在耍什么花招,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到了晚上,恭律把做好的英语卷子拍照发给她。 这会儿简一言正待在书房,坐着老板椅,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张蓝色彩纸,只字未落。 她点开照片,很欣慰:【好样的呀帅哥。】 恭律:【开心了?】 简一言一愣:“?” 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在脑子里滚来滚去了一遍—— “我不爽你不爽。” “你不爽我会……让你爽?” 吓得她把手机丢回桌面,身体靠向椅背,缩了缩,神情愣愣地看着聊天界面,一会儿一个白条,很快就把她的绿条顶没了。 她起身离开书房,决定煮碗面条吃了压压惊。 吃面之前,把手机拿来,发现对方有拨打语音和视频聊天,而再往上的消息全部是问号。 简一言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回复说:【饿了,刚在煮面。】 恭律秒回了一个小人比中指的表情包。 “……” 臭小子你有什么好鄙视我的? 光棍节当天,恭校草依旧是满桌肚的情书,比前两天还要多。 张小二货回来了:“我刚刚去厕所,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太阳晒得恭校草懒洋洋的,支着下颌打哈欠:“什么?” 张铭说:“我听到两个女生说她们建了个微信群,打了个赌,赌你这次会不会答应谁。” “答应什么?” 恭校草昏昏欲睡。 张铭忍住给他一个“爆栗”吃的冲动,手指点点桌面:“你桌肚里的那些玩意儿呗。” “哦。” “我说真的,怪有意思的,不止我,好多男生都加群打赌。” “你赌得哪边啊?” “当然赌人少的啊,我赌你答应,要不你就拆开一封看看,随便挑一个谈一天呗?” “滚。” 恭校草又打了一个哈欠。 “老恭~你就帮我赢嘛!”张铭撒娇说:“赌注有意思,哪边赢哪边就可以微博抽奖,电影票,圣诞节神秘礼物,还有个憨批赌你如果答应谁,就手抄英语……” “死一边去。” 恭律趴着睡觉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听见几个兔崽子在外面叽叽歪歪。 他昨晚没有睡好,勾搭了某个女人玩了大半夜的线上麻将,女人输掉900多万豆,四舍五入后,共计赢了他10张试卷。 恭律凳子后拖,背靠着教室后门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迎着阳光眯着眼睛,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带我高兴高兴呗?” 几个小兔崽子一寂:“我们吵着你了律哥?”“没什么好高兴的哈哈哈。”“我们这就闪了!” “站住。” 恭律懒洋洋地闭着眼睛,享受阳光沐浴。 这天儿真棒! 要是能跟某个女人一起躺在阳台晒太阳就好了。 “让你们说就说,支支吾吾什么鬼,律哥又不是校霸!”张铭也把凳子拖过来,说完狗腿似的给某恭捶腿捶肩:“是吧律哥?” 恭律掀了掀眼皮子,没吭声。 一个男生说:“觉着我们说了律哥也不会高兴……” “嗐,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在花坛捡到了一个望远镜。” “就是这个,适马迷你的,最新款,炫炸!” “给我看看!” 张铭好奇拿了望远镜,对着外头风景一阵好瞧。 “卧槽,好清楚啊。” 镜头转到操场。 “什么鬼,雀斑都能看到,哪来的这个好货?” 张铭镜头一黑,望远镜就被某恭直接夺了。 恭律面色不太好看,掌心里握着望远镜,说:“从哪儿拿的,就给我放回哪儿去。懂了?” “……马上!” 小兔崽子们拿了望远镜跑了。 张铭起了半身眺望,目送他们跑向花坛:“咦,那不是清洁阿姨经常去休息的花坛吗?” 能从清洁阿姨经常光顾的地方捡到望远镜也是一件本事。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恭律站起来说:“我去厕所。” 张铭回头看课程表:“这节数学课,你搞快点啊!” 杂物间的门半开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等学生散得差不多了,恭律才从洗手池鬼鬼祟祟晃悠到杂物间门口。 空的,没人。 恭律若有所思,早上明明看见她来了啊。 “啊~” 一个哈欠声突然传过来。 恭律第一时间迈开长腿往男厕门口跨了一步,站定,看见了从女厕走出来的女人。 她口罩没戴好,他便立马转过身假装进厕所的样子。 简一言抹掉眼泪,只来得及瞧见高个儿背影进了男厕。 她困得很,洗了个手,捧了冷水拍了拍脸,袖子擦水,最后戴好眼镜和口罩,精神点儿了。 心里惦记某个臭小子。 回杂物间拿了扫把和簸箕,准备出去溜一圈儿。 恭律观察她走了,才从男厕里头出来,跟了上去。 “啊~” 简一言哈欠打了一半,肩膀突然被拍了下。 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阿姨,”恭律皱眉说,“昨晚抢银行去了?” 简一言小小翻个白眼,拿扫把指了指教室的方向: 还不快进教室上课?! “行,我去了。”恭律走时又在她肩上拍了两下。 “唉。” 简一言叹息,下了走廊,扫了会儿枯叶,来到了花坛后。 拿了望远镜瞧上一番。 今天太阳真好,六班的教室后门没关,某恭也没睡觉,真好。 “嗡”消息来了。 恭律:【女人,出来聊个五毛钱的天!】 简一言:【昨晚一夜我付出了多少你可知道?好好听课吧!】 恭律:【算了,反正这节课随堂测验,我睡一觉再写。】 妈的! 这臭小子简直就是欠调教! 简一言掐着眉心,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 终于在“我是教师”和“我要投胎”两者之间做出了选择。 她回复,刚敲了三个字,听见不远处路过的老师一声咳嗽,抬眸快速一瞧,不经意瞥见六班后门口站着一男生,老远都觉得贼帅。 真心服了。 简一言:【你就不怕被老师抓出去站岗吗!】 恭律舔着嘴唇,回:【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已经在外面站岗了。】 “干嘛呢?”老王挑着一边眉头斜眼看他:“手机给我。” “笔给我。”恭律直接把手机装进口袋。 老王没强求,把笔给他,觉得有些不理解,问:“教室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来写?” “外面阳光好。” 恭律拔了笔帽放窗台,把卷子铺墙壁上,写上大名。 “哎,讲真,”老王拱了下他的胳膊肘说,“那个情书……你是不是想谈对象了?” 恭律在选择题写了个“d”。 见他不说话,老王瞥了眼他的卷子说:“就你这成绩,哪个好姑娘能看上你啊,你晚上回宿舍照照镜子,除了一张脸你有啥?” 老王说完就进教室了。 恭律连做了半面选择题,做到填空题的时候顿住了笔。 他想了会儿,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照,觉得蛮帅的。 继续写。 填空题写好了,他又把手机拿出来给她发消息:【女人,我要跟你决裂。我想了想,没必要受你摆布听你的话,你凭什么?】 简一言:【你冷不冷?】 恭律:【有点。】 简一言:【我怀疑你脑子冻出啥毛病了,怎么虎了吧唧的?】 “……” 恭律没回这条消息,他觉得这女人有点蹬鼻子上脸。 明明以前晾着她的时候,她贴得很紧。 小富婆的小狼狗(40) 六班教室后门被关上了,还是在大晴天的时候,失去阳光的教室阴气森森的,几个男同学趁着课间缩脖子扮鬼吓唬女同学。 女同学直骂幼稚,哆哆嗦嗦把背阳的窗户也关上。 “律哥,我感觉我们六班现在就跟阴间似的!”而律哥就是掌管阴间的阎王爷。 “律哥,开门吧!” “我爱太阳啊律哥!” 律哥支着下巴没精打采,右手转着一支笔。 半晌,等人不注意这边了,他才咕哝说:“我热不行啊。” 前桌听见这话的两男生差点儿吐血去世。 心心念念“打赌”的张小二货又从厕所浪回来了。 他坐下叹了一口气:“老恭你就看一封答应一个不行么?我寻思着我十八年从没中过一次奖,就让我赢了打赌抽个奖吧!” “游戏抽奖的奖不是奖么,别来烦我。”老恭说。 张小二货心痛不已:“我真看透你这个绝情的男人了。”一边起身一边说:“算了,我还是告诉清洁阿姨让她换一边赌吧!” “站住。” 恭律转笔的动作停了一瞬,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回头说:“让赌徒们别换边了,我现在就来拆,一个一个拆。” “……” 爸爸妈妈呀! 时经两年半,恭校草终于舍得看情书了! 普天同庆! 这个比猪会上树还要震惊的消息顷刻之间传遍了高三一届。 得到消息的简一言,心里头莫名咯噔了一下,几个女生在扎堆讨论恭校草看情书的事儿。 有个把他正在拆情书的模样偷拍发到了“赌群”里。 【卧槽,我现在好后悔听了老师的鬼话写公式表白!】 下面一堆发问号的。 【律哥看一封公式丢一封,我听见他说:考试都够烦了,还出题来考我,她们到底要男朋友还是要学生?脑子怎么想的!】 下面一堆感叹号的。 【嘿嘿,幸好我与众不同写了文字表白。】 【卧槽,你不怕被抓?】 【教务主任才抓过,一般情况肯定不会二抓。】 想想也对,前天才抓过,恭校草肯定防着教务主任呢,不少人在群里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简一言觉得好笑,刚要退出又看到了一条。 【公式的情书丢完了,现在开始筛选文字的。】 她心头跳了跳,有点儿好奇。 这位情报女生还说:【我现在就开始录视频,等下发群里,给你们看看全部过程。】 【流量桑不起啊大姐,拍照片不香吗?】 【上课了上课了!】 【律哥又说了:我以为我字写得够丑了,没想到有更丑的。】 【这么说字丑的毙了呗?】 【完蛋了。】一名貌似男生的微信说:【希望不要挑中我,我爹我娘还指望我传宗接代!】 下面一堆省略号:【男的写什么情书凑什么热闹!】 该男生没有继续回复。 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六班是自习,简一言收了手机,决定去现场观摩校草拆情书名场面。 恰逢在教室坐镇的,是“出了名得懒”的物理老师。 简一言晃悠悠来到后门。 单手捧着腮的恭校草,看情书时哈气连天,百无聊赖之际,感觉课桌上投下了一层阴影。 懒洋洋回头,就见清洁阿姨正站在窗外。 两人四目相对,恭律一下子就清醒了,若无其事坐正,手上把情书往窗户这边倾了倾。 简一言:“……” 恭律看完了一封,还对她摇了摇手指,下一封继续。 许是粉色紫色黄色青色的信纸看得多了,他这回从一堆五颜六色中挑了一封蓝色的。 外头的简一言吞了吞口水。 蓝色的虽不多,但应该不会这么巧就挑到她的吧…… 这个“应该不会”很快就被恭校草“僵硬”的肢体给击碎了。 恭律现在的脑子里一团乱。 心里头“多日不见增高”的小树苗瞬间拔高了一大截,还特么左右晃悠摇曳丛生的。 他余光发现外头的她脑门儿都贴到玻璃了。 紧张么? 激动么? 没想到我会拆情书,更没想到我会看见你写的对吧? 不仅你,我也没想到呢。 恭律安抚躁动的心,将信纸缓缓倾给她看—— 律: 见信如见我。 希望你在未来的时间里,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落……落笔:“永远在背后支持你的女人简……” 简一言倏地捂住嘴巴。 要死了! 要死了!! 我要死了阎王殿下!!!我特么丢尽了小鬼的脸。 恭律挑了眉,歪头看那女人逃命一般地跑了。 “老恭,”张铭碰他一下,捏着手机凑过来说,“你快掐我一把让我醒醒,我怎么在这个赌群里头看见一言姐的微信号了?” 他本来就是随便翻翻,想看看赌群里有多少像他这样的男生。 但没想到会看见眼熟的头像。 以为是凑巧,谁知道点开备注会显示“一言姐”。 恭律瞥了一眼,瞧那群里竟然高达400多人。 “哦,我让她进去的。”恭律收回视线,拿了笔,将信纸上最后落笔的‘三个字’涂掉了。 “你让一言姐进?你有一言姐微信?”张铭懵逼了。 “有,早就有了。”恭律在涂掉的字上画了爱心轮廓。 “卧槽,你什么时候跟一言姐搞在一块儿的?” 张小二货还在纠结“是不是用错某个字眼”了,就听某根校草慢悠悠“嗯”了一声说:“就我鼻子受伤那会儿搞起来的吧。” 宛如被一箭穿心,张小二货抬手捂住心口,扭头做了一个夸张的吐血动作,自动静音。 他痛苦说:“这真比平常扎我心窝子还疼,你没骗我?” “骗你有糖吃?我微信还有和她的‘奸情’全纪录,看么?” 张铭顿时认真:“能么?” 恭律停笔,垂着眼看他,面无表情的两个字:“不能。” 17时:10分,放学铃声响,五六七八班的女生们顿时炸开了。 为什么? 因为号称“律哥同桌”的男生在群里头发了一张照片,正是律哥将挑中的情书贴在自己课桌面上的照片,还附言说: 【名字不便公开,恭喜这位小仙女,律哥说了,礼拜天见。】 恭喜你大爷的哦! 简一言怒而退群。 这个臭小子知道是她写的,故意拿她挡枪是吧? “混球。” 当晚,恭校草和张小铭的微信她一概没回。 次日,简一言依旧没睡好,倒不是臭小子又找她输豆子了。 而是她手腕背面的“律”字几乎疼了一整个晚上,疼得睡不着就会想臭小子,越想他就越疼。 去学校的路上,她隐隐冒出了一个想法。 阎王爷是不是在警告她:不可以对“废物目标”有不轨想法? 然而,开车时一心两用的结果就是追尾。 简一言晕乎乎失去意识之前,心里想:妈的,这个任务就是她人鬼两生中的一大败笔! “小姐!小姐!” 宋乾打开车门,却叫不醒她。 “我说你搞毛啊,限速60码你都能撞到……”最后一个‘我’字被三表哥吞进了肚子里。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追了屁股,更没想到追他屁股的竟然是小律的女人。 宋乾将她从车中解救出来,沉着脸对他说:“抱歉,请你自己联系警方。她需要去医院。” 三表哥自怔愣中回神,赶紧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小律!】 【你特么死哪去了?】 【电话不接要手机搞犊子?】 恭律咬着豆浆吸管困成狗,慢吞吞回复:【我特么才起……】 “嗡”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谁啊?”张铭问:“一言姐找你算账来了?” “滚。”算屁账,恭律不紧不慢接通电话:“我是你表弟。” 三表哥:“操,你特么还有心情给我讲废话?你知不知道你女人出车祸了,跟我出的!” “愚人节明年呢。” “愚、我愚你三舅姥姥!车牌号28808是不是她的?” 恭律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瞬间变了,离开座位时还绊倒了餐馆里的凳子。 “哎?”张铭不明所以:“老恭你去哪儿啊?!” “钱,小伙子你钱还没付!” “我知道我不走!” 早晨冷得很。 白雾弥漫着。 恭律站在路边,焦躁地伸手拦着车说:“怎么回事?” 三表哥添油加醋将半小时前的事情告诉了他。 恭律吼道:“你他妈给她撞成什么样了!” “哎哎你这什么话,是她撞我好吗,她撞我,撞……” “操。” - 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红蓝警灯闪烁不停,过往的车辆无不规规矩矩,就怕被揪住小辫子。 “你们听见了没,”三表哥捏着挂断的电话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对我骂操?我草!” 一个警察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你骂操,但你为什么对我们骂草,同志,该交出驾驶证了。” 另一个拿出笔和本子:“叫什么名字?” “闫文静。”三表哥扶额,被某个说“操”的男生伤到心了。 警察一愣,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你跟闫旭什么关系?” 三表哥:“我就是他的那个不孝的儿子。” 警察们:“……” 本市警察众所周知,警察局局长有一个儿子,姓闫名文静,虽是儿子,却是女名,据说是局长夫人喜欢女儿,非要取的。 而且好几个儿子都是女名。 闫局长不止一次说:我有个傻逼儿子叫文静,整天不学好,你们谁逮到他,就给我重重地罚。 闫文静。 嗯,这名字没毛病。 小富婆的小狼狗(41) 宋乾将“嗡嗡嗡”震动不停的电话掐断,关机。 他走进病房,在几位男士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低着头,嗓音哑得厉害:“对不起。” 简一轩冷冷“哼”了声,抬脚踹在他胸口部位,冷道:“你以为你的职责是什么?” 宋乾连一句痛哼都没有:“是我的疏忽,二爷。” 简一轩:“滚出去。” 宋乾把头垂低,行了个卑微的保镖礼,退出去之后,捂着胸口低低地咳了两声。 未成想咳声刚落,病房里又传来六少的声音:“宋乾。” 宋乾咬咬牙,转身进了病房。 六少简一然站在窗边,穿灰色西装黑色大衣,淡问:“让你警醒着些,你就给我们看这个?她六点钟出门,怎么不知道劝劝?” 简家的六个哥哥,都知道她最近看中s中的一个男生。 凭简家的地位势力,她看中什么都不奇怪,当然不论什么手段去得到也同样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竟会为得到这个东西去浪费时间。 这和简一言根本不符。 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们都能想尽办法给她弄来,让她开心,从不会让她辛苦一丁点儿。 但现在呢? 宋乾低下头:“小姐说,这样会有趣一点,她希望找点乐子,不然会觉得无聊。” “是么?”简一然眯起眼,对其他两位哥哥说:“我最近不在国内,你们又是什么情况,都没人管管小妹做出这种荒唐事?” “虽然我也觉得荒唐,但她今年古古怪怪,情绪低沉……” 三少简一默话音一顿,手指摩挲着尾戒:“她24了,需要一个身份合适的男人陪在她身边。” “一个念书的小孩,这叫身份合适的男人?”简一然冷笑。 “不然你以为以你兄长的身份合适吗!”简一默低斥。 一句话,成功让病房里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宋乾大气不敢出。 根本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六爷的阴沉。 他进简家五年,培训一年,以四个半亿将自己卖给简氏,成为简氏小姐的终身保镖,相当于简家的契约奴隶,知道很多秘密。 跟了简小姐的这四年,他眼睁睁看她从开心到变得不开心,甚至在年初之前就有自杀倾向。 但被他劝阻了。 当时的简小姐,生无可恋地捏着电插头对他说:“以后,我的事情不准报告给他们,懂?” 他口头上答应,但还是一如既往禀报。 毕竟他真正的主子,是简家的六位爷。 说白了,他只是眼线而已。 “二哥物色的人呢?”简一然缓和后问道。 “一言看不上。”简一轩坐在沙发上揉眉心,说:“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人生,你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执着了。” “呵。”简一然轻笑了声,言辞嘲讽说:“二哥说什么,这可不像一个费尽心机离婚、只为了恢复单身的人呐,是吧?” 宋乾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好了,都不要说了。”三少简一默低了低声音,望着病床上昏迷的人:“再把一言吵醒了。” 两人果然被转移话题。 简一轩之前来得比较迟,并不清楚情况,问:“多久醒?” 简一默看向了宋乾。 宋乾察觉视线,答:“大夫说等睡饱了自然醒。” 听这话,简一然气:“为个毛头小子真是够了!” “我有事,先走了。”简一轩率先告辞,从沙发上起身,眯着眼睛看向老六,说:“一然,中午你有票飞d国吧,不要忘了。” “啧。”简一然很烦躁,扯松领带说:“我跟你一起走。”他走向病床,惋惜说:“我真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跟小妹说。”他停在病床边,对着还不省人事的女人缓缓俯身。 在吻上女人的嘴唇之前,被三少的警告制止:“一然。” 简一然停住,眸底暗沉,将吻印在女人额头。 宋乾慌乱垂了视线,睫毛颤抖得厉害。 两位走了之后,病房里安静了小会儿。 简一默指腹反复摩挲女人手腕背面的“律”字,片刻之后将手放回被窝,从椅子上起了身,抬脚朝宋乾走去。他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需要我教你吗?” 宋乾单膝跪下:“我懂。” 话落,三少的手不紧不慢地抓住他的衣领。 他识趣地顺着力道站起来,期间没敢抬头。 简一默松开,帮他抚平领口被抓皱的衣料,轻拍他的肩,属于另类的警告,什么话都没说,带着门外的两个保镖离开了。 vip病房区域,环境舒适。 但此刻的宋乾,无论怎样都感觉不适,在这不知不觉中,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 他跌坐进沙发,两手抱住头,纠结地抓住头发。 而这一幕,全部落在了简一言的眼里。 窗外阳光洒进。 她站在六少刚站过的地方,身体被照得近乎透明,嘴唇抿紧,日常温柔的眼角泛着冷色。 “啧啧啧。”一道咂嘴之声忽然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倏地望过去。 墙角,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正站着黑白二使。 什么情况? 她难以置信睁大了眼,见黑无常抬手一扬,下一秒病房里的环境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暗下来。 沙发上的宋乾浑然不觉。 眨眼的功夫,黑白二使已经闪身到了病床边。 白无常“咦”了一声说:“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黑无常“嗯”道:“是她。” 白无常摇头:“不可能,她的容貌目前在三界已经绝了,这有没有可能是整容啊?” “整你妈!” 简一言骂出声。 黑无常立刻环顾病房,疑惑的口吻说:“有鬼骂我。” 白无常:“不,是在骂我。” 简一言惊讶,在两个傻逼使神面前挥挥手,却根本没反应。 怎么会看不见我? 黑白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盯住病床上的女人。 “查查名册。”白无常说。 “嗯。”黑无常拿出手机。 简一言好奇,准备过去看看所谓的名册,半步还没走出,黑无常就查完了,收起手机。 “奇怪。” “哪里奇怪?” 黑无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和白无常对视。 她怀疑他们俩是不是一块儿办事久了,所以心有灵犀了。 根本无需说话,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 “要不收一下试试?”白无常神色凝重。 “你不想活了?”黑无常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怕什么,不是真收。”白无常森森笑说:“阎王爷闭关了,不会知道我们欺负她。” 简一言:“……卑鄙!” 黑无常皱眉,再次将这间病房巡视一遍:“又骂我了。” 白无常说:“错了,一直骂得都是我。” 简一言:“老子骂得是你们俩傻逼玩意!” “哪儿来的小鬼?!”白无常眯着吊白的眼睛冷道:“鬼鬼祟祟躲在哪里,看我不收了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白无常突然朝病床上的女人动手。 “等等!”黑无常阻止。 “给老子滚开!” 简一言同样扑上去阻拦,但她根本进不了身,也根本碰不到任何阳间的东西,包括黑白二使。 就在这时,一道玫瑰金色光芒自女人身上乍现,将二使弹开。 黑白摔倒在地,白无常痛苦地叫了一声,右手被一团玫瑰金色的火焰熊熊包裹住了。 黑无常正要开口,不妨看到什么神色一凜,慌乱间跪好。 简一言一个激灵。 心想这煞笔玩意跪我干嘛,能看见我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她背后的病房门口来了一个人。 她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黑白就消失不见了。 病房里瞬间恢复明亮。 “谁让你来的?”沙发上的宋乾突然开口说。 简一言回头,只见男生大步朝自己走来:“恭律……” 她伸手碰到他,穿过身体。 却不料手腕背面突然灼痛,低头闭眼,下一秒睁开时,只见头顶纯白的天花板和一张俊脸。 “醒了?” 恭律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跟着平复了下来,他把手伸到被窝里寻到她的手握住。 “小姐!感觉怎么样?”宋乾来到床边按下呼叫铃。 简一言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 只有左手,被冰冰凉凉的骨节分明包裹住了。 “简一言?”恭律感觉她怎么好像突然不太聪明的样子。 有医护人员匆忙走进。 他松手准备让开,不料女人将他的手反握住,藏在被子里的右手也慢吞吞拿了出来。 宋乾让医护人员们等等,然后就看见,女人朝男生伸手,抓住男生胸口的衣料收紧。 “你……” 恭律也不知道她这么突然的是要干嘛,唯有顺着她手上的力道低头弯腰,一点一点缩短距离。 越来越近。 医护人员们纷纷偏了头,年纪大的大夫摘掉眼镜擦着眼镜片,年轻的小护士好奇偷瞄。 宋乾眉心攒着。 心说我绝对不会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告诉六位爷,也绝对不会让医护人员们泄露一个字。 索性闭上眼睛。 “干嘛停下来?”男生忽然不满地开口。 女人的唇近在咫尺,女人的手却僵住不动了。 恭律执意低头,试图继续这件未完成的事情,但是—— “臭小子!”女人破坏气氛的本事一向最拿手:“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好心,懂?” . 小富婆的小狼狗(42) 乍然的清醒,换来的是更加冗长的睡眠。 检查完毕后,医护人员们离开病房,走时说:“让她睡够。” 宋乾心说又不是我叫醒她的。 病房门被顺带关上,隔绝外头清冷的廊道。 恭律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掰着她的手指头数来数去。 再次数到小指的时候停下,他望向沙发那边,说:“是你拒接我电话,还把她电话关机了?” 宋乾:“之前不方便接。”掏出手机,放在一旁。 恭律又低头数手指,嗓音低了两个度:“你喜欢她?” 宋乾:“不。” 恭律不数了,开始给手指做伸展运动。 短暂寂了片刻,宋乾说:“你年纪小,不太适合她。她需要一个有能力带她走出困境的人。” 恭律停下:“什么困境?” 宋乾没有回答。 隔了几秒后才说:“错了,目前没有人有这种能力。” 恭律眯起眼睛,和他对望。 “笃!” 一记叩门,门被推开。 门口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面露抱歉之色:“28808的车主?” 宋乾起身:“是的。” 门外头来了两名警察,还有被追尾的车主,另一名警察似乎正在跟被追尾的车主做笔录。 “这里不方便,跟我去前面做口供吧。”警察说。 “抱歉。”宋乾抬腕看了一下表时间:“就在这里做。” 警察抿了抿唇,接收到闫文静的眼色,翻开本子严肃说:“我们查到28808的车主近日在s中附近的路段参与了一起恶性斗殴事件,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 “前面说。”宋乾头一歪,示意前面有个空病房。 简氏小姐参与恶性斗殴,这种事的确不怎么太好听。 等两人进了前面的空病房,闫文静才晃晃悠悠走进去。 恭律瞥一眼:“你来干嘛?” 闫文静打量房内环境,晃悠到病床边,说:“闲得慌呗。”朝睡熟的女人抬抬下巴:“怎么样,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嗯,之前醒过。” “哦。这么说话没事儿?”闫文静表示:这个音量没问题? 恭律“嗯”了声,想到宋乾刚刚的话:“你对简家知道多少?” 闫文静一愣。 他手撑在床位的扶板上,手指在扶板上点了点:“这么突然,你问这个干嘛,我不太清楚。” 恭律:“哦。”没再问,跟他说别的了。 不一会儿,宋乾回来了。 闫文静和他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说:“我是恭律表哥,真是不撞不相识,哎不对,撞之前我们就认识了,唔,不是我和你,是我和你家小姐。”他伸手笑笑。 宋乾睨了一眼这只手,虚虚地握了一下:“看完就滚蛋。” 闫文静不由挑眉:“你这句话对我说的,还是,”回头看床边的某个人,“对他说的?” “你俩。” 宋乾坐下,拿了一旁的手机长摁开机键。 恭律朝三表哥使了个眼色。 “我说大兄弟!”闫文静夺了手机,一手轻按在宋乾肩头,笑眯眯地说:“我猜你家小姐醒来肯定会饿,咱们出去订餐怎么样?” 宋乾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冰冰盯他几秒,越过他先出去了。 闫文静笑笑,出去前,将手机拿给某人。 恭律点开微信,往下翻了翻,翻到“三哥”这个备注,显示最近的消息是“一言,睡了吗?”准备点进去看看时,却犹豫了。 他悬着指尖,最终退出,点开她的相册。 意外的是,相册里只有“偷拍他在学校擦玻璃”的几张照。 她竟然连自拍都没有。 恭律心头荡漾了一下,想了想起身,凑近女人的脸,跟她拍了张合照,觉得怪怪的,删除重拍,如此两次后,才算满意了。 “你去哪儿了?现在牛逼得课都不上是吧!”老王打来电话。 “我在医院。上课哪有你外甥媳妇重要。” 说完电话一挂,顺带关了机。 恭律百无聊赖地捏着她的手。 心里说:谁都别想把我跟这个女人分开。 — 市区的第一场冬雪,下得既突然又着急。 s中银装素裹。 简一言扒开花坛的雪,翻出望远镜,嘴里哈出的热气,将镜头上的雪花融化成水渍。 她望向六班,清一色被水珠淋漓的玻璃上,永远只有那一扇玻璃的最下方是干净透明的。 现在已经十点。 路上稍微积雪,简一言早上七点钟开车出门的。 距离上次车祸,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 臭小子和她相处得很和睦。 但和睦中掺杂着别的东西。 她回到杂物间,喝茶暖和,手机震了一下。 恭律:【在干嘛?】 臭小子的头像已经不是“蓝天白云太阳”了,而是一张女人微抿的嘴唇,唇形好看,唇色淡粉。 简一言第n次叹息:【在想你什么时候把头像换了。】 没错,这嘴唇是她的。 臭小子偷拍的。 恭律:【你也只能想想。】 恭律:【困,我睡觉了。中午老地方餐馆见。】 简一言皱眉:【等等,你都不问我有没有时间。】 恭律:【你有时间吗?】 简一言:【没有。】 恭律:【当你放屁了。】 简一言想摔手机,还想把他从教室里头揪出来:【不准睡觉!给我起来听课!我们说好的!】 这条消息石沉大海。 直到两分钟后,老王的声音突然在外头响起来: “我的课也敢玩手机,你小子就是欠收拾!这些垃圾看到没,全部给我处理干净!哼!” 简一言戴好口罩,扒着门框探头往外看。 臭小子正好望过来,调子懒洋洋的问:“阿姨,这些垃圾平常都丢哪儿啊?” 简一言指了个方向。 恭律顺着望一眼:“喔,丢到操场上是吧?” 简一言:“……” 丢你个锤子。 寒风嗖嗖,两人缩着脖子走在雪地里冻成狗。 “阿姨,”恭律说,“冰天雪地这么冷,你来了也扫不了地,还来干嘛啊?” 简一言手抄口袋,扫一眼男生两手的垃圾袋,没有说话。 “哦,”恭律又说,“我忘了你有语言障碍,高兴就吭声,不高兴就打手势,你打手势了吗?” 他回头看她。 得。 她的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任何表情。 出了校门,丢完垃圾,两个人准备回去,恭律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说:“阿姨,你帮我个忙呗。” 简一言:什么? 他们来到一家餐馆,恭律要了个小包间,还给她倒了一杯茶。 他说:“我等等和我对象来吃饭,你帮我把她的凳子捂暖些。” 简一言顿时如坐针毯。 刚起了半个身,他的手就伸过来按住她的肩。 恭律说:“作为报答,我帮你扔半个月的垃圾,你说好不好?” 当然不好! “就这样。” 臭小子在她肩上轻拍两下,不再管她的意见,吹着哨子走了。 包间里开着空调,比杂物间暖和多了。 两分钟后,简一言收到臭小子的消息。 【没事儿就过去等我吧,房间开好了,你跟老板说我的名字。】 【喔,房间里有个奇怪的阿姨,你不要怕。】 滚蛋。 你丫才奇怪呢。 简一言磨蹭小片刻,离开包间,去往停车场。 “小伙子,烟钱还没付呢!”店主说。 小伙子嘴里吐了一口烟,在寒风中眯着眼睛,看女人背影走远。 恭律咬住烟嘴,扫码付钱。 付完钱转身,还没走上两步,就有一名青年男子停在他面前,微微颔了个首。 “我们爷要见你。” 恭律夹下香烟,踩灭在雪地里,左右看了看,捏捏指关节,对准男子的脸突然砸了过去。 男子的头仅仅偏了一下,抬手抹了下嘴角,无视嘴角血迹,面色沉了些。 恭律意犹未尽,活动手指:“再说一遍。” 男子默了默,最终说:“简六爷要见你。” 恭律跟着男子来到一家休闲中心,不远,走了半条街就到了。 等电梯的时候,男子没忍住,问:“你怎么什么都不问?” 恭律打了个哈欠:“问什么。” 男子说:“你不怕被收拾么?” 恭律:“叫我来是要收拾我?” 男子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哦。”等电梯里的人出来,恭律走进电梯。 男子进去,摁了22层键,上升到7层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怕?” 恭律木着一张脸,问他:“我会死么?” 男子静默几秒:“只要顺从点就不会。” “哦。”恭律盯着电梯门缝,又升两层才说:“可惜了。” 男子:“???” 这有什么可惜的? 你还希望自己被别人打死不成? 休闲中心的22层是个豪华的室内游泳池,平常接待的活动都是私人派对什么的。 恭律在空旷地站了会儿,百无聊赖看那池子里游着一道身影,心道你特么再不上来,老子就不奉陪了。那影子很快到了岸边。 两名保镖上前,撑开浴巾浴袍。 简一然甩了甩头发,上岸,边系着浴袍带子,边朝这边走来,停在男生面前:“开个条件。” 这四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上一次听,好像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为了一双鞋子和别的小朋友打架之前。 ——“你的鞋子我要了,开个条件。” 当年鞋子不可能,如今女人更不可能。 恭律舔唇,神情是平静的:“不如你先开,你妹我要定了。” 简一然不是废话的人,越过男生往外走,丢下阴鸷的几个字:“教他规矩。” 很快,关门声传来。 恭律舌尖顶了顶腮,慢悠悠地转过身,神色波澜不惊,大致清点了一遍人头:“就这?” 保?人头?镖们:“……” 小富婆的小狼狗(43) 隔着一个包间,都能听到张铭和同学说话的声音。 “老恭无情呀,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有秘密不跟我分享就算了,现在吃中午饭也要抛弃我!” “律哥最近很奇怪,像谈了恋爱似的。” “不奇怪啊,是不是上次光棍节那个没分?到底哪班的啊?” “我、我我不告诉你们,老恭不让我说!” 包间里的简一言按了按眉心。 她不知道臭小子是怎么跟张铭说的,只是最近报告打得少了,偶尔来一句还都是:【一言姐,老恭欺负我,你管管他!】 或者:【一言姐,我以后能不能喊老恭?】 再者:【还是喊老恭吧,喊姐夫膈应人。】 不过,现在都快十一点半了,臭小子怎么还没有来? 鸽她了? 简一言给他发两条消息,没得到回复,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听。 她发消息问张铭:【最后一节课恭律睡觉了?】 张铭:【没啊。】 她刚想再问,张铭又说:【老王把他拎出教室就没人影了。】 “???” 简一言决定再等等。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外面张铭他们已经嚷嚷着走了。 期间拨给臭小子的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心里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起身离开。 门外,宋乾来了,低下头,态度很抱歉:“小姐……” 简一言往外走。 车祸之后,她和宋乾依旧维持主仆关系,唯一改变的是,她不再主动和这个保镖随性聊天。 宋乾现在在怀疑,她昏迷沉睡的那时,会不会听见了几位少爷的谈话,否则不会这么冷漠。 出了餐馆,她停在路边,一时茫然不知去哪儿找。 “小姐,我……” “恭律在哪儿?”简一言回头盯住他,眼神怀疑。 宋乾要说的正是这个事。 他此前挣扎良久,才终于作出决定:“六爷的人带走了他。” 等简一言赶到洗浴中心时,22楼已经人去楼空。 工作人员正在做清洁。 地上的血水,池子里眼熟的黑色外套,池边孤零零的一只球鞋。 “这位客人,你不可以进来这里的,请你……” “啪!” 负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堵住了嘴。 女人挥出去的手掌发着抖,扇完不够又来一巴掌:“啪!” 负责人一激灵。 承受了两巴掌的宋乾,低着头半声不吭。 “在哪?” 话出口,嗓音打颤。 简一言心里的某根弦断了,目标人物死了怎么办?不,他不是目标人物,他只是恭律而已。 “还不知道。”宋乾没有联系到那边,说:“可能换了地方,可能……逃了。” 也可能…… “啪!”简一言毫无犹豫扇出第三巴掌:“带我去见简一然。” 细雪纷飞。 车在半路堵了。 宋乾抬眼看后视镜。 后座的女人漠然着一张脸望着车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舔了一下唇角,扯痛脸颊:“小姐,我们这样直接找去不太好,不如先告诉二爷。” 话落,女人望过来。 宋乾连忙垂眼,听见她嘲讽的语气:“怎么,他们换花样了?让你询问我的意见后再报告?” 果真是听见病房里的话了。 宋乾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说:“二爷虽然管不了六爷,但要个人没什么问题。”低了低声:“小姐独自去找六爷不太安全,我……” “他对我做过什么?” 简一言察觉不对,音调顿时降低好几个度。 “小姐不记得了?” 宋乾思维一团乱,明明这个就是小姐,但却像失忆了一样。 他说:“六爷性子乖戾,年初在老宅喝醉,将你关在阁楼一夜,次日我随三爷找到你,你躲在柜子里很害怕,扬言一辈子不要看见六爷。” 简一言握紧手机:“……当时的简一然在哪?” 宋乾驱车往前开:“六爷被你打晕了,还好阁楼没有暖气,血流得不多,头上缝了九针。” 怎么就没打死呢。 简一言闭上眼睛,吊着的心放松下来,哑声问:“我不是简家的女儿对不对?” 宋乾沉默。 而这个反应已经回答了一切。 最开始让她生出这种怀疑的,是在知道简一然的年龄时,她今年24岁,简一然比她大6个月。 怎么算都不可能是一母所出。 “我知道的不多。”宋乾说:“只听老宅的管家提过,小姐是夫人带回去的童养媳,小姐的生母是全息科技的股东之一。夫人死后,卧病在床的老爷将你认做亲生女儿,当时二爷三爷六爷都没同意,后来是一纸亲子鉴定堵住了诸位爷的口。” 简一言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我生母是我爸的情妇?” 情妇这个词不怎么太好听。 宋乾默了几秒说:“因为夫人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为了感谢你的生母,将你带回去养。夫人去世的那年你刚满十五,你的姓其实不是简家的简。你意外故去的生母也姓简,你原名叫简言。” “但是,”宋乾问出疑惑,“这些事情小姐应该都知道,怎么会……” “在网吧里睡了一觉就忘记了。”简一言没有隐瞒,补充一句:“爱信不信。” 她把电话抓过来,摁下已经拨出多次的电话,响了一会儿,本也不抱希望,但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接通了:“恭律,你在哪?” 车内安静,电话那头传来男生紊乱的呼吸,听得她心头直跳,声音微微沉下:“恭律?” “……我……我冷。” - 约两小时前。 休闲中心6层的台球室。 六名保镖战战兢兢站一排,鼻青脸肿的,嘴角带血的,还有一个两个衣服被扯烂的。 简一然击了个空杆,杆子杵在地上,看着他们,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都是废物?” “我、我们把他摁在水里,他没得到便宜。” “他动起手来滑不溜秋的,就是个惯犯。” “踢人怪疼的。”一个保镖捂住裤裆重点部位,两条腿疼得都在发抖:“我把他鞋子抡了。” “他……” 有保镖还要禀报战果,就见男人拿起了球杆,瞬间闭嘴。 简一然握着球杆在半空中来回挥舞一下,一个简单的动作,直叫六名保镖们塌下了肩背。 台球室许多客人望了过来。 “人呢?” “还、还在22。” 简一然歪了一下头,转身捣了两杆,停下,拿巧粉擦杆头:“外面挺暖和的,送他出去。” “……” 零下8c叫暖和? 须臾,22楼。 “你可以走了。” 领他过来的男子推开门,越过满地血水狼藉,走到他面前:“但要把衣服脱了。” “去死。” 坐在地上的男生冷冷道。 “小兄弟,不要负隅顽抗,对你没好处的。”男子瞥了眼门口的方向,低声说:“六个你可以,再来六个六个呢?呵,刚刚不过是前菜而已,我们爷忍着呢。” 恭律垂头不语。 几秒后撑着身子站起来,扭头吐了口血水,捏了捏指关节。 男子皱眉,感觉这个小动作好像不久前才看过,刚回忆起什么,脸上就又被砸了一拳。 门口的保镖疾步冲进来。 男子踉跄站稳,抬手示意保镖们不用,舔掉嘴角血迹,望着浑身散发狠劲的男生笑了下:“呵,算我卖给宋乾一个人情。你就这么出去吧,不能再便宜你了。” 恭律冷冷盯了他一会儿,亦步亦趋走向池边,准备捡鞋。 不准备搭理这个二比。 “超过我的能力范围,我就不会扛事儿了。小兄弟,你知道宋乾有个儿子吗?”男子笑说,“简六爷很喜欢小孩呢。” 恭律停下,想揍人:“那傻逼跟我有关系?” 男子轻轻笑笑:“宋乾既然拜托我,就肯定是为小姐背叛了简家诸位爷,你说呢?” 沉默片晌,恭律转向,捡起地上的外套,掏出手机,再将外套随手扔进池子里,往外走。 与男子擦肩而过时,恭律停下缓声说:“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避免男生做出手欠举动,男子连忙退开一步,颔首笑:“我会转达给六爷的。”偏头,对着门口的保镖吩咐:“送他下去。” 冰天雪地。 恭律被大摇大摆送出了门。 冷风刺骨。 他站在覆雪的盲人道上,不顾路人眼光停下转身,对里面十几个目送他的傻逼保镖比了俩中指。 6楼的落地窗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简一然微微眯起了眼。 “谁让他体面走的?” “这小子实在有点难缠,是个刺儿头。”男子神色凝重,早已准备好说辞:“我就想着万一小姐知晓,免不了和六爷伤了和气。” 呵呵,尽管小姐和六爷早就没有和气可言。 可有的人在乎啊。 简一然冷哼一声,瞥了眼男子脸颊的小伤,扔掉球杆,语气不辩喜怒:“准备车。” 男子颔首应“是”,嘴角飞快地牵起一抹笑意。 - 便利店内暖意洋洋,女老板刷着手机短视频。 门口有人走进,来到柜台前挤出一句:“给、给我一包烟。” 女老板闻声抬头,吓了一跳,夹在嘴角的香烟抖掉了地。 柜台前的男生眉骨上方有一道划痕,血色凝固,眼角有伤,嘴角微肿带血,很明显被人揍过。 不仅如此,好像还落了河,发梢结冰,上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目测不太厚,肩上和头顶覆着一层细碎的雪。 “要、要什么烟?”女老板也跟着结巴,弯腰去捡刚刚掉在地上的烟,途中身形一顿。 小富婆的小狼狗(44) 透过纯玻璃制作的柜台,女老板发现男生的脚上就只穿了一只鞋。 她目瞪口呆地坐好,看男生抖着手,沾血的拇指滑动手机屏幕。 但屏幕碎了,可能进了水,有些失灵。 “操!” 恭律想摔了手机。 “哎小伙子,你是不是9栋的恭律啊?”女老板见他眼熟。 恭律:“你认、认认识我?” “我的天,真是你啊,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女老板拿了一包香烟和打火机给他:“我都大半年没见你了,还以为你搬家了,我住在你对面,前几天听楼下邻居说你回来过,原来是真的。没事儿,这烟你拿着,有空过来付钱。” “谢、谢谢。” 恭律拿了烟和打火机往外走,站在门口,哆哆嗦嗦地点了一根。 “你是不是被人打劫了?没有报警吗?”女老板拎出来一双新的塑胶雨鞋:“穿这个回去吧。” 恭律:“不、不不用了。” “嗐,左右都是邻居,我还怕你跑了不成,穿着回去吧,你看你冷的,这还有雨衣,我……” “丑,我不穿。” 他说完,就打着冷摆子走了。 索性前面就是小区,女老板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随他了。 恭律在电表箱里拿了家门钥匙回到家,蹭掉左脚的球鞋,一路脱着衣服哆嗦着去了卧室。 前几天他的确回来过,叫了个临时家政,把大半年没住的家里仔细收拾了一番,交了水费电费,本意是想寻个什么机会,委婉地让她住过来,不要每天起早贪黑,越到冬天路上越打滑,毕竟一个月前的车祸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也曾想过该不该拆穿她,但总觉得可能不到时候,她好像还挺喜欢这样。 冲了个热水澡,总算感觉稍微舒服一点了。 恭律顶着一头湿发,拿吹风机救手机,试了三四遍才把失灵的手机救成了半死不活,就是多点几次勉强能用一用的状态。 不过要打电话的时候,他又开始犹豫,这个狼狈样儿…… 等不到人,她应该会走,未接和消息都来了很多条,估计她现在火气上头,还是避一下吧。 找到空调遥控器,才发现特么少了一节电池。 “操。” 恭律爬上了床,想了想又爬起来去玄关,拿了香烟回卧室。 靠在床头吸烟时,他就在回忆今儿打架的英姿hold住没? 多年不动手,一开始动起来还有些生疏。 扶了扶腰,倒是有点儿疼。 容他想想,踹他腰的那傻逼怎么样了来着,哦,想起来了,他回敬了一个踹裤裆。 敢伤老子的腰?毁了老子的下半生?老子让你断子绝孙。 王八犊子。 家里没有烟灰缸,床头柜除了条数据线什么玩意儿都没。 恭律麻溜滚去了浴室,冲走烟头,觉得冷,便又脱掉衣服站到莲蓬头下,舒服地来了个二遍澡。 完事儿后,头上顶着条毛巾就滚回床,缩被窝里看微信消息。 不知道哪个傻逼,隔着衣服把他的手机屏踩碎了一半。 只能看到最近的五条:【?】【??】【???】【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快给我电话!】 恭律心里头空落落的,抱着手机想女人,想他的女人…… 这女人是他的没错吧? 怀揣着这个问题,想女人的男生闭上眼睛睡觉了,卧室里头寂静好一会儿,男生又睁眼,颤抖着眼睫爬起来,哆哆嗦嗦去冲澡。 “好……好好好冷。” 有三就有四,有四就有五,基本每隔十分钟就要滚去浴室。 恭律恨不得自己长在热水里。 怎么就没整个浴缸? 循环的寒冷,会让人越来越渴求温暖降临。 他侧躺着,蜷缩着身体,目光呆滞地望着窗户的方向,窗帘都没有拉好,掌宽的缝隙,可以看见外头依旧细雪纷飞;小片刻,他松了松被子,闭上眼,试着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慢慢的,额下的一对眉头拧得宛如两条挣扎中的虬龙,呼吸逐渐失了温和,他咬住嘴唇,白皙带伤的面庞染上了淡绯色。 “嗡”枕旁的手机震了。 恭律:“……” 谁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某个女人来电时特有的背景图,他怔住。 年轻人的冲动,有时候就像闸口发大水,止不住。 一个声音,一个笑容,一个巧得不能再巧的来电。 划下接听,女人问:“恭律,你在哪?” 他咬住嘴唇,还保留清醒。 但冲动仿佛魔鬼,一点一点地吞掉理智。 身体热了,牙关守不住,呼吸乱到毫无规律。 他仰起脖子,枕旁免提的手机传来她担忧的声音:“恭律?” 某个瞬间,绷断了弦。 “……我……我冷!!” 恭律心想:去他妈的正人君子礼义廉耻忍耐克己! 统统给老子滚。 大约十分钟后。 恭?正人不君子?律坐在床边非常懊悔地捂住脸。 懊悔了一会儿,正人不君子总算想开了,收拾床铺,换了一套干净的床单和被罩,把换下来的塞进洗衣机,又又又去冲了个澡。 衣柜里没什么衣服,只有一件年初时,恭爸爸落下的外套。 中年的款式,不过正人不君子却穿出了一种男模气质。 恭律再次回到便利店时,女老板已经不在了。 他拿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些日常用品,结账的时候男老板觑瞄了眼他的凉拖鞋:“大冬天,未来不想给你媳妇儿‘幸’福了?” 恭律木着张俊脸,跟男老板对视了好一会儿,乖乖去拿了两双大棉拖鞋,一双蓝色一双粉色。 过来人的话,总得听听不是? 不过这“脚”和“幸福”有什么关系呢? 物理老师没说过呀。 恭律回到家,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等着某个女人的到来。 一分钟后,他脱掉老气横秋的外套,把卧室和客厅的空调遥控器全部装上电池,调到最高温,去浴室照镜子,感觉这张脸还行,没有毁容到眼不能看的地步。 左右想了想,他又匆匆忙忙把家门打开敞了条缝。 自己回卧室钻进被窝,当然卧室门也没关。 他觉得能可怜点儿,某个女人肯定会特别心疼。 怀揣着这个念头,浑然不觉疲惫来袭。 迷迷糊糊中,听见某个女人在唤他,他睁不开眼。 简一言摸他额头,并不烫,扭头对宋说:“我们去医院。” 宋乾低头:“车上堵得厉害小姐看见了,没办法走的。恭律既然能自己回来,就应该没什么事。不如先叫个大夫来看一看。” 简一言冷道:“你能保证?” “行,叫大夫。”她又说。 宋乾话到嘴边咽回去,点了个头就出去办事了。 简一言握住男生冰凉的手,男生冰凉的手在回握。 她不解:“空调这么暖,为什么你还这么冰?” 恭律把她的手拖进被窝,揣在暖源不强的怀里,睁开眼,黑眸静静地盯住她小片晌。 “因为你没帮我捂被窝。”他缓缓地说。 能开玩笑,就基本说明这个人没什么大事儿吧。简一言含笑松了口气说:“你可真行。” 她拿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嘶——” “伤到哪儿了?”她坐到床边掀开被子,跟着就去掀他身上的长袖衣摆:“让我看看。” “哎!”恭律连忙阻止,身子往后退了退:“干嘛干嘛,哪儿有你这样扒男人衣服的!” 她几根手指捏住衣摆边角,指背贴着男生体温不高的皮肤。 两人对视了小片刻,她才捏住衣摆往下扯了扯整理。简一言把手松开说:“总得让我知道伤成了什么样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年纪轻轻的,别不当回事儿。” 恭律:“……” 话听着没毛病,但那句“年纪轻轻”怎么就怪怪的呢? “你别说话了,听着烦。”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简一言:“……” 她看着男生乌黑的后脑勺,伸手过去挠了一把,就像挠了一把小狗头似的,大概是这个举动惹到了小狗,突然把她的手给捉住了。 小狗躺平看她,表情严肃,让简一言想到校医楼里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凶的,可怜的。 又奶又狗。 “你这什么表情?”她笑。 恭律舔了舔唇,说:“你……跟我……要不……我们……我们……你要不……跟我试试?” 简一言一愣。 这个“愣”的反应,明显惹了某根负伤的校草不快,手一松,又翻身背对她:“算了,忘掉刚刚的话,等我伤好了重新来。” 简一言:“……” 门铃忽然响了。 她轻咳一声:“我去开门。” “哎!” 恭律唤住她,皱着眉说:“我想了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泼出的水收不回,说出口的话没有算了的道理,你……考虑一下。” 他扯了被子把自己蒙住。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被窝里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跟老鼠打洞似的。 但就是听不见女人的回应。 他把头冒出来,房间里已经空空荡荡。 刚在心里头腹诽了一句“这个女人真是……”女人就领着一名中年男子进来,俨然是大夫。 简一言:“麻烦你了。” 大夫放下药箱:“不碍事,先把脉,再看看外伤吧。” “给我消炎药,其他不用。” 这个态度,和上次在医院里看鼻伤时如出一辙。 大夫看了看她:“这……” “稍等。”她走到床边,强制性地把他的手拽出来。 “你怎么强迫人呢?!”恭律挣扎了一下就随她去了。 简一言说:“你好好配合,我答应你刚刚的事。” 恭律:“……” 真的啊? 她给大夫让开位置,对上男生盯过来的视线,只觉得脸颊渐渐烧得慌,索性扭头离开卧室。 小富婆的小狼狗(45) 将至傍晚,雪停了。 简一言晾好最后一件衣物,关好阳台的推拉门,她往餐厅墙壁上的圆形时钟看了一眼。 得,两条针都不动。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小姐呢?”宋乾目送她走去餐厅,抬腕看了一眼表。 “我今晚不回,在这留夜,你不准告诉他们。” 简一言踮脚取下时钟。 宋乾沉思,念及家中儿子和老父亲:“我知道了,晚餐……” “我会自己看着办。” 时钟是电池款,要五号的,但餐桌上的袋子里是七号电池。 只能暂时放弃。 厨房里锅碗瓢盆什么都有,油盐酱醋看起来没怎么用过,冰箱里头空空如也,像新的一样,好在橱柜里有只电水壶,她接了水烧,又洗两个杯子,回到卧室。 床铺上没有人,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简一言皱了皱眉,抬手在门上敲两下,听到水声小了才说:“你不是搽了药吗,干什么洗澡?” 两秒后,回应她的,是恢复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恭律出来时,某个女人正翘着淑女腿坐在床尾,两手环着胸,眼神凶凶地盯过来。 他故作没看见,歪头甩出耳朵里的水,去衣柜里找衣服。 洗澡原因没别的,实在因为刚才的药膏味道难闻得很,没办法忍受,索性冲澡把衣服也换了。 “唉。” 女人忽然叹息,离开卧室。 恭律动作顿住,拽出来一件长袖t恤,走到床尾看卧房门口,心想难不成生气了么? 不就洗掉了药膏吗? 这女人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 以后床上怎么办? 恭律脱掉浴袍,套上长袖,刚套到一半就听见脚步声回来,吓得匆忙背身,扯着衣服往下拽。 “别拽了。”简一言说。 她把袋子丢床上:“宋乾在附近买的,先凑合穿。” 恭律扭头瞥了一眼,保持背身的姿势,伸手去拿袋子,把衣服倒出来一看,顿时一脸嫌弃。 “秋衣秋裤?” 提起裤子,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低头看自己,随手抓过衣柜里的长裤就往腿上套。 “秋衣秋裤怎么了,知道自己体寒不多穿点?”女人的声音突然靠近,在他身侧响起来。 恭律的裤子只套了一条腿,这会儿整个人都僵住了,察觉她就在自己的旁边,像个小暖源,暖得他的半边身子迅速燥热。 他缓缓偏头,见女人拎出了秋裤打量:“两个+的够长吧?” “穿上。” 她头也不回,把裤子塞过去。 恭律下意识腾出手接住,又因金鸡独立的姿势摆得太久,脚下立得不稳当:“哎?”踉踉跄跄趔趄两步,直到撞上旁边的女人。 简一言扶住他,蹙着眉,和他眼睛对视,问得特别认真:“为什么不坐在床上穿?” 恭律:“……” 竟然问为什么! 你怎能如此淡定? 你对眼前的躯体就没有丁点儿的邪念吗? 约十分钟后,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外面又开始飘雪,昏黄的路灯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不远处有两个孩子在灯下堆雪人。 “我们去哪儿吃,感觉附近吃东西的店不少哎,日料,烤鱼,火锅店有点儿太远了……”简一言边走路边看手机地图。 “你就不能专心走路么?”恭律烦躁说:“这片我熟悉,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走路都不认真,摔跤怎么办。 我可不会救你…… 这个念头刚落,外套的右边口袋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看,右手就被暖暖的手握住了。 “这样不就好了嘛。”女人在旁边低低的笑说。 恭律轻“嗯”了声,几乎瞬间就感觉身体变得热了点,尤其在耳朵和脖子的地方。 分不清究竟是害羞,还是她太暖和太暖和了。 抵达日料店。 下雪的天客人不多,两人要了一个包间。 点完单,简一言发现对面的男生已经拉开外套拉链,嘴里正“嘶嘶嘶嘶”地哈着手。 她两只手放到桌上,摊开。 “来。” 恭律抬了睫,和女人笑盈盈的眼睛对上,轻咬住下嘴唇,慢吞吞地把手交了过去。 真暖。 这女人其实是个小太阳吧? “今天的事,”简一言忽然开口说,“是我对不起你。” “跟你有屁的关系。”恭律烦躁地回了一句,想要抽出手,但被女人握得紧紧的。 “我会处理好。”她别开眼,沉思说:“不会影响你,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我说了,今天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 “恭律……” 简一言看他,却在见他冷淡的表情后,生生住了嘴,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他刚才说话的语气。 烦躁中带着不耐。 包间里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外头有人叩门,服务生进来上菜。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个松手,一个把手往回撤。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回到家,恭律换了鞋,第一时间就钻进了卧室。 简一言保持换鞋姿势,站玄关望着卧室的方向愣了小半晌,刚低头继续换鞋,听到动静又抬头。 只见他一手被子一手拎着一只枕头,大步流星走向了客厅。 她趿好拖鞋,跟过去看:“你在干嘛?” 客厅面积不大,沙发自然也大不到哪里去。 s中的这一片附近都是清一色的老房子,恭律过来念书的时候就只找到了这种房子,男孩子也不怎么挑剔,能住人就行。 这会儿倒是觉得真的小了。 起码对于她来说,他是肯定不会让她睡在客厅的。 恭律麻溜地铺好被子,脱掉外套就躺了上去:“睡觉呗。” 干什么,总不能跟你睡床吧。 他抓了遥控器,摁两下,电视机没什么反应,便又把遥控器丢回茶几上,缩进被子里。 “我睡了。” 恭律面对着沙发里侧,竖着耳朵听到细碎的脚步走开,不远处传来拨弄袋子的声响,然后细碎的脚步又走过来,他赶紧闭眼。 察觉腿边的沙发一沉,终究没忍住,欠起头。 “干嘛啊?” 简一言在给遥控器装电池,闻言漫不经心说:“看电视。” 恭律:“你不是有手机,回房间看不就行了。” “一个人看没意思。” “……” 这话没法接,恭律只好爬起来盘着膝,瞥了一眼女人脑袋后有些松乱的马尾:“松子吃不吃?” “嗯——”简一言拖长了音像在考虑似的,调了两个台,才把遥控器放下:“我给你拿。” “我去。”恭律起身,嘴里还嘀咕一句:“问你吃不吃,又不是问我吃不吃。” 简一言目送他去餐厅,收回视线笑了笑。 白日里去便利店,就想着她很有可能会住下来,所以日用品都买得双份,零食也买了点儿。 恭律把日用品挑出来,直接拎着袋子回到客厅。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综艺。 简一言剥着松子说:“明天才星期四。” 六个字,没头没尾的,但恭律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请假。” 他才不会这个样子去学校上课呢丢死人了。 会成为别人饭后谈资的。 “一日读书一日功,一日不读十日空。”简一言干脆盘了膝,准备劝说的架势:“去吧。” “要去你去我不去。”恭律目标很明确:“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去,我不丢这个人。” 简一言歪头凑过去看,用含了笑的气音说:“不丢人,我觉得这样挺帅,又有男人味。” “你狗鼻子啊?” 恭律不看她,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剥着松子。 表面不为所动。 但心里把“夸赞”收下了。 简一言:“哦,我闻错了,是怂的味道。” 恭律:“这个法子没用,我不吃这套。” 还激将法? 都是恭爹恭娘玩儿剩下的。 简一言呼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了,把落地窗帘拉上,又把餐厅和客厅的灯都关掉了。 “你睡啦?” 恭律不明所以。 不说看电视的么,这才半小时都没到就睡觉了? 简一言没理他,闷不吭声回了卧室,看到床铺上摆放整齐的浴袍和浴巾,还有一张纸,一手挺好看的楷体字,就是写得有些急。 “衣柜里的衣服,前几天全部才洗过,你随意。左边抽屉是我的内衣,没穿过,凑合一晚。” 最后面还有一句话,但被他拿笔杠掉了。 简一言仔细辨认,才确定那句话写得是——“我思虑不周,明天会给你买好的。” 明天? 简一言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去浴室洗漱。 次日,生物钟让她自然醒了。 外面天还暗乎乎的,估计这个时间在五点半这样。 简一言眯瞪了会儿,决定还是听臭小子的请假算了,毕竟这事儿有一半责任在她这里。 没有连累他受伤,还要为了任务逼他去上学的道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浴室传来洗漱声,手机上显示时间07时:32分。 简一言欠起了半个身,看向浴室门口,男生正好出来。 “干嘛,你要上学去啊?” “做什么梦呢。” 恭律走过来,把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插上床头的数据线。 “吃什么?”他直起腰,垂着眼问她。 “你要出去买吗?”简一言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目光在他嘴角的伤口处停滞了一下,说:“我包里有一次性口罩,风吹会疼。” “嗯。” 恭律把手机接过来,刚要揣进兜里,手机就震了。 简一言伸手过去:“谁啊?” “闹钟。”恭律大拇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转身走了。 简一言缩回手:“……” 这个点儿有定手机闹钟吗? 小富婆的小狼狗(46) 关上卧室门,恭律松了口气。 闭眼睛缓和了会儿,再睁开的时候眸光有些沉。 拿出手机,点开最近的通话记录页面,最上面一条,未接来电显示备注是“简一默”。 长摁,删除。 翻了一遍电话簿,却没有找到简一然的号码。 恭律下了楼,走进寒冷的冰天雪地里,拨了一通电话。 “哪位啊?”三表哥的声音根本没睡醒。 “我。” 闫文静微微一愣,看来电是陌生号码,清醒两分,推开身旁缠过来的女人:“换号了?” “帮我个忙……”恭律听见电话里的女声,皱了皱眉。 “等等。” 闫文静挪开电话,眉间生出两分不耐之色:“穿衣服走人。” 女人:“……” 对三表哥来说,小律很少用这么沉的语气说话,一旦用了,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这个年纪已经跟以前不同,小律长大了,做事有分寸。 闫文静套上睡袍,站在窗前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听男生在电话那头说清楚事情的情况。 “哦,你现在怀疑她哥对她心思不正是吧?” “不是怀疑,就是。” 带着孩子气的肯定,让闫文静轻轻笑了:“简家名门大家,总不可能把子女教出个乱/伦来。” “操!我说你他/妈用词嘴巴能不能干净点?” 突然飙出口的脏话,成功让早餐店里的客人们投来目光。 老板做了个手势,让男生后面排队的客人稍安勿躁。 小场面,不要慌。 经常有小混混过来买早餐。 被当成小混混恭律听到三表哥的道歉了,才情绪缓和,点餐。 “行,我叫人仔细查查。”三表哥保证下来。 “嗯,挂了。” “等等。”三表哥说:“你以前号还用么?这你室友手机?” “我女人的。” 恭律拎着早餐出了店,对面的内衣店还没开门,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又给三表哥发消息。 闫文静发来一串省略号,文字不太正经:【买什么衣服,让她起不来床不就行了?】 恭律:【滚。】 闫文静:【好嘞,知道了,哥哥马上让人去办。】 恭律:【叫女的买!】 闫文静:【还挑人?】【除了衣服别的不要了?套呢?】【哦小雨伞哪儿都有卖的。】 滚犊子。 恭律怒删短信栏。 回到家,客厅已经被某个女人收拾好了。 餐桌摆着几个碟子,厨房里的简一言听到动静问:“冷了吗,要不要加热一下再吃?” 恭律:“不用。” 简一言拿两副餐具出来,正好看见他从怀里取出早餐:“呀,人工保暖器啊。” 恭律扯下口罩,脸有些红,羞耻于三表哥的短信,不敢看她。 下午三点,三表哥和宋乾几乎前后脚到的。 闫文静:“可给我堵死了,气得我,服装店都给你搬来了。” 统共十几个袋子,哪有夸张的什么服装店。 “多少钱,要不要付你一个服装店?”恭律把卡换到新手机上。 “咱们兄弟谁跟谁啊,谈钱多伤感情。不过,”闫文静拱了下他的胳膊,对着厨房那边的主仆抬了抬下巴说,“什么情况,弟媳妇在发火呐,你没把人伺候舒服?” 恭律往那边看了一眼,有些烦躁地低下头,捣腾手机:“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闫文静咂了嘴:“羞什么,哥在你这年纪的时候就丢过人。但现在哥身经百战啊,怎么得也能教你两招,不叫你走歪路。” 恭律木着脸坐进沙发,一句话都不想跟这个浪荡子讲了。 闫文静笑,想再说什么,那边忽然叫了声“恭律”。 “上次小律叫得亲密,怎么现在就叫你大名了啊。” “你少说点话。” 恭律见宋乾走过来,叮嘱了三表哥后朝厨房那边去。 话说得多了,简一言口渴,拿杯子倒了茶,听到脚步问:“我上次追尾的就是这一位是吧?” 恭律站在门口,倚着门框,懒洋洋应了一个“嗯”字。 “有机会得请他吃饭,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简一言背靠在流理台边,手里抱着杯子。 “有话说?”恭律问。 “嗯,让我先喝口水,顺便组织一下语言。”不过简一言的组织语言没超过半分钟,说:“我等下可能要走,回去一趟。” “不来了?”恭律眉头一下子皱起来:“回去干什么。” “我哥去我那儿了,我得回去看看。” “哪个哥?” “跟你哥一样,三字辈的。” “行。”管他几字辈的呢,恭律就是不想让她单独见姓简的。 总感觉昨天的简六有问题。 “我陪你一起。”他又说。 简一言笑了:“突然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又不是去打仗。见我哥还不行了?这才第一天。” 交往的第一天。 恭律撇过脸,望着别处,不理会她的调笑:“别说废话,你那点小心思瞒不了我。” 简一言一愣。 心想这才哪儿跟哪儿,怎么搞得就像很了解她似的。 她抿了一口热茶,思考了会儿转过身,又拿了杯子,准备给他也倒杯水,边倒边说:“我这边的情况有点复杂,暂时不太方便把你扯进来。”拿了水杯递给他:“有点不妥当,明白我的意思吧?” 恭律接了杯子,把杯子放回流理台说:“不明白。” 简一言:“……” 敢情我刚刚说了个寂寞呗。 “什么时候走,现在?”恭律根本不等她说话,点点头:“我去换身衣服,你等我。” “哎?!”简一言拉住他,察觉客厅两人的视线,便顺手往厨房里拽了拽,合上推拉门。 她手指点了下他的胸口,无可奈何,低叹说:“你呀,算了,我不回去好了吧。” 恭律捉住她的手指,垂眼盯她半晌不说话。 “干嘛,我脸上有花儿啊?” 这么看怪不好意思的,简一言挣了一下手。 没睁开。 “你有一根白眉毛。”恭律忽然说道。 “胡扯。” “真的,我帮你拔。” 他的手伸过来,简一言只好仰着脸让他拔掉所谓的白眉毛,看他能拔出个什么东西来。 “你能不能别老眨眼,睫毛挠得我手痒。”恭律说。 “要求还挺多哈?”简一言无语地闭上眼。 谁知下一刻,唇上一软,有什么一触即离了。 简一言微怔,两秒后才感觉有什么不对,连忙睁开眼,见男生闭着眼,俊脸覆下。她第一意识不是拒绝,而是再把眼睛闭上。 恭律贴住她的嘴唇—— 一万零二十五载,无关这具身体如何,这是简一言的初吻。 她只觉得有什么甜甜的东西在心口处喷薄开来,瞬间就灌输到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她几乎有些站立不稳,抓住他身上的衣服。 “外面……” 一个空闲喘气的时间,简一言甚至只说了两个字,又被堵住。 他还抓住她的手指,另一只手移到了她的后脑勺,五指深深地穿插在发间,按向自己。 她退后一步,他向前一步。 安静的厨房,窄小的面积,交织着彼此清晰的心跳。 手腕背面传来灼痛,简一言闷闷地“哼”了一声。 像察觉到了,恭律松开她,缓缓睁开的眸子蕴着一汪水,望着她吃痛的模样:“对不起。”他轻声说着,低头凑近她的耳朵,在耳垂处轻轻吻了一下,舔一舔,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后脑勺的手移到后背贴着,拍了拍,像在安抚。 “我不是故意的。”他拿着气音说话,赖在她身上。 一个大男生太重了,简一言根本推不动他,说:“不是这个,你快让我洗个手,我手疼。” 恭律茫然松开,见她转身拧开洗水槽的水龙头,挽了袖口,任由冷水冲刷着手腕。 “律”字一闪一闪的,闪出火红的光晕。 简一言惊了,藏都来不及,后头就伸过来一只手捉住左腕,指腹在“律”字上蹭了一个来回。 “在哪里纹的?”恭律又低头亲她的耳垂处,哑着声问:“我也纹一个‘言’字好不好?” 简一言现在哪里还有心神回答他的问题。 她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在被男生指腹蹭过的“律”字上。 红色光晕没了,灼痛几乎在顷刻间消失的。 刚才字的颜色变化,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啊!”突然,脖子一痛。 简一言被急急拉回神志,关掉水龙头,转身捶了他一拳,没用多大手劲儿:“你属狗的啊?” 始作俑者面不改色,偏过头望着别处,舔了舔唇角的伤,一脸无辜地控诉:“谁让你分心。” 简一言:“……”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从厨房里头出来,不过客厅里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恭律的新手机还没有设置密码,点亮屏幕,是备注页面。 ——上书:“小律,哥哥帮你把碍事儿的带走了,加油!” 简一言抱着手机坐进沙发,组织词汇给简一默发微信。 旁边的沙发跟着一沉,她的手机就被夺走了。 “干嘛啊你?” 恭律把手机放到一边去,捉住她的手腕拉向自己,手指不轻不重地拿住她的下巴,刚要低头,她就把嘴巴捂住,挑高了一边眉。 “够了啊。”简一言隔着手闷闷地说:“得寸进尺。” 食髓知味的男生松开手,抿了抿微痛的唇角,将她拖过来勾着肩揽住,像揽着好哥们儿似的,点开电视机随便遥了一个台。 他说:“你唇上沾了一点我嘴角的血,想帮你擦掉的。” “是吗?” 她挪开手,舔了舔唇,没尝到怪味,舔完了问:“还有吗?” 恭律偏头看她,凑过去贴住她的唇角啄了一下。 “没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47) 完美科技。 宋乾从前台那里端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在距离女人几步远停下,垂首等待。 外头飘着雪,给大地蒙上一层浅浅的白。 “知道了,嗯——” 简一言低声说着电话,取下了圣诞树上把玩了很久的装饰。 一个白色的小鹿。 “我中午回去陪你?”电话那头男生体贴说:“还疼不疼,给你煮妈妈牌的红糖水好不好?” 简一言笑了一下:“你还知道妈妈牌红糖水啊?” 恭律说:“废话,不知道我不会问啊,我又不傻。” 简一言:“问得谁?” 恭律轻哼说:“还能有谁,你未来婆婆呗。” 这话没法应,简一言咳了一声掩饰说:“你要上课了吧,要不我就先挂了,放学再聊。”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就从听筒里钻出来。 恭律叹道:“真行,你怎么对我们学校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啊。” “鬼扯。”简一言笑了。 她当然不可能跟他说,她就是你们的清洁阿姨,这秘密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 吓不到他,也能惊他一把。 “挂了?”她又问。 “等等呗,再聊两句,我现在在杂物间呢。” “你在哪儿?” “杂物间啊。”恭律说:“清洁阿姨休假两天了,我正好躲进来嗑个瓜子,你听听。” 咔嚓—— “时间长了,不怎么脆,半斤都给我整完了,我明天还得买了补给她,阿姨人可小气了。” 恭律说完,又嗑了一个。 简一言无语,忽略他对自己的吐槽和污蔑,先记本子上,以后脱马甲的时候慢慢翻旧账。 她质问道:“你不是答应我好好听课的吗?才几天啊就不行了?咱们靠谱点儿成吗?” 恭律:“哎,容我提醒你把倒数第二句抹了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有我就记账上了。” 简一言心里嘀咕,我记账你也记账,没良心:“什么账?” “春宵账呗。” “滚。” “你抢我台词。” “边玩儿去。” “哟,简小姐有点东西啊。” “少给我嘴贫。”简一言看见外头有车来了,脸上的笑意以眼见的速度淡下来:“上课吧。” 恭律:“嗯,晚上见。” 等她挂了电话,宋乾这才上前把红糖水递给她,提醒了一句“小心烫嘴”,看外头一排乌压压的黑色车辆,面上露出浓浓的担忧。 “小姐,尽量缓着点儿。”宋乾提醒说:“六爷很记仇。” 红糖水不太烫,简一言一口气喝完,冷笑:“怕什么。” 今天是完美科技的股东大会。 按照已经逝世的前董事长老简总的意思,将在开年之前重新划分简氏子女的股权份额。 所以今天,简家包括她在内的六子一女全部到场。 所谓的股东大会全程,将在录制中完成,再封档。 会议室里,此刻已经坐满了。 律师团队正在进行最后的材料整理和确认。 摄影师团队调整镜头,相关媒体准备就位。 按长次排座,简一言的左手边就坐着简一然。 “说话呀一言,待会儿结束跟哥哥的车回去?” 简一然这厮从进公司之后,就在她身边“嗡”个不停。 她演好角色,冷着脸不理。 此刻觉着差不多了,简一言偏头看他,问:“回哪?” 这么一回话,倒真是让简一然愣了下,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说废话的兴趣,但对她就有,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似的,想聊到天荒地老。 以前聊得也多,微信啊基本上就没断过,可是呢,因为年初在老宅喝醉了干得一件糊涂事儿,把她给气着了,后来悔死了他。 头被打了个血窟窿,他一点怨言也没。 接收了微信、手机、各种社交账号统统被拉黑。 最开始还换号挣扎过,但突然有一天传来她自杀的消息,吓得他当即就不敢纠缠了。 将近一年,这是她继老宅之后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即便上次简父葬礼,他都没有敢主动搭腔。 这回冒出来个小子,他的确忍不住了,再不说话,这个疼了十几年的心肝宝贝就得被拐跑了。 “小笨蛋。”带着几分宠溺的语气,简一然低声笑说:“你这都能忘?今天老宅聚餐呀。宋乾说你记性变差了,我以为假的。” 站在她身后的宋乾,面色冷淡地低了头,抬睫看了她一眼。 简一言“哦”一声,恍然大悟坐好了:“我没空的。” 简一然似乎没听清,歪了头凑得近些:“嗯?” “我说,”简一言看他,依旧冷着脸,“我没空,有约了,不能和你们回去聚餐,待会儿会议结束我会亲自和大哥说的。” 简一然面色沉了些,不问她的有约是和谁。 因为在这半个月里,已经有查探的人禀报给他了。 他指尖点着桌面,点了两下忽然笑说:“行吧。等下次有空,和六哥哥一块儿吃个饭?” 简一言没有回答。 晾了他几秒,会议开始了。 s中高三六班,上午最后一节数学课。 老王哼着口哨走进教室,看起来心情不错,高高兴兴地让课代表把前天期末总结试卷发下去。 老王手撑在讲台,发言:“不枉费几个月的辛苦,这次成绩,相对来说都考得不错。” 全体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但是,”老王话音一转,把大家的心又吊起来,笑说,“瞧瞧你们怂的,那么紧张干嘛?我就不能是夸你们的么?”说完,便立刻换副严肃脸,道:“正负一共十六个班级,六班排第六,你们还真对得起自己的班级号啊。” 最后一排有个二货举手。 老王:“说。” 张小二货说:“好歹比期中上升两个名次哎,王老师你不重点夸夸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么?” 全体忍俊不禁,又立马低头纷纷憋住了笑。 老王笑“哼”了一声,牙齿磨在一块儿打架:“行,表扬。首先表扬张铭同学,从年级的六百多名蹦到三百多名,再接再厉。” 全体给掌声。 张小二货抱拳笑笑:“谢谢谢谢谢谢,我姐督促得好。” 一旁的某恭,听到某个字眼抬头问:“你姐怎么了?” 张铭:“……” 眼睛往下一瞥,发现某校草手里的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 “你看房源干什么?” “没。”恭律锁屏手机:“刚说你姐什么了?” 张铭嘴巴张了张,正要说点什么就被老王打断了。 “第二,表扬我们班、乃至全年级的‘后腿’同学……” 老王顿了一下,视线落在最后靠门的某恭身上。 全体相继回了头。 恭校草面色不改。 老王继续说:“两年了啊,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批改恭校草认真写完的试卷,真是祖上积德,总算不用再年级垫底了。就让我们恭喜恭校草,从年级最后一名挤进年级第六百一十六名!鼓掌!” 全体鼓掌哗然。 前桌和张小二货纷纷凑来瞄某恭的试卷分数。 课代表瞥了一眼其他人,悄悄比出两个数:七、六。 张小二货正巧看到分数:“老恭你居然考了76分!” 牛逼了。 这还是一个天天睡觉,一笔不动的学渣吗? 恭律的目光,在那两个红字上停滞足足两秒,移开视线,想到这段时间,她每天晚上在家绞尽脑汁帮他找重点,做整理规划,甚至连平常说话什么的都用英语。 他学渣是不错,课堂上睡觉是不错,书本崭新是不错,但没规定做学渣的期间不能看书啊。 一个月前她这么说:“我查过你初中成绩,初一初二从来没有及格过,初三努力半学期,竟然就挤进中上游了,我觉得你不是一个绝对的学渣,努力努力吧,如果真的不行,我就放弃,好么?” 不知道她看见这个成绩,会不会满意? 中午吃完饭,和张铭回了男寝准备午休一会儿。 “欢迎咱老恭回归!”两个男生站了一排鼓掌。 恭律坐到凳子上,淡着一张脸专注发消息,说:“我晚上还是要走的,高兴什么。” 俩男生疑惑地“啊”了声。 “恋爱的酸臭味。”张小二货非常嫉妒:“我觉得我们可以招募第四个室友了,老恭以后估计都不会再过来住了,是吧?” 恭律没怎么听,反复读两遍她的微信,随口说:“不一定。” “听见没,不……”张小二货微微变脸,忙凑过去问:“脑子瓦特了么,你还想回来住?回来住不就代表你和一言姐分手吗?” 恋爱期间的男生,对某些字眼总会很敏感。 恭律皱眉说:“找踹呢,诅咒我和你姐分手?我当定你姐夫了信不信?完犊子,边儿待着去!” 张铭:“……” 卧槽,这傻逼玩意儿绝对不是他老恭! 恭律趴桌子上回消息:【你是奖项发起人,奖品得你自己想,哪有得奖人帮你想的?】 隔了两分钟,他换一个姿势趴着给她发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简一言随手回了一个“你就不能再等等”崩溃表情包,发完将手机揣进兜里,离开会议室。 一行兄妹七人进了电梯,电梯外的宋乾对她点了个头。 电梯门合上,宋乾和其他几位爷的贴身保镖乘坐旁边的电梯。 宋乾站在电梯最里,身旁是六爷的保镖,人称“雨哥”,也是上次做主放过了恭律的人。 电梯里安静得很,雨哥从西装裤里拿出手,比了两个手势。 宋乾垂着眼皮看完,瞥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 回复了一个手势。 雨哥竖起大拇指——你家主子厉害了! 小富婆的小狼狗(48) 相比隔壁的电梯,并不算太小的空间,生生给这兄妹七人挤出了一种十分低气压的环境来。 简一言眼观鼻鼻关心,直到走出电梯才听见一声“一言”。 她抬头,见哥哥们全停下了。 “你不跟我们回去?” 说话的男人正是简家老大,来年三十八岁了,长相英俊,像中世纪古画里走出来的贵族。 简一言点了个头:“和我男朋友约好了。” 哥哥们相继皱了皱眉。 “呵。”早一步知道的简一然轻轻笑了声:“没事儿,下次再聚餐也一样的嘛,对吧一言?” 简一言看了看他,没说话。 简老大仅仅最开始蹙了一下眉就恢复冷淡,丢下一句:“有机会带回来看看。”率先走了。 当然,这个机会,可能一年都未必有一次。 简五和简四随后走。 老三简一默抿着唇,面色不如以往好看,深深地看她一眼,竟什么话都没说,离开了。 按照以往,肯定是这位三哥留在最后和她说说话的。 简一言想,看来今天的股权划分大会,她动了不少人的蛋糕。 “我正好顺路过去办事,一起走吗?s中?”简一轩问。 “二哥也不回老宅?”简一言诧异了。 “嗯。”简一轩笑说:“上次不是给你物色了个对象么,这段时间做得不错,是个可塑之才,我准备挖过来自己用用。” “哦。”简一言说:“我先不去s中那边的。” 简一轩笑容僵了下,视线不着痕迹扫一眼不远处的简一然,对她笑笑说:“那我先走了。” 又送走了一尊神,简一言余光微微动了动,低声对宋乾说:“你拿车,我去个洗手间。” 宋乾犹疑,触及她的眼神,听命走了。 简一言去了一层的洗手间。 出来时,简一然果然站在洗手池旁含笑等待,门外,似乎还站着不止一名保镖,想来是简一然叫守在外头,不让他人靠近。 “六哥不知道这是女厕?” 简一言手放到水龙头下,挤了洗手液,看镜子里的简一然嘴角噙着笑走过来,手指撩拨着她肩头的头发,撩出了一块空地。 简一然手放上去,弯了腰,让头部跟她处在同一个高度。 “虽然我们年纪一样,但你好像始终没我高,一言……” 他想吻她。 简一言胳膊往后击了下,不慌不忙挪到旁边,就着水龙头把手冲洗干净,撕了纸擦手,转过身来望着他,冷冷地说:“六哥是不是想在脑袋上再开个窟窿?” 简一然挑眉,手按在被胳膊捣痛的胸腹处。 “一言,这不像你。”他把手插进裤兜,笑了:“你一向先斩后奏,怎得还警告起我来了?” 简一言也笑:“六哥以为自己多了解我?” “我们7岁生活在一起,念书在同班,除了睡觉,你几乎黏在我身边,你说我不了解你?”简一然闲庭漫步般走到她面前弯腰。 俊美的面庞凑近了她,几乎都快要亲上来。 “如果你真是我妹妹,”他故意放轻声音,“那你告诉我,哥哥小时候亲你,亲的是这儿,”他的食指抚过她的脸颊,继而将指尖点在她的唇上,“还是这儿?” 简一言岿然不动,眸子静静地盯住他。 事已至此,他胆子大了些,又把头低了低,心脏跳得厉害,大手移到她的脑后,和年初不同,总感觉她这次不会反抗,这种奇怪的感觉勾引着他,理智被烧没了。 “我真的好喜欢你。”他颤着嗓音说,快要贴上她的唇。 她推了推他。 简一然停下,低头,看见她葱白的手指解开了西装纽扣,眼底闪过意外,炽热愈发浓烈: “一言?” 简一言摸到隔着衬衫的腹肌。 她笑了一下:“六哥,我的警告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啊!” 简一然怪异地叫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保镖皱皱眉,面面相觑了诸多问号。 雨哥左右思量,决定还是上前悄悄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六爷做事不拘纲理伦常,可别真胁迫了七小姐在厕所里头就搞起来。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简一言就冷着脸走出来。 他连忙低头退到一边,目送她远离视线范围才走进去。 只见六爷面色狰狞,一手撑在洗脸台,一手捂住腹部,而腹部那里正有鲜血不断涌出来。 雨哥完全傻了。 简一然微弓着腰,拔出插在腹部的凶器。 ——会议室里的一支笔。 他看着这支笔笑了笑,耳边回荡她说的话:“六哥不妨试试,再动他一根头发,伤他一分,我下次捅的,就不是你这儿了。” 简一然闭上眼仰了仰头,某个地方泛着苦涩。 心真狠。 和年初的时候一模一样。 #完美科技股权划分大会 #简一言小姐在今日成为完美科技的第二大股东 【简六少和简小姐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呀#完美科技】 【哇哇哇!超级养眼的豪门兄妹#完美科技】 【#完美科技#今日,完美科技举办股权大会,据现场媒体的最新爆料,目前持股百分比——】 恭律拧着眉头,将带着照片和视频的微博都点开看了一遍。 最后停在她和简一然坐在一起凑头说话的一个画面。 摄影师做了消音处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简一然似乎很开心,而她只露了侧脸。 恭律抿了抿唇,闭着眼睛缓了会儿,直到手机震动。 她说:【我到学校门口啦,等你出来。笑脸.jpg】 16时46分,还有14分放学。 简一言嘴里哼着小调,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发现指甲缝里头沾着血迹,于是下了车,去路旁的商店里买了一包湿巾纸。 雪停了。 她在路边低头擦手,很快收到宋乾的两条短信。 【六爷进了医院。】 【我们被盯上了,肯定不是媒体记者,有点像二爷的人。】 简一言编辑了两句话回复,走向马路对面。 校门卫注意她很久了:“你找恭律的吧,进来等,外面冷。” 室内开着暖气,门卫给她倒杯茶说:“你就是上次给他送鞋子的女生吧,看着很眼熟。” 简一言没否认。 不一会儿,校铃声响了,校门缓缓启开。 门卫笑说:“一般先出的是负楼的学生,然后才是正楼的。” 她点点头:“好。” 心里想着,待会儿可以躲这里吓一吓臭小子。 可是一刻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门卫忍不住说:“你和恭律联系了吗,他是住校生,其实晚上不一定会出来。” “他没回复我。”简一言摇了摇手机。 “哦,那估计是在收苹果吧,今天不是平安夜吗?”门卫笑说。 她微笑:“嗯,我再等等。” 有几个女生过来拿快递,不由得对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你们晚上去哪儿吃啊,一起拼个桌呗,火锅怎么样?” “好啊。” “你们去吧,我不了,律哥今晚打篮球,我和室友约好了。” 打篮球? 臭小子怎么没跟她说? 简一言和门卫打了声招呼,进了校园。 和夏天不同,她抵达篮球场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有不少男生女生进进出出的。 简一言走在其中,除去今日特地做得一头波浪卷,外表委实和学生们没什么两样。 馆内气氛热烈,场上好像是男老师和男学生们的比赛。 她一眼就捕捉到了某个男生。 身姿矫健。 像狼。 寻了个观众席的位置,简一言坐下,捧腮望着他,心里在想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来了。 前座坐着一排七八个女生,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站起来,齐声高呼: “律哥加油!” 喊了好几声,别处的女生们也互相怂恿,相继站起来比嗓门,喊着喊着,比拼似的,恭校草不负众望连着斩下对面两球。 拉拉队们欢呼了。 不过男老师们不干了,指向她这边第一波起哄的女生们,笑骂:“老师真是白教你们了!” 女生们笑成一团。 简一言跟着笑笑,恰巧看到某恭望过来,她正要举手打招呼,他就扭头继续比赛了。 简一言失落了一下。 很快释然,这么多人,没注意到自己很正常。 中场休息。 恭律坐到椅子上喝水,脖子上搭了条白色毛巾。 观众席嗡嗡炸耳,不少女生在抑扬顿挫唤他的名字“律哥”,让回头看她们一眼。 他知道她们在拍照,也知道她坐在观众席。 而心不在焉喝水的后果,就是被张小二货突然给的一巴掌拍到后背呛住:“咳——” 喘成狗的张小二货坐下,边道歉边说:“不行了,这身肉不允许我继续浪了。” 恭律擦掉下巴上的水渍,只感觉观众席里的那道视线变得更加灼热了,盯得他耳朵发烫。 “今天平安夜,你白天不是说要跟一言姐约会吗,正好明天又是礼拜六,二人世界啊,怎么就突然过来打篮球?”张铭问。 “你管我。”恭律烦躁说。 他把水瓶放一旁,犹犹豫豫地抓过手机看。 【你猜我在哪?】【出来了没?】【不会有老师拖堂吧?】【你再猜我在哪,猜中给你奖励】 “老恭,你该不会跟一言姐吵架了吧?”张铭听他语气不对,这会儿喘过了气说:“中午不是还好好的么,才半天时间,不见面都能闹起来,我也真是服了……” “胡说八道什么!”恭律忍不住打断,嘀咕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错,搞不好是她呢。” 张铭阴阳怪气冷笑说:“你别狡辩了,我还不了解你?一言姐跟你谈对象真是倒霉。” 恭律:“……” 张铭继续说:“这处对象不是处兄弟,你不能拿对付我们的去应付一言姐,否则迟早被一言姐甩到垃圾堆里去,捡都捡不回来。” “你这什么破比喻。”恭律沉着脸说:“别搞得好像有多懂,你谈过几个?” “卧槽,老恭你扎我心!”母胎单身狗张铭捂住心口。 恭律白了他一眼,没吭声,视线往观众席瞟去,却发现女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慌了一下,立刻站起来。 裁判兼体育老师吹了一记响哨,张铭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愣着干嘛,快去呀。” “不打了,我有事先走。” 恭律头也不回,迅速离开众人视线,边走路边给她发消息。 到了更衣室,他扯下脖子上的毛巾,迟迟等不到回复,心里愈发烦躁了,给她拨电话。 突然就懂了不回消息的可恶。 电话接通,恭律第一时间说:“你在哪?” 那端沉默几秒,一道怪里怪气的女声威胁十足地说:“想要你女朋友,就在十分钟之内找到我,找不到我,我就撕票给你看。” 女声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恭律:“……” 他听到隐隐约约冲水的声音,直接挂断电话。 “喂?” 简一言松开鼻子,挪开手机,看屏幕,居然给挂断了。 什么嘛这臭小子,竟然连你对象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洗了手,简一言离开洗手间。 经过一扇门时,措不及防被捉住手腕,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并作出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拉进房间。 门关上,她背靠墙壁,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 “是我。”恭律松开。 她当然知道是他,手那么冰,简一言在他胳膊上打了下:“你要吓死我啊。” 昏暗中亮起一抹莹白的光。 恭律在看手机。 “你知道我在这儿?”她笑说:“不会是看见我,故意装作没看见吧。这么坏?” “七分钟。”他收了手机。 简一言:“什么?” 恭律语气很淡,说:“我花了三分钟找到你,余下的七分钟也应该属于我。” “喔,原来你听出我……” 她还没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就被堵住嘴。 不像这一个半月来偶尔的亲吻,男生明显带着生气的意味,从开始就凶得很。 简一言很快招架不住。 这个昏暗的房间,不知道是干嘛用的,也不知道等会儿有没有人会进来。 她紧张得抓住他的衣服。 恭律察觉到,松开她,说话时贴着她的唇,呼吸交错,他哑着声对她说:“别怕。” 简一言心道谁怕。 只不过紧张而已,万一被逮到对他的名声不好。 “走了。”她轻轻推了下他。 “急什么,还没到七分钟。” 恭律捉住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摆下方钻进去,另一只手没闲着,拨开她耳边的头发,指腹捏着她柔软的耳垂,凑到她耳边问: “喜不喜欢?” 掌下皮肤温热,轮廓肌理分明。 简一言蜷起手指,第一次觉得好笑又害臊:“干嘛啊。” “不喜欢这儿?”恭律又带着她的手去了另一个地方,伏在她肩头吐气:“这里呢?” “…………” 这话简一言没法接。 小富婆的小狼狗(49) 外头冷得很,天黑得透透的。 雪后的寒风呜呜叫着,两人的身影斜斜地投在地面上。 简一言盯着影子看好久,突然在想,如果阎王爷不催的话,她是不是可以一直以这个身份待在这里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 而且,记得上次在医院里,黑白就说过,阎王爷闭关了。 每次闭关,少说也得200年吧。 200年,足够她陪着他走完这一生了。 “想什么呢问你不回话。”恭律搂住她的肩膀揽在怀里。 简一言回神:“在想……在想你之前是不是故意不理我。” 恭律心道你真有自知之明,但突然想起来张铭说的话。 “我的错。”他主动道歉,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贪玩,一时忘记跟你说了。” 迎面走来一群学生,看样子是老师留晚自习的。 简一言脚下犹豫:“你这手要不先松开?” “怕什么,”恭律挑衅般地反而把肩搂紧了些,“这么黑,他们看不清我们谁是谁。” 她信了。 待人越走越近,一群学生立马掉书的掉书,系鞋带的系鞋带,打招呼的打招呼。 “律哥!”“律哥好!”“律哥打完球啦!” 恭律脚步微缓:“嗯。” “这位是……?” 他垂眸看了一眼将脸埋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心里头的小树苗风骚地摇了摇:“嗯,我对象。” “……” 简一言又听一阵掉书的声音。 等双方走远,她才捶了下他的胸口说:“不说看不清吗?” 某恭面不改色:“看不清不代表认不出。” 简一言气乐了:“你真行。” 正级教学楼乌压压的一片,只有三楼的两间教室,和二楼、一楼的办公室亮着灯。 两人来到六班教室后门口,她把风,恭校草则“咣咣当当”一阵捣鼓之后开了门。 “这手艺行啊,以后考不上大学干脆当个锁匠算了。” 简一言揶揄说。 恭律在墙壁上摸了一把,摁了开关。 教室里瞬间灯火通明。 “开锁也能养你。”他拖了张凳子坐,把张铭凳子也拖出来,拉她过来坐下,摊开掌心,亮出一把小钥匙:“帮我洗这么久衣服,从来没见过这个么?” 简一言有点方:“没啊。” 恭律认真点头,把钥匙塞进窗边的缝隙里,指着缝隙说:“因为我根本没有带回去过。” 简一言:“……” 突然想打人怎么办。 两张桌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撂着礼物盒,盒子里头是苹果。 “现在开工。打个赌,你一桌我一桌,谁先拆完,谁就赢对方的一件事。”恭律说。 “这个直接拿袋子装回去不就完了吗?”简一言清点层数。 “太大了,袋子不多,不拆的话装不下。”恭律从桌肚里掏出几个红色的方便袋。 简一言也清点完了:“你可真受欢迎啊。” 张铭的这一桌是五层,每层十六个,最上面一层空三个,一共七十七个;而他那一桌是六层,最上面空两个,一共九十四个。 “那几个呢?”她指了指窗台上的四个。 “算我这桌。”恭律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打这个赌。” 简一言轻轻笑了,赢定的语气说:“这有什么不敢的,你比我多二十一个。” 恭律舔唇:“行,开始吧。” 她心里想的是,赢臭小子一件事,就可以让他继续好好学习。 拆第一个的时候,她是卯足了劲儿的,边拆边看他的进度;他并不着急,慢悠悠地拆丝带,再取出苹果,放进腿上的袋子里。 这种斯文她是万万没有的,拿出一万年前拆快递的本事,要多暴力就有多暴力。 苹果拆出来,她直接愣了,发现里面竟然是有情书的。 简一言看了看他脚边地上拆过的盒子,里面好像也有信纸。 她又不动声色瞥他一眼,觉得按他这手速,自己看完一封情书也没什么大问题。 于是稍微侧了身,打开信纸,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不再是“方程式表白”,而是表达倾慕之意的语言文字。 问题是没留署名。 简一言看完,身体转回来,见他仍旧慢悠悠,一封信功夫,桌子上的盒子才少了三个。 她继续拆,拆一个看一封,发现还有酱油诗,每看一首诗,都要笑一会儿,还念给他听。 “有这么好笑?” 恭律表情麻木,似乎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 说到笑,简一言盯住他,眯着眼睛研究:“奇怪,我好像没见你笑过,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笑不出来。”恭律对这件事干脆得很:“从小就不会,别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简一言沉思状,拆完了一个苹果,拿手指点在他心口:“这里,不会感到喜悦吗?” “高兴的意思?” “嗯。” “没有。” “那之前我答应跟你交往的时候也没有?” 恭律认真回忆,当时除了心里头的小树苗长高一丢丢,还真的没什么感觉:“没有。” 简一言受到打击了。 这臭小子到底喜不喜欢她呀? “接吻的时候也没有?”她摆正他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你看着我,跟我说实话!” 见她似乎有些生气了,恭律纠结地咬住嘴唇,思考几秒,十分为难地点点头:“那就有吧。” 简一言:“……” 好想咬人啊。 她继续拆盒子,咬着后槽牙说:“这次我赢了就让你笑,笑不出来,你输我两件事。” 恭律拆完手上的这个盒子,不再动作,看着她,沉思道:“如果我赢了,叫你干什么好?” “你能赢?”简一言朝他桌上努了努下巴,嘲笑说:“你要是能赢,我就……” 话音一顿。 她嘴角的笑容都僵了,视线顿在男生脚下的四个袋子,里面已经满满的都是苹果。 “你就怎么样?”恭律的表情依旧淡然,只是调子微微上扬。 听起来几分饶有兴致。 “我就……你阴我?”简一言从他桌子上随手抓了个盒子,轻飘飘的,居然是空的。 根本不用想,其他的盒子肯定也都空了。 恭律大方开始帮她拆:“龟兔赛跑的故事听过没?要不要老公给你科普科普?” “滚。” “你又抢我台词。” “边玩儿去。”恰好看见他拆完这一个,简一言顿时傻眼:“你怎么这么快?” “你算算,小学拆到高中,不快对不起苹果。”恭律抬手,勾住她的脖子,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故意低了声说:“该快的快,该慢的慢,这叫速度管理大师吧?” 简一言:“……” 臭小子在跟她开车吗? 外面突然传来咳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六班灯亮着?”“是不是忘记关了?”两句话。 她和恭律的关系,现在可能还不便叫太多人知晓。 毕竟她的身份目前来说比较特殊和惹眼,对恭律学生的身份来说太招摇了,影响他名声。 “我先躲起来吧。”简一言慌乱间准备躲到前面去。 “哎等等,你那能被看见,到我这里来!”恭律招手,同时把脚边的苹果拎开,侧了个身。 她也没多想,听到召唤就乖乖过去躲了。 躲完了第一时间感觉不对。 这地方…… 桌肚底下,他腿分开。这会儿想出去也不行,因为交谈的声音已经近了,出去的路被苹果挡住。 “哐哐啷啷”,装苹果的盒子全部被扫了下来。 “你干嘛?”简一言吓一跳。 恭律的手伸下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捂了一下就松开。 “恭律?”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 两位老师,听声音好像是物理老师和老王。 “拆苹果啊。”某恭的语气懒洋洋的,态度非常引仇恨:“两位老师这么晚,也在拆苹果?” 物理老师:“……” 一个苹果都没收到好吗! 老王扫了一眼地上,已经到了发火的临界点了:“这些盒子是想谁给你收拾?还准备留到星期一等清洁阿姨是吧,你怎么就不干点正常人的事呢,你有心吗?” 恭律扭头看他,说:“我等等会自己收拾。” “你不要等等了,现在就给我收拾掉!”老王压根不信,准备拖凳子坐下来好好监督,等等还可以顺便拎一袋苹果走人。 然而他手刚碰到凳子,突然就顿在那儿了。 “王老师?”物理老师站在门外看好戏呢。 老王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 值日生把全班同学的凳子,都塞进桌底下去了。 臭小子自己在这拆苹果,为什么要把同桌的凳子拖出来,而且同桌的桌肚底下也有一袋苹果,桌肚里还露出一叠看完的信纸。 臭小子边拆苹果边看情书? 这特么怎么看都像是两…… 老王眨眼,对上了某恭晦暗不明的眼神。 “王老师,我会自己收拾,现在时间不早了。”恭律盯住自己的舅舅,撩了一下敞开的衣襟。 “你……”这么一撩,足以让老王瞥见还躲着一人。 顿时把眼睛睁圆溜了,他几乎红着一张老脸挤出一句:“你、你你给我早点收拾早点回去!学校的电不要钱是吧!混球!” 说完,拉着物理老师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 恭律感觉小腿被拍了一下,这才不紧不慢挪了凳子往后退,扶她出来说:“小心头。” 她红着一张脸,让人一看到就有点想入非非。 恭律的眸子突然变得暗沉,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简一言懵逼。 她歪着头躲,脖子都酸了,两条腿蹲得也有些麻,目前刚刚出来保持半蹲不蹲的姿势,半分钟没到就累了,只好把手扶在他腿上,顺便掐一把提醒他:可以了。 但她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现在的男生是带着别的情绪的。 恭律就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拉。 很快,她站着,低着头;而他坐着,仰着头。 “啪嗒”一声,教室暗了。 简一言趴在他的肩头:“突然关灯干什么啊?” 恭律不说话,两条手臂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次日清晨起来,外头俨然又是白茫茫一片了。对面楼栋的住户正在往窗玻璃上贴装饰,不一会儿就有暖黄小灯亮起来,很漂亮。 简一言出了卧室。 阳台窗帘还没拉开,客厅光线昏暗,沙发上的男生睡得香。 她过去踢了踢男生伸在被子外头的脚:“起来了。” 男生缩了脚,咕咕哝哝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简一言把阳台窗帘拉开,回到沙发旁,从茶几抽屉里拿了一支笔出来,在男生脚底心画画。 昨晚睡得迟,和她吃完晚饭回来都已经十点多钟了。 洗洗漱漱,赶在十二点前两人各吃了一个苹果,又闷头看很长时间电视,瞎聊,聊不够似的。 恭律记得最后一次看时间的时候好像是03:27。 而那会儿,她已经抛弃他,回卧室休息了。 手机“嗡嗡”震动。 恭律连睁眼都艰难,任由它震很久才接通。 电话那头说:“我们还有十分钟就到了,你起床没啊?” “你们谁啊?”恭律眯着眼睛欠起头左右看看,没看见她。 “你连自己老爹老娘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是吧?!”恭爸爸暴跳如雷地喊:“我是你爹!” 恭律把电话挪离耳边,看见了备注,无语说:“干什么啊,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啊。” “沃日,还一大清早,十点了你个混球!”恭爹说完脏话,立马换语气小声说:“错了错了,老婆大人,我管不住嘴。” 恭律轻“嗤”了一声,爬起来坐好,趿拖鞋边讲电话边在家里头找某个女人,但没找到。 他烦躁说:“讲完没啊,我不在家在学校,打道回府吧。” 恭爹:“你骗谁呢你,门卫和我打小报告了,你昨晚搂女的回家过夜了是吧,都那么晚了,你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我——” 恭律直接把电话掐断,发现有一条消息,是她的:【有事出去一趟,自己照顾自己。】他回复问她去哪儿,对面一时没回。 十分钟没到,恭爹和恭娘果然敲门而入。 恭爹瞥见玄关摆着一双粉色女士拖鞋,冷笑:“好哇,以往我跟你妈来,你要我们自备拖鞋,你说喜欢一个人的生活,恨不得厨房就一只碗,那这鞋怎么回事?” 恭律比恭爹还不高兴,瞥了眼恭娘的脸色,嘀咕说:“老婆跟爹娘又不一样。” 恭爹:“……” 恭娘从袋子里拿出拖鞋,边换鞋边问:“人走了?” 拖鞋换在这里,肯定走了。 “睡沉了,不知道。”恭律低头捣腾手机,转身往里走:“我打电话问问,你们别出声。” . 小富婆的小狼狗(50) 将儿子家里旅游了一遍的父母回到客厅。 恭爹踢了一脚某孽子搭在茶几边缘的脚:“坐没坐相,哪个小姑娘瞧得上你,真是眼瞎了。” 恭律操作游戏的手指连停顿都没有,懒懒说:“不好意思啊,她眼睛很漂亮,视力也很好,感觉比某个女人有眼光哦。” 恭爹:“你……” 恭娘“啧”了声打断,止住恭爹,问儿子:“我看家里的东西都是双份的,住很久了?” 恭律沉默片刻,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恭爹叹了口气。 恭娘:“你唉声叹气干嘛?” “你说呢。”恭爹扶额,没什么好气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年轻就当爷爷!” 恭娘:“……” “胡说八道什么呢。”恭律指尖顿住:“我和她还在交往阶段,想抱孙子孙女再等等。” 他又把腿搭放到茶几上。 这么搭上去,恭娘才发现他脚底心好像有什么,歪头一看:“唉哟你这是……” 恭爹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噗嗤笑出声,笑说:“混账东西,你不该叫恭律,该叫恭飞。” 两人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恭律收腿看脚底心,八个字: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 高三上半学期,说短不短的时间仿佛一个眨眼就过去了。 男寝。 “唉,虚度人生,整天除了书本就是书本,这半年就认识一个二年级的妹子。” “太畜牲了,对学妹下手。” “你还说我,上个星期是谁出去面基的?” “99%网友见光死。”张铭美滋滋炫耀:“这半年我做得最有意义的事,就是认识一言姐。” 说到这个,收拾行李的俩男生都凑过来。 一个八卦憋了很久才说:“你姐真把老恭甩了?” 另一个做了“嘘”的动作,压着嗓子:“小声点儿。”指了指上铺还没起床的某人。 张铭朝上铺白一眼,一点儿音量都没压:“某人就是矫情,就是作呗,被甩活该。走走走,这宿舍我多待一秒都难受,才不想跟某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半月前,有一词条刷上热搜。 #简小姐喂糖给哥哥吃 里面是一个15秒的短视频。 视频里,她剥掉糖衣,把糖喂进病床上的简一然嘴里。 吃瓜网友们纷纷在线说“兄妹糖太好嗑了”再不然就是“两位感情好好啊好羡慕啊”。 那天,刚好是恭爹恭娘一起来造访,她说有事出去,却怎么都没想到她是去医院见简一然。 就为这件事,两人冷战。 他还记得前段时间,三表哥闫文静告诉他:“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她生母是全息股东。上次股东大会,她会成为第二大股东的原因,也是因为股份里含有她生母的那一份。在律师念的遗嘱里有说明,这是老简总的意思。” 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事他们简家应该都知道。 她也应该知道。 虽说百科的人物资料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现在纠结一件事:这个女人是真喜欢他,还是为了养他玩。 过了好一会儿。 安静的宿舍里,响起他的一道长长叹息。 恭律盯着天花板,抓过手机翻通话记录和微信记录。 她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在两个小时前,早7点多钟的时候:【我快到学校门口了。】 再往上翻全是她的消息,每天都会有两条:【今天有事,我不能去找你。】【晚安。】 而他却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恭律坐起来,烦躁地挠了把头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洗漱完,简单收拾一下,拿上背包离开男寝。 昨天上半学期课程结束,所以今天放眼整个校园都是推着各种行李箱的学生们。 恭律目标明确,直往校门走。 途中,一个男生从后面追上来勾住他的肩:“年前jk要举办线上赛睿杯,估计18号,我们组一个队伍报名打着玩儿吧。” “没时间。” “不会吧,真谈恋爱了?”男生思索道:“你这半个月不都在宿舍么,我还以为是谣言。” “那不是谣言,是真的。”恭律面无表情,拨开男生的手,迈大步子往前走:“再联系。” 校门那片人头攒动,车辆几乎将s中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门卫在努力疏通秩序。 恭律脚踩在花坛上,看不见外头有眼熟的车。 索性一时之间出不去,他走到门卫身旁问:“有没有看见我朋友的车,就送我鞋子的那个。” “啊?”门外反应过来:“等会儿再说,我这边忙!” “……” 恭律抿唇,排到小门队伍后头准备出去。 站在他后面的是几个女生,嗡嗡喳喳的,小声怂恿同伴“去要个电话啊,寒假约他”“要个微信号码也行”还有个说“算了吧,律哥微信就是个僵尸号”。 恭律充耳不闻,干脆进了门卫室关上门,坐下,点开微信。 直接给某个女人弹了一个实时位置共享。 外头嘈杂,窗玻璃还有拿手机偷偷对他拍照的。 恭律本来就心情不好,迟迟等不到她反应,更加烦躁。 他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坐,背对着窗户,再低头看手机,对面接受请求了,地图上显示两人的小红点靠得很近很近,并且都没动。 恭律一愣,回头。 窗外的人群中,正站着个头戴渔夫帽的奇怪女人。 女人从手机屏幕中抬头,面上戴着蓝色一次性口罩,露出帽檐下笑成了一弯月亮的眼睛。 半个月不见,这一笑,足以让恭律什么闷气都消失了。 简一言进来,反手关门:“现在走么?” “等等的。”恭律突然生出别扭和心虚的感觉,转回了头,刻意避开她似的:“人太多了。” “咚咚、咚咚”不停有手指敲击玻璃的声音。 女生们在外面和他打招呼,想让校草回个头。 简一言莞尔。 她站在门后,这个角度外面看不见,说:“坐我这儿来?” 外头的动静,恭律自然知道并习以为常。 他没有坐过去,而是抓了背包站起来,闷闷地说:“走。” 两人远离s中,往车站去。 简一言途中摘掉口罩,随手扔进垃圾桶,说:“我以为要进男宿舍找你,你才会见我。” 恭律嘀咕:“说什么呢。” 后头有骑单车的,他下意识搂住女人的肩,往路旁边靠了靠。 等车辆过去再松开手。 简一言:“你们学校的清洁阿姨怎么样了?” “问她干嘛?”恭律心想问你自己有意思么,笨,还不知道我早就认出你了,随口说:“半个月都没来,听说治病去了。” 她愣:“病?” 恭律“嗯”了声,不动声色慢悠悠说:“治脑子。” 简一言:“……” 哪个憨批造的遥? 寒假时光就这么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各科共近百张卷子。 恭律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写卷子等她回来。 她总像现在这样,一身“冰寒冷意”地回家,从玄关开始,边换鞋边问:“写好了么?” 活像一检查作业的老师。 恭律耳朵上别着笔,醉翁喝酒似的歪在地毯上,胳膊底下还垫着抱枕,眼睛看着电视,余光却偷往玄关那边瞄,说:“哪儿能天天写六张卷子啊,我会累死的。” 她走过来,脱外套,看他的眼神将信将疑。 恭律收回眼角余光,若无其事地吹口哨。 简一言把卷子拿起来,发现写得差不多了,笑:“臭小子。” 还忽悠她。 “哎,有没有口德啊。”恭律听见这三字就烦,刷地坐正了抢过试卷,不满道:“你自己说说,上次怎么答应我的。” 上次? 简一言脱掉外套,一边想一边坐进沙发。 恭律把卷子拍到茶几上,不看电视了,两手环胸,看她能想出什么来,结果她思索半天,盘膝坐好眼眸轻眨:“我想起来了。” 简一言勾了勾手指:“是不是说得这个啊——” 等他狐疑靠近,她便立刻倾身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恭律仅仅愣了半秒,反应极快地捞住女人的脖子,不让她退,生生就着这个姿势继续了。 他倒还好。 但简一言不行,还没半分钟就感觉累,只好换了个姿势。 没一会儿,两人分开。 恭律捧着她的脸,手指撩拨着她耳边的头发,呢喃:“还敢不敢叫我臭小子了?” 简一言心脏扑通跳,像锤子打鼓似的,张开嘴呼吸,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男生按进怀里。 身体突然腾空,她条件反射收紧四肢:“你干嘛?”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男生抱她的姿势,老脸一红。 恭律:“我们换个地方。” 卧室门口,简一言伏在他的肩头想起来什么:“有那个?” 恭律把她放到床上,懵懵懂懂地来了一句:“那个?” “嗯。” 他神色明显僵硬,红着脸,深深的懊恼:“我现在去买。” 简一言拉住他,说:“先出去吃晚饭吧,我饿了。” 晚上八九点钟,积水的地面已经完全结冰了。 解决完温饱问题的两人走进便利店,一人拿了购物篮,火速去了零食货架,一人在柜台买烟。 “交女朋友了?”男老板眯着眼睛问。 恭律漫不经心“嗯”了声,状似平常地拿了一个打火机,完了又把手伸向一排小盒子。 挑来挑去,一时不定。 这玩意儿怎么买? 要不要现在问一下闫文静,估计会被耻笑死的。 男老板看他红脸模样,哪里还有不懂的:“都买回去试试?” 恭律不耻下问说:“这个没有保质期吗?” 男老板的表情变得微妙,掩嘴轻咳说:“一年。” 一年。 怎么都用完了。 恭律心想。 零食挑了一半,简一言歪了头偷偷望了眼柜台,眉头一皱,立刻给某个男生发消息:【?】 恭律:【买好了。】 简一言:【不是,我在问你为什么扫荡了全部?】 没看错的话,那个老板刚刚是在拿袋子装的吧。 恭律:【买了放在那儿,又不占地方。】 简一言很坚决:【不行,只准买一个。】 恭律发来一串省略号,并回头往货架看了一眼,咬咬牙说:【你有经验?反正我没有。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中途结束?】【还不如干脆点拿刀杀了我。】 简一言:“……” 回去的路上气氛古怪,两人像吵架似的谁也不理谁。 一个走前面。 一个走后面。 恭律忍不住扬声说:“你慢点好不好,我鞋底儿滑。” 简一言又走了几步才停下。 等他追上来,两人手牵住,才继续往前走。 美好事情的发生多数起源于顺其自然,如果刻意带着目标再去进行感情的事,就很不得劲儿。 简一言别扭。 恭律也有点别扭:“你……你先还是我先?” 紧张。 目前只有这两个字,能形容现在的他了。 “我去喝水。”简一言借口渴暂离卧室,到了厨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要命。 这绝对是一万零二十五载最让她畏缩的事了。 再次回到卧房,浴室里响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水声密密麻麻敲在心尖上,简一言捂住耳朵。 看见床上的袋子。 她清点了一下,22个,觉得这数字有点儿可怕,听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立马将袋子收拾收拾。 恭律洗漱完毕,出来就看见她坐在飘窗台上,低头玩手机。 “我好了。”他提醒说。 简一言放下手机,抓起床上的浴袍,神情严肃,钻进浴室,期间没有看他一眼。 恭律:“……” 在无视我吗? 擦着头发,忽然注意到床上只剩下一个盒子了,找了一圈,最后在衣柜的一堆衣服里找到。 恭律把它们转移阵地,放进床头柜抽屉。 浴室里的水声传了出来。 这让他变得更紧张,焦躁地走来走去,然后摸了一根烟,去客厅吞云吐雾,最后削了点儿水果切了俩橙子,端着果盘回卧室。 室内灯光微黯,简一言已经靠坐在床头,还是低头刷手机。 恭律轻咳了声,把果盘放在床头柜上,跟个木桩子似的站床边半分钟才问:“我能上去吗?” 简一言奇怪地看他一眼,对视数秒后,默默往另一边移。 恭律很想告诉她:“我不是这意思,你没必要挪。”想了想,重新钻进浴室刷了一遍牙。 第二次做完了心里建设,恭律出来就直接钻进被窝,一开始不怎么敢靠近,只好一点一点挪。 简一言没忍住,问:“那边不舒服么,跟你换?” “不是不舒服。”恭律红着耳朵偏过头,灵机一动端了果盘开始伺候人:“喂你吃苹果?” 小富婆的小狼狗(51) 有了这个开头,气氛总算不那么尴尬,情侣间调节气氛的办法有多种,投喂食物是其中之一。 恭律又靠近了点儿,问她要不要看电视。 简一言嗯道:“我去拿平板。” “别,这种时候哪能让女孩子出去。”恭律按住她的胳膊。 她却执意下床,实则是想要出去透透气。 缓解一下紧张。 过了好几分钟,简一言厨房客厅阳台溜了一圈之后回到卧室,发现某恭哀怨的视线望过来,心想你有什么好哀怨的? 臭小子。 “看什么?《心理罪》?”她问。 “不看电视剧。”恭律热情地凑过来:“找部电影怎么样。” 凑得近了,能闻到他嘴里的薄荷牙膏味和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简一言稍微屏住呼吸:“什么类型,恐怖的?科幻的还是灾难片?” 她觉得半边身子热得慌,没敢动。 忽然肩上一沉,是男生的手臂揽了上来。 “这什么时候,哪能看那种败坏气氛的。”恭律在她耳边用气音说着话:“爱情片好不好?” 爱情片不就是文艺片吗? 简一言没有反对,索性将平板塞给他:“你来搜好了。” 这会儿,她就像依偎在他怀里似的,感觉比平常时候更让人脸红心跳,还要听他在耳边轻喃“这个好不好,封面看起来不错”。 封面风格非常老式,色调偏向暧昧,男女主人公和他们现在的姿势差不多一模一样。 简一言心道什么嘛,几乎能脑补里面的剧情了。 电影开始播放。 恭律把平板让她拿着,揽在肩头的手臂自然下移,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完成这个动作后,他悄悄地在心里吐了口气。 不因别的,只因平常都是隔着冬天的衣服,比不了现在只隔着层浴袍衣料,她身上的温度清晰地传达给他,手臂很快就热了。 “你好暖。”他在她耳朵附近亲了一口。 简一言没应,有点儿心不在焉,察觉他另一条手臂圈了过来,将她环住。 他忽然问:“他们现在要做什么?” 电影里,男女主人公在曼哈顿夜晚的街头偶遇,然后来到汽车旅馆,进门就开始接吻,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根本不言而喻。 这让她怎么回答? 她的脸烧了起来,捏着平板边缘的手指紧了紧。 “我不看了。” 退缩就在一瞬间来临,她挣脱他的手臂,钻进被窝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恭律:“……” 触到了什么忌讳吗? 要不要现在问问闫文静? 关灯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把灯光调暗,躺下去,偏头看女人的后脑勺,想很久打破沉默:“要不这次就算了,下次好不好?” 简一言没吭声。 恭律愈发坚定了主意,索性把灯关了:“别不理我行吗?” 一室黑暗,一室安静。 简一言正搜肠刮肚回应一句什么话时,又听他说:“相信我,我说算了就算了,不逼你,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我不是禽兽。” 简一言:“……” 谁说你是禽兽了。 我没说你逼我呀。 就多少有点怪怪的……早知道傍晚就不该提出“吃饭”打断。 恭律当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是久等没有回应,感觉多少有点儿打击。 “我去客厅睡。” 他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只手阻拦了他。 简一言翻过身纳闷说:“我没有撵你走。” 恭律:“可你好像不自在。” 这么一说,就算她有什么不自在都没了。 简一言挪过去,搂住他的胳膊靠近些,屈膝抵住他的腿,保持安全的距离,笑了一下:“我勉强帮你捂捂吧,怪可怜的。” 恭律:“……” 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呢? 算了,只要她不抗拒就好,索性自己也是经验不足,蒙眼瞎子最可怕,不如以后顺其自然。 大年三十这天,两人贴完了门联才离开。 简一言开车,直接把人送到恭家小区楼下:“进去吧。” 恭律解开安全带,没动,看了看外面说:“就……没了?” 简一言眼睛骨碌转一圈,也把安全带松了,凑过去亲他一口。 “行了?” 当然不行,恭律心想。 “我俩二人世界不好么?”他咕哝说:“你都在简家过了二十四次年了,一点儿不腻?” “一年聚一次而已,等你什么时候和我在一个户口本上了,再来管这个问题成吗?”她笑说。 恭律舌尖抵了抵牙关,被这话堵得心服口服。 “行吧。”他点头说:“但手机不准关机,随时带在身上,吃完年夜饭给我打电话,如果有事也要给我打电话,不准消失不见。” 说完,他眉头一挑,斜着眼睛睨她,有点儿不爽:“懂?” 简一言尤觉好笑,揪住他的衣领又凑上去亲了亲,笑说:“消失不见的到底是谁啊。” 上次,她的确热脸贴了半个月的冷屁股。 “不会有下次。”恭律尴尬地保证,又觉得近日在这个女人面前丢太多次脸了,于是补充:“你也不准有下次。”说完下车。 她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对着绕过车头的男生提醒道:“不要忘记写寒假作业,我会查的。” 恭律走过来弯下腰,咬牙说了句“我一定写”,对着这张又爱又恨的小嘴,重重亲了下去。 他站好身体,将背包甩上肩头背着,随意道:“路上小心。” 简一言:“嗯,到家了我给你发消息。” 车离开。 直到看不见车屁股了,他才收回视线,抬脚准备走,谁知一转身就看见王女士站在旁边。 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恭律被吓一个激灵。 “妈,大年三十的您能干点阳间的事儿吗?” 母子俩往回走。 恭娘意味不明地哼了声,听不出喜怒:“这就是上次那个?” “不是上次那个,您还想是哪次那个啊。”恭律无语:“您儿子学习渣没错,但人品不渣。” “看起来年纪有些大。”恭娘思索道。 “哟,您真厉害。”恭律怼起亲娘来毫不嘴软:“今儿出门怎么没戴您那500度的眼镜啊,我瞅着火眼金睛都没您牛掰。” “啧,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想找骂呀。”恭娘说:“我的意思是说哪有同龄学生开车的?” “什么学生……”恭律瞥见她手里的袋子:“什么呀这?” 恭娘成功被转移话题:“你外公同城寄过来的干货。” 恭律拎过袋子瞧瞧,脚步慢了慢说:“快递下班没?” 恭娘:“干嘛啊,我去的时候准备下班,现在肯定都走了,你有快递?怎么不早点说。” 母子俩走进电梯。 恭律侧靠在电梯壁,生无可恋埋怨嘀咕:“怎么不早点现身,就知道偷看。她肯定没吃过干货,何况是我外公的手艺。” 恭娘直接被气乐,手指狠戳他太阳穴:“不孝子!”想了想,走出电梯的时候又憋出一句:“你带回来吃不就完了吗!” 这臭小子干啥啥不行,惹桃花称得上第一名。 指望他学习是不行了,早点儿找个正经女朋友倒也不错。 但没想到,恭娘下午时候就被亲儿子打了脸。 “老公你快来看你儿子,不是我眼花了吧?” 恭爹关小灶火,手里的勺子半空中抡了一圈,探头瞧:“他在写作业?今天太阳西边出的?” 恭娘认真说:“不是,我早上特地看了,东边出的。”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夫妻俩互相对视,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你那儿离我这不远啊,吃个年夜饭时间差那么多。”恭律低头看题目,选项里填了d。 他卷子前面摆着手机,手机稳在支架上。 视频电话通着。 此刻屏幕里的简一言,视角正好是从下往上,即便死亡视角也阻挡不了她的好看,反而下巴比平常肉乎些,看起来很可爱。 “吃饭时间都差不多,就是他们比较忙,回来得迟。” 说着,简一言来到管家所说的书房,推开门。 恭律嘀咕:“早知道这样,就不让你回去了。” 她环顾一圈,走到书架前,闻言笑了笑:“不回家想怎样,你想大年三十吃饭店啊?” “我不是这意思,我说我应该带你来我家一起过年,有句话不是说嘛,丑媳妇儿总要见公婆。” 恭律说完,感觉心里头的小树苗左右摇晃,抬眼看屏幕。 又是一个激灵。 他惊吓回头,一个“你”字滚到嘴边,忽然听见视频里的女人含着笑意说:“不拘这一日。” 简一言拿了本书,坐进书桌后头的老板椅上。 “你作业写多少了?”她翻开书页,瞥了眼屏幕,没在意。 恭律:“四……张卷子,都写完你给我什么好处。” “亲亲?”说完,简一言又失笑否定:“你都多大了,怎么总要好处,还说不是小孩……” 她话音顿住,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一幕,从书中抬眼,正和屏幕里的六只眼睛对上了。 “……” 什么情况? 恭爸恭妈怎么入镜了? 恭律嘴角不自觉轻扯,这个小表情来得快去得快。 根本没人发现。 他自己也不知道,而且很快消失不见:“愣着干嘛,还不跟你们未来儿媳妇打声招呼。” 打你个锤子呀! 简一言真想捶这小子,哪有长辈先跟晚辈打招呼的。 “叔叔阿姨新年好!” 恭爹最先反应过来,站好身体清了清嗓子,想严肃,但那视频里的姑娘笑得温柔又好看,怎么都严肃不起来,板着脸:“嗯。” “你好。”恭娘随后站正,微微笑说:“没事儿,你们聊,我和你叔叔去做饭了啊。” 夫妻俩火速滚回了厨房。 贴心地拉上门。 恭律拿余光瞥了眼门口偷听的两个影子,吊儿郎当说:“你公婆去做饭了,来不来吃?” “臭小子,”简一言捂住心口缓过劲儿,“怎么不提醒我。” 臭小子撇过脸,舔了舔唇,望向其他地方,“瞧你怂的。” 自家人。 有什么好怕。 笨蛋。 结束视频通话后,简一言看了会儿书,直到佣人上来禀告,说哥哥们回来了,她才下楼。 新年即团圆。 大哥的小女儿不过四岁,出落得水灵又可爱。 简一言把她抱在怀里,哄她说小白兔的故事。 几位哥哥在坐一块儿谈事情。 大嫂接了个电话回来,坐下来就问:“你在和高中生交往?” “嗯。”顿了顿,她说:“已经十八成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话里有话,笑说:“谈谈恋爱倒没什么问题,毕竟你现在不小了,到了婚嫁的年纪。都说女人找男人就要找年纪大一点的,会照顾人,年纪小的顶不住,你怎么想的?” 这位大嫂的本家,是搞电子科技的,是一位有头有脸的千金。 听宋乾说过,她原本跟这位大嫂的关系算不上亲密。 只能说是不温不火。 许是等不见她说话,大嫂也不知安得什么心,说:“等他到了领证的年纪,你都29了,感情的事不要徒劳付出才是最重要的。” 简一言点头:“嗯,那就当我随便玩玩的吧。” 大嫂:“……” 年夜饭时,简一然死皮赖脸地坐在她旁边。 给她夹菜,倒酒,献殷勤。 这段时间,她一直按照简老大的要求去公司做事,学点东西,只说身为全息第二大股东,最起码要懂什么,不得一问三不知,倒也没有特别叮嘱她学会很多东西。 结束年夜饭,简一言是第一个回房的。 她在和恭律视频聊天时,有人在外头敲门。 门打开,老三简一默端着盘切好的水果:“有空聊聊?” 简一言举了举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不太方便。” 简一默表情一僵,所有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 把果盘给她,然后就走了。 幽长的走廊,旁边房间门口的墙壁上靠着简六简一然,他指尖夹着烟,望着她,眉目深而沉。 简一言果断关上门。 20时:43分时,一条“简氏子女大合照”刷上热搜。 她从浴室出来,发现手机进了20多条消息,比如—— 恭律:【为什么要站在那个家伙旁边?】 【你还挽他胳膊?】 【说好的不会有下次呢!!】 简一言挑眉。 这醋味,隔着屏幕都闻到了。 忒酸。 小富婆的小狼狗(52) 开学的前一个礼拜,简一言收到学校的通知,要提前去把教学楼做个大概的清洁。 她指尖点在文件上:“等二哥的人来了,就把这个给他。” 宋乾:“好。” 穿好外套,她又说:“再安排几个人手去s中打扫教学楼。” 春寒料峭。 两个小时后,简一言回到红叶名邸,刚进门就被搂进一个怀抱。 “坏女人,一整天都没有给我发消息。” 恭律一口咬在她的耳尖。 “复习到哪儿了?”简一言把车钥匙放到鞋柜上,手在他后腰处轻拍了两下,示意松开。 二十多天全在复习中度过,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烦躁。 恭律松开她掐着眉心说:“你到底是我老婆还是我妈啊?” 简一言换鞋,笑说:“这辈子妈是不可能了,下辈子吧。” 恭律:“……” 客厅的茶几堆满了书和卷子,地板上零零散散的草稿纸,沙发上还有几本答题册。 简一言随手拿了一本英语的,翻开问:“什么时候返校?” 恭律顿了顿,半个小时前,张铭也发来消息问了这个事。 “不住校,住家里。”他坐进沙发,收拾地板上的草稿纸:“你跟着我过去住。” 她随口应道:“好啊。”从书中挪眼看他,正好捕捉到他嘴角飞快牵起的一抹笑意。 转瞬即逝。 仿佛根本没发生。 简一言合上书本,起了逗弄的心思,扑进他的怀里,仰着脸故作撒娇说:“笑一个给我看。” 看这女人撒个娇,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恭律倍感意外,嘴角下意识往旁边扯了一下,但这笑却比生气的时候还难看,不如不笑。 简一言不甘心,在他怀里郁闷哼唧:“以后拍结婚照你是不是也要绷着个脸?” 恭律立刻抿唇:“怎么办,要不你教我?” 这种事情还要教! “算了。”她直接放弃:“我去洗澡。” 等她离开客厅,恭律想了想,便把手机点开自拍模式,慢吞吞地对着屏幕里的人咧开嘴角—— 试了几次,总算找到点笑容。 可是这笑怪异得很,少了真心实意在里头。 他感受不到喜悦。 高三下半学期的首次月考,恭校草以总分628震惊所有人,大部分人认为他抄的,可是他同桌张铭才考了599分,到了期中考,恭校草再次打了质疑人的脸,以总分665跻身年级总排名第197名。 老王撑开恭校草122分的数学试卷,在课堂上泫然欲泣:“好样的,好样的!” 恭律不情不愿上台领试卷,教室里的掌声几乎要把耳朵震聋了。 他捏住试卷一角,刻意压着声音嘀咕:“至于么?” 那一刻,老王眼底隐忍地闪烁着泪花,摆了摆手,不说什么,让他滚回去坐好。 老王怕自己再开口,就会让学生们听见自己欣慰哽咽的声音。 出息了。 终于肯上进了。 等回到座位,旁边的张铭立刻凑过来说:“我说老恭,这两年你不会都是假睡吧?表面上在课堂上睡觉,实际耳朵灵着呢。” 恭律望向外头,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你想多了。” 张铭注意到了,说:“你就老实跟我讲吧,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喜欢清洁阿姨了?” 这段时间怎么都看出来点了。 不见他说话,张铭又道:“别以为一言姐不在学校,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我可是盯着呢。” 恭律啧了声:“滚蛋。” 她不在学校才怪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张铭轻嗤,摊开数学书,瞥了眼讲台:“你要是背叛一言姐,我就跟你绝交。” 恭律怼人的话到了嘴边,熟悉的蓝色身影出现在了外头。 他细微地牵了下嘴角,等她走过,便摸出手机发消息。 殊不知刚才的一幕和嘴角的笑容正好落入老王眼里。 礼拜六,闫文静约大家出来玩。上午包了高尔夫球场,下午打台球,二表哥两口子和恭律简一言成组,四个人碾压式赢了。 晚餐过后众人兴致高涨,一大伙儿人杀去ktv继续逍遥。 服务生又另外送来四个麦,几位哥哥嫂嫂拿着麦克风排排坐,合唱《今晚大逃杀》。 光线不强又暧昧的角落里,卡座里的两个人你侬我侬。 恭律反复数着她的手指头,忽然问:“你想不想唱,要不咱俩也来一首?” 简一言喝了酒,窝在他怀里,半晌眨巴着亮晶晶的眼,仰头望着他说:“不行,我怕我会吐。” 这副认真又蠢萌的样子,看得恭律一阵无语,低头在她唇上快速亲了一口,亲完了还回头看哥哥嫂嫂们,见他们没有注意这边,才继续在她唇上啄了会儿。 他说:“我们先回去吧?” 简一言没听清:“我口渴。” 恭律扶着她坐好,去茶几那儿倒了一杯鲜榨果汁,回来的时候竟发现她在脱衣服,赶紧冲上去按住她的手:“干嘛呢?!” 简一言烦躁说:“我热。” “热也不能这样。”恭律帮她把拉链拉好,仔细叮嘱说:“咱们回家再脱,好不好。” 她今日的外套里面穿得是一件露腰打底,看得委实让人惹火。 又过了会儿,两人最先告辞。 夜色中的城市和刚才欢脱的包间形成对比。 外面仿佛另外一个世界。 简一言坐进车后座,还不忘叮嘱说:“叫代驾,你没有证。” 说完就侧身躺了下去。 这时候宋乾从暗处现身:“我来开。” 恭律关好车门,朝他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里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不用,你下班吧。” 宋乾沉默了会儿,直到他拨通代驾的电话,才点点头离开。 大约一个小时后,恭律揽着步伐不太稳当的女人回到家,安排她坐进沙发,松了一口气。 他弯下腰,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老实点儿。” 简一言眼神呆滞,嗯了一声。 然而,恭律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却不见了她的影子。 卧室里,浴室的门关上了。 恭律站在门口等了会儿,仍不见她出来,便准备敲门问一问,刚把手抬起来,就听见里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愣了一下,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拿了平板坐在飘窗台上。 一刻多钟,浴室门忽然开了,浓白的雾气涌出来。 隔了两秒,简一言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左右张望,对着飘窗台上的男生说:“我衣服……” 没拿。 因洗了澡,又喝了酒,嗓音带着疲惫之后的绵软和沙哑。 “我帮你拿。”然而,恭律刚站起来,她就把门合上了。 简一言躲在门后捂脸。 酒醒了一些。 夜已经好深了,周遭安静得很,恭律将她拥入怀里老老实实地睡。 但简一言却睡不着。 一开始还忍着,而后等他睡着就开始动,想从这怀抱出来,结果一来二去的,自己没出来不说,反而把身后的人给弄醒了。 “闹什么呢。”恭律动了动手掌,按住手掌下不太安分的腰,呼吸沉重:“真当我君子啊?” 简一言整个人就彻底僵了。 她的耳朵和脸颊迅速发烫,胳膊往后不轻不重地捣了一下:“我睡不着。” “你故意的?”这一胳膊捣得不疼,不过恭律还是装模作样吸了口气,非常短促地低笑了一声说:“既然睡不着,就干点别的?” 话音刚落,他就翻身压了上来。 动作快得简一言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怔愣在他刚才的低笑里。 恭律本想吓吓她,但1、2、3……秒了,她都没有任何抗拒,不由郁闷。 他手指捏住她的耳垂揉弄:“想什么呢?” 这个点,外头早就黑了,卧室里的光亮也就只有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而已。 简一言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开灯。” 恭律愣了两秒,伸手把台灯开了。 环境明亮,他再低头看,竟发现她的脸蛋好似扑了一层粉色。 他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嗓音低哑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先睡了。” 因为如果再不睡,他恐怕就要做出点什么了。 然而没想到,他正要躺回自己的位置,腰就被一双手臂圈住了。 恭律惊讶她的举动,很淡地笑了声,胳膊撑在她头部两侧,轻声问:“怎么,想继续啊?” 吊儿郎当的口气,本就是随意打趣。 不过自古常言道“喝酒壮胆”,简一言自然也没能逃过前人的真理实践。 “不可以吗?” 说完,在他愣神的那一秒,她倏然抬头,堵住了他的嘴。 世界仿佛已经静谧到无声,唯有剩下脸红心跳的暧昧。 和让简一言觉得,他热度超乎平常的躯体。 恭律牵住她的手,移到一个地方,在她触碰到的时候咬紧了牙根,等到稍微平复下来,就厚颜无耻说:“你第一次来我这里,我就是这样接了你的电话。” 他伏在她耳边匀速喘息。 简一言的回忆,瞬间就被带到了他伤痕累累的那天。她抽回手,先扯开自己的睡袍腰带,然后把他的衣摆往上卷,张开嘴,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直至此刻,恭律的所有顾忌全盘瓦解。 时钟静悄悄地指向凌晨两点。 “灯!关灯!”她叫道。 恭律扭头看一眼窗帘,低笑间伏低身子,嗓音轻哄而忍耐:“别怕,外头瞧不见。” “……” 我信你个鬼。 第二天早上,简一言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身子稍微动一动,酸痛得厉害。 半个小时后,起床洗漱,她看着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想到某人嘴角罕见的笑容,低头乐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会笑了就挺好。 高考冲刺的最后几天,简一言在学校闲成了狗。 学生们忙着考试,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室里闷头复习,刷题。 高三的体育课早就没有了,自习课也变成了考试课。 天已经有些热了。 简一言拎着水桶拿着拖把,在教学楼前的空旷地停下来。 今日天气多云,阳光没有那么地强烈。 她穿着宽松的长袖t恤,拿着沾了水的拖把在地上写字。 昨晚,恭律刷题刷到半夜,差不多凌晨三点多才睡。 撑了一天,这会儿自习课好不容易趴着睡会儿,就被叫醒了。 大家都在做卷子,张小二货的说话声压得再小还是很突兀。 张铭说:“你看外头。” 恭律的额头上,还有几道压出来的红印子,神情带着几分被叫醒的烦躁,不明所以愣了会儿,慢吞吞扭了头望向窗外。 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时,神色顿时好了点儿。 手从桌肚里摸了一管单孔望远镜出来,瞧过去,原来,那女人在地面上写了一串字——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在结尾加了个笑脸,写完后原地站了会儿,等那“好好”两个字都快要干了,才想起来在前面添上目标的大名——“恭律”。 恭律忍俊不禁。 这么突兀的笑,可把旁边的张铭惊呆了。 “老恭……” 没事儿吧? 怎么突然笑了? 老恭把望远镜放回桌肚,嘴角噙着笑意说:“我去厕所。” 简一言拎着桶回到杂物间,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 经过男厕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心想那小子不在教室,就肯定在厕所。 她走进杂物间,却看见某个男生翘首以待地坐在那张破破烂烂的椅子上,含笑望着她。 简一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把水桶和拖把放好,做了个手势: 你在这里干什么? 恰好,课间铃声响了。 恭律起身走到她面前,手臂越过她关上门,并出其不意的、顺势将她怼在门后,垂着眼问她:“还记不记得,我在第一次去你家的那天晚上,对你说过什么?” 简一言眼睛珠子转了一圈,瞬间恍然大悟,这小子怕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她主动摘下口罩,也着实被闷得慌,笑道:“我喝醉了,怎么还会记得你说过什么。” 不知为何,这会儿恭律的心里感觉快乐极了。 他低笑说:“当时我警告你,你再对我说一句,我就亲你。不分场合,不分地点。” “说一句?”简一言皱眉,不太理解,但也很快明白:“你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他立刻低头吻住,用行动回答这个问题。 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恭律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最后忍无可忍,贴了一张“分数查询图”至朋友圈,完了把手机关机塞到枕下,将午睡的女人捞进臂弯里,鼻尖在她耳后磨蹭,奶狗似的哄:“再来一次啊?” 简一言不动,眼也不睁,嗓音懒洋洋的:“滚。” 恭律低笑起来,没有妄动,老老实实了一会儿,感叹:“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是快乐了。” 简一言昏昏欲睡,片刻后迷迷糊糊又听见他在说:“一言,我们俩以后结婚吧好不好?” 好啊。 她在心里回答说。 老公太弱了(1) 【简介:她发现这个废物老公乖巧又可爱,忍不住想rua。】 正文: 简一言听到有人在耳边不停地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遍一遍,缱绻而温柔:“言言——” 她迷糊地“嗯”了声,眼睛睁不开,捉住身上作乱的大手,想起自己在午睡:“几点了?” “刚过两点。” 熟悉的音色带着些微沙哑,但却好像与平常略有不同。 “还要吗?”他又问,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肩头。 简一言恍惚记得午睡之前男生的那句“再来一次好不好”。 但今个儿不知怎么的,她感觉特别困。 许是没听见她回应,他便把手抽出来:“要不今天算了?”胳膊这样被她抱在怀里,温香软玉,相信是个男人都会有邪念。 简一言翻身趴着,闻到枕头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干净……陌生。 她没想太多,咕哝说:“就这么来。” 室内沉默了好一会儿,男人不知惊讶还是疑惑,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知道了。” …… …… 光影起伏,简一言还是没忍住哼道:“慢点啊臭小子。” 他动作顿了顿:“臭小子?” 简一言立刻讨好地笑笑:“我说错了,是老公,不要生气。” 他似乎有点儿意外,不过也没有追究。 情到深处,他呢喃着说:“我们结婚两年多了,言言……这还是你第一次要求这样。” “嗯?”简一言没明白。 “以前你说不喜欢,说没有安全感,现在呢?” 他嗓音带笑,但举止却算不上温柔。 简一言说不清哪儿奇怪,总感觉他刚刚的话有问题。 然而她根本无暇思考,所有感官都被占据。 …… …… “言言!” 他沉沉地叫出她的名字。 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外头传来年轻男女的嬉声笑闹。 简一言恍恍惚惚地想:她和臭小子这两天都住在红叶名邸,怎么会听见外头说话的声音? “言言真棒。”他夸奖她,躺到旁边喘气。 因这一句夸奖,她心里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大,睁开眼,而看清的眼前环境却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男人似乎是听见了,拉好被子盖在她身上,说话的语气温柔得像掺了棉花:“累?我帮你洗?” 简一言浑身都僵硬了,心脏砰砰跳,难以置信倏然回头,在满室昏黄的光亮中看清了男人的脸。 “恭、恭律?” 好在眼前这张脸是熟悉的,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不对…… 但男人的头发是短寸,眉眼比臭小子成熟一些,露在被外的胸膛也比臭小子要强壮一些。 简一言心都揪起来了,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你是不是恭律?” 女人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嗓音不自觉颤抖。 恭律惊诧于她的表情,惊诧于她看向自己陌生防备的眼神:“我是啊,怎么了言言?” 简一言快速垂下眼睫,心里万转千回:“没什么。”躲避男人凝视自己的目光:“你先洗。” “嗯,吓我一跳。” 恭律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掀被子下了床,钻进浴室。 等里面传来水声,简一言立刻爬起来,光脚冲到距离床畔几米开外的书桌前,一阵翻找,在抽屉里找到身份证,名字叫恭律没错,就连出生日期都是一样的。 但他分明不是她的恭律。 简一言脑中一团浆糊,不明白怎么就完成任务了? 为什么? 她目光犹疑,环顾室内,看到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朴素的结婚照,这才怔住。 照片上面的她笑得很开心,是得到幸福之后才会露出的笑容。 简一言迷茫了。 总感觉阎王爷的任务,是不是自始至终都不止那么简单? 早知如此她还交付什么感情! 铃声响了。 她从枕下摸出手机,关掉凌晨两点四十分的闹钟,又从另外一个枕头下摸出第二部手机。 可以指纹解锁,手机内外壁纸都是两人的合照。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 简一言抓过被褥上的睡裙,手忙脚乱穿好,又拿纸巾擦腿,心里又恨又恼又气又想哭。 听到身后开门声,她愤愤地把纸巾丢进垃圾桶,趿上拖鞋,刻意无视了站在浴室门口只穿了条底裤的男人,黑着脸越过他走进去,关门的力气用得非常大。 恭律:“……” 怎么回事? 简一言站在洗脸台前,用手抹去镜面上稀薄的水雾,面无表情地盯了足足半分钟,才有玫瑰金色的楷体字缓缓显现出来。 姓名:简一言 年龄:24岁 身份:云山茶业集团有限公司三小姐(目前已经离家三年) 目标人物:恭律 简一言仰头舒了一口气,心里想骂人,差不多脑补出了这是一场什么戏,千金小姐爱上穷小子? 任务就是帮助目标事业有成? 心思刚落,浴室门忽然开了。 简一言立刻转身挡住镜面上尚未消失的字体,一脸怒色道:“谁让你不敲门就进来的?!” 恭律微微错愕。 大概没想到平常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衣服。” 他递上内衣。 简一言拧着眉头瞪了他好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镜面的字体,暗道难不成只有自己能看见? 她仍旧怀疑,继续盯了会儿眼前这位满目无辜的男人,到底慢吞吞接过衣服:“谢谢。” 男人笑了一下,温和宠溺。 大拇指的指腹在她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 “快洗吧。” 等他出去关上门,简一言再次看向镜面,那些字已经消失了。 “嘶!” 她突然吃痛皱眉,低头看见左手腕的背面隐隐约约浮现出玫瑰金色的“律”字轮廓。 这…… 什么情况? 代表任务开始的意思? 简一言一头雾水,觉得刚才的事情实在对不起臭小子。 她把自己清理完毕,磨叽好几分钟才开门出去。 书桌前的男人侧头看过来,戴着茶色边框的老式眼镜,电脑屏的莹白光亮衬得他五官深邃冷峻,透着些许淡漠和不近人情。 恭律微微扬着唇角:“我灵感来了,你先睡好不好?” 三更半夜玩什么电脑,还说什么灵感来了…… 莫名其妙。 简一言不想管,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臭小子。 她想回去。 但她知道不可能了。 简一言走到床边,脚步一顿又转了方向,故意绕到另一边,经过他身后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不停飞舞。 她钻进被窝,平着躺了会儿睡不着,干脆侧身观察他。 如芒在背,被盯得久了,恭律稍稍不自在,暂停敲字,转了椅子看向她,问:“睡不着?” 简一言没吭声。 恭律蹙眉想了想,又问:“我吵着你了?”平常她不在意,睡觉雷打不动,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他摘掉眼镜:“不码了,老公陪你睡好不好?” “谁稀罕!” 简一言翻身背对他,言辞和举动都带着赌气的意味。 虽然长得一样,但她对这个老公一丁点儿好感也没。 臭小子在她心里独一无二。 她要回去! 她要找阎王爷问个清楚! 但,她现在是活人,没有任何法力,上次黑白无常还说过阎王爷闭关了,少说需要二百年,就算她自杀回去也未必能见到本尊。 索性,鬼节要来了。 简一言买完菜往回走,在小区外的路边店里买了串糖葫芦。 今儿风和日丽,也是她过来的第十五天。 对这里有了一定的了解。 北元9000年,v市,是一个经济竞争比较大的市区。 原身和她老公就在这种经济竞争紧张的环境中艰难生存。 他们住的这个小区属于本市待拆迁的老区房,面积不大,但好在租金便宜,一个月只要两千,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 一个月前,原身辞去商场销售的工作,想在家里好好休息,顺便养养身体,给她老公怀个孩子。 不过按照简一言的看法,目前不要孩子才是最正确的。 第一没房,第二没车,第三经济条件不允许。 也不知道原身抽得哪门子的疯非想要个小孩。从她老公嘴里套的话得知,原身辞去工作后,天天在家里时不时跟她老公求/爱。 基本保持一夜两次的规律。 奇了怪了,原身老公怎么没被她榨干呢。 真有毅力。 终于到了太阳下山时,简一言推开卧房门,听细碎的敲击键盘声回荡室内。她停在书桌旁,侧眸飞快地瞥了眼认真的男人,道:“我把菜洗好了,你完了没?” 男人打字不停,过了大约十秒才回了两个字:“等等。” 简一言对天翻个白眼,有点儿想揍人。 每次都是这两个字。 要么很久才回答问题,要么回答问题卯不对榫。 不过,这大概是所有写小说的通病吧。 结果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 简一言第二次进卧室,他正咬着棒棒糖专注盯电脑,那双手只要在键盘上,就没有静止过。 天色暗了。 她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老式的区房不仅面积小,而且墙体薄,不隔音。 楼上楼下炒菜动个锅铲子都能听见“铿铿”的声音。 这不,楼上的一对青年夫妻又又又干架了,叮了咣啷,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那女的是这片出名的母老虎,跆拳道女教,经常治得她老公服服帖帖的。 简一言听了会儿污言秽语,打开油烟机洗洗耳朵。 这油烟机还是他们才搬进来那会儿买的一个二手货。 两年前还好,现在妥妥一炼狱噪音机,催着要人命儿似的。 简一言戴上蓝牙耳塞,手机循环了几首摇滚音乐,一边切菜一边哼两句。锅里的水开了,她把焯过水的排骨捞出来,捞了一半时,突然落入身后的一个怀抱里。 简一言动作一顿,忍住将手中长勺打过去的冲动。 “对不起,饿了吧?”恭律帮她取下右边耳塞放到流理台,亲了亲她鬓角,重复说:“抱歉,接下来的我做,你去玩儿别的。” 他握住她的肩头,扶着她站到旁边,解开她身上的围裙,再穿到自己身上,发觉她在盯着自己,无辜地挑了一下眉:“怎么?” 简一言把勺子塞给他,一声不吭离开了厨房。 在本质上,她虽不喜欢这个便宜老公,但每每注视着他,总会让她有偶尔失神的时候,那种时候会让她感觉看到了臭小子。 臭小子腻歪起来和这男人的温柔一模一样。 夜里,闹钟又响了。 简一言寻到男人的小腿,一脚蹬过去:“吵死了。” 睡梦中的恭律这才一个惊醒。 他关掉手机闹钟,侧身将她搂进怀里:“言言~” 半个月了,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午夜十二点,和凌晨两点这两个时间点询问她“要不要”。 简一言被他蹭得心烦,胳膊肘往后捣了一下:“不要!” 这一下无关痛痒,恭律只单纯以为是她撒娇而已,手上不规不矩地点着火,咬着她的耳朵说:“这次我会努力,跟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你不满意,嗯?” 简一言:“……” 这叫说得什么话?这玩意儿说得还是人话吗? 有羞耻心吗? 无耻。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伸手按了台灯,靠坐床头,余光瞥了一眼身旁之人,发现他露出茫然无辜的眼神时,就会愈发觉得烦躁。 “我肚子疼,今天不想做。” 简一言丢下这一句,趿上拖鞋进了浴室。 然而两分钟不到,她又一脸烦躁地打开门,身形顿住。 恭律就站在门口,眉眼关切地望着她,手里拿着一片姨妈巾和干净的衣服。他柔声说:“是不是提前来了?对不起,我忘了。” 她心里生出一把无名火,这把火面对他时,怎么都发不出来。 他像一团棉花,性子和脾气都软绵绵的。 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 简一言换好衣服,坐马桶盖上思考人生。 出去的时候男人不在,但电脑亮着。 她坐到椅子上,面无表情盯着电脑壁纸,将两人腻歪的合照换成初始壁纸“蓝天白云草地”。 桌面上有十几个单独的文档。 她点开其中一个,还没凑近了阅两行,男人端着碗回来了。 … 老公太弱了(2) 简一言准备让开位置,却被他按住肩膀。男人拍了拍她的肩,又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身体随意往桌旁靠坐,低头吹了吹碗沿。 恭律低声安慰:“怀孕这种事顺其自然,下次我们再努力。” 简一言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不欲多说此事。 她对着电脑屏抬了抬下巴,冷不丁问:“笔名叫什么来着?” “言听计从。” 恭律觉得红糖水的温度已经差不多了才递给她:“自己帮我定的名字啊,自己都能忘?” 简一言接过碗,心想这笔名跟他本人的性子一模一样。 原身是个夫控? “喝完就睡觉,不用等我,知道吗?”恭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头发,转身去了浴室。 门没关。 并很快传来水声。 简一言滑动椅子,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 男人蹲在蓝色的塑料盆前,正在往盆里头倒洗衣液。 她想到了什么,一口气把剩下的红糖水喝完,放轻脚步,走到浴室门口,悄悄探着脑袋。 果然,男人在帮她洗衣服。 简一言咬了一下唇瓣,感觉耳朵有些烧。 她底气不足说:“我……可以明天自己洗。” 恭律回头看她:“一样的,我会洗得很干净。” 对上他诚恳的眼神,简一言立刻缩回脑袋躲到墙后,过片刻又慢吞吞探出去:“你……” 是不是待会儿还要码字? 恭律听到她的声音,再次回过头来:“我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她突然又不想问了,站到门口,趾高气昂地微抬下巴:“你快点的吧!” 简一言光速爬上了床。 她点开手机,百科了作者“言听计从”的个人资料。 写书八年。 扑街一年,小有名气两年,不温不火两年,最后爆火至今。 别名:言狗。 三年前不温不火时,还属于二线作家。 他在某次线上的直播访谈中曾有表明:“不喜欢这称呼。” 观看直播的广大男粉们,一溜烟儿地给他刷礼物,基本无视他的任何诉求,弹幕一直在刷:“言狗你该更新了!滚去更新!!” 当时,他对着镜头笑笑,温柔地说了一句:“叫声好听的,叫得我满意了今晚就更新。” 结果弹幕里稀奇八怪的各种称呼就出来了。 比如:爹!爸爸!孙子!王八犊子!狗儿子!畜牲!帅哥! 还有一些沙雕男粉: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爽~~ 弹幕一度变了色。 就在最疯狂的时候,众男粉忽然听见一道男声叫他“老公”。 就是这一声“老公”让这场直播直接炸上了微博热搜。 “言听计从”火了。 他本人的微博账号,几天之内多出了几百万的腐女粉来。 而微博置顶的一条,关于“老恭不是老公。女声不是男声,是我女朋友感冒了而已”则被广大粉丝们屠了超百万转发和评论。 评论区一水儿的说他狡辩。 他最初还在评论区解释,后来有传言把微博卸载了。 造成的结果是,诸多颜狗直接冲到平台考古,给他留言,催他更新,疯狂给他的书打榜。 自那以后,他一跃成为平台顶梁柱,笔下文的订阅销量一直是平台年榜,季榜,月榜,周榜。 简一言看完了这些,男人从浴室里出来了。 她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见他拿着衣服离开卧室,才去下载平台app,关注了“言听计从”。 次日醒来,他不在卧房,电脑处于休眠状态。 时间06:44分,晨曦的光洒进阳台。 简一言走到厨房门口,问那闭目养神的男人:“吃什么?”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神色有些茫然,眼中浓浓的红血丝,眼下淡淡的青灰,明显没睡好。 “红枣粥。”恭律视线落在她小腹部位:“好点没?” 简一言“嗯”了声,走到灶台前嗅了嗅:“还要多久?” 趁着不注意,恭律把人轻轻拉进怀里,一手按在她后腰,不让她退开,一手拿住她下巴抬起。 “就快好了。”他凝视她的眼神里有几分藏不住的笑,嗓音低而模糊:“一个吻的时间。” 简一言及时偏头避开,恼羞成怒着说:“你刷牙没?” 其实她更想说:我不想亲!麻烦你以后也离我远点。 但他是目标人物,败坏二人之间的关系无异于放弃任务。 恭律低笑了一声:“你闻闻看不就知道了?” 简一言把头转回来,目光落在他秀色可餐的唇上,甫一抬眼,正好触及到他眼底的坏笑。 一个怔愣。 被他吻住。 简一言觉得:他和臭小子的确有一点像。 偶尔坏得很。 吃完早餐。 恭律收拾碗筷:“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出去买菜。” “我跟你一起去。”简一言快速转了圈眼珠子,补充说:“你难得出门,怕你摸不着北。” 恭律擦着桌子顿了下,突然间笑出声:“你当我小孩子啊?这片我闭着眼都能绕一圈。” 简一言抿了抿嘴角:“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 恭律:“……” 干哪儿不行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楼上那对青年夫妻也正好下来。 男的走在前面,左边脸有点儿红肿,看来受了几巴掌。 女的走在后面,嫌走得慢了就会凶巴巴地推搡男的一把。 简一言和恭律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他牵着她的手下楼,下到一层忽然问:“我们到了那个年纪,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简一言断定:“不会。” 恭律笑了笑,把她的手送到嘴边吻了一下,那双眼睛盯着她看的时候有些勾魂夺魄: “会也可以。” 菜市场距离小区不算太远,几分钟就到了。 两人来到鱼摊。 恭律问她:“生滚鱼肉片还是喝鱼汤?” “我随便,都行。”简一言心不在焉,朝着一个地方抬了抬下巴对他说:“我去那边看看。” 恭律跟着望过去,眉尖微蹙。 那是一家“易经”店,也就是俗称“算命”。 看上去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店里头坐着一个眼戴墨镜的中年男子,在她走进店里的时候动了动耳朵:“小伙子想算什么?” 简一言身形一顿,后悔自己该不该来,不过想想,到底还是上前坐了下去:“算算我的人生。” 男子沉默,大概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个女的,从容不迫道:“小姑娘,墙上有二维码看见没,不论准不准,算之前先付二十。” 简一言无语,扫码付了钱。 男子听到抽屉里响起支付宝的收钱播报,才把右手摊开,客气地笑了笑说:“把手给我。” 简一言照做。 男子开始摸骨,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但摸着摸着,眉头却渐渐拧了起来。 看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骨相。 “算出什么来了?” 简一言把手收回,往鱼摊的方向瞥了一眼。 “奇怪。”男子握紧了拳头,倘若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拳头在发颤:“你命格神秘。虽然我侵淫易学多年,但却算不出来。”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男子长吁短叹,“你的人生,已经由不得你做主,一切早就注定了。” 简一言低头沉思。 她的人生不由她做主,这句话倒是不假。 但早就注定了是什么意思? 回去的路上,她心事重重。 恭律发现了,便问:“算命先生说什么了?”不等她回答,他又勾住她的肩揽着,继续说:“信那些干嘛,没什么好相信的。” “这叫什么话,不是说瞎子算命十有九真吗?”简一言两手空空环着胸,反驳道:“我怎么觉得他挺厉害的,是个真瞎子。” 恭律拿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笑容宠溺。 “你忘了去年我们偶遇他抱着小孩夹娃娃了?” 简一言震惊。 心想你怎么不提醒我,竟然还眼睁睁看着我进去受骗。 但她表面一副故作淡定,强行挽尊说:“就算不是瞎子,我觉得算得也挺靠谱。” 恭律:“你确定?” 被这么一反问,简一言原本的确定也动摇了。 两人对视一眼,她没吭声。 恭律见她不说话,于是叹口气娓娓道来:“先生肯定说自己‘摸骨’半载,易学通透。还说你骨骼清奇,但命格诡秘,未来的事由不得你做主,一切早就命中注定,奉劝你接受命运是不是?” 简一言倏然停下脚步,直接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那位算命先生不止一次用这招了。 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恭律屈起两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地弹了一下:“与其问别人‘我们以后会不会有孩子’,不如你辛苦点将铁杵磨成针,相信总有一击必中的那天。对不对?” 简一言:“谁问孩子了……” 两秒后,她忽地飞起一脚,踢在他小腿。 “臭流氓!” 铁个屁的杵,本就一针罢了! 午觉醒来。 简一言是被楼上“咚咚”的噪音吵醒的。 她茫然仰头望着天花板,烦躁咕哝:“搞什么啊。” 电脑前的恭律回过头来,扶了扶眼镜腿,解惑道:“楼上的孩子生病,今天从学校回来,刚刚被迫喝完药,估计这会儿淘气呢。” 简一言无语:“这么吵你还能码字,难为你了。” 他笑了一下说:“两耳不闻窗外事,你教我的。” “咚咚”的噪音仍在继续,恭律十指翻飞继续敲了会儿字,突然听见她“呀”了声,发现她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怎么了?” 简一言面容凝重,保持这个姿势不敢动。 “没什么,码你的字去。” 她神色怪异下了床,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嘀嘀咕咕钻进浴室。 恭律想了想道:“脏了的话放在那儿,等等我来洗。” 简一言咬牙:“闭嘴吧你!” 她又不是手残了。 整天啥事儿不干。 浴室里有台全自动洗衣机,看着有些陈旧。但这半个月似乎没有见他用过,衣服都是他手洗的。 简一言找到清洁剂,倒了两包在里面,插上电源,观察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开浴室。 她去厨房冲了杯红糖水,在阳台转了圈,觉得无聊,又回到卧室准备再睡会儿。 卧室里的窗帘拉上了,恭律正在整理床铺,抱歉说:“等等再睡好吗,我有半小时的直播。” 一个礼拜前,他似乎提过,平台要他在今天进行一次直播,分享写作经验,包含书粉见面。 简一言点点头,寻了镜头范围外的床尾坐下来。 她瞥了一眼结婚照:“你书粉知道你结婚了吗?” 恭律回忆:“上次直播的时候我们还没结婚,大家不知道。” 简一言“哦”了声,帮忙把摄像头转了个方向,还特地点开了视频系统调整好角度。 “这是干什么?”恭律茫然不明所以。 “保护隐私啊。”简一言在床头坐下来:“娱乐圈里的偶像脱单都会掉粉,书圈一样吧?” 恭律一愣,倏然笑了,在她面前弯下腰来,轻声说:“你老公就不能凭着实力说话的?” 简一言撇嘴:“实力卖腐?” 结果就是这句话,男人按着她亲了好几分钟。 而在直播里,当主持人和粉丝问情感状态时,男人大方承认:表示自己已婚;念书时期,同学们都会叫他“老恭”,非“老公”。 简一言心不在焉玩手机,听他交流写作经验。 说白了,这就是线上采访。 突然,浴室里传来一阵“哐啷哐啷”的声响。 恭律立刻话音一顿,望向浴室的方向,又回头看简一言,她茫然地两手一摊,摇摇头。下一秒,恭律摘下耳机,冲进了浴室。 简一言看向电脑,主持人正在懵逼地说着什么。 为了不入镜,她便蹲下,屈膝跪在地上,爬了过去。 恭律拔掉洗衣机插头,看地上水迹狼藉,机盖脱落,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下手,察觉门口动静,微微侧头,正见趴在门口的女人睁大眼睛一脸懵逼:“我了个去。” 恭律乐了,调侃道:“你还想去哪儿啊?” “不是。”简一言指着那机盖控诉说:“它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就搞了个‘桶自洁’啊!” 恭律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扶她起来:“帮我告诉他们改天直播,我来收拾。” 老公太弱了(3) 半个小时后,恭律差不多把浴室收拾干净了。 出来就看见女人两手环胸靠坐桌旁,一脸不爽的样子。 他走过去,余光瞄了一眼电脑屏幕,视频直播已经关了,右下角的直播软件在疯狂地弹消息。 恭律捏了把她的颊边肉,没用多大劲儿:“怎么生气了?” “我没生气!” 简一言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那模样儿就跟小学鸡吵架似的。 恭律觉得好笑:“都这样了还说没生气,要不要我学学你?” 简一言:“……” 不等她什么反应,他就一本正经地开始清嗓子,学她两手环胸脸色微沉:“我没生气!” 着实看不出“生气”,倒有些逗比,简一言绷紧嘴角,忍住滚到颊边的笑意。 先不说其他,这男人性子好是真的。 七月,俗称鬼月。 多数人认为这个月是不吉的月份,不宜嫁娶,不宜搬家。 但对于鬼来说,却是好月份。 简一言还记得在过去一万年里,每到鬼月,群鬼总是特别兴奋。 按照鬼界条例,月初开始,地狱之门将会在特定的时间点打开,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 这些冤魂中不包括厉鬼。 每天出去的数量不超过一千,而今天中元节,才是万鬼出行。 晚十一点钟,街头乌压压的,空气干燥,路边火堆寥寥,清洁工在远处打扫。 简一言寻了处空地,将祭品摆好。万年间,她没有踏出地狱一步,只曾听孟婆说过,倘若你的亲人在这一天给你烧钱祭拜,你便会收到传召。 可惜她上无老下无小,没亲人祭拜她,一穷穷了一万年。 现在想想,当初阎王爷命崔府君送来的被褥和其他用品,何尝不是阎王爷的怜悯。 简一言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摊开,确定上面的生辰八字,点燃。 双手合十拜拜,心里默念孟婆的名字。 附近祭拜的一家人低声交谈,路人谈笑经过,时不时来一声轿车鸣笛。 片刻后,简一言缓缓睁开眼睛。 面前的火堆差不多已经熄灭了,纸钱被烧得七七八八,唯有最上面那写了“孟婆”名字的纸张泛着火焰的色泽,瞧不出半点灰烬。 一阵夜风吹来,四周的声音渐渐变小,简一言皱眉望了望左右。 祭拜的一家三口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出租车和路人全部静止,唯有不远处的清洁工不厌其烦地保持着反复的扫地动作。 简一言收回视线,发现火堆上的那张纸已经彻底变成灰烬。 沉思片刻,她拿起其中一根蜡烛,正在犹豫要不要灭了烛火拨弄一下火堆,突然听见一记熟悉的语气调侃道:“刚来就要我走?” 简一言倏地扭头,见那不远处的清洁阿姨拿着长长的扫把,像个侠女一样走到路边的自行车旁,潇洒地坐了上去,朝她望过来。 “杵在那儿傻不愣登地干啥呢,还不过来?” 这口音一听就是孟婆,简一言放好蜡烛,龇牙咧嘴地小跑过去。 “我以为搞错了,准备换个法子来着!” “你还有第二种办法叫我?”孟婆摘下头上黄色的工作帽,挑在指尖打转。 简一言不可置否:“回去再写一张你的生辰八字重新烧了算不算?” 孟婆笑笑,将她上下打量:“阎王爷这差事儿办得不错啊,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简一言坐到另一辆自行车后座,一脸烦躁:“滋润个屁,我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随后,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孟婆沉思:“就是说,你在不知道阎王爷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具体代表什么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地完成了任务?” 简一言点头:“没错。” 孟婆笑了,无奈道:“那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别说让我帮你猜阎王爷的心思。” “当然不是。”简一言立刻否定,低声问:“你有没有阎王爷的生辰八字?” “开什么玩笑!”孟婆直接惊了:“你以为阎王爷是我们这些不入流的鬼神,想召唤就召唤?”随即摇摇头,打趣道:“奉劝你,不如老老实实跟那目标相亲相爱,保不准又稀里糊涂完成任务了呢?” 简一言:“我说你……” “别说了!”孟婆抬手,戴好工作帽,手指朝那祭拜的方向一点,一个苹果飞了过来,她说:“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孟婆把玩着手里的红苹果,回忆道:“黑白二使狼狈归来,重伤至今未愈。” 简一言想到在医院里发生的那件事:“被……火烧伤的?” 孟婆挑眉,斜眼观察她反应,慢悠悠道:“万年前那场阴间大狱之战,有不少恶鬼魂飞烟灭在阎王爷手中的那团金色火焰上。以前不知真假,不过前段时间白无常恰好验证了这一点。” 简一言心头一跳,不躲避孟婆的视线:“白无常做错事了?真是大快人心。”说着,不动声色将左手的袖子往下拉,遮住“律”字。 孟婆盯她半晌,收回视线,咬了一口苹果,忽然皱起眉头,猛地看向她身后。 简一言跟着回头看,然而身后什么都没有,还是静悄悄的。 “怎么了?” 孟婆不说话,身体微微颤抖。 她只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强烈的威压在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臣服:“有人来了。” 简一言再次回头,眯着眼睛盯住路灯黑暗的地方瞧了半晌,几秒之后,一个男人的身影冒了出来。 正是恭律:“言言!” 四周的安静就是被这一声“言言”打破了,车辆和行人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不远处祭拜的一家三口也不再静止,清洁阿姨拿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茫然又懵逼。 “你都出来多久了,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恭律走过来。 简一言郁闷了,心道我特么还能干什么,你来得还真及时,吐了一口气,叹道:“没什么,无聊就出来逛逛,你码完字了?” “还没。”恭律牵着她的手腕往回走。 街头有家烧烤店,这会儿正是营业的高峰期。 简一言闻着烤肉味儿了,立刻拉着他停下来:“饿了饿了,我想吃那家的烤串儿。” 恭律一眼望过去,等候的客人不算太多:“好。” 两人刚回到家关上门反锁,时钟就指向十二点整了。 恭律把拖鞋放到她脚前,叹了口气说:“真怕你晚上做噩梦,还好及时回来了。” 简一言咬着烤串儿,茫然换上拖鞋,含糊地“啊”了一声。 不是吧,原身都二十四岁了还怕鬼呢? 她去厨房拿了一个盘子,放到餐桌上,又咬着串儿回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的时候,恭律已经把食物从袋子里拿出来摆上盘。 突然,楼上“咚”地一声! 简一言刚刚坐下来,仰头望了眼天花板。 接着,不停有“咚咚咚、乒乒乓乓”的声音。 “什么情况,三更半夜的还能吵起来?” 恭律纠正:“不是吵,应该是打起来了。” 简一言耸耸肩:“管他呢,跟我们没关系。”拿了串烤肉,张开嘴巴大口一咬,不忘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吃完赶紧睡觉。” 恭律摇头失笑,总感觉她最近改变好多,比以前活泼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次楼上的动静不小,直到他们关灯睡觉了还在吵架,小孩扯着嗓门哭闹,两个大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骂,偶尔还能听见几个嘴巴子和男的嗷嗷叫。 简一言翻来覆去,实在忍不下去了爬起来。 恭律毫无睡意:“干嘛?” 简一言没回答,趿上拖鞋大步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探出头颅,对着楼上一阵咆哮: “能不能别吵了!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不为自己为孩子行不行!过不下去就离婚!” 楼上窗户duang地一声开了。 “滚你丫的小贱人,老娘的事情你也敢管!” 简一言只看见楼上那女人把手伸出来一阵虚晃,一个物体就这么砸下来。她千钧一发缩了脖子,抱头转身,正好撞进一个怀抱。 “哐啷”一声巨响,一个盆栽砸碎在了窗台上。 “贱不死你!” 楼上那女人呸了口唾沫,重重地拉上窗户。 室内静了静。 简一言平复自己的心跳,耳朵里听着他的心跳。 恭律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心有余悸地安抚道:“怕了吧?”话语顿了顿,又说:“去年吃过的亏忘记了么,真是笨蛋。” “去年?”简一言立刻从他的怀抱里退了出来。 “唉,再忍忍吧。”恭律轻轻地蹭了下她的鼻尖,走到窗边往下面张望,边关窗边道:“还好三更半夜没砸着人,明天我会去区委会投诉一下,你也别生气了。” 简一言无语:“你别跟我岔开话题,先说说去年怎么了,我去年吃亏了?楼上那悍妇砸我了?” 恭律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摁亮台灯,坐到床沿,望向她,一脸认真地问:“你是认真的?” 其实,刚刚问完,简一言就立刻后悔了。 她低头,拿脚尖踢了踢地板上溅进来的泥土,嗫嚅道:“我是在考你记不记得……你这人……怎么就不知道识相点儿呢。” 管他信不信。 只要能忽悠过去就算了。 恭律果然失笑,大手拍了拍床铺的位置,一副好脾气的口吻,无奈叹道:“算了,当时砸得又不是怎么太严重,脑子勉强还能用,起码还能写写小说,对不对?” 简一言倏然怔住。 当天晚上她窝在他怀里,等他呼吸均匀睡沉了,便用手在他头上摸索起来,良久才摸到一处硌手的疤痕,差不多有一寸长。 虽然没有原身的记忆,但却不难想到,所谓的去年,应该和今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相差无几。 这个悍妇! 再有下次,咱们就新仇旧怨好好算算清楚。 简一言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下次来得如此之快。 第二天下午她出门买菜,在菜市场遇见了楼上的悍妇。 那悍妇体格强壮,不愧是跆拳道教练,轻蔑地扫她两眼:“不孕不育早点治,可怜你那男人,长得多俊俏啊,真是白瞎了。” 简一言挑了一条鱼,充耳不闻悍妇的酸言酸语。 不过你越是不理,人家就越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不过话说回来,你男人那方面怎么样啊?”悍妇特猥琐拱了下她的胳膊:“好用不?” 简一言没理她,点开手机,扫码付了鱼钱。 “小贱人,装什么装,不瞧瞧自己什么德性,你男人跟了你真是倒八辈子霉,无趣。” 悍妇嗤笑完,走到一旁,蹲下去挑鱼了。 简一言抿了抿唇,拎过老板递过来的鱼袋,对准悍妇撅着的屁股稳稳一脚,直接把人踹进鱼盆。 踹完就跑。 悍妇反应极快,爬起来在后头追着破口大骂:“小贱人!” 简一言:“让让!让让!” 哈哈。 臭悍妇活该! 嘴上没个把门的,还敢觊觎老娘的男人,喝鱼“汤”去吧! 简一言风风火火跑回家,关门锁门一气呵成,扶着鞋柜喘气,笑容满面道:“我回来啦!” 恭律从厨房推拉门后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笑了:“干嘛,出门买菜都能遇见好事儿?” “可不是。”简一言把刚才的事儿跟他说了。 恭律听完掐了掐眉心,颇为无奈地道:“言言,帮我个忙。” “行啊,你说。”简一言背靠在流理台,大口喝水。 恭律:“卧室待着,待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按照楼上那悍妇的性子,吃这么大一个亏,肯定要上门算账。 简一言踹出那一脚时,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她把杯子放下来,随手抄起了砧板上的菜刀,冷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悍妇要敢动手,我就正当防卫‘片’了她!” 恭律:“……” 片? 你以为片鱼呢! 不过,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等他们吃完饭了,那悍妇都没上门。 恭律递了一根牙签给她:“轻点儿剔,小心牙龈出血。” 她嗯了声,咬住牙签,望着天花板嘀咕:“怎么没动静呢?” 话音刚落,叩门声响了。 简一言和恭律互相对视,后者舔了一下嘴唇:“我去开。” 她点头如捣蒜,随后抄起餐凳跟去了玄关。 但凡那悍妇敢动“目标”一根手指头,这凳子绝对砸过去。 恭律凑近门眼看外面,蹙眉对着她摇了头:“是警察。” 老公太弱了(4) 住在楼上的那个悍妇死了,死在小区外面的偏僻小巷里。 死亡时间在大约一个小时前,粗略计算一下,正好是她买菜狂奔回来的时间段。 那巷子平常也没什么人去,偶尔会进去的人,不是醉鬼吐街就是喝多了尿急。 巷子尽头有一片约莫50左右平方米的废墟,附近的人们时常把生活垃圾丢到那里去。 那悍妇就躺在一堆垃圾中,心脏部位被凶手扎了几刀,被人发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废墟周围的楼栋都是待拆迁,人迹罕至,唯一的摄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套上了塑料袋。 录完口供,警察们就走了。 简一言坐沙发上沉思,直到恭律收拾完厨房来到客厅,才回了神疑惑道:“谁能杀得了她?” 身为一名跆拳道教练,少说也有黑带一段,一般的普通人,哪有那么容易杀了她。 “照我看来,凶手肯定比她还要厉害。”她又说。 恭律坐在一旁点了点头,十指交叉搭在膝上:“你说得对。”侧头看了她一会儿,说:“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警察他们吧,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 简一言叹了口气,嗯了声,两手捂住脸:“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我那一脚踢到她哪儿了。” 恭律张嘴正准备劝解,她便立刻把手放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坚定不移道:“跟我无关。” 许是凑巧。 许是预谋。 一切等警方办吧。 “这么想就对了。”恭律把她的手拉进掌心里,捏了捏说:“时间不早了,洗洗休息吧。” 一个口供,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开始进门,警察还把她当成嫌疑人来着。而那随行的女警,腰带上还别着一副手铐。 想到那一幕,简一言就怎么都睡不着。 躺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后,终于引来恭律的注意。 他十指停下,回头问:“要不我先哄你睡?” 简一言静止不动,保持着跟他对视片刻:“你还要搞多久?” 恭律:“一万六千字,两小时差不多。” “哦,你继续写吧。”她干脆做起来靠坐床头,把枕下的手机摸出来玩,然后就不说话了。 外头隐约嘈杂,室内却是一片安静。 简一言刷了会儿微博,无聊退回桌面,在细碎的键盘声中,沉默半晌,忽然问:“她老公呢?” 恭律停下:“在医院吧,需要处理后事的呀。” “哦。”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几下,又问:“一般这种凶杀案首先要搞清楚家庭关系吧?” 这回恭律没答,控制椅子往后转了个方向,看了她几秒,懂她的意思了:“我觉得不太可能。” 简一言点了一下头,倒也没有坚持己见:“说得对。” 那悍妇的老公个头不高,平日就在拳馆晃悠,没个正经职业。 说白了,就是一个靠女人吃着软饭的小白脸。 如果说杀人动机,那悍妇的老公绝对排在第一。 就是硬件方面差了点儿。 次日,这件事火速传开了,小区内外,不论走哪儿都有人三三两两地抱着团儿,扎堆聊天。 茶余饭后的谈论这件事。 社区的物业还在小区门口的电线杆上,贴了一张警示。 让大家伙儿近期不要独自出门啊什么的。 于是乎就有传言,会不会专挑落单的人下手。 简一言出门晃悠一圈,打探了最新消息,回到家之后,立刻把这事儿告诉了恭律。 恭律听完,分析说:“近期没听过哪儿有凶案。就算是凶案,我们这儿也是头一份。凶手或许是临时起意,也或许是蓄意报仇。前者有可能会发展成连环凶手,后者十有八九是属于熟人作案。” 而相比较这两种情况,恭律更倾向于第二种。 简一言赞同:“我猜她平常得罪的人不少。如果我是警察,我会先查她丈夫,再查拳馆。” 恭律扯了一下唇角,操控鼠标将文档保存,关机。 他站起来说:“你一个人在家行吗?我下午出去一趟。” “去哪?” “医院。”恭律抻着懒腰来到衣柜前,拉开柜门:“有个老同学住院了,我去探个病。” “哦。”简一言两手环胸,身体侧靠在墙壁:“女的?”不然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去。 “不是啊,男的。”恭律脱掉长袖,换了件短袖。 简一言“哦”了一声。 多年经验告诉她,他应该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她长吁短叹扑上床,最后看了眼手机时间:“我睡一觉算了,你记得把门关好。” 恭律合上柜门,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没事儿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一定要看一眼外头是谁,再决定开不开门,明白了?” 这种事儿,但凡是个成年人都知道吧。 把她当小孩子呐? 简一言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表示要睡觉了:“早去早回。” 临近八月,天越来越热了。 恭律从商店里买了一瓶水,站在路边等车。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一则短消息。 【恭先生,您预约的男科主任缪主任因为突发状况,在几分钟前出诊了。我是否可以为您换别的专家医生?是回1,否回2。】 【1】 【谢谢您的配合!到了直接报名字就行。】 公交车停靠,恭律只感觉一阵热浪之气扑面而来。 他往后头退了几步,站到黄色的盲人道上,低头,点进手机,索性些儿叫了辆滴滴车。 不一会儿,车就来了。 恭律刚坐进车里,手机震了几下,她发来三条微信消息:【睡不着。】【你电脑我能玩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吃冰糖葫芦。】 恭律按住语音,张嘴准备说什么,想了想又上滑放弃,换成打字。 【知道了,回去给你买。】 简一言洗了一个苹果回到卧室,坐到电脑前点进微信,看完消息把手机丢一旁,啃了口苹果,点开某游戏,又把手机拿过来问:【lol密码多少?】 恭律:【我不知道1】 简一言发去一串省略号:【我现在找回,你把验证码发我。】 通知栏立刻收到一条“验证码”的短信,恭律短暂愣了一下之后,给她发去一个流汗的小表情:【密码就是wobuzhidao1】 简一言:“……”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非得整汉字加数字,赶什么非主流呢。 不止账号密码非主流,游戏昵称也非主流。 简一言盯着“奶一个迪迦奥特曼”这个昵称看了两秒,目光旁移,锁定住“99+”信箱。 猫七姑娘:小哥哥,上线了call我~ 留不住的他:呼叫老公!呼叫老公!老公你去哪儿了呀!! 还有一条最新消息,“待我长发及腰”说:老公你终于上线了,老婆好想你。暴风哭泣呜呜呜(┯_┯) 简一言直接看乐了。 这什么情况?这男人在游戏里跟女的搞暧昧啊?老公老婆的真是恶心人。 随便吧,反正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他。 可是玩了两把游戏之后,就感觉整个人多了一种闷闷的情绪,心里头无端冒出两个字来——吃醋。 这可真是吓到她了,连忙撒丫子跑去卫生间冷水洗了把脸,总算舒服了些。 简一言和镜子里的女人对视,回忆这个男人在这段时间里对待她的点点滴滴,慢慢的,一股“热血”缓缓冲至脑门。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回到电脑前,开了手机摄像头,对着游戏信箱拍了张照,给他发过去,表示无声的质问。 十几秒后,恭律:【???】第二条:【你开心就好,没事儿。】 简一言又乐了,很显然这次是被气的。 她愤愤地抓过旁边剩下的半个苹果咬一大口,正巧咬到了苹果核的地方,扭头吐掉籽,再一鼓作气把苹果啃完,闷头在九宫格上敲字。 【有句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看同床共枕了两年多的夫妻之情,起码也要看人家到底是丑是美再勾搭。你觉得我说得对么?】 足足等了十分钟,恭律:【。。。】 回复消息慢也就算了,竟然还装蒜? 她等了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嗤笑一声退出了游戏,关掉电脑。 今儿外头天气不错,风和日丽,阳光甚好。 简一言站阳台晒了会儿太阳,等到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才折回屋里。 恭律打来一条“未接”电话,微信四条消息。 【言言,这段时间,你好像一直都在跟我开一种叫做“失忆”的玩笑。我知道以我目前的工作没办法分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你,所以我很努力配合你玩这一场关于“失忆”的游戏。】 【但我也会疲惫啊言言,可有感觉到吗?】 隔了四分钟,又发了两条。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可怜兮兮.jpg]老公错了,不要生气。接电话,我跟你解释~】 【忘记我刚刚说的,回到第一个问题。你忘了这些都是你在游戏里勾搭的“老婆”啦?详情请点开“我的电脑”旁的文件夹。[委屈巴巴.jpg]】 这男人变脸这么快,是不是精分啊?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重新打开电脑,点进那个所谓的文件夹——万能变声器(语音聊天)v9.7.8.9绿色版软件。 简一言倏地愣住了:“……” 卧槽这是啥啊?所以是她开了变声器玩游戏勾搭来的妹子吗? 原身到底是个什么奇葩! 这时,突然传来了两道叩门声。简一言来到玄关凑近门眼一瞧,眉头皱起来。 她选择先不予理会,充耳不闻接下来的敲门,身体靠到鞋柜旁静等。 心里想着,只要她不开门,外面的人就会放弃。 果然,没一会儿外头就没动静了。她准备凑近了再看看门眼,尚未瞧得清楚,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消息。 【三小姐,请开开门,我知道你在家,请不要躲着不出声!】 啥玩意儿啊? 简一言直接懵逼了,凑近了门眼,正见其中一名穿着黑衬衫的青年男子低头捣腾手机。 然后第二条短消息来了。 【三小姐,你不在门后面吧,我要踹门了。】 简一言大惊失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又扑上前,开了门立刻往厨房跑。 她拿了案板上的菜刀,顺便抄起旁边的锅盖,扭头迎了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刚刚进门的五人:“……” 不是你自己开门的吗? 带头的青年将她上下扫了一遍,无视她的防御和攻击姿势,向前迈了一步:“三小姐,好久不见。” “站住!”简一言扬了扬刀:“你先自报家门,我不记得你了!” 青年愣了一下。 简一言后知后觉方才最后一句话略有不妥,如果没猜错,他们应该是原身的家里人。 “我的意思是,现在整容技术这么厉害,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头换面了。” 青年露出一丝恍悟的神情,勾唇笑了一下:“三小姐,我是程礼。三年前小姐离家出走,大闹简家时我就在现场。说来惭愧,当时还扭伤了你的胳膊。” 简一言:“……” 槽啊啊啊。 管你“城里”还是“城外”,她都不认识好吗。 不过你承认扭伤我胳膊,是故意拉仇恨么? 简一言把菜刀和锅盖放到餐桌上,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位男士。 程礼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稍觉不自在,微微侧身避了一下,眼尾余光瞥向她。 她低头揉了一下眼睛:“说吧。” 程礼目送她朝客厅走,抬脚跟上,途中往卧室方向瞄了一眼:“恭先生呢?” “出门了。”简一言坐进沙发。 “真巧。”程礼也坐下,嘴角添了丝笑意。 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看得简一言心生反感,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她的男人只有她可以嫌弃,你是什么东西,有资格嫌弃我男人? 这个程礼约莫三十岁左右,小麦肤色,寸头,五官拼凑在一块儿帅得有种“野性”的味道。 简一言收回观察,拿了遥控器打开电视:“他快回来了,有事儿说事儿。” 我可没功夫陪你闲话。 程礼轻“嗯”一声,抬腕看了眼表时间,缓缓道:“简总让我过来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顿两秒又说:“劝你离婚。” 简一言顿住。 老公太弱了(5) 时隔三年,当初她是为了儿女情长离家,离家时鸡飞狗跳,离家后简家对她这边毫不过问。 话说白了,和断绝亲情关系基本没什么两样。 如今三年过去,简家突然找上门来,二话不说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劝她离婚,实在奇怪。 对于当年的事情,她不知道具体的前因后果。 现在也只能顺着对方来问。 简一言调低电视音量:“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程礼掏出了兜里的打火机,拿香烟的时候若有所思,点完一根香烟才问一句:“不介意吧?” 简一言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怎么不抽完了再问我这句话呢。 先斩后奏最讨厌。 她懒懒把脚搭上茶几边角,颇有几分“恭律”的模样儿:“没人能强迫我,我有自己的婚姻观。想以这种态度让我离婚,奉劝你们哪来的回哪去。恕不奉陪。” 程礼吐着烟雾笑说:“我哪里做得不好,还请三小姐见谅。” 话虽如此说,他的语气倒真没听出几分“抱歉之意”。 简一言心里头嗤之以鼻,余光发现他侧了头,似乎对着玄关那边的两个青年使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青年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份像是“文件”的东西。 她睨了眼递到面前的文件,又瞥向程礼。 程礼吸着烟不说话,面上始终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但那笑根本不达眼底,像在说:不看会后悔,但看了就会“塌房”。 简一言又送他一白眼,一把抄过文件,翻开。 ——法医鉴定报告。 “三小姐或许不知道,夫人发生意外的那一天,好巧不巧,恭先生一个人来过。”程礼端起茶几上的水杯,用杯子里面剩余不多的水浇灭烟蒂,丢进垃圾桶。 他身体稍稍后靠,十指交叉搭在交叠的腿上:“保姆说,夫人和恭先生谈话时并无旁人,夫人心绞痛时恭先生正好离开,而家中的速效救心胶囊却变成了假的。” 简一言快速翻到最后一页,目光锁定“日期”。 “三年前的东西,你现在拿给我看什么意思?” 程礼面不改色:“自然是告诉小姐,不要执迷不悟,不要和杀了夫人的凶手在一起。” 简一言无所谓丢开文件,根本不相信这件事。 她嘲讽道:“如果真是他杀了简夫人……我是说我妈,那你们当年怎么不报警抓他?” 程礼淡道:“你不让。” 言简意赅,直接让简一言微微愣住了。 程礼回答完“你不让”这三个字后,很快蹙起眉头,略带怀疑的目光盯住她,语气平静:“小姐难道忘记自己对简总以死相逼,也要和恭先生双宿双飞的事了?” 简一言:“……” 不会吧。 这原身还干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吗? “当年的小姐,不知受了恭先生的什么蛊惑,就连生你养你的简总和夫人都得不到你的信任,反而将偏爱全部给了恭先生。”程礼表示既无奈又好笑,叹道:“迷途知返不难,小姐早做决定吧。” 简一言:“你先说说,如果我和他离婚,你们会怎么对他?” “我想,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程礼顿了下,没有错过她微沉的脸色,改口:“这个当然不可能,小姐放心。简总只是觉得恭先生配不上小姐。三年前放弃你,简总也是不得已。夫人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请小姐体谅。” 既然“离与不离”,他们都不会对她的“目标人物”做什么,那么她就没必要妥协。 “言重了。”简一言整个人的状态放松了不少。 她看向电视,缓道:“既然是自己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只要帮我解释三个疑惑,解释得让我满意了,我立刻跟他离婚,解释得让我不满意,就请你们哪儿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怎样?” 程礼垂眸思索了下,本来以为会浪费一番口舌,所以根本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松口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程礼微微笑:“小姐请说。” 简一言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心道你该不会是以为我要问什么简家的秘密吧? 傻白甜。 “你说当年是我以死相逼才让我爸放弃报警,所以你是觉着我爸的思想和三观都被狗吃了,还是觉得凭你的三言两句,我就可以为了亲情跟恭律反目成仇?” 程礼直接愣住。 简一言唇角一弯,没耐心等他的解释了,直截了当:“我怎么觉得是你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或许根本就没有证据立案,否则也不会愚蠢到扣锅给恭律,现在还傻逼到把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程礼面色微沉:“小姐,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的是……” “第二个疑惑。”简一言充耳不闻打断:“你说速效救心胶囊是恭律换掉的,证据在哪?” “这里面可没有啊。”她淡淡地扫了眼茶几上的文件。 程礼跟着瞥了一眼:“是小姐不让报警,简总自然……” “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说不让报警就不让报警,怎么你觉得我的权力已经大到全盘否定我爸和我两个姐姐的意见了?”简一言再打断,冷笑道:“算了,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告诉你,想让我跟恭律离婚不是不行,得拿出说服我否定我的东西。其他免谈。” “你们可以走了。”她关掉电视机。 程礼没动,神情略挣扎,突然想起简总的叮嘱: ——我这个女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只跟她见过一面,并不了解她。她很狡猾。 “还有第三呢?”他问。 简一言:“……”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她把腿从茶几上放下,拿起文件卷成了一根轴。 就在程礼感觉她可能用这根轴痛扁他的时候,她却只是出其不意地甩到了他身上:“滚蛋。” 傻白甜。 姑奶奶没兴趣招待你了。 程礼灰溜溜地滚了没多久,恭律就回来了。 太阳躲到楼栋后,金灿灿的几缕夕光穿梭进来,简一言就站在夕光中一手扫把一手簸箕。 她看见他两手空空:“我的冰糖葫芦呢?” 恭律手指挠了一下鬓角,十分不好意思:“忘记了。” 简一言:“哦。” 继续扫地。 忘了就忘了呗,这么抱歉,搞得像陌生人一样。 等等,她突然停下来,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什么啊?” 恭律低头看了一眼,下意识准备往身后藏,犹豫间又大大方方地扬了扬:“检查结果。” 简一言皱眉:“谁的?” 恭律不紧不慢地将所谓的检查结果折叠起来,淡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在坐,最近腰不太舒服,顺便查了下。” “哦。”简一言一边拿着扫把和簸箕走去阳台,一边问:“查出来结果什么样啊,没事儿吧?腰椎间盘突出还是腰肌劳损?” “都不是。”恭律微微垂着的眼角添多几分黯然:“就……让我平常少坐多站,多躺躺。” 他来到垃圾桶旁,把折起来的检查结果丢了进去。 简一言开始整理阳台角落里的小盆栽们:“我就知道这样,你也的确需要劳逸结合,先把工作时间分配清楚,白天六小时工作,晚上不如就好好休息怎么样?”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他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听你的。我没有买菜,晚上出去吃饭,我先下楼等你,顺便把垃圾带下去。” 这话刚落,简一言就听到了玄关开门关门的声音。 不由在心里吐槽:什么狗屁腰疼真是搞笑。 平常一丁点儿症状都没有忽悠谁呢这是? 算了。 只要不过线、不出轨,其他什么的就随便吧。 夜里,简一言感觉身旁人一直在翻来覆去的,耐着性子忍半天都没见消停,烦躁道:“床上是不是有钉子扎你啊,干嘛呢?” 恭律静止不动了,也着实不是故意的,无辜说:“睡不着。” 但凡简一言接受过一次他这种绵软又无辜的口吻,就绝对没有办法拒绝第二次。 这不,瞬间没了脾气。 “该不会担心写作的事?”她好言好语:“你说有存稿的。” “不是写作。”恭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斟酌小片刻,才仿佛豁出去了一般道:“我腰疼。” 简一言:“……那怎么办,去医院你拿药了吗?” 她伸手摁亮了灯,扭头见他愁容不展,叹道:“我出去买。” 恭律四处游荡的思绪瞬间被这句话拉了回来,立刻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起来:“这都几点了,外头黑成一团,你能不能稍微有点儿安全意识啊。我不用吃药。” 他索性翻了个身趴好:“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 “……” 撒娇的男人真是好命哦,当然前提是因为有她这个女人。 “对了,下个月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怎么过?”恭律忽然问。 简一言回忆了一下,前段时间考古朋友圈时,发现去年的一条结婚两周年纪念日的动态。 “到时候再说吧。”她手劲稍微重了些:“这样舒服么?” “嗯。” 何止舒服,他都想叫出来了。 这个念头刚落,头顶上的天花板突然“咚”地一声异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到地板上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中气十足的爆喝和小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简一言眉头一皱:“楼上在打小孩子?” 大半夜的,小孩子这么哭很难不会引旁人注意。 而楼上楼下的邻居们,也都纷纷开了窗户,你一句我一句,得知谁家在闹腾又纷纷闭了窗。 估摸着都是同一种心理:我不去自然有人去。 恭律抬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然后等了半分钟,没人来开门先不说,里面哭声还越来越大。 简一言附耳窥听,然后便开始重重地拍门,上下楼道的感应灯被吓得明亮起来:“开门!” “我来拍。” 恭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把她扯到了身后去。 简一言也没闲着,一溜烟儿地奔向下一层楼道,顺手从墙角那儿抄起一截腕粗的木料。 返回楼上时,屋主正好开门。 门开了三分之一,那男屋主手里握着一根竹制痒痒耙,一脸警惕神色阴沉:“不知道几点吗!” 恭律往屋里瞥了一眼,不明白小孩子这么突然不哭了。 有点儿担心。 他笑了一下:“打扰了,我们听到你家小孩子在哭,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可以……” “不用了!” 男屋主不耐烦地打断,正准备关门,不妨一根木料直接指了过来差点儿怼上他的鼻子。 他下意识往后退让,反应过来立马怒斥:“你们干什么!” 简一言抬脚抵开门,手里的木棍依旧指着男屋主。 她走进去,余光一眼就瞥见了倒在地上的小孩子。 “恭律!” 在她喊出这一声时,恭律已经箭步冲了过去。 “草,有病吗你们,我教育自家孩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快点给我滚出去!” 说着,男屋主脚下一动,就要往恭律那边过去。 简一言毫不犹豫冲上去,像挥棒球棍一样挥出木棍,正好打在了他的肚子上。男屋主眼神凶恶地盯住她。简一言对于这种眼神惯有领教,在对方回手时主动出击。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个挥痒痒耙,一个挥木棍。 估计那男屋主本就被去世的前妻揍惯了,有心理阴影。 也有可能是因为武器使得不那么得心应手。 打不过木棍。 还没过几招,就被简一言追着满屋子喊打喊杀。 恭律一边担心她那边,又一边检查孩子的状况。 这时,门口进来一人,似乎是对门的邻居。 “叫一下120!”恭律并没有带手机上来。 邻居连连应“好”离开,几秒钟没有就又折回来,手指着门口磕磕巴巴:“警、警警察来了!” 四名警察前后冲了进来。 在没有报警的情况下,警察们身着制服赶过来,腰间有手铐,其中两名警察握有配枪。 根本不难猜出原因,恐怕女屋主的死亡,和这位饱受女屋主毒打的男屋主脱不了干系。 “给我滚出来!” 卧室那边突然传来一记女声的怒喝,和木棍敲击木板的声音。 恭律:“叫一下120!嫌疑犯在里面!我老婆在揍他!” . 老公太弱了(6)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三点多了。 警车离开的时候呜呜直叫,小区里的人家多半灯火通明,不用等到明天就刷爆社区微信群了。 恭律拎了一个小药箱来,握住她的手腕,仔细观察小臂上一条寸许长的红肿。 那痒痒耙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打出来的瘀痕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活动一下看看骨头疼不疼。”恭律说。 “没什么大事。”简一言依言动了一下,“嘶”了声皱起眉:“还真有点疼,但骨头不疼。” 恭律抿了抿唇,拿了一瓶药酒出来,倒了一些在掌心里,一边搓着一边道:“你啊你,这万事冲在最前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简一言面无表情盯他两秒,无所谓道:“总不能拿着武器不干活吧。”把胳膊送到他手里,又说:“我要是不冲上去揍他,他肯定揍你。” “我是男人,我怕什么。”恭律不轻不重地使着手劲儿揉:“这力道行么?” 简一言点头,朝餐厅墙壁上的时钟望了一眼。 时钟指向03:50了。 她收回视线道:“这个点觉都不用睡了,直接等天亮。” “离天亮不是还早么,困的话就睡一觉。”恭律笑着说,对瘀痕处吹了吹气。 简一言暗道舒服:“睡不着,等天亮出去凑个热闹。” 恭律低声一笑:“行吧。”收拾好药箱,然后去卧室,把她的手机拿了出来。 简一言接过手机,见他二话不说扭头要走,忙道:“你这会儿干什么去,要码字么?” 恭律顿了一下脚步折回,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遥了一个台。 “你先看着,玩玩手机,我去把粥煮上,然后过来陪你看看电视聊聊天,好不好?” 他手指拨弄了一下她耳边微微凌乱的头发丝,转头去了厨房。 鬓角被他手指扫过,痒痒的,简一言忍不住抬手挠了挠,目光追随他到了厨房,隔着推拉门,那道身影在里面忙活着,某个瞬间,让她的心头悸动了一下。 她立马对着自己的脸轻拍了个嘴巴子。 疯了疯了! 他可不是你的恭律啊! 过了一会儿,恭律端着一杯咖啡来了,说:“既然睡不着,干脆喝喝咖啡提提神。” 简一言淡淡地瞥了一眼,嗅了嗅鼻子,奶味的咖啡香气尤为浓郁,也不知他冲了几包速溶的。 恭律把咖啡放到茶几上,在她旁边坐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声,歪头靠在她肩上。 “加了糖,喝的时候小心烫。我眯一会儿。”他说。 “哎?你眯就眯,能不能别在我肩上眯。”简一言别扭地耸了下肩膀,没把这颗脑袋赶下去。 倒是这颗脑袋的主人主动把脑袋撤了下来,低笑着凑到她脸上飞快地亲了一口,在她微愣时,一鼓作气躺下来,头枕在她大腿上,还不忘侧个身圈住她的腰。 简一言阻止都来不及,连忙去掰他的手臂,掰不懂,气到捏了把他的脸颊肉:“你无耻!” 恭律抿紧嘴唇,憋住笑,俊脸往她肚子上蹭。简一言下意识收敛呼吸,被这举动弄得耳根滚烫。 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 她目视前方电视机,脑中一团火焰一团云烟。 想发火又发不出来。 生生憋了半天,直到响起某人有规律的呼吸,她才迟疑低头。 凝望着这张熟悉的脸,脑中的火焰和云烟渐渐消散,到最后归于平静。心头跟着柔软了一片。 她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手指轻轻滑过下颚线。 恍惚间回忆起每每亲热时,臭小子时常这样摸着她的脸,问她这样行不行,舒不舒服。 停下来! 简一言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继续想了。 办正经事儿才是最主要的。 她手指触及手腕,指腹反复摩挲显眼的“律”字。 还记得过来的第二天他问这个字时,她给的答案是:笔写的。 为此,隔日她特地跑了两家文具店买了一支“彩笔”掩饰。 此刻让她疑惑的是,“律”字如何不疼了呢? 眨眼,七月过去了。 楼上的杀妻案几天前告了一段落,据说是男屋主忍受不了女屋主的家暴,这才干了糊涂事儿,并且这位男屋主被诊断为“精神病”,一审判十年。 听说男屋主的六岁儿子,暂时托付给了女屋主的娘家人抚养。 这天简一言出门,发现一群人围堵在小区门口的社区公告栏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她走过去,看见公告栏里贴了一张告示。 大致扫了一遍,简单来说:上头决定要在年底之前拆除这里,请各位业主早做打算。 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这已经不是上头第一次下达通知了。 但这么严肃的发告示,却是头一次。 简一言回到家,把这件事告诉了恭律,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恭律蹙眉沉思了几秒,点了下头,从书架最上面的书本夹缝里取了一张银行卡:“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就今日。现在上午九点不到,我们赶过去正好能赶在傍晚前回来。” 简一言还没从他藏身银行卡的地方回过神来,闻言更是茫然了:“赶去哪?” 恭律:“银河别墅啊,一月份不是说好了吗,这件事都能忘?还是说……”顿了顿,屈起食指,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宠溺道:“又在跟我玩失忆的游戏?霸道女总裁和她的小娇夫?” “滚你的。”简一言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两人换了衣服,风风火火地出了门。途中,她大概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他们本来就准备买房,刚结婚那会儿两人定了个小目标——在银河别墅买一套房。 两年之后,也就是今年一月份,他提出首付,但她却不同意,说再等等,没有解释原因。 只是在恭律的记忆里,那天她不怎么开心,甚至连着一个礼拜都对他不温不火的。 所以他也没再提这件事,只想着听她的话,什么事儿顺着她来,哄着她,这样才是对的。 如今兵临城下,恭律瞧她心情尚佳,便问及那日的事情:“当时为什么不愿意?” 这个时间段,地铁上并不拥挤。 简一言观察了一下车厢,低声说:“这么长时间我哪里还记得,大概心情不好吧。不过……”她瞥了眼他外裤口袋印出的银行卡形状:“这里面现在是多少钱啊,全额付款还差多少?” 恭律垂眸笑了下:“拼到年底就差不多了。今天先付首付。” 他微垂的长睫遮住了眼底情绪,把她的左手包进掌心里。 拍了一下,又拍了一下。 像在做什么打算,又像在安抚她。 简一言若有所思,地铁停靠在下一站的时候,她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恭律看向她,还没把疑问说出口,简一言就抓住他的手掌,微微笑说:“恭先生,人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咱们年轻人讲究的就是刺激。” 话落,她便拉着他走了出去。 车厢门随即关上,恭律目送地铁远去,回过头来愕然道:“刺激?” 倘若刚刚不是他腿收得快,那车厢门绝对能给他带来不轻的“刺激”。 简一言笑笑,松开手,换成挽住他胳膊,边往出口走边说:“年轻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分,咱们就这样出去逛逛,遇到合适的就定下,不用搞那些别墅啊高级公寓啊什么的,没必要。” 恭律倒有几分意外:“你刚才不是还说年轻人讲究的是刺激,怎么就变成缘分了?” 简一言:“……” 这个是重点吗亲?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夸一句“老婆你真的好懂事好勤俭持家哦”吗? 她默了两秒,面不改色地“嗐”了声道:“你较真这个干嘛呀!”顺便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恭律的一声痛“嘶”淹没在了嘈杂的地铁出站口。 车水马龙。 人潮涌动。 结果大半天下来,简一言回到家直接就瘫在了沙发上趴着,一脸地生无可恋:“脚废了,不想动不想吃饭,就这样吧。” 恭律随后坐到旁边,把她的两条小腿搬到自己腿上并拢放着,边捏边问:“叫外卖好么?”非常轻地笑说,“其实我也好累。” 简一言回头瞥他一眼,手伸向茶几上扒拉,恭律看见,拿了一个小金桔递给她:“长嘴干嘛的,够不到不会说吗?笨。” “我说你这人,今天嘴巴怎那么损呢!” 她把两条腿一挣,顺便让半个身体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一副懒唧唧的模样儿,咬了一口金桔,立刻被酸到失去表情管理。 旁边的恭律捂着肚子几乎快要笑岔了气儿。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简一言负责新家事宜。 装修设计,挑选家具。 恭律则一如往常。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将近十个小时左右是坐在电脑前的。 除去这些时间不算,夫妻两人只有在晚餐时间才能见上面,夜里休息几乎没有甜蜜空间,十次有九次也都是她在汇报装修进程。 而等她说完了,困意就来了。 导致恭律每次想和她聊点儿什么做点什么时,无不碰壁。 这天阴雨连绵,恭律码了会儿字就坐不住了,给她发消息,问她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过了十几分钟,简一言的回复终于姗姗来迟:【不回。】 【外面下雨,回去麻烦。】 恭律沿着杯沿吹了吹,浅浅地嘬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下,狂发表情包,闷头在九宫格敲字。 【你好好算一算,我们俩有多久没在一块儿吃午饭了。】 简一言:【多久?】【平平无奇二十多天吧!】 恭律特地翻了下手机日历回到微信页面:【56天。】 简一言发来一个“眼珠子都震惊得跳出来”的表情,说:【我完全没有感觉这么久哎!】跟着又发来一个“不服憋着”的表情包,小白花儿似的口吻:【你以为我想操心装修啊,还不是某人只顾自己的事业不管我,我好可怜啊。】这话说完,立刻发来一张就餐照。 看照片里的背景应该是一家西餐厅,餐桌上的食物很精致。 这就是称自己“好可怜”的人此时此刻的可怜模样么? 他无奈失笑,直接拨了个电话给她,但却被拒接了。 简一言:【不用看了,坐我对面的确实是个男的。】 恭律:“……” 此时的某家西餐厅里,简一言嘴里品尝着佳肴,眼睛时不时瞥向旁边的手机,等对方回复。 不过等了半天,都没动静。 “三小姐在等谁的电话么?是恭先生的?”对面的程礼问道。 今天一大清早的,她刚出门就收到他的短信,说见一面。她连拒绝都那么干干脆脆,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直接空降新家。 简一言否定说:“我在等他给我发红包。” 程礼愣。 然后听她补完下句:“好尽尽地主之谊。” 程礼倏然笑了下:“当然是我来买单,小姐不用客气。” 简一言没理他,把一旁的甜点拽过来品尝。程礼就这么看着她迅速吃掉了一整个儿。 众所周知,搞好关系最重要的就是完美避开对方所有雷区。 简总明明说过她不爱吃甜食。 甚至到了吃任何一盘菜都要提前告知“不放糖”的毛病。 今天的所作所为,怎么跟传言说的大相径庭呢。 “小姐。”程礼还没忘记今天前来见她的任务是什么:“我这里有个问题不知当说不当说。” 简一言啧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说,就干脆点闭嘴不要说。要说的话就给我爽快点儿,说完了我还要回家陪我老公。” 这煞笔青年是天秤座吗? 纠结犯了还是咋的啊神经病。 当讲不当讲的你爱讲不讲,吟什么诗作什么对呢。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大堆,抬头一瞧,对方竟然在看着她,还一脸地宠笑。 “口味怎么样?”程礼对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努了努下巴道:“要不要再来一份,换种口味。” 简一言纸巾擦嘴,说:“糖分有点高。”又隔了两秒,表情和言辞同时到位:“腻了。” 这两个字过于诚实。 程礼心道既然腻了还一口不浪费都吃完了,也是服你。 他直言道:“小姐和恭先生就没想过要孩子吗?” 老公太弱了(7) 秋风扫落叶。 消失了小半天的太阳,隐隐约约地躲在灰蒙蒙的云层之后。 恭律观察了一下天气,关上家中窗户,出门时将雨伞拿上。 外头的小雨渐渐变成了豆大的水滴,淋湿了地上枯黄的落叶。 车水马龙,兢兢业业的清洁工们右手扫把左手簸箕,徘徊在马路边跟满地落叶做最后的挣扎。 距离公交站台不远处,有两名等待打车的年轻女子,似乎是在谈论关于今日“天气”问题。 恭律简单听了个大概,点开手机查了一下,却并没有看到她们所谓的“冰雹”提示。 不过这两年本地的天气可谓是千变万化,除了“晴天”和“暴雨天”基本上都不太准。 果然,在恭律将要抵达新房的途中时,冰雹顶着微弱的太阳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司机放慢车速:“鬼天气真是阴晴不定,还要气象局干什么!” 恭律低头划拉手机,翻了会儿微博,实时看那“冰雹”一词几分钟内爬到热搜第五。 他点开自己的微博主页,粉丝数526万,又翻了会儿评论区。 思考了会儿,编辑一条博文。 言听计从v:【下冰雹了。】 “到了,在哪儿停啊?”司机忽然问道。 恭律抬头看了一眼外头:“前面靠边停就行了。” 车速渐缓,直至停下。 司机瞥了眼计价器:“65块3毛就给65块钱吧。” 恭律扫码付款,打开车门。 然而,他一只脚刚迈下去忽然紧急收了回来,关上门。 司机听到关门声正要发车,习惯性瞥一眼后视镜,见那帅哥竟然还在车里:“咋了?” 恭律:“等等。” 容他缓缓。 言言为什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那里?那男人是谁?会不会是负责新家装修设计的师傅? 如果不是,那么这两天的言言都在这边干嘛了? 恭律蹙着眉尖偏过头,隔着层晶黑色的车窗玻璃,望向不远处站在枯树下的一男一女。 他迟疑地拨出她的号码,观察 她的举动。 求求,千万不要验证那些言情小说里面的桥段。 不要挂我电话。 也不要接了电话还要满口谎言推辞说“我和同事在一起”。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简一言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有几分犹豫。 身旁的程礼睨了一眼屏幕,举着条胳膊横在她头顶上方,勉强挡住了细雨掺着冰雹。 “接么?我不偷听。” 他含着一丝笑意的声音轻轻从头顶上方落下来,顷刻间让简一言失去了接听电话的乐趣。 ——划下拒接。 “多久了,什么时候来?”她不耐烦地道。 “我瞅瞅。”程礼搜寻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应该要到了。” 砸在地面上的冰雹争先恐后地宛如一颗颗绿豆大小的钻石。 乍一看上去竟十分漂亮。 约莫在十几分钟前,他们吃完午餐从餐厅出来,原本的小雨已经变成了小雨加冰雹。 姓程的这位憨批青年,就跟在她后头,苦口婆心说什么简总生怕简家后继无人,因为她上头的两个姐姐至今没一个生了儿子。 于是乎,现在就把目标单方面打在了她身上。 呵。 她又不是什么生儿子的工具人,而且也不看看什么世纪了,还来传宗接代那一套,真是搞笑。 就餐的那家餐厅离新家不远,回去的途中程礼接了一通电话。 说是刚刚才想起来,这一趟过来前,简总让带来一些茶叶。不是普通单一的茶叶。 有醒目、清神、安眠的功效。 她当即就想到宅在家里的“目标老公”,暗道真巧。 这功效不就是为他特配的吗? 所以就勉为其难等在这里,打算待会儿拿到茶叶之后,就把姓程的这烦人玩意儿打发走。 就这样两分钟又过去了。 简一言心底那所剩无几的耐心彻底没了影儿,道:“你自己慢慢等吧,茶叶我不要了。” “等等等等,有必要急这一分钟吗?”程礼眼疾手快,在她就要走出树下的那一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把人扯了回来。 简一言条件反射挣开手臂。 她有点儿恼了,粗鲁地拨了把头上的冰雹,语气不耐烦道:“砸得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就没见过你这样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能不能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回去告诉我爸,以后也别过来找我了,要不要孩子是我和恭律的事,想要传宗接代,叫她们俩生去!” 程礼:“三小……” 简一言:“滚滚滚!” 她直接白了他一眼打断,不让他有发言的机会,转头扬长而去。 程礼目送她小跑的背影,唇角微微翘了一下。 马路旁,有辆黑色轿车缓缓靠边停,后车门打开,一名小青年拎着礼物盒撑着伞下了车。 “程哥!” 小青年连走带跑地过来,把雨伞撑到他的头顶:“对不起,路上出了交通事故,有点堵了。” 程礼“嗯”道:“堵得好。” “啊?”小青年懵了一下,思维上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礼物盒和雨伞就被他接了过去。 程礼:“在车里等着。” 说完,他走出树下,并朝她刚刚离开的方向去了。 风时大时小。 这伞遮得有点儿折磨人。 稍微回顾今日,这天气委实喜怒无常。比如明明前一秒还在下着小雨冰雹,后一秒冰雹就弱了。 太阳仍坚强地挂在天上,有几分雨后天晴的感觉。 小区里的桂花树在经过这一场冰雹洗礼后,愈发地香气浓郁。 程礼在花坛边停下脚步,收了雨伞,俯首闻了闻沾水的桂花,仔细挑了一支折了。 他不禁脑补——待会儿把这支桂花送到她面前,她很有可能会出现的表情,绝对一脸“见了鬼”的模样,可能还要翻个小白眼,言语嫌弃地来上一句:神经病。 毕竟他们这位三小姐,着实和当年不一样。 难不成是婚后生活磨平了她性格表面的棱角,还是她本来就对人对事不同态度? 这么想着,程礼走进电梯,正准备摁下楼层键的时候,自外头又有一个人进来了。 虽时隔三年,岁月如梭,然仅仅一眼,也足以让他认出此人。 简总的三女婿。 程礼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微微低头,视线落在前者手里的那把雨伞上。 这可真是巧了,自己要不要表明身份呢? 恭律伸手摁下“12”层,面无表情等门关,微侧了头问:“先生你呢,要去哪一层?” 程礼舔了一下唇瓣:“十……三层。” 恭律按下13,余光往后瞟。 枪色的电梯镜面壁,清晰映照出身后那人的影子,和其手中商标看似有几分眼熟的茶叶礼盒。 送茶叶给言言? 很快,十二层到了,恭律怀揣着思绪走出电梯,在身后的电梯门合拢那一刻,猛然惊悟。 简家人! 他倏地回头,看着红色的数字12跳成13,在短短片刻后,上箭头变成了下箭头。 就这么走了。 好像在避他。 倘若他不来,刚才那人是不是就要拎着茶叶拜访他们新家了? 恭律越想越不得劲儿,心口堵得慌,眼前仿佛还能看见之前在枯树下,那人抬手帮她挡雨的一幕。 扎眼极了。 新家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负责装修的两位师傅,正在给客厅的电视墙贴壁纸。她就在几步远录像,举着手机转了一圈,停下来的时候,正好背对着他。 恭律刚要开口,兜里的手机清晰地响了一声“消息”提示。 客厅的三人同时循声扭了头。 “你怎么过来了?”简一言非常意外。 委实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前还在跟她吐槽“午饭”问题的宅男竟然悄无声息地探班来了。 她给两位师傅介绍:“这就是我家老板。” 恭律眉头一皱,对着两位稍稍颔了一下首,嘴角扯出的弧度显得客气又冷淡,只字未言。 简一言领着他参观其他房间。 说起这段时间的装修战果,小嘴就叭叭不停。 恭律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游离空荡荡的房间,直到胳膊被不轻不重地捣了一下回神。 “想什么呢?”简一言感觉这段时间的辛苦操心被冒犯到了,心里有些不爽:“不满意?” 她双手环胸,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明摆着一副“你敢说一句不满意试试”的模样儿。 恭律一下子笑了:“你从哪儿看不来我不满意的?”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尖,故意委屈道:“我就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介绍说我是你老板而不是老公。” 简一言一愣,噗嗤笑了,一拳击在他胸口:“真是服了你。” 这男人是不是宅太久了,不知道在人际交往中的“老板”一词就代表着“老公”的意思。 这晚睡觉前,简一言靠坐在床头刷手机。 时不时有消息提示音,不厌其烦地左一声“滴”又一声“滴”。 恭律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悬在键盘上方的指尖迟迟不落,于半分钟后倏然攥紧,扭头道:“现在这么晚了,你在和谁聊天?” 简一言:“……”舌尖抵着棒棒糖换了一边腮帮子,反问:“吵着你了?”指尖划了下屏幕,举起手机给他看:“静音了。” 眼前一晃而过的聊天页面,让恭律微微蹙了眉头。 “我问得是这个?” 简一言愣,茫然道:“不然是哪个啊?”担心自己可能刚刚真的听岔了,不耻下问:“那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注意听。” 恭律:“……”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一句话真的一下子就让他心梗了。 空气沉默了十几秒,以恭律关闭电脑而告终。 他拉开椅子“吱啦”一声,刺得简一言耳膜发痒,表情狰狞了两秒钟:“去哪儿啊?” 恭律:“饿了,煮面吃。” 简一言:“我也要!”顿了顿追加一句:“不要挂面要泡面,调料包放一半就行。” 不过宅男老公没回应,头也不回地开了卧室。 简一言摸了摸下巴,回忆他刚才“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猜测原身以前绝对是个母老虎。 说不准宅男老公这种温和的好性格,就是原身调教出来的呢。 她突然想起来楼上男屋主杀妻的事件,面色微变,赶紧穿好了拖鞋悄悄跟去厨房。 凌晨整,恭律接了一锅水放到灶台上盖了盖,开了火。 静静等了几分钟,脑子里还想着事儿呢,突然生出一种被什么玩意儿偷窥的感觉。 他倏地回头,皱起眉,走到门口往右看,她正以一种“我无辜我透明我可怜”的奇葩姿势,弱小无助地缩着肩膀躲在置物架旁。 “你干嘛呢?”恭律无语。 简一言被抓包,外表看起来慌得像兔子,实则内心毫无波动。 她布灵布灵地眨着眼:“我还想加个鸡蛋,行么?” 总不能回答他:我怕你在面里给我下毒。 她可不想走上女屋主的路子。 恭律拿她没办法,自己的女人奇奇怪怪的咋办? 能咋办? 宠着呗。 他低低“嗯”了一声,从冰箱里取出一个鸡蛋,拿了平底锅另起灶火,煎了起来。 “你不吃么?”简一言像个小动物似的,两只瓜子扒在门框。 滋滋的声音不知疲倦,宅男老公并没有应声。 她撇了一下嘴,慢悠悠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戳上他的后腰。 恭律身子一僵,下意识反手捉住她的手指,侧了半个身,垂着眼看着她,问:“故意的?”嗓音不自觉就软儒了,听得她浑身舒坦。 简一言抽出手指,歪头看了眼平底锅:“生气呢?” 恭律嘴角在刚刚的某一刻几乎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然而语气依旧平静温和:“我不会生你气。” 简一言微微怔了下。 这句话似乎有些耳熟,不久前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暂时想不起来,歪头看了眼平底锅:“蛋好了。” 恭律立刻关掉了两个灶火,转头就吻住了她。 简一言措手不及,一脸大写的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又被掐住腰一把抱上了流理台。 “言言,”恭律抽了个空,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控诉道:“你好好算算多久了,几个月?” 简一言本来还在推拒,未成想思绪一下子就被这个问题支开了。 她快速算了算,无意识任由他胡作非为:“三个月了?” 恭律垂眼盯住她,日常温柔的眸光暗沉了一些,嗓音低下来,将她按向自己,做最后的警告: “我不太饿,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停下来。” —— 老公太弱了(8) 冬至那日,简一言叫了辆货拉拉,把最后那点东西运去新家。 当晚新家开灶,恭律煮了两份水饺,既过了节又填饱肚子。 “你今晚码字么?”简一言坐在椅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胃。 “嗯,需要码一会儿。”恭律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存稿捉襟见肘,再不码没得更了。” 收拾好厨房,他出去后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不过客厅那边的那两个纸箱子不见了。 他去玄关反锁了门,又去将阳台的窗帘拉上,然后来到书房。 简一言正在收拾书桌:“来得正好,这电脑线你自己插吧。” “你才吃完晚饭,弄这些做什么。”恭律接手了插线的工作。 “你不是要码字么,刚好我也吃多了,活动一下消化消化。”她又蹲下去,把纸箱里的一些物品往书桌的抽屉里塞。 “咦,这个是什么?”简一言发现一张照片。 照片略微陈旧,背景是一片操场,里面的女主角歪着头靠在男主角的肩膀上。两人相貌青涩,显然稚气未脱,不过依旧可以看出来是他们两人的合照。 “高二时期,有些年头了。” 恭律抽走照片,拿了本书,将照片夹在书页中间。 简一言本来还想看清楚里面的两人穿得校服是哪一家学校的,等有空可以考古一下感情史,奈何照片被他抽走,也就随了去。 “这么一算下来,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啊。”她故意这么问,实则想了解更多。 “唔,的确很久了。”恭律回忆往昔情窦初开时,缓道:“那年高二我十七,记得有天体育课,你突然跑过来对我说:下个月举办运动会,学校要求每个班级的体育课代表拍一张半身证件照交上去。我问你是谁,你说你是平平无奇初中部三年级的体育课代表一枚,还说以上话术是教务主任让你代为传达给我。立刻拍摄,不能拒绝。” 说到这里,他微微笑起来,摁开电脑主机键,手指敲在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简一言听得目瞪口呆,很快做好表情管理,干巴巴笑道:“你记得这么清楚啊哈哈哈。” 恭律挑高一边眉尾:“我就没见过像你那样胆大的女孩,叫我意外极了,根本不容我拒绝,你就让你的同伴过来给我们拍照。” “你那是、我看你那是不想拒绝吧你!”简一言颇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还都赖在我身上。” 恭律看她这副“绝不承认的死鸭子嘴硬样儿”觉得好笑,懒叽叽坐到椅子上:“我记得你看完照片似乎很不满意,装模作样将你的同伴训斥了一顿,实则两人背着我眉来眼去狼狈为奸,连骗带强地拉着我拍了好多照片,挽住我的胳膊撒娇求我扬一下嘴角。” 简一言正听到兴起,他突然就不说了,催促:“还有呢?” 正主吃过期的瓜吃到自己头上先不说,还吃得津津有味,恭律瞬间觉得她蠢萌了不少。 “还有,”他按了一下太阳穴继续放瓜,“还有就是那节体育课结束,我就被说有了对象。班主任还亲自下场把我叫到办公室去,甩给我一本数学练习册,告诉我只有在两天内写完这本学生们平均一个礼拜完成的量,才允许我弹恋爱放松身心。真是有够逗的。” 简一言会抓重点:“那你那什么练习册写完了吗?” 恭律得意道:“写完了啊,我可是爆肝搞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课。我还记得,班主任当时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简一言:“可你完全没必要跟你们班主任来这么一出啊,你直接表明情况不就行了吗?” “说得对。”恭律满眼无辜又绿茶的表情,转而笑道:“但我当时的确没想着拒绝。 很显然,这句话让简一言又不明白了:“为什么?” 恭律暂时没说话,看她翻啊翻的从纸箱里头拿出来一本英国某婚姻巨著,道:“翻开。” “啊?”简一言回头看他。 “翻开,书本中间,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恭律抓过鼠标,开始调试互联网。 简一言满心好奇翻开书本,在书页中间又发现第二张照片。 这张照片里面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她,看起来比刚刚的那张照片还要稚嫩些。 照片里的另外一位好像是位年轻的妇人,戴着遮阳帽,帽檐上印着“云山”茶叶公司的标志。 并且再细看这位妇人,五官深邃异域,属实是一位美人胚子。 她把照片反过来看,背面还写着一句话,字体工整漂亮:her name is jian yiyan. ——gonglv. 简一言一下子顿悟了,默默编织好语言:“我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拍得了。”顿了顿继续说,“其实你长得和你母亲很像。” 恭律笑了一下:“什么时候拍得我也想不起来了。”他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怀里抱着,无赖似的将下巴搁在她肩上:“不过肯定在你跟我要合照之前。” “你就顺理成章呗!”简一言感觉坐在他腿上有点儿不自在。 刚要挣扎着站起来,或者换种姿势,就被他喝止:“不要动,让老公抱抱你就算了。不然……” 简一言不用问就知道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撇了撇嘴道:“我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他也不在意,“嗯”道:“不会怀上的。” “什么?”简一言愣了下,突然感觉他的态度表达得很奇怪。 恭律沉默两秒,这才缓缓松开臂弯,下巴从她的肩头离开:“我码会儿字,你先休息去。” 简一言:“嗯。” 她将照片夹回书里,把纸箱子推到一旁,放着明天再收拾。 虽然能感觉出他刚刚有在刻意岔开话题,不过对于生孩子的这件事,她的确没什么兴趣。 - 程礼的电话打来时,简一言正在梦里头跟周公双宿双飞,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接听。 “小姐,早上好啊。”程礼在电话那头笑得很欠:“楼下有你的快递,庆祝你搬家快乐。” 简一言彻底清醒过来,揉了把眼睛,看了眼手机屏上的来电显示随后立刻骂道:“是你啊,姓程的你神经病吗这么早。” “还早?快八点钟了。”程礼轻呵了一声说:“你还没起床?要不我叫人把快递给你送上去?” “什么快递?”简一言脑子还没转过来,发现身旁无人,浴室里传来洗漱声:“我不要。” 程礼说:“是上次的茶叶,借花献佛了,小姐不要介意。” “行吧。”简一言烦躁地捏了把眉心,隔着烟青色窗帘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你叫人送上来。” 她挂了电话,穿衣起床。 昨晚刷手机刷到半夜,买了好多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和生活用品。 未来两天,快递还有得收。 恭律洗漱完出来时,就发现她不见了,来到外头,正好看见她在关门,脚边放着一个大纸箱子。 “买得什么?”他走过去。 “噢,是茶叶吧。”简一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纳闷表情。 心中嘀咕:这么大一个箱子只用来装茶叶,那得装多少啊? 恭律听到“茶叶”这两个字的时候愣了一下,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他看到她从柜子里拿了把工具刀,划开胶带,先取出来两套茶具,一套紫砂一套白瓷。 “这是谁买来的?”恭律走过去蹲下,垂睫扫了眼纸箱里头。 “还能有谁,我呗。”简一言尚且不清楚他是否和简家还有别的矛盾,所才以这么回答。 接下来,她取出最下面的茶叶礼盒,察觉到他的目光,脑筋急转岔开话题:“换包装了唉!” 这个强行岔开话题,就像电视看得好好的,突然插进来一条广告似的那么膈应人。 (估计也是忘了昨晚他自己也植入了一条广告) 恭律舔了舔唇:“嗯。”沉默两秒之后他忽然又问:“要不然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简一言拆礼盒的动作停下,奇奇怪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若无其事继续拆:“没有必要。我又不是在想家,这个茶叶是给你的,你来看看这里,这里标着‘配方茶’看见没,对你的眼睛和睡眠好,或许还能补补脑。码字用脑嘛。” 恭律一下子就笑了,不再想这茶叶和茶具的真正来历。 毕竟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还是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换新家的感觉简直太爽了,就连菜市场也跟着整齐干净起来,卖得各种类食物都上了档次。 恭律:“那就锅巴肉片、炝锅鱼和千丝豆腐羹。” 两个人为午饭吃什么的这个问题纠结了一路,终于在走进菜市场的这一刻确定了菜单。 “行啊,反正不是我做,怎么拿手怎么来呗!”简一言问:“你说的锅巴肉片是什么菜?” “一道北方菜。”恭律指了指鱼摊,先买鱼,说:“昨晚在线上的一个同行拼手速,为了干扰我不惜在深夜口头放毒,报出了这道菜的做法,我就记下来了。” “哦,男的女的?”简一言心想难怪你昨晚码字那么迟。 “女的。”恭律挑了一条鱼兜给老板,说:“正在连载的是一篇美食文,我之前做给你的拿到生滚鱼肉片就是从她文里学的。” “你码字时间紧得不行,竟然还有时间看别人的文?”简一言莫名感觉酸了一下。 “这也叫看文?我明明就是精益求精,当个菜谱来看。”恭律说得倒是实话:“她的文目前写到四百来万字,又臭又长。我都是看那章节名带有菜名才会点进去,并不算一名读者。不过有一说一,她写出来的菜包含了各地的美食,估计在这方面,她下了不少功夫,或许本人现实中就是个厨子。” 说了一大堆,又臭又长的,看来他挺了解这位女作者。 “有脸说别人,你自己写的文不也是又臭又长?”简一言说。 恭律扫码付了钱:“男频跟女频不一样,我若是写短了,会被读者追着骂‘又短又小’,还有更过分的那两个字都能骂出来。” 简一言:“哪两个字?” 恭律接过了杀好的鱼,下巴往不远处的蔬菜摊抬了抬,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说:“早()泄。” 简一言:“……” 她以一种“傻逼吧弱智吧”这样的眼神看他。 恭律乐了:“干嘛?” 简一言答非所问,随手拿了根黄瓜说:“我还想吃这个。” 恭律的“行啊”两个字滚到喉咙口还没说出来,就见她干脆利落两手一掰,黄瓜“咔嚓”断了。 简一言把断了两节的黄瓜递给女老板称重,笑着对他说:“看着不顺眼,谁叫它太长了。” 恭律:“……”这种内涵,真不知道该怕还是该笑。 感觉被冒犯到了。 干货店里,简一言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我听说现在好多小说都在影视化,你怎么没有?” “影视化的大多是女频精品短篇小说,男频影视化很难。第一工程巨大,第二十影九扑。”恭律也不是没有想过,将自己的文风大作改动往影视化方向靠拢。 但对于一个写长篇的来说,这种太难了。 “改编呢?比如动漫,漫画或者什么其他出版之类?”简一言对这行还是知道不少的。 “的确签了一本出版,但还在筹备中。”提到这个,恭律忍不住笑了一下:“筹备两年了。” 两年,也就是在婚姻关系内。 避免自己被他安上“渣女”的名头,简一言主动改口:“哦,你跟我说过,我想起来了。” 恭律奇怪地看她一眼:“这件事我没跟你说过。” 简一言也看向他:“不,我记得你说过。” 恭律:“我真没有。那本书写得是废土题材,出版很严格,没有三年时间基本筹备完成不了,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对你说。” 第一次撒谎就翻车了,简一言此刻尴尬地想在地上挠个窟窿。 “你就说过!”她挽尊道。 “好好好,是我忘了,我的确和你说过。”恭律笑着哄,不管怎样都顺着她的意思来。 总而言之习惯了。 他也乐意这么做,自己的女人就要好好宠着。 时间尚早,回去途中路经一家美发店。 “进去弄一下头发吧,黑不黑黄不黄的,丑。”恭律把她手里的菜袋子接过来:“我先回去。” 原身染了头发,栗色。 几个月来长了不少,看上去两种颜色,的确难看。 简一言:“好。” ps:主要写婚姻危机,程礼的确是男二。 老公太弱了(9) 迷迷瞪瞪中,简一言突然被人戳了下肩膀,她猛地睁开眼睛,手里翻了一半的杂志掉到地上。 叫醒她的小师傅捡起杂志放到镜台上,这才亲切地笑笑,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美女,时间到了。” 打盹儿睡觉刚刚清醒,简一言整个人都有点懵,几秒之后才点点头站起来:“哦。” 昨晚睡太晚,今早起太早,困成这样也理所应当。 简一言在洗头床上躺好,觉着头顶上的照明灯有些刺目。 便选择闭上眼睛。 “美女,真是不好意思。”后头的小师傅满是抱歉说:“耳朵这里弄上了一点染发剂,请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拿药水过来。” “好。”简一言眼也不睁。 大概也就过了十几秒吧,在她困意来袭时,有双手开始触碰她的头发,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来。 简一言头皮一冰:“凉了。” 水源立刻挪开,再冲到头皮上时她又急急地“嘶”了声,朝旁边偏过头:“太烫了!” 身后之人说:“抱歉。” 这声音? 简一言条件反射想要坐起来,但那人的手还抓住她的头发,并且纹丝不动:“松手!” “小姐,你太激动了。”程礼单手挤了一些洗发膏,涂抹在她的头发上:“我又没有恶意。” “我管你恶意善意!”左右位置都有人,简一言只能压着嗓子故作客气,牙齿上下打磨:“这么神出鬼没,有病吧你!” “哪有,我在附近,凑巧过来洗个头。”程礼笑说,“谁能想到会看见你睡在这里啊。” “滚。”简一言骂道。 信你个鬼。 “我不要你洗,松手!”她手往后伸,然而什么都没碰到,就被身后之人抓住手掌。 程礼微微皱眉,看着她手上的泡沫“啧”了声:“别闹好吧,安安静静洗完不好吗。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可是第一次帮人洗头。” 他把她的手又往后拽过一点,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简一言抽回手,甩了甩水,碍于旁人在场不想引起太多关注,咬牙挤出两个字:“有病。” 程礼笑笑,并不搭腔。 他搓着头发问:“挠得行吧,有没有哪里痒?” 那双手的十指就在她的头皮上肆意妄为,简一言非常别扭,有种受到侵犯的感觉:“没有!” “那我就随便挠挠了?”程礼嘀咕:“反正我也没有指甲。” “那你还挠个屁!”简一言正好瞥见洗头的小师傅过来了,疾言厉色道:“给我滚。” “我偏不。”程礼笑着,转而对小师傅说:“这是我家妹子,我来洗就行了。” 去死啊混蛋! 谁特么是你妹啊! 像这种自来熟的手段,让她感觉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似的。 洗完头,她坐到椅子上,小师傅站在后头帮她梳头发。 程礼坐在旁边,一边整理袖子一边说:“简总吩咐了,让我在这附近寻个住处。” 简一言拧眉:“干什么?” 程礼面无表情地望过来,和她对视,下一秒突然笑得像个人贩子似的说:“监督你的安全。” 监督了,还尼玛负责安全呢。 给我滚。 简一言冷冷淡淡地笑了声,索性闭上眼睛,不跟他说话了。 “美女,要剪多短啊?”一位自称本店tony的老师过来问道。 简一言滚至嘴边的一句“中分刘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程礼就淡道:“小姐的这个发型维持有三年没变了吧,再不剪个刘海出来,头发要秃没了。” “怎么哪都有你啊?”被戳中想法,简一言从镜子里十分不爽地白他一眼:“洗你的头去。” “我突然又不想洗了。”程礼笑着说:“还是等着看美女新造型出炉养养眼有趣。” 简一言要被这种“调戏”的口吻气乐了。 “我可看不上你。”她索性扯开披肩:“不剪了。” “错了错了我错了。”程礼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站起来:“我嘴贱,小姐别介意。” “滚。”简一言黑着脸,挥开他的爪子。 “好好好,我滚。”程礼嬉皮笑脸嘀咕,“就算小姐看得上我,我也看不上小姐。” 说完,他便仿佛早有所料,像条泥鳅一样躲开她踹过来的脚,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美女,这头发还剪吗?”造型师问。 “剪。”简一言还气着:“中分刘海。” “好的。”造型师帮她重新围好披肩,问:“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啊?好风趣。” “呵,是挺‘疯蛆’的。”她在心里快速默念五遍‘生气会加速衰老’静下心来,这才想起澄清:“我有老公,但不是他。” 造型师一愣。 简一言气愤地补充:“他缠着我那帅气逼人的老公不够,现在还妄想从我这里撬墙角。混蛋。” 造型师:“!!!” - 简一言的新造型获得了宅男老公的高度赞赏,黑长直,顺滑柔。 言情小说里的标杆就是——初恋女神。 “幸好不是齐刘海。”恭律将她欣赏一番,品着茶非常满意。 “为什么?” 简一言惯性抬手,下意识想从前往后顺一把头发,及时想到“秃头”二字,改成拨弄了下刘海。 “太嫩了,你这样看着就像十八岁,如果齐刘海,我怕别人以为我是养了个女儿。”恭律笑说。 “当你夸我了。”简一言顺势而为:“爸,帮我削个苹果吧!” 恭律直接一口茶水呛住:“瞎叫什么呢!” 傍晚时分来得贼快。 小区对面有块篮球场地,场地外围的风景不错。 本是出来散步消食,吸了两口冷空气,简一言就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弯腰干呕好几声。 “没事吧,不舒服吗?”恭律在一旁给她轻拍后背顺气。 简一言缓和半晌,说:“我在想我是不是怀孕了?” 他下意识道:“不可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头,确是猛地跳了一下。 简一言:“你算算这个多月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不可能!” 恭律蹙着眉心抿紧嘴角,垂着眼不说话。 简一言见此,狐疑道:“你该不会是不想负责任吧?” “胡说啊,我没有。”恭律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要不明天去医院看看?” “算了。”简一言撇过脸,嘀咕说:“我就是吃多了撑得而已,试探试探你。” “你……这么坏啊。”恭律心里吊着的一口气一下子松懈了。 他揽住她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忽然说:“如果我们以后一直保持二人世界,你会不会腻?” 她正在心里想备孕问题:“不要孩子了?你不是想要吗?” 恭律:“我是说如果。” “哦。”简一言说:“现在的年轻人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 恭律还没消化这个意外之喜,她又说:“不过有自己的孩子感觉会更好。你觉得呢?” 我觉得……“嗯。”恭律微垂着眼,看着脚下被昏黄路灯照亮了的道路:“你说得对。” 言言,只要你觉得好的,我都会去努力。 - 冬天彻底来了,大清早的外头全是白雾,雾霾重了,路上的人多数都戴着口罩瞧不见脸。 简一言慢跑在小道上,跑着跑着左边肩头被人拍了一下。 她扭头往右边看,不其然看见满脸堆着“得逞”笑容的程礼,顿时火气冲天:“有病啊!” 在她扭过头的那一刻,程礼的笑容变得尴尬,郁闷道:“我就奇怪了,正常人被拍左肩,下意识应该往左看才对,你这……” 简一言脱口而出:“我不正常行不行?!” 程礼一下子被噎住了。 前面就是小道分岔路口,左边道路窄一点,雾浓一点。 右边道路虽宽,但有不少大爷大妈在散步。 简一言下意识往左边跑,为图一个清静顺畅:“别跟着我!” 不过这厮怎么可能听呢。 程礼充耳不闻跟了上去,跟她保持前后四、五米距离,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小姐厉害,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大庭广众和暗室屋漏本意上不一样,小姐是有夫之妇的确得避着点。不过这小道除了你我半个人影儿都没有,万一待会儿出去叫别人看见,岂不是更加让大家误会吗?你说是吧小姐?” 误会你妹!简一言在心里暴躁地骂了一句。 “小姐,我观察你两天了,怎么突然想起来晨跑的?”程礼见她不说话,继续道:“经常运动的人和懒惰的人不一样,你这两天哪儿哪儿的都酸疼得够呛吧?” 干你屁事! 本来酸疼得不明显,被他这么说出来,酸疼的感觉瞬间放大。 简一言着实被气到了,便把口罩往下拉,一次性口罩里头布满了水珠,湿答答地。 她干脆将口罩摘掉窝成一团揣进兜里,准备等等遇见个垃圾桶什么的再丢进去。 呼吸到新鲜空气了,简一言微微做了个深呼吸。 未成想程礼立刻笑说:“跑步就跑步戴什么口罩啊,不仅难受得慌,还浪费颜值。” 说完,仍是毫无回应,安安静静地只有脚步声。 程礼蹙眉思索了一下,嘴角挂出一个焉坏儿的笑来。 他快了两步追上,同时伸出两只手在她两边肩头都拍了一下。 简一言这满肚子的火气本就频临爆发,拳头硬了。 停下,转身,并毫不犹豫地对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程礼惊呼一声,灵敏避开,不过没想到她竟一拳跟着一拳,不是往脸上招呼,就是往肚子上捅。 连连几招之后,他准确无误捉住她的手腕,笑说:“小姐,打不中就算了,怎么没完没了。” 简一言粗重地喘着气,眯着眼冷笑一声,抬脚用力一跺。 程礼“噢”叫着松开手,往后连退两步,一脸地无奈:“果然出其不意才是致胜关键。” “你有病吧?”简一言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小姐就不能换句话?”程礼恢复嬉皮笑脸样儿。 “你是不是闲得慌?”简一言转头往前走。 程礼“嗯”了一声,跟在她后头笑说:“自从被简总安排过来的确闲了,但我能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是小姐,我得履行职责。” “尊重我的意见离我远点,这同样属于你的职责。”她说。 “我只听简总的吩咐,小姐的吩咐仅保留‘采纳’阶段。”程礼快走两步,跟她并肩。 简一言:“上次的话我说得不够清楚?” “想法随着时间改变。”程礼突然拱了下她的胳膊:“说不定现在你已经有离婚的想法了?” 简一言偏头看他一眼,目光冷淡至极:“滚。” “既然没有离婚的想法,你们就赶紧生个孩子呗。”程礼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词。 “跟你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别来烦我了。”简一言警告道:“惹毛了我,报警告你骚扰。” 说完,她便继续往前跑了。 这次程礼没跟上去,他站在原地笑了笑,掏出兜里一直嗡嗡震动不停的手机:“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程哥,恭先生去了医院。” “哦?”程礼意外了一下,转身往回走:“他生病了?” “目前还不知道。” “查清楚。” 程礼挂了电话,想了想,随手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回到家里,简一言倒了杯热茶冷着,去卧房里不见恭律,手机有未读短信一条,微信消息两条。 陌生号码:【恭先生是下个礼拜过生日吧?】 简一言下意识点开拉黑该号码选项,犹豫了一下。 她切回桌面,点进微信,恭律发来的两条消息是:【言言,我有事出去一下,中午未必能赶回,我给你点一份外卖吧。】【早餐在保温铛里,牛奶加热了喝。】 简一言敲了几个字问:【你去哪儿了?】 她切回短信页面,回复那个陌生号码:【干你屁事,滚。】 等了十来分钟,早餐都吃完了都没有等到恭律的回复。 陌生号码的短信却来了:【与其在外面订蛋糕,不如自己做更能表达爱意。对吧?】 简一言嗤笑一声,没回答,收拾餐具去了厨房。 出来时,门铃正好响了。 她凑近门眼往外看,只看到外面乌漆麻黑,转动门把手。 门外的程礼脸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察觉门锁动静,立刻把手指从门眼上撤下来。 待门开,他便笑了,踢了踢脚旁的“烘培箱”说:“不用谢,我帮小姐直接买来了。” 简一言在看见他的第一秒,脸色就黑了。 老公太弱了(10) 虽然厨房的面积不算太大,不过放置一个迷你型的烘培箱,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姐嫁给恭先生三年,学会做饭了么?”程礼忽然问道。 简一言:“干什么?” 她两手环着胸,侧身斜靠在推拉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热心青年捣腾烘培箱。 “没。”程礼说:“就是突然想起简总说过,小姐五指不沾阳春水,小时候娇蛮又调皮。” “小时候怎样,跟我会不会做饭没关系吧。”简一言不想从他嘴里听到关于自己的小时候。 还是那句话,总感觉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 “嗯,我就是纯属好奇。”程礼笑说:“小姐很爱恭先生,我以为为了恭先生,小姐会学着去做个完美的家庭主妇。” “呵!”简一言冷笑:“不得不说你想多了。” “这么说小姐不会下厨?”程礼看了她一眼。 “我有说我不会吗?”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问题上。 简一言目光看向别处,心想爱一个人拿厨艺衡量也太low了。 滚蛋吧。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程礼拍了拍烘培箱的侧面:“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的午饭就要请小姐亲自下厨了。” 简一言不由自主睁大眼,怀疑自己的耳朵,正要张嘴说话,他却突兀地笑了一声。 “太好了!”程礼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竟然能有幸吃到小姐亲自做的菜,简总要醋了。” 简一言瞪向他对视一会儿,抬手指玄关:“你该走了。” 程礼挑眉,眼珠子转了圈,点点头,听话地走出厨房,却不是往玄关去,而是坐到餐桌旁。 他侧头看着她,笑说:“我要求不大,来份早餐吧。面条、速冻水饺,都可以。” 吃个屁的早餐啊都九点钟了! “滚蛋。”简一言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决定无视此人。 晾着他,管他去死。 她先是锁上卧室门,然后进了书房将门反锁。在书架上找了本书,坐到椅子上翻阅起来。 想着待会儿出去,如果那二比青年还在的话,她就不客气了。 擅闯民宅这一条,最少得关二十四小时吧? 甚好。 不知不觉书本翻了一半,她抓过手机,已经过去将近两小时,快要十一点半了。 她给书页折了个角,合上书本扭了扭脖子,站起来做伸展运动。 忽然响起两声叩门。 简一言扭头,难以置信,下意识嘀咕:“卧槽这傻逼还没走?” “言言!你在里面吗?”恭律转动了一下门把手,但这书房门和卧室一样,都锁住了。 他低头在手机上拨号。 同时来到卧室门前,正准备敲门时,书房门开了。 “我在。”简一言手里的电话正好响起。 恭律摁掉挂断,将她拉过来仔细检查一番:“没事儿吗?一个人在家锁门干嘛?” 简一言眨了眨眼:“就……之前收了个快递,新闻不是说,快递员危险吗,所以我就……” 这个理由好像有点勉强,她说不下去了。 但是恭律好像懂了一样,点点头表示明白,指腹在她脸颊的某处蹭了蹭:“买的什么?” “烘培箱。”简一言立刻转移话题:午饭还没吃吧?我也没。你换身衣服,我点外卖。感觉你身上怎么有股子消毒水的味儿。” 恭律神情微僵:“好。” 送着他进了屋,简一言马不停蹄来到餐厅,冲进厨房,一番看下来空空如也,这才松了口气。 手机“嗡嗡”震动。 陌生号码:【垃圾我丢了,说明书和维修书在冰箱上头。】 门铃突然响了。 她走去玄关途中手机又震,短信依旧来自陌生号码:【帮你们点了外卖,用餐愉快。】 简一言脸色难看地皱起眉。 这个程礼是不是太爱插手她和恭律的生活了? 真他妈找打。 恭律换好衣服出来时,她正在餐桌旁,把外卖装到盘子里。 “有五分钟了吗?” 这也太快了。 “我给忘记了,半个小时前刚刚订过。”简一言有点儿心虚。 “但是我……是不是十分钟前回来的?”恭律注意到那袋子里的米饭是两份。 他老婆什么时候未卜先知的? 简一言咽了咽口水,有些底气不足:“你只说中午可能不回来,没说一定不回来。” “厉害,都会抓重点了?早这么厉害,高中我给你补课那会儿怎么就天天掉链子呢。”恭律坐到餐椅上,心情颇好地打着趣。 那些丢脸的事儿,她可没经历过,但原身这面子还是得挣回来。 简一言道:“陈年旧事说那干嘛。况且也不能怪我,谁让帅哥在身边,读书学习不存在的。” 恭律无奈失笑:“你这嘴皮子和当年追我的时候有得一拼。” “我追得你?”她诧异道。 恭律疑惑的目光望过来。 简一言立刻回过神,笑哈哈道:“我是说,咱们好汉不提当年勇,梅花不提前世绣。以前的事情以后就不说了,来吃饭吃饭。” - 双休两天,简一言只管埋头在厨房捣腾烘培箱和蛋糕小教程。 奈何实践两遍,毫无意外都以失败告终。 她简单收拾一下厨余垃圾,来到书房门口,在门上敲了两下。 恭律看过来:“怎么了?” 隔得那么远,她竟然能看清楚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锐利有神,是沉迷写作时独有的状态。 “我出去买个东西。”简一言舔了下嘴唇:“很快就回来。” 不可否认,宅男老公认真起来,攻极了。 出了小区大门往左拐,步行大约四百多米有一家蛋糕店。 简一言打着“买新鲜出炉的蔓越莓饼干”这幌子站在烤箱附近,偷师学艺好一阵。 直到短信来了。 陌生号码:【不会做?我教你啊。】 简一言不动声色观察店内,并没发现有什么监视,匆匆回复:【不用你操心,再多管闲事拉黑你!】 那边果然安静了。 在蛋糕店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她才拎上饼干心满意足地走了。 回去的途中,一直在脑海里反复回忆蛋糕师傅的动作。突然,左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简一言下意识往左看,没看见人,接着就听见右边响起‘啧啧’的咂嘴声。 “这次的反应不行啊。”程礼笑说。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简一言直接对天翻个白眼懒得看他了。 “凑巧凑巧。”程礼说:“我在蛋糕房对面的麻将馆打麻将,谁知会看到你。” “你撒谎都不打草稿吗?”简一言难得给他个眼神,怀疑他小脑智障:“你有透视眼?” 隔着墙壁能看穿到马路对面还真是牛逼。 程礼没想到她的重点抓在这里,短暂愣了一下之后轻咳了一声。 “我要是真有这种能力,哪里还用这么辛苦地站在寒风里蹲点。”他说。 简一言嗤笑:“你倒直接。” “不敢撒谎。”程礼摸了一根烟点着,脚步顿了顿,换到她的右边去,走在下风口。 简一言本来闻到烟味刚皱起眉,发现他的这个举动不由意外。 余光瞥向他。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半高领毛衣不太厚,外面的呢子大衣看起来也不怎么挡风。 “你多大了?”她好奇地问道。 程礼看她一眼:“十八岁。” “滚。”简一言不想理他了。 “我说真的。”程礼嬉皮笑脸地吐了口烟圈,还自我打量一番:“这身看着老气。” “要点脸吧,我都没你这么脸皮厚。”简一言从袋子里拿了块饼干咬着。 寒风微微的,程礼在一腔烟味儿中,闻到了一丝香甜的气味。 他稍稍愣住,仔细嗅嗅,偏头看着她和她指尖的小饼干:“什么口味的?” “蔓越莓。”简一言脚步停下,撑开袋子往他面前送了送。 程礼指尖一弹,弹飞了烟蒂,从袋子里拿了两块小饼干,一口就是一个。 “吃了我的饼干,以后就离我远点。”简一言边走边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纸巾。 “为什么?”程礼没当回事儿,含糊道:“吃块饼干代价这么大啊。” 他看着她偏离线路走到一旁,踩灭地上火星尚在的烟蒂,蹲下去,用纸巾捏了起来。 程礼怔住。 某个瞬间,感觉心脏颤动了一下,在她把烟蒂丢进花坛边的垃圾桶时,才归于平静。 回到家,简一言拎着饼干去了书房,放到他手边的桌面上,打开袋口。 “出去这么久,买的这个?”恭律键盘上的手指未停,机械般地敲着字。 “嗯,等了好久,刚出炉的。”她捏了块饼干送到他嘴边。 恭律张嘴咬住,一块饼干吃完唇齿留香,回味无穷间总算将手里的事情放下了。 “外面冷吧?”他又捏了一块饼干咬着,控制椅子转了个方向,张开怀抱。 “还行,风不大。”简一言看到这个动作,自然而然地靠过去。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他腿上了。 似乎是在熟悉之后,出于身体上本能的亲近,像每次做那种事情一样。 拒绝不了。 生日的这一天,简一言起了个大早,睡眼朦胧地站在浴室门口,看他刷牙。 恭律快速漱了口,说:“我让你先。” 简一言打着哈欠摇头,表示自己不上厕所,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他穿着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你要出去?”她问。 “嗯。”恭律扯了架子上的毛巾洗脸。 “什么时候回来?”简一言已经在脑子里复习做菜的步骤了。 “和上次差不多时间。”恭律擦着脸,从镜子里看着她,发现她神色若有所思:“怎么了?” “没。”简一言说:“中午等你吃饭。”转头又回到被窝里,对那浴室里走出来的人说:“你这身衣服不行,今天零下十度,换件羽绒服。” 他一心扑在写作上,自然不注重天气问题。 “好。”恭律穿好外套坐到床边,俯首吻了下她的额头:“你再睡会儿,早餐会放在保温器里。” 简一言:“嗯。” 结果这一觉刷地睡到九点,拉开窗帘,太阳光照得刺眼。 她火急火燎洗漱出门,等待电梯时一度在想为什么要睡回笼觉这个问题。 “叮”电梯门开了。 她正要进去,看见电梯里的人时,倏地愣住。 程礼走出来,将左右手的袋子往上提了提:“读书要趁早,打扮要趁早,买菜当然也要趁早。小姐未免对恭先生太不上心了吧。” 简一言:“……” 要你管啊乌鸡鲅鱼。 她直接无视他走进电梯,按下一层。程礼慢悠悠地长腿一迈,挡在电梯门中间。 “有病吧你。”简一言踢他的脚。 程礼纹丝不动,嘴角的笑容有几分犯贱:“菜市场都快关门啦,哪里还有新鲜菜。” 简一言:“我去超市买不行啊!” 再说,这个点的菜市场哪里会关门。顶多好的被挑完了而已。 程礼帮她算道:“最近的超市步行要半小时,等小姐买菜回来,说不准恭先生都吃上外卖了。” 简一言被噎得无话可说。 想想自己一万年小鬼的道行,忍了又忍,抬脚迈出电梯。 回到家门口,她掏出钥匙开门前,说:“你把东西放在这就行了。” 程礼挑眉:“你一个人来得及?”瞥了眼她手里的手机:“现在九点半了吧。” 简一言:“……” - 阳光明媚,医院大楼的背阴地,寒风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 今日冷空气骤降,多数陪守在医院里的人瑟瑟发抖着来来往往。 恭律赶紧走到太阳下,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比昨天迟一些。 也不知道她要给自己什么惊喜,总不可能亲自下厨做一顿饭吧? 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恭律坐进后座报出地址,把响了两声提示音的手机拿出来。 宋嘉尔:【生日快乐红包.jpg】【老恭,大半年没见了吧,晚上带嫂子出来玩,给你过生日。】 恭律敲了两个字“不了”随即删除,想了想,回复说:【我问问她的意思。】 宋嘉尔:【ok,等你电话啊。】紧跟着第二条消息过来:【妻管严。】 恭律笑笑,没再回复。 到了小区门口,她的电话打了过来,上扬的语调里藏着细微的得意:“回来没啊?” “嗯,已经下车了。”恭律加快步伐,心情非常好非常好。 挂掉电话,他不其然抬了眸,正好撞见迎面走出电梯的程礼。 老公太弱了(11) 一二三四五,加上锅里的神仙鸡汤,正好一桌标准的家常菜。 简一言满意地摸了下鼻尖,看墙壁上挂着的圆形时钟,问:“你什么时候走啊?” 坐在餐桌旁刷了半天手机游戏的程礼“嗯”了一声,道:“我就不能再坐会儿么?” “行,给你一分钟。”简一言进去厨房。 “太抠门了吧,恭先生不是还没回来么?”程礼纳闷道:“这么着急赶我走,过河拆桥啊。” “不然呢,”简一言站到厨房门口怼道,“你在我这儿只有没用和有用两种待遇,现在你的任务算完成了,哪来的回哪去吧。” “我说小姐,”程礼夸张地捂住心口,“你真能伤我心啊。” “少跟我耍嘴皮子。”简一言不苟言笑,板着脸:“快点走,别给我惹麻烦。” “叮”短消息提示音。 程礼读取一条最新消息:【程哥,恭先生回来了。】 “我走了。”他站起来,拿上椅背上的外套边穿边往外走。 走到玄关的时候,他又回头调侃说:“小姐真的不留我一下?人多吃饭热闹啊。” “我谢谢你了。”简一言摆了摆手嫌弃说:“快走快走吧,我更喜欢二人世界。” “唉,行吧。”程礼开了门,丢下一句:“无情的女人。” 简一言冷笑。 心想下次要再让你进家门,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给恭律发了一条消息,很快收到“刚下车”的回复。她又大致检查客厅和餐厅,确定没有外人停留的痕迹,这才回到厨房。 不一会儿,传来开门声。 简一言连忙走过去:“你办什么事儿这么久啊?” 恭律低着头想着事,闷不做声换好拖鞋,后知后觉抬头露出一个淡笑来:“闲事儿。” 答案敷衍,明显是不想回答。 “吃饭吧。”简一言转头去了餐桌旁坐下,不忘看他的反应。 他看见这一桌子的菜,先是微微错愕了一下,很快归于平静,看起来没有多高兴,然后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拉开椅子。 “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恭律坐下问。 “谁学了,这是外卖你看不出来啊。”因为他表现得太冷淡,多少让简一言兴致缺缺。 “的确看不出来。”恭律温和地笑了:“如果外卖长这样,估计会得到很多差评吧。” 简一言老脸一红:“虽、虽然卖相不好看,但吃起来还不错。” “不信你吃啊!”她怂恿。 恭律轻“嗯”一声点点头,拿筷子夹了一块黑乎乎的排骨。 “哎等等!”简一言看那块排骨颜色,立马端着碗接过去,强行把排骨抢了过来,又指着盘子里的其他排骨:“这块色泽均匀,还沾着芝麻。我这一块有点糊。” 恭律说“好”,就夹了这一块咬一口,点了点头评价说:“咸淡适中,把握得还可以。” “哈哈哈,是吧,我这是得了高人指点。”简一言笑说:“要不然这道菜就玩完了。” 恭律眼底的笑意淡了些,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简一言吃完那块糊的排骨,慢半拍察觉到他的视线:“怎么,我吃到脸上啦?” “你刚刚说什么?”恭律问。 简一言抽了张纸巾,边擦嘴边回忆:“我说什么了吗?” 恭律笑了笑:“没什么。” 一个念头一旦形成,就会变成一根刺一样不轻不重地扎进心里。 拔时会痛,不拔又容易生根。 电脑前的恭律摘掉眼镜,烦躁地捋了把脸,闭眼揉按睛明穴。 小片刻后,关掉电脑。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中午说天气预报傍晚会飘小雪。 恭律还没走进餐厅,就闻到了烘培蛋糕的香气,那香气隔着一扇推拉门都阻挡不住。 “啪”! 像是瓷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恭律眉心一皱,快步走过去拉开门,正好看见她摘掉一只手套,而地上打碎了一个海碗。 “别动,我来。”他拿了扫把和簸箕,先清扫出小片空地,让她站到空地上,然后再扫别的。 “我没注意,一个侧身,胳膊不小心把它碰掉了。”简一言把手套重新戴好。 “嗯,碎碎平安。” 恭律将碎瓷片倒进垃圾桶,来到她旁边站着,看她将切成小块的红心火龙果均匀低铺在抹着奶油的蛋糕上,铺成一个小扇形。 “晚上吃这个么?”他心里的烦恼散了点。 “鉴于你早上没吃面,晚上就吃面条吧。” 简一言开始铺第二种水果。 “好啊,叫长寿面么?”恭律笑着碰了下她的手臂:“那我还能吃到言言的厨艺么?” 这么一碰差点坏事儿,简一言轻斥道:“说话就说话别碰我,再给我搞坏了。” 恭律的烦恼散掉了一大半,又听她说道:“寿星有什么要求斟酌着点儿提。仅限今天。” “什么都可以?”他绕到身后拥住她,下巴放在她的肩上:“那就给我生个猴子吧。” 简一言低笑:“好啊。” 傍晚五点多,外头果然开始飘小雪花了。 恭律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听楼上一个年少小姑娘的声音中气十足地来了句:“卧槽下雪了!” 话音刚落,恭律就看见一个什么物件刷地从窗外掉落下去。 然后下一秒楼上的小姑娘给了他答案:“卧槽我手机啊!” 她爸震怒:“虎了吧唧的,平常让你吃饭死活不吃要减肥,手机都拿不住!这要掉下去砸到人,老子还不得赔死?” 小姑娘呜呜哀嚎的声音渐小,估计下去捡手机了。 “恭律,你有电话!”简一言忽然喊道。 恭律匆匆摇上晾衣杆,把衣服放到沙发上,大步朝餐厅走去。 “喂?”他接通了才看一眼来电显示。 “我这边等你给我回信呢,现在都几点啦!”电话那头的宋嘉尔叫道:“问过嫂子没?” “没。”恭律看向厨房:“不是下雪了么,我们不去了。” “别啊,你把电话给嫂子,我来跟她说。”宋嘉尔道。 简一言这时候正好出来,对上他的视线:“谁啊?” “嘉尔。”恭律打开免提。 宋嘉尔听到她问“谁”时,就扯着嗓门唧哇哇地开始喊:“是我啊嫂子,宋嘉尔!今天不是老恭生日吗,晚上出来快活快活呗!” 简一言看了一眼恭律,没得到任何提示,想了想,顺着意思试探着回一个字:“好?” 宋嘉尔:“那说定啦嫂子!我再叫几个麦霸陪你,晚上咱们不醉不归啊!” 其实她挺懵逼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 只好像记得在某个微信群里,看见过一个备注叫做“嘉尔”的账号。 听恭律对那人的称呼和那人的自称,感觉那人应该和他们两个的关系还不错。 但恭律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要不,”简一言问,“咱们就不去了?” “不是说好了么?”恭律微蹙的眉心皱得更深。 简一言:“……” 说“去”你皱眉。 说“不去”你皱得更厉害。 到底去不去啊? 恭律的手机突然响了两下。 他看完消息后眉头舒展,温和道:“嘉尔把地址发给我了。” 简一言:“我去换衣服。” 他的手机响了两下,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但能影响到他心情的想必非“地址”这么简单。 外头的雪下得并不大,落到掌心就化了。 恭律:“吹得不冷么?” 他将外套拉链往下拉了点,抓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怀里。 心口那一片暖洋洋的,简一言望着他,某个瞬间想到臭小子。 臭小子和这个男人到底本质上不一样,一个一年四季身体都是发寒,一个却像是暖炉。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恭律低头凝视她。 “看着你就想到我爸了。”她撇开眼,抽回手揣进口袋。 恭律对这个答案蛮意外的,又觉得好笑,帮她梳理帽檐上的一拳毛毛说:“过年回去看看?” “再说吧。”简一言抬了抬下巴示意:“车来了。” 两人上车之后,恭律继续刚才的话题,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年前回去一趟看看咱妈好么?” 简一言偏头看着他:“我妈还是你妈?” “都看。”恭律笑笑,语气非常宠溺:“先看我岳母,然后看你婆婆,反正在一块儿。” 简一言一怔。 简母去世了,如果他的母亲和简母在一块儿,岂非也去世了? 幸而这期间她没问及此事,否则非穿帮不可。 - 两人抵达目的地是在一个小时之后了,服务生领他们去包间。 “最近流行什么歌?”简一言心里已经码出一份歌曲目录。 “你真要唱歌?”他有些不满意地皱起眉头。 似乎“我要唱歌”这四个字由她说出来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 简一言心凉得透透的,为了不穿帮:“算了,我五音不全,还是不夺人命了吧。” 恭律倏地莞尔,道:“如果你这样都叫五音不全,那站在歌坛顶峰的人也不过如此。” 简一言:“啊?” 前面领路的服务生停下来,同时包间的门也正好打开。 出来一个小青年,看到他们的时候愣了下,随即哈哈笑了,热情地张开双臂。 “律哥!一言姐!” 说话的这个小青年叫刘冉,和她实属同一届,不过在年龄上要比她小两个月,念书的时候,是个乖小子,曾经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被技校高年级的学生们围堵过。 最后她和恭律路过帮了忙,从此收获小弟一枚。 “一言嫂子!”宋嘉尔在那边大声喊道:“你要唱的歌我差不多都帮你点好了!” 简一言这边刚和他们打完一圈招呼,闻言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被不知谁谁谁的老婆拉过去,手里还被塞了一个麦克风。 “也给我一个麦,我要跟嫂子合唱!”这一个说话的美女正是宋嘉尔的老婆。 许是宋嘉尔这个人的名字已经让她先入为主了,所以这么多人中她记住了他的老婆。 简一言凑过去扫了眼歌单,眉头扬起来:“都是点给我的?” 宋嘉尔连连点头,还在继续加入歌单:“我再多点几首哈,嫂子先唱,绝不会让你空麦!” 绝!不!空!麦! 认真的? 她耳边晃过恭律说的话,和宋嘉尔在电话里头说的那一句“我再叫几个麦霸陪你”。 陪你。 陪…… 简一言忍不住心中嘀咕:看来这原身不仅是个贼能唱的麦霸,而且还唱得不赖。 照宋嘉尔的这种点歌方式,估计原身是少见的变态级麦霸,就是拿住麦克风放不下来的那种。所以不能让她碰麦,不碰就能忍住。 难怪恭律此前会有那种反应。 想必以前她忍过,也曾因为放不下麦克风,最后唱到自己的嗓子受尽苦头。 “强迫症”——这是简一言在这件事情上给原身的定义。 豪华级的包间里什么都有,恭律扎在五个男人组成的堆里,时不时朝她那边望去。 整个包间都是她的歌声。 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 “嫂子怎么变温柔了?”宋嘉尔凑过来道。 这么一说,恭律恍然大悟。 对。 她的确比以前文静了许多,也善良了许多。 “不是和以前一样么。”恭律故作淡淡道。 “唉,情人眼里出西施,夫妻眼里出瞎子,老恭啊,你就一妥妥的妻奴。”宋嘉尔道。 恭律:“以前的妻奴是贬义,现在是褒义。” “这话怎么说?”刘冉耳尖地凑过来。 宋嘉尔跟着点点头,看了自家老婆一眼,把头凑得更近了:“怎么说怎么说?” 恭律抿了抿唇,挨着推开面前两颗脑袋:“新世纪女性面前,男性适当把握‘顺从’二字,可以大程度避免不必要的矛盾,这种可以叫妻奴,也可以叫暖男。” 刘冉:“……” 宋嘉尔失声两秒,吐槽:“那为什么我每次在我老婆面前装完小白兔,她还是翻脸了?” 刘冉噗嗤一笑:“你活该!” 恭律也笑了,很显然和刘冉想得同一件事情:“不会撩人,被说直男;会撩人,又被说渣男。看到美女就甜言蜜语嘘寒问暖,是中央空调;看到美女一个眼神都不给的时候,又被人喷成狗。有呼吸等于渣男,没呼吸等于死渣男。以上所述,就是你现在的处境了。” 宋嘉尔:“……” 前年宋嘉尔开了家健身房,今年上半年的生意有些不景气,为巩固客源,他每天都在社交平台或朋友圈里发布美女和猛男的照片。当然都是得到客人许可才发。 以至于他老婆现在越看他就越不顺眼。 … 老恭太弱了(12) 近期,他后知后觉不再发美女照片,只发肌肉男照片,结果还是被他老婆diss。 宋嘉尔忍无可忍,于是在朋友圈里发动态问她为什么。 他老婆毫不留情,评论区骂他不要脸:“看美女就算了,是男人都喜欢。你他妈对着一个男人的身体舔屏,你把我放在哪里?” 宋嘉尔当时就懵逼了。 然后一直在评论区里解释自己没有舔屏,没有流哈喇子,还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喜欢女人,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发猛男照片,只发美女的。 结果他老婆几分钟后评论一句:“我已经联系换锁的上门了,再见。” 这件事儿在朋友圈里被嘲笑了好几天,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资。 宋嘉尔尴尬地皱了皱鼻尖,转移话题:“那什么咱们喝酒吧,来来来。” 恭律笑了一下,拿起酒杯。 刘冉喝掉半杯酒,咂了咂嘴起身:“不行了我喉咙痒痒,得唱一首去。” 恭律下意识朝她那边望去。 一首歌正好结束,她笑着和旁边人说话。刘冉屁颠颠过去说了什么,她就把麦克风给了刘冉。一开始刘冉疯狂摆手,非常抗拒,后来就接受了。 终于摆脱掉“麦克风”捆绑的简一言,打了声招呼离开座位。 她看了眼恭律那边,刚好和他对上视线。 包间里有洗手间,简一言把自己关进去,手撑在洗脸台两侧,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气味,难闻得让她皱了皱眉,静默数秒后突然干呕。 她打开水龙头,捧了点儿水漱口,感觉嘴里没那么干了,这才好受点。 左腕背面的“律”字有些灼痛,但简一言没管。 她盯着镜子里的女人看了会儿,微微仰头,不停眨眼,晾干了因干呕而酝出的生理性眼泪。 “言言?”外头有人敲门。 简一言快速掀开袖口看了眼左手腕,又去按下马桶冲水键。 打开门,音乐铺天盖地涌进耳朵。恭律说了句什么话,不过她没听清,下意识以为他是要用厕所,点点头准备走开。 但恭律拉住她的胳膊,低头在她耳边道:“哪里不舒服么?你脸色不好看。” 简一言两手拍了拍脸颊,举动有些可爱,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有么,我还能再唱两百首!” 恭律失笑,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肉。 这晚回到家已经快要十二点,在捉襟见肘的十几分钟里,两人完成了点蜡烛,生日歌,许愿,和切蛋糕等一系列的流程。 整晚嗨下来,肚子里的存货不少,简一言躺床上摸着鼓胀的胃部唉声叹气。 恭律拿来一颗健胃消食片:“蛋糕就不该吃。” 在ktv包间里切过一个蛋糕,回来之后她说家里的蛋糕也要切,切完还要吃。 因为这是她亲手做的,本质上来说意义不一样。 简一言嚼了消食片,问:“你还码不码字?” 凌晨一点出头,恭律答:“太晚了,不了。” “嗯,你帮我……泡一杯茶来吧。”简一言微微皱起眉。 “你肚子还能装下么?”恭律目露担忧。 “能,快点!”简一言催道。 等恭律“嗯”了一声离开卧房,她便飞快下了床冲进浴室关上门,对着马桶呕了起来。 她撒谎了。 她并不是吃多了胃撑。 她只是抗拒不了这种生理上产生的反胃,并且克制不住这种情况带来心里的下意识想法。 怎么办? 该不会有了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冒出了芽,就像吃了激素似的疯狂滋长。 一夜无眠。 次日简一言抽空出去买了验孕纸,回来测试两遍之后终于放下心。 还好。 还好没怀上。 经过了“第一个目标人物”之后,她现在觉得在目标人物身上付出过多的情感是很不理智的。 她不想成为“第一个时空里的简一言”。 也不想让“第二个时空里的恭律”成为她再一次的遗憾,更别说孩子了。 - 晚间时候她有些腹痛,闲鱼似的窝在沙发,边看电视边刷微博。 特别关注“言听计从v”在两小时前发布一条最新动态说:【大家好~我的连载书《无处着陆》已签约出版,预计年底完结,完结后等待上市,目前在走前期流程中。请大家届时多多支持!】 评论区热1:[大大的《谁还不是个废物啊》签约出版两年了,至今还没上市!跪地哭.jpg] “言听计从v”回复:[收到通知,拟订上市时间本月26号,全平台预售。] 评论区热2:[《神父的病历簿》突然下架了什么情况?质问.jpg] “言听计从v”回复:[预计将在明年5月之后修改《神父》框架,但工程量庞大,竣工日期不定,希望诸位耐心等待!请支持正版~] 好好的书怎么会突然下架? 简一言好奇地点开热2楼层。 有的说“平台整改”,有的说“神父部分设定不符合东方道德主义价值观”。 该楼主还@“言听计从”继续追问:[为什么要明年5月份才开始改啊?等不及了!] 这条楼中楼被诸多网友暴躁回复。 简一言翻阅了会儿,觉得可以总结成两条点赞数最多的楼中楼答案,如下: [你傻逼啊,《无处着陆》完结不要大修?这本书受众最大,肯定比《神父》上市早!] [虽然老子一向喜欢骂言狗催更,但老子也心疼言狗的腰,腰废了还怎么更新啊!给老子休息听见没有啊言狗?反正盗版能看(狗头保命)] 有好多人直接@言听计从,让他来看看评论区这位“盗版”兄。 简一言忍俊不禁,跟风@了他。 过了会儿,她退出热评2的时候,手机上方的通知栏突然伸了下舌头。 你关注的“言听计从”发布新微博了。 她立刻点进去。 言听计从v:【拒绝盗版,从你做起!】 简一言抱着手机乐呵呵地笑开,宅男老公真的好幽默好有趣。 但笑着笑着的,整个人感觉又不对劲了。 她爬起来坐好,眉毛快皱成两条毛毛虫,强忍半分钟,抱着垃圾桶吐了。 “言言!”恭律几秒前刚从书房出来,发现她那边的动静,大步走过去:“不舒服?言言,是不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简一言摇摇头,继续呕。 他抓起茶几上的空杯子:“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接水来。” 恭律端着一杯水回来时,简一言好多了,只是脸色非常差。 她漱了口,像死过一回似的:“我没事。” 恭律看着她不说话,担忧全写在脸上,防辐射的眼镜没摘,镜片后的那双眼比以往生动。 “真没事。”简一言勉强笑了下:“就是刚刚看你微博评论区,把自己笑yue了。” 恭律一愣,随即听她轻“嘶”了一声,连忙扶着她坐回沙发:“还有哪里不舒服?” “就小肚子有点疼。”简一言尴尬道:“一会儿一会儿的。” “来例假了么?”恭律快速在心里算了一下,皱起眉头。 “啊!”简一言恍然大悟:“你要不说这个,我都给忘了。” 由于原身例假本就不太正常,所以她也就没有刻意记日期。 可是…… 简一言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等待例假来临。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恭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我煮了红糖水,你好了吗?” “哦,这就来了!”简一言低头看一眼干干净净的底裤:“马上!” 接下来的这几天,她一直处在一种焦虑中。 不单单是“伪装例假来了”的这件事,还有“例假什么时候来”这件事。 毫无疑问,前几天的“担忧”卷土重来了。 经过两天三夜的分神和间接性失眠后,简一言顶着黑眼圈早起了。 “恭律?”她摇晃了两下他的手臂,又拍了下他的俊脸。 “嗯,这么早?”恭律眼也不睁,捉住她的手指送到嘴边吻了下。 简一言:“今天雾不大,我出去晨跑了。” 恭律沉默两秒,又亲了口她的手背,半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点,早点回来。” “嗯。” 洗漱完,她从衣柜里拿了件短款羽绒外套,临走前站在床边看了会儿他的睡颜。 心中五味杂陈。 她又摸不准自己对这个目标是什么感觉了,尽管最开始的开始并没有丁点儿感觉。 但到了这会儿,她却不太肯定;或许是这段时间他对她绝对的顺从,让她喜欢上了这种相处模式。 她竟有些欣赏他了。 给他过生日就是欣赏他最明显的表现吧。 礼拜一的医院患者不太多,叫到她号码的时候,她正盯着旁边大肚子的孕妇出神。 “例假推迟几天了?”大夫问。 “好像一个星期吧,我不太确定。”简一言说:“这个月推迟下个月提前的,不准。” 大夫拿了脉枕:“手放上来。” 简一言依言把手放上去,大夫把脉的时候,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结婚了吗?”大夫问。 “结了。”她说。 大夫“嗯”了一声,收回手,说:“怀孕期间要保证自身的睡眠呀。” 怀孕! 虽然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从医生嘴里确切地听到这个结果,还是让她心头俱震。 “我给你开个单子,验一下吧。”大夫发现她脸色并非得知怀孕后的惊喜,写字的动作停下来:“没有和老公商量过要孩子的问题吗?” “哦,不是。”简一言淡笑了一下,点头道:“在想怎么跟他说。” 大夫笑了:“给他个惊喜吧。”将写好的单子给她,对着门口抬了抬下巴:“跟着小护士走,她带你去。” 简一言:“谢谢。” 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等待检验结果的途中,恭律打来电话。 她按了拒接,回一条短信:【我在医院,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例假问题。】 恭律:【市医院?我现在过去。】 简一言赶紧回复“别”,告诉他:【在等结果,马上就回去了。】 那头过了半分钟回了一个“好”字。 “简一言!”护士在窗口喊了她一声,等她走过来便把单子给她:“拿着这个找接诊的大夫。” “好,谢谢。” 她又回到之前的诊室,但那位大夫不在,小护士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领着她去了隔壁诊室。 “37天了。”大夫说:“我给你开一些叶酸,近期有没有孕吐?” 简一言:“有的。” “嗯,一般三、四个月之后才会好一些。”大夫看了眼她的脸色:“怀孕要多注意休息。” “好。”她纠结地绞弄着手指:“大夫,如果我不想要这个孩子怎么办?” 此话一出,候诊室内的其他几位都看了过来,简一言顿时感觉如芒在身。 大夫的语气也淡了些:“35到55天都行,想做掉的话现在就可以。不过我劝你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好好好,谢谢!” 简一言不再多说,拿上药单灰溜溜地走了。 果然,在关于“孩子”的这个问题上,绝大部分的母亲肯定是站在统一阵线上的。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罪恶感又深了些。 出了医院大楼,她低头走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几分耳熟的声音道:“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了。” 简一言脚步顿了下,看过去,花坛旁边的程礼一手插进裤兜里,一手夹着烟,整个人懒洋洋的。 他眯着眼睛:“哪儿不舒服么?” “你是不是闲得慌?”简一言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自己的路。 “我这不是给你当司机来了么?”程礼赶紧追上,路过垃圾桶时摁灭了香烟。 “谢谢你,我不需要!”简一言点开手机,准备叫个滴滴快车过来。 “免费车不坐,坐什么滴滴车呀。”程礼瞥了一眼她手机屏幕,继续推销自己:“我这可是宽体舒适轿跑,还有司机陪你唠嗑,何乐不为啊小姐。” 简一言:“滚一边儿去。” 她正要点下“确定”时,脚下突然一崴,但立刻就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扶住了。 “我去。”她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 “去我车上?”旁边的程礼笑说:“怎么样,不仅可以陪你唠嗑,还能在关键时刻扶你一把。” 简一言侧了头看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声,抽回自己的胳膊。 老公太弱了(13) 刚进车里,程礼第一时间把暖气打开,再倾身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 简一言正把手伸向后车门,就听见他道:“后座堆满了东西不太好坐!” 她缩回指尖,坐进副驾。 然而车门一关,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后头,后座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堆满了东西”。 “出租车才有人坐后边,我又不是司机。”程礼脸皮厚地笑了笑。 “哦,乘客也有坐前边的。”简一言说。 意思就是,管我坐前面还是坐后面,你还是司机。 车子开出医院,过了一个红绿灯,简一言感觉暖和些了便把外套拉链往下拉了点儿。 “小姐挂了什么号?”程礼忽然问。 “你不是很能耐么,没查?”简一言发现中控台上有两支棒棒糖。 她拿了一支,剥着糖衣。 “小姐口味变了啊,以前你不吃甜的。”程礼说:“看医生毕竟是私事,我若是查了,不是不尊重小姐么?” 原身不喜欢吃太甜的这件事儿,她很早就从恭律那儿得到了证实。 不过只要是个人,口味总有变的时候,她没必要解释。 简一言:“嘴上说着尊重我的人,实际却从来没做过尊重我的事儿,真是讽刺。” 程礼被噎了一下,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她一眼,看见她把棒棒糖送进嘴里:“什么时候变口味的?” “当然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她淡定回怼。 “小姐,你能好好跟我说话吗?”程礼无语,总感觉她说话夹枪带棒的。 “给你和颜悦色,你就能永远消失在我面前?”简一言目视前方淡淡地道。 “这个嘛,”程礼舔了一下唇瓣,“你还是怼我吧。” 简一言立刻狠剜了他一眼,冷笑:“真贱。” “过奖过奖。”程礼非常上道儿。 安静了半分钟后,简一言“咯嘣咯嘣”地咬着棒棒糖含糊着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爸做事儿的呀?” “当然在小姐不知道的时候了。”程礼特欠儿地拿她的话怼了她。 但他怼完了又笑,说:“初中的时候吧,我妈白血病没钱治了,我爸跑路,我欠了一屁股债,我妈死了之后债主堵我揍我还扬言要把我卖给黑社会,我跑啊跑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拿了把生锈的工具刀蹲路边准备割腕自杀,谁知你爸的车刚好出现,我本意是想来一场碰瓷骗点儿钱,但没想到你爸的司机技术不赖,愣是把车撞上了路边的大树,车头都撞变形了,我拿着刀走过去,变成了打劫的。” 简一言噗嗤一笑:“真的啊?” 程礼勾了勾唇:“那还有假?” “后来呢?”她又问。 “后来啊……”程礼露出回忆的神色:“后来你爸就把我带回家了呗!让人照顾我,让人去查我口中的债主,帮我还钱,告诉我跟着他好好做事,等我再本事点儿,就把他那小女儿嫁给我,让我当个倒插门女婿。” 简一言的笑意淡了点儿,不说话了。 程礼还在津津有味道:“我当时还偷偷吐槽,虽然你是我恩人,但要我娶你那丑女儿真是委屈我了!” 简一言皱了皱眉,想到恭律那两张照片,计算了一下时间正好对上:“我丑?” 又一个红绿灯,程礼把车停下,偏头看着她:“谁让我当时没见过你啊,唯一有幸见过一张家庭大合照……”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 “大合照怎么的?”简一言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了。 程礼犹犹豫豫地点开手机,找了小会儿,指示灯跳绿的时候把手机给她:“你自己看吧。” 照片是原相机拍的相框照。 照片里一共五个人,简父,简母,两个穿着裙子看上去年龄差不多的姐姐。 还有一个戴着奥特曼的头套,用银色的眼影化了个鸭蛋眼妆,表情狰狞,着实辣眼。 简一言下意识点上右下角选项,准备“删除”。 “我云空间里还有存照,你要不要看看?”程礼仿佛知道她要毁尸灭迹似的。 “这是我吗?”简一言干巴巴地笑说:“我都忘记这什么时候拍的了。” 她把手机放到中控台上,偏头看向车窗外。 路边正好是一所幼儿园,大概快要放学了,许多家长站在铁栏杆式的围墙外头,眼巴巴地看着孩子们玩游戏。 简一言够着脑袋望,直到开远了。 快到小区时,她提出下车:“前面放我下来就行。” “害怕?”程礼说:“你捂着点儿脸吧,我把车开进去省得走路。光天化日在路边下车,被人看到不好。” 这话一听,简一言就不干了:“我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么,光天化日?” 程礼妥协:“行,那我在前面停。” 这话刚落,简一言就看见前面路边站着个眼熟的人,好像就是跟她同一个单元的。 “算了算了,你、你把车开进去吧!”她指点江山似的比划了一下:“进去了右转,有个停车场。” “好。”程礼翘了下唇角。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简一言还是选择躲避一下,解开安全带弯下腰缩成一团,还拿手挡住半边脸。 车停下来,程礼瞥了她一眼:“好了。” 简一言莫名松了口气,真跟做贼似的,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太好:“我走了。” 程礼“嗯”了一声。 她打开门,下了一只脚,突然顿住回头问:“哎对了你住在哪儿啊?” 但凡她一出门,他就阴魂不散,这车里该不会有什么望远镜之类的吧。 程礼降下车窗:“就这儿。”他摸了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一口,见她环顾车内,觉得甚是好笑:“不是车里,是在这个小区,就住你家对面的楼,同一层。” 简一言:“……” 至此,她心里已经把这人归于“变态”一类了。 回到家里,恭律便立刻从厨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将她观察了上下,搂住她的肩往里走:“怎么说?” “就有点宫寒才导致的不正常。”简一言说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平常保暖,调理调理就行了。” 恭律拉开餐椅,让她坐下:“开药了吗?” “嗯……” 她欲言又止,眼神微闪。 恭律发现不对劲儿,将她的两只手握住:“言言,有什么就告诉我。” 简一言挣扎极了,纠结极了,矛盾极了,心里头就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似的。 一个在说:“这是原身的身体,原身的感情,你没有资格否定掉这个孩子。” 一个在说:“只是又一个目标人物而已,你在第一个目标身上付出的感情还不够让你铭记于心么?” 有什么“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 她看向厨房:“在烧什么啊?” 恭律“啊”了声:“等等。”转头大步去了厨房,很快喊遍她的名字:“洗手吃饭了!” 简一言松了口气。 但这件事很显然不能一直瞒着,一直等着,首先孕吐越来越严重了,其次是时间。 这几天,恭律每天都会亲自去菜市场,买煲汤用的食材和调料,并且都是暖身用的。 昨天是红枣鸡汤,今天是羊肉汤。 她愣是捏着筷子下不去手,喉间努力吞咽,到底把筷子转向了旁边的素食。 “宫寒多补补,咱们调理一段时间看看。怪我,都是我以前太不上心了。”恭律说:“你不是喜欢吃羊肉么?” 简一言想哭。 喜欢有个屁用啊。 光闻着这个味儿就想吐它个三天三夜了。 恭律:“言言?” 他发现她的表情好像很难受,猜测原因出在汤上,准备把汤端走时,她却突然丢下筷子捂着嘴跑开了。 恭律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然而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呕吐声。 他心里头“咯噔”了一下,身体僵在原地,一个念头陡然在脑海里形成。 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他拧起眉头,走了进去。 简一言背靠在洗脸台,刚洗完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落下来砸在地砖上。 “好些了么?”恭律眼睫微颤,不由自主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 “嗯,胃口不太好。”她手捂住胃部,说:“可能昨晚受凉了吧。” “哦。”恭律看向她低垂的眼:“饭还吃么?” 说到吃饭,她又想吐了,紧抿了一下嘴角:“不了,你吃吧,我睡个午觉。” “好。” 恭律照顾她躺好,看她侧过身,帮她盖被子。 “啊,我手机!”简一言从被窝里伸出手来。 “我帮你拿。”他转头走出去。 餐桌上他的手机一直在响,是十二点钟的工作闹铃,他把铃声关掉,这才去拿她的手机。 手指惯性用了一下力,摁亮了手机屏幕。 短信未读一条,来自+87没有备注的号码:【你之前在阳台做什么呢,我看见……】 后面什么内容就看不到了。 恭律心里乱成一团,忍住了解锁看个究竟的想法,把手机送进去给她,就匆匆退了出来。 他笔直地走向餐厅,一股脑儿地坐下来,盯着桌上的菜肴发了一会儿呆,缓缓偏头,望向了阳台。 卧室里的简一言并没有睡着。 她回复了消息:【干你屁事!】【少偷窥我们!】【再偷窥信不信我挖你眼珠子!】 程礼:【我信,哈哈。】 信还笑? 简一言怒敲了四个字:【滚吧混蛋】 想了想,她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个号码拉黑,对方就又连着发来两条信息:【微信好友通过一下】【简总让我给你传个很重要的东西,短信传不了。】 简一言点进不常用的微信,果真见“通讯录”里面“新的朋友”显示有消息。 “低调的孩子”请求加你为好友[已过期] “低调的孩子”请求加你为好友[等待验证] 昵称可真是讽刺啊。 简一言在“验证通过”前,备注名字“程狗”,并且设置了朋友圈权限“不让他看我”。 通过之后她发了一个“?”过去。 “程狗”发来一张朋友圈截图,说:【你至于么?怎么说我也算半个简家人呀,太见外了。】 简一言换了个昵称,重新点进聊天页面。 闭上你那臭狗嘴:【?】 程礼一口盐汽水直接咳了出来,吓了旁边人一跳:“喝慢点儿啊程哥。” 程礼咳红了脸,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扫了眼聊天框左上角的昵称。 明明刚才不是这个。 闭上你那臭狗嘴:【???】 程礼看了一眼阳台,笑着回:【懒得打字么?要不我发语音说,你躲到阳台偷偷听。】 他盯着“对方正在输入……” 又拿了望远镜看了一眼她家的阳台。 低头再看聊天页面,对方的消息还是没有发过来。 程礼忍不住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红色感叹号!“闭上你那臭狗嘴”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 程礼捏了捏眉心。 “程哥,我觉着这件事儿吧,要想拆散他们,光在一边使劲儿没多大用。”旁边的小青年忽然说。 “哦,你怎么看呢?”程礼摸了一根烟。 “当然是两手抓啊。”小青年说:“男人出轨和女人出轨性质不一样,而且我感觉小姐不会……” 程礼呼出一口烟雾,眼神懒洋洋的:“不会什么?” 小青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不会……” 程礼轻哼:“不会看上我?”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小青年咽了咽口水,赶紧扯开话题继续:“虽然姓恭的出了名的宅,让他出轨比较难,但有互联网啊。网恋永远不过时。” “呵。” 程礼笑了下。 暗道这什么馊主意。 姓恭的要是那么肤浅,当年又怎么可能有本事让小姐死心塌地跟了他。 “就算出不了轨,制造一些矛盾给他们也不错。”小青年添了一把火。 “准了。”程礼拿起茶几上的一页病历报告,唇角微微勾出弧度。 不孕不育么? - 第二天早上简一言再次起了个大早,恭律在她之后起床做早餐。 她来到餐厅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鸡蛋火腿和吐司面包,闻着很香,让人食指大动。 “好饿啊!”她坐下来就开吃。 恭律拿了一杯牛奶走出来,看她咬了一大口吐司,心道幸亏没有拿油煎。 “吃慢点。”他把牛奶放在她手边。 老公太弱了(14) 简一言“唔唔唔”点了下脑袋,笑眯眯地含糊着问:“你今天起这么早就是给我做早餐啊?” 恭律在旁边坐下来,伸手抹去她嘴角沾上的牛油。 “嗯。”他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着手指:“有事出去。” 第一次他出去办那所谓的“闲事儿”和第二次相隔半个月,这次和第二次好像也有半个月了。 简一言点点头,又问:“不过你办得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恭律一时没有吭声,捏着叉子叉了块火腿喂她。 “闲事儿。”他的答案不变。 “你不说我也知道。”简一言得意地挑了下眉,指了指餐桌上他的手机说:“我看了,你这本小说快要完结了是吧,就年底?” “你看了我写的书?”恭律稍稍意外了一下。 以前她都不care这些事。 但凡一有空闲,她会抱着手机打游戏或者闹腾他一起玩儿。 “我偷窥你微博了,你还挺喜欢在上面分享动态的。”她说。 “只是例行工作。”恭律淡淡地笑了。 “嗯,我懂。”简一言喝着热乎乎的牛奶,这会儿才发现他没有吃早餐:“你的呢?” “我去刷牙。”恭律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转头走开。 约莫九点钟不到,他知会了她一声,便出门了。 门一关,简一言立刻放下手中花洒小壶,离开阳台,回卧室拿了件外套,边拨电话边往外走。 “哎你好张医生,今天可以预约做手术吗?——” 长痛不如短痛,在没搞清楚阎王爷的具体任务之前,还是摒除任何私人的儿女情长才好。 出了电梯刚走到楼外,右边突然过来一个踩着轮滑的小男孩,哧溜一下从她身侧滑了过去。 她下意识护住肚子险险避开,那小男孩还不忘扭头冲她喊:“我错了姐姐!” “你小心点儿啊小朋友!”简一言冲那小小的身影喊了一句,低头看鞋。 虽然避得及时,但米白色的马丁靴鞋面还是被轮滑滚了道印子,非常明显。 她伸手去口袋里准备拿纸把鞋面擦一擦,途中却忽然一顿,才注意刚刚手放的位置,竟是条件反射选择护住这个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说不清这种感觉,心里充斥着淡淡的不忍。 路边等车的时候,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响了声喇叭在她面前停下来。 副驾车窗降下,程礼扬声笑道:“巧啊小姐!” 简一言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扭头往前走,听后面的车喇叭一声一声,跟放屁似的,烦得很。 她一把拉开副车门,冲里面的人怒道:“我没闲情逸致陪你玩儿,别来烦我!” 说完,狠狠甩上车门。 “至于这么大火气吗?”程礼的小心脏都被震得颤了颤:“吃炮仗了啊今天。” 他继续往前开,慢悠悠地跟在她后头。 瞧那小腿迈得,又快又有力,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绝不服输的劲儿。 程礼觉得好笑:“你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去哪里我送你!” “滚!”简一言吼了一句,倏地转身往回走,正好看见出租车来了,连忙招手小跑过去。 程礼本来还准备倒车,就从后视镜看到她招了辆出租车:“嘶,我哪儿招她了?” 简一言开门上车再关门,动作一气呵成,敏捷得不要不要的。 “师傅开车!甩他个十万八千里,让他连车尾灯都瞧不见!”她指着前面的黑车屁股说。 师傅愣了下,车辆起步时开玩笑嘀咕:“虽然我有秋名山车神的技术,但没有ae86的配置啊。” 在经过黑车旁边时,简一言余光瞥见程礼那混蛋伸了一只手出来,比了个中指。 她心火顿起,降下车窗,两只手都伸出去,用力地朝他比出两根中指。 贱人。 敢跟来废了你。 日上三竿时分,师傅叫醒她说“到了”。 她迷瞪瞪扫码付钱,下车之后懵逼了一会儿,左右看看,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避免程礼跟来,她报了医院附近的图书馆地址。 马路上车来车往,黑的白的红的绿的,一时间无法确定有没有程礼的车。 冷风吹得她眼眶湿润,揉了一把,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有后门的这件事,还是上次她来医院检查的时候,听一对夫妻说的。 简一言觉得,她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现实版犯罪题材的电影。 - “这是第三个疗程了,这一次做完之后,可以尝试备孕,多吃一些蛋白质高的食物。”大夫说。 “好。”恭律回答得心不在焉。 “对自己有信心点。”大夫见他比较低沉,便把体检报告拿过来安慰说:“我看你的身体指标各项都非常棒,素质不错,中奖机率还是很大的。” 恭律略抬了抬眼:“在这之前的机率有多大?” 大夫一愣。 还不等回答,他又迅速垂下眼睫,起身道:“我知道了,谢谢。” 走出诊室,恭律突然生出了一种“就此算了”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按了下去。 缴完费,他折回电梯,摁下16层,外头叽叽喳喳地跟着涌进来一拨人。他低头划着手机往后退,拎了拎落下鼻梁的一次性口罩。 “谢谢!”一道女声喘着气说。 恭律指尖倏地顿住,电梯缓缓上升,他从手机屏幕中抬了眼,微微歪了头。 看见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后脑勺,和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羽绒外套。 言言! 简一言拉下羽绒服拉链,深深地呼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层数12,开门就走了出去。 “你好,我是简一言。”她来到护士站。 “你在现在才来呀?”护士翻了翻档案:“不是约好九点半吗?” “有事耽搁了,张医生呢?”简一言瞥了眼墙壁的时钟,十一点了。 “张医生进手术室了。”护士提议:“要不我帮你约孙医生吧?” 简一言皱了皱眉。 “孙医生和张医生是同门师兄妹,人流只是个小手术,你不用担心。”护士说。 四十多岁的张医生是师妹,那师兄孙医生肯定比张医生年纪大。 “我等张医生吧。”简一言笑了下:“她大概多久回来?” “我看一下啊。”护士又翻了翻档案:“一个小时这样,你去等候区等吧。” “好,谢谢。”她有些口渴了:“不好意思,你这里有纸杯吗?” 护士拿了两个纸杯给她,贴心地给她指了路。 简一言去开水间接了一杯热水,来到等候区,等候区的位置已经满了,她就站在靠墙的一个人形高的盆栽旁,默默喝完了一杯水。 手机震了一下。 恭律发来微信消息:【中午吃什么?】 这么快?明明走得比前两次迟,怎么这次这么早就回去了? 正想着如何回复,他又发来第二条:【我这边可能要晚点,给你点外卖?】 简一言松了口气:【不啦。】 末尾加了个微笑表情。 恭律盯着这个“微笑”的表情看了好久,脑海里浮现出她对着自己微笑的模样。 没办法知道她如今心里的想法,更没有办法理解她隐瞒自己是何心境。 他抬头望向她的背影,用力握紧手机,转头离开来到了护士站。 “你好,有事吗?”护士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非常高的男人站在台前。 “我找人。”恭律说:“竹字简,数字一,言听计从的言。” 护士愣了两秒,说“你稍等一下”,找了找登记档案,这才想起“简一言”刚来。 “你是她什么人?”护士看向了他的眼睛,心想眼睛这么好看,口罩后的脸也一定不丑。 “老公。”恭律垂下眼,生怕别人不信似的,特地强调说:“她是我老婆。” “哦。”护士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她应该去了等候区,你去那找她吧。” 恭律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此时,电梯那边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哗,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走了出来。 “张主任!”护士连忙迎出来:“昨天网上预约的那位孕妇来了,她老公也……” 话音一顿,护士这才发现刚才的男士不见了。 恭律背靠墙壁,微微仰起脑袋,望着顶上的白炽灯缓缓闭上眼睛。 心里乱成一团。 “背叛”这两个字几乎占据了胸腔。 他忽然转过身,一拳砸在墙壁上,手放下来时指关节都红了。 医院住楼的旁边有个小卖部,他买了包烟和一枚打火机,就在一楼的安全通道里点了一根。 烟吸了一半,他猛然间想起来大夫告诉他,备孕期间不要吸烟。 于是这半根烟夹在指间,越来越烫手。 他恨不得把烟头狠狠地按在自己的心上,碾灭心头渐渐冒出“嫉妒”的火苗。 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 恭律倏地回神,灭了烟蒂,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浑身一震,接通:“喂?” “我,”简一言欲言又止,“你在干嘛啊?” 我在干嘛? 恭律四下看了一圈:“书店,我在找书,小说素材需要。” 简一言心道难怪那么安静呢。 她看了一眼手术床,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没有勇气说出来。 “想说什么?”恭律小心翼翼地问。 “哦,也没什么。”简一言抿了抿唇,又沉默了会儿才说:“晚点见。” 然后便挂了。 “手机给我吧。”小护士过来说:“我给你放到储物柜里。” “谢谢。”简一言下意识长摁关机,然后把手机给了她。 “过来躺着吧!”另一名护士说。 简一言来到手术床边,摸了摸床沿,又摸了摸外套口袋,一时紧张得不知所措。 “外套脱掉。”护士大概看出她的无措了,声音柔和了些:“睡一觉就好了。” 她点点头,终于躺了上去,听到旁边一声笑,偏头看见一名男医生拿了一支针管。 “他是谁?”简一言心里生出一丝恐惧。 “麻醉师。”护士将一个小夹子夹在她右手的食指指尖上,又给她的左手输了液,弹了弹输液管,流速正常了才扭头说:“好了,张主任。” 张医生走过来,半开着玩笑分散她的注意力,和蔼可亲道:“今天路上特别堵吧?” “嗯。”简一言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我早上也迟到了。”张医生看了眼麻醉师,继续说:“地铁好多人。” “我、我打车来的。”简一言看见麻醉师拿着针管走过来了。 四目相对的某一刻,她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 “你一个人先来的?”张医生戴上手套,不等她回答又道:“难怪你家那口子找你呢。” 简一言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麻醉师手上那支越来越靠近输液瓶的针管上。 在针扎进去的一瞬间,她心头猛地跳了下,脸色刷地白了: “谁找我?” 这一声太突兀,隐隐变调,大家都顿住了。 张医生看向某个小护士,小护士立刻说:“护士站的人说的,你老公来过,问你一句就走了。” 简一言皱了皱眉,直觉不对。 如果是恭律,他怎么可能问一句就走了,不拦她不管她? 她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又是程礼吗? 心里的焦躁越来越强,不安感占据了所有神经。 “言言?言言?言言?” 脑海里一声一声地全是恭律在唤她的名字。 简一言白了脸:“不做了!” 她猛地坐起身来,一阵眩晕,在他们的叽叽喳喳中偏过头,一把扯掉输液管:“我不做了!” 她翻身下床,脚下一软,栽进护士们的怀抱里。 昏昏沉沉的时候,好像听见他们紧张兮兮地说: “抬到床上去!” “手背处理一下!” “……重扎一针!” 滚,老子不做了!她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最终缓缓闭上眼睛。 等她察觉恢复意识时,耳边安静得可怕,不由得让她回想起万年前刚死后的片刻宁静。 仿佛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自己。 过了会儿,她勉强撑开眼皮,顶上的白炽灯照得她头晕眼花。 右手传来冰凉的感觉,她看见输液管,本能生出抗拒,想拔掉。 然而左手一动,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醒了?”恭律拿脚跟抵开了凳子,弯腰凑近:“醒了么?” 简一言呆住。 尽管做过各种各样的脑补,但就是没想过现在这种情况。 她心里的歉疚和后悔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死死咬住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就是开不了口。 恭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手指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他冲她笑笑:“没事儿。” 老公太弱了(15) 室内亮着一盏暗淡的台灯,简一言披了件羊肉薄毯在身上,来到窗边,手指挑开窗帘一角。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楼下昏黄的路灯照映在地面上,树影婆娑;抬头望了望天,月亮不知哪里去,只有半空中一两道手电筒光束来回交错。 简一言拿开手指,摸了摸腹部,想到下午那会儿他带她回来,不提不问,哄她睡觉。 当真不在乎她打掉孩子? 或者根本没想过要孩子。 如果在乎的话,怎么能一点气都不生?如果真的想要孩子,应该出面阻止,而不是问一句就走。 正想到这里,恭律开门进来了。 简一言拢了拢薄毯,微低下头。他走过来,身上带着玉米的味道。 “中午到现在没吃,饿了吧?”恭律帮她把垂在肩前的头发拨到肩后,大手轻轻地拍了一下,顺势搂住她的肩:“吃饭去。” 她“嗯”了声,余光就是他身上系着的围裙,斟酌了一下问:“你有什么想法?” 恭律的大手移到她的头上,像抚摸小狗毛发似的摸了两把:“先不说这个,吃完饭再谈。” 晚餐是玉米豌豆粥,小葱花卷,还拍了一份甜醋味的黄瓜和一份醋溜白菜。 简一言疑惑地看向他。 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没了吗孩子? 怎么还弄酸的菜? 她蹙着眉心低头看了会儿肚子,突然想到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醒来之后,一直是她单方面以为孩子没了,并没有实锤。 “这样啊,原来是我想多了。”她自言自语道。 恭律吃着花卷,未吭一声,却悄悄地观察她的用餐反应,好在一餐下来没有不适,似乎很合胃口。 洗碗槽里水声淅淅沥沥的。 简一言来到厨房门口,对着他的背影说:“我记得上次你说过,让我给你生个猴子。” 恭律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应该和你商量,你如果想骂我的话,你就骂。”鬼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颜面说出的这两句话。 “还有呢?”恭律似乎在期待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有后悔,”简一言说,“后悔得不算晚。” 恭律暂时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来望着她,那对眉眼罕见生出失落的神色:“还有呢?” 简一言皱眉:“还有?” 她绞尽脑汁地想,感觉该说的都说了,可是看他的神情,倒像自己还隐瞒了什么似的。 “你说吧,”她想不出来,“是我的错,我就会跟你承认。” “孩子。”恭律提醒说。 “哦!”简一言突然恍悟:“你等等。” 她转头去了客厅,尊在电视柜前一阵捣鼓,很快捏着一张b超单过来。 “连今天在内,刚好46天。”简一言指了一下b超单的左下角:“这些都代表正常。” 恭律顺着她的手指大致看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那黑黑白白的图片上。 “不过今天注射了麻醉,虽然我拔得及时,但他们好像又给我重新扎了针。”简一言担忧道:“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不会。”恭律边折着b超单边说:“他们告诉我不是麻醉。” “那是什么?” 他摇了一下头,不回答这个问题,但不论从那个角度看,他都像是有很多心事。 - 客厅里放着电视,外面飘着鹅毛大雪,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又过去了半个月。 简一言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琢磨着待会儿跟他聊个什么话题。 也是奇了怪。 按道理来说,一个非常想要孩子的男人,在知道自己老婆怀孕了之后,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他的快乐? 虽然笑着,但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可言。虽然说话温温柔柔,但却少了以前的宠劲儿。虽然他对她仍旧很好,但总感觉他可能下一秒便会翻脸。 就像大家说的那种“表面很善良,内心实则是个非常阴暗”的人。 简一言被这种想法逗乐了。 闲来无事儿,她把手机壳扣下来,拿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手机表面和缝隙。 擦到都可以当镜子照了。 手机忽然“嗡”地震了。 消息来自“+87”陌生号码:【小姐不考虑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吗?短信不安全。】 简一言“嘁”了声,没理,装上手机壳。 程礼的消息又来:【我是说认真的,简大小姐让我把喜帖发给你。】 【什么喜帖?】 程礼:【微信。】 “贱人。” 简一言啐了一句,冲着窗帘没拉的阳台比了一根中指。 隔着外头的漫天大雪、两层窗户玻璃,程礼只能从望远镜里看见她站了起来。 来到阳台,拉上了窗帘。 程礼挪开望远镜,蹙眉思索,忽听手机响了一声微信消息提示音。 闭上你那臭狗嘴:【帖子。】 程礼笑了一下,把脚随意搭在茶几上,回:【稍等,大小姐还没发给我。】 闭上你那臭狗嘴:【?】 程礼:【如果你想早知道,不如加大小姐微信?或者我把电话号码给你?】 过了两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复。 程礼发了一个句号过去,没有“不在好友列表中”的提示这才松口气,懒洋洋地敲了一段话。 【这次我回去,简总发了很大的火,一方面是因为二小姐的孩子摔折了胳膊,一方面是因为小姐你。简总可是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啊。(我真可怜.jpg)】 简一言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就看到了这段话,依旧回复简单的问号。 目前在她这里,简家所有人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想必原身当年和简家断绝关系并非嘴上说说而已,否则微信和通讯录里不可能连一个简家人都没有。 她想了想,点开通讯录黑名单,果然在里面发现几十个电话号码。 还不知道有哪些是简家人的呢。 低调的孩子:【大小姐夫家的连锁超市全国各地可见,二小姐夫家的连锁酒店已经开到了国外,三小姐夫家几十年前就已经家道中落,公婆早逝,恭先生如今……】 话说了一半就断了,简一言冷笑,只觉当头火气蹭蹭地直冲脑门。 【喜帖。】她提醒。 程礼发来一张群聊截图,内容是:约十几分钟前,简大小姐那边的保镖说,简大小姐安全产下第二子,目前夫家正在准备喜帖,稍后发到群里。 【有病吧你!】简一言突然感觉这段时间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早就不来往了吗? 又特么没说喜帖给我。 【小姐不期待一下?你的三年之期要满了。】程礼贱贱地在末尾加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简一言一脸懵逼,回想了一会儿,确定恭律没有提过什么三年之期。 【?】 低调的孩子发来一条“录音”。 简一言立刻点开。 “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时间你肯定会后悔!”一道中年男声怒气冲冲地说。 然后,一道女声轻描淡写地说:“别说三年了,就算只有一年我后悔,我也不会回来。” 录音很短,只有这两句话。 前者应该是简父,后者无疑就是原身了。 不过简一言倒也着实佩服原身,单从这条录音里,她的语气和说话的强调,都能明显感觉出她的娇蛮。 说句不中听的话,恭律看上原身哪儿了? 果真是一张照片引发出的一见钟情的初恋么? 低调的孩子:【大小姐的这份请帖名单上,肯定会有小姐你的名字。】 闭上你那臭狗嘴:【你又知道?】 低调的孩子:【简总有意让你回来继承家产,当然要先想办法同你缓解关系啊。】 简一言一愣。 一时搞不懂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她匆匆把程礼关进小黑屋,在客厅里踱了会儿步,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恭律望过来。 “晚上吃什么?”简一言摸了摸肚子:“我饿了,突然想吃火锅。” 恭律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经三点了。 “给我半小时。”他推了下眼镜架,想到搬过来后还没有出去吃过饭,便说:“你先在手机上找个地方。” “好。”简一言转头正要走,想到什么又说:“你慢慢写我不急,其实不太饿。” 恭律笑着点了点头。 等她走开,他便看向电脑屏幕上的直播页面,弹幕几乎统一口径在问:[谁啊?] 恭律操控鼠标开了麦:“我老婆。” [喊过来见见!] [言狗这颜值,媳妇儿肯定丑不了吧?] [英年早婚啊啊啊啊啊!] 恭律不再看弹幕,切换到“墨神”拼字软件。 一个名为“日‘万’了就睡觉”的拼字房,他现在的排名已经落到第六去了。 他正准备开码,右下角工具栏的qq图标突然咳了声。 “宋幂”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对方留言:终于找到你了! 来源:qq号查找。 他的qq账号由于设置成了“正确回答问题验证”,故而至今已有一年多没有好友请求提示了。 恭律意外的同时,还有些惊讶。 因为需要回答的问题是:我老婆的名字,小名,黑称。 答案是:简一言,言言,言而无信。 晓得她黑称的人很少很少,除了刘冉那一帮子,就没有圈外人知道。 其实这个黑称说来话长,不过长话短说就是:她以前太顽皮了,多次在他面前做‘自我打脸’的事,后来她就干脆调侃自己是个“言而无信”的大美女。 ——黑称便是由此而来。 恭律点开了这个人的资料,发现学校那一栏填写的竟是和自己同一所高中。 图标又咳了声。 这人的第二次好友请求来了。 恭律验证通过,将qq状态改为了“静音”,切换到墨神软件,继续码字了。 等到拼字结束,已经是40分钟之后了,直播弹幕上的内容清一色全是:[言狗这手用来敲字真是可惜了……] [我也这么觉得,应该用来做一些非常美好的事情。] [我们都馋言狗的手!手速真tm快,可以很快到站!] [卧槽弹幕不对劲儿!] 还有一个“守护天使”直接换了黄色的字体:[你们这群lsp能不能正常点?正常sp点!] [哈哈哈你今晚将被言狗暗鲨!] 而刚刚那位“守护天使”刷完喇叭,又立马刷了个直播间最贵的礼物。 [言狗表示:我错了金主爸爸!今晚不暗鲨你了,因为我要明鲨你!] 恭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自导自演了两分钟,才和他们告别,约定了下次线上拼手速时间,关闭直播。 静音的qq消息有3条。 你是我的意中人:【我是宋幂,你还记不记得我?】 【高一开始,我坐在你前面一桌,你还经常不小心踢到我的凳子。】 【人呢?】 恭律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也不记得自己干过经常踢前桌凳腿的事儿。 他没有回复,关闭了电脑。 客厅里光线暗淡,安安静静的,电视机静音开着,而看电视人却不见了。 恭律拿遥控器关掉电视,去厨房洗了手,喝掉流理台上剩下的半杯冷咖啡。 卧室里,床上的人儿睡得正香,双手合十贴着脸,侧睡的模样儿像个乖宝宝。 恭律神色温柔地笑了下,弯腰叫醒她:“言言?” 简一言本来就没想睡觉,所以睡得并不沉,一声就把她给叫醒了:“地方我找好了,你看看。” 恭律“嗯”了声,从枕边拿了手机,随手输入密码。 正是“大众点评”页面。 他记下了店名和地点,看见上方工具栏有一排图标,没想太多,随手滑了一下。 其中夹一条短消息。 他几乎下意识点开。 +87陌生号码:【对了,忘记问你,半个月前你把我甩在图书馆外头的那次,是去了医院吧?】 恭律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行吗这个?”简一言半睁开一只眼睛,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就打了个哈欠。 “除了这一家,还有一家也不错。”她一边揉着打哈欠的眼泪水一边坐起来。 “就这家吧,看评价不错。”恭律拇指指腹长按,删除这条短信。 不管之前他们聊得内容是什么,只在刚刚的短信页面有且只有一条信息。 他感觉本来就快要沉寂的心湖,在刚才的某一刻里,悄悄地漾起了波澜。 一圈一圈,晃得他心里难受。 老公太弱了(16) 不知不觉,又是几日过去了。简一言吃完早餐之后,站到网购的电子秤上称了下体重。 本来171的身高108斤,如今突然猛地长到113斤。 吓得她当即“卧槽”了一声。 恭律把围裙解下来,挂到厨门的钩子上,朝客厅这边走来,看她站墙边,前方半米摆着电子秤。 他往沙发上一坐,拿过遥控器换着台。 这会儿八点还没有到,清一色的早间新闻,换了一圈儿之后,没找着好看的,又回到了之前的音乐频道,里面正在说相声。 “怎么了?”恭律发现她还是站在那儿动也不动:“言言?” 简一言像泄了气的皮球,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面上崩溃之色还没有完全消失:“我完了。” 恭律一时之间不明就里。 他目光落在电子秤上,忽然间就明白了:“多少斤?” 体重是衡量一个女人是否自律的重要标准。 简一言尴尬笑笑:“一百一十三点六斤,四舍五入114斤。”说着懊恼地摇了下脑袋,抬手扶额:“我平常都吐成这样了……” 恭律失笑。 话说,一般人称体重不是去掉零头才对吗,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是特立独行,四舍五入了? “过来说。”他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 “在哪儿说不一样啊。”嘴上虽然不太愿意,身体却很诚实,已经过去坐下来了,她说:“以后我吃饭你得管着我些。” “管?你要我怎么管?”恭律手臂揽在她的腰上,的确感觉比以前稍微粗了一圈儿:“听说到五、六个月大的时候,饥饿感更频繁。” “这个我知道啊,我在网上搜过一些知识。”轮到简一言把遥控器拿过来换台:“还说孕妇要多动。” “多动动是真,但不是那种动,不能剧烈运动。”恭律纠正道。 简一言:“行,我晓得。”放下遥控器,拍拍他的手让他松开,站起来说:“我想出去转转。” “现在?”恭律皱了一下眉。 “在家里都快闷出病了都,反正这两天雪也化完了,趁太阳好,出去散散步。”她说。 恭律望向阳台,已经有明媚的阳光穿透玻璃照射进来。 “嗯,我陪你。” 外头虽然阳光明媚了,但那西北风可不饶人;一眼望过去,草坪地的角落里还有一些雪未化完。 路边枝头的常青绿叶上,凝结着银色的冰花。 简一言踮起脚尖,高举手臂手拍了下枝叶,顿时就有冰凉凉的雪晶唰地飘散下来。 她一下子笑起来,掌心上沾得满是冰晶,还要再拍—— “不能这样。”恭律阻止,把她的手牵下来,道:“我听说不满三月不能举手够东西。” “啊?” “可以玩那个。”他指了指不远处花坛里长了一排的茂盛冬青。 简一言好奇地顺着一瞧,顿时木了一张脸,白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往前走:“你当我小孩儿啊。” 谁也没必要非得玩叶子! 寒风侵肌,吹得让人话都说不怎么利索,上下牙齿直打架,嘴巴和脸颊都要冻僵掉了,今天的气温少说也有零下十几度吧。 恭律把她羽绒服后面的帽子稳稳往头上一扣,在她抬手想要拿掉之前,说:“感冒了吃药麻烦。” 比起戴帽子挡挡风,简一言更想让自己的头皮晒晒太阳。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帽檐,恭律就拿话堵她。 简一言这手啊,下意识执行了他的命令,半途挽尊,换成理了理额际头发,头发丝爱静电,不是黏在手和脸上,就是黏在衣服上。 再加上风,理都理不过来。 这一连串滑稽的举动,实在逗乐了恭律。 他帮她理顺头发,搂住她的肩笑了笑:“走,去理发店。” “理发……我不要去。”简一言推开他的手臂,还警惕地往旁边退开两步:“我才不剪头发。” “不剪。”恭律笑说:“带你去买可以让头发不静电的东西。” “有这种东西嘛?”简一言将信将疑,重新回到他的身侧,继续往前走:“你知道的还真多。” 恭律笑着“嗯”了声,说:“业内还有个响亮的外号,叫tony恭。” 简一言:“哈哈拉倒吧你!” 小区门口站了些人,三三两两抱团儿扎堆聊着什么。 穿着一身绿色军大衣的门卫杵在风口里头,嘴里咬着烟,那双手互相揣进大衣袖子里就没出来,紧缩肩膀,姿势很苟地望着外面。 小区对面的马路边上,停着几辆黑色suv,车前整齐地站了一排保镖似模样的男人们。 清一色的大衣西装裤,戴着墨镜站姿一丝不苟。 不知道还以为是黑社会。 “他们干什么的?”简一言四下望了一圈儿:“拍戏的?” 这种阵仗,还是在上一个时空的简氏股东大会时看到过。 恭律:“不像。” 两人刚走到外头,马路对面其中一辆suv的后车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下了车,马不停蹄地向他们这边小跑过来。 “什么情况?” 简一言第一反应,这个小青年似乎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 好像给程礼开过车。 恭律也是认出了此人,新房装修时,当日,就是这个人将茶叶礼盒交给了那个男人。 “小姐,恭先生,早上好。”小青年来到他们跟前,笑眯眯的,稍微喘了口气儿说:“我叫王川,叫我小王就行,事情是这样的,简总让我过来送一样东西。” 王川从羽绒服内嵌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红色请柬。 恭律皱了一下眉,侧头看了看简一言。她望向他,眨巴眨巴着眼睛极力表现“茫然”的模样。 殊不知,她扑闪着睫毛的可怜模样儿与平常大相径庭。 只泄露出一个信息——她是知道此人的。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竟然是简总的人。 恭律接过请柬,翻开。 王川终于空了手,赶紧把手揣进口袋里。 寒风把他吹得一激灵,不经意对上简一言的目光,咧嘴一笑。 “好久不见啊小姐。” 简一言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我认识你啊?” 不仅如此。 还拼命地飞着眼刀子。 仿佛只要他敢说一个“是”字,这些刀子就能立刻在他身上扎上个十几、二十几个窟窿。 “不不不。”王川人精似的,得罪谁不能得罪这位,识趣道:“是我仰慕小姐名声已久,这……” 简一言翻了个白眼打断,朝那路边一溜烟儿的黑衣保镖们抬了抬下巴:“干什么的,来揍人啊?” “怎么可能,那哪敢啊?”王川惊呼,不好意思道:“这不是程哥说要给小姐排面么。” 听到这个名字,简一言刷地就沉了脸,不再理他,凑过去看请柬,果真是简大小姐家的。 “去么?”恭律低声问。 “我……你觉得要去么?”简一言说:“我也不知道,听你的。” 王川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一转儿,估摸自己不说点什么的话,他们肯定就不去了。 “小姐,恭先生,”王川笑道,“其实简总今年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不仅如此——”叭叭叭叭地说了一大堆,不忘在心里双手合十,祈祷简总千万不要怪自己。 恭律“啪”地一声合上请柬,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把请柬装进外套口袋:“知道了,我们会去。” 王川:“好,好,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 “你该走了。”简一言说。 你就你就的,你就啥呀你就。 这已经是王川第三次说话被他们卡了,脸面上挂不住的同时,心里头好生气又好想哭啊。 眼睁睁送他们远去,王川立马跑回车里,张口就骂:“姓恭的就没给我什么好脸色,草!” 不给他好脸色,岂不是代表不给他身后的简总好脸色? 副驾的程礼不说话,对此并不表态,只望着前方,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他点了根烟,这才懒懒道:“难道她给你了么?” 王川一愣。 给什么? 哦,给好脸色。 “我不是这意思。”王川挠了挠后脑勺,犹豫道:“程哥,我怎么总感觉小姐像被下了蛊似的。” 程礼扭头看了他一眼。 直把王川瞧得心头打鼓。 外头站岗的保镖们也各自回了车里,程礼呼出一口烟,咬着烟嘴转回头:“滚过来开车。” 傻逼。 程礼在心里骂道。 这哪里是什么下蛊,不过是肤浅的爱情罢了。 - 早上的简一言起得依旧早,梳完头发之后,倒了点儿防止静电的复合橄榄油顺了一遍。 这东西不仅香喷喷的,据说还有养发的作用。 昨天在理发店,试了一下效果之后,简一言直呼好用,那师傅借此还推销给了好几位客人。 简一言洗漱完出来,看见床上姗姗醒来的某个人,垂着脑袋耸拉着肩膀,估计在打盹儿。 昨天夜里,她察觉他回房的动静时问过他几点,他非常抱歉地告诉她凌晨三点多钟了。 并跟她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超过十二点;但前提是白天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在电脑上发挥。 也是,昨儿白天逛了一整个上午,去完理发店之后,两人又去商场和超市消费了一转儿。 然而到了下午,他还没在电脑前坐上五分钟,物业那边打来电话说需要业主去登记一个东西。 当时她在午觉,只好他去了。 兜兜转转一天下来,也难怪他没有时间码字耽误工作。 这时,恭律抬头了,就好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 “继续睡吧,我出去走会儿。” 简一言从衣柜里拿了件轻薄的外套往身上穿。 恭律的三眼皮儿都困出来了,太阳穴也跟针扎了似的,眼下隐隐透着青灰色的眼圈。 他望着她:“不饿么?” “不啊,其实越饿越好,那样才吃得越香。”她说。 “嗯。”恭律点点头,叮嘱她走路小心点,便倒头继续睡了。 小区里,每天早起晨跑的中老年人还真不少,遛狗的,陪老伴散步的,打太极的都有。 简一言绕着中心草坪地走了半圈之后,便向着小区门口去了。 她买了两份早餐,回到家恭律还没醒。她便把一份早餐放到保温器里,自己吃了一份。 过了会儿,小区物业来敲门,给了她一份四页的回执单,说是最迟傍晚得拿到物业处。 简一言大致将内容看完,滚去卧房叫恭律。 卧室里的窗帘拉开了。 他已经起床了,不过看上去神色依旧倦怠,漱了口,胡乱往脸上泼了些水洗了脸。 “回执……昨天不是填了吗?怎么又来。”恭律发现竟又是昨天的人口调查和就业调查各种调查。 “我听物业给对门的邻居说,好像是他同时倒水的时候,热水壶不小心炸了,所以部分重填。”简一言问:“不过填这个干嘛啊?” “城区整改吧。”恭律拿上单子往书房走去,察觉她就在后面并且好跟上来了,便继续说:“如果现在这里叫a区,那么评估之后,这里很有可能变成vip.a区。” “哦?”简一言眼睛一亮,来了兴趣:“意思说我们这里要升级了呗?房价要涨?” “差不多吧。”恭律一屁股坐到书桌后,拿了笔,摁了下笔头,开始在上面勾勾选选,补充道:“昨天他们的洗脑包就是这么说的。” 简一言:“……” 你这么说他们真的好么? 嗐! 先不管真假吧,总归来说是好事儿不是。 突然,恭律的肚子叫了一声,这声空城计叫得那是一个响亮。 他还没来得及自我尴尬,就听她含着笑意说:“我给你把早餐端过来,还有几张没写呢。” 简一言去了厨房。 特地把早餐加热了小两分钟,这才换了盘子端去书房。 回执单已经填了三张半,还有半张“建议”暂且不管。 恭律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她在书架前挑书。 这些书很多没看过,都是前段时间搬过来之后,为了补充空落落的书架,从而网购来的。 她抽了一本。 “换一本,这本你看不懂。”恭律咬着小笼包含糊说:“除了毫无营养的插画,内嵌说明全是英文。” 这话扎心了。 简一言隐隐不服,仍旧翻开:“我就喜欢看画不行啊?正好带宝宝陶冶情操培养艺术细胞。” 恭律:“……” 老公太弱了(17) 日暮西沉时分,简一言拿着回执单去了物业处,碰见王川也过来送回执单。 “小姐,真巧啊。”王川由衷说道。 见鬼,简一言暗暗吐槽,进去将回执单给了物业,看对方盖完章才转头离去。 王川还等在门口,见她过来了,连忙拉开门:“小姐也过来送回执单啊?” 简一言没吭声,迈下台阶。 “地上滑,小姐小心。”王川提醒。 等她安稳下去了,他才在身后跟上,却因为走得急,脚下打了个趔趄,惊呼一声。 这一声隐隐地还破了调儿,引来简一言回头,正好看见他狼狈稳住身形的姿态。 “看,我说滑吧。”王川尴尬笑道。 “德行。”简一言送他一白眼,不咸不淡地哼了声,左右看看,过马路。 “小姐!小姐你吃晚饭没?”王川锲而不舍地跟在后头道:“程哥包了场子,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吃呗?” “什么场子还能吃饭啊?”简一言难得搭理一句。 “场子就是饭馆的意思,我们粗人一个平常说惯了。”王川追上来,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昨天排面的兄弟们还在,程哥请他们吃完这一顿就回去了。” “我以为什么黑社会场子呢。”她进了小区旁边的商店。 王川赔笑着跟进去,看她从货架上拿了瓶酱油,立马点开自己的手机帮付钱。 “谢了。”简一言又拿了两支棒棒糖,二话不说出了店。 王川这边刚支付完一瓶酱油钱,赶紧扫码付第二笔,付完了撒丫子就跑出去:“等等我啊小姐!小姐!” 路人们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你烦不烦啊?阴魂不散。”简一言朝旁边低冲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今日朝贡结束。我谢谢你的酱油和棒棒糖,明天再有朝贡提前告诉我,我拿麻袋来装。” 都说简三小姐怼人自成一套,王川此时此刻才真正领教到了。 相比起昨天来,两者间不就是小巫见大巫么。 “相逢不如偶遇,小姐饭还没做,干什么那么麻烦,一起吃不挺好的么?”他又想到简总交给程礼“拆散鸳鸯”的任务。 “行吧。”既然盛情难却,简一言便也不再推辞。 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我叫我老公也过来,反正不吃白不吃,懒得做饭。” “我错了我错了!您两口子爱咋咋滴,当我没出现过哈!” 像避瘟神似的,王川边举手投降边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简一言望着那背影冷笑。 手机响了。 恭律打来的:“回来了么?” “嗯,刚进小区。” “先等一下,”那边有锅铲碰撞的声音传过来:“帮我买一盒咖啡。” 简一言当下往后转了脚步,“嗯”了声挂断电话。 再过两天就是请柬上的日子,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商场那边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们日前因为缺尺码订下的衣服到了。 简一言来到书房门口,不进去:“我去拿衣服了?” 恭律停下来:“等等。” 他正醉心于工作,目视前方电脑屏幕。 凝眉沉思,好像在斟酌什么,十指悬在键盘上方半分钟,才敲下最后几个字。 然后操控鼠标,点下保存文档,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 “我可以自己去。”简一言说:“你继续码呗。” “不了,今天状态不对,再继续下去也纯属浪费时间,出去转转得了。”恭律起身离开座位,活动了一下脖子。 “好,那你要换衣服么?”简一言示意他身上的家居袍。 恭律低头看了眼,笑了,勾住她的肩朝卧室那边走:“不换,就这样去,别人要是看我,我就躲你身后装孙子。” 简一言笑骂一句“滚”:“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 连着几天没出来了,太阳光对于恭律来说到底是奢侈的。 一路没说上两句话,就被暖意催促着打哈欠,打完了哈欠捏捏睛明穴。 这样就算给自个儿提神了。 “今天晚上早点睡吧?!” 简一言突然有感,他这种工作其实不比外头的上班族轻松到哪儿去。 “嗯,争取十二点前好么?”恭律冲她笑了笑,打着商量:“再给我一个礼拜,回茶庄之前我会把书完结了。” “随便你。”简一言看向前方,沉默小会儿又问:“你怎么入的写作这行?” 恭律一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认识到现在,按一般流程来说,彼此的热爱和禁忌在婚前都会了解清楚。 如今几年过去了,再问这个问题,难免有些突兀。 简一言揣在兜里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挠了挠微隆的肚子:“随便问问,你就随便答答呗。不想答也行。” “没有不想答。”恭律屈起食指,轻轻地蹭了下她的脸颊。 他缩回手,说:“最开始是为了减轻我妈的负担,因为那时候的写作成绩真的非常不理想,加上学业,几次放弃。认识你之后就警告自己不要安居一隅,穷小子和千金小姐的故事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我想要得到我想要的,就必须早做打算,滴水不漏。让你死心塌地,唯有除了我,再无他选。” 简一言直接震惊到停了下来。 恭律也停下,仰面望了一下太阳,又匆匆闭上眼睛:“没想到吧。” 车水马龙,嘈杂喧哗。 简一言充耳不闻这些外界声音,的确蛮意外的:“现在呢?” 她继续往前走,揣兜里的手拿出来,挽住他臂弯之前有一秒钟的犹豫。 恭律显然比她还要意外,一边走,一边盯着臂弯上的手:“现在……” “现在是真情实意,毫无目的,为了养家糊口,是吧?”简一言笑眯眯望向他。 这双眼睛太清澈了,一点儿都没有生气和愤怒的影子。 恭律心头一软:“当然了。” 简一言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还挺怕他会说别的。 类似刚才这种,着实吓到她了。 不过也的确没想到,他竟然是属于这种心思细腻又深沉的人。 倒也难怪读者对他的一些评论,都徘徊在“细节的雕琢”和“人性的揣摩”上。 想来他平日里与世无争的表象下,还拥有着另外一个灵魂。 这就是写手的天赋。 可这样一个天赋缜密的人,他的废物之处会在哪儿呢? - 怀了孕的女人在某些方面其实还挺敏感的,比如这会儿已经是夜晚十一点整了。 就在大约十分钟前,宅男老公睡得好好的突然说:“我去书房待会儿,你先睡。” 她半只脚都迈进梦乡了,又被他拽出来:“说好今天不码,老老实实睡一觉的呢?” 宅男老公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有时候灵感这东西来了,挡也挡不住。” 身旁空落落的,简一言了无睡意。 完全不能理解原身怎么忍受得了,这位宅男老公时常忙到三更半夜不睡觉。 一天两天、三天两头也就算了,他是一个月三十天最起码有28天忙到深夜。 说是为了养家糊口过日子,但怎么不想想,跟你过日子的女人也要人陪呀。 要不是自打过来后他从来没发过脾气,对她近乎千依百顺宠到心窝里,刚才她绝对会露出不满的情绪。 这个男人除了“工作码字”比较疯以外,别的方面差不多完美。 简一言点开手机,无聊玩起了消消乐。 有段时间没点开了,又更新了二十关。 话说原身真的是个游戏迷,她当初才拿到手机的时候就有好多竞技pk类游戏。 有的需要输入密码的,她就直接卸载了。 有的能自动登录的,她还进去瞅了一眼,原身不是氪金玩家,但战绩实属斐然。 简一言手气不差,一口气连闯五关,跳出一个“分享到朋友圈”和“分享到qq空间”的提示。 两者都可以领金币。 于是她随便点了一个分享到qq空间。 没一会儿,前后响两声消息提示音,简一言没管,直到这关成功闯过,才切回桌面。 +87陌生号码:【这么晚,你干嘛呢?】 对方的语气挺惊讶的。 +87陌生号码:【独守空闺了?】 简一言仿佛听出程礼那厮两分“贱贱”的语气,索性睡不着,便回:【有你屁事?】 不难猜到,估计这厮是看到他们家里的书房亮着灯,才知道恭律在办公吧。 但怎么会知道她没睡的呢? 简一言想到什么,点开qq空间,刚才那条“分享闯关”的动态阅读量达到“182”了。 她回到短信页面:【想不到,qq这种老掉牙的东西你居然还在玩啊?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qq老,但我不老,根正苗红好青年当然养养耗子当传家宝了。至于怎么混进去的,我不告诉你。】 简一言:【耗子?】 程礼:【就是qq号,号子,谐音耗子。】【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呢,吵架了?】 简一言嗤笑:【做什么梦呢。】 就算吵架也不会给你这个外人知道。 【ok,我不问了呗。】程礼说:【对了,明天你们大概几点钟启程啊?】 简一言随手编辑“关你屁事”还没来得及发送出去,对方就非常识趣地说:【哦,我忘了,关我屁事。】 于是她便把“关你屁事”删掉,保持沉默,半分钟后没等到对方说话,便继续玩消消乐。 凌点刚出头,卧室外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她立刻精神了,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由于动作过猛,小腿甚至还抽筋了一下。 打开门,就看见他左手拿了着水杯半蹲在地,右手拿着纸巾正在擦地板上的水渍。 “sorry,吵醒你了?”恭律愕然道,脸上还有因咳嗽而尚未褪去的潮红。 “三更半夜你干嘛呢?!”她一下子没了好气。 “我……”对于她的态度,他挺意外的,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她光着的脚丫子。 恭律瞬间拧起眉心,就地放下茶杯,并且因为举动仓促,又洒出来不少水。 “鞋呢!”他将她一把抱起:“踩我脚上。” 而等简一言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把自己本身已经下意识听从乐他的指令,完成了这个动作。 她小腹微微隆起,恭律低头看了一眼,眸色深深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怎么不穿鞋就下来,地上凉。” “每一百万个人里,最少有一个是因为熬夜过劳死的,过劳大部分的症状就是剧烈咳嗽。”简一言说。 “谁告诉你的?”恭律无语地笑了下。 “我说孟婆说的,你会信?” 她说的是实话。 孟婆曾说过,自己生前在衙门当差,当时正值纷争乱世,豺狼当道,土匪水贼流寇亡命之徒多到令人发指,加上皇帝不作为,可怜了下头的官差衙役,她就是因过劳死在一线的女捕快。 “我信。”恭律低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低笑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吻上她的唇。 简一言偏头避开:“干什么啊,擦你的地去!”伸手推他,但他没松手。 恭律“啧”了声:“不要动了,这样蹭很危险。” “你!”简一言耳根子刷地烫了,条件反射身体后让,躲避他微垂的视线:“你变态啊!” 恭律笑说:“老公老婆的都叫了三年,怎么还害羞上了?”仿佛刚刚不过说了一个普通夫妻间的荤句子而已。 “扶好,我带你去床上。”他说。 简一言连忙抱住他,抓住他身上的衣服,就这样踩着他的鞋面被他送回了床上。 “我给你倒杯水。”恭律拿起床头柜上她的杯子。 等他出去了,简一言便把被子扯过来盖上,两手分别撑在身体两侧往后退,准备靠在床头,却突然身形一顿。 她隐隐皱了眉,感觉小腹刺痛了一下,神情略变,匆匆趿上拖鞋进了浴室。 恭律拿了杯水回来,见浴室门关着,便把水杯放到床头,出去将地板上的水渍清理干净。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写作激情已经散得七七八八,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关掉电脑,回到卧室。 她正好开门出来,手捂着肚子,面色看起来比刚才差得很。 “怎么,哪儿不舒服么?”恭律扶住她。 简一言反手抓紧了他的小臂:“完了,见红了,这孩子是不是留不住了……” 老公太弱了(18) 急诊、检查、验血,一番下来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病床上的简一言睁开眼睛。 虽然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但外头已经开始熙熙攘攘。 隔壁病床大概五个月的孕妇对于她半夜到来似乎很是不满,聊微信语音还阴阳怪气儿的。 她心里默默地想:我也没办法,谁让孩子闹腾。 好在没什么大碍,有点儿先兆流产的现象;估计是没到三个月活动量大了,路走得多了;但这种情况也不一定,还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了什么惊吓,或者一个不恰当的动作导致。 多说无益,现在唯有老老实实输液,住院观察两日。 这时,恭律回来了,拿回了验血报告。 “医生说了没什么问题。”他在床沿坐了下来,握住她放在被外的一只手:“很多孕妇都有这种情况。” 隔壁床的孕妇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嗤笑微信聊天的人,还是嗤笑他们。 恭律微微皱起眉。 “你有没有问我今天能出去么?”简一言拉回他的注意力。 “问了。”他低声说:“目前来说最好不要。待会儿我打电话和他们说一声。” 简一言:“你准备打给谁?” 恭律沉思两秒:“你说呢?”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发生这么一件事儿,就等于被动地限制了人身自由。 其实不去本也没什么。 但她思前想后,彼此毕竟是血亲,如果去了就能借此和简家恢复些关系,搞清楚程礼口中所说关于母亲的死。 “要不你去吧?”简一言提议说:“吃一顿中午饭,下午你就能回来了。” “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恭律否定:“这样,我给你父亲打电话,再给你姐姐打个电话,把事儿说明白了。” 说着,他就把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哎等等!”简一言立刻抓住他的手,咬了一下唇瓣:“我跟你说认真的。” 恭律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为什么一定要去?” 简一言松开他的手,垂眼盯着被角:“其实好几个月前他们就来找过我了。委婉、委婉地表达了p、peace and love.” 恭律:“……” 她飞快地抬了长睫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暗道他怎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儿,仿佛…… “你早就知道了?”简一言眉头皱了一下。 “不算早。”恭律没有隐瞒的意思,目光落在别处,把手机装回口袋里,又将目光移回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在装修快要完成的时候,我第一次过去的时候。” 简一言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他第一次去新房的那日。 秋风萧瑟,细雨冰雹,她和程礼在餐厅吃了一顿午饭,当时还和他微信聊天了。 “啊,我不是存了坏心瞒你。”简一言说不来什么道歉。 虽然故意隐瞒此事是她有错在先,但却不代表他可以毫无理由地做出“看而不言,知而不问”这种行为。 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像只猴子被耍了一样。 “他叫程礼,我爸的人,不过我从没见过他。”她说:“王川好像跟在他后面做事。” “前两天送请柬的那个瘦子?”恭律都快要忘记此人了。 “对。” 恭律点点头,又问:“你父亲让他来做什么?” “我总结了一下,简单点说,就是让他打着peace and love的幌子,劝我和你离婚。”简一言直言不讳。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坦白点儿好,保不准这位心思细腻又深沉的宅男老公,早就知道点儿什么了,这般问话也极有可能不过是个试探而已。 她在说这话时,眼睛直视对方,不躲不避;他只在最初听完之后,眸光浮动,眼里的神色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我知道了。”恭律垂下眼睛。 “我没有这种想法。”简一言勾住他的小指:“那个叫程礼的人,我见过好几次……” “言言,我并不想听这些。”恭律打断说。 简一言盯着他看了两秒,转了圈儿眼睛珠子:“不想听这些,还是不想听程礼这个人?” 恭律抿了抿嘴角,没说话,注意到隔壁床的孕妇正往他们这边竖着耳朵。 “你吃醋啊?”她又笑问。 恭律瞬间皱眉,嗓音压低:“我没有。” 这一副急于辩解的模样儿,可不就是明晃晃地说着反义词的表现么? 简一言了然笑笑,略过细节,斟酌道:“我有种感觉,觉得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似的,所以想将计就计,顺着他们的意思静观其变先。” “你想跟我离婚?”恭律突然攥紧了她的手指。 她吃痛了一下,睨了一眼手指:“我有这么说?” “你说将计就计,还说要顺着他们的意思。”恭律听出来她不以为然的语气,松开手。 “啧,”简一言甩了甩手指,“他们的意思,让我回简家是真,离婚不过是个辅助。我盲猜,他们是不想让你插手简家的事,原因就不知道了。” 恭律咬了一下唇,沉思着没吭声。 “正好这次送来请柬,不如将计就计走一遭,看看究竟是不是鸿门宴。”简一言说完了。 恭律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行,我去会会。” 这一次听她的。 不过,她可真是变了。 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甚至没有一丁点儿以前的娇蛮和机灵的影子了。 所以孩子是怎么来的? 他现在已经越来越看不透她的心思了,这才是她改变最大的地方。 算了。 暂时不管孩子怎么来的,肯定不是他的就对了。 但她的圈子他都知道,除了程礼不了解。可是,她刚刚的话语里却并不看好这个人。 她的活动轨迹和时间分配他也清楚,除了新房装修那会儿空白之外,就没有别的漏洞了。 这是他无法想明白的地方,也是他无法问出口的事。 一旦问了,恐怕就是婚姻破裂,一刀两断不复相见。 - 恭律走的时候是早晨八点多钟,走之前给她申请换另外一个房间,还请了一个六小时的护工。 这件病房就只有她一人,其他两床空的。 她闲来无事儿就起床晃晃,晃了几分钟就被护工上赶着催回床上。 九点钟左右睡了一个回笼觉。 醒来时,是护工在她旁边叫她“醒醒”,告诉她手机时不时在“嗡嗡”震动。 简一言一边坐起来,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护工。 短消息四条。 +87陌生号码:【你没来?】【什么情况?】【?????】【你怀孕了?!】 微信消息只有恭律发来的一条。 ——【我到了。】 简一言回了他一个“嗯”字,却没有搭理程礼。 护工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她往窗户外看了一眼,问:“中午吃什么?” “你想在哪吃?”护工的性子蛮自来熟的:“外面的伙食丰富一点,就是需要排很久的队。医院食堂也有,种类比较少,但不用等很长时间。” “医院食堂的菜好吃么?”简一言问。 “谈不上好吃,总能下口。”护工又嫌弃道:“就是饭煮得比较硬,口感不好,估计你吃不下去。而且烧的菜菜籽油使得特别多,按照孕妇的口味,吃多了腻歪。” “行吧,你给我看着点儿买。”她看了看手机:“现在快十一点了,你去吧。” “哎,好的。”护工临走前不忘叮嘱:“不要再下来活动了哈,你家老板说的。” 我家老板…… 简一言品味这几个字,笑了笑,点开手机,靠在床头玩起了消消乐。 连闯了两关之后,程礼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几秒,划下了接听,点了免提把手机搁远点儿。 “哈,我还以为你不会接。”那头的程礼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嘲笑。 嘲笑她故意不理他? “有事儿么?”她问。 “发你短信不回,当然要敲个电话问问你现在是不是安全的。”程礼点了一根烟。 简一言听到“摁打火机”的声音:“没人规定看了消息就必须得回,你是我的谁啊?” “保镖。”程礼笑道。 “嘁,有事儿说事儿,不要给我废话。”简一言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程礼嗓音沉了些:“就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跟你有关系?”简一言转了话音问:“他在干嘛,我爸去了没?” “和你爸说着话呢。”程礼不冷不热地笑了下:“小姐这事儿干得……啧,真是惊艳我了。” “什么意思啊?” “没。”电话那头的程礼笑意不减:“不过这个孩子真是恭先生的?” 简一言眉头一皱,舔掉唇上水渍:“神经病吧你?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说着就把手机抓过来,欲要结束通话。 “唉唉唉千万别挂!”他那边跟长了千里眼似的:“消火消火,我跟你开玩笑呢。” “这种玩笑能开?你特么脑子有病吧!”她又把手机丢远一点儿。 “你说的是。”程礼笑说:“等跟你讲完电话,我就滚回精神病院待着行不?” 简一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好好。”程礼顿了一下,疑惑道:“不过,你声音怎么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的?” 这个人正事儿憋了半天不说,闲话一大堆,简一言索性掐断了电话。 果不其然,短信立马来了。 +87陌生号码:【小姐就不想看看他是如何在这场鸿门宴里游刃有余的?】 呵。 简一言回了一个“滚”字。 +87陌生号码:【小姐,其实你心里有数吧,三年还不够你看清一个人吗?】 简一言生出想把这玩意儿拉黑的冲动。 +87陌生号码:【我以为他和你结婚,不过是为了报复你父亲睡了他母亲的事实。】 程礼发完这一条消息之后,隔了好几分钟都没有等到她的回复。 “程哥,里面开席了。”王川过来说道。 “来,我问你个事儿。”程礼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洗手间走去。 正值开席时间,洗手间一个人影都没有。 “问什么啊程哥?”王川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程礼出其不意的一拳,重重地砸在王川的肚子上。 “卧槽,程哥你干什么啊……” 程礼扭了扭脖子,舌尖舔了下嘴角,意犹未尽地活动着指关节:“呵,敢拿假的诊断报告糊弄我?” “啊?”王川弓着腰一脸懵逼,很快反应过来,面对程礼再次捏紧的拳头,连忙叫道:“我没有!为了搞到诊断报告我还花了二百块钱没报销呢!” “给你报销?”程礼冷笑:“连着拳头一起报了吧?” “我怎么敢糊弄你?那小护士还发微信跟我说,他隔半个月都要去治疗一次!”王川道。 程礼皱起眉,回忆她方才在电话里的口吻,听不出丝毫出轨的心虚,的确不像撒谎。 他自知不孕不育,却在她怀了孕后,依旧若无其事地和她过日子…… 哪里出了问题? - 满月喜宴结束之后,恭律准备告辞。告辞之前势必要和她父亲打招呼,于是便随着保镖来到包间。 门外站着几名保镖,其中一个正是王川。 他走进去,果然,除了她父亲,还有一个程礼,他们似乎才谈完话,空气中还飘着尚未散尽的薄烟。 “我得走了,简总。”恭律说。 “照顾好她。”简知明没有说别的,介绍程礼:“他叫程礼,会跟着你回去。” “谢简总好意,”恭律皱眉拒绝,“不用了。”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我是在告诉你。”简知明手指敲了敲大理石的茶几面。 不怪是混迹商海多年的人,简父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暗含警告的意味。 眼看气氛不对,程礼笑了一声,圆场道:“恭先生,简总的意思是说,小姐现在怀有身孕,你又没车,去哪儿办事儿都不方便,这才把我拨给两位使唤。” 恭律微垂的眼睫动了动,缓缓抬起,对上了程礼不失礼貌的笑眼。 静默数秒,他才点了一下头:“好。” 如此算是接受了。 程礼跟在他身后出了包间,给王川使了个眼色,王川立马会意,小跑着先去拿车了。 进了电梯,恭律摁下一层。 程礼两手交握在身前,站在他身后,随着电梯一层层匀速往下降,忽然问:“恭先生,你觉得二小姐的儿子今天戴得那顶绿色的帽子怎么样?” 恭律倏地握紧了拳头。 老公太弱了(19) 恭律的这一拳没有送出去,电梯在6层的时候停了。 有两个人进来,身形相对来说都比较胖,酒气熏天的。 其中一个人身上,还有一股子难闻的怪味儿。 像尿骚,像…… 他余光一瞥,见那人外套面前有大片脏污的痕迹,从胸口位置流到高耸的肚子部位,那脏污好像是呕吐物擦拭后,却没有擦干净,并且那人的裤子前面也是湿的。 想到封闭的电梯内,醉鬼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恭律便在电梯门关闭的那一刻伸出手。 挡住门合拢。 站在最里面的程礼,正因为怪味儿耸了耸鼻子,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头吐槽一下,就见他出去了。 “让一让。” 他侧着身体跟了出去。 安全通道冷冷清清,充斥着淡淡的清洁剂和消毒水气味儿。 恭律一边下着楼梯,一边拿手机看了看时间。 编辑一条消息发给她。 身后由远及近跟来脚步,他眉头轻轻地皱了下,匆匆把手机装回兜里,加快下台阶。 “恭先生这么急干什么?”程礼在身后扬了声,慢悠悠道:“没等我上车,他也不敢开。” 说完,半晌没等到回应,他便探头从楼梯缝往下看。 对方似乎走路都带着风,扬起的大衣衣角潇洒又飘逸。 好家伙! 避瘟神呢这是? 酒店的大门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恭律出现在大堂时,车旁的王川立刻拉开后车门等待。 恭律隔着大堂玻璃,扫了眼外头的路况,顿也不顿地上了车。 王川有些意外。 心道程哥这次想多了,姓恭的看起来顺从得很,亏得他们本来以为这厮要“矫情”一番呢。 恭律上车之后,就顺手把门锁给锁上了。 低头看手机,她没回消息,也不知午饭吃了没。 正准备打电话,余光发现酒店门口又有人出来,便就此作罢。 程礼对着王川歪了一下头,以此表示:走了。 王川绕过车头去了驾驶位。 程礼瞧见副驾驶好像空的,便直接走到后车门旁。 按照他的意思,是准备和姓恭的坐在一块儿,好继续方才没深入探讨的话题,近距离观察他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看个乐呵。 可他拉了车门,却没拉开。 程礼笑了一下,抬手在车窗玻璃上敲了敲。 车内的恭律充耳不闻。 王川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观察后座的男人,伸出手指,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帮程哥开个门。 能怎么办? 他们程哥想坐哪儿坐哪儿,想坐后座就坐后座。 你以为你锁个门就胜利了? 不过还没按上“按钮”,副驾的门就被拉开了,程礼坐进来。 “走。”程礼对王川说完,表情不太爽地微偏了头,余光里将恭律的坐姿纳入视野中,淡道:“恭先生,平常宅在家里没少干锁门的举动吧,这是胆小的表现。” 恭律登录微博,没说话。 “哎,你好好的电梯不坐,走楼梯干嘛?”程礼又问。 电梯里那个胖子身上的某一幕画面突兀地浮现在恭律的脑海。 “瞧我问的,傻了,是个人都能闻到那味儿。”就是故意说出来恶心你的。程礼降下车窗,摸了根烟咬在嘴里,笑说:“不能想,想想就得吐了。是吧恭先生?” 冷风呼啸钻进,送来淡淡的烟味钻入鼻腔。 恭律眉头狠拧,锁屏手机。 之前在宴席间,他陪着简父简知明喝了大半杯白酒,这对向来少沾白酒的他来说,已是极限。 p城这边空气潮湿,今日天气也不太好;他昨晚几乎没睡觉,并且这会儿车内还开着暖风,中控台上劣质的车座香水气味儿几乎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加上烟味儿,妥妥地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 恭律屏住呼吸降下车窗,闭上眼睛吐了口气。 然而这么一来,可是苦了开车工具人王川。 一扇窗户还好,两扇窗户这就不得了了。 寒风就像个群龙无首的妖魔鬼怪似的,缠住了他们的车,还张牙舞爪地往衣领里头伸。 这要是夏天还好,可现在是寒冬腊月啊! 王川不敢得罪程哥,便二话不说关闭了后车窗。 关完了,立刻瞥一眼后视镜。 正跟男人的目光对上了。 王川故作没见,目视前方,心道你是不是不服? 哈,不服憋着。 半分钟还没到,王川听见后座窸窸窣窣的动静,再次一瞥。 吓得他立刻摁了“开窗”键。 那动作快得简直了,活像个不还钱下一秒就会挨揍的人。 旁边懒洋洋发着短信的程礼不满侧目,道:“干什么呢?” 王川咽了咽口水:“没。”眼神示意——你看后面。 程礼回头,正那见男人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找的一把安全锤,结合刚刚王川开窗的举动,程礼觉得自己发短信的时候,怕是错过了什么事儿,不过现在脑补到了。 “你不会开车的时候,知道安全锤藏哪儿么?”他小声问王川。 王川摇了摇头,专心开车。 程礼又回头看男人一眼,把烟送到嘴里吸了最后一口,再弹出车窗外,合上车窗玻璃。 再不合,指不定这人会不会干出敲碎玻璃的事儿。 车窗户虽合上了,不过香水和烟味儿造成的影响还在。 恭律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安全锤塞回了车座底下,脑袋后仰,身体尽量放轻松,闭目养神。 他看起来舒服了,某些人就感觉不快活了。 程礼连了车载蓝牙,列表里随便挑了一首。 前奏刚响起来,恭律就皱眉睁开眼,也仅仅只是睁开眼睛,什么都没说。 程礼跟着音乐晃动着身体,故意大声问:“没吵着你吧恭先生?” 余光往后瞥,看见男人好像动了下胳膊。 这不就醒了? “再不来点儿音乐我就要睡着了。”他又笑说:“是吧川子?” “说的是啊程哥!”王川单手扶住方向盘,身体跟着热情地动起来。 程礼一下子皱起眉,身体不动了,压着嗓子道:“你羊癫疯啊?” “不是,”王川两手稳住方向盘,“我这不是跟哥您学的么?” “老实开车!” 程礼扭头看后座。 男人双手环胸,还是刚才的姿势没任何变化,依旧闭着眼睛,仿佛这首劲歌就是普通的摇篮曲罢了。 程礼无形中吃了鳖,索然无趣,关掉音乐。 两小时左右的车程,说久不久,恭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市区。 车停在路边,副驾没人。王川发现他醒了,指了指外头的茶叶店:“等一下的,简总吩咐了事儿。” 恭律困得双眼皮很重,抬手捏了捏眉心,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看了看。 简一言:【刚在睡午觉。】 时间下午15:36分,恭律回复:【我还有半小时就到医院了。】 简一言:【好。】 没料到她回这么快,他想了想,又问:【抱歉,护工走了吗?】 发完这一条,他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正好看见程礼绕过车头,给王川打了个手势。 王川立刻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程礼坐进来,王川换到副驾驶。 “恭先生醒了?”程礼系着安全带笑说:“这一路睡得可真香啊。” 恭律完全无视,低头回复消息。 程礼毫不在意地勾唇笑了笑,一脚油门蹿了出去,吓得王川一个措手不及。 “卧槽!” 同时扒拉住车顶上的手环。 恭律俨然也没好到哪儿去,左手扶紧前座靠背,右手都快要将手机捏碎了。 他稳住身形,脸色隐隐不好看,眉目沉沉,缓和片刻松开手,仿佛什么都都没发生。 可有一就有二。 路上的车不算多,也不算少。 程礼开车很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如此,还是本来就这么个德行。 不过,从王川时不时口吐“卧槽”的芬芳来看,想必也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一脚油门,一脚急刹,超车,秀车技,拐弯儿时还会使两招漂移。 这才短短几分钟不到,恭律之前压下去的晕车感觉蹭蹭蹭地往上涨。 “哪个医院啊?”程礼乐呵呵地问道。 他已经从后视镜里看见男人的状态了。 “圣元。”恭律把手机揣进口袋,抿了抿唇:“北街的华华书店,在那里停一下。” “干嘛?”程礼想到了那个书店。 “简总让你跟过来做什么?”恭律不答反问:“询问我的一举一动么?” 程礼眯起眼睛,没再出声。 不过他的车开得依旧很猛,半小时没到,王川就“唔唔唔”地指着前方书店:到了到了! “舌头掉了?能不能好好说话!”程礼烦躁道。 最后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 王川几乎是在车停的瞬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冲到路边的下水道那儿,对着井盖哗啦啦地吐了。 行人无不嫌弃躲远。 程礼:“……” 特么的我明明想搞那男人,怎么就伤到自己人了? “技术不错,开得‘赏心悦目’。”恭律冷笑,下车朝马路对面走去。 程礼被“赏心悦目”这四个字噎得死死的,目光跟随在他身上,开窗点了根烟。 马路对面有家酸粉店。 简一言突然想吃,想到口齿生津的那种,于是发消息让恭律顺便买了带回来。 但没想到,跟恭律和酸粉一起回来的,还有王川和程礼这两个王八蛋。 “什么情况?”她愣在窗边。 “站多久了?”恭律下意识把酸粉交给身后之人,走过去揽住她的肩头:“去床上吃。” 程礼看了看手里的酸粉,傻了吧唧地眨眨眼。 什么情况? 还真把他当做使唤的了? 旁边的王川不用问,都知道程哥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思考:我怎么就傻傻地接过来了呢? “我来吧程哥。”王川伸手道。 程礼让了一下,表示不用,上前单手扶起餐板,将酸粉摆上去,打开袋子。 “什么情况?”她又问一遍。 程礼笑道:“是这样的小姐……” “我问你了?”简一言面无表情沉着脸,看着餐板上的酸粉道:“出去!” 程礼的笑容僵在嘴角。 王川皱了皱鼻子,不见程哥动,便上前轻轻戳了下他的胳膊肘,小声:“程哥?” 程礼这才淡淡笑了,对着她点了下头,看了一眼旁边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转身离开了。 “没让放辣椒,”恭律帮她拆开一次性筷子,“店家说要趁热吃,放久了败坏口感。” 她接过筷子:“你吃什么?” “我晚点再吃,不饿。”恭律对着病房门口抬了抬下巴说:“还有他们呢。” “你还要管他们饭?”简一言不满道:“一场鸿门宴逼你带回来这个?” 恭律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表面平平静静,心里却因“逼”这个字起了波澜。 她连问都不问一下,也不求证,毫不犹豫坚信了他是被迫将那两人带来的。 “没有逼我。”恭律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满心满意的露出笑容:“这一趟挺好的。” “是吗?”她强烈怀疑。 恭律:“快吃吧,再泡就没韧劲儿了。” 他在心里说:就算这一趟我无可奈何忍辱负重,只要你陪在我这边,我就什么都不在乎。 “除了那两个玩意儿,还有没有别的收获?”简一言抽空问道。 这酸粉很开胃,里面还有笋,和螺蛳粉很像,就是没有臭臭的味道。 “嗯——”他沉吟了一下,拿纸帮她擦嘴角:“陪你爸喝了一杯白酒算不算?” “啊?” 她手一伸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凑近闻了闻,果然有淡淡的酒香和…… “你抽烟了?”她皱眉松手,嫌弃地蹭了下鼻子。 恭律闻了闻自己的衣领:“可能是沾上了。”看向房间里的公用洗手间,“晚点我洗个澡。” “唔,不行。”她囫囵着咽了一口粉:“之前有家属来过了,说晚上要住进来。” “我再去问问单人间有没有。”恭律立刻道:“楼上好像还有vip房。” “别,明天就回去了。”她让他坐下。 恭律重新坐下来:“谁说的?” 简一言:“中午来过一个主任,给我把了脉,说明天输完液可以回去养。” 家里的环境肯定比医院好,吃的用的也方便,恭律点点头,算是同意此事。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时,他出去没过多久,隔壁床就住进来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孕妇。看陪同家属小心翼翼的程度,估计快临产了。 简一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会是男孩女孩呢? 还挺期待的。 老公太弱了(20) 病床间隔着约两米的距离,而她的床位有一侧靠着窗。 恭律拎了凳子放在床里侧,把隔帘拉上,准备在里侧的凳子上坐着将就将就歇息一晚。 晚八点多钟,她在刷微博,他在手机版作者后台修文。 隔壁的孕妇和老公在闲聊,时不时传来笑声。 让她不知不觉在心里拿自己的孕期日常和他们的暗暗比较。 比较的结果竟是有点酸。 或许像她这般怀孕的女人就是如此吧。 与其说喜欢得到对方更多,不如说想要对方的心里眼里,完完全全地都是她而已。 简一言逛了会儿微博,心不在焉地吃着各路明星瓜,吃着吃着就把视线放在恭律身上了。 她也想聊天,就闲聊的那种。 但他工作时太认真了,让人根本不好意思去打扰。 有事业心、有责任感、性子好就算了,颜值也没得挑。 看看这鼻子和嘴巴,看看这下颚线和侧脸…… 有时候想想吧,真不知道她是修了哪辈子的福气,能让阎王爷挑中她来完成时空任务。 还都是恭律…… 这张脸看一辈子都不带腻的。 过多的视线和关注,总会引起当事人察觉。 这不,恭律修文时的措辞开始渐渐不知所云了。 他无奈暂停,看向她,神色温和又好奇:“怎么了?” 默默舔颜被抓了包,简一言立刻转移视线,往旁边歪了歪脑袋示意凳子,说:“你睡这儿啊?” “嗯。”恭律放下手机,伸手拿了床头的保温杯,倒了半杯水在杯盖里,试了试温度递给她:“只有几个小时,不碍事儿。” “你这连靠的地方都没,”她把杯盖接过来,努了努嘴,“要不你睡我旁边凑合一晚。” 恭律笑:“我靠这儿睡。” 同时身体后仰,靠到墙上。 “我是说,这床宽,咱俩挤挤其实没问题。”简一言拿着杯盖儿张开手臂,量了量床的宽度。 “什么俩啊,是仨。”恭律放轻声音,温柔极了。 这种语气,就好像是在说什么夫妻之间的情趣事儿似的,听得她都不怎么好意思了。 如若排除程礼说的那些不知道真假的秘密,单纯得就是感觉能被这么一个人宠着,真好。 “哎对了,小孩儿的名字想了吗?”简一言忽然问。 “现在就想?”恭律说:“你有想好的吗?” “想不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文字功底不如你,”她喝完水把杯盖给他,“问我等于白问。” “好,你容我想想。”恭律慢悠悠拧上杯盖,神情若有所思想了会儿,无奈失笑请求道:“给我个期限行么?孩子出生前,我肯定想出来一个让你满意的。” 简一言:“嗯!” 夜里,她睡着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 午夜十二点前,恭律修完文,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看了会儿她的睡颜,拿上保温杯出去了。 外面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走廊尽头靠窗的栏杆上挂着几件衣服,乍一看上去怪吓人的。 护士站的小护士趴在工作台上哈气连天,手撑在下巴,时不时打着盹儿,连连点豆子。 茶水间就热闹了。 窗户开着,窗台上放着两个八宝粥的罐子用作烟灰缸,六位男士围在一块儿抽烟聊天。 贴墙的洗碗池是长方形的,池前有两位男士扎着马步,有说有笑地吸溜着螺狮粉。 恭律一进来,就被酸臭和香烟的混合气味儿干扰了嗅觉神经。 他后退两步到了门口,扭头对着外面勉强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再走进去。 窗前的几个孕爸,正侃侃而聊着关于生孩子和怀孕期间,受到的来自老婆的各种吐槽和嫌弃。 恭律接完一杯水,火速离开。 还因为走得过快,差点儿和站在门口的一名年轻女子迎面撞上。 “对不起。”他正准备走开,不妨袖子被抓住了。 “哎等等!”那女子说:“我实在受不了里面螺狮粉的味道,能不能请你帮我接一杯水?” 恭律犹豫了下:“嗯。” 本就不算是个过分的要求,举手之劳无可厚非。 他很快端着茶杯出来,给她的时候提醒:“外面有点烫手。” “谢谢谢谢。”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接杯子,说:“听你声音有点耳熟,很像我一个同学。” “我们年级的发言发表,还是校草,姓恭,很特别的姓,声音也特别好听。”她又笑说。 像是为了谢谢他,所以随便聊两句的样子。 恭律稍稍皱了眉,摩挲了一下指腹沾着的水渍,这才认真抬眼看向她,搜刮稀薄的记忆。 “宋幂?” 他想起来了。 坐在他前桌的那个。 宋幂直接一愣,眨了眨眼,眯着眼睛往他面前凑了凑:“哇,还真的是你啊恭校草!” 恭律第一时间身体后让,记忆里她曾经是戴眼睛的,好像还是个高度近视,笑了:“多少度?” “很久没查了,50米外人畜不分的程度呗。”宋幂站正身体,想起什么又说:“你qq不理我。” 恭律歉笑:“工作比较忙。” “算啦,谁让你是校草,我就信了你的鬼话。”宋幂打趣完,又好奇问:“你在这儿干嘛呀?” “我老婆来保胎。”他抬了抬手示意往前走。 “没什么大碍吧?”宋幂道。 “没。”恭律不喜欢对任何人多说私事:“明天就出院了。” “哦,那就好。我是过来陪我嫂子的,她这两天就要生。”宋幂感叹说:“想不到你都结婚要当爸爸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恭律淡淡地笑笑,没吭声。 走过了护士站,两人又简单寒暄两句,分道扬镳。 宋幂在原地站了会儿,低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半分钟这样,她把水杯放到了护士站,来到电梯前。 也不摁按钮,又站半分钟,接着朝安全通道走去。 通道里有个青年在抽烟,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穿黑色长裤,外面套了件驼色的毛呢过膝外套。 宋幂越过他,朝楼下走。 刚下了几个台阶,就听那人在身后轻轻笑了声,淡道:“视力不好就走慢点儿,危险。” 话音刚落,宋幂直接趔趄,连忙扶住旁边的楼梯扶手站稳。 姿态略狼狈。 她视力早就正常了。 刚刚的趔趄不过是因为被这人满含深意的话惊讶到了而已。 宋幂扭头看向那人。 头顶的白炽灯光亮不强,那人半张脸藏在昏昏淡淡的阴暗中,鼻梁坚挺,唇角微弯。 - 早餐是程礼送来的,双人份。 他站在床尾,一只手抓着大衣口袋部位,一只手伸向恭律:“恭先生,给我张湿巾纸。” 简一言看了看他,注意到他驼色大衣上的小片脏污。 也不知怎么弄的,看上去像什么汤汁还带着油。 湿巾纸在床头柜,恭律伸手直接抓过来,丢到床尾的铺上。 “宝贝儿我们来啦~” 忽然,病房门口传来一道俏皮女孩子的声音。四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子前后走了进来,手里头拎礼物的拎礼物,怀里头抱花儿的抱花儿,隔壁一下子热闹起来。 吃完早餐没过一会儿,护士进来给她扎输液针,程礼拿着身份证和住院卡去办出院手续。 恭律站在窗边,轻蹙眉头捣腾着手机。 据说是责编的消息。 护士扎玩输液针走了,带走了隔壁孕妇的老公,好像是要去办什么检查手续,留下孕妇的四个姐妹陪着孕妇,几个人有说有笑的。 她们还谈起一个能唱能跳的年轻男歌手,甚至兴奋到蹦起了迪。 简一言歪头,从隔帘的缝隙偷偷看那边的情况。 窗前的恭律深深皱起眉,他准备说些什么请她们稍微安静点,就看见她正往那边够着脑袋。 他走过去,弯腰凑近:“笑什么呢言言?” “嘘!”简一言立刻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唇,又勾了勾手指,凑到他耳边叹为观止道:“妈哎,她竟然在跳舞!太疯狂了。” 恭律没明白。 “她在蹦迪。”简一言干脆比划着自己的肚子,做了一个特别大的手势:“快生了没事儿吗?” “我怎么知道。”恭律刮了下她的鼻尖,温和道:“你呢,不嫌她们吵么?我去说说。” 简一言:“哎,别!” 这时候,隔壁的孕妇突然出其不意“啊”地叫了声,几个姐妹慌里慌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啊我不行了,嘶,孩子给我蹦出来了!” “啊?” “快去喊医生!” “我天!出血了!” 简一言面色凝重,够着脑袋看隔壁的情况,只能看见那位孕妇坐在床上张开双腿,上半身后仰,抓着床单的手指攥得好紧好紧。 她想:生孩子一定很疼吧。 在接下来回家后的半月里,她每天的大部分活动时间,基本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之前还因为体重增加而出去散散步,锻炼锻炼,如今再面对电子秤她已经能心平气和了。 这一天,天还没亮,简一言站在玄关,看了眼手机时间:“松子给我装上点儿啊,我想吃!” “好!” 恭律升上晾衣杆回到屋内,顺手从茶几上抓了一罐松子拿着。 距离新的一年到来之际,只还有不过一双手的数,所以,今天他们要回p城扫墓。 路上,后座的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不是在喂松子,就是腻歪在一块儿刷微博。 副驾驶的位置是空的。 王川不在,被恭律故意安排去商场购物去了。 主驾开车的是程礼,一路上被他们强行喂不少狗粮,还插不上他们俩的聊天话题。 一旦开口铁定被怼,不是他怼就是她怼,堪称男女混合双打。 憋屈死了。 直到入了p城境内,恭律才突然对他说:“前面找个地方停车。” “随便什么地方?”程礼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全聚德。”恭律已经看到了前面的招牌。 “才几点啊就饿了?”程礼放慢车速,左右张望寻找停车位。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恭律不给他好脸色,催促道:“先让我们下车,你慢慢找地方停。” 程礼实在心有不满。 他又看了眼后视镜,却不经意发现她脸上表情有几分异样,似乎很不舒服,到底忍了忍脾气,随意在路边暂时停靠了一下。 他们下车甩上车门,程礼面无表情地目送那两道背影,不甘不愿地爆了句粗:“操。” 真他吗把老子当司机了。 路边的车位不多,程礼好不容易停完了车,来到全聚德门口点了根烟,准备抽完烟再进去,谁料还没吸上两口,转眼一瞧,那走进全聚德的两人竟有说有笑出来了。 “走吧。”恭律道。 “哎,等等!”程礼一脸懵逼地把手臂一伸,将两人拦住,顺便弹掉刚刚吸了两口的烟,免得某个怀孕的女人有意见。 他满是疑惑地问:“怎么又不在这儿吃了?” “谁说要在这儿吃了?”恭律皱眉道。 “不是,”程礼说,“你不是让我找个地方靠边儿停车么?那全聚德不是吃鸭子的地方么?” “我说的?”恭律无语。 “你有病吧,谁规定全聚德只能吃烤鸭?”简一言说:“我就不能进去用个洗手间啊。” 程礼:“……” 呵呵,你能。 但我想揍人。 你用洗手间可以早点说啊,你跟我说明白呀,说明白了我就不特么找地方停车了。 多此一举!! 这两人绝对故意的。 约莫快要十点钟的时候,终于抵达墓地。 程礼事先安排订花的小弟,就在旁边的花店门口等着他们。 “程哥,简总发话了,”小弟低声道,“让你想办法带小姐和姑爷回茶庄吃饭。” “简总去茶庄了?”程礼一手一个接过花束。 “嗯,早晨刚走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回去了,估计是铁了心要恢复关系。”小弟道。 程礼啐道:“尽说废话!” 不过,在哪儿恢复关系不能?怎么就偏偏选择去了三年都没有回去过的茶庄呢? “还有别的怪事儿没?”程礼似乎想到了什么。 “别的?”小弟挠了挠头,突然一惊一乍道:“简总貌似还带了个人回去,好像是律师!” 走在前面的两人同时顿住。 简一言回头暗含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恭律目视前方并未回首。 程礼心虚地眨了下眼,一脚踢在了小弟的小腿肚上:“我说你他妈不能小声点?黄氏响声丸找你代言了?鬼吼鬼叫,老子送你进墓地躺着过年信不信?滚。” 小弟搓着小腿儿,二话不说立刻撒丫子跑了。 程礼转而对她笑道:“小姐有事儿要吩咐?” 简一言没搭理他,收回视线,挽住身旁之人的胳膊往前走:“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恭律莞尔,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公太弱了(21) 茶庄在p城的最北边儿,这里茶田漫山遍野群岭环抱,海拔一千多米,冬天是个避寒圣地。 地方名字叫朱湄,乍一听有点像女人的名字,不过也的确如此。 总有老辈儿人说,这儿很多年前有一户姓朱的人家;后来有个外来教书先生进山支教,听说个人还蛮有学问,有生意头脑,带动了这里的茶业发展,娶了本地姑娘,那姑娘的名字就叫做朱湄。 “你一外来的人,知道的事儿挺多的啊。”简一言冷哼道。 “一般一般,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么?”程礼说得口渴,舔了舔唇吐槽:“我说小姐,你才孕了三个多月,这记忆力怎么就蜕化到老年人级别了?佩服。” “滚吧你。” 她不想跟这个嘴欠的说话了,也不想再听这嘴欠的继续科普。 程礼笑笑,倒是毫不在意,第n次从后视镜偷瞄:“我听说恭先生的外婆好像也姓朱?” 简一言一愣,不由看向他。 恭律低眉垂目,在手机上编辑短消息,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过了大概半分钟,程礼才确定对方是无视他了。 实在恨得牙痒痒。 “哎,你看那儿!”简一言等他发完消息,才轻轻地碰了下他的手臂,指着车窗外面。 恭律顺着望过去,微微笑了。 竟是母亲和她当年随手拍照的地方,那远处重峦叠嶂的背景,几乎和照片一样,一点儿没变。 “多了一个茶庄。”他说。 “云山碧沁园绿茶春茶庄,我晕好长啊。”她念完自己先笑了。 “有点儿拗口?”恭律笑问。 她“嗯”了声刚点了个头,程礼就道:“小姐,你怕不是忘了这碧沁园是咱们家的。” “咱什么们啊?”简一言嘴角淡定一收,“你有闲心思偷听我俩说话,不如把车开开稳?” 程礼:“……” 怎么就不稳了? 而且车里就这么大点地儿,你都正大光明说了,敢情我还不能正大光明地听儿是吧? 什么道理! 现在真觉得,还不如保持之前的暗中行事,瞧瞧这段时间明面上他受了这两人多少气儿。 他要是个皮球,早他妈炸了。 “想不想去家里看看?”恭律忽然小声问她。 “好啊。”简一言觉得没有理解错,这个“家里”应该说得就是他以前生活的地方。 前面有一片房屋,是以砖木结构带防火墙的那种民国建筑。 程礼把车停下:“快点啊。” “你先走吧。”恭律打开车门先行下去,又扶她出来。 前车窗降了下来,程礼探出来半个脑袋,不爽道:“什么叫我先走啊,你俩把我当人看么?” 简一言拿眼瞪他。 恭律不轻不重甩上车门,依旧不搭理此人,转脸看着她:“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天放学回来,我家狗总会在这里等我。” “这么忠诚?”她意外道。 “嗯。”恭律笑了下,指了指停车的位置:“一动不动的,就在这儿,摆着尾巴咬我的裤脚。” 这儿是哪儿? 程礼歪头一瞅,瞬间黑脸,二话没说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说谁是狗呢! 本大爷不伺候了爱咋咋滴! “这个神经病,狗皮膏药似的监视多少天了?”简一言扇了扇面前的灰尘,“可算是滚了。” “走吧。”恭律搂着她,边走边打趣说,“带你回顾一下当年你翻窗都要进的房间。” “啊?”简一言愣,心道原身还真是个痴情种啊:“我……有干过这种流氓事儿吗?” “有。”恭律笑着肯定说。 巷子有点儿窄,蛮深的,勉强容得下他们俩并肩走过;脚下大小不均的乌色石砖多数有了裂缝,缝隙里还有杂草冒出头来。 两侧墙壁灰败,旧故明显,还有逐渐蔓延的爬山虎倒吊下来。 “这儿还有人住么?”她问。 “早就没了。”恭律说:“我妈去世之后就没了。” 简一言心里一咯噔,莫名又想到程礼说的那件事儿。 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真假,但要说恭律当初带走她结婚只是为了报复简父,就有点离谱了。 “还记得我家在哪儿么?”恭律忽然问。 简一言回神,一派淡定地看了看左右。 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问,百分之九十的原因是因为就在附近。 左边住户的大门上贴着褪色的春联,褪色程度少说有一年;右边住户的大门上干干净净,门头上插着根枯树枝,看上去像是柳条。 早有“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这种插柳辟邪的说法。 相信他总不可能不让自己的母亲回家吧。 所以也不会是这户。 简一言突然牵了他的手,向前快走几步,来到右边的第二家,大门上同样干干净净的,两门之间还落了一把锁:“钥匙呢?” 恭律极轻地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记得。” 他走上前,举高手,从门檐上头的乌瓦之下摸了串钥匙出来。 简一言看他开锁,松了口气。 还好原身的性子跳脱,又调皮捣蛋,做什么怪事儿都不奇怪,要不失忆这个梗就够她吃一壶了。 院里杂草横生,贴墙有一长方形的花坛。 里面两树月季,一树粉的一树紫红的,都呈现半枯萎状态。 正门向阳两间房,偏门一间应该是厨房。 恭律走向左侧的那间正门,回头指着她脚下说:“从旁边走,上面苔藓有点儿滑。” 门前台阶的石子漫成甬路,苔藓零零碎碎地长在石子上,不过这种程度不至于滑脚。 但简一言还是从旁边绕了。 整个房间面积还是挺大的,靠北的方向有一扇窗,想必就是他口中当年她翻窗的窗吧。 她过去打开生了锈的窗栓,推开窗户。 窗下有路,是一条约莫一米多宽的泥巴小道,看痕迹好像最近还有人走,十几米外草木深深。 几乎可以脑补出,当时她是怎么翻窗进来的。 “想起来了么?”恭律来到她身旁。 “想不起来了。”简一言干脆破罐子破摔,见他手里拿了个外封陈旧的记事本:“这什么?” “呵,你的日记。”恭律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这个都能忘,你有没有心啊。” 简一言:“我……”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把夺过日记本,随意翻开一页,里面的字迹时而潦草时而美观。 有的一笔一划,有的却是仙风道骨般。 不过一笔一划的字不多,只在每逢“恭律”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写得规规矩矩工工整整。 “唉!”恭律叹道:“不知当年是谁半夜敲我窗户,可怜巴巴地求我让她进来避雨,第二天还把日记给了我,说是……感谢?” 简一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啪地合上了日记本。 她的脑子里慢慢地滚过刚刚在日记里看到的一句话——“你就是我的光,我的信仰”。 这哪是日记呀,这就是情书。 “你……你全、全看了?”她咬了一下嘴唇。 虽然这事儿是原身干的,但并不妨碍她尴尬。 “你当时那么热情,我当然却之不恭了。”恭律瞄了她一眼,倏然忍俊不禁,道:“看了一页,谁知就吓得我……” “吓得你怎么了?”她忙问。 恭律故意卖了个关子,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小着声儿说:“吓得我老脸通红。” “这……这、这这这里面还有荤段子?”简一言语无伦次地胡乱翻着页,感觉被原身刷新认知了。 当时她才多大年纪呀? “言言你想什么呢?!” 恭律突然把日记本抽走,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堵住了她的嘴。 他亲了一会儿就放开,大手在她的腰上摩挲,缱绻呢喃:“自己写的东西自己不记得,该罚。” 简一言不说话,闭了闭眼。 她忽然明白了最初对他的刻意抗拒,却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如何都抗拒不了的原因了。 刚刚就是她和臭小子在一起时的感觉啊。 日头偏西。 两人从宅子里出来,简一言手揣进衣口袋:“我们怎么回去?” 恭律锁好了门,钥匙还是放在门檐上的乌瓦之下。 “坐车呗。”他拍了拍手,搂着她往回走。 “车?” 简一言心道车不是走了吗。 “唔,等等就知道了。”恭律意味深长道。 果不其然,之前让他们俩吃了满嘴灰尘的suv又滚回来了,车主此时正坐在引擎盖上抽烟呢。 听见动静,程礼深吸了一口烟扭头,吐烟时眯了眯眼:“哟,两位二人世界郊游回来了呀?” “嗯,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在这儿等我们?”简一言笑回。 程礼一下子就想到了“恭律家的狗狗”,心里憋着一股气,丢掉烟头,也不继续装孙子了,狠狠地剜了一眼狗狗的主人。 简一言正好捕捉到:“我说你这人有……” 话没说完,就被阻止了。 恭律笑了笑:“算了。” 车行驶了片刻。 这个时候,简一言护犊子的情绪还没散去。 她想了想,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前面那人会回来啊?” 程礼立刻竖起了耳朵。 空间本就不大,车里再小的声音都能听到点儿动静,何况她的声音压根不算太小。 “你爸爸交代下来的任务,他肯定要完成。”恭律以正常的音量回答问题:“除非不想干了。” “他好听话啊。”简一言道。 恭律没吭声。 未成想她又道:“跟我再讲讲你家那只狗吧,不是说很听话么,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给忘了?” 程礼:“……” 听话? 狗? 简直欺人太甚! 车到地方停下,街道两旁一溜烟儿地民国建筑,许多外观的小细节融合了不少徽派的设计风格。 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条街道一直有在翻修。 刚迈进家门,就有一中年妇女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看到他们的时候不由一懵,下一秒笑了。 “三小姐回来啦!” 简一言“嗯”了声点点头。 “你也回来啦。”妇女又看向她身旁之人,语气有些不自然。 恭律表情淡漠地点了下头,没说话,同简一言进去了。 身后立刻传来那妇女和程礼打招呼的声音。 简一言回头看了看,结合刚才恭律异样的反应,实在藏不住心中好奇,默默斟酌了一下字眼,犹豫不决道:“我怎么感觉她……” “心里有鬼罢了。” 恭律眼睫低垂,似乎已经知道她后面想要说的是什么。 但他说的这个“心里有鬼”的妇女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在他们踏进屋里的时候,管家给出了答案:“三小姐辛苦了!”然后对恭律说:“恭先生的姑姑刚走,碰见了吗?” 简一言:“……” 姑姑!亲的? “嗯。”恭律淡淡看了眼客厅的方向:“简总呢?” “简总在楼上书房会客。”管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小姐和姑爷先回房歇息会儿吧,晚饭时我会叫两位的。” “王叔!”一直在后脚进来的程礼问道:“简总呢?” 哦,管家姓王。 简一言记住了,拉着恭律就往楼上走去。 到二层的时候故意停下来慢了慢脚步,等恭律带她回房间。 但是他也不动。 简一言咽了口水,心想怎么回事儿,他不知道她房间在哪儿? “怎么走?”恭律往三楼看。 “走……”她正绞尽脑汁亡羊补牢想措词,走廊尽头的房间忽然出来一个身材偏瘦的妇女。 “小姐!”妇女笑着让开门口位置:“你的房间收拾好了。” “这边,走这边!”简一言在听到“你的房间”四个字时,几乎在同一时刻拉上恭律朝那边走。 这边二人进屋关上门,隔壁房间的门就开了。 简二小姐探出头来,秀眉微微皱着:“简一言回来了?” 妇女:“嗯,刚进屋。” “真怀上了?”简二索性把门敞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虽然隔着羽绒服,但能看见显怀了。”妇女走近小声说:“那位看起来对她百依百顺。” 简二又皱了眉,折回房里,很快端了大半碟的草莓出来,二话不说塞到妇女手上,关上了门。 妇女站在原地想了想,来到尽头房间,抬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过了一小会儿门才打开。 妇女话到嘴边,注意到他有些艳红的唇,忙垂下眼睛:“二小姐夫家特产,让送来给三小姐。” 恭律接过来:“谢谢。” 等妇女走了,他把门关上,侧过身看着她。 她就在门后,贴墙而站,唇色和他的一样艳,还染着水光,轻轻地喘着气儿:“再来一会儿?” 恭律没吭声,吃了一个草莓。 简一言舔了一下嘴唇,也要拿一个吃,不过还没碰到,就被他快准稳地捉住手指。 恭律咽下草莓,低声道:“先等等,我试个毒。” 老公太弱了(22) 等待草莓“毒发”的期间,闲来无事儿的简一言,再次翻开那本外封陈旧、纸张泛黄的日记。 找到了恭律所说的八年前七月七号写的一篇。 内容如下: 今天情人节,一大早上起来就感觉热得很。 学校门口,我买了一杯冰镇的鲜榨西瓜汁,准备送给“恭律”当做情人节的特殊礼物。 二姐看见了,说我这个礼物太过奇葩,还不如送一盒巧克力。 我心里想:巧克力那么甜,甜得腻歪人(我个人认为),他真的吃得下去?不会半途扔掉?不会转送别人?不会带回家供奉起来? 就算他会吃,也不会一下子全部吃掉吧? 我是个比较自私的人。 我喜欢看他立刻“享用”掉我送的“礼物”(抱抱我的律)。 进了教室,我发现我的桌肚里被塞进来好多礼物! 草(在这里是植物)啊! 试问学校里还有谁不知道我执着地喜欢“恭律”啊? 不知道的请告诉我,我马上飞奔过去亲自给你科普! 我没管那些礼物,带着我的鲜榨西瓜汁来到他的班级。 我看到了他桌上的礼物,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草(在这里还是植物)啊!请实话告诉我,究竟还有谁不知道“恭律”也喜欢我?(别误会,我只是dream一下) 我把汁儿送出去了。 他松开嘴里的豆浆吸管,表情算不上意外:“给我的?” “喝它能减肥。”我看了一眼他桌上的巧克力,“你最近好像有些胖了,少吃点儿甜食吧。” 我记得,当时他的表情忽然就僵硬了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自我怀疑地摸了摸脸(信了我的鬼话),还摸了摸肚子(我草这个反应好可爱)。 “好。”他笑得很软萌,我好想rua他(亲亲我的律)。 他没有再喝豆浆,而是喝上了我送的西瓜汁。 他看着我。 我也在看着他……的嘴。 想亲。 草!(这里是动词,我脑补了多种被他壁咚的画面) 想把他占为私有的念头已经越来越强烈了!要命要命要命!我实在爱死他了!他望着我的眼神时和望着其他人时是不一样的!(可能因为我比较胆大么?如果是,我会将这份胆大进行到底!) 傍晚放学回家,二姐问我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我坦白告诉她,是“恭律”送给我的巧克力。 她当时就惊掉了下巴,根本不敢相信。 然后,我就说巧克力是他的借花献佛;他说我看上去好瘦,让我长长肉(其实是我主动要的,我不想让他吃别人送的东西)。 二姐非常坚定地说:“巧克力长的是膘,他讨厌你实锤,没有男生会去喜欢一个胖子。” 我啐了她一口:“滚吧你,酸死你得了。” 唉,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戳中二姐的肺管子了,她好生气,我上楼的时候她在和妈妈告状。 幼稚。 我在不喜欢吃甜食的情况下,吃了一块纯黑巧克力。 草(这里是脏话)啊啊啊! 我晚上吃的饭差点儿都被这股甜味儿腻得吐出来了! 这时候,二姐抱了半个西瓜送来我房间。 喔靠,救星啊! 不过那半个瓜我没有吃完,被晚自习回来的大姐吃了。 等到夜里,我和大姐上吐下泻面色惨白(故意夸大其词)。 其实就我一个还好,谁叫我是学渣本渣呢;但大姐就不行,她是德艺馨门门优秀的千金小姐;上过电视登过海外青少年报刊,而且爸爸妈妈平常也非常疼她。 这不,家里顿时鸡飞狗跳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隔壁床睡着大姐,爸爸妈妈在外头和大夫说话。 我竖起耳朵,模糊听见了“食物中毒”和“兽药”两个词。 直到现在,我都不知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七月八号。 简一言看完把日记本合拢,神情若有所思了一会儿。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还在吃着草莓,并且只剩下三个了。 “你不说就试个毒的么?”她突然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我试了呀。”恭律看了看有些泛红的手背,劲儿蛮大:“截止目前没感觉有什么问题。” 他又拿了一个吃,这样碟子里的草莓还有两个了。 简一言:“剩下是我的。” 她丢开日记本,本来是想端了碟子闪开,不过再次被拦住了。 “想吃我明天给你买。”他故意低声说。 “你不是说了没问题么?”她傻白甜道。 “这才过去多久,就算要毒发也得等到夜里。”恭律说,“你以前心眼儿挺多的啊。” 简一言无语:“……” 意思在说我现在缺心眼儿么? “我瞧你也别吃了!”简一言直接把最后一个草莓抓过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转头看着他,还对着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恭律唇角弯了弯,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干什么啊?”简一言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 “我跟你说个事儿。”他抓住她放在肚子上的手,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 “说吧。”她靠在他的胸膛。 恭律大手落在她的腰上,虚虚地量了量,忽然就笑了:“等再大些我就抱不过来了。” 简一言:“……” 滚蛋吧你,话说这男人怎么变得越来越皮了? - 七点钟不到,全部的人都已经落座,简大和简二家的两位姑爷刚好就赶在晚餐的时间来了。 餐桌是欧式风格,除了简父简知明称霸一方外,餐桌左侧坐着的全是姑爷,还有一个程礼坐在恭律的下首,两人相距一个位置,而桌右侧则是简一言姐妹三个。 她眼观鼻,鼻观心,跟随大众做个碉堡,要么就和对面的宅男老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此前她和恭律下楼后,这些侃侃而谈的人就不说话了。 而等落座后,这些人脸上更是瞧不出一丁点儿的笑意。 搞得好像欠了他们每个人两万块钱没还似的。 简知明让管家拿来珍藏了多年的好酒,给他们介绍恭律的时候仅仅说了四个字:“老三家的。” 言简意赅。 生怕多一个字要挨一刀似的。 餐桌上女士的话都不多。 简一言避免露出破绽,一直低头吃着自己的,还在心里吐槽两位姐的嘴巴是不是502黏上了。 不然怎么一声不吭。 咋滴,男人的天下? “荸荠你吃么?”旁边的简二小姐忽然凑过来小声问:“你要不吃就换到我这边。” “哦,我不吃。”简一言帮忙把边上的荸荠端了过来,和简二面前的西芹百合换了一下。 “谢谢啊,哎,我给你的草莓你吃了么?”简二又问。 “嗯,都吃完了。”简一言点头笑了下,“味道还挺甜的……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这个答案,已经是她快速斟酌之后的回答了。 但没想到简二还是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疑惑,回忆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食,来之前特地挑了酸甜口的,甜味很淡。” “对一个不吃甜的人来说,很淡的甜味也算很甜了。” 简一言非常淡定地道。 “说得也对。”简二笑了笑。 坐在对面的二姑爷叫了声简二的小名,温和道:“凉的东西别吃太多了,当心闹肚子。” “啧,什么闹肚子啊,吃饭呢你恶不恶心啊。”简二皱眉。 因为她一度提高了音量,弄得本没有注意到的都看了过来。 简二姑爷面色稍沉,不过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尴尬之色,那速度快得堪比玩脸谱似的。 “怀着孩子呢……”他说。 这句话一出口,餐桌上仿佛连空气都寂静了一秒,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简二的肚子。 简一言也是,她把手伸到途中缩回来:“你也有了?” “有多久了?”简父简知明同时问道。 简一言瞄了一眼简父,标准的商人神态,脸上几乎面无表情,故而根本看不出一丝喜怒。 但总感觉不是太高兴…… 简二这一口荸荠吃得急,好不容易咽下去:“两个多月。” 这话说完了,还暗暗瞪了一眼简二姑爷。 道是奇怪。 坐在旁边的简一言将两人“眉目传情”之间的“火花四射”看在眼里,事不关己收回目光。 她活动了一下桌下的腿,却不小心碰到了另一条腿。 简一言看向对面。 恭律似乎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深深,好像在说:吃你的饭。 一道轻不可闻的哼笑钻进了他们的耳朵,两人双双朝那坐在下首位置的某人投去了目光。 程礼的笑容满含深意。 一顿晚餐,几乎是在一种“安静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 结束之后,简知明回了楼上的书房,还叫走了三位姑爷。简大小姐和简二在客厅里说着话,无非是围绕着简二怀了身子的事儿。 简一言吃得有点多,也没兴趣凑热闹吹牛,便到前院散步。 茶庄晚上的气温只比白天的气温低了那么一点儿,不像市区里头昼夜温差极大。 “不冷么?”程礼过来了。 “还行吧。”她眼角余光往旁边瞥了他一眼,问:“你住哪儿?这地儿你有家没?” “当然有。”程礼说:“浪子走天下,哪儿哪儿都是家。” 简一言笑:“滚。” 这玩意儿说话就是不正经,凭白惹人讨厌。 程礼自然不可能滚了。 他站到离她远点的地方,右脚踩在台阶上点了根烟:“小姐,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问呗。”她心不在焉:“不过我没必要回答你。” 前院里只有他们俩个在,整个显得静悄悄的。夜空的月亮弯成了一张无弦之弓,星星很明亮。 程礼吐出一口烟雾,说:“刚刚在桌子上,小姐有没有看懂二小姐和二姑爷怎么回事儿?” “这我哪儿知道啊。”简一言翻了个白眼。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你看到什么了?”程礼语速飞快。 “我看到……”简一言张嘴要答出口了及时止住,眯了眯眼看着程礼说:“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拐弯抹角诱导我瞎猜。” 程礼忍俊不禁,因为笑得过于突然,还把烟呛到了嗓子,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他吸烟时的神态,像极了“夜店头牌”的感觉:“据我所知,二小姐出轨了。”还不等简一言把这事儿消化完,他又说:“这种事别惊讶,因为二姑爷也出轨了。” 简一言这心里啊,瞬间膨胀出来两个大大的“卧槽”。 “你怎么知道的,你躲人床底啊尽干这种事儿!”她说。 “简总交代的,我能不仔仔细细查个明白吗?”程礼道。 简一言皱眉:“说清楚!” 总感觉这玩意儿不简单,什么都知道就像个“狗仔”似的,这玩意儿该不会真是“狗仔”吧? 程礼弹掉烟蒂,看那火星飞出老远儿。 突然想到她捡烟头的那一幕。 “说啊!”简一言催促,“俗话说先撩者贱,你既然撩了最起码得负责,别藏着掖着。” “瞧把你急得。”程礼走到烟蒂落地的地方,踩灭了烟头。 他手插进外套口袋,说:“二小姐和二姑爷结婚两年,一直都是各玩各的,俗称形婚。前段时间二姑爷玩大发了,这事儿差点闹到法院去,二小姐想办法解决了。不过今晚来看,这个人情大概就是二姑爷帮忙认下这个孩子吧。” 简一言听得是云里雾里,主要他根本没说清楚。 “也没必要帮人养孩子吧,人情而已值得么?”她说:“这太匪夷所思了。我不相信他会愿意养个外人的孩子,绿一头了都。” “小姐的想法真单纯。”程礼眯了眯眼,意味深长说:“跟传言里的小姐相差太多了。” 简一言:“别跟我扯别的。” 索性就不解释了,反正越解释就越不通。 模糊原身以前,树立如今的形象才是正确的。 程礼向她走近了些,也不打什么哑迷了:“简总这次让你们回来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和三小姐你修复好父女亲情关系。” “第二,”他低了低声,“这也是二小姐留下孩子的原因。如果我猜得没错,今晚,或者明天,也或者是后天,二小姐和二姑爷就会以各种原因闹大感情问题,直到两败俱伤、分道扬镳为止。” 简一言不太确定:“二姐想回来继承云山集团?” 程礼:“不是想,是要。” 老公太弱了(23) 正聊着,背后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说话声,简一言条件反射往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程哥!有个弟兄……”来人似乎是两个保镖,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楚了她:“三小姐。” 她点点头。 “什么事?”程礼问道。 简一言侧耳,听说话那人支支吾吾“嗯”了两秒,想来事情不便叫外人知晓,识趣些走开了。 她回到屋里。 厨房的婶子正好端了一盘瓜子一盘花生经过:“三小姐……” “一言!”客厅那边的简大小姐扬声道:“过来聊聊。” 简一言思考了一下,将瓜子和花生接了过来:“给我吧。” 来到客厅。 家里暖气足,她把两个盘子放到茶几上,脱掉外套,坐进了单人沙发,身体往后靠。 这么一坐下来,孕肚更明显。 简大小姐眼睛一亮:“你这才三个多月吧,和我那会儿怀老大五个月的时候差不多。” “真的啊?”简一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吃胖了,恭律饭菜做得很好吃。” 简大低笑:“他很疼你。” 姐妹俩一来二去聊得很开心。 被单独撂在一边儿的简二低着头玩手机,也不主动插话,从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逐渐烦躁,这些表情简一言都看在眼里。 “我先睡了。”简二突然站起来走了。 “这么早,明儿见啊!”简大冲她的背影道了句,转过头来,笑意立刻淡了:“这么多年,你二姐阳阳怪气的样子一点没变。” 简一言剥开花生壳,吃了一个花生米,静等下言。 “她有联系过你么?”简大嗑着瓜子。 “怎么可能联系我。”简一言词不达意,但说的却是事实。 “也是,”简大说,“你跟恭律本来就是互相喜欢,她要是联系你,不是自个儿酸自个儿么?” 简一言愣。 突然想到原身的那篇日记,有段话是:也不知道哪个字戳中二姐的肺管子了,她好生气……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么? 照原身对恭律的占有欲,恐怕当时的她,或多或少察觉出来简二同样喜欢恭律吧? 但之前在饭桌上,简二和她说话时还算和睦,并不像情敌之间撕破脸之后的表现。 这么一想,原身和简二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小小年纪城府颇深。 为一个喜欢的男孩子,一个装作事不关己下黑手,一个选择按兵不动;一场关乎青春的暗恋和明恋硬是玩出了无间道的感觉。 再仔细想想,程礼此前指出她和传言中的性子不相符,也就能理解到底是哪里不符了。 现在的她比起以前来说,的确“简单和善”,也难怪恭律变相地说她“缺心眼”。 过了一会儿,书房里的几人下来了,简父神色匆匆地走在前面,旁边的助理低声说着什么。 “爸,这么晚了你去哪儿?”简大站了起来。 走到玄关的简父停住了脚步,边整理外套衣襟边朝这边望过来。 “回趟公司。”简知明说完,视线细微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简大注意到了,看向简一言。 简一言丢掉花生壳,拍了拍手站起来,朝玄关那边望去,也不说话。 父女俩对视了几秒,前者像在问“你就没有要跟我说的?”后者则是“你怎么还不走?” 简知明率先收回视线,淡漠平静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外露,他对身后说:“多住两天。” 恭律没出声,点了一下头。 正主走了,大家自动散伙,各回各屋,急于询问在书房里到底谈了什么。 简一言上楼前,不忘把茶几上的半盘花生端上。 “还没吃够?”恭律笑问,把盘子接过来,牵着她的手上楼。 “晚上没吃饱。”她说。 “不合胃口?”恭律说:“明早我做早餐?” “嗯。”她想了想,否决道:“不行,他们都在,还是让婶子做吧。” 恭律笑了笑,又听她小声问:“说什么了?” 前面的简大回头看他们,做了个“明天见”的手势加口型,然后上了三楼。 恭律这才轻声说:“还没轮到我,就接了个很重要的电话。” “大概内容呢?”她问。 回到房间,恭律道出猜测:“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和继承云山有关。”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简父没有回来,简二和二姑爷也没有像程礼说的那样闹掰。 不过照简一言来看,十有八九是因为简父不在的原因。等到了第三天,他们得走了。 管家一大早地准备好了朱湄本地的一些特产,比如仅次于茶叶的花茶和野山枸杞,还有宅子里珍藏的补品,这些都是临时出国的简父打电话过来特地交代好的。 离开了p城,简一言眼皮打架,便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恭律把震动的手机静了音,继续在qq上和责编扯皮。主要是有关《无处着陆》的大结局和出版问题。 责编钢镚:【市场需求,大结局最好悲情一点,剔除一些爱情元素吧。】 言听计从:【主线里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枉死了,还要怎么悲情?】 剔除爱情元素? 责编钢镚:【市场需求市场需求!再悄悄跟你说吧,上头已经在对《着陆》做商业化价值估算了。】 恭律指尖顿了顿。 钢镚甩来一张图,图中是另外一个商业化的玄作,同样是悲情的结尾,至今排在海外改编影视前十。 钢镚说:【这本书你知道吧,作者封笔了,4年了,没有任何作品将它拉下神坛。但你可以,《着陆》可以!】 恭律的确知道这本书,这本书的作者叫“耐撕”,他写完《神父的病历簿》那会儿,圈子里开始流传着一句话:耐撕,昔昔(女主)什么时候从地狱里爬出来? 无疑,故事烂尾了。 但让女主“昔昔”活过来成了许多读者的执念,一直延伸到影视化都未能给男女主的爱情画上一个圆形句号。 钢镚又说:【你好好考虑考虑,想一想,虽然会招很多读者的追骂,但热度能操到顶峰。】 言听计从:【直接be?】 钢镚:【he和be都随便你,就是要一个“不得”的结果。你早做打算,我估计年后主编会亲自找你。】 恭律没再回复。 “恭先生,玩手机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老婆吧。”开车的程礼忽然说。 他立刻低头检查,撩开覆盖在她脸上的头发,缓缓抬头,看向前面的后视镜。 程礼抽空瞥了一眼,注意到了,笑说:“不用客气。” 恭律挪开眼睛,看向车窗外。 今日天气又不好了,远处雾蒙蒙的。他又把手机点开,查询了最新的天气状况。 通知栏突然伸了一下。 一则qq消息。 你是我的意中人:【大校草,年前有没有时间啊?大家伙儿准备今年聚餐来着。】 恭律蹙眉想了会儿:【宋幂?】 你是我的意中人:【嗯嗯,备注我一下。】 恭律随手备注了,回复:【年前没时间的,不好意思。】 宋幂:【年后呢?】 不等他回复,第二条又来了:【班长说了,年前年后挑一个时间吧,大家伙儿都紧着你。】 恭律又蹙了会儿眉,删除编辑栏里的“也没有时间”,回复了三个字:【再说吧。】 回到小区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楼下停了好几辆喜车堵着,程礼只好把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说了句“等等”下了车。 恭律轻声把她叫醒:“到家了。” 简一言揉了揉眼睛坐好,打着哈欠说:“我做梦呢。” 车窗玻璃被敲了两下,恭律扭头就看见程礼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在外头。 “先回家再说。”他开了车门,站到伞下,弯腰扶她出来。 程礼个头没他高,只能高举手臂,根本顾不上自己淋雨,护着他怀里有了身孕的女人最要紧。 终于进了楼,程礼把伞一收,左右甩甩头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电梯门开的时候,简一言说:“这个家伙不会要一直跟着我们等到我生吧?” “目前看来是这样。”恭律按下楼层键:“暂时没有坏处。” “你说使唤他干事儿没有坏处?”简一言笑说:“我们俩这样会不会太坏了?” 恭律偏头看着她,嘴角轻扯,没说话。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简一言大清早的开门就看见程礼咬着香烟站在外头,手插裤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早。”程礼把烟蒂碾灭在瓷砖墙壁上。 “我寻思着……今儿不是拜年的日子啊。”简一言看着他的举动皱了皱眉:“有事儿?” “你家那位叫我来的。”程礼对着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简一言回头,看见恭律过来了,让开门口位置往里走:“你叫他过来的啊?” “嗯,你先去吃早餐。”恭律对她说完,看向门外,视线下移落在地上,走开之前说:“烟头捡起来,换了鞋进来等。” 程礼低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一句“讲究人”,到底蹲下去把烟头捡起来,进了屋关上门,左右看看,来到餐厅,将烟头丢进垃圾桶,看了看他们,自觉去厨房洗手。 洗了个手出来,拖了一张凳子,在恭律旁边坐下,最后朝盘子里的吐司伸出了爪子。 “啪!”一双筷子打中了他的手背。 程礼哆嗦了一下缩回爪子,捂住手背龇牙咧嘴:“好好的你打我干什么?” “谁让你吃了?”简一言拿眼瞪他:“手欠。” “我……”程礼欲言又止,索性侧了身问恭律:“你叫我来这么早不是吃早餐那是干嘛?!” 恭律慢悠悠咽下火腿:“我没有不让你吃。” 程礼:“……” 这两口子耍人玩儿呢? “吐司没你的份,不过粥还有。”恭律又说。 “这还差不多。”程礼瞬间丢掉骨气,嘴里吹着口哨,啪嗒嗒滚进了厨房。 简一言立刻伸了脖子小声问:“你让他来做什么?” 恭律回忆昨天下午简知明特地打过来的电话,只说程礼家中已经没有亲人,让他大年三十照顾一下。 “一个人怪可怜的。”他笑了笑:“吃个年夜饭,当做还个人情算了。” 简一言点点头:“哦。” “待会儿我和他去一趟超市。”恭律看了一眼墙上时钟:“等等王川来了,你叫他也留下。” “好。”她应道。 程礼端着一大海碗粥出来了,两人同时望过去,简一言眼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你怎么不把锅抱出来得了?” 程礼坐下,嬉皮笑脸说:“饿一晚上了都。” 吃完早餐,他们就走了。 简一言把餐具收拾进了厨房,出来去了客厅,打开电视,随便调个台都是喜气洋洋的。 没过一会儿,王川来了。 他抱着一个大箱子进了门,说是他母亲前几天寄过来的,但地址写错了,今天才联系上他。 “快递没打你电话?”简一言问。 “打了。”王川蹲下来拆箱子:“我没接到,然后我回了两遍电话过去一直在通话中,我一气之下给拉黑了。” 简一言:“……” 箱子拆开,里面全是真空包装的食物。 “什么呀?”她弯了腰凑近看。 “烟熏腊肉,还有烟熏腊肠。”王川笑道:“都是我家那边特色的传统菜,过年必备。” 简一言“哦”了一声站好:“你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王川想了想,算道:“三年多了吧,小姐当年大闹简家和恭先生结婚之后,我就没回去了。” “什么屁话?”简一言纳闷道:“赖我身上了是吧?” “哈哈哈不敢!”王川道:“恭先生和程哥哪去了?” “他们去超市买菜了。”简一言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道:“你早餐没吃吧,厨房好像还有点儿粥。” “好嘞!” “哦对了。”她拿起茶几上震动不停的手机:“年夜饭就在这里吃吧,饭钱从你那熏肉里面扣。” “行,全给我扣了都行!”王川扬声笑道:“我给它们往冰箱里头塞塞啊。” 简一言笑嘻嘻准了。 她坐进沙发,低头看手机,这才发现指纹解不了锁,输入解屏密码却提示“密码错误”。 突然跳出来一条qq消息,显示“宋幂”。 她qq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简一言想到什么,试着输入他的解屏密码,果然开了,宋幂的qq消息是这样的:【哥们儿,我跟家里吵架了,帮问问嫂子,能不能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老公太弱了(24) 这个人的头像,是日本动漫里边的一个男角色大头照,但资料里显示的性别却是“女”。 学校信息那一栏显示和他们的学校同一所,招呼里称恭律是“哥们儿”,十有八九是个男的。 搜刮了一圈儿,估摸着是上次ktv里给恭律过生日的那帮人。 除了宋嘉尔和刘冉,还有几个她不记得了。 简一言说:【可以啊。】 宋幂:【谢啦大校草!】 简一言突然又觉得“宋幂”这名字像女的,犹豫了一下,到底把位置发给了对方。 没过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 王川正端着碗,站在厨房门口喝着粥:“程哥他们回来了!”端着粥碗,就要过去开门。 “吃你的。”简一言站得离玄关比较近,“顺便把碗洗了哈。” 她觉得不一定是他们,因为出去的时间太短了。 门打开。 果然,外头站着个身穿浅绿色棉服的年轻女人,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化着淡妆,微笑时的样子很温柔:“嫂子,好久不见。” 简一言愣了两秒,不确定是否就在上次的ktv里见过此人。 “外面冷吧,快进来!” 她热情地迎人进屋,接过对方带来的礼物,寒暄客气两句,把人带去客厅坐下来。 “咱们恭校草不在家么?”宋幂注意到厨房里有个身影。 “嗯,出去买菜了,等一会儿就回来。”简一言注意她视线,便唤道:“王川!倒杯茶来!” 王川:“马上!” 乍听这声儿,宋幂皱了皱眉,转头对着简一言笑说:“今天不会打扰了你们吧?” “正好人多热闹嘛。”简一言拿起茶几上恭律的手机,看了看之前聊天记录的时间:“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就在附近么?” “嗯,我当时看到你发来的位置也惊了一下,真巧。”宋幂把外套脱掉:“有点热了。” “没关系,随意点。”简一言看了眼电视,斟酌语句:“说起来我们的确好久没见了……” 宋幂“嗯”了声,叹道:“是啊,我们那一届高中毕业之后就没见过了。”说着,歪了下头,“没想到嫂子还能记得我。” “哈哈。”简一言干笑两声。 她又说:“其实我也不太怎么记得了,你是……” “瞧我,”宋幂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和恭律从初中开始就在同班,高中时候坐前后桌。” “哦。”简一言伸手握了下。 “嫂子那会儿追恭律追得全校皆知,著名情人节礼物西瓜汁,我可是见证人。”她说。 简一言继续干笑,明白了。 敢情这位是他的同学,或许现实里关系不错? 有时间还是得看看原身以前的日记,虽然不是每天都写,但肯定会记录重要的人和事。 等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自己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一小会儿,王川端来两杯茶,搁下就走开了。 等他进厨房,宋幂才问:“他刚刚喊你小姐,是你家保镖?” 简一言点头“嗯”了声。 宋幂:“孤陋寡闻了,第一次看见保镖在小姐家里吃饭。” 简一言笑了笑,没有解释,站起来道:“你先坐着哈,我得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宋幂:“好。” 简一言拿上手机来到卧室,反手关上门。 一边拨自己的手机号码,一边进了卫生间。 响了会儿没人听,便又掐断。 她在卫生间磨蹭了会儿,返回客厅的时候,出去的两个人刚好拎着大袋小袋进了门。 “这么多东西?”简一言道。 “多买了一些日用品。”恭律换了拖鞋,看上去心情不错,“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程礼一脸嫌弃啧道:“听听,这话‘夺笋’呐!” 简一言笑,闻到烟味儿:“你们谁抽烟了?” 恭律身形一顿。 程礼凑近在他身上嗅了嗅,暗道她鼻子真灵,笑了下,先是指了指自己,说:“我。”然后指了指恭律说:“我们俩。”最后不等她怼,指了指地上:“这谁鞋?” 简一言这才想起来。 正好这时宋幂过来了,她忙对恭律说:“你同学来了。” 非过节拜年,在大年三十大团圆的节骨眼儿上,冒然来到别人的家里做客,行径奇怪,实在叫人好感不到哪里去。几人在客厅闲聊两句,恭律就借故去厨房了。 “我去帮忙吧?”宋幂说。 “哪能让客人做事!”简一言连忙摆了摆手,对程礼笑道:“你好好招呼着人家啊!” 她说完就转头朝厨房去了。 本就站在厨房门口注意客厅那边情况的王川,握着一把芹菜看见她过来,走得近了,和她对视,心领神会,抄了个空的菜篮子,乖乖地站到餐桌旁边继续择菜。 简一言走进厨房,先是清了清嗓子。无奈他只顾着忙自己的,仿佛没听见似的。 想了想,她站到他的右边,微微歪了头:“亲?” 恭律处理着虾仁,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简一言不死心,于是又绕到了他左边:“干嘛啊你,谁让你带错手机了。这根本不怪我。” 还拱了一下他胳膊。拱得他手里虾仁滑落,掉进碗里。 恭律轻轻吐了口气,拿开湿漉漉的手,转身看着她,眉眼温柔,低声说:“我没怪你啊。” “还没怪我?你看你那脸,都快拉到地上去了!”简一言故意夸张道:“我要不过来跟你解释,指不定等今天过去了他们走了,你再偷偷给我穿小鞋儿。” “我在你眼里就这种人?”恭律要被气乐了。 简一言转了圈眼睛珠子,突然踮起脚尖,凑到他下巴上快速啃了一口说:“逗你玩儿还信了!” 恭律保持被啃的姿势,表情既无奈又好笑,嘶了声:“是不是被你门牙磕破了?” “我看看——没有。”看完帮他擦了擦下巴。 简一言只在厨房待了会儿,就被恭律撵出去了。 他叫来程礼帮忙打下手,宋幂客气说不能闲着,跟着帮忙,最后剩她一个人窝沙发里看电视。 闲着没事儿翻微信,收到一群新年祝福。 她挑了个看上去像手打的“新年快乐”回复:【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红包拿来!】 半分钟后,刘冉先是发来一个新年红包,然后说:【嫂子,你这操作太老土了。】 简一言回了一串省略号,对方没回复,估计在忙。 她看了会儿电视,想了想又点开手机,搜一组可达鸭图片,找到宋嘉尔微信:【新年快乐.jpg】 宋嘉尔回了一个龇牙表情。 简一言:【给我十块钱。jpg】 【宋嘉尔给你发了一个红包】 简一言:【再给二十块.jpg】 【宋嘉尔给你发了一个红包】 简一言:【还要三十块.jpg】 【宋嘉尔给你发了一个红包】 简一言:【可不可以再给五十块.jpg】 【宋嘉尔给你发了一个红包】并向你扔了一颗地雷。 简一言憋住笑:【最后再要九十块.jpg】 宋嘉尔:【???嫂子,你哪来这么多玩意儿?】依旧发来一个红包。 简一言:【爱我再给二百块.jpg】 宋嘉尔:【!!!嫂子,你能不能别吓我!】还是发来一个红包,不过不是200块,是199块。 她快笑疯了:【好爱你啊~.jpg】 这次宋嘉尔那边没了动静,过了两分钟这样,恭律突然过来了。 他问:“什么这么好笑?” “哈哈遇到个傻子哈哈哈。”简一言忽然注意到他拿着手机,笑意收了收:“那傻子告诉你了?” 恭律抿了抿唇:“你爱那傻子还是爱我?” 她倏地仰头大笑,跟点了笑穴似的,捂着肚子抹着眼泪,一时哭笑不得。 年夜饭是在下午四点钟左右开始的,程礼在饭前特地回了他自己的住处一趟,拿来两瓶红酒。 “我还以为早就喝完了,”王川道,“藏得挺深啊程哥,我都没找到。” “能叫你知道?”程礼倒着酒,轮到简一言酒杯的时候,笑说:“没你的份,喝果汁儿吧。” “嘁,什么好玩意儿!”简一言撇了撇嘴,把空酒杯拿开:“果汁我也不要。” 程礼:“我还不给你倒呢。”转而笑道:“给咱恭大厨来一杯哈!” 恭律没管他倒什么酒,柔声问简一言:“白开水好不好?” “我也要一杯白开水哈!”宋幂抢了句话:“谢谢律哥!” 恭律点了一下头,看着简一言,眼神询问,得到她首肯了,才去厨房倒水。 “美女,酒不够你喝呀?”程礼忽然说。 “我只是怕喝醉了。”宋幂不好意思道:“我有些不胜酒力。” “怕什么呀,喝醉了就睡这儿!”王川说。 简一言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眼王川,又对宋幂说:“自己人,他们不会灌你酒的。” 宋幂点头干笑。 “其实喝醉了也没事儿,”程礼一圈一圈地摇晃着红酒杯,抛了个媚眼给宋幂,“去我那一样。” 宋幂:“……” 王川嘴里咬着一块春卷儿呆住了,印象里程哥就没有这么骚过。 简一言也微微沉下脸。 怎么说宋幂都是恭律的同学,是家里的客人,姓程的这玩意儿拉皮条都拉到餐桌上来了,她张嘴正要说什么,恭律端着两杯茶从厨房出来。 他面上没什么明显喜怒的表情,不过是个人都可以看出来不怎么高兴。 恭律一落座,程礼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热情地举着酒杯绕了一圈儿:“来来来,干个杯!” 这顿年夜饭吃得还算热闹。 但热闹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些别的东西,这些东西来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直觉。 - 简大电话打来的时候,简一言正收拾餐桌,擦干净了手,划下接听:“新年快乐啊,姐!” “咱们是快乐了,不过有些人不快乐了。”简大说话似乎在刻意压着声儿:“你猜怎么着?你二姐夫在外头瞎搞的事儿给他家里知道了。” “怎么回事儿?”简一言换了只手接电话。 “姓(二姐夫)霍的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硬是把这事儿扯到你二姐身上。”简大说:“霍家那边上赶着大年三十闹了咱爸,恶心死了。” “爸没事儿吧?”简一言问。 “爸都没理他们!霍家不如两年前了,你二姐说早掰了早好。”简大小声说:“她在我这儿。” “避难去了?”简一言说。 “哈哈哈,”简大说,“多损呀你!哎对了,你们两口子年夜饭吃了吗?” 简一言心想哪里两口子呀,人多了去。 但没有多说,又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小片刻,恭律回来了,接过她手里的活儿:“去洗洗手。” “送走了?”简一言没动。 “嗯。”恭律说:“程礼叫的车没来,所以把她送去酒店了。” “你送的还是他送的?”简一言皱眉道:“她还清醒着不?” “一起送的。人还算清醒,就是走路不太稳,扶着进酒店的。”恭律说。 简一言抿了抿嘴角,不说话了。 收拾收拾着,恭律忽然停下来,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她:“我没碰她。” “谁问你这个了?我才不想知道!”简一言直接抢过他手里的一撂碗,抱着进了厨房。 11点多钟,他们还在客厅看春晚。 电视机的屏幕上倒映出五彩斑斓的影子。 简一言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望向阳台,透过没有完全合拢的窗帘,看到外面的烟花盛世。 “哇噻!” 她站起来,朝阳台走去,一把拉开窗帘。 “好漂亮啊。”简一言头也不回,招招手:“老公把我手机拿来!” 恭律本已经到了阳台,又折回去拿手机。 “给你拍张照?”他过来问道。 “好啊!”简一言转过身来,已经很久没有自拍过的她,条件反射比了一个剪刀手。 “哎等等等等!” 她及时叫停,又换了个姿势,左手搭肚子上,右手比了个八字,指着肚子。 “我拍了?”恭律摁下快门。 简一言立刻查看,尚算满意:“我给你拍!” 恭律背靠落地窗,按照她的吩咐,手插裤兜,微微侧过半个身:“好了吗?” “笑一个。”简一言笑说:“不笑我怎么拍?” 话落,拍照画面突然跳成了来电页面。 显示:宋幂 年夜饭的时候,才和恭律交换的号码。 简一言皱了一下眉,嘴角的笑意淡了。 任他们再如何热情好客不拘小节,也不该在这么晚的时间打电话过来吧。 这女人怎么回事儿? 老公太弱了(25) 恭律发现她好像有点儿不开心了,然后又发现她手里的手机在震动,正准备说什么,她就借着去卫生间的幌子,转头走开了。 简一言关上卧室门,盯着停歇的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果然又响了。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暂时没吭声,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吸。 “恭律,”宋幂嗓音有些沙哑,“当年我也喜欢你,你可知道么?” “暗恋真的太痛苦了,”她又说,“我一直没有结婚,都是因为忘不了你。”说着,她竟然小声地抽泣起来,“我应该跟你表白一次的,哪怕当初会被你拒绝,也比如今后悔来得好。你在听么?你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我们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 简一言倏地掐断了电话! 继续上次没做完……的事。什么事?这女人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刚醒,靠坐在床头,拿过手机点进微信,回了宋嘉尔他们的一些问题。 恭律进来时,简一言正好下床:“言言,你把她号码删了?” “她是谁?”简一言趿上拖鞋。 “宋幂。”恭律从手机屏幕中抬头,“电话号码和qq号码……” “我删的。”简一言站起来,看着他说,“这么早你联系她做什么?” “毕竟昨天晚上在我们家喝的酒。”恭律将手机装进口袋,去衣柜里找衣服。 他拿了一件家居外套出来,伺候她穿上,一颗颗地帮她扣着扣子。 “你什么时候和她联系上的?”简一言问。 “前段时间。”恭律说。 “具体呢?”简一言追问。 “医院保胎那会儿……”扣到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恭律皱眉回忆了下,顿了顿,“qq什么时候加的我记不太清了,和她不怎么熟。” 扣子终于扣好了,他帮她把埋在领口里的头发仔细地拨弄出来。 “不过电脑有记录,我带你去看?”恭律笑。 “谁要看?闲得慌。”简一言越过他,直接朝卫生间走去:“我不喜欢她,以后别联系了。” 在这段婚姻和感情里,其实说不好谁才是最忠诚和付出最多的那一个。 但可以保证的是,在对方心里,彼此都最重要。 错了,就包容。 爱着,就顺从。 中午时分,宋幂携礼上门道歉,简一言没有让她进屋蹭饭,但把礼物收下了。 恭律坐在餐桌旁默默吃着菜,听两人对话,脑补出昨晚电话里的好戏。 宋幂离开了。 简一言把门关上,回到餐厅坐下,脸色不太好看地盯着面前的饭碗。 “冷掉了?”恭律说:“我给你换一碗饭。” “不吃了!”简一言在他站起来的时候说:“气都气饱了!” “说好了以后不联系,怎么还气?”恭律哄道。 简一言看了看他,抿着嘴角没说话,倏地起身转头走掉了。 有人说: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这句话,在几乎所有人身上都能进行验证,但在恭律这儿不存在的。 不联系就是不联系。 简一言肚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去医院做彩超,不知碰巧还是撞邪,遇见宋幂了。 恭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宋小姐也不自讨没趣,缠着简一言说话,来来回回绕着“暗恋无辜”的话恶心人。附近人听了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怎么说呢? 就好像正宫怀孕,初恋上门表述情意似的。 鉴别了绿茶婊之后,简一言哪里会给人好脸色? 当下叫了一声“程礼!” 程礼秉持着吃瓜精神在一旁看好戏,被这声儿叫得吓了个激灵。 “宋小姐胡言乱语,烧得不轻,送她去发热部门看看吧。”简一言说完就拉着恭律走了。 程礼呆了几秒钟。 突然,后背被人重重地袭击了一巴掌。 “有病啊?”他转头道:“发烧了自己去!” “你他妈才有病!”宋幂甩了甩打麻的手,脸上浮现几丝怒意:“满意了吧?老娘这行径和小三逼宫有什么两样?你可真他妈缺德!” “这大庭广众的,咋呼什么呢。”程礼嬉皮笑脸地搂住她的肩膀,“走,带你去瞧病。” “滚你妈的!”宋幂拿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程礼“嘶”了一声:“逗你的逗你的!你还想不想结尾款了?” 等这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简一言才和恭律从转角的墙壁后收回视线。 “他们果然认识……”简一言沉思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了。”恭律说。 “年夜饭还是医院保胎那会儿?”简一言问。 恭律默了几秒:“都不是。” 简一言不说话了,赌气似的加快脚步,走到彩超室门口,突然停下转身:“你们还在哪儿见过?你背着我和她见过几次面?!” 路过的小护士:“……” 恭律不自然地轻“咳”了声,张了张正要把话说明白,她却白眼一翻再不理他:“你别进来了!” 宝宝很健康,并且非常活跃。 简一言胖了20斤。 午睡的时候,他在动;吃饭的时候,他在动;而在夜深人静时,他也动得很频繁。 经常扰得简一言睡不着觉。 快九个月的时候,有一次她做了个噩梦,梦里头她独自走在马路上,大概有点儿中暑了,头晕眼花地倒在地上,羊水也破了,附近只站了一个身材瘦瘦小小的清洁阿姨,阿姨没有手机,大喊救命。 宝宝生出来的那一刻,风卷残云,天地失色。 宝宝第一声啼哭时,世界暗了。 在黑暗中出现了玫瑰金色的光,有一个人自光中向她走来,停在她面前。 她大汗淋漓,仰头望他,看不清昏暗中被金光围绕着的面容。 问他是谁。 他只大手一挥,光芒刺目,她再睁开眼睛时,宝宝已经在他怀里了。 “谢谢。”他嗓音耳熟,轻如呢喃:“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 简一言猛地睁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第三次噩梦了。 和第一次的梦境内容一模一样。 她突然痛“嘶”了一声,捂住左手腕背面隐隐有些灼痛的“律”字,过了会儿,灼痛缓和些了,才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下了床。 自第一次梦境开始,梦醒时“律”字都会痛。 说不上哪里奇怪。 不过只要一想到上一个时空的最后,她就莫名地生出一种“即将离开”的错觉。 简一言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但是太烫了,一时半会儿冷不了,便又剥了个橘子吃。 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恭律上午九点钟出的门,去4s店提车了。 14时:26分,她剥了第二个橘子。 其实今天不太饿,早餐半碗粥就吃不下去了,中午的时候他打过电话回来,说是提车晚点儿,问她有没有饿了,可能要等到傍晚才回去。 她不仅不饿,还在吃完了两个橘子后,感觉小家伙异常活跃。 门铃响了。 简一言一手捧着肚子,长呼了一口气,一手撑在沙发上站起来。 恭律有钥匙,回来不会按门铃,所以不是他。 凑近看了看门眼,简一言眉头微拧,开了门。 来者是简父和他的助理,前者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肚子上,后者颔首:“三小姐。” “大驾光临有事儿啊?”简一言让人进了屋,转头就往客厅去:“喝什么自己来。” 助理看了一眼自家老总,去了厨房。 简知明来到客厅,看她坐下时都异常困难:“多久预产期?” “快了。”简一言说。 “他人呢?”简知明皱了眉,没见到恭律,下意识以为在写小说。 “有事出去了。”简一言仰头望着天花板,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快临产了留你一个人在家?”简知明显然对这种做法不太满意,问助理:“程礼在哪?” 助理把茶水放到茶几上:“我联系一下。” “不用了。”简一言来来回回吁着气:“前两天我骂了他,看着心烦,你让他以后别来了。” 简知明暂时没说话,看了她两秒:“不舒服?” “你,有事儿说事儿。”简一言眉心打结,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 “简总……”助理瞧着不对劲儿。 “你的情况不对,应该是要生了。”简知明说话间已经扶住了她:“我们去医院。” 简一言点了一下头,想到了噩梦里的一幕,身上冷汗更甚。 “婴儿用品在书房,”她咬了咬牙站起来,“给恭律打电话!” “我这就去拿!”助理掏出手机。 “站住。”简知明沉着脸:“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他也不配让孩子跟他姓!” - 恭律抵达医院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恭先生来了!”助理帮忙接过他手中大包小包婴儿用品:“三小姐刚进产房。” “能不能陪产?”恭律喘着气说。 “这个……”助理看向了那边坐在休息椅上一言不发的简总。 恭律跟着看了眼简父,抿了抿唇,走到门口,隔着正方形的小窗户往里面张望。 “看不到的。”助理在他身后说:“这是换衣服的地方,里面才是产房。” “谁签的字?”恭律说。 “当然是简总。”助理低了低声:“恭先生,您今天干什么去了呀?” 恭律没回答助理掺着阴阳怪气儿的质问。 过了一小会儿,一名护士出来了。 “她怎么样了?”恭律想进去。 “唉唉唉不能进的!”小护士拦住他:“你是产妇老公是吧?” “我是!”恭律退后一步。 小护士见他不再闯了,挑着拿了助理怀里的一些东西说:“耐心等着吧,快了啊。” 门关上了。 助理看了看简总,又看了看恭律,小声说“我去洗手间”匆匆跑开。 恭律回头看了简父一眼,继续张望小窗户。 想到之前,他正开车在回去的路上,有显示p城的陌生号码来电。 当时他断定了是简家人打过来的,所以没有接。 很快回到小区,他下了车第一时间便回拨了这个电话号码,电话那头正是简父的助理。 恭律懊恼死了。 真的是第一次干出如此幼稚又愚蠢的事情…… “当年你对我承诺了什么?”简知明忽然问道。 恭律暂时收起自责,转过身看着他:“爱她护她尊重她,婚姻内外以她为主;不得婚内出轨,也不得在外头乱搞;违背任何一条,我净身出户。” “你做得不错。”简知明评价说:“但有一点你没做到。” “哪点?”恭律眉头皱了下。 简知明淡道:“你若待她够好,她又怎会扔下你跑出去搞三搞四,搞了个不是你的种回来?” 恭律倏地捏紧了拳头,眸子冷了:“简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既然说出来,就一定有证据。”简知明两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交握:“包括这三年来,你们大大小小的事,有哪一桩是我不知道的?” “谁?”恭律挤出了一个字。 “呵,信了就好,省得我浪费口舌了。”简知明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我问你那个人是谁?”恭律重复。 “明天我会让人起草离婚协议,”简知明只顾着说自己的,“倒也不用你净身出户了,不过一言和你之间,必须再不往来。” “简总,”恭律笑了下,“我在问他是谁?” 简知明想了想,做了一个理所应当的耸肩:“还会有谁?” “看来您也不知道。”恭律松了拳头。 但凡两方博弈,必有一胜一负,根本不存在两败俱伤和打成平手。——这是顶端商人的准则。 “告诉你又怎么样?”简知明笑道:“你还能让他消失么?” “简总,您完全不必这样,毁掉我们的婚姻有很多种办法,逼我主动离开这种是最蠢的。”恭律转过身面对产房门,缓缓抬起手贴在小窗口上,满眼憧憬地望着里面:“好比我母亲,利用你们之间的私情逼迫你离婚,您不也果断地回绝了她么?” “所以你承认拐走言言是为了报复我?!”简知明情绪激动了。 “谁会拿自己的一辈子开玩笑?”恭律轻描淡写地回忆道:“三年前我说过,言言要什么,我就努力给她什么。她想要我,所以我一直想尽办法劝说母亲和你断了关系。虽过程坎坷,但结果如愿。” “让你母亲自杀是结果?”简知明冷笑。 “不,是我的意料之外。”恭律偏了头,“但对简夫人来说……却是意料之中。” 简知明倏地起身,面色巨变:“胡说八道!” 老公太弱了(26) 不远处站了很久的助理,被吓得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心想简总很久都没发这么大的火了。 要不要上去劝劝? 话说这两人该不会在产房门口就闹起来吧? 只要想到三年前也是这两位把简家搞得鸡飞狗跳,助理就忍不住抱住脑袋,感觉头都要炸了。 “我母亲有抑郁症,朱湄的人谁不知道?”恭律低了低声:“她不是第一次想自杀了,只是每次都没有勇气而已。简夫人也是有够倒霉,不过为了撒撒气把她抗抑郁的药倒在了地上,谁成想她就不吃了呢,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吃,还写进遗书里。等着我回去收尸。” 简知明瞪大眼睛:“这就是你把一言妈妈的救心药换掉的原因是不是?是不是?!” 话音刚落,不等恭律回答,产房门开了。 大概是因为刚才简知明的厉喝突如其来,使得抱被里的小婴儿哇地大哭了一声。 “不哭不哭哦~”小护士哄了哄小宝贝,无语道:“墙上禁止喧哗四个字看不见啊?” 简知明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激动地问:“男孩女孩?” “小王子还是小公主?”助理也飞快地冲了过来。 小护士奇怪地看了看他俩,又看了看旁边一直盯着孩子,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恭律。 “恭喜这位爸爸了!”小护士将孩子往前送了送,笑说:“母子平安,是个儿子。” “男孩?哈哈哈哈!”简知明两手一拍:“我简家有后了!” “有后了有后了!太好了简总哈哈哈哈哈!”助理兴奋道。 小护士身后的几个小护士也都笑了笑:“爸爸乐傻了,还不快抱抱你儿子?!” 恭律眨了眨眼,舔了唇,咽了咽口水,这才缓缓抬了手,就在他快要碰到小孩儿的那只小手时,忽然听见产房里传来一句话:“家属可以进来一个!” 他脑子里“叮”地一声,缩回手指,二话没说快步进了产房。 这会儿产床上的简一言,还闭着眼,平日里白皙的肤色,有点儿泛着紫红紫红的。 “她的脸为什么这么红?”恭律手摸上她的脸。 “累得呀,女人生一次孩子元气大伤,休息休息会好。”小护士指了指产房门口说:“待会儿产妇睡醒了,让她自己走回房间。” “自己走?”恭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抱着出去也行。”小护士笑嘻嘻地收拾收拾离开了。 恭律想了想,把她的一只手包在自己的两手之间:“言言?”又吻了吻她的手指,好半天才轻喃出三个字来:“辛苦了。” 的确很辛苦。 简一言心道。 她睁不开眼,如护士所说,真的太累了,生完了完全属于脱掉半条命的状态。当然如果这会儿不是他还握着她的手,并且源源不断地给她传递温度,那她定会以为自己的灵魂去了另外的世界。 因为思想万籁俱寂。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左手腕的“律”字开始灼痛。 “虽然……不知道这个字是怎么来的,但绝不是拿笔写的。”恭律说:“对不对?” 简一言:知道还问? 不过好奇怪,他一摸就不疼。 “最开始看就觉得像纹身,我还搜了查过,这是一种鎏金技术对不对?”恭律说。 简一言心虚地想:什么鎏金不鎏金不知道。 不过早知道还配合她演出? “咦?它怎么……”恭律来来回回摩挲这个“律”字,不确定是不是颜色变淡了些。 简一言:怎么了? 话说一半最讨厌。 等等。 她忽然想到在第一个时空和恭律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变红了的字。 嘶! 字不会变红了吧? 恭律捏了捏她的手:“我抱你回房间吧?这里不太好。” 好像知道她有意识似的,还在和她对话。 简一言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打横抱了起来,嗯就是公主抱~ 已经不止一次感觉到他的体贴和温柔了。 这样的目标人物,是个女人都会心动吧。 错! 说错了。 不是“目标人物”,他只是她老公而已。 简一言完完全全从沉睡中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隔壁床边站着两个人,都背对着她,好像在倒腾孩子。 嗅了嗅鼻子,空气中还飘着奇奇怪怪的味道。 说不上难闻,但肯定是臭的。 “你这样搞绝对错了!”简知明小声儿说:“信我,应该先垫在屁股底下,然后再擦才对。” “这样尿片不是又脏了?”恭律无语道。 怎么样照顾婴儿,他跟着网上的教程学了好多,第一次不敢保证效率,但程序一定是对的。 “啧,脏就脏,我堂堂云山集团还买不起尿片啊?”简知明颐气指使吐槽说:“笨手笨脚。” “您来擦?”恭律偏头,看了他一眼。 婴儿的皮肤嫩,小屁股上还有好多粑粑…… 简知明手指头颤了颤,咽了咽口水说:“我没做过这个。我说你身为一个文学工作者,不晓得‘禁止半途而废’的道理么?” 恭律笑了下,换了一张纸巾接着擦擦。 简知明习惯了指点江山,看他不说话俨然又不满了:“这几个月你都干什么去了?天天整你那破小说到底是能赚几个钱啊,还不如学学怎么伺候我孙子。” “外孙。”恭律纠正。 “不让我做他爷爷,那你还想让谁做他爷爷?瞅瞅你家里还有几个活人?”简知明道。 恭律顿住了。 某些陈年伤疤本来愈合地好好的,偏有些不长眼的叫嚣着撕开。 说疼不疼。 说没感觉,却还有点儿在意。 他看了一会儿孩子半空中招来招去的小手,笑了笑,到底没有说什么反驳,继续换尿片了。 “我先讲明白哈,这个孩子必须姓简。”简知明说。 “凭什么?”恭律淡定道。 简知明:“就凭我可以给他最好的东西,以后简家,甚至整个云山集团都可以是他的。”说着,简父大手一挥,仿佛在眼前,已经规划出了一幅完美的育儿蓝图。 恭律抱起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简总与其做白日梦,不如趁着身康体健再要个老来子。” 简一言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火气一下子窜上了头的简知明登时一愣。 恭律一喜,立刻抱着孩子过来给她看:“言言,他很像你。”白倒是很白,就是小手皱巴巴。 “丑,像你。”简一言勾了勾小孩子的小手。 “像妈妈是真,”简知明忽然顿了顿,意味不明道:“像父亲是一点儿都不像。” 恭律笑意微敛。 “小孩子太小了,看不出来很正常啊。”简一言说:“我看不仅不像他,也不像我。” 简知明:“一言,这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其中把“你”字咬得非常清楚。 迄今为止三年,这丫头怎么还这么维护这小子。 “我饿了。”简一言不想跟他多说了。 恭律准备把孩子放下时,被她抓住胳膊。他疑惑地看着她,她却笑着问:“叫什么名字呀?” “宇宁。”恭律记得好像之前和她说过。 “哪两个字呀?” “昭昭之宇,绥绥之宁。” 俩人有说有笑的,被晾在一旁的简父闭了闭眼,总算明白了,转身大步朝外走,安排吃食去。 终于走了。 简一言叹了口气:“他说话那么难听,为什么不怼他啊?” “没必要。”恭律笑了下。 “其实你不用在乎我,该怼就怼呗,比如最后那一句我听着还挺痛快的。”简一言说。 “不说了,教坏孩子。”恭律转而问:“喝红糖水么?” 简一言摇了摇头:“哎,我现在能不能坐起来啊?”毕竟第一次生孩子,啥也不懂。 恭律把她扶起来后,升高床头,还在她身后塞了两个枕头靠着,给她冲了一杯红糖水。 “他怎么不闹?”简一言看了眼隔壁床的孩子。 “你睡的时候闹得可凶了。”恭律坐在隔壁床沿,任由孩子的小手攥紧自己的一根手指,满眼都是父爱:“喂了一点奶粉,吃饱了就呼呼大睡。” 简一言看了看床头的奶粉罐,又低头看了看胸。 额,这个…… 第二天一大早来了几个查房的大夫,一阵检查之后开始围绕着母乳的问题谈了谈。 恭律点头如捣蒜。 简一言委屈地捂着被拧痛的胸口翻了身,欣赏宝宝优秀的颜值。 感觉过了一晚就漂亮好多。 心理作用? 日上三竿的时候,简大和简二差不多同时到的。简大眼里水汪汪地说着:“我们一言终于长大了,这一眨眼都做母亲了。”仿佛之前的24年全是闹着玩儿的。 简二虽然脱离了霍家,不过日子依旧是风生水起,金的银的玉的珍藏的,出手相当阔绰。 虽然她旁边跟了个新男朋友,不过简一言总感觉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恭律身上。 简二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就是这位新男朋友的? 这时门口又来了几人,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 带头的一个简一言记得,是恭律的姑姑。至今不知恭律为何疏离这位近亲,但依恭律脾性来看,十有八九是这位姑姑做了对不起他或者他母亲的事儿。 “我带了鸡汤。”姑姑看向恭律说:“你姑父四点钟天还没亮就去市场上挑的。” “路途有点远,紧赶慢赶的,来得迟了。”另一个妇女说。 恭律表情很淡,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谢谢啊。”简一言及时打破尴尬,笑说:“难得有机会来一趟,一块儿吃个饭。爸?” 站在窗前的简知明挑了一下眉,扭头看她。 “爸,现在几点了?”简一言使了个眼色问。 简知明抬腕看表时间:“十一点整。”倒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和姑姑那几人笑道:“不介意的话一起吃个饭吧,大喜的日子要喝一杯呀。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还带走了连门都没有来得及迈进的程礼和王川。 “怎么回事儿啊?”简一言看着他问:“不喜欢也没必要表现在脸上,不像你的作风。” 恭律一瞬间神色复杂。 都是上一辈家长里短的事儿,没必要跟她吐槽。 关系不好就是关系不好。 没必要浪费感情去敷衍。 “中午吃点儿什么?”恭律看了一圈儿他们带来的各种补汤。 “鱼汤吧。”简一言嘀咕:“不是要催奶么。” “好,我……”恭律正说着呢,小孩子忽然哭了,他摸了下小屁屁,头也不回说:“我给他换个尿片。” 简一言够着脑袋望了望,登时乐了:“你这奶爸当得不错呀,等回家了月子给你做。” 生完了孩子元气大伤,还爱出汗,抵抗力下降了,以前没有的毛病全跟着来。 这不,晚间的时候,恭律帮她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她就感觉哪儿哪儿的都不舒服。 “是不是没洗干净啊?”简一言挠了挠胳膊。 “我看看。”恭律捋起她的袖子,一看皱了眉,上头红红的一块一块的。 “像是过敏了。”他说。 “我没吃什么呀!”简一言纳闷道:“就、我就胳膊和小腿痒,还有脚丫子。” 恭律看了看:“等着,我叫大夫过来看看。”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值班的临床医师,检查完了之后说这是“鱼汤过敏”,给她打了一针,留了一管药膏,还叮嘱说暂时不可以喝鱼汤,也不可以喂奶。 简一言捂着被扎了一针的屁股,心道还没通奶呢。 第三天,恭律抱着孩子去做听力测试,她就在病房里来来回回晃悠。 一会儿捏捏肚子上的肉肉,一会儿左右量量腰。 想着这得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到以前? “简小姐吗?”门口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米白色制服。 “你是?”简一言看见她制服上的字母刺绣。 z-r-a月子中心。 “你好,我目前在zra月子中心工作,我是简先生联系的月嫂,简先生担心孩子的爸爸平常照顾不来,所以特地聘请了我。非常乐意为你和孩子服务。”月嫂看了看房间里面的一应物品:“孩子呢?” “这个,不好意思,我觉得我们可能……”简一言忽然停住了话头:“你们回来啦!” 恭律回来的正是时候,将月嫂的自我介绍听了正着。 正所谓有一就有二,他丝毫不怀疑简父以后会顺理成章地跟他谈判孩子的相关血缘问题。所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简父插手他们一家三口的事儿。 老公太弱了(27) 助理接完了电话,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回头:“简总?恭先生拒绝您的好意,小姐也不要月嫂。” 简知明睁开眼睛,问:“孩子的生父查到没?” “程礼那边没动静。”助理道。 “查个人也这么慢!”简知明不满地拧着眉头:“告诉他,我只给他一个礼拜的时间。” 助理点开手机:“好的简总,我现在就发消息通知他。” “慢着。”简知明其实很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主意:“叫他也不必再找了,生父是谁无所谓。” “您的意思是?”助理愣了愣。 “恭律有句话说得很对,逼他主动离开的确太蠢。”简父说。 助理嘴角抽了抽。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浪费心思在恭先生身上啊? 先不说恭先生对三小姐的感情从来都一心一意,就是三年前两方斗法,恭先生也心计满分。 排除恭先生是简总情人儿子的身份,倘若有这样足智多谋又内敛隐忍的女婿,简总该骄傲的。 想必简总心里也一直清楚,当年夫人发生意外,和恭先生没有丝毫关系。正是因为如此,在简总得知夫人的指甲里有简二小姐的皮肤纤维时,他选择了退让,顺理成章地让恭先生带走了三小姐。 当时,简总很震惊,不过肯定心虚更多吧。 毕竟二小姐自小就有故意给三小姐吃兽药的前科。 如此就算二小姐换了夫人的救命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茶庄的婶子说过,夫人当天有给二小姐挠后背痒痒,但不知为什么二小姐离开的时候很生气。 “简总,”助理想了想,“我好想问您一个问题。” 简知明:“说。” 助理咽了口唾沫:“既然您要的只是一个拥有简家血脉的孩子,那其他两位小姐的孩子都……” “你懂什么。”简知明摸了一根雪茄出来。 助理立刻解开安全带,掏出打火机往后递火。 简知明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的神色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我们一直以为,第三胎会是个臭小子。”简知明说:“甚至想好未来将云山集团交给他。不久后一言出世,我在第一时间失望过,不过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在月子里都在安慰我,说会有的。我告诉她没关系,女儿一样。一言小时候被我们养成了男孩儿的样子,虽然我们并不是刻意那样……” 简知明沉默了一会儿。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见他在揉按额角。 “听说三小姐小时候很皮,夫人很头痛。”助理笑说。 “她小时候何止皮?”简知明立刻缓和情绪,哈哈笑说:“小小年纪仗着自己高,胆儿又肥,嚣张到把邻居家一年级的小学生干倒。我那时候见了鬼地还引以为荣!心想就算男孩子也比不上她!” 助理:“哈哈,一年级的小朋友有七岁了吧,三小姐几岁啊?” 简知明:“四岁半,那时候长得比她二姐姐个儿还高。” “三小姐现在还是比二小姐个头高一点儿。”助理说。 细观简总的三个女儿,大小姐优雅端庄,秀外慧中,由内而外挑不出半分毛病。 听说,二小姐自小也是照着大小姐的样子来培养的,但可能因为大小姐的优秀给她带来了压力,以至于结果却不尽人意。 助理算了算,他跟了简总目前刚好六年。 茶庄的管家提过,上任助理被辞退的原因,正是三小姐和恭先生谈恋爱没有上报一茬儿。 在助理的初印象中,这位三小姐非常有主张。 行事做派都和她的名字很像。 一言即定。 简总有一次隐晦地说过:“云山集团会是她的。” 一开始还以为,简总不待见恭先生的原因,是因为“迷惑”了三小姐的感情。吃了一段时间隐晦的瓜之后才知道,简总出轨了。 为了拒绝恭先生,简总甚至明确地动过将程礼当作一个入赘女婿来培养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最后无疾而终了。 都说爱而不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或许这就是简总执着让三小姐继承云山集团的原因吧。 不过令助理想不明白的是:三小姐那样一个性子,怎么可能会背着恭先生在外头乱搞呢? 要搞,也是正大光明地搞。 “恭律!”简一言烦躁道:“我头发又打绺了!” 回来大半个月,即便这满头长发编得好好地,过了两天之后,也难免打绺;一梳不到底不说,头发还会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再这么掉下去,会不会月子没出就得秃了啊? “梳不通了?”恭律来到了浴室门口小声说:“我帮你梳。” “不梳了!”简一言把梳子丢进洗脸槽里:“剪光不要了!” 卧室里的孩子仍在熟睡,恭律回头看了一眼。 怕吵醒孩子,进去半掩上门。 她的头发很长,以前都是顺顺滑滑的,就算染了烫卷,发质还是很健康;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都没有洗头的原因,很爱打结;尤其是生完孩子,断发掉发都很多。 恭律拿起了洗脸槽里的那把桃木梳子,清理掉上面缠着的头发。 他看着她,道:“听说生气掉得会更多更快……” 简一言把眼一瞪:“掉呗,青年秃顶我就戴假发!” “假发闷得慌,”恭律笑说,“天热得馊了都。” “不戴假发也馊了!”简一言随意薅了把头发闻了闻,一副几欲作呕的模样,仿佛被熏着了似的闭了闭眼睛,往他面前送:“你闻!我不相信你天天你闻不到!” 恭律人不动,表情不变,还真的闻了一下:“嗯。” 简一言脸臭了:“我不管,要么痛快点儿给我剪了,要么就让我好好地洗个头洗个澡!” 她把头发一下甩到后面去,觉得手上有馊味儿又去洗手。 “剪了你会不会后悔?”恭律忽然问道。 在医院的那两天,她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表示过:一个月很容易就熬过去了,不洗头没事儿。 简一言挤了点儿洗手液搓,没吭声儿。 “我等等出去准备点儿东西再洗澡洗头,行么?”恭律说。 他知道她喜欢长头发,他知道但凡剪了她肯定会后悔,他本来就准备今天帮她洗澡洗头。 “准备什么?”简一言把手用水冲洗干净。 “艾草、艾草汁,可能还会有其他什么吧。”恭律帮她梳头发。 “什么时候洗?今天太阳好就下午洗行不行?这馊味儿我夜里闻着根本睡不着觉。”简一言说。 “好,今天下午。”恭律问:“我梳得疼么?” 简一言:“……不疼。” 奇了怪了。 她一个女人都没耐心梳,他怎么就有本事梳得好还不疼? 午饭吃完,恭律出去了。 简一言在卧室里来回走动,怀里抱着孩子,嘴里哼着摇篮曲儿。 哼着哼着,小家伙睡着了。 准备把孩子放下的时候,小家伙又哭了,她只好抱起来继续哄。 这回没有那么容易乖,小手招啊招的要抓她胸口。 简一言坐到床沿,低头解钮扣的时候犹豫了下,轻声细雨地对小家伙说:“妈妈都馊了你忘了?早上还恶心得吐了奶来着,让妈妈洗香香再吃好不好哈?” 小家伙哪里听得懂呀。 啼哭不止。 恭律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臂弯里躺着小家伙,另一只手拿着奶瓶面色平静地闭着眼。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了,眼也不睁问:“能不能洗?” 恭律觉得,倘若现在回答“不能”的话,她立马就能原地炸毛。 “嗯,等你喂完奶的。”恭律拎着袋子往浴室走,半途中脚步顿了顿:“你,不胀么?” 简一言睁开眼睛。 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 嗯,吃得很香。 然后才看向他说:“我馊啊,他吃了不更容易吐?” 恭律:“……”馊的是头发,和吃奶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睡着了。 简一言进了浴室,看了看地上整齐摆着一溜烟儿的东西,跟搞什么仪式似的。 “这些都是啥啊?”她随手关上浴室门:“怎么用啊?” “我帮你洗。”恭律没有多说,试了水温:“衣服脱掉进来吧。” “先洗头么?”她迅速把自己剥了个干净,走到浴缸前笑道:“我这一进去,水都得馊了吧?” “有艾草汁,馊不了。”恭律扶她迈进去:“小心点。” 话说自从大了肚子之后,就没有使用过浴缸,简一言躺下就舒服地叹谓了一声:“好爽。” 她不禁闭上眼睛,忽然听到后头有水声,回了头,睁开眼看见他拿了个盆,蹲在淋浴间接水。 “我站着洗吧?”她说。 “嗯?为什么?”恭律关掉水龙头,又往盆里倒半瓶艾草汁。 简一言往身上撩着水:“这样洗还挺麻烦的。” 恭律低低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麻烦不麻烦,指挥道:“来,头往这边侧一点。” “哦。”她听话地侧了身,想了想,头部后仰。 “哎等等。”恭律在她后颈的浴缸边缘垫了块干爽的毛巾,然后扶着她的头枕下来。 “太凉了,会落下月子病。”他解释说。 简一言倏地弯了唇角。 这种被人珍爱,和疼惜的感觉实在不要太棒。 如果…… 如果能永远留在这里就好了。 洗了澡,吹干了头发,身上香喷喷的,衣服也香喷喷的,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好了起来。 “我活过来了!” 简一言张开双臂往床上倒,床铺的弹性吓醒了小家伙。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恭律听到动静:“摸一下!你之前有给他换尿片吗?” 这半个月大多都是他在照顾,日日夜夜的,她基本没有插过手。 “小家伙拉臭臭了!” “我来。”恭律擦干手快步出了洗浴间。 她退到二线默默学着。 忽然听到旁边“嗡”地震了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短信。 +87陌生号码:【小姐,有件事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简总指示。恭先生不育,请问你的孩子从哪里来的?】 简一言:“……” 身旁传来“咚”地物体落地的声响,恭律暂停手上动作偏了头,是她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恭律快速把尿片弄好,系上了垃圾袋,捡起地上的手机递给她:“怎么了?” 她还保持着手机从手中滑落的姿势。 “言言?”恭律皱了一下眉,发现她眼睫微颤,眸中水光浮动,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似的。 他低头解了手机锁。 当看到内容时,一下子锁紧了眉头。 简一言缓缓把手垂下来:“程礼的话什么意思?” 恭律:“你信他?”同时淡定地删除这条消息,顺便将号码拉了黑。 “你在做什么?”她看在眼里。 “言言,我忍他很久了。”恭律把手机放到床上,看着她说:“一个蓄意伤害我家庭的人,不该删了他?不该阻止我妻子和他继续联系?” “我没有。”简一言否定道。 “对不起,我说错了。”恭律抱了抱她:“是他一直在纠缠你,我应该早点表达自己的意见。” “重点不是这个。”简一言推开他,问:“你不育这件事是真的?” 恭律哑口无言。 “你一直都知道?”简一言想起来什么:“难怪、难怪做之前你跟我说不会怀上。” “言言,这些都不重要。”恭律低声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 “你以为我出轨啊?!”她突然大声道。 吓得小家伙立马哭了起来。 恭律快速看了眼小家伙,一时左右两难,拉了一下的她垂在身侧的手:“先不说这个……” 简一言条件反射甩开,心头火一下子蹿到最高峰,本能给了他一巴掌。 恭律被这巴掌打偏了头。 他愣了一秒,转过脸来看着她,语速温和:“这样吵架会吓到孩子。” 简一言眼神慌乱,下意识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他微红的侧脸,固执地抿着嘴角,攥紧了发麻的手掌,心里确有不甘,闷得喘不上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升天。 “你就是猪!” 她用力地跺在他的脚面上,还撞了他的手臂离去。 “言言!” 恭律跳了跳脚,追出卧室,看到她甩上了书房门,只能咬牙叹了口气,回头抱起哭泣的小家伙。 先哄小的,再哄大的。 老公太弱了(28) 书房里。 简一言背靠在门板上,仰头不停眨着眼,试图把泪水逼回去。 恭律说过,月子里哭,以后眼睛会不好。 她又摇头。 滚滚滚,笨猪说的话什么时候就是圣旨了啊?! 简一言慢慢平复了情绪,直勾勾地盯着办公桌的方向,眼神里无端生出几分杀气来。 她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桌案后。 挨个拉开大小抽屉,上下左右翻找起来,里里外外地连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眨眼之间,书桌附近就像被土匪洗劫过了似的。 却是一无所获。 简一言颓然盘膝,坐地板上静静发了会儿呆,状似沉思,突然又站起来继续东搜西罗。 目标:恭律的书架。 这笨猪二货,就喜欢把一些私密的纸质东西夹在书里;因为他知道她不好学,基本不会碰书,就比如当初发现的那张照片。 但他错了。 现在的她不是以前的简一言。 忽然“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简一言没空搭理,搜寻行为也没有半秒停顿,以一种风卷残云般地速度“卸载”了三层书架。 还有两层。 她直接拽了他平常坐的那张工作老板椅,赤脚踩了上去。 最开始的时候,还小心翼翼扶着书架的隔板,借力往旁边挪,不过渐渐地就忘了。 她只感觉到,脚下承载的物体忽地打了小半个转儿,不过还好她有惊无险地稳住了。 然后她又扶着隔板,朝旁边滑动着椅子,一点一点地;但地上有不少书本挡住,一个没控制好,她身形一歪,直接栽了下去;她在半空中非常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紧跟着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恭律的背部撞到书架上,重重地撞到了,抱着她一个踉跄,导致受力不均单膝跪了地。 “咚”地一声跪稳了。 天旋地转,简一言看着眼前的这张脸,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演得什么玛丽苏情节啊? 这不是小说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吗? “摔到哪儿了?”恭律问。 简一言仿佛才回了神,后知后觉扭头看了看敞开的书房门,估计他找了备用钥匙,具体是哪儿找的她不知道,因为家务事他做。 这么一想,简一言登时羞愧,连忙转移思维重点。 他刚刚问摔到哪了? 你说摔到哪儿了?! “还能摔哪,你怀里呗!”她没什么好气地挣扎:“松开我。” 恭律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她很低地痛“嘶”了声,脸色微变,坐到地板上,一把抱住小腿。 “磕着小腿了?”恭律一手抄过她的膝弯,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椅子上:“让我看看。” 裤管向上挽起,白净的小腿上干干净净。 “磕的是骨头?”恭律又问。 “不要你管。”简一言毫无预兆地挥开他的手。 同时,爷们儿似的放下了裤管拿手捂住。 恭律看着她,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要找什么?告诉我。我来帮你找。” 书房里都是他的东西,找也是找他的东西。 这还用问? 简一言头一偏,看向别的地方就是不开口。 恭律扫视了地上一片狼藉,沉思小片刻,站起来走到最右边的书架前,举高手臂拿下一本书。 简一言拿余光偷瞄他,见他从书里翻出了折叠的白色纸张。 心想还真能藏啊。 然后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她又迅速将余光收回。 “给。”恭律说。 简一言眼珠子做贼似的机灵地溜了一圈,转回头,盯着眼前的纸张犹豫好久才慢吞吞接过来。 “我们最早计划要孩子,是在结婚后两年。”恭律说:“我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年初的时候,我们开始做,做了半年,没有进行任何避孕措施,但依旧没怀上。后来你主动辞去工作,安心备孕……” 简一言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回忆起了自己刚来这个时空的第一天,当时把她吓坏了。 “我渐渐感觉你不开心,好像还在抗拒我。”恭律继续说:“这让我有点儿恐慌,于是预约了大夫,去医院检查。瞒着你,以看望朋友为借口。但这些谎言不是恶意。” 我不开心,我抗拒你,是因为我不是以前的简一言啊。 我要怎么跟你说? 我做到如今这种程度,连孩子都跟你生了…… 就等于我完全接受了这段婚姻和感情,你现在好意思怀疑我? “你还挺会狡辩哈。”简一言冷冷地笑了声。 “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检查确诊单,“你确定诊断没毛病?” “不然如何解释,我们做了大半年都没有怀上?”恭律深信不疑。 简一言翻了个白眼,问:“所以你出去的那几次,是人家让你过去治不育吗?治好了没?” “不知道……最后一个疗程我并没有去。”恭律说。 “不去的理由呢。”简一言说。 恭律微微蹙着眉,不知从哪儿说起的模样。 于是简一言明白了:“哦,是我准备拿掉孩子的那天吧?” “凑巧了。”恭律乖巧地说。 巧个屁,简一言心道。 这么说来,当时的他肯定单方面认为,她之所以拿掉孩子不过是因为孩子不是他的。 而是某个奸夫的。 “我最初,”恭律抿了抿唇,垂着眼说:“其实我最初……最初怀疑过你和程礼的关系。” “你以为我跟他有一腿啊?你特么竟然以为这孩子是他的?”简一言直接骂道:“你有病啊!” 如果她有两撇胡子的话,估计此刻已经被气得吹下来了。 “言言,不要说脏话。”恭律自认没理。 这种想法的确侮辱了她。 “你少管我!”简一言推了一把他的肩,想站起来。 “有话好好说,不要发火。”恭律扶她起来。 简一言被扶起来之后,立马过河拆桥打开他的手:“我现在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离婚吧!” 恭律怔住,瞳仁猛缩。 这么多年了,从她青涩时期对他的暗恋,又到追求,再到平日死缠烂打,天天都要见他,最后到偷偷热恋交往,两方互许终生,不顾任何反对和外界因素,只为将名字和他的捆在一起,和他结婚,做爱做的事,过喜欢的生活。 期间未有一次轻言分手…… 直到现在,她竟然提出将这段感情画上终止符号? “和我离婚然后呢?”恭律问。 简一言:“???” 这男人好意思问? 这会儿难道不应该说“我错了老婆你原谅我这种愚蠢可笑的想法”类似道歉和追悔莫及吗? 恭律:“你要离开我?” 他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两只眼睛很快红了。 “和我这么多年说断就断?你要带着孩子找他的生父?”他又说。 前面听着还挺像准备来一波深情挽留的,最后一句什么鬼? 说到底这笨猪还迷糊着呢? 还陷在自以为是里呢? 简一言快被气乐了:“是!我就准备这么干!找到孩子生父,赖在他身边一辈子不走!和他相夫教子幸福美满!平常还可以聊聊你这个又笨又傻的家伙,聊你怎样无趣又怎样让我每天独守空闺! 她笑了笑:“这茶余饭后,我想肯定是个很有趣的话题吧?” 恭律没吭声。 就连空气都安静了。 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垂下眼。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简一言非常挑衅地问道。 恭律摇了摇头。 简一言怀疑自己的眼睛:“你觉得我说的都对?” 恭律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你……”简一言快气结了:“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辩解的?” 恭律一动不动,默认没有。 “我说你枯燥乏味,那方面还不行这些都对?”简一言反复确定。 “毕竟感受的一方是你,你最有发言权,没什么好辩解的。”恭律只想尽快安抚她暴躁的情绪。 不想她继续发火了。 “你这个……”简一言从没有见过这么没有脾气的人。 简直要把她气死了! 照这么说,是不是一辈子都吵不到架了?岂不是无聊透顶? 这男人怎么回事儿? 他还真是有那种——就算不吵不怒,只温温和和地说两句话,就能把别人气死的本事啊。 距离上一次的事情已过去三个多月了,还记得当时她出了月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功告成!” 敢情这一个月纯当修炼什么绝世功法来着。 在这三个多月里,两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平常时候从来不谈论关于“孩子以后”的问题。 只有在特殊日子才会提及。 比如,小孩满月,恭律问她是否可以代办满月酒。 简一言当初说什么来着:“随便你。”反正是你的孩子,爱办不办。 心里却暗戳戳地想: ——你要是不办,我立马跟你离婚回家继承亿万财产。 然后恭律就办了。 一手操持。 愣是没给简父一丁点儿机会。 第二次的时候是小孩儿百天。 他不算太委婉地说:“孩子户口最多可以拖延三个月,如果再不上的话,会委屈了他。” 简一言“哦”了声,直接拿了户口簿甩在他面前:“麻烦你了,拿着我的户口簿去上吧。” 恭律:“……” 他翻开户口簿,确定户主的名字是他自己。 “出生证明不用我拿吧?这些东西可都是你在保管。”她说。 “嗯。”恭律笑了一下又问:“过两天的百天宴?” “你怎么什么都问我?”简一言烦躁说:“这不是你孩子啊?大不了去做亲子鉴定啊。” 恭律拧眉:“你能不能不要随意揣测我的想法!” 他夺门而去。 留简一言怔在原地。 当手腕背面的“律”字疼痛的时候,她恍惚理解过来,这的确是他第一次冲她发脾气。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呼之欲出了。 不过简一言暂时并没能捕捉到这一点。 这一天准备出门之前,简一言忽然捂住胸口,隔着浅色系的打底衫,有深色的痕迹晕染开来。 玄关的恭律抱着孩子回头,视线顿了顿:“又胀了?”孩子才吃过,现在肯定吃不下的。 “你们先下去,我换个衣服就来。”简一言匆匆转头回了卧室。 等恭律到了楼下,收到了她的一条消息: 【你带孩子先过去排队。】 社区医院的小儿预防针需得提前电话预约,如若去的迟了,可能还要排队等候很久。 索性不远,前两次他们也都是走路过来的。 恭律独自抱着孩子去了社区医院,期间接了个主编打来的电话。 直到打针结束,她都没有半分音讯。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玄关摆着三双拖鞋。 一双是她的,她不在家,可能出去了,另一双是他的,还有一双男士拖鞋是客用拖鞋。 餐桌有一杯喝了一半的茶,许久不用的烟灰缸拿了出来,里面有一只烟头一些灰烬。 卧室里的窗户开着,被单和枕头套重新换了。 恭律轻轻把熟睡的孩子放下,关上窗户来到浴室,洗衣机近乎静音地运转着,旁边的垃圾桶内隐隐有眼熟的杜蕾斯包装露出一角。 他脑子里顿时嗡地炸开。 “回来了?” 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吓了恭律一跳。 他看见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浴室门口,手里拎个透明的袋子,勉强能看清楚是几盒杜蕾斯。 “你去哪儿了?”恭律问。 “出去买东西啊。”简一言转头去看孩子,将买来的东西放进了床头柜抽屉里。 “你在家做了什么?”恭律随即跟了出来。 “收拾一下房间啊,换了床单,换了枕头套,还把去年的套……” 简一言正说的起劲,不妨回头却发现他罕见地布满了“愤怒”情绪的脸庞。她有点儿意外。 “我一直都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我以为我的努力能让我们回到以前,我……”恭律欲言又止。 “你、你什么啊?”她懵圈了。 他却不再说,只是看了一眼孩子,眼角泛着红,神情透着一抹决绝,转头大步离开。 简一言莫名其妙,连忙跟出去:“把话说清楚,阴阳怪气干什么呢,我招你惹你了啊?!” 恭律猛地停下脚步。 前面是门,左边是客厅,右边是餐厅,身后就是她。 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更不知道假如出了前面的这扇门,他还可以去哪儿。 “跑什么跑啊?!”简一言刻意压了压声儿。 恭律撇过脸,扭头往回走,朝书房走,等她跟了进来,他就一把关上房门,将她抵在门板上,眼神又恨又爱地看着她,咬牙切齿:“你最好还有体力。” “好好的发什么火?”简一言持续懵圈:“我啥事儿也没干……” 恭律不由分说堵住了她的嘴。 一年多了,将近15个月清心寡欲,在今天这种过于特殊的情况下,但凡男人都忍不了。 …… 简一言忍了忍,决定转移注意力:“你饿不饿?我都好饿了。我们吃完午饭继续行不行?我爸之前送来了一些外地特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烧那个吃吧?” 恭律本执意将自己困在这场鱼水之欢里,仿佛那样就可以忽略难受和嫉妒。 听了这话,他一点点皱起眉,停下来吻了吻她的肩背:“谁?”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不是让你先去排队吗,后来我走的时候我爸就来了。” 恭律宛如被当头敲一棒:“你、你买的……” 简一言:“你说那个啊,我刚好看见,原来的不是过期了吗,我就出去买两盒备着。” 恭律暗骂自己一句“该死”,连忙退出来,搂着她坐椅子上:“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混蛋——” 简一言趴在他肩头。 听他一句句道歉,一句句自我责骂,心想不论他出于什么原因发这个疯,都不重要了。 ending. 【每个时空结束都会和下个时空连接在一起,非仓促结局。】 【还有,接下来每一个时空的结局,都会随着上一个时空的结束而越来越完善。】 本书主体结局he ,小体be . ps: 感觉女主会被“时空转换”搞成精神崩溃。 期待女主发疯—。— 给我哭(1) 【我知道这个十八线男演员很想靠我上位,毕竟我是传说中非常牛逼的导演兼编剧。】 正文: 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吵得人头昏脑胀。 嘈杂里还能反复捕捉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恭律。 这环境太陌生了! 简一言暗道不妙。 强迫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必须就要睡着! 不过事与愿违。 伴随一道女声熟稔的“老言”突然炸在耳边,有什么冰凉的物体被塞进了她的衣服里。 “卧槽!” 她直接跳起来。 躺椅翻了,被塞进衣服里的雪糕同时掉了出来。 简一言盯着脚底下绿油油的草地愣了足足三秒钟,倏地瞪向了旁边刚落坐的女人。 女人被这眼神吓了一激灵。 牙齿一哆嗦咬下一口雪糕,大概磕到了门牙,牙关一松,那块雪糕又从嘴里掉了下来。 “言导、九导,恭律来了!” 不远处一个公鸭嗓子突然扯着嗓门喊道。 “靠,他还敢来?”宋九鼎愤愤地咬一大口雪糕,以告慰方才掉到地上那口雪糕的在天之灵。 隔了老远儿,简一言就看见了高出普通人个头的优越头颅。 他穿梭在人群中,笔直地朝这边冲过来,停下,外套和背包直接往草地上面一丢,给她俩分别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道歉礼。 “言导、九导,对不起!” 恭律下车就往这里狂奔,现已出气多进气少:“路上堵车了。” 他头发有点儿长,梳着一般男士很难驾驭的大背背头,脸上的彩妆没有完全卸干净,眼角残留着大地色和粉色的眼影,嘴唇一周还晕染着像是烂番茄色号的口红。 他刚抬头,宋九鼎咬的一大口雪糕直接囫囵着吞进肚里,冰得鼻梁骨抽疼:“你干什么去了?” 恭律神情尴尬:“我……” “你这嘴巴吃了小孩儿吗?”宋九鼎又道。 恭律抬手抹了把嘴:“我……” “你不会要说你轧戏了吧?”宋九鼎再道。 恭律摇头:“我……” “衣衫不整,造型夸张,连纽扣都没扣好,你去拍了三级片吗?”宋九鼎咄咄逼人道。 恭律条件反射捂住了腰腹间的衬衫衣料:“我……” 宋九鼎摆了个手:“我可没兴趣听你解释这些有的没的。机会来之不易,我以为你身为一个十八线演员该知道自己怎么努力——” 四周的人声早就寂了。 随着宋九鼎的喋喋不休,恭律渐渐攥紧手里的那片衬衫衣料。 他低着的头从方才就一直没有再抬起来过,微垂的纤长睫毛弯出固执隐忍的弧度。 不知道是不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简一言只觉得这种固执和隐忍好似扎进了心里。 “闭嘴。”她说。 宋九鼎本来教训得起劲儿,雪糕都没顾得上吃,突然被打断了话头还有些懵逼,后知后觉地扭头并看向了她:“你……说什么?” 四周更静了。 恭律颤了颤眼睫,迟疑地抬起头望着她。 简一言避开视线,一字一顿对宋九鼎道:“我说你闭嘴。” 似乎觉得此言不妥,同时也注意到了宋九鼎意外的表情。 她又补充:“让他把话说完,你再骂不迟。” “对!”宋九鼎舔了口雪糕,表示赞成:“解释!” 恭律再次垂眼:“最初我没想过言导会找我,在此之前接了一个半小时的平台彩妆直播,我也没想到这场直播会延迟一个小时,结束后我立马赶了过来,跑的时候不小心刮到桌角,纽扣掉了两颗。” 他长指挑开一边衬衫衣料,露出白皙结实的腹肌。 简一言眉头一皱。 因为腹肌上还有一道划痕,看着有些肿和破皮,皮下带着瘀血。 宋九鼎眼睛一亮,“哇噻”一声伸长脖子,盯半天挤出一句:“身材不错嘛,老言眼光毒辣啊!” 说着,扭头朝她竖起大拇指。 简一言:“……” 恭律看了看她,放下衣料,手垂在身侧。 乖乖巧巧静候吩咐。 宋九鼎叼着雪糕棒,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雪糕,撕了包装袋一角朝她递过去:“呐。”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远处湖边的柳条来回荡漾。 绝对春天无疑。 一点儿都不热,吃什么雪糕? 躺椅已被一旁的工作人员扶起来摆好了。 简一言按着忽然间有些刺痛的额角坐下来:“不吃。” 宋九鼎:“说想吃的是你,不想吃的还是你。忒难伺候。”转而扬声叫化妆师:“给他卸妆!”然后指挥其他工作人员:“先走个戏,明天下午过来蹲点直接拍就行了!” “今天还有很长时间……”恭律忽然说道。 “很长时间有什么用啊?太阳不在那个点儿了呀!”宋九鼎这脾气完全属于一点就炸那种:“要不你问问我们言导演给不给你拍?” 恭律看了她一眼:“知道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宋九鼎又连忙叫住他:“本子看了吧?” “看了。”恭律说。 宋九鼎点点头:“内容不多,不过还挺难,也不要有压力,更不要紧张过度,平常心对待,拍摄过程中你不需要听我的指导,你只要满足言导一个人的需求就够了。” 简一言顿了顿。 察觉到他的视线,过了几秒才听见他说了一个“好”字。 等他跟着化妆师走远了,宋九鼎便立刻问:“现在能说你是从哪找来的这位极品小鲜肉了吧?” 简一言停止揉按额角,盯着草坪地默不作声。 “行。”宋九鼎等不到答案,啃着雪糕岔开话题:“走完戏差不多也傍晚了,咱们吃什么?” “随便。”简一言说。 “靠,又是这个,你说你除了拍戏之外,哪样不是随便?”宋九鼎熟稔地吐槽道:“前年说要找个男人给你开头荤,你特么也说随便。” 简一言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宋九鼎:“今年别随便了,我瞅恭律不错,自身条件也很可,你不如捧红了他,再造一个顶流。” 简一言:“……” 这是要我潜了他的意思?我特么神经病吗? 错了一次两次可以,这次绝对不会错下去。 目标人物就是目标人物,搞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 都给老子滚蛋。 虽然是走戏,但也会拍下来。 宋九鼎坐机位后的凳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简一言坐在旁边,同样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只不过前者看得是恭律。 后者看得是屏幕上是否会出现阎王爷的提示。 她额角还在隐隐作痛,太阳穴像被什么强行撕开似的,有双手正在往她的脑子里面塞东西: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全都有,小到说一句话,大到站在领奖台上拿了最佳导演。 简一言咬着牙,眼睛不肯从屏幕移开,大拇指和食指指腹分别按住眉骨和太阳穴:“操!” 宋九鼎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场的工作人员也都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表演中的恭律神情几不可见地微变了一下,很快恢复,不过却在心里悄然一个咯噔,十几秒后撑不住外界目光,单方面停止表演,肩头有些耸拉下来,朝这边鞠了一个道歉躬:“对不起!我刚刚好像有些失误,没有把握好情绪。” 话音刚落,简一言腾地下站起来转过身,快步走了。 “哎老言……”宋九鼎望着她怒级暴走的背影抿了抿唇,想了想回头对大家说:“今天先到这里!明天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然后看向场地中落寞不语的恭律:“你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吧,言导的要求一向比普通导演高很多。不过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嘛,精品都是打磨出来的。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老言的作风业内皆知,你有数就行了。” 恭律没说话,点了一下头。 宋九鼎“嗯”了一声站起来,招来不远处的后勤人员:“给他安排好住的地方,不要太差了。” 说完就摆摆手走了,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有几个离得近的听清楚了。 宋九鼎说的是:“长得帅嘛就是有优势。” 负责后勤的人员小跑到了场地中央,伸出手:“身份证。” 恭律从裤兜里掏出了身份证交给对方。 “言导出名的一拍即定,她亲口敲定的演员绝不会临阵更换,你有什么好丧气的啊。” 后勤人员说完就走了。 恭律在原地站了会儿,等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抬脚走到不远处抓起地上背包,拿出手机点开几分钟前最新的一条微信消息。 黑山老妖:【卧槽,我吃到了陈年旧瓜!言导喜欢魏凉!】 魏凉是谁? 魏凉是言导一手捧红的人,目前娱乐圈的男星顶流。 这位言导,大名简一言,传说的造星天才,镜头大师;自小跳级念书,9岁的时候参与了一场“一镜到底”的相关摄影,以黑马之名成为业余界年龄最小的摄影师。 13岁就完成了高中学业,转头攻读艺术界3年。 其中包括戏剧学院8个月,艺术学院13个月,传媒学院9个月和戏曲学院5个月。累计约莫一月有余的时间奔走在各个学院的领奖台。 根据网上记录,她第一次进入业内视野,是因报名一部“网络自制微爱情电视剧”的跟组导演。 不过却因年龄和资历限制,被无情地嘲笑出局。 她第二次进入业内视野,是因给曾经站在过时尚界顶端的《kq相对》杂志拍了一封月刊,和一段仅仅2分45秒的商业概念广告。 这一期的封刊和广告出了圈。 不仅让名气沉寂已久的《kq相对》重回了大众视野,同时引起时尚界的广泛关注。 短短一年时间,她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人物,也是二三线女明星红毯活动争抢预约的摄影师。 这一年她刚满十八岁。 然而真正让她声名鹊起的,是四年前的一部由两位十八线年轻男演员主演的双男主微电影。 自此以后,导演的名单上有了她的姓名。 担任该部微电影的男主角之一凭借二番男主,和自身超高的颜值俘获了大量粉丝,并且拿到了彩虹奖里的“新锐男演员”荣誉。 这位男演员正是魏凉。 虽然彩虹奖不过是一个网络平台的奖项,但却让十八线魏凉在娱乐圈有了小小的一席之地。 次年三月份,魏凉和言导又合作第二部电影。 并在同年的七夕情人节,正式进驻电影院。 而与同期的其他电影相比,预售票房低到尘埃;一个礼拜之后火速奋起,相关词条刷爆全网;电影院排片比提高,票房直线上升。 过多关注,引来的就是大众对待这部电影的谈论和深扒。 其中不乏诸多吐槽的。 过了一个多月这样,某天夜里阴兵出动,将词条“xx投资方潜规则某位女导演”送上微博热一。 而热搜里的描述和偷拍,直接将某位女导演指向了言导。 不过,这盆脏水泼得快,干净得更快,很多吃瓜网友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被澄清了。 预备热搜词条“演员魏凉x富豪女导演”悄然出现。 但很快消失。 有人说富豪导演就是简一言。 得知此“不知真假”消息后的网友们纷纷表示:“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原来我才是被蒙在鼓里的小傻子。谁不说一句zbnb?” 【注:zbnb(资本牛逼)】 自此以后,魏凉的人气得到大幅度提升。 资源受益,魏凉专攻电影界。 前年十月份,凭借言导执导的情怀电影《报告典狱长》中的男主典狱长一角,成功斩获了三大主流奖之一的“金果奖影帝”荣誉。 凭借同作品,简一言获得“最佳口碑导演”和“最佳编剧奖”还有“最佳导演”共三项荣誉。 颁奖之后,魏凉跻身一线。 简一言获得专业人士评价:同时获得这三类奖项的,可以直接参与业内“金牌导演”的评选了。 不久后,网络上开始流传着这样两句话: 一,言导打造了魏凉。 二,魏凉成就了言导,没有魏凉就没有金牌导演(简)。 不过大多数人,都对第二句话表示嗤之以鼻。 骂魏凉粉丝过河拆桥,批评魏凉不知好歹。 凉粉们纷纷攻击言导,对她各种各样的嘲讽,小到日常打扮衣品穿着,大到造黄谣侮辱。 直到去年十月,由简一言执导的电影《拐卖》斩获世界“格林奖最佳影片”以及各种电影奖荣誉。 堪称“年度最催泪”人性电影。 值得一提的,电影《拐卖》并非魏凉担任男主演。 一时之间,凉粉闭了嘴。 就在今年年初,有传言说魏凉与言导早就闹了不愉快。 这也是两方不再合作的原因。 日期:4月17日 时间:19时39分 地点:xxx四季酒店 简一言花了近四个小时,总算消化完了原身的记忆。 这次和前两个时空不同,阎王爷明显办了件阳间事儿。 让她不再一头雾水了。 任务目标更明确:将这位十八线演员恭律送上实力顶流之位。 这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因为她感觉原身的专业和灵感仍存在于她的骨子里,并没有消失。 但她有一点不确定:如果说任务目标并不是事业上的呢? ——参考前两个时空。 想到这里时,突然传来了两道叩门声。 躺在沙发上的简一言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来人竟是恭律:“言导。” 她目光微闪,有些意外:“找我有事儿?” 给我哭(2) 非第一次见,但每次见她,恭律都会生出一种不小的压力。 她只有二十四岁,只比他大那么三岁;但获得的成就,已经是有些业内同行一生所不能及的。 “宋姐让我送晚饭给你。” 恭律舔了舔唇,将提着的食物往前送了送。 她垂眼看食物袋子,心想这么快就混熟了么? 都叫“宋姐”了。 “谢了。” 简一言接过食物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发现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事儿?” “就是今天的走戏……”恭律用被她碰过的手指挠了挠腮:“今天的戏我突然掉线了。” “哦,跟你没关系。”简一言很快想起来:“那是我的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恭律急忙讲明白,“我的意思是、是……” 意思是啥呀? 简一言感觉他很奇怪。 这个目标人物和前两个时空的都不一样。 似乎更显得小心翼翼,也更加软弱可欺。 职场小白。 来自她的目光带着似深似浅的探究,让恭律感觉自己如同站在火炉中似的,烧得耳根滚烫。 “对不起!” 他突然鞠躬。 吓得她条件反射往后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转头走了。 步伐仓促,更像落荒而逃。 简一言若有所思关上门。 在半个月前,她受了某出品方的委托,接了一个内容关于“青春概念的主题宣传片”。 表述青春期的心理治愈。 当时,制片人给她提供了不少待选演员,全是一些稍微有点儿流量的小鲜肉和小花。 看演员资料时,宋九鼎和她发消息,一心二用导致了误点工具栏里跳出来的一个直播通知。 她正准备退出,就听见一道含着笑的男声说:“大家好,我是你们很久不见的小演员恭律。今天给大家带来一款什么好货呢?是一款我觉得还不错的保湿喷雾。” 小演员? 带货的? 她收了手,决定看看。 这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生。 微笑的时候有点阳光,挑眉的时候有点顽皮,垂眼的时候有几分阴郁,轻哼的时候又有几分乖张。 她很久都没遇到可以让她直观清楚地感受到内心戏的演员了。 上一个是谁来着? 魏凉。 她点开了这个演员的资料:年龄21岁/住址华州城 真是巧了。 竟然在同一个地方。 介绍栏里还有:【zb时间:星期六星期日/商务合作联系vx】 她加了这个微信号。 备注消息商务合作。 当天晚上大约七点多钟,好友验证通过。 昵称就是他自己的真实姓名。 恭律:【你好。】 一个小时后她看见消息,并立刻回复了他。 1y:【明早9点半,华洲城f区植物园里的桃花林。】 他发来一串懵逼的问号。 1y:【穿浅色系的衣服,最好白衬衫,蓝色牛仔裤。】 他又发来几个句号。 1y:【我是简一言。】 她咬着切好的水果,看“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水果吃完,他却只发来一个感叹号。 第二天清早。 她像往常晨练一般,步行前往约莫三里外的植物园。 不同往常的是,这次带上了多年不用的单反。 意外的,晨跑经过桃花林,竟然看见了他。 来得很早,才7点钟。 衣着听了她的话,白衬衫,蓝色的小脚牛仔裤,脚上配了一双枪白两拼色的春季球鞋。 站在花瓣飘零的桃花林中,青春溢了她满眼。 继续跑完了两圈,她去警卫室拿单反,折回桃花林,没有冒然走近,寻了各种角度拍几张照片。 最后一张,他望过来。 青涩又惊讶,茫然又稳重。 就好像被大人抓住的做错了事情的小孩,想极力表现淡定以彰显自己的稳重,却不知道本身的眼神就很具有小白兔的特性。 表情丰富得堪称矛盾结合体。 当时她的脑子里果断蹦哒出了五个字:天生的演员。 “外套没带?”她问。 “在警卫室。”他局促地说。 “带了外套怎么不穿?”她率先走在前面,用一副非常自来熟的口吻说:“穿这么少不冷吗?” “你让我穿白衬衫牛仔裤。”他转而说:“我扛冻,不怕冷。”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心想还挺委屈的,肯定敢怒不敢言吧。 片刻,他们来到早餐店,点了些吃食,坐在偏僻的位置。 恭律伸出手:“言导你好,久仰大名,我的名字叫恭律,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吃饱了再说。”她还是伸手飞快地握了一下。 其实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从来不喜欢在美食面前谈工作。 况且这家的早餐很好吃。 就餐完毕。 她问:“未来半月到一个月之内有没有其他通告?” “没。”他说。 “演过什么角色?”她又问。 “很多。”他尴尬地小声说:“其实像我这种路演和临时演员,不存在通告,甚至没有角色名。” “父母呢?” “他们在老家。” “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就我一个。” “父母之间的关系怎样?和你的关系怎样?” “都……”虽然懵逼,他还是照实回答了:“都很好。” “最后一个问题,”她说,“迄今谈过几个女朋友?” 这次他刷地一下红了脸,似乎难以启齿,犹豫地竖起一根食指。 她心想还好,只有一个。 说明个人心理和感情上有关的世故痕迹不重。 这样的人很适合治愈类演绎。 但他却说:“一个都没有。” 不是一个。 而是一个都没有。 真是一个干净的男生。 “带手机了吗?”她说:“借我打个电话。” “带了。”他忙把手机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来,交给她。 手机外表还带着他的体温。 “是我。”她拨通了电话说:“现在带上本子,来植物园斜对面的‘苏苏早餐店’见我。” 说完,她把手机归还。 但电话还没有掐断,他听见那头传来女声:“老言你有病啊,我他妈的还没起床呢!” 她摁了结束:“宋九鼎,我的副导演闺蜜。”站起来,又说:“你在这里等她过来。” “啊?”他懵逼了:“你……” “我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这顿早餐你请,谢了。”她头也不回:“有事儿微信联系我。” 不知道他在身后是何种表情。 回到家。 她给宋九鼎打电话,叫她一个小时后再去早餐店送本子。 然后她真睡了一个回笼觉。 中午十二点刚出头才醒来,微信消息爆了。 置顶联系人是宋九鼎。 她骂骂咧咧地说:【长那么帅你他妈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早说我就早点去了。早餐店都关门了他还在门口等,你这个畜牲!】 这条消息发在6分钟前。 恭律:【本子拿到了!谢谢言导给了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研究,认真做事!】 这条消息发在4分钟前。 她回到宋九鼎聊天页面:【怎么回事,让你一个小时后去,你没有时间观念吗?】 宋九鼎发来语音:“靠,你他妈还好意思怨我?想考验他耐心的是谁啊?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会睡过头?!你在不在家,等等给我开门,我马上就到了!” 她没再回复。 不过心里对这个男生的好感度提高不少。 当然或许掺杂点抱歉之意。 过了两天,她收到他的消息。 恭律:【言导,我想问这个具体的拍摄时间是什么时候?】 1y:【17号。】 1y:【不出意外的话。】 1y:【你有其他事情做?跟我说说看。】 恭律:【我忘了一个星期前接过一个彩妆的直播带货活动,活动有三天,17号是最后一天。】 1y:【上午下午?】 恭律:【我会推掉的。】 1y:【具体几点?】 恭律:【我现在去推掉。】 1y:【直播多久?】 恭律先是发来一串省略号,接着说:【中午11点半,半小时。】 1y:【准了。】 1y:【两点之前赶过来。】 - 吃完晚饭,简一言刷了一会儿消息爆满的微信。 然后进了浴室洗澡。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照镜子。 自然直的过肩黑长发,中分刘海,完全素颜,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有一颗红色的痘痘。 “啧。” 白瞎了一张好脸。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 宋九鼎出口必脏:“靠!卧槽他妈的,你他妈这还没捧呢,小弟弟就遭遇网暴了。” “小弟弟谁?”简一言困极。 “这他妈的才几点你就睡觉?能不能清完嗓子再跟我说话!听得我欲火焚身了!”宋九鼎骂道。 “滚。”简一言偏头咳了声:“睡美容觉,长痘痘了。” “有技术靠什么颜值啊?”宋九鼎贱笑:“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你就承认你心动了吧?” “再不讲我挂了?”简一言毫无情绪道。 宋九鼎“嘁”了声,说:“小弟弟今天刚进了你的组就被网暴,黑图漫天,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 “你说恭律?”简一言猜。 “当然啊,不然还有谁。”宋九鼎说:“不过你名气就在这儿,小弟弟被黑早晚的事。这样也不错,能给小弟弟先涨点热度。” “说完了?” 简一言坐起来靠在床头。 宋九鼎:“哎你这个人,我为了帮你操心下一个顶流我他妈付出多少你知道么,我……” “挂了。” “卧槽你啊老言你敢挂试……” 电话挂断了。 清净了。 简一言吐了一口气,先点进微博,再开了床头灯,抓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连着喝了几口。 热搜榜6:言导被糊咖演技气到暴走(笑哭) 黑图大多都是:恭律直播时的模样,画着彩妆,故意截取说话时表情崩坏了的图。 少许是她片场离去的背影图。 这些属于黑子常规操作。 评论基本都是:【卧槽好恶心啊妈的】【妖人】【呜呜呜言导落魄至此】【说糊咖抬举他】【晚上吃的饭要吐出来了草】【呜呜忍不住心疼言导一秒钟哈哈哈】 还有一些则是:【挺帅啊,我看过他直播】【评论区满嘴喷粪的过分了吧】【期待下一个顶流啊啊啊啊啊啊啊】【言导yyds】 退出乌烟瘴气的微博。 简一言点开他的微信:【我不喜欢带黑眼圈拍戏的年轻人。】 他发来一个惊讶的表情。 恭律:【知道了。】 恭律:【谢谢了言导,我现在就睡。晚安。】 简一言拿着手机,盯着光亮昏暗的角落,想了想又点进微博。 搜索“恭律”查看主页。 连“演员”认证都没有。 微博内容只有12条,最近一条显示去年11月份。 内容是一个护肤品介绍。 这条微博的评论区,现在已经有好多骂他的,但他并未回复。 心态很好。 沉得住气。 简一言很满意,点了关注。 她紧跟着点开自己的微博,粉丝竟有两千多万。 最近一条,是转发了xx出品方有关“青春概念主题宣传片”动态。 热门评论全是舔饼的。 最新评论全是骂她的。 骂人的有病么? 吃饱撑的。 简一言退出微博静音手机,倒头睡觉。 一夜无梦。 次日洗漱完,她站在床前小半会儿,看铺了满床的衣服,在几套运动套装里挑来挑去。 最后挑了一套白色的。 宋九鼎微信上发过来一个共享实时位置。 简一言在走进餐厅的时候,掐断共享。 酒店的餐厅不算大,跟组的工作人员几乎占了一半。 宋九鼎和恭律坐一桌,是一个靠窗的位置。 “早。”她坐了下来,就坐在恭律旁边。 “早上好。”恭律也说。 “哎哟哟!”宋九鼎丝毫不觉得霸占两个位置的行为可耻:“今天心情特别好啊,是吧老言?” “哪儿看出来的?”简一言吃着他们给自己准备好的早餐。 “你全身上下写着呢。”宋九鼎夸张地用手势比划。 恭律往旁边看了一眼。 白色的运动套装,裤缝和袖缝边缘有两条红色的条纹设计。 的确让人意外。 因为以前在热搜上曝出来她的诸多黑图,衣服都黑不溜秋的。 不过不管怎样,本人很好看。 “你这美容觉睡地没用,痘痘变得更大了。”宋九鼎吐槽。 “痒,按着还疼。”简一言下意识就要抬手摸一下。 “别碰!”恭律突然道,等她们看过来,这才说:“会有细菌。不要碰不要抠不要抓。” 宋九鼎看了一眼她的额头,哈哈哈笑说:“你就等着炸吧!” 简一言把手放下来,没有说什么继续吃饭了。 “这个我会处理,三天就能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恭律说。 宋九鼎“哇哦”了声。 简一言咽下一口粥,若有所思地偏头看着他。 四目相对。 恭律舔了舔唇,心跳好快,砰咚砰咚地。 听她说:“等等来我房间。” 给我哭(3) 餐后三人聊了一会儿,宋九鼎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去隔壁的休闲中心打台球,美名曰打发时间。 简一言和恭律走进电梯,前者伸手摁了9层。 电梯缓缓上升中,恭律飞快地瞄了眼她,心想还是不按了。 等她出电梯,他再回房。 念头刚落,她突然又快速按下5678四个楼层键,手指头悬在10楼键前方,问:“你在几楼?” 恭律:“……8楼。” 简一言缩回手指,拿出手机低头看起来。 电梯门在5、6、7三个楼层开开合合的,终于到了8楼。 “我拿完了东西就过去。”恭律说完就走了出去。 简一言想了想,电梯合拢的那刻跟出去在他身后。 走廊的尽头是一块镜面墙,恭律看到镜中的白色身影时,不由放缓脚步,倏地回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把头转了回来。 一时之间大脑都不会思考了。 等快到自己的房间时,他才手忙脚乱摸出房卡,刷了卡开门,转动门把手,将门一推到底,身形未有丝毫停顿地走了进去。 他径直走向了单人沙发,抓过背包拉开拉链。 很快,察觉她也走了进来。 简一言看了一圈儿房间,干净整洁,就连被子都铺平了。 幸好方才及时想到早上找衣服的时候,把贴身衣物丢了满床。 不然这会儿尴尬的就是她了。 “你家在哪?”简一言忽然问。 恭律停住了手上动作,这会儿发现自个儿找了半天,竟然完全不知道在找什么:“老家在昂市,我现在一个人住a区。”终于找到了一样需要的东西,他松了口气,一边继续翻找一边接着刚才的话说:“在a区的广元街租了一个房子。” 说完,他顿了顿。 后知后觉冒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说得那么详细? 就……脱口而出了。 “a区还在规划吧?”简一言说。 a区是华州城最早的区,里面都是老商场老楼盘和很多老房子。 因为要重新规划,所以多年前就在拆迁,不过居民大多住了很多年,有的思想上不愿意搬,有的是金钱没给到位,补偿太低了。 “嗯,还在规划。”恭律立刻回过神来,拉开另一层拉链:“两年前过来的时候查过,a区房子的租金在华州城最低,我那会儿初来乍到还没工作,就直接住过去了。不过最近好像听说,广元不愿拆迁的那些老户头都谈得差不多了。” “找到了。”他跟着说。 简一言偏头,看他拿了些小包装物品,也不知都是些什么。 “有做过别的工作么?”她问。 “高中毕业之后给我妈当过半年的打杂。”恭律把东西放到床上,拆着包装说:“我妈有家美容院。” 简一言恍然大悟。 难怪直播带货不是护肤品就是彩妆什么的,还很懂皮肤管理。 “你爸呢?”她有点儿好奇。 “消防员。”恭律笑说:“听说当年就是我妈美容院失火了,我爸正好出警,就认识了。” “缘分不浅。”简一言也笑:“那你呢,怎么想到进演艺圈?”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恭律干笑:“简单来说就是、就是我不知好歹出来闯荡,偶然听一个路人谈到演戏什么的,我就好奇跟过去看半天,发现很……喜欢。” “影视城呢?”简一言又问。 大部分的古装影视,和民国影视拍摄地都在绥江影视城,具体地址在华洲城隔壁,最北边。 “第一次群演就是那儿。”恭律回忆说:“演了一个士兵,战场上灰头土脸的,中一箭就死了。” 说完自己先笑了。 这个笑倒是有些心酸,因为可能都没有出镜,就算出镜也大多没有几秒镜头,并且还认不出。 简一言看见他似乎准备好了。 便让自己的身体后仰,两只手分别撑在床上,微微抬起头。 恭律愣了一下。 “有说台词的角色么?”简一言继续问道。 “有……一个。”他抿了下嘴角往前站半步,弯下了腰。 “说说。”简一言看着他两只手朝自己伸过来,闭上眼。 “一个便利店收银员。”恭律很轻的声音缓缓陈述:“一对年轻的母女进来买东西,女孩年纪不大,牵着母亲的手摇了摇,问她能不能买棒棒糖,母亲说吃糖生虫牙,女孩闷闷不乐瘪着嘴,眼眶里一下子水汪汪的。我扫完她们买的东西,给她拿了一支棒棒糖,说:‘叔叔送给你的,但是要少吃。’然后对女孩的母亲说:‘47块5。’就两句台词,但我高兴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额头的痘痘突然疼了一下。 “嘶。”简一言皱眉。 恭律把手挪开,视线低垂,落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等等。”她睁了下眼,干脆横着躺在床尾,又把眼闭上,这姿势舒服了,笑道:“继续吧。” “好。”恭律沉了口气,深呼吸做了个吐纳。 酝酿完毕准备继续时,见她忽然动了动手。 简一言摸到手机,睁眼点开。 恭律短暂移开目光,状似看了眼窗外,索性拿了一根棉签和祛痘膏来到床侧,半蹲下来。 他拿棉签头蘸了一点透明的膏状物,看了眼她的手机屏。 很快收敛视线。 简一言在视频软件上敲出两个字搜索,出来一部电影。 她直接往后拉了进度,找到便利店的那一段。 收银员个头很高,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棉服,头上戴着黑色毛线帽,卡着笨重的边框眼镜,一次性蓝色口罩拉到下颚,遮住小部分白皙的下巴,这会儿仔细看,倒是有些想起来当时的情况了。 “——叔叔送给你的,但是要少吃哦。47块5。(视频音)” 简一言锁屏手机,笑了:“原来你演过我的《拐卖》啊。” 恭律听到这两句“台词”说出来的时候就热了脸:“嗯。” “缘分。”简一言说。 额头上痘痘的那处,有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 她沉思片刻,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那人就说:“好了。” 简一言坐起来,余光看见他正在拧着什么盖子,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站起身:“下午见。” 等她走了好一会儿,恭律才低头看了看躺在掌心的祛痘膏。 嘴边的一句“早晚一次,三天就差不多了”咽回去。 他一下子坐到床上,过了几秒往后一躺。 望着头顶的照明灯。 发着呆。 刚回房间关上门,宋九鼎的电话就来了:“你俩搞完了没?” 电话那头有背景音乐,但宋九鼎的说话声比音乐还大。 简一言有些头痛地,忽略其中某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字眼,抬手轻掐了下眉心:“干嘛?” “来捣球啊!”宋九鼎说。 “今天没兴趣。”简一言来到卫生间照镜子。 “干嘛,想继续啊?” “继续什么?” “哈,你说继续什么?”宋九鼎笑得又欠又猥琐。 简一言看着痘痘,手指头顿在发际线附近:“滚!” 怒挂电话。 说起来她和宋九鼎的相遇还挺有意思的。 同样在前年十月,金果奖的颁奖典礼前半个小时。 她走到洗手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句咒骂:“妈的!报仇的日子来你妈的大姨妈啊!” 都是女人。 有难互助无可厚非。 她于是从包里拿了一张卫生巾和一包纸巾。 然后把包交给身后的保镖,走进去。 她找到关着门的一个隔间,准备敲门的时候,里面响起铃声。 “催你妈啊催!不去了!要么乖乖等老娘报完仇一起干杯,要么现在原地分手,老死不相往来!再哔哔赖赖,老娘连着你和魏凉那个狗杂碎渣男一块儿骂!靠!” 她眨了眨眼,听到“魏凉”名字缩回了手。 里面那位还在继续:“你他妈竟然问我他哪儿渣?他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渣我告诉你!高中劈腿几个女同学,出道了当练习生的时候还勾搭粉丝睡觉!妈的我就想不懂这种杂碎配出现在电视上么?狗杂碎就该烂进土里一辈子出不来!” 她当时非常意外。 里面那位情绪很激动:“我他妈能看得上他?我眼瞎么我?我就是心疼我表妹,妈的,好好一个孩子逼着打掉了,狗杂碎渣男还他妈硬塞封口费,封他妈的口,老娘拿卫生巾封他狗嘴!气死我了!” 她由意外变成震惊,甚至有个瞬间觉得自己眼瞎了。 里面那位忽然冷笑,刻意压低音量说:“当然是在他上台领奖的时候冲上去拆穿他的真面目!让电视机前的观众看看,让娱乐圈的人好好看看,让那个眼瞎的女导演都给我好好看看,她捧的狗杂碎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顿了顿改口:“他就不是玩意儿!卧槽没时间了,颁奖典礼要开始了。挂了啊!” 她想了想,往后退了两步,等里面那位出来。 宋九鼎开门出来,看见她的时候顿了顿,装模作样整理衣服,斜着眼警惕问:“听多久了?” 她淡定答:“全部。” 宋九鼎明显被噎住了,看了看左右其他空的隔间,警告说:“你什么都没听见,知道不?” “为什么?”她问。 “你说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为什么?”宋九鼎翻了个白眼上下将她打量:“你谁啊你。” “你在这工作?”她看到对方挂着的工作证。 宋九鼎低头看了眼,有些心虚地轻“嗯”了声,似乎发现她穿着并非普通人:“你哪个明星啊?” “我不是明星。”她将纸巾和卫生巾递过去:“我想,我应该就是你嘴里的那个瞎眼女导演。” 宋九鼎当时就僵了。 嘴角隐隐抽搐。 她笑了笑:“拿进去换吧,换完我们谈谈。” “嘁。”出乎意料,一声不屑的轻笑之后,宋九鼎打开她的手,非常嚣张地道:“小妹妹,你知不知道这里没有别人啊?我告诉你,姐姐我十四岁就跆拳道黑带了,信不信我现在揍得你哭着喊妈妈?” 最后一句威胁性十足。 她面色不变,说:“抱歉,我妈早就不在了。” “什么?”宋九鼎怔。 “小许。”她偏头唤。 外头的保镖立刻走进来,朝她低了一下头。 她看着宋九鼎说:“让这位姐姐看看什么叫跆拳道黑带。” 说完,她走进隔间。 宋九鼎顿时慌成了狗,吱哇乱叫地跟着她扑进隔间。 一把关上门。 “你这是干什么?”她皱起眉。 “我,”宋九鼎底气不足地抓过她手里的卫生巾,呛道:“我换卫生巾还不行啊!你管我?” 她简直对这个女人无语了,准备出去,去别的隔间。 不过对方就挡在门口,一点儿都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宋九鼎恶劣地挑挑眉:“现在颁奖典礼开始咯,你要是答应我一个条件呢,我就让你出去。” “你说。”她退后半步。 “我寻思着,魏凉跟你应该只是合作关系。”宋九鼎说:“你假装没看见我,今晚事成之后,我就、就给你做半年保镖。”说着,特地举了举肱二头肌:“我真的有练过,到时候我跟外面的那个小许,一左一右地保护你,贼他妈拉风哎!” 她思索了一下:“我还要付给你保镖工资?” 宋九鼎嘴角一抽,完全没想到她的关注点在这个上面。 “谢谢,我不需要。”她看了眼表时间:“还有么?” 宋九鼎咬牙:“魏杂碎到底有什么好,你说你好好的一姑娘,怎么就眼盲心瞎!蠢死了。” 她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藏在心里和骨子里的情绪。 看来魏凉的事十有八九真的。 “金果奖颁奖典礼全程直播,搞砸了影响很大。”她说。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宋九鼎说。 “就算你闹开了,除非有你表妹提供锤他到死的证据,否则既推不倒他,还帮他虐粉。”她说。 宋九鼎:“虐粉不更好?让他粉丝全部唾弃他!” 她叹了一口气:“虐粉就是固粉的意思。” 宋九鼎皱眉,不太懂:“你当然帮他说话了,凭什么信你!” “小姐,颁奖开始了。”外头小许的声音低低传来。 “简单跟你说了吧,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她直截了当道:“我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我的保镖绑了你再送进警察局。第二,请你现在就给我闭上嘴,乖乖离开这里。等今晚过后,欢迎你联系我。” 在说的过程中,拿过宋九鼎的手机,输入联系号码。 她们之间的交情,就是从这个时候悄然开始的。 . 给我哭(4) 简一言坐进沙发,将本子《青春概念》拿过来看。 内容很少,仅仅五页。 如宋九鼎所说,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考验得无非是身为一名演员含蓄的表现力。 全篇台词都是心理活动,如何将心理活动通过演绎表达出来,完全需要演员自己把握。 本子末尾标注,编剧:xxx 改编:简一言 她把本子搁置在一边,拿过手机进了微博。 首页热门内容有点儿奇怪。 白菜每日搬:有网友投稿,恭律和言导原来前年年底合作过,电影《拐卖》在去年九月拿了格林顶级奖项,难道那个时候的言导就已经慧眼识珠了吗?[偷笑] 配图是电影《拐卖》中的收银员截图,和恭律的直播黑图。 评论区:【卧槽,我踏马刚3刷完《拐卖》以后不看了】【好丑啊啊啊yue了】【意思是说《拐卖》靠他才拿了格林奖?】【草,我格林奖风评被害】【不好意思请问恭律谁啊?】【麦艾斯麦艾斯!】 娱乐news:小编发现,言导是第二次启用十八线演员。第一次是魏凉。大家觉得恭律会是下一个男星顶流吗?小编看好他哦[偷笑] 配图是魏凉的活动生图,和恭律的直播黑图。 巧的是两人望着同一个方向。 侧颜都很绝。 明显的拉踩稿。 评论区:【魏凉实力摆在那儿好吗,十八线你妈】【别带你凉哥行么,人妖滚】【登月碰瓷】【什么东西都拿来跟凉哥比?】【图2他配吗?】【有病啊】【不得不说言导瞎了】【不是一个咖位】【不带魏凉你没流量么?滚!】 饭圈大妈:魏凉和恭律的鼻子都好绝啊! 配图依旧是两人的侧颜截图。 评论区:【凉哥快跑】【人妖nmsl】【多少通稿了草尼玛】【还没作品就营销的傻逼】 简一言面无表情点进热搜,看见热1“魏凉”的名字时顿了顿。 退出微博。 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 恭律敲门,说:“中午宋姐在对面订了桌,让我们现在过去。” “你去吧。”简一言说:“早上吃太饱了,不怎么饿。” “我……也不去。”恭律挠了挠头说:“开机之前不能吃东西,吃了会影响上镜效果。” 这是一种以偏概全的说法。 “如果我去,你去么?”简一言好整以暇说。 “你去……我当然去啊。”恭律转而道:“不吃就行了。” 简一言笑了,想了想说:“我现在去拍摄地,你去不去?” 恭律:“去!” - 昨天的拍摄场地属于g区s级风景区“醉阳湖”的景地之一。 靠山向水,踏青拂柳。 简一言看了转儿随口问:“今天礼拜几啊?” “礼拜六。”恭律愣了一下说。 “难怪。”简一言说:“你发个消息给宋九鼎,让他们吃完饭早点儿过来,疏通一下湖面。” 礼拜六双休日,湖面有不少观景的船只。 “好。” 恭律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编辑消息,余光不经意瞥见她捡起了草坪地上的一个黄色饮料盖。 他指尖顿了顿,又见她走向不远处的饮料瓶。 简一言将瓶盖和瓶身合体,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垃圾桶。 “给我吧。” 恭律走过来,朝她伸出手,同时将肩上的背包拿了下来。 简一言便把瓶子给了他。 恭律装好瓶子,说:“言导,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简一言没明白:“怎么说?” “昨天没有这么多船只。”恭律抱歉道:“我的责任。” “你要记住一件事情。”简一言笑笑说:“以后不论在任何一个剧组,都不要大包大揽。” 12点半左右,陆续有跟组人员过来了。 宋九鼎一来就吐槽:“靠,我说老言,我不是副导演吗?怎么这打杂的事情全我负责?” 场务助理摆好折叠凳。 简一言坐下淡淡说:“谁让你嘴炮厉害呢。” 恭律抿唇,藏住上扬的嘴角。 “你这女人,夺笋呐你。”宋九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恭律,高着嗓门儿唤化妆师:“哎那个谁,过来给他上床!不是,上妆!” 听见的人一阵哄笑。 恭律尴尬地红了脸。 简一言:“中午吃什么了,嘴怎么这么瓢?” 等恭律去一旁上妆了,宋九鼎才凑过去,暧昧地拱了下她胳膊嗲嗲地嘀咕说:“瞧你护的,还没吃上嘴呢,以后吃上嘴了还得了?一句黄腔都开不得,小气。” “滚。” 简一言懒得理她。 没过一会儿,场地清理完毕,各组准备就绪。 场中的恭律呼了口气,望向主机位点了下头。简一言在主机屏幕里看到他点头:“开始吧。” 宋九鼎:“action!” 毕竟是做了准备的,前几个镜头都是一条过。 每条结束的时候,宋九鼎都会小声问一句:“怎么样行不行?” 简一言只在心里惊讶于他的眼神戏和共情能力,表面却皱着眉头淡淡地说:“可以。” 宋九鼎:“过!” 3点多钟,镜头差不多拍完了。 “结束了。”宋九鼎扬声道:“大家收拾收拾吧啊!” “还没完。”简一言说。 宋九鼎愣了愣,立刻改口:“中场暂停!”然后问:“哪条不行?” “最后一条是不是不行?”恭律也走过来说。 简一言低头看本子没说话,作沉思状,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九鼎扭头对他笑了下:“你等等哈,老言经常这死德行。” 安慰话恭律明显听不进去。 他就固执地盯着她。 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找了找才看见他:“你会不会游泳?” 恭律:“会。” 简一言笑了笑说“好”,对宋九鼎说:“去找这里的救生队。”看向恭律:“坐过来,我跟你说。” 宋九鼎滚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站起来让出位置,安排去了。 恭律坐下来。 简一言将本子卷成了圆轴,伸长手臂指了下太阳:“等到夕阳时分水很凉,你受得住么?” “受得住。” “那就行了。”她摸出手机翻通讯录:“你衣服穿多大码?” “xxl。” “内裤呢?” 恭律静默两秒:“一样。” 简一言找到号码,等待接通的期间,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 不过恭律没发现。 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临时改剧本吗? 她不满意吗? 但看起来又不像。 宋九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三朵棉花糖,恭律不肯吃。 简一言撕着一朵粉色的棉花糖望着不远处他的背影,时不时唆着手指头,眼也不眨,那模样就像把棉花糖当做了恭律似的。 坐在湖边的恭律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看过来。 简一言跟他远距离对视两秒,垂眼评价:“好甜。” 宋九鼎观察她好久了:“嗯,谁都没有帅哥甜哦。” 简一言:“我说棉花糖。” “少狡辩了。”宋九鼎看她的眼神带着点儿坏笑,唇动了动,无声吐出三个字来:“你—好—色。” 简一言视而不见。 “action!” 湖里的戏份并不多,只需要他站在岸边,慢慢走到湖里,停在水深合适的地方,把头没入水里,什么时候缺氧什么时候出水,捕捉的就是他缺氧后最真实的神韵。 恭律头部入水时,宋九鼎紧张地捏了捏拳头。 过半分钟,宋九鼎往后抓了抓她的手腕:“缺、缺氧没事吧?” 简一言盯着主机屏幕里的夕阳和水面,没说话。 她自入行至今,是第一次拍这种真人水戏。 过去所有涉猎过的电影里,从来没有这种。 秒表计时一分钟时,宋九鼎按耐不住站起来。 简一言刚皱起眉头的时候,突然有什么破水而出了。 这一刻,她盯着屏幕,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静止了。 身后有工作人员小声嘀咕:“他憋气好厉害啊。” “好欲!” 夕阳橙红。 白色衬衫湿透了,恭律缓过呼吸,望向镜头,笑时露出点儿白牙。 几秒后,主机后的简一言无声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她来到湖边,弯着腰,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不如预期,说:“破水而出的咱们再来一条!” 恭律点头:“好。” 然后她的音量低了一度:“我要劫后余生的感觉。” 不是“欲”。 简一言看到他再次点头,才放心回到主机后。 “在这里就可以说的话,干嘛特地去湖边说?”宋九鼎故意问。 “这孩子脸皮有点薄,你也不要总拿他开玩笑。”简一言说。 “孩子?”宋九鼎笑:“激起你的母性保护欲了么?” “滚。” 然而第二条结束后,她还是不怎么满意。 宋九鼎问:“哪儿不满意?” 简一言说:“差点儿意思。” 夕阳完全红了。 第三条过去,第四条过去,第五条过去。 简一言看着屏幕,仿佛和他笑时的眼睛对视上了,让她有一秒钟短暂失神,举了手:“过!” 全体人员松了口气。 水戏拍了一个小时,但正片可能就一分钟的事儿。 这些操作在言导这儿都不算什么稀奇了。 “很好。”简一言自言自语,带着点儿欣慰。 宋九鼎在一旁冷笑:“老言,真有你的。” 恭律上了岸,全身都在哆嗦。 给他身上披了件毯子的,不是组里的工作人员。 “请跟我去换衣服。”小许说。 “等等。”恭律抓紧了毯子,走向主机那儿。 简一言正在和宋九鼎说话,见他过来:“怎么了?” “我还可以再来。”恭律说。 简一言一愣。 宋九鼎回头眉毛一拧:“再来什么啊再来,非常好,非常棒!你赶紧跟小许去换衣服!小许!” 小许拿来了他的鞋。 但恭律不动,就看着她,似乎就只听她的。 一直等到她点头,他才穿上鞋和小许走了。 宋九鼎看着他们的背影,意味深长说:“老言,真有你的。” 简一言站起来说:“你是复读机么说两遍。” “我就不懂了,一个新人,你怎么就为难人呢。”宋九鼎说。 “这叫什么话,我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么?”简一言拔出插在草坪地上还剩下一半的棉花糖。 宋九鼎哼了一声,没说话了。 车里亮着暖黄的灯,恭律换好衣服,搓着手,觉得够暖和了打开车门。 然而一条腿刚迈出去,就被撵了回来。 “进去进去。”宋九鼎对他连连摆着手:“正好要走。” “我的包……” “你包在老言那儿呢!”宋九鼎往后一指。 恭律顺着看过去。 远处的路灯亮了,她一边拉开背包拉链,一边和小许说话,走到垃圾桶旁边的时候停了停,然后将饮料瓶丢进去,朝这边走来。 他忙收回视线。 “好一点了吧?”宋九鼎就在刚才坐到了他的旁边。 恭律:“嗯。” 简一言习惯拉开后车门,看见宋九鼎时皱了皱眉,将背包放到他腿上。 “嘿嘿嘿,今天我坐后面,你就坐前面吧!”宋九鼎故意的。 “要不我坐前……”恭律话没说完,她就关上车门去了副驾驶。 - 车子开了一会儿。出了醉阳湖。 “旁白找谁?”宋九鼎握着手机忽然问道。 “你说呢?”简一言随口附道。 “我说就不用。”宋九鼎左手按住他的肩:“练练看呗!” 恭律这才明白她们说的是《青春概念》的旁白。 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三分之一的侧脸轮廓,扎在脑后的马尾有些凌乱。她伸手试了试暖风,对小许说:“前面商店停一下。” 车子停靠在马路边,简一言下车进了商店。 宋九鼎刷着手机,嘴里吹着口哨。 “我们……这是去哪儿?”恭律忍不住问。 “吃晚饭呀。”宋九鼎摇了摇手机对他说:“其他人都去。” 恭律默认为这是“庆功宴”。 不过,一个小短片也值得搞什么庆功宴吗? 像是知道他想法似的,宋九鼎连着打了两个响指说:“这是老言今年首机,肯定要庆祝一下。” 恭律轻“咳”了声,问:“言导明明年纪不大,为什么……” 总叫她“老言”。 宋九鼎愣了愣,突然就哈哈哈哈哈道:“她老奸巨猾呗。” 片刻,简一言回来了,坐进来关上车门,转过身,把一个保温杯朝他递过去:“给。” 恭律呆了一下,没接。 旁边宋九鼎直接夺过来,拧开杯盖儿闻了闻:“算你有良心。”又把杯盖儿盖上,交给恭律。 带着一丝甜辣的气味儿钻进了恭律的鼻腔。 他在心里念道:姜茶。 给我哭(5) 半场庆功宴下来,恭律从场务导演的口中得知,和别组不同,他们这个组都是言导的人。 从言导拍摄的第一部微电影就跟着了,等于是固定的团队。 像以往拍电影,会临时招些人手,平常时候不会叫外人进组。 “比如昨天的那个黑通稿,就很奇怪。”场务导演喝得满脸通红。 “奇怪?”恭律不明白。 “我们组没有外人,谁在偷拍?”场务导演意味深长地往隔壁两桌甩了一个眼神。 内鬼? 恭律不太了解剧组团队的事。 不过根据偷拍的角度,好像是道具组的工作人员聚集的地方。 大家都在办事,如果有一两个偷拍,发现不了也很正常。 “唉对了,”场务导演说,“我刚没注意,你敬酒了么?” “敬给谁?”恭律问。 “哎呀,笨得你。”场务导演朝圆桌对面使个眼色,说:“有人脉有实力有技术还有手段。我瞅你好像孤身一人,连经纪团队都没。绝顶机会,还不抱抱大腿?” 这话说得倒是,试问谁不想在名导演手里拍戏? 更何况还是言导。 再者,如果被看中的话,搞不好就是下一个魏凉。 可如果敬酒,是不是就默认巴结导演,默认被导演潜规则了? 他不想这样啊。 “我不会喝酒。”恭律说。 “以茶代酒。”场务导演把自己面前的一杯白水给他。 恭律垂眼沉默。 心里正天人交织的时候,宋九鼎忽然开玩笑道:“恭律,一晚上都没敬我酒,太不上道了!” 恭律一抬眼就和简一言对上视线,耳朵刷地滚烫,忙端起面前的红酒杯站起来:“我先干为敬。” 按照一般正常情况,应该先解释说明了,然后道歉,到最后再来说句“我干了您随意”才对。 他倒是豪爽。 宋九鼎一阵大笑,拍了下桌子对简一言说:“不敬你这大导演,倒敬我这挂名副导演,你说他是不是与众不同,一股清流吧!” 红酒苦。 恭律一杯勉强刚下肚,听了这话差点儿就把酒直接交代出来。 不识相说的就是他吧?! “你搞多了。”简一言淡道。 “这才哪儿跟哪儿,我还能再搞七八杯!”宋九鼎举杯对他说:“小弟弟,姐也干了啊。” 简一言看了看他,笑了。 整场的庆功宴结束,恭律都没有再喝第二杯。 首先是因为第一杯尴尬了,其次是因为,有人在给他倒第二杯酒的时候,被她阻止了。 酒店门口。 宋九鼎咬着一支烟,拍了拍恭律的胳膊:“小弟弟你牛逼了,老言可不是随便夸人的人。” “你喝多了,宋姐。”恭律看着夜色说。 夸他了吗? 在背地里夸的? “我没喝多。”宋九鼎又让他看酒店大堂,悄悄说:“抱好大腿,你的前途宽着呢,懂不?” 恭律侧过身,看见正从里面走出来的两人,抿了抿唇。 “他们人呢,都走了?”简一言过来问。 “有的打车走了,有的说要回趟酒店取东西,顺便退房,有的直接跟组里的车走了。”恭律说。 话落,宋九鼎突然偷笑。 简一言看她:“你笑什么?” “我在笑我们怎么办啊?嗯?亲爱的言大导演?”宋九鼎的话里明显藏了几分揶揄的语气。 简一言翻个白眼,问恭律:“你今晚回家是吧?” “回的。”他说。 “a区远,地铁不好坐。我让小许去拿车了,等等他送你回去。”她似乎已经安排好一切了。 “我可以打车。”恭律忙道。 “不用费那事儿。”简一言又看着宋九鼎:“你呢,是跟我回酒店再住一晚,还是叫你男朋友来?” “啧!”宋九鼎像什么秘密被戳破似的:“你这人夺笋呐你,干嘛提我男朋友,还想装单身呢。” 说着,人就靠到恭律身上了。 “宋姐!” 他吓得一动不敢动。 简一言把她一把拉过来,往他身后抬了抬下巴:“回去吧,后续事宜会有人通知你。” 小许的车来了。 恭律点了一下头,最后飞快地看了一眼她:“言导再见。” 转头去了路边上车。 等车走了,简一言才推开身上醉醺醺的女人,淡道:“下部电影没你当女主角我还不拍了。” 宋九鼎一下子站正,人根本就没有醉:“行啊,我他妈要是红成顶流绝对搞死姓魏的狗杂碎!” 这个点,酒店门口有不少就完餐的客人。 有的听见了朝他们看过来,毕竟魏凉的知名度不小。 简一言沉声:“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有点数!” 说完,带头往酒店回了。 宋九鼎撇嘴。 然后她朝几步外望过来的两个年轻人比了根中指,又在对方炸毛的时候逃之夭夭。 - 眨眼,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下午一点多钟,恭律在睡午觉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小许打过来的,让他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念旁白。 次日他出门,看见小许站在车旁等待。 “言导让你来接我的?”恭律上车之后问。 “嗯。小姐虽然往出品方那边提前打过招呼,但还是得有人跟着你过去比较合适。”小许说。 “她不在那边?”恭律觉得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这个。 “小姐只是受出品方委托,不会参与后续事宜。”小许说。 恭律低“哦”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话。 不参与后续事宜,那为什么还让私人保镖来帮他? “不过剪辑后的片子,小姐已经看过了。”小许又说:“剪辑那边是按照小姐的要求剪的。” “剪辑是谁剪?出品方么?”恭律不懂这些程序。 小许意外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会问成片怎么样。” 恭律愣了一下,笑了:“那成片怎么样?” “很好。”小许顿了顿说:“这是小姐的原话。”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小许接到她打过来的电话,并且在过程中有提到过一次“恭律”的名字。 恭律等他挂了电话,才问:“言导有事交代?” “嗯,说你旁白念完了,先发给她过过耳。”小许说。 “言导,”恭律犹豫说,“对每个作品都很上心。” “是的,她很负责。” “难怪跟言导合作过的演员,都说言导很照顾他们。”恭律又说。 小许一尘不变的表情终于没忍得住蹙了眉,走进电梯:“小姐从不做圣母心泛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照顾没什么相干的人。” 恭律:“……” 演员为后续合作,即便被导演各种批评,也不会说导演不是。 “最近你是不是没直播?”小许忽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恭律疑惑。 “昨天去小姐住所,我发现她在看你的直播账号。”小许说。 “她……我是说言导,言导最近都没在拍戏么?”恭律狐疑道。 “嗯,近期在家休息,正好送到她手里的本子有点多。”到十六层电梯门开了,小许做了个“你先走”的手势,等他出去了,小许就跟在他身后继续说:“小姐还没有确定第二机拍什么,目前在看本子。” 恭律点点头,不说话了。 等俩人到了“配音制作室”,恭律和配音人员进去了,小许才把手机拿出来,编辑一条消息: 【小姐,照你说的做了。】 简一言收到消息时,宋九鼎的语音通话正好拨过来。 她接通语音开免提,然后返回消息页面看小许的消息。 “干嘛呢?”宋九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挑下个本子。”简一言说。 “嚯,那你挑好没?”宋九鼎仿佛就为了这事儿打电话的:“有什么小道消息给我透个耳风呗!” 简一言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本子看了看,说:“想换个口味。” “啥意思?”宋九鼎“噢”了一声恍然大悟:“你想拍电视剧?” “嗯。”简一言把本子丢开,又拿起另外一个本子:“目前有两个感兴趣的题材想尝试。” “说来听听!” “干什么,想当瓜主啊?” “哈哈哈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适合咱们小弟弟的呀?”宋九鼎说完立刻换了口吻:“肯定不用说了,都是自己人,就算没适合的角色,你也能给抠出来一个,对不对?” 简一言冷笑了一声:“你怎么那么执着于他呢?” “这话就不对了啊,明明是你先给我错觉的!”宋九鼎反驳。 “你也说了是错觉。”简一言不欲多扯这件事,再扯的话,肯定要偏到其他的事情上:“你讲完了没,没事儿我就挂了。” “有。”宋九鼎说:“还是半个月前的事儿,虽然没有别的路透,但不代表咱们组里没内奸。” “知道了。”简一言说:“我会看着办的。” “不如大换血吧!” “滚,出什么馊主意,没人了你给我找人使啊?” “就凭你简一言这三个字,那不得呼风唤雨叱咤风云……” “行了。”简一言打断说:“一颗老鼠屎还坏不了一锅粥。” 内奸是一定有的。 虽然暂时不知道是谁,但也用不了多久了。 黑山老妖:【惊天大瓜!魏凉和言导又要合作了!】 恭律一口牙膏泡沫咳出来,匆匆漱了口,回复:【?】 黑山老妖:【不是电影不是电影不是电影!重要的事讲三遍!】 恭律:【??】 黑山老妖:【微博搜“老巫婆的毒苹果”这个瓜主爆的料都好真,你自己去看吧!吃瓜.jpg】 不过,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 恭律给自己煮了一碗面,趴在电脑桌上吃了起来。 一大清早的广元街,就处在拆迁的噪音之中,还有不少灰尘从阳台半开的窗户外涌进来。 恭律充耳不闻,因为这半个月来习惯了。 吃完面,拿起一旁嗡嗡嗡震动不停的手机。 qq群“全民演员”日常躁动,群管理挂了一条最新公告: [跟组群演36人/男女不限/年龄40岁以下/工资450元日结/拍摄周期12天以上/地点影视城] 群里消息刷得太快,恭律盯着看了会儿眼睛都花了。 索性退了群。 倘若不为钱,那么毫无意义的群演只能说浪费时间。 以往他太佛系了。 缺乏目标,始终保持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这和那种光谈恋爱不结婚的流氓有什么区别? 恭律:【有没有什么剧组可以试镜啊之类的?】 黑山老妖:【你不是群演吗,问你同行啊。】 恭律:【不小心退群了。】 黑山老妖:【普通素人想试镜难如登天,除非你是什么名校艺校毕业,再或者演过什么角色。不然你就准备跑十年龙套吧。】 恭律敲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除重新编辑。 黑山老妖:【一般都是制片方推荐演员,试镜也都在公司,剧组导演都会去。我听说的。】 恭律指尖顿了顿,再次把编辑好的话删除,发了“谢谢”过去。 拿上碗准备去厨房的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半途脚步一转,过去开门。 站门外的男房东看见他拿了只碗挑了挑眉:“要饭去啊?” “等找到房子就搬。”恭律不想和他废话。 这个房东是出名的嘴碎,上个星期还撕过对面楼的女房东。 当时那情况就是泼男骂街。 “不是,我来是跟你讲,你可以住到月底,交满月租金,这个月还拆不到我这儿。”房东说。 “好,知道了。” 恭律面无表情关上门。 洗完了碗,他又把昨晚换的脏衣服洗了,最后趴电脑桌上抱着手机在某某软件搜租房信息。 一会儿,手机震了下,通知栏蹦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1y:【16号关爱日,注意我和出品方官博动态,以及华城青年报和关爱协会官博动态。】 恭律一下子支棱起来。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敲出五个字:【我该怎么做?】 1y:【转发。】 恭律:【好。】 1y:【还有你的微博账号,要稍微活跃一下,主页清一下,怎么感觉跟个死号似的。】 恭律愣了一秒钟,火速点开微博进了“简一言”关注页面。 然后又火速切回微信。 恭律:【言导对不起!那个账号早就不用了!当时没想太多就没改名字,现在登不上了!】 恭律又赶紧回微博截了一张图发给她,然后又说:【这个是我现在的账号,我早就关注您了!真的非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打电话给微博客服解决一下!】 不过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客服线都占着,根本拨不通。 准备找机器人客服试试,她又发来消息了。 1y:【处理好了。】 恭律愣住。 他回到微博再搜索“恭律”,已经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这是炸号了还是后台注销? 就…… 分分钟的事。 给我哭(6)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n遍,来电铃声的歌曲都听腻了。 在下一遍铃响之前,简一言总算松开笔,腾出手摸到手机,将响铃模式调成了静音模式。 随后拿起面前的手稿,屈指在纸张上弹了一下。 字虽潦草,不过改编的内容她尚且满意。 微信消息每天都是99+爆。她完全没有点开的欲望,只在早上要给恭律发消息时进了一下。 未接来电“宋九鼎”12通。 微信消息“魏凉”2条:【好久没有联系了,今年有点忙,sorry,近期有空见面吗?】【啊对了,听说你要拍电视剧?really?】 1y:【对,我的确有在接触电视剧的本子。】 简一言回复完,又点开宋九鼎的微信页面: 【怎么不接电话?你他妈背着我都做了什么?】 【心虚?】 【傻逼你有病没?为什么还和魏凉合作?】 【老娘杀到你家信不信?】 1y:【你要真闲着没事儿就去多刷两遍牙,清清臭嘴。】 宋九鼎:【我他妈拿你当好闺蜜你竟然这样对我!绝交绝交绝交绝交绝交绝交绝交绝交!】 1y:【傻逼滚。】 懒得理她。 进了微博,简一言实时搜索了自己的大名。 差不多所有营销号都是统一话术和文案:魏凉新剧来了,是架空权谋大剧《胡萧传》男主,女主暂时没定。孙舟简一言班底,言导又和魏凉合作了,你们期待吗? 【吃瓜不信瓜】 【既然是孙导和言导的话,那就期待一把子】 【如果这是真的话,我只能说绝世好饼。】 【敲重点女主没定,各家粉丝还不快来舔!!】 - 16号关爱日正好是电视剧《胡萧传》试镜的第一天。 简一言v:阳光与春风拂面,温暖心中的每一个角落。让我们和@恭律sun一起#关爱#深受自闭和抑郁困扰的青年,崇尚向阳而生,共同迎接美好明天,希望未来! 发完微博文案,简一言就把手机丢一边儿没再管了,继续看台上表演中的女演员。 最后结束时,在演员表格上打三个叉,一个勾。 “还是一如既往的严格啊。” 旁边作完评价的选角导演凑过来看了一眼。 简一言:“那你还叫我来?” “你好歹也是个挂名,”选角导演说,“别想做甩手掌柜好吧。” 简一言无话可说。 她翻了翻下面的名单:“男角是谁在选的?” 选角导演:“孙导带着我那个笨徒弟在楼下。”抬了抬手,示意刚上台的女演员可以开始了。 “我过去转转。”简一言拍了拍选角导演的肩:“你自己可以的吧?嗯,我相信你可以。” 选角导演:“不是,你就这么抛弃我了?” 简一言站起来:“我让你徒弟过来陪你。”不顾室内十好几个还没试镜的女演员,转头走了。 离开选角室,她首先翻了翻微博看看宣传片的反响。 像这种正能量的“关爱日”大多都是正面向上的评价,但总有一些跳脚的小丑出来蹦哒。 不过正好,有讨论才有热度。 来到楼下找到选角室,简一言推门走了进去。 这么一进,直接打断了台上男演员的演绎,等候席的男演员们纷纷朝门口望了过来。 恭律一口气断在喉咙,差点儿猝死,立马偏头望向别处。 晕! 本来今天没看见她,还以为她不会来的。 “言导!”选角副导演立马站了起来,离开座位迎上去:“您不是跟我师……怎么下来了?” 等候席的男演员们一阵骚动。 “我转转的。”简一言径直走向导演席:“你师傅叫你上去呢,这里我和孙导来就行了。” 选角副导演一愣,飞快地看了眼孙导,扭头就跑了。 简一言刚拉开椅子坐下,孙导的眼刀子就飞了过去:“你说好好的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简一言顿了顿,笑了下,借用选角导演的话:“我好歹也是个挂名导演,尽职尽力啊。” 孙导被噎了,咕哝道:“先说好你看归看,不要乱发表意见,拍定的权利在我这。” “孙导喜欢搞一言堂?”简一言随手翻了翻试镜戏份:“现在试的是哪个角色啊?” “男四。”孙导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谁喜欢搞一言堂。” 有传言:一部电影,小到一个三秒的路人甲,都得言导亲自看过亲自点头才能行。 业内人称:言导一言堂,的确人如其名。 “男主演定了是吧?”简一言示意台上的演员继续。 “嗯,定了,其实我完全没想到魏凉会接哎。”孙导看着台上作出若有所思状:“除了高兴之外吧,我还怪纳闷的,那么多本子他唯独看中我的,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 “孙导都吃了十几年盐饭了,怎么还在妄自菲薄,你对自己的本子这么没信心?”简一言道。 “改编是你的。”孙导提醒完了还不忘嘀咕:“夸我得时候还不忘夸你自己,小学鸡行为。” “你磕到魏凉就行了,在意那么多干什么。”简一言拿眼角余光瞄了眼等候席,唇角翘了翘:“正派看多没意思,下一个看反派吧。” 孙导一愣。 恰好台上的表演结束,简一言收回余光,拿起笔,刷刷刷地在表格上打了四个勾。 “不是,你才刚来,前面看了个寂寞哦!”孙导直接瞪眼。 简一言无语,指了一下台上男演员说:“宽肩窄腰,气质在线。少年骨相感算是绝佳,眼神有戏不失稳重,完全符合男四设定。” “经验经验!”孙导小声提醒她看演员表自述。 “随便你吧。”简一言摆了一下手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孙导微信简介说什么的来着?” 孙导:“……” 俩人的谈话不遮不掩,所有人都听见了。 大家对孙导的微信简介生出了好奇,交头接耳起来。 恭律望着导演席,暗道她气场好强啊。 “完了,我没戏了。”旁边的男演员忽然丧气道。 “你……试的男四啊?”恭律回过神问了一句。 “嗯,男四人设好啊,抢到就是赚到,本来想拼一把的,不过现在肯定没戏了。”男演员唉叹。 “虽然他通过了,但不代表最后拍板吧。”恭律说。 “你外星来的吧?”男演员怪异地看着他:“但凡是言导肯定的人基本上就是定了。” 话落,等候席又是一片唏嘘。 恭律连忙望过去。 只见台上的那位年轻男演员对着两位导演深深地鞠了一躬,下台时的神情非常庆幸。 想来刚刚孙导肯定给他过了。 “79号,准备一下!”负责叫号的工作人员喊道。 恭律心头一跳,立马翻开自己的号码。 旁边的男演员凑过来:“79号是你啊,什么角色?” “大太监。”恭律一脸麻木道。 “我去,你真有勇气。”男演员将他上下打量,安抚:“放心,这个角色肯定没人跟你抢。” “这不是刚到37号么,怎么突然就跳到我?”恭律不明白。 “我现在肯定你是新人了。”男演员科普道:“一般选角内容乏味的时候,会换个角色调剂一下。” 说完,不忘捣了下恭律的胳膊提醒道:“还不上去!” 选角继续。 负责叫号的工作人员给她端来一杯茶。 旁边的孙导“咦”了声,拿着演员表和舞台上的人比对,推了下眼镜架凑过来,笔头戳着演员自述那一栏问道:“你用过他?” 简一言瞥了眼自述栏,继续看台上的恭律:“忘了。” “今天关爱日宣传片,你忘了才有鬼,装什么装。”孙导忽然晓得她用意了:“想塞人进来是吧?一个就够了,第二个你想都不要想。” “行,那就不塞了。” 简一言拿起笔,在表格上直接打了四个叉。 这一顿操作猛如虎的,孙导眼睛又瞪圆了。 还不等说什么,她就站起来直接打断了台上的表演。 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室喧哗。 台上的恭律低下头,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尴尬,对着台下的孙导匆匆鞠了个躬,逃下了台。 他没有表演学历,唯一的一次机会还是言导给的。 言导既然否定了,那他肯定不适合这个角色吧。 的确鲁莽了。 怎么说都应该跑两年龙套,等赚足经验,再来试这种知名导演坐镇的剧中角色。 恭律抓起背包甩上肩,离开了选角室。 未成想刚一出去,就发现她站在门的对面,两手环胸,背靠着墙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你要待到明天。”她笑着说。 恭律忙把门带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见笑了。” 她还真的轻笑了一声,转了头往前走:“出去再说。” 很快到了地下停车场,两人走出电梯,不远处的某辆黑色轿车闪了闪灯开过来。简一言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恭律想到上次宋姐说过,言导好像不喜欢坐前面,那他主动坐前面应该不会有错。 但他拉了车门却没拉开,尴尬得他立马绕过车头从另一边坐进后车座,松了口气。 “小姐,”小许问,“去哪儿?” “找个吃饭的地方,饿了。”简一言说。 恭律把背包放在腿上,点开手机看了看时间。 还有半个小时才十点钟。 “言导没吃早饭么?”他觉得应该主动说些什么。 简一言没回答这个问题,偏头看他:“你怎么试镜这个角色?” 恭律目光闪躲:“我就是……想来碰个运气。” “运气?你拿一个太监的角色碰运气?”简一言难以置信道。 恭律又尴尬了:“怎么说都是胡萧帝身边的太监,苟活到最后,我就想着先赚个眼熟吧。” 胡萧帝是谁来演,相信他已经吃瓜吃到了。 先不说角色好不好,能在男主身边混到最后,这对于一个小透明来说,的确是明智之举。 简一言:“那现在这个运气被我碰没了,你怎么办啊?” 恭律咬着嘴皮想了想:“我表演经验太少,资历不够,还是……先积累经验看看吧。” “怎么积累,说给我听听。”简一言又问。 “可能……”恭律犯了难,手指勾着背包上挂着的一个卡通钥匙环:“跑几年龙套。” “跑几年是跑多少年?”简一言不依不挠。 “言导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以后的事谁知道。”恭律偏头望向窗外,实在受不了被她这么盯着。 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事实上,他的耳朵也的确烧起来了。 简一言从那通红的耳朵上收回视线,忍了忍笑,将前座储物袋里的东西抽了出来。 “看看这个。”她说。 恭律转回头,看见她递过来一份像是剧本的东西: 《君子协议》 首稿 [第一次修改] 他疑惑地翻开第一页,什么出品公司,制作公司,播出平台和总制片人,制片人和编剧,编…… 作者:耐撕 编剧:杨xx 简一言 导演:简一言 他迫不及待翻开了第二页。 “小说我看完了,作了初期改动。它在文学界里属于无限流题材,在影视界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份。我给你安排的角色是女主的弟弟,唯一的感情线是亲情。”简一言说。 “我、我合适吗?”恭律感觉自己被馅饼砸中了。 “不合适我找你干嘛?”简一言挑眉。 “我、你、言导你,”恭律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是拍胡萧传么?” 这件事简一言不欲和他多说,偏头打个哈欠:“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我成年了。”恭律强调。 简一言看向他,嘴里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那就弟弟少管姐姐的事儿。” 这话似乎让他委屈到了,一脸不爽地低头看剧本,那模样明显得敢怒不敢言。 给她看乐了。 没过一会儿,恭律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问:“言导肯给我机会的目的是什么?” “啊?”简一言愣了愣。 “我说,言导给我这个机会,肯定有条件的吧?条件是什么能不能提前跟我讲明白。”恭律说。 “我有表现出,”简一言表情真诚地发问,“表现出非常明显的目的性么?” “这倒没有。”恭律思索了一下,说:“说起来第一次的话还好点儿,这一次的话……” 点到即止。 不过她懂了。 车缓缓停靠路边,简一言朝外头看了一眼,忽然伸手取下他背包上的卡通钥匙扣。 她把钥匙扣勾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儿,说:“说实话,其实我看中这个很久了,就当这次的报酬吧。” 给我哭(7) 三人叫了个六人座的小包间,点完了单,小许给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借着抽烟的由头出去了。 恭律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暗道茶叶多了,有点儿苦。 他偷瞄两眼对面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女人,抿了抿唇上苦中带涩的茶渍:“言导,孙导的微信简介说了什么?” 简一言将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点进微博:“我喜欢将一切的不可能变成可能。” 恭律恍然大悟。 暗道难怪,这句话肯定是孙导的人生座右铭吧。 “网上的反馈看了没?”简一言忽然问。 恭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微博?啊,那个我转发之后还没点进去看过。” “你可以看看了。”她说。 “这个,”恭律说,“我晚上回去再看。” 简一言顿了顿,从手机屏幕中抬了眼,盯了他几秒之后似乎是懂了:“怕有不好的评论?” “算不上怕。”恭律把玩着茶杯。 “想干这一行就要学着去接受,适者才能生存。”简一言举个例子:“比如魏凉,他也是被骂出来的。再比如说我,我的第一部微电影问世,每天都能收到成千上万条连名带姓的评论或私聊辱骂,你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像那些问候祖宗十八代的低俗言论,直接无视就行了。” “言导,”恭律有了一点点的兴趣,“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问。” “你和魏凉……” 包间门突然开了,是小许回来了,身上带着股烟味儿,手里还拎着一瓶红酒。 “老板娘送的。”小许坐下,对她说:“认出你了,让小姐好好照顾魏影帝。” “我是他老妈子?”简一言皱了皱眉。 “不是。”小许一本正经回。 “谁让你收下的?”简一言怼道:“还回去!” 小许又拎着酒灰溜溜地出去了。 简一言嘟囔着嘀咕了一句,问恭律:“说到哪儿了?我和魏凉怎么了?” 恭律抿紧了嘴巴,摇摇头。 不再问了。 - 号称瓜主之王的“老巫婆的毒苹果”发布一条最新动态: 《君子协议》 导演:简一言 作者:你骗我 编剧:简一言、你骗我 主演:苏现、胡非雪、恭律 拟订7月中旬开机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爆炸性的瓜几乎将瓜田里吃瓜的猹猹们吓得上窜下跳。 【猹儿们,我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sos.jpg】 【卧槽卧槽卧槽!无限流大师“你骗我”的开山巨作!卧槽他妈的!】 【恭喜我们苏现大帅哥!言导合作愉快!】 【言导不是拍胡萧传吗?什么情况?被溜了?备案上明明写着导演啊。】 【众所周知,导演还可以叫挂名导演。】 【言导牛逼yyds】 【我他妈已经想到电影质感的《君子协议》了!好吊!】 【不要魔改不要魔改!呜呜呜言导喜欢改编。】 【言导受我一拜!】 【有人欢喜有人跳脚咯!】 休息室里安安静静的。 经纪人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之后,烦躁地坐到沙发上,掐着眉心道:“问过了,基本确定是真的。” 魏凉逛了一圈微博,退出,平静地问:“你说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经纪人一愣:“不可能吧,她跟你无冤无仇。” “怎么那边没给消息?”魏凉问。 “电话打不通,”经纪人琢磨了一下,“不过上次听她说最近要回一趟乡下,可能没信号吧。” 话落,手机进了一条消息。 经纪人看过之后脸色难看下来:“她被开除了。” 魏凉皱眉,忽而断定道:“上次。” 上次路透。 线人当时只说,她接了一个宣传片,帮资本捧新人,但她好像不怎么满意,自己找了个男演员。 然后他就让拍个路透,把两人的关系拿出来草个热度,好和她重新建立合作意向。 但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了。 魏凉:“《胡萧传》拍摄周期多久?”他最近钻研本子,时间记不清了。 “一百八十天。”经纪人安慰说:“眨眼就过去了。” “你眨眼过去给我看看!”魏凉有点恼怒:“六个月能拍摄到年底了,加上不确定因素,后期和过审一系列下来,能在明年年底播出我都算它早的!” “《胡萧传》题材特殊,s+剧本,女主大青衣,只要把这部剧拍好了,以后还愁接不到正剧?”经纪人说:“你已经原地踏步一年多了,仔细想一想吧。” “孙导那边什么动静?”魏凉冷静下来。 “孙导对你很满意的。”经纪人说:“最开始那边给我的说法就是孙舟主导,简一言指导,两个都是顶级导演,只是擅长的题材不同,后续她肯定会坐镇的。” 魏凉吐了一口气:“知道了。” 经纪人走后,他点开手机翻了翻微信。 在和她的聊天框里,基本全都是他的绿色条条,往上翻只有她上次的回复:“是的,我的确有在接触电视剧本子。” 虽然以前就知道她很忙,微信消息每天都很多很多,她基本都不怎么回,但这次…… 真的不是她故意钓鱼么? 魏凉编辑了两个字,想了想又删除,找到通讯录里她的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 手机屏幕亮了一阵之后,暗了下去。随即,微信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魏凉:【我先进组了,有空早点儿来看我啊。】 魏凉:【咖啡.jpg】 看完消息,简一言笑了笑,顺便点进和恭律的聊天页面看此前的聊天记录。 小许接完电话走过来,低声说:“简总和夫人让你下个月回家住两天。” 下个月……不就是7月份么? “没时间。”简一言说:“让我哥回,别cue我。” “少爷那边说了会回去。”小许犹豫了一下说:“少爷说你不回去就是简家的不肖子孙。” 简一言抬头,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刚刚的电话不是我爸妈打来的,是我哥那傻逼打来的?” 小许:“是少爷打来的。” 简一言又低头看手机:“告诉那傻逼,就算我回去,爸妈催婚的也不是我。” 小许:“……” 差不多脑补今年奔三的少爷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肯定捂住心口非常夸张地说:臭丫头,你扎我心。 门铃忽然响了。 小许回过神,转头朝玄关走去,凑近门眼看了看外面,回头禀告:“是宋小姐。” 简一言摆了一下手。 让她进来。 小许把门打开的第一秒,门外的娇躯就扑了过来,牢牢地将他抱住了。 “亲爱滴~想死我了~”宋九鼎的声音仿佛掺了水,闭着眼睛满是陶醉。 陶着陶着的,感觉不对劲儿了。 她家老言的身材虽然没有她这么火辣,但也前凸后翘该软的地方肯定软,怎么这个抱起来硬邦邦的还好胖。 “宋小……” 小许刚开口,屁股就被捏了一下,瞬间闭了嘴。 宋九鼎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才确定不是老言,连忙松开手臂一下子退到门外去。 “卧槽?”她瞪眼看着小许:“你怎么在这?” 小许此时此刻的脸有些红,像尴尬,像羞恼,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转过身:“小姐,我先走了。” 目睹刚才事发整个过程的简一言,立刻“嗯”了声。 小许走了,宋九鼎脱了鞋,光着脚丫子飞奔过来,直接往她身边一坐,一把搂住她脖子:“宝贝儿你太棒了!” 简一言嫌弃地把她拉扯开,斜眼看她:“干嘛来了?” “想你了,来看你呗。”宋九鼎可怜地眨巴眨巴着眼。 “你不是跟我绝交了么。”简一言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遥开了。 “宝贝儿别生气,”宋九鼎摇着她的手臂晃悠,“我为了这件事,我都惩罚过自己了。” “怎么惩罚的?”简一言懒懒道,‘逮着你男朋友当出气筒翻来覆去臭骂吧?” “怎、怎么可能呢。”宋九鼎扭捏道:“就一顿臭骂之后和平分手了呗。” 简一言回过头看她:“和平分手?” 才有鬼哦。 这会儿仔细将她打量,终于发现她脸上粉底之下,好像有粉红色的划痕。 简一言丢开遥控器:“你这脸怎么了?” “被小三扇了一巴掌。”宋九鼎捂住脸。 “被谁?”简一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九鼎一下子跟炸了毛的公鸡似的,前一秒还委委屈屈可怜兮兮,突然跳起来义愤填膺道:“狗男人跟我吵了一架之后就哭着跑出去了!我本来以为没什么,哭完就回来嘛,以前都这样。谁知道一个小时后,我一个朋友打电话说,他跟个女的去他们宾馆开房,就在我家附近,我立马赶过去捉奸,冲进去看到的第一眼我就直呼好家伙——” 一段手舞足蹈地喷脏和描述之后,在简一言的目瞪口呆中结束了。 “简单来说,老娘被绿了!”宋九鼎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呼呼地抓起茶几上的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半杯。 “恭喜你恢复单身。”简一言说。 “就是嘛,谈什么狗屁恋爱!”宋九鼎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老娘从今以后专注搞事业!” “回家继承台球室?”简一言问。 宋九鼎转了转眼睛珠子,碰了下她的胳膊:“让我以你之名进《胡萧传》的组,怎么样?” 简一言表情严肃:“你想都不要想。” 宋九鼎:“为什么!” 简一言正要说话,余光瞥见手机亮了,来电“恭律”。 她拿了电话站起来,警告地瞪了眼宋九鼎,走去落地窗那边接电话。 - 地点:昂市 日期:7月18日 10时:44分,长达约40分钟左右的《君子协议》开机仪式宣布结束了。 晚宴过后,恭律回了房,倒在床上躺了会儿。 他们是昨天傍晚抵达昂市的。 休整了一晚上,今天上午他一直在温习剧本,中午在酒店食堂随便垫了点儿肚子,就去开机现场了,本意想帮忙摆设现场需要的用具,但被其他工作人员拦着说不用。 场务导演指挥完毕,还过来调侃一嘴:“言导的御用演员谁敢使唤你,不想混了除非。” 恭律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 心想什么御用演员啊,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对,这跟八字有什么关系? 但,她对他就真的还挺好的。 非常好吧。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微信消息“1y”:【回房了?】 恭律回了一个“嗯”字。 1y:【我说怎么不见你。好好休息,明儿见。】 他回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想了想,点进微博,看了会儿剧组的杀青热搜。 言导左边站着他和其他两位演员,言导右边站着男主苏现和女主胡非雪,以及另外三位演员。 实话说,在一众有经验的演员里,他压力蛮大的。 自从“关爱日”之后,他的粉丝数就蹭蹭往上涨。 一个多月前官宣《君子协议》之后,不少人又因为他即将出演女主的弟弟“江辞”而过来关注他。 过多的关注,讨厌和喜爱。 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常心,不去care这些虚的,丢开手机准备洗澡。 按道理来说,昨天他已经睡过一晚了,浴室也有用,所有物件都应该好好的才是。 恭律脱掉衣服,站进浴间才看见连着管子都掉到地上去的花洒喷头。 他把喷头拿了起来,陷入短暂沉思,然后穿上衣服拨了前台电话,说明情况。 一小会儿,有工作人员来了,看过情况之后,和前台联系给他换个房间。 “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真不好意思。”工作人员说。 恭律“嗯”了声,没再说话,推着行李箱,左肩还背着日常惯用的黑色背包。 乘坐电梯去了楼上,来到房间门口,工作人员帮他刷卡开门止步于此。 恭律先把行李箱和背包送了进去,再折回门口关门。 斜对面的房门正好开了,一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笑意转过身。 “言导,”苏现有点醉了,两手合十表示感谢,一时不知说什么感谢之词,“晚安。” “晚安。”她笑了笑。 旁边的经纪人尴尬地说了句“抱歉”,扶着他走了。 简一言正准备把门关上,不妨看见斜对面站在房间门口的恭律,愣了一下:“你换房间了?” 她走出门口,他就倏地缩回屋里,关上了门,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好笑又可爱。 给我哭(8) 连着拍了一个礼拜,今天的拍摄地点是轻轨。 在这里有两名成员按照剧情下线,他们分别是“江辞”的同学和哥们儿,所以说恭律会有一场哭戏。 但不知为何,这条哭戏总是过不去。 简一言掐了掐眉心,旁边的宋九鼎看见她这个反应,咬了咬牙举手:“卡!休息十分钟!” 第7次ng了。 恭律沮丧地鼓了鼓腮帮子,干脆坐到了地上去。 躺在地上的“同学”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不如找言导谈谈吧。” 恭律感激地点了一下头,目送“同学”去了休息区,和江辞的“哥们儿”交流着什么。 他不敢看五米外的身后。 因为从第一条开始,他就自然而然地脱离状态,没办法顺利地进入角色。 “恭律,跟我来一下。”简一言忽然说。 他感觉现场都安静了一瞬,站起来的时候,听见宋姐叫了他的名字,经过主机旁边时,宋九鼎拉了一下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什么东西,还朝他使了个眼色。 恭律出了轻轨,呼吸到新鲜空气,顿时舒服很多。 他看向不远处的女人背影,抬脚走了过去,站到她旁边安静片刻:“言导。” 今天多云,太阳躲在重重云层之后。 夜里搞不好会下雨。 简一言观察了会儿天空,这才侧过头看他。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沾着道具血,穿一身黑,鞋子是低帮马丁靴,又热又闷。 可他就是不知道把外套脱了凉快些。 造型师给他做的发型有点儿颓废,低着头的时候,脏脏的刘海也会垂下来。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简一言眯着眼望向前方。 “我,”恭律挠了挠后脖子,“好像哭不出来。” “进不了角色?”简一言奇怪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你一夜之间……” “不是。”恭律打断。 简一言愣了几秒钟,没能明白,左右看了看问:“烟呢,给我一支。” 恭律看她一眼,心下有些意外,掏出外套兜里的半包烟,倒了一支给她,自己也咬了根。 “谁让你抽了?”简一言皱眉。 “我,这不是江辞的烟么?”恭律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是江辞,所以烟自然是我的。 “江辞抽多少根了?”简一言质问。 卡了多少次,就抽了多少根。 恭律自认没理,乖乖地把烟塞了回去,摁了打火机帮她把烟给点了。 “我懂了。”简一言吞云吐雾了几口,忽然说:“你是说你不会哭对吧?” 恭律“嗯”了声。 “你是不是从小就不会哭?”简一言看着他说道。 “好像是这样。”恭律尴尬地说:“我妈说,打从我生下来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其他孩子都哭,我就一声不吭。” “但我没病。”他补充。 说完了就偏过头看她,神色若有所思的侧脸,有些微干却还在吞云吐雾的唇。 恭律喉结滚了一下,慌乱收回视线,条件反射去摸口袋里宋姐塞给他的东西。 给还是不给? 感觉她没有生气,没生气就不用给吧? “行,我懂了。”简一言忽然说。 最后吸了一口烟,她走到垃圾桶旁,摁灭烟蒂,朝他挑眉时歪了一下头:“允许你再休息两分钟。” 彼时恭律不明白,等到进去了,看到大家忙碌起来,有说有笑地说着话,似乎就明白了。 宋九鼎捣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牛逼了啊弟弟。” 恭律跟着望过去,看见她坐在主机后的折叠凳上,左手剧本右手拿笔,边写边思考的模样很认真。 她竟然……在改剧本。 - 晚上洗完了澡,简一言拿了条毛巾坐在沙发上,边擦头发边思考人生。 第一个时空,目标人物不会笑。 第二个时空,目标人物不会怒。 第三个时空,目标人物不会哭。 单看某一个倒没什么,但放在一块儿就能看出来,属于明显的情绪缺陷。 第一个时空最后,目标学会笑了;第二个时空最后,目标学会发火了;这么说来,现在的第三个时空,是不是只要让他学会哭,她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简一言低头若有所思,擦头发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她忽然抬头望向门口,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丢开毛巾,大步朝门口走去,开门又关门,举止没有丁点儿停顿地来到斜对面的房门外,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敲门声急促,恭律皱了皱眉,系好浴袍带子去开门。 他先是警惕地打开一条门缝,看门外是她,意外极了,赶紧把门敞开:“言导?” 简一言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什么,倏地回过头,看见了紧闭的房门,又摸了摸浴袍口袋,再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最后崩溃地拍了下脑门儿:“进去再说。” 恭律立马侧身让开,等她进来,他又探出脑袋,左右望了望酒店走廊。 关上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那个,”恭律轻“咳”了声,“喝茶还是饮料?”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简一言正面着窗帘思过。 思过她刚刚出来太急了,完全想到什么就去做,等看到他身穿浴袍,头发滴着水,才想起来自己。 恭律走过来站到她旁边,余光瞄了她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窗帘。 也不主动问,静等她开口。 简一言掐着眉心,脑子里一团浆糊:“你先忙你的,让我仔细想想,我忘记要说什么了。” 恭律:“……” 他犹豫了下,默默走开,歪头甩了甩耳朵里的水,拿起床铺上的毛巾,看了两眼她的背影,擦着头发进了浴室。 过了小片刻,他拿了把一次性梳子出来。 先是看了看她,然后走到床尾拿起手机看了看,最后把手机装进浴袍口袋,悄悄吐了口气,向她走去。 “不然,梳个头发再想?”恭律说。 简一言看着递过来的梳子呆愣两秒,回过了神:“你小时候被揍的话也没哭过?” 恭律汗颜:“我小时候没被揍过。” 这个问题太奇怪了。 他觉得可能“给梳子”的举动,在她这儿有点欠揍,于是便把手了回来。 “你现在想被揍吗?”简一言又问。 恭律懵逼了。 难道“给或不给梳子”都很欠揍吗? “我们试试吧!”简一言磨拳擦掌:“就用白天武术指导教你的那几招。” “言导!”恭律一脸惊恐往后退:“你别开玩笑了。” 简一言停下,看着他,过了几秒忽然叹气:“算了。”扭头往外面走。 不过走了几步,她又快步折回,直接来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咄咄逼人地问:“怕不怕挠痒痒?” 恭律“我”字刚出,腰间的痒痒肉就被挠了一下。 他一把捂住被挠过的地方,倏然噤声,眼睛里带了一丝微妙的惊恐。 “痒?”她狐疑问。 恭律抿紧嘴巴摇摇头。 简一言垂下眼,眼珠子转了一圈儿,不信邪地问:“你想被我揍,还是想被我挠痒痒?” 恭律:“……” 我能都不想吗? “算了。”简一言决定放弃:“我打个电话。” 她直接走去床头,拨通了酒店前台内线,说明了自己出来时将卡忘在屋里了。 等挂了电话,她看向他,意味深长说:“一名好的演员不会哭戏可不行啊。”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恭律的一边耳朵早就红了,固执地偏头望着别处:“知道了言导。” - 地点:昂市某百货商场 平日里总被其他两家地头商场压制的百货商场,今天却异样地热闹非凡。 第一层到第四层,总有那么三两个七八个扎堆的,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恭妈妈订购了一些物品,照例和老板娘寒暄两句,这才好奇问道:“最近生意不错啊?” 老板娘“嗐”了声,说:“大热的天儿谁还来买东西啊,你不也半年没来?外头那些都是来看拍戏的。” “拍戏?”恭妈妈张望了一圈。 “嗯,在楼上呢。”老板娘说:“租了一整层,还有好多电视上的演员,老帅了。” “你看见了没要合影么?”恭妈妈问。 “保镖多得很怎么合啊?还有小姑娘嗓子都喊哑了,喊什么苏现什么的,我还偷拍了一张照片,不过有自称粉丝的小姑娘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说不能路透让删掉。”老板娘说。 “哈哈哈粉丝护着偶像嘛。”恭妈妈想了想:“那你在这忙着啊,我先走了。” “好,我明天就给你送过去!” 临走之前,恭妈妈好奇地来到扎堆儿的人群后,越过把守在扶梯前的高个儿保安们,仰头朝楼上望去。 正巧就看到了吊着钢丝,身体飞出玻璃护栏外的男演员。 但凡看到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唏嘘惊叹。 恭妈妈直接被吓了一跳,拿出手机给那空中飞人偷录了几秒钟镜头,在保安发现之前匆匆走了。 - 商场的戏份,持续到了傍晚六点多钟才结束,在场三位主演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恭律坐进车里半分钟还没,宋九鼎就过来了,拿了一支药膏递给他:“我帮你搽?” “我等回去了再搽。”恭律把药膏接过来。 “行。”宋九鼎扶着车门头,问:“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感觉很刺激啊?” “有一点儿。”恭律笑着说:“第一次吊威亚,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嘿,厉害了啊弟弟。”宋九鼎调侃道:“姐姐我看的时候都把心给揪起来了。” “谢谢宋姐。”恭律说。 “自己人客气啥。”宋九鼎说。 “言导呢?”恭律往外面看了一眼。 “她去看男主女主了。”宋九鼎说:“你们不是都有点儿擦伤吗,导演总要表示关心一下,面子上过得去。” “啊,说得对。” 恭律在外头的一片昏暗中,搜寻到了男主的车。 “不过你放心,咱们老言最心疼的还是你哈!”宋九鼎笑嘻嘻地说。 恭律没回头,没出声儿,只是感觉耳朵有些火辣辣的。 回酒店的途中,他忽然有电话打进来,不过简一言和宋九鼎在说着话,他立马掐断了。 把震动调成静音。 “有电话怎么不接啊?”宋九鼎在嘴巴前面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们可以闭嘴。” “不是,是骚扰电话。”恭律说。 宋九鼎恍然大悟“哦”了声,戳了下简一言的肩:“你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明后两天有雨,可以看情况把雨戏拍了。”简一言稍微回了下头。 正好和他对上视线。 这时手机忽然亮了屏,恭律避开对视垂下眼,摁了拒接。 “这个季节的雨大多都是雷雨,拍的话多危险?人工雨也差不了多少。”宋九鼎说。 “嗯。”简一言坐正了目视前方:“再说吧。” 刚刚的两通电话都是恭妈妈打来的。 恭律点进微信,解释的消息还没编辑好,恭妈妈惯用的质问表情包就发过来了:【你过分了.jpg】 恭律:【领导在,不方便接。】 恭妈妈:【群演领导就像包工头的意思吗?】 恭律发了一串代表“无语”的省略号,其实被自家母亲明嘲暗讽惯了:【有事儿啊?】 恭妈妈:【你猜妈今天看见谁了?】 恭律:【爸的初恋?】 发完这条,他就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完了完了,她肯定要发许多“滚”的表情包了。 母子俩互怼已是司空见惯,彼此清楚对方的手段。 不过这次,恭妈妈换手段了,给他发来一段9秒视频。 恭律觉得视频的封面场景貌似有儿点眼熟,第一时间点开来看,还把音量降到最低。 恭妈妈还说:【你出去混了这么久,拍上戏了吗?看看传说中的苏大明星!真不是老娘讽刺你,你要真的没戏拍就滚回来好吗?妈帮你找好媳妇了。】 恭律汗颜:【妈,这视频你自己看看就好,不要到处发乡亲们看啊。】 恭妈妈:【干嘛啦,你爸不能看啊?】 他还在编辑回复内容,恭妈妈第二条来了:【你爸看了竟然说这个空中飞人像你,哈哈哈做梦去吧!】 恭律顿了顿,把编辑好的内容删除,啥也不说了,为了给老爸争口气,直接给她发了实时定位。 “唉对了。”简一言忽然问:“恭律,我记得你说过你家在昂市是吧?” “嗯,是在昂市。” 恭律心道,我还以为你忘了。 “我才想起来这个事。”简一言说:“如果明天不开工,我就放你一天假,你回去看看长辈吧。” 恭律想了想,觉得可行。 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什么,微信视频通话的请求铃声突然响彻了整个车厢。 给我哭(9) 夜里两点多钟的时候,外头突然轰隆一声。 这会儿简一言还没有睡,手里拿着一份剧本,上前挑开窗帘,见夜空闪电连连,几秒后就有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 “说来就来啊。”她小声嘀咕。 手机天气显示这场雨估计会下到中午12点,然后才有两个小时的小雨,明显不利于拍戏。 为了不影响自己待会儿迟来的休息,她便提前在剧组群里发了条消息通知:【今天不开工。】 然后点开恭律的微信:【我让小许送你回去。】 最后找到小许微信:【今天送恭律回家。】 对于忙碌一天的演员和剧组人员来说,按道理讲,这个点儿都应该睡得香喷喷的。 不过让简一言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回消息了。 恭律:【言导,你这是刚睡醒还是一直没睡啊?】 简一言心想关你屁事儿,想了想,发了个表情包:【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jpg】 这个表情包略显幼稚,直接把恭律噎住了。 他编辑了几个字又删除,点进库存找了一圈儿,都没找到合适能怼的表情包。 最后他看着面前桌子上的一桶泡面,揭开了盖儿,给冒着热气的泡面拍了一张照发过去。 深夜放毒,真有我的。 1y发来省略号:【深夜放毒,真有你的。】 恭律在心里小小唏嘘了下,暗道怎么会这么巧,言导是在他心窝里安装了窃听器吗? 1y:【饿了,你那还有么?】 恭律愣了愣,扫了眼桌面,犹豫两秒,回: 【有,要我给你送过去么?】 半分钟后,他的门被敲响了。 果然是她。 简一言一手拿着房卡,一手拿着手机,边往里走边说:“你这是帅哥待遇啊,我那屋怎么没泡面?哇噻这个味道,我好久没吃了还真有点怀念,你快帮我泡……” 说着说着,话音顿住。 她看着桌面上只有唯一的一桶泡面,又看了看床头,再弯腰看了看桌肚,最后打开桌柜。 “找什么呢?”恭律靠在墙壁。 “你不说还有面么?”简一言回头看他:“就一桶啊?” “一桶还不够你吃?”恭律右脚尖抵着地面,两手环胸,比平常时候慵懒许多,朝桌面上的桶面抬了抬下巴:“再不吃就没劲道了。” 简一言笑了笑,坐到椅子上。 她捏着叉子挑了挑面:“你把面给我吃,你不饿了?” “我求之不得。”恭律说:“刚才差点儿犯戒。” 演员多数自律,拍戏期间会注意饮食。 这点儿简一言还是知道的。 她赞赏地点了点头,挑了一口面吃,海鲜味儿的,可嚼着嚼着眉头渐渐蹙起来:“好淡。” “调料包只放了三分之一。”恭律解释。 简一言歪头看了眼垃圾桶,调料包果然在里面:“没有调料包的泡面没有灵魂,放一半也一样。” 恭律走过去看垃圾桶,里面很干净:“我觉得捡起来还能吃。” “你认真的?”简一言在他张嘴说话前道:“我拒绝。” 恭律抿唇笑了一下,拿了手机坐到床尾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她吃着问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睡不着,看看剧本。”恭律反过来问:“你呢?” 简一言咽下一口面:“我也在看剧本,灵感来了,顺便改改。” “改得是明天的?”恭律觉得自己可能白研究剧本了。 “不是,”简一言说,“是第二季的剧本。” 《君子协议》原著本来就是长篇小说,高达160多万字,内容丰富精细,支线完整,要想拍完全著的话,两、三个月绝对不够。 “我以为我们只拍一部分。”恭律说。 “嗯,没毛病啊,你可以暂时这么认为。”简一言说:“我只是把剧本先准备着,至于未来要不要继续拍第二季,得看第一季反馈。” 恭律点了点头:“我懂了。” 次日清早,他刚起床没来得及洗漱,门就被叩响了。 他以为是小许,所以开了门没看是谁,就直接往屋里回:“你先坐着等我一下,我刷个牙。” 酒店房间里铺得是木地板,穿什么鞋走出什么声音。 恭律听见脚步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镜子里面出现一个人头从洗手间门外探了进来。 他倏地转身,被吓一跳:“妈你怎么来了?!” 白色牙膏沫乱飞,恭妈妈拿手在半空中嫌弃地扇了扇,但说话却很温柔,带着得意的笑:“你不让我来,我就偏要来,怎地?” 笑里藏刀。 恭律扭头吐了一嘴牙膏沫,匆匆漱了口:“你怎么找来的?” 昨晚在车里发完定位之后,他就没有再回复,并且视频通话也没有接,根本就没告诉她地址。 “你妈我厉害呗。”恭妈妈说。 “啊,我知道了。”恭律洗脸之前说:“你让我爸查了是吧?” 只要身份证和名字,就能在恭爸爸单位里查到本市行动轨迹。 “昨晚我要不联系你,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家?”恭妈妈不高兴。 “谁说的?”恭律挂好毛巾:“我本来就准备今天回去。” “扯!”恭妈妈说。 恭律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出去收拾背包。 “话说你回来干嘛的?”恭妈妈看见了行李箱。 “回来拍戏。”恭律说。 “回来干啥?”恭妈妈觉得自己没听清。 “我们拍戏地定在昂市,目前大概还有半个月这边才结束,下个月要去别的地方拍。”恭律说。 “拍啥?”恭妈妈掏了掏耳朵。 恭律正要说话,听见另一串脚步声进来了,顿了顿,望过去。 门没关,小许直接进来了。 看见他们母子俩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 恭妈妈:“你是……” “您好。”小许见他们二人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之处,差不多猜到他们的关系了,对恭妈妈礼貌地点头问好,又对恭律点了个头:“那我就先去地下停车场等两位。” “等等。”恭律先叫住他,然后问恭妈妈:“你怎么来的?” “我、我开车啊。”恭妈妈说。 恭律直接瞪了眼她的鞋:“你穿高跟鞋开车啊?” 恭妈妈小声说:“车上还有平底鞋备着。” 恭律无语,和小许说:“不用你送我了。”想了想,又介绍说:“这位是我妈,这位是……” “我是司机。”小许再次朝恭妈妈颔首:“恭先生有需要可以电话联系我,那我先不打扰了。” 小许走后,恭妈妈戳了下儿子的肩膀:“谁的司机啊?” “这事儿说来话长。”恭律把背包甩上肩:“先走吧。” 外头大雨连绵,中午12点后没多久,雨就变小了。 简一言给自己泡了杯茶,坐进沙发玩手机。 实时搜索了自己的名字,还是出来了一些昨天的路透图,不过大多高糊照片,就那么几张。 《君子协议》的官博似乎是迫不得已,在刚刚的十二点钟发布了各位演员的定妆剧照。 随手翻了会儿评论区,大家好像对“江辞”的造型还挺满意。 简一言转发了此微博,忽然觉得不太妥当,又立马转发了女主的单人博和男主的单人博。 如今身在娱乐圈,时时刻刻都得记住,不能为了一个人,表现出特别的偏爱,或者厚此薄彼。 转发了动态没多久,宋九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言大导演,你那微信敢情就是个摆设?” 简一言端起茶杯喝茶:“这话从何说起啊?” 虽然说得也对。 “胡非雪今晚想请吃饭,可你微信百呼不应,知道你在睡觉又不敢给你打电话,刚才看到你动态了赶紧问来我这儿。”宋九鼎说:“怎么样啊,你今晚能不能行?” “行啊。”简一言说。 “嗯,你自己回她啊。”宋九鼎音调有些变了:“我啊啊啊~我现在忙着呢啊啊~你轻点儿!” 明显最后一句不是对她说的。 简一言挪开了电话,看了看手机屏幕,又贴回耳边:“我说宋小姐你干嘛呢?这大白天儿的!” “你猜?”宋九鼎声儿都焉了。 “你可真行。”简一言说:“就不能消停一段时间?” “言大导演,我说你现在这思想会不会有点太龌龊了?”宋九鼎笑嘻嘻地说:“有句话怎么讲来着,女人心里有了男人,某些思想就会跟着各种意淫,看来是真的啊?” “听不懂你的屁话。”简一言觉得自己需要挂电话了。 “好,我就等着看,究竟是你扑倒小狼狗,还是小狼狗把你给办了哈哈哈唉哟!”宋九鼎惨叫:“轻点啊小许……弄死我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掐断了。 宋九鼎趴在床上,扭过头一脸兴味地笑道:“完了,你的形象在你家小姐那儿估计粉碎了。” 小许扶着她的左胳膊,往身后突然一掰。 “啊!”宋九鼎惨叫。 “好了。”小许松开她,下床开始整理衣服。 “哎?还真得不疼了。”宋九鼎活动着手臂翻身坐起来。 “宋小姐,”小许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过分了。” 半小时前,宋九鼎给他打了个电话求救,说是多日不练瑜伽,导致不小心扭到了胳膊,整条手臂都不怎么能动,让他过来看看。 这才发生了刚刚的事儿。 “不好意思咯。”宋九鼎觉得他这个人挺无趣的。 开个玩笑而已,反正老言又不会相信。 “宋小姐休息吧。”小许点了个头告辞。 宋九鼎目送他出了门,立刻抓过手机给简一言发微信:【你家保镖真的是和尚吧?是吧?没恭律弟弟半分可爱!火冒三丈.jpg】 1y:【也有你撩不动的人?】 宋九鼎:【咱们恭律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呀?】 1y:【干嘛?】 宋九鼎:【吃饭啊。虽然他有你这个大导演撑腰,但还是要多多熟悉娱乐圈人脉嘛。】 简一言心道也是。 拍了这么久的戏,他好像和男女主都不怎么闲聊。 慢热吧? 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恭律终于把这段时日的经历,仔仔细细给恭妈妈科普了一遍。 午饭闲暇之余,还在教恭妈妈怎么玩转微博。 虽然之前他极力阻止,也说了微博里头乌烟瘴气鱼龙混杂,但恭妈妈执意要成为微博一员。 “您不去美容院啊?”恭律看着电视说。 “嗯,我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当然要陪他说说话啦。”恭妈妈低头刷着微博已经很长时间了。 “您脖子酸不酸啊?”恭律抽空看她一眼。 “咱们先不说这个。”恭妈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你说的那个导演微博账号是什么呀?” “干什么?”恭律警惕道:“您别乱来啊。” “我不乱来,就关注一下,叫什么名字啊?”恭妈妈又问。 恭律索性把她手机拿过来,关注完了还给她:“没事儿别乱给人家发消息发评论,导演很忙,一般不会看评论区。记住了啊。” “就你话多。”恭妈妈嘀嘀咕咕地看手机:“哎,你们这位导演多大年纪,女儿看起来不小了哎。” 恭律懵逼地瞥了一眼,看见恭妈妈点开了言导足足一年多都没有换过的真人头像。 “挺漂亮的,女精英哎。”恭妈妈把头像保存。 “保存这个干嘛?”恭律皱眉。 “这不以后谁要是问我你在哪拍戏拍谁的戏,我就直接把你们导演女儿的照片亮出来给他们看,告诉他们这就是导演的女儿。这么做才有信服力知道吧。”恭妈妈说。 恭律捋了把脸:“妈,我刚才有告诉你这是导演女儿?” 恭妈妈愣,不说话了。 心想难不成听了一上午“千里马和伯乐”的故事,其实是小说里“女总裁看上小职员”的情节? 忽然恭律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条微信消息。 他看完消息站起来:“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啊为什么呀?”恭妈妈也跟着站起来:“你爸还没见着你呢。” “我有空再回来。”恭律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装进背包。 “那、那我送你过去吧,这么急匆匆的呢。”恭妈妈说。 “我自己打车就行。”恭律拎起背包往肩上甩,认真说:“千万不要试图和导演唠家常,她可不是小学老师初中老师,记住了。” “知道了!”恭妈妈心里的小火苗还没升起就熄灭了。 “行,我走了。”恭律随手抓起鞋柜上的雨伞:“伞我拿了!” 这么大一只儿子又走了,家里恢复成了原样。 恭妈妈哀声叹气的,刚坐进沙发又突然跳了起来,冲到玄关开门朝外头喊:“儿子,你那意思是不是说你们导演是个女的呀?” 空荡荡的走廊亮起了感应灯。 哪里还有人回应她。 给我哭(10) 恭律抵达酒店的时候,刚好下午三点整。 他把包和伞送回房间,换了双干爽点儿的鞋,再去往酒店15层的休闲区,到了“牡丹厅”门外。 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小许:“我以为你会打电话叫我过去接你。” “谢谢,不过太麻烦了,打车比较方便。”恭律走进去,见四下无人不由皱眉:“言导呢?” 小许走到一幅壁画旁,把手放在上面推开,顿时有说笑的声音传出来,里面是一间棋牌室。 酒柜、沙发、麻将桌、扑克台全部都有。 别有洞天。 恭律心想。 他抬脚走进去,刚看清了里面什么情况,就听宋姐哈哈大笑地说着什么“承让承让”。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比武。 “哟,回来啦恭律?!”宋九鼎在人前不会叫他弟。 “宋姐。” 恭律挨个打招呼。 “现哥”、“雪姐”都叫了一遍。 最后看向简一言,他舔了舔唇才叫了声:“言导。” “嗯,外面还下雨么?”简一言问的同时抓过手机,朝旁边歪了下头示意:“过来坐。” 她旁边就有个凳子,不知道之前是谁坐的。 可能是小许。 “外面雨还在下。”恭律走过去坐下说:“但下得不大。” 新的一牌开始了。 简一言把手机放下,侧头看了看他:“会玩么?” “不会。”恭律慢半拍说。 “我教你。”简一言笑了笑。 “得了吧你,你都是才学会的还想教人啊?这输到现在一把没赢的臭牌技还想教谁啊?”宋九鼎说完就朝他挑了下眉,笑说:“来,到我这边来坐,我可以教你。” “我也能教。”胡非雪凑热闹。 “咳咳。”苏现清了清嗓子:“我勉强也行。” “呵,就我不行?”简一言看了看他们三个,问恭律:“选吧,想让谁教你就坐过去。” 恭律:“……” 不就回家一趟吗?怎么他们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像对他的态度更加熟稔了。 “其实,我会玩一点。”恭律觉得做人还是要真诚。 但说完之后,他发现他们四个全部看过来了。 就忽然感觉,哪儿哪儿的貌似都不怎么对劲儿。 “我还是跟言导学学吧。”恭律转移注意力。 话音刚落,简一言笑了。 她挑了一张牌打出去,顺便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你来。”起身让出位置:“我去喝杯酒。” 恭律拒绝的话滚到嘴边,听见她第二句话,便闭了嘴。 简一言来到酒柜前,扫了一遍各类酒。 最后把目光放在调酒簿上。 她来了兴趣,唤小许:“给我要些冰块过来。” 恭律抽空往那边看了眼,心想她该不会要调酒吧? “言导竟然真会调酒?”苏现非常意外:“我以为只是传言。” “传言诚不欺我。”宋九鼎说。 “看来我包这间包对了?”胡非雪笑说。 “言导她很厉害。”苏现特别欣赏地回头看了眼:“感觉……就没有言导不会的事儿。” “言导又多了个小迷妹。”胡非雪立马改口:“小迷弟哈哈。” 宋九鼎也笑。 “我好像玩了个假微博,都没看过这些传言。”恭律忽然清了清嗓子还推倒了牌:“我胡了。” 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呸呸呸!”胡非雪带着剧中姐弟的亲切,说:“最后那三个字是娱乐圈大忌,千万别说了。” 恭律:“啊?” “胡同音糊。”苏现说。 恭律点头刚表示懂了,宋九鼎就摆了摆手道:“说你的没事儿,有咱们老言在,糊不了。” 话音刚落,酒柜那边传来了“叮叮叮叮”清脆的敲杯子声儿。 简一言拿着个小勺子,在玻璃酒杯外壁上敲了几下:“那谁,你少给我戴高帽子啊!” “行啊老言,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学会了顺风耳?”宋九鼎哈哈大笑指着恭律说:“先给江辞来一杯,他帮你赢了第一把!上来就赢。” 恭律不好意思地跟着笑笑。 感觉向着她那边的右耳朵,有些火烧火燎的。 没有镜子让他看,也没有人告诉他是不是红了。 会不会看上去有些滑稽? 莫名还有点羞耻。 过了一会儿,简一言把酒分别倒进四个小酒杯里,摆在托盘上亲自端了过来:“一人一杯。” “哇,第一次喝。”胡非雪说。 “谁不是呢?”苏现说:“咱俩的很多第一次都给了言导。” “玛格丽特。”宋九鼎对鸡尾酒好像非常懂:“鸡尾酒之后。” 托盘到了恭律这儿。 简一言忽然收手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恭律条件反射抓住她,仰着头眼睛眨啊眨的,嘴角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似的:“我想尝尝。” 简一言微微垂眼,看了看被捉住的手腕,看了看他的眼,把托盘送回来,让他拿走最后一杯。 她把托盘给了小许,看了看另外三个人:“怎么样?” “great!”宋九鼎咂嘴。 “味道很怪,”苏现坏笑说,“我意思说怪好喝的。” “来劲儿。”胡非雪说完,看向恭律问:“江辞呢?” 恭律先是抿了一小口,舔了舔沾着酒渍的唇,微微皱着眉头,仔细回味很久:“还好。” 将剩下的一口饮尽。 恭律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九点钟了。 他坐在床上,垂着脑袋,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问:“几点了?” 小许就站在床边,伸手拿了床头柜的半瓶矿泉水,拧开盖儿:“他们四点钟出的工,小姐让我留下来看着你,九点到了叫你起床。” 静默三秒,恭律捂住脸。 “喝点水吧,你嗓子哑了。”小许提醒说:“今天你有戏份,虽然戏份不多,但还是注意一下吧。” 恭律的确渴了,把水接过来仰头就是灌。 半瓶水一口气喝完了,小许把空瓶子接过来,问:“话说,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恭律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滴,回忆小会儿。 他烦躁地挠了把头发:“我喝了言导调的一杯鸡尾酒。” “还有呢?”小许问:“饭桌上的事情能想起来不?” “我们还吃晚饭了?”恭律一脸懵逼地望着他。 小许神色僵了僵,微笑:“恭先生先洗漱吧。” 水能让人清醒。 小许把瓶子丢进垃圾桶,转头看见他抓过手机,似乎只是看了眼时间,又把手机丢开。 “对了,”小许说,“或许你翻翻相册吧,总能想起些什么。”然后摸出口袋里的烟盒,指指门口,笑容有几分奇怪:“我出去抽烟。” 恭律将信将疑,点开手机想了半分钟,才点进相册。 照片,全是照片。 一溜烟儿地,全是他和言导的亲密贴脸照。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慌乱删除,一开始还是一张一张地删,删了十几张之后,又开始统一“勾选”删除。 老天! 他到底拍了多少?? 忽然,清一色的照片中间,开始出现几张色调略有出入的。 恭律指尖一顿,点开放大了其中的一张。 竟然有小许。 小许站一旁看着他们,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而他和言导的合照,貌似也跟之前的几十张不一样。 这一张他枕在言导左肩头,脸都快埋进她的颈窝里。他的一只手贴在她的右脸,那模样就好像是按着言导让她再靠近自己一点。 这些照片里的环境就是他现在住的房间。 要命。 恭律口干舌燥,手指头哆哆嗦嗦地删除了剩下的照片。 他掀开身上的薄毯,这才发现衣服没了,只穿着条短裤。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该不会是在言导面前脱的吧? 要命要命。 花了半小时洗漱完毕,冲了个澡吹干了头发,恭律站在洗脸台前盯着镜子里的“醉鬼”确定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深深吐了口气。 算了。 想不起来是好事。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拿上手机和背包。 临走前回头看了眼房间,视死如归地出了门。 拍摄地在昂市的一个游乐园。 恭律坐在副驾望着车窗外,吃着小许买的三明治。 “你看到了吧?”小许忽然问。 “看到什么?”恭律被噎了,咬住酸奶吸管。 “照片啊。”小许说。 恭律吸进嘴里的酸奶差点没忍住咳了出来,等缓和了,却咳得脸都有些泛红:“我……” “你可真行。”小许意味不明地笑着说。 “我也不想啊。”恭律辩解。 “不想?忽悠谁啊。”正好前面红绿灯,小许点开自己的手机,胡乱翻了两下才递给他:“看看吧,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恭律第一时间心想: 在这个世界上,最要命的不是喝酒断片,而是有人在你清醒之后带着证据来找你复盘。 视频时长33秒。 “言导~跟我拍这种照片是不是委屈你了,你怎么不高兴啊~”他搂着她的脖子含糊地问。 “你哪看出来我不高兴?”她坐在他旁边。 端看视频里她的脸色,的确没有半分不高兴。 并且,说话时的语气有一种无奈和纵容在里头。 “你真的没有不高兴么,那你让我好好看看!”他真就歪了头,认真地看着她,突然撒娇道:“言导,你能不能笑一个给我看啊~” “你喝多了,真不该让你吃饭还喝酒的。”她说。 “他自己非要喝的。”偷拍者小许嘀咕说。 她听见这话才看向镜头,终于发现偷拍的人:“找扁啊?!” “我留个证据,免得他醒来赖在小姐头上。”小许说。 视频就到此结束了。 小许打了左方向盘,余光抽空往旁边瞥了眼,见他在删视频,没有阻止:“毁尸灭迹啊?” 恭律没有辩解,归还手机,继续吃三明治。 “你就放宽心吧,小姐是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小许说。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许再看他,发现他侧过了身,还微微低着头,好像在捣腾手机,黑发旁的一只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好红好红。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游乐园,小许去停车。 恭律下车之后在微信群里问了地址,有人立马给他发定位。 十来分钟的脚程,隔了老远就听见宋姐的一声:“action!” 场务导演跟着来一句:“第137场第3次,开始!” 他避开人群,准备绕到主机后头看导演视角。 不妨走着走着,途中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手臂。 他停下来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恭律吧?”姑娘笑说:“还以为我看错了。” “你是?”恭律看她有点眼熟。 “不会吧!”姑娘说:“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你竟然不记得我?” “你是……文艺委员吧?”恭律想起来了。 “就是我!”姑娘高兴了:“哎你来这儿干嘛呀?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女朋友一块儿?她在哪?这几年你在干嘛呀?前两年的同学会都没有见你来过?有没有想我们?” 恭律礼貌地笑了笑:“……” 心想问题也太多了吧,我要先回答哪个? 一个都不想回答。 第137场终于在第3次过了,场务导演宣布下班,同时指挥道具组的先行前往下一个场地。 其他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喂,咱们俩吃什么啊?”宋九鼎伸了个懒腰。 简一言在看主机回放,一心分不来二用:“随便吧。” “言导九导,”苏现过来说,“我保姆车上有吃的,有空调,这天热得很,一起过来吧。” “哦,老言!”宋九鼎饿极,摇着她的手臂:“听见没?” “好,我看完这段就来,你们先过去吧。”简一言说。 这个天儿拍戏还真是受罪。 尤其是雨后天晴的太阳,明显比平常时候要晒得多了。 她拿过助理手上的风扇:“你们俩也去吃吧。” 一会儿,人走的差不多了,她站起来,任由剧组人员搬走主机和凳子,还有遮阳伞和风扇。 “言导。”恭律来了,拿着个淡绿色的甜筒。 简一言扭头看见他,神色并无明显波澜:“聊完了?” 恭律一愣:“她是我同学。” “哦。”简一言看了眼他手上的绿色甜筒:“她买给你的?” “我还没吃。”恭律递给她。 “你自个儿吃。”简一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突然间有些烦闷,走在前面说:“午饭吃完了没?” “算吃了。”恭律跟在后头,对着逐渐融化的甜筒咬了口。 “吃的什么啊?”简一言问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酸奶和三明治,小许说是你交代我吃的。”恭律说。 “嗯。”简一言咽了咽口水,忽然停下来,看着他说:“你刚吃过应该不太饿吧,这个给我了。” 说完便拿走了他手上的甜筒。 给我哭(11) 手上一空,恭律垂眸,盯着空落落的手指看了会儿,舔了舔甜味尚在的嘴唇:“言导!” 这会儿正值午饭时间,大多人准备离开了,他这一声儿引来了不少路人注目,但简一言却没回头。 恭律迈着大步子跟上去:“你都做了什么,言导?” “做什么,你说甜筒?不是你要给我吃的吗?”简一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张十元钞票:“不用找了。” 恭律无语,挥开她的手:“谁说我要这个了。” “小孩坏毛病还挺多。”简一言耸了耸肩,把钞票塞回口袋:“那我等等微信转给你行了吧。” “我不是说这个。”恭律扯了把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扯停下来。 她咬了口甜筒,眉头皱着,额头和鼻尖上满是晶亮的汗水。 “我说得是这个。”恭律把甜筒夺过来。 “小屁孩,”左右没人,简一言称呼乱来,也不给他什么面子,“你喜欢吃别人的口水吗?” 恭律:“……” 他感觉身体里好像突然有了把火冒出来,这把火的起源不是第二句话,而是第一句。 他们之间只相差三岁,她叫谁小屁孩儿呢? 还有! 谁先吃谁的口水? (ps:简没看见他吃甜筒。) 过完午休时间,拍摄继续,下午的拍摄会在恐怖屋里完成。 胡非雪胆子比较小,虽然有很多工作人员在,但在拍戏途中还是会出现情绪超纲的情况。 整个下午拍得磕磕绊绊,出了恐怖屋的时候,天都黑了。 恐怖屋的入口处站了几个把门的安保,还守着两个泡沫箱,说是恭律的女同学送过来的。 因为太晚了,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宋九鼎打开泡沫箱,看见里面摆着几杯星巴克,还用冰袋做了冰镇措施:“哟,行呀恭律。” 恭律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就是普通同学。” 简一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里的神色有些奇怪,但她却没说什么,转头走了。 恭律的笑容僵在嘴角,竟然还有点儿莫名的心虚,他眼角余光左右看了看,也跟着走了。 他很快追上了简一言,旁边还有小许:“言导!” 小许似乎是故意慢了脚步,把车钥匙给他:“我去厕所。” 地面上两人的影子被暖白的路灯拉得长长地。 恭律做了个深呼吸:“我和她真的只是普通同学。” “奇怪啊,”简一言说,“你跟我讲这个干什么。” “你不是生气了么?”恭律问。 简一言静默几秒,笑了:“是什么让你这么大脸啊?是颜值?还是我给你的自信?” “我误会了?”恭律怀疑说:“但你刚才的眼神……” 简一言恍然大悟打断:“原来是我的眼神给你的自信。” 说完她回了头,脚步几不可见地顿了顿:“小许人呢?” 继续往前走。 “他去厕所了。”恭律想到什么拿出手机:“钥匙在我这。” “你会开车?”简一言问。 “不会,我暂时还不会,等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去学。”恭律发了条微信问小许车在哪儿。 “不会开还拿钥匙。”简一言把钥匙夺了过来。 恭律:“……” 什么情况? 言导今天吃炸药包了吗。 车子刚开出游乐园的时候,小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询问他们俩连人带车都去哪儿了。 恭律坐副驾驶:“你家小姐说要带我去兜风。” 小许沉默。 数秒后自行挂断了。 然而他这边电话刚挂了断,她的电话又震了。 来电显示“宋九鼎”。 “我帮你接一下?”恭律看了看电话,又看了看她。 “不用,我的打不通,她自然打小许的。”简一言说。 果然嗡嗡震动停了,不一会儿恭律就收到微信消息。 宋姐:【真有你们的。】 “宋姐好像很生气。”恭律说。 “你看谁都在生气。”简一言讽刺加上嘲笑:“真有你的。” 恭律还准备再说什么,第二条消息来了。 宋姐:【星光闪闪,你俩不在野外打一炮,我就鄙视你。】 恭律:“……” 一直等到了路口红绿灯,她才抽空看他。他低头看着手机,一动不动的很是奇怪。 “怎么,”等了会儿,简一言听不见他吭声,“她又说什么了?” 恭律回过了神,收起手机:“没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的耳根子有些烧,转移话题:“我们去哪?” 问完,他的脑子里就自动蹦哒出了两个字:野外。 “干什么,”简一言笑说,“怕我把你给卖了啊?” 然后他脑子里“叮”地一声,竟然再次自动回答了,并且还带着不怀好意的那种笑声说: 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干…… “操。” 给我打住! 想什么呢恭律! 简一言有些意外:“在我这儿说说糙话可以,外人面前不行。” 恭律想问为什么在你面前行。 但没问。 “我突然想吃自助餐。”简一言还真的有些饿了,咂了咂嘴说:“你这东道主介绍个呗?” “韩式还是日式?” “随便。” “你能吃海鲜么?” “能啊。” “我知道有家海鲜自助不错,我吃过很多次,次数多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恭律笑说。 简一言哈哈道:“行,咱们就去海鲜自助!” 话说,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难得他今天终于露出点儿熟人之间该有的相处模式来。 不错。 晚上八点多钟,自助餐厅正值第二波高峰期,很多吃完了刚走的和刚来等着吃的正好交错。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恭律把刚拿上手的菜单给她,还非常罕见地朝她眨了下眼睛,说:“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弄。” 简一言有一瞬间的愣神,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她随便翻了翻菜单,忽然啥也看不进去,合上:“都行,照你的食物单来,我不挑食。” “好。”恭律站起来:“你坐这儿等着我啊。” 简一言目送他走进人群。 心想我不坐这儿等你,难不成站这儿等你么? 搞笑啊这小孩儿。 不过,他刚刚那眨眼的调皮模样好像校草“律”啊。 简一言抬起手腕,若有所思地看了看。 这个时空,没有“律”字。 在恭律第二次端盘子回来,并且坐下了就不走的时候,她正举着自己的手机拿屏幕当镜子照。 头顶的水晶吊灯晃眼,她的手机屏幕上还有水晶灯的倒影。 光亮折射在她的锁骨上,不知不觉晃了眼。 恭律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的额头上:“又长痘了啊?” “嗯。”简一言皱着眉头,把手机搁在一边儿,问:“你那个什么什么药膏这次带了没?” “忘带了。”恭律说。 其实祛痘膏就在背包里,只是他不想说出来罢了。 “算了,先吃饱再说。”简一言食指大动。 “虽然没带,不过对面有个可以祛痘的地方。”恭律说。 海鲜自助餐厅的墙壁,大半部分都是落地窗,他们这个位置正好能透过玻璃看见马路对面。 “兰苑。” 填饱了肚子的两人,来到了海鲜餐厅的马路对面。 不止门头上挂着“兰苑”两个字的大招牌,还有门前地上摆着的各类宣传海报,立式花篮,里面的花很新鲜,明显今天做活动。 “来得巧。”简一言随手摘了朵粉色的花:“这是美容院吧?” “嗯。” 恭律戴上了刚刚从海鲜餐厅服务员那儿要来的一次性口罩。 “你这个样子不热啊?”简一言纳闷儿道。 “我不怕热。”恭律说。 简一言笑了笑不说话了。 心想至于么,不就是来到了你家的地盘么,以为我猜不出来? 小机灵鬼。 这么晚店里生意还蛮好的,看来和今天的活动有关系。 他们被店员带进了一间vip室。 “言导,你等我一会儿啊。”恭律进来之后说:“我去给你找个手艺好点儿的师傅过来。” 简一言点了点头。 室内有一张美容床,一张贵妃塌和一张高脚凳,贴墙的置物架上整齐列放着很多美容商品。她走向粉色的落地窗帘,挑开一角,歪头往里面看了眼:“哇哦。” 竟然是一个小型浴池,池边有小型古典美人雕像,美人的袖子里会往外流热水,像个温泉一样。 “咔哒”有人进来了。 “哎,人呢,言导?”原来是恭律回来了。 “叫魂?”简一言挑开帘子从后头出来:“我不是在这儿。”走到美容床旁边,手在上面拍了拍,直接就坐上去了:“师傅在哪?” 恭律摘掉口罩,一心想着该怎么挽救:“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简一言一下子就笑了。 她挨个蹭掉了鞋,躺下来,乖乖巧巧地闭上眼:“师傅被抓走了还有徒弟嘛,你给我弄呗。” 这一刻不知为何,恭律的嘴角止不住地想上扬。 就好像,他本来就是等得这句话似的。 他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接下来需要的一些物品,然后问:“你喜欢闻什么味道的香薰啊?” “淡一点儿的。”简一言说。 “好像都挺淡的。”恭律挑了瓶舒缓的精油香薰:“这个吧。” 香薰点燃了,恭律进到帘子后洗净了手,出来坐下,帮她理顺了头发说:“你平常保养么?” “简单的保养会啊,面膜什么什么的,隔三差五来一下吧。”简一言说完了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今天给你做保养?”恭律低头对她说:“你可以睡会儿。” “你挺在行啊。”简一言笑说。 “言导,”恭律拿了洗脸巾,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你已经猜到这儿是我家的店了吧?” “我没猜着啊。”简一言说:“你不打自招。” 恭律心想你骗谁呢,真当我看不出来啊? 你是导演,可不是演员。 演得不像。 “言导,还有件事。”恭律过了会儿忽然又开口了。 “你事儿挺多呀,刚还叫我可以睡会儿呢。”简一言进入梦乡前一脚被他的说话声给拽了回来。 恭律:“问完这个问题,我就让你睡好吧。” 简一言:“嗯,你问。” 他手指的指腹,就在她脸上来来回回地游走,带着些力道,还挺舒服的,让人精神放松。 “你和魏凉,”恭律微微垂眼看着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听说你们有过一段感情啊?” “哪听来的鬼故事?”简一言仿佛听到了笑话。 不是谣言,而是鬼故事。 这个比喻让恭律愣了愣,愣了半天才问:“这么说是假的?那你和魏凉之间的恩怨是什么?” “你也忒八卦了。”简一言困唧唧地说:“完事儿了叫我。” “好,你睡吧。” 恭律毫无意识地低下头,嘴唇距离她额头半寸左右停下,忽然醍醐灌顶清醒过来,倏地坐正,手上动作跟着慢了,心跳如擂鼓。 什么情况? 怎么了这,完全属于一种下意识的状态…… 过了一小会儿,她睡熟了,恭律收了手,拿了条空调薄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他站在美容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小片刻,忽然听见一道极其细微的“咔哒”开门声。 恭律歪了头看过去,正好和探头瞧进来的恭妈妈对上视线。 他匆匆回头看了眼美容床上的简一言,一边做着嘘的动作,一边快步走了出去,轻手带上门。 “臭小子哦!”恭妈妈压着嗓子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下。 恭律:“干嘛?” 其实,他来之前没想到恭妈妈还在这儿。 来之后问了店员才知道,因为做活动,所以恭妈妈这会儿还没有回家,在楼上陪着顾客做脸。 一直到刚刚下来的时候,店员说她儿子来了。 “里面那谁啊?”恭妈妈听店员说他带了个小姑娘来:“你不说拍戏的么,怎么还带女孩子来?我可慎重告诉你啊,老娘我拒绝未婚先孕和事后见家长那一套,懂?” “想什么呢。”恭律无语:“她是我导演好吗!” “导啥?” “导演!” “演……”恭妈妈崩溃地闭了下眼睛缓了会儿,小声儿问:“就是你微博上的那个精英女导演么?真的假的,怎么把人家带来的?” “不是带,是骗。”恭律一派平静地说。 恭妈妈瞪着他愣了几秒,伸手就要开门。 “你干嘛?”恭律拦住。 “我要看个清楚啊。”恭妈妈再次拍了一下他的爪子。 同时踩着高跟鞋踢了过去,趁着他闪身避开的时候打开门,轻手轻脚地溜了进去。 恭律追进来。 “嘘——”恭妈妈猫着腰,扭头做了个“别出声儿”的手势,竖起大拇指动了动唇:“我儿牛逼。” 恭律:“……” 牛逼啥玩意儿,您到底在这儿说些什么? 我就是一时兴起带言导过来放松放松,想什么呢! 给我哭(12) 头顶的暖色照明灯温和而昏暗地亮着,香炉里头烛火闪烁,投在墙壁上形成斑驳光影。 精油香薰气味好闻,恭妈妈轻轻地嗅了嗅鼻子。 “您到底要干什么啊?”恭律唇动而无声。 “你对她做了什么?”恭妈妈很小很小的声音问。 “没有。”恭律两手一摊,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又指着她的额头数手指:“她经常熬夜,睡眠也不太规律,额头上总长痘。” “你们俩,”恭妈妈在他们之间来回指了指,“不是第一次?” “不是。”恭律说:“这已经是我们在一起做的第二次了。” 说完皱了皱眉。 他忽然觉得,这种回答貌似有些不对劲儿,张嘴欲要辩解,恭妈妈却摇了摇手指,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不用解释,娘懂。” 恭律无语,不想在这里和她解释什么了:“咱们出去说。” 他扶住恭妈妈的肩头,想带她往外走。 不过被恭妈妈的“无影掌”扑腾着挣脱开了,挣脱的那一秒她一脚踢过去,毫无意外踢了个空,但这次却不像之前一样好运;她身体压根不受自己控制,一虚一晃地,下意识扶住了美容床才站稳。 “地壳”抖了抖,简一言的潜意识里蹦哒出两个字——地震。 她倏地睁开眼。 看见自己头顶上方出现了一张女人脸。 吓得她三魂飞了两魂半,还有半魂迫使她抬头起身,准确无误地和女人额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一切来得太快太快。 恭妈妈刚扶着美容床站稳,惊魂还未定呢,就被她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第一感叹:哇,她困得连眼皮儿都深了。第二感叹:睡着叫睡美人,醒了是大美人。第三感叹:这张脸近距离看绝了。 恭妈妈正要开口打招呼,不妨美人儿突然坐起来,脑袋跟自己的碰了个狠,发出“咚”地一声。 “碰碰车”似的,碰得恭妈妈捂住额头连连后退。 等到缓过来了,就见儿子宝贝似的护着美人,扶着美人肩头,不停地问“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恭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直接看乐了。 简一言看了看旁边的恭律,又看看退到床尾的女人,一时间除了懵逼还是懵逼:“我在哪?” 恭律:“不会吧,失忆了么,言导你还记不记得我?” 简一言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吐槽:失忆?你特么怎么好意思讲出来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剧本都不敢这么拍。这种古早言情剧的台词,你还指望能成真么? 话说,这母子娘在合伙密谋什么呢,才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们离开昂市的那天,恭妈妈特地过来送行,打包了好多护肤的东西叮嘱恭律交给简一言。 她当时在酒店大堂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很遗憾没有和恭妈妈见上面,不过恭妈妈在外头隔了老远还给了评价说:“就是感觉脾气有点儿暴躁,哎儿子啊,你长得这么帅,她应该没凶过你吧。” 恭律慢吞吞“嗯”了一声。 心想的确没凶过,但却并不是因为颜值。 在别人那儿,可能会有颜值加分的情况,在言导这儿绝对没。 “这么一走,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恭妈妈叹口气。 “过年吧。”恭律说。 “过年你一个人回来,还是带着你家导演一起回来?”恭妈妈刚刚的唉声叹气立马就没了。 “想什么呢。”恭律翻个白眼。 什么我家导演。 恭妈妈眼角一抽,一副辣了我眼睛的模样:“不是妈说你,你翻白眼的时候真特别丑,你家导演就没跟你说过么?拜托你还是安安静静做你的帅哥吧。还有,妈还有一个隐晦的问题想问一下你。” 恭律心说又来这招。 前期一顿数落,后期立马给你转移话题,让你不能辩解,这都是恭妈妈的老伎俩了。 “您就问呗。”恭律嘀咕:“谁还能堵上您的嘴啊。” “都说娱乐圈有潜规则,老娘怎么总感觉,你就是被你家导演潜规则过了才拿到的拍戏机会。”恭妈妈神秘兮兮道:“虽然我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但你既然做都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这样吧。” 恭律:“……” 话说,这全篇都是恭妈妈在脑补故事,有半句询问真假? 问了个寂寞。 打着问问题的幌子,其实就是想满足自己“搞cp”的心吧。 ——言导和恭律szd! 就像微博上,有人还给言导和魏凉建了个cp超话。 他之前偶然进去看过,里面全都是各种意淫自嗨。 恭妈妈的情况不能说和那些磕cp的很像,因为简直一模一样。 前往s市的途中,在恭律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见宋九鼎叫了好几声“老言”。 他睁开眼睛,看见副驾的宋姐回过头,将手机递给坐他旁边的言导。 “咱们这个月能杀青不?”宋九鼎问。 “差不多。”简一言接过手机,睡得有点迷糊,揉了半分钟睛明穴才彻底来了精神。 低头看手机。 “这种活动没必要去了吧,”宋九鼎说,“反正又没有奖拿,何况你已经是金牌大满贯导演了。” 恭律动了动身体,有点儿好奇,凑过去看。 简一言第一时间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倾斜,然后索性将手机给他,让他自己看:“话不能这么说,我虽然奖项在手,但业内还有很多前辈看不上我。什么时候我能参与导演评选,那才是不用露脸的时候。” 恭律心道她志向好宏远。 难怪她年纪轻轻的,就有了这般耀眼的成就。 邮件是“金果奖”承办方发过来的,邀请她十月份担任颁奖和开奖嘉宾。 他把手机还给宋姐。 “行,我来回复。”宋九鼎接手机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笑说:“正好,带我们小弟弟去见识见识领奖台,介绍介绍业内前辈,让大家眼熟眼熟。” “我看过领奖台。”恭律尴尬:“以往电视直播和网络直播不是都有么。” “不一样好吧。”宋九鼎说。 “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去了不合适。”恭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说的不错,有了作品再说。金果奖是属于电影届的奖项,就算我带他去,也会被诟病。”简一言说。 恭律拼命点头,非常赞成。 “你说得太对了!”宋九鼎仿佛等得就是这句话,朝恭律挑了个眉示意:“记小本本上啊,这是咱们言大导演允诺你的一部电影。” 恭律懵:“啊?” “还有一个月杀青。”宋九鼎笑说:“你是不是不想和咱们老言合作了?” “我,”恭律看了眼简一言,小声儿说,“没有。” 宋九鼎笑了笑,不说话了,面向前方坐正,低头回复邮件了。 恭律心慌得跟条狗似的,这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业内的潜在术语,像在心灵上打开了一扇新世纪的大门,他迫不及待幻想着自己深入探索。 “想不想拍电影?”简一言似乎在诱导他。 “我没这么想。”恭律立刻否定,偏过头,留了个泛红的耳朵给她。 简一言突然觉得很可爱,有点儿想笑:“等咱们什么时候会演哭戏了,我……” 等了一会儿,恭律都没听到她的下言是什么,便装作自然地回过头。 发现她身体后靠,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这一个月里,拍摄行程都比较紧张,基本没有额外休息的时间。 杀青那天的天气特别好。 杀青宴上苏现喝成了狗,目测比刚到昂市开机那会儿醉得还要厉害。 恭律总感觉苏现多变。 有镜头和没镜头的地方,整个人所呈现出来的完全是两种交际模样。 在苏现拉着简一言说话的时候,宋九鼎醉醺醺地过来和他说:“你看着是不是挺疑惑的?” “宋姐,你醉了。” 恭律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他们。 他其实有点儿搞不懂,那两人说话就说话,苏现干什么还要拉着言导的手啊,生怕她跑了么? “有句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宋九鼎意味深长说:“有时候你看见的,并不一定真的。” 恭律皱了皱眉。 手都拉一块儿了还不真? 旁边桌忽然有人喊了声“九导”。 “哎来了!”宋九鼎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告诉他自己过去那桌了。 恭律见她身形摇摇晃晃的,到了那桌连连摆手,一边说着“我醉了不能喝了”一边还“哈哈大笑”。 他在某个瞬间明白了。 宋姐和苏现恐怕属于同一类人。 人前“我醉了”。 人后“我醒着”。 当天晚上八点二十分整,电视剧《君子协议》的官方微博发布动态:#君子协议杀青#初夏相遇,时过金秋,直至初冬新月。我们风雨兼程,只为#君子协议#敬请期待明年的君子佳人@简一言@苏现@胡非雪@恭律@xxx…… 恭律回到华洲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窝在酒店里睡上个三天三夜。 在出发前往昂市之前,他已经退了原来的租房,把行李之类带来了酒店。 目前他主要的和迫切的共有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住所;第二件,是他以后的发展。 收到小许消息的时候,他刚刚才睡醒。 小许说:【《青春概念》短片的酬劳,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他发现除了小许的短信,手机通知栏上还有好几封邮件信息。 邮件内容都差不多:询问他是否有签约公司的意向。 恭律暂时没有回复,洗漱完毕,出去吃东西。在距离酒店比较远的一给店,吃饭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偷偷拍照似的,很别扭,他吃完就赶紧走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起床,照镜子感觉整个人似乎有些水肿。 不知是睡觉睡的,还是昨晚因为食物太咸水喝多了。 他在酒店里做了半天的无氧运动,晚上出去吃饭之前冲了个澡。 这次他学会了戴口罩。 但吃饭的时候,还是有那种被偷拍的感觉。 他吃了一半就走了。 夜里头做了个噩梦,醒来还没到十二点,他在微博上实时搜索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全是他就餐和出入酒店时的照片。 虽然考虑过以后可能会有自由缺失,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今天就是“金果奖”开幕式,开幕式的宣传人物是言导和另外一位电影界的权威男导演。 恭律早早地点了外卖,守在电视机前等开幕红毯。 节目进行到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言导才出镜。 她是一个人走的红毯,穿着条烟灰蓝的高腰裙,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踩着一双差不多七、八厘米的黑色露趾高跟鞋,趾甲染成了黑色。 红毯女主持人惯例提了个问题:“时隔两年了,言导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些老朋友呢?” 她面对镜头,笑容穿透屏幕,妆容浅淡,只唇色比以往妖艳些:“当然有。” 恭律咽了一次口水。 心想她化妆真好看,和平常太不一样了,比起以往看过颁奖时的她,总感觉多了些什么东西。 在她下一个出场的红毯嘉宾是魏凉。 恭律总算知道了红毯女主持人为什么要问她“有没有看见一些老朋友”这个问题了。 他抓过遥控器,关掉电视机,继续吃茶几上已经快要冷掉的晚餐。 红毯节目上了热搜。 他随便刷了会儿热门上的微博,看了几条和她相关的内容动态。 过了会儿点进“凉言”cp超话,p图的,合图的,还有文字意淫的,看得恭律心里头一阵憋闷。 这种憋闷的感觉陌生又奇怪。 次日晚上的颁奖典礼他没有继续蹲守,而是戴着口罩出了门,在外头逛了半夜才回来。 凌晨时分,他刷卡进了屋,本来还需要插卡取电的房间竟然亮着灯。 恭律闻到了烟味儿,皱眉朝屋里走去,不其然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正抖着二郎腿的小许。 “你怎么在这儿?”他惊道。 “你以为我想啊,是小姐让我来的。”小许边玩儿手机游戏边说:“你去哪儿了?” “闷得很,随便出去逛了逛。”恭律走过去说:“你来多久了,一屋子烟味儿。” “左右晚上不住了,烟味儿没什么打紧。”小许站起来把手机装进西裤口袋,问他:“我帮你收拾?” 收拾什么? 收拾行李? 恭律有些不满:“你到底……干嘛来的?” 给我哭(13) “你被私生跟踪偷拍,相信你已经察觉到了。”小许绕出茶几后,朝衣柜走去:“最早的信息泄露是我们回来的那一天,你从我车上下来的时候有被拍。不排除他们原本的目标其实就是小姐,但是也没办法排除他们本来就蹲守在这儿。” “言导那边呢,怎么样了?”恭律想了想问。 “小姐只是导演,除非和艺人有合作才会被偷拍。”小许拉开衣柜的柜门,拎出来一个行李箱。 “这么说,他们的目标就是在这里守我。”恭律笃定:“我暂住酒店的信息,早就泄露了。” “或许吧。”小许说。 “你先不用收拾,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恭律过来说。 “小姐都已经安排好了。”小许看了他一眼。 恭律抿着嘴角:“在哪儿?” 小许暂时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拉开旁边衣柜的柜门,发现里面除了几件春秋款外套,就没有其他什么了,和刚刚的那个衣柜里的衣服数量差不多。 “东西全在这里了?”小许做什么事儿都麻溜:“你之前的租房生活就只剩下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还不够?”恭律抢过小许手里的底裤:“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自己来收拾。” “随便你。”小许耸了耸肩。 “哎对了,言导不是在参加金果奖颁奖典礼么?”恭律问。 “嗯,但我没去。”小许发现另外一个行李箱,走过去:“宋小姐陪着小姐一起去的。” “那她们什么时候回来?”恭律收拾着一些小物件。 “你自己去问小姐。”小许将行李箱推到房间正中央,说:“你的身份证呢,我先下去帮你退房,你待会儿直接去地下停车场。” 恭律点了一下头说“好”,把身份证给他。 小会儿,行李收拾完毕,他没有立刻离开,待在屋里刷了会儿微博,看完了她的开奖过程,才带着背包和行李离开了房间。 凌晨的街头清清冷冷,路旁还有一个两个清洁工在做打扫。 小许瞥了眼副驾驶,发现他还在刷微博评论。 “恭先生,请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小姐。”小许故意说:“告诉她我已经接到你了,谢谢。” “发信息行么?”恭律静默了两秒才问。 “也可以。”小许说。 恭律点进微信,编辑的文字和小许说的话一字不差:【言导,小许在开车不方便回电话,他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接到我了。】 发送完,他浑浑噩噩的脑袋才清明了点儿,立刻把消息撤回,重新编辑说:【在干嘛?】 发送完毕,他再次撤回:“这么晚她不睡觉么?” “这个点睡觉?”小许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怎么可能。” 果然,她回消息了。 1y:【好,早点睡。】 竟是刚刚的两条消息都看见了。 恭律回了句“你也是”然后继续问小许:“她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前吧。”小许随口报了个时间。 “离过年还有三个月,你在开什么玩笑。”恭律觉得还不如直接微信问言导本人呢。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小姐亲口估算的时间。”小许说:“她答应孙导做《胡萧传》的副导演,要不然孙导怎么磕到的魏凉,这里面弯弯绕绕复杂的很,我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她还要去拍《胡萧传》?”恭律突然想到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等金果奖结束之后,她十有八九会和魏凉共同回绥江影视城进组。 但凡一想到这个,他脑子里就冒出了cp超话里面p的那些图。 烦躁得很。 “名义上不能算拍,只能算是出谋划策的导演。小姐甘愿当这个挂名导演,也是因为孙导在编剧的时候和小姐提过,男主就是按照魏凉来写的。有小姐加入,孙导这部剧肯定会被列为3个s+,影视行业至今还从来没见过同一部剧里有两个金牌导演共同坐镇,已经算史无前例的阵容了。”小许看他一眼:“我说成这样,你能明白了么。” 明白个鬼。 他可不关心究竟是几个s+,阵容多么多么牛逼。 “既然她参与了《胡萧传》,为什么还要拍《君子协议》?”恭律更在意的其实是这个。 小许听出来,他说话时的语气似乎比之前要沉冷许多,有点儿不太符合他目前的年纪。 余光往旁边瞥去,发现他把手机攥得死紧,偏头望着车窗外,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手机砸出去。 小许暗暗咂舌:“我只能说,小姐自始至终一心想拍好的,就只有咱们的《君子协议》。” 恭律松了松手机,没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车子开始驶入f区境内,他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儿。 一个词跳进了脑海:同居。 本来已经有点儿困意,这会儿瞬间烟消云散了。 恭律点开手机地图。 看了看外面,心想糟了。 虽然不抗拒她的潜规则,但不代表接受能和她同居。 怎么拒绝? 必须现在拒绝,否则到了地方就晚了。 然而,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小许说话了:“房子我白天已经叫人过来收拾好了,可以直接住,不需要做打扫。你也不要有压力,更不要胡思乱想。如果真别扭,你就当做小姐租给你的,总而言之你自在些就行了,左右都是自己人。” 说话间,车子转了另一条道,不是前往植物园那边了。 恭律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点莫名失落,提出问题的出发点也比较奇怪:“你住在哪儿?” “我?我和你住一起。”小许立马改口:“我的意思是,和你等等要住的房子在同一个小区。以前为了随身保护小姐才住的,不过在小姐搬走之后,我还住在这儿。” “她为什么搬走?”恭律问。 小许诡异地沉默了会儿,吐出来三个字:“嫌我烦。” 恭律:“你话很多?” 没这么觉得。 “咳。”小许清了清嗓子:“对于小姐来说,可能比较多吧。”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所谓的小区,距离植物园那边并不算太远;虽然不清楚她现在具体住在哪儿,但很明显绝对在小许的“可及时保护”的范围之内。 “我以为需要保镖的人物一般只有大明星。”恭律忽然说。 “没毛病,所以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做跑腿的。”小许点了根烟。 小许又说:“我被安排过来,是听说小姐被泼了硫酸。” “硫酸?!” 恭律音量拔高好几个度,脚步也不由自主慢了慢。 “安心。”小许笑了笑:“不过虚惊一场罢了。” “发生了什么?”恭律问。 小许:“就像我之前说的,娱乐圈很乱,不是表面这样,各方妖魔鬼怪都想来掺和一脚。” 说着顿了顿,似乎不想和他科普这些有的没的,换种说法:“你只要知道小姐对你没坏心眼就行,努力奋斗,当个大明星吧。” “呵,说话说半真让人烦。”恭律无语。 “你还小,知道太早不好。”小许笑说:“与其我来告诉你,不如你自己慢慢体会。” “滚。”恭律摊开手:“钥匙。” 谈着谈着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单元楼下。 “这还有箱子呢。”小许说:“我送你上去。” “不用,我现在多看你一秒都嫌烦。”恭律将他上下打量:“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觉得你话多了。” “这两者有关系?”小许弹飞了烟头。 恭律懒得再说,动了动手指催促道:“快点给我钥匙。” 小许只好给他钥匙:“未来几天我回简家,有事你打我电话。” “随叫随到?”恭律挑眉。 “想得美。”小许帮他把行李箱提上台阶,回头的时候看见他朝自己比了根中指。 “幼稚。”小许皱了皱眉:“小姐怎么会看上你?” 恭律一愣。 小许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翻个白眼,转头走了。 “你吃醋的样子真可怜!”恭律回神,一个大跨步迈下台阶:“还有你翻白眼的样子真丑!” 小许头也不回,比了根中指。 恭律不服输地对他的背影比两根中指,比完了还不忘嘀咕: “难怪她嫌弃你。” 日复一日。 就这样,他又独自度过了一个礼拜;改变的是,没有跟踪偷拍的人了;不变的是,日子依旧无聊。 恭律找到了一把钥匙,能打开书房的门。 进书房之前,他给小许打了个电话,问问能不能进书房看看。 小许屁话不吭挂了电话,火速发来了消息:【我很忙谢谢,不要问这种智障问题。】 “有病吧。” 恭律发誓再不主动联系他了。 书房没打扫,桌面上积了些薄薄的灰尘;书架上除了整齐排列的书,还有琳琅满目的奖杯。 窗台附近的一盆绿植呈现半枯萎状态。 恭律多少有些讶异,徘徊了小会儿,给绿植拍了张照片,微信发给她:【好顽强。】 久等不到回复,他闲来没事只好给书房做了个简单的清洁。 一个小时后。 他坐到老板椅上,盯着面前书桌上的台式电脑发了会儿呆,然后抓起一旁的手机。 1y:【根已经烂了,不信你拔出来看。】 恭律想笑,说:【拔过了,我给扔了,本来还准备赔你两盆,看来现在不用了。】 1y:【哈哈。】 恭律又盯着她发的“哈哈”看了会儿,说:【言导,如果有人问我签不签约……】 1y:【收到邀请了?】 1y:【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信我的话先不急,观望一下。】 恭律心想我当然信你了。 住进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 又过了半个月,简一言早起洗漱照镜子,被黑眼圈吓了一跳。 抵达片场时,太阳晒得上头。 她从剧组的早餐桌上拿了一杯差不多冷掉的胡辣汤,悠闲自在地晃悠到了主机后头。 孙导盯着主机看得正专注,听见吸吸管的声音立刻回过头,看见她的时候一对浓眉拧成八字,举手示意再来一条,然后对她说:“你怎么吊儿郎的?能不能有点导演的职业操守,这都几点了!” 简一言没理这茬废话,朝着主机屏幕抬了抬下巴,说:“刚才这条不挺好的么?” “啧,你懂什么啊……” 孙导飞快地瞄了眼场中正在补妆的魏凉,索性一把拉着她往不远处偏僻的地方拽。 “唉我说孙导,我不就表达一下个人看法么,您真犯不着杀人灭口啊孙导!”简一言说。 “闭嘴,说什么呢。”孙导看了看前后左右,认真道:“问你个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嗯嗯。”简一言点头。 “魏凉他,”孙导小声儿问,“你用他的时候发现什么短板没?” “孙导,哪个演员没有短板?都有。”她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导顿了一下,摆手:“算了我不跟你说了,b组那边交给你了。” 简一言:“ok!” 她就站在原地,隔着不近的距离和魏凉对视,喝完了胡辣汤才抬脚离开。 b组拍得是胡萧帝的后宫们。 简一言到的时候场地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拍的是女主在浴池绝地反杀易容女刺客的戏。 女主30岁了。 武星出道,武术经验很到位,按道理来说这场戏没什么大问题,小几遍就差不多能过了。 但简一言一遍一遍“叫停”再来一条,还让女主和女刺客沟通沟通。 互取长短。 或许是这四个字扎了女主的心窝子吧,拿着剧本躺到休息椅上生着闷气。 女刺客很尴尬。 简一言才不管什么演员咖位癌,连个眼神都没给。 没过一会儿,女主的经纪人给她送来一杯奶茶,委婉表达抱歉之意。 一刻钟后,场地重新布置完成。 简一言把喝了半的奶茶往后递了递,同时吆喝:“准备准备,再来一条!” 奶茶杯被“助理”接了过去,她步伐轻快地进了浴池场地,不经意回首看了眼外头,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影,戴着鸭舌帽,左肩还挂着一个黑色背包。 莫名有几分眼熟。 她收回视线,叫来剧组的临时助理:“我手机呢。” 助理把手机给她。 她发了条微信消息给恭律,又觉得有些口渴,再次朝助理伸手:“我奶茶呢?” 助理:“在哪儿?” 简一言:“你问我?我不是给你了吗?” 助理很懵逼:“我没拿啊。” 简一言愣了愣,忽然想到刚才那个男生的右手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别说还挺像奶茶杯的。 手机“嗡”地震了下。 恭律的回复来了:【闲着没事儿干,准备吃午饭。】 给我哭(14) 1y:【刚才看到一个背影,好像你,还把我的奶茶偷走了。】 恭律:【惊讶.jpg】 他发完这个表情后,肩头就开始不停抖动,一会儿就乐弯了腰。 缓和小片刻,他不笑了,手机装兜里,盯着石桌上半杯奶茶看了半分钟,拿起来晃了晃。 他看见底部还有不少珍珠,纠结地想了想,把口罩拉至下巴,左右看看,低头咬住吸管。 有点冷了。 不过还是很好喝。 傍晚六点钟出头的时候,a组b组两组合并,男女主角和一众配角们都凑在了一块儿。 人多事儿就多。 不是演员就是导演的。 一山不容二虎。 在外人面前,孙导和言导两人不过就是起了些小争执,但在恭律眼里,只算是拌嘴罢了。 看起来并非关系不好,反而像父女俩似的。 一场晚间大戏磕磕绊绊的,孙导不满言导的点拨和指导,言导不满孙导的唯我独尊。 在场的诸位演员们,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每每卡戏总有那么一个两个的不在状态。 简一言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她想了想,提议明天晚上再拍摄这一部分,并且委婉地说自己要和孙导好好商量一下。 孙导不吭声。 魏凉边脱戏服,边朝她使了个眼色问:“一起走?” 简一言笑了笑,做了一个“你先回吧”的手势。 大家伙儿该收拾的收拾,该下班的下班,一时间除了道具组,几乎走了个干净。 恭律穿了件剧组的工作服假装收拾现场,时不时看向她那边。 奇怪的是两人都没有吵,有说有笑的,还凑一块儿看手机。 和刚才吵架时完全不一样。 “我俩打个赌好吧,”简一言非常笃定道,“这事儿最早明天中午或最迟明天晚上准能传开。” “我就是觉得莽撞了。”孙导带着点儿责怪。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成大事者眼界一定要放宽了。”简一言那架势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道:“你跟我说热度不够,我想办法给你制造热度。咱们不能消耗演员,就只能消耗自己。至于口碑什么的,就得看播出之后的造化了。” 孙导掰弄着手指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慢慢想,我回去了。”简一言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 “急什么,聊会儿。”孙导还没能想开。 “我说孙导,您还想不想在明儿看见我了?”简一言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儿说:“真不能熬夜了。” “好好好好好,滚滚滚。”孙导连连摆手:“赶紧的。” “明儿见哈!”简一言笑眯眯地往外走,还不忘和工作人员们打招呼拜拜:“大家辛苦了!” “辛苦了言导!” 恭律目送她离开。 绥江影视城的夜空很漂亮,圆圆的月亮,星星显然也比华州城内看见得密集许多。 简一言出了拍摄地,往酒店方向回了。 这个时间段,有很多剧组还在拍夜戏,回去的途中时不时听见敲锣打鼓声和炸鬼子的声音。 远离古街,简一言这才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 不过暂时还不能吃。 她进了家24小时便利超市,入口处拎了个塑料购物篮,拿了姨妈巾湿纸巾,红糖和咖啡,还在食品区停留了会儿,挑两杯果冻。 一转身,不经意看见一个高瘦高瘦的男生身影,站在不远处的货架当头闪了过去。 简一言顿住。 想了想,往后退两步,又挑了两个果冻带走。 满怀疑惑出了便利超市,她站在门口,撕开了一个柠檬口味的棒棒糖,含进嘴里。 右转时,瞥见便利超市的收银台前站着个身影。 简一言选择不做停留,不过走得很慢,逛街似的看了看马路两侧的商店什么的。 继续走了半小时,总算看见了酒店的影子。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地开始震动了,小许打来的。 她接通电话:“怎么了?” “恭先生不在家。”小许说。 简一言:“嗯。” “他好像还进了你的书房,是我糊涂了,他还打电话问过,我忘记告诉他不能进去。”小许又说。 “知道了。” 她挂断电话,进了酒店,站在电梯前,她给恭律发微信:【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坏事儿呢?】 被自己的语气逗乐了,笑着走进电梯。 恭律看完她的消息,就听见电梯“叮”地一声开了,他快速回复了两个字:【你猜。】 心里默数十秒钟,感觉电梯应该上去了,他这才大步走过去,想看看她住在几楼。 谁知电梯门还没关。 他一个箭步滑了过去,根本止不住身形,正好滑到电梯门口。 四目相对。 恭律愕然,瞥了眼她挡在门口的脚,看了眼她耳边贴着的手机。 至于么? 接个电话而已。 “嗯,明儿见。”简一言挂了电话收了脚,见他还站在门口,跟个呆子似的:“你不上么?” 恭律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心里天人交织了一会儿,感觉她好像没有认出自己,便将鸭舌帽帽檐压了压低,捏了捏鼻梁骨的口罩,抬脚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拢,简一言摁了8楼。 电梯上升到4层时,她忽然快速摁下567四个层,食指尖悬在9层键前方,问:“你住几楼?” 这一幕似曾相识。 恭律喉咙堵了堵:“神了。” 简一言抿着嘴角笑,没说话。 “怎么认出我的?”恭律把口罩拿了下来,声音竟有几分委屈。 简一言清了一下嗓子,选择继续沉默。 “言导,你不会是……早就知道我过来了吧?”恭律想了想:“那条奶茶的消息是你在诈我?” 8楼到了。 简一言把购物袋往后递了递。 “言导,你逗我玩呢?”恭律接过袋子,像个小媳妇、小跟班似的跟着她走出电梯。 “你住在哪儿?”简一言取下手机壳,拿出房间卡。 总算说话了,恭律松口气。 他回答说:“上来的时候问了还有房间,等会儿登记就行。” “哦,你过来找我的?”简一言刷卡开了门。 恭律:“嗯。” “找我有事儿啊?”她换了双带来的拖鞋:“什么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怪突然的。” “就……闲得无聊吧,然后我就过来了。”恭律跟进去。 “随便坐。”简一言招呼着,走去衣柜前低头找衣服。 恭律把购物袋放到桌上,看了看桌面上一旁堆在一块儿的剧本和纸张:“怎么还有飞页?” “我建议改的东西,本来准备临时救场。”简一言说:“不过很可惜最后没派上用场。” “孙导的一言堂?”恭律把背包丢到沙发上。 简一言一下子笑出了鹅叫声,合上衣柜门,换了话题,朝这边走过来问:“晚饭还没吃吧?” 恭律:“没。” 他摘掉帽子,挠了挠被压一天的头发:“我怎么没看到宋姐?” 小许明明说过,宋姐和言导绝对一块儿来的。 “哦,她家里突然有事儿,中途回去了。”简一言从购物袋里拿了包姨妈巾,对他说:“等我一下。” 一会儿,两人前后出了门。 虽说在影视基地,狗仔不像华州城时那么无处不在,但出行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外头空气不赖,马路上的车辆变得多了起来。 恭律推了一辆共享单车,抬脚跨坐上去,想起什么:“糟了,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忘了开房吧?”简一言也刷了辆单车。 “嗯,酒店房间紧张么?”恭律看了看她。 “不清楚,回来再说。”简一言坐上去,踩脚踏上却是滑了脚。 “链条断了。”恭律这才发现。 简一言低头看了一眼,把车停回去:“等一下,我换辆车。” “不用换。”恭律舔了舔唇,歪头示意后座:“上来我载你。” “它受得了我们两个?”简一言目光怀疑。 “能。”恭律皱了皱眉说:“快点好吧,我都要饿死了。” 秋夜的风还挺凉爽。 简一言抓住他身上的衣料:“那杯奶茶你给偷去干什么了?” 恭律没想到都这会儿了,她还能想起来这个茬儿,咳了声说:“我感觉有点儿冷,就扔了。” “你问都不问我一下。”简一言着重强调。 “谁喜欢喝冷奶茶?卡路里还那么高。”恭律轻笑一声,说:“喜欢喝的那得是傻子吧。” “滚,找揍啊。” 简一言笑着捶了他一拳。 这一拳正好就捶在腰后处,不痛不痒的,只是恭律的嘴角开始止不住想往上翘了。 这种感觉真的新鲜又奇怪。 半个多小时步行路程,骑车十来分钟就能到之前的街道了。 “咱们吃什么啊?”简一言等他停好车。 恭律前后左右看了看,朝前面抬了抬下巴:“就它,铁锅炖。” 这个点客人比较少了,两人就要了个刚收拾好的小包间,店里上菜速度也快,边吃边聊。 说起了她家的书房,还把小许给状告了一遍。 简一言笑到岔气儿,眼睛里头水汪汪的,到了最后,连说话声儿都变得沙沙的了。 回去时,还是恭律载得她。 夜晚的十一点钟,是真的真的有点儿冷,她打了个喷嚏之后,恭律就把足尖点在地上停了下来。 他把外套脱掉了递给她。 简一言:“你不冷啊?” 这会儿车刚起步,估计还有十分钟才能到酒店,这么冷的夜,她的确有点儿受不住。 “不冷。”恭律说:“其实我冬天都比较扛冻。” 简一言一愣。 只因“扛冻”这个词有几分耳熟,某个瞬间,好像又在他身上看到恭校草的影子。 她把外套穿上了,内里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简一言裹紧了,仍去抓他身上衣料,抿着嘴角在他身后偷笑。 酒店大堂一眼望去全是人,有推着行李箱的,也有拎着包的,还有打电话骂人的。 恭律从前台那边过来:“完了,全满了。” “好像是新来的剧组。”简一言刚才听了个大概。 “嗯,上去吧。”恭律点开手机软件一边搜寻住处,一边说:“我拿东西去别的地方住。” “哎,身份证给我。”简一言手指弹了下他的手臂。 然后她就拿着他的身份证朝前台走去,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 恭律站在原地看着,不明所以地收了手机,心想难不成……她还能让前台变出个房间来么? 或者她有什么后门?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很快,简一言回来,指了一下电梯方向:“走吧。” “怎么说?”恭律问。 “明早会有房间。”简一言把身份证还给他。 恭律一愣:“今晚呢?” 等回到了房间,她指着长长的沙发说:“今晚你睡这儿。” 恭律的脑子里仿佛被什么雷电给劈了一下。 “洗澡么?我这儿有浴袍,保洁今早刚来换过。”简一言打开衣柜门将浴袍拿了出来,丢到床上,又去矮柜前蹲下,拿了一双拖鞋,站起来的时候听见他轻“咳”了一声,转身看见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本身个儿就高,像座山一样立在她面前,低着头看她;水晶吊灯把他的模样衬得眉黛眼黑,肤色显得冷白冷白的,有点儿像话本里头中古世纪的吸血鬼王族。 简一言笑了笑,把拖鞋往他面前递了递:“你先洗?” “我……”恭律只感觉胸腔里头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似的,紧张地挠了把头发,舔了舔唇:“你真要我睡在你这儿啊?” “离这儿不远是有个酒店,不过未必有房间。”简一言把拖鞋放到床边坐下来:“宾馆离这儿有点远,没必要去了。凑合一晚,明早等别人退房,咱们入住不就行了?” 恭律缓缓点了一下头,坐到床边换鞋:“就这么办。” 她看着他高高兴兴地拎鞋去了玄关处,回来抓起床上的浴袍钻进浴室,关上卫生间门,然而没过几秒又把门打开,去沙发那边的包里翻找了一阵,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藏在手里,转身的时候偷偷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再次钻进浴室。 简一言心想:这小孩儿貌似比校草恭还要害羞啊。 洗完了澡出来的小孩儿,好像较之前更害羞了。 嘴里支支吾吾的。 脚上踌踌躇躇的。 简一言经过他身边停了停,偏头看了看他:“头发不吹么?” 恭律的一双耳朵就跟煮透了的虾似的泛着红,不敢看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发上,抓了个方形抱枕抱进怀里,嗓音很轻,还带着浓浓的水意:“等你出来再吹。” 简一言看他那模样,突然生出逗弄他的心思。 她进了浴室关上门,忍住了这种邪恶的想法。 给我哭(15) 次日天还没亮,电话一通一通地循环着来,嗡嗡嗡震动不停。 恭律迷迷糊糊地欠起头,看见她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 接通了。 模糊地哼了几个“嗯”挂断。 简一言看了看时间,丢开手机嘀咕了句:“有病吧。” 这个地点和时间段,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人暴躁?除了拍戏,恭律想不出第二件事了。 他也看了手机时间,发现才5点钟出头:“这么早出工?” “嗯。”简一言翻了个身,感觉有点儿不舒服:“场地那边和别的组有冲突,调一下时间。” “我陪你去?”恭律坐了起来。 “这个组事儿多,你去了保不准会被抓住使唤。”简一言起床:“现在还早着,继续睡吧。” 恭律看着她进了卫生间,想了想便重新躺下来。 随便刷了会儿手机,点点微信逛逛微博。 小片刻,她出来了,恭律清了清嗓子说:“那我中午过去?” “嗯,行的,吃过午饭再去,剧组盒饭不太好吃。”简一言绕过沙发来到窗前,挑开窗帘看外头,皱了皱眉说:“有雨的话就别去了。” “外面天儿不好啊?”恭律往脑袋底下垫了个枕头。 “好像是这样。”简一言站在沙发当头看了看他,笑了:“一晚上睡憋屈了吧,躺床上接着睡。” 恭律愣了愣:“啊?” 简一言却已经越过了这茬,去衣柜里拿了外套,拿了手机,拿了姨妈巾,拿了纸巾…… 最后抱着一堆东西看了看,目光落在他的背包上。 恭律只见她眼神蓦地一顿,顺着望过去,立刻懂了,抓过地板上的背包:“我包给你用。” “谢谢。”简一言笑说。 他撑着沙发坐起来,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放在被褥上。 简一言走过来,看见被褥上的东西:“你就带这么两件衣服?” “嗯,够换就行了,本来也没准备待多久。”恭律悄悄地把底裤往旁边藏了藏,撑开背包口。 “你准备待几天啊?”简一言把东西塞了进去。 “不知道,看看再说吧。”恭律拉上了拉链,把包给她。 她拎在手上掂量了下,觉得里面有点儿空落落的,便又拿了一杯果冻和一顶渔夫帽装进去。 “外面不是天儿不好么,带帽子干嘛啊?”恭律问。 “遮不了太阳就遮雨。”简一言再次掂量了一下,满意了:“你饿了自己去吃早饭,我走了。” 她把包背上,像一个初中生背着书包似的。 背包本来就是男款,衬得她身量愈发纤细娇小。 不过感觉还蛮酷的。 “路上小心啊!”恭律歪着头目送她:“我吃完午饭就去找你!” “嗯,拜拜。” 她走了。 就剩他一个了。 室内安静了。 恭律缓缓移动眼珠子,视线定格在床上,纠结地咬着嘴皮子。 大约过了两分钟这样,他才从沙发上起来,拿着手机站在床边思考了片刻;他先是背过身,坐在床边发着呆,然后低头看手机,最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躺了下去。 等盖上被子,他才松了口气。 恭律特地躺她睡过的旁边,还把她掀开的被子铺平了。 过了会儿,他悄悄摸了一下旁边的位置,竟然还有点儿体温! 他把手收回,看了会儿头顶的水晶吊灯,翻了个身蜷起腿,面对着窗帘方向闭上眼睛。 一个平平无奇的回笼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恭律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天气,拉开窗帘,外头太阳当空照,雨滴还打在窗玻璃上。 名符其实的太阳雨啊。 他穿好衣服,进了卫生间。 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晾衣架上的女士内衣。 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视线。 心里默念几句“非礼勿视”,匆匆洗漱完毕。 恭律戴好帽子和口罩,拿上手机全副武装下了楼。 他到了前台:“有房间了么?” “有的,先生。”前台小姐查了查电脑:“目前只有标准间。” “就要这个。” 恭律把身份证递了过去,却没有立刻松手,而是思考着什么。 “先生?” 前台小姐拽不动身份证。 “算了。”恭律回过神,很淡地笑了一下:“我晚上再来开。” “但晚上不一定有房间。”前台小姐礼貌地收回手。 恭律表示知道了,报了她的房间号码:“请让人收拾一下。” 说完,转头离开了酒店。 抵达拍摄地的时候,太阳雨已经停了。 有的剧组正高声儿吆喝着收拾东西前往下一个场地,有的剧组刚准备开工,还有的剧组在洒水车自制的大雨中拍吻戏。 一阵马蹄声传来。 恭律往前张望,看见清一色两列身穿铠甲的士兵们,最前方人高马大的,马上之人头戴帝冠。 正是胡萧帝。 今日,男主胡萧帝和女主笙妃有三场吻戏。 第一场是下马时,第二场是神医给胡萧帝治疗箭伤的时候,第三场是治完箭伤就寝之前。 然而这三场戏,在孙导的原剧本里是没有的。 孙导自个儿认为,在这么一部类似正剧的大男主戏里,有没有吻戏根本没什么所谓。众所周知,娱乐圈流量就代表着偶像剧。 孙导的这部剧,严格来说还没达到正剧门槛。 如果想要热度,就必须跨过权谋千篇一律的刻板选角。 现在“选角”问题跨过去了,只剩刻板的故事线。 孙导想要热度和口碑齐飞,显然任重道远。 “既然原来的本里没吻戏,那怎么还在拍?”听了一耳朵墙角的恭律边问边往前眺望。 闲谈的群演看了看他。 发现了他脖子上挂着绥江影视城的内部人员工作牌,便道:“我来得迟没亲眼看见,不过听说是言导和孙导一个小时前又吵一架。” 恭律惊讶:“又吵架?” 昨晚还没吵够么。 “听说昨晚也吵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不过今天吵架是因为改戏问题。”群演说:“言导认为孙导这段设计得太无趣,整部剧的感情太平淡。她建议升级一下男女主的互动,增加什么冲击感。” “什么冲击感?”恭律疑惑。 “我哪儿清楚。”群演嘀咕:“我只是一个街头小贩卖鞋垫的。” “生意兴隆啊。”恭律拍了拍小贩的肩,从人群旁边穿过去。 第一场吻戏过了。 道具组的准备第二场。 恭律混进院子,看见不远处的树底下站着简一言和孙导两人。 他们似乎在争执。 一人手里拿着偏厚的剧本。 一人手里拿着薄薄的几张纸装订成的飞页。 他们在争执间指手画脚的,还不忘捋袖子,搞得下一秒就要掐起架来的模样儿。 不过,孙导很快战败。 整个人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耸拉着肩膀,焉头巴脑地点头转身离开了。 简一言心累地摇了摇头,余光往旁边一瞥,正好看见了他,笑着迎过去:“吃过午饭了?” “吃了。”恭律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说这么久口渴了吧。” “你都看到了啊?”简一言的确说得口干舌燥。 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 “啊,我忘了一件事。”恭律忽然想起什么。 “忘了什么?”简一言把水瓶还给他。 恭律拧着瓶盖,抱歉说:“我应该买个保温杯,给你带热水。” 简一言愣了一下,笑了:“哈哈哈没事儿,你这水也不凉。”指了指他面前挂着的工作牌,问:“你这个绥江工作证哪儿弄来的?” “一个认识的群演。”恭律说秘密似的小声:“他一个亲戚在影视城管理处工作,生病半年了。” “偷拿来的?”简一言恍然。 “或许吧。”恭律尴尬说:“我就借来用用。” “待会儿我给你拿个《胡萧》剧组的工作证,你把这个给人家还回去知道么?”简一言说。 恭律听话地点点头。 这时,有人喊了声“言导”。 “还没拍过吻戏吧?”简一言朝他挑了一下眉,说:“带你瞅瞅,未来肯定能派得上用场。” “我……” 恭律刚说了一个字,就毫无预兆地被她拉了下胳膊。 他微微踉跄一下,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主机后坐着的是孙导,副机后坐着的是一位小导演;简一言站在场线外,和女演员说戏。 恭律看向一旁“胡萧帝”魏凉。 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魏凉的目光带着深意时不时地盯着她。 “来,机子给我。”简一言嗓门嘹亮地勾了一下手指头。 旁边,立刻就有一个小导演给她送上副机。 恭律听见有个助理小声问了孙导一句:“一镜到底拍这段儿?” 孙导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给人拍过床上的吻戏,在业内也可以被简称为床戏:“谁知道呢!” “我听说魏凉吻戏超绝,和言导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就有一场暧昧戏出了圈儿,孙导,你待会儿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助理故意调侃。 “滚蛋。”孙导笑骂,想起了什么来又说:“等会儿,我记得他们俩合作的第一部是双男主?” “哦对,我忘了,是合作的第二部电影,就……就七夕情人节院线登陆的那个。”助理笑。 恭律回忆了一下,不记得那部电影里有暧昧戏的片段。 印象最深的还是电影剧情。 她编剧水平高,逻辑缜密,拍摄手法足够胆大。 各方面都很新颖和丰富。 业内少见。 听说,现在已经有不少导演学着她的手法去拍戏。 第二场吻戏和第三场合并了。 一镜到底结束的时候,魏凉很体贴地帮女主扯过被子,然后下床站到简一言旁边去看回放,一边拢着衣袍,一边笑着说些什么。 “传言不攻自破。”助理又和孙导嘀咕。 “他俩不合的传言?”孙导问。 “嗯。”助理点了点头:“估计是有心之人多想了。” 孙导冷哼一声,又不知想到什么事儿了:“谁知道呢,这个死丫头心眼坏得很,保不准……” “b组的收拾收拾走了!” 简一言忽然来了一句打断。 恭律听着听着回过神,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点了一下头,从主机后头绕了半圈儿出去了。 简一言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他的背包:“拿着。” 恭律把背包挂上肩,和她一起往前走:“换地方拍?” “嗯,目前我主要负责的是胡萧帝的后宫。”简一言科普:“后宫的意思就是一群女人撕逼。” “我知道这个。”恭律说。 “懂得挺多嘛,是不是以前也给宫廷剧当过群演啊?”她笑问。 “嗯,有过一次。”恭律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水呢,再给我喝点儿,中午盒饭太咸了。”简一言把他手里的水瓶拿过来,咕咚咕咚喝见底,想起什么来又问:“看完什么感受?” 恭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尴尬地挠了一下后脖子:“就……离得有些远,我也没看得清楚。” 简一言一下子就乐了:“下次带你切身感受一下好吧。” 恭律又愣了一下:“我也要拍这种戏啊?” “演员肯定啊,就算没有床戏也有吻戏。”简一言说。 “哦。”恭律有些不太情愿。 “魏凉这方面不错,你可以跟着他学学。”简一言随口道。 恭律皱了一下眉:“那他又是和谁学的?” “或许身经百战吧。”简一言意有所指。 不过恭律理解错了:“他就是拍你的戏出道的吧?” “他出道的早,在我之前就是个小糊糊,连咖都算不上。”简一言回忆了一下:“选秀生出道的吧,我也记不太清了,才艺怪多的。我最初看过他的选秀舞台,感觉他表情丰富有内容,挺招小姑娘喜欢,所以才想到找他来演我的戏。事实证明我眼光没错,这不就红了。” 恭律轻哼道:“言导那会儿也是小姑娘吧?” 简一言回忆:“19岁吧,魏凉比我大6岁。” “我小你3岁,比他年轻。”恭律嘀咕完,很快又问:“言导也是那些小姑娘的其中一员?” “我不是。”简一言问:“你前面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你当初找我拍短片也是因为我表情丰富?”恭律追着问。 “差不多,我那天碰巧看了你的带货直播。”简一言再问:“你还没说你刚才说了什么。” “言导喜不喜欢我?”恭律无视她的问题。 “嗯,挺喜欢的啊。”简一言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笑道:“你怎么老岔开话题,我问你……” 话还没有说完呢,他就突然搂着她的肩拐进了一条巷子。 “怎么了怎么了?”简一言背靠着墙壁。 恭律垂眼看她不说话,和她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缓缓低头想干点什么的时候,帽檐突然撞到了她的额头。他只好不动声色,顺势把脑袋往旁边偏了过去,内心止不住地懊恼了一下:“看见个熟人。” 简一言揪紧他的外套衣料,莫名松口气,笑了:“小孩儿,你现在戴着口罩和帽子呢。” 谁能认出是你啊…… 给我哭(16) 恭律缓缓地退开了一些,把口罩往下巴拉了拉,露出来一张微微有些泛着红的脸颊。 简一言挑了下眉:“很热?” 恭律摇了一下头。 简一言垂眼思索:“不戴口罩也行的,你现在不红,完全进入大众视野还需要一段时间。” “言导想捧红我?”恭律示意现在能出去了:“条件呢。” “前提是你愿不愿意,能不能学会哭戏。”简一言往巷外走。 “不会哭戏你就不捧我?”恭律余光看了她一眼。 “谁说的。”简一言也看他。 “随便问问。”恭律戴好口罩收回眼角余光:“我对红不红的也没什么概念,目前就是想演戏,想和魏凉一样从你手底下出来,但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虽然我也不知道魏凉有没有拿什么报答你。” 简一言沉默了一会儿:“你要知道你是你,魏凉是魏凉。” “我懂。”恭律说。 “不,你现在搞混了。”简一言非常肯定说:“你肯定拿自己和魏凉作比较了,不能这样。” 恭律:“怎么不能?” 简一言:“就是不能,你俩不能相提并论。不配。” “我不配?”恭律皱眉。 “不是,他不配。”简一言感觉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倏地停下脚步看着他:“你套我话啊?” 恭律抿着嘴角,偏头看了眼其他地方,答非所问:“我不会哭戏你教我不就行了,我学。” “行啊你。”简一言笑说:“转移话题真有你的。” “你就说你教不教吧。”恭律手搭在她的肩上。 “不教怎么样?”简一言问。 恭律:“你不教的话,我就回到群演从头做起。” 简一言:“你拿这个威胁我?” “我不敢。”恭律痞笑:“就看你心不心疼我。” “你用错词了吧?”简一言感觉他跑题了。 “不是心疼,是怜惜?”恭律从她的肩上撤了手:“语文老师说这个词语用在小狗身上也行。” “你是小狗?”简一言没见过这么比喻自己的。 她笑了。 “随你怎么想。”恭律咕哝说。 单组拍摄显然要比两组合并的时候顺利许多。 大半个下午,b组的全员都处在欢声笑语中,女主笙妃还请群演和b组工作人员喝了星巴克。 女主的经纪人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给简一言跑跑腿。 恭律有注意看。 这跑腿的活计,也是女主悄悄示意经纪人做的。 娱乐圈太复杂了,暗潮汹涌。 《君子协议》里的胡非雪好像和女主“笙妃”有点儿像,似乎都带有什么目的来亲近她。 其实,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是一件只要稍微想想就可以明白的事儿。 言导至今还没有拍过大女主题材的电视剧以及电影。 女演员们都想从她入手,成为谋女郎,这也不是不可能。 估计言导她自个儿心里跟门儿清一样的。 晚上b组下班的时候已经八点多钟了。 隔壁的a组还在拼命赶夜戏。 经过今天简一言给女主增戏和改戏,女主对她好感剧增,亲昵地邀请她一块儿吃晚饭。 简一言委婉拒绝。 她指着夜色里的他,说:“有个小孩儿等我一天了。” 他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口罩后头的脸色沉了。 过了会儿,离开拍摄地。 她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恭律才说:“你能不能公平对我?” 简一言最初还有点儿懵:“我什么时候委屈你了?” “你总叫我小孩儿,事实你也不比我大多少,你这年纪在我这儿顶多算个姐姐。”恭律说。 “行啊,没问题,你先叫我一声姐来听听呗。”简一言心想,我心理年龄跨越了一万零二十五岁。 你现在才21岁。 说你小孩儿也没错。 “少占我便宜。”恭律嘀咕:“我没把你当姐姐。” 简一言没听清:“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大点儿声。” 说着,在他后腰处捶了一下。 恭律吃了一拳,闷闷地道:“我说我不嫌弃你大我三岁。” 简一言还是没听清:“什么?” 恭律忽然感觉她两手都扶在了自己的腰上,全身都僵了:“演员能不能和导演谈恋爱?” “什么啊,大点儿声!”简一言都想掐他一把了。 “我……”恭律无语:“我说前面有坑,你抱紧我!” 她听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颠一簸的。 砖缝里头还有水柱准确无误地溅到了她的裤子上。 恭律在她“呀”了一声后,骑到平地停了下来。 简一言下了车,抬了抬脚,指着裤腿责怪:“让你大声儿点,你怎么不早说,你看我裤子。” “我都说了好几遍,你没听见还赖我头上。”恭律边胡诌边停车,继续堵她的嘴:“我给你洗。” “谁让你洗了。哎,酒店有投币洗衣机,你知道的吧?”简一言看了眼共享单车:“不走了?” “我饿了。” 恭律抬了抬下巴,示意到了吃饭地点了。 俩人进了包间,他第一时间摘掉口罩和帽子,甩了甩有些过长的头发,随意挠了一把。 “适合拍洗发水广告。”简一言坐下说。 “本来想试镜成功剪掉,”恭律坐在对面,“结果没成功。后来为江辞的形象,索性不剪了。” “牺牲挺大呀。”她笑。 他也看着她笑。 一会儿,店员过来上菜了。 简一言想起一件事儿来:“你房间开好了没?” 恭律笑着笑着,拆一次性筷子愣住了:“我……早上走的时候,前台说没房间,晚上才有。” “哦,你让她给你留了吗?”她丝毫没怀疑。 “嗯,她说会给我留一间。”恭律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还让人收拾了一下房间。” 简一言忽然就笑了起来,觉得他有点可爱。 像极了校草恭每次考完试一副寻求奖励的样子。 等两人回到酒店,恭律拿着身份证去前台,说两句话就过来。 “没房间。”他说。 简一言:“没给你留啊?” “不是,是没退房的。”恭律脸不红心不跳地望着别处:“要不然我在你这儿再凑合一晚。” “但沙发睡得难受啊。”简一言微微皱着眉。 “不难受。”恭律见她好像不怎么情愿:“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找别的地方住。” 小孩儿似乎有些委屈了。 这语气一听就听得出来。 保不准如果她现在说“你去找别的地方住吧”这种话,他就能立马收拾包袱气呼呼地走人。 “行。”简一言笑说:“随你睡。” 谁叫你是目标人物呢? 你想怎样都行。 但必须给我哭。 话虽然如此说,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睡就睡了一个月;她每次问及开房问题时,他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循环搪塞。 不是没人退房,就是忘记了。 《胡萧》剧组他现在基本混熟,不过口罩和头上那帽子从没在公共场合取下来过。 工作人员问他:“你怎么天天跟着言导?” 他说:“我是她私人助理。” 然后没过几天,女主“笙妃”中场休息的时候问她:“言导,你助理好像有些眼熟啊。” 简一言“嗯”了一声,吃着女主经纪人买的“必胜客”,丝毫不管他在旁边与否:“追我要债的。” 恭律隔着口罩闻披萨香味儿。 心想她绝对是“拿人手软,吃人嘴软”了,不然怎么一反常态,竟故意挑起别人对他的兴趣呢。 念头刚落,就听她说:“这个月28号是吧,我肯定到场。” 女主“笙妃”看了一眼他:“言导带他一起来吧。” 她连一秒迟疑都没:“好啊。” 当天晚上下班,恭律照旧推了辆共享单车载她。 谈及中午的事,恭律问:“她过生日,为什么我也要去?” “怎么,你那天有事儿啊?”后头的简一言说。 “事儿倒没有。”恭律说:“就是感觉不太方便。” 私人聚会,如果去了,就代表他要摘下口罩正式认识一下。 “小问题。”简一言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笑说:“我以为你要跟我告别,28号回华州城呢。” “我可没说回。”恭律嘀咕。 “问你件事。”简一言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开到房间啊?” “我哪儿知道。”恭律支吾:“这种事你得问酒店前台吧。” 简一言:“好,我等等问。” 恭律一时没有吭声,吃个晚饭都心不在焉的。 吃完饭回了酒店,她路过前台时却一个眼神都没施舍过去。 俩人进了电梯后,恭律这边刚在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就听她忽然哎呀道:“我忘了问房间。” “哦对。”他嘴上说着,手上悄悄长摁关门键。 “我现在去问吧。”简一言准备出电梯。 此刻的电梯门正在合拢,只要随便挡一下就关不上。 恭律急中生智:“身份证!我身份证给你!” 结果接身份证一秒钟功夫,电梯门就关上了。 简一言懵了一下,惋叹:“算了明早再问。”说着,把身份证塞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嗯,上上下下怪麻烦的。”恭律仰着头,尽量控制嘴角笑意。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简一言也在笑。 和他的窃喜差不多。 她是偷笑,感觉逗逗他还挺有意思的。 28号这一天,又是天还没亮就有电话打进来。 电话接通。 小许说:“小姐,咱们华州城半小时前飘雪了,你那边呢?” 简一言想从手机屏幕中穿越到小许旁边,边揍他边说:“你特么给我说说绥江普遍气温多少!” 这一嗓子比较厉害,直接叫醒沙发上的恭律。 “普遍比华州高5摄氏度?”小许想起来了。 简一言:“知道还问!” “我只是太兴奋了,已经两年没看见华州下雪了。”小许说。 “滚!”简一言暴躁:“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就去外头打几百个滚散发散发精力吧你!” 吼完就挂了。 恭律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也听明白了:“华州飘雪了?” 简一言平和地“嗯”了声。 “电话是小许啊?”恭律又问。 “除了他还有谁。”简一言看了看手机时间:“才5点。” 话音刚落,她“啧”了声。 恭律欠起头,见她伸手打开床头灯的开关;她一边坐起来,一边将电话贴放到耳边。 “孙导,”简一言靠在床头,声音有些崩溃,“您一夜没睡?” 孙导这么早打电话? 不会又要出早工吧。 恭律没了睡意,下了沙发,拢着浴袍来到窗边,挑开窗帘,擦了擦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水珠,见外头依旧夜黑,路灯昏黄一片,隐隐有细碎的雪花飘在半空中。 他倏地回头,正好和挂完了电话的她对上视线。 “外头飘雪花了是吧?”简一言笑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 “嗯。”恭律心想她好淡定。 “孙导说了,”她趿上拖鞋朝他这边走来,“魏凉昨夜赶去华州参加活动,他灵感来了改一夜本子,结果今早犯了老寒腿,正好下雪,索性一了百了全组休息。剧组开拍这么久,第一次全组放假。” 恭律把窗帘拉得再开一点,给她让出一隅之地。 简一言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乐了:“挺大的呀。” “好像是雨夹雪。”恭律说。 “这种雪积不起来吧?”简一言低头看手机天气。 “理论上是这样。”恭律放下手中的窗帘。 “这雪中午就能停,下午还有太阳出来,你看。”说着,简一言把手机往他面前递了递。 她的手机屏幕是防偷窥的。 视角问题,恭律没看清楚,本能扶正了一下她的手。 “真的哎。”他说。 突然被他的手碰到,简一言惊讶之余想到了校草恭,她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竟一时出神。 恭律松开手,发现她好像在专注地盯着自己。 仅来得及对视一秒,简一言就收回手机,非常淡定地转过身。 “睡沙发太冷了,房间里有暖气都没用。”她把手机丢床上,自己往浴室走:“你去床上躺会儿。” 恭律看着她关上门,摩挲了下微凉的指尖。 简一言一瞬不瞬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会儿,心道:停止! 绝对不能把演员恭和校草恭搞混淆了。 停止重蹈覆辙。 当初的作家恭就是因为有些像校草恭,她才深陷进去的。 简一言决定还是先刷牙,再用冷水洗个脸,准能清醒。 她拿了牙刷,挤了牙膏,接了杯漱口水放旁边,却忽然感到手腕背面传来熟悉的疼痛。 给我哭(17) 其实标准间的床还挺大,两人睡绰绰有余。 在她洗漱的间隙,恭律把她的被子整理了一下,又把沙发上自己的被子也抱上了床。 一人一半,就跟小学的时候和同桌画三八线似的。 恭律钻进被子里,靠坐床头,抓过手机非常淡定地刷着微博。 但心却不平静。 一会儿充满了期待,一会儿像有个小人儿在心尖尖上来回转着圈圈似的跳着舞,一会儿心里面又仿佛敲锣打鼓似的躁动起来。 浴室门突然开了,他心里的躁动变成了一个警钟,只等着她过来,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简一言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情况。 她本来是想让他睡,但没有想到他整理出了两床被,现在她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外头天还没亮,她这么早起来有病吗? 当然不会这么早起来。 不过怎么样才能自然点儿回到床上去? 简一言来到床边,若无其事地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拧开杯盖儿喝了两口水。 保温杯是他买的。 一共买了两个,她的是淡墨色,他的是银灰色。 简一言喝完水,把杯盖儿拧好放回床头柜。她在上床之前看了眼左手腕,将袖口的衣料往下扯了扯,看了看被面:“我手机呢?” 心里的警钟响了,恭律第一时间应:“在这儿。” 他拿了这边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她的时候飞快地抬了一下眼。 很好。 同一张床,好近的距离。 于是这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有躁动的意向。 “气温比昨天低。”简一言再次翻到了手机天气页面。 恭律低低地“嗯”了声:“还好今天不开工。” “但我们还是要出去。”她偏头看他:“我叫人给你送衣服来。” “叫谁?”恭律也偏了头。 他们俩四目相对,短暂过了几秒,简一言率先撇开眼睛目视前方:“叫小许来。”说完,立刻在心里骂了一句胡说八道,明明出去买比较快,白痴。 “远水救不了近火。”恭律微皱眉头。 简一言在心里骂完自己舒坦了,觉得刚才的傻逼发言继续一下也可以。她点开微信,找到小许的聊天页面,边发消息边和他说:“我们可以先睡半天,不用出去,吃饭叫客房餐就行了。傍晚之前小许……” 他突然按住她的手腕。 简一言同一时间断了声线,目光落在罩住她左手腕的他的手上。 掌心的热度仿佛透过衣料灼烫了那个“律”字。 “你别打小许电话了。”恭律拿开手说:“我叫人送衣服来。” “你认识的人?”简一言删除编辑好的消息。 “算是吧。”恭律看了眼窗帘:“还早,我们睡到天亮再说。” 这一点简一言无比赞同。 毕竟像这样靠在同一个床头,但睡在不同的被窝,怎么说都很奇怪,就像吵了架的夫妻…… 她是平直躺下睡的。 恭律也是,看着水晶吊灯眨巴着眼,一动不敢动。 最后她翻身背对着他睡了。 他过了一会儿也翻过身,面对着她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微微蜷缩起双腿,闭上眼睛。 简一言有阵子没做梦了。 她嘴里一遍遍叫着“恭律”的名字,梦里全是第一时空和第二时空的事儿。 高兴的时候是校草恭,幸福的时候是作家恭,演员恭出现的时候,她倏地睁开眼。 第一时间自问:做梦叫出别人名字,还被正主听见了怎么办? 偏头看去,旁边已空无一人。 她懵了两秒,坐起来,扫了一圈室内,最后起床看见玄关处摆着他的拖鞋,这才确定他出去了。 好饿。 简一言拉开窗帘,收拾好床铺,拿了遥控器启动空气流通功能。 外头的雪已经不下了,飘着细蒙蒙的小雨,她站在窗前吃完一个果冻,充了充饥。 “嗡”地手机震了。 简一言没有接,快步去了玄关打开门。 恭律站在门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外套,外套表面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他右手拿着电话,左手还拎一个白色的大纸袋。 “出去买衣服了?”简一言让开门口位置,接过他手里的纸袋。 “嗯。”恭律进来关门,挨个蹭掉鞋:“那件是买给你的。” “我也有?”简一言一边往里走,一边拿出纸袋里的米白色外套,随手将纸袋放到地上。 “正好抵沙发费用。”恭律跟在身后,捡起纸袋。 “你能不能不逗?谁要收你沙发费用,这都是剧组开销。”简一言好笑地转过身,抖了抖衣服,看了看他身上:“跟你的情侣款?” “不是啊。” 他倒想,不过没那么做罢了。 恭律无聊地把纸袋折了折,面前扇了扇风,散散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害羞的热气。 两件衣服的确不是情侣款,最起码不是同一个牌子。 也不是传统的黑白配,一个有毛领一个没毛领。 简一言梳理了一下毛领,穿上外套:“正好,我要去洗衣服。” 恭律:“等等。” 他上前,帮她撩开埋在脖子里的头发,仔细拢到一侧,将外套的衣领往后面拉了拉,将后领内的吊牌拽出来,摘掉。 摘完了把吊牌丢垃圾桶,又去够自己的衣领。 “你的也没摘?”简一言问。 “嗯。”恭律说:“忘记了。” 简一言动了动手指:“你头低下来点儿,我帮你。” 恭律十分听话地低下头来,稍微弯下腰,任由她两条手臂从自己头部两侧往后圈了过去。 “哎,拽不动呀?”简一言使了使劲儿。 “我、我自己来?”恭律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像是洗发水和沐浴露混合之后的味道。 简一言:“等等。” 她手指使劲儿的时候,会碰到他的后颈皮肤,然后恭律就会奇怪地生出想要拥抱她的欲望。 他听见一道吊牌暗扣解开时细微的声音。 然后她说:“好了。”同时手也离开了他的脖子。 恭律直起腰,仰头甩了下头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位导演姐姐撩人也挺厉害的。 故意的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脏衣服,俩人前后出了房门,去了趟酒店设备楼层的自动洗衣房。 人太多了。 排队还要排很久,简一言甚至看到了剧组里女演员们的助理。 她挽住他的胳膊:“算了,我们吃完饭再来。” 恭律垂眸看她的手,手指葱白纤细,自然地搭在他的臂弯上,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傍晚来得比以往早。 外面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但是天空阴沉沉的,乌云滚动着。 绥江大饭店,如名,是绥江影视城最大的饭店。 像开机宴杀青宴、和各种大活动的影视宴会,包括演员们的生日宴会也都会在这里进行。 俩人抵达绥江大饭店的时候,天色已经好黑了。 恭律下了出租车,看了一眼绥江饭店招牌:“我们是不是要准备礼物啊?” “礼物?”简一言瞥他:“你准备了?” 不会之前买衣服的时候,顺便还买礼物了吧。 “当然没有。”恭律否定,嘀咕说:“我钱多烧的啊。” 估计今天刮的风比较顺耳,这话她听清楚了,指了指前面:“我有准备礼物,进去吧。” 恭律跟上她的脚步:“你什么时候买的?” 简一言“嗯”了一声,偏头笑着朝他挑了下眉,说:“有时候金钱买不到的东西,才恰恰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侍者领着他们来到包间,一进去,就被粉色的气息包裹住了。 “言导!” 笙妃不再是一身古装,脸上画着现代感很重的妆容。 简一言:“生日快乐。”两人立马聊到了一块儿去。 不在工作期间,排除导演和演员的关系,两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共处的确容易互相生出好感。 恭律被她们落在了一旁。 他独自一人也不显尴尬,环顾四周,包间里满是粉色气球和鲜花的装扮;花束中,粉色的圆桌上还有一个圆形的粉色蛋糕盒,保守估计里面的蛋糕也是粉色的。 有点儿噩梦。 “恭先生。” 有人来到他身侧,给他递了杯香槟酒,是笙妃的经纪人。 恭律:“谢谢。” 他礼貌地接过香槟酒,往她那边看了一眼;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竟然才发现她们都在看他,并且不仅如此,站在她们身后像是工作人员的几个人也都望过来。 心下踌躇,他抬脚走过去。 首先觑了眼她的脸色,对笙妃举了举杯:“生日快乐。” “谢谢。” 笙妃随即将酒杯靠过来,明显注意到他手腕下压,两杯相碰,他的杯口矮了她的杯口半寸有余。笙妃眼底闪过意外,意思一下抿了抿香槟,笑说:“我就觉得眼熟,没想到会是咱们的君子江辞。” 恭律微抿嘴角笑了一下,礼貌颔了颔首。 简一言忽然笑了笑,晃动着酒杯中的液体,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流光在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江辞,恭律。”随即话音转到笙妃身上,说:“这位,是我们《君子协议》第二季,即将要出场的江辞女友,赵甜甜。” 恭律眸光波动,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而笙妃是直接愣住了,直到她经纪人故意经过,手指在她的后腰处戳了一下,她才猛然回神,惊与喜并存,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唉哟我这、我这真是……言导,我什么都不说了。”仰头,一口气喝完杯中剩下的香槟酒,感动之情溢于言表:“言导,这是我活了二十六年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来举杯,客套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恭律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紧紧地跟着她。 不懂。 不明白。 为什么事先不说?为什么要给他突然一击啊! 简一言似乎是察觉到了,转头朝他看过来,挑了一下眉,举了举杯,这次出乎意料,他没理她,微侧过身,自己喝完了酒。 六点半左右,孙导同另两位男演员和两位女演员来了。 他就坐在她旁边,听别人和她寒暄,像极了小时候跟在父母身边听他们和朋友寒暄似的。 想到这里,她的手忽然伸过来牵住他的手。 “来,说了这么久,我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君子》剧组里的小演员,恭律。”简一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问孙导说:“孙导,您慧眼如炬,还记得他不?” 孙导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了,这会儿眯了眯眼,想到试镜的事,不由冷哼:“坏心眼的丫头。” 简一言哈哈大笑,余光瞥见他站起来,端了她的白酒杯和孙导的白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玻璃声音。 她一个愣神抬了头,一小杯白酒已经入了他的喉。 恭律咂了咂嘴,忍住喉间辛辣,坐下来时,垂眼看了看她充满疑问的眼睛。 疑问就对了。 我们不过彼此彼此。 生日饭局结束的时候,笙妃看上去有点儿醉,走路都得靠助理和经纪人一起扶着;送走了生日主角,饭店外头冒着寒风等候庆生的粉丝们也都散了去。 孙导临走的时候,回头盯着恭律,手指头在半空中警告似地点了点,像社会上的小混混警告好学生一样;结果憋半天了也没憋出半句警告的话来。 最后被两位男演员照顾着走了。 冷风袭上脸庞,恭律的酒意总算散了点儿,手伸进口袋摸出手机:“我来叫车。” 简一言多看他两眼:“撑得住么?不然我们走会儿路吹吹冷风?” 恭律摇头:“累了。”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但不知道是“场面活”累了还是喝酒喝累了。 回到酒店,两人依旧是前后进门。 简一言拿电茶壶接了一壶水,摁了开关开始烧,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叩击了几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没过一会儿,恭律进了门。 他换了拖鞋,沿路脱掉外套,往沙发上一丢,拉上落地窗帘。 “口渴么?”简一言目光跟随着他。 “有点儿。”恭律嗓音有些哑,摸了摸额头,步伐微微凌乱:“但我喝不下了。” 说完,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 简一言被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拍了拍他的脸:“回来就倒,谁让你喝了。” 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位导演姐姐到底在说什么胡话“让谁喝”。 恭律抓住她乱拍的手,感觉手有些凉,便掀开自己的毛衣下摆,带着她的手溜了进去。 给我哭(18) 恭律抓住她乱拍的手,感觉手有些凉,便掀开自己的毛衣下摆,带着她的手溜了进去。 简一言惊呼:“哎?!” 冰热交替。 他像受了刺激一样蜷缩起身子,嘴里发出低吟几许。 “你在要我命。”恭律咕哝说。 她这会儿站都不好站,只能一条腿跪在床上,一只手杵在他头侧,俯视他,带着好笑的口吻:“小孩儿,你是醉了吧。今晚是谁让你一杯接一杯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存心带你过去,伙同别人欺负你呢。” 小孩儿身体侧着,头也侧着,望着她,一眨不眨的眼睛有些湿润,看上去就快要哭了。 某个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的大脑皮层仿佛有阵电流光速闪了过去。 简一言心下一喜,另一条腿也跪上了床,从毛衣里抽出自己的手,将他身体和脑袋扳正,俯下身,语气轻飘飘地带着诱哄,问:“很委屈?” 他用鼻音“嗯”了一声。 简一言倏地笑了:“我伙同其他人欺负你,你觉得非常委屈,你想哭?” 这回他没说话。 但简一言却看见了悬挂在他眼角的晶莹,她忍不住将嘴角笑容逐渐放大,心里想着:我的天,这个任务原来这么简单,哭了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时空对吧! 对吧阎王爷?! 他的嘴唇忽然贴过来,温热的,有些酒味。简一言微微张着嘴,被他青涩而笨拙地吮着,笑意未退的眼睛呈现出月牙的形状,神色有些呆,仿佛还能看见他闭上眼亲过来的那一刻,眼角滑落至发间的泪水。 终于哭了…… 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难言的喜悦掺杂着心疼,但说不清是心疼那滴眼泪,还是即将离开的喜悦,她闭上眼睛开始热情地回应,回抱住他。 心里想着:就要离开进入下一个时空了,不如顺便教教小孩儿的吻戏,或者再深入一点的激情戏? 想法刚形成,就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第一时空是自由恋爱,第二时空是夫妻,第三时空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种情况会不会有点儿影响不好啊? 而且,她心理年龄已经达到了一万多岁,吃了校草恭和作家恭还不够? 想到这里,她偏头躲开,大口吸气,未成想没了嘴唇亲吻,他竟直接咬住耳垂。 “你……恭律你先等等。”她没推得动他,一只大手忽然从她的内衫下摆滑了进去,简一言低呼间,隔着内衫准确无误地按住他的手:“不行。” 醉酒的小孩儿哪能听见人话,不但充耳不闻,且还重新吻住她。 自古两者不可兼得,保得了上,就保不了下,内衫里的大手也终于恢复了自由。 恭律感觉掌下光滑细腻的肌肤突然变了手感,他在亲吻中微皱眉头,反复摩挲,好像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为解心中疑惑,扶住了她的肩头让她趴着。 这个姿势让简一言心中一惊,嘴也得了空:“臭小子你醒着是吧!” 背部一凉,内衫被卷了上去。 将她制伏的小孩儿忽然顿住了所有动作,手劲儿也跟着滞了滞。 在这个档口,简一言抓准时机挣脱手腕钳制,翻过身来面对着他:“知错能改,善莫大……” “很疼吧?”他忽然开口。 简一言懵了一下,不过委实没听清:“什么?” 水晶吊灯的光亮下,从她的角度看,他的脸藏在背光和乌黑发梢的阴影里。 表情和眼神统统看不真切。 恭律退开躺到旁边,抬起一条手臂压住了眼睛,难受地轻哼了声,低而模糊地说:“我喝多了。”顿了顿,空闲的右手寻到她的左手:“但我没醉。” 两手相扣,他掌心滚烫。 简一言保持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旁边传来轻轻浅浅的呼吸,她偏头去看,发现他竟然睡着了,心里顿时有点儿恼,甩开手的动作惊醒了恭律。 他抬头,眼里通红、迷茫:“言导?” 简一言抿了抿嘴角,一脚踢上他的小腿,看他抱腿痛嘶心中爽快,转头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她站在镜前,脱掉内衫,背过身,从镜子里看见了胸带附近,印着一块成人巴掌大小的硫酸烧痕。 出去时,凌乱的床铺已经整理好了。 恭律站在桌前,撕了一袋花茶干放进保温杯里,又往杯里倒些开水:“给你也来一杯?” 简一言拿眼角余光瞟他,翻了个白眼,从他身后绕到他的另一边:“某些人不是说喝不下么?” 恭律把茶壶放下:“某个人是我?” “估计是我吧。”简一言面无表情拿起手机点开。 “我不记得了。”恭律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发现有未接来电,仔细观她脸色,问:“但我的确喝不下,要不我们俩分着喝。你先喝,我再喝。” 简一言顿住手指,偏头看他:“小孩儿,看来你病得不轻啊。” 恭律:“……” 说完,她按了“回拨”键,将手机贴放到耳边,对他翻了第二个白眼后走开。 恭律感觉自己有点儿心肌梗塞。 他拿着杯子转过身,沿着杯沿吹了吹,看她来回走着等待通话,然后听到她嘴里念出了酒店名字和房间号,等她挂掉电话,他才问:“小许来了?” 简一言“嗯”了一声,径直走过来,将他手里的保温杯拿过去,想也没想,吹了一下就开始喝。 果不其然被烫了嘴。 恭律根本连“小心烫”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把夺了保温杯放回桌上:“分寸呢!” “你不是吹了很久吗!”简一言眼泪出来了。 “烫哪儿了?”恭律捏住她下巴,让她抬头:“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简一言突然重重的一下,直接拍掉下巴上的爪子,送给他第三个白眼,进浴室照镜子。 恭律摩挲着被打痛的手背,跟过来站在门口,看她微皱着一张小脸,对着镜子伸出舌尖。 舌尖红红的,不过没想象中那么严重。 “还好。”他降低了内疚感。 “好什么呀。”简一言不满地看着他:“吹了一个电话的时间,结果吹了个寂寞。” 恭律有些傻眼,卑微地说:“指责我之前,不如先算算通话时间有没有30秒。” 简一言抓过牙刷,挤着牙膏:“拨号中不算时间?” 恭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酝酿半天:“算。” 你赢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小许才出现在了酒店房间外,旁边推了个咖啡色的大行李箱,手上还拎着一个字母的黑白双拼色行李包。 简一言拦住要进来的小许,自行拖过行李箱。 “好了。”她笑说:“开个房间早些休息。” “好的,小姐。”小许准备走的时候,想起来什么:“对了,恭先生住在哪一层哪一间?” “问这干嘛!”简一言心想大晚上的,还想找他聊天吗。 “我给他也带了衣服。”小许拎了拎行李包示意。 “哦,放我这儿吧,我明早叫他自己来拿。”她把行李包也接了进来,说:“这么晚还开车过来真的是难为你了,快点去问问还有没有房间,晚安,明儿见。” 关上门,简一言趴在门眼看外头小许懵逼几秒,转头离去。 她转身,恭律过来了,将行李箱和行李包往房间里拿。 “明天你自己开房。”简一言跟在后面说。 “都住到现在了,干嘛还要那么麻烦。”恭律说。 “正因为住到现在,再住下去肯定会被人发现。”简一言说。 “什么意思,发现什么?”恭律放好箱子。 “他们会误以为,你为了得到演戏机会,被我潜规则了。”她不假思索,几乎脱口而出。 “难道不是?”恭律忽然脱掉毛衣,光着精瘦的上身。 简一言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眼前精瘦的身材时,就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她背过身,低下头,手指绞着内衫下摆:“你干嘛?” “睡觉。” “睡就睡,但你脱衣服睡?” “哪有睡觉不脱衣服的。”恭律看了她一眼。 “有点奇怪。” “穿衣服睡觉才奇怪吧。”恭律解开皮带。 “你把浴袍穿上。”简一言有些烦躁说。 “穿了一个多月,腻了。” “你每天吃饭怎么不腻,睡觉怎么不腻?” “你说得都是废话,每天吃的饭不一样,睡觉也不一样,可以翻来覆去地睡。”最后一句,恭律是含着好笑的语气说完的。 简一言听到细微的动静,偏头看去,他已经钻进被窝。 于是也不好说什么了,再说显得矫情。 不过是接了个吻而已,没必要刻意避开。 再说了,能不能在这个时空停留到明早还不一定,搞不好明早再睁眼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简一言美滋滋地进入梦乡。 不过再睁开眼的时候,还是熟悉的房间景象。 她郁闷地翻了个身,看见近距离的一张俊脸,面容祥和,熟睡的时候嘴巴还在微微嘟着,少了平日里刻意塑造出来的青年棱角,不但有种低眉顺眼的味道,而且还像在讨巧地问“你看我可不可爱”。 简一言倏地笑出声,细微的声音唤醒了恭律。 他迷蒙地睁开一只眼睛,身体躺平,又抬手揉了揉清醒些,嘴里咕哝着“几点了”,另一只手却溜进她的被窝,趁她不备抓住她的手牵过来按在自己的腹部:“把今天半张床的租金先收了吧。” 掌下肌肤温热,肌理结实,但位置过于危险。 她不是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起码在思想上不是。 “我自己来收。”简一言非常淡定地说。 恭律显然有些意外,偏头盯了她半晌,才迟疑地松开手。 她的手每挪动一寸,他的睫毛就颤动一下,最后望着头顶的水晶吊灯,咬紧牙根闭上眼睛。 简一言看见他一点一点开始变红的耳朵,憋住笑。 手上用力,掐了一把之后迅速逃离了床,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恭律掀开被子,欠头看腰侧被掐的那处,很清晰的一个指甲印,真是好气又好笑。 次日,笙妃过生日和言导孙导以及《胡萧》剧组诸位主演一起共餐的事情,果不其然登上微博热搜,还伴有一些饭店大厅偷拍的照片。 不少网友认出了照片里的“江辞”。 诸多八卦和流言随之而来,简一言早有所料,并在第三天的上午,转发一条追剧微博:【#君子协议定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君子协议第一季#本月12号,晚上8点20分,@xx电视@xx电视剧@xxtv与xx电视台黄金档同步播出!尽请期待!诸位君子,追剧行程别忘安排上!】 这真的是最快的后期制作,最快过审的电视剧了。 之后的每一天,小许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奇怪的,又暗含警告的。 但小许每次都很识趣,总会提前说:“明天见,我就不送小姐回房了。” 她每次也很配合。 最开始:“好,恭律跟我来一下。” 最后,虽然在醉酒情况下,也尽量保持一本正经地对小许说:“晚安,我们先回房了。” 小许当时听见这话,直接就呆了。 恭律扶住醉醺醺的她,似乎是第一次见她喝醉,她扑进他怀里,脸颊蹭在他的胸前,手也不安分。他按住她的头部,想把她揉进骨子里:“你什么都没看到。” 小许静默。 电梯门开的时候低低“嗯”了一声。 回到房间,她背靠门板,恭律则低头吻住她,比起上次熟练了些;从玄关开始,他把她抱到桌上,想一点一点将她吃掉,从上到下,从外到里…… 门铃突然响了。 简一言偏头避开:“有人。” “不用管。”恭律堵住她的嘴,手从衣摆探进去。 “等等,好像是孙导,吃饭的时候他说了,改了文让我帮忙看一下。”简一言推了他一把。 他吻得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热烈,渐渐停下来,眼底情和欲交织,松开她,去了玄关,凑近猫眼看了看,眸光有些暗沉,看向她说:“不是孙导,是魏影帝。” 恭律躲进大衣柜。 站在外头的魏凉穿着一身款式休闲的衣服,趿着酒店里的男士拖鞋,说话时温文尔雅的样子。 “孙导喝多了。”魏凉将装订好了的飞页交给她,歪头看了眼房间里面:“能进去说么?” 简一言虽然有些头晕脑胀的,不过思维依旧清醒,仍然记得恭律刚才把房间里的双人用品全部收了起来。 她稍微侧身,让开门口位置,瞥了眼门外站着一脸愁容的助理和经纪人,嗓眼发干:“进来吧。” - 给我哭(19) 晚间的饭局聚餐,是因为组内有几个前辈杀青,简一言多喝了几杯,但还没有到醉酒的程度,顶多算酒意重了些,方才和恭律的亲吻历历在目,她低头扶住额。 “我给你倒杯水?”魏凉说。 “不用。”简一言翻开飞页。 飞页的内容,当然是有关胡萧帝结局的改编。 室内安静,魏凉坐在旁边,看她翻动一页纸张,微垂的眸光里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一言。” 比较熟稔的称呼,并非平日里称呼的“言导”,让衣柜里的恭律微微动了一下眼睫毛。 “两年了,在这期间,我从来没有打扰过你。”魏凉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现在你愿意和我接触了,是不是代表你可以告诉我,当初你疏远我的理由?” 有个别字眼没听清,恭律竖起耳朵贴近衣柜门板。 过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 简一言突然出声道:“私人问题就不要上升到工作上了。我们合作与不合作,都是建立在剧本本身合不合适演员的问题上,和私交深浅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种答案来,魏凉的语气明显滞了那么一下:“一直以来是我想多了?” 简一言:“我不知道你想了什么,但我自始至终只是想要用心拍好每一场戏罢了。” 魏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顿了顿继续:我以为你知道我对你有那种心思。” 这回简一言沉默很久。 久到恭律渐渐按耐不住,手机调成静音,拨通她的电话号码。 手机“嗡”地震了。 简一言自沉默中回神,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眉,瞥了眼衣柜,摁断来电:“太晚了,你该走了。” “你在回避我的问题。”魏凉笃定说。 她的手机又震了下,微信消息来自恭律,咄咄逼人似的:【你为什么不拒绝他。】 简一言抿唇:“这种问题我为什么要回避。”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我没必要回答,演员和导演是最普通的合作关系。” “你确定没有喜欢过我?”魏凉也跟着站了起来,口吻带着几分质问:“这么说,你捧的那个十八线小鲜肉是什么意思?存心来恶心我吗?谁不说他和我像!” 简一言愣了愣,好笑说:“当初我找你拍戏是为了什么?” 魏凉回忆,暂没出声儿。 “和你谈恋爱么?”她摇了摇头说:“不是。” “想潜规则你?”她又摇了摇头说:“也不是。” “不过是因为我刚好瞧着你的时候比瞧着别人顺眼些,有符合我审美的一些才华。”她说:“你得明白,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静了两秒,魏凉仿佛被这两句话给气乐,冷笑说:“当初你和我喝同一杯可乐,吃同一份饺子;忍受我粉丝的辱骂,被毒唯泼了硫酸还能原谅撤诉;你说说,这些不是因为喜欢我才那么做的?不是因为你爱屋及乌才那么做的?!” 简一言:“你想多了。” 可乐的事儿,是我先喝,你后喝;饺子只是共用了同一个盘子。 这会儿很想骂他自作多情,又忽然想到宋九鼎,她第二次瞄了眼衣柜,没什么耐心:“我乏了。” 魏凉临走时很生气:“你迟早会后悔的!” 一记“关门”的声响“砰”地传来,衣柜里的恭律快速将他们的对话复习了一遍。 冬夜的沉寂像逐渐升温的暖气,一点一点无声地笼罩过来。 恭律背后就是衣柜的挡板,四面封闭,他听见越来越近的细微脚步声,柜门陡然被拉开。 “舍不得出来了?”简一言好笑地看着他。 经过这么一件事,两人似乎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劲儿。 在恭律洗漱完后,就没再和她说话了,他就像平常一样安静地躺在旁边,呼吸渐渐均匀下来,却扰得简一言心不在焉,无暇睡眠。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摸过枕头下的手机,找到一个微信号码编辑消息:【哥,新年将至,某些代言人两年之期已到,是时候换新的代言人了吧。微笑.jpg】 - 《胡萧传》杀青的那一天,正好是小年;同距离《君子协议》定档播出只剩下两天了。 杀青宴就定在绥江大饭店,主食是饺子。 恭律虽然是组外人,不过在杀青晚宴上,却和简一言以及剧中主创演员们坐在同一桌。 全程魏影帝好像都无视了他。 连夜赶回华州城途中,简一言在小睡了一觉醒来后,揉了揉眼睛对他说:“搜一下实时。” 她说话的时候,嘴里的呼吸还含着淡淡的红酒香气,她醒来时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困倦。 这两天为了拍摄《胡萧传》大结局,他们都熬了夜。 “你的还是我的?” 恭律的右肩被她枕得有点麻,活动了一下点开手机。 “都行。”简一言喝着保温杯里的水。 恭律想了一下,打出自己的名字搜索,点了实时。 本来以为广场没什么东西,毕竟他是新人,但没想到铺满了《胡萧传》杀青宴会上吃饭的照片。 老鹅吃瓜了吗:#魏凉恭律杀青宴同框#魏凉新剧《胡萧传》杀青啦!不过老鹅却注意到,宴会上竟然出现了江辞的饰演者恭律?难道恭律也出演了该剧吗? 呆鹅吃瓜君:#魏凉恭律杀青宴同框#由魏凉一番主演的《胡萧传》终于杀青了!在杀青宴会上竟然还有恭律!不得不说两人同框照状态都好棒哦,期待成片。 “拿来给我看看。”简一言拧好杯盖。 恭律把手机给了她:“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前在微博吃瓜太少,不然怎么没看过别的剧杀青时,会有吃饭照曝光出来。 “看着像现场的人拍的,不排除是酒店工作人员,但这种情况几率很小。”简一言说。 “你都猜到了?”恭律觉得她很淡定。 “不是猜,是预料到了。”她回忆说:“当时就感觉好像有镜头偷拍,回头一找什么都没有,还以为是我几天没睡好的错觉。不过刚才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了。” 恭律佩服她的感觉。 毕竟自己都没感觉到,或许在场任何一个演员都没有感觉到。 “会是谁拍的?”问出口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个估计的答案。 杀青宴的照片,都是在宴会开始前拍好的,按道理来说,宴会吃饭的过程是绝对不可能还有照片流露出去的;所以肯定是在场的谁谁谁偷拍,并且是故意偷拍。 “同框即拉踩,你们的姓名捆绑也一样。”简一言翻了翻实时的评论区,翘了唇,嗓音愉悦:“你瞧瞧,果然都是骂你的。” 恭律瞥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心情也有点闷,偏头看车窗外,不想看她了:“有什么好笑。” 简一言将手机归还:“我笑他们提前为我们打了一波广告。” “打广告?什么意思?”恭律目光转过来。 “时间到了自然知道。”她不怎么在意地说:“微博什么的不用看得太重,懂我意思吧?” 恭律“嗯”了一声,心里的郁闷跟着一扫而空。 他抻了个懒腰:“困了,现在该我睡会儿了吧。” 说着,身子一歪,脑袋枕在了她的腿上。 简一言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 不过躯体上倒也没有激烈地拒绝动作,只看向前面的小许。 车厢内光线偏暗,后视镜里小许的眼睛像巫婆似的幽深黑亮。 “困不困?”她淡淡地问。 口吻不对。 恭律睁开一条眼缝,见她目视前方,明显在问小许。 小许半晌没有听见恭律回话,瞄了一眼后视镜,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了,忙道:“还好。” 简一言:“高速路上开车不要分心,打起精神来,有服务站的话可以停下来休息。” 小许正色道:“好的小姐。” 高速公路两侧的远处灯光五颜六色,光怪陆离。 简一言盯着外头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累了,酸酸的有些泪意,才收回视线低了头。 小孩儿似乎已经睡了。 也或许没睡,只是闭目养神。 过了小片刻,大概是她的观察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简一言发现他因为憋笑而渐渐抽搐的嘴角。 她手指上阵,捏住他一边脸颊肉拧了一下。 “疼。”恭律睁开眼睛,捉住她的手指。 “你不困就给我起来,让真正困的人睡。”简一言活动手指,艰难地动了一下腿。 他太重了。 恭律低低笑了一下,还真的就乖乖起来,身体坐正,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给你睡。” 简一言瞄了眼他的肩膀。 “这儿不行。”恭律立刻发现她的意图,一把捂住肩头:“你从之前上车开始枕了一个小时,期间我动都没动,早麻了。” “活该。” 简一言笑嘻嘻地垂眼看腿,突然很想知道枕上面什么感觉。 不过她又想到了校草恭,挪开眼睛,问:“还有几天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问题转得太快,恭律愣了一下回答:“你呢?” “我在问你。”她强调说。 “差不多就这两天吧,我妈电话还没催。”恭律问:“你呢,你过年在哪儿过?” 简一言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邮件确认:“还不清楚,不过十有八九在华州春晚台下。” 恭律也凑过去看邮件:“必须要去?还不让陪家里人了?” “倒也不是。”她话语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家人也去。” 恭律恍然:“看来华州春晚的年夜饭很好吃啊。” 这份调侃的语气,简一言一下子就被他逗乐了,直接往他身上拍了一巴掌:“带你一起去。” 恭律捂着被打的胸口笑:“礼尚往来,如果你不去春晚,我邀请你去我家吃年夜饭。” 呵呵,这两人的玩笑开得也是有意思。 小许忍不住瞄了瞄后视镜,发现他们竟然在咬耳朵,不知恭先生说了什么,只小姐在听完之后,似乎笑着掐了一把恭先生。 小许收回视线,坚决告诉自己目不斜视。 他怕两人突然亲上,喂他一把深夜狗粮。 - 凌晨两点多钟,简一言回到家就洗洗睡了,睡前把手机静音。 小许打她电话没人接时,怀疑她是不是又嫌他烦,故意不接;他拨了几遍电话,换拨给恭律,响了半天才接通:“一早就催魂?” “不早了,”小许说,“她电话打不通,你帮我联系一下。” 恭律睁着迷蒙的眼,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他挂了电话,拨给简一言,两遍没人接,打给小许。 小许接通:“给我开门。” 恭律心说“真是服了这位奇葩保镖”,套了条裤子去开门。 小许进门就说:“收拾一下跟我去见小姐。” “我是你同事?”恭律转头就往卧室走。 “小姐让我去她那搬一些东西让你带回家。”小许跟上说。 “东西?” “嗯,我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让你去,没让我去。”恭律进了卫生间。 “小姐的字眼是‘搬’,我猜东西不是大就是多,你帮我搬,不想要还能直接拒绝。”小许说。 恭律站在马桶前,偏头看着跟进来的人,手放裤腰上冷笑:“真会使唤人啊。出去!” 小许睨了眼他的手,面无表情退出门外。 半个小时后,两人站在她家门口摁门铃。 恭律无语:“电话没人接,门铃也没反应,你怎么做事的?” 小许顿了一下:“请不要侮辱我的职业。” 说完,输入门锁密码开了门。 “你知道密码,还按这么久门铃干嘛,早按不就完了吗。”恭律觉得他脑子可能有病。 小许走进去:“我只是小姐的保镖,不是她男朋友。”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恭律跟了进去,看了眼偌大的客厅环境,心里暗暗咋舌,回头见小许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像个正经保镖似的,皱眉:“愣着干嘛,去卧室看看她在不在啊。” 小许机械道:“你去。” 恭律无语地抿着嘴角,有点儿想揍他一顿。 最终忍住了,抬脚往里屋走。 沿途推开两扇门,推到了第三扇门才是她的卧室。 简洁的商务风,各种家居都是黑白灰的颜色搭配,让他一度生出错觉自己是进了男人房间。 他站在床尾,看了一会儿趴着睡觉只露出一个头的女人。 看了半天她都没反应。 恭律咳了咳:“快起来,睡成猪了你。” 给我哭(20) 乍一听到声音,简一言如受惊之兔,自熟睡之中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被窝里弹了起来。 头发乱糟糟,肩带下滑,被子遮住一片白皙的春光。 眼前这个状况,明显在恭律的意料之外,轻“咳”了声,故作自然撇开脸:“是我。” 看清来人,简一言略懵:“找我有事?” 恭律表情微顿,看向她。 “小许带你过来的?”简一言拉上滑落的肩带,若有所思间,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左右一寻,下巴微抬示意:“帮我拿件衣服。” 她的反应太平淡了。 恭律心下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君子了,给她的安全感太重,还是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儿,一点儿危险感都没有。 “裤子要不要?”他推开衣帽间的门。 “当然要。”简一言胡乱挠了把头发,够到床头柜的手机,点开看了看:“你找我有事儿啊?我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过了半分钟这样,恭律从衣帽间出来,瞥见她黑色头发和白皙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将衣裤丢到床上:“我来拿东西。” 简一言闻言愣了愣,抓过上衣往身上套,将掖在领口内的头发捞出来,指了一下衣帽间: “在行李箱里面。” 恭律半信半疑,再次进了衣帽间,心想行李箱里装什么东西能值得用上“搬”这个字眼的。 行李箱都空了,只剩下一条黑色的男士底裤。 某一刻有几分尴尬,他嘴里咕哝了一句,没听清,把底裤团了团装进外套口袋。 出去时她已经穿好裤子。 “午饭吃了没?”简一言趿上拖鞋问。 “没。”恭律想了想,瞥了眼她枕头上的手机:“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 “326598,我先去刷牙。”她走到卫生间门口,想到什么,回头指了下床头柜:“抽屉里有你那款手机数据线,能充会儿电。” 恭律“嗯”了声,看她进去,关上门,才弯了腰把手机拿起来,输入解屏密码,翻了翻通话记录,从昨夜到现在有且只有他一个人的未接来电5通。 两通是四十多分钟前,三通是九分钟前。 恭律龇牙冷笑了一下。 混蛋玩意儿。 真他妈有你的。 客厅已经空荡荡,果然不见了那位混蛋缺德保镖。 简一言去阳台拎了双鞋,坐在沙发上穿,重复之前的问题:“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微一停顿,她跺了下脚:“小许带你来的。” 肯定的语气。 “他和我说了开门密码。”恭律垂眼看手机微信,小许刚刚发来的消息:【密码326598】 竟然和手机的解屏密码一样。 “他没过来?”简一言皱眉。 “给我指了条路,门牌号,他没过来。”恭律动了动大拇指,编辑消息:【你有何居心?】 “等我一下。”她换好鞋子,站起来去往卧室。 茶几上有些乱,上面堆着一些白底黑字的纸张。 恭律走过去看了看,发现是剧本手稿。 小许的消息来了,口吻很贱:【没事儿,闲得慌,想看看小姐会偏爱你到什么程度。】 真是愈来愈理解她为什么嫌这缺德保镖烦了。 恭律:【有病。】 回复完,他把手机装进外套口袋,拿了其中一份手稿看起来。 简一言出来了:“最初版的改编手稿,还没收拾。” 她拎了个黑色的小背包,手里还勾了串车钥匙:“走吧。” 《胡萧传》的手稿。 恭律抿唇,将手稿放下,往玄关走:“昨晚的两集你看了么?” “你说《君子》啊,看了,早期的成片我之前看过,不过只看了整体制作,觉得可以,就让后期抓紧时间,赶在年前上线。”简一言笑了笑:“网上反馈还不错,刷完两集正好5点,困死我了。” “我也是,5点睡的。” 恭律笑着把门打开,却是忽然身形一顿,愣了愣。 门外站着个年轻的男人,西装笔挺的,白色衬衫领口外系着银灰色的条纹领带,外搭一件黑色的羊绒薄呢外套,像个精英人士。 “哥?”简一言见他不走,自他身后探出脑袋。 恭律听完这声称呼,连忙侧了侧身,没想过她哥竟然会来。 简一博也是完全没想到妹妹家里竟会出现个陌生男人,他放下半空中准备摁门铃的手,将此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说:“昨晚听小许说你收工回来,过来看看你。”随即看向恭律,客气地笑了一下,问出心中疑惑:“这位是……” “啊,他是我,”简一言顿了顿才说,“我朋友。” 恭律边在心里问候小许,边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恭律。” 缺德保镖! 真他妈无事生非! 就这样,原本的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他和她,她哥哥和她哥哥的秘书兼司机。 恭律听着兄妹俩聊天,完全插不上嘴,只时不时地回头看看。 她发现了,抽了个空问:“看什么呢?” 简一博和他一起坐后座,她坐在副驾。恭律尽量不和身旁之人对视:“有辆车好像一直跟着。” 简一言看了看右视镜,又回头瞄了一眼实况:“真的哎?” “不碍事,”简一博笑,“是我的人。” 简家具体什么情况,恭律并没有刻意去了解过。 不过听瓜友“黑山老妖”曾经提过,好像背景很牛逼。 单是出门带保镖这一条,就基本可以证实了。 午餐地点提前预订好了,简家哥哥包下了一个西餐厅的二楼。 冷冷清清。 吃个饭还要被一堆服务员行注目礼,倘若恭律不是个演员,一定坚持不下去立马走人。 “如果我没猜错,你上次说的就是他吧?”简一博忽然道。 他,还能是谁? 恭律舔了一下唇上酒液,看了看二人,不明白话题怎么就突然聊到自己身上来了。 “嗯,就是他。”简一言刻意避开深聊,只笑了一下说:“我的眼光一向不错。” 哑迷似的,恭律没懂。 在夸他么? 但简一博似乎梳懂了,眯着眼睛看他,些许欣赏,举杯问:“目前签约在哪个公司?” “暂时还没有签。”恭律和他碰了一下杯:“在考虑了。” “哦,考虑的是哪家呢?”简一博问。 “齐心,瑞和,还有慈光。”恭律说:“目前有点儿倾向慈光传媒。” 简一言意外地挑了下眉。 简一博也有些意外,眼神饶有兴趣问了她一句:“魏凉好像也是慈光的艺人吧?” “的确是。”简一言思索,转而问恭律:“怎么想进的慈光,他们给你发邮件了?” 恭律点头:“嗯。” 其实最开始,慈光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但考虑很久,他还是想进慈光拼一把,想将顶端那个男人挤下来,想证明她眼光没错,想要自己更配得上她的眼光。 之前只是想想,还没有怎么太确定,经过这么一问,他反而下定决心要进慈光了。 当天夜里,恭妈妈打来电话。 恭律挂了电话之后,给她发消息:【我得回家了。】 她很久都没回复。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出头,她的电话才打了过来:“我让小许去你那了,他送你回家。” 恭律沉默了几秒,心里有些不快,淡声:“你呢?” “春晚联排,我来帮忙。”电话那头有人喊她的名字催促,她立马应了一声:“不说了啊。” 通话结束,他盯着手机屏一脸烦躁:“真忙。” 一点儿私人时间都没。 正午的阳光正盛,明亮得要发光一样,恭律单肩上挂着包站小区门口,嘴里嚼着口香糖。 正要进小区的两个女生认出他来了,徘徊不走,犹豫很久鼓起勇气过去,含羞带怯:“恭律吧?” 他今天把过长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揪揪,几缕刘海散在光洁饱满的额际;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内搭和黑色外套,外套没拉拉链敞着怀,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攥着背包带,整个人痞帅痞帅的,任谁瞅见了都得多看上两眼。 恭律点头,很轻地“嗯”了声。 “啊啊啊,我们两都是《君子》的书粉,班里好多同学都是,我好喜欢江辞!” 她们更激动了。 “谢谢。”恭律还是有些意外和开心的:“看过电视了么?” 女孩说:“看了!更到4集,恨不得马上播完!” “会拍第二季吗?”另一个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恭律笑笑,打了个太极:“得问导演。” “我们一定会催言导的。”女孩腼腆立誓。 “你好帅!”女孩的脸泛着红晕,举起寒假作业挡住半张脸,递上笔:“能不能签个名?” 这种事情自然没理由拒绝。 给她们签完名,恭律礼貌地点头笑笑过了马路。 还没走几步,身后驶来一辆车停在他旁边。 小许降下车窗:“恭先生,艳福不浅啊。” 车不是之前的车,并且这辆车刚刚就一直停在小区门口附近。 恭律上车,往后面看了一眼,方才的两个女生正举着手机,似乎在给车屁股拍照。 他咬了咬牙:“我站那儿多久了,你没看见?” “看见了。”小许波澜不惊说:“我就是想看看,小姐估计的准不准,对不对。” “什么?”恭律皱眉。 “小姐让我换辆车回来接你,免得被有心之人拍到,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小许说。 随着电视剧的播出,他也会越来越有知名度,恭律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今天出来没想到戴口罩,又刚好学生放寒假,但凡眼尖的认出他不在话下。 “如果今儿没人认出我,你是不是不准备现身?” 恭律问出关键所在。 小许惊道:“我是直的,怎么可能对你献身。” “滚滚滚!” 恭律懒得和他说话,若非看在他是她保镖的份上,绝对揍他。 小许开了玩笑后,笑了:“我本来准备等十分钟才叫你的,而且刚刚还没到十分钟。” 恭律冷笑一声。 他观察车内,车窗玻璃是墨色的,还有遮帘,里面的布置和一般的车辆有些不一样。 “哪来的车?”他摸出手机。 “小姐的,少爷以前给小姐准备的。”小许科普道:“防弹,防偷拍,中间有挡板能隔音80%,可以降下来,比如以后你和小姐亲亲我我,就能派上用场了。” 恭律耳根一热,真想把这缺德保镖的嘴巴堵上。 他懒得怼,找到遥控器,降下挡板之前说:“我睡一觉,到了再叫我。”然后给她发消息:【我现在上车了,到家告诉你。】 - 夜晚悄然而至,简一言才拿到手机,四个小时前他的消息: 【我到家了。】 “一言,”魏凉结束联排就过来找她了,“我送你回家?” “我俩不顺路吧。”简一言回复他一个“嗯”字。 “不然怎么叫送呢。”魏凉笑着说话,低了低声儿:“上次是我说话重了,不会还生气吧。” “早就忘了。”简一言收起手机说。 魏凉眼神温柔:“那就好。” 谁知她套上外套之后,拿起包包继续说:“毕竟每天骂我的人那么多,多你一个不多。” “一言,”魏凉没了笑脸,眼神依旧温和,“我只是醋了。” “你醋谁?”她拿上包包,准备走了。 “你说呢。”魏凉皱眉:“微博传的没看到?那个凉二代。”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简一言还有些懵逼,反应过来立马笑了,引来不少工作人员看过来。 她见魏凉面色不虞,稍微给他些面子,说:“一个站在娱乐圈顶端主流奖在手,一个刚刚出道十八线以外连杂志都没拍过的演员,你拿自己和他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这不是你。” 魏凉眼神一黯,眼睫颤了颤声音低下来:“你疏远我开始。” 简一言心下冷笑。 装什么可怜。 小许是半个小时后到的,简单和她汇报了一下去昂市的情况,恭妈妈给她准备了食物,用保温饭盒装着让小许带回来给她。 现在还热着。 简一言打开餐盖,拍了张照片微信发给他:【替我谢……】 还没编辑完,屏幕页面跳成了来电页面。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宋九鼎兴奋不已的声音:“老言,有了!我表妹有他草粉的证据!” 给我哭(21) 年三十的这一天,恭律收到一封邮件。 国外某知名洗护品牌,诚心邀请他成为旗下某款洗发水的代言人。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她曾说的话:适合拍洗发水广告。 和她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两天前的晚上十点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晚安。】 恭律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她,顺便问问她的意见。 比如,暂时没有经纪公司也可以签这种约? 比如,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草莓吃不吃啊儿子?”厨房里的恭妈妈传来询问。 “我来洗,你别问了。”恭爸爸接着道。 恭律到了嘴边的“我不吃”咽了回去,恰好手机震了一下,她的消息来了。 1yan:【你先回一封邮件,表达感谢合作,对方会和你进一步商量。回邮文案我晚点发给你。】 1yan:【合同拿不准的话,也可以问我。】 1yan:【同类型的商品,只可以代言一种。你需要尽快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了。】 恭律斟酌了一下,回:【背靠大公司,成立工作室的意思么?】 1yan:【...】 恭律看着这三个点,暗道这个问题是不是很蠢,不过他的确没搞明白。 1yan:【不是依托公司的艺人工作室,是以艺人为核心的独立工作室。】 1yan:【等你年后回来再说。】 恭律立马敲了一个“好”字,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右上角时间,下午2点37分,他指尖悬了一会儿,问:【你都在春晚现场了?直播能看见你不?】 但她没回。 “谁上春晚啊?” 恭爸爸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冒出来。 “哎哟我的妈!”恭律被吓了一跳,连着手机差点儿丢了出去。 “叫我?”厨房里的恭妈妈探出来半个脑袋,手里还拿着锅铲子。 恭爸爸回头对她摆了摆手,让她忙儿去,然后把一盘草莓搁到茶几上,一脸嫌弃:“怎么就这点儿胆子,拍戏吊威亚的时候怎么不怕。” “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恭律将手机锁了屏,抓了颗带叶子的草莓。 才咬了一口,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恭爸爸就看见他将剩下的草莓一口塞进嘴里,腮帮子绷得像个气球,一咬汁儿都要飙出来的那种,因为草莓大得很,一颗快赶上成人半个巴掌大了。 恭爸爸一下就想到了儿子小时候吃西瓜,好像也是这么个情况:“囫囵吞枣都抬举你了。” 恭律被草莓噎得直翻白眼儿,根本顾不上理恭爸。 他抓过手机点了点,下一秒蓦地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地跺了一下脚:“唔!” 恭爸爸刚坐下,一个激灵又被他吓得站起来:“你干嘛呢这是?” 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不知道还以为蹲坑呢,一点儿大帅哥的样子都没。 就这还当明星…… 恭律火速回了宋九鼎的新年消息,返回她的聊天页面依旧没动静。 心里郁闷,就是有点儿想和她说说话而已。 怎么这么难。 “哎儿子,你那大结局今晚不放是吧?”恭爸爸刷了会儿手机问。 “唔。”恭律还在努力解决草莓。 年三十,每个电视台播的都是春晚,怎么可能给你播电视剧啊。 “你那有资源没?”恭爸爸碰了下他胳膊。 “唔~”恭律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抓过手机吐字含糊不清:“我问问!” - 春晚后台忙成了一锅粥,明星、助理、工作人员和舞台表演的。 简一言忙里偷闲,再一次摸到手机的时候,发现有两通未接来电,和好几条微信消息。 最近一条在一个小时前,一张年夜饭照片和一句话。 恭律:【吃完了看春晚。】 她笑了一下,舔了舔发干的唇,拎起地上的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 余光一扫。 看见不远处有个高个子往这边过来了,脖子上还挂着春晚内场的临时出入证,好像是简一博的保镖之一。 “有事?”她拧上瓶盖,被水呛住:“咳!” “老板让小姐过去吃点东西。”保镖低声说。 稍远儿处的电子大屏幕上,显示“春晚倒计时2时:18分:37秒”。 简一言收回视线:“结束了我回去吃。” 保镖不动,两秒后说:“魏先生也在。” “怎么,他在我就要过去?谁规定的?简一博让你告诉我这个?”她声音沉下去。 保镖静默几秒,被她噎了个彻底,恭敬地点了个头乖乖地离开了。 过了几分钟,她摸出手机,给简一博发了条信息。 1yan:【随便敷衍一下就算了,别被他缠上。】 春晚年夜饭场地,也就是舞台正前方足可以容纳差不多两千多人的观众席。 前排摆了不少的圆桌,坐那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明星。 保镖回来时,两人聊得正尽兴。 尚未开口,简一博的手机忽然震了下,看完消息,示意保镖知道了。 “一言抽不开身。”他笑说。 “嗯,每年都很忙。”魏凉也不多说,好像已经知道她不会过来似的,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前段时间有幸接触xx华州区域的负责人,还说起了简总。” “说我什么?”简一博顺着话接。 “说起你们参加xx慈善酒会,他因为没戴眼镜,不小心踩到了简总女伴的裙子。”魏凉笑说。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简一博也笑。 “同窗对吧。” “他竟连这个都跟你说?” “当时聊得比较投缘,我和xx品牌方在活动上有过两次合作,过程很愉快。”魏凉似乎话里有话。 不知道简一博听懂没,抿了口香槟酒,淡淡道:“合作愉快是好事儿啊。” 魏凉话里添多一丝笑意:“承简总吉言了。” 新年伊始,十八线明星的新年愿望就是要在新的一年里最好一战成名,五、六线明星早早开始打点,来年拍拍戏上上综艺,二、三线明显则上赶着舔剧本,一线和顶流明星爱豆不缺出镜资源,只有在代言上下功夫。 仿佛代言多那么一些,自身逼格也就高一些。 做好和品牌方的关系,笼络人脉,自然就是争取商业代言的其中一种手段。 魏凉和xx品牌磕一年多了,不论个人私服还是活动服装都穿xx品牌的衣服。 xx奢侈品牌,至今在国内没有代言人,只有男女加起来共四个大使。 魏凉想通过简一博的关系拿下国内唯一代言人,以前尚有可能,现在只能说任重道远。 - 《君子协议》第一季的大结局是大年初二播完的,全季共18集。 大结局还留了个悬念。 #君子协议大结局#的热搜上,隔几条动态就可以看见@简一言的,让她尽快把第二季安排上。 @她,问她大结局悬念。 @她,吐槽她改编。 @她,内涵她资本。 @她,夸她业内导演天花板。 诸如此类。 简一言统统无视,深夜逛了恭律的微博,演员认证已经显示了,粉丝数突破一千万大关。 最新的“新年快乐”动态,附加一张年夜饭照片和江辞剧中截图,点赞300万+,热评第一是他自己。 恭律v:[谢谢大家对江辞的喜爱,我会继续努力!] 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儿。 简一言勾勾唇。 不过,还是得尽快让小孩儿成立工作室,拥有自己的团队才行。 或许想得多了,夜里做梦全是他功成名就的事儿。 梦里的他站在领奖台上,左手奖杯,右手证书,面前立着一杆麦克风。 他在说获奖感言。 画面突然一转,他坐在观众席,换了身西装,英俊面容成熟不少,多了几分清隽孤冷的气质。 他在给台上的后起之秀鼓掌,然后看向了镜头,嘴角勾出一抹浅薄的笑意。 画面又顿了顿。 镜头后的女摄影师歪了下脑袋,口罩下拉,花白头发垂在肩前,微笑时褶子堆了满脸。 正是她自己。 简一言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室内光线微暗,窗帘密不透光,她一下子坐起来,周遭景象跟着天旋地转。 她手撑在床上稳住,低头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有些缓和,被子一掀,迟觉全身都是汗意。 餐厅时钟嘀嗒,指针指向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喝完一杯水,总算舒服点儿了,回想起刚才的梦境还有些难以置信。 简一言把杯子放桌上,拖了张餐椅出来,拨开左腕的衣袖露出“律”字。 她老了,他没老。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这种梦,会不会是阎王爷换了种催促的方式? 阎王爷…… 总让人难以捉摸。 “滴、滴、滴——” 突然有输入门锁密码的电子音传来,她愣了一下起身过去开门,还没走几步,就看见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孩儿,单肩挂着背包走进了视野。 简一言惊讶不已,张大了嘴。 一室安静。 恭律率先打破静默:“你还没睡啊?”手指勾了一下背包带,背包顺着肩滑了下来,正好挂在臂弯。 “你怎么过来了?”简一言朝他走过去。 “就……”恭律挠了一下后脑勺,察觉她走近,心虚地侧了身体。 刚靠近点儿,简一言就闻到了一股子酒味儿,当下再凑近些嗅了嗅鼻子。 “你喝酒了。”她笃定。 她身上有淡淡的馨香近了又远,恭律神思恍惚,脸颊红红地“嗯”了一声。 简一言也看见他脸红了:“热?” 恭律点头,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不是热的,或许可能是害羞的吧。 伸手拿走他臂弯上的背包,简一言往客厅走:“你怎么想到来我这儿的?” “就说错了地址,头昏,上了车就睡,师傅叫醒我的时候才知道地儿错了。”恭律脱掉外套。 “你那儿也不远啊,怎么不叫师傅回头?”简一言过来拿了他的外套,往沙发上一丢。 “昂市的出租车师傅,让我别折腾他了。”恭律说。 简一言觉得好笑,往餐厅走,又问:“那你这酒是在哪儿喝的呀?” “在家。”恭律跟着去了餐厅:“和我爸妈。” “你不会是灌醉了他们,才过来的吧?”简一言打开冰箱门,取出一包花茶干。 “我倒是想,但酒量不允许。” 恭律坐到餐桌旁,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张椅子是她刚才坐的,连忙拉开了旁边的一张椅子。 “我妈吃完饭去了店里,我爸出了勤。”他补充。 “他们都出门了,你就偷偷溜过来了是吧。”她把话说完顿了一下:“不对呀,你爸喝酒了还出勤?” “他没喝。”恭律委屈说:“我妈也没喝。” 简一言给他泡了一杯花茶解解酒,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白开水。 她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单手杵着侧颚:“说说,怎么回事儿啊?” 头顶上的水晶灯光映在她微微笑弯了的眼睛里,细碎闪亮,像嵌了很多小钻石在里面。 恭律垂眼就能看到。 他收回视线,笑了下,嗓子有些发干:“跟他们讲了我第一次没有敬你酒的事儿,我妈说混迹江湖的不会喝酒怎么行,必须拿下。我爸就在一旁监督呗。” 竟然是这个原因。 简一言眼神打量,表情思索,半天挤出一句:“你不会是捡来的吧?” 恭律无辜地看着她:“你呢?” 她咧着嘴乐呢:“啊?”愣了一下明白了,把自己的茶杯拿过来,低“嗐”了声:“做了个古怪的梦,把自己吓醒了,然后就睡不着,喝杯茶压压惊。” 恭律张了张嘴:“什么……” “你可千万别问什么梦!”简一言打断:“吓醒我的梦肯定不是好梦,坏梦不能说。” 恭律无语:“为什么?” 他不信怪力乱神。 简一言沿着杯沿吹了吹茶:“好的不灵坏的灵,坏梦会灵验。” 我才不想怪梦成真。 茶喝完了,天还没亮,该继续休息了。 “洗澡么?”简一言关掉餐厅灯:“白天洗吧,正好今天换床单。” “我,”恭律看了一眼客厅,“跟你睡啊?” 简一言:“客房没收拾,我这儿没多余的被子,你来得这么突然我也没办法。” 这语气有些迫于无奈,恭律挑了一下眉。 进了卧室,他站在床头,看她爬上床,忽然就想到了在绥江酒店的那段时期。 偶尔过于暧昧,但相处起来是属于自然那一挂的。 好像本就应该那么亲近。 “站着干嘛,来啊。”简一言疑惑地看着他。 都同床那么多次了,这小孩儿不会还害羞吧? “咳。”恭律泰然自若地背过身,藏住可能因为体温爬升而变红的脸:“我身上都是酒味,不洗澡的话估计会睡不着。我,能用你的浴室么?” - 给我哭(22) 简一言靠坐床头,听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盯着卫生间的门若有所思地出了会儿神。 片刻,她垂下眼,拂开袖口,露出“律”字,想了想,又将袖口往上挽起两公分。 这才躺下睡了。 小孩儿出来的时候,她差点儿就进入梦乡了,不过听见开门的动静还是瞬间打起精神。 但表面不动声色,装作睡着。 有脚步声靠近,她侧着身,感觉小孩儿来到床边,似乎特意低下头观察了一会儿,走开时很轻地咕哝了句:“这么快就睡了”。 “啪嗒”灯关了。 简一言悄悄睁开一条眼缝,见室内陷入昏暗,几秒之后,身旁的床铺有人爬了上来。 恭律掀开被角略迟疑,躺下去的时候动作很轻很轻。 两米多宽的被子,在两人之间生生隔出了一个空荡荡的隧道。 时间短了不觉得,时间一长就感觉后背有点儿冷。 简一言纠结再三,故作自然而然躺平身体。 呼—— 舒服多了。 装睡真是个麻烦活儿。 其实,恭律之前在出租车上已经睡过一觉,刚又洗了澡,加上旁边躺着个女人,现在根本不困。 不同绥江酒店的两个被窝,盖着同一张棉被总让人心猿意马。 他盯着头顶上光亮暗下来的水晶吊灯看了会儿,好容易静下心来准备睡觉,不妨她忽然动了,惊得他刚闭上的眼睛刷地睁开,心跳也动如擂鼓似的,砰咚一下提到嗓子眼。他条件反射屏住呼吸,整个人神经紧绷,像打了鸡血似的。 不过女人动了一下就安静了。 过好久,恭律松口气,四肢僵硬地翻个身。 面对着她:“言导?” 简一言装死。 清晰地感觉到昏暗里,近距离看着自己的眼睛。 目光有些深。 灼得她侧脸翻腾起热度,身侧的手指不停地挠着床单。 快睡啊小孩儿! 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儿不成?? - 次日天气大好,约莫九点,小许拎着行李箱进了门,一双眼睛像粘了502胶水似的盯在他身上。 审视。 恶毒。 晾完了床单和衣服,恭律从阳台进来,朝厨房方向看了眼,再瞥向小许:“看够了没?” “你来了怎么不说?”小许平静地问。 “和谁说?和你说啊?”恭律轻轻“哼”道:“说了你还能去昂市接我么,费那事儿。” 他走向行李箱,将箱子放平,拉开拉链。 “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小许淡道。 恭律翻找的动作顿了顿,找出来一条长裤,说:“你的职责,是听她的吩咐办事,保护她,不是为我服务。再者说……”他站好,单手扯开浴袍腰带,笑了一下,举止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你不是保镖么,又不是司机。” “有区别?”小许见他举动,皱了皱眉。 “在她那儿可能没区别,但在我儿这有。” 恭律将浴袍敞开,抖开长裤。 小许看向厨房,隔着道门,里头倩影模糊。 他收回视线:“你的看法不代表我的看法,小姐吩咐是吩咐,小姐男人的吩咐变相来说也是一种吩咐。你早晚都要入赘简家。” 本来听着前面两句还好些,不过最后一句什么鬼。 恭律正抬脚往裤筒钻呢,直接被雷了个身形不稳踉踉跄跄。 “哎卧槽——” 他手忙脚乱提好裤子,拉拉链扣扣子,白皙的俊脸有些涨红。 “你、你胡说什么鬼话,我说你这二百五是不是误会了,我跟你家小姐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恭律脱掉浴袍甩到沙发上。 “真的?”小许不信。 “当然是真的。”恭律瞪了他一眼,蹲下去找上衣。 小许的目光就在他光着的上身流连几秒,眯起眼睛盯住他背后几道抓痕,继而转向阳台。 “我不信。” 福尔摩斯般地笃定。 恭律捞了一件米白色的无帽字母卫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破罐子破摔:“信不信由你。” 穿好衣服,他整理箱子,抓过浴袍,准备拿进卧室丢洗衣机,经过小许身旁时停了一下,顺着小许的视线望向了阳台。 纯洁的床单被太阳光照着。 但此时此刻却又不太纯洁。 恭律如遭雷击:“你听我解释,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其实这个床单是……” “一个人能承担多大责任,就能取得多大成功。”小许打断他的解释:“恭先生年纪小,不过更要明白男子汉大丈夫的道理。” 恭律一下子被噎住了。 忽听耳后响起推拉门的声音。 他抿唇,嗓音低下来:“真有什么也轮不到你管。” 我自然会负责任。 简一言解着围裙出来,看见小孩儿去往卧室。 她瞥见行李箱时愣了一下。 小许察觉,立马解释说:“你电话里只说拿衣服,没有说拿多少衣服,我就拿了一半来。” 本来以为你要和他同居…… “怪我没说清楚。”简一言丢开围裙。 小许想说“不是怨你”的意思,又听她道:“对了,我得和你商量件事儿。” “小姐请说。” 简一言怀抱一只胳膊,手指摩挲着下巴:“你以后跟他吧。” “谁?” 小许有种不好的预感。 恰好恭律从卧室回来了。 简一言岔开话题,歪了一下头,越过小许,隔着老远儿朝恭律笑了笑:“早餐好了!” 小许差点儿心肌梗塞。 倒不是他对小姐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也不是他对恭先生有什么特殊的想法,不过就是单纯地觉得,小姐对恭先生太过体贴了,毫不夸张来说,跟宠儿子似的。 至于么? 恭律也觉得不至于。 他自私地觉得:她只是想得到他的肉体,这种事直接讲明白不就完了吗,用不着拐弯抹角。 但凡她开口说“要”,他一定欲拒还迎。 其实不是为了占便宜,就是觉得你情我愿的还不错。 导演和演员谈恋爱没什么吧? - xx品牌官微:#全新xx品牌洗护代言人官宣倒计时#他来了!神秘诡谲的解密人是他,青春自律的演员是他,拥有“微笑天使”之称的亦是他!2月14日,全网官宣xx品牌全新洗护代言人,快来猜猜他是谁吧!【转发评论本条微博,2月14日12时:00分开奖。将抽取1000位幸运小可爱送上“情人节洗护”大礼包~】具体抽奖详情—— 配图是一位男星的剪影。 简一言点开评论区: 【全网搜不到这剪影】【上次宣魏凉好像也是白色情人节,魏凉代言到期了吧。】【解密人不是江辞么?】【你一说“微笑天使”我就知道了,恭律吧?】【啊啊啊我家江辞!@恭律】【我家后援会没通知啊】【转发抽奖完事儿】 正看到这里,手机来电响了。 简一言接通:“拍完了?” 电话那头传来小许沉声:“今天可能拍不了。” “怎么?” 她皱了皱眉,换了个坐姿,静等下言。 小许抱歉说:“去的路上堵了会儿车,egg杂志的特聘摄影师临时换拍别人了,让我们换个档期。” 简一言看了看手机时间:“宋九鼎呢?” 小许回头看了眼:“宋小姐正在交涉。” 如今,个人工作室已经成立,粉丝官方团队和艺人官方团队差不多都组建完毕了。 一切正在快速步入正规。 按照她的提议,恭律把时尚资源的两年签在了慈光传媒,其他资源自己把握,保证绝对的行程自由和选择空间,基本不受约束。 egg杂志就是属于慈光的二级签约礼。 但据说,那位特聘摄影师目前名声不小,脾气还大,业内许多杂志都会优先邀请他来合作。 12时:34分。 简一言抵达摄影棚,一眼就看到了棚内正在化妆的恭律,他坐在高脚凳上似乎想过来。 她抬手示意不用了。 “宋小姐说出去抽根烟。”小许过来说。 “杂志主题是什么,”简一言摊开手,“拿来给我看看。” 小许从旁边工作人员的手里接过一沓彩页,递给她:“隔壁摄影棚好像也是慈光旗下的演员,宋小姐说魏凉的上部剧有奶过他,不过我脸盲了,没认出来。” 她大致扫了一遍彩页,简单吩咐一些事宜后朝他走去。 恭律照了照镜子,对旁边的化妆师点了下头,然后从高脚凳上下来,看着她:“又麻烦你过来,其实我明天再拍也行。”顿了顿,歪头瞧了眼她身后的小许:“或者我们再等等那位摄影师?” 简一言将他打量上下,他穿了身黑色碎钻的ag奢侈品牌服装。 宽肩窄腰,个高腿长。 不远处新招的小助理,守着衣架上另两套品牌成衣不敢走开,大概怕出什么意外。 看来没搞懂是艺人重要,还是衣服重要。 估计除了小许也没人知道,目前对于她来说,恭律这个人是大于一切物质的。 简一言微翘唇角,伸手理了下他的衣襟:“等下我给你拍。” 恭律抿着唇角笑。 他知道她在成名前吃过摄影师这门饭,故而之前听小许说她要过来看看时就猜到这个可能了,所以这会儿并不感到意外。 “拍完我们一起吃饭?”恭律看着她。 简一言:“嗯。” 他的眼睛好亮,里面像藏了无数颗星星。 隔壁摄影棚结束拍摄。 某演员在经纪人的陪同下来到他们的摄影棚,听闻言导过来,经纪人几乎是在半催促的情况下请摄影师快速拍完了这一组照片。 特聘摄影师不满,从来只有他催别人,何尝被别人反过来催促? 拿着相机跟上去。 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栋楼的摄影棚有很多,并且每天进出这里的大小明星,和男女模特儿就跟流水线似的。 特聘摄影师走进他们棚中,顿时有些傻眼。 整个摄影棚看热闹的三三两两扎着堆儿。 仔细听,不是演员就是助理还有平面模特儿。 窃窃私语着什么“大导演,咱们等会儿一定要上去认识认识结交一下,最好要个微信”什么的。 什么狗屁大导演还跑来抢摄影师的饭碗? “言导,”慈光演员直接激动地上前,“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我久仰您大名很久了!曾经有一次在颁奖后台我们也见过,但那时候我还只是个爱豆——”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不停,棚里的人大多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暗道此人吃相难看。 言导能理他才有鬼。 未成想举着相机的简一言停止拍摄,目光从恭律身上移开。 她偏过头:“你是?” 慈光演员:“我是凉哥的同门师弟,慈光艺人,我——” 棚里的演员们蠢蠢欲动,不过都被各自的经纪人按耐住了。 镁光灯下的恭律蹙了下眉尖。 本来一群人观看就有些烦,这会儿她的目光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从自己身上挪开,滋味有些不好。 不过在外人面前,场面上还得藏得住。 他不动声色垂眼缓和,忽然听她叫道:“恭律!” 在他抬眼的一瞬间,简一言连着摁下好几次快门,低头查看,果然有了忧郁的贵公子气质。 她勾了勾唇,偏头时面色却不太好看:“说完了?” 吧啦吧啦的慈光演员,顿时止住了话头。 小许适当“挺身而出”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大家都往外走时,突然抓住特聘摄影师的衣领。 “哎你干什么!”他吓了一跳就要挣扎。 众人纷纷停下。 恭律朝那边看了一眼,余光有闪光灯晃了下,他又收回视线,发现她还在专注拍照。 仿佛什么事情都干扰不了她。 这边—— 小许面色冷硬:“先生,请把偷拍的删掉。” 特聘摄影师咽了一下口水。 眼前这个人高大威猛,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料,并且拎着自己衣领的手劲儿非常大。 有几个明星仗义执言,经纪人在旁声讨—— “物料泄露不是一个摄影师该做的吧?” “我们的物料不会是你们卖出去的吧?!” “过分了!” “有一就有二,这种缺德事你们干了多少次!” 圈子里有很多明星的现场物料都曾泄露过,而泄露所导致的各种损失都是很麻烦的。 “你们不要胡说!”特聘摄影师扯着嗓子喊。 宋九鼎还记着之前的仇,人群外叉着腰,泼妇骂街似的:“少他妈给老娘狡辩!你个道德败坏的狗东西,滚出摄影界!小许,给我把他的相机抢下来直接砸了!” 给我哭(23) 特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嘴里叫着“我删我删”,手在相机上快速捣鼓了两下,完了把相机举起来鹤立鸡群:“我全删了!” 小许是看着他删的,松开手:“谢谢你的配合。” 众人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地散了。 棚里安静许多。 宋九鼎对小许招了两下手,等他过来,才小声问:“他们俩个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呀?” 这会儿简一言已经站到了恭律面前,和旁边两位打光的工作人员调光照角度时,还不忘和他笑着说两句话。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又好像不怎么太对。 小许收回视线,淡道:“宋小姐想多了。” 宋九鼎眯着眼睛说:“虽然我两个多月不在她身边,不过小弟弟去绥江的事儿可瞒不了我。” 她故意拱了一下他的胳膊。 小许看她。 宋九鼎挤眉弄眼的:“你跟我说实话,他俩,”故意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猥琐起来,第二次拱了他胳膊,“是不是搞到一块儿去啦?” 小许面无表情挪开眼:“小姐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模棱两可,不就代表默认? 宋九鼎眼珠子转了一圈儿,忽然拉着他:“这儿的人越少越好,咱们俩出去继续聊。” “哎!” 小许被拉得措不及防。 他们离开摄影棚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半钟了。 小许开车带着助理和宋九鼎先去了大楼前等待,简一言则和恭律偷偷去了地下停车场。 上了车,恭律摘掉口罩,抬手拨弄一下头发:“现在终于体会到被围堵的感觉了。” 简一言眉头上挑:“大明星的感觉?” “不,”他无奈勾唇,“是过街老鼠的感觉。” 成名之后的烦恼,除了出门要小心翼翼之外,还有私人时间基本都是“无”的状态。 自从上次egg杂志之后,恭律就没有面对面见过她了,每次聊天只有在微信上或者电话里。 他在录制综艺。 她则比他更忙。 时常接不到他的电话,或者错过他的视频请求,再不就是过了大半天才回应他的消息。 好在,录制到今天就结束了。 20:36分回到酒店。 恭律一刻没停,找了干净衣服就钻进浴室。 小许站在床尾,在手机上订了一个小时后的两张机票,然后才过去收拾行李箱。 刚刚在车里都说好了,连夜回国,根据时差,大概在明早差不多落地,还可以和她一起吃早餐。 恭先生似乎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就这么想念么? 过了片刻,他出来了,甩了甩半湿不干的头发,歪头倒了一下耳朵里的水:“你联系她了?” 小许掏出手机:“还没。” “不要联系。”恭律丢开毛巾抓起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消息也不用?”小许把手机收起来。 “电话消息都不用。” 恭律翻了翻手机相册,指腹划过和她的亲密贴脸照;上次删除这些照片之后,他鬼使神差地又偷偷把垃圾箱里的照片恢复;恢复一些好看的,高清的,不花的。 偶尔看看感觉还不错,尤其是最近一个月。 每天晚上都看,和她接完了视频也看。 看不够似的。 有句话感觉说得很对: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他俩谁也没追谁,不过就是心有灵犀,心甘情愿,自然而然地相看两生情愫,天造地设。 何乐不为? “恭先生,”小许斟酌片刻才决定说,“你不会是想搞一个突然袭击,上演捉奸的戏码吧?” 恭律顿了顿,抬头,像看傻逼一样的眼神。 “我说错了?”小许觉得他眼神不善。 “如果以后有都市情感剧,没你写剧本我绝对不演。”他把手机装进裤兜,拎起外套穿上。 小许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她以前经常挂在嘴边。 “我只是看你脸色有点像戴了绿帽的样子。”小许淡道。 “眼睛没用就去捐了。”恭律轻哼道。 小许思索:“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联系她。” 恭律疲惫地呼了口气,抓起背包往肩上挂:“惊喜。” 斜眼看小许—— 他吐出一个字:“懂?” 摇了摇头—— 他往外走:“算了,跟你这种单身狗说再多你也不懂。” 小许皱了皱眉。 心说难道你不是单身…… 最后的那个“狗”字,被小许撵进了肚子里。 七点钟还不到,简一言穿了身轻便些的服装,长发扎成马尾,些许碎发别到耳后。 戴了顶粉色的棒球帽出了门。 早起空气不错,曦光躲在云层后蠢蠢欲动。 她过了马路,沿着园边的人行道慢跑起来。 昨晚看稿子,半夜了才睡,这会儿春风和煦不冷不暖刚刚好,跑着步都想直接睡上一觉。 她强行撑起眼皮,打起精神。 路边驶过一辆白色宽体轿跑在她前面停下来,后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长腿个高的年轻男人。 简一言皱眉,帽檐压低,脚下步伐加快。 她径直跑过,无视了他。 魏凉以为她没看见,左右观察有没有偷拍,低了低头,扶了一下黑色帽檐,小跑跟上。 “一言!等……” 路上行人多,魏凉也不方便说些什么。 一直跟她进了植物园,到了偏僻点儿的地方,他才上前拉了一下她的胳膊,两人双双停下。 魏凉喘着气,口罩往下拽,露出大半张脸:“怎么不理我?” 简一言也有些喘,不过没他喘得那么厉害:“是你。” 仿佛才知道他跟在后面似的。 魏凉也不斤斤计较。 总而言之按照现在的情况,绝不能和她把话说死了。 这个女人他觉得还是有点儿了解的,吃软不吃硬。 “几年了吧,你早起晨跑的习惯还没变。”魏凉换了语气笑说。 “嗯,”她继续往前走,“不过跑得少了。” 之前在影视城《胡萧传》剧组的时候,他在大多数情况下和她说话她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鲜少像现在这样,一句话就能挑起她的兴趣,看来是选对了话题。 她的确是个念旧的人。 魏凉一喜,连忙跟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俩刚合作的那会儿,每天早上一起跑步,一起进组。我们还有相同的目标:成为人上之人,红成人中龙凤。” 简一言目视前方,面上无半分波澜:“记得。” 只不过是你自己喝多了酒瞎几把扯淡而已。 我可没有陪着你疯言疯语。 听她说“记得”,魏凉似乎更来劲儿:“我拍的第一部电视剧是你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你的,拿得第一个电视剧奖项是你给的,电影奖项也是。现在回头看看,我们的确是相辅相成。你成就了我,我在你手上明显走得更长远。” 说了一大堆,主要的还不就是最后一句么? 奉承话谁不爱听啊,她当然也喜欢听。 简一言笑了一下:“营销号的说法你还当真了。” 迎面过来几个青年男女,魏凉担心被人认出来,忙把口罩拉上。 “不能吗,”他低下头:“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春天来了。 在桃花枝桠上,长出了许多翠绿的小嫩芽儿,他们路过那片桃花林时还驻了会儿足。 她想起来去年春天:桃花树下花瓣飞舞,穿着白色衬衫、浅色牛仔长裤的白净小青年。 等有时间,一定要把单反里的照片洗出来。 “一言,饿不饿?”魏凉陪着她站了一会儿,感觉都有些冷了。 “你没吃早饭?”简一言态度不算友好。 “我接的上一部剧需要补拍些镜头,昨天夜里两点多钟才从d市坐车回来。”魏凉卖一波可怜。 “什么破剧组,连住宿费都不给你报销么?”简一言不平道。 “我只是突然想见你了。”魏凉温情道。 “见我有事儿啊?”简一言故作不懂。 魏凉皱了皱眉:“近两年我待过几个剧组,但还是觉得我们自己的剧组自在点儿。” 简一言低头走路,不说话了。 心下冷笑。 啥玩意儿我们自己剧组?谁他妈和你一起我们? 这制杖该不会觉得,她当初的团队是为了打造他才组建的吧? 能不能药店碧莲。 今天是礼拜六,不少游客和学生包车过来踏青。故而植物园门口车来车往,人流量大得很。 出了植物园,魏凉一时找不见自己的座驾:“一言。” 简一言也扫了一圈儿,没看见他的车。 “现在没地方去了,能不能去你家待会儿?”他本来就是准备登门拜访,车里还有礼物,但没想到会在路上碰见她出来跑步。 “但我不回家。”简一言说。 魏凉将她打量上下:“你什么都没带吧,还要去哪儿?” 不然带她去开房? 不行啊,没准备,万一被拍到就完蛋了。 “想什么呢,”简一言瞧他眼神有些为难,笑了,“我只是准备吃完早餐再回家。你呢?” 魏凉眨了眨眼,尴尬了:“那我们一起吃?” 家里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堆剧本,书房电脑还在运行,键盘旁摆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地上七零八落着a4纸。 全是《君子》的手稿。 恭律将所有手稿捡起,整齐放在书桌上,碰了一下鼠标。 电脑屏幕亮了。 word页面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保存。 “她手机没带。”小许找完家里每个房间,在卧室床头柜上发现她的手机:“日常静音。” 恭律点了几下鼠标,退出word关掉电脑。 小许见他举动,挑了下眉,觉得有必要说明:“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包括但不限于主卧衣帽间里某个男演员的衣服。” 还能有哪个男演员? 就恭律呗。 缺德保镖……阴阳怪气儿说什么玩意儿呢。 谁说抓奸了! 过去一个月里,他跟小许抬杠都他妈杠烦了。 恭律夺过手机往外走:“估计跑步去了。” 小许跟上:“你要去找她?” 恭律:“嗯。” “你可以在家里等我,我去比较快点。”小许说:“你现在不比以前安全了,今天星期六,大概率会被年轻群众认出来的。” “你不说,我不说,哪个知道我是谁?”恭律示意他看看自己现在全副武装的样儿:“得了,我还没有那么高的知名度。” 十分钟不到,两人开车来到了植物园附近。 园门口交通堵塞,乍一看上去有些吓人。 “还要自己进去找吗?”小许故意调侃说。 “算了,你去吧。”恭律不甘不愿道:“我在车里等。” 小许解开安全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恭律:“……” 操,好想揍人啊! 等目送小许穿过人群,进了植物园的大门,他才勾唇笑笑,拿上手机开门下车,左右看看,最后穿过马路去往江江早餐店。 植物园里人那么多,她肯定不会跑太久的。 太阳都上头了,估计她早就过来吃早餐了。 恭律刚到店门口,就听吃完早餐出来的客人说什么“那位是电视明星吧,看起来好像”之类。 今天店里的人特别多,他压低帽檐进了门。 顺着一些客人的目光,找到了坐在柱子后面的她。 只是,她并非一个人。 “好像是魏凉!”有个女孩子举起手机拍照。 一句“魏凉”激起千层浪,早餐店顿时炸锅了。 简一言颇为无可奈何:“打电话叫人过来接你吧。” 魏凉咬唇。 他根本连帽子都没有摘,全程就拉了一下口罩,飞快地吃了一个灌汤包,被烫到舌头了,才发出痛呼引来了邻座的客人侧目。 早知道就不吃了。 “我下午一些去找你?”他只能换个时间。 “啊,可能不行,我得去一趟柏纳影业。”简一言说。 “柏纳?”魏凉试问:“你和他们有合作了?” “还没,过去看看。”她歪头看门口:“你的人来了。” 魏凉快速抖了抖腿,心思辗转间点了点头:“好,那你有时间打我电话,我还有东西给你。” 影帝一走,店里的大半客人也跟着出门相送,举着手机追上去拍照,全程都在叫“凉哥”。 简一言吃了一口粥,眯着眼睛勾了勾唇,抽了一张纸巾擦嘴。 旁边正好有服务员路过,见她吃完了:“现在买单么?” 她经常来这儿吃,不过这个服务员却没怎么见过,于是报了一串电话号码:“姓简。” 早餐店是有会员卡的,服务员知道这个:“好的。” 简一言拿起一旁座位上的帽子准备走,刚站起来,就听身后有熟悉的男声淡道:“不好意思,我的单也算在她的卡上。” 她顿了一下转过身,难掩惊喜和意外:“回来了?!” 给我哭(24) 近期都在准备《君子协议》的改编稿子,和他的联系也少,没有查看他的行程,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说不惊喜是假的。 简一言给他调了碟蘸料:“我前天晚上好像还看到你们在国外的路透,今天就回来了。” 那档综艺是国外引进,热度本来就不小。 他能做本期常驻嘉宾,也是胡非雪推荐过去救场的。 原本的嘉宾因为拍戏问题撞了档期,故而推掉了。 “录制结束了么?”她又问。 恭律嘴里包着食物,说话时含糊不清:“说得废话,不结束我能回来找你啊。” “你刚回来的啊?”简一言抓住重点。 “不知道,两个小时前下机不算刚吧。”恭律咽下食物,抬眼盯着她:“本来觉得你一个人在家孤单,准备早点儿回来陪你来着,但没想到你会和男人在一块儿。” 这究竟是醋呢,还是醋呢? 简一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心道怎么搞得跟丈夫出差归来捉奸老婆似的。 她打住这种想法:“这个世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总不可能冒个第三性出来,没什么奇怪。” 恭律轻哼。 性别是没问题,不过男人是魏凉就有问题,这两个人该不会最近总是见面吧?! 早餐吃得差不多了,傻保镖才找过来。 小许面色冷硬地和她说话,眼神却恶毒地时不时飘向恭某人。 “你俩舟车劳顿辛苦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她说。 “我不困。”恭律道。 “飞机上睡觉流口水的仿佛不是你。”小许嗤笑,明显在报仇。 恭律不怒反笑,:“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坐缆车都吐,说出去也是好笑,娶不到老婆哦。” “我那是恐高。”小许咬牙。 “过山车腿软的是谁?”恭律毫不退让:“每个男人都应该是速度管理大师,别狡辩有恐快。” “你快你还骄傲了?”小许故意挑衅。 恭律面色微变。 这涉及到男人尊严的问题,而且又是在她面前,怎么能忍。 一时之间耳根都热了。 他快速看了她一眼,瞪向小许,正要怼的时候,她忽然抬起手来阻止:“够了。” 再让他们俩杠下去,估计火车都到站了。 简一言掐了掐眉心,什么话都没再说,起身走了。 恭律戴好口罩,紧跟上去,临走前不忘警告小许:“别跟来,未来两天我都不想看见你听见没!” 小许:“……” 这可由不得你。 由于刚吃过饭,人的胃部处于充满状态,蠕动剧烈,故而会出现胃痉挛的状态。 恭律疼得“嘶”了声:“你走慢点儿。” 简一言听他声音不对,回头看了看,见他捂住肚子似乎很难受:“速度管理大师?” 恭律:“……” 这赤裸裸的讽刺啊。 过了一会儿,两人散着步进了小区,没那么多路人了,他才弯腰塌背地揽住她的肩。 压得难受,简一言抬了下肩膀:“重死了。” “才一条手臂都嫌重?”恭律把手臂撤下来,手插进外套口袋,咕哝:“还有更重的呢。”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啊。”简一言警告:“少在我这儿开黄腔。” “我……” 恭律欲言又止,抿着唇笑。 笑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酒窝。 以前也能看见,只是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简一言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来了兴趣,指着嘴角:“你是不是瘦了,这儿的小酒窝都变深了。” 恭律露出一副“是嘛”疑惑的表情,偏过脸看向别处:“小许的话你可别当真啊。” 过了几秒,仍没听见回应。 他不满地皱起眉头,胳膊拱了她一下:“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 简一言心里已经笑疯了。 - 下午的时间,恭律是在睡眠中度过的,醒来的时候她不在家。 明明两个人是一起睡的。 点开手机就是微信页面,她的消息说:【你睡得太沉啦就没叫醒你,我很快回来哈。】还附加了一张他熟睡的照片说:【看,睡得真香(机灵鬼.jpg)】 午饭没吃,这会儿有点饿了。 回复完消息他就起了床,拉开掌宽的窗帘,外头三点钟的太阳正盛,穿过玻璃照进来有些刺眼。 冰箱里有几片口感过硬的土司和两盒过期酸奶,搜遍整个厨房也只剩下不到一碗的挂面,案板上的一块生姜呈干瘪状态,很明显这个厨房已经长时间没用了。 她该不会叫了一个月的外卖吧? 恭律几乎可以自行模拟出她的生活轨迹: 早晨跑步,跑完步吃早餐,吃完回来改稿子,抽个空把脏衣服塞进洗衣机,可能还会因为点个中午的外卖忘记晾衣服,等到太阳下山才会想起来。 晚上饿了就早些吃,不饿就等到晚上九、十点钟点个深夜外卖充当宵夜。 小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恭律全副武装下了楼,丢了两袋“过期”垃圾,去附近的超市。 途中又把微信翻了一遍。 宋九鼎:【近期休息,下个月进组《君子》,目前正在取景。】 宋姐现在是他的经纪人。 小许:【有吩咐联系我。】 助理:【律哥,我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可以安心工作了!对不起!】 场务导演:【是不是下个月拍摄啊?言导电话怎么老打不通。】 妈:【过山车不害怕吗?】此条消息之后,还附赠了两张综艺截图,分别配上文字。 前者过山车还没开始:【老子不怕(美滋滋)】.jpg 后者过山车到了巅峰:【老子是装的(崩溃)】.jpg 恭律咕哝了两句把手机揣回兜里,一度怀疑恭妈妈可能是自己的黑粉。 超市人满为患,到处都有xx品牌推的洗护硬广。 看到自己的广告和海报,恭律最初还有些羞耻,路过洗护区域不要脸地拿了两瓶自己代言的东西。 收银台结账时,手机响了。 简一言打来的电话:“你在干嘛呢?” 不是问“你起床了没”也不是说“你醒了没,我马上到家了”也不是“你怎么不在家”。 恭律听见她电话里有些吵闹,环顾四周,果然看见了在不远处货架当头的她。 他挂掉电话,推着购物车离开结账区。 简一言也推了个购物车,等他走近了,才说:“身形太像你了,还以为看错了。” 恭律往她车里瞥了一眼:“买的什么?” “一些吃的喝的东西,冰箱里的酸奶好像过期了,正好路过就来买点。”简一言问:“你呢?” 她这么一瞅他车里,乐了,不等他说话就笑道:“行啊,我今晚有口福了是吧。” 恭律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前面抬了抬下巴:“再逛会儿。” 时间还早。 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了。 城市的霓虹灯亮起来,这个点他们才回到家。 简一言一回来,放下购物袋就钻进书房。 恭律先把一些冷冻食物和商品摆进冰箱,然后洗米煮了饭。 进了书房没多久的简一言很快出来,脸色不太好,有点儿暴躁的趋势:“电脑你关的?” 昨晚到中午这段时间,她压根就忘了电脑没关的事儿。 之前去柏纳影业才想起来。 “有问题么?”恭律淡问。 “里面有稿子,你关它的时候没点开看一下么?” 简一言明显还抱有一丝希望。 恭律舔了一下嘴唇,放下手里的蔬菜:“我有点开看啊,不过没保存,那稿子很重要?” 简一言震惊地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人点开电脑一眼不看就关的么? 认真的? 她表情有些精彩纷呈,不过很快平复下来了。 恭律忍住想笑的冲动。 “其实没什么,也不是太重要的东西,没了就……”简一言说着说着话音一顿,发现他一副想笑拼命忍住的模样,眉头一皱,瞬间明白了什么:“你在骗我?” 还不等他回答,她两手齐上阵捶了过去:“骗我?骗我!” 恭律任她捶,也不躲,笑着笑着就把她搂进怀里。 “言导,”他低头看她,“我想亲你。” 简一言撇过脸,像是有点儿害羞似的:“你闭上眼睛。” 女人含羞带怯谁不喜欢啊,恭律把眼闭上,低下头,嘴角和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他感觉她好像垫起了脚,说话时有呼吸喷洒过来:“张嘴。” 嗯? 张嘴…… 深吻?? 恭律意外,眼睫毛颤了颤,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启唇靠近,心头悸动地止不住狂跳,下唇瓣忽然快速扫过一抹温热,一个微凉的东西塞进了嘴里,他一睁开眼,就见她带着笑意把嘴堵过来。 他又闭上眼亲吻,亲了一下就被她推开。 “我电话响了。”简一言小跑着溜了。 方才的吻恭律还意犹未尽,舌尖裹了一下嘴里的糖,牙齿下意识合拢咬下去:“唔?” 味道怪怪的。 又冲又辣。 他吐进垃圾桶,心说哪里是什么糖果…… 蒜瓣罢了。 真坏。 老巫婆的毒苹果v:#瓜#柏纳科幻电影《星球大逃杀》预计将在今年q3季度开拍,主演未定,不过听说制作方接触了言导,瓜猹子你们期待吗?小可爱.jpg 【雾草!】 【别毁原著了球球】 【蔡和文老师的作品啊,感觉有点硬科幻了】 【呵呵呵,拍好了开启国内科幻电影的大门,拍成垃圾了就等着被喷死吧@简一言】 【如果真是言导,我觉得可以期待一下哎。】 【不是还没官宣吗,评论区暂时没必要踩吧,那个“艾特”言导的猹子你是煞笔吗?】 【只要剧情不拉胯,特效肯砸钱就行了】 【就怕整个半吊子特效,5毛线建模你值得拥有,又不是没人拍过科幻电影,别期待了】 经纪人神情轻松挂了电话,过来说道:“问过柏纳了,这个项目差不多会交给言导。” 魏凉逛着微博吃瓜:“差不多就是确定?” “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柏纳接触好几个导演。”经纪人在柏纳影业有认识的人:“论实力肯定倾向言导,但凡她想拍的,就算不是她自己的项目,也会抢过来。而且她背后的资本在那,其他电影的资金问题在她这儿都不是问题。” “我知道。”魏凉有些烦躁地退出微博小号,说:“我就是怕她想捧那个‘凉二代’。” “恭律?”经纪人皱眉:“怎么可能呢!” 这么高级的项目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一个新人,制作方肯定也是想要撑起得票房的主角。 “就算她想捧,柏纳也肯定不会同意。”经纪人笃定。 “你忘了《胡萧传》的事?我总感觉她在耍我。”魏凉说。 “你想太多了吧,她耍你有什么好处啊,而且最后还不是进组亲自指导了吗,她和孙导吵了那么多次架都是你跟我讲的。” 经纪人觉得,他可能有些杞人忧天了。 魏凉这么一听,歪走的思想回归正途:“行,盯紧那边。” 经纪人“嗯”道:“我有预感她绝对会拍。你放一百个心,只要她敢拍,我就给你拿下。” 八字儿没一撇的事儿,在网上闹得腥风血雨。 不少粉丝已经在瓜田里上窜下跳开始舔饼,甚至已经把里面的配角和炮灰都安排好了。 简一言晚上登微博,收到上万条私信。 都是推荐自家“正主”的。 她发了一条微博。 简一言v:[惊讶]让我看看有多少人 提醒:恭律v点赞了你的动态 胡非雪v:【8g冲浪选手在此你怕了吗】 苏现v:【有什么大事吗?】 诸位网友——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晚了要官宣么?】【星球?】【卧槽好多明星都来了】【坐等魏凉】【宣星球吗?】【《君子协议》第二季什么时候拍啊急死了wjby】【啊啊啊啊啊《君子》官博更新了!】 简一言笑眯眯地转发官博,并配文字:#君子协议第二季#大家晚安啦//转发:电视剧君子—— 微博页面忽然一跳,微信视频请求来了。 简一言整理了下睡衣,确定形象无恙才接通。 画面里出现恭律的模样,背景在家里,穿着白色浴袍,头发半湿不干乱糟糟的,眉眼湿润,被水汽晕染过的嗓音有点沙:“都上床准备睡觉了么?可真早啊。” 晚上八点半刚过,的确比往日早多了。 “你是不是感冒了?”简一言答非所问。 “阿嚏!” 一个喷嚏,直接将本人打出了镜头外。 恭律重新回到镜头里,眼眶里头水润润的:“有点发热,我等等打电话让小许给我买个药。” 附近唯一的大药房就在她住的小区外头。 不足二百米。 简一言正巧没了睡意:“我给你拿药过去,别叫小许买了。” 给我哭(25) 恭律看着视频结束的页面,笑了笑。 他前天去了一趟慈光,夕阳时分乘坐飞机赶去其他市参加xx品牌的推广活动,飞机落地的时候是晚上8点,那个地方在下雨,到酒店他就感冒了。 昨天完全是强撑着结束了两场活动,在酒店休息半天今天中午才飞回来,回来就睡了一觉。 一个小时前刚被助理的电话吵醒,说是《君子》开拍日期定了,官博要发文。 他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出来点开微博,正好提示她发动态。 他都病成这样了,她还有心情和网友打招呼。 天天就知道稿子稿子,估计连他的行程都不知道,没良心的导演姐姐。 忽然很想见她,就弹了视频过去,不经意告诉她自己的情况。 这不,她要过来。 恭律扯开浴袍腰带,系得松了些。 稍微估算了一下她赶过来需要的时间,然后找到水银温度计,倒了杯热水,看水银线飙到39立马拿出来。 过了十来分钟,门铃响了。 恭律赶紧关掉灶火,摸了一下滚烫的额头,抓起水银温度计去开门。 简一言站在门外,敲门的手拿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拎着药袋和手机。 果然是上床准备睡觉的模样,穿着睡衣就过来了,外面只套了件冲锋衣外套。 简一言进了玄关就去摸他额头,触手好烫,顺带碰了碰脸颊,同样滚烫:“多少度啊,量了没?” “在量。” 他手从睡袍衣襟处伸进去,取出体温计。 简一言把门关上,然后拿过温度计,借着光看:“都烧到39度6啦!” 恭律恹恹的:“我说怎么这么难受。” 简一言站着也不进去:“要不你去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挂水。” 根本没发烧,去医院还不得穿帮么? 恭律心虚,夺走体温计往屋里走:“公共人物三更半夜和女人去医院不好吧。” 简一言跟在他身后。 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才9点钟出头,哪里是什么三更半夜啊。 “那就先吃药看看。”她问:“你吃晚饭了么?” 恭律把体温计放回盒子里,直起腰来的时候肚子响起空城计。 他一手捂住胃部,抓了抓浴袍衣料,一手抬起抵上太阳穴揉了揉:“还没。” 一副无可奈何病娇样儿,任凭简一言导了几年戏也没看出来他是装的:“吃完饭了再吃药才有效不伤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恭律往厨房走:“不用。” 简一言刚点开外卖软件,顿了两秒,把手机和药袋放到茶几上,跟去了厨房。 他接了一锅水,拧开灶火。 “煮面啊?”简一言歪头朝锅里看了眼,正好瞥见他半敞不开的浴袍衣襟。 “速冻水饺,吃么?”恭律转身看着她。 “行啊。”简一言挪开视线。 怎么说也不是第一次看这种要露不露的男色,但这次总感觉不一样。 这小孩儿该不会在勾引她吧? 不过一个快烧到40度的人,还有心思搞这些? “袋子里有退热贴,你去贴一张。”简一言捋袖子走向冰箱:“我来煮。” 恭律并不知道她刚刚还想了这些。 他来到客厅,打开药袋,一边拆退热贴,一边懊恼她怎么没什么反应呢。 难道是他不够诱人? 他又自我怀疑地摸了一把身体,否定这种想法,忽然觉得,可能是她的职业看多了男色免疫了。 故而色诱这种办法无疑是蠢的。 一袋水饺下了锅,简一言在冰箱里找了一罐辣椒酱,调了一碟蘸料,吃的时候却不让他碰,说是发烧不能吃辛辣刺激口味重的食物。 恭律饿极,一盘饺子很快吃了一半,谈及《君子》取景开拍的事,问:“你给我安排的那个女朋友,大概什么时候下线,能活多久?” “下线?”简一言意外。 这事儿根本没想过。 恭律心里一咯噔:“如果真照原著拍,江辞还得和赵甜甜滚床单,干什么,你真要我拍床戏?” 身为一个演员,拍什么戏都是正常的吧。 但他才22岁,好像又不太正常。 简一言想法不定:“这条线我没改,原著蛮好的,情感切入都很自然。不然,”顿了顿,她咬着筷子,“那你有什么想法,说来给我听听看啊。” 恭律倒也不客气,横刀阔斧地坐着:“江辞和赵甜甜互生情愫我不反对,但要谢绝滚床单,纯纯的暗恋不比露骨的感情要好嗑得多?” “我本来也没准备滚床单。”简一言嗤笑。 “吻戏也不要有。”他又说。 她一下子沉了声儿,啪地放下筷子:“是不是连个拥抱都不能行啊?” 恭律嘀咕:“赵甜甜这个角色应该提前下线,江辞才能拥有亲情之外的觉悟。” 简一言:“……” 这小孩儿太得寸进尺了吧?你是导演,我是导演? 她踢了一下他抻在餐桌下的脚:“把我手机拿来。” “我是病人。”恭律强调。 “病人吃完饭应该精神了呀,你饺子都吃完了,再半死不活地也说不过去。”她笑了笑说。 恭律起身嘀咕:“什么半死不活,怎么用词的!” 他来到客厅,把药收拾收拾装进医药箱,然后放到电视柜下面,拿上手机折回餐厅。 餐桌上有半杯温水,他把手机给她,抓起杯子喝了口水仰头吞咽,假装把药吃下去了。 “苦吧?”简一言看他表情。 “还好,”他坐下来,浴袍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说得像真的一样,“胶囊尝不到苦。” 微博私信都爆了。 大家对他的称呼不是“儿子”就是“老公”或者“宝贝儿”。 当然也不乏骂他的。 劝他独立行走不要捆绑“魏凉”,说他背靠资本,还给他起了好几个黑称。 有时候那些辱骂的字眼脏得不行,张嘴闭嘴就是男人女人的生殖器官,饶是他一个大男人都看不下去。 恭律抬眼,看向了她。 仔细想想,导演姐姐的心理是真强大,当初她和魏凉绯闻时,她承受的辱骂肯定比他现在要多得多了。 终于把饺子吃完了,简一言抽了一张纸巾擦嘴,站起来准备往客厅去。 “你干嘛?”恭律问。 “给你拿体温计啊,烧不退,我得带你去医院,脑子烧坏了戏怎么办。”她故意打趣。 体温计也在医药箱里,她要是去拿体温计,岂不是就能发现一颗药都没少么。 不能,肯定不能行。 “我自己去。”恭律拉她到椅子上坐好,屁颠颠去了客厅拿体温计。 隔着老远儿,他把体温计夹进腋下,问:“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吧?” 手机上时间才十点多一点,简一言:“早着呢,我得回去刷牙,不刷牙睡不着。” “这儿有牙刷。” “那也不行呀,明天没衣服换,青天白日穿这样回去我脸还要不要了。” “我明早给你过去拿不就完了吗?”恭律过来靠坐在餐桌边缘说:“不是还有小许么。” 简一言顿了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要还是不懂的话,那就是故意加装蒜。 “小孩儿,”她爷们似的坐着,手撑在大腿上,对上他的目光继续,“你喜欢我啊?” 恭律一下子就很激动。 欲言又止。 本该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情,她怎么毫无征兆地就问出来了。 这下好了,承认就代表他想和她发生关系,不承认感觉又很渣男。 “这句话该换我问你吧。”恭律觉得自己坏死了,把话题抛给她:“导演姐姐不喜欢我,为什么捧我?别说我有潜力什么的,不吃这一套。” 简一言滚到了嘴边的一句“千里马和伯乐”不着痕迹地咽了回去。 如今嘴都亲过了,还装什么清清白白。 而且…… 她把右手搭上左腕,拂开袖口:“我这里的纹身你看到了吧?” 恭律每次见到那个“律”字都会有窒息的感觉。 他觉得导演姐姐对他的爱可能已经超越喜欢,按道理说她这样沉稳的性子,不会随随便便做出纹身的举动。 “这个字,”简一言语气沉重,“不是你的律。” 恭律冷笑:“你过往出席的哪场活动我没看过,这个字明明是认识我之后有的。” 现在就很搞笑,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刺激他,因为可能不喜欢他了想一脚踹开? 门都没有。 刚才的话完全就是没想好脱口而出的,简一言表情无比尴尬,一巴掌拍在餐桌面上笑说:“没错,姐姐没看错你哈,记性又好,演技又棒。” 说着,她举起大拇指站起来说:“现在太晚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恭律面色不快:“导演姐姐……” “啊对了!”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这碗留着明天小许过来洗哈,拜拜!” 简一言火速跑出了门,并且以差不多百米冲刺的速度钻进电梯,很快就到了楼下。 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恭律:【图片.jpg】 图片点开,是茶几上车钥匙的照片。 如果再上去拿钥匙,搞不好会被他留在家里,简一言咬咬牙,回复:【饺子吃多了,消化消化。】 恭律:【.....】 点点点什么点,简一言把手机装进睡裤口袋,又感觉有些凉,便把外套拉链拉上。 没过一会儿,出了小区。 马路上不算冷清,偶尔还有车辆经过,路边的店铺还有很多没关门的。 睡裤是宽松直筒的,风钻进去就很冷。 她蹲下来,把两边的裤脚拢了拢塞进袜子里,然后往前走两步:“不错嘛。” 一辆共享单车忽然停下来,简一言惊讶地看着他。 恭律瞥了眼她的裤腿,目视前方:“上来。” 他穿着长裤,外套拉链拉到下巴,额头上的蓝色退热贴不见了。 “你送我回家?”简一言摊开手。 “不然呢,你又不肯跟我睡。”恭律嘟囔完,才看见她摊开的手:“什么啊?” “车钥匙。” 恭律尴尬偏头,望向马路对面,小声说:“穿衣服太急忘记拿了。” 话落,后座一沉。 简一言坐上去,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服,另一只手在他背部拍了一下:“走吧!” 某个瞬间恭律觉得,她刚刚拍的那一下,好像把自己当成什么坐骑似的。 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你冷不冷啊?”简一言问。 恭律腾出一只手,往后面一抓,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往前面拉:“另一只手呢?” 简一言把右手也伸过去,分别溜进他外套口袋。 “缩进袖子里,然后再抱着我。”恭律指导说。 于是她明白了,照做,抱住他的腰,小声嘀咕:“暖和我呢还是暖和你呢。” “我暖和你也暖和,感觉不到?”他笑着说:“我现在可是病号。” “了不起啊。”简一言冷得收紧手臂:“骑慢点,风好大。” 恭律就慢慢地踩,单手扶着龙头,闲下来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言导。” “干什么?” 他突然笑:“没什么。” 耍人玩呢? 简一言挣开手准备掐他,但隔着衣服,抓了几下都没在腰上抓到一块儿肉。 这个举动又把他逗笑了,不过恭律没想到,她会直接把手从衣服下面伸进来,他“嘶”了一声,一把按住那只冰凉的爪子,低喝:“别动!” 简一言哪里晓得他里面什么都没穿啊,那只手跟碰了钉子似的扎得很。 她不听话地动了动,手指下的腹肌立马紧绷。 想到绥江酒店挠痒痒的那次,简一言笑:“老老实实给我拍戏,我就不挠你了。” 这不就是变相地逼他拍吻戏吗? 恭律松开手,也不阻止她了,生着闷气说:“你要摸就摸吧,摸完了给我改戏。” 简一言:“哟,还来脾气了?” 结果剩下的几分钟路程,他却再也没说过话。 等到了小区门口,她下了车,还不等她说一句话,他就掉个车头骑走了。 她回到家,拧开花洒用热水冲了个脚,躺进被窝感觉身体暖和了给他发消息。 1yan:【到家没?】 对方没回复。 不过小孩儿这个年纪可能得夸着哄,于是又发。 1yan:【你送我回来,是担心我一个女的路上不安全对不对?有心啦。】 接下来好几条彩虹屁都石沉大海,简一言想了想,啪嗒啪嗒编辑文字。 1yan:【行吧,我改。】 对方正在输入。 恭律:【飞吻.jpg】 - ps:好心机啊哈哈 给我哭(26) 《君子协议》第一部结局里,苏现饰演的男主和胡非雪饰演的女主开启了“黑色海域”之门。 而由恭律饰演的江辞和他们走散了,并在游乐园的“恐怖屋”里得到“终极解码方程式之一”。 他需要找到“生死不明”的男女主汇合,将方程式交给男主。 但他太累了,路经海盗船,想起和姐姐的小时候。 便去上面坐一会儿,顺便想想该如何前往黑色海域。 他小时有自闭症,一直以来思考方式与别人不同;他好像在睡梦中打开了残缺的方程式,一头雾水的时候梦到姐姐站在海里。 胡非雪对他招手:“阿辞,快点过来!” 江辞只感觉胸腔窒闷,闷得隐隐作痛,他猛地睁开眼睛,所处环境却吓了他一跳。 四面八方的海水向他涌来。 他不会游泳,拼命挣扎,想要抓住可以让自己安全的东西。 但越挣扎越沉。 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了他。 他被捞上岸。 “过,这条过!”场务导演又看见她举起手:“等等!” “让他们两个不要挪,其他人准备下一条,一镜到底。”简一言盯着主屏幕认真看回放。 场务导演立刻道:“你们俩先不要挪,准备下一条!” 准备起身的恭律听到这句话又果断躺了回去,头顶的太阳光有些强了,他闭上眼睛。 “你还挺重,”笙妃饰演的赵甜甜跌坐在旁边,“多少斤?” “一百二上下。”恭律说。 赵甜甜将他从头打量,黄金比例腿又长,这个子起码在一米八五左右,和网上资料相差无几。 她轻“哎”了声:“我搜过你的作品,趁着过年的假期把《君子协议》第一部看完,拍得真好,你好像……初吻还在吧?” 恭律眼睫颤动:“不在。” “荧幕初吻不在了?”赵甜甜挑了一下眉。 难道他还有其他作品是自己没有搜到的么? “言导!”赵甜甜喊。 恭律皱了皱眉睁开眼睛,不知道这个笙妃要干嘛。 好吧。 他刚刚误会了“初吻”和“荧幕初吻”。 简一言正好从远处过来:“怎么了?” 赵甜甜问:“等等人工呼吸是真的人工呼吸,还是含蓄一点。” 什么叫真的和含蓄一点? 这种话术恭律自然不懂,神色凝重地看向她。 简一言看了他一眼,平静挪开视线,抿了抿唇,喉间吞咽:“什么含蓄点,要搞就搞真的。” 赵甜甜了然笑笑:“好。” “嗯,那你们走个词,等下要一条过。”简一言转身走开。 恭律盯着她走到三米开外的主机后,这才小声问道:“真的和含蓄的有什么区别?” 赵甜甜边比划边解释:“含蓄的就是,在主观上的镜头只有一个画面。侧观不需要怼脸拍,在背景或者上下左右远景上抓镜头。搞真的就是真的人工呼吸。” 背景和远景的都不需要嘴对嘴的画面。 恭律明白了。 “言导拍摄风格一向胆大,不论什么戏都可以进行多种角度一镜到底。”赵甜甜说:“所以看她的戏总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这也是她被业内封神的地方。” 一镜到底考验演员的演技,也考验导演的能力。 好的导演成就演员。 好的演员没有遇到好导演,也容易变成演技渣。 海岸边的戏份,只有抵达黑色海域和离开黑色海域两个部分。 拍摄苏现和胡非雪戏份时,恭律就裹着毯子站在不远处,眼睛里能看见的仿佛只有她了。 一旁的小许过来,递上水杯面色还有几分古怪:“和其他女人接吻什么感觉?” 恭律接过水杯瞪他:“那是人工呼吸。” 小许嗤笑:“少自欺欺人了,你又不是真溺水,假溺水的人工呼吸就得按接吻算。” “你他妈不说话能死啊!” 恭律将杯沿送到嘴边,还没喝到就被夺走茶杯。 小许眯着眼冷笑:“对不起小姐的人没茶喝,刚才海水喝得那么多你还渴什么。” 恭律被这句话气狠了。 他拽下身上的毯子,团了团就往小许身上砸过去:“你他妈以为我想?你以为我想!!” 全场一寂。 吼完了,他耳边几乎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一浪高过一浪。 操! 恭律悔得想吞掉自己的舌头,偏头看别处,尽管后脑勺被盯得火烧火燎,也不与那边视线接触。 “刚才的再来一条!”简一言打破全场沉寂。 终于没有人往这边看了,恭律松口气,为刚才的激动和莽撞暗暗捏了把汗。万一她问起,还不知道怎么去开这个口呢。 他瞪向罪魁祸首,咬牙:“真有你的。” 小许耸肩,将毯子给他,一脸地事不关己,就差清楚写着“不关我的事”五个字了。 - 当晚回到酒店,吃饭时简一言总感觉少个人。 她问场务导演:“有没有看见恭律啊?” 场务导演:“没。” 她又随手抓了个眼熟的:“恭律人呢?” 小安,是他的助理:“律哥说有点不舒服就回房间休息了,我想给他弄点吃的送上去。” 不舒服…… h市一年四季如夏,虽说这会儿不是最热的时候,但也不可能拍个海水戏就病了吧。 “行,吃你的吧,”简一言笑着拍了下助理的肩,“我让小许给他送上去就行了。” 她又扭头在人群里找小许,低头点开手机,刚找到小许号码身后就响起一声“小姐”。 “正好,正找你呢。”简一言转过身说:“你给他弄点儿吃的东西送上去,问他哪儿不舒服,真不舒服就早点去医院。” “我不去。”小许说。 “你说什么?”简一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白天和他吵过,不想去贴他冷屁股。”小许骨气十足说。 “哟,许木林,时隔两年了你这劲儿又上来了是吧?以前怼我现在怼他。”简一言翻个白眼:“你不贴,难不成让我去贴?” “反正我不去。”小许说。 “你不去也得去。”简一言手往厨窗一指:“叫厨师另外做两道好的,算在我头上。” 她坐回之前的饭桌,边吃边给他发消息。 1yan:【不饿啊?】【再不好好吃一顿,明天上了船就没得吃啦】【我让小许给你送上去】 想了想,她把最后一条撤回,重新编辑再发:【那就按照我的口味给你搞一份啦?】 二十分钟后。 她站在1306房门口,敲门几次都无人应,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1yan:【给我开门】 手机震了下,恭律看完短信将手扶在了门把手上,凑近猫眼往外看,转动门把手。 她推着一辆餐车在门外,脸上浮夸地假笑:“律哥,这是你叫的客房餐。” 恭律眉头一挑,被这声儿称呼意外到了。 他两手插进浴袍口袋,侧身靠在门边:“我没有叫客房餐。” “我给你叫的。” “你谁啊?” “我是导演姐姐。”简一言笑眯眯强调:“你的导演姐姐。” “姐姐……”恭律点头,藏住嘴角的笑:“你刚才不是还叫我律哥么,我听错了?” 简一言微微一愣,秒懂:“律哥,让我进去呗。” 叫得可真顺口。 恭律在心里说。 他转身往里走,命令:“门给我关上。” 简一言左右观察,确定无人了便推着餐车进去,关门往里走,见他靠坐桌旁,屈膝踮着脚尖,晃动着手里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由于第一季取得的好成绩,拍第二季投资方多了起来,给几位主演安排的房间都是套房。 不仅日常物品一应俱全,而且在演员来之前,还让工作人员在房间里准备了礼物。 鲜花,珍藏红酒,冬虫夏草各种补品之类。 简一言把食物端上桌:“这酒好喝么?” 她房间就没有。 投资方爸爸不做人。 “味道怪怪的。”恭律皱着眉头评价,把酒杯递过去:“我尝不出来,你试试。” 简一言一点儿也不介意这是他喝过的酒杯,直接拿过来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一仰头三两口见底:“你再多喝点,我感觉这味道还可以。” 她抬手擦掉下巴上的酒液,伸手去拿桌上红酒瓶,没想到瓶身这么轻,疑惑举起来,迎着头上的灯光看了看,晃了下里面的酒液,竟然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你喝了多少酒啊?”简一言惊呆了。 “我拍了一天的戏,一点东西都没吃,又饿,又渴,又累,”恭律淡淡说着,从她手里拿走红酒和酒杯,“又生气,又难受,” 他倒了一杯,脸上忽然带了几分微醺,那双眼睛看她的时候,格外的漆黑闪亮,“又委屈。” 简一言问:“哪委屈啊?” 恭律挪开眼,仰脸望吊灯,光亮晃眼:“你说改,结果还是把我的初吻改没了。” “你初吻不是在我这吗?”她纳闷了。 “荧幕初吻。”他说。 荧幕……晕,原来如此。 简一言捏了捏睛明穴,想了想,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那你要我怎么补偿你啊?” 恭律不说话,脑袋一点一点的像点豆子,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眨眨眼睛,又抿抿嘴唇。 他忽然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酒杯放到桌面上时发出“咯噔”的声响。 宛如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他低头亲过来时,简一言没有躲避,反而抬起头迎合。 那两片唇凉凉的,带着红酒的味道,呼吸轻重不均时缓时急。 “我们这个才叫接吻。”恭律抽空说。 简一言心想废话。 我当然知道这是接吻,还没喘两口气他又堵过来。 几秒后再次分开。 他看着她,眼睛有些红:“我说嘴对嘴不叫接吻,小许非说那叫接吻。我跟你亲过少次了,我能不知道什么才算接吻吗!” 什么接不接吻不吻的,简一言头快被他绕晕了,索性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怼上去。 这间房的窗户外头隔了一段距离可以看见大海,时不时能听见海浪拍打上岸的声音。 唰啊啊—— 像催促你赶快上岸的潮,但涨得太快了,你只能无奈被海浪卷回水里,与潮共浮。 手机一直在震。 简一言在床铺上一阵乱摸,看来电显示,阻挡了他一下:“你先等等,我接个电话。” 恭律顿了顿,烦躁地从她颈窝抬起头,看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小许清晰的声音:“小姐,魏先生路过探班来了,他说打你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你在房里吗?” “我……” 简一言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他抢走手机。 恭律沉着脸,沉着声,怼仇人的口吻:“让他滚。” 他直接挂断丢开手机,眼睛漆黑水润:“继续?” “继续你妹啊!”简一言直接粗鲁地一把推他脑袋:“我澡都还没洗你快给我让开。” “不让,我不让。”恭律死死地抱住她:“在我这洗。” 简一言:“你想得美。” “美梦会成真。”他说。 “不会!” “会。” … 僵持了片刻,她妥协:“行,你让开,我在你这儿洗。” “真的?” “不信我不洗了!” 恭律慢吞吞爬了起来,光着脚站地上,红着耳朵红着脸,害羞地侧过身,拢了拢敞开的浴袍。 简一言坐床边,一低头,发现头发乱糟糟的,无语:“你怎么喜欢揉乱我头发啊?” “紧张。”他小声说。 简一言侧目看他上下打量,想到刚才笑了一下,抿了抿唇:“我洗澡,你吃饭吧。” 她一溜烟钻进浴室,关上门对着镜子照了照,竟发现自己的脸也有些泛红,啊啊啊—— 你没救了你! - 凌晨三点钟,1306的房门开了,一颗脑袋从里面偷偷探出来,看见门外守着的小许时松了口气。 廊道安静,她轻手轻脚关上门,往前走,问:“魏凉在这边住下了?” 小许跟在她身后:“是的。” “真烦。”简一言低咒。 两人前后进了电梯,她听见小许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啊,这么晚叫你过来望风。” “应该的。”小许静默两秒:“小姐拍戏辛苦,明早再出来也一样。” “那不行,被人看见不好。”简一言顿了顿:“没有确立关系。” 小许不太赞同,不过到底没说什么,问:“要不休息一天再上船?魏先生……” “天亮了我会去见他的。”她说:“拖一天资金就消耗一天,吃完中午饭就出发。” 终于回到房间,门一关,简一言立刻弯下腰,单手扶着墙往里走,心里把阎王爷骂了个遍。 如果真的是每个时空都要和目标人物发生点什么,拥有亲密身份才能完成任务的话,就直接像作家恭一样的关系不好吗,那样也会少了许多痛苦。 根本没必要每次都经历第一次。 给我哭(27) 恭律是被早上六点钟的手机闹铃声给吵醒的,隔着窗帘能看见外头日出时一抹火红的海岸线。 他半眯着眼睛,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不知她什么时候走的,连余温都不在了。 太阳穴有点隐隐作痛,估计是宿醉的症状。 还有一些脸红心跳的画面,不停在脑中回放。 恭律撑着胳膊坐起来,身体后靠床头,抓过手机点开,低头看见小手臂上的两道粉色抓痕,想到她像猫似的在自己耳边小声叫唤,羞耻和愉悦一齐涌上心头。 微信消息爆了。 大部分都是剧组群里在说关于登船的琐事。 主演员群里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夜里凌晨一点。 助理小安10分钟前说:【律哥,上船时间改了,言导有私事,午饭之后登船。】 私事? 恭律抬手揉了揉眼睛,往后耙梳了下头发,起床洗漱。 出来时第二个手机闹铃响了,还有小许刚发来的一条消息:【渣男,醒了没?】 恭律怒敲一个字:【滚】 他换了身衣服,拉开窗帘。 窗户也开了一点,让遥远腥咸的海风吹进屋里。 手机又震。 门铃同时响了。 恭律边看消息,边去开门,小许说:【醒了就给我开门。】 他打开门,身体斜靠门边,脚尖抵了下门板,环着手臂懒洋洋道:“这么早叫门,催魂啊。” 门外的缺德保镖面无表情,将他从上到下看了看:“早?看来叫你渣男一点儿没错。” 缺德保镖真是有够毒舌,不过恭律自认没理儿,不狡辩,的确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他把眼皮子往下一搭,发现保镖手里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小许说:“床单,小姐让我来换床单。” 恭律耳根一热,记忆里闪过浓墨重彩的一抹红。 不过这种私人的东西怎么可以让另一个男人来收拾。 “我会叫客房服务,”他趾高气昂说,“不用你换。” “不行,”小许果断否定,左右观察,“人多眼杂,我建议你让我进去再说。” 酒店属于公共场所,他又属于公共人物。 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被听去,难免会生出麻烦;如果被人看见她从他房里出来,影响也会不好。 更别说,客房服务发现一个正在发展中的男明星,在工作期间下榻的酒店里乱搞男女关系,私生活曝光于众,舆论讨伐,对他的名声不利,除非他不想混了。 小许说完,不屑哼了声:“你何德何能?” 恭律亲自拆床单,对小许的冷嘲热讽贬低轻蔑统统充耳不闻。 他把床单装进袋子里:“她现在在哪儿?” “干嘛?”小许怀疑他是不是舌头疼,不然怎么不怼人了。 “我得告诉她,”恭律心平气和地说,“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带她去领证。” 哦,明年的这个时候,他正好满二十三。 小许神色顿了一下,过来拎走装着床单的袋子,侧过头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了笑。 然后就转头走了。 一句话都没说,但恭律就是感觉缺德保镖的笑容有几分古怪。 像极了在说:这个简家,你入赘定了。 - 本以为那所谓路过探班的男人说两句就走了,实则不然;午饭吃完之后,就直接留下来作为“黑色海域”副本的特别出演。 登船前一刻,恭律好容易掐了她身旁没人的空隙,故作寻常过去和她说话:“你怎么想的?” 简一言低头在手机上翻看柏纳影业的邮件:“什么?” “我说那什么特别出演。”恭律瞥了一眼她手机屏。 “他档期空了一个礼拜,正好出演船长。”简一言切到微信。 “船长?”恭律意外,还以为他会演什么重要角色呢:“海域结束就say goodbye的船长?” “不然呢,”简一言说,“所有角色都安排好了,我总不能撤掉其他人,换不适合的角色给他。” 恭律轻嗤:“我觉得船长也不适合他。” 简一言挑眉看他,念出原著里的描述:“一米九几的身材穿着破烂制服,那位年轻船长像中世纪古画里走出来的落魄贵族。” 恭律:“……” 虽然是原著里的描述,不过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充满了欣赏崇拜的味道,仿佛那男人在她眼里就该如此。真让人不舒服。 “你还好么?”恭律还是决定岔开话题,不聊不相干的人。 简一言编辑文字的指尖悬在屏幕前顿了顿:“还好。” 这两个字说的声音很小,淹没在海浪里。 “什么,不舒服?”恭律没有听清楚,慎重地歪了头,见她的牙齿正箍住下嘴唇轻咬:“别咬,本来就被我亲得狠了,现在看上去倒有些怪怪的像吃了火锅。” “我说还好。”她重复,不再凌虐嘴唇了。 恭律点了点头,又问:“没人问你么?” “问我什么?” “嘴唇啊,”他低笑,“问的话就是我亲的。” 简一言不说话了。 的确有人问。 今天吃早餐的时候,魏凉问她昨晚是不是吃了火锅,怎么嘴唇火红火红的有点儿肿似的。 她说没有,只是最近改稿子的时候喜欢舔嘴唇,会注意。 魏凉当时笑笑,不再询问。 不过她知道,魏凉绝对怀疑了什么,他在这方面看起来过于经验老道,实则也的确如此。 他说档期空着。 她就顺着杆提议:“要不你跟我们的船走?一个礼拜就回。” 魏凉惊喜:“那再好不过,不过为了报答,我是不是得客串一下某个角色,不要酬劳的。” 送上来的免费演员,既有人气有又演技,何乐不为? 她便答应了。 出海的一共两艘船,一艘是豪华游轮,一艘是普轮。 别问,问就是资方牛逼,金主爸爸肯下血本。 恭律整个下午没有戏份,就跟在她后头赚经验。 看她给苏现胡非雪导戏,感觉似乎比对待自己要严格些。他还在心里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状态处于她的审美点上。然后又很快否定这种想法,不能洋洋自得。 她在第一部有做采访,对他的评价是:“真实。完全没有工匠雕琢的气息,我还挺满意的。从他念出江辞的第一句台词开始,我就知道,这个角色非他莫属。” 夜晚的星空好漂亮,海风咸咸地吹得好舒服。 恭律手撑在防护栏杆上,偏头看甲板上他们拍戏。 道具组的在操控无人机,她偶尔指挥一下航拍角度,武术指导竟然晕船,她时不时还要自己上阵说说动作戏,主演员做一些高危险的动作时,她还会仔细确认安全。 专业又负责。 “感觉怎么样?”旁边忽然递过来一杯红酒,是魏凉。 他穿着破烂船长制服,脸上妆容憔悴,少许胡渣,嘴角微肿,色泽青淤带着愈合中的血疤。 恭律暗道化妆师傅专业,接过红酒杯:“我不晕船。” “我说的是她。”魏凉朝她那边举了举杯,又喝了口酒,皱着眉头发出“嘶”的一声。 一旁的助理赶紧递上纸巾,有些担忧说:“要是一个礼拜好不了该怎么办啊,你之后还有品牌活动需要参加的忘了吗。” 恭律再次看他的妆容,他擦过嘴角的纸巾上印着血点。 伤是真的? “好得了,我心里有数。”魏凉将纸巾塞进助理手中。 “怎么伤的?”恭律问。 魏凉“嗐”了声:“是我不小心咬到,没什么大问题,问过随行医生,搽两天药就好了。” 助理跟着嘀咕:“就是为了言导故意咬的,又不是第一次。” 魏凉“啧”了声,从助理手中夺过红酒瓶,低训:“废话怎么这么多,回屋休息去。” 那助理似乎有些不甘不愿,点头退开了。 魏凉这才和颜悦色,举了举酒杯询问:“咱们继续?” 虽然不知道他和他助理说的什么意思,但肯定和言导有关。 他们喝完了半瓶红酒,期间聊得也多,不过大部分都是他在说他和言导的一些往事。 一些……网上没有的往事。 恭律回到游轮上的房间,洗完澡爬上床,点开手机,搜索了几个关键词才找到:今春大火的男演员魏凉表示,在《报告典狱长》中的咬伤其实是真的,言导为了力求真实观感,细节上很严苛,都是提前让他在小臂上咬出牙印伤。 真的假的? 如果真的很严苛,那么之前在他们拍摄第一部时,为什么从来不会提出相似的这类要求。 恭律还记得有一次他提过自己饿着不吃米饭,那样“江辞”的形象更贴近,她当时就否决了。 她说:“化妆师可以完成的外在效果不需要演员来牺牲。” 可是,果真那样吗? 恭律开始怀疑,自己在她眼里会不会属于不敬业的演员。 工具栏跳了个微信消息提示。 1yan:【睡了?】 他回:【还没。】【你要过来我这儿吗?】 他已经准备下床开门,她却发来消息说:【不了,早点休息,你明天的戏份也不少。】 他又靠回床头,其实心里有几分失落:【好。】 他的房间,在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不远。 她之前看见了他和魏凉一块儿喝酒聊天,想提醒他不要和魏凉接触太多,那人心思不太正,而他业内毒打遭受太少,年纪小,可能想事情不会有那么多心机,万一被引导就不好了,得阻止。 但她又很想看看,这个时空的目标人物会不会心智不坚。 会不会像校草恭,有自己的狠辣劲儿和坚韧。 会不会像作家恭,表面软儒内心深沉又腹黑蠢萌。 她总是抱有奇怪的期待。 想在演员恭的身上,看见校草和作家的影子。 这样是不对的。 她必须切断这个念头。 次日早,她刷牙洗脸时,外头急促的拍门声响了起来,匆匆漱了口去开门,门外来人是小安,神色非常焦急:“怎么了?” 小安都快哭了:“律、律哥不小心手、手断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连心脏都好像停了一下,以至于忽略手腕乍然灼痛的“律”字。 她赶到时,二层甲板上围在他附近的站了一些人。 “怎么样了?”她拨开人群。 恭律听到她声音就是一颤,脱臼的那处像撒娇一般更疼了。 “事儿不大,不过这两天的戏铁定不能拍。”随行医生说。 他似乎是小臂脱臼,这会儿已经吊上白色绷带,白皙的手背上还有磕出来的一道血红印子,和经络骨骼交错,看上去有点可怜。 “吊两天能好吗?”简一言在考虑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子。 “问题不大。”医生说:“这小臂本不用吊,不过为了早点儿恢复才吊着,两天差不多了。” 简一言点点头:“行了,大家都散吧。” “言导,”有人问,“今天的还拍吗?” 恭律抬眼看向她,有点儿忐忑有点儿自责。 怕她说“不拍了”。 “拍的。”她叫了一声场务导演的名字,说:“请苏现和非雪辛苦点,今天先拍228255场。” 这是《君子》开拍以来,她首次用上“请”的这个字眼,让演员做事儿。恭律咬了一下嘴唇。 他低下头,想着如果不是自己鲁莽逞能,就不会发生意外。 能动吗? 他试着动了动手臂。 想着只要能活动就行,哪怕忍着疼做事,或者吃止疼药打针,他真的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他也并不想拖累拍摄进度。 “干什么呢?!”简一言手按在他肩头,让他不要动:“手臂不想好了还是不想拍戏了?” 其他人都散开了。 小许站在不远处,背着他们像在把守场地似的,小安在小许旁边怯怯地低着头,看手机。 “对不起。”恭律泄气说。 简一言要听得哪是这对不起这种话呀。 她半蹲下来,叹了口气:“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这个语气听上去不像责怪,恭律犹豫再三,就把自己想要在这段动作戏中亲身上场的事儿说了。 “演员不是万能的,有些动作肯定需要替身完成,就算我再要真实性,我也绝不会让你搞这种危险系数很高的戏。”简一言感觉他好像有些委屈,便伸出食指,戳了戳他受伤的手背,连着嗓音也不自觉地轻了下来,带着两分哄:“在这之前我以为你很听我话的。” 恭律一脸纠结:“我现在叫不听你话了?” 简一言:“倒也不是……” 说着她垂下眼,这才发现隔着创可贴泛着红的“律”字。 迟来的痛觉神经像皮筋,她疼得低“啊”了声,捂住左腕,跌坐在甲板上,头顶传来了恭律一声短促的简称:“言导!” 给我哭(28) 游轮廊道尚算宽敞,廊顶亮着暖色的灯,一些跟组的工作人员聚在一块儿正小声说话。 《君子》的十几个演员也都杵在她的房门外讨论着什么。 胡非雪说:“扭了手腕,听说伤得不轻。因为跌倒了。”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和恭律吵架了,被他推了一把,所以才跌倒的。”一个演员说。 “谁散播谣言?”苏现沉声。 “别激动,船上人说的,”笙妃笑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言导可能在和恭律对戏吧。” “言导自己跌的。”海匪饰演者纠正。 “你看见了?”一直没说话的魏凉开口:“你亲眼看见的?” 海匪不说话了。 亲眼看见倒是没有,只不过是他的助理看见了。 隔着半个甲板远远看了一眼。 为什么不说呢,因为不太方便和魏影帝杠,毕竟咖位在这儿,他们私底下还是要结交的。 而且,明眼人谁都看出来魏影帝和恭律只是表面和睦,实际他们资源相冲,开年时恭律顶替魏影帝的xx洗护代言,如今魏影帝看不得旁人为恭律说话也无可厚非。 哎,所以说啊,这种事儿少参和最好。 没过一会儿,房门开了。 随行医生走了出来:“哟,怎么全都过来了?” “言导怎样?”胡非雪急问。 随行医生侧身让开,笑了下这才回答:“小问题啊,昨天晚上扛机器有些累着了。” 众演员松了口气。 魏凉第一个迈开长腿,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在单人沙发上吊胳膊的小青年。也伤了? 魏凉翘了翘唇角。 游轮里的房间面积不大,看见他们都进来了,恭律就起身让开沙发位置。不过,他们一下子涌进来的人太多,他往后退了退,几秒钟间隙就站到了窗帘旁边。 侧方有一小圆桌,他往后退的时候绊了腿。 本来站他后面的小许,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雪姐,”小许指了下圆桌腿示意说,“小心绊脚。” 胡非雪偏头让了让,抬眼看见恭律在:“哎?”继而发现了他吊着的胳膊,惊道:“你这手?” 她声线偏细,拔高的一嗓子他们都看过来。 啊,重伤患者原来在这儿。 恭律扯了一下唇角,实在不想说此话题:“脱臼了。”然后他看向魏凉,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怎么唇上又没有伤口了? 大家一阵关切后,简一言终于瞥见了挤在门口和衣柜之间的场务导演:“准备好了没?” 场务导演又往前挤了挤,没挤进去:“还拍啊?” 简一言凶道:“拍啊,不拍干什么,跳海游泳啊!” “可您这手……”场务导演踮着脚尖觑了一眼。 她在左手腕贴了张膏药,抬起来甩了甩:“没什么问题。”然后和演员们说:“你们也都回去准备准备吧,一小时后开拍。” 看她还能甩手,场务导演打了鸡血似的地走了,连着外头工作人员也都一哄而散。 “走。”小许低声对他说。 恭律微蹙眉尖,不太情愿,侧眸望去,在肩与肩的夹缝中,不经意触及到了她的眼神。 领悟了。 他点了点头。 离开。 须臾,走了个干净,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魏凉。 晨光穿透玻璃门照进来,海风徐徐地吹,玻璃门外的盆景一直在晃啊晃摇啊摇,影子映在室内姜色木地板上,张牙舞爪地。 简一言抓过手机:“你的戏份在晚上,可以晚点儿化妆。” 他已经穿上破烂的船长服,但面容干净着。 魏凉说:“懒得换。”看见小圆桌上的烟灰缸,他摸出兜里船长的烟,“介意我抽一根么?” - 细微的“咔哒”关门声,小许微愣,神情古怪掺杂凝重,等了小会儿,才抬脚走进房间。 小许说:“他们关门了。” 坐在床边的恭律是突然一下子站起来的,要往外走。 “啧,”小许伸手拦住,“干嘛呢又不是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 恭律震惊到睁大了眼睛,推开小许的手臂。 “或许只是在说剧本。”小许连忙说。 他走到房间门口,听见这话脚步顿住:“你确定?” 确定毛啊! “我说或许。”小许索性换了种说法:“你这样冒然过去能干什么,听他们聊剧本么?” 真那样还不得尴尬死。 恭律咬了咬牙,退回来,想了想才说:“你去敲门,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看他们在干嘛。” 晕,这什么傻逼行为? “我不干。”小许拒绝。 恭律立刻就像看仇人一样紧紧地盯了过来,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的很清澈,但这般偏偏和本人的情绪不太相贴。生气的时候会透着几分破坏欲,和支离破碎的阴郁。 小许承认:这是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自己可以瞬间读懂了她口中曾说过的眼神戏。 “等着。”小许妥协。 恭律跟到房门边,探出头,见小许敲门立马缩回来。 竖起耳朵听。 模模糊糊的,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声音是她的。 小许很快回来,说:“他们在阳台抽烟。” “她也在抽?” “好像是这样。”小许实话。 恭律若有所思地,重新坐回床边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抓过来确定时间:“都十分钟了,应该抽完了吧,你听见开门没?” 小许:“没有。” 右上角手机电量不知何时变成黄色,恭律说:“你去帮我问她借数据线,我手机没电了。” 小许:“……” 余光瞥了眼床头,墙壁插座里好端端地插着白色数据线。 “幼稚。” 小许嘴上说着幼稚,不过还是妥协了。 一分钟后,小许拿回来一根白色的数据线:“魏凉走了,只有小姐一个人在里面。” “走了?”恭律一喜,想过去看看她。 小许在他出去前拦住:“小姐刚才也走了,让你老实休养。” 恭律表情焉巴,持续萎靡,垂眸看见数据线,一把拽了过来,就着伤的胳膊给手机充上电。 这操作小许没看懂:“你不是有数据线么?” 干嘛费那事儿换根线阿,是闲得胳膊不够疼吗。 “不一样。”恭律懒洋洋往床头靠去,笑:“她的更香。” “有病。”小许嘀咕。 “你还站那儿干嘛?”恭律斜眼睨过去。 小许默了默,说:“有事打我电话,或者敲我门。” 说完就走了。 保镖的门就在他门的斜对面。 今天早上五点钟,他起床洗漱完了出去,剧组人员们已经开始在甲板上布置场景道具了,武术指导和武替正在一旁说戏。他便过去说出自己的想法,想试试。 结果就有了这么一出。 恭律闭上眼睛,又想到她跌坐甲板捂住左手腕,脸色发白却异常冷静地说:“扭到手了。” 但根本没扭到。 当时有其他人在,他就没有冒然说什么。 回到她的房间,随行医生很快就被叫过来了,给她看手,让她活动看看,又捏了捏腕骨,最后问她创可贴下面是什么伤。 他有注意她脸上的表情,无可奈何和又爱又恨。 “刮伤了。”说着,她抬眼看过来对他说:“帮我揉揉。” 他怔了怔。 只因为,她从没有对他展露出娇弱的一面。 某个瞬间,医生和小许的面色都有些古怪。助理小安喏喏地上前小声说:“言导,要不我来吧,律哥受伤了不太方便。” 小许眉头一皱,直接拎了助理推出门外:“准备早饭!” 少了个人,她朝他伸出手,额头上都沁了层汗。 他垂眼看着她因为疼痛而攥着的拳头,甚至有点儿发抖。 在他手握上去的瞬间,他看见她满足地闭上眼睛,像是一个饮鸩止渴的人,不得已才去触碰毒酒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他正准备开始揉,她却一脸温和地说:“好了。” 小许仰头望天花板,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然后她看向医药箱:“有没有带膏药贴?” 呆了的医生回神:“有。” 她静默两秒:“待会儿知道该怎么说吧?” 医生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她:“我懂的小姐。” 这个称呼…… 他这才知道,原来随行医生是简家的人。 “笃笃”有人敲门,是助理拿着早餐过来了。 小安把早餐放到小圆桌上,拆着一次性筷子,问说:“律哥,你会不会辞退我?” 他捏了个饺子咬一口:“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感觉自己很笨,而且总是惹许哥不快。”小安忐忑说:“还有就是……就是我感觉……言导对你和对待其他人都不一样。” 说得挺委婉的,就差把“我觉得言导喜欢你”写脸上了。 恭律笑了:“你做得很好,安心待着吧。不过……”顿了顿,将食物咽下,继续说:“这些话除了在我这,不可以在外面说。” 小安笑道:“我绝对不说。” 阳光刺眼,恭律坐在小凳子上吃掉半碗粥:“对了,待会儿你帮我去拍戏那边看看。” 看什么,当然是看言导。 小安点了点头:“好。” 恭律又说:“晚上不用来,忙你自己的就行。” 小安愣:“你的手……”可能想到了什么,又改口:“我知道了律哥,我晚上一定不打扰。” 一直以来,他对她的感觉都是来得快,住得深;轻轻浅浅地溜进心里,扎根了就不走了;分不清是依赖还是爱,只是喜欢极了,甘愿做她手里听话的“崽崽”。 有时候觉得她离自己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她身上的闪光点和荣耀让她这个人太过遥远了。 早上的事儿之后,他生出一种危机感。 她对魏凉总好像时不时顺从? 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像魏凉和她现在这样的关系? 或者是,还有像他一样,在等着她来挖掘的人。 恭律不敢想了。 夜晚的海风腥气重,估计是海鱼比白日活跃。 他处在房间阳台,半个身子靠着栏杆,咬着一根棒棒糖,是一位船员帮自家妹妹送给他的,还说是他粉丝,他还给签了名。 楼上一直传来嘈扰的拍戏声。 恭律在想: 如果等下次,再来这种连商店都没有的地方拍戏,必须提前准备好润喉糖,听听她的嗓门儿,明儿哑了怎么办,真是愁人。 来电铃声响了,他忙进了房间拿手机接通:“宋姐?”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半天,环境有些纷乱。 宋九鼎声音含糊:“我听说姓魏的在你们船上?” “嗯。” “妈的……” 一声隐约低咒,恭律微皱起眉头询问:“宋姐喝酒了?” 忽然一记酒瓶滚落地上碎裂的动静传来。 他还要开口再说什么时,就听宋九鼎说:“弟啊,离那王八羔子远一些,小心被偷拍了。” 谁是王八蛋? 魏凉? “让老言也是,动作快点,精准点火。”她笑呵呵说:“最好推他落海,神不知鬼不觉。” “宋姐啊,”恭律扶额,“你喝得不少呀。” 再后来他们又聊了很久,虽然他也不知道她是否真醉。 电话结束,一看时间,好家伙过去了半小时。 宋九鼎消息发来:【我听许木林说你俩睡了?】 恭律不好意思回。 宋九鼎又说:【牛逼,不过平日里藏着点。】 第三条:【还有,帮我带个话给许木林,让他趁早把我号从黑名单撤出来,不然下次见面我一定亲得他嘴肿,小木林也肿!】 最后一句话看得他有些懵,想说小许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等到明白过来立马截了图转发给小许。 这两人什么时候搞上的?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楼上传来响亮的一声:“下班了!” 落地玻璃窗没有关,恭律听见之后一个猛子从床上跳起来。 他抓上手机,趿上拖鞋,悄悄地出了房门。 这个时间点,船上的客房服务会过来送浴巾毛巾什么的。 恭律站在她房门口,让客房服务给他开门,说房卡落屋里了。 房间都一样,他们又是昨天才登船的,客房服务其实并不能记得他们的房间谁对着谁。 于是便给他开了门。 恭律关上房门,笑容看上去竟然有点儿坏心眼。 他环顾了一遍房间,想着怎样给她一个特别的“惊喜”呢。 门后突然吓一吓她? 阳台上端着红酒杯? 浴室花洒下洗个澡? 或者…… 他站在床尾,静静看着面前柔软的床铺。 不然衣服脱掉躲进被窝吧。 给我哭(29) 魏凉拿着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额头的假血,走到主机后头和她一起看刚才的回放。 “言导,我先回了!”苏现捂着肩头道。 “好的!”简一言抬头看见他活动肩膀的动作:“回去一定要记得冷敷半小时啊!”又对不远处胡非雪说:“不舒服叫医生!” 在方才拍戏的过程中,苏现不小心撞到了肩头,不冷敷的话明天怕是要淤青难散。 怎么说都是一二线大明星,可不能有差池。 “你的手好点没?”魏凉小声关切道。 简一言抬手甩了下:“早就没事儿了。” “言导!”道具导演问:“明早拍哪场?” “70之后的!”她脑子里过滤细纲剧本。 一旁的魏凉笑了笑:“这么说我可以睡懒觉了。” 简一言看过来:“太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呢?”魏凉说:“想不想吃夜宵?” “做饭师傅早下班了,你哪儿来的夜宵吃。” 她的确饿了。 不仅饿,嗓子也不舒服,几百年没喝水一样,但其实她已经喝了很多水,只喝了没什么用。 为了保证良好睡眠,魏凉房间安排在廊道的最里。 他让助理先回拿了一盒“自热米饭”去她房间外等着,然后和她说这玩意儿不好弄,饶是他这个代言人第一次也搞砸了。 他提出帮忙。 简一言懒得矫情,在门外和他低声说了两句便刷卡开门,进门那刻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仔细一听却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了。 “需要热水吗?”她问。 “都行,热水冷水都行。”魏凉笑说:“你歇着,我来弄。” “你把操作过程跟我说一遍我自己来。”简一言提议。 “你怕什么,在这儿我又不会吃了你。”魏凉岔开话题:“你有带润喉宝吗?我那儿有。你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不太好。” “哦,我带了。”简一言走向衣柜一把拉开门:“啊!” 她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瞪着衣柜里的人。 “怎么了?”魏凉回头看她。 缩在衣柜里的男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仰脸望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负心汉一样。 简一言压下砰砰跳的心脏,又将衣柜门合拢,懊恼道:“好像落在酒店里了,没带来。” “我的拿来给你。” 魏凉说着,点开手机,给助理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同一时刻,简一言也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恭律:【让他滚】 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房间的衣柜里,还叫别人滚? 1yan:【你怎么进来的?】 衣柜里消息“铃”地一声儿。 魏凉回头看了一眼。 简一言低头装作看消息,小声咕哝一句:“宋九鼎有病吧。” “她怎么没过来?”魏凉问。 他和宋九鼎并不太熟,只在颁奖典礼台下见过两次面,他总感觉宋九鼎每次看他时都赤裸裸的,好像要用眼神扒光他似的。 他觉得宋九鼎可能是他的女友粉之一。 “听说有私事。”简一言暗暗斟酌字眼:“她有一个表妹结婚,今天刚好是正期。” 衣柜里的恭律恍然大悟,难怪宋姐喝醉了。 不过之前在电话里却没说。 他动动手指,发消息:【有什么好聊的啊,让他快滚,给你一分钟,不然我出来了。】 “喜事儿啊。”魏凉笑:“那你什么时候结婚?” “早着呢。”简一言条件反射背靠柜门。 堵着,不让他出来。 1yan:【老实点】 衣柜里又“铃”一声,她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1yan:【静音!】 隔着一道衣柜门,男人隐忍的低笑入了耳朵。 “我想近两年内结婚。”魏凉转过身来,看向她。 “有交往的人了?”简一言漫不经心问。 “暂时还没,”魏凉也不知道哪抽风了,“一直都没。” “一直都没有吗?”简一言食指尖点了下太阳穴:“我怎么记得好像在哪儿吃过一个瓜,说你有过女朋友,在成名之前?” 魏凉抿了一下唇,没想到她还有吃瓜的闲散时间,如果说没有的话,她肯定不会相信的。 “有一个。”他仿佛不愿提及往事,神情落寞地垂下眼睛。 “什么时候啊?”她问。 “素人时期。”魏凉说:“准备当练习生的时候,异地相恋,偶尔得知她有了新欢,原本我是提出分手来着,她一开始不愿,就拖了段时间,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简一言淡道:“怪可惜的。” “倒也不算可惜。”魏凉语气含着庆幸:“好在遇到了你。” “恶心!” 衣柜里的男人咬牙低骂了句。 简一言怕对方听见,稍微提高音量问:“她姓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魏凉脑子里冒出好几个姓氏,没多想,脱口而出一个印象最深的:“姓夏。” 哪知她意外道:“巧的呀,九鼎她表妹也姓夏,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夏……语吧?” 魏凉心头登时一跳,下意识盯住了她。 妄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但没有。 “女演员夏雨?”他镇定问。 她语气很淡,像在陈述一件最普通的事儿:“最初我也以为是那位演员夏雨,后来才知道并不是下雨的雨,是语文的语。” “哦,还……真是巧。” 这个话题似乎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魏凉现在心不平静。 他抓过桌上的手机,瞥了一眼自热米饭:“还有五分钟,吃完了早些休息,我先回房了。” 恭律听见她轻轻地“嗯”了声带着笑意。 然后听见一道“关门”声。 他正要推门,柜门下一秒就从外面打开。 简一言居高临下看着他,秋后算账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躲在这里。” 心脏病差点儿给吓出来。 他从衣柜里出来半个身,忽然外头又有人敲门。 简一言把眼睛一瞪,压着嗓子命令说:“缩回去。” 来人是魏凉助理,将半盒润喉宝给她,然后道了晚安就走了。 “出来吧。”简一言拿着润喉宝放桌子上,坐了下来,手贴在米饭盒外面试了一下温度,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那衣柜门是开着的:“躲在里面过年啊?” “不,”恭律手扶门框,“我大腿抽筋了。” 等他整个人出来,简一言的视线就落在他色胳膊上:“晚上吃饭怎么没有看见你?” 恭律抬腿伸展了一下,走到她那边:“中午也没吃。” “卖什么惨呢,”她两指并拢在米饭盒外点了点,“就把这个给凑合吃了吧。” 米饭盒的表面,还印有魏凉的半身广告照。 恭律小小地膈应了一把,嘴角往下一撇:“我不饿。” 但身体却很诚实,肚子叫了。 简一言决定暂且不管他,揭开盒盖,拆了一次性筷子和勺子,一会儿就吃了小半盒。 不足六平米的面积,牛腩的香味充斥整个房间。 恭律咽了咽口水,岔开话题转移饥饿感:“我和医生商量过了,明天可以打止痛针。” “不行。” 她不吃了,抽纸巾擦勺子,将垃圾桶拖了过来,又把保温杯拧开就着水冲洗勺子。 “还说孙导一言堂,你这一言堂也挺过分。”恭律蹙眉看着她的举动:“我想做个敬业演员。” “这不叫敬业,叫逞能。”她将筷子倒了个头摆在饭盒边:“我的数据线呢?” 恭律看她起身走向衣柜,本来想怼第一句话,目光落在盒饭上时又改口:“给你拿来了。” 他从兜里掏出线来:“这饭你不吃了啊?” 简一言找到两件干净的衣服和一件睡袍,走进浴室前说,答非所问的:“吃完了自己走。” 但冲完澡出来,他还没走,正在把胳膊上吊着的绷带取下来。 她过去帮忙:“真不疼了?” 恭律活动着臂膀顿了一下,牙龇起来,胳膊往她那伸过去:“就有点儿使不上劲儿。” “活该。” 简一言刚准备扶他胳膊,就被他抓住手腕拉了一把勾进怀里。 他张开双臂抱住她,脸还贴在她打了结的浴袍腰带上。 “导演姐姐,”恭律刻意讨好地蹭了蹭,软着声儿说:“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撒娇的男人最好命。 她感觉鸡皮疙瘩起来了,但却并不反感,指尖在他耳朵流连,最后捏住耳尖往上提了一下。 恭律“嘶”了声仰起脸:“你干嘛啊?” 有什么口干舌燥的感觉在空气里渐渐散开,她低着头,视线交错中指腹抚过他的嘴唇。 “不行。”简一言说。 不行你摸我嘴干嘛? 还以为你要亲我,恭律在心里嘀咕说。 他撤开脸,掐着她的腰往下按了按:“坐上来聊聊没关系吧。” 这会儿还穿着浴袍,怎么可能坐到他腿上。 她又不是小姑娘那么好骗。 简一言不动,看向了他身后的落地玻璃,上面清晰地印出了他们俩身形交叠的影子:“明天要拍的话也不是不可……”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感觉腿弯处落下了一只手,下一秒人就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一定要这么扫兴吗。”恭律伏首在她颈窝,张嘴吮住锁骨。 简一言背上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不客气地抓住他脑后头发准备往后扯。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匆忙间瞥了眼,换了主意,伸手去拿手机,划下接听的前一秒:“你妈的电话。” “喂,儿子啊?” 却并不是恭妈妈的声音,而是恭爸爸的。 他不得不停下来,非常不满地看着她:“你真的要接二连三地这样对我吗?” 电话里恭爸爸疑问地“啊”了一声。 简一言抿着嘴角忍住了笑,将电话塞进他手里,从他身上下来退到了旁边。 一个礼拜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他们回到岸上,魏凉因为行程的原因,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走了。 休息一下午,当天夜里整个剧组搬家,前往下一个场地拍摄。 而主演员们是第二天上午乘飞机走的。 恭律没和她坐一块儿,前后大概隔了三排的位置,偶尔能听见她和场务导演说话。 不过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生生像过了两天。 抵达机场,简一言开了机,外头接机的人半小时前发来消息说,接机粉丝太多了。 她仔细叮嘱一番,与演员们分道扬镳。 《君子协议》第二部是在一个半月后杀青的,回到华州城的当天,宋九鼎定了桌接风洗尘宴。 次日清早。 简一言还在宿醉的睡梦中,他的电话锲便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昨晚喝得有点多,忘记把手机静音了。 她懊恼地接起电话,太阳穴隐隐作痛:“什么事儿啊?” “还没起?快点起来,”恭律的声音听上去意气风发的,“一起跑步好不好?” 难为拍了近两个月的戏还有精力跑步,她在心里感叹年轻人的同时,捏了捏松弛的手臂肌肉。 “行啊,”她淡淡说,“植物园见吧。” 不过一会儿之后,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烦躁道:“去不了,外面好像有狗仔蹲我。” “小许呢?” “他家里有事,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酒精作祟,昨晚的事儿谁还能记住多少呀,简一言光记得自己有没有在饭桌上出糗。 约晨跑是跑不成了,但晚上的健身房可以预约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要把房源可能泄露的事情解决了。 本月月底,一条消息引起全网爆炸性沸腾。 电影星球大逃杀官博:#星球大逃杀官宣#星球战神,不在于神,而在于人。人在哪里? 领衔男主演:@魏凉@恭律 领衔女主演:@xxx 【卧槽尼玛的啊啊】【突然就官宣了我好害怕】【哇哦,怎么没有瓜主爆出来啊】【期待魏凉精彩演绎期待魏凉精彩演绎】【期待魏影帝期待魏影帝期待】……【前排臭凉粉控尼玛的评啊】【这个阵容我真的跪了】【导演是谁?】 魏凉转发了该微博后,丢开手机神情暴躁:“就知道是他!” 经纪人捏着眉心:“他的演技真有那么好吗?” 一旁的助理都不敢说话,却在心里回答了一句:虽然因为凉哥的关系仇视恭律,但恭律本人真的好帅好养眼,本人脾气也好…… “好了,别气了。”经纪人鼓舞士气,笑了笑说:“大荧幕和荧幕总归不一样,电影院和电视机更不一样,再怎么说,你也是实打实拿过主流奖最年轻的影帝,咖位上绝对吊打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钻研好男一这个角色,我看过角色梗概,男二这个人设不行。” 魏凉现在不想谈这个话题。 他想起了什么:“夏语那边给你回复了吗?” 给我哭(30) 谈及这个名字,经纪人下意识看向了助理。 助理察觉,明白了,低了低头出去关上门。 经纪人这才朝他走过去,魏凉身体往沙发背上靠,自然而然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承受她低头间的亲吻,姿势很暧昧。 亲了一阵,经纪人唇色艳艳地退开些,说:“除了我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记住了。” 魏凉呼吸略重:“嗯。” 同时掌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向自己继续。 这儿是慈光传媒总部,魏影帝休息室,里外隔音好,这一层也鲜少有人过来,除了当红艺人。 旁边房间突然开了门,吓得蹲在门口的助理一个激灵,连忙把怼着门缝的手机锁屏拿回来,低下头装作系鞋带的样子。 旁边房门出来的人奇怪地看了看她,转头走了。 等人走远,助理松了口气,快步来到女厕,躲进隔间,找到某个微信联系人,将刚才偷录的几分钟录音发了过去,再删除原件。 助理折回休息室门外时,那边回复来了:【只能听得清半句话,不够。】 助理咬牙:【我不做了。】 那人说:【你确定?】 助理很慌张,匆忙打了几个字又删除,说:【他们避我很紧的,而且又不是每天都情话连篇。】 那人发来一个微笑表情:【会有机会的,听不见,那就录下来。】 助理眼神闪烁,暗道这位影帝的前女友疯了。 - 柏纳影业 策划部的会议室设计得很抽象,占地面积像一片椭圆叶的形状,三分之二的墙壁是透明玻璃,基本上你在里面做什么小动作都能被外面看见。 简一言坐在会议桌上首,耳朵里听着柏纳员工的电影策划报告,眉头却蹙着看外面张牙舞爪的宋九鼎。 说的啥?比划的又什么玩意儿? “言导?” 员工再三询问。 总算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简一言神情一平如水地笑了笑:“抱歉,我刚在想剧情的事儿,你说了什么?” 她听着员工的复述,再次瞥了眼外面,宋九鼎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离开了。 会议进行半个小时了,也差不多快说完。 她没有立刻拿出手机,而是等结束再看,宋九鼎的消息内容是:【我去配音室一下。】 一般的传媒公司都会有配音室,里面的工作团队都是专业和独立的。 简一言等喝完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冷茶,才起身离开会议室。 电梯还没进,恭律的消息来了:【我这边差不多4点钟左右结束,晚上去你家?】 1yan:【来我家干嘛,我又不会做饭。】 恭律:【我说吃完晚饭去你家。】 1yan:【不行。】 恭律:【给我个理由,导演姐姐一直在耍我玩么?吊着我也不临幸我,why?】 有两个字特别扎眼,简一言舔了舔唇,选择无视。 她走进电梯前,回:【你和谁吃晚饭?】 电梯很快降到六楼,门一开信号就来了,他的消息跟着跳了出来。 恭律:【和你啊,难不成和小许?】【嫌弃.jpg】 1yan:【行吧。】 恭律:【行吃饭还是行睡觉?忐忑.jpg】 1yan:【都行。】 恭律:【吻吻吻.jpg】 迎面过来一名员工,简一言脸上笑意未收,将人拦下询问道:“有人借用配音室吗?” “我和她一起的。”她又说。 配音室其实和录音棚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些器械,还有书架上超多的稿件。 宋九鼎手扶在左边耳机上,另一只手扶着一颗黑色按钮推来推去。 旁边还有工作人员教她如何调取。 但hz高了,噪音就大了,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却总是听得不太清楚。 宋九鼎不得劲儿,一下子推到最高,饶是工作人员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错愕地张大嘴巴,眼睁睁看着她的表情瞬间扭曲,尖叫一声丢掉耳机。 “咔哒。” 同一时刻,门开了。 宋九鼎捂住惨遭摧残的耳朵,扭头一看,眼睛亮了。 “老言,你来得正好,”她腾出一只手招了招,拍拍旁边的高脚凳,“给你听个好东西。” 会议上坐累了,简一言现在恨不得趴在床上才好,怎么还会坐下,直接靠坐在调音机器边缘,瞥了眼电脑上类似心电图的一排红蓝绿折线。 “哪个片子的配音?”简一言问。 宋九鼎没说话,仿佛没听见似的。 旁边的工作人员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我说了可以帮忙的,但宋小姐不让。” 宋九鼎的耳腔里到现在还嗡鸣着,自然听不见别人平日里普通音量说话的声音。 她头上歪歪扭扭地挂着耳机,露出左边的耳朵,左手中指指腹揉按耳屏缓解嗡鸣,右手操控调音按钮。 简一言看了会儿,耐心渐没:“你能不能行?” 估计是缓过一点儿了,宋九鼎做了个嘘的动作,神秘兮兮说:“我行,行的。” “不能行就让专业人士来弄。”简一言说。 “马上就好,”宋九鼎不满嘀咕,“这个东西暂时不能叫外人听见。” 工作人员咳了咳,自觉退开。 半分钟,宋九鼎笑了一下,摘下耳机:“好了。” 简一言把耳机拿过:“别跟我说是你的叫床声。” “嘿,猜对了一半。”宋九鼎懒洋洋地翘着腿,一副得意样儿。 “信你才有鬼。”简一言凑了耳机贴上耳朵。 似乎降过噪了,音色有些难辨,不过doi的喘息还是能听出来,并且音频快结束时,那道男声念了一个名字。 ——“亮亮!” 为了求一个确定,简一言听完了第二遍,末了放下耳机若有所思:“张靓?” 而非“亮”。 宋九鼎挑了挑眉:“怎么样,这种事情还是要老娘亲自出马才行。” 其实,圈中有很多人都知道魏凉经纪人叫张靓。 在这里不仅仅包括圈子里的人,还有正主粉丝。他们能轻轻松松地叫出正主老板的合作伙伴、或者助理司机保镖的名字,然而很多却连自家亲戚全名都不知道。 你说好笑不好笑。 出了柏纳影业,简一言去拿车,宋九鼎闷闷不乐地站在路旁等待。 过了一小会儿,车来了。 宋九鼎拉开车门坐进去,扣着安全带问:“为什么不能曝光于众?” 刚才那里面未免人多耳杂,她只低声警告“不行,你必须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便转头走了。 “时候不到。”简一言说。 “少拿鬼话骗我,”宋九鼎冷哼,“我手里的证据现在多得是,足矣让他身败名裂了!” 一直推三阻四的,不就是搞垮一个明星吗? 娱乐圈那么多男明星,每个男明星还有那么多女友们妈妈粉脑残粉,只要把夏天的这件事儿给爆出来,绝对能让姓魏的跌下神坛,粉丝跑路,脱粉回踩…… 这种痛快报复人渣的行为,却总是被她压制。 每次都说等等。 说实话吧,等不了了! “前有女星偷税漏税欠下十几亿,后有男星婚后偷情小三上位,更别说那某某父亲撞死了人,母亲十年老赖欠钱不还诸如此类,你看他们如今呢?”简一言说。 “如今呢?”宋九鼎的确不知。 虽然说沾了她这个大导演的光,在业内混口饭吃,但娱乐圈的八卦她除了魏凉从不感兴趣。 微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打鱼也是去黑粉那儿看他们骂魏凉。 如果没有这些快乐,她能坚持等下去才有鬼。 “偷税漏税十几亿的又做回了明星,婚后偷情的从没有受过道德谴责,还在综艺和电视剧两头跑,撞死了人的父亲打赢了官司,十年老赖的儿子帮忙还了些钱,照样在各大舞台上唱唱跳跳的。”简一言说完了。 宋九鼎听得目瞪口呆:“你说的是我现在身处的这个娱乐圈儿吗?” 简一言对她笑了一下:“你说呢。” “倒也不必为了让我改变主意而故意说这些事,我只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宋九鼎似乎已经下定主意。 好像这些事并不会对她目前的想法造成任何影响。 “算了,我不拦了。”简一言打了个右方向,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这也是我当初允诺你的条件。” 前一秒还在拦,后一秒竟然又妥协了? 变脸一样快啊。 阴险狡诈如她,该不会是她使的计吧? 宋九鼎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你会不会在背后给我使阴招儿啊,像初见那晚?”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简一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但不计较了:“我得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这边一旦曝光了,他肯定会做出反击,可能还会有公关骚扰你表妹。” 表妹才结婚,小两口恩恩爱爱,跟公婆也很和睦,如果闹到他们面前,还不得炸锅? 宋九鼎一下子坐直了:“那怎么办?” “你没想过这个?”简一言无语:“跟我的这两年你都干什么了!” 干什么了…… 忙着从简一言这儿得到更多关系网,认识更多人,等曝光的那一日,可以请圈内大佬挺身出来帮帮表妹。 但现在宋九鼎不这么想了。 姓魏的不是善茬。 怎么办呢? 宋九鼎忽而就盯住了她,问:“老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简一言笑了一下,说:“我啊,我当然是选择一巴掌把他扇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简单粗暴。 却说得人心里热血沸腾的。 宋九鼎突然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又搓着被打麻了的地方,说:“前面停个车,我买东西!” 认识两年了,她对宋算得上了解,但凡遇上个高兴的就绝对虎了吧唧的。 简一言靠边停车,目送她进了商店。 闲来无事儿,掐着小会儿的时间拿过手机,把之前和恭律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 宋九鼎回来了,将买的东西丢到中控台上。 黑色塑料袋装着的,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按女人第六直觉,估计是姨妈巾无疑了。 途中,恭律有发来新的消息。 宋九鼎眼疾手快拿过去看,念给她听:“我的通告可能会提前结束,不如回家做饭?” 简一言忽略旁边暧昧的调笑:“跟他说知道了。” “没了啊?”宋九鼎撇嘴:“也不带我吃一个。” “你可以问问他。”简一言说:“不是我做饭,谁做饭谁有权利说话。” 宋九鼎摩拳擦掌编辑短信。 模仿简一言的身份,1yan:【知道了,正好我们这边忙完了,我先去买菜。】 用的是“我们”而非“我”。 按照宋九鼎想像,他肯定会说“叫宋姐一起来吧”。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恭律消息是这样的:【二人世界.jpg】【亲爱的导演姐姐,你看得懂这个动图的意思吧。】 宋九鼎把手机丢开:“臭小子,白疼他了!” 气归气,不过还是陪着简一言去了超市和水产市场把菜给买了。 车开进小区门口时,恭律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说:“你等等,看到你车了。我坐你的车回,不然小许会跟来蹭饭。” 简一言听到小许“嗤”的一声。 她掐掉电话,看向了后视镜,很快就有一个拎着背包全副武装的男人迈着大步子出现在视野。 在门卫处登记之后,小跑进来。 恭律上了车,背包丢到后座,棒球帽也往后面丢。 “通告怎么提前了?”简一言继续开车。 “嗯,今天的过程意外地很顺利。”他含笑拨弄着被棒球帽压趴的发型。 “明天还忙么?”简一言又问。 恭律顿了一下看她:“明天不是《星球大逃杀》的定妆日么?” 简一言干笑:“我忘了。” 其实压根没记过。 地下停车场黑黑的,每隔一段的感应灯闪啊闪的像拍鬼片儿似的。 “你还没指导过惊悚片吧?”恭律忽然问。 “怎么,你有意向啊?”简一言意外挑眉:“牛鬼蛇神什么的就免了,有好本子我会推荐你的。” 恭律笑了一下:“我该拿什么报答你?” “唔——”简一言拖长音调思考,停车入位,解开安全带说:“帮我提菜上去吧。” “就这个?”他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报答人的? “好吧,容我再想想。”简一言正要打开车门,却突然被抓住胳膊。 恭律朝中控台抬了抬下巴:“这是什么?” 她看过去,是那个黑色方便袋,宋九鼎说不要了,还说送给她了。 “当然是有用的东西!” 说着,简一言伸手把袋子直接抓了过来,但没想到里面的东西会从张开的袋口滑出来。 许多的,四四方方的小东西。 轻薄、透气。 螺纹、震动。 简一言哪晓得会是这个玩意儿,一下子红透了脸,磕磕巴巴解释:“这不是我买的,真的!” - 给我哭(31) 恭律还戴着口罩,半张脸都被遮住,额头藏在蓬松的刘海下,只有双漆黑的眼睛露在外面,一声不吭地盯着她慌乱尴尬的模样。 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累。 他目光落在车内地毯上,弯腰将那些东西慢条斯理地捡起来。 在他的掌心上躺了一排。 共八个。 “袋子。” 话出口了,恭律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声音听着有些低哑。 但他不是故意的。 他掌心很白,和五颜六色的包装形成鲜明对比。 对比得让人窒息,简一言被刚才的一句“袋子”拉回思绪,放下袋子转头下了车。 酷暑时节,外头闷热。 热得心都快要爆炸了。 打开后备箱,简一言将里面的菜提了出来,合上后盖,发件他已经站在那儿等着了,视线刻意避开他手里拎着的黑色小袋子:“你的背包呢,不拿上去啊?” “里面没东西。”恭律把手机装进裤子口袋里。 “哦。” 买了很多菜,还有速冻水饺和冷冻面食之类。 东西有些多,还重,他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简一言也不主动开口寻帮助,因为怕他会说“我来提菜你来拿这个”拿这个什么? 当然是他手里的东西。 她当然不要拿。 她大袋小袋拎了满手,进了电梯立刻放下来,手指一圈儿被勒出红印子,看上去怪可怜的。 “你怎么不叫我帮忙?”恭律忽然问。 “啊,”简一言敷衍说,“感觉这个也不怎么重。” “是吗?”他语气不相信。 简一言无语。 不相信还问? 你就不能直接点儿,把袋子拎过去吗。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电梯门开时,他拎起所有袋子,出了电梯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下,简一言差点儿就撞到他背上去。 恭律转身直勾勾地看她,伴随电梯门合拢的声音:“我可没答应你帮忙提菜就是报答。” 简一言:“我说了我想想。” 恭律:“那想到没?” “这才过去过久啊,十分钟都没好吧,哪有那么快。”简一言低头摸了下鼻尖,视线又落在和袋子交错在一块儿的黑袋子。 怎么有意无意的都能在不经意间注意到这个袋子? “我帮你想到了。”恭律继续往前走。 简一言一脸郝然,跟上:“怎么报?” 家门口,他让到一边:“和提菜差不多,是个体力活。” 简一言输入门锁密码,拉开门让他先进:“什么啊?” 她以为顶多就是打扫家里,或者做一顿满汉全席,再或者承包下次的家庭卫生这种事儿。 但怎么都没想到,他从她身旁走进玄关,停顿了下,眼角余光睨过来:“肉体报答怎么样。” 简一言:“……”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言行举止都青青涩涩的小青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不会主动把这种“功劳”归到自己头上。 - 来电铃声响的时候天还没亮,简一言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划下接听,静等对方先开口。 “喂?”那边试探道。 音色略有耳熟,她睁开一条眼缝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推了把旁边之人:“电话,找你的。” 恭律手还搭在她身上,整个人不动,顺着她的手臂寻到手机。 “谁啊?”他眼也不睁。 空气微凉,简一言拽了拽身上薄薄的空调毯子,遮到胸口:“备注是缺德保镖。” 电话那头的小许:“……” 恭律咕哝了声“晕”,态度显然不太好,“啧”道:“今天不是没事儿吗,这么早打来?” 小许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她说:“《星球》定妆日啊。” 恭律沉默一瞬,睁开眼睛,人也清醒了几分,爬起来点儿,态度平和许多:“说吧。” “定妆日是明天。”小许说。 “我知道我知道。”恭律瞥了眼她,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你有事儿就说事儿。” 小许“嗯”了声:“就想问问你们吃不吃早餐,吃的话我现在买送过去,不吃就算了。” 一时沉默。 恭律耐着性子等了几秒,确定对方没话了:“就这?” “还有,”小许似乎顿了顿才说,“如果你们今天不需要我当司机,我就去约会了。” “你约会……约会你直接出去约不就完了吗!干什么还要特地打电话来说一声,发消息会不会?现在才几点钟啊?外头天还没亮呢你看见没。”恭律崩溃强调:“私人时间私人时间,你知不知道我们昨晚几点睡的,我……” “唉唉唉,打住打住。” 简一言赶紧阻止了他,再不阻止,指不定下一秒他就能把昨晚什么过程给叭啦出来呢。 “电话给小姐接。”小许说。 “让你接。”恭律烦躁地递了递手机。 不过简一言没有接,她本来就在看自己的手机,于是便伸手过去点了下“免提”键:“说。” 小许平静道:“他昨天拍摄的时候,让一个三线流量小花摸了身体,爽得都叫出来了。” 说完,电话就挂了。 根本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报复,恭律眼睛瞪大,在察觉她看过来的目光时,心态立马炸了。 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对着挂掉的电话吼道:“混蛋,你他妈尽给老子编故事,什么摸,什么三线流量小花,什么爽得叫出来,那分明是我着急下楼梯想赶回来跟你家小姐卿卿我我,一不小心才被清洁阿姨拿的拖把绊了脚,我他妈跪到地上疼得叫出来了行吗!” 简一言视线自然下移,越过两条长腿,落在他膝盖上。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能模糊地看见右膝盖颜色深了一块。 解释完毕,恭律悄悄拿眼角余光观察她,看见她翻了个身往外像准备不理人的样子,他立马丢开手机扑上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抱的紧紧地:“我没说谎话!”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简一言一哆嗦。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本来准备充个电,但这会儿他八爪鱼似的缠过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先松开好吧。” “我说真的,真的!”恭律手伸进毯子里,耍着无赖控诉,“小许他在污蔑我。” “好,我相信你。”简一言抓住他的手,“手松开。” 一大早上……有点吃不消。 “导演姐姐,”他再出口的声音就像加了蜜糖似的,“你这么信任我,我报答你吧。” “……” 我真是谢谢你了。 但我不需要好吗。 简一言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头明媚的太阳光穿透深色的落地窗帘照进了屋里。 身旁之人已经不见了。 她拔掉数据线,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 已经九点五十分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自己最后完全随他去,睡着之前又累又困。 她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儿,去浴室冲了个澡,洗漱完穿衣服,又把房间收拾了一下。 最后拎着垃圾袋出了卧室。 她听到一些动静,往外走还能闻到食物的香味。 餐桌上摆了好几盘菜肴,厨房里有个人影。 刚把垃圾袋扎口放到地上,厨房那人就端着海碗出来了。 “我正准备叫你,”恭律把海碗放到隔热垫上,“刷牙了么?” “没出通告啊?”简一言拉了把椅子坐下。 “通告不是今天。”恭律一点都不心虚,装大尾巴狼:“我昨天跟你说了是明天啊。” 简一言满头问号。 他望着她呆愣的表情,忍不住干笑了一下,讨好似地给她端饭递筷子:“先吃饭,吃完再揍我。” 15时:09分。 原本应该是惬意的下午时光,却被宋九鼎的一通电话彻底破坏了。 “完了老言,出大事儿了!” 简一言将粘着自己的男人推离些许:“怎么?” “魏凉和张靓的事儿被曝出来了!”宋九鼎说。 她一下子坐正了,抓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机的声音调低:“发生什么事了?” 听这语气,恭律稍稍松开她,凑上耳朵。 宋九鼎今天一整天都和小许在一起,几分钟前他们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正是腻腻歪歪的时候忽然听见坐前排的年轻女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明明看的是喜剧爱情电影,怎么就变成悲情的了? 女生哭着对男朋友说:“我老公背着我和他经纪人搞在一块儿了!” “你小声儿一点,”男朋友压着嗓子,当然知道她口中说的老公是谁,“追星归追星,别把脑子追没了,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未来的老公是我好吗。” “我都被绿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我什么时候让你做我男朋友了,我们就是普通的约会,不是在交往,麻烦你搞清楚这件事!”女生歇斯底里地吼道。 被她这么一喊一说,只要是个男孩子都得炸毛。 但又得保持风度,最终咬了咬牙:“我等着看你追到你偶像的那天。” 男生起身就走。 女生本来就是一时冲动,抓住男生的手哭着说:“魏凉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么?” 电影厅里女多男少,大部分都是男孩子陪着自己女票过来的。 女生话音刚落,影厅里瞬间哄闹起来。 最后电影结束了,客人散场,外头的工作人员看见大半女孩子哭哭啼啼地还很懵逼。 宋九鼎几乎一口气说完,喘道:“事情就是这样,我他妈简直一头雾水。” 恭律早拿自己的手机翻了翻微博,简一言凑过去看了眼爆红的热搜第一。 #魏凉恋情# “怎么办啊老言,”宋九鼎说:“这件事肯定不能让他洗成白的,目前已经有通稿说他们在对戏了。” 恭律以为自己听错,不解地歪了一下头。 简一言手放到他耳垂上揉了揉,淡道:“先这样,让我想一下。” 电话挂断,她若有所思了两秒,翻出一串号码,起身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打个电话。” “什么叫不能让他洗白?” 恭律拉住她的手。 “等等再说,”听筒里传来一声“喂”,简一言晃了晃手机,示意已经接通了。 恭律只好先松手,目送她去往书房那边。 过了一个多小时左右她才出来,在这期间,魏凉洗白通稿已经无法阻止事件发酵。除了最开始有人爆出魏影帝和经纪人的恋情,魏凉方否认,并贴出工作室声明,舆论刚有起色,这不又有人爆出了一段doi录音。 “你做的吗?”恭律问。 简一言看了看他的手机屏幕,皱眉,低咒一句,拨了电话急急走开了。 恭律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她的反应了,听上去像是要顺水推舟搞垮魏凉,但看到事件恶化发酵却气急败坏。 “铃——” 来电响了。 宋九鼎打来的:“老言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她在给别人打电话,说很久了。”恭律问:“有什么事我可以转……” 电话那头似乎等不及,直接挂了。 恭律来到书房,附上耳朵,只听见她的一两句拔高的命令声。 他手放到门把手上,想了想又拿开,转头走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场风波终于有渐渐平静下来的趋势。 事件似乎终止在了#魏凉公开与经纪人的恋情#、#凉粉大粉脱粉#、和今晚大结局的#胡萧传#三个热搜上。 逛了将近六小时的微博,恭律这会儿眼睛都累了。 他做了会儿眼保健操,忽然听见外头的开门声,伴随着她的干咳声。 卧室灯亮着,门没有关,简一言往里走了两步,他就快步迎了过来。 “吵醒你了?”她嗓子有些哑了。 “不,我还没有睡。”恭律拿过了她手里的水杯,揽住她的肩头往外走:“弄点吃的给你。”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整。 简一言喝完了整整两杯温水,微信消息炸了,信箱里平白多出来二十几封邮件,微博上的风向三面倒。 第一:【吃瓜】 第二:【帅哥快三十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吧。】 第三:【说自己单身,被曝恋情不认,不就等于欺骗粉丝氪金么,从来没见过这么烂的人!】 恭律出来时,看见她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面条上桌,简一言饿极,猛嗅了一下鼻子,将编辑的邮件发送,眼放绿光:“香死我了!” 恭律把筷子给她,坐下来看她吃,笑了笑:“要不要再加个荷包蛋?” 她摇头:“够了。” 继续大快朵颐。 恭律觉得她心情不错,是因为网上的事情解决了么? - 给我哭(32) 任凭这场风波过去了正好一个礼拜,就在大家以为平息了,却忽然有个女人站了出来。 她自称是魏凉众多前女友中的其中一个,述说她的受伤史。 惨遭劈腿,抛弃,堕胎,曝出魏凉多张熟睡的照片。 有的人认出了她。 魏凉斩获影帝的那一年,她曾经发文说魏凉脚踏两条船,草粉不认绝世渣男,提醒广大粉丝们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连篇,并且,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有信服力,她随后还晒出和魏凉重叠行程证据。 不过,当时简一言正值事业上升期的重要转折。 在魏凉寻求帮助时,她发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证词。 就在她发言完,网友们发现那位女生的微博自行注销了。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位女生是造谣跑路了。 这会儿旧事重提,很多人@她出来骂她。 还说要抵制她。 也有网友问女生当年为什么注销微博。 那女生说:“邻居家的伙伴知道我在发文,劝我删掉,说对我现实生活中的名声不好。” 网友们纷纷可怜她,问她有没有更锤的证据。 她发了第二篇文,晒出当年短信和b超照片。 并且说:“受到伤害的人不止我一个,就我所知,还有一个女孩和我一样的遭遇,我前段时间偶尔和她在网上有了交集,但她现在夫妻和睦生活美满,不便作证。” 吃瓜人群越来越多,除了广大网民,各路牛鬼蛇神纷纷下场。 那些平日里在网络上抱着女权主义的网友们,更是一天怒写十几篇批判魏凉的文章。 而坚持男权至上的毫不退让:【人都会犯错,他也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底下的评论就有些意思。 【“每个男人”不背锅】【反正我是不会干出让几个女人为我堕胎的事情】【以后有女星出轨的时候,大家记得把这个文案复制下来】【狗男人】【贱女人】 一时之间,竟隐隐转移话题,带起了男权女权的网络战争。 书房门没有关严实,露着缝,恭律准备敲门时,从里面传来说话声:“稳住热搜前三,不要让他们有转移视线的机会,就公共人物道德问题继续发酵。” 这个声音是她的,她好像是在打电话。 恭律点开微博,热搜前三是:#魏凉不止一次逼女生堕胎#、#魏凉pua男代表#、#细数魏凉触及哪些法律法规和道德底线# 除了这三个爆红的热搜,下面还有二十几个热搜都是关于魏凉。 “接下来怎么办,继续等么?我好激动。”书房里忽然传来了第二道声音。 宋姐? 恭律皱了皱眉,收起手机,竖起耳朵。 “事情到这个地步,”简一言说,“只有不停曝光事实,引导舆论,等待官媒发声。” “老言,我还是不明白你要的结果是什么。”宋九鼎好奇道。 “这不是你要的吗?” “你哥动动手指头,他就翻不起来身了,你联合各路导演,魏凉早就会被封杀,搞这么麻烦的一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简一言:“导演封杀的只是圈内,他还是可以通过洗白的方式继续活跃在屏幕里。” “这还怎么洗白?” “舆论这东西不好说,我只能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之前和你说过的例子你忘了?” 沉默片刻,宋九鼎突然哈哈道:“管他呢,只要能报复姓魏的渣男就行!但我表妹……” “你只要让她安心,不要在微博发声,我会让人控制网曝。”她说:“接下来就是一场战役,或许会有其他明星的事情曝光,以此转移舆论注意,我已经提前让人压下我和恭律的大名词条。” 听到自己的名字,恭律微微愣了一下。 “你怕他会拿你和小弟弟的事情出来挡枪?”宋九鼎纳闷说:“我不是提醒你们注意了吗。” “他应该没有证据,只是一旦提及,就肯定有人关注并引导舆论。”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他参演《君子》,《君子》还没播,会有影响吧?” 简一言冷笑:“既然早就预知会有这一天,你觉得我还会用他来脏了我的戏?” 恭律一怔。 他想起在船上的事情。 魏凉船长戏份拍完后,提前坐快艇走了。 她以剧情“逻辑不通”为由,让不知何时登船的魏凉替身重新改拍了“船长”戏份。 对组内只说“未必”会采用。 他在一旁看过,她补拍的手法和拍摄正片角色几乎相差无几。 而那位替身不仅演绎到位,连台词都非常顺溜且有感情。 如今再看,她是早有计划。 恭律收回思绪,也知偷听是不礼貌的行为,抬手在门上叩了叩。 简一言看见他,面上闪过一抹沉思,问:“忙完了?” “嗯,”恭律看向宋九鼎,“宋姐也在啊。” 宋九鼎表情古怪,点了点头,平日里很多话的人竟然没吭声,看向简一言。 她抓起手机走过来,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离得近了,恭律读懂她眼神里的询问,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嘴上却说:“刚刚才到。” 那天他们三个出去吃了一顿饭,期间只字没有提书房里的事情。 只在说到柏纳影业《星球大逃杀》时,简一言非常笃定说柏纳不会再用魏凉。 那天晚上,恭律跟她回到家,说:“你们在书房的谈话我都听到了。” 她在阳台点了一根烟:“你不是告诉我了么。” 恭律一想,那个点头算“告诉”也没什么毛病,然后他凑过去吸了一口她的烟:“你怎么想的?” 晚风吹着脸庞,简一言说:“有时候吧,和你关系好的人也会翻脸,小心一些总没错。” “宋姐会和你翻脸?” 她摇摇头,并没有细说这件事情,换别的话题,恭律忽然就看不懂她了。 事情持续到了第二天,许多品牌方开始陆续宣布和魏凉解约。 官媒下场批评。 魏凉方反击爆料,试图转移视线,挽救舆论,但大家似乎并不买账。 恭律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她安排的人坚持立场。 只要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风。 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 他隐隐猜到她想要的结果是什么了,果然,官媒下场进行道德批判,封杀“魏凉”,并不得以任何出镜方式出现在公共视野混淆视听,妄图洗白。 主流奖项官媒也发博:收回魏凉‘影帝’荣誉。 他这才见她淡淡勾起嘴角,发了一条“分享图片”的微博动态。 图片寓意大抵就是:涅而不缁,泥而不滓。 恭律不懂她为什么发这个,明显在踩魏凉,而且还会招来很多骂声。 在这件风波后,电影星球大逃杀官博v:#星球大逃杀开机#将于本月16号在j城开机。 转发评论本微博,将随机抽取10名小伙伴送上主演定妆剧照哦! 【魏凉换成谁了?】【恭律的剧照么转转转】【不会还用的魏凉吧笑死我了】【言导要哭了】【男一现在是恭律,男二另有其人。】【楼上真的假的?】 拍摄周期为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没有任何路透出来。 男二的饰演者至今是个迷。 很多人已经开始提前唱衰这部电影,甚至大肆发通稿编造谣言。 比如:中途撤资,群演死亡等等离谱的谣言。 直到涉及男主拍摄期间嫖娼,电影官方和柏纳影业才相继开始辟谣,并给相关博主发了律师函。 《星球大逃杀》定档那日,外头下了好大的雨。 小许护送恭律上车,收了伞和粉丝们道别,谢谢他们的配合。 半小时没到,微博实时上全是他离开酒店的照片。 全新的造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剪成了这一头利落的短发,整个人看上去攻气十足。 手机忽然“嗡”地震动。 消息来自1yan:【上车没?】 恭律嘴角微弯,哼出的笑声引来小许回头:“等等红毯的时候不要在xx汽车前拍照。” “知道了。” 因为,他是另一个汽车品牌的代言人。 “《星球》女主今天也去,别忘了和她互动,也不要无视她的主动。”小许又说。 恭律回完消息,皱眉:“我要接受眉目传情?” “怎么,你做不到么?”小许疑问:“我以为这是每个当红明星该有的合作自觉。” “你收了女主什么好处?” “我没……” “狡辩,”电话来了,恭律“嘘”了声,“闭嘴。”不让小许说话,划下接听。 当天晚上,简一言把他堵在门外,不让他进屋。 “谁让你和她眉来眼去的!” 恭律心里已经把小许这混蛋骂了一万遍,但说到底是自己上了当。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好么?”他说。 “嗯,惩罚你不要进我家。”简一言指了指楼上:“回你自己家吧。” 在拍摄《星球》之前,楼上就被她买下来了,花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装修,在楼下她家的书房打了一个通道出来,变成复式楼。 恭律火速回到家,手脚麻利地给自己洗了个澡,从书房的那道楼梯门去了她家。 简一言就站在楼梯口等待,咬着一个苹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出门啦?” 他穿着身敞怀式家居服,和睡袍差不多:“你还要出去?” 愣了愣。 恭律指手机时间给她看:“现在凌晨一点,还出去干嘛?” 简一言不说话。 似笑非笑地咬着苹果走了。 随着《君子协议》第二部的播出,恭律俨然成为内娱新晋男顶流。 《星球大逃杀》作为新年贺岁片,更为他掳获千万粉丝,口碑炸裂,票房突破83亿。 次年,在国内主流电影节上,获得影帝提名。 却并未获奖。 但也是荣誉。 《星球》拿到最佳电影奖,最佳特效奖;简一言则拿到导演突破奖,选举成为电影协会副主席。 虽在国内没有拿到奖,却在第二年的国外,拿到了世界级奖项“格林奖最佳男主角”。 即:格林影帝。 这个连魏凉都没有拿到的奖项。 国内科幻片走出国门,票房处于世界第23名,可谓成就非凡。 格林颁奖典礼结束,恭律马不停蹄飞回国内,首次避开成名后接机的粉丝们。 上了一辆陌生的车。 甫一进去,他就摘掉帽子和口罩,将旁边的女人搂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妈的,想死我了!” 新保镖兼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他们,暗道小许说的果然不错,这两人腻歪着呢。 途中,由于连夜周转,恭律睡着了。 头枕在她的腿上,简一言握住他一只手,指腹轻抚过他的脸庞。 她回味起刚才他说的话:“公开吧,我们结婚。” 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是你在搞我?】 简一言皱了皱眉。 查询来电显示地:k市。 第二条短信跟着来了:【我们同归于尽吧。】 她忽然生出一种全身发毛的感觉,指腹动了动,将此号拉黑。 又听见外头传来一道急促的汽车“鸣笛”,倏然转头望向左边十字路口,正看见有一辆黑色商务车朝着他们的方向极速开了过来。 眨眼近前。 “小心!” 她抱住他的头部抬了一把,侧身护住,一声尖叫淹没在剧烈的撞击中。 谁,泄露了她的行踪? 简一言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只感觉全身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震碎了似的,嘴里一直在咳血。 “导演姐姐,导演姐姐你别吓我——” 耳边一直有人在哭,熟悉的称呼,她睁开眼睛,望着血红色的天空,和他的脸。 “我……” 她艰难地抬起手,想去摸他的脸,却接到了一连串滚烫的眼泪。 简一言怔住。 “你不要睡,救护车、马上就来,一言姐……”他抓住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你哭了?”她在心里说:“不该哭啊。” 哭了…… 我就留不下来了。 哪怕我这两年不再逼你完成哭戏,哪怕我已经在考虑你的建议:公开关系,领证结婚…… 终究是枉然。 这种结局,绝对是她没有料到的。 她环顾四周,渴望出现黑白无常的影子,渴望阎王爷出现再给她几年时间。 但没有,都没有。 真他妈一群混蛋。 - ps: 小许回到住处,一眼就看到客厅等待的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宋九鼎本沉浸在思绪中,被吓了一跳。 她似乎有些慌乱地删除短信页面,丢下手机,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结局:(人心难测) 那帅哥指定有病(1) 【我以为他很穷,没想到他富得流油。我以为他和前几个时空的目标人物一样容易搞定,但没想到他竟然是终极大boss。】 a市南区的一只小船街道上车来车往,不过车辆的速度都很慢。 路面上结了层冰,小跑过马路的清洁工一个哧溜仰摔四脚朝天。 摔得有些狠,一时动弹不得。 过往车辆有停下来鸣笛的,有从车窗探头出来看看情况的,也有路过的行人一步三回头…… 但就是没有人肯上前帮忙。 草,这都他妈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蠢人碰瓷。 估计大家心里都在这么想。 交通堵了。 也没人打电话报个警。 这时,路边一个乞丐扮相的人慢吞吞地爬了过来,抱住清洁工的两只脚就往马路边拖。 乞丐自己都行动不便,拖起来简直要人命。 简一言睁着一双眼睛,望着灰蒙蒙乌压压的天空,听周围汽车鸣笛片片,耳边嘈杂不断,后脑壳阵阵钝痛,腹中饥饿感强烈,还有四面八方的寒气包裹着自己。 她心道:好家伙,有痛穿越。 拖她的那人终于停了下来,重重地喘着气,有点儿艰难地爬到了她的身边:“哟,醒着呢?” 这声音…… 简一言动了动眼珠子,看见了目标人物。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正面还印着金色的gucci品牌标识。 一双眼睛很黑很明亮,和每个时空都一样。 但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唇瓣也有些干裂。衣服套得多,外面还穿着件绿色的军大衣,不过外表衣料破破烂烂的,胸口的衣料处同样有烫金的gucci标识。工厂蓝的牛仔裤穿在他身上简直就是灾难,一双红色的马丁靴更是强奸审美。 恭律发现她盯着自己,怀疑她磕坏脑子脑震荡,变成痴呆了。 便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简一言回过神,眼珠子跟随着他手上的破烂手套,听他问:“我说大妈,你还好吧?” 她隐隐开始怀疑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年龄。 站不远处等车的女白领正在聊语音电话:“稿子写清洁大妈和乞丐大爷的绝美爱情故事……” 恭律“唉唉唉”不干了:“你有见过像我这么年轻的大爷?” 女白领年纪不大,鼻梁上的眼镜镜片超厚,估计度数告急,觑瞄着眼睛凑上去仔细观察。 他笑了声,特地拿手套背面干净的地方擦了擦脸,然而并没有什么鸟用,依旧很脏。 简一言怀疑他脸上是颜料。 藏蓝色颜料。 “听声音的确是不老,”女白领忽然眼睛一亮,“大爷,您身穿名牌好时髦呀。” 一句“好时髦”就把刚才“大爷”的这茬忘干净了。 恭律骚包笑了笑:“识货。” “我给您拍张照片行吗?”女白领举起手机,又说:“我是一名杂志社的编辑。” “哦。”他顿了顿,问:“那我能上报纸吗?” 女白领干笑说:“能,上不了报纸,还有杂志可以登呢。” 简一言在心里冷笑,暗道只有傻子才会姓。 下一秒某个傻子说:“好,我让你拍!” 恭律当下摆了一个睡美人托腮的姿势,而且拖着腮的那只胳膊正好就杵在她的肚子上。 简一言胃酸差点呕出来。 “大爷,”女白领指了下半死不活的她,“我刚看您救她了,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恭律扭头看了看她,对上她的眼睛,干裂的红唇微微勾起:“你说她啊,我老伴儿。” “……” 伴你大爷,你个煞笔。 他继续说:“你不是要写那什么绝美爱情故事么,正好呗,连我老伴儿一块儿拍。” 说着,他一把将她拽过来搂在臂弯里,那手劲儿大地,竟和刚才吃力的拖拉判若两人。 简一言绵软挣扎:“松手。” 抱着她的男人明显一愣。 大概有些意外清洁工大妈的声音听上去还挺年轻的。 “老伴儿别动,小姑娘给我们拍杂志照呢。”恭律笑嘻嘻说。 “……” 杂你鬼志,你个煞笔。 之前马路中央,她拥有意识时就有些头晕了,饿得没力气,全身都好像失重一样不受自己控制。现在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配合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最后那女白领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一百块钱。 他屈指弹了一下红钞票,得意洋洋:“瞧,饭钱不就来了么。” 简一言躺在地上,不想说话。 只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气得圆溜溜地瞪着天。 恭律爬过来,掀起她的口罩。 不过只看了一眼,就立马惊得缩回爪子,然后拍了拍心口,神情恍惚地嘀咕:“妈的呀,我上辈子会不会拯救了银河系。” 简一言:“……” 他忽然抿着嘴笑了起来,摘下自己的手套,挨个戴在她手上,然后抱住她两只脚。 简一言隐隐冒出不好的预感。 “等……” 他收紧手,打断她发言:“拖小美人回家生孩子咯。” 倒也亏得她头上戴着个清洁工的橙色工作帽,头发全包在帽子里,戴得很紧,拖着蹭不掉。不过她身上的衣服有些肥,拖的时候衣摆会蹭上去,难免磕到马路牙上,偶尔还会划到石头上。 简一言发出痛哼。 拖着的人听见,终于停下,见她紧紧揪住外套衣摆往下拽,似乎想要遮住半露不露的细腰。 恭律松开她的脚,爬过去,静静地看了会儿那白得过于刺眼的腰部皮肤,心情古怪。 “半死不活了还管脸面。”他低声自言自语。 嘴上吐槽归吐槽,但还是帮她把外套衣摆往下拽了拽挡住。 “你带我去哪?”简一言问。 “回家呗。”恭律又问:“你家在哪儿啊?” 然而不等她开口,他便语速飞快地说:“事先说好啊,我这个情况肯定是没有办法送你回家的,医院你也别想!我没钱。” 简一言一脸平静,往他的下半截瞄了一眼,心说这个时空的目标果然是身体废物没错吧? 当然,处境看起来也挺废物。 她目前还没得到原主记忆,只凭借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定原主大概会是清洁工,或许家就在附近。 “你一直在附近要饭么?”她试探了一句。 “什么要饭啊,你怎么讲话这么难听呢。”恭律白她一眼:“这叫贴近生活无私奉献,提醒上班族少熬夜。赚钱什么的都不重要,活着才最重要,懂不懂?” 她隔着口罩张嘴欲嘲,他立马道:“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然后他左右看看,简一言也跟着看看。 发现这里是一条偏僻小巷,电影电视剧里杀人的绝好地点。 心里登时一个咯噔。 这个时空的目标人物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吧? 余光身影一晃,简一言偏头,竟见他双腿如常站得稳稳当当。 她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残疾啊?” 恭律轻嗤:“说的屁话!” 他拉她起来,一个使劲儿,她就趴到了他的肩头上。 这个姿势简直要命,空荡荡的胃连着抽搐了好几下,简一言忍不住了干呕两声。 “警告你别吐我身上啊,”他身形微顿,继续往前走,“我这身可全部都是名牌定制。” 简一言摘掉口罩,晕晕乎乎地啐了句:“呸,假冒名牌!” 恭律哼哧哼哧不说话了,步伐相当快,一会儿就走进小巷深处。 “你家住在这儿啊?”简一言再三确认。 语气忐忑地……就差儿说“害怕”了,恭律想笑,眼睛故意瞟向附近的垃圾堆,嗓音沉下来:“如果你不老实、不从我,我就把你丢到垃圾堆里面过夜。” 这么一说,简一言反而有些不以为然。 余光一瞥,看见在那一堆垃圾里似乎有条血胳膊。 哪来的血胳膊! 她顿时就有些气血上涌,既惊惧又挣扎:“放我下来!” “闭嘴!” 恭律直接扛着她转进另外一条小巷子,走进一栋破旧小楼。 眼前环境蓦然一黑,简一言莫名地开始有几分慌了:“恭律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她如了愿被放了下来。 刚松口气站稳,就被他揪住了衣领扯到近前,语气危险:“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简一言拍打他的手:“鞋,你鞋面上有字。” 恭律顿住,低头看鞋面,翘了翘脚尖活动一下,松开手:“你怎么不读成律恭呢。” 她没说话,缩到墙角。 第一次感觉目标人物很危险。 昏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含着极为愉悦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啊?” “简,”她答,“一言。” “一言,好听。”恭律笑评,从牛仔裤的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就近开了门:“进来吧。” 本来以为他家里和他本人形象差不了多少,肯定十分不修边幅并且邋遢。但没想到屋里很整洁。 整洁得过于异样。 客厅只有一张浅灰色布艺沙发和一张米白色茶几。 连着阳台的那片空旷地,全部被“百事可乐”的易拉罐占满了。 没错,只有百事可乐易拉罐。 而且罐子摆得整整齐齐。 乍一看上去,像一座欧式小洋楼的图案。 “这么多……”她嘀咕出声。 “里面的更多呢。”恭律递过来一杯热茶,冲她坏笑:“等我这边罐子捡够,全部拿去卖掉,给你做聘礼。好不好?” 简一言不回应,摘掉手套不知道往哪儿放。 “给我。”恭律把手套拿过去,往玄关地上一丢,朝她抬抬下巴:“衣服脱掉,坐沙发上喝。” 简一言抓紧衣领。 恭律无奈:“我说工作服,里面不用脱,我不是变态好么。就是怕你坐脏我沙发。” 他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走去玄关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再蹭掉鞋,褪掉外裤,摘了帽子,露出清爽利落的一头黑色短发。 简一言呼吸一窒:“恭律?” 家中暖气正在慢慢起来,恭律穿着袜子踩地砖上向她走来,漫不经心哼:“干什么啊?” 他把棉拖鞋丢地上。 鞋底与地砖相碰发出“啪”地一声,这声拉回简一言神游在外的思绪:“只、只有一双拖鞋?”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刚刚那眼神像是想要恶狼扑食似的。 恭律轻嗤,越过她往里走。 忽略这个问题。 再出来的时候,阳台的窗帘被拉上了,客厅里光线有些昏暗,她坐在沙发上抱着杯子喝着茶,身上只穿着一套酒红色的单薄秋衣,墨绿色的袜子露出大脚趾。 她没有穿棉拖鞋。 玄关地上摆着她的工作服,整整齐齐地叠起来了,旁边还有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恭律回忆扛她时的手感,的确硌手,原来是穿得太过单薄:“冷么,要不要洗个热水澡?” 半杯热茶下了肚,简一言终于感觉好过点了,摇头:“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有……吧。” 自己都不确定。 恭律去了一趟厨房,出来后丢给她一块巧克力:“凑合着先垫垫吧,我叫外卖。” 简一言捏着小块的巧克力,盯住外包装,目露疑惑。 他似乎察觉了:“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这么高档的巧克力?” 她撕开包装纸,咬一口:“要饭要来的?” 恭律眉一挑:“行啊,这就不怕我了。”伸手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来一部手机。 输入密码解屏,无视未接来电未读消息。 进入外卖软件,极为熟练地嗖嗖嗖勾了一大堆东西,付完款了还问她说:“你没手机么?” 简一言身上穷得连一张卫生纸都没,摇头。 恭律若有所思点了下头,想了想又问:“我在这片待很久了,从没见过你,你是才过来的?” 她又点点头。 才过来的,会不会连个住处都没有啊? 恭律很苦恼。 “我看你年纪不太大啊,白白净净的,”他目光上移,观察她顺滑的头发,“你这一头长发也是不容易。”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秋衣虽单薄,但质量上等。 他眯起眼睛:“你不会是哪个落魄小姐吧?” 简一言什么记忆都没有,还是摇头:“摔了一跤想不起来。” “名字。”他提醒她。 “我只记得名字。” 她表示自己并没有失忆。 恭律沉默下来,指尖在膝上点了点,竟完全看不出来她撒谎。 救她只是一时看不过去。 本来准备拖到路边就算,谁知道竟发现她有双好看的眼睛。 不像大妈。 虽被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上半部分的脸部状态足矣看出她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 说话声音像小猫哼哼。 他当时听着就心泛怜悯,结果看那口罩后的容貌不得了。 啥玩意儿,年轻漂亮的女人做清洁工扫大街? 妈的,玩我呢! 那帅哥指定有病(2) 送外卖的小哥和他认识,大概经常给他送,一人站门内一人站门外闲聊很久才关门回来,身上裹着些许寒气和淡淡的烟草味。 恭律打开袋子,将外卖一盒盒拿出来,试了试盒面温度。 “妈的。” 他好像在骂外卖小哥。 “等着。”他捧着一撂外卖趿着凉拖鞋去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简一言就听见了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家里设备齐全,为什么还要上街乞讨呢? 她想不明白,搓了搓手臂,注意到茶几隔层里有一本画册,拿出来翻了翻,都是简笔画。 汽车,自行车,公交车,三轮车和洒水车。 往后翻则全是人脸。 生气的,哭泣的,笑嘻嘻的和阴沉的。 线条很流畅。 表情很饱满。 微波炉“叮”地一声,她立刻将画册归到原位。 恭律出来时,看见她抱着胳膊杵在并拢的两腿上,踮着脚尖,脚跟抵住沙发,身子微微前倾,马尾辫像黑色瀑布一样垂下来。 “你先吃。” 他挨个将盒盖儿打开,饭菜的香味溢了满屋。 简一言肚子响应号召似的叫了好大一声,咽了口唾沫。 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有多久没吃过饭了,真的好饿好饿,一手拖着饭盒底部,大口吃了起来。 恭律看她那猴急的模样,暗道自己救了个什么奇葩。 千八百年没吃过米饭似的。 “喝饮料还是茶啊?”他懒洋洋地问。 外卖里面还包括两盒果汁和两罐百事可乐。 “白开水。”她含糊道。 “就是茶呗?”恭律拿上杯子转头进厨房,自言自语:“说话文绉绉的,跟他一样讲究。” 他? 简一言心下思索。 他是谁? 只有一双棉拖鞋,说明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住啊。 或者是她? 女朋友不住这边?就他现在这处境真的会有女人看中他? 鬼信。 相比她饿到吃得狼吞虎咽,恭律就好似味同嚼蜡了。面无表情地吃着,偶尔变一下脸色,还是因为菜汁儿腌疼了干裂的嘴唇。 简一言盯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提醒:“流血了。” 恭律一愣,盒饭放下,抽了张纸巾在唇上按了一下,挪开时,有血印洇湿了纸巾。 “操!” 他又把纸巾按在唇上快速洇了好几次,身体后仰,靠沙发背上自暴自弃,望着天花板,埋怨的时候纸巾抖落:“这个自虐狂。” 一室寂静。 一会儿,恭律搭下眼皮,余光往旁边扫去,见她捧着腮,眼冒绿光地盯着茶几上他的盒饭。 “还饿着呢?”他问。 简一言不自然收回视线,目光移至别处:“嗯。” “嫌弃我不?”他又问。 简一言觉得这个问题奇怪,目光闪了闪。 怎么会嫌弃他,经历了三个时空三段感情,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儿了吧。 前世今生? 或者姻缘未了? 阎王爷真是给她出了个好大的难题啊。 她摇了摇头:“不嫌弃。” 恭律不计较这话真诚与否,起身时说:“吃完了收拾一下放玄关地上就行,我洗个澡。” 剩下她一个人,客厅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简一言将那份盒饭拖起来,捏着筷子继续吃。 实在饿极,根本没尝到饱。 小片刻就把米饭和菜扒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剩下的半杯水,她餍足地看着那几个见了底儿的饭盒,无语地捧住脸:“饿鬼投胎啊。” 一点儿没错。 “铃——”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医院”。 简一言顿了顿,一时脑补出言情小说里为了救治亲人而省吃俭用生活艰难,最后遇到个有钱的女总裁被包养的男主角故事。 很明显,这个女主角不是她。 考虑了下“医院”这个地方可能带来的糟糕事儿,简一言正要接听的时候,来电就断了。 “叮”的一声,短消息。 医院:【恭先生,小宇那孩子今早没了。您有时间的话——】后面什么内容就看不到了。 小宇那孩子…… 简一言揣摩这几个字眼,收拾茶几上的垃圾,扎好袋口,放到玄关的地上。客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圆形时钟,但指针已经不动了。 手机时间11点:47分,手机收到第二条短信。 正好他出来了。 “你有电话,医院打来的,好像很急的样子。”她蹲在易拉罐图案前,扭头指了指茶几上。 恭律擦着头发顿了顿,走过去拿起手机,点开。 读完短信,编辑两个字,那头电话又打过来了。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几秒划下接听。 “恭先生?”那头询问。 他迟疑地“嗯”了一声,将毛巾丢到沙发上,不经意瞥见她后腰处几道鲜红的伤口,和小片白皙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像是被物体划伤的,痕迹深浅不一。 他忽然想到什么,匆匆讲完把电话挂了。 简一言一直听着他讲电话,虽然有些不礼貌:“你要出去?” 她站好,转过身来,背对着阳台透过窗帘洒进来的亮光,身形纤瘦高挑,脚上仍未穿鞋。 恭律眉头一皱,说:“衣服给你找好了,去洗澡。” 他坐进沙发,低头翻手机,好像不愿再说话,拨了个号码,手机贴到耳边,脚搭茶几边角。 简一言蹙眉沉思几秒,乖乖去往里面的卧室。 恭律歪了头,伸长了脖子见她进对房间,这才懒洋洋躺好,对那头“喂”了很久的人说:“去医院处理一下,那孩子死了。” 卧室陈设简单明了,一张大床一张大衣柜。 衣服就放在床铺边,还有一双浅灰色的新袜子。 浴室虽小,五脏俱全。 淋浴、马桶、洗脸池、壁挂收纳架和全自动洗衣机。 地上没有防滑垫,凉拖鞋给他穿走了。 简一言光着脚迈进浴间,合上玻璃门。 洗完出来的时候,门外摆着那双男士棉拖,床上多了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干毛巾。 衣服塞进洗衣机里洗掉了,上身除了件男士黑色圆领毛衣里面有些空落落的,的确难受。 她把宽大的毛衣脱掉,拿起衬衫抖开。 顿时有些诧异,这件衬衫的衣料竟然意外地好,和这件毛衣根本不属于同一个档次。 他怎么这么奇怪? 卧室门忽然开了,简一言汗毛竖起,衬衫捂住胸口,躲进半敞的衣柜里,合上门。 恭律进来看见浴室门开着,不过屋里却没人,一度以为自己可能救了只女鬼:“人呢?” “那个,”柜子里传来她的声音说,“我在衣柜里。” 恭律愣了一下:“你躲在衣柜里干嘛?” 简一言有些难以启齿,虽然对他很熟悉,但在这个时空他们还是陌生的:“我在换衣服!” 你突然就进来了。 恭律视线落在那件毛衣上,手在脑门上拍了一下恍然大悟:“抱歉啊,吹风机给你放这儿了!” 简一言“嗯”了声,音量小的只有自己听见。 等关门声传来,才拉开柜门。 她把衬衫扣好,套上毛衣,系紧了运动裤腰上的两根细带,拿上吹风机进了浴室。 简一言把头发吹了半干,简单收拾了一下浴室,确定自己穿着无恙,回到客厅。 客厅的灯亮了,茶几上还多了一个药店袋子。 恭律专注手机上的射击游戏,察觉她出来,飞快抬眸看了眼,指尖一顿,再看屏幕时画面灰了。 “啧。”他手机丢一旁,抓过药袋:“过来。” 沙发不算长,顶多一米六,他们两个坐刚好,不会显得拥挤。 简一言看他捣腾着瓶瓶罐罐什么的,拆开一袋棉签,可能因为用力过猛,袋子还给拆崩了。 棉签散了一地。 恭律边羞赧边在心里低咒,胡乱抓起地上的棉签丢进垃圾桶,还剩下可怜兮兮的十几根棉签。 “转过去。”他说。 简一言一时没明白。 恭律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你那后腰不是伤了吗?把衣服掀起来我给你弄一下。” “哦。” 她转过身往前倾,撩开衣摆。 恭律捏着两根棉签往双氧水瓶里头揣了一下,沿着条状伤痕从上往下涂,伤口泛起白沫。 “疼不疼啊?”他顿了顿问。 简一言拧着眉头:“还好。” “划伤了怎么不说啊,说了我就不拖了。”恭律继续洗伤口。 “当时没感觉到太疼。” 然而这话刚说完,就感觉那棉签故意使了劲儿摁,她条件反射挺直腰背,嘴里痛“嘶”了声。 “疼了么?”恭律轻哼。 “我当时是冻麻了,才没有感觉到疼!不是故意骗你说不疼!”简一言有些生气地反驳。 “哦。”恭律讪讪地看了看伤:“裤腰低一点,你这未免提太高了。” 看这伤口延伸的趋势,估计下面还有。 简一言依言把后裤腰往下拽了拽:“行了吗?” 新露出的皮肤光洁白皙,哪里有什么延伸的伤口,恭律表情尴尬,绝不承认是自己判断失误,装模作样沾了双氧水胡乱划拉两下,丢掉棉签:“好了。” “先别动,还有碘伏。”他赶紧说。 等伤口处理完了,简一言理好衣服,坐正了发现他已经恢复成之前的姿势,懒洋洋地躺着,两脚交叠搭在茶几边角,手机里传出“突突突”地枪击声。 她把药瓶收拾好,扎上袋口,放到茶几隔层。 “吃瓜子么?”恭律问。 闲着干坐,又没有电视机能看,的确无聊,简一言真诚地询问:“有么?” “抽屉里有。”他说。 简一言拉开一个茶几抽屉,拎出一袋开过口的恰恰香瓜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香味还在,没变质,但不太脆了。 她吐了壳:“有点棉了。” 恭律鼻子里发出哼哼:“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捡了一把amw,双倍镜爆了一个人头,余光瞥见她站起来,拎着瓜子去了厨房,他好奇,伸长了脖子望过去,听见微波炉响了。 搞什么玩意儿? 过了一分钟这样,她回来,手里还是拎着那袋瓜子,只不过香味好像比之前浓郁了一点。 咔嚓咔嚓的,嗑起来特别脆。 不知是不是受这声儿影响,恭律在游戏里不是惨遭偷袭,就是处在正面迎敌的路上。 连着凄惨地跪了两把,心态多少有点崩。 他身体坐正了,操控角色躲到箱子后,烦躁地招了招手:“给我来两个,快快快!” 简一言赶紧把瓜子递过去,让他抓了几个,一下子全塞进嘴,接着又去“突突突”。 他嗑地怪有技术,一个一个地吐壳,完了还皱起眉头吐槽:“真他妈苦,有个糊掉了。” 简一言给他开了罐百事可乐。 他直接仰头灌了几大口,期间眼睛不离手机屏幕,喝完了不放到茶几上反而递给她。 简一言接过来,蹙眉想了想。 默认他在询问“嫌弃我么”就着喝了口。 汽儿足,冲得很。 她“咳”了两声,发现他看过来,那表情瞧上去似乎有些懵逼。 恭律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只知道这女人一点警惕心都没,一次就算了,理解她饿,但喝他喝过的饮料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吧。 明明茶几上还有一罐百事。 “你除了记得名字,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恭律不玩游戏了。 简一言点头:“不知道。”就知道你,只认得你。 “你还记得其他名字么?”他又问。 她还是摇头。 恭律纳闷,食指点上太阳穴:“你这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问完了又觉得非常不好,他立马改口:“你过来让我摸一下后脑勺,我瞅瞅你头受伤没。” 简一言凑过去:“有点疼,后面有包,我洗头的时候摸了。” 恭律不信。 但摸完之后不得不信。 那块包起码有鸡蛋大,比头皮其他地方烫手些。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这样吧,我呢不是个坏人,你先在我这儿住下。”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们事先讲好啊,那什么‘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这句话不适合用在我身上,你要是不放心随时走。或者我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简一言半分犹豫都没有:“我跟你住。” “……” 恭律觉得自己说了个寂寞。 某刻他生出一种想法,这女人不会以后就赖在他身边了吧? 晚饭还是点了外卖,点之前问她能不能吃辣,她觉得没问题,他才点了两人份火锅。 结果她没什么事儿,他倒是辣得嘴巴都肿了。 下唇开裂出血,倒沙发上眼泪汪汪,偶尔骂:“混蛋东西自虐狂神经病一辈子别他妈出来!” 简一言总感觉他很奇怪。 晚上睡觉前,他指着卧室里的大床坦坦荡荡:“看你也不是个计较的人,这样就好了,我不喜欢睡沙发,也不忍心让你一个女的去睡。我家没有多余的被子,连块毛毯都没有,外面天寒地冻,屋里虽然暖和,但……” “我同意。”她打断说。 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无非是你睡一半我睡一半。 恭律呆了呆,点头:“那上床睡觉吧,明早我还要出工。” - 那帅哥指定有病(3) 夜空漆黑如墨,星光伴着月光悄悄地洒进房间。 滴水声有规律地砸在耳膜,恭律睁开眼睛。 借助外头朦胧月光勉强看清窗帘颜色,以及一室窄小空荡。 侧睡着的肩膀有些酸了,他准备翻身平躺下来,不妨后背抵上什么东西,同时伴有一道模糊的女声轻“嗯”,恭律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动也不敢动。 一口气几乎断在喉间。 过了好一会儿,等确定身后那道呼吸平稳了,人安睡,他才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弯腰从枕下摸出手机,摁亮。 时间显示凌晨三点零几分。 他看向床铺,转过手机屏,只瞧清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缩成小小一团,两手抱一块儿抵在鼻尖,露出半边安静眉眼。 恭律严肃地抿了一下唇,迟觉有些疼痛,趿上床边的凉拖鞋,转头进了浴室,摁亮照明灯,拧紧还在不停滴着水的水龙头。 他照了照镜子,手指尖碰到了红肿的唇,又麻又痛。 吃什么了…… 还是……亲什么了。 衣柜有些乱,最里面挂着套黑色西装,但却不见了白色衬衫。 恭律攒着眉心想了想,将那西装取下,关门时,柜门的轨道发出呜呜噔噔的声响。 女人翻了个身,一只胳膊不规矩地伸了出来,白色衬衫袖口已经蹭到了小臂之上。 他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转身离开卧室。 在客厅穿好衣服,来到书房。 里面陈列简单,只有一张漆木书桌和一把漆木椅,桌上摆着一张a4纸和一支黑色水性笔。 恭律拿着纸,回了客厅,坐进沙发看纸上内容。 字迹龙飞凤舞,潦草非凡,还写错了好几个字,错了就给它画上一圈又一圈的圈圈盖住;除了每次都是那几句一尘不变的叮嘱,最后竟破天荒地多加了两句话。 不,是命令。 “离她远点。” “给她手机,给她点钱,最好帮她找找家人。” 嗤。 你到底要我离近点还是远点? 恭律拨了一个号码出去,三更半夜的,响了很久对方才接通。 “恭先生?”电话那头第一时间道歉:“真是对不起,医院的事情忘记跟您禀告了,小宇那孩子的身后事我已经安排好了。” “死了?” 那头沉默两秒:“老板?!” “过来接我。” 恭律挂断电话,想了想,翻了会儿短信,拿上纸去了厨房,打开燃气灶火,烧纸灭迹。 常春赶到时,他正挪动百事可乐的易拉罐。 小洋楼的图案迄今有一年半没换过了,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事情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钱带了么?”他忽然问。 常春:“带了!” “小点声儿。”他说:“再吵着她睡觉。” 常春顿时就有些头皮发麻,只有眼珠子转,看了看四周,发现墙壁上时钟的指针不动了。 茶几的抽屉里有备用电池,常春抠了两节出来,取下墙壁上的时钟换着电池小声说:“好像去年和前年这时候都是我换的。” 话落,恭律轻笑:“难不成你在指望那个废物?” 常春顿了顿,闭嘴不言,调好指针,踮着脚尖往钩上挂钟。 但取下来容易,挂上却难。 常春正要放弃,准备去书房把椅子搬过来踩一下,不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钟。 “我来。”恭律说。 常春退到旁边:“您下次跟恭先生商量一下添些家具吧。” 恭律没吭声,挂好钟去厨房。 常春得不到他的回答已是家常便饭,扭头看向易拉罐图案。 女人? 恭律洗了手出来:“走了。” “哦。”常春身形微顿:“老板你手机……” “不准拿。”恭律从鞋柜里头拿出一双皮鞋:“暖气也不准关什么都不准动。” 常春噎住了,止住了进厨房关暖气的想法,心道没什么,老板脾性古怪并非一天两天。 听命就是了。 左右明天会有保姆过来收拾。 冬季的天亮得比较晚,早起有稀薄的雾,窗玻璃上覆着霜花,窗台边缘的水泥被雾晕湿了。 她拉开窗帘就是这个景象,透过朦胧的雾看向远处垃圾堆。 昨天埋着手臂的那个垃圾堆。 有一个男人正搬着个什么东西丢了过去。 看上去好像是塑料模特。 半天加一整夜,昨儿的衣服早就被暖干了,她反锁上门换上自己的衣服,出去时却并不见他。 茶几上的手机旁边,放着一沓红钞票。 滴滴答答的声音钻进耳朵,她循声望去,微微一怔,墙壁上的时钟竟然开始走了。 玄关处的凉拖鞋明晃晃地昭示着他出了门,不过衣架上的军绿大衣和工厂蓝牛仔裤还在。 简一言拿起手机点亮屏幕,意外地是没加锁。 页面显示“记事本”上工工整整地两句话: “把钥匙放在门外垫子下。” “他近期不会回来了,你也不必等了。” 他? 他有朋友来过了? 这两句话是他朋友留下的?这钱也是? 简一言没看懂,但这个手机和钱的意思就是归她了吧? 他去哪儿了? 怎么也不说一声。 手机里面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短信没有联系号码,就连相册都是空的,估计恢复了出厂设置。 目前,短暂地和他失去联系可以,但长期不行,简一言需要找到他这个目标人物。 在家里转了转,除了一个一本书都没有的书房,还有间空房,里面全是绿色的雪碧易拉罐,洋洋洒洒地摆出一个汽车图案来,怪不得他昨天有说“里面更多”呢,毕竟在汽车旁边连路灯都有了。 再次折回客厅,她准备越过易拉罐去拉开窗帘,这才发现地上的小洋楼图案变了。 一个女人的图案。 长头发,却不知道是谁。 “嘶!” 她的左手腕忽然灼痛,滚烫的热度直达中枢神经。 记忆滚滚而至。 简一言,24岁。 自小患有间歇性遗忘症,平日里智商低下,从未入过学,一直请家教,但午夜一过记忆重启,甚至会忘记自己叫什么名字。 有个兄长叫简一行,食品界的饮料大亨,结婚五年育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妻子比他大三岁。 一个礼拜前原身离家出走,乘坐地铁来到邻居a市,高铁到站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 她记忆空白,一个人下车,手机和背包全部没拿。 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加上什么都不懂,不知自己是谁,她在车站里晃荡了两天,直到有人过来问她话,她因为害怕就跑掉了,饥饿难耐,学人家蹲路边,好不容易有二十块钱也不知道钱能干嘛。 等到午夜一过,二十块钱被其他要饭的抢走了。 前天夜里一个好心的女清洁工帮助了她,带她回到住处。 住处停电不能做饭,女清洁工让她忍忍,等天亮就有东西吃。 午夜又过,她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第二天早上,身体先于大脑找了套干净的衣服,就是那一身清洁工的橙色工作服。 她没找到吃的,离开住处。 闻着大街上各种香味,骨子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禁止乞讨。 她漫无目的地晃到马路边,看车来车往,慢慢地发现马路对面爬着一个身体不便的乞丐。 骨子里又有声音说,那个乞丐需要帮忙。 她又身体先于大脑,连车子都不看,加快脚步朝对面跑去。 途中有轿车鸣笛吓她一跳,脚滑直接摔了。 记忆到此为止。 简一言坐在沙发上头痛地揉按额角,总算消化完了这些东西。 玄关处传来门锁响动。 她以为他回了,走过去,开门进来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大姐。 “你是谁?” 大姐见到她也是极为诧异,七年里头,竟第一次在这儿看见除了自己以外的大活人。 大姐聋哑,手机上打字:[我是清洁保姆,你是屋主?] 简一言摇头:“我不是。” 大姐目露疑惑,想了想便不再搭理她了,开始收拾家里,一会儿擦擦一会儿洗洗。 等忙完,大姐又打出一行字:[你走的时候把灯和暖气关掉。] 简一言思绪一团乱,同样打字问她:[谁叫你来的?] 大姐:[雇主。] 简一言:[谁是雇主?] 大姐摇头表示不知道,收起手机走了。 正午将至,阳光刺眼,简一言站在阳台眯着眼睛,仰头望天。 饿了。 她也该出去了。 街还是那条街,街边的树下坐着一个乞丐,穿军绿棉袄,戴黑色毛线帽,看上去有些相似。 简一言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 乞丐回头,年纪不大,哆哆嗦嗦递上破碗。 她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红色钞票,笑弯了眼:“您两条腿都瘸了吗?不能走了?” 乞丐:“嗯!” 她把钱放碗里:“以后记得爬着出来,你这鞋底儿都是泥。” 乞丐:“……” 路边都是各类商店,那乞丐目送她进了一家服装店,没过多久出来就换了一身,长马尾在红色的羽绒服后面荡啊荡的。她又进了一家鞋店,拎了个刺绣小皮包出来,踩着双黑色跟儿不高的皮靴。 竟是眨眼之间从清洁工变成了精致美女。 乞丐一个利落爬起来,屁颠颠地跟了过去。 简一言路经小商店,买了五根烤香肠,回头走到乞丐面前,递过去两根:“你跟着我干什么?” 乞丐一把夺过香肠,刻意避开碰到她的手:“我认得你。” 简一言意外:“哦,我谁?” 乞丐咬了一大口香肠,烫得仰头哈气:“傻子小姐。” 简一言愣了一下:“你在哪儿看到的傻子小姐?” 乞丐指了指前面:“大电视上在放寻人启事,好几天了。提供线索的奖励十万元,等下你别走,我带你过去,跟他们拿钱。” “你一半我一半地分?要不然我不去。”简一言说。 “你还要分干嘛,你不就是那傻子小姐吗?”乞丐无语。 “你觉得我傻吗?” “不傻能给我一百块钱?我乞讨两年,最多一张也就五十。” 简一言乐了,敢情这一百块给错了呗。 她又摸出一百块钱来:“请你帮个忙呗。” “什么忙?” “如果有看见一个乞丐,穿军绿色棉袄,红色马丁靴……” “马丁靴是什么靴?” 简一言一时不知怎么描述,左右看看有没有穿马丁靴的。 乞丐笑了一下:“行了,我知道你在找谁,说实话我这身就是学着他来的,他是个骗子。” 简一言心说你也是骗子:“他在哪儿啊?” 乞丐摇头,说不知道,先抽走她手里的一百块钱:“每隔三个月能见着他一次,他每次来都装成个全身瘫痪,可奇怪了。” 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才能见着他,那怎么能行! 三个月一场恋爱都谈完了。 简一言进了一家餐馆,要了个包间点了几道菜。 回想起几分钟前拨通的寻人启事电话,对方最初还不相信,请她自拍发到邮箱确认一下,毕竟一个间歇性遗忘症小姐突然正常了,这种事情还是挺骇人听闻的。 那头两人过来的时候,进了包间就给她行了个大礼。 一边爬起来叫打电话,一边揉着磕疼的膝盖。 简一言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喝着饮料问:“我哥呢?” 俩保镖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忐忑地观察她,估计在观察她是不是真好了。 一个殷勤地给她倒饮料:“小姐以前的事情记得多少?” 简一言伸了筷子,夹花生米往嘴里送:“你不就是我哥身边那个被老婆绿了三次离了三次婚还自翊绿帽子收割机的吕茂子么?” 与其说别的来证明,不如直接来狠的。 小吕干笑说:“小姐,你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吗。” 旁边的保镖小乌期待说:“那小姐记得我么?” “你,”简一言看了看他,搜刮记忆,“你是那个捧着死乌龟躲墙角抹眼泪的乌贵吗?” 她十八生日那天,她哥买了只金龟给她玩,结果一个小时没到就给玩死了,那龟三十几万,负责送龟的保镖蹲墙角哭了半天。 小乌眼泪汪汪:“我就是那个乌龟,不是,乌贵!” 包间门忽然开了,俊俏的男服务生走了进来,还端着一盘精致的甜点,但不像餐馆所出。 简一言不动声色,直接捏了块送进嘴。 三人都盯着她看。 她微微皱了眉:“太干了,不像宋婶的手艺,”顿了顿,“倒像我哥那个半吊子搞出来的。” 宋婶是简家的第一家厨,做了十几年了。 俩保镖互相点头确定,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简一言重新拿了一个杯子,饮料倒了七分满,她把杯子放到男服务生面前,对上他垂着的眼,精灵古怪地眨了眨:“我那个哥啊,不仅挑剔还有强迫症,饮料七分满红酒六分满,吃饭不过一碗。我记得有次家教老师骂我蠢,他哄着我说我不蠢。第二天老师就没来了,爸爸让他去跪草坪地,他顶着太阳咬着融化的雪糕朝爸爸吼:谁欺负我妹我就揍谁,包括你们!” 那帅哥指定有病(4) 俩保镖抹着眼泪,男服务生眼睛红了:“后来呢?” 简一言靠向椅背:“后来,后来我跑过去问他:你是谁啊?我哥他就哭了,哭着叫我回屋里,说外头太阳大,再给我晒伤了。” 与彼时不同,现在懂了。 这事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心疼。 心疼她哥。 简一言鼻腔酸酸的,抓起杯子举了举,仰头望他:“哥,我这病好得还不算晚吧。” 男服务生眼睛更红了,齿缝里头挤出几个字:“叫谁哥呢。” 但你仔细听,他嗓音都抖了。 简一言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很想哭,她把杯子放回桌上,放得仓促,饮料还洒出来好多,桌下两条腿拿出来,侧了个身,张开手臂就将人抱住,脸在他衣服上蹭,本来想把眼泪蹭掉:“哥。” 谁知道这眼泪越蹭越多,呜呜呜地抽着哭。 俩保镖听地心都要碎了。 恨不得按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让他回抱。 简一行何尝不心疼。 他等在外面听他们说话,激动地差点儿冲进来认妹;然后好容易轮到他上场了,看见她的第一秒眼泪就想崩出来,强行忍住了;试探完了糕点,鼻腔就酸得厉害,告诉自己再试试,这还不够。 但这会儿…… 不够尼玛啊不够,这他妈就是他亲妹! 简一行大手抱住她的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噼里啪啦地落在她头发里。 简一言感觉那眼泪好烫:“哥你别哭了!” “哥没哭。”抽抽鼻子。 “你就是哭了!”她把他怀抱往外推。 “哥真没哭。”简一行把她的头按得更紧,在她面前一直是厉害哥哥,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哭。 “不是,哥,你别把鼻涕掉我头发里,我才洗的。” “……” 不,他绝对干不出这么没有形象的事。 俩保镖歪着头勾过去看,一人递纸巾一人递袖子。 简一行立马松手,推开她,抓过纸转过身,绝了心不让她看见当哥哥的狼狈一面。 总算整理完了仪容,他仰头长长地吐了口气,再转过身看她,忽然皱起眉,快速脱掉身上粗糙的服务生制服甩给保镖:“把小姐的保养品护肤品统统拿过来!” 乌贵连忙跑了出去。 简一行弯下腰,指尖碰到她哭红的眼角:“受罪了。” 简一言在他手里摇头,拖了张椅子出来:“哥,坐着说。” 她哥比她大五岁,29了。 自小就是妹控,还特别喜欢多愁善感,但在生意场上拎得清,爸爸妈妈逝世后,他接管集团,管理得井井有条,回到家就是家人们嘴里的好老公好爸爸好哥哥。 典型的在外头心狠手辣,在内却一片丹心。 听完了她的陈述,简一行算是明白过来了:“就是说,以前的事情也都记得对吧?” “嗯。” “也不会忘记了?” “今天就没忘啊。”简一言说得半真半假:“我觉得以后不可能会忘记了,这一跤摔得值。” “来,给哥摸摸头。” 她听话把头凑过去,给他指了地儿:“就这。” “好大一个包。”简一行又担心又心疼:“以防万一,我们还是让医生看看,好不好?” “嗯。” “吃饱了么?” “嗯。” “哥来得急还没吃,叫两道菜我们再坐坐?” “嗯。” “太乖了,怎么老是嗯,吃完咱们就回家,好吗?” 简一言“嗯”到了嘴边,立马摇头似波浪。 简一行怕她再摇坏了,摸上她长长的马尾辫,看她不摇了,哄着似地问:“告诉哥哥,是不是嫂子凶你了,还是那两个侄子?” 他这话说得很可怕,哪怕生气地质问,也好过这种温柔的心平气和,实则听上去更为渗人。 简一言摇头:“嫂子很好,大吉大利也很好。” “侄儿的小名都记得,看来是真的好了。”简一行欣慰说。 “你在这儿待多久了?一直没回去么?”她还是要叹一遍,他们来得好快啊,本来以为只有两个保镖过来,但没想到他也来了。 邻市坐动车到这儿,再转车来餐馆,最低要将近两个小时。就算自己开车,也要三小时。 但他们一个小时都没到,很明显本来就在。 刚叫完加菜的保镖小吕,回来听见这话,发现自家老板点头却不往下说了,便道:“收到夫人电话老板急得脸都白了,连夜买了机票回国。查到小姐来了这儿,老板就带我们过来找,登悬赏寻人启事,报了当地警,找到了小姐的包和手机,还拿小姐的照片见人就问。老板日日夜夜都睡不好,眯一会儿就做噩梦,说小姐会忘啊,什么都不懂不记得,会遇到坏人……” “行了,”简一行听着复述觉得丢人,“别他妈卖惨了。” 但简一言却觉得原身有这个哥哥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故而那位嫂子在暗地里打着她午夜会记忆重启的茬,嫌弃原身嘴碎原身的事儿,她不会说。 自此以后烂在肚子里。 只要他们一家四口好就行了。 “为什么不肯回去?”简一行吃着饭菜问。 简一言搽完护肤品,拍了拍脸:“我就是,想找到救我的那个人。” “清洁工?”简一行说:“哥这就让人贴一张寻人启事找她。” “不是。”简一言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讲,反正一句两句肯定说不清楚:“你让我待这儿就行了。” 包间里沉默下来。 俩保镖也不敢说话,偷偷对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 他们想到刚回国时,家里厨子保姆杵了一屋,夫人抹着眼泪把家里的监控视频调给他们看。第一时间说明自己和两位小少爷的清白,又把宋婶拉出来挡枪。 宋婶不给自己辩解,也不讲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只表示小姐要紧。 但暗地里老板却把宋婶叫过来,说视频剪辑过,问怎么回事。 宋婶生气又委屈,把前因后果跟他讲了。 最初几年夫人待小姐还好,就是有次小姐把冰淇淋让给小少爷们吃,吃坏了肚子。结果老板回去,听完了事情经过还把小少爷们训了一遍。他训的语气并不狠,可夫人把这件事儿记住了,最近两年总给小姐穿小鞋。 宋婶希望他不要声张,过去就算了,毕竟小姐听了什么第二天就忘了。 鬼知道他当时心里有多难受。 简一行吃着吃着,想到这事儿差点就眼泪拌饭了,拿纸巾假装擦嘴,抽空把眼泪逼回去。 他说:“好,哥听你的。” 听归听,但没有马上离开。让人去买房,去商场置办物品和衣服,联系脑科专家,预约心理医生,就连做饭的保姆和搞清洁的佣人都给她找好了。 耗了三天,简一行总算相信她不会再忘记。 但让她一个人在这儿生活显然不可能,便让她留两个保镖在身边用用。 乌贵不知是不是受了她哥威胁,主动请缨站出来。 吕茂子更夸张,拍了一大堆她哥的马屁,最后说想要待在她身边,俩人跟串通好了似的。 简一行眼眶湿润,瓮声瓮气的:“一言,好好的,想家就回去看看。这次是哥对不住你。” 简一言想:怎么搞得跟奔丧似的。 呸呸呸! 这什么大逆不道的吐槽。 送走了她哥,她就要开始办正事儿了。俩个保镖听到眼熟“恭律”的名字时,再三确定就是那两个字。 吕茂子呈上手机:“小姐说的不会就是他吧?” 热搜已经是两天前的了,大致只有两张图片。一张是乞丐大爷和清洁大妈的合照,一张是恭律的商业照。 营销号多拿此对比,话术无非是:街头乞丐和画家恭律长得也太像了吧。 呵呵。 何止像啊。 这两人面相就是一模一样。 但就是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的目标人物。 简一言把手机归还,说:“冲浪速度够快啊,时刻盯着热搜吧?” 小吕讪笑,此前的确负责网络“寻人启事”这块儿。 “小姐,你找的恩人是她啊?”小乌指了一下图片里面的女清洁工。 “不是,是那个乞丐。”她说:“清洁工是我。” “啊?” “我当时摔跤了,就他救的我。”简一言说:“查查画家地址在哪儿。” “不是,”小乌有些懵逼,“让我缓缓。” “缓你妹!”小吕送他一胳膊肘,其实同款懵逼,憋着不发而已:“管他乞丐还是画家,查不就完了吗。” 她和乞丐恭遇见的那个地方,叫“一只小船”街道。 她哥哥给置办的住处,也在“一只小船”周边。但相同容貌的画家恭,却住得离“一只小船”很远。 好比如“南”与“北”的距离。 简一言很苦恼。 怀疑此“恭律”非彼“恭律”,在同一个时空,真的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很显然,按照阎王爷的尿性,和前三个时空差不多的发展是,第一眼看到的目标就一定是真目标。 但目前乞丐恭找不见,那就只能先从画家恭入手。 简一言抱着望远镜想。 画廊的名字叫“二子”,既简单又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廊主有两个儿子呢。 工作日,每天大约有12名员工会在早九点前打卡。节假日,平均下来有将近大约122个人进出画廊。但她已经连着监视四天了,还是没有看见正主。 网上对这位画家也是褒贬不一。 褒的:“实力超群”“和xx比肩”“某某年世界抽象派画作冠军代表”“画值千金”“艺术界颜值天花板” 贬的:“师父崇洋”“本人疑似整容”“和街头乞丐神似兄弟”“lsp”“神出鬼没” 简一言不知最后那个“神出鬼没”是什么意思,不过附近的咖啡店对他们画廊的印象还不错。 每个月月底下午,画廊会以“恭律”的名义订下134杯左右的咖啡或者奶茶。 而今天,正好就是月底。 简一言扣低咖啡馆的帽檐,两只手拎满咖啡,踏进这栋六楼高画廊。 咖啡馆的领班说了,一楼除了接待,就是展室;二楼除了是员工的日常工作区域,就是杂物室;三楼四楼属于学员们和画画老师待的地方;五楼以上则没人上去过。 每趟可以送32杯。 今天画廊订了122杯,需要跑四趟。 她第一趟上去,在电梯里遇见了一名女员工,长得漂亮打扮时髦,工作牌上标着职称:物资主任。 三楼每间教室都很安静,安静到她第一次上去都不好意思出声儿。 第二趟上去时,啥特殊的人也没碰见。 第三趟上去,和两名女管理员同乘电梯,两人一直在交谈工作,她插不上嘴。 第四趟,她需要先送一半咖啡给学员,再送一半咖啡给二楼的工作人员。 字画教室的老师点名一个学员,指尖点在桌角上的宣纸卷轴上:“送一下二楼。” 学员意兴阑珊放下笔,手上全是墨:“哦。” 任谁也不喜欢在创作中被打断吧? “那个,”简一言举了一下手,“我正好去二楼给他们送咖啡,可以帮忙。” 学员希冀地望着老师。 一来二去,或许要浪费不少时间,学员们来这里都是交钱了的,的确不好总让他们干事儿。 但自己又走不开,字画老师笑了下:“麻烦了。” 简一言拿上卷轴,拎着咖啡离开。 不过二楼比她想像的要热闹些,她以为工作人员应该会像办公室白领那样认真工作;但实际却是一群漂亮女人叽叽喳喳,聊的不外乎就是男人。 她听见“老板”两个字眼。 “字画给我。”旁边有一个美女勾了勾手指头。 简一言注意到对方工作牌:副主任 她把卷轴交上,说:“我想问一下,早上看到楼下好像有招聘告示,这会儿怎么没了?” 副主任打开卷轴检查:“你没问前台么?” “我……忘了。” “哦,那应该招着人了吧。”副主任说。 “哪那么容易,”一个女管理说,“你以为美女满大街跑么。” 简一言:“要美女?” “对呀,”另一个女管理纳闷,“至今还有混迹艺术界的不知道咱们二子招人规矩么?” 简一言想到了“lsp”这三个字母。 该不会是“老色胚”的意思吧? 要命。 这位可能性的目标人物有点刷新她的固有认知啊。 沉思间,副主任已经合上卷轴,看了她一眼:“你要进来工作么?” 简一言呆了一下:“我能么?” - 那帅哥指定有病(5) 她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和微信号,还有副主任随手给她拍的两张全身照,简一言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脱了咖啡店工作服再来询问招聘这事儿,但愿能被选上。 不然就要作为学员进来,可她对画画一窍不通。 而且学员身份也没有工作人员来得畅通无阻。 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总归有些累了,简一言候在电梯门口,翻看刚收到的短信。 简家大嫂发来的。 委婉表达了相关歉意,估计是听简一行说了“原身病好,并且记忆全在”的事儿。 简一言没有回复,电梯门开的时候锁了屏。 这会儿下午三点多钟,按道理说身为画廊老板不会再过来了。 故而突然看到,她也就一时呆在了那儿。 电梯里有两个人,都穿得西装笔挺,外面搭了件黑色大衣。 一个靠近按键处站着;一个站中央偏后,低头滑动手机屏幕,表情冷淡,全身上下似乎写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很难将这样的一个人和乞丐恭联系在一块儿。 “进么?”常春伸出手指按住电梯开门键。 简一言点了一下头,要进的时候常春又说:“我们上的。” “我也上。”她理直气壮迈进电梯,站在常春身旁。 和,他的前面。 常春手指悬在3和4两者间,估计她不会去3楼,2楼去3楼直接爬楼梯会比乘电梯来得快。 他按了4,然后问:“您现在会困吗?” 话当然不是在问她,简一言不由得竖起耳朵,起码要听听目标人物和乞丐恭是不是同一个音色。 隔了一秒,身后响起他微哑略淡的嗓音:“来杯咖啡。” 简一言一边试着将这道声音和乞丐恭的重合,一边喃喃着咖啡低头看自己衣着:“哦。” 电梯里顿时变得好安静。 静到电梯门打开了,她才领悟过来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 “不好意思啊,”简一言偏头去看电梯壁里的他,“我以为你在和我说话,恭……先生。” 恭律收起手机,目视前方,没有吭声。 身后忽然如芒在背,简一言收回视线,发现常春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手指摁住开门键。 她抬头瞄了眼4,微笑:“三楼谢谢。” 常春微蹙眉尖,扭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松开手,任由电梯门缓缓合拢,抵达六层。 简一言识趣地侧身让开,背抵着电梯壁,右手食指尖一下下地叩击在左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上。 “哒,哒,哒。” 她垂眼看他从面前走过,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不是香水味。 像什么提神醒脑的香。 这似乎是一个乞丐身上不可能会有的。 可以暂时排除了乞丐恭和这位画家恭的联系。 不过…… 这世上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一模一样的人么? 她不信。 日落高楼,学员们三三两两地陆续离开;夕阳斜下,褪去了精致妆扮的工作人员们,裹上了厚厚的外套打卡下班;暮色深深,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走了出来。 小吕激动道:“出来了!” 小乌举着望远镜:“不,不是他好像。” 简一言懒懒掀了掀眼皮子,抬眼看向画廊六楼。 灯亮着,落地窗帘闭着,整栋楼就只有那间房还有人。 他一个人留下来干什么? “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做,还继续等么?”小吕回头询问:“他会不会不出来了?” 她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不是会不会,是肯定不会。” 远处,停车场驶出一辆车,似乎正是画家恭的那位助理。 - 第二天,她还在睡觉,小乌的电话打了过来,说画家恭于十分钟前刚离开了画廊。 “助理来接他的么?”简一言揉揉眼睛。 “不是,”小乌说,“我看他往地铁站去了。” “地铁站……” 简一言脑补他在地铁车厢,周围围着一群上班族的陌生人。 她坐起来:“上了哪号线?” 小乌:“我没跟。” 简一言“嗯”了声:“你也回去睡觉吧,今天不用过去了。” 他应该不会再去画廊。 时间还早,可以迟些起床。 她点开微博搜进画家主页,粉丝两千多万都快赶上演员恭了。 动态基本上,全是转发与画相关的东西。 微博动态设置了半年可见。 最近的一条原创博,还是在今年八月中旬,他分享了两张图片。第一张像在私人画室里,没有人物出镜;第二张像是什么画廊博览会,不确定是否在二子展示厅。 并且,如果放大第二张,你会在诸多的画作中,看见一幅藏蓝色破败小洋楼的画作。 怎么可能? 但有时候,越是不可能的事,就越可能是真的。 再次蹲到他临幸画廊,是在新年的前几天。 她给小吕提前放了年假,小乌暂时不走。她哥让她早些回去,她以各种理由委婉地给拒了。 她哥又在电话里闷声闷气抽了抽鼻子,还说哥过去陪你。 二十几年,这位哥对她真是掏心掏肺。 简一言说:“哥,等等的,我带个妹夫回去给你玩玩。” 小乌激动地指着车窗外:“姑爷现身了,小姐。” 简一言抓起望远镜看了看,非常确定是他,匆匆和简一行说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掐了。 完了想起什么,她问:“你叫他什么?” “姑爷啊,”小乌一脸无辜比她还要纳闷点儿,“不是刚刚小姐你自己说的吗。” “……” 呵呵,这称呼变得真快。 今儿不同以往,画廊很晚很晚才关灯下班。 美女员工团们出来的时候,都怪高兴的;有的直接上了男朋友早早等候的车,有的手挽手一起去往地铁的方向,有的站在路旁边等车边数着红封里的一沓钞票。 于是简一言知道了,画廊肯定给她们放年假了。 在不包括工资的前提下,新年红包不低于一万两万块。 “小姐,”小乌说,“我留下来陪你过年的话,会不会也有压岁钱红包可以拿呀?” 简一言低头看手机,勾了几个外卖下单:“你在想屁拿。” 小乌肚子叫了:“小姐,你饿不饿啊,我猜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我们先吃饭吧。” 简一言勾头看了眼六楼:“我叫外卖了。” 小乌跟着勾头看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常春出来了。但这次没有去停车场,而是站在路边等了计程车过来,才坐车走了。 简一言说:“今晚他可能会提前出来。” 小乌表示赞同。 外卖将要抵达的前几分钟,小乌按照她的吩咐,拨通了一串手机号码,拨了两遍才接通。 电话里头很安静,小片刻男声低沉沙哑:“喂?” 简一言点了点头。 小乌立刻说:“打扰,您是恭先生对吧,楼下有您的外卖。” 静了两秒,他淡淡说:“我没有点外卖。” 挂了。 简一言望向六楼,窗户的光已经变成了红色。 看上去怪渗人的。 当天夜里凌晨三点多钟,停车场收买的那个管理员发来了一条消息说:【恭先生走了。】 她次日早晨醒来才看见。 次日傍晚,停车场管理员继续发来一条:【恭先生来了。】 第三天凌晨同样三点多,那位管理员又发:【恭先生走了。】 以此一直到了大年三十。 有了几日的良好睡眠,简一言在今天起了个大早。城市热闹,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她吃着早餐,翻看手机,刷到他最新微博动态时还有些意外。 四个字“新年快乐”加一张画作配图。 配图里出现一只女人的手,中指和食指上都戴着钻戒,中指那个很难不理解为“订婚戒指”。 评论区风向所言,倒跟她想的相差无几,都在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或者结婚对象了。 她把图片原图保存,查了一下拍摄日期。 一个小时前,07时:32分。 这么早,难道昨晚在一起么? 简一言被这个可能性,弄得顿时有些恼火,就像被对方绿了的那种感觉。毕竟,每个时空的目标人物都是她的人。自然而然地,对她来说就形成了一种顺理成章。 她发短信询问停车场管理员。 管理员说:【恭先生最近几天都是一个人来的,没有看见车里还有其他的女人。】【我这边已经放年假了,刚刚问过值班同事,他没有去取车,还在画廊。】【恭先生每年过年好像都在画廊,至于有没有女人陪着我就不知道了。】 她心里很不平静。 小乌昨天回老家的,没有人给她开车了,她虽然会开车但是没有驾照,便叫了一辆滴滴车。 将至十一点,到了画廊楼下。 平日里需要刷卡或前台同意才可以进的大门,现在是敞开的。 画廊楼前,并排停着几辆高级私家车。画廊的大厅里,站着几名精英模样的男女。 简一言戴上口罩,理了理长发,两手揣进驼色大衣的口袋里,走进大厅。 大厅左右两边都有展示厅,精英男女靠近左边,于是她就往左边的展厅走,走近了听见交谈声。 她的突兀出现,让交谈的几人全部望了过来。 简一言看见了4个女人,更可以说是贵妇。而他呢,就处在贵妇们的上首,似乎在介绍画作。 她撇开眼,假装自己只是来看画的。 他们也继续讨论起来。 偶尔有出价者,不过都被他轻淡沙哑的嗓音婉拒了。 她有注意听,这几位贵妇似乎都想要正中央的那幅12寸作品。 离得远,简一言只觉得那画里像条红蛇。 没过一会儿,外头的一名精英进来提醒,十一点了。贵妇们走的时候,都有带走一幅两幅作品。 简一言举手机假装拍照。 心说你千万别来撵我走,你要敢撵我,我就揍你。 她拍着拍着,走到正中央的那幅作品前。 这会儿看清本身,哪里是什么红蛇,而是一根红鞭子,是鞭身上画满了古怪符文的红鞭。画作右下角有黑色印章,署名:律。 标注:非卖品。 一只手忽然闯进视野,遮住红鞭画作。 “不要看太久。”她听见旁边响起那道声音。 让人窒息的,怀疑的声音。 简一言抬眸,对上他漆黑明亮的眼睛:“你,究竟是谁?” 怎么会知道这条鞭子。 这条沾染了炼狱之气,在阴曹地府跟了她几千年的赤炼鞭! 女人的眸光浮动,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恭律手从画上挪开,若有所思瞥了一眼,自我介绍:“恭律,这间画廊目前是我所有。” 简一言:“我,”她往后退了小半步,“我想问的是,你画得这条红鞭子灵感来自哪儿?” “梦里。”他爽快答。 “那,”简一言不相信,也瞥向画作,“你刚才为什么让我不要看太久,画不就是看的吗?” “看久了会晕。”他将红色金丝绒布盖住画作,说:“这幅作品有些邪门,不要看得好。” “怎么邪门了?” 自己的爱鞭被打上“邪门”的名头,简一言能高兴才怪,虽然沾染炼狱之气,但它没伤过人。 伤得都是鬼。 “抱歉,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恭律温和道:“今天本来并非开门日,你要买画吗?” 简一言想说“我买红鞭画,你能卖给我吗”。 他肯定不会卖。 “我想问一个问题,”她指尖碰到口罩边缘,“在一个月前,我来过一次,但没看见你。你这里的学生说,”她观察他表情,“你好像每隔三月都会消失很久。” “我觉得你可以再问问,每年我来的次数是多少,每年我号称休息的次数又是多少。”他眼里含着礼貌的微笑:“如果你问了,我相信你会发现,身为一名画廊老板其实并不需要每天都来。” 简一言尴尬笑笑:“你说的有道理啊哈哈哈。” 恭律神色温和地看着她,明明没有说话,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好像在催促“你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也该走了吧”。 乌鸡鲅鱼。 奇奇怪怪。 表里不一的狗男人。 简一言坐在咖啡厅,心里把符合的贬义词儿都骂了一遍。 回味他当时的神情,哪里是什么温和,分明是傲慢。 “一份蓝莓芝士三分甜一杯咖啡常温不加糖!” “就在这儿吃?” “不,打包送到二子!” “好嘞!” 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靠近点单台,台内领班和店员讲电话的声音她也能听见个大概。 画廊只有他一个在,点的也是单人份。 简一言摸摸下巴,感觉自己的机会又来了。 那帅哥指定有病(6) 日头正好,画廊的玻璃门上映着咖啡店服务员的身影。 简一言再三确定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却又不那么明显,这才伸手按了门上“访问”按钮。 红灯提示跳成绿灯,她凑过去字儿正腔圆:“恭先生,您点的咖啡和蓝莓芝士来了。” 传达器沉默了几秒钟,男人嗓音冷淡:“六楼。” “滴滴滴——”连着三声,面前的门已经解锁。 “多说一个字会死啊。” 简一言小声嘀咕,走进去,下意识瞥了眼大厅几处摄像头,都没有运行,包括电梯。 安全通道里的风一阵一阵地。 她没穿外套,就一件黑色打底衫和制服外套,心说等会儿上去了装着打几个喷嚏怎么样,让他心生愧疚或许能拉近一点关系。 不过这个想法等她爬到了六楼就他妈烟消云散了。 事实证明,低台阶和高台阶较量起来还是高台阶胜出。 她都快喘成狗了,单手杵腰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廊道。 真他妈干净,连一个绿色盆栽都没有。 “咳——” 某间房屋传来低哑的咳嗽声。 简一言仔细辨别,扬声:“恭先生你在哪儿啊?” 她顺着找过去,正准备推开沿途某间未关严实的门,不过手还没碰到门板,就被从里面拉开。 门内的男人垂眼看着她,眼角微微泛着红,可能是刚才不知名的咳嗽所致;和一个小时前的状态已然有些不同。先前是沉稳干练温和礼貌有气质,这会儿褪去西装,白色衬衫敞开领口两颗口子,禁欲和颓败两者兼得;袖口挽在了小臂三公分处,还趿着一双凉拖鞋。 简一言目光微闪,递上手里的食物:“咖啡和蓝莓芝士。” 恭律神色恹恹,朝后退一步转头往里走。 “拿进来。”他说。 这是一间类似于厨房和卧室的结合体,中间面积空出来很多,落地窗有两扇,窗帘都合上了。 很显然,并不是她在楼下看他待的那个房间。 简一言将食物放到厨房的一体餐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地板上被丢了一些纸团,他正在收拾。 简一言拆着食物包装:“电梯怎么没运行呀?” “危险。”他说。 “坏掉了么?” 恭律将最后一个纸团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咳了几声:“我一个人死在电梯里没人会知道。” 简一言心里一咯噔,分辨出来画家恭和其他目标恭的区别了。 都说画家思想有点儿极端,这话果然不假。 “你过年都不回家么?”她把蓝莓芝士拿出来,摆好餐具。 “我是孤儿。”他淡淡说。 既是孤儿,那么回家一个人和单独在这里也就没什么区别。 “不好意思啊。”简一言试了试咖啡杯面的温度,扭头问:“咖啡快冷掉啦,你现在吃不吃?” 他朝这边过来了,长睫微微垂着走路,有低眉顺眼的味道。 “二维码。”他坐下说。 简一言愣了下,心头一喜,立刻拿出手机把二维码调出来。 恭律吃了一口蛋糕,手机点开靠过去扫了下,没想到跳出个添加好友页面。他微挑起一边眉头,蓝莓酱还沾在嘴角,舌尖舔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触及到女人满含着惊喜的眸:“收款二维码。” 简一言笑容僵在嘴角:“啊?” 他在手机屏上点了点,手机放餐桌面上,往她那边推了一点。 “扫。” 付款页面,金额“200元”。 简一言眼角抽搐,很快又欣喜地伸手去拿。 ——如果手机到我手上,你管我收钱还是加好友。 不过她并没有得逞。 恭律食指按住手机,像知道她想法似的:“就这么扫。” 显然,和一个言行举止都拒绝女人的男人转磨硬泡要微信号,并不会加大成功几率,反而会让对方感觉厌恶,这是不明智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简一言快快乐乐地收了他的两百块钱。 她把手机放旁边,两条胳膊互相交叠着趴在桌面。 看着他。 目光热烈又露骨,恭律突然觉得口中的蛋糕索然无味起来。 他放下勺子,拿起手边温度所剩无几的咖啡:“怎么不走?” 男人喉结滚动,简一言也跟着吞咽了一下喉咙:“等你喝完,我顺便把垃圾带下去。” 她避开眼,目光落在剩下的蓝莓芝士上:“不吃了么?” 只是暂时不吃,并不是不吃。 恭律看她舔唇的样子,一口气喝完了余下的咖啡,将已经空了的纸杯稍微捏变了形,很快松开,偏头呛咳一声:“太甜了。” 简一言食指大动:“哈,那我就不客气啦!” 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吃了一口,皱起眉,像被齁住似的:“能给我一杯茶么?” 恭律盯住了她嘴边的勺子,转头给她倒了杯茶。 搁在她手边,越过她走了。 手边的茶杯只有鸭蛋大小,明明有容量更大的杯子,但他偏偏挑小的来用,这意思不就是让她赶紧喝完了赶紧滚蛋吗? “恭先生,”简一言几根手指抱着小白瓷杯转过身,“一个小蛋糕你都吃不完,饿不饿啊?” 不过,男人没出声儿,似乎已经失去了和她聊天的兴趣。 简一言小口嗦茶:“要不,咱俩吃个年夜饭呗?” “年夜饭?” 这简直是难得的开口啊! 简一言一下子来了劲儿,屁颠颠来到他面前,首先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稿纸:“地儿随便挑,你请我请都行,中餐,西餐,料理,再不然附近的火锅店,我看你这唇炎不是都好了么,辣点儿没关系吧。” 稿纸揉成一团,恭律浮现出淡淡的沉思:“唇炎?” 简一言弯了一点腰凑近,指着自己的嘴唇:“就是这儿,干干的红红的,可能会开裂流血,吃点儿火锅就肿,肿得像亲嘴似的。” 说着她把唇抿了下,唇瓣饱满水润粉嫩弹性十足。 非常可口。 恭律却对此毫无波澜,忽然轻轻地嗅了下:“garlic?” 简一言愣,很快反应过来闻了闻自己身上:“啊——” 她拖长音调,表情尴尬,放下茶杯:“借一下卫生间哈!” 转头就跑了。 餐台那边忽然传来手机嗡嗡嗡地震动声。 恭律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 想必没有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出来的。 他拿上白瓷茶杯,去厨房,路经餐台瞥了眼来电显示,长指往右划了一下,点开小喇叭。 “美女,你怎么送到现在了还不回来啊?” “美女你在听吗?” “我待会儿要下班啦,工作服要带回家洗的,你快一点哦。” …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上班人上班魂,还是要回家过年吃年夜饭的。 咖啡馆在4点半的时候关了门。 简一言在咖啡店里头苟了几个小时等待,就为了等着看,他会不会出来干点什么。 这会儿店门关了,一时也没了地方去,晃悠悠又来到画廊门口。 夕阳西下了,天色渐渐暗了,也起风了。 她裹紧大衣,缩了缩脖子伸手按密码,按了个数字又放弃。 冒然进去不合适吧,说好的识实务者为俊杰呢。 不然就算了? 简一言环抱着胸口往后退,连着退到了马路边,有车子路过的时候响了一声喇叭,吓了她脚下一个趔趄。再往楼上看,六楼的那个房间果然已经亮起了红灯。 会是干什么的呢? 红色的灯,那么诡异的,又那么压抑的。 正琢磨着,灯忽然灭了。 十几秒后,旁边两扇窗的房间亮起了灯。 窗帘被拉开了掌宽的缝隙,他站在窗前穿外套。 简一言身子一矮,慌乱躲到路边的垃圾桶后面,心里却在描绘着他穿衣服的动作,算算时间,勾了头往上看,窗前已经没了人,窗帘合上了,几秒钟后灯也灭了。 大约三分钟这样,终于在大厅发现了他的身影。 简一言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猥琐的变态偷窥狂,不过还是兴冲冲地跟在了他后面。 唔,跟踪狂。 他进了超市,全年二十四小时无休的超市,推了一辆购物车挑了些新鲜食物,转去冷雪区。 冷雪区气温有些低,恭律拿了两盒奶酪,抬胳膊挡住半张脸,偏头打了一个喷嚏。 再转过头来时,一大堆商品落进了购物车里,瞬间将他买的东西盖了严严实实。 女人已经换了身衣服,不再是咖啡店里的工作服,而是一件普通的短款黑色棉服。衣摆拉链上的吊牌还在,明显是从超市里拿的还没有付钱。而方才放进来的一堆商品底下,还有一个白色服装袋,估计里面装的是她之前的衣服。 简一言长长吐了一口气,叉了叉腰:“累死我了!” 其实入口处的购物车还有很多,不过她没推,就为了寻找机会和他搭上话。 这不就来了么。 简一言看着他,一双眼睛弯得像月亮:“好巧呀。” 恭律嘴角的弧度极淡,飞快地勾了一下就消失了,把奶酪丢进车里:“是么。” 简一言跟他并着肩走,两个字听着有些心虚:“这不是一个人出来闯荡么,大年三十团圆夜,亲人不在身边,同事朋友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就没地儿待呗。” 恭律拿了一盒牛奶,问:“你住在附近?” “啊?不啊。”简一言愣了下转移话题,忙献殷勤:“这种纯牛奶不好喝,喝这个!这个好喝。” 她换了两瓶燕麦的酸奶。 恭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拿了一路,并且每件商品都拿了两个,一直拿到收银台。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她挑着薄荷含片。 “蓝莓。”恭律扫了一眼货架,目光在durex上顿了顿快速移走:“苹果。” 简一言拿了三种口味。 轮到他们付款时,她点开手机,想了想又退出,清了清嗓子凑过去问:“能不能帮我付一下钱呀?” 恭律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年终薪水呢?” “都、都打回家了呀。”简一言摸到吊牌:“新年穿新衣服,钱我下个月就还你。” 一旦有了金钱上的挂钩,怎么着也变不成陌生人。 出了超市,走了一会儿,恭律顿住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简一言理直气壮地指着他手里的袋子说:“我买的东西太多了,刚才装不下就塞你袋子里了。” “你可以再拿一个袋子。” “一个袋子三毛钱。” “和你身上几百块的衣服来说算不了什么。”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简一言说:“白色垃圾污染空气。” 恭律似乎头一次被噎住,蹙了蹙眉。 夜色迷离,简一言悄悄观察他的表情,瞧他似乎不怎么乐意,正准备再说两句,男人就走了。 她抿嘴偷笑,紧跟在后面。 画廊离超市有段路程,买的东西多,袋子拎了没多久勒得手疼。 “等等!” 她把袋子放地上,将袋口提手系了结,再抱起来,腾出一只手把装衣服的袋子拎起来,小跑着追上前面脚步不停的男人。 恭律听见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儿,停了一下,等她追上来,便伸手要去拎她怀里的袋子。 简一言及时避开:“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这右手肯定金贵。” 画家的手和钢琴家的手一样珍贵,自然买了保险。 恭律拎自己的袋子都是左手拎,想帮她,不过既然她表示不需要,那便算了。 回到画廊六楼,还是那间房,简一言放下东西直接瘫坐沙发,丢了半条命似的,迎着灯光举起两只手:“完了完了这印子消不掉了,肿了都。” 恭律往她那边看了一眼,瞥见了装衣服的袋子里露出来的驼色衣袖。 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七点整,简一言休息好了,脱掉外套朝厨房去。 “我来帮忙!”她挽起袖子。 恭律做着自己的事,淡淡地,不抱结果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简一言舔了舔唇,“太晚了,你一个人做饭肯定很慢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个人多快。” 恭律哼笑了声。 过了一会儿,她切着鱿鱼须问:“你怎么不问我名字啊?” 恭律熟练地往锅里头加调料:“只是一顿年夜饭,和收留流浪狗差不多道理。” 意思就是:你是你,我是我,一顿饭之后咱们各归各路毫不相干,根本没必要知道名字。 听这狗不狗的,比喻不对,简一言动作顿了下。 她想怼,又想到回来的途中因为一个袋子,而堵得他哑口无言满脸不快的样子。 避免自己被主人撵出去,她笑说:“我叫简一言,简简单单的简,一言九鼎的一,胡言乱语的言。” 呵,奇葩的自我介绍,恭律在心里说,唇角小幅度地翘了下。 - 那帅哥指定有病(7) 连着几个时空下来,一个只会做早餐的半吊子,倒是跟着各位目标恭眼熟地剽了不少手艺。 颠勺,可以。 调羹,也可以。 简一言捏着小勺子,尝了点儿汤味儿,笑了笑。 恭律余光瞥了她一眼,拿上餐具摆餐台上。 “恭先生,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很有缘分啊?”她忽然问。 恭律:“不是你死缠烂打么?” 简一言:“……” 卧槽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吧。 就好像,她是什么不要脸地追求者一样,拜托她真不是啊。 “我那是,那是觉得我们俩一见如故。”简一言纠正道。 一见如故? 恭律仔细琢磨这几个字,淡淡地笑了一下:“再见陌路。” 简一言:“……” 妈的这男人就是毒舌吧,就是故意的吧,是吧是吧。难怪活到28岁了还单身呢,活该啊。 不是为了投胎,她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过了一会儿,开饭了。 两个人五菜一汤,有点儿年夜饭的味儿了。 简一言刚刚坐下来,一拍大腿哎呀道:“忘了买红酒!” “你这儿有酒么?”她又问。 恭律擦着筷子看她一眼,并无多少面部表情:“没有。” “啧。”简一言轻轻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儿,想起了什么:“有了有了有了,等等哈。” 她去冰箱拿了两瓶酸奶,就是此前在超市买的那个:“没有酒,酸奶刚好能凑合一下。” 恭律没吭声。 不过举杯庆祝的时候,他倒也拿了酸奶意思喝一口,虽然并不知道有什么好庆祝的。 她的嘴巴也不歇歇,一会儿说什么微博照片:“清洁大妈和乞丐大爷的绝美爱情故事,就是和你长得很像的那个乞丐,你看!” 一会儿又说:“我们上辈子真是有缘啊,这辈子也是。” 筷尖儿咬在她嘴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而放在餐台下的脚却慢慢地从他小腿往上蹭。 恭律不动如山,任由那脚搭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终于看向了她:“食不言,或许你可以选择出去吃。” 简一言对威胁充耳不闻,试探意味儿明显:“我觉得,我们就不应该买酸奶回来,应该买两瓶听装的百事可乐或者雪碧,喝完了直接回收利用。听说每个成功的画家所拥有的艺术细胞都高于普通人,比如说易拉罐,我们普通人只想着当废品卖掉,艺术家不同。他们会在表面画画,也会用罐子拼图。” 说了这么些,但凡和那位乞丐恭沾些关系,就不会无动于衷。 只要他有一点儿破绽,她绝不会继续循循善诱。 早些完成任务,早些了事儿。 恭律笑了一下:“听你这么说好像亲眼见过?” 他表情分明在笑,可简一言却生出了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默默地把脚从他腿上撤下来,夹了块爆炒鱿鱼须给他,讪讪说:“这倒是没有,大概我在梦里见过吧。” 不能怪她怂,主要因为目前对他还不了解。 总得先搞清楚这个男人有没有社会危险再说。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送了小命。 电视上,艺术家们把仇人塑成浮雕的新闻也不是没有。 晚上十一点多钟,外头的烟花开始漫天绽放。 收拾完了厨房,简一言来到落地窗前,朝他伸出手。 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三颗蓝莓味儿的薄荷含片。 恭律拿了一颗,拿的时候指尖轻轻地触碰掌心,痒痒的。 “我睡哪儿啊?”她问。 夜空烟花四散,窗户玻璃上宛如映着十八世纪时的彩色光影。 恭律看着光影中的她,目光似乎是温和的,但说出口的话却没什么风度:“每一层楼都有椅子,地板很干净,你自己看着挑。” 简一言不生气,思考说:“恭先生,你觉得这样怎么样,我不喜欢睡地板,不喜欢睡椅子睡沙发,我看你也不是个计较的人,这儿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卧室。不如我们凑合凑合,你一半,我一半?” 恭律口吻冷淡:“你一直都是这么随便的女人吗?” “啊?” “你和每个同室共处的男人都说过这句话么?” “不是……” 恭律笑:“你怎知我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 “我……”简一言开始怀疑自己试探错了。 不过这个传言中的lsp画家,真的会对女人的主动无动于衷吗? 她长得不丑吧。 打扮打扮的话,也不比他那些美女员工团差啊。 唉。 虽然被他毫不客气地损了,被他拒绝了,但当他穿着浴袍从卫生间里头出来,看见她躺进沙发,却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更可以说无视。 简一言扬声儿:“晚安!” 灯熄了,恭律没回复她的这句晚安,身体躺平,闭上眼睛。 梦里的简一言睡得并不踏实。 她仿佛梦到了阎王爷给予她时空任务的那天。 鬼界的夜很黑,但月亮很亮。 阎王爷如松立在窗前,合上手中的那书本,转过身朝她走来,停在她面前。月光在他身后,她仰起头只能看见藏在昏暗中的脸。他戴着表的那只手伸过来,覆盖住她的眼睛,睫毛扫过他的掌心,传递暖暖的热量:“别让我等太久。” 简一言,别让我等太久。 别让我等太久。 别让我……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回荡在耳边,视野中白光一闪,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头顶上方一把刀,握刀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简一言头皮炸开,喉间短促地尖叫了声,身体弹起来往后退:“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室内的大灯还暗着,墙壁上点着小型照明灯。 光线微暗,恭律手中的刀泛着冷白光泽,眉头微蹙,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吃不吃?” 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拿着一个青苹果。 但这间房里根本没有苹果,他们在超市也没买苹果,那么他这个苹果又是哪来的? 简一言只觉得毛骨悚然,就怕他举着刀扎过来,当下拼命摇头缩进沙发角落,为了让自己镇定,胡乱问了几个问题:“你梦游啊?你怎么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拿着菜刀削苹果啊?现在几、几点了?” 问完一室安静,呼吸可闻,恭律答非所问:“晚安。” 他竟直接转头离开房间。 关门声传来之后,简一言一头雾水地看了眼墙壁上的钟。 ——02时:17分 妈的! 小命差点儿吓没了。 那天晚上她窝在房里,愣是没有跟出去偷偷看他做什么了。 而自那日后,她开始做噩梦。 梦里头,不是画家恭拿着刀笑容阴森森地指着她,就是阎王爷抱着作家恭的孩子冷冷地看着她。 连着半个月吃不消了,早起就感觉有些精神衰弱。 小乌送来了早餐,小吕送来了驾考报名。 简一言咬着小笼包,喝了一口牛奶没精打采说:“冥币,水果,点心和蜡烛什么的准备好。” 小吕愣了一下:“小姐,现在离中元节还早着呢。” 简一言:“别问那么多。” 小乌点头应了一声“好”,拽着小吕一起去办事儿了。 最近的小姐有些奇奇怪怪,搞不好是要提前祭拜简家两位长辈求求平安康健什么的。 如果让简一言知道他们是这个想法,肯定要呸。 她只不过想召唤孟婆罢了。 但事与愿违,夜里的蜡烛亮了很久,阴气森森的风鬼喊了将近两个小时,孟婆都没来。 她失魂落魄回到住处,发现几通来电未接和未读短信。 陌生号码:【你好,我是二子画廊的前台工作人员。如果你有工作意向,请快点联系我。或者,将你本人的资料,直接添加微信发给微信联系人:xxxxxxx】 她之前倒是很想进来着,但现在就有点儿兴致缺缺。 简一言去了浴室冲澡。 须臾出来后,复制了短信里的微信号,请求添加。 对方通过是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时,她还趴在被窝里,搜寻更多画家恭的事迹。 微信那人的昵称叫“mr常”。 简一言猜测是助理常春:【请问你们招的是什么职位?】【有什么要求?】【包住宿吗?】 发完了,她就捧腮等回复。 想着如果对方“这么说”那么她就需要“这么说。” mr常:【清洁。】 简一言(雪碧):【清洁是清洁工的意思么?】 mr常:【你需要负责六楼的所有清洁工作,高薪水,包住宿。但你必须注重个人形象。不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一个字“美”。】 简一言心想我去你妈的,哪个长得美的甘愿做清洁工? 不过只负责六楼一个楼层,这倒轻松。 雪碧:【ok】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啥玩意儿? mr常:【你需要负责六层楼所有清洁工作,高薪水,包住宿。但你必须注重个人形象。不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一个字“美”。】 雪碧:【。。。】 “六楼的”改成了“六层楼”真他妈有你的。 简一言咬牙切齿回复了一个眯眼笑的表情,说“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新一年的二子画廊,好像比去年年底那会儿还要忙碌些。比如学院的学生们组织前来展览,比如什么什么艺术交流联谊会。 画廊里的学员也变多了,由本来的六间教室,又添了五楼两间。 清洁的工作量蹭蹭地往上涨。 一开始,她还能每天忙里偷闲转来转去。现在可好,坐在马桶上都能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不过这会儿,二子画廊的工作群里已经炸了。 【人呢,电话没人接,油画室急急急!】 【@简,右厅展览室来一下,小女生尿裤子了。】 【卧槽他妈谁中午喝酒,茶水间吐成那死样!@简,来!】 【五楼来一下,墨翻了。】 【@简……】 “笃!笃!!”忽然有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简一言被吓醒了,一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边应了句说:“来了来了来了,催什么呀。” 为了掩饰自己睡觉,她摁了冲水键才开门出去。 不过没想到门外竟是恭律,他依旧西装笔挺,眉眼冷淡。 简一言添了一下唇,对方什么都没问呢,她就有点心虚了,清了清嗓子说:“有事儿啊?” 恭律:“你在里面做什么?” 一个大美女,说蹲坑什么的那多不雅呀。 简一言:“洗马桶。” 恭律越过她往里面看了眼:“洗这么久?” 不仅洗这么久,而且洗的还是他的房间的马桶。 为什么呀? 因为没人敢来他的房间找。 简一言心里笑嘻嘻的,摸了摸鼻尖说:“你要用吗?我好了。” 恭律垂眼盯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转过身:“五楼有间空房已经简修好了,你可以搬进来。” 进职的这半个月,她都住在附近的宾馆,当然房费是报销的。 简一言屁颠颠地跟上去:“你家住哪儿啊?” 恭律取下挂钩上的风衣:“跟你有关系?” “问一下呗,万一那什么我晚上一个人坐电梯被困了,也好打电话让你过来救我呀。”她说。 恭律:“你可以走楼梯。” 说完,他在简一言张嘴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抬手指了一下落地窗帘那儿,说:“擦干净,一粒灰尘都别有,我明晚要用。” 简一言:“窗帘都不开的破窗户有什么好擦的。” 恭律走到门口,听了这句嘀咕停下来回头看她,眉峰拧起,透着淡淡地不悦和严肃。 简一言露出敷衍假笑:“擦擦擦我一定擦干净哈。” 晚上八点多钟,画廊里依旧灯火通明。 然后从第一层开始熄灯,一直熄到六层。 简一言瘫坐在六楼台阶,拖把丢到一旁,摸出手机叫了个外卖。 工具栏上有条新的微博动态。 恭律v:分享图片 图片就是一碟菜肴,但却不是拍照拍出来的,是画出来的,不过也勾得她愈发饥肠辘辘。 简一言转发了这条微博,义愤填膺地配上两个字:坏人! 恭律发现她的微博账号,已经一个小时后了。他之前发完微博又健身半小时,冲了个澡,点开手机时还是微博页面,随手刷新了一下自己的主页,然后就看见了被顶到前排第二的热转评论:坏人! 她的微博id毫不遮掩,就是她自己的名字。 进来她的主页,看到了显示12分钟前她发的新动态。 简一言:我他妈今晚就在这儿过夜了! 配图是餐台上的外卖。 但这个餐台,不就是他休息室里的餐台吗? 她没回去? 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帅哥指定有病(8) 恭律眯着眼睛躺了没一会儿,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请求备注“1”。 他摁开床头灯,划通了“确认模式”,屏幕里立刻出现了视频画面。 女人好奇地凑近镜头,摸着下巴一脸沉思:“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是他六楼私人画室的门前视讯系统,一旦有人想要强行输入密码闯进,系统就会跟他进行拨号。 这个女人目的不单纯,刻意接近他毫不掩饰,仿佛就是要让他发现她对他图谋不轨。 其实,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就认出来了。 电梯里,她穿着咖啡店的工作服,跟着他们到了六楼,电梯门开的时候侧身靠着电梯壁,刻意露出那部手机。 表面有字母“s”划痕的手机。 再后来,她伪装成顾客,对着那幅红鞭作品露出不同于以往所有顾客的反应。他当时只觉得奇怪,心想如果在今天之内还能看见她,就不会继续听“他”的离她远点儿。 果然,她又装成咖啡店的服务员,过来给他送吃的。 吃他剩下的食物,言语试探,说什么“唇炎”挑逗他。 他当时怀疑“他”和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关系。 最后到了晚上,结束了绘画工作,他拉开一点儿窗帘看看外头的天色,却发现她还在。她闪身躲到垃圾桶后的一幕,让他突然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于是决定去超市。 果然,她耍了一些手段,跟他回到画廊。 做饭的时候不忘试探他,吃饭的时候还要挑逗他,连安安静静睡个觉都能被她的梦话吵醒。 她当时在念他的名字,还抱着抱枕说:“我想吃苹果,小律你削给我吃。” 小律。 叫得真熟稔。 他心说做梦,不准备理她。 然而却看见昏暗中,她身上某处亮起一抹玫瑰金色的光。 等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她手腕背面的字——“律”字。 不仅如此,随着他的凑近观察,那个“律”字由玫瑰金色渐渐变成了火红色。 她委屈地咕哝说:“手好疼,小律你摸摸。” 当他指尖触碰到“律”字时才后悔,撤都撤不回来,某些画面瞬间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奈何桥,忘川河。 站在鬼门关门口的他听见一道尖叫,仰起头,看见她血染全身掉了下来。 正正砸中了他。 他感觉太阳穴钝痛,猛地一下撤开手,残余的画面还停留在他将红鞭放在石洞门口的那一幕。 这一切太诡异了。 他必须冷静一下,便去隔壁的房间摘了个青苹果,又回来准备削个皮。 但他站在沙发前,竟发现“律”字已经不亮了。 回想起这些,恭律眸色沉了两分,张了张嘴:“你在那儿做什么?”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屏幕中的女人一大跳。 简一言捂住心口,看了半天才发现门上的电子系统亮了个小绿点,纳闷儿又无语:“半夜了你还监视我呢?” 恭律佩服她的脸皮厚:“我问你在做什么。” 简一言把眉头一挑,两手环胸傲慢地说:“闲着没事儿睡不着逛一逛呗。” 恭律相信她才有鬼:“怎么不去宾馆?” 简一言顿时炸毛:“你还好意思说,我快累死了好吗!你说说你这画廊哪一层不脏?每一层都脏!我又要美又要搞卫生我吃得消吗?我也是普通人好不好。” 明明是抱怨的口吻,但却没有责怪的意思,故而听上去就像情人撒娇。 恭律笑了一下,不过有点儿冷的意味:“这和你妄图闯进我的画室没什么关系吧。” 视线没转移成功,简一言眨了眨眼,背过身想了想。 她背对着镜头不出声儿,恭律就知道她在想对策,本来准备好好听听她到底想了个什么对策,谁知她过了半分钟后竟然转头直接走掉了,甚至没和他打个招呼。 这个操作他没看懂。 第二天上午,他去了画廊,正巧在电梯里碰见她。她窝在电梯角落,眼泪汪汪地打哈欠。 常春不满:“昨晚做贼了?” 恭律心说可不是么,想要闯进私人领地的小贼。 不过简一言却冷“哼”说:“贼也是个勤劳的小贼。” 昨个儿画廊忙碌,常春自然知晓:“少埋怨,没看见老板在这儿么。” 简一言朝他看过去,目光仿佛穿透了风衣:“老板,我这么勤快,能不能加点薪水啊?” 常春暗道她胆子大,正要开口,不妨那穿着风衣的男人嗓音淡淡地说:“可以。” 电梯门开,他走了出去。 常春怪异地盯了她一眼,简一言却抛了一个电眼过去,吓得常春忙不迭滚了。 午休时间,她去宾馆退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其他东西让小乌小吕拿回了家。回到画廊后,就听她们在展厅讨论什么关于这个月的月半聚餐的事儿。 副主任已经在挑聚餐地点了。 一个管理员问:“要不要问一下老板?” “老板不会去的,问了也白问。”另一个管理说:“你才来半年,不知道正常的。” 简一言凑过去问:“为什么不去啊?恐女?” 众人一副惊吓状,暗道她胆儿肥,叫老板或者常助理知道非得开了她不可。 物资主任性感地撩了把头发,插了句嘴:“不是快到老板休假的时间么,没什么好奇怪的。” 简一言一怔,猛然间想起来什么,掐指一算,月半之后再有半个月就满三个月了呀。 她忙问:“老板会去哪里休假?” 众人皆表示不知道。 晚上,大家下班了,唯有六楼亮着灯,灯光不强,看上去像烛火的光影。 两扇落地窗的窗帘敞着,他在右边窗前,手里似乎拿着杆很长的笔正在玻璃上画着什么。 简一言仰得脖子都酸了,活动几下,再望过去时,人已经去了另外一扇窗前。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虽然看起来他像在画画,但那玻璃上却什么都瞧不见。 简一言输入密码,进了画廊。 晚饭是和一个美女管理员在一块儿吃的,据说今天是她30岁的生日,本来约好和男朋友度过,但下班那会儿,他们因为女方父母催婚的问题吵了一架,闹分手了。 整个吃饭过程有些心酸,简一言全程被美女小姐姐当成了情感诉讼机。 不过并非全无好处。 比如…… 简一言靠在楼梯扶手上,低头看手机,指尖悬在屏幕上最终拨通了号码。 响了会儿,通了。 “喂,老板吗呜呜呜呜——”她佯装哭腔:“我被困在电梯里了快来救救我。” 恭律笔尖一顿:“哪儿来的我号码?” “这个问题重要吗?”她继续哭:“先来救我,我被困在电梯里了。” “真的?” “嗯呜呜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直接挂断了。 不知对方信没信,反正简一言也没指望他相信,本来就是逗他玩儿的。 但她爬到了六楼,对方的电话来了,淡淡的质问:“困在电梯里?” 简一言已经走到他房间外,歪头往里面看了下,没看见人又歪了下头,确定他不在房间里:“真去救我啦?” 对方却没再说话,挂了。 恭律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那边忙着什么,嘴里哼着小调儿跟上手机里头的音乐。 他坐到窗前,听她朝这边走来的动静,拿起笔,悬在半空顿了一下,继续在玻璃上描绘。 笔尖上的颜料没有颜色,透明的液体,画在玻璃上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难怪在外头看不见呢。 简一言站他身后看了半天,左手一盘切好的水果,右手捏着水果叉。她叉了一块儿苹果往他嘴边送了送,问:“画得什么图案呀,我都看不见哎?” 恭律偏头让了一下,避开投喂。 似乎是生气了,微微蹙着眉,眼里的神色有几分沉。 简一言撇撇嘴,收回来自己吃了,又注意到他搁置透明颜料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款眼镜。 她把盘子放下,将那款眼镜拿起来戴上,眼前一黑,又有什么画面突然亮了起来。 竟然是他的画,画的是一座桥,不是风景很好的桥,看着有些破败,他的笔尖正在描绘桥下涌动的河水线条。线条是水绿色的,在黑暗里有点儿夜光的意思。 简一言凭着感觉碰到了他的肩头:“诶。” 恭律笔尖顿住,侧眸瞥了眼肩头上女人的手,然后扭了头望着她,看她因为笑而显得下巴削尖了许多:“什么?” “水会动哎。”她感觉很新奇:“这是什么颜料?” 恭律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夜色:“特殊的荧光粉。” 简一言摘了眼镜,看他捏着笔蘸了颜料继续作画:“你怎么不用戴眼镜啊?” “习惯了。” “习惯的意思是,就算我现在把你的眼睛蒙上,你也能继续完成这幅画?” “或许。” “我不信。” 恭律心说不信拉倒,我还要证明给你看么,无聊。 两分钟后,他的眼睛上就被蒙上了一条领带,罪魁祸首就在他身边语气怀疑:“你画给我看。” 小女儿家的嗔怪好像还带着点儿强迫欲,这种欲望试图强行支配他的神经。他本意是想拒绝,但身体却很诚实,直接执行她的请求,或者可以说是命令。 恭律提笔上阵。 他画画有很多年了,很小的时候被师父领走,师父也说过他绘画天赋极高,学什么会什么。 “哇,你也太厉害了吧。”她在旁边说。 被蒙着眼睛多少有点不舒服,很缺乏安全感,恭律再次顿住笔尖,准备摘下领带。 不过刚碰到领带,就被按住了手。 “等一下,”她含着笑意说,“吃个苹果再摘。” “不用了。” “吃一块,就吃一块。” 人在看不见东西时,感官真的太敏感了。 恭律只感觉唇上碰到什么冰凉凉的物体还带着苹果香,他心想吃一块就吃一块吧,也不会掉块肉。然而他张开嘴准备咬住苹果时,耳朵里却忽然听见隐忍的笑意,同时有温热的呼吸伙同着苹果块儿溜进了他的嘴里。 苹果块儿在唇间咔嚓一声,他措不及防地被两片软软的唇轻轻地吮了一下。 “晚安。” 她含糊不清地在他耳边说。 恭律知道,她嘴里还含着另外一半苹果块儿,含着他嘴里苹果块儿的另外一半。 等关门声传来,他抬手扯下眼睛上的领带,眼睫颤啊颤的看向窗户玻璃,上面清晰地映着他的模样,可能有些脸红,起码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热。 这个女人真是…… - 本来亲个嘴也没什么的,毕竟每个时空都亲了。但简一言委实没想到,自那日以后他便不来了。据美女副主任说,常春在微信高管群里已经通知:老板提前休假了。 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有必要吗? 如果不是因为窗户玻璃上那幅奈何桥忘川河的荧光画,她才不会随随便便亲上去呢。 恭律…… 目标人物的身份终于要揭开了吧。 简一言添加了他的微信,期限到了还没通过。她手机号可能也被他暂时拉黑了,因为每次拨打过去,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短消息同样一律不回,最最最可恶的是微博主页互动,竟然被他送进了小黑屋。 简一言心说你怎么不开除我呢。 画廊聚餐的那天常春也来了,还叫来了几个以前也在画廊任职的美女。 但她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简一言掐了个敬酒之后的时机问:“为什么咱们招员工的条件首先就要美女啊?” 常春:“老板说了,赏心悦目会让他下笔有如神助。” 众人纷纷点头。 过了一会儿,简一言又掐了个时机,私下小声问:“我好像在一条小船街道看过你和老板。” 常春听闻这话懵了下:“有吗?我是说有名叫一条小船的街道么?” 对方道行高深,简一言敷衍笑笑:“或许是两条小船?” 常春拍了拍她的肩,和其他人说话去了。 最后散场,简一言假装喝得不舒服先行告辞,出了店门没多远就上了一辆车。 小乌还拿着望远镜:“回去么?” “不回。”她靠向椅背,盯住马路对面的店门:“等等跟着常春,不要被发现了。” “小姐,你要想知道恭先生住址还不简单么,直接让老板叫人查就行了。”小吕说。 简一言又添加了一遍他的微信好友:“送到嘴边的猎物那多没意思。” 那帅哥指定有病(9) 之前在聚餐途中,常春接过一个电话,隔着电话点头哈腰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电话那头就是他的老板。 过了半个小时后,一名青年模样的男子站在店门口打着电话往店里头张望。 很快,常春出来了。 他晚上喝了点儿酒,本意也没想喝,但这么多美女没把持得住,其中有一个这段时间在暗暗地对他释放好感。男人的虚荣心有时候比女人还强,一涨就飘了。 醉归醉,正事儿还是要办。 常春叫了个代驾,说了个地址,窝进车后座,揉了会儿太阳穴缓解酸胀。 忽然想起吃饭途中的事,赶紧给老板拨了个电话。 响铃声结束了对方都没接,他只好发短信:【简一言竟然问我知不知道一条小船。】 短信的回复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常春逛了一圈儿超市出来才看见。 老板:【蓝莓薄荷含片,蓝莓蛋糕,蓝莓果酱。】 答不对题就算了,叫干的事儿也让人崩溃。 怎么不早说? 常春晕乎乎地转了头,又钻进超市。 其实,他家老板并不喜欢尝试苹果以外的水果。 但最近很奇怪,竟再三cue蓝莓味,不知是不是受了恭先生的影响。仔细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月不到了。 车行的目的地是郊外的一栋古典风格的别墅,四周无其他生活性建筑和营业性商店,恬静美好仿佛与世隔绝,话说得难听点就是荒郊野岭有点儿害怕人。 住这儿干嘛? 要么性格孤僻喜欢安静,要么想要掩盖某些事情。 比如,他有病。 简一言让熄了车灯,叫小吕小乌在车里等着,她一个人下车摸进了别墅。 别墅灯火通明,前后都有院子,正门进去就是大厅。 代驾小哥帮忙拎着东西进去,被小小地惊讶了一把。 正厅空荡荡地,除了偏厅摆着一张长长的十二仙桌,上面平铺了一幅画作,洋洋洒洒地延伸到了客厅入口处,目测长度有差不多将近二十米,尚未完成。 这位屋主肯定是画家,说不定还很有名。 代驾小哥猜。 画作上没有署名,小哥把东西放到指定位置就出去了。 常春摸出一瓶藿香正气水,张开嘴喷了喷,掩盖住不太浓郁的酒味儿,上了二楼。 二楼的某间房开着门,但浴室的门关着,里面传来水声。 恭律正在洗澡。 十天前他接了一个私人单子,单主是外国人,年事已高身体康健不佳,崇尚传言中的风水治病,三百八十万美金作一幅长寿画,半个月的期限交单。 三天起草,七天前开始创作,现已经完成十分之七,目前来看时间尚且充裕,故而准备休息半日缓冲构思。 他已有一个礼拜没正儿八经地好好吃饭了,这才叫助理买些食物和日用品过来补给。 站在热水底下时间长了,有些头晕。 恭律关了花洒,抓过浴巾围在腰间,迈出浴室。 常春穿得很帅气,外头套了件春秋款的皮夹克,捧着浴巾等在门外:“您晚饭吃了吗?” 恭律拿过毛巾盖在头上,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起床上的手机看时间。 “三个小时。”他说。 意思是,你来晚了。 常春的确浪费了半个小时的等代驾时间,和来回两趟超市等排队结账的时间,转移话题:“我给您做饭吧?” “蓝莓买了吗?”他又问。 依旧答不对题,常春也是没有办法,但很懵逼:“您没有叫我买蓝莓呀。” 恭律正色看过去:“我有。” 他把毛巾丢到床上,路经抓耳挠腮的助理身旁时,闻到酒味儿和香水味儿。 恭律停下来看向助理。 常春惶恐后退,憋住呼吸:“就、就喝了一点儿。” 好像三年前,常春在一个画展的酒会上喝多了,最后还是恭律这个老板当了司机;回来的途中,常春在副驾突然发酒疯抓住方向盘撒泼,得亏恭律急中生智撞上桥栏,否则按照当时情况少不了撞到路人波及其他车辆; 自那以后,常春发誓再也不碰酒。 短短三年时间,竟然破了誓。 听着助理不停地叨叨懊悔,恭律内心不可置否,拿了件睡袍穿上,淡声说:“跟我道什么歉,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当初的誓言怎么说的,一辈子单身?” 常春噎了个彻底。 别墅面积很大,毫不夸张地说,包括前后院,它的平面面积和画廊相差不了多少。 餐厅里的两人正在说话,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坐着的那个吃着蓝莓蛋糕喝着咖啡,站着的那个嘴巴开开合合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简一言试着推了推面前的窗户,本以为推不动,所以力气使得格外地大,但没想到“哧”地一下竟然推开了。 想来本就没锁。 她唰地蹲下来,在窗台下面躲着。 “您没关窗户啊?” 常春过去关窗,心想今晚的春风有这么大吗。 恭律没太在意:“忘了。” 他收回视线,继续望向偏厅的画作。 过了一会儿,常春关上窗子回来,手里提着袋剩了一半的土司面包,仔细看那里面竟然长绿霉毛了。 避免影响老板食欲,常春把它塞到垃圾桶按了按,袋子受挤压破了,一股子霉味儿扑面冲得常春接连作呕。 恭律回头。 正巧看见助理抱着个垃圾桶,背对着他弯下腰,呕呕两下哗啦啦交待了出来。 “……” 蓝莓蛋糕再没了胃口,恭律把勺子放下,推开盘子,将咖啡杯端了起来。 “我失礼了老板。”常春焉了吧唧地说。 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恭律刚咽下一口咖啡,皱着眉将杯子放下了,站起来离开餐厅说:“明天把颜料拿来给我。” “好的老板!” 常春尴尬得想撞墙,灰不溜秋地跑进厨房漱了个嘴,收拾收拾拎着垃圾袋走了。 偌大的房子剩下他一个,一如往常地安静。 恭律半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儿画,终于提起笔,在一只仙鹤的尾巴上添了一片羽毛。 忽然“笃”地一声。 他顿住笔,望向玄关紧闭的门,安静几秒垂了眸,盯着画作思考的时候又是一声“笃”。 像敲门声。 但明明有门铃。 心中徘徊再三,恭律把笔放下,站起来去往玄关,途中还朝厨房窗户那边看了眼。窗户虽然被关上了,但怎么突然有被偷窥的那种感觉呢。道是奇怪。 门外没人,门口左右各有两盆盆栽。 前院空荡荡。 左前方的花圃随风飘来花香的气息,右前方的古韵亭子里常年趴着两只野猫,这个点总会喵呜叫唤。远处的别墅院门已经合拢,红色的电子提示灯也代表着常春的确离开了。 左边墙后突然传来kuku的布谷鸟叫。 恭律望过去,皱了一下眉,准备过去看看,门合了一半又在最后时刻松开门把手。 晚风微微地,时大时小,左边墙后什么都没有。 他仰头看天。 夜色美好,月亮很弯,星星点缀在旁边。 人迹罕至之地哪会有什么人半夜造访,道是自己想多,除非不速之客。恭律迈开脚,去了前院的古韵亭。 两只野猫都是黑色的,趴在亭子里的圆桌上,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惊慌失措地逃跑。正门的照明灯离得远了,但反而衬得猫眼睛很亮很有神,是冰琥珀的颜色。 它们望着他,眯起眼睛的时候瞳仁细成一条线,喵呜起来有些警惕。 恭律停在亭口,笑了一下:“饿了?” “喵呜——” “认识我么?我是这儿的主人。” “喵呜——” “你们住在附近?” “喵呜——” “十里八山只有我一家么?” “喵呜——” 好像听懂它们的话,他的问题类似交流,直到有只野猫突然尖利地“喵呜”了一嗓子站起来,眼睛凶狠地瞪大,并且几不可见地歪了一下头,像是在看他的身后。 恭律安抚地笑了笑:“没关系。” “喵呜。”旁边的野猫抬了抬爪子,在炸毛的野猫身上轻轻地挠了一下。 等它重新趴下,恭律继续问:“你们饿么?” 这回两只猫没吭声。 “我那儿有甜点。”他又说。 猫儿还是不吭声。 “牛奶?” 以此问了几个问题,它们依旧摆出高冷的姿态,恭律算算时间使出了杀手锏:“小鱼干呢?” “喵呜——” 他又笑了笑:“好,你们跟我来。” 正门还是之前的那个样子,要关不关,门框和门板差不多有掌宽的距离。 上了台阶,恭律停顿了一下,手扶上门把手,看猫儿的尾巴扫过门旁的盆栽:“离它远点。” “喵呜!” 竟是有点凶了。 恭律轻笑解释:“它叫针尾草,有毒。” 两只猫:“……” 门打开,他侧身让两位猫客进来,嘴里淡淡说着:“不许动我的画,不许乱跑,不许上窜下跳。” 三不许,两只猫儿又低低地“喵呜”起来,仿佛在说,你怎么废话那么多,小鱼干呢? 恭律关上门,朝厨房走去,路经餐厅,发现餐桌上的蓝莓甜点已经光盘了,小小的咖啡杯也不知去了哪儿。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小鱼干,出去时,两只猫儿已经到了餐桌上坐好,一只望着他,一只望着二楼的方向。 “喵呜?” “你问我什么口味的?” “喵呜。” “酱香味的,我喜欢。” “喵呜?” “不,我不是猫。” 看着它们和谐地吃了会儿,恭律转头去厨房洗手,顺便把装糕点的盘子洗了。 他出来后看了眼楼上,抽了餐桌上的一张纸巾擦干手上沾着的水渍,对两只猫儿说:“吃完了从窗户走。” 一只猫儿叼着鱼尾望向厨房,之前常春关上的那扇窗户已然被重新打开了。 “喵呜?” “我么?”恭律往楼梯那儿抬了抬下巴:“我去看看小贼在做什么。”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儿气音。 怪好听的。 楼上的灯都没开,恭律见此情况停了下来,昏暗里蹙着眉尖想了一会儿,又转身回到楼下。 等确定人走了,简一言这才重新摁亮房间里的照明灯,委实搞不懂怎么上来又下去? 这里是他的卧室,整体色调清新,窗帘是米色的,墙壁是淡碧色的,陈列简单收拾得很干净,就连床上的被子都被铺得很平整没有半条褶皱。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您和“apple”已经互相成为了好友,可以打招呼了! 简一言把余下的咖啡一口喝完,杯子放到床头柜,坐在床边敲起字儿来。 昵称启用上一个时空的。 1yan:【老板,这么晚还没睡呀。】 apple:【有事?】 1yan:【你好友太难加了,我等得好辛苦。】还发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简一言没有等到回复,想像一下他此刻的反应,肯定面无表情地看消息。 1yan:【我突然想起来过年的那件外套还没还你钱。】 apple:【已经从你工资里扣过了。】 1yan:【。。。】【卧槽】【为什么没人跟我说?】【先经过我同意啊啊啊】 apple:【我是老板。】 1yan:【。。。】【您牛逼,您说了算。】【嘿嘿老板你在做什么呀?】 他发来了一张图片,图片里的两只黑猫在吃小鱼干。 背景是餐厅,她刚刚才待过,还把餐桌上剩下的蓝莓蛋糕给吃完了,心里头小小地得意了一把:【这是你家?】【看不出来我们老板竟然还是爱猫人士。】 apple:【呵。】 简一言脑补他冷笑的样子,心里头痒痒的:【老板你自拍给我看吧。】 apple:【不如你率先垂范?】 哟,这还是她认识的画家恭嘛,简一言环顾室内,站到窗帘前自拍了一张发过去。 apple:【唔,窗帘和我的一样。】 1yan:【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太巧了,这是我未来男朋友家的窗帘哎。】 apple:【...】 简一言尽量控制笑声,栽到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两下,快速编辑消息:【老板家在哪儿啊?我过去找你呗。】 apple:【你不是在陪男朋友?】 1yan:【说的什么话呀】【男朋友哪儿有老板重要,在我心里老板最重要】【再说了,偷情什么的好刺激啊】 apple:【...】 简一言想像他绿了脸的样子,闻着他被子上若有似无的洗衣液香气,语气挑衅说:【不敢说?】 对方正在输入了一会儿。 apple:【给你半个小时准备,我先画一会儿。】在她微微怔住时,第二条消息又来了:【或者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离开我的地盘,往后远离我的世界。】 - 那帅哥指定有病(10) 简一言睁开眼睛看见浅碧色天花板和垂坠式水晶吊灯,一时间还有些懵逼这是哪儿,耳旁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她这才看见了男人那张安静沉睡的侧脸轮廓。 昨晚来时的目的闯进脑海,身体稍稍一动,伴随着碾压式的酸痛让她清晰地回忆起了昨夜。 ——精彩极了。 妈的。 绝对喝多了。 她在心里这么宽慰自己。 不然怎么会一点儿对他的反感都没有,还特别热情特别配合。 但仔细捋捋,她又觉得是一种本能,可能经过了前三个时空的情感磨练,如今和他在一起就变成了某种理所当然,也可以说喜欢上目标变成了人生中的一种必然。 外头有鸟儿早起鸣叫。 叽叽喳喳地,嗓子很脆,像在告诉她:快起来啦! 这么脑补着,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闷闷地闹铃声。 简一言摸出来手机掐断,察觉旁边之人翻身的动静。 他的手臂拥过来:“几点了?” 低沉,微哑。 如初见画家恭时。 嗓音无缝转换,实在佩服。 简一言隔着被子,按住了掐在自己腰上的手:“七点。” 早晨的男人在床上,各方面都会比较危险,必须得离远点儿,在火苗燃起来前给它掐灭了。 “还早,再睡。”恭律说。 他似乎很喜欢掌下手感,不顾阻拦时轻时重地捏捏,但又被她按住阻止了。简一言故作委屈,鼻音在嗓尖盘旋:“今天还要上班。” 恭律低嗯着:“老板在这儿,批你的假。” 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仔细想想这么一来也没错,不过不行,简一言翻过身,面对着他很小的声音说了个字:“药。” 还能是什么药? 总不可能是后悔药? 妈的,假如换种说法,也的确叫事后后悔药。 她说完之后空气一时沉默,恭律过了会儿才睁开眼睛,和她十几公分的距离对视,直勾勾地盯了她小半天,直把简一言看得心里头闷得慌还忐忑:“昨晚过来也不是为了和你睡,当然……没买那个。” 恭律把她的手拉过来,不容置疑按上某处:“那是为了什么?” 简一言暗骂了一句脏话,嘴上胡诌道:“常助理让我来的。” 恭律很轻地笑了声,听上去怪愉悦的,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等待接听过程中,让她的手动动。简一言感觉自己脸上光速地热了一片,听他讲电话。 买药,买套。 听完这通电话,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撒了手准备起床,然而才刚欠了半个身就又被捞回去。 “跑什么……”他轻吻她耳后的肌肤,音色听上去比之前低哑半个度:“拱了火就得负责到底啊。” 拱…… 我拱什么火了? 能不能要点儿脸! - 再次被吵醒的时候依旧是手机闹铃,十点二十分,外头的天气似乎不太好,没什么太阳光,鸟儿停在窗柩前叽叽喳喳。 旁边之人不知何时不在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盒药。 简一言坐起来扶了扶腰,把药给吃了,靠在床头缓和了会儿,才给恭律打了个电话。 “醒了?” “嗯,我衣服呢,”她偏头打个哈欠,“怎么不见了?” “扔洗衣机里了。” 她看向浴室的方向:“那我穿什么啊?” “衣柜里的衣服凑合着穿,”他似乎就在楼下,含着笑意说完,“或者我上来帮你找?顺便……” 简一言:“知道了知道了!” 顺你妹的便啊顺便。 都他妈来几次了。 滚吧。 过了小半个上午的时间,甚至不到一个半小时,那幅长寿图就已经比昨儿多了一尺。 常春站在一旁,看了有四十多分钟,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心下委实佩服自家老板的视力,按照这个速度,两天就能完成了,不过前提却是不在女人的干扰之下。 想到这里,他望向二楼:“她是不是知道了?” “没有。” 恭律淡淡地丢下两个字,换了杆笔,沾了丹红色,不知为何没有撇墨,一滴颜料掉在了画作上。 正好晕染了仙鹤的羽毛,显得格外突出。 常春头皮都麻了:“哎呀!完了完了完了!” 类似这种私人画作,自家老板往日接得并不多,不过每次都完成得非常轻松漂亮,鲜少干得出像忘记撇墨这种愚蠢的行为。 单单是这一卷画轴纸就要二十来万,如果整幅画前功尽弃,损失的何止三百多万美金,还要赔付违约金;就算重新作图,任凭老板熬夜爆肝,那也绝对完成不了。 再看恭律,他显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整个人好似愣了下,突然有些烦躁,但很快神色又淡了。 他把笔放下:“你可以走了。” 常春担心道:“怎么办,要不然联系单主延长下时间?” 恭律已经站好,皱着眉头理了理衣摆:“我自己处理。” 常春没动,憋了一口气:“您实在不应该在创作的期间,留下外人来干扰您的工作。”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不过,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 常春瞧见男人脸上露出熟悉的寡淡和平静,小咽了口唾沫,弯腰点了一下头,离开了。 他觉得自家老板的身上越来越有恭先生的影子。 这让他想起多年前,那位心理医生对老板说过的话:“想要治愈双重人格说难也不难,你得先学会接受不一样的自己。那个自已一定让你很疲惫,很厌恶,很嫌弃。不过你千万不要嫌弃。你需要做的就是合二为一,简单来说,就是他想做什么,你就提前帮他做什么,等时间长了,他大概率会放弃。” 老板问:“大概率是多少?” 心理医生报了个大概数值:“百分之十。” 这个数值很低,但对老板来说不算太低:“有治好的病例么?” 心理医生沉吟了一下:“目前只有一个……但他最后疯了,确切来说转换成了抑郁症,自杀了。” 那个传说中的“只有一个”治愈好的病例,老板最后查到了。 本籍在国外,但在国内的名字非常巧合地竟然也姓“恭”。 老板尝试着通过画画临摹修复的这个办法,修复了病人生前的某张黑白照片;他后来偶尔瞧过,老板画中之人,和老板的本人看上去有些相像。就好像,是老板故意把自己的容貌p上去的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提议找专业人员修复照片。 但老板当时说:“不用了,没有必要。该来的,总有一天会来,怎么挽救都没用。” 他总感觉老板神神叨叨。 像看透一切的得道高僧。 呸,屁的得道高僧,人家都他妈有女人了,乱搞上下级关系的老板看上去真的有点渣啊。 渣老板恭律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着烟,简一言下楼一开始还没有找着他的人,溜了一圈儿才看见。 这倒也不能怪她,谁让这房子太大了,而他就静静地窝在沙发里头半声不吭,像雕塑一样。 简一言咬着从餐桌上抓来的土司面包,看了画走过来:“你那画怎么回事儿啊,废啦?” 恭律却看向了她的左手:“字怎么回事儿?” 昨晚做的时候发现那个“律”字时就想问了。 简一言抬了抬左腕,眼睛转了转笑了一下:“这个啊,当然是我暗恋你的证明呗。” 她披散着头发,上身穿了件白色衬衫,一如初见时;外面搭了件浅灰色的西装马甲。休闲裤裤脚很长挽在脚踝,脚上趿着浴室里的凉拖鞋,露出莹白的脚趾。 恭律碾灭烟蒂:“过来。” 他将交叠的长腿放下,灭完烟蒂的手拍了拍右边大腿。简一言不由在心里暗叹画家恭睡完女人好像真的开窍了,像个渣总。 而她,就是那个悲催地被渣总包/养了的小下属。 温香软玉入了怀,恭律索性将渣总行为做到了极致,左手揽住她的腰,右手伸进了西装马甲里。 隔着衬衫衣料,他掌心的温度穿透过来。 简一言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的土司面包:“我饿了。” “嗯,不是在吃着么?”恭律的心情听上去,比方才毁了画作时愉悦许多:“未来几天都这么穿。” 未来几天是几天? 这渣总该不会真想把她养成什么笼子里的金丝雀儿吧?! 神经病,她才不要。 常春上午新送来的午餐食材比较齐全,渣总手艺有。简单做了两份意大利面条和两份牛排,就餐的时候还开了一瓶珍藏红酒。 他们俩个喝了半瓶,剩下半瓶倒进了一个脸大的瓷碗里,还加了透明的荧光颜料在里头。 她没看懂:“拿这个作画?” 恭律不甚模糊地“嗯”了声,捏着把小汤匙搅拌颜料,目光却缓缓落在被红色颜料毁了的仙鹤上。 “知道火烈鸟么?”他问。 “火烈鸟……”简一言快速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脑容量:“羽毛颜色像火的那个?感觉和鹤差不多。” “它们的确很像,只在形态和羽毛颜色上有差异。鹤在道教里代表长寿的象征,所以叫仙鹤。而火烈鸟寓意自由解脱,古早时期有传言说喝它的血可以强身健体。” “鬼扯。” 怎么不讲传言还有吃了唐僧肉长生不老呢。 “随便说说,我也不清楚。”恭律对她的发言未做错对评价:“不过姑且先这么科普着吧。” 他不再搅拌,舀了一勺红酒颜料泼在了仙鹤身上。 简一言激动了一下,差点儿冲过去阻止他,毕竟这幅十几米的画作目前已经快要趋于完成了:“卧槽你破罐子破摔啊?!” 恭律捏着笔细细描绘,吐字懒洋洋:“死马当作活马医。” 简一言:“……” 还不是一个意思嘛! 渣总认真工作了,看上去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但她就没什么事了:“我可以到处逛一逛么?” 恭律:“嗯。” 根本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好说话,简一言愣了下,笑嘻嘻地朝他伸出手来:“钥匙给我吧。” 谁知他抬了头,轻蹙眉尖翻脸比翻书快:“不可以。” 二楼和三楼还有不少房间,三楼的每间房都上了锁,二楼除了卧室和书房,也都被锁着。 锁什么门啊? 肯定有秘密。 简一言两手环在胸前,带点儿倨傲和不耐烦,说:“那你把我留在这儿就看你画画么?” 恭律淡淡的:“你不乐意?” 红色的颜料已经在他的笔下晕染描绘出轮廓来,他手指的骨节清晰均匀,非常好看。 简一言忽然想起昨晚那手指好像在她嘴里搅弄过,撇开眼睛看向其他地方,小声咕哝说:“就会曲解我的意思,又没说不愿意。” 乐意和愿意,总归是不同的。 恭律稍稍停笔,抬了头问:“水性怎么样?” 她想到后院的泳池,眼睛瞬间亮了亮。 恭律看见她这个表情,当下了然,垂眸看画:“玄关衣柜里有你的泳衣。池子前两天清洁过,池水昨晚换的。温表箱在池子旁的补给房,水温不要超过40,记住了。” 由上面一系列叮嘱来看,显然说明他早已经安排好了,好像就在等着她说“无聊”似的。 简一言暗道他心机。 乖乖滚去泳池玩了。 下午的天气比上午好了些,太阳还时不时地冒出了头来,春风微微地吹,她身体藏在温水里,倒是舒服极了,还缓解了酸痛,只不过待得时间可能过份地长了,两小时整个人都快泡秃噜皮了。 晚上,渣总抱着她的时候,连说了两遍:“泡得浮肿了。”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争辩,他就噙着笑意立马改了口说:“不过手感竟然比之前好很多。” 难道之前手感不好,那你怎么还摸得一头是劲儿? 简一言挣扎了下,躲开他:“我想睡觉了。” 被挣扎着避开的渣总没有立刻贴上去,而是悠悠欠起了半个身去拿床头柜抽屉里的小东西。 简一言听见拆包装盒和撕包装纸的声音,听得脸红心跳,某个瞬间想掀开被子落荒而逃算了。她在心里正徘徊不定的时候,身后那人吟着好听的口哨声靠了过来,牙齿咬她的耳朵,轻吮她的耳垂。 迟了。 跑不了了。 她享受地想。 就这样,她被画家当成金丝雀豢养了两天。这一日,她还处在睡眠中时,被笃笃的叩门声叫醒。 旁边位置已没了人,他起得可真早。 没人会敲自己的卧室门,显然外头不是他。 果然…… 常春在门外字正腔圆:“老板国外出差了,你可以走了。” 简一言惊讶的同时,点开手机看时间。 09:37 短信通知有。 xx银行:【尊敬的用户,您的账户转入金额10000——】 具体几个零她也没兴趣数,注意力全在第二条消息上。 恭律:【你被解雇了。】 那帅哥指定有病(11) 一个昨天还跟你甜甜蜜蜜说着调情之话的男人,一声不吭去了国外先不说,转头就通知“解雇”。 这就好比恋爱的两方,男人突然提出分手一样。 不过他们不是恋爱关系,也并非情人关系。 遇见这种情况,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总体来说,上下司之间相处起来会有两种结果。第一,我看上司不爽,主动递出辞呈。第二,上司看我不爽,把我解雇了。 显然,她是第二种。 简一言坐进车后座,闻到车内尚未散尽的烟味儿,皱了皱眉头没出声儿,望着林中郁郁葱葱,听保镖忐忑询问:“小姐,回么?” 刚刚,她从别墅大门出来的时候就阴沉着脸。 上了车又好像要债没要到似的重重地甩上车门。 小乌不敢问了,对小吕使了个眼色:“先开。” 车子调了头上路,小吕从后视镜时不时看向车后座,等她换了个姿势坐,才禀报说:“早上天刚蒙蒙亮,恭先生就过来敲我们车窗,叫我们不要打扰你,让你睡好。” 简一言听了这话感觉不对,顿时没了好气:“他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你俩傻啊?” 小乌连忙解释:“我们也是怕影响小姐计划,当时很惊讶恭先生竟然知道我们躲在林子里。” 初来的那天晚上,她进去之后他们就把车子开到林子里;第二天小姐告诉说让他们先回市区,她最近两天都会留在别墅;昨天晚上小姐给他们发消息说,让他们今早过来接她回去;今天是礼拜一,为免堵车,或者来得迟了怠慢小姐,他们昨夜就出发过来了。还是把车停在林子里顺便收拾一些杂草什么的把车遮挡住,不叫人发现。 但谁能知道那位画家就像长了透视眼似的,上了车没开多远就停车往他们这边过来。 当时别提他们多慌了。 透视眼画家叫他们一定不可以打扰她,临走时给了一包香烟。 说到这里,简一言额上的青筋都突突地爆起来了:“昨晚我什么时候给你们发过消息?” 他妈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今天他出国好吗。 小吕磕磕绊绊地问:“消、消息不是小姐发的?” 简一言点开手机:“说废话,当然不是我!” 小乌悄悄咽了口唾沫:“那会是谁发……” “还能是谁!” 简一言脑壳子快炸了。 她之前光看短信没看别的,那微信上头最新的聊天栏,就是小乌小吕和她,他们主仆三人的群;群里的聊天记录都没有删,可以详细找到他们之前调查画家恭时期的某些计划,和她后来的命令。 他绝对看了聊天记录,否则不会进来小树林和两个保镖说话。 只是…… 简一言烦躁地掐着眉心,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句:“难道是趁我睡着了用指纹解的锁?” 臭混蛋。 睡都睡了还偷看她隐私……无耻啊。 阎王爷你好好看看,这个目标哪里是什么废物,根本就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搞不好,他早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和目的了。 早到什么时候呢? 电梯里?询问红鞭的时候?送糕点或者去超市的时候?不然就是他乞丐身份那会儿…… 眨眼之间,距离“解雇”一茬已经过去两天了。 简一言也在家里消沉了两天。 这两天,对方消息不回,却没把她拉黑。别问怎么知道,问就是她昨天试过拨打对方的电话。 还能通,只是铃声从头响到尾都没人接。 在你情我愿失了身情况下,不该再做出死缠烂打的事儿,所以她告诉自己忍着,没有再拨电话,消息也没有继续再发。不过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各大社交平台监视他是否有动态,看他是否回来了。 “嗡嗡嗡” 微信消息震了。 画廊基础员工群:【老板发新微博了】【看样子没回来】【卧槽戴戒指了】【啊啊啊啊真的有】 戒指? 简一言赶紧点进微博。 恭律v:分享图片 配图就是一张随手拍,看背景像是还在国外。他有半只左手出现在背景里,而在无名指上戴了一款戒指,那款式和婚戒差不多,碎钻很亮眼,他的手也好看。 但简一言这会儿只想把他的手给剁了。 她微博私信了三个字给他:[臭混蛋。] 发送失败。 在消息框前面,明晃晃的提示红色回旋箭头。简一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他黑名单里。 心里的委屈感,就是一下子突然冒出来的,充实满腔满肺,多到溢了出来,化成眼泪。 简一言抽了一下鼻子,保存了图片,惯例查看拍摄时间。 但滚尼玛的,隐藏了。 查不到。 她趴在餐桌上哭了。 好奇怪啊,她明明不是那种容易为了男人哭的人,但想要哭的感觉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暂时把这种情况定性为:嗯嗯嗯受了委屈。 许是这份委屈老天知道了,故而自那天夜里就开始下雨,大大小小地延绵不绝的。 最初简一言还每天早起,拉窗帘看看外头;经过一个礼拜毫无改变的气象之后,她下定决心,选择除了睡觉就是吃,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先瞅瞅手机天气。 晴了就起床叫外卖,阴雨的话继续睡。 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爬起来。 这一天她睡得迷迷糊糊,被手机孜孜不倦地震动叫醒了。 落地窗帘开了一小半,外头还在下着雨,天色灰蒙蒙。简一言半睁着眼睛划下接听:“喂?” ——“大美女?” 鲜少有人打电话开场白就是“大美女”,简一言下意识把这种的当作电话骚扰,直接掐断。 准备把号码拉进黑名单,不妨发现是有“备注”的。 “乞丐”。 简一言头脑瞬间清醒了,猛地坐起身,手指激动按下回拨,电话接通的时候感觉鼻子痒了一下:“是我是我,你是那个乞……” 忽然有血滴掉在了被子上,她惊了一跳,微抬起了头,去摸床头柜上面的抽纸。 “我还以为存错电话了呢。”乞丐在那头笑了笑说:“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哦,你上次叫我找的那个人已经来了。幸亏我早上肚子饿,冒着雨出去买包子……你在听么?” “在在在,”简一言拿纸堵住了流血的鼻子,“你看见他了?” “我当然看见了啊,不然打电话给你干什么。”乞丐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他在那冒雨乞讨呢,可怜巴巴的。明明是骗子,还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浑身是伤……” “等等,”简一言打断,“你说他有伤?” “对啊,他受伤了,身上衣服都破了呢,手上和脸上很多,看上去像被车子撞的。”乞丐说。 “好,我马上来。” “钱钱钱,”乞丐小心翼翼提醒,“你答应我的别忘了,我就在这等你,把人给你看着。” 电话挂断,简一言拧着眉头垂眼看糊了半只右掌的鼻血,烦躁地进了卫生间洗漱。 连睡多日,水喝得不多,饭吃的也不多,干燥是有一点儿,流鼻血倒也常。不过,虽然她吃得少睡得多,却没瞧见什么消瘦。 镜子里头的大美女依旧是个大美女,面色红润状态好得很。 就是睡得眼睛有点浮肿。 简一言给自己架了副茶色的太阳镜,在手机上叫了辆滴滴车,赶着去了一条小船街道。 车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她在车里头低着脑袋发微信。 1yan:【你回来了么?】【你回来了吧?】【你再不回消息,我就去画廊找你了。】 快到一条小船时,她索性直接发了一个定位去。 不过对方还是很高冷,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简一言在心里想:很好,恭律你给我等着,等着我拆穿你,画家恭绝对就是乞丐恭。 出门太急了没带雨伞,停车的地方刚好就是便利店门口。 她火速进去买了把雨伞,撑着往街中心走,克制不住心脏在胸腔里头激动地砰砰跳。 终于看见了。 远处的一把遮阳大黄伞下,好像坐着一个白衣乞丐。 在乞丐旁边的地上,还摆着个碟子大小的不锈钢盆,商店照明的灯光好巧不巧地映照在了盆里,隔着朦胧雨幕,特别惹眼。 路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正是那个乞丐。 乞丐撑着伞:“怎么才来啊,等你好久了。我要是不拦着你,你绝对就这样过去了。” “没注意,不好意思。”简一言拿出手机:“我把钱转给你。” “他是你什么人?”乞丐调出收款码:“家人么?脑子不好使?” 简一言把钱转了,不多说,问不对答:“他每次出现有几天?” 乞丐收了钱之后,嘴角都快要翘上了天,这是他从业“乞讨”一行以来在当天收入最高的一笔了。 “好像有一个星期吧。” 一个星期…… 假如他真的是画家恭,那么很有可能是这两天回来的。 画廊的微信群里,员工们昨晚还提了一句老板未归。假如他真的有特殊的装扮癖好,怎么着也要提前回来好好地准备准备吧。 伞底下,虽然可以遮避了大部分的雨水,不过,还是有些许雨雾潲到手机屏幕上。 恭律换了个方向坐,心想再坐会儿就回去算了,这破天气会有人过来和他说话才有鬼。 平地突然炸起“当啷”一声! 因为噪音的距离过近,就刺在他耳后,吓得他整个人一激灵,手机险些抛出去,回了头看…… 愣了。 罪魁祸首在雨中半蹲,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旁边的地上放着把撑开的雨伞。她的一只爪子拿着手机,一只爪子拎着他讨饭的不锈钢盆摇了摇:“好久不见。” 恭律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简一言挑了下眉头:“看不出来么,我特地来这儿找你。” 恭律当然看出来了,光速观察完毕,伸长胳膊,抓过雨幕里的伞撑在她头顶:“找我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啦?”简一言抬手擦了把眼睛上的雨水:“先回你那儿再说。” “我不,没事你找我干嘛。”恭律夺过不锈钢盆,没好气嘀咕:“我忙着呢,不回去。” 他侧过身收了收不锈钢盆,眼睛余光却瞄向她。 简一言拿小臂挡在脸前,低下头打了个喷嚏,焉巴巴说:“你看我都淋湿了,收留我一下呗?” 恭律舔了舔干裂的唇瓣。 有些不想承认,刚才她的那个喷嚏打得让他心有动容,莫名想去可怜她,想去照顾她,尽管现在的她看上去像是装出来的无助,但他很见了鬼的就是想那么做。 马路上车辆不多,人行道上同样没什么路人,商店里的老板坐在柜台后面低头玩手机…… 根本就没人注意他们。 恭律深呼吸,站起来,漆黑清凉的眼睛望着她,挑眉的时候眉骨处的小伤口,莫名给他添了几分拽啊拽的味道:“走吧。” 简一言赶紧把刚刚接过来的雨伞举了过去。 他刚迈出了大黄伞下,抬头看雨伞一眼,把伞夺了过来,还把她拉进伞下搂着:“笨得很。” 走进雨幕,恭律听见旁边轻声低笑,侧眸瞥去,发现她正在抿着嘴角偷着乐,某个瞬间,他竟感觉心里涌上一丝丝愉快。 就像吃了一块棉花糖之后,甜味一点一点地蔓延。 明明不是太熟,明明上次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回到家,恭律进了玄关就把上衣给脱了随便扔地上,又是给她拿凉拖鞋,又是进去拿毛巾,最后指着卧室方向:“算了,你洗一下换身衣服我们再继续聊好吧。” 简一言语气怯怯:“和上次一样么,洗完了穿你的衣服?” 恭律心说你装什么害怕,没什么好气地回:“不然呢?!” 果不其然,她又抿着嘴角,似乐非乐,奸计得逞后的模样,对着他勾了下手指头:“你低头,我先跟你说个秘密,然后再去洗。” 如果不是“秘密”两个字,恭律肯定不会听话低头。 会感觉自己像小狗,而她可恶地就是那个狗主人。 “怎么那么麻烦。”他不甘不愿地侧耳凑过去:“说吧。” 简一言把毛巾挂上他脖子,手抓住毛巾两端,在他想要站正了身体的时候,快速亲上去,攥住了毛巾两端往下拉,不让他躲避。 微干而裂的唇泛着疼,被女人轻轻地吮着。 恭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帅哥指定有病(12) 昨天夜里,他一如往日每次那样醒来,在郊外的别墅里,幽暗寂静的画室,独自一个人,嘴唇因为经常性的自我舔吮而干裂,腹中饥饿活像几百年没进过食似的。 唯一和往次不同的,他嘴里含着颗蓝莓味的薄荷含片,恢复意识时含片还没有完全融化。 这说明,在醒来之前,他并没有睡觉。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他写在画纸上的留言。 第一,不准顶着我的脸故意去外头招摇撞骗徒惹事端。 第二,不准吃火锅。 第三,绝对不准再带别的女人回家同睡一张床。 第四,我要结婚了。 前两条要求,都是往次醒来他必备的叮嘱。第三条当时看还没那么敏感。这会儿被她亲了之后再仔细品味,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和他已经有了交集,或许更亲密。 臭不要脸,上次明明告诉过他离她远点! 还有第四条,结婚? 当时醒来的时候,的确发现了他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戒指,而且在画布旁还放着一个丝绒盒,里面有另一枚女戒,看样子像是他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送给谁呢? 恭律冲完澡,穿好衣服,回到客厅时,她正捧着茶几隔层里的那本画册翻阅。 简一言朝他看过去:“为什么把自己易容得伤痕累累出去做事?” “让自己更可怜么?”她又问。 “不过,你应该不缺钱。”她自圆其说。 恭律抓起茶几上的烟,给自己点了根,纳闷儿咕哝:“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他的钱又不是我的。” 竟然就这么承认了,简一言难免意外了一下,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跟我仔细说说呗。” 抽着烟呢,怕呛着她,恭律没坐过去。 他去书房把那椅子拎出来,还把窗户打开流通空气。这个举动挺让简一言心情愉悦的,虽然更多的愉悦来自于他的坦诚。 “我有病。”他说。 这个问题简一言早有猜测:“双重人格么?” 恭律掀眸看了她一眼:“他是这么说的。” 二十一年前,他还是被人贩子拐卖过来行乞的一个可怜小孩,计划逃跑过程中被他的师父救了,他师父给了他一个干净的生活,帮他请心理医生,还教他画画。 他拿下全球性的抽象派代表大奖那年,正是他师父去世的那年。 许是小时候的安稳寄托全部都来自于他的师父,自那以后没多久他便患上了双重人格。 第一次出现这种症状后,他醒来发现自己虽然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睡觉,但日期却过了一个礼拜,他直接吓到自闭三个月。 第二次情况一模一样,他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给他催眠,发现他的防备心比以前重了很多,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完全窥知不到。 医生觉得他可能是双重人格。 互相没有记忆的那种。 恭律抽完烟,坐到她旁边,身体靠在沙发上,继续说:“这些都是他留言告诉我的。第一次收到他的留言是他第三次犯病的时候,就是我出来的时候,他对我进行了严肃警告,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他在否定我,明明我就是他。我当时很生气,就想着报复他,我选择他人生中最难堪最害怕的过往。” “做乞丐是你对他的报复?”她不确定地问。 “不行?”恭律黯然道:“我已经很乖了,第一次出来我也害怕,我在他的别墅里饿了好几天,能吃的都吃了,害怕他的助理看穿我,我甚至不敢让常春进门。” “常春……现在还不知道?”她觉得不应该。 “不,常春知道。” 但却是后来才知道的。 好像是第一次报复他,装成乞丐的那段日子,等到三个月后再次醒来就看见他的助理守在床边。 常春初次见他时的态度,非常不友好,这让他觉得非常委屈。 于是在自毁形象这件事上,愈发地变本加厉。 那次,是第一次让媒体关注到他这个乞丐。 说起这件事,恭律笑了:“他的留言气急败坏,可拿我没办法。这才有了现在的彼此商量……” “嗯,早该这么做了。”简一言欣慰说。 她环顾四周,想必这里就是他们俩商量好的住所吧。 “我不太喜欢他。”恭律拨弄着她背后的头发:“我想取代他,他太自负了,很讨厌。” 背部被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挠得痒痒地,简一言往后靠,压住他不安分的手,轻笑了下:“说什么呢,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应该握手言和,接受对方。” 恭律兴趣恹恹地把手抽走,似乎不太高兴了:“你也觉得我没什么才华,比不上他?” 简一言:“怎么会?” 这可不是她过来试图挑明这件事的初衷啊,于是她抓过茶几上的画册扬了扬:“比他厉害多了。” 恭律眸光微闪,撇过眼看向别处嘀咕:“这是他画的。” “骗人。”简一言翻开画册最后一页,指着龙飞凤舞的字迹说:“他可写不出来这种字。” 恭律俊脸一红:“我知道,我没他写得好看……” 唇上一软,她又贴了过来,堵住他的呛声。 简一言发觉自己,真的很喜欢凌虐他干裂的唇,这让她觉得自己在和目标人物针锋相对时,自己是占据上风的。她想要利用乞丐恭的目的趋于明显,对他不公平。 她必须遏制。 她明确喜欢目标人物,不论是哪一种的他。 这天气说起来也是怪,连降了多日的雨,晚间竟然停了。 简一言挑开阳台窗帘一角,看着外头说:“我们出去玩吧?” 恭律有些讶异,毕竟这就是他刚才心里头准备提议的,竟然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约会?” 她走过来:“行啊,什么方式的约会都可以。” 恭律隐隐地把这当做暗示:“以什么名义?” 简一言发现了他的萌点,好比纯情的高中生,央求自己刚交往的女友承认他男朋友的身份。 她牵起他的手,回答:“恋爱的名义。” 真的,好一个恋爱的名义。 电影院似乎成了情侣们约会的必备场所,明明点了部精彩的科幻动作片,但碍于片中短短两分钟的亲热戏,就带动了影厅里的诸多情侣情话连篇不够,还相互依偎,手拉着手,你侬我侬亲来亲去。 恭律听着声儿看着画面,止不住地红了脸。 耳畔忽然掠过温热的呼吸,他还没来得及躲得开,耳垂便被两片温热的薄唇轻轻含住了。 他颤了一下:“干什么?” 简一言吻着他耳旁的肌肤,很小声音问:“害怕?” 恭律握紧扶手,压着嗓子:“说什么屁话。” 不怕就好。 简一言又去吮他的耳垂:“这么多人看着我们,你怕也行啊。”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差不多就他们俩,哪有她说的这么多人会回头看他们。 恭律心知被调戏了,想说什么怼她一怼,但话到了嘴边时,耳垂再次被重重地吮了一下。 他紧咬牙根,勾住她后颈,偏头堵住她的嘴。 出了电影院,两人的嘴唇都是红艳艳的。 简一言借着光亮观察,歪了头笑话他:“像涂了口红。” 恭律神色淡淡掠她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哎唷,你好意思说啊?还不是你亲的。”简一言摆出一副我就有理的样子,两手环着胸挑衅道:“我是女人哎,涂个口红怎么了,总比平常不涂的时候好看吧。” 恭律底气不足地轻哼了声,不准备反驳。 而且,他总感觉周围的人们好像会趋于目的地看过来,逼得他不得不戴上一次性口罩。 #恭律#两个字登上热搜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闲暇之余,简一言抱着手机刷微博:“你觉得他会不会气死啊?” 恭律从厨房探出脑袋:“气死了正好,以后我陪你。” 简一言唇角翘翘,对着他摇了摇手机说:“没想到啊,画家比明星还要受社会关注。”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恭律没想到。 常春也没想到,掐着他们吃饭的点赶过来:“您怎么能不和老板商量过,就在大众前露脸呢?” 听听这话说的,怎么那么让人不愉快呢。 简一言咽下食物:“常助……” “简小姐,”常春打断,语气非常得严肃,“我在和老板说话。” “但我不想和你说话!”恭律不能容忍她被欺负,冷眼瞧去:“你老板没告诉你怎么尊重别人?” 常春立刻放低了姿态,微微低垂着头说:“恭先生,老板和她已经断决关系。您整这么一出,不仅损坏老板在媒体界形象,还会给老板带来私生活方面的麻烦。” 简一言挑眉:“严格来说,恭先生也应该是你的老板吧。” 常春看了她一眼。 恭律坐到她旁边,揽她的肩同仇敌忾:“我也是你的老板吧?” 常春忽然想到几年前老板签给他的协议。 协议里明确说明,在非他本人意识期间,恭先生过份的要求可以忽略,还要加以引导回归正途。 但这两个狗男女…… 不是,这对情侣,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 墙壁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晚间八点半,距离午夜十二点只有不到四个小时,这就代表乞丐恭这次停留时间只剩下三个多小时。 简一言在茶几旁的地上放了个坐垫,人坐上去,盘着膝。 恭律拿来纸和笔,说:“求和什么的多没面子啊,而且他也不一定会同意,你要不要再考虑?” 简一言:“我就问你,你想不想每天都看见我?” 想。 他当然想。 虽然感情没有那么浓烈,但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举足轻重的。 恭律舔了一下唇,唇上有些微刺痛感:“写吧。” 简一言下笔,先写了“你好,亲爱的自己”这几个字,又停了笔和他商量说:“我们简明扼要说吧?你来讲我来写,越简单越好。” 恭律点点头:“第一,不准虐待我的嘴唇。” 简一言莫名其妙眨了眨眼:“所以不是唇炎,是他故意把嘴唇弄成这样子的?为什么啊?” 恭律委屈:“我喜欢吃火锅,很辣的那种,但他好像不喜欢,说是生理不舒服。每次他都叮嘱我不要吃火锅,但我就要跟他杠。” 生理…… 不知想到什么,简一言点点头倏地笑了:“还有呢?” 恭律继续说:“第二,不准把颜料画在我的脸上。” 简一言写写,又停了:“你们之间的说话方式,只有‘不准’?” 恭律依旧委屈:“是他先这么对待我的,我只是照葫芦画瓢。” 画家恭的确在某方面会有严重的命令倾向,他说的没错。 简一言:“这样吧,”她突然把写了两条的这张揉成一个纸团丢进垃圾桶,换了下一张:“我们试试换种方式和他说话,好么?” 换种方式,有可能就是放低姿态主动求和。 这也太别扭和丢脸了。 恭律撇嘴:“让你来写算了,我回屋睡觉。” 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简一言没有耽搁时间,刷刷刷地写完两句话,关灯回了卧室。 那个说回屋睡觉的人,果然已经躺上了床,手机屏幕莹白的光亮映照在他脸上,大概察觉她进来的动静,立刻把手机息屏了。 此前已经洗过澡,这会儿直接睡觉就得了。 如今这个气温虽然不太热,但冷也挂不上。俩人盖的就只有一床空调被,同床共枕一个礼拜,他们什么都没做,这是真的。 简一言从背后抱住了他,察觉他身体微微僵硬,愈发确定乞丐时期的他,纯情得像个高中生。 “恭律,抱抱我好么?”她手指在他的背上画着圈圈。 女人的声音刻意放软,听起来甜甜腻腻,拒绝不了。 恭律听话地翻了个身,将她扯进怀里搂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好奇的:“你和他……”欲言又止地顿了顿:“算了。” 私事儿,本不该拿出来一提再提的。 不过简一言很了解他,也明白他们虽然坦白关系,但在男女方面却清清白白没走到那一步。 她额头抵在他的下巴尖,仰起来换个角度就能亲上去,事实上她的确这么做了:“你在意这个?” 对她的火热,实在让人有些招架不住,恭律赶紧阻止了她。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在她鼻尖上亲了一口:“我喜欢你。” 简一言很轻地“嗯”了声,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右手某根手指被套上了一个凉凉的东西。 牢牢卡在她的无名指上,扎了根似的火热。 那帅哥指定有病(13) 简一言没有睡,等到将至午夜时分才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外头月色正好,夜深人静,她坐在窗前的木制椅子上,借着月光看无名指上铂辉闪烁。 手掌攥起来,硌得戒指轮廓愈发清晰。 床上的男人还在睡,比以往的夜里睡得还要熟。 她又低头,看左手腕上玫瑰金色的“律”字,也泛着光泽。过往时空的记忆光速在脑子里闪过,还有阎王爷腕间的那块手表。 为什么第二个时空就没有了? 巧合? 还是怕她发现什么? 发现……不,她摇摇头,无声笑了一下,暗道怎么可能呢,阎王爷不会无聊到玩这种游戏。 十二点悄悄地过了。 而床头柜上,十二点零五分的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不满被吵醒,恭律在昏暗中微皱眉头,看见窗前的她和室内的环境,瞬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关掉闹钟,他撑着胳膊坐起来靠在床头,掐了会儿眉心缓和,指尖落在唇上,肿肿的麻木,大概率他们亲过了,亲的时间还不短。 “怎么不说话?”他看向她。 嗓音低沉,微微哑,这些都是乞丐恭没有的。 简一言喉间吞咽:“第一次现场观看人格转换,有点新奇。” 恭律:“……” “你,”顿了顿,她又问,“还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 恭律:“比如?” 简一言:“黄粱一梦?” 恭律:“没有。” 简一言:“怅然若失,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恭律:“也没有。” 简一言轻咬住唇:“我呢,对我有没有一点记忆?” 他暂时没有回答,再次朝窗前望过去,发现了她指间的某样物品在月光下有些耀眼。 恭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你或许想多了。” 简一言叹口气,拉上窗帘,起身走到床尾,站那儿静静看了看他才出声:“喝水么?” 恭律被她盯得稍不自在,毕竟最薄弱的点被她抓住了。虽然她没有威胁,但他心里却怕。这几乎是害怕的本能,无法撇去,也无法拿勇气替代,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强迫自己进行这场关于信任的豪赌。 客厅亮着灯。 楼上的加班族大概刚到家,走路的动静听得心烦意乱。 简一言倒了杯水给他。 手里抱着温热的杯子,恭律总算感觉好过些,心里仿佛有了底气似的,问:“常春来过没?” 简一言不知他心理活动,就是感觉他从方才醒来到现在都是非常淡定的,淡定得好像现在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奇怪。 “来过,不过被我们气走了。” 我们? 恭律皱眉,抓过手机点开:“他又做了什么?” 这语气仿佛一直以来都是乞丐恭在惹事,在给他添麻烦一样。 不过,网上关于他的实时干干净净,顶多只有“交了女朋友”或者贴上两张模糊不清的背影照片,恭律心下意外,不放心还点开自己的微博,查看最新的评论。 “你对他误解太深了。”简一言心疼乞丐恭。 恭律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抬眼看向她,轻笑了一声:“他对我误解就不深?你又知道多少。” 简一言:“他都告诉我了。” 恭律皱眉静默几秒,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察觉他的视线,简一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又看向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竖起手来张开五指:“他给我套的,说什么都不让我摘。这是你的东西?要么,我可以摘下来给你?” 不知说的哪句话触了逆鳞,她看见他飞快阴沉下来的面容。 于是准备摘戒指的动作,上下徘徊了几次,转来转去地,但就是没有摘得下来。 恭律敛藏外露情绪,垂眼发现茶几上的笔,和隔层的纸张边角。 他把纸抽出来,一口气喝掉了半杯水,抿了下微疼的唇,尝到些许淡淡腥甜的味道。 纸上上书:“总有一天,我会和自己握手言和。” 没有叮嘱,没有命令,没有长篇的“不准”论。 让人惊讶极了。 简一言观察他的表情:“虽然是我代笔,不过是他同意的。” 言外之意,这句话也是经过他同意的。 恭律把纸折叠,三两下折了个小飞机,对准阳台的方向投过去。 纸飞机撞到了落地窗帘,往后弹了回来,转啊转,刚好落在易拉罐拼图女人的头发上。 简一言问:“那个是我么?” 恭律静默两秒,低嗯一声,谈话的兴致不高,没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欲望。不过简一言能猜到,这个图案就是她初来的那天晚上。他当时醒来,估计也吓了一跳。 乞丐恭那晚留下她的目的,大可能是为了报复他。 天亮了,常春带着早餐来了。 简一言没精打采地吃着粥,看他们主仆俩说话。明明都是后半夜没睡,但他却精神奕奕的。 她是坐着他的车走的。 有第三人在场,总是没有她和乞丐恭在一块儿时来得快活自在。 眼看就快到画廊,简一言忍不住问:“你就没有什么叮嘱我的?” 恭律偏头看她:“你会爆料说我有病?” 简一言皱眉:“当然不会。” 恭律面上浮现淡淡的笑,大手覆盖在了她的后脖颈上,力道轻轻地捏了捏:“这不就行了。” 简一言:“……”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这种被动、又失去控制的感觉,对于特别想运筹帷幄的她来说,简直糟糕透了。 到了画廊。 下车前,恭律长指伸过来挑起她的下巴,来了不轻不重的吮吻。 最后结束,她撒气般把他脆弱不堪的嘴唇咬破了。 简一言:“虽然问题愚蠢,但我还是要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恭律拇指拭去唇上血珠,探出舌尖舔掉,不是稀松寻常的举动做着却淡然得很,仿佛不是血,只是刚刚接吻的属于她的津液罢了。 他问题抛回来:“你觉得呢?” 我觉得个屁!这个反问,直到常春把她送回了家,她也没能确定答案到底是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能离开画廊。 - 近日。 二子画廊惯例在每年的这个时候举办一次抽象画暑假班,只招男女学生,导师是恭律。 在她去年刚来那会儿,让查的资料里就有寒暑假绘画班一事。 寒假国画派,招的大部分是成年人;暑假抽象画派,正好赶上学生们放假,各种年龄阶段都有。 不过不同的是,前者的现场教学寥寥无几,后者基本上天天可见画家恭亲自指导。 五楼画室,环境嘈杂。 旁边一个男孩凑过来问:“小姐姐多大了,我今年十六念高一。” 头一天开课,传说中的画画老师还没来,简一言斜眼睨过去:“二十五,大……四了。” 男孩一副果然如此,我们是同道中人的神情:“哇塞,留级也太厉害了,二十五,我的天……哦,我也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才想着换条出路,过来学画画。” 简一言打量他,往他的画纸上瞄去一眼,看上去专业程度不高。 和她比半斤八两。 她笑了笑说:“我说老弟,就你这底子,还是赶紧找其他专业,画画这行你肯定没前途。” 哪有人一上来就打击别人的自信心的? 男孩送她一白眼:“姐,我也奉劝你一句,趁年轻有姿色赶紧找个男人嫁了,老了就……哎哟!” 简一言收回脚:“谁老?” “我老我老。”男孩干笑,恨不得现在把鞋脱掉,看脚趾是不是被踩肿了:“姐,你脚劲儿真大。” 简一言:“那是。” 男孩小声儿咕哝:“二十五年饭不是白吃的。” 简一言:“滚。” 片刻,画室突然安静,她从手机屏幕中抬眼望向门口,正好看见他一身正装走进来,西裤衬衫身材挺拔,妥妥地贵族职场精英。 多日不见,他清瘦许多。 也,帅了许多。 男孩见她眼神发愣,一副花痴模样儿,凑过去调侃:“姐,要不要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 简一言:“你介绍?” 心想我还用你介绍么?人我都睡过了。 “是啊,我告诉你,我和这位画家简直不要太熟。”男孩说:“他是我爷爷的关门徒弟。” “徒弟?!” 由于太过震惊,音量也没控制得住,画室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简一言察觉某道目光,身子往画板后躲了躲。 男人的声音传来:“安静。” 能被反之称为画家恭师父的还能有谁啊,除了乞丐恭口中所说曾经救了他又教他画画的那位,相信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男孩扔过来一个纸团。 简一言从画板后探出脑袋瞄了眼前面,确定说话的男人没有看向这边,这才捡起来。 纸团上问:“怎么那么激动?” “臭小鬼,关你屁事!”她写下这么一句丢回去。 男孩偷笑,仿佛看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叫余尧,你呢?” 简一言:“你叫他什么?” 男孩看了眼前面的男人:“我叫他叔啊。” 简一言懒洋洋写下:“哦,那你叫我婶吧。” 男孩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后台啊,没事你告诉我,看在你踩我一脚咱俩熟的份上,我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你,还可以给你们俩牵红线搭鹊桥哦。” 洋洋洒洒地一段话,看得她眼皮子直跳,有点怀疑男孩说的“师父徒弟”是不是真的。 她想了想握笔回复。 “你要有本事把他弄上我的户口本安家,我才敬你是条汉子。” 写完正准备丢回去,不妨手腕突然被抓住,她惊而抬眼,男人不知何时来到旁边,想必是视线受了画板的遮挡,所以才没瞧见。 她心虚地想把手往回收。 恭律没让,手指撬开她紧攥的拳头,拿走纸团,装进西裤口袋。 夏季的日照时间比较长,课程结束时分已是下午四点半钟,但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大楼顶尖。 余尧收拾画板:“姐,你是不是没做过弊啊,警觉性也太差了。” 简一言冷笑:“你警觉性高,怎么就没作弊,抄出个年级第一名成绩牛逼的学霸名头来呢?” 余尧:“……” 手机滴了下。 余尧缓解尴尬说:“那个啥,我先走了,我家司机来了。” 简一言不耐烦地摆摆手。 心说赶紧滚蛋。 姐可没有兴趣敷衍你,姐有兴趣的只能是你叔。 纵观课堂上画家恭看他们俩时的反应来说,余尧说的师父和徒弟很有可能是真的。不过关系看上去并不太熟,因为余尧每次都会刻意地躲避画家恭的目光。 画廊已经有了新的清洁工,年轻身材好,长得也漂亮。 简一言离开画室,避开美女清洁工去了六楼。 休息室的房门开着,男人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盛了酒液的高脚杯,茶几上摆着一部手机和一瓶红酒,还有另外一只高脚杯和展开的她和余尧的纸团。 这副明显等着她来的架势,取悦到她了。 简一言反手把门关上,直接走过去跨坐在他腿上,两手圈住他的脖子:“好久不见啊,恭先生。” 恭律在她要坐上来的时候,就拿开酒杯,单手揽着她。 她今日乌黑的头发束起,扎成长长的马尾,穿牛仔裤白t恤,脚上踩着双粉色帆布鞋,妥妥的女大学生既视感。但长相和身材都是属于惹眼和火辣的,又纯又欲。 恭律嗓尖发干,偏头喝完余下红酒,杯子放回茶几上,大手箍住她的后脑勺,压着让她吻下来。 早在画室他就想这么做了。 清冽的酒香迎面扑来。 简一言吮他泛着凉意的唇,舌尖还带着红酒的味道。 不够。 显然,这会儿简单的亲吻已经满足不了两人。 “门没锁!”她抽了个空道。 恭律在她颈间换气:“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进来不敲门?” “本来门就没关。”简一言不服气,瞥见窗外:“窗帘也没拉!” 恭律沉默着没说话,就着这个姿势站了起来。她赶紧抱紧,防止自己掉下去,看他走的路线,本以为是去锁门,实则不然。他在途中转进卫生间,抬脚把门勾上。 乍然换了个空间,简一言头都快撞到天花板,趴在他肩头:“恭先生的兴致有点大呀。” 她被放到洗脸台上坐着,腿还圈在他腰上,洗脸台上的水渍浸湿她的牛仔裤布料。她抬起右脚,脚尖伸直够到墙壁上的灯控开关,瞬间照亮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恭律额头抵着她的:“这才过去多久,已经跟我生疏了么?” 多久? 简一言吻上他。 仔细算算,不包括乞丐恭那几日的话,自打从别墅离开那天,差不多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每天都想着怎么样治好目标人物的双重人格,然而这会儿目标人物就站在她眼前了,她却忽然间生出空落落的感觉。对了,最近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似乎停经很久了。 那帅哥指定有病(14) 这个问题有点儿惊悚,简一言第二天早上早早离开他的卧室,去外头的药店买了验孕棒。 她蹲在单人的公共厕所,等待结果期间,他的电话打来。 恭律睁开眼睛没见着她人:“这么早去哪儿了?” 简一言望着天花板思考,眨了眨眼说:“买早饭啊,吃么?” 电话那头低笑了一声:“商店应该营业了吧,给我带条内裤。” 简一言:“哦。” 恭律听她口吻心不在焉,存了坏心眼说:“还有一样东西。” 简一言低头看验孕结果,一条重红色一条淡红色。 她心里突突的:“什么啊?” 恭律说:“套。” 简一言:“……” 啊啊啊! 明明吃了药后来也戴了套,怎么就怀上了呢? 不应该啊。 她买了份早餐回去,路过商店给他买了内裤,至于那什么床上用品就当眼不见忘记了吧。 简一言没心情吃早餐,一个人坐沙发上捣腾手机。 “避孕避了个寂寞” “吃了避孕药还怀孕” “停经” “验孕棒准不准” 一会儿搜一个词条,没一会儿就屠满了整面屏。 看累了,索性瘫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想了会儿,想到了第二时空和作家恭生的那个孩子,心里头渐渐地泛起了细细密密地疼。 简一言咬住唇,手抚上腹部的位置。 怀了么? 能要么? 不会怀的吧,这太狗血了,明明有做避孕。 “怎么,肚子不舒服?”头顶突然砸下来一道男声。 简一言一个惊吓坐好,手从腹部拿开:“嗯,有点疼。” 恭律扣着衬衫纽扣,将她刚才条件反射的回应看在眼里:“我这儿有腹泻的药,吃么?” “不用不用,我这个毛病,喝喝水就行了。”简一言抓起茶几上的茶色玻璃杯,喝了一口又皱着眉头吐进旁边的垃圾桶:“什么啊?” “不好喝?”恭律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喝了一口。 “哪来的白兰地?”简一言问。 “酒柜里的,你没看见?”恭律将余下的半杯喝完。 “我的意思是说,大早上的你喝什么酒!”简一言有些生气。 对于她突然发火,恭律非常莫名其妙,笑了一下:“那简小姐来跟我说说,当你睁开眼,发现自己口渴难耐,家中停水,冰箱里的牛奶过期,没有饮料,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选择喝什么来解渴呢?” 简一言看一眼厨房:“我怎么知道停水啊?” 恭律:“不要转移注意,我在问你问题。” 简一言:“就,你明明可以喝饮水器里面的水啊。” 恭律笑:“你是说净水功能发生故障还没有维修的饮水器么?” 简一言:“……” 好吧。 我说不过你。 谁叫我现在根本没什么心思和你吵架呢。 虽说还不确定怀没怀孕,但喝酒对小孩子肯定是不好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幸好前段时间没有特殊行为,也就只有昨天过分了些,喝了几口红酒。 不过,还是但愿不要怀孕。 自从接下阎王爷的任务,她也曾经不止一次想过,为什么每次转换时空自己不能当一回学生呢? 过去一万多年了,她早已经忘记当学生的感觉。 说到这里,又得想到校草恭。 简一言捏着笔刷,沾了绿色的油画颜料。 旁边的余尧画得差不多了,歪头凑过去看她的,一头雾水:“你这画的什么鬼啊,姐姐?” “眼有毛病就别来了,省点钱去眼科看看吧。”她说。 余尧:“……” 简一言笔下不停,觉得自己可能把话说重了,主动挑话:“嫌弃我画的,那你画的什么啊?” 余尧果然年轻,注意力的就这么被挑开了。 他很高兴地把画板转了个方向给她看,得意洋洋:“唯美系列的抽象画,小时候我爷爷教过我。” 简一言眼角抽搐:“美不美我不知道,看着眼晕是真的。” 余尧翻个白眼吐槽:“难不成像你画个一片油田么?” 简一言一听就乐了:“我这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教室里本来好安静的,被她这么稍稍拔尖的一嗓子,其他学生纷纷停了笔探头看过来。 简一言两手合十拜了拜:“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继续。” 余尧啐她一句:“老油条。” 简一言把眼一瞪:“能把草原看作油田,还不承认眼睛不好?” 余尧瞄了一眼门口,没见着他叔过来,压着嗓子三连击:“就你这画画技术,我叔看了绝对立马把你踢出去。你拿笔的姿势不对,画画节奏也不对。你老玩手机,根本没在听课,我要跟我叔告状。” 很可惜,这三连击并没有击到简一言一丁点儿。 她说话前也瞄了眼门口,话到嘴边急急吞了回去。 余尧看她反应瞥了眼前面,果然是他叔来了。 他看向端坐身体捏着笔装模作样的简一言:“姐,你暗恋我叔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简一言凶恶瞪眼,无声动了动嘴唇:“滚。” 恭律按照座位顺序,开始检查课堂作业了。 有的看看就过去了,有的出声讲解两句。 于是大家知道了,只有画得还不错地,他才会一看而过。而画得不好的,他会指出问题。 他从余尧身边走过去之后,余尧松了口气。 转而对简一言投去一个“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 简一言心想有什么的,又不是必须九年教学,他还能罚我什么作业不成?不过样子还得做做。 再说她画得也没那么差。 终于,他查了过来,停在她的旁边站定。 简一言余光瞄他,掐着角度戳他的大腿,小声问:“还行吧?” 恭律垂眼,看她染了颜料的几根手指:“你画的是什么?” 没有说你画的不好不行,但偏偏这么说最让人难堪。 他没刻意压着声音,有些学生朝这边看过来。 简一言就像在课堂上被老师揪出来回答问题的学生,磕巴了:“就你、你留的课堂作业啊。” 主题叫什么“善良”。 恭律:“如果可以起名字,你会给你的作品起什么?” 简一言:“或许可以叫……叫它希望的田野?” 余尧:“噗!” 简一言眉头一拧,眼神凶神恶煞地瞪了过去。 余尧朝她做鬼脸,吐舌头。 恭律将俩人互动看在眼里,想将她的脑袋掰回来,命令她只可以看着自己,但忍住了。他往前走半步挡在他们中间,对她说:“你下课得留堂,其他人可以回去。” 留堂。 多么陌生的字眼。 余尧临走时,幸灾乐祸地朝她挤眉弄眼,走出门口迎面撞上一堵肉墙,是他叔来了。 余尧收敛笑意,绝不承认自己从小就怕他,还被他倒挂丁勾提起来揍过屁股,往事让人觉得丢脸又生气,但都不能说,尊敬地点了个头打招呼,背上画板跑了。 恭律睨了眼被男孩踩脏的皮鞋表面,眉头皱了皱,走进画室。 她正在玩手机。 把作品拍照片发到网上,标题还@了恭律。 于是各路号称“懂者”的网友开始对她进行嘲笑和打击。 简一言好生气啊:“我画得明明不错嘛!” 恭律眼底添多两分笑意,在窗边点了根烟:“嗯,??是小学生水彩画的水平,的确不错。” 简一言:“你别抽。” 火苗已经点燃了烟头,恭律闻言顿了下,看她偏过头,眉头跟着微微皱起,于是他深吸一口烟,把地上的一瓶水拎起来拧开瓶盖,将烟塞进去,发出“滋”地一声。 “走,”他说,“带你去吃饭。” “不是留堂吗?”她满脸狐疑。 “笨蛋么?说给学生听的。”恭律笑着顺了顺她的马尾:“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学生吧?” 不。 我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学生。 但我在你这是什么呢? - 就餐地点是一家日料厅,据他自己所说,是日本一位挺有名望的画家推荐他过来的。不过推荐恐怕不然,估计是两人将有合作,而且他应该处于甲乙合同中的乙方,否则也不会卖对方面子过来。 包间。 恭律罗列着桌上食物,发现她表情一言难尽:“吃过日料么?” 简一言当然吃过,点了点头。 恭律淡笑:“那怎么一副‘这些东西能吃吗’这种表情?” 简一言当然不可能和他说,或许是心理问题,现在看着刺身海参什么的,就有种反胃的感觉。 她夹了块海鲜寿司:“我在想这么多东西咱们能吃完吗?” 寿司入嘴,海鲜带腥,简一言顿时感觉胃中翻腾,丢下筷子连滚带爬地扑到垃圾桶前。 连番动作狼狈又突然,恭律拿着水杯和纸巾快速来到她旁边,挽住她的胳膊,言语不解:“这可不是看见美食‘胃口大开’的前兆。” 简一言漱了口,脑子里有点嗡嗡作响,拿了纸巾擦嘴,喘着气缓和了一会儿又好多了。 她笑了笑说:“不骗你了,我没吃过这个,也不想吃。” 那晚简一言心情不佳,回去的路上无精打采地望着车窗外。 夜景阑珊,在她的脸上照出斑驳光影。恭律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她身处奈何桥头,迎风而站的画面,熟悉又遥远。 自从双重人格出现以来,他总会有奇奇怪怪的回忆。 比如他将红鞭送给一个女人。 比如他走进石洞,是那女人的住所。 他曾想,是不是双重人格让他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但他却记不住记忆里女人的容貌。 只知道女人有腰痛的毛病。 而那天夜里,在她睡着后,恭律起床去了画室,他将晚上回来脑海里的画面画了下来。 途中他感觉自己有点口渴,怕吵醒她就没有回休息室喝水,而是去了恒温室摘了个青苹果。 那是一棵生长得并不算茂密的果树,约有一米四的高,树上只有七个苹果,三个红的四个青的。 红的不甜却苦,但青的很甜。 这些苹果不管他怎么吃,每到三个月乞丐恭出来之后,苹果又会重新再长满了七个。 依旧是三红四青。 果树不会枯萎,当然也不需要浇水,他原本以为自己买回来的不过是一盆普普通通的绿植。 发生在他身上以及周边的事都诡异极了。 这是他放弃寻找心理医生治疗双重人格的原因。 回到画室,他关上门才发现画室多了个人,竟然是她过来了,就站在那幅未完成的画作旁。 简一言转身看着他,红色的光亮里,她眸色平静,手指轻扶在画架边缘:“都是你画的?” 本不应该叫任何人知晓这间画室的内容,恭律觉得自己无形间放纵了她,于是自己的把柄又顺理成章被她拿住了:“嗯。” 他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你,”她稳住发颤的嗓音,“怎么知道这些?” 恭律不明白她奇怪的反应,难不成她也有这种情况? “做梦,也有凭空想象。”他在说实话:“画着画着就完成了。” 简一言咬牙切齿:“说谎。” 画室里每一幅作品,都他妈是阴曹地府。虽然年代久远,她可能模糊很多记忆,但只要看到画,那些她曾经走过的路,做过的事,都能清晰地在脑海里完整浮现。 她砸过一个男鬼,崔府君为此将她打入十八层炼狱。 她又被放出炼狱,无处可归的第一晚,是一个男鬼帮助她,在鬼界的大街上找了家宾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这段记忆的,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精神失常,可能是因为被小鬼报复的时候伤了脑子损坏神经,也可能是被谁故意剥夺了这段记忆。 较前两者,后者更有说服力。 那个男鬼,除了被她砸晕的男鬼还能有谁?除了传说中的阎王爷谁还有剥夺记忆的能耐? 妈的,她真被耍了。 - 现在她面临的情况很糟糕。第一,如果完成任务,她就要回到阴曹地府见阎王爷,至于投不投胎她已经不做任何打算。第二,如果不完成任务,抗拒画家恭,她将以单亲妈妈的身份继续在这里生活,且结果未定。 不论那一条路,对她来说都不是太友好。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嗯,她怀孕了。 简一言捏着新鲜出炉的孕检报告单坐进了出租车,刚坐进去,微信消息就来了。 恭律:【拉黑我了?】 之前检查的时候,电话就响了好多遍,只是她当时没心思和他说话,烦躁之下拉进了黑名单。 1yan:【有事?】 恭律发来省略号:【快两点了,还不来上课?】 那种烦躁的情绪再次席卷过来,简一言编辑了几个字来来回回地删除,最终敲了一句话,问:【你那天留在床头的药片是不是紧急避孕药?】 - 那帅哥指定有病(15) 恭律一愣,指尖也僵住了。 想起那个药片……那个药片当然不是常春买的紧急避孕药。 避孕药伤身啊,他从来都没有想要让她吃。 药片只是维生素b罢了。 他动动指尖,编辑发送:【你怀上了?】 1yan:【当然没有!】 恭律稍稍挑高一边眉毛,仿佛透过屏幕上寥寥文字,看见了她气急败坏时候的小表情。 没有么? 嗯,鬼才相信。 他收起手机,不经意对上了余尧探头探脑的视线,后者连忙缩了缩脖子躲到画板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儿,真不知道怕谁呢。 夕阳时分下了课,恭律拿着车钥匙一个人离开了画廊。 根据常春说的地址,来到她目前的住处。 他摁响门铃,指腹来回摩挲着白色衬衫袖口,心想:事情总要解决的吧,逃避没有用。 信号接通的提示音响起,门旁墙壁上的方形机器亮了亮灯。 “你来干嘛?”门铃电话里传出女人不太欢迎的声音。 恭律扫了眼摄像头,听不出情绪的两个字:“开门。” 简一言想揍他。 就没见过访问者如此理直气壮地命令家主开门的。 “我欠你钱了?”她开了门很不高兴地问。 恭律神色淡淡地往她的肚子上看了眼,迈进玄关。 家里开着空调很凉快,阳台的深色窗帘合拢着,客厅里的光线显得比较昏暗,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什么选秀节目,她盘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拿起一次性筷子,低头嗦着茶几上摆着的一碗凉皮。 很大的一碗凉皮,表面还有不少红色的辣椒油。 一看就很辣。 恭律皱了一下眉,碍于他的职业关系,他并不喜欢吃辣的,只不过另外一个他很喜欢。 故而每次在他的第二人格出来之前,他总会提前几天,故意凌虐自己的嘴唇变得干裂。 这样另一个他就会因为嘴疼而少吃点火锅了。 恭律坐进沙发,十指交叉,离得近了闻到淡淡的醋味。 他又看了眼凉皮:“吃这个会让你舒服点么?” 简一言咽下一口食物:“我以为你会问我什么时候打掉。” 恭律:“为什么要打掉?” 简一言无辜摊了下手:“这不是你们渣男的一贯作风嘛。” 听她的语气并不极端,恭律也稍微放松了一点:“我渣?” “一个睡完了就把女人踢开,还故意调包避孕药,让女人毫无防备地怀了孕的男人不渣么?” 简一言说完,抓过遥控器调低电视机音量,低头嗦了一口粉。 嗦得凶了,汤汁儿溅到脸上。 恭律抽了一张纸巾,伸了手帮她擦掉:“你管那叫踢开?” “不然叫什么,给了我一个亿的事后分手费,真有你的。”简一言至今记得当时收到钱时,心里涌上莫名其妙的侮辱地那种感觉,对方这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干,当时就很生气:“我寻思着你是不是每睡一个女人都这么大方啊?” 恭律失笑了下:“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变相地夸我技术好么?” 简一言一噎:“你想多了。”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思想上早就这么认为了。 相较于收了钱的侮辱,这种来自目标人物身体上的不忠诚,才是最让她感觉心里不爽的。 只是碍于种种原因,她并没有纵容自己在当时翻脸。 但现在不同,肚子里多了个小小的牵扯。 她的占有欲也强烈了一点。 恭律见她不吃了,慢条斯理地挽着衬衫袖口,说:“画廊的清洁工作又多又累,我不让你以清洁工的身份继续不是情理之中么?” 他把碗筷挪过去,一点儿都不嫌弃地吃了起来。 女人不嫌弃男人是一回事。 不过像他这样的男人,不嫌弃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简一言眼皮子跳了跳:“少树什么好男人形象了!” 说完了感觉底气不足。 毕竟,她以学生的身份混进去时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扰。 恭律看她表情,笑了:“我想你或许明白了。” 简一言心虚:“你打开画廊做生意的不就是为了钱吗?” 恭律:“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没什么差别吧。” 简一言:“……” 碗里剩下的粉本来就不多,恭律很快就吃完了。 他擦着嘴说:“再点一份。” 简一言严肃地抿着嘴角,抓过手机又点了一份:“吃完滚蛋。” 恭律:“我收留你那么多次,你收留我一次也应该的吧。” 简一言冷哼:“想得美。” 不论你嘴上再怎么强硬,实际行动撵不了人也是无用。 次日,常春过来时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带来了他家老板的换洗衣服和婚姻登记预约时间。 常春打量完了客厅:“她真是饮料大亨的亲妹妹?” 恭律扣着衬衫纽扣,回忆初次看见她时:“去年十二月月底,一条小船那片贴满了寻人启事,电子荧幕和商场都有她的照片。” 常春惊:“我怎么没看见?” 说完了感觉这话问得不是找骂么,连忙又问:“您早知道了?” 恭律淡淡地“嗯”了声。 记得那天夜里醒来,看完乞丐恭写下的留言书,点开手机微博就看到了这条寻人启事。不过寻人启事标注地很有意思,竟然说她是个心智不全的女人。但他随后在网上查过,才知道非心智不全,而是患有全球性罕见的遗忘症。 如果遗忘症是真,那么她不应该记得他才是。 但经过了画廊的电梯遇见,他否定了这种想法,并且对她生出了某些探知的兴趣,这也是他一再纵容对方接近自己的原因。 恭律坐进沙发,端咖啡杯小口地喝着,拿起茶几上的婚姻登记预约须知表:“订午餐。” 常春愣了一下,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又看向卧室方向:“您真的决定和简小姐结婚么?” 恭律看了他一眼。 “您认真的么?”常春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我看起来不认真么?”恭律问得很严肃。 常春嘴角一抽,摇摇头。 暗道哪儿有? 您很认真,真的。认真得让我怀疑会不会是恭先生没有走,还占据了您如今的身体意识。 常春找到附近某家酒店的联系电话,拨通了。 “对了,”恭律想起来什么,淡淡地说,“订孕妇餐。” 听筒里传来了询问声,常春眼眸不自觉瞪大,磕磕巴巴地把电话讲完了,挂了电话之后立马扑到他家老板面前:“您怀啦?” 说完他又改口:“我是问简小姐什么时候怀了您的孩子?” 恭律瞥了眼茶几上的另外一张折叠了一道的纸。 常春抓过来打开,发现这是孕检报告。 7周5天。 “这么一算54天了,不是……连今天应该55天。”常春惊讶问:“是在别墅里那次怀上的啊?” 恭律“嗯”了声。 那天早上打完电话,他抽了几秒钟的间隙,给常春发了条微信叫他买大号的b族维生素片。 不想让她避孕的原因,总体来说有两种。避孕药伤身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还有一种原因,只是他单纯地想结婚了。他想把这个知道自己秘密的女人放在身边,这样他会更有安全感,更加充实。 “那您,”常春顿了顿,“您是本来就喜欢她吗?” 听见了这句话的简一言,立刻顿住了脚步。 常春也看见了她。 但问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还在垂眼看登记须知的男人当然没有发现助理异常,只在心里莫名其妙地欢腾了一会儿,也顺便思考了一会儿,喜欢她么? “我……” “嘶!” 恭律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女人脸色苍白地弯下腰,两手交握环抱在腹部。 不过从他们这个角度看,就像她的肚子在痛一样。 常春吓到:“简小姐!” 然而男人比他更快,已经大步朝她走过去,不由分说扶住她的肩头命令常春快去备车。 简一言低声说:“不要。” 她摇了脑袋,抓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左腕:“你摸摸这儿。” 恭律:“……” 常春老脸一红,扭头躲去了阳台晒太阳。 刚才的痛感突然袭来,铺天盖地透入骨髓式的灼烧,她根本就忍不下去,仿佛潜意识里对他喜不喜欢自己这件事非常在意,甚至没有这份喜欢就活不下去似的。 不过恭律哪知道这些,只当她听见刚才的问题,在撒娇罢了。 “我也没说不喜欢你,那么激动做什么。”他感到好笑。 殊不知此刻在他的掌心下,渐渐平复的灼热温度。 简一言抬眼看他,眼睛里湿漉漉地带着倔强,轻咬住嘴唇:“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恭律微微蹙眉。 女人在他的印象里,鲜少露出咄咄逼人的神情和质问口吻。 第一次,是前天夜里,在画廊他的私人画室里。 事有蹊跷,恭律微微垂眼,看着他们俩覆盖在一起的手掌。 她的手拿开,他看了她一眼跟着拿开,露出那个楷体字,那个诡异地泛着红光的楷体“律”字。 简一言觉得自己没看错,他眼睛里是含着震惊的。 “你看到什么了?”她期待问。 眼下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上次在夜里他也看见过。 当时大部分的思想,还是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这会儿…… 恭律滚了滚喉咙,嗓音低沉些许颤抖:“你是什么人?” 他在害怕。 好像自己本是一个异类,却突然发现有人竟然和他一样,那种彷徨和不知所措的反应。 简一言在某一刻终于明白这个时空的目标人物废物在哪儿了。 忧惧皆无。 薄情寡义。 唯善不恶。 欲念淡泊。 乞丐恭拥有后两者,画家恭拥有前两者。 话说白了,他就是一个矛盾的共同体。就是一个缺少了正常七情六欲的人,不,或者说鬼。 或许再精准点,是阎王爷。 目标人物恭律就是阎王爷在这些时空的分身吧。 她想:她和阎王爷的纠葛该从她砸了他的那会儿算起。 她把他砸病了,对么? 但这些不能跟他说,他双重人格精神本就单薄,一定接受不了阴阳相隔神鬼轮回这种事。 领证的那天,简一行和余尧两边的人都过来了。 余尧逮空就拉着她问:“你用的什么办法?” 简一言大部分的注意力全在恭律和自家哥哥身上,心不在焉地喝着白水:“什么什么办法?” 余尧:“你怎么搞定我叔的?” 简一言给他一个手栗:“就不能他搞定的我?” 余尧摸着被敲疼的额头,龇牙咧嘴地哼哼:“少来,我叔一向是被倒贴的那个,而且你也没那个魅力让我叔动心下凡尘啊,我叔一直喜好小圈子好吧,当年追他的男人都快踏破我爷爷家门槛了。” 简一言终于收回全部心神,懵逼地盯着余尧。 当天晚上,送走了简一行和各位亲友,回到家了,她才把酝酿了半天的问题抛出来:“你以前为什么不谈恋爱啊?看不上女人?” 这话问得很有水准,是“看不上女人”而不是“没看上的女人”。 社交了一天,恭律的潜意识里有些疲惫,一边想着答应她哥哥的婚礼聘礼一样不能少,一边想着如果今天是乞丐恭的话,他又会做到什么程度呢?故而并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术语,回答:“嗯。” 简一言:“……” 他妈的,真是疯了的心都有。 他们的婚礼没有办,蜜月行程暂时搁置了,这些都是因为她的妊娠症状太厉害,她不舒服。 恭律强硬地要带她去医院。 简一言坐进副驾驶:“这只是个小问题,根本不用去。” “你说的不算。”恭律倾身过去帮她系上安全带。 他的头发上有淡淡的苹果香和须后水的味儿。 交错在一起莫名好闻。 简一言深呼吸,感觉多日没有食欲的胃里在蠢蠢欲动:“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家里没有啊。” 她肚子叫了一声,饿了。 恭律愣了下,低头在自己身上仔细地闻了闻,忽然想起在她刚过来之前,自己吃了个青苹果。 俩人重新回到画廊。 恭律牵着她,带她来到那间隐秘的温室。 苹果树长在屋子里,简一言发誓这是第一次看见。同一棵树上泾渭分明地长着青苹果和红苹果,井水不犯河水似的堪称奇景。 她愈靠近,就愈能闻到清新的苹果香气。 简一言想起那天夜里他手里拿着的青苹果:“它,能吃吗?” 那帅哥指定有病(16) 听完了他的描述,简一言同时吃完了一个青苹果。 对这件神奇的事并没有太大的心绪起伏。 毕竟死太久了,见识多了。 然而第二天下午,她再次进温室摘青苹果时,竟然发现昨天下午吃的那个苹果又长出来了。 但却变成了红色的,如今是四红三青。 她摘了一个苹果,去画室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恭律捏着画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答案我还没告诉你。” 简一言愣:“什么?” 恭律看向她:“常春问我是不是本来就喜欢你,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喜欢。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是真话。” 那天,他在私人画室里完成了半幅作品。 画得是鬼界的大街。 次日,她再进去温室,毫无意外苹果又长出来了。 变成了五红二青。 她不敢吃青苹果了,摘了个红苹果洗干净,咬着去了画室,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他的反应比昨天还要淡然,透着些许魔怔的状态。 画室里的窗帘整日合拢,时而亮着红灯,时而亮着暖灯,就像阴曹地府中不见阳光的天。 恭律话音很轻:“我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一样。” 简一言注意到他捏着画笔的手有些颤抖:“你在害怕?” 她走过去,看见了那幅画。 恭律把画笔放下低了头:“在没认识你之前,我不太理解生理上所谓的害怕。就算看了恐怖电影也不会像部分人一样吓得睡不着。我有时候觉得自己非常冷血。” 简一言:“你这么说,是代表认识我之后就会害怕了?” 恭律:“嗯。” 简一言又问:“这些都是你梦境里出现的画面?” 恭律呆呆地看着画作发愣,很轻地嗯了声回应。 那半幅画被他画完了。 许是刚大功告成,映着光,画纸上还有未干的油墨颜料。 画里的内容补完整了,在鬼界街头上,多了许许多多的身影。 一男一女。 女人扛着扫把走在前面,男人朝她的背后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掌心散发出玫瑰金色的光束。 他们俩中间,还有一只鬼影。 鬼影的手里拿着剑,似乎想要偷袭女人。 但被那道玫瑰金色的光束提前刺穿了身体。 街上的所有鬼影仿佛都看不见偷袭者和男人,因为女人当时还回头和算命瞎子打了招呼。虽没有在画里画出来,但她就是记得。 恭律坐在椅子上转过身,微仰头望着她:“你相信轮回吗?” 简一言当然信。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的芯子其实就是鬼。 故而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头出了画室。 一连几日,青红苹果的数量没有再变化,简一言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嘴下留情没吃青苹果。 表面对他这么说,不过实际在心里她却是另一番认为。 假如最初的七个青苹果代表了他丢失的七情,那么之前的三个红苹果则代表前三个时空找回来的其中三情,近期多的两个红苹果就说明画家恭又找回了两情。 如果这个理论成立,那么只要乞丐恭再找回剩下的两情,她就能真正地完成时空任务了。 三月之期的前几天,恭律就没有再去画廊。 餐桌上是他早起做的早餐,他说今天可以陪她一整天。 简一言不以为然,喝着温好的牛奶问:“不画了?” 恭律笑了一下:“到你生产之前都不再画了。” 简一言:“啊,为什么?” 恭律:“他肯定希望我撇开工作全心全意照顾你。” 虽如此说,但最后一天夜里他依旧钻进了画室。 他进去之前说:“有人说女人怀孕心理接受能力会变低,你不会想看见我变成他之前的模样。” 简一言:“什么模样?” 恭律捧着她的脸,细细密密地吻她的唇角:“不要问这个。” 好,不问就不问。 看总行了吧。 午夜前半个小时,简一言去了画室。门被反锁了,她有些生气地叩了叩门。门开得很快,他站在门内低着头,垂着眼,光线昏暗,只能看清他的半张白皙侧脸。 简一言皱皱眉,心说怎会是这么一副鬼样子。 如果她芯子不是鬼,正常女人估计魂都被吓飞了吧。 “怎么了?”恭律哑声问。 “睡不着,”简一言两手环胸靠在门框,“我想看你变身。”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先是纠结地咬了咬嘴唇。 简一言耳边晃过乞丐恭吃火锅时抱怨嘴疼的模样:“别咬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怕。也不会对你生出什么异样眼光。” 许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恭律倏然抬了头。 浓密的睫毛下,竟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眼白。 简一言怔住了。 恭律已发现她的反应,连忙要将门关上。 简一言出手按住了门板,索性推开门走进去,看了看室内,半真半假说:“小时候我妈给我说过一个传言,天界、人界、和鬼界,其实全部都真实存在。鬼界的十殿阎王中有一个王,是司掌叫唤大地狱的阎罗天子。都说他有一双诸神皆怕的恶魔眼,平日里漆黑如墨,施法时却璀璨如星辰。他还是东岳大帝最欣赏的鬼神,没有之一。” “咔哒”门关上了。 恭律的手还按在门板上:“任何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 简一言拿起桌上的一瓶蓝莓薄荷含片,倒了一颗含进嘴里。 然后走到一个画架前。 架上有画。 她手指描绘着栩栩如生的恶灵们群起攻之法阵的画面。 简一言:“这个故事还有后续。多年前的鬼界,阴间大狱的恶鬼们群起动荡,一举攻破大狱法阵,残忍撕碎了当时的阎王爷。打仗最忌讳群龙无首,而阎罗天子是十殿阎王中法力最高的神,他几乎以一己之力平复动荡,临危受命成为最神秘最有能力的新任阎王爷。” 恭律低头,摊开手,呆呆地看掌心,仿佛看到了她描述的那场阴间动荡似的:“神秘?” 简一言“嗯”了一声,说:“除了崔府君和十殿阎王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鬼或者鬼神见过他。” 恭律攥起手掌转身看她:“谁是崔府君?” “崔……” 简一言及时止住话头,想起来如今的自己是谁了:“好像、好像是阎王爷座下的第一管事。” 恭律:“哦。” 画室里一时变得好安静。 简一言耐不住这气氛,瞥了眼画桌上的电子时钟,距离十二点还有将近十分钟,而他…… 他在门后站了会儿,就去角落里席地而坐了。 步伐有些飘,感觉像强忍着什么似的。 围绕在他周身的灯光,似乎也都同时间暗了下来。不知何时天气变幻,窗外的风开始呜呜地吹。明明这会儿正值三伏天热得很,却吹得像数九寒冬时期的凛冽。 她抬脚走过去:“恭律?” 不妨室内的某个方向突然响起凶恶地一句:“大胆!” 谁能想到只有他们在的屋子里会有第三个人的声音? 简一言生生被吓了一跳,快速退到窗边,抓起架子上的高尔夫球杆,警惕地挡在身前。 头顶的水晶吊灯亮着,光亮富有地洒满整个房间,但边边角角总有光顾及不到的地方,那些地方充满着模糊的阴暗,和…… ……一种熟悉的感觉。 简一言面色一冷,盯住阴暗浓郁之处眯起眼:“黑白二使?” 短暂的寂静后,角落里一道低低的男声平淡道:“果然是你。” 循声定位。 简一言脚尖在地上一勾,挑起地板上的一份颜料踢过去,“啪”地砸中画架,染脏了画作。 “哈哈哈——” “哎唷真的笑死我了哈哈——” 俩位鬼神笑着笑着现了身,依旧穿着黑白西装,一个笑得前仰后合夸张至极,一个捂着肚子弯了腰还不忘擦笑出来的眼泪水。 简一言头皮都麻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但凡他们俩出没的地方,不是在死的路上就是已经死了。 莫非…… 她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还低垂着头的男人,心想这俩货十有八九是来收她的命,总不可能收阎王爷分身的命吧,找死吗不是? 白无常嗓子笑沙了:“当然是收你老公的命。” 黑无常说:“他阳寿尽了。” 白无常翻了翻手机:“凌晨零五分就是他猝死的时候。” 黑无常扫了一眼画室,面色凝重态度却很嚣张:“一个躲过了孟婆汤的魂能正常生活到现在,也是他百辈子积攒下来的运气。” 简一言皱眉,说话间已经站到恭律前面挡着:“有件事,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你们俩……” 顿了顿,她狐疑问:“你们有没有见过阎王爷?” 黑白同时愣了几秒钟,继而开怀大笑起来。 白无常笑弯了一双吊白的眼睛举起右手,手上带着黑手套。 他冷道:“瞧见没,这手就是拜你所赐。” 黑无常:“十年前那间病房里躺着的女人是你吧?” 没想到距第一个时空已经过去十年了,简一言心中五味杂陈。 她没有隐瞒:“嗯,我当时灵魂出窍,你们看不见我。” 黑无常说:“当然看不见你,有阎王爷护着你。” 什么意思? 白无常这手是阎王爷的杰作? 简一言余光瞥了一眼后面,心想你说的没错,阎王爷的确一直在我身边,至于保护不保护的,暂时还没那个必要做任何论断。 但,既然他们见过阎王爷,为何在画家恭面前这么嚣张呢? 只是因为画家阳寿尽了? 或者……阎王爷的分身在死了之后就不会记得时空里的事儿? 这种可能太可怕了。 白无常看了眼腕表:“还有什么话快点说,时间要到了。” 简一言握紧球杆:“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尽干蠢事儿,但这位画家可不是你们能动得了的。” 黑无常嘲笑说:“傻,几年前的恭律都是我们收的。” 简一言瞳仁猛缩。 不待她询问,白无常就点开手机翻了翻:“恭律,死时24岁,大学毕业,死因:思念成疾。” 简一言浑身一震,非常确定他说得是校草恭。 白无常继续:“作家恭律,死时28岁,死因:自杀。” 简一言陡然感觉心脏破开一个小口子:“为什么自杀?” 黑无常补充:“你死了,而他早患有抑郁,只是你不知道。” “所以我又是什么死的!”她突然大声质问。 “心脏骤停。”黑无常说:“我们过去收你时,你正在哄孩子。” 第二时空的记忆她本来是很清晰的,但现在感觉模糊了。 她摇着头:“孩、孩子呢?” 他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白无常继续说:“影帝恭律,他死于精神分裂的折磨。你死于那场车祸。那场车祸我查了,是宋九鼎故意对魏凉透露了你的行程信息。” 简一言白着脸:“……原因。” 白无常淡定地收了手机:“谁叫你们喜欢同一个男人。” 黑无常:“就是这句话,明明小许不比恭律差。” 宋九鼎喜欢恭律? 怎么会! 白无常哼道:“我知你不信,但宋九鼎可不是什么简单……” 黑无常咳了一声,白无常立马会意止住了话。 简一言本就存了疑,当下眯了眯眼睛:“宋九鼎是谁?”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白无常有些恼怒,沉声道:“别以为自己在替阎王爷办事儿,就可以目中无人不守阴间法纪。说白了,你也就是地府最底层的鬼民罢了!” “奉劝你快快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办事!”黑无常亮出武器。 外头的风吹得愈发肆虐了。 角落里的男人,在他们的交谈中已经悄无声音倒在了地上。 黑白不会无中生有。 但简一言不敢上去探他鼻息是否还在。 她不由攥紧球杆,含泪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狠辣劲儿。 黑白仿佛在某一刻看到她手持红鞭抽过来的画面。 “先说好,我们不会对你像对无辜人类一样手下留情。” “没有赤炼鞭,你纯属找死。” 简一言充耳不闻,根本不予理会他们的威胁,抬起左手,一口咬在“律”字上,这一口咬得极深,鲜血涌出,她把血拢在右掌心,将球杆的杆身涂抹了一遍。 黑无常眯眼:“孟婆教你的?” 白无常嘲笑道:“可惜,你只是普通人类。” 简一言探出舌尖,舔了下唇上沾着的鲜血:“试试看?” 那帅哥指定有病(17) 祭了血的高尔夫球杆虽然连赤炼鞭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好歹沾上了阎王爷的神识。 黑白二使被打到时,感受到隐约的法力波动。 但他们早已经在室内布下了隔神法阵,阎王爷主身感受不到。 白无常单手快速掐了个决,配合白色的哭丧棒隔空挥过来。 简一言闷哼一声,感觉腰腹之处被偷袭了一棍子,痛得她三魂六魄都在颤抖,一个分神,黑色的哭丧棒竟也朝她当头劈了下来。 眼看躲避不及,她抬起左臂挡住袭击。 然而,本以为这一棒子,她定避无可避。谁知,一道玫瑰金色的光罩一闪而过,将近身的黑白二使重重地弹飞了出去砸中墙壁。 白无常痛到表情狰狞,震惊地看向她的肚子。 黑无常盯住她:“你竟然又怀了阎王爷的孩子!” 简一言捂住微突的腹部,在疼痛之中,感受到陌生而又温柔的热量徐徐充斥了全身细胞,直至再也察觉不到哭丧棒带来的伤痛。 她垂眸扫了一眼左腕,牙齿的咬伤似乎已经愈合了。 这是肚子里的孩子做的? 这么小就已经有神识了? 正如此想着,忽听白无常低而急促的一声“糟了,信息有误”然后室内瞬间亮堂许多,地上的黑白无常也在眨眼之间没了影子。 简一言一头雾水,丢了血淋淋地高尔夫球杆,连忙扑到了角落的地上,伸手试探他的鼻息。 有的。 她望向桌上的电子时钟,显示时间00时:12分。 还好还好。 已经过了。 恭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天花板中央的水晶吊灯悬悬欲坠,随时有可能掉下来。 室内凌乱不堪,画架四分五裂画作惨不忍睹,仿佛刚遭受了一场劫匪过境似的洗礼。 五颜六色的颜料像涂鸦一样弄得满屋子都是。 连落地窗帘都未能幸免。 恭律傻不愣登坐起来,这才注意到几步外的地上,断了的一根高尔夫球杆,只是球杆上…… “醒了?” 就在几分钟前,简一言回房快速冲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因为怕吓到了他,果然他此时此刻的表情震惊中透着懵逼。 “你也在这儿啊。”恭律比划眼前的画室:“这里怎么会……” 他默默地开始自我怀疑。 简一言似乎知道他想什么,扶他站了起来,说:“放心,和你、和画家都没有关系,是我。” 恭律眼皮子一跳:“你疯了?他知道会揍你的。” 简一言故作害怕:“那、那你不会保护我么?” 恭律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等得就是这句话:“必须的啊,我会给他留言都是我做的,反正他也打不着我,顶多虐我的嘴唇。”说着,他抬手摸了摸嘴,惊讶:“见鬼,他怎么没有虐待我!”环顾室内,准备找什么:“他给我的留言呢?” 简一言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面带:“他都叮嘱我了,不过也没说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时隔三月,天都变了,这就是恭律现在的感觉。 她和他结婚了。 简一言捏了捏眉心,不厌其烦地重复:“也是和你。” 恭律:“戒指我给你戴的,你应该和我举办婚礼。” 简一言一愣,随口道:“婚礼还没有举办。” 恭律一听就来劲儿了:“你说真的假的?” 简一言摊了摊手:“你有在家里看到结婚照吗?” “这倒没,”恭律顿了顿,忽然间看见什么:“你戒指呢?” 她看了一眼手:“哦,怀孕了可能会胖,不方便戴。” 恭律一下子就呆了。 表情震惊到嘴巴张大,可以直接吞下一个鸭蛋都绰绰有余。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先前还觉得这段时日她养了不少,身上丰腴许多。原来小丑一直是自己,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怀孕了。 “你怀了他的孩子?!你应该怀我的孩子啊!” 简一言被他的称谓搞得脑壳子有些胀:“也是你的。” “但你,你,”恭律说,“我都没有和你睡过。” 简一言:“……” 你自个儿清心寡欲,和我曾不止一次躺同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干如今却来数落我的不是么? 但她想了想,又觉得他的委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好,我知道错了……” 她准备卖一波委屈来着,听见楼梯那边动静看过去,立马忘记要卖委屈的事儿,走了过去。 常春一早上起来,收到老板消息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办。 结果来得那么早,却只是让他收拾惨不忍睹的画室。 “这个要的。”简一言把那根染血的球杆抽了出来。 常春掂了掂怀里的一纸箱五颜六色的垃圾:“都坏掉了。” 简一言一向奉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笑笑:“没事儿,这个以后留着揍人(鬼)。” 常春眼角一跳,赶紧打量朝这边过来的老板。 这两位昨晚不会打架了吧? 不过,确定老板表面无伤后,松了口气。 恭律把球杆拿过去:“这不是颜料吧?” 低头闻了闻,虽然干涸了,但还是有淡淡的血腥气。 瞧他脸色微变,简一言非常淡定地解释说:“他最近几天在研究特殊的颜料,就是这个。” 恭律恍然:“我拿去洗洗?” 简一言“嗯”了声,等他小跑上二楼了,她才对常春说:“明天早点过来,我要去产检。” 再顺便带他去查查身体健康。 经过一番检查,确定她和孩子都很健康。 前天晚上的事儿仿佛梦一场。 恭律小心地护她进电梯,跟护什么犊子似的。明明别人距离她还很远,他都会来上一句:“前面不要再挤好吧,我老婆怀孕了。” 这个时候,大家就会不约不同地看向她的肚子。 真的别提多尴尬了。 出了电梯,简一言指着脸上的一次性口罩,压着嗓子:“我要是不戴这个,脸早就丢没了。” 恭律看了她一眼,嘀咕:“幸好陪你来的是我,要是他,哼哼,估计比你捂得还严实呢。” 简一言无语:“少来,你把他想得太差了。” 恭律:“他本来就没我好。” 简一言觉得自己有必要替他澄清什么,但看到了护士站,也只能暂时把话咽回去:“单子呢?” 恭律把单子给她,纳闷:“你给我挂心内科干什么?” 简一言半真半假说:“你每次跟我亲嘴心跳都很快。” 恭律脸红小声咕哝:“这不是正常的么?” 嗯。 这的确是正常的。 但黑白二使的话不得不让她生出警惕之心。 还有那一句“信息有误”又是什么意思? 她准备等画家恭回来,和他好好商量这件事。 但事与愿违。 一个礼拜过去了,恭律的身上依旧是乞丐恭的影子。 她又等了一个月。 不同于她的凝重,恭律倒显得非常开心:“他不会回来了。” 说完,注意到她的神情,表情渐渐黯然下来。 “你不喜欢我陪你?”恭律有些委屈地说。 简一言轻轻抚摸孕肚,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轻叩,提议:“我们得联系一下心理医生。” 恭律脸色立刻沉了,十分罕见地生出怒意。 “我不是拒绝你,我只是想确定你们是合二为一了,还是你单方面地将他压制住了。”她解释。 但人在气头上的时候,哪里可能听进去那么多。 他怒冲冲地离开餐桌。 不怪他听不进去,她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而且她认为,黑白二使说的话可能验证了。 画家恭已死。 却不是身死。 但乞丐恭还在,并且她还要继续帮他找回剩下的两情。 画家恭并未回来的事情,没有告诉常春。 这是一个秘密。 在外,恭律听了她的话,还是装成画家的做派。 在内,她故意两面三刀,时不时拿他和画家作比较。 他开始很生气,但忍着忍着就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然而后来,对她的任何比对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听完,末了恶劣地勾着唇角:“说完了?” 简一言不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种恶劣的笑,但却是第一次体会那种尔虞我诈的小表情。 她觉得时候到了。 可是去了画廊,苹果树上的苹果依旧是五红二青。 她摘了个青的苹果吃了,晚上和他歇在休息室。 夜里做了个梦,惊醒的时候恭律正搂着她,手在她背上轻拍,不停安抚:“不要怕不要怕。” 简一言一身冷汗,撑着有些沉重的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 恭律给她倒了一杯水。 外头夜色还很深,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不到。 简一言喝着水,问:“我是不是说梦话了?” 恭律坐在床边看着她:“你一直在说黑白无常。” 简一言一巴掌拍上脑门,顺口胡诌:“我白天看了恐怖电影。” “你昨天下午看的那个?” “嗯嗯。” “《喜剧之王》?” “嗯嗯。” 她反应过来不对,喜剧之王明明是励志电影啊。 恭律不计较这个,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后来……你还一直在叫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简一言懵逼了:“谁啊?” 不会是阎王爷吧? 这事儿要怎么圆谎啊? 恭律沉默着不说话,凑过来亲吻她的唇角,将她怼在床头,直到吻得彼此呼吸不顺畅。 他才退开,说:“我。” 简一言心说自己被耍了,在他身上捶了一下。 恭律也一下子破了功,笑嘻嘻地说了实话:“你啊,一直在叫我给你出气,收拾那什么黑白无常,我叫你,你醒不来,吓得我就一直哄着你,凶巴巴地说揍了他们。他们不是什么牛鬼蛇神吗,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你信这个啊?” 简一言心道还陪着她一块儿说梦话哄她呢,真可爱。 她摇了摇头,没说信,也没有说不信:“我想吃青苹果。” 恭律食指刮了下她鼻尖,去温室给她摘苹果了。 回来后他意外道:“又熟了一个苹果。” 简一言顾不上问什么,趿了拖鞋去看苹果树。 除了摘下的那个青的,剩下的全是红苹果。 找回了什么情? 欲还是恶? 分不清。 简一言连着好几天试探,都没有试探出来,只感觉他在人际相处这方面比画家还要吝啬了一些。余尧有一次抽了个放假的空儿跑来问她:“我叔是不是欲求不满?”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余尧义正言辞:“你不讲废话么,我哥喜好不一般啊,跟女的在一起他当然不会幸福。” 简一言心想我可去你的吧。 你叔绝对喜欢女人,这是铁打的事实。 - 就这样,画家恭一直都没有再出来过。到了年底时候她的孕肚大了一圈儿。要么不出门,要么就把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地穿着羽绒服,身边也从来不离人。 简一言调侃他:“你现在就跟老妈子似的。” 恭律如今做菜什么的,还是需要看菜谱:“嗯,孩子生完还得叫我爸。” 她笑骂说:“你脸皮怎么变厚了。” 恭律很无耻地说:“你养的。”顿了顿又问,“预产期还有十天是么?” 简一言:“嗯,明天要去产检了。” 恭律点点头,又说:“我最近老睡不着,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快要发生了一样。” 这话隐隐地有些耳熟,好像和画家恭出事儿之前就说过同样的话。 简一言正了脸色,看向他:“哪里不舒服么?” 恭律摇头说:“不是……大概是我想多了。这个叫做产前综合症?” 但这个不是普遍怀孕女性的症状吗? 谁也没料到,事情来得如此之快。当天夜里大约快十一点钟的时候,她觉得腹坠难忍,和第二十时空生孩子的那种感觉相似极了。嗯,今晚差不多就得生。 被推进冷冰冰地产房的那一刻,她好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护士说她的老公要求进来陪产,问她需不需要? 这还用问吗? 她当然需要。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医生叫她少一些力气叫唤,忍着点儿,待会儿生孩子的时候可以蓄蓄力。 可她忍不住啊。 恭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手抖得比她厉害,仿佛那些疼痛全部反弹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唇贴着她的指尖:“言言,不要怕。” 她生了一个女儿。 哭得比第二时空的孩子还要响亮。 医生和护士们都出去了,恭律的眼睛里泪光闪闪:“你再休息两分钟,我抱你去母婴房好不好?” 简一言“嗯”了一声。 她其实很累,几乎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时候听见耳旁清冷淡漠的一声询问:“叫什么名字好?” 她睁开眼,看见他。 但仔细看看,却怎么都感觉这不是他。 - 鬼界篇·孩子·一 鬼界 简一言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会如何回来,是完成任务之后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我回来了,我他妈终于可以投胎了。还是完成任务后不知不觉地回到阴曹地府。 事实证明是后者。 她从冰冷的石床上爬起来,看着既陌生又熟悉的石洞环境,和盖在身上的红绿色被褥。 唯有一个感觉:土掉渣了。 好不容易利用十年的阳间时光稍稍拉回了自己的审美,一夕之间却又给打回了原型。 tmd! 她在心里骂。 为了证明这会儿不是梦境,她还特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嘶了声心说真他妈疼啊。 手往枕头下一摸,果然摸到了赤炼鞭。 她离开鬼界的最后一件事,难道不是携鞭面见阎王爷吗? 鞭子怎么回来的? 简一言给自己施了个小小的清洁洗漱法术,离开了山洞。 阴间还是那个死德行,一点儿都没变。终日不见阳光,野外道路两旁长满了杂草,有人头高。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茂密的林子里传出来。 她手按在腰间红鞭上,还是当年那句话:妈的,谁来谁死。 但一根棒棒糖丢了过来。 在地面上呈圆弧状滚了两下。 简一言盯着静止不动的苹果味棒棒糖呆了两秒:“哪个傻逼?” 说这句脏话,完全是身为小鬼身份的一种熟练地下意识反应,她其实根本管不住嘴。 丢糖果的主人似乎听见了,气呼呼地哼了两声,又奶声奶气地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简一言不耐烦:“和我讲话就面对面讲,别躲着。” 话音刚落,她本来还有准备两句压箱底儿的话来呛呛对方,但没想到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她面前竟就多了个帅气的小人儿。 小人儿个子只到她腰部,衣着平民,目测跟她差不多的水平。 她估计小孩儿法力不小,心下有意交好,矮下半个身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那头并不算短的发型揉了个乱七八糟。 出乎意料,小孩儿一巴掌打在她手背,没什么好气:“废话少说,我饿了,带我去吃饭。” “嗐?”简一言就乐了:“哪来的小屁孩儿?” 小屁孩儿变脸贼快,一下子又委屈起来:“等你好久好久了。” 哈哈哈这语气还真可怜啊…… “等了有多久啊?” “我忘了。” “我就知道你撒谎!”简一言故作凶恶地戳了下他脑门:“按照我以前的脾气,不管是哪个在我面前撒谎,不给揍残了也得掉层皮。” 小孩儿一脸纯真:“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动了啊,我还拔了你好多眼睫毛呢,你现在好丑哦。” 简一言:“……” 靠。 难怪她方才照镜子的时候总感觉五官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原来是她的眼睫毛没有了。 好气人。 但对着小孩儿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憋屈。 算了。 她心想等下吃完饭,借尿遁把小孩子落下,抵押给饭馆算了。 鬼市的大街看上去似乎比以前有秩序许多,你可以看见多了什么什么穿着制服的交警,和载满鬼魂的公交车、出租车,还有扛着扫把推着垃圾板车的清洁工。 “哦豁!”简一言惊讶,吹了记响哨:“阎王爷干正事儿了!” 小孩儿听此眉头微挑:“你在说什么啊?” 简一言低头睨了他一眼:“大人发神经自言自语的时候,小孩子自动闭嘴,少听点儿。” 小孩儿:“你一言堂!” 简一言:“哎呀呀,你怎么知道姐姐名字叫一言呀?” 小孩儿别过了脸,嘀咕:“你才不是姐姐。” 街上太吵,她没听清楚,把耳朵凑了过去:“什么什么?” 小孩儿正准备开口,不妨她突然直起了腰,兴奋到摩拳擦掌,指着前面道:“姐姐去收拾个人,不对不对,收拾个鬼,你在这待着不要乱跑哈,我很快回来。” 小孩儿本想跟过去看看,但又想到父亲说过要听妈妈的话,不能淘气,于是就站在原地等着了。 他个头不高,踮着脚都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很快就听见鸡飞蛋打的动静,还有算命瞎子嗷呜直叫唤:“女魔头回来啦!” “饶命啊!” “简姐又又又揍鬼啦!” 小孩儿抚了抚额。 眼睁睁看着她吓得大街上群鬼四散,还有的直接螺旋升天。 最后她咬着冰糖葫芦回来:“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小孩儿无语道:“那个算命爷爷怎么惹你了?” 简一言理直气壮:“谁叫他说我投胎做猪的,我明明四世美女,还生了一儿一女呢。” 小孩儿:“你儿子女儿呢?” 简一言表情淡下来,沉默了。 小孩儿僵持着,也沉默了,转头走进路旁的酒家。 ——“不问” 简一言回忆,对这个店名没什么印象:“什么破名字。” 鬼市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家挺高档的饭店? 俩人要了个靠窗的位置,可以观看外头的街景,也可以观看店内舞台上正在进行中的少儿表演。 简一言够着脑袋瞧了一通:“哎呀怪了怪了。” 小孩儿问:“哪儿怪?” 她指着舞台上的几个化了妆的小孩儿说:“他们表演的叫《七个小矮人和白雪公主》的故事,阳间人都这么演。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在阴曹地府也有哎。” 小孩儿望向舞台。 他心里感觉五味杂陈起来,两句煽情的话滚到嘴边,却忽然听见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问:“你叹什么?” 简一言指着台上说:“我叹,人和鬼总是不一样的,演出来的东西当然也不会一样。” “哪儿不一样?” “感情,这个太深奥了,你一个小孩儿不懂。” “你说清楚点不就行了吗?” 食物上来了,简一言瞬间没了解释的心情,盯着菜肴眼冒绿光地咽了咽口水:“说不清楚。” 小孩儿:“……” 鬼界的饭店里,食物大多很有特色。比如,菜肴里酝酿着多少法力。菜肴的昂贵程度画与法力的多少和强大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个礼拜的法力要一百冥币。 但简一言不知道。 狼吞虎咽吃了一半,店里的服务生拿来了结账单。 简一言拿过来看见上面的价格差点儿背过气去:“这不就是炒茼蒿吗怎么这么贵?!” “啊?”服务生纳闷儿,看了眼小孩儿,“不贵呀。” “在阳间才十几块钱好吗!”她抬手擦了把嘴,胡诌说:“我以前过来吃,一份红烧排骨顶多60!” 说着,她指了一下桌上的红烧排骨:“你这,你这个多少钱?” 服务生心想,他们家店才开了一个月不到,哪来以前,回答:“六百六十六冥币。” “六……那、那这道菜呢?” “二百五十冥币。” “这个呢?” “七百五十冥币。” 小孩儿看着她把桌上的每道菜都指着问了一遍,就差儿把杯子里面的白水也给问了。 事实上她的确问了:“你别告诉我这个也要钱哈?” 不过,服务员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回答,饭店门口就乌压压地闯进来几只凶神恶煞的小鬼,嘴里嚷嚷着姓简的女魔头在哪里。 呵,女魔头?十年未归,鬼界莫不成变了天? 简一言摆了摆手,让服务员暂时走开,对小孩说:“姐姐去银行取钱买单,你在这儿慢慢吃。” 小孩儿:“要我帮忙吗?” 简一言瞪大眼,露出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说:“姐姐银行可没有那么多钱哈。” “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小孩儿继续吃饭。 听喊打喊杀的嘈杂声远去,才抬头透过玻璃望向外面。 “子晔少爷,需要我派人跟上去看看吗?”经理过来问道。 “不用了。” 恭子晔收回视线,筷子戳了戳碗中的食物,没了就餐的兴趣。 他说:“她要是回来,就让她把钱付了。要不回,你就去崔府君那里告状,把事情闹大一点。” 经理不敢问为什么,点了点头领命:“是。” - 离开“不问”饭店,恭子晔暂不知去哪儿,想了想,还是朝着那个方向跟过去瞧一瞧。 那方向是鬼界的乱葬岗,平日里没什么鬼过去,就算有鬼过去那也纯属是去送死的。 恭子晔想起宋老师说过: ——“乱葬岗千万不要去,那里穷凶极恶的鬼太多了。” 他一面好奇。 一面担心她。 然而,本以为他们是去了乱葬岗决斗,谁料在半路就听见废墟中女人单方面完虐的动静。 “你们这些傻逼玩意儿,现在认识我了不?” “想当年,老娘纵横阴曹地府的时候,你们啊……还不知道在哪个阳间搓泥巴呢!” “都趴地上干什么,不是要去乱葬岗么?” “呸!” “乱葬岗那么脏,那么臭,老娘这鞋才洗干净,弄脏了你们几个傻逼给洗啊?” “废物。” 恭子晔听她嘴里脏话连篇,真想冲上去捂她的嘴,不过眼下四周幸好无人,丢人也是丢给他看。 算了算了。 ——“子晔呢?”(传音) 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询问,恭子晔眉头一皱,葱白细嫩的手指头快速掐了两下,烦躁地“啧”了声,最后朝着废墟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甘不愿地打了个响指。 原地消失了。 约两分钟后,简一言从废墟里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红色的破了洞的方便袋,里面装着搜刮来的钱财。 至于银行,存款就算了吧。 狗带了一万多年,进了地府就被关炼狱,到现在妈的连身份证都没有,还提什么银行卡。 回到饭店,小孩儿不见了。 经理慈眉善目地等着她,说的话很欠扁:“您好,四千一百六十六块去掉零头,算您四千整。” 那几个傻逼小鬼都穷,身上灰都抠出来了,就这样一共也才凑齐不过两千多块冥币。 简一言炸毛:“你宰鬼啊,几碟破菜还喘上了是吧,我走的时候算过账,明明是两千……” “您的孩子又点了菜。”经理微笑打断。 “哦,点的菜呢?” 他们之前坐的那桌已经空荡荡没有影子了,而桌上的菜大概率是被服务员收拾掉了。 简一言把钱袋丢给他:“他不是我孩子,我为什么全额买单,爱要不要,老娘不奉陪了!” 说完扭头就走。 速度提到极致,仿佛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追她似的。 简一言出了店门就跑,跑到安全的地方,确定没有什么鬼服务生追上来要钱,才松了一口气,对着饭店的方向比了根中指。 十年……物价上涨这么厉害? 吃个饭都得破产。 更别说她还没产。 - 鬼门关 来得太巧了,正好有新一批的鬼魂进来。简一言使了个小小的法术,神不知鬼不觉地插在队伍中间。 等着一起走黄泉路。 带队的那个鬼差有些面生,估计是这十年内才上任的。 她前面的鬼是个老头儿,回头看了她一眼,大概率是被什么玩意儿活活吓死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看得一阵冷汗。 忽然有人在后面戳了一下她的肩背,是个小男生,看上去年纪不大,估计十一二岁左右,面色惨白惨白地。 简一言:“干什么?” 小男生:“漂亮姐姐,我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简一言被拍了马屁,出于鬼的得意之心笑了笑,说:“老师没教过你不能插队吗?” 小男生面色更白:“我爷爷老年痴呆,我不在他身边他会害怕的,求求你了。” 简一言一愣,看了一眼前面的老头儿,问男生:“你们怎么死的?” 小男生回忆:“我们看见了鬼,好像就被吓死了。” 奇怪,你要说玩什么刺激的游戏,被吓死了还有的说,什么叫看见鬼才被吓死了? 简一言:“什么样的鬼?” 小男生:“长长的红舌头,白白的眼珠子,看上去很帅但他们很坏。” 这个描述有点儿那画面了,简一言眯了眯眼:“是不是穿着一黑一白?” “嗯!” 奇怪。 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如果真的是黑白二使,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简一言脱离队伍,赶去了奈何桥,桥上的孟婆正机械反复地做着盛汤的动作。 许是太无聊了,连眼睛都给闭上。 她又插了个队,轮到她了,接过孟婆递过来的一碗汤,没有继续往前面走,退到一旁坐在台阶上,低头嗅了嗅,感觉味道不错,喝了一口咂嘴:“咸了。” 这句小小的嘀咕,被盛汤的孟婆听了去:“哪个瓜娃子吃东西这么挑?” 简一言伸长脖子,举了举手,咧嘴打招呼:“这儿呢,是我这个瓜娃子!” - 鬼界篇·孩子·二 一经十年,孟婆看见她顿时就有些热泪盈眶,眼泪水跟泄了洪似地掉在了汤锅里头。 看见的鬼魂都说:“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喝啊?” “不喝了!” “我们要去告状,孟婆汤不卫生不能喝!” “告状!” 简一言在孟婆炸毛之前冲上去拦住,怂了吧唧地笑说:“各位消消火,这样不就行了吗?” 众鬼只见她左手快速掐了个别扭的手势,指尖冒出几簇红火,扑进汤锅里眨眼就不见了。 有鬼一呆,狐疑:“这样搞就干净了?” 简一言:“我好歹修炼了一万多年,今天正好给阎王爷办事才刚回来,还能骗你们么?” 诸鬼看她面相颇为出众,衣着体面,不像孟婆那样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样子,都以为她确是什么厉害的鬼神,就算不是鬼神,想必官也不小,信了她的鬼话。 简一言夺了勺子开始盛汤。 等群鬼渐渐稳定下来,她才回头冲孟婆笑了下。 孟婆缓和了情绪:“你去阎王爷那儿复过命了?” 简一言耸肩:“我刚回来没多久,一小时前才打完一架,等熟悉环境再去找他。” “你这才回来就打架呀?”孟婆瞪眼。 简一言笑笑:“练手么,总要让他们知道简姐归来了呗。”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她只是想高调点儿,最好能叫阎王爷知晓。最好,能让她听到阎王爷的亲自召唤。 又过了一个小时后,简一言瘫坐到地上甩了甩手:“乌鱼子,你干这活干多少年了?” 孟婆刷着手机:“记不清了,不过少说几百万年有吧。” 简一言:“先前没问过你,你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孟婆把手机熄屏:“上上一任阎王爷骑马溜草原……” “等会儿,”简一言打断,指了一圈四周,“阴曹地府什么地儿我没去过,哪来的青青草原?” 郊外野外的都是杂草丛生。 “有。”孟婆说:“上上一任阎王爷还没有失恋的那会儿,带他对象出来踏青。我那会儿才死才下来,在草原烤田鸡吃,正巧被他看中手艺,问我愿不愿意放弃投胎留在阴曹地府给他办事。我看他长得帅就鬼迷心窍答应了。” “啧,美色误人啊。”简一言转而问:“那后来呢?” 孟婆:“后来我就听讲阎王爷对象给他戴了绿帽子,和另外一位鬼神搞在一起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 “错,是冲冠一怒杀红颜。” 简一言一怔。 孟婆回忆说:“好像是阎王爷拿到了她埋在人间的尸骨,将她挫骨扬灰,魂飞烟灭。” “这么狠?” “阎王爷自个儿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精神失常,几次三番来到奈何桥和我诉苦。” “你俩好上了?” “好了半个月,在我最年轻最貌美的时候。” 不过好景不长。 半个月之后,有传言称阎王爷私底下正在悄悄大开杀戒。 她初次去劝解,就被阎王爷拿赤炼焰火烧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活下来,下定决心和他保持距离再无瓜葛。并且,她还加入了当时群鬼进行的“检举”和“推翻阎王爷”等鬼众活动。 最后,阎王爷下马,换了上一任阎王爷。 简一言问:“你说的青青草原全都是那位阎王爷毁灭的?” 孟婆:“不,是东岳大帝。当时因为这个乱子,东岳大帝受到天帝的惩罚,心中有气就定下一个规矩,不让阴间的天空看见太阳,也不让地上长出一草一木。” 竟然有这种事? 简一言惊呆了。 这么说阴间以前是有太阳的? 孟婆又说:“等东岳大帝撤掉规矩,上任阎王爷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再让阴间充满活力。” 她问:“因为技术不够?” 孟婆:“我不知道,不过大家都这么说。” 简一言摸了摸下巴。 心想那现在的阎王爷呢? 不是说他好厉害好厉害吗,难道都是吹牛逼的? 由于地府长年看不见太阳,只有部分鬼民们以手机上的时间为准过日子,而平常时候,都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想睡就睡,想工作就工作想玩就玩,有的游手好闲,有的选择闭关修炼,还有…… 比如她,就属于游手好闲和闭关修炼这两种结合,每日除了修炼本领,就是出去撩骚闹事儿。 终于,阎王爷派来的两位鬼差找上门来了。 请她前往殿中一见。 有了上一次,简一言怎么着也不会轻易过去,更别说碍于那几个时空里发生的事儿了。 “我不舒服,改天见。” 传话的俩鬼差互相对望,一个退出了山洞,一个还在各种科普什么不能以下犯上的规矩。 我呸。 都是生活在阴曹地府的鬼,玩什么高下之分呢。 过了一会儿,出山洞的那个鬼差回来了,很是尊敬:“简小姐最近闹遍地府,肯定累了吧。外头准备好了车,请吧。” 还记得上一次,是跟着黑白的传送术过去的。 这次…… 简一言摸出枕下的红鞭:“什么车啊?” 鬼差说了一个车型号。 车牌号码也很有意思,竟然和阳间画家恭的车子号牌一样,这是准备摊牌的节奏么? “简小姐,”另一个鬼差上前半步,好心提醒说,“不可以带武器面见殿下。” 简一言:“你管这叫武器?” 鬼差表面上笑眯眯的,心里却说这不是武器吗? 近期您拿着鞭子抽鬼,头条热搜占个遍,现在大街小巷乱葬岗什么的还有谁不认识您啊?! 简一言坐上车,说:“这是你家爷送的定情信物。” 阴间和阳间的马路构造,就像公路和山路。阳间大部分的路是柏油马路,阴间除了鬼市那片,部分路段都是坑坑洼洼的。 等到了地点一下车,她差点儿没直接哕吐了。 哕完了,发现旁边站了一个小孩儿,而那两个鬼差不见了。 小孩儿眼熟。 仔细一看,正是半个月前赖着让她请客吃饭的那个。 简一言挑眉,抬眸看了一眼阎王殿的牌匾,笑了一下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恭子晔说:“我在这做事。” 简一言惊呆了,摸了摸下巴嘀咕说:“阎王爷招收童工啊。” “……” 恭子晔抿了抿唇,不经意瞥见她腰上的红鞭,伸了手,帮她把衣摆上干枯的杂草拿掉。 “进去吧。” 他带头走在前面。 简一言手长脚长地,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哼着小调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啊?” 恭子晔:“看护。” 简一言根本没放在心上:“谁生病了,阎王爷?” 静了两秒,恭子晔答:“阎王爷女儿,年纪太小了,现在还不会走路,时时刻刻要看着。” 说完,走着走着,就听不见后面的动静了。 他停下来,转过身,望向稍远处的女人。 她站在院中枯枝少叶的花坛旁呆了好一会儿,才往这边走来。 恭子晔问:“你怎么了?” 头顶的月光太好太亮了,映着她身为小鬼没什么血色的脸庞,但面部表情却是丰富的。 简一言盯着面前的孩子,眼冒绿光:“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眼神怎么说呢,像饿了几百几万年的狼。 恭子晔气呼呼往前走:“我是没人要的小孩!” 简一言:“……” 等会儿! 都住在阴曹地府了怎么就没人要呢,应该是没有鬼要吧。 纵观阎王殿,好歹是个看上去比较宏伟的地方,但内里实在没什么鬼差在这儿伺候。 看多了阳间的高楼大厦,现在看阴间不伦不类的古现结合,总觉得哪儿哪儿的都不顺眼。 但想到这是阎王爷家的院子也就在心里唏嘘一下过去了。 假如以后她进来住了,非得把阎王殿整得花里胡哨。 简一言抿嘴偷笑。 恭子晔回头看她,满目不解还很好奇:“你笑什么?” 他们来到了一间房门外,木制推拉门,有点儿日式,不像办公的地方,里面应该不是阎王爷。 难道…… 简一言按住心下激动,表面藏住笑:“进不进?” 恭子晔忽然就有了一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目前事情的走向都有在自己的预料中。眼下趋于临门一脚,总不能莫名其妙地把她撵走,那样会显得很没教养。 而在他犹豫间,简一言的手已经按上门框边缘,她放低声音垂着眼缓缓问:“开了?” 这是一件卧室。 外观古风,内里简约现代,室内面积不小,休息区和休闲区划分得很清楚,东面摆着一面古色古香的屏风,屏风后影影绰绰,看上去像是一个女鬼。女鬼走了出来,衣着装扮类似阳间保姆。 并且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子晔少爷,”年轻的女鬼保姆说,“小姐刚睡了。” 恭子晔话刚滚到嘴边,旁边身影突然一晃而过,眨眼之间就到了女鬼保姆的面前。 保姆被吓得往后退,又见她期待地伸手过来,竟是准备抱孩子的架势。保姆看向恭子晔,得到他点头允许,才将孩子给了她。 简一言接过孩子的时候,连呼吸都屏住了。 孩子体型很小体重很轻,身上缠着杏色的云朵抱被,躺在她的臂弯里,熟睡的时候会嘟着小嘴。 嫩嫩地好可爱。 “你会不会抱啊?”恭子晔不满地问。 实在是因为她抱孩子的姿势太太太太丑太丑了,看上去像拗了个奇丑无比地造型似的。 “第一次抱嘛。”简一言眼里藏不住地笑,调整怀抱,问:“原来你叫恭子晔啊,什么晔?叶子的叶么?还是夜晚的夜?” 恭子晔别扭地撇开脸:“晔兮如华的晔。” 很多年了,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这个字,简一言淡定地夸奖“好名字”转移话题:“她呢??” 恭子晔看着婴儿:“子晗。” 简一言:“子晗……” 总不可能是这个“寒”吧,再结合他的名字,想一想大概知道是哪个“晔”哪个“晗”了。 “你们父亲是?”她试探问。 恭子晔投来“你故意的吧”这样的眼神:“你觉得会是谁?” 简一言懂了,又问:“你们的母亲是哪位啊?” 意料之外地,恭子晔一听就炸毛了,前一秒还算和善的眼神,瞬间冷了。本来与人类无异的一双眼睛竟渐渐变了颜色,眼白消失,漆黑的瞳仁占据了整个眼眶。 恶魔眼! 简一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自觉竖起汗毛:“子晔……” 话刚开口,恭子晔突然出手快如闪电,五指成爪,掌心缭绕着些许黑色雾气,还有玫瑰金色的雷电隐约缠绕在其中。大概感受到了周遭空气的压力,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 这种罕见的法术十有八九都是传承来的,她一个小鬼能躲过去才有鬼。 简一言护着孩子转过身,心里咆哮:不会吧,怎么就招惹亲儿子了? 亲儿子打娘这样对吗?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遭到攻击,那种危险的感觉好像也消失了。 简一言警惕回头。 愣住。 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没一点儿动静的男人,这会儿稳稳地抓住了恭子晔的小手臂,孩子的小手臂还没有他的手腕粗,仿佛只要他轻轻使点儿力气一扭就可以折断。 但他没扭,反而他握住小臂的那个地方传来神力波动。 恭子晔状态逐渐正常:“爸爸?”看向简一言,想起了什么似的缩回手。 恭律从她怀里抱过孩子,哄了两下,孩子就不哭了。 神奇! 简一言暗道。 恭律嗓音平淡:“念书去。” 恭子晔抬头看了看她,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倔强又抱歉的表情惹得简一言瞬间心疼。 “你干嘛凶孩子啊?”等儿子出去,她质问道。 “我哪一个字眼凶他了?”恭律懒懒抬了下眼:“你觉得逃课是件很光荣的事?” “……” 简一言心里嘀咕:逃课逃课说的理直气壮,这又不是在阳间的学校念书,真要计较,有本事你把阴曹地府这个鬼地方弄得跟阳间一样啊,先不要多,来个太阳开开眼? 不行是吧? 哼,我就知道你不行,还阎王爷呢…… 恭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简一言语气挑衅,总感觉他眼神不善。 恭律没有回答,抱着孩子去了窗边,推开一扇窗户。 简一言莫名其妙地,跟过去,看他低着头,神色慈爱温和地逗弄着孩子。 神奇的事情就发生在孩子笑起来的那一刻。 外头天地变色。 由暗到明。 须臾之间,阳光已经照得简一言睁不开眼。 鬼界篇·一 一直以来,三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天为上,地为下,地必须得听天的命令做事,身份相当于天的管家;人类夹在两者中间求生,上拜天下祭地,看上去非常艰难,唯有的好处是享受内政自由。 经年累月之后,地造反了。 等最后平复叛乱,天地之间的规定变了;在不干扰三界秩序的情况下,地所有事物由自己掌管。 简一言很唏嘘,看着他怀里的小孩:“你的意思是……” 恭律淡淡地说:“地书里早就有记载:掌者降临之时,日出巳时初,日落戌时末。” 所谓的“地书”应该就是传言中鬼界的“预言书”吧。 听说地书里的预言,都是每百年自动生成的。 不过,生孩子的那天具体什么情况她记不清了。 奇怪,明明距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简一言又问:“你不会整什么继承人这一套吧?” 很难想象一个女孩子延续什么阎王爷的宝座。 恭律说你误会了:“这里的掌者只是代表操控鬼界天地万物,和四季变幻的职称。” 简一言稍加品味:“不就是气象工作和园艺工作吗?” 恭律:“……” 这么比喻也没毛病。 简一言心里说,这是生了个什么鬼胎,听上去怪厉害的。 恭律:“……能力天生,非人即神,不是鬼胎。” 简一言哦了声,心里又说,我是鬼,你是鬼,生的孩子是鬼,这种逻辑没有毛病啊。 恭律:“你的逻辑是没错,不过出发点却错了。我的确没想过当年喝下的一碗孟婆汤,竟会让自己转世成为了阎罗之子。” 简一言:“……” 这么说他不是鬼身? 等会儿等会儿,刚这些话她有说出来吗? 卧槽,他该不会可以听见她的心里话吧? 恭律微微翘起嘴角:“你帮我找回七情,助我稳定六欲。我们之间已经自动生成了**关系。” 简一言惊呆了:“不是我把你砸废了吗?” 虽然对他这个人,不论在生理还是精神上都不抗拒。但是这场时空任务突然成为了**的翘板,还真的不能立马完全消化。 恭律:“前因不重要,重要是结果。你和我,现在,不论阳间或鬼界,我们都是合法夫妻。” 简一言:“你说你不是鬼,你有神身是吧,我们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哎,我是真的鬼!” 本来一直都坚信着一件事,能在阴间生活的只有鬼。 现在再看真的觉得很愚蠢。 神鬼不同路…… “你确定你只是小鬼么?”恭律挑了下眉,看了看她:“你真觉得自己和其他小鬼一样?” 简一言:“???” 什么情况? 不会吧,谁来救救她,其他的不知道,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听不懂阎王爷说的话了。 - 阎王爷公事繁忙,她自然不好在这方面纠缠着让他给个明白。 明白得要她自己去找。 得去书房找。 在书房隔壁屋,就是恭子晔的学堂,他平日在这里念书。经过卧室的那个小插曲,恭子晔现在看她时都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了。 简一言试图上前说话。 但他把门关上,拒绝交流。不过隔着门板,她听见了里面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带她过来的鬼差说:“是子晔少爷的老师。” 简一言恍悟。 心想总会有机会见面的,自己的儿子嘛,也不急于这一时。 待了一个多小时的书房,含含糊糊地翻阅了两本地籍。 出来的时候扶着腰,有点儿头晕脑胀,不过总算是搞清楚了先天神身和后天神身的差别。 外头的鬼差一直守着:“您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满意,您也可以再挑的。” 简一言心道,能从石洞搬过来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恭律呢?” 鬼差面色微变。 简一言无奈改口:“你家阎王爷在哪儿啊?” 鬼差笑答:“爷外出了,有事外出,”顿了顿,稍微压低了嗓音继续,“东岳大帝有事商量。” 这玩意儿算机密吧,就这么告诉她没事儿吗? 简一言点头,不再问了,歪了头探了下隔壁。 门关着。 不确定里面是否还有人。 她之前在书房看书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怪只怪书房太特殊了,隔音法阵也太高级了。 “少爷还有一个小时,您先去看看孩子吧?”鬼差说。 “行。”简一言转而问:“教他的老师是鬼还是神?” 鬼差想了想:“我不清楚,不过听说不是鬼也不是神,而是忘川河里活下来的一条鱼。” 简一言震惊:“忘川河竟然有活鱼?!” 鬼差纠正:“鱼精。修炼了成千上万年的鱼精,”说着,前后左右看了看才补充,“听说有脚,还说真身长得不太好看。” 简一言:“你外貌协会的?你家爷知道么?” 算算鬼差在阴曹地府,待了将近三万年,自然不知二十一世纪外貌协会话术,没听懂第一句,挑了第二句答:“当然知道啊,当初爷善心大发把她带回来,就……大狱动荡结束后没多久吧,爷被你砸晕之后,去了一次奈何桥。” 简一言:“等会儿,你家爷什么时候醒的?” 鬼差忍不住回忆道:“我记得好像是……” 简一言凑上耳朵。 鬼差:“一个礼拜之后吧。” 简一言:“……” 呵呵,“一个礼拜”和“将近一百天的炼狱之囚”……还真的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哈哈哈。 不知在那将近的一百天里,他都在想些什么? -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地方。 鬼差在房间门口止了步,表示自己不能进小姐房间,低头退下。 看护孩子的女鬼保姆将一部手机递到她面前,表示这是阎王爷临走时让交给她的。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简一言直接点开:“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女鬼囫囵地绊了一下舌,随即换上尊称:“爷让您带子晔少爷再吃一回晚饭。” 什么跟什么啊,真把这当阳间生活了? 还吃晚饭,鬼用得着吃晚饭? 都是打发无聊时间罢了。 简一言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让女鬼保姆出去了。 她走向床那边,给熟睡的孩子拍了几张照,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可以秀照片的软件,电话簿也是空的,唯一的微博软件登录时竟还提示说“需要激活账号”。 这他妈和废机有什么区别? 心思刚落,有短消息来了。 陌生号码:【干嘛这种表情,不喜欢手机?】 简一言微微一愣,没乱动,眼睛珠子乌溜溜地转了转,心想他难不成在房里安装监控了? 至于么? 搞得跟监视似的…… 不过,她低头再看短消息,竟然发现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变成了会动的阎王爷。 这么近的距离,侧脸绝了。 和往日不一样,这种手机视讯电话像极了网恋,新鲜又刺激,稍稍给他添多几分禁欲的味道。 安静太久,恭律察觉到了,也忽视不了屏幕里的视线。 他抬了一下头,视讯屏幕里已经不是从上到下的死亡角度,而是和他差不多同款的侧脸,呈现在屏幕里的一只耳朵可疑地红了。 恭律倍感意外。 心里想的是,两小时前还跟他生疏的女人怎么突然转了性? 经过四世相处,他相信自己对她的了解可能比她自己都深。 小表情太好认了。 简一言故作淡定问:“不是说你和东岳大帝商量什么事儿么,怎么有闲情功夫联系我?” 恭律:“谈崩了。” 简一言:“……” 恭律翻了一页书籍:“子晗还在睡么?” 简一言呆了下嗯了声:“东岳大帝会不会不让你回来了?你现在该不会在被关禁闭吧?”一般关禁闭都事这样,四周无人,扔给你几本书,让你看完了思考半生。 恭律笑着扬了扬书:“这是三界禁书,记载的都是秘辛,诸神眼里不能口口相传的那种。” 哦,就是不能叫她知道呗? 索性简一言不想知道,更加没兴趣干涉内政。 “对了,子晔他的眼睛?”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恭律似乎早就在等她开口了:“恶魔眼你是知道的,治不好除不了,完全靠自己。过得去就是下一个我,过不去其实也没什么打紧。” 不打紧? 忽悠谁呢…… 简一言翻了个白眼:“说点严肃的好吗?” 恭律沉默几秒,淡道:“轻则神身报废,沦为普通小鬼。重则被吞噬神身和思想……” 他没有继续说,不过简一言却听懂了:“会变成恶鬼?” 恭律:“嗯。” 一旦变成恶鬼,那么等待他的结局只会有三种。 第一,打入十八层炼狱。 第二,被关进阴间大狱。 第三:诸神围攻,直到他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简一言:“没别的办法么?我看他好像情况不太好。”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攻击他了吧, 难道他现在……就已经被恶魔眼干扰思想了? 恭律竟然还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他上一次失去理智是什么时候吗?” 简一言结合实际情况,胡乱给掐了个时间:“前几天?” 恭律:“不,是第二时空你突然猝死的时候。” 说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缓缓褪去了,变成眼熟的卧室。 这是她和作家恭的卧室。 ——当时的她,似乎有些不太舒服,哄着哄着孩子就瘫坐在了床边的地上;她把孩子放到床上,捂住心口要打电话,但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没有电了;充电线在另一个床头柜上,她就是这么猝死的。 画面光亮一暗,黑白无常出现在房间里,靠近她的时候,床上的小子晔突然哭了起来;黑无常正准备把小子晔抱起来哄哄,然而还没靠近,一团黑色缭绕着玫瑰金色雷电的雾气,就把黑无常的整个身体瞬间包裹住了;电光火石之间,作家恭出现在了画面里…… 不,不是作家恭。 虽然穿着作家恭的衣服,但举止却异样。 他掐了个诀,救下黑无常,快速将小子晔抱了起来,食指尖点上小子晔的眉心,一抹金色红火从指尖窜出来,溜进了眉心。 暴躁的小子晔稳定下来,全黑瞳仁渐渐恢复正常。 简一言视线定格在黑白二使匍匐在地跪拜他的那一幕,问:“你一直都有神识在么?” 画面一转,又换成了阎王爷清隽的侧脸。 恭律垂着眼:“没有的。” 简一言咬牙:“我怎么感觉你在包庇黑白?” 恭律沉默两秒:“我所有神识都被封印,对外只称‘闭关’。包括你刚刚看到的事,也是后来在你完成四世时空任务,自动解开我的封印,我才有了记忆。不论我四世做过什么,都是出于留在你身上的神识自动保护你,保护你我之前产生的不容破坏的亲属关系。” 话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让她拾他牙慧么? 简一言心结未解,但不想和他继续说了,便挂掉电话。 过了一会儿,恭子晔来了。 他似乎已经整理好了心境,却不像之前那样和她互怼了。 简一言在心里叹口气,坐在床边将孩子搂住,拍拍他的背:“妈妈不怪你,我的好儿子。” 她怀里的小身体微颤了下,迟疑地搂住她的脖子,哭的声音都是委屈而隐忍的:“妈妈!” 许是他的这一声“妈妈”,共情能力太强了,原本熟睡的婴儿呜哇哇地哭喊了起来。 简一言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周遭光线突然变暗。 外头的夕阳瞬间消失了。 恭子晔抽了抽鼻子:“妈妈别看妹妹小,她什么都听得懂。” 简一言:“啊?” 恭子晔:“你抱抱她吧,她心情愉快,天就正常了。” 简一言:“……” 乌鱼子! 小孩儿吃醋都这么厉害? 有了日夜之分,大家的作息都变得正常起来了,天黑了就嚷嚷着关店门,或者吃完饭回家洗洗睡觉。 冥间时间晚十点左右,简一言熄了手机屏,躺下睡觉。 鬼差给她安排的房间其实就是阎王爷的房间,贴心地把什么物品都准备好了。 之前乍一进来,感觉这就是新婚夫妻的婚房,只是没有那么夸张的红色而已。 如果不是鬼差一再强调,她绝对以为这房里住过女的。 简一言闭上眼睛,心想明天要做什么呢,不如去十八炼狱最底层试试她的后天神身吧? 忽然“吱呀”一声。 简一言睁开眼睛,欠起了半个身,隔着朦胧屏风,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门口进来一人,宽肩窄腰,身形高大挺拔,步伐细微节奏清晰,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那个人。 - 鬼界篇·二 恭律脱掉西装外套,挂在门旁的衣架上,转过屏风,对上了她措然不及的视线。 他手指搭在衬衫袖口处,一边解着扣子,一边施了个水系的清洁法术,笑了下:“吵醒你了?” 简一言偏头咳了声:“没,我还没睡。” 说完,她又发现自己这会儿半欠起身子的姿势,连忙改口,“我说还没……睡得着。” 她坐正了。 恭律坐到床边,女人却瑟缩着往床里躲了躲。 他眼神一黯:“怕我?” 简一言愣了一下,摇摇头,稍微斟酌了一下,又坐回先前的那个位置:“我睡外面。” 恭律笑说:“好。” 卧室里的灯都没开,唯一的亮光只有窗外映进来的月光。 今夜没有风。 晚间带子晔出去吃饭的时候就觉得空气有些闷热。 故而之前决定开了窗子睡觉。 但这会儿…… 简一言的余光里,就是他慢条斯理脱着衣服的画面,明明相处了四世,怎么还会不好意思? 还有……脱衣服之前能不能关一下窗子啊?万一外面有什么路过偷听墙角的怎么办? 恭律忽然低笑了一声。 简一言朝他望过去的那一刻,就听见木制的古风窗户吱呀合拢的声音。乌鱼子!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声。 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喝红酒吗?”他就这么大方地敞着衬衫纽扣,唇角噙着善意的戏谑,漂亮的身材一览无余。 简一言点了一下头,问:“你能不能不听我心声?” 恭律:“嗯,为什么?” 简一言:“我没有隐私了。” 恭律恍然大悟:“好,我会尽量改掉。”想到什么又笑:“作为道歉,你可以听我的心声。” “这……” 她想说没必要吧,出口却是好奇的语气:“我也可以么?” 恭律不说话了,笑着去取酒。 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两个盛了红酒的高脚杯。一杯快满了,一杯却只有三分之一。 她下意识就伸了手去拿那杯酒少的,不过恭律缩了下,换了杯满地给她:“我酒量不好。” “……” 虽然有点儿不太绅士,但说的好像是事实。 简一言不计较这个,拿了酒多的那杯,竖起耳朵想听听他心里是不是在嘀咕什么呢。 但什么都没有。 恭律和她碰了一下杯,不小心听见了她刚才的两句心理活动,觉得委实可爱。 可爱? 简一言终于听见,意外地看向他,然后又听他在心里说:喝醉了能自在一点儿么? 像时空里那样…… 好喜欢她的热情…… 不然再给她来一杯…… 简一言对他的滤镜瞬间碎了,灌醉她还能干什么,男的就会想这种事儿:“不要脸。” 心声一顿。 恭律清了嗓子:“听见了?” 简一言闷头喝完了剩下的红酒,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过顺着他的话做事显然不可能。 恭律把她的杯子拿走:“还要来一杯么?” 简一言偏不如他的意:“我不想喝了。” 他点了点头,同样把酒喝了。 紧接着一个晃神,手里的两个杯子就不见了。 她听见他心里说:也好,清醒着做最有感觉。 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他心里所说,简一言冲到嘴边的一句脏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两片微凉带着酒液的薄唇堵住了。 他吻着她。 像每个时空里的那样。 简一言并不知道阳间和鬼界存在的时差问题,她以为每一个时空的第一次,应该都随着最后一次任务的结束而结束了才对。 但不是。 她感到疼痛感到愉悦,獠白的牙齿咬在他肩头。 恭律顿了顿,等她咬得没那么狠了,才沉吟了一下:“能动了吗?我也有点疼的。” 简一言想一巴掌把他扇下去。 约莫这句心声被听见了,他把她的两只手分别握住,控制在头部两侧:“忍忍。” 窗户好像没有关严实,外头有蝉鸣声溜了进来。 昏暗的卧室里突然明亮,竟是吊灯亮了,缠绵中的两道影子映照在床里侧的墙壁上。 简一言倏然僵住。 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一边别在耳后,一边搭在肩上,咬着嘴唇不再动了。 恭律躺着看她,眸光迷离嗓音低哑:“怎么了?” 简一言:“灯关了。” 恭律哄着:“我想看着你。” 又要看她表情,又要听她心声,这男人怎么这样,简一言咬牙挤出两个字:“关了。” 恭律真怕她下一句就是“算了不来了”,打了于个响指,变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昏暗。 次日她醒来时,身旁无人。 候在门外的女鬼佣人日常惨白着脸,尊敬问好:“十殿那边出了些意外,爷被请过去了。” 简一言迈出门槛打了个哈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今天的天气很好,说明女儿的心情不错。 她抻了个懒腰:“子晔呢?” 女鬼佣人说:“爷说过,一日不读一日功,十日不读十日空,少爷每天都要学习。您吃早餐吗?我去给您准备准备?” 简一言还没从“爷说过”的那句话上回过神,摆了摆手:“我有事出去,不吃了。” - 有阳光真是好啊。 和阳间的太阳不一样,不会把鬼魂们当做烤肉来晒,滋地一下连渣都不剩。 鬼都喜欢阴间的太阳,可能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还活着的向往。 奈何桥鬼声鼎沸。 有个憨批撑着个一个芭蕉叶用作遮阳,引来一片唏嘘骂声。 今儿孟婆高兴,汤的味道调得也比往日好,看见简一言过来愈发高兴:“我给你盛一碗。” 简一言拒绝:“不要了,我吃完来的。” 自从上一次有幸目睹孟婆眼泪拌汤之后,她就发誓一辈子不喝孟婆的胡辣汤了。 孟婆笑了下,小声问:“一家团聚了?” 简一言眼珠子瞪得贼大:“你怎么知道的!” 孟婆说:“子晔少爷晨跑路过这儿跟我打招呼了。”抬头望天补充说,“四象复苏是吉兆。” 如果这在阳间,简一言肯定会嗤之以鼻“迷信”,不过经过昨天书房一行,她现在已经能抱着无所谓的心态:“管他什么吉不吉,跟我儿子女儿没关系就行了。” 孟婆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你来干什么的?” 忘川河河水有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红色彼岸花盛开在地狱的忘川河畔,绚烂鲜红,妖艳却恶毒。 简一言疑惑:“能活在忘川河里的鱼,究竟是什么鱼?” 孟婆听过这件事:“你是在怀疑什么吗?” “我怀疑,”简一言说,“当年阎王爷误把鱼精认成了我。” “不可能,你是崔府君亲自送进十八炼狱的,阎王爷醒来事后肯定会查问崔府君啊。” 孟婆说完一顿,想起什么:“不对,崔府君将你打入十八炼狱后,消失过一段时间。” “什么叫消失?” “当年除了大狱动乱,还有一件事。”孟婆说:“咱们地狱里每天都会消失一两只鬼魂。因为动乱影响较大,消失的鬼魂非凶即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阎王爷重伤昏迷后,崔府君亲自去查了这件事,一查就是近百年。” 简一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件事情来,但稍纵即逝。 没有精准地捕捉到。 孟婆懒洋洋说:“如果你的想法成立,那阎王爷当时在近百年后将你放出来也就说得通了。崔府君就是那时候回来的。” “你见过那鱼的真身没?”她追着问。 “我那会儿哪在意这个,不过听说是有四只脚的,很丑很丑的真身,难为阎王爷不嫌弃。” 孟婆鄙视一番。 四只脚,难道是鲵? 简一言开始对那位传说中的老师产生了兴趣。离开奈何桥后,她去了一趟十八炼狱。 她的身份并没有广而告之,但很奇怪,她所过之处,鬼差看见都会毕恭毕敬。 十八炼狱使者称她“王后”。 这名头听上去委实怪怪的。 简一言说:“我能进去吗,想看看炼狱池。” 炼狱池里满是岩浆。 表面覆着层炼狱火,每一层的级别都不相同,普通的小鬼第一层炼狱就得灰飞烟灭,而越是穷凶极恶的鬼越要下十八层炼狱。 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死,要么净化恶根。 当年崔府君把她送进来,本意是让她直接灰飞烟灭,但没想到她竟不惧炼狱里的任何刑法。 还把炼狱池成千上万的恶鬼们逼到精神崩溃。 恶鬼们记得她。 简一言甚至听出了几道熟悉的音色,都是老油条了。 她蹲在池边打招呼,也有新来的恶鬼过去扒拉她的裤脚,妄图拉她下来一起共沉沦。 恶鬼们头皮发麻,忙把新来的傻鬼踩到池底去。 “你怎么来了?” “这没有你的位置,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听说十七层挺好的,增加了许多趣刑,你去祸祸他们,我们可不想再来一次联名投……” 恶鬼话音一顿,顿在了她掌心撩起的一波熔浆上。 嘈杂的炼狱池顿时安静了,不少恶鬼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在她身上看见神的力量。 简一言甩了甩手:“果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恶鬼们:“……” 简一言席地而坐,两条腿在池边晃荡,笑了一下说:“我来,是想问你们一件事。” 恶鬼们没吭声的。 她也不在意,自顾自说:“最近,或者一万年前,有没有奇怪的东西溜进来抓魂魄?” 炼狱池里的魂魄大多都是经历过十七层慢慢下来的。 只有她当年突然空降,知道的事情肯定没他们多。 “一万年前你不是在么?”有鬼问。 简一言:“在我来之前。” 群鬼嘈杂。 她听见有一两道声音在研究说“她比起以前变了很多”,或者是“当年我就说她脑子有病,你们不信还一个劲儿拍她马屁”,再不然“话说她神身哪来的”。 简一言咳了一声。 群鬼安静下来,为首的一只鬼说:“如果是一万年前,那我知道一点。白无常去过十二层,带走过十几只恶鬼,当时没有崔府君的文书,我记得非常清楚。” “黑无常不在?” “只有白无常,不过我下了十三层之后,听其他鬼说黑无常也去过,同样带走了十几只鬼。” 简一言暗道奇怪。黑白形影不离,绝不会分开办事,怎么会分开带走不同层数的鬼呢? 而且都是恶鬼。 回到了阎王殿,简一言直接去往书房那边,隔壁房间没关门,她悄悄地探了半个脑袋张望。 阳光恰好在地面上照出一个影子来。 恭子晔正在独弈,看见影子倏然抬了头:“妈妈?” 简一言笑了一下走进去,环顾四周问:“你老师呢?” 恭子晔落了一子:“老师和爸爸出门了,你不知道?” 简一言顿时不吭声了,危险地眯着眼睛,瞥见棋盘,皱眉:“你一个人下什么棋?” 恭子晔说:“老师给我留了个棋局,我明天要交的。” 交他妈的交。 这鱼精是不是脑子有坑? 留什么作业不好,留一个棋局傻逼吧?古代吗?可想而知平常教得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了。 估计和阳间的知识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简一言捻起一个子说:“带你出去玩儿,去不去?” 恭子晔看着棋盘很纠结,老师布置的作业不能不写,但妈妈的邀请又不可以拒绝:“我去。” 夜半,恭律回来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 他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了坐在沙发的她,低头捣鼓着手机,懒洋洋地翘着腿,在他关门后便放下手机抬了头,一副审讯的样子。 “女儿今天心情不错,乱葬岗都变成草原了。”简一言说。 乱葬岗常年蛮荒,岩石峭壁寸草不生,别说现在了,就是以前也绝对没有半株绿色的植物。 恭律猜她话里有话,悄悄听了她的心声,但怪了,安静一片。 “你也去踏青了?”简一言瞧他不说话,主动问。 恭律蹙了一下眉:“他们没有告诉你么?” “说你去了十殿,我以为你会给我带礼物回来。”她说。 十殿住着十位王,珍奇富贵各不相同,宝物遍地不为过。 “想要什么礼物,下次给你多带点儿。”恭律坐过去。 “珍奇异宝免了,物质的东西我不喜欢。”简一言把他靠过来的小腿撞开:“再有下次,就干脆点送我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吧。” 恭律愣了一下,时空里的某些画面冒出来。 他立刻明白:“你误会了。” ps: 呼伦贝尔大草原好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