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世纪II · 黑之噬》 Pо①⑧Ac.てοΜ 第1章神之右手 奥罗大陆的西部,连绵的暴雪山脉脚下,绵延向东南抵达镜湖,是白银之国的领土。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这个国家神圣而威严。两百年前的巫师叛乱横扫大陆,生灵涂炭,数个种族因此消亡,最终,巫师大军就是溃败在白银之国的“神圣十字”骑士团手下。而自百年前起,大量活尸从暴雪山脉和卡利荒原中涌出,汇集成为黑之噬,侵害人类,也是白银之国牢牢捍卫着北方的防线双子堡,成为大陆坚固的盾牌。 但是白银之国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威名远扬的神圣十字在鼎盛时期拥有叁万强兵,在与黑之噬的百年抗战中,现在仅余千人。如今,这只传奇的骑士团全部驻扎在双子堡,用最后的生命抵御邪恶,保护人类。 在神圣十字叁百多年的历史中,出现过数位伟大的英雄,但是谁的事迹都无法和如今的团长阿兹赛尔相并论。他身经百战,战功累累,甚至只凭一人之力就能屠灭上百活尸。他强大得简直违背了自然规律,于是人们尊称他为“神之右手”,把他视同神明。 阿兹赛尔任神圣十字的团长已有近二十年。随着神圣十字的衰败,他时常会离开双子堡,前往大陆各地寻找援助,共同抵御黑之噬。今天是阿兹赛尔回来的日子,双子堡中,隐约飘扬着一种兴奋的气氛。 午后,防线外响起了马蹄声,出外巡逻的骑士们回来了。领头的一名高大骑士跳下了马,大步往城堡方向走去。他边走边取下头上的头盔,露出年轻的面容,和他极短的金棕色头发。他步伐焦急地来到城堡前,在石梯上,见到了那个正在和其他人说话的伟岸人影。 年轻人冷淡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真挚的微笑,就像金色的阳光照融了寒冬的冰霜,他看起来英俊极了:“阿兹塞尔!”他叫道。 台阶上的人转头,看到青年,也露出笑容。这人五官端正,目光深邃,相貌看不出年龄,但是神色流露出他所经历的无限沧桑。他冲青年伸出手,青年便赶上前,举起自己佩戴着手甲的手臂,撞击上这人的手甲,发出金属的声音。这是骑士间的礼仪,盔甲敲击盔甲,表达对对方的尊敬。ⓟo➊⑧sм.cⓞм “阿克尔。这段时间中,你做的很好。”这人微笑着说。 这个名为阿克尔的青年是神圣十字第七队的队长,是以最短时间晋升为队长的圣骑士。而他面前的人,就是大陆的传奇,神圣十字的团长阿兹赛尔。 阿克尔与阿兹赛尔情同父子。阿克尔年轻桀骜,只对阿兹塞尔心悦诚服,而阿兹赛尔也一直尽心培养着他。现在阿克尔是除他之外,神圣十字最强的战士,而且不遗余力的对抗黑之噬,极具使命感。这让阿兹赛尔非常欣慰。 “旅途顺利吗?”阿克尔问,随着阿兹赛尔走下台阶,在双子堡中视察。 “收获很大,这该是我最后一次离开双子堡了。”阿兹赛尔说。 阿克尔听到这话,脸上笑容消失了。他平时面色总是冷淡倨傲,此时,更显出些阴郁。 阿兹赛尔近几年来不停的外出,一方面是寻找抵御黑之噬的援助,同时,也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寻找他的继承者,人类的下一个英雄。 阿兹赛尔虽被称为神之右手,但是他不是神。常年凶险的战斗已经极大的耗损了他的身体。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因为他是人类的精神支柱,但是他清楚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于是他开始踏寻大陆,寻找一个能承担起他威望和力量的人,继续为人类战斗。 “你知道的,阿兹塞尔,”阿克尔说:“我可以代替你战斗的。” 两个人在双子堡中行走着,经过之处,所有人都向阿兹赛尔行礼,他也微笑的回礼。而在他身边的阿克尔则截然相反。他身材高大,面色傲慢,眉目英挺却含有厉色,冰蓝的眼中闪着好战的光芒,嘴边即使露出笑容,也大多是源于讥讽。旁人见了他,都带着畏惧远远躲开。阿兹赛尔看他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忧心,暗自叹息。 “阿克尔,你知道我爱你,就像爱我的儿子,” 阿兹塞尔温和的说,“你确实很强大,但是光强大是远远不够的。人类需要的不是强大的保护者,这只会让他们心存依赖,变得更加弱小。人类真正需要的,是信仰。所以人需要神,在神无法引领我们时,人们让我成为神的右手,代替神作为指引。而当我成为历史后,他们需要的,是另一个能凝聚他们、吸引他们、鼓舞他们的信仰。你明白的,现在的你还做不到。” 即使是这样温和的拒绝,阿克尔仍非常不悦:“我做不到,你带来的那些废物们就能做到吗?” 阿兹塞尔微笑:“你见过他们了?” “见过几个,那都是些没见过活尸,没上过战场的饭桶。”阿克尔一脸轻蔑:“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干掉。” 阿兹塞尔慈爱的目光投向英俊高傲的阿克尔。这个年轻强大的骑士站在这里,就像由黄金雕塑而成,又像一只巨大的金色雄狮。是的,在战场上,阿克尔比任何人都强,但是他的强大也导致了他性格的桀骜恶劣。然而阿兹塞尔和骑士团的同伴都知道,阿克尔是个可以信赖的队友,在战场是,是忠实的伙伴。 “神圣十字已经步入衰亡了。”阿兹塞尔的口吻平和而睿智,好像他不是一个强大的战士,而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智者:“我们的同伴每天都在死去,而补充进来的新血越来越少。那些能完成骑士训练,成为见习骑士的人,一大半都会死在第一场和黑之噬的战役之中。活下来的人里,不少人坚持不到正式受封为骑士的誓师仪式,就会逃离双子堡。照这样的速度,神圣十字将在十年后消失。到那个时候,在这大陆上,还能靠谁来抵御黑之噬,保护人类呢?” 阿克尔冷冷的听着,不插话。两个人已经走到双子堡的城墙前,阿兹赛尔登上依靠山崖建立的防御瞭望塔防,阿克尔跟在他后面。 “神圣十字并不是最强的。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走遍大陆去寻找希望的原因。”阿兹塞尔说着,向塔顶攀登:“你看到的那些人,都不如你强大,但是,他们中也许有人能做到你永远做不到的事,完成你无法完成的使命。” “不如我强大,就不能率领我。”阿克尔回答:“我不会服从弱者和懦夫。” 阿兹塞尔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继续往上走去。 “你也是有同等的机会的。”他说:”也许,最后仍然是你继承我的称号,接替我的任务。这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是早已铭刻在石头上的命运。而我们人类,不过是神棋盘上的棋子。” -- 第2章继承者 两人登上了塔防。双子堡建在巍峨的双子峰上,站在塔防顶端,能将遥远的山脉一收眼底。阿兹塞尔望向暴雪山脉的方向,吹来的风中,黑之噬的恶臭没那么剧烈了。他问阿克尔:“你最近打了两次胜仗?” “歼灭了两个活尸军团。”阿克尔随便的说:“相信这些东西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大规模汇集了。” 灭掉两个恐怖的活尸军团,在他口中,却说的像掐死两只蚂蚁。阿兹赛尔看着他笑了。 “正好,要进行继承者的试练,需要一段时间的平静。”阿兹塞尔说。拍拍阿克尔的肩膀:“回去休息吧。傍晚到云杉广场去,和其他候选人集合。” 阿克尔不太情愿,又不能违背阿兹塞尔。离开塔防后,他没有去休息,而是去了训练场。傍晚时分,他正和骑士莱斯特比剑,一个男人匆匆跑进训练场,喊他:“阿克尔,团长让你立刻去云杉广场!” 阿克尔这才想起阿兹赛尔的命令,两下将莱斯特打败在地,草草说声“下次继续”,转身往云杉广场赶去。 当他进入广场时,立刻迎上阿兹赛尔望来的无奈眼神。他一点头表示抱歉,站到一边的阴影中。 “人都到齐了。”阿兹赛尔走到广场中心,说:“我们开始吧。” 云杉广场并不大,现在广场中有十几个人,都望向阿兹塞尔,听他的讲话:“你们从大陆各地汇集于此,只为了一个理由,就是成为我的继承者,下一任的神之右手。”阿兹塞尔顿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看着他们脸上浮现或激动、或矛盾的神色,在看到一个全身裹在斗篷之中、对他的话不为所动的人影时,他目光顿了一下。 阿克尔发现了阿兹赛尔的停顿,目光也顺着望去。见那人被斗篷裹的严严实实,缩着身子,比周围的人矮小很多。他没多留意,收回目光,一脸无聊的倚着自己的大剑,等着阿兹赛尔继续说下去。 “你们都知道,神之右手的名誉意味着什么。”阿兹赛尔说:“得到它,代表地位、权力……更重要的是,得到这称号,就意味着得到强大的力量。你们都听说过关于我的传言,其中一些似乎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所听说的关于我的一切,全部都是真实的,因为我所拥有的,是你们想象不到的、无与伦比的力量。” 众人静默了一刻,接着,产生了一些不信任的声音。 “这可不太可能,”一个男人开口了,语气里带有讥讽:“有传言说你能只身一人屠杀上百的活尸,难道也是真的吗?” 在场的一些见过活尸的人都嗤笑出声。活尸外表腐败,力大无穷,而且没有痛觉,是大陆上所有生灵的噩梦。作为人类,以一人之力消灭上百的活尸,这简直比神话还不可信。 “是的,”阿兹赛尔却平和的说:“是真的。” 男人听到这回答,忍不住想要讥笑,但是看到阿兹赛尔那沉静的表情,他的笑僵住。 “不可能的……就算再强,人类也只是人类,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男人结巴着质疑。 “因为神与我同在。”阿兹赛尔回答。 “神根本就不存在!”男人叫起来:“如果真的有神,也早就抛弃我们了!几百年前,不,几千年前,就已经抛弃我们了!” “神明是存在的。而且从没有抛弃我们!” 阿兹赛尔大声说:“我这力量就是来自于真神!也是神指引了我,找到了你们!” 众人听了这话,骚动起来。而暗处的阿克尔开始厌烦了。心中咒骂着这些废物怎么有这么多的废话,平白浪费时间。他无聊的揉了揉头发,一心希望这场集会能早点结束。 “既然神已经选中了你,还找我们做什么?”另一个满脸阴鹫的男人沉声道。 “因为,我仍是人类。”阿兹赛尔说:“不管拥有多大的力量,我总有一天也会死去,而神的力量不能就这样失落。所以,我才会走遍大陆,找到你们。我希望你们中间,能出现一位足以继承我的意志和全部力量的人,在我之后把神的力量传承下去,继续保护人类,抵御黑之噬。” “你是说……这个力量,可以传给他人?”另一个人犹豫着问。 “是的。”阿兹赛尔回答:“不过想得到这个力量,必须要通过试炼。两日后,你们会一起进入卡利荒原,目的是找到神圣十字曾经的营地,将一个咒术箱拿回来。” 卡利荒原中,神圣十字的营地?这段话终于引起了阿克尔的注意,难道是指血色高地上,神圣十字曾经的驻扎地吗? 二十年前,神圣十字为了调查黑之噬的源头,曾深入过卡利荒原。当时前往的有两千名骑士,是神圣十字总兵力的一半,当时还默默无闻的阿兹塞尔也在其中。他们在活尸遍布的荒原西部杀出一条血路,最终抵达血色高地。本来还想继续向北行军,但是在这里,骑士营地被数量庞大的活尸攻击。两千人中,仅有叁人生还。高地被骑士们的血液染成了红色,这也是这片高地名字的由来。 这次探索使神圣十字受到重创,从此人类放弃了探索卡利荒原西部。经过了二十年,当时开辟出的道路已然荒废,现在想要再次前往血色高地,无疑是去送死。 阿克尔倒未觉得如何,在双子堡,还是去卡利荒原,他都是和活尸作战,没有区别。然而其他人听到这段话后,都恐慌起来。 “要进入卡利荒原?”有人语气颤抖的说:“那不就是把我们送去做活尸的食物?!” “曾经两千骑士都全军覆没在荒原中,现在,就凭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活着回来?”另一个人叫着。 “这不是试炼,这是让我们去送命!”周围的人也都叫起来。 阿克尔目光阴沉下去,扫过这些人。这就是阿兹塞尔所找到的继承者吗?这些胆小如鼠的废物? 他一一扫过这些懦夫,最终,目光停在了那个披着斗篷的人身上。这人从开始就一动不动,现在在激动的人群中,他也无动于衷,好似广场上的一块石头。 -- 第3章骑士精神 “没错!我会给你们力量,和你们梦寐以求的一切,而我要求的回报,是你们的生命!”阿兹赛尔庄严肃穆的声音突然响彻在广场上,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他站在广场当中,身形似乎扩大了数倍,神态威严,声音像圣堂的钟声一样令人敬畏:“也许在大陆其他地方,人们还毫无察觉的继续生活。可实际上,人类离毁灭只有一步之遥!双子堡是保卫人类世界的唯一防线,这里一旦沦陷,奥罗大陆就会成为一片地狱!站在这里的,和持续来到这里的人,都已经抱有奉上自己生命的觉悟,因为,或者选择在这里光荣的战死,或者,就要在双子堡沦陷之后,变成邪恶生物的食粮。悲惨的死去!” 他目光如炬,扫过广场上这些人:“你们非常清楚,自己为何会来这里。如果不想得到力量,不想战斗,只想苟延残喘的多活几天,那么,现在就离开,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去!”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阿兹塞尔注视着他们,此时他的沉默,比他刚才的话语更加令人汗颜。角落中的阿克尔看着这场面,轻哼一声。 没有人离开,或再提出异议。在阿兹塞尔的威慑下,他们都嗫嚅瑟缩,像乳臭未干的孩子。许久的安静后,阿兹塞尔再次开口:“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那么,就按照安排,两日后,进入卡利荒原。” 这次再没人反对。阿克尔以为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提起自己的大剑,迈步正要离开,耳中却传来了阿兹塞尔的声音:“今天在场的人就是这次试炼的队伍。在你们中间,我会指派一个人作为这次任务的队长,阿克尔,请你到这里来。” 阿克尔的步伐猛的顿住。扭头,眉头紧皱的看着阿兹塞尔。 他脚下没有动。阿兹赛尔对他使了个眼色。手指迅速的动了动,催促他快上来。阿克尔无奈,只好慢慢走出阴影,进入广场中心的灯火之中。 他整个下午都待在训练场,因此没有佩甲,甚至一直都没穿上衣,只在跑出来时匆匆套了件背心。他对于要当这个废物团队的队长极不情愿,以致于他的步伐散漫,大剑横搭在肩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这随便的穿着和做派,与圣骑士威武庄严的风范相差千里,看得阿兹赛尔额角微微抽动,忙补充道:“阿克尔是神圣十字第七队的队长,也是骑士团里最强的战士。他与黑之噬抗战多年,曾多次带队深入过卡利荒原,是这次任务最适合的队长人选……” 在阿兹塞尔的补救说明中,阿克尔慢悠悠走到他身边,不满的看他。阿兹塞尔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阿克尔就不得不屈服,长出口气,垂下目光认命。 “我是阿克尔。”当他转过身,面对广场上的众人时,刚才脸上那种无奈的屈服荡然无存。他傲慢的开口,巨大的大剑在他手里像个玩具,被他握着轻轻拍击自己的后颈,显示他的耐性正急速流失:“我不管你们这些……” 身后的阿兹塞尔猛地咳嗽一声,阿克尔顿一下,把已到了嘴边的“废物”二字咽了回去。 “……家伙,都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本事,这些都不再重要了。现在我们即将成为一个队伍,那么,就得有队伍的规矩。”他说着,语调却敷衍,显然对这些人不抱任何指望:“作为队长,我只有两条规矩,第一,必须绝对服从我的命令。第二,作为一只队伍,我们相互照应彼此,生死与共。明白吗?”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高大却姿态散漫的年轻人。他衣着随便,简直能说是寒酸。然而在那简陋的布料上滑动着的线条与阴影,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和结实有力的腰腹,两只强健的手臂袒露出来,肌肉鼓胀,皮肤上汗水闪亮,泛出健康的古铜色泽。他看起来的确很强,但是同样的,他也非常年轻,看来只有二十出头,这样的年龄,作为一名见习战士,都太稚嫩了些。 没有人回话,阿克尔更不耐烦了,声音大了几分:“明白了吗!” 这种嚣张的态度只会引起反弹,阿兹赛尔在后面看着,手无奈的扶上额头。果然,沉默之中,一个体格巨大魁梧的男人分开众人,走出来。 他比阿克尔还高出一头,肌肉夸张,站在那里如同一座肉山。他故意走到阿克尔眼前,居高临下,用体型压制他的气焰,眼睛不屑的俯视,说的话却是对着阿兹赛尔:“凭什么让这个毛头小子当队长?如果要选队长,应该靠实力!” 广场上忽然利风一卷,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再次定睛时,见到阿克尔手中的巨剑已经搁在了那巨人的颈边。 “靠实力,你的头就不在了。”阿克尔满脸嘲讽,一手平举大剑,另一手随便揉着后颈,口中说着。 剑刃下的巨人面如土色,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毫无察觉的被剑架上了脖子。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一时无人能掩饰神情中的震惊!这种可怕的速度和力量,怎么想都不可能,难道他手里的巨剑只是个轻巧的玩具吗? “……拿着武器和赤手空拳的人动手,还说什么实力……”巨人结结巴巴的狡辩。 阿克尔冷笑,撤下剑,反手一抛,扔给了他。 “现在武器在你手上了,我们可以靠实力了吗?”他说。 巨人稍慌乱的抓住抛来的剑柄,顿觉手中一沉。他心知不好,忙运上力气,才没有当场丢丑,把大剑掉在地下。 看阿克尔迅速的挥动这柄大剑,又随手抛来抛去,便觉得这剑只是看着巨大,其实非常轻便,没想到到了手里,那重量,让他吃了一惊! 这种重量,还能被那样迅猛的挥动,这年轻人是怪物吗! 他惊疑的眼神看向手里的剑,再抬起,看着眼前的阿克尔。他空手站在那里,全身毫无破绽。金色的短发,古铜色的皮肤,冰冷慑人的蓝色眼睛闪闪发亮。他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大雄狮,全身发散着危险,和绝对的自信。 巨人被震住了。自己的体型明明更高大健壮,却仿佛在越缩越小,完全被阿克尔的影子笼罩住。他脸色发白,后背冒出了冷汗,而阿克尔神色不改,嘴边,居然还挂着一丝冷笑。 -- Pо①⑧Ac.てοΜ 第4章神的意图 “够了。”阿兹赛尔的声音适时的插入,打破了紧张的局面。他伸出手臂,拦在阿克尔前面:“阿克尔,你是队长,要随时保持冷静。” 阿克尔看了阿兹赛尔一眼,目光再转回眼前的巨人,带着轻蔑的笑容退后了。那巨人抓住这机会,把阿克尔的巨剑递回去,默默走回众人之中。 一时间无人再质疑阿克尔的实力。阿兹赛尔沉声说:“让阿克尔担任队长,是我的命令,关于此事的讨论到此为止。” 神之右手发了话,其他人即便不以为然,也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反对。而这场“枯燥”的集会还不算完。接下来,按照阿兹塞尔的安排,每个人都要介绍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战斗的武器。其中近战与远程的各占一半,另外还有两名巫师。阿克尔扫过这些要成为自己同伴的人,最后,他目光又定在那个披着斗篷的,一直毫无反应的人身上。 轮到这个人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周围的人诧异的看着他。他仍没有反应。这时,阿兹塞尔开口:“那是贝利叶。是名巫师。” 众人奇怪于他的不言不语,却并未多留意。而阿克尔眯起眼睛。 “喂,把脸露出来。”他突然说。 那人还是没动,肩膀极微的颤抖了一下。 “我们即将成为同生共死的队友。”阿克尔口气讽刺:“却连脸都不肯露吗?” 一阵静默。就在阿克尔的耐心要耗尽时,那人终于动了。斗篷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慢慢把头上的兜帽放下,露出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和小巧的面孔,黑色的眼睛空洞的垂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竟然是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子! 人们小小的骚动起来。阿克尔也掩饰不住震惊,质疑的目光投向阿兹赛尔,而阿兹赛尔冲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只得把满心的疑问先压了回去。听阿兹赛尔平静的命令:“继续吧。” 下面的人迟疑一下,继续自我介绍。局面控制住了。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这个女孩。 她相貌平平,黑发只及下颌,灯火映照着她的皮肤,显出象牙般莹润的光泽。她的年纪看来不过十五岁上下,纤细稚幼,看着还不如普通农场中的女孩强壮。这个样子,就算是个巫师,也实在太柔弱了。阿克尔牢牢的盯着她,心里升上无比的烦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这样一伙乌合之众交给他也就算了,为什么里面还混有这样一个累赘?! ⓟo➊⑧sм.cⓞм 阿兹赛尔究竟要干什么? 集会总算解散了。众人纷纷散去。那个女孩也把脸重新遮住,默默的离开。阿兹塞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回过头,看到身后阿克尔一脸阴郁的盯着他,没有走。 他心里轻叹,说:“你跟我来吧。” 阿克尔阴着脸,跟上阿兹赛尔,慢慢往双子堡的神之圣堂走去。 路上,阿克尔等着阿兹塞尔的解释。然而,阿兹赛尔却一直无言。两个人到了神之圣堂,他跟着阿兹塞尔进入大厅,看着阿兹塞尔跪在神龛前,祈祷。 阿克尔并不像阿兹塞尔那样虔诚,比起神的庇佑,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他并没有下跪,而是持剑站在了一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阿兹塞尔一如既往的专注祷告着。阿克尔看着他,心中的不满慢慢褪去了,愧疚与不安反升了起来。 他从小仰望着阿兹塞尔的背影,而现在,他已经比阿兹塞尔都高了。作为人类的信仰,神之右手,阿兹塞尔背负了太多的重担,也承受了旁人无法想象的伤痛。没有人比阿克尔更清楚,阿兹塞尔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继续战斗,可他仍然坚持着,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他。这个英雄的名誉,像个诅咒一样,啃噬着他的生命。 从第一次握剑,他就想变得和阿兹塞尔一样强,不,比阿兹塞尔还强。他想保护阿兹塞尔,将他从这沉重的责任中解脱出来。为什么,现在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却仍然不能替代阿兹塞尔,不能让他在人生的最后几年中不再战斗,安稳的度过呢? 为什么阿兹塞尔不直接把力量传承给他,反而找来了一帮废物,把事情搞得这样复杂呢? 他目光复杂,注视着阿兹塞尔的背影,直到他祷告完毕站起身来。阿兹塞尔看到一边的阿克尔依然没有向神屈膝,轻轻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两人走出圣堂。阿兹塞尔抬起头,看着在月色下高高耸立在屋顶上的圣十字。传说创世神西铎和邪母卡奥孔交战,耗尽了生命的力量将邪母击败封印,然后倒下,死去的肉体变成了世界上的生命。十字,就是神最后倒下的姿势。代表着死与生的力量。 “阿克尔,我知道你质疑我带来的人选。我也知道,你不满意我的安排。”阿兹塞尔终于开口:“但是,这些都是神的旨意。” 阿克尔默然。 “神在以他的方式,运作着这个世界。以我们人类短暂的一生,永远也无法窥得他的意图。” 阿兹塞尔说着,回过头,看着自己爱如亲子的阿克尔:“而你,我亲爱的阿克尔,你连我的意图都无法真正了解。你觉得,我难道不知道,仅派你一人前往血色高地取回那个箱子,要比组成这样一个队伍轻松的多吗?” 阿克尔抬眼看他。眼里闪出疑惑。 “你太自满于自己的力量,也太年轻了。”阿兹塞尔叹息:“你也许以为,你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更强,这样的自满,使你无法看清太多的东西。好好想想这个‘试炼’的含义吧。” “……你……难道……想要考验我吗?”阿克尔犹豫的问:“想让我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这些人吗?” 阿兹塞尔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种矛盾的痛苦。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孩子,”他说,“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想得到的多,就要付出的更多。好了,回去好好休息。这两日不要出去巡逻,专心为试炼准备吧。” -- 第5章红枷 各国军队汇集的双子堡中,最不缺的就是精力充沛的男人。而在这种地方,更不能缺少的,就是酒和女人。 “红枷”是这里最大的酒馆,源源不断地供应着麦芽酒和蜜酒,让饱受折磨的战士们能喝个烂醉。而且,如同它名字暗示的那样,这里也少不了女人的倩影,有常驻在楼上做生意的妓女,也有因为崇拜圣骑士而跑来的姑娘们。在这片战乱不断的大陆上,生命朝不保夕,男女之间的矜持也变得毫无意义。互不相识的两人,不用多久就能赤身裸体的交缠在一起。乱世之中,这便是成本最低廉的娱乐。 阿克尔与阿兹塞尔分开后,与几名圣骑士同伴一起来到红枷。圣骑士们基本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因此大都抱有及时行乐的态度。此时,在喧闹的酒馆中,年轻的骑士们畅饮着,大笑着,和女人们调情。莱斯特满脸红光的从吧台回到桌前,见麦酒都冲不掉阿克尔那阴沉的脸色,一拍他的后背: “为什么臭着脸?我们打了两次胜仗,都还活着,不是吗?”他欢快的说。 阿克尔没回答。莱斯特突然想起什么,说:“难道团长找你的麻烦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团长要你带一支队伍进入荒原?” 阿克尔鼻子一哼作为回答。其他几名骑士也被吸引了过来。 “要进入荒原,为什么不带自己人?那些人可以信任吗?” “刚歼灭了两只活尸军团,团长还要你去荒原干什么?” “是团长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些人吗?听说他们是‘神之右手’的候选人?我一直以为这称号该是阿克尔的,喂,阿克尔,为什么团长……” “我怎么知道。”阿克尔被他们的问题搞得更心烦:“你们真该看看那帮蠢货,如果让他们站在活尸面前,恐怕都会被吓尿了裤子。而且,里面还有个女人!” “女人?”几个人楞了一下:“你确定?” “这他妈的还要我怎么确定?”阿克尔不耐道。 “让女人进入荒原?”莱斯特愣愣的接话:“团长在想什么?” “这些女战士,光是待在双子堡里就够让我们头疼了,”另一名骑士说:“现在还想到荒原中去拖我们的后腿?” 几人同声附和起来,语气里全是调侃。女战士在大陆上很常见,但少有能与男战士匹敌的,因此大多沦为被奚落的对象。几名年轻人借着酒劲,肆意嘲笑着女战士。因为酒和同伴的陪伴,阿克尔脸上的郁闷逐渐消失了,神色轻松下来。 就在这时,从酒馆的另一边传来了激愤的声音:“说什么!你们对女战士有什么不满?” 这声音跨越了半个酒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人们的视线投向声音的发源地,那里两个年轻女人站起来,正怒视着圣骑士们。 看清她们后,人们都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莱蒂,和米拉,是小有名气的两名女战士,也是一对亲姐妹。更难得的是,姐妹俩都很漂亮,妹妹的身材健美高挑,双腿修长性感,姐姐则较为丰满,巨乳傲人。双子堡中相当多的男人对这双姐妹垂涎欲滴,可她们确实本事不俗,令男人们难以得手。 骑士们本是玩笑,见惹的她们发怒了,都笑着住了口。两姐妹却不肯善罢甘休,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只敢在背后偷偷摸摸中伤女人?”妹妹米拉长腿一迈踩上凳子,更显出那双腿紧实有力,十分诱人:“在我们面前,就变成缩头乌龟了?” 莱斯特看向她,露出息事宁人的笑容:“这里是酒馆,我们都喝多了,不过是找点乐子,”他说着,拿起一罐麦酒站了起来,递过去:“抱歉冒犯了你们,跟我们喝一杯,就当和解吧……” 米拉却劈手打翻他手中的酒罐,同时一脚踹过去。莱斯特毫无防备的被踢中腹部,被后面的阿克尔接住。 骑士们发怒了,纷纷起身,但是他们都不想对女人出手。米拉冷笑:“怎么?现在又开始害怕女人了吗?” “他道歉了。”阿克尔冷道:“你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米拉讥讽的模仿他的口吻:“既然你们觉得可以随便侮辱女战士,我们自然也能踹你们的屁股找点乐子,不是吗?” 米拉眼见着阿克尔从桌边站起来。她的身高已不输男子,可起身的阿克尔竟然整压了她一头。那宽阔的肩膀,肌肉贲发的躯体,彷如乌云笼罩,施加了沉重的压迫。米拉脸色微变,身体本能的树立起警戒,稍向后缩,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不,我们不是在嘲弄,”阿克尔身体微倾向她逼迫,口气不善:“我们是在说实话。女人根本不该当战士,不该上战场,你们只会拖男人的后腿。实际上,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床上,还算有点用处。所以别撒泼了,乖乖回床上去等男人吧。” 骑士们都知道阿克尔对同伴的保护欲,更清楚他性格的乖张暴躁。在他的脾气面前,国王或教圣都得居于下风。现在看他因同伴被打而发怒,毒舌讥讽米拉,不留一丝情面,他们哄堂大笑。米拉怒极,正欲动手,姐姐莱蒂拉住她。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没用,就越要鼓吹,特别是床上功夫。”莱蒂笑起来,她的声音软媚,低笑挠的人心发痒:“水坑中的牛蛙总想让自己胀的更大,可只要一脚,就会发现它不过是一滩烂软东西。逞口舌之快,靠侮辱女人取乐?不过是群软货而已。” “没错!”米拉痛快的大笑:“什么男人!不管在战场还是床上,不都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吹什么牛!” 她如此大声的挑衅男人之风,酒馆中嘘声大起,笑声和嘲讽混成一片。圣骑士们固然羞恼,但这场争端毕竟因他们而起,此时便颇有讪讪之意。酒馆中,这种论不出输赢的嘴仗每天都要发生几百次,犯不着动手,一阵喧嚣之后,针对的气氛过去了,圣骑士们吃了瘪,倒也不甚在意,都坐回桌子边。 可姐妹俩没有走开。在酒馆的肆闹中,姐姐靠近阿克尔,柔软的手轻触上他的肩膀。 “怎么不辩解?”她声音低柔:“被说成软货,你也甘心吗?” 她语气中暧昧极其明显了。阿克尔一愣,扭头看她。莱蒂从容的迎上他的目光,烛火映照中,她果然很漂亮,红唇媚眼,身材凹凸玲珑。 少刻后,阿克尔微皱的眉头松动,嘴角挑起,迎合了莱蒂的挑逗:“想试试我有多硬?” 蕾蒂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克尔的视线已经转向米拉:“她一起?” 他分明是针对米拉最后吐出的嚣张之词,口气中的讽刺明显大过邀请。同坐的圣骑士们看着艳遇莫名砸到阿克尔头上,惊讶之余又很雀跃,使劲忍着笑,巴不得阿克尔给这对姐妹点厉害看。米拉的性格最不经激,被阿克尔一刺,加上周围看好戏的目光,她当即大怒:“一起就一起!为了吹牛命都不要的混账男人,被弄死在床上可别怪我们!你既然敢这么说,那谁败下阵来,谁明天就光着屁股上街示众!” 阿克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起身,示意姐妹俩上楼。 “请吧。”他说。 -- 第6章姐妹 酒馆二楼有几个房间,方便妓女们的生意。阿克尔随手推开一扇没锁的门,让两姐妹先进去。他在后面关上门,脱下上衣扔上椅子,问:“你们谁先来?” 说话间,他接着褪下里面的背心,露出健壮的躯体,莱蒂一直注视着他的举动,眼中闪烁着惊艳与期待。是的,是她故意诱惑的阿克尔。如果说她们姐妹是双子堡中的所有男人的幻想,那么,阿克尔就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他英俊又强大,吸引着每一个女人。她从第一眼见到阿克尔时就为他倾倒,几个月中,一直盼望能与他共度春宵,可阿克尔心中只有战斗,巡逻,留在双子堡中的时候,他也从没像其他男人那样追求她。她不止一次见到阿克尔和其他女人离开酒馆,令她在嫉妒中煎熬……她想得到他,哪怕只有一夜,她想被他强壮的手臂拥抱,想和他融为一体…… 今夜,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何必这么着急?”莱蒂笑着走近他,将他推到在椅子上:“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阿克尔看着她跪在自己膝前,手抚摸他的大腿。在他的俯视下,她故意夹紧双臂,令雪白巨乳聚拢,几乎撑破她敞开的领口。他便被勾起了兴致,说:“那就随你做吧。” 他放松身体,懒散的坐在椅子中,莱蒂的手沿着他的腿向上攀,越过腰带,抚摸他结实而线条立体的腹。他的躯体就是力与美的象征,即使这样松懈,都仿佛压抑着巨大的爆发力,危险,又致命的诱人。莱蒂的欲望如海浪般翻腾,她倾身上前,吻上他的腹部,伸出舌头勾画他的腹肌。 阿克尔没有动,低头看着莱蒂挑逗他的身体。她很美,且技巧娴熟,确实催动了他的情欲。当莱蒂慢慢解开他的裤子,他勃发的欲根昂然挺出,尺寸竟令莱蒂惊呆了。 天啊,怎么……这样大! 眼前的肉茎粗长坚硬,带有微扬的弧度,突出的筋络沿着巨柱攀爬,直延伸到硕大的龟头下。那龟头巨大上翘,两翼凸出,形成明显的棱,不难想象会带给女人怎样的刺激。莱蒂又惊又喜,动作无意间停顿了,只顾着盯着眼前巨大的性器看。 “够硬吗?”阿克尔问她。 莱蒂脸上一红,忙稳住心神,她要征服阿克尔,就不能露出一丝屈服或懦弱。她伸手圈上他的巨茎,慢慢的上下抚摸,回头对米拉说:“米拉,来帮我。” 米拉站在一边,已因阿克尔的尺寸而惊呆了。她刚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可实际上,她并没有与多少男人上过床。此时她看着阿克尔的身体和那雄伟的男性器官,脑中一片混乱。 这样巨大,真的能进入她的身体吗?! “米拉?”莱蒂见米拉不动,脸色千变万化,知道她在想什么,又唤了她一声。米拉回神,看到莱蒂的眼色,死要面子的性格令她咬咬牙,心一横,也走过来。姐妹俩一左一右跪在阿克尔身前,开始给他口交。 她们是亲姐妹,极有默契,柔软的红唇左右吸吮巨茎,你吞我吐,湿舌裹缠,好像在含着他的接吻,很快,巨大肉柱被她们舔的湿漉漉的。阿克尔俯视着眼下的淫靡,两名美女给他口交的快感侵入他的神经,他的呼吸开始绵长不稳,带动健壮的胸腹不断起伏。 即使在沉入情欲时,他依然英俊的要命,莱蒂的视线根本舍不得离开他,心里疯狂叫嚣着,想得到他。可见到了他的身体后,她心中明白,这样强大有力的男人,若认真起来,哪怕是她们姐妹俩一起上也不能对持。现在必须先让他泄出一次,也许之后,她们还能轻松些。 她示意米拉继续给他口交,自己直起身体,将上衣褪到腰间,手伸到后面解开胸托的搭扣,袒出肥硕巨乳,她双手捧住巨乳揉捏,故意吸引阿克尔的视线,慢慢靠近他,用乳团将他的巨茎夹住,开始上下套动。 “啊……嗯……”莱蒂呻吟出声。夹住他,更体会到他的粗大坚硬。她的胸很大,其他男人被她夹在胸间时,长度少有能露出的。可阿克尔的巨茎竟还露出小半段,圆大的龟头都要碰到她的脸。她的胸口清晰感受到他的热度,他的坚硬,也许因为乳房贴近心脏,她整颗心都被他的温度烫得颤抖。她的呼吸急切起来,两手紧抓自己的乳,夹紧他上下挤揉,他的茎身上染满她们的唾液,现在被她这样套撸,滑溜溜的,滋滋作响。 “啊!好厉害,好硬……”她给他乳交着,口中吐露淫词浪语,“射给我……都射在我这里,我的胸上,我想要……” “以为这样就够了?”阿克尔微喘着,似笑非笑。 “啊……果然是……最强的圣骑士呢……”莱蒂继续着淫乱的动作,同时垂下头,舌尖一下一下地,舔舐那硕大龟头上的圆孔。 “嗯……”阿克尔终于发出呻吟声。这声音对莱蒂来说,比顶级的春药更让她兴奋。她的动作越发激烈,不断套他,两枚乳头高高凸出,被她夹在指尖,不停的揉搓。她想让他快乐,让他射出来,先射一次………… 她不知疲倦的套弄舔拨,时而吮住他的龟头,时而用舌急扫。而时间慢慢过去,他还没有松动的迹象。莱蒂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呼唤米拉:“米拉……快……过来一起……” 米拉再次过来,侧过头,吸住一半露在巨乳之外的龟头,莱蒂忙加紧舌头的攻势,迅速拨弄龟头上开始张合的肉孔,舔掉从中溢出的大量透明液体。两姐妹总算将阿克尔拉入了欲网中,他头向后仰,眼睛半眯,劲腰缓缓摆动,迎合莱蒂乳交的动作。莱蒂知道胜利在望了,引着米拉的舌一起上来,在龟头的圆顶上快速摇动撩拨,两条舌不停刺激铃口……阿克尔的呼吸激烈起来,一会儿,夹在莱蒂巨乳间的肉住剧烈颤抖,从上面的圆眼中喷出大量的浓白,莱蒂赶忙垂头,将圆顶含住,试图把这股喷流全都吸入,却没想到会那么多而激烈,她吞了两口就被呛到,不得不吐出圆头,任浓精射上她的脸孔,又落在她的胸部,染上大片的白浊。 -- Pо①⑧Ac.てοΜ 第7章男与女 莱蒂没想到阿克尔如此精猛,给他乳交一次,竟消耗了这么多体力。她伏在阿克尔腿上喘息,却感到乳肉间的巨茎丝毫没有软弱的迹象,在她的胸口胀大、搏动,好像具有生命一般。 “什么……明明刚射过的……”她有些惊异,断断续续的脱口而出。 “没见过我这样的男人?”阿克尔也呼吸不稳,却要命的性感,扬起一边的嘴角笑问。 莱蒂的心腹都在因他而抽动。她撑起身体,将裙子卷到腰部,骑到了他身上。她扶着他的巨根向自己引来,当那火热圆顶触到她颤抖的穴口,立刻被她不断淌落的淫液染满。阿克尔扬眉看她,略带肉欲的邪意,竟令他更加迷人。莱蒂现在坐在他腰间,那好看的脸近在咫尺,令她不能自持。她咬住嘴唇,开始往下沉腰,努力将那巨大吃进穴中。 “啊!呀啊啊!”莱蒂算是身经百战,仍禁不住大叫出声。他真的又硬又大,即使她不动,那火热的勃动都让她激颤不已。从没有男人给过她如此的感受,竟让经验丰富的她也不敢擅动,紧紧含着他喘息着。ⓟo➊⑧sм.cⓞм “别干坐着!”阿克尔却等不及,拍她的臀催促。 “啊……啊……”莱蒂抓紧腰间的裙子,扭动腰肢,开始吞吐抽动。一旦动起来,那感觉更吓人,他又粗又长,龟头还那么突出,每下都顶到她的肉点,刺激实在太强烈,她才扭动没多久,高潮就突如袭来,她扬头大叫,淫流倾泄浇下,躯体激颤了好半天,才倒在他的身上。 她伏在他胸前大口喘息着,剧烈的高潮,让她身体瘫软不能自主,动都动不了。可下面的阿克尔才刚起兴,还没怎样就戛然而止,让他不悦了:“这就结束了?说随便你们,结果你就这点能耐?” 莱蒂顾不得回答。阿克尔低骂一声,视线转向另一边的米拉。 “是你来,还是你们干脆认输滚蛋?”他现在属实不好受,口气十分恶劣。 米拉一惊,想起上楼前自己的大话。如果在这时认输,就要面临奇耻大辱!不行,她说什么也不能服输! 她横下心,除下身上的衣物,只留下裹到膝盖之上的长靴。她赤裸的躯体极美,线条修长柔韧,细腰长腿,胸部不大,却挺实饱满。她走过来,从后面将莱蒂抱起,随着莱蒂急促的呻吟,阿克尔的肉茎被抽离,大量被塞住的淫水滴滴答答落下,落在地毯上。 米拉将莱蒂放到床上。莱蒂全身瘫软,满脸绯红,望着她的眼睛,有些愧疚:“米拉,我……” “没关系的,姐姐。”米拉安抚的冲她一笑,说。 她转身面对阿克尔。直到现在,阿克尔连姿势都没变过,双腿大开的坐在椅子中,那雄壮的男根高高挺立,让她好想退缩。可她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长腿迈开,跨上他的腰间。 她身体的犹豫和瑟缩没有逃过阿克尔的眼睛。他视线往下一扫,冷笑:“还是别逞能了,不怕被我干死吗?” “闭嘴!”米拉咬着牙说,深吸口气,猛地下坐,一下将他纳入穴中。 “呀啊啊啊!”那巨大突然嵌入体内,比眼见时可怕的多,感觉太鲜明,又硬又烫,让她的尖叫都变了腔。而她动作生涩,肉穴紧合,令阿克尔也不好受。他眉头皱紧,“嘶”了一声,咒骂:“妈的,你会不会做!” 米拉确实没经过几个男人,更别提这么粗大坚硬的男人,她此时真的知道怕了,嘴里喊着“不!不行!”,抓住椅子靠背想抽身逃跑,可阿克尔立刻抓住她的腰,阻止了她的动作。 “不要!放开我!”米拉慌了,用尽力气想挣脱他的箍制。她是少有的不输给男人的女战士,紧瘦坚韧的身体蕴含着超越女性能力的力气,可是她引以为豪的力量在阿克尔的手中,就像飞蛾在人类的手掌中一样无力!她抓上阿克尔的手腕,竭力推脱,却根本撼动不了他! “都他妈的这时候了,你反倒想逃跑?”阿克尔低吼,强壮的双手锁住她的腰,将她往下拉:“给我老老实实的做完!” “呀啊啊啊啊!!”在米拉的尖叫声中,她被阿克尔扯下,粗大巨茎全顶进去,直捣核心。 阿克尔真是被这对姐妹搞的火大了。那一个主动跑来引诱他,才撩起他的火,她就泄了,瘫着不动。这边这个又满嘴大话,蛮干硬上,结果却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一戳就破。他现在卡在不上不下的境地,满腔邪火出不去,根本顾不得别的,抓紧米拉的细腰就顶,巨柱一下下的,往她穴里捅。 米拉被他顶的声声尖叫。那东西硬极了,满塞着乱捅,每下都让她害怕。她以前从没觉得和男人上床有什么好,男人们趴在她身上,那丑陋的东西在她体内抽动,枯燥又无趣。她总是隐忍着,试图找到到莱蒂形容的美好的感觉,可事实是,她从未感到过快乐,只会盼着能快些结束。可这次不同了,她从没遇到过像阿克尔这样的男人,他力气好大,比她大好多,他那么硬,又粗又长……热热的……每次顶入,都到了从没有人碰触过的地方…… 她的表情和叫声逐渐变了,身体慢慢软和下来,不复之前的挣扎。阿克尔知她生涩,手中一直还留有余地,不想真的把她操死,见她被自己搞出了滋味,实在不知她刚才那些胡闹算怎么回事,又恼又乐:“见鬼了,你之前到底有没有过男人……” 米拉没回嘴,她正沉浸在完全陌生的感官里。他好大,每次都顶上她那陌生的肉点,让她又害怕又渴求。她想躲,又想要更多,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的腰跟着阿克尔的频率动着,却不得章法,让她好急。她正混乱无措时,一双手臂从背后拥抱了她,柔软的躯体带着熟悉的气息,将她环住。 莱蒂已从刚才的高潮中恢复,她的衣服都脱掉了,赤裸的肉体贴上妹妹的,双手温存的抚摸她:“米拉,放松些……腰快一点,幅度大些……你会更舒服的……” “莱蒂……啊……莱蒂……”米拉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祈求的喊着姐姐。莱蒂知道她的无措,轻轻亲吻安抚她,双手抚摸她的身体,腹部贴上她的后腰,扭摆着带动她的律动,教她,引她,让她细韧的腰肢越扭越大,吃着阿克尔的巨茎来回吞吐。 此时这画面实在香艳,美丽的亲姐妹双双赤裸,胴体紧贴,相互爱抚挑逗,一起取悦同一个男人,淫靡又养眼。阿克尔这厢吃到了甜头,火气便散的一干二净,强健的手搂住膝上的姐妹二人,手臂肌肉大块鼓起,劲腰干脆有力的冲刺,巨物在米拉肉穴里急速抽插。米拉是女战士中的佼佼者,身体坚韧有力,会做了之后非常带劲,时间又持久,和阿克尔越做越痛快,淫水直流,叫声愈渐高昂,和房间中肉体撞击声交织,响成一片。 -- Pо①⑧Ac.てοΜ 第8章幻梦 米拉彻底被阿克尔征服了,被激烈的捅着,疯狂的尖叫,什么都忘了。她从十五岁破身开始,从不知道和男人交合是这般痛快。他好强,力气好大,比她大好多,能肆意掠夺她,占有她……他那粗硬的巨茎胀满她里面,每次抽动都鲜明刺激,让她颤抖,她逐渐失去力气与平衡,好像风暴中的树苗,剧烈摇摆,若不是因为被夹在阿克尔和莱蒂中间,她恐怕早已瘫倒。高潮一次次席卷她,淹没她,她不知道究竟到了多少次,阿克尔一直不知疲倦的向她进攻,将那粗大一次次打入她体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我……我不行了……我……求你……呀啊啊!”米拉已经没力气了,迷乱破碎的胡言乱语着,她不行了,可她还想要,可她真的不行了……这究竟是什么感觉,好危险,让人成瘾……明明她已经失去主动,失去自我,可是还想要,要更多,好像要把自己毁掉也不足惜…… 阿克尔没理睬她的求饶。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可比米拉丰富太多。他相貌出众,又是神圣十字的圣骑士,自少年时起就有的是姑娘们来投怀送抱。现在的他,分明知道米拉离“不行”还早得很。米拉不愧是女战士,身体柔韧有力,做起来让他也觉得很过瘾。看米拉撑不住身体了,他索性抱着她起身,终于离开了椅子,到床上去继续交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拉被放在床边,两条裹着靴子的长腿大大分开,阿克尔在她两腿间,急促的操她。莱蒂则在床尾,看着他们的交合,不停自慰。阿克尔现在的样子性感极了,肉体魁梧强壮,紧腰翘臀,肌肉蕴满力气,操的米拉尖叫连连。莱蒂看一会儿后实在难忍,爬过去求欢,阿克尔来者不拒,揽住她放倒在米拉身上,巨茎硬邦邦的,从妹妹体内抽出,又操入姐姐的肉穴,啪啪的撞个不停。ⓟo➊⑧sм.cⓞм 姐妹俩迭在一起,两具美艳胴体紧贴,随阿克尔的顶撞而激烈晃动,胸脯挤压在一起,乳尖相互拨弄刺激。她们你上我下的轮流高潮着,忘情的相拥亲吻,全失去了力气和自持,成了阿克尔泄欲的玩具般。而阿克尔精力威猛,离尽兴还早得很,他的力气又大,恣意摆布着两个软倒的美女,来回操个不停。之前还因她们的瞎搞而十分火大,现在倒尝出这对姐妹的滋味。两人都是战士,很经得住操,又都很美丽,弄着带劲又养眼。他越干越起兴,那东西硬的厉害,把姐妹俩操的声连声叫喊,声音大得连楼下都听得一清二楚…… 叁人胡搅乱缠了半个夜晚,后来两姐妹叫声都弱了,满面红潮,相拥着在床边瘫成一处,软泥般分不出你我。妹妹米拉经验稀疏,头回经历这么多次剧烈高潮,现在双眼翻白,早丧失了意识。姐姐倒还清醒着,但也全身酸软。阿克尔已经射过几次,仍没满足,他将昏倒的米拉掀开,露出压在下面的莱蒂,冲她一笑,问:“再来一次?” 莱蒂还没说话,腿就被阿克尔抓住,将她拉过来,双腿大大掰开。他粗大的男根硬如纯铁,湿漉漉顶上她的穴口,直捣而入,痛快的抽插。 “啊,啊,慢点……都这么多次了……啊……还好硬……慢些……”莱蒂叫着,两手不禁推上他的腹,这姿势使她的双臂夹紧,肥硕乳房圆润坚挺,随着阿克尔顶撞的频率而激烈摇动。她的身体不如米拉有力,但是丰满柔软,皮肤白皙,盈满女人的魅力。且她经验丰富,容纳度更好,让阿克尔十分尽兴。他将她的双腿扣住,不遗余力的往里捅,次次全入。莱蒂被干的高潮迭起,淫叫不断,巨乳上下激晃,大腿和臀部被阿克尔的腹部撞击,掀起微颤的肉浪,不断发出响亮的“啪啪”声。 时间流逝,两人已换了几个姿势,可阿克尔的抽插还永无止境,巨大的肉柱不停在莱蒂体内顶磨,莱蒂又潮喷两次,把地板都打湿了。阿克尔咒骂一句,将她抱起,自己坐在床边,让她双腿大张的背靠他,把巨棒再次顶了进去。 这种姿势也许不如之前深入,但是角度的变化,令他每次都能戳上她的肉点,而坐姿使他的动作不再那么急促,莱蒂能更轻松些。她的腰不断蠕动,配合他顶入的动作,吞吐着他,频率比起刚才缓慢,但更淫靡,且对比起来,似乎还多了一丝温柔。莱蒂在高潮中起起落落,被这虚假的对比蛊惑了心智,她的身体被他强壮的手臂抱住,下面被他坚定而持续的顶撞,每一下都让她的核心颤抖。她突然有了在“做爱”的感觉,好像阿克尔也在恋慕着她,就像她钟情于他一样……她一时情难自禁,侧过头去,嘴唇去寻找阿克尔的嘴唇,想用最原始直白的方式,让两人的心意相连。 然而,就在她将亲吻上他时,阿克尔的头一侧,避开了。莱蒂猛地从幻梦中清醒,好似被从头浇下一盆冷水。她轻喘着问:“你不想这样?” “你想这样?”阿克尔皱眉,反问。 这回答,与他的表情,一下将莱蒂拉入现实之中。温柔的假象被打碎了。 尽管两人现在以最亲密的姿势结合在一起,可是,这只是一场泄欲。没有情感,只有欲望,和本能。 是的,这就是这片残酷的大陆上,男女应该相处的方式,也是最好的方式。在生命朝不保夕的时代,感情是最不该存在的东西。也许今天怀中的人,明天就会成为战场上的尸体。人的感情已成为最奢侈又毫无价值的东西,必须舍弃,立即舍弃。 这个时代,人真正需要的,只有本能。 “……不想。”沉默片刻后,莱蒂露出一个笑容,回答。 语落,她努力扭动起腰肢,夹紧阿克尔的巨茎,吞吐,吸绞,让两人沉沦于肉欲之中。性的快感汹涌袭来,将她卷入风暴。阿克尔被她突然爆发的热情触发,动作也更强硬,要把她弄死一样的剧烈。莱蒂被高潮一次次的抛到高空,又坠入深渊,她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她都不在乎了,只有这源自生命的原始快乐,支配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与他疯狂的性交,各种姿势,各种角度,直至黎明。 清晨时分,阿克尔走出房间,身后的大床上瘫着两具昏厥的躯体。按说输了的人该“光着屁股示众”,可阿克尔头都没回地,随手关上了房门。 他下楼,扔给酒馆老板一袋钱。然后从酒桌边捞起喝的人事不省的骑士同伴,应付着他嘟嘟囔囔的醉话,扛着他走出大门,迈入双子堡薄雾弥漫的晨曦中。 -- 第9章出发 两日的准备时间转眼即过。试炼的日子来临了。 根据二十年前的记载,想到达血色高地,需要将近十五日的路程,这还是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现在,路途上满是活尸的威胁,时间很可能要多花一倍。 队伍一共十八人,出发当天,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在双子堡大门前汇合。阿克尔站在最前,身穿轻铠,大剑负在身后,金色的短发辉映晨光,使他看来英俊无比。与两日前的集会相比,今天他脸上的傲慢明显收敛了,表情严肃,略显冷淡。 他目光扫过每个队员,最终落在那女孩身上。她除了补给行囊,手中连法杖都没有,而且也不像其他两名巫师身穿轻铠护身,她还是裹着大斗篷,把头脸都遮了起来。她看起来不像去作战,倒像是长途旅行。 阿克尔心中升上烦躁,他深呼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已仔细思考过阿兹塞尔的话。没错,他是队长。而他已经担任神圣十字第七队的队长数年,明白一个队长的责任。他不会让个人的感情影响到队长的职责,这次任务,他必须圆满完成。 他不会辜负阿兹塞尔,也绝不会把阿兹塞尔的力量拱手让人。 面对队员们,他做了最后的简短发言:“出发后,我们就是同伴。既为同伴,我们就要相互照顾,相互保护,这样才能都活着回来。明白吗? 出发在即,队伍成员们虽然仍不满意被这个毛头小子领导,但还是稀稀拉拉的回应了。阿克尔不去理会他们语气中的敷衍,带队出发。 队伍即将离开城门,在经过瞭望塔时。阿克尔不禁抬起头,逆光看到了塔防顶端渺小的人影。 他知道,那是阿兹塞尔。站在那里,阿兹塞尔就能一直看着他们走入森林。 深入地形恶劣的荒原不能骑马,只能靠双腿行走。很快队伍就进入卡利荒原的边界森林。荒原边界由于骑士队的长期巡逻,相对安全得多。何况前段时间他刚歼灭了两只活尸军团。现在就算有活尸出现,也只会零散行动。真正的危险,要从过了坠剑峡谷才会开始。 一日平安度过。第二日也基本平安度过,傍晚,他们抵达了坠剑峡谷。这条狭长的峡谷成为一条分界岭,将大量的活尸拦在另一端。明天他们越过峡谷后,就要面对真正的地狱。这个晚上,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气氛压抑。 “明天越过峡谷后,我们必须严守队形。”相较于别人的忐忑不安,阿克尔非常冷静,布置着明天的队形:“战士和我一起守在队伍外沿,弓箭手和巫师在中间。记住,我们相互支持,只要队形不破,我们就都能活下来。” 他顿了一下,看着缩在暗处的女孩。这两日中她默默地跟着队伍,并没有因为高强度的野外跋涉而累倒,看来倒不像她外表显得那么孱弱。可是,明天开始,就要面对真正的战斗,而她,连武器都没有。 “那个女孩,”他沉默一会儿,说:“你待在队伍中心。” 女孩没有反应。阿克尔冷言说:“喂,你听到了没有?” 斗篷轻颤。然后,被斗篷蒙住的头,微微点了点。 阿克尔不再多言。其他队员们投向她的目光包含了怀疑,蔑视,好奇。女孩似乎是能感到这些目光一样,又向阴影里缩了缩。 这个晚上,所有人休息的都不太安稳。第二天一早,阿克尔带领队伍越过了坠剑峡谷,继续像北部行军。除了阿克尔,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果然,没有多久,活尸就被人的气味吸引而来。阿克尔冷静的指挥队伍作战,先由弓箭手和巫师远程攻击,当剩余的活尸靠近后,由战士歼灭。队伍成员互补,击败了数次活尸的攻击。 一天就这样过去。晚上大家虽疲累,但是没有人伤亡。这是第一次合力迎战,队员们都有些兴奋,围在一起讨论。 “乔万是四阶巫师,是不是可以使用群体攻击法术了?”弓箭手班纳斯问。 “可以,但是群体法术消耗太大,而且无法区分敌友,容易造成误伤,需要谨慎使用。”巫师乔万回答:“我和莱纳同为四阶巫师,用单体法术和小规模法术,应付这样的战斗就足够了。” “我是精神系的。”巫师莱纳说:“对付活尸这种没有多少意识的生物,攻击效果不如元素系的乔万。” “精神系也许无法对活尸造成直接伤害,却可以控制他们。”乔万接话。 班纳斯沉默一下,说:“你们……看到那个女孩作战了吗?” 大家都不说话了。 “她似乎一直没有参加战斗。”一会儿,另一弓箭手说。 乔万和莱纳不接话。事实就是如此,身为巫师,他们比弓箭手的位置更靠队伍中心,就在这女孩的身边。今天数次和活尸作战,大家都在拼命,但是这女孩,一次都没有出手。 “她如果是巫师,为什么不进行攻击?” “她也许……是辅助系巫师?”莱纳犹豫着说,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说不通。辅助系巫师不仅仅是要治愈伤者,还要施展保护法术或加速法术等来辅助队友,可是那个女孩,确实什么都没有做。 众人不再说话,看向那个女孩的方向。她仍是斗篷蒙着全身,距离应该能够听到他们的话,却一动不动。 第二天,队伍继续前进。作战时,乔万和莱纳特意观察这女孩,发现她果然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的缩在队伍中心,任其他人与活尸交战。 其后的两天也是如此,这引起了其他人的严重不满。越往北方深入,活尸数量就越多,虽然大家都还活着,但是,已经开始有人受伤。大家都在为生存而战斗,却要让这女孩坐享其成?那她为什么还要跟着队伍进入荒原! 这天晚上,战士托德被活尸击伤,肩上留下很深的伤口,被腐毒侵袭,流着黑色的脓血。为他处理伤口时,另一名战士库拉斯压抑不住怨气,突然大步走到那女孩的身边,一把抓起她。 女孩惊喘,被库拉斯拖着,扔到了众人之间。 “喂!你不是巫师吗?”库拉斯吼:“你既然不攻击,那么,治疗总可以吧!” 女孩被扔到地上时,兜帽掉下去,露出她的脸。她垂着头,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 第10章同伴 “说话啊!”库拉斯吼道:“你到底会做什么,你难道以为自己是女王吗?我们都是你的奴隶?我们都该为了保护你舍掉性命?” 女孩仍然不说话,她那懦弱的样子让人更加恼火。库拉斯怒而上前,一下子撕下了女孩裹身的斗篷,同时也拽掉了她身后装着食物补给的行囊。 斗篷被扯掉,显然吓到了她,她惊叫一声向后退缩,空洞的眼中终于露出惊恐。库拉斯看她恐慌的模样,不觉心生厌恶,毒言嘲讽她:“你这种长相,泥滩中的秃鸡一样,竟然还觉得我会去侵犯你?!”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眼看着库拉斯欺侮她,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你既然什么都不做,就不要耗费队伍的补给。”库拉斯手里拎着她的行囊,恶毒的说:“面包是给战士们吃的,像你这样的寄生虫,就饿着肚子吧!” 女孩没有上前去争抢那装着她口粮的行囊。发现库拉斯没有继续撕扯她衣服的意图后,她便又不发声了。她悄悄向阴影处退缩,就像她不在乎将来会饿肚子,而更在乎自己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之下。 被欺负的一方的懦弱,只会激发霸凌者更多的恶意。看到女孩不反抗争抢,只想逃跑,令库拉斯生出了捕食者的残酷兴致,带着邪笑向女孩逼近。队伍中的其他人也起了兴,这些天中持续被强大的活尸袭击,心境极度压抑恐慌,现在,在欺辱一个弱者时,找到情绪宣泄口。有人走去堵住了女孩的退路,女孩退缩时碰到他,惊跳起来,又往中间退却。众人便把她围住,让她无所遁形。她惊慌的四下望着,十几个男人都注视着她,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不要!不要! “你们做什么?!”突然,阿克尔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惊,眼见刚去侦查的阿克尔推开挡着的人,走进圈子。 这几日中,所有人都见识到了阿克尔的实力,对这个能一剑就把活尸劈成两半,而且全力保护着队友的年轻队长越发敬畏。此时阿克尔走到中间,一眼就明白了情况,他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蓝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众人都被他看的心虚,垂下头去。 “我说过!”他怒道:“进入荒原后,我们就是同伴!” 没人敢接话。阿克尔大步走到库拉斯面前,在他的怒目逼视下,库拉斯全身冒汗,眼神躲避,手中的行囊被阿克尔一把夺了过去。 “这种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阿克尔说,语气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再回头环视众人,大声下令:“永远都不要!” 人们灰溜溜的散开了。阿克尔将行囊甩回女孩怀中,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径自走向休息的地方。库拉斯则狠狠瞪着女孩,啐一口,将还在手里的女孩的斗篷扔给托德,让他拿着包扎伤口,也走开了。 空地上,只留下女孩站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行囊,一双眼睛漆黑却莹润,望着已经在倚剑休息的阿克尔。 后来几天的战况越发恶劣。但最让人担忧的,是因为补给的遗失,导致食物所剩无几。大家不得不平均分配剩余的口粮,这使女孩承受了更多的恶意。于是,当分配到她时,她没有接受,轻轻摇摇头。 耐心是阿克尔最不具备的美德。他把食物扔给她,简短地说:“吃。” 那天夜里,阿克尔休息时,感觉到人靠近的气息。他睁眼,看见女孩默默站在他眼前。 他不理会。又闭上眼,耳边却响起了她的声音。 “我们……该往西方走……” 阿克尔不睁眼,也没有回应。 一阵沉默,阿克尔以为她已经走了,可她的声音再起。 “移动的沼泽……靠近了……” 阿克尔倏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她。 他听说过移动的沼泽。人们说那是邪母卡奥孔饲养的宠物。明明是一片漆黑腐烂的沼泽地,却能自主的移动,神出鬼没,突然就会出现,将一切会动的东西都吞噬掉。对他而言,这东西比活尸更让人头疼。他盯着女孩,问:“你怎么知道?” 女孩却不说话了。低下头。 阿克尔暗吸一口气,把身体中仅有的耐性都汇集起来,问:“你是说,如果我们往西走,就能避开移动的沼泽?” 女孩轻轻点点头,沉默一会儿后,拖拖拉拉的说:“请你……相信我……” “你为什么会知道?”阿克尔再次追问。 女孩又闭上嘴。阿克尔实在无法忍耐了,声音忽大:“说话!” 女孩被吓的一颤,声音颤抖起来,开口:“我,我不能……请你相信我,你说过的,我们是同伴,我们相互保护……” 阿克尔一愣。 女孩看都不敢看他,她那麻木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消失了,使得她像失去了保护壳一般,被阿克尔吓红了眼眶,双手紧张的绞在一起。她这样子本该让阿克尔烦躁不已,可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的烦躁慢慢消退了。 同伴……吗? “我们向西走,就要离开地图标记的道路。”他冷道:“在这片荒原上,未知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威胁,你明白吗?” 女孩更加不安了,半晌,她才极微的点了点头。 阿克尔又注视她一会儿。最后,平平的开口: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他相信,并不是信她。是阿兹塞尔让她进入荒原的。他相信阿兹塞尔。 他话刚落,就见女孩突然抬起头,黑色的大眼睛看着他的脸,目光中闪出不敢置信,使她那张平淡的脸孔亮了起来。她的表情,就像阿克尔施舍给她莫大的恩惠。这一刻,阿克尔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他没表现出来,可他像队伍中其他人一样,对这女孩心存厌恶。只是因为他是队长,要公平对待每个队员,要尽力让所有人活着回去,他才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一直把她当成累赘,对她视而不见,可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就拯救了整只队伍。拥有这种能力,能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她不但不倨傲,反而,只是因为自己说相信她,就让她这般受宠若惊吗? “还有事?”他冷问,不太敢直对她那闪亮的双眼。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想走开,突然又转回来,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小心翼翼的走近他,伸出手,手中捧着之前分给她的食物。 阿克尔眉毛皱了起来。 “我可以不……”她说。 阿克尔闭上眼,生硬的说:“我们吃,你也要吃。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身边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女孩默默走开了。 -- 第11章腹中的蝴蝶 天未亮时,队伍整装待发。阿克尔不顾他人的质疑,下令离开地图标记的道路,绕道向西。 当队伍攀行在西方黑色的半山时,他们离开的方向,树林骚动起来,传来野兽的嘶鸣,鸟群四散飞逃。其他人不明就里,只大概知道逃过了一劫。阿克尔则默默看了女孩一眼。 她失去了斗篷,脸没有遮蔽,沉默的望着地面。 在狭窄的山路上,他们遭遇了活尸的袭击。阿克尔以一人之力抵挡了前方涌来的活尸,他战斗起来令同伴都会心生恐惧,迅猛,又力大无穷,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全都会被他绞碎,碾在脚下。他霸道地一直向前,开出尸块之路,没有情感的活尸似乎都在他的剑锋前退缩。活尸群被他节节逼退,后方的不少活尸竟然被挤落下悬崖。将最后两只活尸斩落后,战斗告一段落。阿克尔回头查看队友,迎上的,却是他们畏惧的目光。 他们看着他,就像看一只巨大的怪兽。 阿克尔并不在乎这些人如何看他,带队继续行进,同时甩掉剑刃上的腐液——活尸没有血。 当天入夜,所有人都休息了。守夜的阿克尔看着总是离众人有些距离的女孩。犹豫片刻,走过去。 “你还能做什么?”他的声音惊到了她,她大眼睛猛然睁开,看清是谁后,才似乎安心了些。 阿克尔离她两步远,依靠着岩壁,自上而下的俯视她,冰蓝的眼睛在月色下射出锋利的光芒。女孩被他看得坐立不安,慢慢将自己的背囊拿到身前。 “我可以不吃这些,”她说:“我能在路上找到东西吃……” 阿克尔眉间隐隐皱起了:“你熟悉卡利荒原?” 女孩犹豫下,说:“这里不熟悉,但是我知道什么可以吃。” “所以你能察觉移动的沼泽?你以前进入过荒原?”阿克尔追问。 女孩却不回答了。沉默看着地面。 阿克尔看着她低垂的头,乌黑柔软的短发遮掩住她的面孔,使她看来更加稚幼,不会超过十五岁。这样年幼,却跟随他们在荒原中跋涉了十余天。今天还挽救了全队的生命。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阿兹塞尔会让她跟随队伍进入荒原?她为何又从不战斗? 阿克尔突然心生无奈。想到阿兹塞尔说过的话。 “好好想想这个‘试炼’的含义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阿克尔问。 女孩轻咬嘴唇,吐出:“贝莉叶……” “贝莉叶,你会战斗吗?”他问。 她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不得不轻轻摇了摇头,一如阿克尔所料。他便解下自己的匕首,连带子和剑鞘一起扔给了她。 贝莉叶以为会被他斥骂,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吃惊的接住,听着他说:“抽出来。” 她顺从了。从剑鞘中抽出这兵器。月光照射下,剑身反射出幽蓝的光,与她的小臂差不多长,对她的娇小的体型来说,几乎就是柄短剑。剑身薄而锋利,重量轻盈,整个剑身上满满刻印着神之祷文,技艺精湛。 “站起来。”阿克尔命令。 贝莉叶手持短剑默默站起。阿克尔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贝莉叶一惊,下一刻,她被阿克尔强拉入怀里,让她手中的剑尖指在他的咽喉。 “你个子小,可以冲到敌人身前,压低身体就能躲过攻击,不要害怕。”他说,动作示范着:“活尸没有痛觉,你就算刺穿他们的躯体,他们也可以继续战斗,所以你必须一击刺中咽喉,将头斩掉。这匕首是圣地为神圣十字特意制造的,即使是女人的臂力,也能斩断肢体。万不得已时这样做,你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贝莉叶看着教她战斗的阿克尔。她很少这样直勾勾的看人,现在她就在他胸前,漆黑的瞳孔中闪出光芒,仰视他。这样的距离,才更能感觉到阿克尔的高大,她头顶还不及他的锁骨。她纤细的手腕被他握在粗糙有力的大掌之中,只要他发力,就能将她的手折断,可现在,他强势的力气却节制,且包有柔和。他身上散发出炙热而强悍的气息,将她包围,她觉得皮肤敏感的发烫,像是要为他燃烧,被他的气焰吞掉。 ……应该害怕他的,可是,为什么这样压倒性的气息,却让她毫无惧意呢…… “懂了吗?”阿克尔示范完毕,问她。 她目光痴痴的,轻轻点头。阿克尔放开她,发现她盯着自己看,头发黑的像乌鸦的翅膀,那双黑眸子像是露水凝成,莹润如玉。 “就算你救了大家的性命,也不会有人感激你。”阿克尔说:“战斗时,没有人会保护你,所以,想活下去,就靠你自己的力量吧。” 说完,他转身走开了。 贝莉叶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离去。她手腕处还残留着他手掌的热度,透过衣物,熨着她的皮肤,久久不退。他干燥的气息在她周围萦绕不散,在她的腹中,点燃一丛炽热的火。又像一群绚烂的蝴蝶,在她的胃中展翅飞舞。这感觉让她突然极端的害怕,却又有微弱的一丝雀跃。 她猛甩头,将异样的念头驱出脑海。紧抱他给她的短剑又坐下去。 数日后,队伍离开了漆黑的山崖,回到地图标识的道路。队伍已经在荒原里跋涉了近二十天。虽然无人死亡,但每日与环境和活尸的战斗,消磨光了每个人的斗志。队伍里,只有阿克尔和贝莉叶与出发时的状态比毫无变化。前者冷静,后者沉默。 贝莉叶在队伍中的处境越来越糟。作战时,不但没有人保护她,甚至有人以她为盾。每个人都希望她尽快被杀掉,有几次,阿克尔以为她要撑不下去了。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幸存了下来。 终于,队伍离开了森林,踏入一片开阔的平原。按照地图显示,再有不到两日的路程,就能抵达血色高地了。 队员们心中又升上渺茫的希望。相反地,阿克尔心中却极端不安。平原中虽然视野开阔,少了很多威胁,但是也让队伍无所遁形。更可怕的是,在这片平原上,活尸有充分的条件汇集成军团,而且,可能还会出现在双子堡从未见过的,更强大又更邪恶的活尸。 毕竟,这里离血色高地,已近在咫尺。 而二十年前,两千名神圣十字的强兵,战无不胜的圣骑士军团,就是在这里,全军覆没。 -- 第12章死亡之云 人类虽与活尸抗争了百年,对这些可怖的怪物仍然了解无几。只知道他们智力低下,被杀戮和吞噬的欲望所驱动,侵犯人类的领土。活尸大都不会用武器,靠锋利的手爪和巨大的力量撕碎生物,且似乎没有团体意识。都是零散的行动。但是不知为何,一段时间后,活尸会慢慢汇集成为大规模的军团,袭击人类。在军团中,能见到一些活尸手持武器,身穿破烂的盔甲,不知是否是从尸体上夺取的。不论如何,即使活尸持有武器,也并不懂什么剑法或战术。而且,战场上,从没见过会使用弓箭和法术的活尸。 但是,二十年前从血色高地生还的骑士说过,那场战役中,他们见到了会使用高级法术的活尸,甚至,还有人类从未见过的怪物。 若真如这些幸存者所说,那么,现在队伍踏入平原,就是把脖子送到活尸的嘴边。 进入平原前,阿克尔下达命令,由队伍中两名巫师利用法术制造出防御罩,以防弓箭和法术的袭击。由战士和弓箭手来维护巫师的安全。 “为什么?”巫师乔万惊问:“我和莱纳都不是辅助系,要长时间维持防御层实在太难了!” “维持不住,大家就都会死。”阿克尔简短道。 “可是,”弓箭手班纳斯也叫起来:“活尸是不会使用武器和法术的,法术防御层根本没有必要啊?” 阿克尔无法说出他所知道的,否则这些废物们更会吓得屁滚尿流。他不容分辩的下令:“够了!照我说的做!” 他郑重的神色震慑了其他队员,他们隐约察觉出危险,便无人再提出反对。乔万和莱纳不是辅助系,要制造和维持防御罩,所耗费的力量何止是要加倍。两人因此彻底失去战斗力,而二人费尽力量制造的防御罩也不能完全抵挡射来的弓箭和法术,只能减弱攻击的威力。队员将他们围在中间,由阿克尔带队,全力向血色高地奔去。在平原上少待一刻,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但是,阿克尔所预感到的厄运,还是降临了。 毫无征兆地,数只邪恶的箭射来,撞上防御罩,减缓了速度后,射入队伍中。 从来没人见过会使用弓箭的活尸,所有人都惊呆了。而阿克尔大喊:“不要停!跑!” 众人正在惊惶之中,忽有人高喊一声:“是活尸!” 大家的眼神顺着那人的指示,投向远处的丘陵。活尸军团像一片漆黑腐烂的云,笼罩了大地,这片邪恶之云向队伍扑来。压倒性的数量差异,足以让人绝望。 “不……怎么可能……”班纳斯吓呆了。他们之前最多只面对过数十只活尸,而现在,眼前的活尸军团,至少有近千的活尸! “跟上!”阿克尔的怒喊惊醒呆若木鸡的队员。他们惶恐而机械地跟上阿克尔,徒劳无措地向前奔去。 十八人的队伍奔跑在平原上,被腐败的大军驱赶。零星的冷箭不断射来,好在有防御层能抵消大半攻击力,不会减慢队伍速度。与眼中丧失了希望的队员们相比,阿克尔目光坚毅,不断环顾四周地势,想找到能赖以战斗的地形,但是平原之上,连树木的掩护都找不到。 该死!他心里咒骂。如果是他率领的骑士队,这样的活尸军团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此时,他所领导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多数已经被吓破了胆,成了真正的废物! 他又望向前方,忽然,视线定住了。 前方的山坡上,另一片黑云翻涌而下,夹带着死亡的恶臭,向他们扑来。 是另一只活尸军团。 血色高地,两千骑士的墓场,果然,是活尸的巢穴。 “停!”他声音冷静,高声下令,同时抽出自己的大剑:“准备战斗!” 被这么多活尸包围,不论是逃跑,或使用什么战术,都毫无意义。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直到死亡。 队员们明白他的意图。他们脸色惨白的举起武器,恐惧的看着那些可怕的怪物袭来,狰狞的面容逐渐清晰,恶臭向他们侵蚀。除了阿克尔,没有人真正面对过黑之噬,现在,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人类终将毁灭的滋味。 “巫师维持住防御罩!弓箭手准备!”明知今天就是死期,阿克尔仍然面不改色,坚定的指挥着。能战死在两千英雄殉战之地,这是他身为圣骑士的荣耀。可是,他却没有听到任何答复,他目光转向身后的队员,见他们一个个抖如筛糠,有几个竟被吓尿了裤子。 他冰冷的蓝色眼睛里,顿时熊熊燃烧起不甘。 是的,他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将最后一丝力量都用来多杀一只活尸。这是战士的光荣。可是,他生命结束时,在他身边的,不是伟大的阿兹塞尔,也不是神圣十字的兄弟们,居然是这些废物。 阿兹塞尔,抱歉了,看来,你的继承人,要重新挑选了。 他手握紧长剑,双眼杀气暴起,射向疯涌逼近的活尸。既然身后的“同伴”都靠不住,那么,就靠他自己的能力! 这时,他忽然感觉手臂被轻轻拉住。他暴躁的回头,看贝莉叶茫然失措的娇小身影,像是在他的影子中寻找躲藏之地。她面无血色地仰视他,更显出那双眼睛,颜色黑的惊心动魄。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了她细微而颤抖的声音: “求求你,保护我,我不想死。” “你说什么?!”阿克尔被她无耻的言辞震惊了,不敢置信的回问。 下一刻,就在他的眼前,贝莉叶抽出他给她的短剑,划开了两只手臂内侧的血管,鲜红的血滑下她皮肤,从她的手上坠落,淌在土壤上。 “求你了,你说我们是同伴,我相信你。” 她的声音饱含着祈求,和莫名的痛苦,仿若来自一座漆黑的坟墓。她的黑眼中如巨浪般涌上了异样的色彩,脸上的表情却凝固了,那表情无法形容,像是亲眼见到地狱的极致恐惧,或神经绷断前那千钧一发的兴奋,像是坠落万丈深渊时的慌然无措,或神智崩坏,歇斯底里的癫狂…… 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眼被血色污浊,清秀的面容染上了邪恶。她的身体中疯涌迸发无数巨大而扭曲的黑影,如噩梦般投射四方。阿克尔本能地挺剑抵挡,那影子却如同光一般,越过他发散开去。阿克尔吃惊的看到,眼前娇小的身体慢慢浮了起来,悬在了空中。 黑影散开的同时,大地剧烈的晃动。在已经极其逼近队伍的活尸军团中,土壤砾石凝结成尖锐的土之柱,大片大片的拔地而起,长枪一样坚硬,刺穿了无数活尸,将他们如祭品般顶向空中。被穿在柱上的活尸嚎叫着,挣扎向上爬,想脱离穿透自己的柱身,可柱身上又刺出无数的利刺,将捕获的猎物粉身碎骨。 几千活尸在眨眼间被屠杀,场面如此残忍而邪恶。这,就是真正的地狱! -- Pо①⑧Ac.てοΜ 第13章被诅咒的法术 两个活尸军团在这地动山摇的攻击下骤然崩溃。队伍成员们奇迹般死里逃生,看着四周诡异可怖的场面,又惊又畏。 “这……这是……怎么回事?”莱纳结巴着问,看着土之柱回避开他们的所在位置,只接连涌出在活尸军团中间,像什么异教的阵法,中间空出一个圆。 “是她的法术?”乔万不敢置信的看向突变的贝莉叶:“就连顶级的七阶巫师,都不可能使用这样大规模的元素系法术!她连法杖都不用……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元素系法术?”莱纳不敢确定。 “操纵了岩石与土壤,自然是元素系。”乔万说:“但是,那些土之柱,怎么会是那种颜色……?” 众人才注意到,数不胜数的土之柱,都是血液似的暗红色。原本开阔的平原上,陡然树立起一片血柱残尸之林,场景如此邪恶,队员们感到恐怖渗进了骨血,不由自主后退,看着浮在空中,迸发出黑暗光芒的贝莉叶。 这一切,真的是她做的?这个软弱的、一无是处的小丫头?! “不对!这不是元素系!”突然,乔万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尖叫:“这颜色,这规模……这是禁忌之术!” 瞬间,莱纳也变了脸色:“不可能!自两百年前的巫师叛乱之后,禁忌之术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邪恶的法术已经被消灭了!” “不会错的!”乔万继续叫着:“再强大的元素系法术也做不到这种地步!这是献上血祭才能交换到的力量!这是真正的邪母的法术!” 听到乔万喊出“邪母”的称呼,队员们心中同时抽紧,投向贝莉叶的目光更加为惊惧,脚下不由自主地移动,想离她远一些。队伍中逐渐空出了一块空地,贝莉叶就处在空地的中心,仍然浮在空中毫不动弹。鲜红的血沿着她雪白纤细的手腕蜿蜒流下,一滴一滴地,渗入脚下的土地中。ⓟo➊⑧sм.cⓞм “她使用邪母的法术,她是魔鬼!她会把我们都带往毁灭!”乔万大喊:“杀了她!必须杀了她!” 他抢过身边人的剑,向她冲去,要将她劈成两段。利刃挥下的瞬间,一柄巨剑忽然伸出,格开了他的刀剑。 阿克尔走到贝莉叶的前方。他那本来就冰冷的蓝眼睛中,此时闪出凶狠的光芒,好似一只野兽般,冷冽地注视着眼前这些人。 “阿克尔,不能怜悯她!”乔万喊:“她使用的是从创世时就被诅咒的法术!她是污秽,是恶魔!这法术只会招来邪恶,会玷污整个世界!” “她救了我们的命!”阿克尔大声道。 众人一愣。 “如果你们还有力气拿起刀剑,就从自己同伴的脖颈上挪开!那里,”阿克尔指向活尸军团的方向:“有的是敌人让你们杀戮!” 众人顺他的指向望去,见一些零散的活尸侥幸躲过土之柱的捕杀,已经绕出那片血尸之林,向他们冲过来。 “想活下去的,就去战斗!”阿克尔说:“如果想对同伴下手,那,对手是我!” 乔万和莱纳被他的表情吓退数步。在神圣十字的骑士面前,巫师总抱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此时活尸已冲到他们跟前,所有人都振作起来,与仅剩的活尸交战。乔万和莱纳也不得不暂时放弃除掉贝莉叶的念头,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斗。 周围成为战场,可贝莉叶仍然悬在空中,她周围的黑影根本无法保护她。眼见一些活尸向她冲去,想将她撕碎,千钧一发之时,阿克尔挡在了她的身前,巨剑挥过,将她周围的活尸斩成碎片。 他余光扫向她。在死亡的口中转了一圈出来,她仍是毫无反应,像是被这法术束缚着,完全无力自保。阿克尔脑中,忽想到刚才她最后的话: 求求你,保护我,我不想死。 那么她是知道的,使用这法术,意味着她将陷入毫无防备的境地,要冒着死去的风险。 可是,她仍选择赌上自己的性命,保护他们吗?保护这些一直欺凌她,直到现在还想要夺取她性命的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 一场血战后,残余的活尸终于都被歼灭。队员们精疲力竭的汇合。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到贝莉叶身上。土地已经不在颤动,她却仍然浮在空中,体内散发的黑影比之前弱了很多,只扭曲在她的身周,像是她的力量慢慢耗尽。她臂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残留的鲜血点滴从她的手指上落下,坠入土壤。 阿克尔上前想碰触她。乔万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不要碰她。”乔万颤抖着说:“你也看到这法术是何等的邪恶堕落,禁忌之术比黑魔法还要不祥,你现在惊动她,我们可能都会被她害死,成为祭品!” 阿克尔冰冷地扫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走到贝莉叶的身边。 她身体浮着,脸在他头上方。她的表情凝聚在最后那一刻,满是恐惧和祈求。那双水润漆黑的瞳孔,现在是鲜血的颜色。 “贝莉叶,结束了。”他说。伸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臂。 贝莉叶的神情一变,像是身体的时间从静止忽然流动起来。她身周的黑影猛然缩回她的身体,她头向后一仰,身体坠下,软软的落入阿克尔怀里。 平原上,所有的土之柱立刻全部崩塌,土壤和活尸的肉块落回大地。仅留下漫山遍野的残肢碎片。 阿克尔接住贝莉叶。她晕倒在他怀中,手臂的伤口随着黑影的收回而愈合,血彻底止住了。阿克尔看着她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面容,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阿克尔!”乔万在他身后喊,做着最后的努力:“你难道不知道使用禁忌之术意味着什么吗!想让我们活下去,就把她留在这里吧!” “她会使用血之法术又如何?”阿克尔抱着贝莉叶,转过身来:“我们来时是十八人,回去,也是十八人!” 听见阿克尔竟然说出禁忌之术的名字,两名巫师面孔扭曲了。而阿克尔不再给其他人质疑的时间,下令:“整理装备,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可,可是,” 班纳斯结结巴巴的插进来:“她还昏迷着……该拿她怎么办?” 言下之意很明显,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地上,没有人愿意负担一个昏迷的人的重量。一旁的库拉斯也居心叵测的开口了:“我们可没有时间等她苏醒。” 阿克尔看着这些因为贝莉叶才活下来的人,他们的表情分明把她当成累赘,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竟没有一个人显露出对她的感激。他的脸色阴沉下去,身周散发出强烈的危险,库拉斯立刻感到汗毛直立,不由自主的后退。 “我带着她。”阿克尔阴冷的语气表示,这场讨论到此结束。他将贝莉叶抱起,转身就走。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再没有反对的机会。不得不慢慢跟上了阿克尔,沿着贝莉叶开辟的尸路,继续向血色高地前进。 -- Pо①⑧Ac.てοΜ 第14章被诅咒的法术2 好似漆黑中亮起的闪烁火花,贝莉叶的意识渐渐苏醒。朦胧之中,她感觉被温暖笼罩着,仿若沐浴在最明媚的日光下。她这一生中从没如此舒适过,温暖从她每个毛孔渗入她的皮肤,抚慰她皮下结成坚冰的孤独。她贪恋着这感觉,直到记忆逐渐清晰。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惊惶地睁开双眼。发现周围已是黑夜,而自己被环在一个宽阔的怀抱之中。 她脸色骤然发白,抬头便看到阿克尔的脸孔。他靠石壁坐着,将她抱在怀里。 她连尖叫都来不及,惊跳着逃开。阿克尔任由她手脚无力却迅速的爬离了他的胸膛。看到贝莉叶眼中透出惊慌和戒备,他面无表情的说:“你流了很多血。” 这简短的几个字解释了他为何会抱着她——失血又陷入昏迷,荒原深夜的寒冷会要了她的命。果然,贝莉叶在离开他身边的同时,感到熟悉又可怖的寒冷侵入了她的骨缝。有了刚才那温暖舒适的感觉后,再次体会到荒原的严酷,让她的身体更加痛苦,不可抑止的发抖。ⓟo➊⑧sм.cⓞм 阿克尔将自己的斗篷扔给了她。她顾不上许多,抓过来将自己包住。斗篷中遗留着阿克尔的体温和气息,立刻将她围笼,她似乎又回到了他怀里。她白皙的脸孔上,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 扫视四周,她大概知道了目前的情况。队伍离开了平原战场,找到了一片石林掩护之处扎营,度过夜晚。 “谢谢你,没扔下我。”她轻声说。 “你知道自己用的是禁忌之术?” 阿克尔不理睬她的道谢,直截了当问。 贝莉叶不吭声了。 阿克尔又问:“阿兹塞尔知道?” 贝莉叶犹豫一下,慢慢点头。 阿克尔吐出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贝莉叶察觉到他的怒气,忐忑不安的看他一眼。 “你这法术,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阿克尔才又开口。贝莉叶却又不回答了。 “听着!”阿克尔声音大了:“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该死的禁忌,但你现在在我的队伍里,我必须清楚所有人的把戏,才能让你们协调一致,让大家都活下去!你和阿兹塞尔已经瞒了我这么久,现在,要不你立刻把你这点秘密都抖出来,要不,我就按照其他人要求的,把你留在这里喂活尸!” 贝莉叶被他说得颤抖起来,已不知是恐惧还是寒冷。她语无伦次,终于开口:“我,我不知道,我本来不会多少法术,可是我突然用这法术杀了人,好多人……阿兹塞尔找到我,他说这是血之法术,不能告诉任何人,他说是神的旨意,然后带我到这里,让我跟你们一起……” 她开口后,反而比她缄口不言时更让阿克尔迷惑。而且,她说话的方式混乱,发音和用词非常生疏,显示出她很少使用语言。但是她声音却非常动听,语调撩人心坎的柔软。听着她的声音,阿克尔的怒气稍平复了些。 “你不了解这法术?你知道的,都是阿兹塞尔告诉你的?”他努力理顺了贝莉叶话里的信息,问。 贝莉叶点头。 “你用这法术杀了很多人?在哪里?”阿克尔问。 听他这样问,贝莉叶脸一白,双手不自觉紧抓住身上的斗篷。 “他们,对我……”她眼中涌出泪水:“我很怕,只想让他们都消失掉,不要这样对我,等我醒了,所有人都死了,阿兹塞尔在那里,他带我离开……” 阿克尔不得不继续理顺她这些不清不楚的话语。在更多问题之后,贝莉叶的语言流畅了些,而阿克尔也大概明白了她的经历。 看来这女孩被贵族抓去做了玩物,不堪侮辱的她不知为何使出了强力的血法术,将那个贵族和周围的人都杀光了。这时,云游四方寻找继承者的阿兹塞尔找到了她,根据“神的旨意”认为她有成为继承者的潜质,于是带她到了双子堡。而这女孩对自己的法术一无所知,她所知道的,都是阿兹塞尔告诉她的,也就是说,关于她的法术,恐怕阿克尔所知道的,比她还要多一些 。 阿克尔身为神圣十字的圣骑士,对巫师与法术有极深的了解。如今世界上的法术分为五系,其中精神系,元素系,辅助系,创造系被称为四大主系法术。第五种黑暗系,也被称为黑魔法,是与亡魂相关联的法术,使用受到严格的控制,黑暗系巫师们也都被严加监管着,一旦使用逾越了界限,会被严厉制裁。 这五系法术是有限制的,首先,巫师的体质决定他可以使用的法术系,其次,法术系之间极难互通,有具体的规则。将五系法术排列为五边形,每系各占一角,那么其中一系的巫师,辅修此系两侧的法术相对容易,修习另外两系法术极为困难。当然,传说中也曾经出现过能熟练使用五系法术的巫师,但是这种天才无疑是凤毛麟角。 而根据古籍记载,在创世时,法术共分为七系,召唤术曾自成一系,但是随着上古神明和神兽的消亡,召唤术衰落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后被划入创造系中。而七系中的最后一系,就是血之法术。 血法术自创世起就被列为禁术。记载原因有二,第一,血法术是创世之神西铎的敌人——邪母卡奥孔的法术;第二,西铎有言,血即为生命,不可亵渎。而使用血法术是以献上鲜血去交换巨大的力量,被视为渎神,也是对生命的侮辱。因此血法术一直都是禁忌,然而血之法术威力极大,又不受规则限制,任何体质的巫师都能修习并使用,因此还是引诱了不少巫师偷尝禁果。一旦巫师掌握了这样大的力量,心中的欲望和野心就难以控制。历史上,血之巫师掀起的灾祸数不胜数,有几次甚至到了灭世的地步,更印证这法术的邪恶。于是这法术被视为不详之术,被诅咒之术,严禁修习,一旦发现血巫,哪怕只是有嫌疑,也会被立刻除掉。 血之法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两百年前的巫师之乱中。阿克尔看过那时的记载,但是神圣十字中传下的资料,与他亲见的贝莉叶的血法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与贝莉叶撼动大地的法术相比,资料中描述的血法术,简直像是小孩子的游戏。 阿克尔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毫无头绪。这女孩是谁?为什么会使用这种法术?阿兹塞尔又为何放过一个血巫,居然还允许她成为下任神之右手的候选? 这试炼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 第15章血色高地 在荒原的夜晚行进等同于送死。因此尽管离血色高地只剩半日的路程,队伍仍然要在夜晚扎营休息,等待日出。 清晨时分,一行人再次出发。目的地近在咫尺,队伍中却没有喜悦的气氛。每个人都面带恐惧的躲避着贝莉叶,在她周围留出一片空白。 贝莉叶却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中,荒原上高强度的跋涉已经极耗体力,而队伍中的人也总不放过任何推搡她、欺负她的机会。有很多次她差点被推到死境。现在,她终于能不受骚扰,安安静静的赶路了。 她自幼在荒原中生活,早习惯了这里残酷的环境。队伍中其他人都在艰苦跋涉时,她却像只小鹿,轻捷而无声的前进着,似乎毫不费力。看在其他人眼中,则是她血巫邪恶力量的证明。大家相互交换目光,无声的议论着她的不祥。 贝莉叶没有察觉他人的恶意。她的目光,全都汇聚在队伍最前方的阿克尔的背影上。 阿克尔是另一个看起来行走的毫不费力的人。从后面看去,他的背影高大、矫健、可靠,他身穿神圣十字的军服,佩戴着轻铠,极短的金发就像晨曦的日光。他身负大剑,总是走在队伍最前,总是第一个迎战敌人,从来不会退缩。贝莉叶痴痴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自己这一生,从没见过这样美的事物。 她从有记忆开始,身边就只有邪恶和丑陋。十岁之前,她在母亲的木屋中,看着幼龄的女孩们相互残杀吞食。十岁后她孤独的生活在荒原上,每天为了生存而挣扎。她从来没有过同伴。荒原上的生物都没有同伴。她日复一日地看着生物们自相残杀——哪怕是同类。她见过狼群中年迈的狼被驱逐,或干脆被撕碎吞食。她也见过野兔或野鼠冷漠的看着同族被猎杀,无动于衷。而她,曾经是人类,现在是女妖,可是不论人类还是女妖,都在猎捕她,要伤害她,或吃掉她。 她从没见过阿克尔这样的人。他强大,坚定,言出必行。他全力保护着身边的人,即使并不喜欢他们。虽然他看来严厉,脾气暴躁,可是他好温暖,好温暖……好像发着光。而她,是只丑陋的飞蛾,不由自主被他的光芒吸引,想去靠近,去更近一些的看他,却又害怕着,自惭形秽着。 就像一个饥饿贫穷的少女,看到橱窗中最精致耀眼的珠宝。那是一种遥不可及的美丽,越美,反而越能提醒她的低贱,不自量力。 贝莉叶清楚,她没有资格去看他这样崇高又美丽的人。与他相比,她是堕落,是邪恶腐败,她这丑陋的眼睛能看到他,都是神莫大的恩赐。她只想尽所有的虔诚,祈求这恩赐能久一些,祈求神能在因亵渎了这美丽而惩罚她 之前,让她多看他一眼。 是的,她不会祈求更多。她从最卑微的心底感激神,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中,还有这样的美丽存在。这,会成为她记忆中最珍贵的宝石。当她再次回归到属于她的恐怖中去后,当她再次开始忍受一切折磨,竭力求生的时候,这记忆,将成为拯救她的光明。 队伍沉默着前进。由于昨日贝莉叶法力的爆发,几乎清除了这一带的活尸,因此今日的行进异常顺利。在没遇到什么阻碍的情况下,正午时分,他们抵达了血色高地,找到了骑士营地废墟。 队员们面带恐惧和敬畏,小心翼翼地穿过废墟。周围全是尸骨,断裂的武器,破碎的盾牌。二十年了,这片地面仍然寸草不生,石块上还留有暗黑的血迹,浸透了血液的土地呈现出一片黑色。 阿克尔面色凝重,穿行在这片荒野坟场之中。他不忍看崇高的战士们暴尸荒野,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他身负着队伍十余人的性命,无法抽身安葬这两千尸骨。他心中充斥悲伤和愤怒,不知如何纾解。就在此刻,他脑中忽浮现出阿兹塞尔跪在圣堂中的背影。 他便忽地跪下了,像阿兹塞尔那般,半跪在地,剑插入土壤,垂下他高傲的头颅。这是第一次,他无比虔诚地默念阿兹塞尔教给他的祷文。他为这些英勇的兄弟们祈祷,承诺承担下他们的遗志,总有一天,会将这些邪恶的怪物都送回地狱去。 人心惶惶的队员们看着阿克尔突然下跪,有些不知所措。有人想要催促他快起来,尽快离开这鬼地方,被旁边的人拉住。 祷文不过七句话。阿兹塞尔每次都会诵念七次,而阿克尔只念诵了一次。他在心口画个十字,站起身来。带队继续前进。 根据阿兹塞尔的指示,那个咒术箱遗落在北方一棵枯树的树根间。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枯树,但是在树周围都找遍了,却没发现什么箱子。 “该死!那见鬼的箱子到底在哪儿!”库拉斯咒骂。 “不会……是被什么怪物带走了吧?”托德脸色发白的说。 “现在该怎么办!”班纳斯战战兢兢的打量着周围,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谁知道这箱子发生了什么!也许早就腐朽了,或者被秃鹰抓走……我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大家停止寻找,相互抱怨起来,库拉斯对阿克尔说:“班纳斯说的对,在这么大的荒野中,想找到这么小的一只箱子,根本不可能。我们应该立刻离开这里,返回双子堡。” 阿克尔头都不抬的否决:“不行,继续找。” “怎么可能!找不到的!”周围的人大喊起来。 阿克尔直起身体,蓝眼睛中燃烧着怒火:“我们的任务就是把那个箱子带回去,若不完成任务,我们到这里来,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 第16章荒野的女王 “难道为了一个已经不知去向的东西,要我们都留在这里等死?”托德声音颤抖的说。 阿克尔深呼吸,压抑住自己的脾气。 “你们围着树转了一圈,就跑到我面前,抱怨说找不到,要回去?”他口气中的讥讽实在掩饰不住:“为什么不继续搜索营地?搜遍营地之后,如果还是找不到,我自然会作出决定,是去,还是留。”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些人,转身继续搜索,这时,他目光顿了一下。 不远处,贝莉叶默默无声的工作着,拨开泥土,抹去苔藓,仔细查看着每一处。她一直没有停下,甚至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骚动。阿克尔看到她那专注的娇小身影,心中的郁闷稍微散去。 其他人不得不服从他的指示。无人言语后,荒原中的恐惧就更加清晰。风呼啸着掠过废墟,吹动破碎的武器与已经风化的人骨,演奏死亡的音乐。阳光因恶雾的遮挡而昏暗,影响了人的视力。所有人都费力地在黑土和残肢断剑之间寻找着。忽然一声尖啸响起,人们吓了一跳,发现只是一只巨大的秃鹰拍打着翅膀,落在那棵粗壮的枯树上。 阿克尔目光从秃鹰身上移开,松开握住剑柄的手。这时,他发现贝莉叶跳到他的身边,脸上写满了惊恐。 他皱眉,贝莉叶突然开口了,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个是……” 见她被一只秃鹰吓成了这样,阿克尔心中有些蔑视。他低头捡起一截断矛,猛转身投向秃鹰。他出手快而有力,断矛如闪电般击中目标,那秃鹰“嘎”的大叫,应声而落,坠到巨大枯树的后面。 “一只鸟而已。没什么好怕的。”阿克尔说,想要走开,没想到贝莉叶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她急道:“不是鸟!” 阿克尔神色一凛。目光迅速转回那枯树。而树后响起了低沉而魅惑的女声: “怎么?这就是你们这些入侵者对待荒原居民的方式吗?” 音落,一个女人从树后转出。她姿态懒散,每一个动作都异常优美,慢慢走到前面,倚在枯树上。 除了阿克尔,所有男人的表情立即变了,目光中现出着魔般的惊艳痴迷。这女人太美了。她高挑性感,暴露的衣着将她丰满的胸脯、柔韧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都凸显出来。浓密的卷发披下肩膀,黑檀木般乌黑,显出她碧绿的眼像猫一样。无论她情绪如何,这双媚眼总像含着笑意,此时,这勾魂摄魄的眼睛正看着阿克尔,在她手中,随便的玩弄着刚被他扔来的断矛。 “毫无理由的杀戮吗,”女人懒洋洋道:“果然,是人类的行径呢。” “你是谁?”阿克尔不悦地问。 “你们又是谁?”女人反问。 阿克尔嗤笑出声,没耐心和她玩这种游戏:“走开。”他说,回身继续去找他要的东西。 可是女人没有走,其他男人们也没有动。他们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垂涎着她完美的脸孔和凹凸有致的身躯。女人毫不在意那些男人们的眼光,对阿克尔说:“喂,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阿克尔动作顿住,皱眉,转过头来。 女人迎上他的目光,将胸挺起,那对勉强被衣服半掩的丰满乳房晃了晃,霎时夺去了男人们的呼吸。她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双臂环抱在胸下,扫视这些男人,当目光转到阿克尔时,她微微一怔。 这金发的年轻人看她的眼神中,竟然没有一丝惊艳或色欲,他眼神中赤裸裸的,都是厌恶,和不耐烦。 “你要干什么?”阿克尔问。 女人被勾起了兴趣,性感的唇扬起,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谁,到我的王国中来做什么。” “你的王国?”阿克尔笑了:“既然如此,那就回你尊贵的宫殿去,尽管去统治这片死亡之地好了,走开。” 他对她毫不好奇,也没工夫应付这些吊诡之事,他只想赶快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从此离这支废物的队伍越远越好。可对面的女人从未被如此讥讽和无视过,她面色划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气恼,起身离开倚靠的树干,慢慢向前走来:“那么,作为统治者,我该怎么处置无礼的入侵者呢……把你们的头插在这些枯枝上作为装饰,怎么样?” 阿克尔那无比脆弱的耐性正式宣告崩断。他转身,直面上这美的让人窒息的女子:“我他妈的不在乎你是什么鬼东西,”他怒火上冲,语气急躁,“我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没有时间和你玩这些鬼把戏!现在,你乖乖地走开,去别的地方烦别的什么人,或者去给自己找点不这么破烂的衣服穿,而我就不把我的剑抽出来,怎么样?” 从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讲话,女人显然发怒了。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缩在阿克尔身后的,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影子。 刹那间,她反怒为笑:“原来是这样! 你已有了供你行淫的玩具,所以才会对我无动于衷,而我还以为你能不受我们的魅力的影响!” 她大笑着说:“可悲的人类,只因为拥有了下贱的老鼠,就洋洋自得,甚至敢对天上的凤凰放肆吠叫了吗?” “你说什么!”阿克尔上前一步,质问。女人看起来更开心了,笑道:“怎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什么鬼东西’吗?” 阿克尔一愣。这时,有人在一边惊惧的喊了出来。 “她是卡利的女妖!” 话一出,所有人心中紧抽!没有人不知道卡利的女妖,她们的恐怖,早就传遍了大陆的每个角落! 可是,即使听过那么多女妖的可怕传闻,男人们的眼睛还是离不开眼前这女人。她实在太美了,美到让他们觉得,即使会落入传说中的惨状,也不是那么恐惧的事。 阿克尔在听到叫喊的同时,大剑已经握在手中,竟没人看清他何时拔出的剑。大剑如落雷般劈下,而女人早有准备,像长了翅膀一样跃向空中,避开他的剑风,轻盈地落在安全距离之外。 “喂,”她调侃:“这可不是骑士对待女士的方式啊,圣骑士大人。” 阿克尔身穿着名的神圣十字的军服,对她猜出自己的身份不以为奇。他握剑冷道:“女士?别抬高自己了。你是个怪物。” “这可不公平。”女人却回应,“你们的队伍里,可有我的同类呢。怎么……”她恶毒的笑起:“怪物在你们之间,就不叫怪物了吗?” 闻言,阿克尔脸色变了。他手中剑仍指向那女人,头却慢慢转过,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后。 后面,贝莉叶颤抖得如秋风中的树叶。她脸上血色全无,显得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更加惊恐。她目光颤抖的看着他,眼神悲伤又绝望,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倒下。 “你……是卡利的女妖?”阿克尔震惊的问她。 -- 第17章在我们之间 贝莉叶几乎被他的问题击垮。她的身份是她最深刻的耻辱,现在却被揭露在她最崇拜的人的面前。她很想否认,想从他的注视下逃开,想让丑陋的自己在他的蓝眼睛前化成灰烬。可是她不得不站在这里,迎上他目光的鞭挞,无所遁形。 她绝望的垂头,合上双眼,微点点头。眼泪溢出她浓密的睫毛,沿着面颊滚落。 不能再看他了。神给她的短暂恩赐,到此结束了。她闭着眼,周围尽黑。人生第一次,她完全不留恋生命。曾经她在多悲惨的境地都挣扎求生,可现在,她觉得心被挖走了,即使此刻就死去,落入永恒的惩罚中,感觉也不过如此。她在默默等待,等他的剑劈开她的身体,甚至这样期待着。能死在他的手中,可能,就是她这丑恶一生的最好结局。 可等待的剑并没有劈下。她清清楚楚,听到了阿克尔的声音。 “没错,在我们之间,就不是怪物。”阿克尔说:“而是同伴。” 贝莉叶倏地张眼,瞪大双目,不敢置信地向前望去,她太震惊了,简直以为这是她临终产生的幻觉。可阿克尔就在前方,背对着她,像是在保护她,他高大的影子投下,将她笼罩。 他……他说…… 她的脸孔被点亮了,好像深夜升起的璀璨明星,这一刻的她显得好看极了,却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而对面的女人看着他们,表情阴沉下去,嘴角的笑消失了。 “看来你捡到了一条好狗呢,贝莉叶。”她阴测测的说。 阿克尔皱眉,侧头问身后的贝莉叶:“你认识她?” “她是……”贝莉叶深吸一口气,才敢吐出那可怕的名字,“狄梦娜。”紧接着她又想起什么,忙道:“她是最强大的女妖!真的很强,你不要和她打!” 对面,狄梦娜微微屈身,行了个礼。 “我说过的,这是我的王国。”她说。 阿克尔却笑了。他笑起来那样好看,以至于狄梦娜都被迷住了少刻,惊艳的望着他英俊的面容,舍不得挪眼。 “而我也说过,”与他俊美的笑形成对比,他的声音极冷,满满都是讥讽,“让你回你那见鬼的宫殿去,我就不抽出我的剑。可是,你却一定要留在这里,让我们忍受你的疯言疯语……”他的剑再次举起,直指她的头颅,笑着说:“那么,我们要共舞吗?女王陛下?” 贝莉叶脸上血色又退下去。他真的要和狄梦娜作对?他,一个人类,要挑战荒原的女神? 她这边惊惶,狄梦娜却严肃起来。她对上阿克尔的目光,没再说话,身体极微的移动,显露出了戒备。 “过来吧,怪物。”阿克尔的笑印深,对她挑衅。他蓝眼中燃起兴奋,似乎期待着能大战一场。与稍显紧张的狄梦娜比,他看来非常轻松,全身却毫无破绽,就像一头巨狮看着自己的猎物,冷静,自信。 气氛凝结在两人之间。贝莉叶在阿克尔身后手足无措,张口想要阻止他,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狄梦娜动了,却不是向阿克尔进攻,而是再次跃起,跳上了那棵老枯树。 “就算我是荒原的女王,在神圣十字面前,也不得不退后。”此时她离阿克尔足够远,戒备便消失了,又显出懒散却媚态十足的样子,笑着挑逗他:“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喜欢你。我不想付出被你砍掉双腿的代价,去拧下你的人头。我倒更想留着我的腿,好把你的腰夹在中间……当然,这可以以后再说,等到下次,你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我的人头在这里,”阿克尔持剑,另一手拇指指在自己的咽喉:“过来拿!” “嗯……”狄梦娜从鼻腔溢出低哑的呻吟,撩的人双腿发软:“我真喜欢听你说这些色情的话。不过你可以留到下次,等到夜里,我去你床上找你的时候。” 到这时候,阿克尔知道这场架是打不上了。他啐一口,已懒得再去回敬她的疯话。狄梦娜坐在树枝上,目光转向贝莉叶,口气聊赖的问:“那么,我昨天感觉到的巨大法力,是你?” 贝莉叶呆呆的。她没想到狄梦娜居然会和她讲话,一时语塞。 “总不可能是那两个废物吧。”狄梦娜看都不看乔万和莱纳,说着。 贝莉叶只得点头。狄梦娜见她还是那样畏缩,便失去了兴致。她昨天感觉到这个方向爆发了强大的法力,一时好奇,才来一探究竟。既然此时已经找到了答案,她也无意留在这里,去冒被那金发男人斩杀的风险。她脚尖立在枯树上,浓密的黑发在风中飞舞,红唇扬起:“好了,你们尽管在这墓场里寻宝吧。不过我劝你们,无论找到了什么,都要尽早离开这里的好。至少……”她故意用柔弱的嗓音说着:“我是不会想留在这里过夜的,谁知道这片土地的血腥味,会招来什么怪物呢?” 她的言语营造出恐怖的气氛,脸上反而笑的魅惑又无辜,满头黑发在风中狂舞,遮住她的双肩,当发丝再次扬起之时,她的双臂已变成了两只巨大的黑色翅膀,迎风扇动,将她的身体带向空中。 “等等!狄梦娜!”贝莉叶忽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勇气,急喊道:“我们要找到一只咒术箱,二十年前被丢在这棵树下的,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狄梦娜的身体已经扭曲变形,羽毛从她皮肤中涌出,可怖之极。她嘴边浮起笑容,说出最后一句话:“想在荒原中找回遗失的宝物,就遵守规矩,去拜见真正的荒原女王吧。” 说完,她人类的面孔消失了,身体完全变形为一只秃鹰。这丑陋的鸟在空中旋转半圈,发出恶魔尖笑一般的叫声,伸展巨大的翅膀,向东方飞去了。 血色高地上又只剩下探索队。除了阿克尔和贝莉叶,其他的人仿佛经历了一场诡异可怖的噩梦。他们亲眼见到了卡利的女妖,又眼看着那美丽的女人变身为禽兽。过了一会儿他们才回过神来,突然想到,在他们之间,仍有一个怪物。 “她是女妖!”乔万指着贝莉叶,大叫:“所以她会使用邪母的法术!天啊!这样可怕的怪物居然一直跟着我们?!” 其他人也骚动起来。众人的恶意疯狂涌向贝莉叶,令她无处藏身。一片混乱中,阿克尔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出,问她:“那个疯女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真正的荒原女王是谁?她会知道箱子的下落?” 不知阿克尔是没有意识到周围人的骚乱,或是根本不想理会。知道了贝莉叶是这世上最可怖的魔物之一,他的态度却没任何变化,蓝眼睛专注的看着她,等她的答案。哪怕其他人都痛恨贝莉叶到极点,她现在也不在乎了。她只想帮助阿克尔,做一切他要她做的。只是……想到狄梦娜话中的意思,她的心中,依然不可控制的升起抗拒。 犹豫了一会儿,在迎上阿克尔催促的目光后,她横下心,说:“她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找母亲。” “你的母亲?”阿克尔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不。”贝莉叶轻轻说:“是所有女妖的母亲,荒原真正的女王。” -- 第18章两个人的旅途 夜里,苍冷的月亮在荒原中显得异常庞大。月光朦胧的洒落在平原上,使周围看着更加寒冷,像笼罩着冰霜。 凄冷的大地上,贝莉叶悄然无声地前进着,身后,高大的男人跟着她的脚步。他金棕的短发辉映着月光,仿佛他整个人都镀上了光晕。 从跟着她走开始,他就没有过质疑,全然信任她。而贝莉叶,只觉得跟在她身后的,是美丽的太阳,那温暖笼罩着她,连荒原刺骨的冷都被逼得退去,她的眼前就像被他的光辉照亮,让她再感觉不到害怕,或孤独。 就在半日前,她说如果去见母亲,也许会知道箱子的下落。队伍里所有人都大叫起来。他们说她是恶魔派来的,要引诱他们前往地狱,成为魔鬼的食物。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贝莉叶,说她是食人魔,说她骗了所有的人…… 疯狂中,阿克尔冷静的声音压过所有人:“如果这‘母亲’知道箱子的去向,”他说,“我们就去见她。” 众人惊恐之余,异口同声的反对。他们竭力要求阿克尔改变决定,并要求立刻杀掉她这个怪物,终于,阿克尔长期以来压抑着的怒火爆发了。 “都住嘴!你们这群贪生怕死,一无是处的废物!”他怒吼:“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使命,什么是荣誉!和你们组成队伍,简直是我的耻辱!既然你们都只想着逃跑,那就统统滚开!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会空着手回去!决不!” 所有人被他骂的哑口无言,阿克尔指着贝莉叶,对他们说: “她也许不是人类,但是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我们的性命!她还在我的队伍之中,就是我的同伴,我对她的信任,胜过对你们所有人!我会跟她去见那个该死的女王,而你们既然只会嚷着回去,那就滚回双子堡去吧!” 面对阿克尔的怒火,其他队员退缩了。就算他们再想,也不能把阿克尔独自抛在荒原中,自己逃回双子堡去。这是逃兵,是背叛!就算能活着回去,他们也将面对神圣十字的怒火,会被挂在绞架上! 但是同样没人愿意跟阿克尔和贝莉叶一起深入荒原去冒险。最后的结论是,贝莉叶带着阿克尔去见“母亲”,其他人则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等他们归来。据贝莉叶推测,这里离母亲的住地有不到两日的路程。如果五天后两人还没回来,其他人就自行回双子堡,生死由天。 就这样,十八人的队伍,变成了两人同行。阿克尔虽嘴里说着让那些废物们自己滚回去,心中却仍会在意他们的生死。于是两人竭力争取时间,在黑夜中也继续赶路。幸运的是,贝莉叶在荒原中长大,对地形了若指掌,由她带路,黑夜行进的危险被降到了最低。 母亲的木屋在北方靠近冰原的森林之中。虽然二十年没有回去过,但是任何女妖都不会忘记那里,那可怖的小屋,还有鲜血淋漓的餐桌。 月升至最高处时。两人停下休息,恢复体力。贝莉叶拿出路上收集的种子和野果,分一大半给阿克尔。阿克尔不问,也不推辞,接过来。 “谢谢你,愿意信任我。”沉默中,贝莉叶终于鼓足勇气,对他说。 阿克尔看她一眼。没说话。 沉默再次降临。贝莉叶忐忑起来。曾经的遭遇使她极为害怕男人。即使身边的人是阿克尔也一样。明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但是他健硕的身躯和炽热的体温散发着极强烈的男性气息。作为女妖,她对这气息异常敏感,她已不知道,她害怕的究竟是他,还是本能蠢动的自己。 尽管她努力压抑自己的异样,神色间还是显露出拘束和无措。阿克尔很轻易就能看出来。这女孩太单纯,根本掩藏不住她的情绪。见她越来越不安,阿克尔有些心软,平平的开口: “说说你那个母亲吧。她是什么人?” 沉默被打破,贝莉叶的注意力就被分散,她感觉轻松了些,说:“我也不知道。我们都叫她母亲,她给我们……”她顿住,还是无法说出自己吃过那样邪恶的东西,于是她改口:“……是她创造了所有的女妖,我们十岁之前住在她的木屋。十岁后就必须离开,在荒原上自生自灭。我自从离开那里后,再也没见过她了。那种可怕的地方,我从没想过要回去……” “可怕?为什么?”阿克尔问。 贝莉叶语塞,结结巴巴的说:“可怕……就是……就是……” “她长得很可怕?”阿克尔看出她不愿回答,淡淡插嘴,给她解围。 贝莉叶见他问的是这个,松了口气:“不,她长得不可怕,也不会衰老,和其他女妖一样。” “那她也是女妖了?”阿克尔问。 贝莉叶沉默一下,才说:“我不知道,她似乎……比女妖强大的多。” 月色下,两人一问一答的交谈着。气氛逐渐缓和,阿克尔也了解了一些她的过去。这个少女的一切都那样与众不同,生为邪恶,却竭力拒绝自己的本质,那种绝望的虔诚,令阿克尔都不禁可怜起她来,同时也稍微明白了,为何阿兹塞尔明知她是女妖,是血巫,却依然放过她的原因。 “那么,你已经叁十叁岁了?”阿克尔问着,不禁上下打量着她。 贝莉叶被他看得脸上发烫,轻轻点头。阿克尔没想到这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女孩却比自己大出那么多,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不是他常露出的讽笑或冷笑,是一个真正的笑容,轻松,又随和。贝莉叶立刻被他的笑容映花了眼,傻傻的看着他,移不开目光。 阿克尔并不厌恶她的注视,反而觉得她那呆呆的样子很好笑,脑中浮现出小时候曾见过的,鸟窝里毛茸茸的雏鸟。 “……你……”她开口,吞吞吐吐地。 “嗯?” 她花了极大的力气,问出口:“你……多少岁了?” “二十叁岁。”他答。 贝莉叶呆了。在她所知的世界中,十年是一个力量阶级。她明明比这个男人多活了十年,他力量,却比她强大那么多?!甚至连狄梦娜都会畏惧他! 这就是人类的神奇之处。而她,究极一生,也再无法变回人类了。 “你睡一会儿吧。”见她呆在那里,半天不说话,阿克尔说:“我守夜。” 贝莉叶清醒过来,忙说:“我可以守的,你睡好了。” “让你睡就睡。”阿克尔淡道:“后半夜我会叫你起来替换的。” 贝莉叶无话可说,便默默地躺下,裹紧身上的斗篷。阿克尔则开始擦拭自己的大剑消磨时间,他仔细抹掉剑上的每一点污斑,不让那邪恶的腐液玷污他心爱的武器。 贝莉叶看着他规律的擦剑动作,逐渐意识模糊,陷入了沉睡之中。 -- Pо①⑧Ac.てοΜ 第19章母亲 第二日黄昏时,两人站在了林间一块空地前。这空地被参天的树木包围,一道小溪从中潺潺穿过。小溪后,孤零零立着一座木屋。 越接近这里,贝莉叶就越沉默不安。现在,她站在人生噩梦的起始点,看着她度过童年的地方。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地方仍然让她从心底发抖,下意识想要逃开。 阿克尔扫一眼她的脸色。平静的说:“走吧。” 他先迈步走向木屋,贝莉叶顿一下,跟上去。 在木屋侧面,一个人影正不紧不慢地劈柴。那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身穿朴素的衣服,头发被帽子掩住。她察觉二人的靠近,转过头来,看到贝莉叶时,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孩子。”两人到她面前时,她开口。 贝莉叶从没想过还会再见到她,也绝没想到二人再见时,这会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她紧张的说话都结巴,嗫嚅着喊:“……母,母,母亲……” 阿克尔打量着这女人。就像贝莉叶说的,这位女妖之母外表并无特别之处,身材不高不矮,相貌不美不丑,普通的外表和穿着使人完全猜不出她的年龄,她可能是二十岁,也可能是五十岁。 “这个人,是你的晚餐?”女人扫一眼阿克尔,问。贝莉叶吓了一跳,慌忙道:“不!不是的!”她忙看向阿克尔,生怕他会误会。见阿克尔脸色不为所动,她才放下心来,说:“他是……我的同伴……” “是吗。”母亲笑了起来:“你这连怪物都做不好的家伙,也有了同伴吗?”ⓟo➊⑧sм.cⓞм 贝莉叶不敢接话,一旁的阿克尔则直截了当问:“我们来找一个箱子,二十年前被遗落在血色高地的骑士营中,你知道那东西的下落吗?” “怎么?来到别人的家中,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母亲笑着说:“天,我以为我才是野蛮人。” “我们不是来作客的。”阿克尔说:“你也不是人类,就不要玩这无聊的游戏了。我们想要的是箱子的下落,你到底知不知道?” “时隔二十年,女儿终于回到母亲身边,却只是想要母亲的东西。”母亲笑道:“子女啊,就是这个样子。” “喂!”阿克尔不耐烦了:“我们没有时间干这个!箱子!” 母亲的眼睛转向了阿克尔,直直的打量他。而他迎上她的目光,毫不退缩。母亲看了他一会儿,唇边的笑容加深了。 “不要心急,小狮子。”她说:“仔细想想,时间有什么用?知道了时间,难道能控制季节的变更,阻止星辰的变换吗?时间永远都是有的。尤其是这个夜晚。来吧,快到晚餐的时间了,阔别已久的女儿回来了,如果让她连一餐热食都吃不上就离开,我还叫什么母亲呢?” 任务在身,还得和这些邪魔打交道,本就令阿克尔焦躁难安,而这女人绕弯说话的方式更加激怒了他。他厌倦透了纠缠,冲口而出:“够了!别假惺惺演这些母女情深的把戏了!要不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要不,我就让我的剑来问你,相信我,它可比我还要心急得多!” 母亲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怪不得你说喜欢他!”母亲笑着,目光投向木屋的房顶上:“现在,我也开始喜欢他了!” 随着母亲的声音,屋顶上站起一个黑色人影。轻盈敏捷地跃下,落到了母亲身边。 “我告诉过你的。”狄梦娜站直身体,扬起性感的红唇,低哑的说。 阿克尔脑袋一热,脸上杀气立现,手向后握住了大剑的剑柄。可就在他要拔剑时,贝莉叶忽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腰,阻止了他。“不要!阿克尔!”她大喊道。 阿克尔动作顿住,低头,见她一脸的恐慌与祈求,冲他使劲摇着头。 “听她的话吧,小狮子。”母亲说:“这里没有人想和你动手。相信我,也许狄梦娜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绝不会想与我为敌的。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不过,现在先容我去准备晚餐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冲狄梦娜伸出手,拿过狄梦娜刚去猎取的两只山鸡:“马上就要日落,你们在夜晚也是无法赶路的,就不要嫌弃我这卑微的住所,留下休息一夜吧。” “你想要什么?” 阿克尔见她终于透露了箱子的信息,竭力抑制住怒火,问。 母亲一笑:“我只想要和久别的女儿团聚一夜。倒是你们,来这里是想要走我的东西。” “那是神圣十字的东西!” “那个人是这么告诉你的吗?”母亲笑问着,转身走开,进入了木屋的大门之中。 阿克尔眉头紧锁,看着她离去,握紧剑柄的手慢慢松开。贝莉叶这时才松了口气,忽意识到自己竟抱住了他的腰,像被烫到一样收手,大步后退。阿克尔并没觉察到这些,反而是一边的狄梦娜看到她的模样,厌恶的冷哼。 “你在这里做什么?”阿克尔冷问。 “我带来了你的晚餐,这就是我得的感谢吗?”狄梦娜道。 阿克尔不应,蓝眼睛阴沉的盯着她,好像下一刻就会抽剑把她劈成两段。见他依旧对自己的魅力无动于衷,狄梦娜十分恼怒,说道:“不要以为所有女妖都像你身后那只那样无情。我可是经常来看望母亲的。我们一直在等你们,只是没想到,只来了两个人。你终于决定抛弃那些废物了?”她忽想到了什么,像只猫似的压低嗓音:“那,我能去猎食他们了吗?” “当然可以。”阿克尔回道:“只要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狄梦娜的脸一僵。作为最强大的女妖,她已经恣意活过了几百年,她总是居高临下的那个,其他人只配跪在她脚下,祈求她的青睐和心血来潮的慈悲。可在阿克尔面前,她竟然从没占到过一点便宜!这男人对她的魅力免疫,又强的过份,让她不敢出手。她已不记得上次感受到这种挫败是什么时候了,这感觉实在糟糕之极。她的猫眼中透出恼火,盯死了阿克尔,却仍在权衡中决定暂且回避。她咬着牙,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走开,进了母亲的木屋。 阿克尔冷冷看着她进去,才回头想问贝莉叶,然而看到贝莉叶的样子,他便知道她对这一切也一无所知。他叹口气,觉得自从接受了阿兹塞尔的试炼,他身边就出现了太多的谜,解开一个,另一个又缠了上来。这让他忍不住烦躁,宁可和什么敌人打上一场,也不想这样一直毫无头绪。 看着远处已经半沉入地平线的落日,他想着阿兹塞尔,越发不明白这个试炼的含义了。 -- Pо①⑧Ac.てοΜ 第20章晚餐 这顿晚餐可谓怪异之极。当母亲将巨大的锅子放上餐桌时,贝莉叶顿时脸色发青。母亲笑着说:“放心吧,晚餐的菜谱很多年前就改变了,这是炖山鸡。” 贝莉叶早发现这里的异样。晚餐时间,却连一个幼年女妖也没出现。她轻声问:“没有新的女妖了吗?” “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母亲说:“不过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你为什么要制造我们呢?” “为什么神要创造万物呢?” 母亲回:“为什么生物要传宗接代呢?”ⓟo➊⑧sм.cⓞм “你也是女妖?”阿克尔冷淡的插进来。 “不,我不是。”母亲微笑起来。她的脸被灯火辉映着,忽明忽暗:“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因为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益处。我唯一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这一切都是必须发生的。万事皆有原因,这就是世界运转的真理。” 阿克尔一愣。他忽想起阿兹塞尔对他说过的话——“这些都是神的旨意。神在以他的方式,运作着这个世界。而以我们人类短暂的一生,永远也无法窥到他的意图。” “你认识阿兹塞尔?”他问。 “二十年前的那个年轻人?”母亲说:“他在这里吃了晚餐,过了一夜,和你一样。我是否就因此认识你,而你又认识了我?” “你说那个箱子,是你的东西?” “确切的说,箱子里面的东西是我的。”母亲回答:“二十年前,我把它送出,后来它又回到我的手中。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找它,我也一直等待着。没想到,寻找者竟和我的女儿一起来了。”她露出微笑:“这,就是世界的必然。” 她每说一句话,就在阿克尔心中激起更多的疑问,他厌烦透了这故弄玄虚的对话,却无可奈何。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问。 “这不是我该告诉你的。”母亲说:“等你再见到那个人,他会告诉你一切。”她一边说,一边把盛好炖肉的碗递给了阿克尔:“吃吧,不要担心。也许我不是人类,但是人类的食物我烹饪得还算不错。” 她接着给贝莉叶和狄梦娜盛好晚餐,放在她们的面前。叁个人围着桌子不动,一声不吭。 “还等什么?”母亲催促:“吃啊。” “母亲,你知道我不吃这些鬼玩意儿的。”狄梦娜说。而贝莉叶和阿克尔不说话。 母亲眼睛微眯,在昏暗的灯火中,她似乎和阴影融为一体,显得体型扩大了一倍:“你既然在我的屋檐下,那么不管我给你吃什么‘鬼玩意儿’,你都要乖乖给我吃下去。”她对狄梦娜说。 接着,她转向贝莉叶:“我容忍了你是女妖却不肯以女妖的食粮维生,还特意为你烹饪了你肯吃的食物,那么,我想你也可以作为一个女儿,将母亲辛苦准备的晚餐吃下去。” 最后,她看着一脸不悦的阿克尔,说:“难道伟大的圣骑士会害怕一个森林中的妇人?我又能在一碗炖肉里做什么手脚呢?” 叁人被她的话说得脸色各异,不得不拿起勺子开吃,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母亲看到这场面,满意的坐下。 “这段时间,”她对贝莉叶说:“你似乎做了不少大事。把黑砂城堡夷为平地,前天又在平原上大开杀戒,了不起。” 贝莉叶讶异的看向她。她微微一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其实对你很感兴趣。你可是个与众不同的小东西,我一直想知道,你的价值会体现在哪里。因此,我让狄梦娜约束其他女妖不去猎食你,但是面对人类的猎捕,我就无能为力了。”她顿一下,又说下去:“或许,我不是无能为力……不管怎样,你相当好的保护了自己,一夜之间屠杀几百人,甚至出乎了我的意料。” 想起自己曾做过的事,贝莉叶心中升上痛苦,她沉默少刻,问:“为什么?我再没吃过那东西,为什么会使出血法术呢?” 母亲笑起来了:“你以为血法术和吃那些东西有联系?你竟然也相信西奈教廷那帮白痴的鬼话?” 贝莉叶表情有些茫然,她并不知道“西奈教廷”是什么。母亲看出她的迷惑,不禁惊讶。 “你被捉去黑砂谷一个月,居然仍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她说:“你在那里都做了什么?每天只在性交吗?” 话音未落,贝莉叶就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她不由自主看向阿克尔,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让她更加慌乱,差点把碗打翻。母亲伸出手,稳稳地把她的碗按住。 “天啊,竟还这么纯情?”母亲调侃:“你不会还是处女吧?” 狄梦娜适时地冷笑一声,讽刺:“叁十多岁的处女女妖,简直是行走的耻辱!” 贝莉叶难堪之极。可眼前这两个女人是她在这世间最原始、最深邃的恐惧,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低低垂下头,恨不得钻入地缝中去。 “为什么要羞于启齿?”母亲倒像是找到了乐子,说:“你该知道,这和你该吃的食物可不一样。性交不是邪恶,人类也会性交的。当然,女妖不会生育,做这事只是为了得到力量和快乐,不像人类用传宗接代作为借口。不过,”她一耸肩:“那也只是借口而已,否则他们为何还要付出高额代价,猎捕你们当做玩物呢?” 贝莉叶实在无法忍耐了,在阿克尔面前讨论最让她耻辱的事,简直让她羞愧欲死。她头脸火热得要烧起来,为了逃避话题居然忘了害怕,从混乱的思绪中脱口而出:“血法术!”她低叫:“母亲,求你告诉我血之法术的事,为什么我突然能使用这么强大的法术!” 母亲看着她的窘迫,再看向旁边的两人,狄梦娜是满脸的鄙夷,而阿克尔面不改色,他冷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对她们的对话无动于衷。 这只小狮子,真的完全不受女妖的魅力蛊惑。这实在太有趣了。 她眼中光芒暗闪,决定暂且放过贝莉叶,回答她:“任何人都能使用血之法术,因为所有人都有血。血即是生命,血之法术就是生命的力量。而对女妖来说,使用血之法术比其他种族要容易很多。当然,这和我用的一点小手段脱不了干系。” “你以为我们使用的法术是什么?”狄梦娜在旁边满腔讥讽:“四大主系法术吗?” “血法术根本不是什么生命的力量!” 阿克尔却忽然插话:“血即是生命,血法术却要献上鲜血去换取能力,这是献祭!自创世起这就是异端,是本恶,是亵渎生命,所以它才是禁忌之术!”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母亲笑问。 -- 第21章无望的心 “《光之圣典》,《主神箴言》、《真神纪》……”阿克尔列举:“所有这些上古圣书都这么说,随便你挑。就算这些没被记载在典籍当中,历史上无数次由血巫引发的灾难,也足够成为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出乎意料地,母亲并没有反驳他。 “嗯,你倒是看了不少书。”她微微的讽刺,敷衍掉阿克尔的话,转头继续面对贝莉叶,说:“不管怎样,成为女妖后,使用血法术就更容易。你以前一直没有发现,是因为你一直在否定自我。而当你开始寻求力量时,本来就属于你的力量自然就被施展出来。只不过……作为一个使用血法术的新手,你的法力强大的有些出人意料。几天前那场爆发,连我这里都感受到了你的力量。这很奇怪……你根本就不吃东西,那么……要积累法力,就只剩下性交了……” 贝莉叶一僵,没想到话题竟然又绕回了她所厌恶的领域,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母亲的眼睛转向阿克尔,调侃:“是你做的?能给她这么大的法力,真是个厉害的小狮子呢。” “不!不是的!”贝莉叶惊声辩驳:“我们……” “啊!老天!”狄梦娜突然把勺子往碗里一扔,破口大骂:“你是个女妖!为什么总装出一副贞洁圣女的模样,这真让人恶心!”她转向母亲:“我已经无法忍受她了!母亲,我可以走了吗?再多和她待一会儿,我恐怕会把她的肠子都挖出来!” “你走吧。”母亲无奈的挥手。狄梦娜立即起身,迈步走向门口。可在经过阿克尔身边时,她犹豫了,脚步慢了下来。 不管她如何不甘,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出色。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了。而今晚之后,还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他…… 昏暗的光线中,她伸出那能牵动人心的手,触上阿克尔的手臂,手指轻柔地划向他的肩膀:“最后一次机会……”她声音低哑,蕴含着魔力:“要跟我来吗?我会给你她永远都给不了你的快乐……” “如果还想留住你的手,就带着它马上滚!”阿克尔却这样回答。 也许狄梦娜猜到他会拒绝,仍想不到他的回复竟会如此无情,根本就是侮辱!她魅惑的笑容凝结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女妖中的女王,男人梦寐以求的欲望之神,荒原中最令人畏惧的捕猎者,竟然被一个下贱的人类一而再,再而叁的蔑视,被这样赤裸裸的羞辱! 愤怒侵蚀了她的理智,令她起了杀心。她猫眼中凶光闪烁,另一只手已开始在身后凝聚力量。而这时候,阿克尔扭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 “终于,”他的语气居然满是兴奋和期待:“你肯玩我的游戏了?” 狄梦娜的脸极微的扭曲了。她恶狠狠地盯着阿克尔,却实在无法在他身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这种自负令她厌恶,可是,哪怕她恨得牙痒,也必须承认,他有足够的理由自负。 “下次,宝贝。”她咬牙,挤出笑容:“下次我会和你玩,玩到你站都站不起来。” 这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她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她大步走向门口,重重拉开门,可怜的门板“啪”的撞上柴堆。她优美柔韧的身体向黑暗中一跃,立刻变身为一只大鸟,消失在深夜之中。 “关上门……”母亲的喊声在她毅然跃入黑暗之中时噎住,见她转瞬不见踪影,母亲只得抱怨:“唉,孩子。” 贝莉叶无声的起身,去关门。 母亲的视线转回阿克尔,打趣:“贝莉叶是只不起眼的小灰雀,你不感兴趣我可以理解。但是连狄梦娜都惨遭拒绝?”她咂舌:“她主动投怀送抱,却被一脚踢开?你知道多少男人愿意付出性命和她共渡一夜吗?可怜的狄梦娜。” “我不是什么满嘴蠢话的禁欲者。”阿克尔却回,没有一丝动容:“但是我还没下贱到要和怪物苟合的地步。留着你的女儿去跟魔鬼配种吧。我宁可去睡妓院里最肮脏丑陋的妓女,也不会碰你们这些怪物的一根头发!” 在他身后,正在关门的贝莉叶动作倏地僵住。阿克尔的话就像利剑,突如其来,狠狠刺入她的心,痛楚如此剧烈又毫无防备,她人都颤抖了起来。 对她而言,性,是极其可怖又邪恶的事。女妖们一边淫合,一边吞吃行淫对象的场面,是她记忆中抹不去的梦魇。她倾尽力量守护贞洁,拒绝堕落,可她被人类抓去,被引诱逼迫时,撕破了真实之上的脆弱伪装——她是女妖,她无法战胜性欲,这是结局已定的无望战争,无休无止,是她永生无法逃脱的炼狱。 而她对阿克尔,对最崇高的阿克尔,那不可启齿的渴望……她再压抑,再否认,也无法控制自己最隐秘,最羞耻的那一丝期待。可此时,阿克尔的这番话,一下将她污秽的本质翻露在外。她是女妖,是怪物,他唾弃她。 她忍住眼中涌上热辣,双手剧烈颤抖着,将门关好,用尽全部力量逼自己回去饭桌边,木然的拿起勺子吃剩下的肉汤。阿克尔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而母亲不知是否有所察觉,晚餐最后的时间中,她再没说什么。 夜已深,母亲让两人在外厅过夜,自己消失在里间。阿克尔环视一下四周,看到角落里有干草堆成的,完全不像床的床铺。他走过去,坐在草堆上。 “过来。”他示意贝莉叶。 贝莉叶仍留在饭桌边,摇头:“我可以在这里……” “这边暖和些。”阿克尔说。 贝莉叶还不动。阿克尔不耐烦了,说:“我们是一个队伍,就得待在一起,过来!” 贝莉叶不得不走过去坐下,尽量距离他远一些。她很熟悉这里,曾经所有的幼小女妖都在这草堆的床铺上度过夜晚。那每一个恐怖的夜,现在又鲜活地从她心底浮现出来。 “你先睡。”阿克尔说:“我守夜。” 她没说话,默默地裹紧披风,背对着他躺下。这一天实在太漫长。在肉体的疲累和面对母亲的恐惧之后,阿克尔那一番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心中一片死灰,默然闭上了眼睛。 -- 第22章源罪 贝莉叶合着眼,尽管肉体和精神都极度疲劳,她却无法入眠。这座木屋是她脑海深处最恐惧的地方,曾经那血淋淋的食盆,表情狰狞的幼小同伴们,还有母亲冷漠的脸孔,都在她眼前一一闪过。现在在她身后,坐着最美丽的太阳,曾经驱散了她周围的冰冷,现在,却把她心中的影子映得更黑。 像是在自我惩罚,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他的话。她怎么敢去奢求他的温暖呢?她只是个怪物,是他最鄙视厌恶的怪物。 她的喉中越来越酸楚,压抑许久的眼泪盈满紧闭的眼眶,从她睫毛中渗出,滑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无声无息的哭泣,极端厌恶着自己的存在。木屋中如同记忆中一样寒冷,曾经幼小的女妖们相互憎恶着,在夜晚却也不得不挤在一起,才能抵御荒原北方的酷寒。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裹在斗篷之中,仍然战胜不了从墙壁缝隙里渗入的冷风。没过多久,她身体就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很冷?”背后响起了阿克尔的声音。 贝莉叶装作已经睡熟,不答话。她期望能骗过他,尽管她已经冷到牙齿都上下碰撞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身后没了声音。她以为他被骗过了,或是根本懒得理会她。可忽然间,一双健壮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拉入炽热的胸膛之中。 她吃惊地睁开眼,身体已被阿克尔抱住。他那样高大,胸膛宽阔,在他的怀里,她就好似只柔弱的小兽。他干燥的气息包围了她,寒冷尽散。雄厚的男性气味从她每个毛孔中侵入体内,使她全身酥软,脸上火辣辣的烫。 “阿克尔?”她慌了,唤他。 “你冷,不是吗。”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那么好听,那么近,她身体都麻了。她又开始发抖,这次却不是因为寒冷。她不知是无力或是其他原因,竟没有挣脱他的手臂,紧张的蜷缩着,喃喃嗫嚅:“我没关系的……” “睡觉。”他说:“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贝莉叶脑中一片混乱。她不知该怎么办了。她的心才被扯碎,现在阿克尔偏又如此温柔。她明白阿克尔此举是在照应同伴,所以对自己的反应加倍羞耻。时间似乎变慢了,每一秒好似天长地久,她在他怀里颤抖着,想尽快睡去,停止那些龌龊的念头,可身体的冲动无法平息,她又自厌,又迫切,沉默地掉着眼泪,狠狠咬住下唇。 “还冷?”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手向上挪,隔着衣服罩住了她柔软的胸脯。 贝莉叶大惊失色,身体猛向后一弹,可后面就是他的胸膛,她无处可避。她不敢相信阿克尔对她做了这样的事!阿克尔吗?最崇高的阿克尔?那无法碰触的太阳? “别动。”他低声说:“很快就不会冷了。” 他的手解开她的腰带,从衣下探了进去,火热的大掌贴上她的皮肤,热度渗入她体内。贝莉叶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动弹不得,她不知该怎么办,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阿克尔的动作没有停顿,抚摸着她柔腻的皮肤,向上滑动,握住她娇软的乳房。 “呀!”贝莉叶被惊动,终于想起挣扎,手扳上他的手臂,想将他推开,可与阿克尔相比,她的力气微不足道,不但没阻止他,反而让他的抚摸激烈起来。 “啊!啊!”她绵软的乳房陷入他的大掌,被恣意搓揉,又痒又麻。他的手常年握剑,粗糙的厉害,又那么大,一手就能将她两团软嫩都笼住。粗粝的指尖划两下她的乳头,那尖端就硬翘起来。贝莉叶还在挣动,可那无力的抗拒更像迎合,将自己的嫩乳送入他手心里。阿克尔似乎非常享受她的触感,另一只手也伸入衣服,一边一个的攥住她的乳,肆意抓握搓揉。 “不,不要,不要……”贝莉叶被揉的全身酸软,满面绯红,嘴里不停的拒绝着,身体却在后缩与拱起间迎上去。阿克尔揉捏着她,嘴唇凑到她耳后,热气吹上她的皮肤:“别出声,你母亲在里面。” 贝莉叶陡然大惊,突然想起自己所在之处。她稍稍清醒,慌乱地想推开阿克尔,可他不打算停下,手中变本加厉,在她衣服下动作。她两个乳尖都被他按住,在粗粝的手指间搓捻,刺激的她浑身乱颤,想躲开又无处可逃。感觉太强烈了,她好多次几乎脱口惊呼,最后只得掉着眼泪,自己将嘴捂住。 “还冷吗?”他呼吸火热,在她耳畔问。 他的动作一直不停,大手来回游走,从她的双乳到腰腹间,肆意抚摸她细腻的肌肤。贝莉叶使劲摇头,恐惧和羞耻夹击,竟然放大了身体的快感,她靠在身后宽阔的胸膛上,声音细弱,带着哭腔:“不……我不……求你……求你……” 她不知自己在求什么,而后面的他张开嘴,含住了她的耳朵。 这成了粉碎贝莉叶坚持的最后一击,她惊叫一声,双腿用力夹住,身体绷紧,呼吸窒顿——仅是被玩弄双乳,她便自主上到高潮了。 下一刻,世界天旋地转,仿佛在眨眼之间,黑夜和白昼更替了千亿次。她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寒冷顿从四面八方疯涌来袭,海一样将她吞没。 她的衣服和衣带都完好整齐,她也没有在温暖的怀抱之中。她裹着自己的披风,蜷成一团躺在茅草床铺上。而阿克尔在她身后一段距离之外,擦拭着他的巨剑。 贝莉叶两眼一黑。那,是个梦。一个无耻之极,丑陋之极的梦。 果然,她是个怪物,最污秽,最丑陋的怪物。 -- 第23章二十年前 翌日清晨,母亲拿出一只不起眼的小巧木箱,递给阿克尔。 “回去吧,小狮子。”她微笑:“期待我们下次再见。” “我希望的正相反。”他回答,拿过箱子,对贝莉叶说:“我们走。” 二人踏上归途。仍是贝莉叶在前方带路。这段旅途与来时产生了细微的不同,粗枝大叶的阿克尔都感觉到了。贝莉叶变得更加沉默,死气沉沉,她黑眼睛中的光彩消失了,又回到初见她时,那空洞的眼神。 阿克尔虽然有所察觉,但他没有心思去理会。他满脑子都是任务。箱子终于拿到手中,只要与其他人汇合,一起回到双子堡去,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这次任务,阿兹赛尔欠他太多的解释。为什么阿兹赛尔挑选了一个血巫,更甚者,一只女妖,成为继承者之一?为什么女妖之母的东西会遗留在神圣十字的营地中?为什么试炼的内容,是寻找这邪恶之母的物品,并且重新带回人类的世界? 那个“母亲”和阿兹塞尔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为什么,神之右手,人类的英雄,邪恶的克星,会和邪魔有这样的牵连? 等他回到双子堡,一定要让阿兹赛尔把这些秘密全都吐出来。 两日之后,两人安全回到队伍中。看到他们活着回来,并且真的找到了箱子,其他人心中百味杂陈。 又十几日过去,队伍在阿克尔的带领下踏出荒原边界,回到了双子堡,无一死亡。这次探险,用掉近两个月的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恍若隔世。神圣十字热烈欢迎了阿克尔的归来,他则满脸阴郁,推开他面前的兄弟们,径自向中心城堡走去。 如他所料,阿兹赛尔在城堡指挥室中。他大步上前,将那只箱子用力放在阿兹赛尔正专注看着的地图上。 “阿克尔!”阿兹赛尔见到他,脸上立刻被狂喜点亮:“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阿克尔说:“这是你要的箱子,现在,你是否该告诉我,森林里那个疯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说这是她的东西?为什么你让一个卡利的女妖,同时也是个强大的血巫,成为你的继承人候选!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他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已变成怒吼,长久积压在心中的疑惑和怒气此时全宣泄而出。与其说说他是对阿兹赛尔发怒,倒不如说是他发现被阿兹赛尔隐瞒了这么多,而感到委屈与不甘。自他幼年起,阿兹赛尔就是他最崇拜的人。而如今他发现,他心目中正义和道德的化身,竟然和邪恶有着难以言喻的关系!这让他几乎无法接受! 阿兹赛尔一愣,接着,神色中露出一丝痛苦。 “你见到她了?”他苦笑:“这个箱子,是她给你的吗?” “不,你不要问我问题!”阿克尔吼:“我已经完成了你让我做的所有事,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阿兹赛尔看着阿克尔,那年轻而向来自负的脸孔此时显出受伤的神情,又被极力的掩饰着。阿兹赛尔的心刺痛起来,叹口气,说:“好的,我的孩子,我会告诉你的。冷静下来吧。” 他起身走到窗边,避开阿科尔的目光。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他最阴暗的秘密,背负一生的愧疚,现在,就要被揭露在被他爱如亲子的阿克尔面前。他无法面对那双坚毅的蓝眼睛,语气沉重而酸楚的开口: “那是二十年前,神圣十字决定深入荒原去探索黑之噬源头时发生的。当时的我刚从见习骑士转职为圣骑士,能被选为那次行动的参与者之一,是我的荣耀。在团长亚伯兰的带领下,两千圣骑士在荒原里浴血奋战,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在进入荒原一个月后,我在一次战斗中坠落峡谷,蒙神恩惠,我没有丢掉性命,但是受了重伤,尽管我努力想赶上队伍,但是在陌生的荒原中,我还是离他们越来越远。一个夜晚,我遭遇了狼群,当我将最后一只狼杀掉时,连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竟还活着。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出现了。 她治疗了我的伤,给我指出了队伍的方向。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就算她是魔鬼,我也要感激她。几天后,我终于追上了骑士团。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可是,我错了。 后来我继续和队友们一起作战,而那个女人的影子从此变得无处不在,甚至在我战斗时,都能在余光中看到她的身影,定睛看去时,那影子又像梦一样消失。我开始怀疑她真的是魔鬼,努力想让自己逃脱她的掌握。直到,进入荒原的第六十一日,我们抵达了血色高地。 那时,血色高地还不叫这个名字。团长亚伯兰希望在那里建立起一个中转地,称为立剑营。之后的数日,物资经由骑士们辛苦开辟的道路源源不断运送到这里,将营地建造起来。战士们可以暂且休息了。就在这时,每个夜晚,当我一个人时,那个女人就会出现在我身边。 我很害怕,刀剑的驱赶或言语的斥骂对她都毫无效果。她对我说很多我不懂的话,直到今天,她的很多话仍让我毫无头绪。我唯一听懂的是,她说我是神选中的人,可以得到强大的力量。我开始时不相信她的疯话,可是她一天又一天的出现,不停地说服我,蛊惑我,终于,我被她说动了。当时我想,如果她在骗我,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我失去性命;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就能得到所向披靡的力量,并用这强大的力量对抗黑之噬! 于是,在进入荒原的第七十七个夜晚,我终于答应了她。我违反了骑士团的纪律,擅自脱队,跟着她到了她荒野的木屋中。而她,拿出了这只箱子。” 说到这里,阿兹赛尔顿了一下,他闭上眼睛,仿佛被什么痛苦刺入了心扉。阿克尔见他沉默许久,低声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试炼吗?” “是的,我的孩子。”阿兹赛尔叹息着说:“进入荒原并活着回来不是真正的考验。真正的试炼,比起那个,要可怕千万倍。” -- Pо①⑧Ac.てοΜ 第24章雄狮的眼泪 “那个夜晚,我接受了她的试炼。”阿兹赛尔继续说下去:“在那之前她告诉我,即使是被神选中的人,也不一定会通过试炼。那是从肉体到精神的极致折磨,她无法承诺我能存活下来。她说,之前她已经让不少人接受了试炼,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存。 我不能撒谎,当时的我是害怕的。但是,擅离骑士团会以逃兵论处,现在回去已经太迟了。而且,想要消灭黑之噬的理想驱动着我,我最终还是决定接受试炼,哪怕等待我的是极端的痛苦,和死亡。 对不起,阿克尔,我无法和你描述那个夜晚我所体会的事。那种折磨,用言语完全无法描述。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见到阳光,连我自己都不敢置信。那女人说我通过了试炼,得到了神的力量。同时,她把试炼之器送给了我,对我说,从此以后,将这力量传承下去将不再是她的责任,而是我的了。 尽管前一夜经历了那样的痛苦,醒来的我却精神百倍,超凡的力量已经融入我的骨血。我带着试炼之器,只想尽快赶回骑士营,向团长认罪服刑,哪怕剥夺我的圣骑士称号,让我从学徒从新做起也好,我要留在骑士团中,直到将黑之噬彻底击溃。 可是,当我回到营地时……”ⓟo➊⑧sм.cⓞм 阿兹赛尔深吸一口气,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双手握紧成拳,逼迫着自己,吐出内心最耻辱的秘密,也是他最虔诚的忏悔: “当我回到营地时,骑士营已不复存在。两千名圣骑士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辛苦建立起的中转营,变成一片血的地狱。” “什么?”阿克尔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问:“你是说,你没有参加那场战争?” 这怎么可能!要知道,阿兹赛尔盛名的树立,起始点就是那场战争!血色高地之战,两千战士中唯一生还的叁名幸存者之一,而且是他勇敢的保护并带回另外两名伤员!他返回双子堡后,得到了国家的表彰,从此一步一步走上英雄的高峰。这一切居然都是谎言?!在那场战斗中,阿兹赛尔真正的身份,是个逃兵吗?! “是的,我没有。”阿兹赛尔向来睿智的声音此时满是痛苦和脆弱:“血色高地之战发生的夜晚,正是我擅自离队去接受试炼的时候。当我回去时,曾经热闹的营地里,只剩下啃食人肉的活尸还在活动……当时的我发狂了,第一次使用了这力量,将营地中残留的活尸全都砍成碎片。可是,即使我杀光了那里的活尸,也无法让我的队友们再活过来。我花去一天一夜,扒开每一具尸体,两千尸体中,我只找到两名幸存者……我带着他们返回双子堡,却将那女人给我的箱子遗忘在营地之中。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他话说完,房间中沉默下来。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阿兹赛尔满脸痛苦,他此时最不想做的就是转身去面对阿克尔,若在阿克尔的脸上看到批判与鄙夷,会比经受试炼时的折磨还要让他无法承受。可是他心中清楚,这是他所背负的罪孽,他无从逃避。 慢慢地,他转过身来,悲伤的眼睛望向阿克尔。 “对不起,阿克尔。”他说。 阿克尔呆呆的看着他,心中一团混乱。他所知的事在瞬间被颠覆,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好像无限的漫长。终于,他开口。 “那……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 阿兹赛尔在他开口时不着痕迹的颤抖了一下,艰难的回答:“我无法确定她的身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后,我只能做出一个猜测。她,就是邪母卡奥孔。” “不……”阿克尔彻底呆了:“不可能的,那只是传说……怎么可能!” “传说都是有事实作为基础才会流传下来的——史书上说过曾经的召唤术能唤出远古神明,而教廷也声称持有创世神西铎的圣骨——我们听过的神明的传说,极有可能都是确凿发生过的历史。想想关于卡奥孔的传说吧,荒原的女王,血法术的起源,卡利的女妖之母……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猜测的证明。” 阿克尔如被浇了一盆冰水,醍醐灌顶。 “可是……可……”他震惊的问:“那么,那个试炼,那力量……” 阿兹赛尔此时的表情,就如一名殉教者那样的绝望,又虔诚。 “是的。那不是神的力量。”他的声音如同从一个死去的灵魂中发出:“那是邪恶的力量……我不是英雄,不是神之右手,我……是个恶魔……就像卡利的女妖一样,是邪母制造出来的恶魔……” 他逆光站在窗前,脸孔全隐在阴影之中,他的身影显得那样沉重,在那黑暗中,承担了整个世界的重量。 “孩子,我让你失望了。”他轻声说。 阿克尔的心紧抽在一起,又如被巨锤狠狠抨击!尽管他一生都崇拜着阿兹赛尔,但是这个人的身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的高大而神圣!热泪疯拥上他的眼眶,他突然扑了过去,跪在阿兹赛尔的脚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对不起,阿克尔,”阿兹赛尔痛苦的继续说着:“我明知道这试炼会要了你的命,就算你幸存下来,也会变成我这样的……可是我……我不得不……这个世界需要这力量,孩子,原谅我,原谅我……” “别再说了!”阿克尔跪在他面前,紧紧抱着他,泪流满面的喊道。他早知道阿兹赛尔身负太多重担,而到此刻他才知道,阿兹赛尔所背负的,竟然比他所知的还要沉重那么多,痛苦那么多!他就这样孤独的承受着一切,承受着内心的鞭挞,力量的诅咒和命运对他折磨,奉献了他的全部,为人类和这个世界战斗了二十年,二十年!而自己,自己是什么人!和阿兹赛尔比起来渺小的像只蚂蚁,却来质问阿兹赛尔?!神啊,在阿兹赛尔面前,他是多么的卑微又低贱! “阿兹赛尔,原谅我!”他高傲的头颅垂下,脸埋在他的腰间,哭道:“我竟然自大的以为已为你做了那么多,宽恕我吧!” -- Pо①⑧Ac.てοΜ 第25章邪恶之夜 “不,我的孩子,你做的足够多了。”眼泪滑下阿兹赛尔的脸庞,他抚摸着阿克尔黄金的头发,说:“你不鄙视我吗?我是个虚伪的人,用两千同伴的性命换来自己的荣誉,更甚者,我是个顶着英雄名号的恶魔……” “你是英雄,永远都是!”阿克尔喊。 “可是,我牺牲了你……天啊,孩子,我多希望能替你承受试炼……” “不要说了,阿兹赛尔!”阿克尔抬起头,仰视他:“能被你选中,是我的光荣,我不会被试炼击败,我也不在乎这力量来自天国还是地狱!我会活下来的,我会接下你肩上的重担,让你看到黑之噬被终结的那一天!” 阿兹赛尔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年轻人,英俊、强大又高尚,被他当做孩子那样深深爱着,却也被他当做祭品奉献给这个世界。他还能为人类付出什么呢?他的身体、灵魂、感情、理智……现在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他还要献上阿克尔,神啊,无所不能的、慈悲的神啊……他爱如亲子的阿克尔……如果他把心脏挖出来就能保住阿克尔,他会是多么欣喜若狂啊! “阿兹赛尔,相信我!”他面前,是阿克尔无比坚定的面容:“我就是下一任的神之右手,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兹赛尔承受着剧烈的心痛,颤抖的手抚摸上阿克尔的脸。 “……我相信你。”他说。ⓟo➊⑧sм.cⓞм “我相信你。”他再重复一次,不知道是要说服阿克尔,还是他自己。 之后几日中,探险队的人在双子堡中休养疗伤。贝莉叶的身份并没有暴露——无论是作为女妖,还是血巫。这要多亏阿克尔威胁了所有人,严禁他们在双子堡引发恐慌。同时,阿兹赛尔也巧妙地将这些人和外界隔离开——这倒不是为了保护贝莉叶的身份,更大程度的,是为了掩藏试炼的秘密。 这段日子中,除了要为试炼准备,还有一件让阿兹赛尔惴惴不安的事。在暴雪山脉之间,已经不断出现了无数极为不详的预兆,很可能预示着一场巨大邪恶的来袭。 在与黑之噬抗战的百年之中,大规模的战斗共发生过六次,每一次都使白银之国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尤其是作为先锋的神圣十字。上一次双子堡恶战发生在十几年前,正是神圣十字因探索荒原而元气大伤后不久。仅剩两千兵力的神圣十字在那次恶战后,人数骤减为几百人。从此踏上末路。 现在的双子堡和曾经比已经辉煌不再。神圣十字中,算上见习骑士也只有千人。各国派来的援军鱼龙混杂,若真面对那样巨大的战斗,很有可能会立刻溃败。阿兹赛尔试图向大陆各地请求援手,但是收回的成效却不尽人意。毕竟,谁都不愿只凭阿兹赛尔的“预感”,就派来大规模的援军。 在这种焦虑之下,还要准备试炼,阿兹赛尔每天都疲于奔命,他唯一的安慰就是阿克尔已经知道了他全部的秘密,并且比以前更加爱戴他,全力协助着他。然而,想到试炼也许会把阿克尔夺去,这在阿兹赛尔的焦虑中,又插进一把尖刀。 无论他怎样害怕,试炼之夜终于还是到来了。 这个傍晚,所有候选人被叫到圣堂后面的大厅集合。阿克尔跟着阿兹赛尔,穿过深幽寂静的走廊,走向尽头巨大的拱门。一片黑暗之中,二人的脚步声显得尤其响亮,逐渐地,阿兹赛尔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住。 与阿兹赛尔惨白的脸色相比,阿克尔仍然显得冷静又高傲。他从后面看着阿兹赛尔颤抖的背影,伸出手去,握住他的肩膀,给他安慰。 阿兹赛尔深吸一口气,手轻拍拍他的手,再次举步向前。沉重的木门发出低沉的噪音,缓缓打开,内部宽阔的大厅中,站着所有神之右手的候选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阿兹赛尔走上厅前的高台。阿克尔把那木箱夹在臂下,站在台子后面。 “让我开门见山吧。”阿兹赛尔开口:“今晚叫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让你们接受试炼,能通过试炼的人,就是下一任的神之右手。” 众人一愣。班纳斯狐疑的问:“试炼?我们不是已经通过了试炼?这……是第二回合?” “进入荒原并不是试炼。”阿兹赛尔说:“今夜,才是你们要面对的试炼。我会诚实的告诉你们。这个试炼并不容易。这将是极端的折磨,是肉体和精神的破碎与再生,也许,你们所有人,今夜都会死在这里。” 他话音还未落下,人们已经骚乱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不少人喊道:“我们九死一生才从荒原中回来,难道是为了死在这里吗!” “听着!”阿兹赛尔毅然打断了他们:“你们可以不用恐慌了,因为恐慌也没有任何用处!这是成为下一任英雄的必经之路,也是你们想活下去唯一的道路!” 众人被他威慑,一时间都沉默了。阿兹塞尔的手伸向后面的阿克尔,接过那个木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银色的圣杯状容器。在众目睽睽下,他拉起袖子,割开手腕上的血管,让自己的鲜血流入杯中。当血量逐渐涨起,银杯的外面,诡异的亮起了复杂的符文。 “你们每个人都会饮下我的血。”阿兹塞尔边说,边按住自己的手臂止血:“只要能活到明天太阳升起,就是通过试炼,而我会履行我的诺言,将神之右手的称号赋予活下来的人。” 他的话,在众人心中引发了极其不详的预感。血是人类信仰中的最大禁忌,要用人血进行的仪式,无论怎么看,都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就在这时,法师乔万忽然神情大变,叫道:“不对!这是同类相食,这是堕落的起始……这是血法术!” 其他人顿时醒悟过来!自创世起,同类相食就是最邪恶,最不可饶恕的罪孽。很多异端信仰认为,同类相食能带来极大的力量,但是那力量是来自与魔,是出卖了自己存在的本质换取的力量。自从人类社会正式确立,建立了以创世神西铎为神明的宗教体系后,食人或人祭一类的举动就都被严明禁止了。没想到,大陆最伟大的英雄,竟然会实行邪恶的仪式,以死亡为威胁,让人去饮同类的鲜血?! -- 第26章血祭 “这是渎神!”乔万见得到周围人们的支持,胆子大了起来,继续叫道:“阿兹塞尔,你隐瞒包庇血巫,现在居然还实行血法术!原来你英雄的称号都是假的!你会受到教廷和国家的制裁!立刻放了我们!” “是的,”阿兹塞尔竟然坦然的承认:“这也许确实是血法术,但是,喝我的血,不是同类相食。因为,我已经不是人类!” 在众人的震惊之中,他继续说下去:“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被选为我的继承者?难道是因为你们英勇、强大、有使命感?看清事实吧,你们中大多数人,就算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神圣十字中的一名普通骑士。你们也许都是小有名气的战士,但是没有一个人是英雄,反而不少是杀手,罪犯,强盗……我从监狱里,从断头台上救出了你们,你们难道以为,人类中至高的英雄,会从你们之中选出吗?让我诚实地告诉你们吧,这里选的,并不是英雄,是力量的继承者!而这力量,是不会在纯粹的正义之下存在的,因为,这力量的起源,本就是邪恶。我会选上你们,不,这力量会选上你们,就是因为探测到了你们的恶,有了这恶,才能使这力量存活!” 因为要压抑自己的痛楚,他的声音透出一种诡异的亢奋,像是将死之人在做最后的祈祷。他随和睿智的眼睛被黯影掩住光芒,与他目光相接的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仿佛连灵魂都冻结成冰。 “我根本不是英雄,”他说,“我只是这邪恶力量的承载者,我的身体早已不是人类。饮下我的血,不是同类相食,但是,也许比食人还更加邪恶。现在你们知道了,为何你们中间会有女妖、血巫,因为我本身并不比女妖或血巫更高尚,而你们?根据这次荒原探险的报告,你们中大部分的人,甚至比不上这个你们鄙视的妖魔的一根手指! 无论怎样,这个力量挑中了你们,我就要让你们完成试炼。因为,不管这力量源自何处,为了能保护这个世界,我也要将这力量传承下去,哪怕你们全部都会死去,哪怕我还要担负上成千上万的无辜性命!现在,你们每个人都要过来这里,饮下我的血,将身体重组为承载这强大力量的容器。也许,你们没有人能从这极端的折磨中幸存,但是,不饮的人,拒绝试炼的人,现在就会死去,死在我的剑下!” “你这个魔鬼!”法师莱纳精神崩溃了:“我拒绝!我不是为了要变成恶魔才活到现在的!不!” 他喊叫着,举起手中的法杖,启动法力。周围的人慌忙躲开,忌惮着巫师的力量。巫师的攻击力本就强大,像莱纳这样的四阶巫师,在封闭的大厅中,力量更加惊人。他是精神系巫师,惊恐之下,竟然运用起强大的群攻法术,法师乔万大喊:“莱纳,快停下!你会把所有人都杀了!” “不!如果要死,我宁可作为人类死去!”莱纳嘶叫,法杖高举,群攻咒文开始启动,切割人神经的尖啸扎进众人的听觉,人们痛苦地捂住双耳,却根本无法隔绝那直侵精神的声音。而这只是攻击的开始。当咒文完成后,这声音将会击溃范围内所有人的感知,让意识爆裂,使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一片混乱中,阿兹赛尔和阿克尔不为所动。圣骑士是巫师的克星,对法术有极高的抗性,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们几乎没有影响。但是若让这法术完成,即使是他们二人,也会遭到重创。阿克尔眼中闪着冷色,正要上前,阿兹赛尔拦住了他。 “这是我的罪孽。”他说:“是我该背负的血。” 说完,他抽出自己的长剑,走向莱纳。莱纳见他过来了,恐惧地向后移动,拼命加速着法术,颤抖的手杖对准他,好像这样就能阻止他的靠近。他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口中所念的咒文支离破碎。 “我会得到惩罚的。”阿兹赛尔低声对他说,长剑挥落,将莱纳防御在身前的法杖砍断,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莱纳双眼大睁,倒下。尖啸随之停止。乔万恢复神智,看到阿兹赛尔所做的,激动的大叫:“你居然杀了他!你这恶魔!” 喊叫的同时,他也举起法杖,杖顶亮起白光,凝结出数团火焰,火球急速攻向阿兹赛尔,而阿兹赛尔手中长剑以人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挥动,所有的火球被同时劈中,应声而灭。 阿兹赛尔目光深沉,持剑走向乔万。乔万知道自己就是他剑下的下一个目标,明知毫无胜算,仍背水一搏地不断施展着法术,火焰,寒冰,风壁……元素系强大的攻击法术接连粉碎在阿兹赛尔冷静的剑锋下,最终,阿兹赛尔到了他面前,冰冷的长剑穿透了他的躯体。他看着阿兹赛尔的脸,目光中射出痛恨与诅咒,倒在地上。 两名巫师被杀,尸体躺在血泊之中。阿兹赛尔转过身来,看着其他人,面目还是那样冷静,只有在嘴角微颤抖的纹路,显出他内心的痛苦。 “还有人反对吗?”他问。 他看到的人都恐惧的移开目光。在见识到阿兹赛尔战斗后,没人还敢反抗。毕竟,如果接受试炼,还有机会能活下去。 “那,我们开始吧。”阿兹赛尔说。 他走回台前,要开口,话语却在喉中噎住。他双手握紧,逼自己深深呼吸,吐出:“阿克尔。” 阿克尔毫不犹豫地上前,拿起台上的杯子,饮下了阿兹赛尔的血。 “下一个是谁?”他放下银杯,擦也不擦嘴边的血迹,看向其他人。 一片默然之中,一个身影悄然无声的上前。这人全身被裹在斗篷之中,头也被兜帽罩住了,是贝莉叶。 阿克尔这段日子中几乎把她忘记了。她又成了刚见面时的样子,把自己全部藏在披风之下,混在人群之中毫不起眼。她走到台前,伸手捧起银杯,在看到里面腥红的液体时停顿一下。 这杯鲜血让贝莉叶想到曾经木屋中那盛满血肉的食盆。她手颤抖起来,不由自主地,她向阿克尔看去。 阿克尔唇上仍残留着血液,他对上贝莉叶的目光,对她点一下头。 这微微的点头,给了贝莉叶勇气。她深吸口气,将杯子举到唇边,将里面那她曾发誓绝不会再吞食的液体饮了下去。 -- 第27章试炼 月亮升了起来,冷淡的光芒射入圣堂高处的窗子,投在石头地板上,照亮了地上的血迹,和血泊中的两具尸体。 每个人都饮下了银杯中的血。现在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阿兹赛尔说,身体的异样不会立刻开始,实际上,没有人知道会何时开始。每个人的情况都不相同。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就像饮下毒药后等待肠穿肚烂的那一刻,或许,等待比真正的痛楚还更令人煎熬。不少人的精神几乎崩溃了,而这其中,阿克尔的冷静自若极其醒目,甚至连他脸上的自负都没丝毫松动,反而是守在门口的阿兹赛尔一直盯着他,脸色惨白。 没过多久,大厅中突然响起“砰”的一声,战士托德一头栽倒在地。这响声惊起数人,他们慌张地过去,将他翻过来查看,他身上已没有了温度,双目大睁,瞳孔涣散。 “他……他死了!”库拉斯叫到。 “不。”阿兹赛尔的声音响起:“他还没有死,只是试炼开始了。” 库拉斯的手按住托德的颈部,果然,感觉到血管仍在微弱的跳动。 “为什么?试炼到底是什么!”库拉斯惊慌地大喊。 “等你的试炼开始时,你就会知道。”这是阿兹赛尔的回答:“你的肉体会像死去一样僵硬,但是,你的精神会体会到那一切。” “不……不!”库拉斯的脸因极端的恐惧而扭曲,他忙退后,像是远离托德的身体,就能逃开他注定要经受的折磨。在承受痛苦的同时,身体居然无法动弹!这实在太恐怖了!他不要承受那种痛苦,不!他宁可痛快的死去! 他迅速抽出靴中的匕首,想要插入自己的心脏,却在下手时犹豫了。想要夺取自己的性命也需要相当的勇气,而他明显不具备这勇气,他把刀尖抵在胸口,惊恐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们,就在这时,他手一沉,匕首坠落,他身体瞬间僵直,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阿克尔看着他演完这场闹剧,嗤地一笑。他的笑声在一片恐惧中格外的响,其他人吓坏了地看着他,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怪物,在这种情况中,竟然还能笑。 时间从没有这样缓慢过。又几个人倒下了。每倒下一人,就更加重其余人的恐惧。剩下的不到十人各自散在大厅角落之中,仿佛躲藏起来就能保住自己。只有阿克尔大喇喇坐在讲台下的台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自己的巨剑,消磨时间。 剑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血,非常干净,现在被他擦得简直成了面镜子。他无聊地抬头看向周围,还没倒下的人都如老鼠般惊恐无措,令他心生厌恶,然后,他看到了柱子后面缩着的,全身裹在斗篷之中的娇小人影。 贝莉叶,无论面临的是荣耀还是死境,永远是那样静默,缩在不起眼的角落中。作为一个女人,不,一只女妖,却比这些男人们还更勇敢。他忽想起了荒原中发生一切,从没想到,这个他一开始视为累赘的女人,现在,却成了他在这群人之中最钦佩的人。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唤她:“喂。” 她一抖,抬起头来。 “你怎么样?”阿克尔问。 她没有回答。头又垂下,让兜帽遮住她的面孔。到这个时候,阿克尔已经有点习惯了她的沉默和瑟缩,他俯下身体,屈膝坐在她的身边。 “你还好吗?”他问她。 自从荒原中那个无耻的梦之后,贝莉叶在阿克尔面前已是彻底的自惭形秽。她努力躲开了他,只想躲得越远越好,不再去玷污他。可是,想到今夜也许就是她的死期,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又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贪恋这最后一点点的温暖。 “我不想死,我很害怕。”她轻声说。 她已自暴自弃了。在鄙视恐惧的阿克尔面前,她坦诚了自己的恐惧。她半垂的睫毛颤抖着,不敢与他对视。她这样懦弱又污秽,对阿克尔而言,是多么低贱的存在。她在等待,等待阿克尔的蔑视和耻笑,像他对待其他人那样,像他对待狄梦娜那样…… “恩,我也害怕。” 阿克尔的声音响起,那回应却彻底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愣,慢慢抬起头,视线越过兜帽的下沿,看到他雕塑般的面容。 “你……” “没有人会不怕死,我当然也怕。”他说着,下巴朝前方一扬,示意她看向其他人的方向:“假如我死了,那些人中的一个就会成为阿兹赛尔的继承者。想到这个,我就害怕得不得了。” 贝莉叶不禁随他的指示看去,见那些人一个个魂不守舍,或痛哭流涕。被阿克尔这样说,她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人类也畏惧着死亡,看起来,甚至比她还更加恐慌。 无论是邪魔,还是神之爱子,当站在死亡面前的时候,竟好似没有任何区别。 又一个人倒下了。仅余的人吓得大声哭喊起来, “看看这群废物。”阿克尔讽笑:“如果靠哭喊能通过试炼,或战胜黑之噬,他们会是多么强大的一只队伍!”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着贝莉叶。 “你很勇敢。”他说:“如果我死在今晚,我希望,阿兹赛尔的继承者是你。你是这些人中唯一有资格的人,我希望你能挺过去。” 他的神色非常认真。贝莉叶迎上他的目光,心却沉在漆黑的海底。 “但是我希望,如果只有我死去,其他人都能活下来,那就好。”她垂下眼睑,低声说:“我才是真正没有资格的人,任何人继承阿兹赛尔,都比我这个怪物强。” 阿克尔闻言,眉头微皱。 “谁说你是怪物?” “我本来就是的。”贝莉叶双手绞在一起,痛苦的说。死亡眼见就会降临,使她无力再去压抑,那些自幼就折磨着她的恐惧如潮水般倾泻而出:“我怕死,怕极了……我是女妖,和恶魔一样,是被神憎恶的,是被诅咒的……我们不是源于神明的生命,不像人类,死后会得到安息和救赎,我们的灵魂会直坠地狱,承受永恒的惩罚,这是生为邪恶的代价……我不能成为阿兹赛尔的继承人,我……我这样的怪物,怎么能够……我真的希望你,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只要我死去就好,如果我能替所有人死去……” “喂!”阿克尔突然打断她混乱不堪的言语,贝莉叶一惊,抬起眼来。 “听着,你不是怪物。”阿克尔说:“你是我的同伴。” 贝莉叶呆住了。他的话使她瞬间忘记了死亡的恐怖,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她死气沉沉的黑眼睛中,点亮了两丛微弱的光芒。 “同伴……我吗?”她不敢置信地重复。 “是的,在荒原里,我们一起战斗,相互扶持,今天才一起坐在这里,不是吗?”阿克尔说:“我不管他们界定怪物的标准是什么,但是你不是。你和我的骑士团兄弟们一样,是值得我信任的同伴。我想向你道歉,在一开始的时候轻视了你,我也要感谢你不止一次救了我的命。现在我要说,”他面朝向她,左手握拳捶在心脏的位置,向她致以骑士的最高礼节:“贝莉叶,能和你并肩战斗,是我的光荣。” 贝莉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和上一个可耻的梦完全相反的,令她狂喜的梦。她一生中从没有过这么幸福的感觉,心脏快要被满胀的喜悦炸开了。她瞳孔亮起如天上最美的星星,望着阿克尔,这是真的吗?在她生命就要终止之前,这最后的短暂时光中,她也可以去体会这种幸福吗? 她眼眶湿润了,嘴唇翕动,好想和他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就在这时,眼前的阿克尔表情突然凝固,蓝眼睛里的光辉倏地散开。 “阿克尔!”她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像山一样坍塌,倒在地上。她惊叫起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呼喊着他:“阿克尔!” “救命!帮帮他……”她手中,他的温度急剧退去,刚才还温暖了她内心的人,现在冰冷的仿佛成了一具尸体。她下意识地呼救,可是抬起头时,声音噎住。 大厅里,所有候选人已经全部倒下,只除了她。守在门前的阿兹赛尔向前冲了几步,终还是停在了大厅中间。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阿克尔,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跪倒在地。 “阿兹赛尔!”贝莉叶哭了出来,叫道:“阿克尔他……求你帮帮他!让我代替他,不要让他死掉!” “我做不到。”阿兹赛尔破碎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我帮不了他……这是他的试炼。” -- 第28章勇气 阿兹塞尔说的没错,他所感受的痛楚,完全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就像肉体被时间侵蚀、风化,骨髓中生出蛆虫和绿芽,长成参天大树后又再度腐朽,回归尘土;又像在业火熊熊的地狱里和永不枯竭的黑之噬作战,一刻不得安息……不,这些都还不足够,他经历了世界的毁灭与重生,见识了混沌与秩序,身受了火焰和冰霜、风暴和雷霆,他每一刻都在死去,但是每一刻又逼自己回到这无尽的折磨之中。 当他回到人世时,以为自己的躯体已被抛在荒野之中千亿年,全身冰冷,雨水打着他的脸。他低吟一声,微微扭动脖子。 “阿克尔!”他的耳边响起呼唤,声音既是痛苦,又是极度的狂喜。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贝莉叶的脸。她一脸泪水,眼睛又红又肿,而他的头枕着她跪坐的大腿,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 他呻吟着坐起,缓缓伸展自己的肢体,按摩自己的肩颈:“见鬼,”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露出极其畏惧和厌恶的表情:“我永远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谢天谢地!万能的创世之主!”阿兹塞尔赶到他身边,喜悦和感恩已不足形容他的表情,他颤抖着,查看阿克尔的状况:“阿克尔!我的孩子!你活下来了!” “我说过,我会挺过来的,”阿克尔说,他力量慢慢恢复,同时他感到自己体内拥有了什么新的东西,无法言喻:“天,的确困难的要命……其他人呢?” “他们都死了……在黎明之前。”阿兹塞尔沉重的回答。不论那些人是什么身份,多么懦弱卑劣,毕竟是十几条人命,现在,也归入了他所承受的罪孽之中。但是愿神饶恕他,阿克尔得以幸存的喜悦已经占满他的内心,他甚至没有为其余人的牺牲感到内疚。 “那,”阿克尔看了贝莉叶一眼:“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阿兹塞尔和贝莉叶没回答,表情非常古怪。 “怎么?”阿克尔问。 “她的试炼……根本没有开始。”阿兹塞尔说。 “什么?”阿克尔看向贝莉叶,她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但是看她那双红肿的眼,恐怕是哭了整夜,根本没进入试炼。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阿兹塞尔说,“可能与她是女妖的身份有关,我完全不明白,她是不用进行试炼就能得到力量,还是根本就没有得到力量。” “你有什么感觉?”阿克尔问贝莉叶。 她摇了摇头。昨夜她的心全系在阿克尔身上,几乎每隔几分钟都要确认一次他是否还活着,在这种煎熬中,她根本没空思虑自己也有可能陷入到与阿克尔相同的境地去。等阿兹塞尔意识到她一直清醒着时,黎明已经降临了。 “若通过试炼,会有什么标识吗?”阿克尔转向阿兹塞尔。 阿兹塞尔顿了一下,想起:“也许和这个有关系。”他说着,解开自己的领口,将上衣敞开,他袒露的胸膛上疤痕遍布,仔细看,在他左胸的下方似乎有个有像刺青一样的图案,但是这本就不大的图案被狰狞的疤痕撕裂,看不清楚。 “我通过试炼之后,过了相当久才发现这东西。”阿兹塞尔说:“我不能确定这到底和试炼有关,还是只是伤疤。” 阿克尔脱掉上衣和贴身的背心,露出结实宽阔的胸膛。他身上也有伤疤,但相比阿兹塞尔少了很多,因此能清晰看到,他左胸浮现出了一个图案,正在乳下的位置。 “这是什么?”阿克尔皱眉。 “看起来像一种文字。”阿兹塞尔细看了一下:“我从没见过这文字。也许可以抄下来,让神甫去辨认。” “那……”阿克尔的视线投向贝莉叶,落在她的胸部。贝莉叶一愣,继而脸刷的通红,手足无措。 阿兹塞尔不由笑了:“让她回去后自己查看吧。”他说,“好了,我们现在得把这些人安葬,把这里清理干净。天啊,阿克尔,最后我的继承人是你,我是多么的喜悦啊。” 叁人收敛了牺牲者的遗体,阿兹塞尔拿着从阿克尔胸前抄下的文字去见神甫,让阿克尔和贝莉叶回去休息。为了方便起见,现在他们两人都被安排住在阿兹塞尔房间的旁边。阿克尔候在贝莉叶的房门外,等她查看胸口。无聊之中,他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握拳又放松。 以前他以为阿兹塞尔所说的“力量”是指力气,可是他并未感觉自己的力气有什么改变。如果说那“力量”是法术……身为法术的克星,他和其他圣骑士一样,是不屑使用法术的。当然,他也从没见过阿兹塞尔用过什么法术。 那这个力量到底是指什么?他体内感觉到的那种异样,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心里作用呢? 在他沉思中,贝莉叶的门开了。 “怎么样?”他问。 贝莉叶摇摇头。 “你确定?”阿克尔皱眉追问,眼睛又落在她的胸口。贝莉叶红着脸,点头。 说实在的,阿克尔真想把她的衣服拉起来,亲眼确认。天啊,女人真是麻烦!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跟你不是人类有关?”他问,却也没指望贝莉叶能回答。这个女人一生都在荒原中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直到最近才来到人类的世界,她所知道的,恐怕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孩子。 果然,贝莉叶沉默。阿克尔叹口气,烦恼的揉了揉脑袋。 “也许,我的试炼是还没有开始。”贝莉叶忽然小声说。 阿克尔闻言一愣。 这也是种可能。毕竟贝莉叶不是人,也许人类当夜就会发生的试炼,在她身上产生了延迟。若真是这样,谁又知道女妖的试炼会何时开始呢?一天?叁天? 贝莉叶颤抖着。现在知道阿克尔没事了,她再次为自己的命运而战栗。整整一夜,她为阿克尔担忧,疲惫不堪,但是现在她仍不能安宁……她不想死,想到她死后命定的结局,她真的害怕极了! 她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眼泪从她浓黑的睫毛滚落,滑下她的脸。阿克尔看的分明,心中涌上烦躁。他忽然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她的腰,像举起一只小狗那般轻松,举着她迈进她的房间,两步就到了床前,将她放在床上。 “别哭了,睡觉。”他松开她,说:“阿兹塞尔也许知道什么,等他回来,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贝莉叶因他突然的举动而大吃一惊,眼泪真的停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阿克尔见她呆坐着,直接命令:“躺下!睡觉!” “我,我没办法……”她结巴着回应。虽然她确实累坏了,可也许在她合上眼时,她就会陷入试炼的折磨,就此死去,落入永恒的地狱,这让她怎么睡得着?“我不敢……” “我会守着你的。”阿克尔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守了我一夜,我也会守着你的。”阿克尔说:“我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相信我。” 她呆住了,不敢相信阿克尔会为她这样做。可是他真的把椅子拉到床边,坐下。 “睡吧。”他简洁的命令。 贝莉叶愣愣地服从了,躺下,透过微颤的睫毛,看到阿克尔已拿过他的巨剑,又开始习惯性的擦拭起来。 她蜷缩在床上,看着他这样熟悉的举动。在她的心底,慢慢冒出了嫩绿的芽,眨眼间抽枝、弥漫,开出大朵大朵美丽的花,占满了她整个心房。死亡和恐惧的阴影被驱逐,只留下无穷的安详。她感觉眼泪又盈上眼眶,便闭上了双眼。她感觉如此温暖,好像沐浴着最明媚的阳光。 在她前面,触手可及之处,就坐着她最美丽的太阳,她甚至能清楚听到他的呼吸。 不,她不会死去,哪怕她的试炼真的降临,她也绝不要死去。她从未奢求过这种温暖,但是现在她体会到了,那她就不会放弃,决不能放弃。她已经不能回到曾经那漆黑冰冷的孤独中去。已给了她这种感觉,怎么可以再残酷地从她灵魂中剥夺呢?不,她不能允许,这是她的,已经是她的了…… 在陷入沉睡前,她的拳头下意识地紧紧握住。 她绝不要放弃。永远都不。 -- 第29章暴雪山脉 贝莉叶的试炼一直没有开始,而阿兹塞尔直到入夜才回来,把两人叫到房间。 “神甫说他也不认识这图案。”阿兹塞尔说:“我现在只能猜测,这可能是什么咒文。只有那个女人才知道它的含义。这样也好,和她有关的,很可能有什么邪恶的意义。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贝莉叶的胸前没有出现这玩意儿。是否意味着她的试炼还没有开始?”阿克尔问。 “我不能确定,”阿兹塞尔对贝莉叶说:“我很抱歉。不过我认为这血的效力不可能潜伏很久,试炼到现在还没开始的话,对你来说应该相当乐观。” “阿兹赛尔,通过试炼后,到底会得到什么力量?”阿克尔继续问:“我的力气没什么变化,而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这个力量不会让你突然力大无穷或法力无边,”阿兹赛尔回答:“但是你在战场上就能体会到,它会扩展你身体的潜能。我曾经和数百活尸作战而不觉疲累,身体也变得更加强韧。而且这力量似乎能使你免受邪恶的侵害,这很讽刺,如果考虑到它的来源的话。” “那么,像她这样不靠肉体作战的人……” “我也不知道,除了你们,我再没见过通过试炼的人。我很希望我有时间能观察她的变化,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阿克尔,”阿兹赛尔转向他,说:“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把这称号给你,也没有时间来举行仪式公告天下。我需要你立即帮我去做一件事。” “你知道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并不是为了这个无聊的称号。”阿克尔说,他那一如既往的态度,使得阿兹赛尔即使忧心忡忡,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二十天前,我派了一只侦察队进入暴雪山脉,按计划早该返回,现在却杳无音信。”阿兹赛尔说:“我不能再盲目派人前去侦查,现在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我需要你深入山脉中,查明是否真的会有大规模的黑之噬,或者,神明保佑,只是我过分不安的猜疑。如果等待我们的,真的是最坏的消息,至少能为我争取求援的时间。”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出发。”阿克尔说。 “孩子,这并不只是侦查那么简单。”阿兹赛尔说:“现在凶兆越来越明显,也许在山中已经汇集了大量的活尸,即使你通过了试炼……” “阿兹赛尔,”阿克尔突然打断他的话:“别担心,我会活着回来的。如果黑之噬真的来犯双子堡,我会在你身边和你并肩战斗,相信我。” 阿兹赛尔说不出话来,只有沉默地拍拍阿克尔的肩膀,希望将所有的好运都传递给他。 这时,贝莉叶小小的声音响起:“我也去。” 她很少主动开口,声音显得很没底气,却异样的透着坚定。阿克尔眉头皱起。心想现在她还没确定是否通过了试炼,去执行任务显然不明智。他正要拒绝,却听阿兹赛尔说:“也好,你们一起去吧。” “阿兹赛尔,她的情况还没确定,让她跟我去太冒险了。”阿克尔阻止。 “现在不是担心她的时候。阿克尔,她和你一样经受了试炼,只要她活着,就意味着我的继承者是你们两个人,你们必须相互扶持。她的荒野技能可以帮助你,至少,她不会成为你的麻烦。”阿兹赛尔说着,顿了一下,又补充:“有人和你一起,我的担忧也会少一些。” 阿克尔看向贝莉叶。她头垂着,浓黑而柔软的头发遮住她的眼。的确,这个女人在荒野中敏捷的像只小鹿,不会给他添加任何负担。而且,她在野外有很敏锐的直觉。虽然除了血法术,她没有任何攻击力,但是他也不需要她的力量保护他。最后,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差,如果将来两人会共同承担起阿兹赛尔的责任,就该从现在开始培养默契。 “那好,”他说,“明天清晨,我们两个一起出发。” 一夜筹备。第二天清晨,两人再次离开了双子堡,向暴雪山脉前进。 严格说来,双子堡所在的双子峰也是暴雪山脉的一部分。从双子堡向西北方向,暴雪山脉绵延万里,几乎直达大陆的北之极点。山脉和卡利荒原的领界纠缠不清,甚至有人认为暴雪山脉本就属于卡里荒原,因为两者一样环境恶劣,邪恶遍布。 也许在这片山脉中,邪恶的生物并不比荒原中少,但是比起来从荒原蜂拥而出的黑之噬,来自暴雪山脉的活尸数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种说法是,居住在山脉中的岩人族抵御住了邪恶的力量。 岩人是个很神秘的种族,自远古时就定居在西北群山之中,闭关锁国,与世隔绝。据说岩人族的地下文明及其鼎盛,是不输给人类的庞大种族,但是关于他们的信息仍然少之又少,没人知道这到底是传言还是事实。 阿克尔和贝莉叶追踪着侦察队的痕迹,在暴雪山脉中行进几日,仍没发现他们的人影。旅途中,两人的默契果然与日俱增。贝莉叶的荒野技能为阿克尔提供帮助,而阿克尔的体力弥补了贝莉叶力量的不足。这次探索对阿克尔来说,比起上次带着十几个男人进入荒原还要轻松得多。 对贝莉叶而言,试炼来袭的恐怖渐渐远去了。她还能继续活着,而且还是活在自己的太阳身边,能够为他做事,她是如此的满足,以至于什么都害怕的她,完全不在意山脉中恶劣的气候和凶猛的野兽,甚至还欣赏起这里的景色来。当然,比起卡利荒原,暴雪山脉的景色确实美丽许多。她神色中的瑟缩和空洞消失了,脸色鲜艳活泼起来,使她那本来平凡的相貌竟显出了几分动人。 与她相反,阿克尔的脸色却日益凝重。进入山脉这么多天,他们没有遭遇一只活尸,侦察队所留下的痕迹也显示从未经历战斗。但是空气中,诡异的气味却那样浓烈,周围不断出现植被和生物被邪恶毒害的景象,这一切让阿克尔极为不安,就像阿兹赛尔所说的一样,似乎真的有什么巨大的恐怖就要降临。 -- Pо①⑧Ac.てοΜ 第30章恶之山 进入山脉的第六日午后,阿克尔发现了侦察队营地的废墟。很显然这支十人的队伍遭到了袭击,经历了激烈的战斗。奇怪的是,战斗现场并没尸体留下,只有大片血迹浸透了土地。阿克尔脸色阴沉的可怕,贝莉叶跟在他的后面,从他的背影就能感觉到他迸发的怒火。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 阿克尔回神,看见贝莉叶像只小狗一样望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安慰他的神色。他深呼一口气,平复情绪,说:“我们还要向前走,至少要找到是什么袭击了侦察队。小心些,危险已咬上我们的脚跟了。” 贝莉叶点头。她总是这样,沉默的恰到好处。有她的陪伴,让阿克尔的内心好受了些。两人继续向前进。现在他们的所在已经是人类鲜少踏入的地域,再往北,就是真正未知了。 风中夹带着浓重的腐臭,成了两人的路引。他们全副戒备,沿着气味前进着。终于,在太阳西沉时,他们攀爬过一座崖壁,到达群山环绕的一个山谷,向下俯视时,看到了一副可怕的景象。 平地上,人类和野兽的尸骨漫山遍野,在骨林之间矗立着一座巨大丑陋的山丘,像个蚁山般千疮百孔。山丘周围活尸遍布,山丘上的孔洞间,不少活尸爬入爬出,像蚂蚁或胡蜂在储藏食物。阿克尔从没见过这样丑恶的景象——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景象。看来,这就是活尸的巢穴。ⓟo➊⑧sм.cⓞм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他咒骂:“简直像地狱的大门!” 贝莉叶吓的发抖。女妖们一般多在荒原东部活动,尤其是小女妖,在力量还不够强大时,不会踏入活尸聚集的西方。她对危险的戒备本能让她向阿克尔缩去,半藏在他背后。 阿克尔看着这巨大的尸丘,心像沉入寒冰之中。如果这山丘中满是活尸,那数量何止成千上万?不要说双子堡,这样大量的活尸足以毁灭整个白银之国!果然,人类对活尸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没想到活尸除了能汇集为军团,居然还能集结成这样大规模的巢穴。究竟是什么聚集了活尸这种没有多少意识的东西?这尸丘的中心,到底有什么! “立刻回去。”他回头对贝莉叶说:“必须马上向阿兹赛尔报告这件事!” 贝莉叶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两人不顾夜色的降临,急切的原路返回,赶向双子堡。谁都没有发现,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一个影子一闪即逝,如同一个幻境。 天色越来越暗,阿克尔和贝莉叶一言不发的赶路。谁都不想休息。这个夜晚月亮暗沉,仅靠微弱的光线不足以照明凶险的道路。他们行进在山崖之上,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在山谷中。他们尽可能快地在山崖上行进了许久,突然,贝莉叶开口: “阿克尔,等等,似乎有……我感觉不太对……” “怎么?”阿克尔停下。 “我说不上来,但是感觉很不好,”贝莉叶面色畏惧的看向四周:“就像有什么法术在我们周围,但是我不能确定。” “如果是这样,我们更应该马上离开这里。”他说,要继续前进,贝莉叶却拉住他。 “阿克尔!这不是我们来时的道路!” “怎么可能?”阿克尔一惊。两人来时,只有一条凶险的道路能够通过这崖壁,只可能原路返回才能离开山崖。这样唯一的通道,怎么可能会走错? “道路变了!”贝莉叶叫:“这不是我们来时的道路,这些石头都是错的!” 阿克尔对细节的记忆并不擅长。这些日子和贝莉叶同行,他已完全信任她的直觉和判断。他原地沉吟一下,不管前、后,视野中都是黑暗,五步之外,就已经模糊不清。 “我们没有选择。”他说,“路只有一条。” 贝莉叶知道他是对的。现在两人不能后退。他们只能继续前进。而越往前走,她感觉到的法术越来越强烈,刺的她皮肤发麻。有什么隐藏在黑暗之中,注视着他们,整座山崖都在诡异的变化着,要阻止他们离开。她怕极了,努力想靠阿克尔近一些,不由自主抓住了阿克尔的衣角。 阿克尔回头,见到她吓得脸色青白,环顾着四周。他没说什么,任由她揪着他,继续前行。 果然,已花了比来时多一倍的时间,仍然没有离开这座山,黑暗中,隐隐看到岩石在移动,却又模糊不清,无法判断究竟是真实,还是心里作用造成的幻觉。阿克尔看着那些作怪的石头,耐心彻底耗尽了。他眉目阴郁的站住,从身后抽出剑,对贝莉叶说:“你退后。” “你要做什么?!阿克尔!”在贝莉叶的惊叫中,阿克尔的大剑劈向那些邪恶的石块,他的攻击力强的不可思议,剑击如惊雷般击上山崖。被他攻击的石头本该暴烈破碎,却好像有血肉一般,颤抖扭曲着退却。前方黑暗中的道路朦胧地改变了方向。 “恶魔的走狗,滚!”他说。 贝莉叶呆了。此刻的阿克尔仿佛散发着光芒。在邪魔歪道之前,他就是克星,是绝对正义;他驱逐黑暗,让龌龊与窃行无处遁形,瑟缩逃窜。就在此时,她耳边忽然好似听到了一声惊讶的感叹,她忙顺声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快点离开。”阿克尔收剑,对她说。 她忙跟上他,迅速沿着新的道路行进。道路恢复到她记忆中来时的模样,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一会儿就能离开山崖了。然而,她心中的感觉却越发不详,刚才黑暗中的声音在她脑中环绕着,那声音……难道…… 前方的阿克尔突然一个趔趄,跌倒。贝莉叶吓了一跳,正要去帮他,却听他喊道:“别过来!” 贝莉叶大惊,接着看到阿克尔的腿不知何时被植物的枝蔓紧紧缠住。这些枝蔓竟然都是活的,正将阿克尔向崖边拉去! 她忙抽出短剑,去割他腿上的藤蔓,可是藤蔓增加的速度极快,力气又大,转瞬将阿克尔拽起,枝蔓蔓延到他全身。阿克尔怒极,手却被缠住了,一时间无法拔剑,不过数秒的时间,他的身体就被这些藤蔓裹着拖出了崖边,向下方漆黑的深渊坠去! “不!阿克尔!”他耳边响起贝莉叶凄厉的喊声,紧接着,就见那小小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跃出悬崖,向他扑跳而来! “笨蛋!”他惊喊,而她已经落到他的身前。他拼尽全身的气力,从枝蔓的紧缠中伸出手臂,将她一把拉到怀中,紧紧抱住。他身上的枝蔓立刻将她也包了起来,两人被缠成一个巨大的虫茧,被拖入了无边的黑暗。 -- Pо①⑧Ac.てοΜ 第31章被困 当贝莉叶再次睁开眼睛,先是察觉自己还活着,接着感到自己被环在温暖的胸膛中,强壮的手臂锁住她的腰背,保护了她。 “阿克尔!”她慌忙抬头,对上的是他闪着怒气的蓝眼睛。 “你这个笨蛋!”他骂:“不要命了吗!” 她被骂的缩头,但仍焦急地查看着他的身体,想确认他是否受伤,伤的重不重。阿克尔皱着眉,将她放在地上,自己也站起身来:“我没事。” 发现他确实没受伤,贝莉叶松了口气,才有心思环顾自己的处境。那些植物已经不见踪影,周围一片漆黑,辨不清方向。阿克尔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种,吹亮火星,借着微弱的光亮打量四周,发现他们被拖入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阿克尔暴躁道,戒备地观察周围,提防那些诡异的植物从黑暗中再次来袭。 贝莉叶没有接话。她心中升起个可怕的念头,却不敢和阿克尔吐露一分一毫。她仔细体会周围,鼻尖嗅到了风流动的气息。她向那个方向看去,隐约能见到道路。 “从这里也许可以出去。” 她说。 “我们走。”阿克尔说。ⓟo➊⑧sм.cⓞм 火种不能长时间燃烧,两人只得摸黑走入山洞深处,仅靠岩石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照明。一段时间后,贝莉叶的眼睛多少适应了黑暗,而对阿克尔这种一切靠力量突破的人来说,他宁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被困在一座迷宫之中。他跟随着贝莉叶,心中越发焦急,一心只想离开这鬼地方,早点把危险的消息告知阿兹塞尔。 越急切,时间就显得越漫长。这洞穴里蜿蜒曲折,贝莉叶小心分辩着道路,寻找出口。两人一直走到贝莉叶筋疲力尽,草草休息了一阵,又继续摸索前进。经过将近两天,终于找到可能成为出口的地方——被无数巨大的碎石堵住的出口,只能从缝隙中隐隐见到外面丝缕的光线。 “该死!”阿克尔脾气爆发了,怒冲冲的大骂。花了这么长时间,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失败的结果。最令他怒火中烧的是,本来这种大小的岩石是阻挡不了他的剑的,但是,现在处在这封闭的空间中,他巨大的攻击力若是爆发,很可能会引起洞穴坍塌,不等两人破岩出逃,就会被活埋。 “还可能有别的出口吗?!”他问贝莉叶,急切的口气听起来像责备,让贝莉叶不由垂下头,愧疚的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再去找其他出口,要花去更多的时间……” 阿克尔料到了这个答案,忍不住愤恨的一拳垂在岩墙上。他拔出剑,试着减弱力气去攻击,希望能破出一个出口。然而当他的剑撞击上石块,巨大的钝音在洞穴中回荡,顶端尘土应声簌簌落下。 贝莉叶惊恐地四下乱看,阿克尔不敢再冒进。他咒骂着,将剑插在地上,烦躁的揉着头发,试图想出什么办法来迈过这困境。 “如果……是想巩固洞穴的话……”贝莉叶突然小声开口。阿克尔立刻转身,黑暗里,他的蓝眼炽热得如两簇烈火,聚焦在她身上。 “你有办法?!”他问。 贝莉叶不知这算不算办法,犹豫一下后,点头:“我可以用法术试试……” 听到这里,阿克尔眼中光芒暗淡下去。 他虽然接受了贝莉叶作为同伴,成为一同承担神之右手责任的人,但并不代表他就接受了血法术。他是神圣的白银之国中,最崇高的圣骑士团中的一员,他们虽然不隶属于西奈教廷,但是他们的信仰与教廷无二——创世神西铎为洪荒中的唯一真神,《光之圣典》是高于一切法律的行为准则。西铎之外,一切皆魔,最臭名昭着的就是邪母卡奥孔。血法术是邪母的法术,是被创世神禁止的法术,理所应当会被他否定。 然而,他曾经被血法术救过性命,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能做什么?”他问,语调有些不情愿。 “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贝莉叶说:“每次这法术都利用不同的事物,完成了我的期望,我曾经驱使植物杀……杀死了很多人,而上次,我操纵了土壤……” “所以?” “所以……”贝莉叶只是盲目地接下他的话,并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难堪的低下头。 阿克尔忽然无奈了。他厌恶法术,尤其是血法术。可他没有时间去寻找其他方法。他看着贝莉叶,想问这法术除了会让她陷入昏迷之外,还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但他没有问出口。即使有危险又能如何?双子堡,不,整个白银之国危在旦夕,他们必须竭尽所能地尽快赶回去,哪怕贝莉叶会为此丢掉性命。 “做吧。”他的声音响彻在封闭的空间之中,被渲染上了浓黑。 “嗤”的一声轻响,贝莉叶抽出曾属于阿克尔的短剑,剑身反射着幽蓝的光芒,凸显出上面浮雕的祷文。贝莉叶的小脸被剑刃之光映亮了一霎,接着她掉转剑尖,划开自己手腕的皮肤。 阿克尔以为这次会如同她上次爆发那样突然且宏大,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似乎也出乎了贝莉叶的意料——她没有被束缚,没有产生任何变化,事实上,她就像个普通人割破了自己的手臂,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她惊疑。 阿克尔皱眉,听见贝莉叶急匆匆的声音,像是要努力证明自己:“也许是血还不够,我再……” “喂!”他赶快动作,精准抓住了她握剑的手。也许是因为视觉受限,当抓住她时,触感异常地鲜明,他感到她的手纤细而柔弱,皮肤水一样的柔软。 “先等等。”他制止这女人继续给自己放血。两人陷入沉默,就在这时,他们似乎听到阵阵轻微的“悉索”声,若隐若现。 “阿克尔,上面!”贝莉叶忽然说。 阿克尔抬起头。望向黑暗的头顶。岩石缝隙中勉强射入几丝微弱的光线,映亮了洞穴的顶部。在微光着落的地方,隐约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是……藤蔓?!”他不敢置信的说。 -- 第32章黑暗之中 无数藤蔓像蛇一样沿着洞穴顶端蔓延,相互纠缠扭曲。阿克尔看清这些活生生的藤蔓后,不禁怒上心头。要不是这些鬼东西,他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他握紧大剑,准备迎击这些邪恶植物的来袭。然而那些枝蔓只是不停在穴顶蠕动,速度比起之前十分缓慢。 “是否……”贝莉叶走到洞穴边缘,发现岩壁上也爬上了藤蔓,犹豫的说:“是法术生效了?” 的确,那些植物与其说是在找机会攻击他们,更像是想要笼罩住这个洞穴,在石块上面缓慢艰难地爬行着。假如这些枝蔓能将石壁彻底包住的话,就能起到巩固的作用,这个洞穴就不会轻易因被撞击而坍塌。 真的是贝莉叶的法术发生了效用?但是比起之前她施展法术的惊天动地,现在这平静的样子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难道不该……”阿克尔手在空中比划:“浮起来,然后冒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血法术对人类来说太神秘,即使阿克尔身为圣骑士,受训时会学到所有系别的法术概论,对这禁忌的法术也知之甚少。书本里仅仅记载了这法术的邪恶和在历史中引发的巨大灾难,对法术的使用细节、规则和效果,几乎没留存任何有用的信息。 贝莉叶之前只用过两次血法术,两次都会被法术束缚在空中,同时身体中迸发出闇黑扭曲的影子。当她被束缚住时,完全不能动弹,但是能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是所有事物都变成了苍白和血红的色彩。那种状态非常可怖,像坠入雪与血之中,冰冷、腥甜,邪恶的寒气从指尖一直渗入至骨髓。她实在不想再落入那种境地之中,可是当她做好迎接的准备时,那状态却偏偏不来了,让她不明就里,也更加害怕。 看着焦躁不安的阿克尔,贝莉叶心急如焚,她不知为什么这次法术的效果这样缓慢,她以为是血不够,又在手臂上划出几个伤口。但是树藤蔓延的速度并没有因此而加快。最后阿克尔不得不把她的短剑拿走,防止这女人继续自残。 根据目前树藤移动的速度,至少需要叁、四天才能覆盖他们头顶的岩壁。等待,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阿克尔不甘心,仍继续寻找着能让他们尽快脱身的办法。贝莉叶强打起精神跟随并帮助着他。可是她已经十分疲累,又失了血,意识逐渐变得昏沉。当阿克尔注意到时,她已经靠在石壁上,昏睡过去了。 她的脸孔因为失血和寒冷而泛青,嘴唇失去了浅粉的颜色。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血早就止住了,但是那些藤蔓并没有因为失去血的补充而停步,仍然在缓慢的蠕动蔓延着。 按时间算,她已经快两天没合眼了。阿克尔看着她无意识地蜷成一团,像失去母亲的幼猫一般柔弱又无助。他叹气,姑且压抑下心中的急躁,走过去把她抱起,找了个角落坐下,将她笼在怀中。 感到他的温暖,她本能地贴上来,扭动着往他怀里钻。阿克尔是个正常的男人,清楚自己承受不了多久她这样的拱动,皱起眉头,稍用力按住了她,待她身体有了热度后,她老实下来,安安静静的偎着他睡熟了。 尽管她不再乱动,但是改变不了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的事实。虽说上次她失血,阿克尔也曾这样给她取暖,但是上次他对这女人心怀太多的不满和疑问,根本想不到其他。这次则明显不同了,他分明感到她的身体娇小温软,散发着青草般甜蜜的气味,她的腰细的令他惊讶,看来不起眼的胸脯现在紧贴着他,他能清晰的感应到那耸起的绵软弧度……他的意识漂浮了一瞬,甩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开。 然而黑暗中实在没什么能让他转移思维的东西,盯着那些藤蔓在石壁上抽枝繁衍显然帮不了他。他能感觉到贝莉叶的身体因呼吸而微微起伏,她的头靠在他胸前,微弱的气息透过他的领口,撩动着他的皮肤。他的心思越发朦胧,搂住她腰的手臂不自主地收紧了些,腹下也诚实的起了反应。 上次发泄欲望还是两个多月前了。然后他带队前往荒原,紧接着就是试炼,和这次侦查……这么久没碰过女人,现在怀里抱着贝莉叶,身体激奋起来也在所难免。他实在是无可奈何,又不能把贝莉叶扔回冰冷的石头上——她恐怕真的会被冻死。 阿克尔这辈子都没陷入过这种尴尬之境。自少年时起,他就一直因容貌出色而颇受女孩子们的喜爱。加入神圣十字,成为真正的圣骑士后,女人更加对他趋之若鹜。对从没缺过女人的他来说,实在不擅长压抑欲望,眼见自己欲望的器官越来越挺硬,被裤子绷住,他的体内升腾起燥热,呼吸也急促了起来,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已在贝莉叶的腰背上轻轻摩挲着,仿若爱抚。 他正难熬着,怀里的贝莉叶却又动了——他挺立的欲根正好顶住了她的腿窝。她无意识的扭转,想躲开那不适的顶触,而不管怎么动,那坚硬的东西仍然固执顶着她的身体。她似乎焦急起来,更不安分,娇软的身躯在他的欲望上来回磨蹭,全然不知给他造成了如何的煎熬。阿克尔只觉得热流直窜大脑,差点失控,忙用上力气将她牢牢按住,不让她再继续加剧自己的欲火。 这下两人之间更加严丝合缝。贝莉叶微挣了两下后便不再动弹。而阿克尔就没那么容易了,他把贝莉叶按在怀中,清晰体会到她起伏的曲线,他的大手用力压在她腰后,导致自己的勃起紧紧贴熨在她柔软的腹部,紧得让他能感到自己的搏动……燥热点燃了他每一根神经,瞬间蔓延到他全身。他身体紧绷,手用力握拳,强迫自己将这冲动按捺下去。 -- 第33章黑暗之中2 若他现在抱着的是其他女人,那么交欢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奥罗大陆上,男女关系很开放,你情我愿,来段露水姻缘是很寻常的事。但是和贝莉叶共处这段时间,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对男人抱有怎样的恐惧。上次造访女妖之母的木屋,阿克尔从叁个女人的对话中,也大概得知了她还是个处女的事实。虽然不明白她作为女妖,为何要如此死守自己的贞洁,但是她既然已是他的同伴,他就会尊重她的意愿。 话虽然如此说,此时他的处境仍没有改善。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欲望一旦燃起,就很难抑制,更何况他以前从来没有去抑制过。他头后仰靠上石壁,深深的喘息着,这显然没什么帮助,反而将她甜蜜的气味更深的吸入体内,使他心跳更加剧烈。 如果把贝莉叶放下,他倒有可能将性欲压制住。但放下她几乎等同于要了她的性命。现在她在他的怀里,身躯温顺又柔软,不断刺激着他。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移开,去想黑之噬,双子堡,被困的窘境……可是这些本来煎熬他意识的问题,在人体本能的逼迫下,变得朦胧飘渺,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胯下的欲根又硬又涨,已成了疼痛。他实在无法压抑了,叹了口气,一手托着贝莉叶的臀,将她在自己胸前向上移动一些,她的头就靠上他的肩膀。他下腹总算失去了她的压迫,他的另一手探下,解开裤子,将已经绷到极限的坚挺释放出来。 骑士团中的人说,可以自己用手释放欲望,但是他从没做过。在他还是少年时,女孩子们就开始争先恐后的扑向他了,何必还要自己用手解决? 而现在,他的手罩住了自己的硬挺的器官,上下抚摸,将那巨柱握住,慢慢揉动起来。他开始时动作并不习惯,以前是有不少女人替他这样做过,而他自己来,这是第一次。 他的巨柱粗长有力,脉络鲜明,从裤中直直翘出。以往女人给他用手做时,纤细的手似乎都握不住这搏跳的巨茎,而他的手很大,将整根包住,并不十分握紧,慢慢上下套弄。这种事并不用教,他从本能深处知道该如何取悦自己。他的手自下至上,直达顶端,手掌裹住龟头摩擦揉动,又滑回下面,将铃口溢出的透明液体涂上整根茎身。在这种润滑下,他的速度慢慢加快,舒爽的感觉冲入他血管末梢。他的手不是女人的细致柔软,掌上的粗茧擦过他硬如钢铁的勃起,带给他全新领域的刺激。他的呼吸加重起来,不觉闭上了眼,沉入这最原始的快乐。 他仍然怀抱着贝莉叶,仅用一手就能托住她的重量,不让她滑下,而他的另一只手在她臀的下方,发泄着自己的欲望。他的巨茎高高矗立,越过贝莉叶起伏的臀线,仍能看到一半挺硬的高度,硕大的圆顶从他手中缩入又探出,龟头两翼刮蹭着虎口,给了他强烈的快感。他动作越发激烈,手套着巨茎,上下极快地撸着,他的身体开始震动,同时传递给了伏在他怀里的贝莉叶。她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频率而摇动,胸前的两团软肉隔着衣服摩擦他的胸膛,她的头依在他的颈窝,柔软的皮肤在他颈部细细蹭着,温热的气息吹在他的锁骨处……他越发心猿意马,手的速度到了极致,旋转着急速套弄,龟头顶端的圆孔已开始缩放,吐露出更多透明的液体,顺着巨根滑下。他的呼吸渐渐粗重,头向后扬起,从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呻吟。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射了出来,浓白的精液带着麝的气味喷涌而出,而他重重的呼出气,胸膛上下起伏着,给自己一点时间从快感中回复过来。 欲望得到了疏通,他身体的燥热苦闷逐渐平复。他喘息着,将手上的白浊抹在旁边的石头上。等整理好了衣服之后,他才放松了对贝莉叶的箍制。她身体软软落下,重新坐回他的大腿上。这次阿克尔已有准备,没让她再次煽起自己的欲火。 若是以往,仅发泄一次对他是不足够的。然而在这里,这个时候,会被挑动起来纯是个意外。现在既然已发泄出来,若再重蹈覆辙,那就实在是愚蠢了。 贝莉叶一直没有醒来,这让从欲望中清醒的阿克尔松了口气,对她也产生了极微的愧疚。 她是真的累坏了,高强度的长途跋涉,日夜提心吊胆,现在还流了血……他不禁垂下头,看着这女人。乌黑的短发只及下颌,半掩住小小脸孔,那脸还没他的手掌大。黑色晶莹的大眼睛现在闭合着,被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圆润的嘴唇在熟睡中极微的张启,因为从他身上汲取了温暖,唇瓣又泛起浅浅的粉色。 身为女妖,她没有传说中的美貌,和那个狄梦娜简直是天壤之别。无论怎么看,她都只像一个普通的十几岁少女。这样柔弱,什么都害怕,动不动就流泪哭泣,却挺过了那么多艰难,挣扎渡过了多少险境,一直跟随着他,走到现在。 这具柔软的身体当中,到底凝结着怎样坚韧的一个灵魂? 阿克尔自己都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目光失去了冰冷的颜色。他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能更舒服的靠在他怀里,用熟睡来修补肉体的疲劳。 性欲冲动退下去之后,之前煎熬他的问题就又卷土重来。他看着石壁上慢慢蠕动的藤蔓,强迫自己冷静。现在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他就算再焦急,也得保持理智,利用这段时间休息。这样,在脱离这里之后,才能有更充沛的精力尽快赶回双子堡,把危险告知阿兹赛尔。 他叹息着,头向后靠上石壁。黑暗之中,他在心里默默祈求,他需要时间,但愿神赐予他时间。 也是赐予人类时间。 -- 第34章大陆的黄昏 等到那些藤蔓足以承起岩穴,阿克尔碎石而出时,两人已足足被困了五天。加上之前在洞穴中摸索道路的两日,距离他们发现那座邪恶的尸丘已过去了七天。 重回日光之下后,他们发现洞穴中蜿蜒的道路把他们带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又花去数日才回到来时的道路。阿克尔迫切要返回双子堡,日夜兼程的赶路。随着二人越来越靠近双子堡,周围出现的景象也越发不详,贝莉叶只能凭感觉体会到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而阿克尔对这一切则非常清楚——是黑之噬,黑之噬来过了! 恐怕,现在在双子堡,正在进行一场恶战! 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肋下生翅,能立刻飞回去。这种心情下,他全然顾不上贝莉叶的情况。贝莉叶的体力在这高强度的跋涉中被严重透支,可是她咬着牙,不顾一切追随着阿克尔的脚步,一声不吭。 去时六日的旅途,他们只花了不到四日。黄昏时两人已经能看到双子堡大门的瞭望塔防。但是比那高耸如云的塔防更高的,是冒上天际的无数浓烟。 不!阿克尔心脏抽紧,飞奔出森林的边界,看到的,是陷入火海之中的双子堡。坚固的城门已经破碎,活尸腐败的恶臭混着火焰的焦味,覆盖了整个平原。 怎么可能?屹立了百年的双子堡防线,竟然崩溃了?! 神圣十字呢?阿兹赛尔!阿兹赛尔在哪里! 他脑中一片混乱,贝莉叶总算追上了他,跑到他身边,看到这幅可怕的景象,也呆了。 “不……不!”阿克尔忽然大吼,要冲过去。贝莉叶倏地跳起,死死拉住他的手臂。 “不要!阿克尔!冷静下来!” “阿兹赛尔!我承诺过阿兹赛尔我会回来的!”他吼,将贝莉叶一把甩开。而贝莉叶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力量和勇气,再次扑上去,抱住他。 “你不能这个样子进去!你会死的!”她慌急了,大喊,用整个身体去拖住他。她凄厉的叫声稍唤回阿克尔的理智,他顿下脚步,回过身来。 贝莉叶脸上写满了惊恐和祈求,手仍然紧紧抓住他,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转。阿克尔猛然意识到了还有她的存在。他对这女人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如果在这里拦不住他,她就会毅然跟在他身后,一起闯入双子堡,就像这一路上,拼上性命跟随着他一样……阿克尔有把握在双子堡中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她的呢? “听着,”他抓住她的肩膀,严肃地对她说:“我必须进去找到阿兹赛尔,也许他们都还活着,还在继续战斗。我能照顾好自己,但是我无法保证在那里面还能保护你,所以,你就留在这里等我,照顾好你自己,明白吗?” “不……不行,我跟你……”贝莉叶用力摇头。 “我不会死的!相信我!”他低吼:“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明白吗!” 贝莉叶的眼泪扑簌簌掉落。她其实清楚的,她阻止不了阿克尔。她只是希望至少能唤回他的理智,不让他只凭冲动冲入死境。看到他眼中恢复了神志,她颤抖着松开双手——没错,她若跟着他,只会成为他的累赘。 她流着泪点了点头。阿克尔最后用眼神叮嘱了她一次,放开她的双肩,转身向双子堡奔去。贝莉叶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已成了废墟的大门。她抹去脸上的泪水,仍然迈步跟上了阿克尔的足迹,走向双子堡。 如果跟着他,她只会成为他的累赘,但是,若他不知道她跟在后面,那她就不是。 阿克尔对她的行动一无所知。他冲入双子堡中,周围一切都触目惊心。曾经辉煌坚固的堡垒现在沦为了地狱,到处是火焰,尸体,倒塌的房屋……活尸在大路上饕餮吞食着,看到阿克尔,他们放开被啃的七零八落尸体,嚎叫着向他冲来。怒火让阿克尔的力量增加了数倍,他的剑如飓风般挥动,将扑来的活尸都绞成了肉块。 “有人活着吗?!”他在城中大喊着,期望能听到幸存者的回应:“回答我!” 没有任何回答,周围只有火焰在噼啪作响。他环顾一下四周,然后转身向中心城堡奔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双子堡有五万白银之国的驻军,还有叁万别国的援军,加上神圣十字的一千圣骑士……八万多名战士,竟然会全军覆没吗?! 阿兹赛尔!阿兹赛尔不会死的!他那么强大,他一定还活着! 他一路和活尸厮杀,直冲到中心城堡之前,只是为了看到城堡被火焰包裹,浓烟从门窗中滚滚冒出。 “阿兹赛尔!”他大吼,声音因绝望而变了强调。 没有任何回答。他又喊了一声,声音引来了更多的活尸,他疯狂挥动大剑,斩杀了围上来的怪物,忽然间,城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那吼声如野兽般凶残,仿佛来自地狱。阿克尔一凛,将最后几只活尸劈成两段,立刻向声音的来源方向奔去。 转过曾经熟悉而现在已经变成废墟的街道,他来到了神之圣堂之前,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呆了。 “阿兹赛尔!”他大喊。 神之圣堂前,站着一个人类从没见过的怪物!那怪物足有叁人高,拥有极其强壮的四肢和巨大的手脚,腹部肥大,身体伛偻,丑陋的大嘴在脸上咧开,满嘴獠牙突出在外。它灰败皮肤裂开几道伤痕,后背上插着箭和数样兵器,显然这些人类的武器无法对这庞大的怪物造成多少伤害,只会激发它的愤怒。而它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勉强站在那里,站姿扭曲,手捂在腹部,正是阿兹赛尔! “阿克尔?”听到阿克尔的呼喊,阿兹塞尔身体震动一下,头转了过来。阿克尔看到他的脸,心中顿时剧痛难忍,像被插入了一柄冰冷的尖刀! -- 第35章英雄陨落 阿兹赛尔半张脸已经破碎,一只眼窝血肉模糊,另一只眼睛失去焦距,从眼眶流下的血痕划过另半张没好多少的肮脏脸孔。他身体伤痕累累,摇摇欲坠的站着,但是手中仍然紧握着自己的长剑,拦在那高大的巨怪之前。 在他被阿克尔的声音吸引的同时,那巨怪像是找到了机会,嚎叫着冲了过来。阿兹赛尔想要躲闪,也许是气力不继,或是因听到阿克尔的声音而分散了注意力,他没有完全躲过,巨怪的大掌擦过他,强大的力气将他扫飞,远远摔在地上。 “不!!”狂怒涌上阿克尔的大脑,他持剑冲向巨怪。那怪物已走去把阿兹赛尔抓在手中,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他咬成两段。而阿克尔一剑劈去,巨怪那如同马颈般粗壮的手臂被阿克尔砍断,随腐败的体液掉落下来。 巨怪的怒吼震动了整座堡垒。它扔下阿兹赛尔,转向阿克尔攻来。阿克尔感到火焰在血管中燃烧,四肢中疯涌灌注了强大的力量,简直要冲破他的身体。他紧握大剑,全力向上扬起,剑锋呼啸着,在巨怪的胸膛上割出深深的伤口。在怪物的吼声中,他躲开它的拳头,利用转身的力量带动巨剑,旋风般劈开怪物肥厚的腹——如果那腹部不是这么肥大,恐怕已被他腰斩成为两段。一堆肚肠从切口里掉落,怪物嘶吼着,想用剩余的那只手接住自己的内脏,塞回体内。在它垂下头的时候,阿克尔的大剑卷着利风劈来,将它硕大的头颅砍成两半。 怪物如一座坍塌的塔般倒下,重重拍在地上。 “阿兹赛尔!”阿克尔奔向阿兹赛尔,试图将他扶起。阿兹赛尔瘫倒在废墟之间,伸手摸到阿克尔。 “真的是你吗……阿克尔?你还活着?感谢真神……”他摸索到阿克尔的面孔,喃喃说着,他仅剩的那只眼睛也看不到了。 阿克尔心如刀绞,耳边听阿兹赛尔说着:“快……你快离开这里,它的喊声会聚集更多的怪物,你会变成活的靶子……” 阿克尔向周围张望,火焰中映出活尸阴影憧憧,周围的道路全被封住了。他抱起阿兹赛尔,暂且跑入神之圣堂的大厅躲避。圣堂的大门早被摧毁,空洞洞的大开着。他把里面的木条长椅都拖来挡住圣堂入口,以此暂缓活尸的来袭,希望能为他们争取些时间。 完成了这脆弱的防御工事后,他跑回神龛前,跪在阿兹赛尔身边,要查看他的伤势。阿兹赛尔却制止了他。 “不要为我浪费时间……”倒地的英雄断断续续的艰难说着:“好好听我说,在你进入暴雪山脉的同时,我就派出了信使前往大陆各国,告诉他们新的‘神之右手’诞生的消息……现在你就是人类唯一的希望,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去各国组织军队,和黑之噬作战……双子堡陷落了,意味着白银之国很快就要覆灭,黑之噬即将扩散到整个大陆……人类必须团结起来,不然,这就是世界的末日……” “为什么会这样?!”阿克尔心痛至极,低吼:“骑士团呢?!” “我们战败了……都死了,神圣十字,军队,援军,全部……。”阿兹赛尔半张脸因痛苦而扭曲:“敌人太多,其中有人类从未见过的巨大怪物,还有能够使用武器和法术的活尸……,我们拦不住它们,只能把城池烧掉,希望火焰能阻挡住邪恶……告诉他们,阿克尔,告诉其他人,活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们必须……” 他突然咳嗽起来,血从口腔中涌出,打断了他的话。阿克尔抓住他的手,急切的说:“不要说了,阿兹赛尔,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可以重建神圣十字,可以继续和黑之噬战斗!坚持住!” 阿兹赛尔破碎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我已经走不了了,孩子。”他说着,移开捂在侧腹的手臂。 被他捂住的地方,被掏了一个大洞,内脏尽裂,血肉模糊。 阿克尔愣愣地看着那个可怕的血洞,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梦魇,一切都不像真实。大陆最强的男人,至高无上的英雄,他最崇拜的人……现在破败的躺在自己眼前,他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对不起,阿克尔,我的孩子……”阿兹赛尔的声音逐渐微弱了:“我给你留下了这么可怕而艰难的任务,原谅我的无能……我多希望能再看一次你的脸啊……走吧,快走,记住我的话,人类需要信仰,你要成为他们的信仰……” “不!不!!!”阿克尔猛地大吼,热泪刺痛了他的双眼。这时,一声巨响响起,挡在圣堂门口的长凳被震碎了,碎片飞向四周。阿克尔回头,看到活尸涌了进来,中间有一个手持法杖,是它使用了法术,震开门口的障碍。 阿克尔狂叫一声,抓起大剑冲向敌人,攻击如同愤怒的风雷席卷在活尸群中。普通的活尸并不是他的对手,那个使用法术的活尸也被圣骑士的技能克制,转眼成了剑下的尸块。敌人不停涌入,其中还有几只巨怪,阿克尔失去理智地不停砍杀,没让任何一只丑陋的魔物越过他的防线,去伤害他身后的阿兹赛尔。 “阿克尔!离开这里……快……”阿兹赛尔凭声音就知道他在做什么,万分焦急,聚集生命最后的力量喊叫着,可是血堵住了他的气管,将他的喊声卡在喉间。 一波凶猛的进攻被阿克尔粉碎了。他站在大片残尸碎块之间,剧烈喘息着,身上也出现了伤痕。他毕竟是人,再强大也承受不了这样持续的战斗。他抹去滑过眼角的血,回到阿兹赛尔身边。 “我不会扔下你,”他说,声音激动,显然失去了理智:“圣地可以治好这伤口,我会带你去圣地,哪怕我要抱着你穿过整个大陆!我不能……不能失去你,求你了……我会把这座城移平,把这些鬼杂种都送回老家去!” “快走……阿克尔……”阿兹赛尔喉咙中发出格格的声音,预示着他的大限已至:“一个人……不可能赢得战争……” 阿克尔却已起身,眼中闪着狂暴,持剑走向圣堂大门,决定出去扫平整座堡垒,清出道路带阿兹赛尔离开,多少敌人都无所谓,怎样强大的怪物都无所谓!他不能让阿兹赛尔死去,不能看着他死去!他宁可陪着阿兹赛尔,一起战死在这片土地上!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人影映入他的视野。她茫然无措地站在圣堂的大门下,两条纤细的手臂全部袒露,上面割出数道伤口,有些深可见骨。大量鲜血淌下她玉白的皮肤,颜色极致的对比,令人触目惊心。冲动中的阿克尔看到这景象,瞬间被震慑了,神智稍清醒了些。 -- Pо①⑧Ac.てοΜ 第36章最后的话 是贝莉叶。她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眼泪不停沿着脸颊滚落。看到阿克尔,她惶恐地开口,结结巴巴地:“我的法术用不出来,什么都没……多少血都没有用……阿克尔,快离开这里,更多怪物过来了,从森林里,到这里来了,好多怪物,好多……” “笨蛋!快进来!”阿克尔看到后面几只活尸向她扑来,他迅速拉过贝莉叶,将她推进圣堂中,大剑回扬,劈开袭来的活尸。 “阿克尔,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贝莉叶焦急地催促:“它们已经堵住了大门……” “我不能离开!阿兹赛尔在这里!”阿克尔猛然冲她怒吼。 贝莉叶被他吼得一颤,接着,她看到躺在神龛前的阿兹赛尔。 她飞奔过去,染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抚摸阿兹赛尔的伤口,她让血落在他的身上,嘴里呜咽着:“出现吧……求求你,让他好起来,出来啊!为什么……为……”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曾经令她害怕,现在她却迫切需要着的法术彻底抛弃了她,无论她贡献多少鲜血都无济于事。贝莉叶不禁哭出声来。她尊敬阿兹赛尔,在她人生最无助的时候,是阿兹赛尔带她远离了黑砂谷的噩梦,照顾了她,带她到双子堡,让她遇到了阿克尔……他是她所见过的第一个高尚的人类,第一个不会伤害她的男人,他就像个父亲一样威严,令人信任,为什么如此崇高的人,最后的结局竟会是这样!为什么她什么都做不到! 另一群活尸追随着贝莉叶鲜血的气味涌来,阿克尔被缠住,将它们抵挡在了门口。听到贝莉叶的声音,阿兹赛尔动了一下,极微地呼唤她:“贝莉叶?”ⓟo➊⑧sм.cⓞм 她哭泣着点头,不知道阿兹赛尔已经看不到了。阿兹赛尔满是血腥的手伸出,试图摸上她的脸。 “带他走……”他气若游丝:“照顾好他……” 这是这位至高的英雄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手最终没有触碰到贝莉叶,垂落而下。 贝莉叶恸哭出声。哭泣惊动了圣堂大门前的阿克尔,他颤抖起来,扫出一剑,击退前方的活尸,急切地回头,看到那躺在神龛前的男人。他双手张开,成十字的姿势仰倒,正如圣书中所说的,创世神陨落的姿势。 “阿兹赛尔……”他不敢置信呼唤。 那个人却再不动弹。阿克尔只觉得寒冰和火焰同时冲刷了他的身体,时间似乎静止了,他似乎漂浮了起来。阿兹赛尔死了?这是真的吗?阿兹赛尔? “阿克尔!”他听到贝莉叶尖叫,那声音却像是离他好远,接着,他后背一阵剧痛,忽然将他从迷雾中唤醒。 在他迷茫的一霎,一只活尸的利爪抓上他的后背,劈开叁道深长的伤口,从肩膀到腰,肌肉外翻,鲜血喷溅而出。他闷哼一声,抡剑砍死眼前的活尸,没有喘息的时间,后面更多的怪物又涌进圣堂大门……是这些怪物,是这些怪物杀害了阿兹赛尔,是它们屠杀了神圣十字,联军的战士们,城里的所有人……是它们,这些被诅咒的魔鬼! 他突然大吼,双眼几乎冒出鲜血。他不顾及自己受的伤,如同疯狂的野兽般冲入活尸群,大剑扫荡,卷起一片巨大的尸体旋风。他的力量毫无保留,几乎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不光是活尸和巨怪,圣堂石筑的拱门和巨柱都在他的攻击下坍塌。他的破坏力完全爆发出来,景象那样令人畏惧,最后,连活尸都开始徘徊不敢入内,聚集围在圣堂外面,高声嚎叫,吸引来更多的同类。 又杀尽了一波怪物。最后一只倒下时,阿克尔满身是血地半跪在地。他撑着大剑剧烈喘息少刻,又坚持着站了起来。 “阿克尔!”贝莉叶跑过来,泪流满面的喊:“停下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阿克尔就像没听到她的叫喊,抓起大剑向门外走去,英俊的脸孔被仇恨扭曲,仿佛变成了恶鬼:“杀……”他嘴里低声重复着,咬牙切齿:“杀光……把它们全都杀光……!” 他疯了! 恐惧从贝莉叶的头顶一直贯穿她的脚心!外面的广场上已经满是活尸,更多的还在持续涌来!他要出去,就是去送死! “不!阿克尔!”她不顾双臂上血痕的疼痛,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不要出去!你会死的!” 阿克尔的回复是把她狠狠甩开。他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没有顾及力量。贝莉叶直飞出去,后背重重撞上石柱。她神智昏暗了霎那,脊柱痛得像是要断了,可是就算真的断了也无所谓!她挣扎着起来,又向阿克尔跑去。 “不要去!阿克尔!不要去!”她跑到阿克尔前方,挡住他的去路。不论阿克尔怎么将她推开,她都执意又回来,阻挡他的脚步:“求求你,阿克尔!你会死的,不要去!不要,不……”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表情凝结,身体向他倒下。阿克尔本能地接住她,看到在她的背后,兀然插着一只箭。 “别去,快离开……” 直到最后,贝莉叶还在乞求他,声音慢慢微弱,最终消失。但是她那双染血的手仍然紧紧抓着他,没有松开。 阿克尔眼中的疯狂有一瞬间松动了。就在这时,圣堂大门外无数弩箭飞入,向他射来。阿克尔抱住贝莉叶向一边躲闪,同时挥剑抵挡弩箭。在弩箭的掩护下,外面的怪物又冲了进来。他被卷入一个无尽的漩涡之中,战斗变成了机械性的动作,不停地砍杀,砍杀……他的视线越过层层怪物,看到阿兹赛尔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而贝莉叶倒在他身后,不知道是否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神的意愿吗? 他又一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这次他已接近力竭,身上伤痕密布,肩和侧腹中了两箭,箭尾被他掰断,只剩秃秃的箭头陷在肉中。他摇晃着走到贝莉叶身边,想唤她,可是他突然感到一种恐惧,如果她不回应,如果她死了…… 如果…… “喂。”他唤,声音中有一丝察觉不到的颤抖。 贝莉叶没有反应。她倒在自己的血泊当中,脸上的泪痕都已干涸。他心中升起一股冰冷,再唤:“喂!贝莉叶!” 她仍然一动不动。阿克尔跪下,从鲜血中将她抱起。她的身体冰冷得像块石头,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合上了,睫毛没有一丝颤动。 都死了。都死去了。神圣十字,阿兹赛尔,连这女人也是……她怎么会死?她说过她不想死,她死后会落入永恒的地狱,所以她要坚持活着,不顾一切也要活着。可是她还是死了吗?只留下他,他一个人? “不要死,起来!别离开我!” 他的声音在圣堂中回荡,没有任何回答。 整座城中除了他,再没有了别人。 坍塌的巨柱挡住了圣堂的大门,外面的活尸暂时停止了攻击。他抱着贝莉叶,艰难站起,将她带到神龛前,放倒在阿兹塞尔的身边。然后他深吸口气,捡起地上的碎石,投向大厅中每一角常年燃烧的灯火。火和油覆落下来,点燃了大厅的各个角落。 燃烧吧,就像阿兹塞尔说的,愿火焰能清洗掉这片邪恶。 堵住门口的石柱被巨怪撞开,恶魔们再次嚎叫而来。他握紧大剑挡在地上两具尸体之前,继续着他的战斗。是“神之右手”又如何?现在他的后面,躺着两位神之右手。这力量有什么用处?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保护不了,只能战斗,用这力量一直战斗,直到他也倒下,倒在阿兹塞尔的身边。 即使是强弩之末,他仍然强悍得吓人。他杀掉了又一只巨怪,砍碎了又一群活尸,勉强抵御住了又一波法术和弓箭的袭击……身边的尸体越堆越高,他的力量也已枯竭,终于,他劈开又一只怪物,再也举不起自己的大剑,被拖倒在地上。 门口,活尸继续冲入,向他们扑来。即使他已举不起剑,仍然紧紧握着,没有撒手。他的手臂颤抖着,不听他的使唤,可他心里仍不停对自己说,起来!战斗!直到最后一刻,直到人头落地,起来,起来! 活尸已经到了他的眼前,狂嚎着,丑陋锋利的尸爪就要插入他的身体,他却仍然没有放弃,心中对自己大吼: 起来,站起来! 就在此时,他的前方忽迸发出刺目的光芒,白炽如剑!那光芒瞬间膨胀成巨大的光球,仿如烈日降临,隔开他和活尸。冲来的活尸在灼烈光线下融化,凄惨地哀嚎着,向后躲避,后面的活尸也被吓退,开始争先恐后地逃出圣堂的大门! 强光慢慢减弱,光球缩小,逐渐显露出内里模糊的景象,在那核心处,竟站着两个女人! “别害怕,”站在前面的那个笑着开口:“妈咪来了。” “为什么我也要来!”后面那个瓮声抱怨,口气里满是不甘。 “你要让我这个老太婆扛叁个人吗?”前面的人笑着,走到地上的叁人身边,她看一眼阿兹塞尔,眉毛一挑:“嗯,看来我们用不着那么费劲了,这个已经死了。” “我们能快点离开这里吗?焚烧活尸的气味总让我头疼!”另一个女人不高兴的说,在阿克尔身边蹲下。阿克尔被强光刺伤了双目,视线中一片花白,但是朦胧之中,他还是认出了这个女人。 是狄梦娜! “冲你以前对待我的态度,我真该趁现在把你的头拧下来。”她说着,却没有这么做,她环住阿克尔的腰,极轻松就把高大的他拎了起来,扛在肩膀上。 另一个女人毋庸置疑就是女妖的母亲了。她抱起了贝莉叶,看着她像尸体一样的脸。 “是要快点走,不然,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救了。”她高深莫测的笑,说。紧接着,她身周闪出耀目的白光,笼罩住了四个人。白光越来越巨大明烈,最后突然向中心一缩,带着他们一起消失了踪影。 圣堂的神龛前,只留下了阿兹塞尔的遗体。外面的活尸畏惧白光,一时不敢入内。没有怪物来伤害他。慢慢地,灯油蔓延到他的衣角,引来了火焰将他裹住,将他净化,永远留在了他捍卫的双子堡中。 双子堡之战,持续了叁个日夜,在今夜以人类惨败而告终。自此,拉开了大陆黑暗战争的序幕。 -- Pо①⑧Ac.てοΜ 第37章谜语 贝莉叶做了梦。 她梦到了自己的死亡。她落入地狱中,看着阿克尔和无穷无尽的怪物作战,看着他被消耗,被啃食,她心像在火上煎熬。她用指甲抓伤自己的手臂,将肉都抓了下来,血,她要流血,她要帮助阿克尔,血法术呢,为什么还不出现,血之法术呢! 被噩梦折磨了不知多少日夜,她终于满身冷汗的睁开双眼。眼中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简陋的屋顶,黑暗的房间,是母亲的木屋。 不……她真的在地狱中了吗?她扭动着身体,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你醒了?”旁边响起的声音令她先惊,后成了狂喜!她转过头,看到阿克尔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面孔隐没在黑暗中。 “……阿……克尔……”她想发出喜悦的叫喊,出口的声音却低哑破碎。她挣扎着想坐起,想看清他的脸,确认他真的存在,刚起身,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想叫,又叫不出声音。她不觉缩起身体,努力忍耐着,祈求那剧痛的袭击尽快过去。 “你后肩中了箭。”阿克尔的声音非常低沉:“没有伤到内脏,只是流了太多的血。”ⓟo➊⑧sм.cⓞм “你……还好吗……”她在痛苦中努力挤出声音,问他。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阿克尔却没有回答她,突兀地问。贝莉叶愣住,脑中模糊一片。 “我让你留在城外等我,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阿克尔声音大起来:“你一点力量都没有,进城就是来找死!你就那么想死吗?!” “我……”贝莉叶被他吼着,眼泪涌上眼眶:“对不起,阿克尔,我只是想帮你,我……” “你没有力气,没有法术,你能帮我什么?!”阿克尔吼道:“我说过,我没有办法保护你,你为什么还要跟来!” 贝莉叶的眼泪滚了下来。是的,她明知自己没有能力,但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阿克尔一人涉入险境。当她偷偷进入双子堡,见到那恐怖的景象后,她把自己的手臂割得伤痕累累,希望她的法术能像之前一样爆发。可是无论多少血淌落,那邪恶的法术都没有出现,她唯一能够帮助阿克尔的力量,此时却成为泡影……可是她不能回去!她仍然执意追上了阿克尔的脚步,哪怕能为他抵挡刀剑也好,能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他生存也好! “对不起……”她哭泣着道歉,希望获得阿克尔的宽恕:“阿克尔,对不起……原谅我……” 她手臂和肩背缠满了绷带,染着斑斑血迹。失去那么多的血,让她比之前显得更加柔弱苍白,连哭泣都没什么力气。阿克尔看着她,心中翻涌着无止境的燥痛。他明知道的,这些不是她的错,如果她没跟来,他恐怕已经丧失理智,战死在双子堡中了……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他必须找到什么来发泄心中的痛楚,那痛简直要把他劈开了。他的愤怒,挫败,悲伤,此时都冲向了眼前的贝莉叶,可是看到她哭着求他原谅,柔顺又卑微,他的心中丝毫没有感到好过。她极其虚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令他心中揪痛起来。他想道歉,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告诉她,知道她还活着,是多让他狂喜的一件事,可是当他开口,不知为何,吐出的仍然是严厉的低斥: “不要哭了!” “喂,别欺负她!”母亲正巧走了进来,面露不满,责备阿克尔:“要不是她,你现在早被活尸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阿克尔阴郁地看了母亲一眼,没再说话,起身走出了房间。 “男人,永远都是这样。”母亲扫一眼他的背影,说:“总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女人。” 她把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扭头,看向仍在哭泣的贝莉叶。 “虽然我很想让你别老是哭哭啼啼的,烦人的要命,”她说:“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有好多男人就吃这一套,你那只小狮子很显然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也许不该阻止你锻炼这项技能……不过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你就省下这点力气吧。我相信,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贝莉叶的注意。她马上抬起头,看向母亲:“法术……我的法术用不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还要问吗?”母亲露出了“你是白痴吗”的震惊表情:“法术都需要法力,血法术自然也不例外,而法力不是用之不竭的。想想吧,你的存在,证明了女妖可以不靠吃人存活,可是为什么其他女妖仍需要血肉?仍需要交欢?因为那就是你们补充法力的方式!当然,这个问题细说起来过于复杂,也有不用补充法力就可以使用血法术的方法……不管怎样,你曾经积累了法力,然后在你需要的时候爆发了出来,但是一次,两次,砰!法力用光了,那你不论再放多少血也都没有了效果,明白了吗?” “可是,我从来没有吃过人!”贝莉叶低叫:“我的法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靠进食,那只剩一个途径了。”母亲暧昧的一笑:“看来你被人类捉去那段时间,被滋养的很不错呢。” 贝莉叶一惊,立刻回想起自己在荒原中被捉后,那些男人们对她的欺辱,后来被送到黑沙堡,被那个公爵,卡梅拉,还有更多男人们的亵玩狎弄……她想到自己无数次屈服于淫乐的样子,羞耻感顿如万针穿心,令她恨不得钻入地缝中去。 所以,即使没有发生真正的“交合”,只是感到肉欲的快乐,也能积累法力吗? “这难道就是你想问的?”母亲的声音饱含失望:“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愚蠢,啊,为什么不是狄梦娜呢。” 贝莉叶没有注意到她这句话——这也许真的很蠢,使她与残酷的真相就此擦肩而过,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发现这最后的迷题——现在的她被羞耻打击得说不出话,直到突然,一个念头闪入她的脑海。 “那……我在暴雪山脉中那个山洞里……我的法术,那些藤蔓,难道……?” 母亲稍微满意了一些:“不错,那时候你的法力已经用尽了,只白白流了血而已。” “所以,那时我在悬崖上听到的声音,真的是你?!”贝莉叶惊道。 “是我。”见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母亲答道:“没错,那个夜晚,是我用法术控制山峰,阻碍了你们的去路,也是我操纵树藤,把你们拉入洞穴之中。最后,在你割开手腕放血,却施展不出任何法力的时候,是我让树藤慢慢去达到你想要的效果。我想,你再愚蠢,也该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吧?” “你想拖住我们,不让我们参加双子堡的战斗!”贝莉叶惊叫出来。 -- 第38章迷语II 母亲没有回答,但是她脸上的笑表现出来,贝莉叶的回答完全正确。 “小声些吧。”母亲说:“这件事决不能让小狮子知道,他一定会挥舞起那把可笑的剑,吵嚷要把我劈成两半。那个时候,不管我多喜欢他,也不得不对他动手了……所以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同意吗?” 贝莉叶心中又是冰冷,又是恐惧。尽管她不想欺骗阿克尔,但是这件事若让阿克尔知道了,他恐怕真会发疯的。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既然保护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保护阿兹塞尔,为什么不保护双子堡呢……”贝莉叶低声说,回想起阿兹塞尔的死去,他最后的话语,她的眼框又湿润了。 “为什么?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每晚月亮升起,太阳就要离去?”母亲说:“二十年前,阿兹塞尔得到了神的力量,却在血色高地失去了两千同伴。现在,阿克尔继承了这力量,也失去了整个双子堡和阿兹塞尔。这些之间也许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这都是自然运作的道理。我不是神——或者说,我不是人类所称颂的那个神,我不能违背自然。有生,就有死,有存在,就有毁灭。如果今天这个大陆就会沉入大海,难道我还要将它撑住,永远托着它浮在海面上吗?” 母亲的话对贝莉叶的问题完全没有用处。她似乎用一个很深奥的圈子绕开了这个话题,贝莉叶根本听不明白,但是又无从辩驳。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救出我们呢?” “这,也是自然。”母亲神秘的一笑:“我说过了,我不能违背自然。” 看到贝莉叶那彻底失去头绪的表情,母亲终于承认她的愚钝已经无药可救了。她不再玩弄晦涩高深,直白地回答:“我救你们,因为你们是力量的继承者,是自然选择了你们。当你们成为继承者,或者人类所说的那个‘神之右手’后,就承担了自然所规定的责任,那我帮助你们,就是顺应自然。至于我为什么不救阿兹塞尔……有了你们这些继承者之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他的生死变得无关紧要。能光荣战死在双子堡之中,难道不是他最好的结局吗?” 贝莉叶被她的话搞晕了。她能隐隐察觉话里有什么不对,但是她的理解有限,根本抓不住关键之处。她只得放弃,接着问下去:“可是我根本没有经历试炼,我也不是人类,我……也是力量的继承者吗?可是我没有得到任何力量……” “你早已通过属于你的试炼了。”母亲说。 贝莉叶彻底陷入迷惑之中。母亲却不再说了,将托盘端来,放到她面前。 “先吃点东西吧。你流失太多血了……天啊,要是你肯吃女妖该吃的东西,治疗你也不会这么费劲……先好好休息,其他的问题,我会当着你和小狮子的面一起解答的,现在没什么需要瞒着他的了,我也不想同一番话还要说两次。” 盘子里是一碗肉汤,里面还有不少栗子。旁边的水罐里是些羊奶。贝莉叶看着这些食物,忽然意识到母亲为她做的一切。 “谢……谢谢你……”她低喃。 母亲哼了一声,说:“谁让我是母亲呢。吃吧。” 为了养伤,贝莉叶和阿克尔不得不在母亲的木屋暂留。贝莉叶因失血过多,足足昏迷了五天。但事实上,阿克尔的伤远比贝莉叶严重得多。他受的伤足够一般人死上叁次。母亲用法术治愈了他断裂的骨头和破损的内脏,但是背上被活尸抓出的伤口感染了尸毒,不得不依靠草药,于是采集药草的任务,就落到不情不愿的狄梦娜身上。 虽说主要该感谢母亲的法术,但阿克尔的体质也着实惊人,疗伤后的第二天就能下地走动。接着只要每天喝药休养,并更换背后伤口的药草就可以了。 苏醒后的他每天沉默寡言,不是坐在贝莉叶旁边看着恍若尸体的她,就是在木屋门口望着溪流和森林。他的眼神阴沉极了,冰蓝的瞳孔似乎变成了死灰的颜色。双子堡的陷落,黑之噬的扩散,阿兹赛尔的死……这些都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让他无法呼吸。他成为圣骑士,是为了抵御黑之噬,保卫大陆,而他成为“神之右手”,是为了替代阿兹赛尔,让他能平静度过余生……可现在,黑之噬恶化,阿兹赛尔死了。那他,他做的一切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之后,他又该做什么? 他每天都沉浸在这种极度浓稠的无望之中,感到这片无垠的大地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生命中的一切,都被毁掉了。 直到,贝莉叶醒来。 这个坚韧的女人活了下来,把他,与他的过去,与这个世界,再次联系到了一起。 贝莉叶失掉的血需要较长时间回复,他的毒也没有清除,他们只得继续留在这座木屋中。这样也好,可以给他一些时间思考。他仍然每天坐在木屋前,看着森林与溪流,想着双子堡那一夜,阿兹赛尔的话,和他的将来。 “喂,”他身后忽然响起狄梦娜的声音。她拿着药草罐子走来,说着:“别为难我,你知道我也不愿意做这个,就和你一样。” 阿克尔不理睬她,头也没回,脱掉了自己的外套。他裸露的前胸腹上满是新愈的伤疤,后背上叁道深长的伤口,被草药糊住。 要换药,就要先把之前的草药从裸露的伤肉上刮下来,这显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事,再加上做的人是狄梦娜,总会故意加重力道——但是阿克尔从没像狄梦娜所期待的那样哀声抱怨或痛哭流涕,他连眉毛都没动过一下。 这次刮药,狄梦娜依然手法恶劣,甚至故意将手指扎入他的伤口。阿克尔也仍然一声不吭,连肌肉都没有颤动。狄梦娜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心情差了起来。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她一边把新药搽上他的后背,一边说着:“一句感谢都没有,人类都像你这么不知感恩吗?” 她的尖酸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扎出的针落入棉花,这让她更加不悦。 “喂,我在问你话!”她嚷。 “你确实救了我的命,”阿克尔终于开口了,“所以我才会闭嘴。别得寸进尺。” 狄梦娜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威胁。她极不甘心,却不敢再继续招惹他。那个夜晚,双子堡中惊人的景象至今仍深印在她脑海中。神之圣堂的大厅被尸块和坍塌的巨柱碎石掩没,这个男人倒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间,仍紧握着他的剑。他身后,除了贝莉叶和阿兹塞尔的遗体以外,是一片空白——成百上千的活尸,没有一只越过他的防线。 那不光是普通的活尸,其中还有尸巫和力大无穷的巨怪。还不仅如此,圣堂外面的道路上,也遍布他厮杀的痕迹。若不依赖高级法术,连她都无法应付这么多的活尸;而她的法术在他这个圣骑士面前,又几乎没有效果…… 可以说,若真要战斗,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愤愤地挖出一大块草药,糊上他的伤口,均匀抹开。她的手抚摸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慢慢地,她翡色的媚眼微眯起来。 手下触到的躯体强悍而健美,肌肉结实,每一个细微的滑动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这个男人比她强大的事实使她感到了危险,却也让她体会到一种被征服的刺激。她开始有些心动神驰,手的动作不安分起来,即使抹完了药,仍舍不得离开他的肩背,沿着他肌肉的走线慢慢游移,隐含浓烈的挑逗。 “你弄完了吗?”阿克尔觉察到她的手离开了伤口的区域,生硬而直接的问。 狄梦娜动作僵住。她在后面狠狠瞪了这男人一眼,开始收拾起东西。 “母亲叫你。”她恶声恶气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