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森》 分卷阅读1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 宫森 by 雨天 (一) 祝融见到宫森的时候, 森被绑在东海的岩石上。 祝融正带着九儿在回霏玉宫的路上, 大海中波涛汹涌, 主仆踏浪而行。 “四殿下,快看, 那儿好像有一个人。”天奴九儿拉拉祝融的衣袖。 远远的,祝融看到海中一个巨岩上有一个人影。飞到近前, 心中暗叹,九儿已经惊叫出声。 巨浪打在岩石上,掀起一张来高的巨浪,巨浪退后,露出岩石上被困的人影。一个绝美的少年被十字形绑在岩石上, 双目紧闭,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又一个巨浪袭来,重重撞击在岩石上,完全淹没了少年。祝融轻轻靠上前,灵圈自动地将海水推拒到几丈之外,少年又得以从水中挣脱。九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人这么残忍? 少年雪白的身上伤痕累累,腰间围着破烂不堪的布片。四肢被用铁链钉在岩石上, 浪来时全身被淹没,浪退时才得以喘息,咸咸的海水浇在伤口上,又马上因太阳酷晒而干涸。祝融轻轻触碰少年的脸,少年呻吟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还活着,”九儿叫到。 祝融用双指抖落铁链,接住滑下身子的少年,跃上岩石,找到一片略微平整的地方,把人放下。从怀中掏出净瓶,几滴天心水缓缓渗进少年干涸的嘴唇。少年略略睁开眼睛, 无神地看着眼前。 “能说话吗?” “--,” “是谁干的?” 少年又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留下了扇形的阴影。似乎凝聚了一刻力量,嘴唇抖动着,他轻轻吐出了模糊的字眼。 “海盗。” 祝融点点头,弯身抱起了少年。 “先跟我回霏玉宫吧。” 少年不说话了, 是昏过去了吗? 祝融不再多说, 领着九儿呼啸而去。 霏玉宫里,琼楼玉宇,庭院深深。 “强盗怎么下手这么狠?”九儿看着玉榻上的少年,禁不住泪水盈盈了。 少年身上新伤叠旧伤,不知用什么刑具留下的痕迹遍布全身, 手腕上甚至有两道用铁圈烙下的烫痕, 挨刑时肯定痛彻心扉。祝融心悸地接过九儿递过来的回还丹,修长的手指用力捏开少年的牙关,把药送了进去。不过半个时辰, 少年身上的伤痕淡了一些,人也缓过来了。 他有一双黑黑的眸子。 “你叫什么?”祝融坐在椅子上审视少年。 “宫森。”宫森嗓子还哑哑的。 “是被海盗掠去的?从哪里?” “苏州。”宫森环顾。 “请问,这是哪里?” “是天界,听说过掌管东方的火神吗?”九儿很高兴听他问,“不懂吧,就是天皇的四殿下救了你啦。这里是霏玉宫。” “霏玉宫。”宫森重复这个名字,黑黑的眸子里居然看不清情绪。 祝融觉得有趣,这人间孩子缺少应有的反应。他真的只是个被海盗劫走的普通美少年吗?苏州的男孩应该梳髻,而他, 却留了一头长仅及耳的乱发。 不过他并不想为此费心。 “你休息吧,我留九儿在这里照顾你。”祝融不再多话。 起身离去,屋里的其他天奴也跟出去。 回还丹功力惊人,不两天,宫森就恢复了健康,身上的伤痕也渐隐不见了。他与九儿一见如故,这日更央求九儿转告祝融,愿留在霏玉宫为天奴。 湖边,祝融打量着站在亭外的宫森,颀长身材,肤光胜雪,还有那即便在天界也属少见的美貌。 祝融叫他上前,问道:“你有何才艺,还是愿意在内廷做个侍应。” 宫森垂首答道: “ 小人略通诗书,愿去书院管理书籍。” 九儿笑道:“别傻了, 宫森, 霏玉宫的书学贯东西,岂是你那三角猫本领能够管的。” 宫森似乎很惊讶九儿的无理,看看祝融不敢说话。祝融知道自己把九儿他们给贯坏了,笑笑安慰宫森,随手把桌子上的书递给宫森。 “认得吗?”那是一本蒙古语写的《社会契约》。 宫森接过来,翻看片刻,露出讶异神色。 祝融紧紧盯着他的脸色。宫森略微犹疑,便把书双手奉还。 “不认得。”宫森摇了摇头。 “怎样,那就和我一起在内廷坐侍应吧。”九儿在一边鼓掌,宫森也笑了。 祝融不动声色,挥手让他们退下。他微笑地看着宫森的背影,手指扣了扣桌上的书。不着急,宫森,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二) 宫森为人沉默乖巧,很快赢得了其他天奴的好感,九儿更是与他形影不离。 霏玉宫里虽然象其他天宫一样宫规甚多,但宫森一学即会,所以祝融便允了九儿央求,让宫森也做了自己的贴身侍应。 祝融一向宽以待人,九儿等内廷侍应闲时便常常在宫里嬉闹玩耍。每当这时侯,宫森却乖乖在一旁背手站着,等祝融招呼,似乎有所忌讳。九儿直说他被海盗吓怕了,宫森但笑不语。 这天祝融送走来访的南海海神,从绮云殿刚回到後宫,就见九儿等站在廊下,正拍手叫笑。 “殿下,快看, 我们用南海进贡的鲛绡换了窗纱,直如透明一样。” 见祝融回来,九儿笑着迎上来。 果然, 鲛绡质地柔韧细密,轻薄如雾,新的窗纱看起来更是晶莹剔透,令人气爽。 “不错嘛,我正要回来告诉你们怎么用, 怕你们几个小鬼头弄坏了,没想到都弄好了。” “本来我们也不知道的,南海进贡的鲛绡竟是颗大珍珠的样子。我们正忖度怎么回事,宫森来了,他告诉我们,要用温水把珠子泡了,用针挑起,轻轻拉扯展开就成了。” “宫森。” “殿下。”宫森应道。 “你怎么知道如何打开鲛绡的?”祝融负手看着面前的少年,“我不记得人间有这个东西。” “回殿下,奴才父亲是苏州船商,曾经接过海货。宫森有一次听船员闲聊,说起传说中的鲛人,所以知道。”宫森恭谨地答道。 “是吗?”祝融微微笑了。 苏州船商,居然知道鲛绡的用法?有趣。 祝融抬腿进殿, 不忘吩咐一句: “宫森,记着,以后回话,不用自称奴才,我不习惯。” “是,殿下。”宫森怔怔站在阶前。 宫森聪明谦恭,甚得祝融欢心。祝融虽然心存疑虑,却并不为此费心,毕竟,他不过是个小小天奴。 如此堪堪过了两月。 一日,洞庭湖君来访, 闲聊了一回,两人就摆开棋盘,厮杀起来。隐棋,类似于围棋,却比围棋更复杂,是天界仙子们钟爱之物。洞庭湖君更是棋痴,每来霏玉宫,总要下上几局。 祝融无聊的坐在那里,敲着手里的闲子。这个洞庭还真是个慢性子,一步子已经磨蹭了三柱香的功夫。祝融看着好友拿着棋子,在那里起起落落,不耐地抬头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 四下里看。却见宫森端着盘子,站在洞庭身后伺候。宫森浑然不觉祝融眼光,正微微探身,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 随着洞庭挪动的手,宫森眉宇间时而微笑,时而焦虑。祝融随着宫森眼光看去,观察片刻,渐窥端倪,这小天奴果然非同一般,居然是个隐棋高手。 心生一计,祝融起身舒个懒腰,道:“洞庭君,你慢慢下,我出去走走。” 抬头命令宫森:“宫森,过来,帮我看着这家伙。还有,他走完了,你先替我下着。不用怕,我去去就来。”不容宫森回话, 祝融已经转身出了静厅。 在花园里逛了一回,觉得差不多了,祝融回到静厅外,隔着纱窗向里窥望。宫森果然已经按耐不住,下了两步棋。祝融仔细看过,更觉惊异。宫森在左上角打了一个劫,虽然断了祝融原来的攻势,却更改变了整个布局, 逼得洞庭前后不继,左右惶顾,败势立显。祝融暗自忖度,恐怕自己也想不出这般好棋。 正自惊异,却听九儿的声音。 “殿下, 有客来访。” 祝融做个手势,让九儿噤声。 “谁?”走出院落, 祝融问道。 “是大殿下。” 枢羿是天界四王之首, 祝融一向对这个大哥有些敬畏,听了九儿回报,不由加快了步子。 枢羿却是来找人的,找一个逃跑的天奴。 “那孩子叫宫森。”说起那个天奴,枢羿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宠溺。 祝融一顿。 “他为什么逃走?”喝着茶,祝融没有抬头。 “他是我从小养大的,学了一身的本事。”枢羿看着祝融:“什么都好,却有一个致命的毛病。” “什么毛病?” “性喜做戏骗人,魅惑人心。”枢羿嘴角微挑,目光锐利的盯着祝融:“小时也还罢了,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前日他勾引一个小宫女,始乱终弃不说,后来公然在朔阳宫里讥讽那个女孩子,那小宫女气不过,竟然摔碎了自己的松耳石,自尽死了。” 祝融惊讶地看着皇兄:“有这等事!” “我真是把他给宠坏了,越来越大胆。宫森素爱蛊惑人心,他张得好,一双眸子清澈动人,初次见面的人无不喜欢他善良坦荡,却万万想不到他是个喜爱骗人捉弄人的小家伙。” 祝融突然想起了内廷的鲛绡纱窗和黑白相间的隐棋。 “我对他近来管束甚严,多加惩戒,不想他竟然从囚禁他的海岩上逃脱。”枢羿抚摸着手上的一枚黑色戒指,“我试图感应他的所在,他居然不在我能够感应的诸结界之内。寰宇之大,除了三位皇弟和父皇的神宫外,我想不出其他地方了,所以才来四弟这里碰碰运气。” 祝融笑了,放下玉杯,挥手示意。 “来人。” “是,”九儿神色惊慌的应道。 “去,把宫森叫来。” “殿下。” “等一下,九儿,不要你去,省得坏事。” 枢羿挑起修长的眉,满意地笑了。 片刻,传来脚步声。宫森垂首跟在侍卫身后走了进来。 两个月过去,宫森身体早已调养恢复。雪白的脸上漾着一丝红晕,乱发长到耳下,结实而修长的四肢,在轻薄的衣料下隐约可见,更见的美貌动人,不可方物。 “宫森,气色不错啊。”枢羿轻笑。 闻声宫森如同受了重重一击,猛地抬起头来。他脸上血色尽褪,微启双唇,呆呆地看着枢羿,似乎连呼吸的能力也失去了。一双明亮的黑眸渐渐失了光彩,变得一片漆黑迷蒙。 缓缓地,宫森转过头寻找祝融。对上那漆黑眸子的瞬间,祝融心中一紧,那双眼睛似冰冷无波,又似隐含了无尽的怨恨和绝望。祝融怔怔地看着那双眼睛,有些茫然。为什么?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不是吗? 枢羿抬手示意,身后一个高大的侍卫走上前,从腰间掏出一副极为精致的手铐。 “特意为宫森打造的,很适合他,对吗?”枢羿的话间带着笑意。 祝融不语。 宫森垂下眼睛,听话地伸出双手,任侍卫把自己锁住。 “多谢四弟,了了我一桩心事,我还真担心他在外闯祸。” 祝融有些走神,无心地客气了两句,枢羿起身告辞。侍卫已经推了宫森出去。 白玉铺就的宫前广场,停着西王枢羿金碧辉煌的龙辇。 侍卫打开车门,宫森弯腰进去,再没看霏玉宫一眼。 靠在龙辇舒适柔软的长椅上,宫森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失神地望着外面的云海。 车门响处,枢羿坐了进来,宫森不为人知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下一刻, 宫森的头发被攥进了枢羿的手里,宫森被动的扭过脸来,灼热的唇粗暴地覆盖上来,吮吸着柔嫩唇间的甜美。片刻后, 枢羿放开了宫森的头发,满意地看着失而复得的美人儿。 不肯泄露一丝表情,宫森颤抖着扭过脸去,苍白的嘴唇轻轻触碰:“为什么我不能死。” 枢羿又一次挑起嘴角,今天他心情很好。 “等我烦的时候,随你。” 龙马牵引的辇车翱翔在无际的云海,风驰电掣,呼啸而过。 (三) 车门被打开了,宫森缓缓步下龙辇。 面前已是雄伟嵯峨的风殿。 殿前,奴仆如云,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人虽多,却是鸦雀无声,只留出了一丈来宽的甬道。 宫森站住不动,环顾着层层叠叠的朔阳宫, 握拳的手里,指甲已经陷入肉里。 朔阳宫紧靠着蓝茵茵的镜湖, 背后是翠微山,远处,掩映在湖光山色间,一座深灰色的尖塔高耸入云。 遥望着尖塔,宫森身体僵住了。 感觉胳膊被一个有力的手抓住,宫森回过神来。 “怎么了?想家了?” 宫森不答,任枢羿环抱着自己。 “现在想回冰塔歇息吗?你的房间我一直让他们好好打扫。”枢羿用下巴轻轻磨蹭着宫森冰冷的腮,好滑腻的感觉,令人留连不去。 “你逃了这么久,真想死我了。”耳边轻轻的絮语,让宫森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礼物,宫森见了一定能体会我的用心良苦。马上,就让你带回冰塔。” 枢羿说罢放开宫森:“来人!” “殿下,”一直站在枢羿身后的侍卫长刑天躬身回答。 “去把给森少爷的礼物拿来。” “是。” 刑天手里的,是一双原白色烙暗花软羊皮的精致靴子。宫森疑惑地看了一眼枢羿,他又在耍什么新花样。 枢羿接过一只靴子,放在手里把玩。靴子上有一道水晶的搭扣,更显精美雅致。宫森默默无言的看着,脊背上却感到有些凉意。枢羿用手轻轻一拉,靴子上的绳结开了,整个靴面分开来,露出靴子底部。 宫森颤抖着嘴唇,掉过脸去。 靴底,居然密密地林立着半寸来长的钢钉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 。 “喜欢吗,宫森?”枢羿温柔地问。 “不用害怕,这只是给你白天穿的。有了这双鞋子,宫森,再逃走时,恐怕就需要更多勇气了。” 不知什么时候,侍卫们已经放了一张椅子在旁边。 刑天轻轻推着宫森走过去,扶他坐到椅子上。然后躬身把手铐解开,抓住少年的胳膊,反背在椅子后面。手铐穿过镂空的流云图案,重新固定了宫森纤细的手腕。两个侍卫走上前,一边一个,用手牢牢压住了宫森的肩。 宫森无助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索性连眼睛也闭上了。 “你要说什么吗?”明知无望,枢羿依然有所期待。 宫森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枢羿脸色冷了下来。 “给森少爷把鞋子换上。”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跪在地上伺候宫森。 袜子被拉下来, 露出了雪白的脚掌,随即双足被套进了靴子。感到柔嫩的脚底被尖锐的利物抵住,宫森微微挣扎。 枢羿点点头,侍卫抓住挣扎的脚面,向下用力按去。 鲜血顺着钉子流下来。 剧痛沿着神经钻上脑海,宫森身子一抖,脸色雪白,随即咬住了嘴唇,把呻吟咽回了喉咙。 侍卫狠狠心,手上用力。纤柔地脚掌一点一点吞咽下冰冷的钢针。 “呜……”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溢出了嘴唇,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宫森额头冒出冷汗。他全力地挣扎,拖动了沉重的檀木椅子,扯拽得手铐哗哗做响,却无法挣脱一分按住脚掌的手。 眼见的钢钉已尽入肉里,侍卫手忙脚乱地把鞋带系紧,反手又把水晶搭扣用力扣上,把惨遭蹂躏地脚紧紧地固定在精致的刑具里。 “这个水晶扣需要钥匙才能打开,宫森,大小合适吗?” 血从靴面和底部的结合处缓缓渗出来,又流下去,覆盖了白色的鞋帮。 “你太不爱惜了,这么快就把它染脏了。不过这白靴红底也真好看。” 枢羿走近前,示意刑天把手铐解开。宫森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却颤动不已。 枢羿拭去宫森嘴角咬出的血迹,双手按住宫森的肩膀,温柔地说:“别担心,宫森,每天晚上你睡觉以前,他们都会给你脱下来,清理干净。” 宫森的身子象落叶在风中抖动。 “所以以后,每天清晨,你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鞋子。” 宫森倏地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里闪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绝望。枢羿盯着清澈如镜湖的双眸,突然感到一丝不忍,毕竟,这个小小天奴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如果你不想要我的礼物,也可以,你知道怎么做的,宫森。那并不很难。” 宫森闭上眼睛,停留了片刻,再睁开时,清澈的双眸里浮起了三分冷静,和七分骄傲。 “不,这个礼物……我收下了。”他扯动嘴角,微笑着回答,“还有吗?” 英俊的脸几乎有些扭曲了,怒火涌上来淹没了刚刚浮起的一点怜惜,激起了枢羿所有的冷酷和残忍。他一把把宫森从椅子里拖起来,满意地听着耳边难耐的呻吟。 “好,既然喜欢,那就穿着它,从这儿走回冰塔吧。” “刑天,扶着森少爷,不要让他摔倒。” “是,殿下。” 刑天和另一个侍卫一左一右握住宫森的双臂。宫森吸了一口气,举步向前走去。一步一个血印,象红色木棉花错开在汉白玉的平台上。钻心的疼痛让宫森几乎站立不住,但骄傲却又让他稳住了身体。 枢羿冷冷看了片刻, 转身向风殿内走去。 宫森, 我看你能支撑多久。 这个小小天奴,让他耗费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仙凡各地奏折已经堆积如山。 现在总算一切妥当了。枢羿神闲气定坐在大殿里,听西海司水禀报近况。 不一会儿,有侍卫悄悄走进来,却又闪闪烁烁不敢说话。 “怎么了?” “回殿下,森少爷刚刚走到珠水桥就昏倒了。” “是吗,” 枢羿喝了一口酽酽的浓茶,“ 桥下不是有水吗?把森淋醒。再昏倒时,不用回奏,用醒神丹弄醒就是了。” “是。” “等一下, 告诉刑天,上冰塔时不许用云梯。”枢羿灿若寒星的双眼只剩下了残忍,“我要宫森走完那三百七十级台阶。” “是,殿下。”回报的侍卫一头冷汗,转身离去。 (四) 天渐渐黑了。 用过晚膳,枢羿回到寝宫,叫人招了紫姬前来,弹琴取乐。 紫姬美貌温婉,琴技尤佳,今晚更曲意承欢,尽倾所能。一时间寝殿内偎红依翠,琴声袅袅,暗香宜人。 不觉间,紫姬停了琴音,坐近枢羿面前,细细打量。 “殿下,今天有心事?” “嗯?” “殿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是紫姬弹得不好?”紫姬揣测问道。 “紫姬,你问多了。”枢羿斜斜靠在宽大的龙椅上。 “是,”紫姬惴惴不安。 “接着弹吧。”枢羿挥了挥手。 琴声又响了起来,隐隐夹杂了一点不安。 “殿下, 刑天回来了。” “让他进来,”枢羿点点头。 “殿下。”刑天看起来有些疲惫。 为什么? 那种差事怎么会累着刑天? “完事了?” “是,属下已经把森少爷送回他的卧房。” “完全照我的话做的?” “是。”刑天的腿有点哆嗦。 “哼,”枢羿冷笑一声,未置可否,面无表情地看着忠实的侍卫长。 刑天扑通跪下了,冷汗映着寝宫的珠光。 “奴才该死!奴才没有送到!” “森少爷走了快三个时辰,才走了八十来个台阶。到后来,即便含着醒神丹,也只能醒来片刻,神志全不清楚,根本就挪不动步子了。如果真的走完,怕是明天晚上也到不了。”刑天想起宫森惨状,依然心寒。不安地偷偷看看枢羿的脸色,心下大声叫苦,“奴才想,那样也一般是误了殿下的吩咐,所以奴才自作主张,把森少爷用云梯送上去了。” “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回去,让森少爷重新走完剩下的台阶。”说罢刑天起身要走。 “算了。”刑天站住了。 “今天就到这里。你下去吧。” “还有, 明天也不用让他穿鞋子,等能够下地了,再开始吧。”刑天悄悄舒了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紫姬,你也回吧。” “是。” 又是为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宫森。紫姬心中苦涩,黯然告退。 朔阳宫的午夜,皓月当空。 灰色的冰塔阴冷沉默地耸立在那里,黑洞洞的没有生机。 一缕清风沿着塔身盘旋而上,在塔顶一个只装着铁棂的窗前萦绕片刻,缓缓飘了进去。 小屋内, 清风还原成身披玄色披风的魁梧身影。 环顾四周,粗糙冰冷的石壁,简陋的桌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4 椅,零散的几本书和一盘隐棋。宫森在逃走之前,已经在这儿住了多久了? 八个月,还是更久? 终于, 他又回来了。 临窗的一张小小铁床上,躺着令枢羿心神不安的源头。 粗粗的黑色铁链一端嵌在石壁里,一端铐住了宫森苍白纤细的脚腕。双脚略微红肿,看不出来白天曾经受过百般蹂躏,负责照顾的篆儿恐怕已经给他上过药了。 奉枢羿之命,宫森只被允许使用寻常伤药,真正灵验的仙药如回还丹之类却从来不曾领略过。 身子也沐浴清理过了,宫森被换上了一套白色的棉质睡衣,安静地躺在那里。 冷清清的月光照进来,宫森的脸看起来苍白而宁静。白天的折磨肯定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心力,现在的森完全陷入了昏迷,他不再挣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象一个玉石的雕塑。如果不是胸前若有若无的起伏,枢羿怀疑小人儿是否真的已经香消玉殒。 坐在床边,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划上柔美的脸,心中的柔情与不甘啮咬着枢羿。 “宫森,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这样?” 枢羿俯身,温柔地亲吻着没有知觉的男孩儿,不再掩饰作孽者的心疼。 “只要你听话,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天宫最受宠的宫人。” 他呢喃地跟沉默的宫森说着话。 看着不再怨恨不再对抗的宫森,枢羿一点一点填补着两个月的记忆,忘记了时间。 月亮缓缓西行,渐渐流失了方华。 天空隐隐泛出了青白。 隔壁渐渐有了动静,隐约是篆儿在和侍卫说话。 枢羿站起身来,该回去了,篆儿马上会进来伺候了。临去前,眼角突然扫到了桌上不寻常的事物。 是已经清洗干净了的靴子。 枢羿凝视着那个可怕的礼物,皱了皱眉,转身消失在晨曦初现的窗外。 第三天下午,枢羿在书房里,叫人把篆儿找了来。 “宫森怎么样了?能起床了吗?” “秉殿下,森少爷昨天白天,还时醒时睡,滴水不进,不过到了夜里,已经清醒过来了。”篆儿伏在地上。 “吃了东西没有?” “今天早晨吃了药,后来又喝了一点粥。” “他有没有说什么?” 篆儿呢诺着不敢回,又不敢不回。 “说,”枢羿的声音里的寒意让篆儿的头低得更很。 “森少爷吃了药,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半天才说了一句话。说是 ‘从霏玉宫到朔阳宫里,没有一个是好人。’” “呵呵,”枢羿不怒反笑,看来宫森把四弟祝融也给一并恨上了。 宫森,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在祝融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逃奴,即便招人喜欢,也不值得伤了兄弟和气。 “他精神不错嘛,这么快就有力气骂人了。那好,让他明天穿戴整齐,前来侍宴。” (五) 宫森被带回来已经八天了。 朔阳宫的十月份,夜凉如水,月色僚人,湖光塔色隐隐约约,沉睡在阴影里。 不敢太靠近黑暗的冰塔,枢羿化作清风在附近盘旋, 悄悄注视着那个不眠的人影。 石砌的窗台略高于铁质的小床,宫森抱膝坐着,倚在冰冷的窗前,雪白的脸掩映在黑色的铁棂后面。他痴痴地往外看着,一动不动已经有多久了? 才不过几天的时间,那个霏玉宫里健康灵活的男孩已经迅速憔悴下来,脸上的红晕不见了,大大的眼睛下出现了一道黑晕。 虽然白天的禁足令取消了,被召见时也是由侍卫用软轿抬着进进出出,可是那双如骨附蛆的靴子依然让宫森受尽了折磨。不再有精力从浅红的唇中挤出犯上的犀词利语,见到枢羿时,宫森只剩下了沉默和清冷的目光。 相对于那个似乎浑身反骨的天奴,枢羿更喜欢这个时候的宫森。月光下的宫森是个脆弱的精灵,脸上没有了怨恨的表情,柔和单纯得象一块水晶。 黑暗中看着宫森,枢羿心里突然涌起了强烈的愿望,他想靠近那个孤独里的男孩, 静静地听他说话,象朋友对朋友,恋人对恋人,温柔地抚慰他的绝望和痛楚。 以天王之尊去爱一个下贱的天奴是不可能的,但是或许可以,给自己换一个身份,获取黑夜里的宫森。 宫森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腿已经坐麻了。 月亮已经偏西了,早晨又快来了么? 月光下, 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宫森眨了眨眼睛,有点恍惚。 突然,一阵婉转明亮的鸟鸣划破了寂静,宫森不由四下里看去,是夜莺?黑色的闪电又一次划过,月光下盘旋几下,倏得向宫森冲来。 宫森一愣,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一只夜莺落在了膝前宽宽的窗台上。 小小的黑色身体,圆圆的脑袋,两颗黑色的珍珠一样明亮的眼睛,闪烁地映着月光。宫森屏住了呼吸,试探地把一只手小心放在窗台上。 夜莺歪着脑袋看着宫森,小小往后跳了两步。宫森修长雪白的手指又试探着往前靠了一点。夜莺犹疑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有没有危险,然后倏地展开翅膀,飞上了宫森的手指。 宫森一动不敢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夜莺。夜莺小小的身子沉甸甸的,细细的爪子紧紧抓着宫森的手指。它看看宫森,不是低下头,用黄黄的尖嘴啄了一下宫森的手指。 “小东西,你怎么还不回家?”宫森轻轻地问了一声,却在刹那间,泪水盈满了双眼。 宫森擦了擦眼睛,心中酸楚。我为什么会哭?这只是个小鸟。 月光静静的照着宫森和他的小鸟,听着低低的絮语。 “你是谁?” “住的远吗?” “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夜莺渐渐大胆起来,开始在宫森的手掌上蹦蹦跳跳。 看着看着,宫森微微笑了。 夜莺看着他的笑,似乎呆住了。 是的,枢羿呆住了。 那是一个单纯的,快乐的笑, 柔美的五官在月光下散发着难言的风采。枢羿不记得上一次是多久以前见过这样的笑了,他习惯的是宫森地冷笑和苦笑。 枢羿呆住,不是因为宫森的美,是因为他小小的快乐。 宫森伸出另一只手,用手指轻轻磨蹭夜莺天鹅绒一样的羽背: “为什么还不去睡觉?天很晚了吧?” 说完这句话,宫森的笑消失了。他抬头看看天际,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天又快亮了!” 宫森疲惫地向后仰过去,苍白的脸靠在枕头上, 看着夜莺喃喃自语: “夜莺,我不敢睡觉,因为我心里很害怕。每一次睡着,醒来的时候,天就会亮了,他们就会走进来,把那双鞋给我穿上。所以,我不敢睡。可是,白天,我又不能睡。” 他不说话了,两眼怔怔地看着屋顶。 夜莺蹦蹦跳跳地在他身边,不时抚慰地蹭蹭宫森的手背。 天真得快亮了。 (六) 祝融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5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见到了宫森。 不过十天,那个逃奴绝望的眼神数次闪进自己的脑海,令祝融有些烦恼。正逢天后寿诞将近,祝融需得与枢羿商议庆贺之事,心里揣摩,不如借机去朔阳宫一趟,问问枢羿宫森近况,也好安心。 龙辇抵达朔阳宫,枢羿却不在宫里。 祝融经常来朔阳宫,算是熟客。在风殿里等得心烦,他决定带九儿出来去镜湖闲逛。谁知九儿一出风殿,就看见了几只小麒麟,大呼小叫起来,玩的不亦乐乎,居然把自己主子给忘了。 祝融信步向镜湖走去。 已值十月,镜湖岸边遍染秋色,深深浅浅的绿树红叶,和碧蓝的天空一起倒映在秋水碧波里。祝融缓步过去,走走不远,却看见在湖边草坪深处,一棵巨大的金急雨树下,坐着一抹浅蓝色的身影。 是宫森?! 宫森斜靠在舒适的软椅上,一手支着脑袋,正在垂头看书。 祝融慢慢走近。 不过十天时间,他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两颊都微微陷了下去,脸色白的几近透明,渗着不正常的晦暗,低垂的眼睛下,是一片黑晕。一身厚质天蚕丝的浅蓝色衣裤,柔和的勾勒出消瘦的体形。脚上一双水晶搭扣,白面红底的精致羊皮小靴昭示着朔阳宫主人对他的宠爱。 “宫森!” 宫森惊讶地抬起头来,“四殿下?!” 祝融有些不快,宫森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渐转冷列,丝毫没有起身行礼的打算。看来真如皇兄所说,这是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家伙,谦和恭顺只是他游戏的一部分。 “你过得还好吗?”祝融有点尴尬,不知为什么,他不想端起主子的架子教训宫森。 “不好。”宫森转过头,把眼光移到湖面上,骄傲而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祝融一时怔住了。 “为什么?”还是忍不住问了。 宫森默默地看着湖面,不再理睬他。 祝融有些不知所措,看样子,宫森恐怕已经因为逃跑和撒谎受了惩罚。 “有时候,”祝融干巴巴地想说点该说的话,“做错了事要……” “宫森?!”祝融很庆幸九儿的叫声及时打断了自己的话。 “宫森!”九儿大呼小叫着跑过来:“真的是你,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 说话间,九儿已经冲到眼前,宫森微笑地看着他。 下一刻,兴奋的九儿已经握住宫森的手,一下把他从椅子里拽了起来。 “啊……!”宫森惨叫一声,趔趄着挣扎了一步,就摇晃着跪倒在了草坪上。 九儿扑过来,吃惊的扶着宫森,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宫森, 宫森,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呜……,”宫森吞下呻吟,闭紧双眼,贝齿咬住了下唇,颤抖着等待着剧痛的消减,冷汗迅速地濡湿了额头。 祝融也呆住了,跪下来仔细打量宫森。 稍稍缓过来一点,宫森小心地挪动身体,慢慢用手支撑着,侧趴在了草坪上。他抬起满脸是汗的脸,冷冷的看着一脸焦虑的主仆。 “你们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 祝融疑虑地盯着宫森的腿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靠过去,慢慢伸出食指,摸上宫森红白相间的鞋底。 看着手指上的猩红,祝融讶然无语。再抬头时,对上了一双冷冷的黑眸。 (七) “这是怎么……?为什么会流血?”祝融问宫森。九儿在旁边已经傻了。 “因为里面有钉子。”口气象在说鞋里面有沙子,宫森回答。 祝融心里一阵抽痛。这是那个微笑着在霏玉宫里跑来跑去的宫森吗? 盯着祝融,宫森突然咧嘴笑了:“后悔把我交还大殿下了?”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祝融毕竟是皇族,可他又是一个不够皇族的皇族,他毕竟还试着为宫森被罚寻找理由。“还是为了那个因你而死的小宫女?” “小宫女?”宫森困惑地皱皱眉头,渐渐有些明白,语气益发僵硬。 “是,你说那个小宫女。她叫明石,曾经是我的朋友。”宫森的眼睛刚才还是一片暗淡的黑,现在变得凄厉起来。“她死在我床边了。” “为什么?”祝融靠近。 “你哥哥已经告诉你了, 对吗?”宫森戒备地看着祝融,用手臂撑着,拖着身子往后挪了一点,“他说什么理由就是什么理由。” 祝融探寻地看着。 他实在不应该理会这个乖僻的天奴,可是不明白为什么,宫森冷酷的眼睛总是令他感受到许多绝望和悲哀,让他无端地心痛。 九儿心疼宫森,又想护着自己主子:“宫森,你别这样子跟我们殿下说话。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殿下,说不定殿下能帮你的。” 宫森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九儿,你也一样,我讨厌看见你。”他有些喘息:“求求你们,走开。” 祝融不再说话,上前伸手,打算把宫森从地上抱起来。宫森惊恐地拖动双腿,挣扎往后,浅色的嘴唇有些哆嗦,厌恶溢于言表。 “不要碰我。……你不要过来,会有人来管我,……我可以叫人!不用你……。” 祝融只好站住不动,宫森激动地侧过身,用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水晶石,摸索着按动上面的蓝色嵌珠。那是个用来唤人的应珠,祝融暗自叹口气,站起身来。果然顷刻间,两个侍卫出现在草坪那端。 “四殿下。”侍卫躬身行礼,其中一个走近宫森,熟练地把他从地上抱起来,转身放进椅子。 “送我回去。”宫森看也不看祝融。 侍卫闻言,也不迟疑,抽出椅下的扶手,一边一个, 抬着宫森离去了。 “宫森,宫森!”九儿犹自大叫,却无人理会。 祝融心里有些气恼,可是又不知如何发泄,看着宫森的背影,莫不作声。半天,才怏怏不快吩咐九儿:“走吧,不等大哥了,我们回去。” 时近傍晚,枢羿着人到冰塔来,把宫森抬了去。 朔阳宫重重叠叠地染上了明亮的玫瑰色,镜湖上的雾气也散开了,明亮地映着紫蓝的天空和绯红的晚霞,湖畔树影婆娑,偶然可以看到衣衫缥缈的仙子和天奴闪过。 枢羿正在日常看书批文的兰宫。 “宫森,”枢羿若有所思,看着沉默地坐在对面的宫森,“你今天见到四殿下了?” 明知故问,宫森抬头看着他。 “你对祝融说什么了?他为什么没有等到我回来?” 无聊,但是为了少惹麻烦,宫森还是回道:“我什么都没说。” “求救了吗?” 宫森摇摇头,不屑多费唇舌。 枢羿点点头,对他,宫森从不说谎,即便在对抗中。他慢慢起身,踱到宫森身后,双手按住男孩的肩膀,感觉着丝绒下突兀的骨骼。 “那你呢?考虑的怎么样了?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6 ” 宫森眼睛盯着地面,停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枢羿却不为人察觉地微笑了,他的小孩子已经开始有点犹豫了,这可是个不小的进步,看来这次的刑罚比以往要有效一些。 枢羿从不相信在帝王的权威下,有任何人能逃脱俯首称臣的结局。这是上天注定的,没有理由,当你的生死握于人手,你有什么资格谈论公平和所谓的感情。 宫森,你还能支撑多久? 屋里静悄悄的,枢羿拉起宫森的头发,让他稍稍往上仰头,以便看清长长睫毛下的眼睛。 往往在宫森想隐藏心思的时候, 他的眼睛里会蒙上一层湿气,就象是起雾时的镜湖。 感觉枢羿锐利的目光,宫森意识到什么,不甘地把眼睛紧紧闭上。枢羿看着沉默和敌意的宫森,以及他脸上难言的疲惫,突然想起深夜里男孩那个毫无防备的微笑,那个属于十七岁孩子和小小夜莺的微笑。枢羿困扰地摇摇头,心中取笑自己,怎么会留恋那种廉价的东西。 枢羿放开宫森,挥手示意侍卫把他带走。 看来,我不应该再去看他了,再看,我真的要被这小东西迷住了。 (八) 又过了一天,宫森依然没有回音,枢羿却忍不住了。 不知是因为夜更凉了,还是连日来饭菜难以下咽,体力渐渐不支的缘故,宫森觉得有些冷,便在身子上披了一件薄毯。 那只夜莺怕不会再来了吧?宫森靠在窗子上,渐渐有些困了。 “啾啾!啾!”嘹亮的鸟鸣惊醒了宫森,睁开眼,夜莺已经扑搠着落在窗台上。 宫森欣喜地直起身子。 “夜莺!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掀开毯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是一小块点心。宫森小心捏碎了,撒在窗台上。 看着夜莺蹦蹦跳跳地啄着,宫森开心不已。 坚硬的黄嘴碰到地上,枢羿却在心中暗恼。本王在干什么?跑到这里来吃碎点心。 “你昨天夜里为什么没来?去哪里了?不想我吗?我等了你好久。”宫森的话让枢羿有了奇妙的好心情。他居然也有让宫森想念的时候。 “夜莺,昨天你没来,我给你想了一个名字。”宫森用手指轻轻拉扯夜莺的翅膀,柔声道:“把我的“森”字拆开,全是木头,你就叫“木木”好不好?” 夜莺“啾啾”叫了两声回应,用亮亮黑黑的眼珠看看宫森。 “木木,木木。”宫森低语,支着腮看夜莺啄食。 渐渐的,宫森神色凄凉起来。与白天不同,宫森现在的声音沙哑而低柔。 “木木,你知道吗?在朔阳宫里,我从来不敢跟任何人多说一句话,包括篆儿。因为那样我会害死他的,就象害死明石一样。” “而你,是我唯一安全的朋友了。不要忘了我啊,木木。” 宫森划着夜莺的背,泪光隐然:“……自从那个人把明石处死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 “木木,你在听吗?我可不可以跟你说明石和我的事情?你听不听?” 夜莺飞到宫森胸前,扭着圆圆的脑袋看他。知道天宫的鸟雀多有灵异,宫森更加喜欢。 “明石,是个女孩。 跟我不一样,她是修行未到的栀子花仙,就象其他天奴一样。而我,我是五岁的时候,被那个人和刑天从苏州带回来的人间孩子。” 枢羿看着他,隐约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天,他和刑天去人间巡游,在苏州郊外看到了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孩,一时兴起,便让刑天把他掳到马上,带回了天宫。 “明石跟我一起在文渊阁里长大。两年前,那个人无意间到文渊阁察看旧书,注意到了我。” “在那个人注意到我的第二天,他就派人来召我侍寝。我都傻了,怎么可以这样,人,又不是动物,不是一样东西,那来用过就算了。他试尽了手段,我不理会,直到他发现了明石。我答应了他,却又在最后关头扫了他的兴。”宫森酸涩地笑起来,枢羿眯起眼睛盯着宫森,宫森却没有注意,目光有些涣散,继续自言自语。 “……后来, 明石就死了,我知道我再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我把所有的怨恨和蔑视都倒出来,我嘲笑他,还骂他跟下三滥没有分别……。那天他真的是恼羞成怒,居然一气之下给我订了一个誓约。” 宫森停住了,说了太多话让他很疲惫,夜莺轻轻啄着他的手心。 “……他说,如果我不说‘愿意’两个字,他……就永远不会用强。……他真是太骄傲了,我也是吧,所以我就一直撑着……撑着,直到撑不住的那天……。” 宫森靠在枕上,声音渐渐低下去。 “……我其实,真是很怕他……” 宫森睡着了,夜莺站在他胸前,冷冷地看着他。知道宫森害怕自己,枢羿却没有欣喜之情。他从来不去费心宫森的感情,他只是个天奴,不值得的,可是现在,他居然站在这儿仔细感受宫森的痛苦,枢羿隐隐有些恐惧,这是否是冷酷的西天王不应有的脆弱。 第二天夜里,枢羿再来看望宫森的时候,宫森没有在窗前等他。 夜莺飞进铁窗,站在窗台上小声地啼。 宫森紧闭着眼睛,靠在摞起来的松软枕头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浅红的嘴唇,在月色下都泛着青白。 听见叫声,宫森慢慢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看到夜莺,有些吃力地抬起右手。夜莺伸开翅膀,跳上去。 “木木?!”宫森虚弱地笑了。 “木木,对不起,晚上吃着饭,就昏过去了,所以什么都没给你留。” 宫森把手放在腹间,似乎又睡着了,不再说话。 良久,宫森又睁开眼睛时,里面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张了几下干裂的嘴唇,才呆呆地说:“木木,我好疼,……好疼。” 枢羿看着心里一阵绞痛。 宫森声音断断续续地。 “……我想我快输了吧。……我实在受不了了。应该是明天吧,明天,我就投降,跟他说……我‘愿意’,心甘情愿,做一个侍寝的天奴……。” 说完这句话,宫森的眼帘垂下来,两颗大大的晶莹剔透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滑落,沿着雪白的两腮滚下,消失在松软的枕头里。 枢羿冷眼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明天,宫森不是就要低下那令人气恼的额头,闭上令人伤神的嘴唇,变成柔美驯服的侍妾之一了吗?一年多来,自己处心积虑想击溃这个妄想挑战皇族权威的天奴,让他明白什么是做奴隶的本分。心愿就要达成了,为什么却给枢羿带来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看着宫森睡颜,枢羿暗自思索。好吧,等明天开始,自己会好好宠爱他,最起码,应该让这个美丽的男孩不致后悔吧。 (九) 人真是易变的动物。 当枢羿第二天在宽大舒适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7 的床上醒来时,看着华丽的玉石寝宫, 枢羿不由嘲笑起自己昨天夜里的行为。 为了贪恋男孩的笑容,居然化身夜莺,还被人叫成‘木木’, 并且让廉价的内疚和柔情四处泛滥,呵呵,这真真不是自己的作风。 太好了, 那个与众不同的倔强小人儿终于要乖乖地服侍自己了。想到此处, 修眉一抬,英俊面容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宫森宝宝,不着急,我等着你。 时至中午,枢羿没有等来宫森,却等来了慌慌张张的刑天。 “四殿下,篆儿有急事回禀。” 话音未落,篆儿已经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扑到在地,语不成声。 “殿下,森,森少爷自尽了!” “砰!”手里的杯子被狠狠砸到地上,阴翳和怒火骤然浮现在枢羿脸上,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 “不是告诉你不许有任何危险的东西在房间里吗?!” “确实没……,” “砰!”篆儿话未说完,身子已被踢飞起来,重重撞在后面的宫门上,小小身子蜷缩着滑下来。 枢羿强压怒火,冷冷地看着浴池里的宫森。 宫森房间与一个小小浴室相连,浴池是粗糙的青石砌成,不过一人来长,两尺来深。 水满满当当的,地上也到处是溢出来的水洼。 宫森仰面躺在浴池里,大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只有两个小腿垂在外面,脚上还套着那双让他痛苦难熬的白靴子。枢羿想不通,在这么浅的水池里,宫森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在窒息前不挣扎着浮出水面。 宫森的脸白得吓人,清清水波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忧郁地睁着,不再有颜色的嘴紧紧闭着,半长的柔发丝丝缕缕飘在水中。 看着这个冰冷的不再吸引人的身体,枢羿的怒气益发凝聚,薄薄的嘴唇里牙关紧咬。好你,宫森, 宁愿死也不肯作我的宠奴。我不会成全你的,你以为一死就可一了百了了吗?你太幼稚了! “刑天,你去冥殿那里,找了阎王老儿,把宫森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再找到他的魂魄,马上拘回来。” “是!”刑天领命去了。 “把他带到寝宫去。”不愿去触摸那了无生机的身子,枢羿转身出了小屋。一个侍卫咬咬牙,躬身上前,抱起了湿淋淋已然冰冷了的宫森。 宫森悠悠醒转时,已是两天以后了。 镜湖岸边,金急雨的叶子已经开始略显黄色。宽大舒适的靠榻上,宫森盖着一张柔软的薄丝被,沉沉靠在枢羿怀里。枢羿一手揽着宫森,另一只手则拿着本书在看。 觉出怀里人儿的异动,枢羿低头。注视着微微颤动的睫毛,枢羿知道男孩子马上要醒过来了,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手指抚上宫森消瘦却依然白皙柔滑的脸。 醒来时,宫森有一刻的迷茫。 缓缓睁开黑眸,宫森眉头微蹙,傻傻地还没有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他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枢羿。 “宫森,你醒过来了?” 本来无意识地躺在枢羿怀里的身子骤然变得僵硬,宫森猛地睁大了澄明的眼睛,如见鬼魅。 枢羿看着宫森, 轮廓坚毅的嘴里吐出让人心寒的声音。 “我让刑天去了冥殿,”枢羿仔细看着宫森的反应。 “他已经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一笔勾销,从此你不必再入轮回。……也就是说,你死不了了。” 宫森怔怔盯着枢羿,眼里渐渐凝聚了晶莹的泪水,颤抖着咬住了嘴唇。 从这次昏迷中醒来的他,与以前枢羿面对的宫森似乎有了很大不同,看起来格外脆弱,象是一个一碰即碎的玻璃杯。 枢羿知道,即便那双白色的鞋子没有击溃宫森, 被从阎王殿里重新抓回来的认知也已经打败了宫森。 “宫森,不要再倔了。知道吗?你连最后的砝码都没有。” 枢羿弯起嘴角,似笑非笑,“我是天王,不是动则就会逼死丫头的苏州员外。这才十多天的时间,一年,十年,你能坚持几年?” 枢羿顿一顿,以便让宫森领略自己的话。 “如果你真的能熬下去,我可以让他们再把鞋子给你重新穿上。” 宫森轻叹一口气,合上眼睛,身子一松,再不说话,软软靠倒在枢羿怀里。 当天夜里,宫森输了自己与枢羿的赌局。 (十) 在临幸前,侍从给宫森喂下了醒神丹。 似乎是为了惩罚宫森的自尽,似乎是补偿这一年多的延宕,枢羿没有用任何前戏和准备来让宫森有放松的余地。当他进入宫森时,宫森虚弱地挣扎起来。 以往过分的折磨,让宫森的身子已相当忍痛,但枢羿与天神相符的巨大依然无异于一种酷刑。伴随着裂帛的声音,宫森惨叫出声。 久违的激情,彻夜的狂欢,枢羿肆意而粗暴地享用着年轻美好的身体,让宫森在黎明时近乎失音。当枢羿终于满足地从宫森身体里退出来的时候,发现身下的人还是昏了过去。 枢羿翻过湿漉漉的身子,满意的躺下,猿臂一搂,握住宫森细瘦而结实的腰,把他抱在自己身上。宫森一动不动侧脸伏在枢羿胸前,象个睡熟了的孩子。枢羿轻轻用手把宫森贴在脸颊上的汗湿的头发捋到耳后,磨蹭抚弄他濡湿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睡颜。 第二天,昏睡中的宫森被赐封为婕妤,赏住越宫,身份在紫姬,藤壶妃之下,却在男宠近鸸等人之上。被剥取了澄静眸子中的傲气,宫森终于变成了枢羿众多嫔妃中的一个。 象其他嫔妃一样,宫森隔上四五天会被召入寝宫侍驾。 与第一次不同,枢羿不再狂暴地对待他,他尽量耐心地抚摸宫森,在进入前,也会用颀长的手指占了润液来宽松宫森的隐穴。可是宫森似乎并不介意枢羿温柔与否,他只是乖顺地或躺或趴,任凭枢羿折腾,疼不过时,就死死咬着自己嘴唇。偶然,雪白的分身在枢羿刻意的抚弄下,也会忍不住漾满红晕地射出白液,这种时候,宫森便会挣扎着,细细呻吟出声。除了没有过分的讨好和热情,宫森已经与其它宫人们没有差别了。 不知为什么,枢羿却感到若有所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已经快到秋末了。 碧云天,黄叶地,镜湖上亦寒烟飘荡。这天,枢羿一时兴起,便带着众宫人在湖边野宴。宴罢,一众嫔妃们各自在附近嬉乐,也有如藤壶者留在枢羿身边打趣承欢。和藤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枢羿眼角不时瞥过在不远处大树后钓鱼的身影。 那个不爱笑,也不再灵牙利嘴,刻薄犀利的男孩。 从那天以后,宫森似乎比以前更沉默了。即便是伺候他的篆儿,一天下来也很少能跟自己主子说上句话,不过在枢羿面前,倒是有问必答。或许是明石的死把他给吓坏了,或许原因不止如此,枢羿思量着,也不强求,妃子小小怄点气,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8 半天了,也不见宫森钓上来一条鱼。 宫森坐在树边的一块青石上,定定地看着水里的浮标。 时间,象面前透明的湖水,凝聚不动。 身后有希希索索地走动声和宫人的嬉笑声。听起来是紫姬和枢羿的男宠近鸸。 宫森往树后缩了缩。 虽然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后宫的笑柄,只是第一次,宫森听到有人如此肆无忌弹地说在耳边听。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还真以为是个硬骨头呢?傲的什么似的,早知如此,何必惺惺作态,让殿下大费周章呢?” 紫姬噗哧笑了, “或许他以为架子拿的大,殿下就会把他当个宝,撑持了那么久,也不过如此。” “婕妤哎,不错了,也算是一步登天了。”是近鸸酸溜溜的声音。 “要我说,既然已经造了反,就该坚持到底,不然,算什么呢?以前受得罪呢,就都没了意义,所有的狠话,也都变成了笑话……。” 紫姬的声音渐渐远了。 心中某个地方传来了碎裂的声音,无言地,宫森呼吸有些急促,蜷起身子,他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慢慢等着心里的疼痛散去。 “刑天,你去,把宫森叫来。” “是。” 刑天去了。 “在森少爷身上,殿下真的是用了心思了,”藤壶淡淡地说。 枢羿皱了皱眉头,藤壶知趣地闭了嘴。 藤壶说的没错,确实似有一缕蛛丝系着宫森和自己的心思,让枢羿每天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搜索着他的踪影。这缕心思,慢慢如同上了瘾,不易戒掉。 不一会儿,紫姬,近鸸已经坐过来,宫森也跟着刑天回来了。 “明天就是王母的寿诞了,我已经备好礼物。藤壶,宫森,你们两个明天随我去云霄宫。”枢羿道:“准备一下,明天怕是要到晚间才回来。” “殿下!”紫姬立刻泪光盈盈起来。 “好了,不许闹。宫森小,你是姐姐了。”枢羿挑挑眉毛,紫姬怏怏地不敢再做声了。 感觉象是吃了一个苍蝇,宫森呆呆坐在那里看着桌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云霄宫里金碧辉煌,祥云萦绕,众仙云集,一时间处处莺歌燕舞,弦乐飘飘。 祝融带着九儿,刚到云霄宫不久,正与各路仙人臣工寒暄,就看见枢羿带着宫森和另一个美人儿迎了上来。 自从上次在湖畔见到宫森不欢而散后,祝融心里禁不住有些念念不忘,毕竟他曾经伺候过自己多日,见他受罚,终是心有不忍。与祝融亲热地打过招呼,枢羿转身介绍随行的姬人。 “这是我的妃子藤壶,这是宫森,你们见过的。” 祝融不便多言,微笑带过。 王母寿宴上,众人终日狂欢,在轩辕殿上饮酒取乐,漫赏歌舞,一时间宫筹交错,热闹非凡。到得下午, 枢羿与三殿下姬琅已经有些醉了,两个人靠在椅子上与众宫人调情哗笑,周围围了一群仙人娇女,个个笑语盈盈。祝融斜眼看着,见宫森悄悄溜了出去,坐不住,便也偷偷跟出来,想找他来说话。 宫森却已不知去向。 祝融信步走进畅春园,果然走不多远,就看见宫森坐在一处草坪上。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里透下来,在地上和宫森身上留下了斑驳的光影。 “宫森。”祝融打招呼。 “四殿下。”宫森抬头看,点头回应。 “怎么不在殿里看戏?”祝融挨着宫森坐下。 “想出来透口气。”宫森恭顺地回答。 一件软薄白色上衣,灰色紧身裤子和深色靴子,腰里系着两寸来宽的缎质蓝色腰带,让宫森看起来益发清秀纯美。比上次见时,宫森气色好了一些,不再瘦骨嶙峋的样子,眉宇间少了凌厉,多了几分恭顺,只是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呆呆的,神思恍惚。在霏玉宫的时候,祝融只觉得宫森聪慧可人,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宫森,让祝融无端地心生怜惜,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宫森松散顺滑的头发。 “不要碰我!”宫森轻轻叫起来,下意识地避开祝融的手。 “怎么了?你,宫森。”宫森未免反应过度了吧。 “我……,”宫森犹豫了一下,扭过头去:“……我是大殿下的人,四殿下……请避嫌。” “什么?”斟酌着宫森话中的暧昧含义,祝融困惑地问,“你不只是枢羿的天奴吗?” “现在已经不是了。”宫森不看祝融,木木地答。 “……”祝融愣住了,渐渐明白了宫森的意思,心里象塞了什么东西,堵住了。 “喔,那……恭喜你了。” (十一) “……”祝融愣住了,渐渐明白了宫森的意思,心里象塞了什么东西,堵住了。 “喔,那……恭喜你了。” “谢谢。”宫森有些失神。 “你不高兴?” “……?”宫森有点讶异。 “你看起来有点……恍惚,为什么?” “……。” “能告诉我吗?” “不能。” 看着地面,宫森心里还是涌起了一丝感激。 祝融有些失笑了,这真是个不知做作的孩子。 祝融仔细看着宫森,他的确是变了许多,除了眼神,呼吸也似乎有些不正常的短促。是自己多心吗?总是觉得宫森身上有着谜一样的痛楚,让自己不能知难而退。 “你会下隐棋?怎么学的?”祝融避重就轻,拨茧抽丝。 “……有一次,我住在一间小屋里三个月,没见到一个人,”宫森眼睛里不见一丝波澜,“书架上有一本棋谱,我自己跟自己下,就学会了。” “那你吃什么?” “……门上开了一个口,饭从那儿送进来。” 祝融心里打了个寒战,突然想起初见宫森时他满身的伤痕和后来那双羊皮小靴。终于忍不住问道: “枢羿待你好吗?” 天使一样的头没有一丝动静。 一个月来心里一直象被蛛网紧紧勒着,此时宫森又有些不舒服。 难以抑制的怜惜让祝融忘记了界限,他心疼地探过身,抓住了宫森垂在身侧的手。宫森惊惧地回头看着祝融,一时说不出话来,向后挣扎着想抽回去。 “宫森,对不起。”见他害怕,祝融放开了手,有些心烦意乱。 宫森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看着垂头丧气的祝融,一瞬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很抱歉,枢羿,他……” 宫森怔怔看着祝融,向后退了两步。祝融平日总是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此刻俊脸上却露出懊恼神情。宫森想转身跑开,终觉不忍,叫道:“四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祝融甩甩头,这毕竟不是自己能管或者该管的事情,讪讪起身:“是啊,该回去了,这会儿,恐怕蟠桃都已经赐下来了。” 回到大殿上,天色已晚,王母也已经退席休息去了。众人更肆无忌弹地喧闹起来。枢羿与姬琅周围蜂环蝶绕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9 ,喧闹非凡。从人群中看过去,两个人身上分别抱了一个绝世佳人,正比着灌美人儿的酒。 宫森和祝融找个清静一点的角落坐下,看大家热闹。 不远处托塔天王座前,已经放了一个红彤彤的桃子。见宫森看桃子,祝融便给他解释。 “那就是人间传说中的蟠桃。凡人吃了会成仙,仙人吃了则会功力大增。” 宫森侧过脸听。 “凡人吃了以后,需要一百年修行才能让魂魄结成松耳石,形神合为仙体。不过这一百年间一定要小心。” “为什么?” 宫森抬头问,“不小心会怎样?” “一百年内,松耳石尚未成形,一旦形体受损,不但肉体没了,连魂魄也会没了,就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那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真的……会灰飞烟灭吗?”宫森自言自语,声音细不可闻。 定睛瞧着那蟠桃一会儿,宫森转头又问:“王母不赐给大殿下和四殿下吗?” 祝融高兴宫森看着有了点精神:“我们四个,平日里就有赏赐,寿宴时只给其他臣子。” 宫森正要再问,一个小侍女的声音打断了他。 “森少爷,大殿下叫您过去呢!” “宫森,” 见自己的男宠过来,枢羿一把把宫森拽到怀里,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搂住宫森的腰。宫森乖乖坐在他腿上,接过侍女们递过来的红酒。宫森端酒看看枢羿,枢羿笑着点点头。宫森不再问,仰头喝了,咧咧嘴角。枢羿不放过宫森,又让侍女连连倒酒,两杯酒下去,宫森脸泛桃红,心里“通通”跳得有些难受,眼神也渐渐迷蒙起来。 知道宫森不喜饮酒,现在却连眉头也不皱地连喝三杯,脸上没有一点为难神色,枢羿看着宫森,目不转睛。 宫森,你被毁到了什么程度,你的心真的已经不再剩下一丝一毫了吗?除了顺从的微笑,你的表情就不再改变了吗?需要什么样的刺激,才能让你恢复到以前的敏感﹑锐利和骄傲? 宫森已经撑不住,无力地倚在了枢羿身上。 见姬琅鬼头鬼脑地斜眼看宫森,枢羿俊琅的脸上露出嘲讽,这个三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枢羿微微笑着贴在宫森的耳朵上说: “去,宫森, 给三殿下敬酒!” 宫森的心紧了一下,看来今天的游戏还早。他端起一杯红酒,站起身来,走到姬琅旁边。姬琅高鼻深目,金发碧眼,英俊不下枢羿。见宫森过来,大喜,色迷迷地把宫森拉倒自己膝上。 “美人儿,把酒用嘴过给我,会不会?” 宫森也不多话,仰头喝了一口酒,含在嘴里。突然间,他感到胸中一阵麻痹,呼吸更加急促,四周的景象倏地模糊起来 “啪,”不之不觉中,水晶杯脱手而出,摔在地上,红色的酒液四溅,有人惊呼出声。 宫森一动不敢动,等着胸口的疼痛过去。姬琅却变了脸色,一把把宫森推下去。宫森趔趄了一下,好容易直了腰,茫然站在地上。 枢羿走过来,低头看宫森,见他半闭着眼睛,脸色由红变白,便伸手把他横抱起来。不管旁边众仙哄叫成一团,枢羿笑笑,抱着宫森出了人群。刑天跟过来,枢羿吩咐他去叫药翁。 枢羿环顾一下,找了人少的地方放下宫森,不远处祝融看见,也过来询问。 不到半柱香时间,宫森已经缓过劲来,只有呼吸还有点短促。见药翁过来,宫森听话坐在椅子上,伸出皓腕,让药翁把脉。 药翁是个白发的老头,很和气的样子。 “小哥身子底子原不错,只是,……小哥是否曾经吐过血,”药翁沉吟问道,“而且是两次。” 宫森抬头看看枢羿,见他点头,便老实回道:“只有一次,是差不多一年以前。” “吐得厉害吗?” “不记得了。”宫森调开脸。 “厉害,”枢羿替他回答了,宫森确实不记得,因为他几乎在吐血的同时就没有了意识,没有看见自己和枢羿身上骇人的血迹,也没有看见枢羿的冲天怒气。 “不过第二天用天心水服下回还丹以后,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枢羿接着说。 “但是却留下了祸根,”药翁又问:“那大约一个月以前呢?又吐了?” 宫森摇摇头。 “就脉象看来,不久前小哥心脉第二次大损,郁积下来,所以有时会感觉心跳有异,呼吸急促。凡夫俗子,如果再犯,怕是会心脉皲裂,性命有差。” 枢羿脸阴阴地,抱着双臂,皱了眉头站在旁边。祝融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两个都在担心吗?一个念头闪电般窜过宫森心里,危险而模糊,是什么?仔细想却又不清楚,酒意涌上来,宫森摇了下头,有些迷失掉了。 耳听药翁继续缓缓说道:“不过不用担心,你虽是凡人,却有大殿下护着你元神,没有不治的道理。跟着大殿下, 什么样的病治不好,只要细心调养,不再闹得气急攻心就是了。” 祝融忍不住插话:“宫森,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弄出气急攻心这种病来了。凡是想开些才好。” 枢羿把手搭在宫森肩头,似笑非笑:“宫森,记着四殿下的话,听见了吗?” (十二) 枢羿知道魅酒的厉害,看宫森已经坐不住了,便决定提前摆驾回宫。 红酒的后劲上来,宫森迷迷糊糊地在车里睡着了,直到被枢羿摔到床上时,才稍有了几分清醒。 枢羿欺身过来,把宫森压在下面。宫森有了醉意,胆子大了起来,伸手去推,被枢羿按住。白皙的脸上透出粉色,宫森两眼迷离,原本柔韧灵活的身子此时更变的柔若无骨,动弹不得。他微微侧过脸去,有意无意地躲避枢羿滚烫的呼吸。 “宫森,今天下午,”枢羿把嘴凑在宫森耳边,热气吹着他粉色的耳垂:“……怎么跟四殿下出去那么久?” “四……殿下找我……说话。”枢羿重重亲吻着宫森的脖子,宫森仰头躲避,一边努力集中精力回话,舌头却不听使唤了。 “说什么?” “……隐棋。” “还有呢?” “还有……蟠……,”残存的意志及时地让宫森睁开了迷蒙的眼睛,他皱着眉头,困难地侧脸,感受着枢羿不同往常的霸道的亲吻:“……我忘了。” 枢羿没有再追问,却一手抚上了宫森敏感的下体,宫森细细抽了一口气,挣扎着要推开危险的枢羿。枢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宫森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动,难过地皱了皱眉头。 枢羿满意地感到,今夜宫森的身体远比往常敏感而真实,想必是魅酒的功劳。不错,这个美丽的男孩儿一直在玩游戏,以往的麻木恐怕只是刻意的忽视,真是不可原谅。 “宫森,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跟其他人说话!” 舔着舌尖柔嫩的脖颈,枢羿突然狠狠咬了一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0 口,深邃的眸子盯着宫森从半昏迷中惊醒的脸,却浑然没有觉出自己的失常。宫森模糊的意识里,又闪过一丝灵光。枢羿话里的,是妒意吗?早知道枢羿是个心狠薄情之人,以前只为二殿下穹的一句话,就把自己的一个宠妃送去了穹的涟雁宫。可是现在……,为什么?宫森的脑子里一团混乱,他努力想集中精力思考,却不知自己想抓住什么。 想起白天的一幕,枢羿深感不快,宫森虽然依然吝啬自己的笑容,却能够与祝融侃侃而谈,全不象面对自己时的木讷胆怯。想到此处,枢羿怒气上来,伸手撕开宫森的上衣,露出少年胸前雪白的肌肤。 “记住了吗?”枢羿恶劣地用手捻着宫森的乳珠,让男孩无助地向上弓起身子。“尤其是四殿下,我不喜欢你跟他说话,明白吗?” 宫森感到脑子里一片轰响,他警觉地闭上眼睛,不让清如秋水的眸子泄漏自己的心思。 是吗?是真的吗?这是什么?是爱吗?这个魔鬼逐渐爱上自己了吗!他在嫉妒,嫉妒那个善良的,被蒙在鼓里的祝融!为什么可以把自己推进姬琅怀里,却不能容忍祝融?这是一个契机吗?还是一个陷阱?! 宫森的衣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枢羿褪下,枢羿也甩去了自己的累赘,橄榄色魁伟健美的身躯紧紧覆盖在宫森身上,一只大手紧紧握住宫森可爱的垂着头的分身。 “呜……,”和平时不同,即便细小,宫森却没有把呻吟咽回去,看着在醉意和欲望之间挣扎的宫森,枢羿浑身燥热,胯下的巨大强硬地顶在宫森分开的两腿中间。宫森微弱的挣扎如同催人的媚药,拨动着枢羿的欲火。这个迷人的小东西,已经让枢羿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了。 突然间,轻微地蠕动着的宫森停下来,睁开了眼睛。 明亮而璀璨的双眸让枢羿呆住了,看来宫森真的喝醉了,平时的茫然和隐藏的绝望一扫而空,眼睛里居然是枢羿从来不曾见过的动人心弦的明媚。 看着眼前怔住的枢羿,宫森浅红的唇弯起来,莞尔一笑,在一刹那间,摄去了枢羿的魂。 宫森似乎并没有明确的意识,微挑的嘴角还没有消失笑意,他已经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等枢羿回过神来,宫森已经睡着了,嘴微微噘起来,胸口平稳地一起一伏,孩子一样无辜而平静的睡颜浸透着安详。不知为什么,面对着这个带着几分醉意几分愉悦,微笑着睡去的宫森,枢羿却无法狠下心,把他从睡梦中折腾醒,来继续宣泄自己的欲望了。 是心疼吗?枢羿不想去想。 懊恼中却夹杂着几分兴奋,枢羿翻身下床, 赤身披上了一件大氅。 轻轻掩上门,枢羿吩咐跟上来的侍女缁音:“去,通知紫姬接驾。” 朔阳宫里的日子一如既往,依旧是日升月落,花谢花飞。 宫森沉默地侍奉君王,不敢有任何差错,枢羿则似乎比过去温柔了一些。宫森是凡人,体质异于其他嫔妃,即便已多次承幸,每次仍会受伤,需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枢羿也并不强求,只是召见其他妃子的次数却日渐少了。 天慢慢转冷了,天宫的冬日比人间要冷得多,对于天宫的其他人来说,只意味着景色的变化,而宫森却有些吃不住劲,大多时间呆在越宫,不肯出门。 这日,枢羿却派人赏下来一件雪貂皮里﹑小翻毛昭君帽的大氅,让宫森前往翠微山半腰里的翠亭赏雪。 雪落了大半个时辰,金碧辉煌的朔阳宫已经变成琼楼玉宇,远处的镜湖一半结了冰,积雪皑皑,平平坦坦,另一半却还是绿殷殷的碧水寒波,在白茫茫一片雪景中宛如嵌了一块巨大的碧玉。 宫森裹着白色的大氅,被枢羿抱在怀里,坐在翠亭中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雪景。雪貂的衣帽和周围皑皑的白雪更衬得他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宝石一般幽幽闪着光彩。 藤壶坐在枢羿身侧,不是滋味地看着浑然如一体的君王和少年,心中只觉得凄凉,宫森无奈,自己岂不更是无奈。捻起面前的樱桃,藤壶食而无味,愁绪竟如这满天的雪花,扯不尽了。幸好有侍女来报打断了思绪,原来是藤壶的好友芙蓉仙子来访。枢羿点点头,藤壶行礼告辞,起身去了。 见藤壶身影远了,枢羿紧一下胳膊,把头低下来,下巴抵在宫森额上,问了一个让宫森不知所措的问题。 “宫森,你有朋友吗?” “……,”宫森犹疑了一下。 “别害怕,想说就说,不想就算了。” “……有,”宫森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噢?是谁?”枢羿惊讶地问。 “……是,”最后确定一下答案应该是无害的,“一只……夜莺。” 枢羿的身子僵住了,一丝暖流从身体里慢慢升起,这真是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自己,居然是宫森唯一的朋友。 枢羿忍不住温柔地用脸去磨蹭宫森细嫩的脸颊。自从宫森屈服以来,自己再没有在夜里探望过宫森,本以为宫森已经忘了那只偶然飞过窗前的夜莺,没想到可怜的孩子却把每一个对他好的人记在了心里。 而且枢羿又一次印证了自己对宫森的了解,那就是不管怎样,宫森或许沉默,却从不撒谎。 “他叫什么?你喜欢他吗?” “……木木,他叫木木。……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可能不会再来了。”宫森说着,口气有些变,急急地补充。 枢羿觉得怀里的人身子一僵,知道宫森想起了明石,那个最后身首异处地被放在宫森面前的女孩,心里又感觉了几分柔情。宫森在保护木木呢,这个想法让枢羿不由心情大好。 “宫森, 闷不闷?”枢羿温和的问话让宫森有些不适应。 “……?” “后天开始,一年一度的狩猎季节就开始了,各位皇子和仙人都会来朔阳宫,在翠微山和不周山之间的林间狩猎,大约要十天时间。我决定带你去,到时候教你骑马和打猎。”枢羿口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宫森心里突地一跳。祝融也会来吗?那个不同于枢羿,也不同于姬琅的皇子?! 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锋利,宫森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把脸埋进枢羿宽大的怀里,藏起了泄漏心思的眼睛,一动不动了。 枢羿却因为宫森这个动作弯起了刚毅的嘴角。 枢羿不知道,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也就是他拥有了最大的勇气的时候。 (十三) 一大早,枢羿就带宫森去看他的坐骑。枢羿系了件浅棕色没有风兜的宽大披风,风起处,露出里面深赭石的骑马装,没有系冠,一头黑亮及腰的头发散在脑后,更显得轮廓深邃,风采逼人。宫森忍不住侧头多看了两眼。 枢羿送给宫森的坐骑叫“乌云”,那是匹性情温和的灰色母马,修长健壮,银亮的皮毛上点缀着黑色的斑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1 点,还有一双柔和的棕色大眼睛。看着乌云,宫森脸上有了笑意,忍不住上去磨蹭亲近。 从朔阳宫到行宫,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却已经让宫森汗湿了内衣。没想到天马跑起来如此速度惊人,风驰电掣,人在马上,直如海上扁舟,颠簸不已。宫森根本不敢让身子挨上马鞍,一路死踩着马蹬子,躬腰悬伏在马背上,才能勉强跟上众人。到了行宫, 已经气喘吁吁,两腿忍不住哆嗦起来。 狩猎行宫粗犷而不简陋,黑色的飞檐斗拱,白色的墙壁,与白茫茫一片的森林和积雪下露出墨绿松枝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因为是一年一度的例行狩猎,所以客人大多直接来行宫谒见枢羿。枢羿抵达时,已经有不少仙人贵族先等在那里,祝融却还没有到。 晚上照例是轻松的酒宴,枢羿见宫森疲顿,便让他回自己房间里吃饭休息。 步出大厅时,宫森回头,看见枢羿正在和二殿下穹说笑,紫姬则嘟着嘴坐在旁边, 想是还在为了枢羿对宫森的特殊关照心存不满。宫森转过身,幽幽的眸子里冷冷地不见心绪。 枢羿,你在变呢。 一出大殿,却见祝融带着一群侍卫远远过来,树上落下的雪粒子落满了玄色软毡的大氅。宫森闪身躲进旁边的小厅,等人过去以后,才悄悄溜出来,瞅人不备,拉住了落在后面的九儿。 午夜时分, 狩猎行宫一片寂静,桌上的西洋钟嘀嘀嗒嗒走着,一扇门悄无声息的滑开了一条缝,宫森闪身出来,屏息看着不远处枢羿寝殿的门。从卧室到西花厅只要经过一个转弯走廊,宫森却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直到在背后关上花厅的厚厚的门,宫森才喘了一口气。 正如九儿所言,因为祝融喜欢一个人半夜里来西花厅饮酒看书,所以厅里是彻夜亮着的,不过光源不是来自于夜明珠,却是一侧毕毕啪啪烧着的壁炉。西花厅的装饰是按着欧罗巴的样子布置的,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松林。 雪花轻轻敲打着水晶玻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屋子中间有一张摆得满满当当的长桌,上面是红酒和夜宵,高高低低的水晶杯子反射着壁炉里跳跃的红红的火光。屋里静悄悄的,偶然传来外面松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和壁炉里木头噼啪的爆裂声。 宫森走到窗前,心里却象小鹿一样怦怦跳个不停。 今天夜里,祝融会来吗? 宫森蜷坐在窗前,看着手里的魅酒出神。他不喜欢喝酒,可是今天夜里,他需要勇气。 如果祝融不理自己,会怎样?如果被枢羿发觉,会怎样?宫森打个冷战,脸有些苍白。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灼热辛辣的液体流下了喉咙,似乎分散了一丝焦虑。 还能会怎样呢?大不了会被打个血肉模糊。 再怎样,也不会比现在更心痛吧,不会比做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男宠更糟糕吧。 枢羿,你知道吗,我恨你入骨。 如果这世界上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你,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把握住;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悬崖可以让我摆脱你,我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上天,请原谅我把祝融卷入其中,世上仅有几个地方枢羿不能自由出入,而其中只有霏玉宫的主人, 有可能把我带离魔鬼的视线。 祝融,你会帮我吗? 我知道,你是一个宫廷里长大的皇子,断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枢羿冲突。就象当初,你毫不犹豫地把我送还枢羿。但是,你似乎又是一个善良多情的人,这,将成为我唯一的赌注。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我的愧疚会减上几分,如果不能, 我也愿意一辈子作一个温柔的情人。 祝融,请原谅我为自己的自私寻找理由。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如境湖的孩子,在枢羿把我从冥殿带回的那一刻,我的心和我的身体就一起沉沦了。 祝融看见宫森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宫森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俊美的脸在炉火的映照下一明一暗,被酒催出红晕的面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祝融蹲下身,用手去扳宫森肩膀,宫森扭过头来,眼睛里秋波荡漾,醉意盈然。 祝融呆住, 宫森仰头靠在玻璃上,微微笑了。 “宫森,你醉了?” 宫森摇摇头。 “为什么喝酒?” “因为……勇气不够。”宫森的话没头没脑。 祝融不知道说什么,摇摇头,索性也坐在地毯上。 “宫森,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快乐?” 宫森的眼睛有些黯淡,没有回答。 “你,不喜欢枢羿。” 宫森几乎难以觉察地点了点头。 “不喜欢,为什么还……委身于他?” “我……不得已?” 祝融感到自己的喉咙里象是哽住了一块东西:“你是说,……是枢羿……强暴了你……?” “不,”宫森难堪地低下头,颤抖的嘴唇流露出内心的挣扎,“是我答应了他。” “……”不知为什么,祝融心里有一点不快,“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答应?” 宫森倏地抬起头来,黑眸里雾气氤氲:“为什么连你也这样说?” 祝融的心揪住了,他突然想起几次遇见宫森的情景,怜爱和心痛的感觉潮水一般涌上来。想象得出,在律例森严的天宫里,不听话的天奴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深深的后悔开始啮咬着他的心,宫森曾经在霏玉宫里寻求荫护,那,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挣扎吧。 不知不觉中,祝融靠上前,修长有力的手臂伸出,把宫森的头搂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他明朗的额头紧皱起来,心痛地用嘴亲吻着少年柔顺的头发。 “对不起,宫森,对不起。……我们长在宫里,所以……不懂得……珍惜。” 宫森的心里柔柔地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坚强如同溢满了的堤岸,一个小小缺口,便整个崩溃。 趴在祝融怀里,宫森泪流满面: “既然生来低贱,为什么不让心也跟着生的低贱?!那样我就可以象木头一样活着,没有怨言。” (十四) 曾几何时,狩猎变成了一种折磨。 一天下来,祝融闷闷不乐。白天还好,宫森和侍从们留在行宫附近,祝融等人去林间狩猎,跟在枢羿左右,祝融难免有些心绪烦乱。等到追猎回来,祝融脸色更差,因为晚宴时,宫森整晚都温顺地靠在枢羿怀里,任凭枢羿亲近,看都不看祝融一眼。 到了夜里, 祝融左等右等,不见宫森,知道他可能被招去侍寝,不由心里益发烦躁,郁郁回屋。 躺在床上,祝融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忍不住,又悄悄折回西花厅,坐在椅上就着炉火看书。 外面的雪早停了,寂静的夜里只听到呼呼的风声和树枝的折断声。 突然,外面传来希希索索的声音,祝融抬起头,却见宫森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2 白着脸站在落地窗外面。祝融忙冲过去拉开窗子,把宫森拽进来。 宫森穿了一件睡衣,赤着脚,雪白的脸看起来有些发青,嘴唇冻成了乌紫色,浑身哆嗦成一团。祝融早已将不快抛到九霄云外,一把把宫森抱到怀里。宫森欣慰地把头贴在祝融胸前,颤抖着松了一口气。 “对……对,对不起,我……来晚了。”宫森脸已经冻硬了。 祝融把他拉到壁炉旁边坐下,就势揽在怀里,然后伸手握住了宫森一只白皙纤细的脚掌,不由低声叫起来:“我的天,你去哪里了?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祝融急切的语气,紧皱的眉头一点一点融化了宫森心里的恐惧。 “我以为你不想再见我了。”宫森翻身抱住祝融,已经忍不住流下泪来。 “傻瓜!”祝融心疼地骂:“那就跑出去挨冻?” “我今天……侍寝,”感到祝融一僵,宫森抬头看看他的脸,“……他睡了,我才偷偷跑出来,所以晚了。” “我知道你白天生气,想想还是来了, 可是你不在。”宫森明亮的眼睛中映着跳跃的暗红色火光,“我看到外面有脚印,想你可能出去散步,就试着去找你。” 祝融叹口气, 修眉拧起来,早些时候,他确实因为心情不好出去了一会儿。看着冻得哆哆嗦嗦的宫森,更生怜爱,忍不住一边用唇轻轻亲吻着宫森还凉凉的脸,一边柔声责问:“为什么不穿上衣服鞋子?” 祝融的话让宫森心都暖和起来:“我不敢回去了,怕惊醒……。” 祝融愣了一下,心情有些烦躁,他轻轻抬起身子,沉思了片刻,说:“宫森, 我想……把我们的事……告诉枢羿。” 宫森刚刚有些红晕的脸色又变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祝融。 祝融有些犹豫:“我不想骗枢羿,我,……一向敬重他。而且,他很大度,或许……他会让我们。” 宫森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不见底了。 “可不可以……从此……不再见你。”渐渐地,宫森脸上只剩下了凄凉,他失神地问。“我,我宁愿……放弃。” “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整个白天,我的脑子里只有你,眼睛里只有你。”祝融的眼睛里闪着炽热的光彩,他紧紧搂住宫森,认认真真地说:“或许,我早已经喜欢上你,只是……自己不知道。” “那么,”宫森急急地说,“就不要告诉大殿下,带我走。” “或许大哥会把你送给我,就像穹的那个妃子。”祝融试图安抚宫森。 “不要!他不会的!那不一样,” 宫森呆呆地说:“他会把我……。” 宫森没有了说完的勇气,他坐直了身子,转过头,眼睛无神地看着炉火,僵硬的身体渗透着绝望,象一尊木雕。 “……好吧,我不告诉他就是。”看着宫森,祝融的心揪住了,“对不起,宫森, 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会帮你的。” “……,”知道自己给祝融添了麻烦,宫森心里有一丝后悔,可又不知如何开口。 当那个雪豹扑过去的时候,祝融等人大约还在千步开外。谁也没有想到,会另有一只母雪豹藏在附近,当枢羿他们将那只小雪豹团团围住的时候,耳后传来了惊呼声。 一只硕大的母豹陡然从一侧的林中跃出,冲向后面的人群,众仙子宫人纷纷掉转马头,尖叫着四散逃命,宫森本就不善骑马,手忙脚乱之下,顷刻落在了后面。 雪豹几个纵跃,扑向乌云,前爪搭上了马臀,鲜血立见。乌云吃痛,嘶叫一声,人立起来,宫森只觉身子腾空而起,脑中一片空白,随即“咔嚓”一声轻响,剧痛从腿上传来。再睁眼时,雪豹已经扑到面前。 狩猎的人中,箭法出众,有能力千步穿杨的只有祝融和枢羿。急切间,两人同时搭箭在手,瞄准雪豹。 突然,祝融的手哆嗦起来,雪豹已经和宫森搅在一起。自筹只有七分把握,却有三分可能伤到宫森,祝融满手冷汗,正犹豫间,一道寒光从旁边闪过,箭若流星,枢羿已然出手。 宫森只道用胳膊推挡,小臂挥出,划过雪豹森森利齿。雪豹一缩身子,再次揉身扑上,咬向宫森喉间。宫森暗叹,“我命休矣!”顷刻间只剩闭目等死。 只听“噗”的一声,没有利齿割喉的痛楚,反倒是一个重重的毛茸茸的东西压了上来。宫森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只见雪豹整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一个血淋淋的豹头贴着下巴,额头上还插着一把银箭, 知道有人救了自己,一口气松下来,反到动弹不得了。 铁骑如飞,枢羿祝融等人已在瞬间赶到宫森旁边。枢羿飞身上前,祝融却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身份,猛地收住了脚,焦急地站在一边。 雪豹足有四五百斤重,枢羿手上用力,揪住雪豹后颈上的皮毛,将它扔到一边。 宫森躺在雪地上,看起来还好,只是右臂上划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血流如注。 枢羿脸色很难看,眉头皱起, 嘴角轻轻撇下来。宫森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习惯,心里紧张,连身上的疼也忘了几分。 “还有哪儿受伤了吗?”枢羿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 “还有……腿上。” 枢羿的手顺着宫森右腿模上去,刚及大腿,宫森吃疼,叫了一声。 “为什么不知道躲开?找死吗?!”枢羿恶狠狠地说,手下却轻柔,轻抚之下,知道宫森大腿骨断了。 “……我, 我骑不好,乌云……。”宫森想分辨。 御医已经赶过来,枢羿闪开让人给宫森包扎。 “殿下不必担忧,敷了绛珠草,再吃下回还丹,大概后天,森少爷就能行动了。”御医一边检查,一边禀报枢羿,“只是失血过多,断骨再续,需要五六天的样子才能调养过来。” “嗯。”枢羿阴着脸,“唰,” 转身抽出了刑天腰间的长剑。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声,宫森扭头时,就听得一声马嘶,雪光闪处,枢羿长剑已刺入乌云的喉颈。枢羿手腕用力,剑走偏锋,利落地割断了乌云的喉咙。 “砰!”乌云沉重地摔倒在雪地上,银灰色的身躯挣扎了一下,不动了。黑血汩汩地从身下流出,白雪上看起来格外骇人。 血从长剑上滴下来,枢羿掷在脚下,拿了侍从递上的丝巾擦手,抬头却见宫森半张了嘴,脸色惨白, 侧头盯着几步之外的乌云,眼睛里似乎蓄了泪水。 枢羿知道可能又把他吓坏了。自从宫森跟了自己以后,性情变了许多,小鹿一样容易受惊,黑眸里不是木讷温顺就是恐惧不安,让枢羿简直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枢羿懊恼地走过去,果然,宫森看他走过来,惊慌地往后挪了一下身子。 “为什么?” 宫森垂下眼睛,嗫喏着小声问。虽然不过四五天的时间,毕竟也与乌云有了些许感情。 枢羿扯开嘴角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3 ,尽量放松表情,笑了笑:“因为他伤了我心爱的东西。” “我是不死之身,受点伤有什么?”宫森突然想起这一环,益发不解枢羿的愤怒。 “噢,这个,我刚才好像……给忘了。”枢羿笑的似乎有些尴尬,不再解释,伸手在宫森身下,小心翼翼的抱起他,放上了天奴们早已抬来的步辇。 人群从惊惶中间渐渐平息,大家低声议论着,散去了,只有祝融依然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宫森受伤,祝融不免心痛难忍,而乍见枢羿发怒,祝融则更感心惊,也慢慢明白了宫森的话。在枢羿的眼里,宫森的确与众不同,他可能不会轻易放手。看来如果要救宫森,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安排宫森逃出朔阳宫。 (十五) 宫森昏昏沉沉被抬到了枢羿房里。 枢羿晚上回来时,宫森已经睡下了,枢羿挥手遣退了缁音和篆儿。 屋里很暗,只有小小的夜明珠在蚌壳里闪光。 枢羿坐在床边,见宫森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原本润泽的唇也显得干涸,伸手摸上他的额头,汗津津的有些烫手,看来发烧是难免的了。 枢羿靠在床头, 沉默地看着宫森呼吸略显沉浊的脸。 篆儿敲门进来,到了吃药的时间。 枢羿拍拍宫森的脸,宫森眼皮动了动,没有醒,枢羿小心把他扶起来,背后塞了靠垫。 篆儿用汤匙试着喂药,宫森不肯开口,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枢羿靠在宫森旁边,接过药碗,一手揽住宫森, 含了口药汁,俯身把嘴覆在宫森唇上。 宫森的牙咬得很紧,枢羿只好用舌撬开他的牙关。大概是药太苦,宫森迷糊着往外吐,枢羿一边用大手握住宫森后脑,让他动弹不得,一边紧紧封住了他的嘴。宫森挣了两下,拗不过,只好咽下去。 枢羿喘了口气,撇撇嘴,真苦,低头又含了一口药汁。 一点一点, 黑黑的药汁总算被灌了下去。 到了半夜,宫森烧地更加厉害,渐渐呻吟扭动起来。枢羿怕他挣开胳膊上的伤口,捉住他的右臂按在身侧。 宫森受制,只好趴在枢羿怀里,声音断断续续地闷声哭叫。 “……放了我,放我……让我死,不要……娘,娘,是你吗?……带我逃走,不要丢我,娘,救我!不要丢我。……殿下,殿下救我!!” 枢羿的心象被针扎了一下。 宫森,五岁时来到天宫的你应该已经忘了苏州那个小小院落了吧,是因为不知何处求救吗,才想起母亲?那你又为什么会叫殿下,梦见我了么?我在你梦里做了什么? 宫森,宫森, 我该拿你怎么办?连做梦,你都在想着逃走,可惜,我不可能放过你。或许以前的纠缠不过是为了维护皇族的权威,我不介意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要你折服。但是现在,宫森,我要让你连人带心一起给我,因为我已经渐渐迷恋上了你,无论是你的坚韧还是脆弱。你不可以不爱我,也不会有选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心转意,反正,我们时间还早……。 宫森脸色益发潮红,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腮边,依然皱着眉头,不依不饶地象小孩子一样低声哭闹。不曾有过哄人的经验,枢羿只好紧紧搂着他,轻轻抚摸拍打着他的后背。 宫森揪住枢羿背后的衣襟,呜咽着把脸埋在他胸前,随着哭声身子微微抽搐。枢羿叹了口气,耐下性子,一边轻轻亲吻男孩柔黑的头发,一边喃喃低语着,柔声安慰宫森。 宫森闹了一阵子,渐渐精疲力尽,安静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宫森醒来时,已近下午。 感觉已经大好,靠在床上,宫森接过篆儿递过来的药碗。 “昨天夜里,我……也喝药了?”药苦苦的,让宫森迷迷糊糊想起来昨天夜里的情景。 “是的, 是殿下喂您喝的。” 宫森很少和自己说话,篆儿很高兴,不好意思地多嘴道:“殿下,用……嘴喂……少爷的。” 宫森停住了。心里酸酸的,那么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了?有人温和地抱着自己,轻声抚慰自己。为什么?枢羿,为什么这么做?你,又想干什么?想得到什么? 突然想起自己的计划,宫森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如果你开始真心喜欢我,那么,在我逃走后,你是否会更生气,或者说,痛苦?你会痛心失去我吗?你会后悔吗? 宫森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一时心绪烦乱,难以自处。 “森少爷。” “嗯?”宫森忙收了一下心神。 “昨天夜里,您还说梦话了,又哭又叫的。” 篆儿笑着压低了声音,“殿下哄了您半夜。” 宫森一愣,紧张起来,“我说什么了?你听见了吗?” “你叫娘,还叫殿下救你。” 宫森的脸却刷地变了。 接连五六天, 枢羿不许宫森出门,宫森虽然已经大好,却只能躺在屋里静养,心里着实惦记祝融,难免坐卧不安。 再有一天,狩猎就要结束了。 这天早晨, 却有云霄宫遣使前来,说是北方蚩尤叛乱,要大王子枢羿前往云霄宫议政,枢羿不及安排,急匆匆去了。 宫森便赶了篆儿出去玩。篆儿在屋里和宫森一起闷了多日,早就耐不住了,又见宫森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便放大了胆子,和其他天奴骑了马跑得不见了影子。 果然,不一会儿,门响处,祝融闪身进来,宫森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祝融紧紧搂着他,吻着宫森脖颈,低声道: “真想死我了,宫森!” 宫森心里暖暖的,欣喜地抬头看祝融,祝融痴迷地盯着他的笑脸,沉醉溢于言表。 “你知道吗,宫森,你很少笑,可是笑起来美极了。” 看着宫森,祝融不由摇了摇头,“ 枢羿,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毁了什么,如果他看见过你这样的笑脸,我怀疑他怎么还可能那么残忍地待你。” 宫森鼻子酸酸的,又有些不好意思,见祝融盯着自己看,便笑着捂住了他的眼睛。 “殿下, 不要取笑。” 男孩儿的手修长而结实,祝融闭着眼睛感受着他难得的娇俏,在宫森耳边,他悄声发下誓言,“ 宫森,如果我们能够在一起,我发誓,我要让你的脸上,永远永远,不再有我在镜湖边见到的那种愤恨绝望,在云霄宫里见到的那种恍惚和顺从。 ” “殿下!”宫森的眼睛有些红了。 祝融把宫森推坐在床上,拉起他的袖子,察看伤痕,小臂上只剩下一条长长的红线了。 “对不起,宫森, 当时,我……我怕会射到你,所以……。” 宫森摇摇头,“不要这样说。殿下, 事出紧急,有谁能想得清楚。” “可是,枢羿,究竟是枢羿救了你,” 这份苦恼在祝融心里折磨了他好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看……现在枢羿似乎对你很好。他救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4 了你,而且那天,他甚至为了你一气之下杀了那匹漂亮的天马,你……难道不会……因此心动?” “不会,我不会改变心思,”宫森急切地打断了祝融, “大殿下,他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听话的宠物,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人看待,他根本不在乎我在想什么,因为那不值得。我就象风殿前养的小麒麟和金丝猴,都不过是漂亮的宠物,只要漂亮就足够了。……在他的眼里,我们的命都不是命的。一年前,他杀死明石,象他今天他杀死乌云一样冷血无情。我恨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你说什么? 明石,那个小宫女?不是自杀的吗?” “不,为什么?” 宫森困惑地瞪大眼睛,随即明白了:“是大殿下骗了你!” 祝融皱起修眉,枢羿为什么要骗我。 “明石跟我一起在文渊阁长大,一年多前,我曾经为了救明石,答应大殿下……侍寝,可是那天夜里…… ,”虽然是时过境迁,宫森依然无法释然,说话笨拙起来,“我本来伤就……很重,那些侍卫的棍子,有时候,就直接打在胸上,再加上心里又急……又气,他才撕开我衣服,我就……就开始吐血,越吐越多,他开始骂我,说我扫兴。” 宫森心痛起来,指甲嵌进了手掌,“后来,我就听不清了,等我两天后醒来的时候,……在我的床边……的桌子上,放着……放着……明石的头。” 宫森抬起脸,抓住祝融的双臂,晶莹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一字一句地恨道:“所以,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原谅他!如果可以,我愿意,亲手杀了他。” 他强烈的语气让祝融怜惜里更夹杂着心惊和不知所措,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祝融叹口气,双臂用力,把宫森抱在怀里。 “现在,我已经作了男宠,再说这些,我……。” 宫森渐渐平静下来,“或许,正如紫姬所说,明石死得冤枉,我坚持得荒诞!” “好了,宫森, 别再想了,都过去了,嗯?”祝融实在不知如何平息宫森的愤怒,只好轻声安慰。宫森不再说话,静静靠在祝融胸前。 “宫森,我会带你逃走的,到了霏玉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祝融悄悄叉开话题。 宫森知道自己让祝融不安,也努力收转心情,“谢谢你,……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帮我。你跟他,真得很不一样。” “从什么时候觉得我们不一样?” 宫森低头想了想,“你记不记得,在霏玉宫,有一次贴纱窗,你问我话, 却不让我自称奴才?” 祝融摇摇头,笑了。 “还有,在云霄宫外的畅春园里,你跟我说对不起。”宫森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嘴角却挑起来,“我虽然害怕,却很动心,差点要哭了。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不快乐,因为那不重要,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跟我说对不起,因为大家都觉得,错在我不在他。” 宫森抬头看着祝融,眼睛亮亮的,柔柔的,“ 除了你!” 心里柔情四溢,抱着宫森柔软而结实的身体,看着他弯起的浅红色的唇,祝融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宫森只觉得脑中轰鸣,一时间似乎不知身在何处,红晕迅速散开,连雪白的脖颈也染成了粉色。祝融热情地吮吸着宫森的甜美温润,感觉滑嫩的丁香小舌温柔地抵挡着自己的进攻,更加情动,用力向宫森口腔深处抵去,搅动吮吸。 “呜……,”宫森不能呼吸,只好挣扎着把津液咽下去,脑子里却电光一闪,想起了几日前昏迷中枢羿的强吻,那不间断的抵触与强制,不得以咽下的药汁,还有枢羿熟悉的麝香气息,居然瞬间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似乎连嘴里都涌起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宫森苦恼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想起你?!难道你在我身上已经打下了这么重的烙印了吗?走开!! 似乎觉出异样,祝融困惑地松开宫森。 宫森喘息着垂下眼睛,心中暗自羞愧。 这时却从外面隐约传来了人声和马嘶声,打断了祝融的心事。 是狩猎的人回来了!祝融和宫森对视一眼,不舍写在脸上。 不得以,把满心旖旎放下,祝融抓紧时间,叮嘱宫森正事。 “ 宫森,我已经开始安排你逃走的事情,” 宫森的脸亮了。“ 因为无处藏匿,天宫从来没有天奴敢逃走,所以各个宫殿的防守并不严。明天,回去的路上注意, 在朔阳宫和狩猎行宫之间,有一个给人休息打尖用的林间小屋,是黑色的,记住地方。” 宫森点点头,凝神记忆。 “一个半月以后,也就是正月十日那天,是东海龙王的寿诞,枢羿一般会前往祝寿。如果那天你能够偷偷骑马出来,在正午时分到小屋里等我,我会用能封闭你气息的水晶车把你接走。只要进入霏玉宫,我设下结界,枢羿就是追来,也不怕了。如果你来不了,也不要着急,我会另找办法通知你。” “为什么要这么久?”宫森稍稍有些失望,夜长梦多。 “因为我要先找到大块的水晶, 接口越少,水晶车的封闭就越好,枢羿能够感觉到的你的气息也就越少。那样,才能保证不会在路上就被他发觉你逃走。” 宫森感激地点点头,暗自责备自己的心急。 “如果他向你讨人怎么办?” “我们四个人封疆而治,枢羿虽然辖区广阔,却也并不能耐得我何。 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祝融镇定的笑容让宫森的心安定下来。 “正月十日的正午,林间小屋,” 宫森抬头看着祝融, 认真地把性命放进了他的手里,“ 我一定会去,你一定要等我。” (十六) 狩猎结束以后, 朔阳宫里隐隐约约起了变化。 在狩猎回来的路上,枢羿便重新赏了宫森一匹枣红色的小马,叫飞绛。鉴于乌云的前例,宫森的新坐骑身形小了一点,站在枢羿的马中极品--黑水旁边,就象一匹小马驹一样。 回到朔阳宫以后,宫森便兴致勃勃地跟刑天学习骑马,不过十来天,已经能够驽御自如。枢羿见他喜欢,就命人在越宫后边盖了一个小小的马厩,把小红马养在那里。 这天中午,风轻云淡, 宫森穿了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带了篆儿在翠微山下骑马。山下积雪仍厚厚的,丛林间看过去,远处镜湖已经整个儿结了冰,变成了巨大的白色毯子。 宫森慢慢骑了一会儿,忽听身后马蹄声响,待要回头,却觉得腰间一紧,身子腾空而起。 宫森忍不住惊慌,大叫起来。 下一刻已经落到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里,侧身坐在黑色油亮的高大骏马上。 宫森定一定神,知道是枢羿, 也不回头,绷着脸抓住缰绳。枢羿轻笑,双腿一夹, 黑水腾空而起,放开四蹄,向前狂奔。 宫森只觉腾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5 云驾雾一般,哪里还坐得住马鞍,只好反身紧紧抱住枢羿的腰,死抓住枢羿背后衣襟,半个身子挂在枢羿身上,才没有被颠下马去。此时宫森才知黑水神勇,骑在马上,埋头在枢羿怀里,竟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任凭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雪粒乱飞。 不过半柱香时间,黑水已经沿着诺大的朔阳宫绕了两圈。枢羿慢慢收了缰绳,让黑水步子缓下来,两人一骑踟蹰而行。宫森从枢羿怀里探出头来,觉得有些头晕恶心,抬头见枢羿正恶质微笑着看自己,忍不住狠狠横了他一眼,放开还紧抓不放的双手,扭过身子看着前方。 枢羿看着宫森,心情大好,从狩猎回来以后,宫森的气色明显有所好转,身子比以前结实灵活了,脸上也有了血色和些许生气。是因为我吗?看来你并没有真正做到心如枯木,对于我的宠爱和关注也不是一无所感,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不枉我在你身上费心了。 抚摸了一下宫森的短发,枢羿伸手把他扭身时挣开的貂皮斗篷拉好,然后搂住宫森结实的细腰,低头在他冰凉的小脸上亲了亲。 宫森没有躲,却也没有回应,只是用贝齿咬住了嘴唇。 如果按着计划,自己应该迎上去, 主动与枢羿亲近才好。不是吗?只有偷了枢羿的心,才能让他在那一天到来时,后悔莫及,痛心不已。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枢羿的疼爱却让自己心里酸酸楚楚的,象是个作错了事的孩子,不知如何自处了。 马声得得,又回原处,前面篆儿牵着小红马在雪地里站着。小红马见宫森回来,嘶叫一声,挣开篆儿, 跑了过来。宫森微笑着伸手摸他蹭过来的头。 “喜欢吗?这匹马?”枢羿一边亲吻着宫森的耳垂,一边问道。 “嗯。”身在马上,宫森无处躲闪,耳边轻轻的啮咬让他有点心烦意乱。 “他是你的朋友吗?”枢羿有心比较。 “什么?”宫森不解。 “跟你的那个夜莺朋友相比,你更喜欢哪一个?” “那个, 不一样的。”宫森奇怪,枢羿怎么会记住这样的琐事。 “怎么不一样?” “木木,他是有灵性的,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只有他来看我。” 宫森想了想说,“小红马喜欢我,却不懂得我的心思。” “那,我懂吗?” “……” 枢羿固执地等,宫森不得已,还是回答了。 “不。” 枢羿霸道地收紧宫森腰上的力道,宫森吃痛,挣了一下。枢羿松开宫森,轻轻叹了口气,叹得宫森心里一紧。 “那我怎么才能懂?”枢羿形同自语。 “……已经……太迟了,”宫森话没有说出口,胸口却闷得厉害,石化了般呆呆不动。 空气象凝聚了一样。 马蹄声从远处响起,越来越近,两个侍卫飞奔来报,原来是有云霄宫遣使前来。 枢羿嗯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宫森面颊,搂在宫森腰间的手臂用力,宫森身子已脱离马鞍,枢羿轻轻一带,俯身把他放在地上。见宫森站稳,枢羿掉转马头, 飞雪四溅,顷刻间去了。 宫森遥遥看着枢羿背影,半天才无精打采转过身来。 骑马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宫森心里烦乱,又没有个头绪。 “我们回去吧。”闷闷不乐吩咐篆儿,主仆两人骑着马慢慢往回走。 途径兰宫,一个小金丝猴子吱吱叫着窜上来。宫森下马让篆儿把飞绛牵回去,竟自抱了小猴子, 坐到旁边的廊子里逗它玩儿。 叽叽喳喳的谈话声在身后响起,是有小天奴走过去。恍惚间听到“蟠桃”二字,宫森不由自主竖起了耳朵。 缁音第一个发现蟠桃不见了。 宫森被带进寝宫时,已经被刑天告知所为何事,进门就“扑通”跪下了。 枢羿的脸色格外难看。下午回来,侍卫就惊慌禀报,上午云霄宫才赏下来的蟠桃被盗,而其间,只有宫森曾经出入寝宫。 “宫森,你见了蟠桃了吗?” “见了。” 枢羿脸上阴霾更重。宫森尚未完全驯服,如若知道蟠桃秘密,并以死要挟,倒真是棘手。 “你把它放哪里了?” “吃掉了。”宫森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好大的胆子!”枢羿脸色发青,声音冰冷,缁音在旁边腿都软了。 “我不知道那是蟠桃,只以为是进贡的桃子,所以!”宫森不敢抬头, 吓的脸色都变了。 “你!”枢羿气得说不出话来,早知道就不赏他自由出入寝宫的特权,也不会有此变故了。 “小猴子一直闹,我拗不过,才……”宫森声音越来越小,如果被发现真相……。 “什么!”枢羿眉头高高挑起,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你说是谁吃了蟠桃?” “是我抱进来的小金丝猴子。”宫森撒谎,却做不到面不改色,抖成一团,好在枢羿以为是吓的。 “真的?!” “是的。”宫森声音小的快听不见了。 枢羿却长长舒了口气,他并不在意那蟠桃,不过是担心被宫森吃了下去。 知道宫森从不撒谎,枢羿不疑有他。 刑天行动迅速,顷刻间已经到外间把那小猴子拎了来,小猴子在刑天大手里吱吱叫着,宫森担心地看看枢羿脸色。 刑天摊开手,掌心是一颗形状怪异的桃核。 “殿下,这是在小猴子手里发现的。” 刑天惊讶地发现大殿下脸上有了笑意。 “哼,没想到给这小东西捡了便宜。” 抬头见宫森紧张地看着自己,近日来渐少的惊惶又流露出来,知道他害怕自己迁怒于小猴子,放松之余枢羿决定不再追究。 “这小东西,本来再修行个五千年也不过是个小妖,这下倒好,恐怕三百年后就是一个孙行者了。”枢羿抬抬手,不顾刑天的讶异,“放了吧。” 宫森小心地舒了口气,垂下脑袋,象是被抽去了骨头,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做到了。宫森跪在地上,心里三分喜悦,五分凄凉。 枢羿,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宫森自嘲,你不知道,在你的手里,我改变了许多,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对不起,祝融,来不及与你商议,就擅作主张。 要知道世事难料,夜长梦多,我只是想多一点点选择的权利。 (十七) 与枢羿共骑的那天晚上,却发生了一件让宫森很高兴的事。 半夜十分,窗外传来了婉转轻柔的啼鸣,宫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赤着脚跳下床,跑着去打开了窗子。黑影飞掠,一个胖胖的小身子倏地停靠在宫森肩头。 宫森的眼睛亮起来,本来已经不再期望能够见到木木,不料,它居然从冰塔找到了数里之外的越宫。 伸手让小东西跳上自己手掌,宫森把它举到唇边轻轻拱着,木木享受似地闭上了眼睛。 木木,在最难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6 挨的日子里,你是我唯一的小小安慰,在黑夜里,你就象是我秘密的分享者。 把木木握在掌心,感受着它小小的重量和丝绒般润滑的羽毛,宫森笑得象个孩子。 从那天起, 木木每隔两三天,就会在夜里悄悄飞来与宫森玩耍。只是宫森没有发觉,似乎在枢羿来越宫休息的夜里,木木从来没有出现过。 转眼已经到了年末, 距离正月也越来越近了。 这天枢羿一大早就出门了,到了晚间,知道殿下不会再来,篆儿服侍宫森洗浴后换了衣服就退出去了。有些百无聊赖,宫森在面前摊了一本书,坐着发呆。 桌子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碾玉笔架,是枢羿昨天下午才赏下来的。宫森皱着眉头看它,心神不宁。枢羿的宠爱越来越明显,从狩猎回来,赏赐隔三差五就流水价送往越宫。前天,枢羿居然又下旨封宫森为妃,让紫姬等人脸上白了又青。 不过让宫森心里烦闷的不是这些,而是枢羿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每当那时候,宫森心里就酸酸楚楚地不是滋味。念及此处,宫森不由痛恨起自己的软弱,那轻轻的触碰和浅浅的笑意,似乎在一点一点瓦解自己积久的恨意,为什么?!难道可怜的明石的性命,那烙上双腕的烧红的铁环,那让自己死去活来如骨附蛆的靴子,都是可以这么轻易就被抛之脑后的吗,都不会再带来锥心刺骨的痛楚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宫森双手在桌下握成了拳头。 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恨你,我很你! 我宁愿你像以前那样,用对宠物的霸道轻佻和漫不经心来对待自己。那样,我就可以藏在冰冻的盔甲后面,心安理得逃出这只有噩梦的地方,冷冷地回望你的嫉妒和痛苦。 把我带走吧,四殿下,快一点,再快一点,留在这里,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枢羿,我恨你,身子留不住了,我不要把心也输给你! 宫森在桌前呆坐半晌,突然甩了甩头,他迫使自己转过念头,去想祝融,去想他眉宇间的温情脉脉,想他唇齿间的蜜意柔情。 渐渐地,宫森心情略略平静下来, 脸上也浮起了微笑。 四殿下,那个明朗善良的皇子,现在在做什么呢?已经找到合适的水晶了吗?在想着自己吗? 正神游天外,窗前传来了翅膀扑搠的声音。宫森看看门外,篆儿应该已经睡下了,轻手轻脚打开窗子,木木放肆地叫着扑过来。宫森笑着闪开头,拨着在脸前扑搠的翅膀。 玩了片刻,木木才老老实实落在宫森肩上,宫森从旁边小桌上端过来晚间留下来的点心,放在窗台上,看着木木啄食,脑子里还在想着祝融的身影。 “木木,木木, 以后,要是你看不见我,你会想我吗?” 真是无聊的孩子气的话,枢羿不屑理会。 “木木,你知道吗,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木木突然停下了动作,它刚刚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很高兴, 我能够真心喜欢殿下,这样,我心里就不那么内疚了。” 枢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细看下,宫森的脸上有一种幸福的温情。 “他很温和,对我也很好, 一点都没有皇子的架子。” 瞪着晶亮的黑眼睛,木木竖耳倾听宫森的喃喃细语。 “我越来越喜欢他。他就象,”宫森犹豫了一下,搜索着自己的情感,“象我的哥哥,他会保护我的。” 象哥哥?不过已经很好了, 毕竟比象魔鬼强得太多了。 木木尖声啼叫起来,嘹亮兴奋的声音吓了宫森一跳,忙在唇边竖起手指让它悄声。木木却不理会,振翅绕着宫森飞了几圈儿,尖叫着冲到窗外,在月夜下闪电般打了两个旋子。 宫森惊讶着张大了嘴,不明所以,扑在窗前叫了两声“木木”。 木木却箭一般窜向夜空,几个翻身,不见了。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不是篆儿。 宫森手忙脚乱把窗子关好,刚转身,枢羿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宫森脑子里还是祝融和木木,此刻乍见枢羿,不由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象被看透了什么。 两手紧握在背后,宫森站得笔直,戒备地看着枢羿,一时间忘了上前伺候枢羿宽衣。暗淡的夜明珠照着宫森颀长的身影,柔美而轮廓清晰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闪烁不定。 枢羿愣了一下,只好自己解下斗篷扔在地上。无生息地走到宫森面前,手指捏住宫森下巴抬起来,宫森被动地看进枢羿的眼睛,心里却有点发疼。 这不是你的眼神,你凭什么有这么深邃而温情的眼睛!你应该只有帝王一样的,冷酷俯视的眼神,不要这样看我,不要。一时间,宫森忘了自己的身份,懊恼地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 枢羿却心情好极。双手环住宫森细腰,枢羿低头吻住宫森樱唇,开始细细地体味小小爱人的美好。即便是温存也依然霸道,灵活而强硬的舌头渐渐在旋转吮吸中深入。不同以往一味的掠夺,枢羿似乎决定要挑起宫森情欲,舌尖不断灵活地刷过宫森敏感的上颌,宫森被动地感受着,渐渐喘不上气来,脑子里一团混乱,雪白的脸上和颈项上也蒙了一层粉樱色。 感觉宫森僵硬的身子已经没有了力气,软软地挂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枢羿满意地松开宫森,手指一划,擦去宫森嘴角的津液。 宫森定定神,睁开眼睛, 枢羿已转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红酒和一个水晶杯子。 “庆贺一下!” “砰,” 枢羿用掌力吸出了红酒的密封。 宫森疑惑地看着,却没有问为什么,接过枢羿递来的酒,鼓了鼓勇气,仰头喝下去。 一柱香的功夫,宫森已经完全丧失了神志。 枢羿还在碶而不舍得用唇灌着宫森魅酒,嘴里洋溢着魅酒的气息,温热的舌在宫森口中挑逗不已,宫森只好不断咽下烫人地液体。舔去宫森嘴角的淡红色液体,看着身下媚眼如丝的醉容,枢羿心中一片柔情。 宫森,你终于彻底变成我的人了,我说过你没有选择,可是你好傻,一定要争。亲爱的,你败得好快。 平时都是宫森为自己宽衣解带,枢羿扯下宫森衣服时,不由有些手忙脚乱。好容易摆脱了两人身上的累赘,宫森却已经借机去找周公了。枢羿笑笑,这次可不放过你了,好自为之吧。 轻轻咬着宫森锁骨,一只手轻轻揉搓宫森胸前朱红色蓓蕾,另一只手则坏坏的抚上宫森下体,半醉半醒之间,宫森呻吟着,不耐地扭动。茱萸转瞬间已经勃发挺立,翘翘地抵住枢羿胸膛。雪白的分身也渐渐抬起头来,笔直地跳跃在枢羿掌中,粉红的顶端渐渐抵不住枢羿时轻时重的蹂躏,珠泪缓缓溢出,盈盈欲滴,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强烈情欲席卷而来,难以自已,宫森呻吟着弓起身子。 枢羿俯身按下宫森挣扎的身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7 子,唇齿间啮咬拉扯朱红的乳珠,大手温柔又坚决地揉搓宫森滚烫的分身,时而指尖划过殷红的玲口,时而虎口环住玫瑰色蘑菇的突起上下撸动。以前的情事对于宫森只不过意味着承欢,其实生疏于情色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这种挑逗,不一会儿,宫森便忍不住颤栗地尖叫起来,脑间一片空白,身子如同浮在了半空,分身勃勃跳动着,白色的乳液喷涌而出,尽泻在枢羿手里。宫森喘息着,汗湿的身体无力地倒回柔软的丝被里。 略略有些清醒,宫森睁开了眼睛,却感觉枢羿粘满了润液的手指正缓缓探入自己的后庭,渐渐地,一根换成了两根,在敏感的深处轻挑慢捻,刚刚消退的情欲又悄悄回潮。 显见的温柔突然让宫森胸口窒住,泪水刹那间盈满了双眼,不想让枢羿发觉,他迅速闭上了眼睛。枢羿不经意间抬头,却还是看见了宫森眼角处的晶莹,只道他怕疼,枢羿怜惜地低头,把湿润吻了去,手下更加轻柔。 但魅酒的潜力最后还是使两个人一起丧失了节制。 甜腻炽热的情欲气息弥漫在寝宫里,麦色的健壮和白色的柔韧彻夜纠缠,直到月落星稀,东方破晓。 (十八) 转眼新年快到了,朔阳宫每日里笙歌燕舞,一片喜气洋洋。但是到了腊月底,却出了一件意外,让大家扫了许多兴致。 一个小宫女白日里丢了钗子,半夜里才到花园去找,无意中却撞破了男宠近鸸和一名侍卫的奸情。 两天过后,枢羿带了几个嫔妃前往刑宫观刑。 绑在柱子上的两个人早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枢羿抬抬手,行刑官走上前,利落地手起刀落,划断了两个年轻人的喉咙。 一众嫔妃反映各异,有的心惊胆战,有的则幸灾乐祸。 宫森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那个不再漂亮的男孩子,仿佛在看着自己。 行刑官挥刀的一瞬间,也割断了宫森面对枢羿时堪堪升起的愧疚和温情。 这就是枢羿爱的方式吧,爱与背叛,不过是玩弄于帝王股掌之间的游戏,一个永远单向的游戏。当枢羿与其他妃子游龙戏凤的时候,恐怕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也正在背叛这个死了的近鸸。 大家都知道,这是场表演,意在杀鸡儆猴。如果我被捉到了,下场想来大致如此,与其在漩涡里挣扎,这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宫森看着近鸸满身的伤痕,没有感到害怕,却是满心的黯然。 枢羿的头发散散束在脑后,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他靠在龙椅上,不动声色地观察宫森。不得不承认有些失望。宫森笔挺地站着,除了身子有点僵硬,脸上看不出一点心思。 宫森没有想到,在逃走之前十天,在二皇子穹的涟雁宫,居然又匆匆见了祝融一眼。 看到祝融的一瞬间,宫森心里又一次体会到了那久违的温暖和安宁,看着远处和他人寒暄的皇子,宫森仔细回忆着脑海中有些淡化了的俊美容颜。 隔着人群,祝融趁人不经意,微笑着冲宫森作了一个只有两个人明白的手势。宫森笑了,知道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几位皇子大臣都在聊天, 见枢羿正忙,祝融便悄悄向宫森他们这边走过来。宫森心里怦怦跳着,和一众宫人小吏纷纷站起来施礼。 “四殿下,”宫森心里有鬼,所以无端地紧张。 看宫森气色尚好,知道他没受什么委屈,祝融放下心来。见左右无人注意,祝融凑近一点,微微笑着说:“记着,以后不要叫我殿下,叫祝融。” “是,”宫森脸红了,怕人看见,头低得更狠。 祝融笑着走开去,关键时候,露不得半点马脚。 不一会儿,九儿跑过来与宫森亲近,看到他衣着华丽,周围又有人伺候着,反倒有些生分了,笑着说了两句话,就跑到一边与其他相识的天奴聊天去了。 过了半盅茶的时间,枢羿起身与穹及众人告辞,撰住宫森的手一同上了龙辇。祝融眼见他们离去,心里有点索然,掉头慢慢往回走。 “宫森现在好受宠哦!连衣服上的扣子都是黑海的蓝珠哎。” 九儿跟在祝融后面絮絮叨叨。 “小鬼头,嫉妒了?”祝融笑。 “不是啦,好奇怪,殿下,朔阳宫天奴嘴里的宫森跟咱们见到的宫森可不一样呢。” “是吗?你听了谁的闲话了?”祝融边走边问。 “是伺候紫姬的绣襦,我们狩猎时认识的。绣襦说,宫森的架子比哪个贵妃都大,除了大殿下,别人一概都不理会的。” “有这种事?可是我知道他有一个好朋友,就是个小宫女。” “殿下是说那个明石吗?” 祝融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九儿:“你怎么知道?” “朔阳宫里的人私下里都知道,明石喜欢宫森,大家还怀疑她是有了宫森的……,嘻嘻,那个,殿下您知道的,宫森又不肯,所以才自尽的。” “什么?自尽?!” 祝融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此话当真?有谁亲眼见了吗?” 见祝融脸阴得吓人,九儿委屈地撅起嘴巴:“好像是没人亲眼看到,大家是从侍卫长刑天那里听到的,宫森自己也默认了,又不是我瞎编……,哎,殿下,等等我!殿下!!” 日子一天一天靠近,正月初二,正月初三,……正月初五。 宫森也越来越魂不守舍了。 自从那天与木木聊天被枢羿打断以后,宫森心里有了戒备,轻易不敢跟它多说祝融之事,生怕不意之间,枢羿再闯进来。心情不好时,只是皱了眉头抱着夜莺呆呆坐着,看得枢羿一头雾水,还好,自己还有能说话安慰的时候。 夜里,枢羿靠在床头,宫森则骑坐在他怀里, 满头细汗,身下被枢羿硕大的分身撑得难受。枢羿抱宫森在胸前,强忍着狭小内壁痉挛时带来的震颤,等待他适应自己。 舔咬着宫森耳垂,枢羿轻轻诱哄:“宫森,最近有心事?” “没,没有” 宫森强打起精神,左右应付。 “不许骗我,” 枢羿咬了一口细嫩的脖颈。 “是因为近鸸的事不高兴吗?”那是枢羿能想到的唯一原因。 “呜……,” 感到体内的东西涨得更大,宫森忍不住叫出来,无暇回答。 “别害怕,宫森,只要你乖乖的, 我会永远疼你,” 枢羿的声音柔和地包围着宫森,绵绵低语伴随着缓慢而有力的律动,“正月十三,是你十八岁的生日吧,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你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 宫森心里一疼,眉头紧皱起来,指甲掐进了枢羿肩头。枢羿翻身把宫森压在身下,富有节奏的抽动让他情欲勃发。 “我是真的喜欢你……,宫森!” 苦涩难堪,宫森挣扎着在心里叫喊:“不要再说,不要再说!已经太晚,太晚了!!” 只是,听不到宫森心里,枢羿犹自沉浸,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8 “……不再让你疼,不再让你哭,……不再让你受委屈……。” 窗子没有关紧,一缕寒风钻进温暖的卧室里,吹过了满是细汗的雪白的身子,让宫森生生打了个激冷。 (十九) 正月初八。 已经到了夜里, 枢羿却没来,宫森不禁胡思乱想,郁郁不乐。 推开长窗,正值夜凉如水,月似弯钩的的时候。四下里积雪重重,看得宫森心事也重重。 远远听见夜莺啼鸣,宫森收拾心情,等木木飞来。 是该道别的时候了,以后云海处处,万里关山,也不知它能否飞到霏玉宫寻找自己,或许,它愿意同自己一起离开。 “木木, 你以后不会忘了我吧?!”伸手接住木木,宫森第一句话就让枢羿愣住了。 “我要离开这里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一股寒冰侵蚀过来,木木一动不动。 只道是木木惊呆,宫森继续悄声细语地叮嘱:“在朔阳宫和狩猎行宫之间,有一个黑色的木屋,后天正午,如果你愿意, 就在那里等我。你听得懂吗?” “还记得他吗?殿下……,忘了,该叫祝融,就是在狩猎行宫里我喜欢上的那个人,” 木木的眼神越来越阴冷,可惜宫森没有注意到,“……他就要驾着水晶车来接我了。” 理当高兴,宫森却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双眸黯然,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如同耳语。 “我不该留恋这里的,对不对?……你说,那个人,他会怎么样呢?……会想我吗?会恨我吗……?” 话未说完,耳边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宫森一颤,木木已经展翅窜向天空。羽翅掠过庭院内的高高树梢,扑搠朔落下点点积雪。宫森错愕,探身寻找,黑暗里只有殿宇森森,哪里还有夜莺的影子……。 正月初九 到了下午,依然没有见到枢羿身影。宫森坐立不安,鼓起勇气,走到兰宫去找枢羿。 枢羿果然在兰宫里。 有侍从通报,宫森走进书房,枢羿正在写字,头也没抬。宫森默默站在桌边,看着他分明的五官,心里五味俱陈。 明日一走,怕是再也不见了吧。 枢羿抬起头来,见宫森还在, 皱着眉头问:“宫森,找我有事?” 宫森笑笑摇头,“这两天没见殿下,所以过来。” 枢羿也笑笑,不再理会宫森,低头继续批阅奏章。 宫森站了一忽儿,悄悄退出来。掩上房门,没有听见背后“啪”地一声轻响。 枢羿手中的玉笔已经被捏断了,断茬扎进手心,开始出血。 盯着门的双眼里全是寒冰和怒火。 宫森,来干什么?想愚弄我的柔情蜜意,还是想欣赏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宫森沿着镜湖慢慢往回走,出来忘了大氅,也不觉得冷。抬头时,已经到了越宫门口,觉得脸上发痒,伸手一摸,两腮已经湿成一片了。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天渐渐亮起来,是正月十日了。 一大早,篆儿就不知跑哪里去了,倒是省了好多麻烦。眼见时辰快到了,宫森悄悄溜到马厩处,却吃惊地发现小红马飞绛不见了,问侍卫,说是送去钉马掌了。宫森急出汗来,飞奔到后苑,后苑马厩里百十来匹天马也没了踪影,宫森呆住,找到司马人,却说钉了新马掌的天马统统要到中午才能送回来。 宫森心急火燎地坐在越宫马厩外等着,不断打量怀里的西洋挂表。好容易,看见小童牵马走过来,已经一点多了。 两边的树木飞掠而过,风声呼呼作响,树上落下来的雪粒子不时打在脸上,刮得生疼。宫森身上小衣已经湿透了,只在心里一遍一遍叫着: “祝融,等我!祝融,等我!!” 远远看见黑魆魆的狩猎小屋,宫森飞身下马,连滚带爬跑过去。 门虚掩着,宫森的手已经哆嗦了。 屋里光线不好, 宫森等了一下才渐渐看清楚,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心里一松,宽慰的泪唰得流了出来,扑上去,宫森抱住人影,声音都变成了哭腔:“祝融,你还在!……对不起,我怕极了,以为你……已经走了……。” 人影掰开宫森手臂,转过身来,轻笑着说:“怎么会?” 感觉怪怪的,宫森茫然抬起头来。 枢羿面无表情地看着宫森。 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宫森退了两步,呆呆站住了,黑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枢羿。 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包括那没有起伏的声音和昏暗的四周。 枢羿挑挑嘴角,心里的疼痛与怒火变成了冷冽的空气弥漫在小屋里。 “你来晚了,宫森。” 本能地,宫森转身想逃,却一头撞在出现在门口的刑天怀里。刑天利落地抓住他的一只手臂,拧在背后,把他翻个身,推到枢羿面前。枢羿冰凉的手指捏住宫森的下巴,慢慢抬起那张让自己牵肠挂肚的脸,暴戾和残忍渐渐地浮出了水面。 “看来,我不得不换掉你的生日礼物了。” 看着眼前变得越来越大的英俊而鬼魅的脸,宫森的心冷冷地往下沉。两天来不眠不休本已让人精疲力尽,极度恐惧中,紧绷的神经终于“啪”地折断了,雪白的脸上,一双本来大睁着地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宫森身子一沉,靠着刑天往下滑了去。 托住宫森失去了意识的腰背,枢羿俯身看他苍白后仰的脸,恨恨地问。 “是因为害怕?才想逃?……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还敢逃?!” (二十) 剧烈的摇动让宫森渐渐清醒过来,衣服已经被脱掉了,双手铐在背后压着,下身有些湿黏,麻木地疼痛,想是枢羿进去时就破了。 心里空落落的,宫森默默地看着屋顶,不去想下一刻,不去想祝融。除了眼神冰冷,枢羿也一样没有表情,他们象两个陌生人一样,在床上作着最亲密的接触。热情和温柔,早已如同过眼云烟,消失殆尽了。每一次的撞击都冷冰冰地没有内容,象石匠的铁锤一下一下敲打着无知无觉的石头。 不太长时间,枢羿泻在宫森体内,意外的,他感到了疲惫。稍作清理,整好衣服,枢羿叫人进来,两个小天奴应声而入。 “把他弄干净。”枢羿郁郁转身出去了。 虽然历经折磨,枢羿却从没让人碰过自己,感到濡湿的棉棒深入体内,宫森忍不住羞辱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囊囊脚步声,枢羿去而又返。 头发被揪住,宫森被迫抬起头来。睁开眼睛,枢羿手里摆弄着一个黑魆魆的东西。见宫森恐怖地打量,枢羿拿得更近了一点。 “宫森,为了你,我煞费苦心。” 枢羿的声音似乎在空中结成了冰茬。 那是个寸半来粗,七八寸长短的铁棍,仔细看,棍身上有排列整齐的小孔,柱底则嵌着两枚半粒珍珠。 “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不够漂亮?” 枢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19 羿轻轻按了按其中一个珍珠纽扣,“啪嗒”轻响,小孔里弹出了米粒来长的钢针。宫森想避开眼睛,枢羿紧一紧手,感到头皮剧痛,宫森不敢动了。枢羿按下另一个纽扣,针尖里喷出了透明的液体,堪堪洒在宫森赤裸的胸前,发出了刺鼻的味道。 “很纯的酒。”枢羿说。 松开宫森的头发,枢羿直起身来,远远看着宫森。 “祝融让你满意吗?这个,会让你更满意。” 宫森脸色灰白。当两个小侍童把宫森双腿一左一右打开按住的时候,枢羿听见了虚弱的叫声。 “枢羿,不要!” 枢羿愣住了,第一次,宫森向他求饶,也是第一次,宫森叫了他的名字。一瞬间,似乎有一点点温柔,一点点情意弥散在房间里。 宫森嘴唇发白,眼中蒙上了晶莹的泪光,躺在床上,他绝望地看着枢羿,似乎隐约意识到,这是他们仅存的机会了。 可惜,枢羿从来都看不清他的心思。温柔转瞬即逝,迅速被汹涌而来的怒火和嫉妒淹没,阴翳地看着连挣扎都没了勇气的男孩儿,枢羿硬起了心肠。宫森,你已经失去了这样叫我的资格了,怎么,到了现在, 你还想继续蒙蔽我这个自作多情的白痴吗? 刑具被枢羿强硬地放进了宫森下体,绷着脸,枢羿按下了纽扣。两个小天奴虽然体力远胜宫森,却也倍感吃力,几乎被挣扎痉挛中的宫森挣脱开去,直到他精疲力尽失去了意识,两个人才喘了口气。 血流得并不多,枢羿直起身,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宫森。肉粉色的菊穴痉挛地含着黑色的刑具,轻轻蠕动。那礼物大约还有半寸的样子留在体外,再放不进去了。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宫森渐渐醒转,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粘了几滴剔透的水珠。不再看枢羿, 宫森盯着屋顶,忍痛等待。 “给他穿上中衣。”枢羿坐在椅子上。 小侍童尽量轻手轻脚,却还是让宫森额头又渗出了许多汗珠。 “能站起来吗?” 宫森终于在侍童的挟持下,站在了枢羿面前,只是原本笔直的腿有些不自然地叉开来。一个小侍童听命上前,把宫森的双手从后面改铐在前面。宫森低下头,倒还是那副旧手铐,钢环间连着小巧而精致的链子。 “刑天。” “奴才在!”刑天应声进来。 “准备好了吗?” “是,”刑天的声音比平时小,惴惴地瞥了一眼宫森。 枢羿过去,抓住宫森的胳膊,满意地感觉着掌中手臂的颤抖,慢慢靠近男孩雪腮,枢羿让恨意弥漫在唇齿之间。 “你不是喜欢骑马吗?宫森?” 宫森没有反应,牙齿下面的薄唇滑下了一丝红线。 “黑水,是跑得最快的。” 宫森赤了上身,只穿了一条原白色轻软的中裤,坐在¥前面。戴着手铐的双手被高高举起挂在枢羿的脖子上,宫森脸色苍白,嘴唇也早已咬得血迹斑斑。枢羿披了玄色披风,右手揽过宫森腰肢,脚下踩着唯一的一副脚蹬子。黑水开始小跑,宫森不说话,只是手上用力,试图攀住枢羿脖颈,把身体带离马鞍。枢羿双腿一磕,黑水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即腾空而起,放开四蹄,在雪地里狂奔起来,宫森闷闷惨叫,带着链子的双手挣扎着攀紧了枢羿脖子。 无奈重伤之余,宫森渐感体力不继,又无法借助脚蹬使劲,所以不过在黑水四五个飞跃之后,挂在枢羿脖子上的手就渐渐无力地松下来。放弃挣扎,宫森只有任凭黑水颠簸,每一次腾空过后,重力都深深地把刑具推向身体深处。 不多会儿,宫森扭动的身躯渐渐没有了动静,枢羿知道他已经昏过去了。没有停下黑水,枢羿揽住宫森细腰,面色不愉继续驰骋。 天寒地冻,宫森身上却细细一层薄汗。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 枢羿带着宫森才回到刑天等待的地方。 低头把宫森双臂从脖颈间拉下来, 枢羿提起宫森,把他摔倒地下。宫森一动不动趴在雪地上,脸侧向一边,双目紧闭。腮边和颈间贴着湿漉漉的头发, 原本雪白的脊背有些发青,裤子上的血从臀部一径淋漓染到脚踝处,雪地上显得更为惊心。 刑天不忍看,把脸别过一旁,低着头等待枢羿旨意。 半天不见动静, 刑天奇怪地抬头。枢羿高高坐在马上,正遥遥看着宫森,脸色沉郁,没有表情。不知为什么,或许是雪地反射,或许是眼花,刑天觉得自己似乎在大殿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泪光。 “找御医,好好照料。” 良久,枢羿扔下一句话,拉转马头,独自缓缓离开。 刑天忙把手里的貂皮大氅盖住宫森,小心抱起,放在小厮们抬来的软榻上。不意间抬头,却看见了枢羿背影。寒风阵阵,大殿下宽阔的双肩微微垂下来,玄衣黑马,在冰天雪地中渐行渐远,看在刑天眼里,仿佛有着不尽的萧索和无奈。 (二十一) 宫森暂时被安置在枢羿寝殿附近的房间里。 半晌,御医才从房间里出来,只有刑天候在外面,见了他,御医拉拉杂杂地叮嘱半天。宫森伤势虽重,却非紧要部位,敷了绛珠仙草,过几天下身就会痊愈,不过热身子被冰雪激得狠了,怕是肺里要有损伤。 枢羿却不知到哪里去了,到了夜间也没见影子。刑天无奈,只好招呼侍童们谨慎伺候,自己和缁音轮着,不时进去打看照料。宫森一夜没有动静,到了第二天开始发烧咳嗽,人虽然没有醒过来,却有了一些生气。刑天见他没有大碍,便让缁音守着,忙自己的去了。 到了晚间,枢羿才回到寝宫,黑着脸,脚步似乎有些踉跄。刑天心里不安,大殿下何等酒量,怎么今天居然醉了。 宫森躺在床上,昏沉沉中不太安稳,因为热度,腮上和颈间都泛起了樱红。枢羿默默看着他,叹了口气,弯腰把人抱了起来。 这几天,刑天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大殿下寝殿,连缁音都不得例外。抱着宫森,枢羿穿过大厅,然后是简单而豪华的起居室,还没有到卧室门口,宫森就有些苏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让枢羿不得不佩服他的敏感。 走进卧室,凸显了刑天几日来的功劳。原来的地毯已经不见了,紫荆石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方方正正一个地宫入口。 宫森睫毛颤动,神志迷糊地看着那个黑魆魆的洞口,隐隐约约知道,怕是这一回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见他张嘴,枢羿轻轻抬起了宫森上身,有些期待地仔细看着他,宫森的坚强有限,或许他已经知道后悔了吧。 “祝……融,……救我!” 眉头轻皱,宫森神志不清,干涸的嘴唇虚弱地吐出了破碎的声音。 枢羿听到自己的心一点点裂开了,他咬紧了牙,冷冷的脸上只剩下了疯狂的愤怒。 宫森,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0 不是我手狠,是你,是你辜负了我所有的用心!我发誓,从今天起,不会让你,包括你的心,再有任何机会,任何机会离开我! 岫岩是两天前被从离宫选来的,来了就被送进了地宫。地宫不大却还算宽敞,已经住进来了侍从锦儿和一名御医。 指挥着岫岩和锦儿,刑天大人进进出出地收拾着靠里面一间石门密室。 不久,岫岩就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宫森少爷--自己未来的主子,可惜只是惊鸿一瞥,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的森少爷随后就被大殿下抱进了密室。 为了方便伺候,岫岩的卧室与宫森不过一壁之隔,中间有暗门相连。 石壁隔音极好,可是那天夜里,岫岩还是隐约听到一阵阵惨叫声传来,心惊胆战到半夜,叫声才渐渐低下去,听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大殿下就离去了,走之前, 吩咐岫岩、锦儿进去伺候宫森更衣。 早在离宫就听说这是当今最受宠的妃子,第一次有机会,岫岩仔细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宫森,不觉有些失望。这个出名的美少年两腮深陷,脸色灰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颜色,头微微侧着,安静地躺在宽大的床上。露在被子外面的左手腕上,拴着一根不太长的链子,链子另一端则连到了床下不知何处去了。 岫岩轻轻叫了两声,宫森没有反应,象是没有意识。岫岩只好上前,轻手轻脚撩起了被子。 宫森身上只穿了一条亵裤,摊手摊脚地躺着,浑身上下看不出什么大的异样,只除了两边腿上有五六处青紫的黑斑,仔细看,象是手指留下的痕迹。 岫岩无奈,只好让锦儿拿了中衣,自己来搬宫森。不想一碰之下,魂儿吓掉了一半,手中白皙细致的腿不自然地被抬起来,竟是已经断了,岫岩一哆嗦,丢了手慌忙直起身来。宫森没有醒,脸上连表情都没变,只是身体疼得一阵痉挛。 两个小侍从正发呆,刑天进来了,看情形知道岫岩动过宫森,恶狠狠地瞪了两个侍从一眼。 “混蛋,随便动会疼死他的!还不快去叫御医。” 从正月十日起,朔阳宫里,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宫森的影子,就连枢羿的大宫女缁音也不晓得他的下落,刑天又是个冷心冷面的,没人敢去多问,一时间,宫墙内流言四起。不过,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传闻渐渐占了上风,原来宫森与人有私情,暴露后便被大殿下流放到不知何处的离宫里闭门自省了。此说后来更加令人信服,因为不久以后,就有人在潭岛离宫见到了宫森的小侍童篆儿。听到此话,紫姬、腾壶自是暗叫阿弥陀佛,只希望小狐狸精一走,君王的恩情能分一些在自己身上。 枢羿下了旨意,不许给宫森敷用宫中上好灵丹妙药,所以御医所作有限,不过是护着宫森元神,让他自己慢慢调养而已。虽然有参汤日日夜夜吊着,宫森还是难得有清醒的时候,每天静静地躺在那里,连呼吸都难以觉察,害地岫岩每每情不自禁,把手指偷偷靠近宫森鼻下,试探他的气息。御医倒是说这样也好,这样才能让断骨续上,若是清醒,疼起来挣扎,断骨交错,只怕受苦更多。 (二十二) 似乎是从正月十日起,朔阳宫里,再也没有人见到过宫森的影子。就连枢羿的大宫女缁音也不晓得他的下落,刑天又是个冷心冷面的,没人敢去多问,一时间,宫墙内流言四起。不过,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传闻渐渐占了上风,原来宫森与人有私情,暴露后便被大殿下流放到不知何处的离宫里闭门自省了。此说后来更加令人信服,因为不久以后,就有人在潭岛离宫见到了宫森的小侍童篆儿。紫姬、腾壶自是暗叫阿弥陀佛,只希望小狐狸精一走,君王的恩情能分一些在自己身上。可奇怪的是,宫森不见了, 对其他妃子的召幸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频繁,大多数时候,枢羿一个人便在自己寝宫里歇息了。 没有人知道,不过咫尺之间,就在寝宫深深的地下,躺着那个对外界不再有知觉的男孩子。枢羿下了旨意,不许给宫森敷用宫中上好灵丹妙药,所以御医所作有限,不过是护着宫森元神,让他自己慢慢调养而已。虽然有参汤日日夜夜吊着,宫森还是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每天静静地躺在那里,连呼吸都难以觉察,害地岫岩每每情不自禁,把手指偷偷靠近宫森鼻下,试探他的气息。御医倒是说这样也好,这样才能让断骨续上,若是清醒,疼起来挣扎,断骨交错,只怕受苦更多。 除了刑天,朔阳宫里最常常见到枢羿的大概就是岫岩了。地宫里常年用夜明珠来照明,昼夜难辩,岫岩只知道,当殿下来的时候,就是夜里了,离开的时候,天大概已经亮了。 晚上端了参汤进去,往往看到大殿下坐在宽大的靠椅里,静静地看着床上没有声息的森少爷。这时候,岫岩就知趣地把汤药端给殿下,自己悄悄退出来。也有时候,殿下已经宽衣上床,搂着森少爷睡下了,岫岩就只好悄声把他叫醒。殿下总是皱着眉头,困倦地起身接碗,倒也从来不曾责备过岫岩。毕竟,参汤冷了,效果就会相差甚远。 这天,御医叫了岫岩来帮忙,说是森少爷快该有动静了。岫岩仔细看,果然,森少爷的睫毛不时在轻轻颤动。御医拿了细长的夹板,让侍从们帮着缚在宫森腿上,说这样若是醒过来,挣扎时也不至碰坏接骨处。晚上,殿下一到,御医就上前禀报了宫森少爷的病情。殿下笑了笑,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密室里面,再没出来。 你快醒了吗,宫森? 宫森苍白的嘴唇微微有了翕张的动作,渴吗,还是想说什么? 象往常一样,枢羿坐在那里看着他,象往常一样,枢羿一遍一遍问自己。 宫森,你想要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象藤壶那样爱上我?为什么,你会爱上不过几面之缘的祝融?你背叛你的君王,难道不应该受到惩处?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疼成这样?!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惟我独尊,这是我生来懂得的唯一的原则,而你,似乎总在要什么我给不起的东西。是什么,你告诉我。让我想一想,或许我能懂得。 你的年龄会停留在这里,只要你还在我的怀里,我们总还有时间,我们总还有机会,所以,我不能让你走,我要把你藏起来,直到你回心转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患得患失。你也曾温顺地蜷缩在我怀里,我却又担心那不是真诚的你;我也曾卑微地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甚至,为了木木是你的朋友而心中窃喜。只要你给我一个诚心诚意的笑,我就可以放下威仪,好好宠你。可是,你背叛我,你欺骗我,让我所有的用心变成了笑柄。 我好好宠你,你不要,我折磨你,结果发现折磨的是我自己。 这一次醒来,你会如何面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1 对我?而我,我该怎么回应你? 宫森辗转病榻,虽然一天一天有所好转,意识却恢复得很慢。渐渐地可以吞咽食物了,偶然宫森茫然睁开眼睛,似乎也认不得人。 有一个下午,床上曾经发出了喃喃的呓语声,见左右无人,岫岩便凑过去听,一听之下,却又不知所措,因为宫森不断重复的四个字居然是“祝融救我”! 可是即便岫岩不说,枢羿还是听到了。几天后的夜里,岫岩被怦怦的打砸声惊醒, 打开暗门,险被飞来的玉碗砸个正着。连忙低下头去,岫岩小心收拾碎片,地上已是一片狼藉。 宫森犹自不觉,嘴里轻轻叫着,“祝融等我,带我走,带我走!” 不知不觉,岫岩来到地宫里,已经是两个多月了。即便在这里也能感觉到,外面正在渐渐变暖,已经该是春天了吧。那天枢羿不在,房间里只有岫岩正低头摆弄手中的西洋表,屋里静悄悄的,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篆儿呢?”声音低低哑哑的。 岫岩一惊,抬起头来,见宫森正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 岫岩有点错愕,放下东西走过去,“我,是新来的,不知道谁是篆儿。” 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大殿下如此喜爱森少爷了。 那双眼睛黑黑的,清澈坦白,象是能看透人的心思。 “哦,”宫森微微示意,闭上眼睛,积蓄了一下力量,又问:“这是……哪里?” “这是地宫。” 宫森脸色不好,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什么时候了?” “禀森少爷,是三月初一。” 宫森黯然想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说:“叫我……宫森。” “那我哪儿敢呐?”岫岩急忙答道。 宫森不再理会,闭上了眼睛。岫岩以为他睡了,想起凉好了的药,忙轻轻叫道“森少爷,森少爷”。半天没有反应,宫森却是已经又昏过去了。 晚上宫森醒来时,枢羿已经来了。 坐在宫森床边,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枢羿多日来惴惴不安的心先凉了下来,宫森的眼神恢复了半年前的清亮,只是没有了恐惧,反添了许多冷漠和傲气。枢羿胸口憋闷,暗自叹了口气。 “宫森,你恨我吗?”枢羿听见自己在问。 ……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宫森字斟句酌。 “你到底想要怎样?!” 枢羿的气又顶上来。 “我想要……离开,” 宫森费力地说,“祝融会……会来救我!” “他不会来了,他不相信你!他不肯等你!!” 什么都行,只除了这个,枢羿恶狠狠地说。 “我不……信。”宫森看着他, “你骗我。” “你!”枢羿俯身上前,掐住宫森胳膊,“你这个傻子,傻子!!” 任他摇晃,宫森盯着枢羿,撇了撇嘴,“我们……都是。” 枢羿再晃时,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知道他经受不住,枢羿沮丧地收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二十三) 正月十日,祝融抵达小屋时,比二人约定的时间足足早了半个时辰。 为了谨慎起见,祝融撇下左右,只身前来,身上特意穿了银丝闪光缎的披风,以便在雪地里掩饰行踪。见左右无人,小心地把水晶马车藏到树林间,祝融闪身进了小屋。万事俱备,只待宫森前来了。 祝融并非不曾顾忌到与枢羿的兄弟情谊,只是他做人自有其原则。曾以为宫森只是私逃的天奴,按着宫中律例,祝融虽心地善良,亦不想插手,但后来知道其情可悯的时候,已暗自对大哥心存不满, 待到与宫森情根深种,祝融已再也没有办法负手旁观,终于起誓要把宫森救出朔阳宫。即便从九儿那里听了些许谣言,亦未动摇祝融心意,毕竟宫森的眼睛,才是他见过的最坦诚的眸子。 小屋简陋,只有里外两间,看来偶然还有人打扫,并不太脏,薄薄一层细灰。外面是一间小小厅室,壁炉旁堆着松木,供过往的仙人侍从驻足,推开里面的门,则是个供人休憩的小卧房,只是比外面更加昏暗。祝融关上门,坐在椅子上,透过钉死的窗户间的缝隙,有些焦急地看着外面透进来的雪光。多日未见宫森,着实令人想念。 还不到正午,祝融隐隐约约听到了马蹄声。好快,是宫森!祝融跳起身来,正要开门出去,却又停住了。来的不是一个人?低头细听,果然是两匹马,相距大约不过一里地的样子,一前一后向这里驰来。 莫非不是宫森?祝融略一沉吟,打开里间屋门,藏身门后,从缝隙里看着外面。 外面来人下马,积雪中脚步声吱吱嘎嘎近了,外门吱呀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祝融心里高兴,看身形,正是宫森,不过来人头上戴了一个蒙纱的雪笠,面目难辩。祝融想开门叫他,只是後面一匹马渐近,让人不敢造次。 祝融暗自忖度,不会是追兵,否则来人单枪匹马,怎会是我对手,还是看看再说,若宫森有危险,再出手不迟。 来人伸头打量了一圈,见没有人,正要进里屋来,第二匹马已经到了。先来的少年显然刚刚听到声音,“砰”的踢了一脚凳子,向门外叫道:“滚回去,谁让你来的?!” “森少爷!” 来人祝融认识,正是伺候宫森的小侍童篆儿。篆儿却不害怕,拎着马鞭,嘻嘻笑着站在门口:“森少爷,你头上怎么戴了这么个老什子?” “我怕被侍卫们看见。” “四殿下来了吗?” 祝融一惊,这么机密的事,怎么这小厮也知道? “还没有,”宫森说着掏出怀里的西洋小表,“还差小半个时辰呢。” “那正好,”篆儿笑道:“大殿下要我一定把你追回去。” “讨厌,我不过是去玩一阵子,哪里就不回来了。” “大殿下说了,要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四殿下心性醇厚,不是你对手,你若是在勾引四殿下,大殿下就……” “就怎么样?!哼,总是管着我,”宫森踢了一脚凳子,“我好不容易又装哭又扮可怜,才把那个大木头骗到手,还没玩过瘾呢!你去告诉殿下,我不过去霏玉宫住上几天,烦了自会想办法回来。” 祝融一动不敢动,握紧拳头,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我的好好宫森少爷,您就省省吧, 上个月在兰宫里跟你亲嘴儿的那个侍卫,还在被罚打扫厕所呢,您就消停两天不成吗?这次,您要是再伤了四殿下的心,看大殿下怎么罚你。”篆儿压低声音,取笑道:“莫非少爷是记吃不记打的,这么快就忘了上回了?” “呸,小崽子闭嘴, 提起来就气。明石那小丫头片子死就死了,还害我挨打。又不是我让她死的,是她自个儿想不开。” “不过这回可不一样,大殿下要我告诉你,要是你真的去了霏玉宫,等回来的时候就把你脚筋挑了,来给四殿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2 下解气。” 宫森愣了愣,“那我要是不回来了呢?” “大殿下说了,那倒不怕。任谁都不会如此纵容您,等四殿下知道您的习性,恐怕你的小命都没了。让你好好想想呢。” 宫森低头沉思,犹豫不决,衡量再三,才不情不愿慢慢走出小屋,嘴里还嘟囔着:“殿下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溜走?” 篆儿噗哧笑了,“你自己跟缁音姐姐吹牛,说四殿下那样品貌,也挡不住你的……” 两个人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不一会儿,听得天马嘶鸣,蹄声得得,声音越来越小,想是去得远了。 雪屋里一片寂静。 里屋门吱呀开了,祝融站在被踢倒的椅子旁边,犹如噩梦醒来,羞愧难当。 咬着牙跺一跺脚,祝融夺门而出,再不想在此地多停留哪怕一时半刻。 水晶马车飞驰电掣,箭一般掠过,消失在林间雪路的尽头。松林里恢复了宁静,一只大概找不到东西吃的松鼠倏地窜过大道,爬到对面一棵大树上去了。 “刑天,回去就把篆儿送到一个冷清一点的离宫去。” “是。” “宫森还得多长时间会到。” “启禀殿下, 森少爷大约还要半个时辰才能拿到坐骑。” 枢羿骑着黑水,带着刑天从一侧树林里缓缓而出,勒马驻足,枢羿冷冷看着祝融马车消失的方向。 祝融,我用不着再给你惩罚了吧。如果哪一天你知道,那不过是个身形声音略似宫森的小厮,你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二十四) 地宫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刮风下雨。 比起宫森沉睡时,枢羿反而来的不如以前频繁了,总是隔上一两天才会来地宫住上一夜。有时枢羿也会把奏折带到密室,一边把宫森小心抱了放在腿上,一边看自己的东西,静静坐上一个时辰。神志清醒时,宫森眼神总是冷冷的,知道他心中愤懑,枢羿也不去试图哄他,两个人陷在冷战里,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宫森病的不同往日,肺部亏损和腿上的七八处断骨让他元气大伤,有时坐在枢羿怀里,不知不觉间,就会昏迷过去。每当这时候,看着宫森憔悴的样子,枢羿就忍不住有些后悔,可是思及宫森依然心心念念地想要逃走,就还是狠下心肠,不让御医照料,宁愿他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不管怎样,宫森还是一天一天慢慢好起来,当枢羿不在的时候,他甚至常常打起精神,微笑着和岫岩、锦儿说话闲聊。 这天晚上,枢羿来得早,宫森还没有吃药,岫岩正慢慢扶起他上身,往下面塞枕头。见枢羿过来,岫岩退到一边。象往常一样,枢羿小心不碰疼宫森,把他抱起来,慢慢往后坐倒在宽大的靠椅上。让宫森坐趴在自己胸前,枢羿轻轻撩起他后背的衣服仔细检视,果然,由于长时间卧床,即便有岫岩常常扶他侧身躺着,宫森背后还是有大片发了红。枢羿默默帮宫森掩好衣服,随手拨开一缕侵到他嘴边的头发。三四个月,宫森帅气的短发已经长到肩头了。 比头两个月撬开宫森牙关灌药时容易多了,岫岩一勺一勺,慢慢把药喂完。宫森把头靠在枢羿胸前,感谢地冲岫岩笑笑。 还不习惯于主子的谢意,岫岩不好意思地端了东西出去。 枢羿看着奇怪,终于忍不住询问。 “为什么不喜欢篆儿,反而对岫岩好?” “那是因为我不再害怕了。”宫森的声音没有起伏,不再称呼殿下,枢羿的名字自然而然地出口,“枢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枢羿心里凉凉的。不想激起自己的怒火,克制了一下,枢羿转开话题:“还……疼吗?” “你,不配这么问。”宫森的声音小,话却象刀子。 “是你抗旨在先,逃跑在后,”不知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话对宫森说起时就变得苍白,“辜负我……。” 宫森横了枢羿一眼,居然让枢羿恼羞成怒闭上了嘴,“你!” 有些话早晚要说。枢羿把宫森放回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坐倒在靠椅里,枢羿看着宫森。 “为什么喜欢祝融?” 话问地诚心诚意,只是难掩不悦。“有什么是他能给你而我没有的?” 宫森侧脸,怀疑地看枢羿。 “他是我弟弟,身份地位,相貌能力,我无不略胜他一二。他是我们四个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或许……正因为这个吧,宫森也沉下心想,或许正因为祝融从小受到了忽视,所以他才没有那么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吧。 “他对我的……态度不一样。”宫森回答。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在嫔妃之中,你是我最宠爱的一个。” “我恨这个词,”宫森厌恶地皱起眉头,“我要的不是……宠爱。” “那你想要什么?” 吸了一口气,清澈的眸子象秋天的潭水,宫森坦白地看着枢羿。 “我要的东西,……就象一棵树喜欢一棵树,一只鸟……爱一只鸟。” 看着那双眼睛,枢羿顷刻间有些迷失,这实在是不同于宫中其他任何人的眼睛。似乎了解了什么,又觉得荒唐,枢羿坐在那里,沉默半晌。 “或许……我……,”对于高高在上的枢羿,这句话简直要了他的命,“我……可以试试……。 或许,宫森也黯然,莫名其妙地心疼,可是,“来不及了,枢羿。” 宫森不为所动的语气刺伤了枢羿,自己已经低声下气地放下了帝王的身份,他还要怎样?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枢羿挺直身子,恢复了冷酷,“为什么来不及,你的生命会停留在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除非哪一天,我想放手。” “祝融会来救我。” 宫森别开眼睛,不只如此,枢羿,我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砝码。 “他?”枢羿似笑非笑,“你这么相信他?” “如果不是相信他,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宫森想起那屈辱的刑罚,那没顶的疼痛,那在无边的虚空中沉沉浮浮的日子。“……沉到黑暗里……好容易,好舒服,可是,想起他……,我还是……。” “如果他可信,为什么不多等你一个时辰?” 枢羿痛恨宫森说起祝融时眼里的温柔,那温柔象一把刀子,劐开了枢羿开始时因为心疼宫森而遮蔽的恶劣和残忍。 “一定是你,你做了什么,”宫森看向枢羿,“你做了什么?……他受伤了吗?” “怎么会,我不过是让一个小天奴告诉他,你是个浪荡子,他信了,所以走了。” 我并没有撒谎,枢羿冷笑。 宫森却轻蔑地撇撇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把我藏在这里?” 他挑衅地看着枢羿,“一定是他在找我,他会找到这里来的,……他很聪明。” “哼,宫森,这个世界上,你只有我,其他的,没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3 有任何东西是可靠的。”看到宫森固执,嫉妒象毒蛇啮咬着枢羿的心,一瞬间,他冷酷地想揭开谜底。 “可是,我唯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宫森恨恨地说,毫不迟疑地回嘴,说了太多的话,胸口一起一伏,“我还有祝融,我还有木木,哪怕死了的明石,都可以成为我活下去的原因,他们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份不计身份地位的单纯的感情。” “哈!”这是一场较量,一心一意想要打败宫森,枢羿不惜舍弃听到木木时的心动,“祝融和那夜莺?!他们恰恰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他们都是骗子,骗你这个傻瓜的!” “是吗?那么为什么把我囚禁在这里,不敢让我见到木木,不敢让我见到祝融?!害怕听见我们的海誓山盟,害怕看见我们的柔情蜜意?!”成心在刺激枢羿,宫森疯了一样,黑黑的眸子闪着犀利的光,看到枢羿冷酷的脸上受伤和难堪的表情,快意和心疼的感觉同时在宫森心里浮起,只是为什么伤心,自己却不明白。 枢羿站起身来,疯狂的嫉妒和刻骨的恨意已经覆盖了所有的温柔。 “如果,我让你见祝融,而他说不再要你,你怎么办?” 宫森试着摇头,笑笑:“别傻了,枢羿,你没有机会。” (二十五) 五月初的镜湖,明媚迷人,如诗如雾。 初夏,新绿还没有完全退去,浓浓的透着新鲜。远远的湖心岛上,巨大的合欢树冠上顶着无数粉红色绒球,衬着下面羽状的细叶,如同一片片开屏的绿色孔雀,未经休整的草丛中,绚丽而纤弱的虞美人在随风摇曳。 踩着清晨草坪上的露珠,几个天奴抬着软榻迤逦而来。知道宫森原来常常流连的地方,刑天吩咐小厮们把软榻依然安置在那棵巨大的金急雨树下。刑天躬身告辞,只留了岫岩和锦儿照料宫森。阳光透过浓密的尖尖叶子零星洒下光斑,照在草尖的露水上,水晶一样地透着亮。 不明白为什么枢羿会突然大发慈悲,让自己再见天日,宫森看着薄雾渐渐散去的湖面,恍然如隔世为人。 身子一日好似一日,现在靠着东西,宫森已经可以独自坐上半天了,只是恢复中常常觉得寒冷,所以即便是五月,宫森身上还是搭了厚厚一条毯子。 看着久违的镜湖,默默坐了一会儿,宫森收拾起心情,拿了本书靠在软榻上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酸累,宫森便央了岫岩念给他听,岫岩识字不够多,常常出错,宫森闭着眼睛听,不由脸上有了笑意。 “看来森少爷心情很好吗!” 一个舒缓清朗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虽然不大,对于宫森却有如晴天霹雳。 象怕惊醒自己的美梦,宫森慢慢睁开眼睛,呆呆看去。几步之遥,祝融站在树叶筛下的阳光里,微笑着看他。 几个月不见,他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看着宫森苍白的脸色和深陷的颧骨,如果不是那一双依然晶亮如初的眼睛,祝融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宫森。一时间,震撼中的祝融没有说出徘徊在心头的痛恨羞辱之辞。 “……祝……融?” 胸口象是堵住了,宫森动弹不得。 “你,还好吗?”看着瘦弱的宫森,祝融堪堪咽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讥讽。 “对不……起,”宫森声音沙哑,破碎不堪。“那天,我……去晚了。” 鼻子酸酸的,虽然在枢羿面前倔强而自信,心里也明白其中鼓励自己的成分更多,宫森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美梦也可成真。只是宫森不曾料到,自己的一句话却激起了所有令祝融不堪的回忆。 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在骗我!! 祝融强笑,一字一句道:“是吗?幸好,那天我根本就没、去。” 宫森愕然,心里慌慌的,不太明白。 祝融可以是一个善良的皇子,也可以是一个刻薄的情人。绕着宫森的软榻,祝融打量宫森苍白细瘦的手腕,领口下突出的锁骨,感到一双灼热的眸子不停地追随着自己。 “又受罚了?宫森?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不是因为我吧?还是因为最近又勾引了哪个笨蛋男人?噢,我倒忘了,你是男女通吃的。” 看着宫森茫然的眼神,想起了小屋里那个轻佻的人影,祝融心里一丝快意。他躬身下去,双手按在宫森两侧,戏谑地欣赏他眉宇间的憔悴。 “我很奇怪,以大哥对你的宠爱,应该会把你喂得饱饱的,你为什么还要动辄张开两腿,勾引他人?” 宫森张了张没有颜色的嘴唇,心里迷糊,但似乎又听懂了一些,他怔怔看着祝融,轻声道:“我,我是……勾引了……你,可是……”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停住了话音,大大的眼睛里雾气氤氲。 “所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宫森,是个天生下贱的浪子!” 祝融咬牙说完,直起身来,居高临下远远看着宫森,俊秀的脸上只有阴冷, 看起来竟有三分象枢羿。发觉男孩眼睛依然痴痴地看着自己,祝融些些感到了自己的残忍,甩甩头,他强迫自己去回想几个月来所感受的折磨和痛苦,提醒自己,这不过是宫森玩惯了的小可怜把戏。 宫森只觉得自己象是掉进了一个深深的潭,一点一点往下沉着。潭水碧碧的,四周越来越冷,越来越暗,远远的,头顶上是一片渐渐变小的白色天空。 “祝融救我!”遏制着心里的剧痛,宫森半是糊涂,半是清醒地喃喃叫道。 看着宫森窄窄小脸上炽烈明亮的眼神,祝融百感交集,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后面的人。扭过头去,是枢羿。 枢羿扶住祝融,似乎刚到湖边,听到的有限,脸上并无异样,只是笑着问道:“四弟参加我寿宴,怎么没在风殿呆着,来湖边走走?” 说罢,枢羿走过去,坐到宫森榻边,见他脸上微有粉晕,怕他发烧,伸手摸到额上,凉阴阴的倒是正常。 “宫森,还想见谁?”枢羿的微笑让人绝望。“木木?” 宫森侧过脸来茫然看枢羿, 看枢羿璨若寒星,深邃难测的眸子和刚毅英俊的脸颊。 “可以吗?” 宫森轻问,神色恍惚。呼吸短促中,他觉得胸口有些恶心,怕自己就要吐出来,悄悄抓起手中厚厚的毯子,捂在嘴上。 “为什么不?如果这就是你信任的一切。”枢羿笑笑,躬身在宫森脸颊上亲了一下。 放开宫森,枢羿直起身来,顷刻之间蓝光闪过,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宫森面前。就在此时,几声嘹亮的莺啼从头顶的树叶间传出,旋即,一个黑色的影子轻盈地盘旋着飞了下来,翩翩落在宫森的膝头。 “木木救我。”宫森睁大了痛楚而绝望的眼睛,喃喃叫道。 木木侧头看看宫森,黑珍珠一样的眼睛里透出了戏谑的光, 看着这陌生而熟悉的眼神,宫森按在嘴边的手猛地一颤。夜莺发出了沉沉的笑声,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4 黑色的羽翼煽动着,小小的身体腾空而起,停滞在空中,宫森眼睁睁地看着它变形、膨大。眨眼之间,一个健壮魁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宫森榻侧。枢羿邪恶而得意地笑着,弯下身,把脸凑到宫森面前。 “喜欢我的小把戏吗?宫森?” “木木?” “要我救你吗?还是要祝融救你?” 宫森似乎有些清醒,看着枢羿,他缓缓摇摇头。 湖畔静悄悄的,偶然远处传来一两声鹭鸶的叫声。 祝融觉得尴尬,皱着眉站在稍远处,枢羿坐在宫森榻侧,则在暗筹自己的计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宫森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捂着嘴,呼吸急促地靠在枕头上,迷茫的黑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兄弟两个具是人中龙凤,气宇轩昂,不分上下,只是可惜了,堪堪剩下了重重怨恨,与自己竟是一分缘份也无。 良久,宫森眼睛里迷蒙渐去,脸上恢复了几分平静和神采,不知为什么, 枢羿却有些心神不宁。隐隐约约地,他看见宫森手指间的浅蓝色毯子上似乎有一个指甲大的深紫色斑点,枢羿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凑上去细看,宫森突然微微笑了。 “枢羿,……你……好狠。”枢羿也笑了,即便是说这种话,宫森低哑的声音都一样好听。 “宫森,别再闹了,好好听话。”枢羿的语气也格外温和。 “要是我……不呢?”枢羿皱眉,宫森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调皮。 然而就在此时,枢羿吃惊地感觉到,宫森掌中的蓝色毯子上,那个紫色斑点正在缓缓地扩大,一点一点,在细白的手指下漫晕开来。 枢羿青了脸,靠上前一把抓住了宫森的手,纤细的手指冰冰凉,宫森执拗地不肯松开,却在下一刻不得不放弃。 枢羿和祝融同时变了脸色。 宫森的下巴上殷红一片,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没有了毯子, 血液顺着颈项往下流,顿时染红了前襟。宫森似乎没有感觉到异样,依然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专著地看着面前的兄弟两个。 “宫森!!” 祝融惊呼,“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枢羿倒没有惊惶失措。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回还丹,枢羿上前,一手按住了宫森后脑,一手把丹药往宫森嘴里塞去。宫森张嘴含了,不及下咽,却有一大口血涌出来,直喷到了腰间的毯子上,丹药也登时冲得不知了去向。宫森的脸有些灰暗, 他摇摇头,费力地抬起袖子擦了擦嘴。 “没用了,……枢羿, ” 宫森咧咧嘴,一句话,却让枢羿魂飞天外,“你,还记得那个……蟠桃吗?” “什么蟠桃?” 平生第一次,枢羿感到了恐惧。 “不是小……猴子,是我, 我偷吃了你的……蟠桃。” “你说……什么?我不懂,” 身子象缓缓浸入了冰池,枢羿耳朵里,宫森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不真实,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不可能!我不懂,你骗我的,你骗我的!!” 枢羿扑到宫森面前,疯了一样撕开他的衣襟,仔细看去,雪白的胸口上隐约有一个蓝色的突起,虽然小,却象针一样刺进了枢羿的心。 那是一颗刚刚开始凝结的蓝色松耳石。 “我不相信!!” 枢羿踉跄着站起身来,胸口象被什么堵住了,喘不上气来。他倒退了一步,痴痴看着宫森, 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再是一个万能的神。 “御医,……御医!!” 枢羿象一个溺水的孩子,惶急之间四顾寻找着浮木。宫森微笑,定定看着枢羿,即便憔悴,依然是美。 御医顷刻而至,手忙脚乱地为宫森诊治把脉。看着御医面色越来越难看, 一瞬间,枢羿万念俱灰。 不知不觉,宫森已经成了枢羿生命的一个痛处,倾注了心力,他迷失在了这场两个人的战争里。他肆无忌弹地折磨宫森,不过是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弥补;他处心积虑地剥夺宫森最后一丝希翼,只因为任何可怕的后果都不会是最终的结局。然而,当宫森提到蟠桃时,所有的冷酷和强悍,在一瞬间失去了支点。 “宫森,宫森,” 按住宫森肩膀,向来只流露着冷酷和残忍的嘴唇轻轻颤抖,枢羿孩子气地用袖子一遍一遍擦拭宫森的嘴角,似乎把那些鲜红擦掉, 宫森就从不曾受伤,“你吓唬我的,对不对?宫森,你吓我的!” 看到那惊恐的眼神,宫森终于明白,枢羿,他真的爱上了自己,而自己……。这不正是自己希求的解脱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却疼得这么厉害?而这痛,居然不是为了祝融……。 “我……骗了你,” 说话渐渐感到吃力了,宫森的眸子象文渊阁里初见枢羿时那样纯净而温柔。“枢羿, 你那么……相信我,可惜, 我不想这样活着, 我……不要作宠物。” “宫森,我不要你做宠物,我……你还记得吗?我说要送给你一个生日礼物?!”见宫森打了一个寒颤,枢羿急得口不择言,“不是那个礼物, 是明石,我的礼物是明石!不知道为什么,我当初并没有毁掉她的松耳石,所以我可以让她复活的,我可以,我现在就去……!” 枢羿起身要走,手却被宫森拉住。 “不急,” 宫森摇摇头,心里叹了口气。枢羿颓然坐下。 抬眼去看祝融,他依然还在疑惑和震惊中,宫森眼神黯淡,不知如何开口。 “……祝融, 这一生,我曾经两次向你求救,……第一次,你把我还给枢羿,我……丢掉了我的……身子,……第二次……你把我还给枢羿,我丢了性命,……也丢了……心。” 祝融用手捂住眼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扭过脸去,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羞愧难当,心如刀绞。 “你不要……难过,或多或少,我都在……利用你。” 宫森吃力地再看枢羿,血大口从嘴里涌出来,见¥心痛不已,宫森眼睛里闪过一点火花,象个调皮的孩子。 “枢羿, …… 我……赢了,”喘息了片刻,宫森吃力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咧嘴笑了,“因为我,……拿到了最后的……砝码。” 枢羿疯了一样,血红的眼睛里是后悔,还是伤心?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流泪,他咬紧嘴唇,用手紧紧抓着宫森的衣襟,生怕心爱的人在自己眨眼的时候就会消失不见。看着冷酷残忍的枢羿变了脸色,宫森笑得有一些凄凉,有一些得意。 “ 枢羿 ……枢羿,你这么坏,所以我……我想……告诉你,……本来……我们……有……机会的……。” 宫森的声音越来越小,笑容也越来越淡,灰白的脸上,一双大大的镜湖一样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枢羿,渐渐地,失去了光彩。 “宫森!!!” (二十六) 像往常一样,宫森无助而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了梦魇,他的神色安详里带着一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5 些温柔。不用害怕,不用惦念,不用羞愧,不用伤心,这一刻, 他一定感到了幸福吧! 把自己和宫森关在一起有几天了?祝融已经记不清了。 当枢羿抱着脑袋告诉他真相的时候,他的心就那样一点一点碎开,血淋淋撒了满地,每一片每一片,写的都是两个字--“后悔”,怎样捡,也捡不起来。痛心之余,祝融暴打了枢羿一顿。以往暴戾狂妄的枢羿不遮不挡,只是在祝融累极停手后,坐在地上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黯然道:“你真是没用。” 狂怒中,祝融把枢羿关在门外,不许他进来,可是及至看倒宫森, 才又颓然想起,难道自己,就有资格与宫森共处一室吗?!万般无奈,祝融心如刀绞,捂住脸,终于痛哭失声。 时间象是死了,空气也象是死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祝融呆呆坐着,宫森静静躺着。 宫森瘦得实在太厉害,脸色灰白,与一年前判若两人,连那仅存的纯净逼人的眼睛也覆盖在长长的睫毛之下,看不见了。他不再漂亮了, 他不再实在了,他已经,把魂都带走了,决然地不剩一丝一毫,只留下了兄弟两个始作俑者,对着他憔悴的躯壳,哑口无言,沉没在悔恨中。 天色渐渐又亮了,是第几个早晨了?叹口气,祝融缓缓站起身来,走过去, 拉开房门。 枢羿靠在门边坐着,听到门响,转头来看,脸上的胡子黑乎乎一片,英俊的脸颊陷下去了一圈,原本深邃精亮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他站起身,和祝融不由自主地同时避开了视线。枢羿擦肩而过,祝融忍不住扭头去看。 昏暗的房间里,枢羿高大的身影缀满了落魄,在宫森旁边站了片刻,他慢慢侧身,靠坐在床头,轻手轻脚把冰冷的男孩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祝融冷冷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看枢羿把头埋在宫森脖颈间,浑身颤抖,轻声低语: “对不起……对不起……。” 祝融心痛, 轻轻哼了一声,掉头离开。 出了寝宫的门,果然已是星稀月落,红霞满天。祝融眯起眼睛看了看深红色的朝阳,呼出一口气, 大步向前走去。 “四殿下,请留步!” 祝融惊讶地回头, 叫他的居然是在镜湖岸边见过的那个御医。 金碧辉煌,云环雾绕,云霄宫琼楼玉宇,一望无际,气势更胜朔阳、霏玉二宫。 跪在轩辕殿上,祝融的膝盖已经疼得没有了知觉,希翼也越来越渺茫。天皇和王母在斥骂和规劝均告无效后,拒不召见,只盼祝融知难而退,不再为了枢羿的一个小小宫人多费心思。 紫雪丹的存在委实让枢羿和祝融大吃一惊,若非那御医是太上老君的门下,祝融断然不会相信有此天机。天上四王均有不坏之身,其松耳石也早已修成极品,远胜任何金刚钻玉,除非自行毁灭,不会因为外力而受损。不想天皇与王母爱子心切,竟然还是悄悄授意太上老君收集凤血龙精,历经万年淬炼,炮制了两枚紫雪丹,以防不侧。据那御医说,这紫雪丹可收魂魄、补功力,无论仙凡,均可起死回生,只是因为炼制艰难,所以才内定只为皇族四兄弟所用。也就是说,即便是太白金星、东海龙王,弄坏了自己的松耳石,天皇也会坐视不顾,任其自生自灭。 可是即便如此,祝融依然感到几分欣喜,这毕竟是唯一的希望了,或许,父皇母后能够体谅自己一片深情,赐下丹药,救宫森一命,也好赎回自己的罪过。 自从宫森倒下,祝融五六天来不曾饮食,即便是仙胎玉体,也渐感心力交瘁,祝融咧一咧嘴,挪了一下膝头。大殿上冷冷清清, 侍卫倒是换了一拨又一拨。祝融心里气苦,不由暗恨枢羿,不想他如此无情, 听了那御医的话,竟然无动于衷,阴着脸不作一辞,明知此行艰难,却任凭祝融一个人前来云霄宫讨药。 可怜宫森命苦,遇人不淑,跟了他这几年,却落得个如此下场。可是话又说回来,虽然宫森早就站在了悬崖边上,最后动手推那一下的, 不是枢羿,却是自己。直挺挺跪在大殿上,祝融心里胡思乱想,焦急难过,只怕再迟了,即便有了丹药,宫森也救不回来了。突然,殿外传来了一阵隆隆天鼓声打断了他的心思,祝融一惊,何事如此紧急,要击鼓急奏?正疑惑间,听得人声嘈杂,回头看,却见几个侍卫拥着枢羿的心腹刑天冲上了大殿。刑天神色惊慌,脸色如腊,上了大殿就 “扑通”跪倒在地,嘶声叫道: “快去禀报圣上,大殿下他,他用真火……焚毁了自己的松耳石!!” 恍若五雷轰顶,祝融踉跄着站起身来。刑天这时才看清殿上跪着的人是祝融, 他膝行几步,叫了声 “四殿下!” 便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定一下神,刑天低下头,抖着手向怀里摸去,从里面掏出一封信来。 “四殿下,大殿下叮嘱我一定要交给您!” 祝融寒心接过,枢羿, 你到底在想什么?! (二十七) 这几乎不是一封信,而只是一张短笺,上面寥寥写了几行字,潦草而有力。 “祝融,父皇恐怕不会赐你紫雪丹。我已详询太上老君,宫森凡人,半枚紫雪丹即可救命。父皇赐下丹药后,刑天自会帮你。你务必设法,在为我服药时留下半枚。 如果我醒不来,请在宫森恢复以后,替我说声对不起。 枢羿” 雪白纤细的手翻过纸背,什么也没有了。看着信纸,秀美清瘦的脸上,黑漆漆的眼睛里没有表情,宫森停了停, 手指用力,把信团成一团, 扔了。 “森少爷!”刑天心里难过,冲上去从地上宝贝似地捡起纸团,一点一点展平,折起来揣进怀里。抬头看看宫森,刑天叹了口气,知道难劝,只好讪讪地说:“殿下比以前瘦了很多,还好这两天脉息稳定,御医说可能不久就能醒过来了。” “……。” “昨天早晨,殿下叫了……您的名字,我想,或许您能去……去看看,他也能好得……快一点。”不知为什么,在宫森面前,一向神勇精明的刑天说话很不自在。 宫森扭过头来,默默看着刑天,清澈的眸子似乎有些空洞洞的。刑天心里一颤,愣住了,醒过神来的时候,宫森已经不再理他了,刑天不好再说什么,沮丧地垂头打算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对了, 森少爷,四殿下已经回霏玉宫了,今天上午走的。他让我告诉您, 如果您哪一天愿意见他了,就让我去传个话。” 宫森不说话,刑天只好无精打采地出来。盛夏的阳光让人浮躁,刑天磨磨蹭蹭往枢羿寝宫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自从服下半枚紫雪丹后,宫森不久就清醒过来。祝融授意御医用尽仙药,宫森新病旧伤渐渐痊愈,不几天就慢慢能支撑着下床了。倒是枢羿,一条命去了半条,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6 迟迟未曾清醒。那紫雪丹剂量太少,吊得住他的命,却难以补回万年的修行,绝世的功力。 王母何等精明,前来探视时就已看出因由,她又疼又气,有心惩罚枢羿,不赏丹药,只留了一盘子蟠桃就起驾回了云霄宫。祝融虽然暂时留下,可惜他心里有病,也不肯看顾枢羿,反而不时去探望宫森。朔阳宫诺大的寝殿里,只剩下了忠心耿耿的刑天每天照看着了无声气的枢羿。刑天原本想着等宫森好了,念在殿下一片心意上,能来看看,不想宫森清醒之后,就把自己关在越宫里,即便是祝融也不肯相见。 走在回去的路上,刑天暗自琢磨,等殿下醒来了,不知两人又会闹成个什么样子,明知道此事也怨不得宫森, 刑天偏心,总还是希望自己主子经历一番辛苦,能够挽回宫森些许心意。 越宫里竹影婆娑,叶子在微风里沙沙作响。 坐在椅子上,宫森怔怔地看着窗外,心里冰冰地没有波澜。 “殿下!!您醒过来了!” 刑天大喜,缁音听见,也扔了手里的绣花绷子跑过来,看见枢羿睁开眼睛,忍不住叫了声:“阿弥陀佛!” 枢羿的脸瘦了很多,下巴上青青的胡子茬让他看上去更显疲惫,俊削的脸上只剩下了奕奕的眼睛还有点精神。看着两个下人高兴的模样,枢羿突然觉得有点感动,撇撇嘴笑了,看来自己好歹还是有点好处的。 有点好处?怎么会这样想,我难道作了什么坏事吗?枢羿刚刚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皱着眉头不做声。 “殿下,您还好吧?……您睡了已经……十来天了。”见他有些糊涂,缁音也怕了。 十来天,十来天,枢羿突然清醒了,挣扎着要坐起来,缁音忙拿了靠枕给他放好。 “宫森呢,他怎么样了?”枢羿紧盯着刑天。 “森少爷已经没事了,”刑天赶紧回道。 枢羿心里一松,往后仰下去,手背搭在眼睛上,感到有些湿润,嘴角却微微挑起来,笑了。 他的表情如此轻松,让缁音不由看傻了眼,刑天心里却酸酸的。 “这么说,我也醒过来了。” 枢羿舒了口气,这才感到身上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抬起手,翻来覆去地看, 心里惴惴不安。手指修长而结实,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为什么感觉空落落的,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看枢羿这个样子,刑天忍不住难过,吭吭唧唧地说:“殿下,这个,您知道,半枚药……不太,不太够用,所以,御医说……” “御医说什么?”枢羿犀利的眼睛倒还是威力十足,吓得刑天立刻忘了原来想好的委婉词句。 “御医说,您现在的功力不过跟个普通的壮汉差不……哎呦!”刑天大叫,却是脚上被缁音狠狠踩了一下。 枢羿愣住,良久才明白过来,靠在枕上默不作声,眼神深邃莫测。为了这个时刻,刑天不知担心了多久。即便拿蟠桃当饭吃,万年的修行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啊,大殿下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此刻……。 “那么说,嗬嗬,”刑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殿下竟然又一次低声笑了,“我跟宫森……,现在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今天一早,收到刑天讯息后,祝融便火速赶来朔阳宫,宫森见了他淡淡的,只说有事商量。 站在窗前,宫森执拗地不肯面对祝融。 “我想离开这里回凡间去。” 宫森的背影象一杆修竹,瘦弱却挺拔,让祝融看了更感心疼。 “……,”祝融不置可否,自己可有什么权力去挽留吗。 “枢羿……会不允许吗?”提起这个名字,宫森依然感到窒息。 “他说你做什么都可以,这个你不用担心。”祝融想了想,又道,“天上一日地上三秋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吧。所以,世事变迁已非当年,你的家人……恐怕也早已入了……几番轮回了。” “这个我早就知道。”宫森低着头,声音没有起伏。 “那好,”祝融咬咬嘴唇,温言道:“我去和枢羿商量一下,你愿意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安全就好。” “多谢,”宫森轻轻回应。 静静地站在那里,宫森几乎触手可及,然而祝融却无力地感到距离他如此遥远,似乎看也看不清楚。他想走上前去,搂住宫森肩膀,象从前一样把他抱在怀里,可是心里却又明白,那所有的温柔,早已在自己把利剑插入宫森心里的那一刻,变成了石壁上的浮雕,冷冰冰的没有了价值。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祝融定定看着宫森背影,动弹不得,良久,才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祝融,” 宫森突然在背后叫,祝融有些欣喜地回过头来。宫森已经转身,在窗前背着夕阳站着,脸色模糊看不清楚, “别再责备自己了,那不是你的错,我心里也不怨你。” 心里涌起一些暖意,祝融慢慢走近了一点。屋里静悄悄的,宫森的声音听起来柔和而平淡。 “祝融,是我自己……没了心了。” (二十八) 重返人间的那个早上,宫森又给越宫阶前那株碧绿的栀子花儿浇了浇水。白色的花瓣在风中摇晃,风情婉约,是正在恢复之中的明石。 因为宫森不想再回杭州,祝融帮着他在北京城里寻了一个小小院落,本来祝融还想要岫岩陪宫森住着,可是宫森不肯,只是说,从此不想再见天宫里的人。 祝融无奈,只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临走前,交给了宫森一笔钱,数目不算太大,大概够他生活几年。宫森也不太懂,接过来那些花花绿绿的古怪纸张,想了想,抬头对祝融说:“这钱,我不还了,见不着你们,以后也不知哪里还去。” 祝融脸色绷住,站在那里让宫森的话往心里沉淀。他挣扎片刻,伸臂抱抱宫森,转身出了房门,消失在梧桐覆盖的小院中。宫森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愣怔了一会儿,走过去,关上了门。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光柱里飘扬着细细的灰尘。 宫森回来坐到沙发里,打开了那个叫做电视的东西。 星移物转,沧海桑田,距离宫森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个冬日午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了。 生活虽然孤独,却安静而愉悦。许多事只会在梦里痛苦,醒来时便觉得庆幸。 许多个夜晚,宫森满脸冷汗地醒来,胸口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回忆梦境,却总不清楚,只知道来来去去好好坏坏的,都是那个人。 由于祝融的安排,每隔两天,都会有一个家教到小院里来,在梧桐树下的石桌上教给宫森一些基本课程。宫森很喜欢这个家教,他是个胖乎乎大男孩儿,张了一双眯眯眼,叫刘风。 刘风是个外经贸大学的学生,教宫森文史,但绝大多数时候他是在和宫森聊学校里的趣事。 看着胖胖的刘风说得口沫横飞,宫森明亮的眼睛里装满了羡慕。两个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7 小时总是过得很快,宫森送他出门,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已经等在门口槐树的后面,是刘风的小女朋友。宫森请她进来,她总是笑着摇头,两个人冲宫森挥挥手,亲亲密密地靠着走了。 除了看一些准备入学的书,宫森没有什么事情,他就常常一个人走到大街上去。 街上人来人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北京的夏天,太阳明晃晃的,照得每一个陌生脸孔都发着白光。宫森呆呆看着,渐渐体会到自由的另一层意思,原来是孤独。 终于,夏天快过去了, 算着到了日子,宫森手里捏着祝融留下来的一张入学通知书,退掉了租来的小院子。 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宫森迈进了北京大学的南门。一条宽宽的林荫大道上,摆开了长长两排桌子,花花绿绿的横幅竖旗上,写着各系的名号。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有学生和家长挤来挤去,迎接新生的轻松气氛弥漫在各个角落。宫森新奇地走在人群里,寻找西语系的招牌。 刚刚恶补了两天简化文,大致都能认识,宫森托一托脸上巨大的茶色眼镜,心里渐渐高兴起来。 没有人注意宫森, 这个98级法语专业的新生,剃着巨土无比的小分头,穿着简朴的长袖衬衫,脸上是一付宽边的茶色眼镜,遮住了半个脸,唯一能让人留心的,可能就只有1米76左右的匀称身材了。总算看见了不远处西语系的黄色旗子,宫森拖着不轻的箱子挤过去。一个大个子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填表,周围围了五六个叽叽喳喳的小女生。 “老师,我来报到。”刘风无意中也教给了宫森说话的方式。 大个子没有理会他,两个女孩子在旁边叫:“先帮我填完嘛!” 宫森站在那里等了半天,那个大个子才直起腰来,叫道:“行了行了,填好了,都去领凳子和钥匙吧, 在30楼的边上,自己去问。” 话音入耳,宫森倒吸一口气,脸色突变,九月天只觉得浑身冰冷,他拎着箱子,转身就走。走不几步,后面有脚步声追过来,宫森气苦,把箱子一扔,拔腿就跑。眼看要撞在别人身上,一只大手猛然把宫森的胳膊从后面抓住,宫森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回过头来。 周围人吓了一跳,纷纷投注目光,看到一个大帅哥正拉住了一个戴眼镜的新生不放。 这时,枢羿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他本来心情就好,一日三秋地等,好容易才到今天,再加上第一次正面看见宫森的新形象,枢羿忍不住“噗哧” 笑了。 宫森瞪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抬起脚往枢羿身上狠狠踢过去。 一下,两下,三四下,五下六下,七八下…… 枢羿开始还忍着,后来终于大叫起来,旁边已经有人看不过去,拉住了宫森,宫森还呼呼喘着粗气,意由未尽的样子。枢羿张着嘴拉开裤管,只听周围一片抽气声, 健壮的小腿上乌紫一片,已经有好几处渗了血出来。看枢羿疼得呲牙咧嘴,宫森才想起来,他已经没了护体神功,刚才恐怕是枢羿自出娘胎以来第一次真正尝到被殴的滋味。 冷着脸,宫森挣开旁边的人,掉头又走。 枢羿一看,苦肉计不管用,不顾疼痛,扑上去又抱住了宫森。 “宫森,宫森!!”宫森不动了,总不能让全校的新生看笑话。感觉宫森身体僵硬,枢羿连忙松开手,好好站着。 宫森气色不错,不过还是瘦得厉害。为什么?心情不好,胸口疼,还是不会做饭?枢羿看着他,心里难过,一时说不出话来。宫森停了一下,又往前走。 “宫森,我是来上学的,真的,你不要生气。”枢羿追着他,声音不大,焦虑溢于言表。 “你上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不会德语!”宫森站住,眼里话里透着寒气。 “我,想学习……怎么过另一种……生活。” 即便对于努力去改变心性的枢羿,这种话说来也是困难。 宫森抬头看着他,才发现枢羿变了很多。脸瘦瘦的, 及腰的青丝不见了,支着一头帅气的短发,个子似乎比在天宫时矮了,只比宫森高过大半个头。更奇怪的是,明明还是那张冷酷而邪俊的脸,看起来感觉却完全不同,除了显得年轻很多,还居然有一脸的阳光。一瞬间,宫森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只要他想,自己躲到哪里都没用的。 看到宫森眸子里的难过,枢羿更感愧疚,“宫森,我绝不会干扰你的生活。我发誓!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不让我退学。” 宫森叹了口气,走过去提起了地上的箱子。 枢羿不敢抢过箱子来拎,追在后面竟然罗里罗唆:“我不是老师,宫森,我是德专的新生,跟你不是一个专业,我也没敢跟你住一个宿舍。我……” “好了,闭嘴,”埋头走路,大大的眼镜遮住了宫森的黑眸,也遮住了里面浮起的湿润。走在来来往往的快乐的年轻人当中,连宫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不安地咳嗽一下)我本人也认为宫森自28以后就不对劲了,到现在我还没找着感觉,所以决定暂时写恶搞,等哪天我找着北了,再重写25以后的文文。所以,25以前的就算《宫森》 的上吧,以森森死告一段落。 —— (二十九) 不过几天, 整个西语系以及28楼4层东侧的人就都知道宫森与舒羿(枢羿)家的过节了,原来,舒羿的爷爷在文革期间迫害死了宫森的老爷,去年, 舒羿的哥哥又开车撞死了宫森的父母。总而言之,按照宫森的说法,他看见舒羿时轻则横眉冷对,重则拳打脚踢的单向蛮横是绝对天经地义,道理充足的。问起舒羿,这位西语系的超级大帅哥儿低着头默认,大家就只好不再打抱不平,并一致哀悼这个新血统论的受害者了。 宫森自幼在文渊阁里,司书翁喜欢他聪明,把他当自己弟子一样带大。到得宫森十五岁时,他已经精通了五六种文字, 虽然口语不一定好,但读书都已不成问题。其中意大利语与法语颇有相似之处,所以与其他同学相比,功课于宫森并不算难。更让宫森开心的是,上铺的朱弄风是从呼林格勒盟来的蒙古族同学,宫森下了课,便和朱弄风咯咯唧唧说蒙语,两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至于说学了德语的舒羿,也有他自己应付功课和点名的办法。学期一开始,舒羿便跑去上课,第一节是德语入门, 一下了课, 舒羿堵住了老师,在民主楼昏暗的办公室里,用德语跟那老人家讨论了一个小时的新德国电影和法斯宾德,顺便纠正了老师一两处俗语使用不当的地方。谈完之后,老师脸色发白回家了, 从此上课点名的时候就总是漏掉舒羿的名字。就这么谈了几个老师之后,舒羿解决了出勤和作业的问题, 每天宫森上课的时候, 他便找个教室坐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8 在最后一排用圆珠笔批阅奏折。 宫森倒是每天老老实实上课,北大开饭早,有时宫森上完了课, 食堂里已经只剩下残羹剩饭了。这时候回到宿舍,宫森总能看到桌子上放了两样精致小炒,用的是舒羿的那个白色大瓷碗。 宫森看了, 只是咬咬嘴唇推给朱弄风,求他帮忙解决掉,自己还回头吃自己买的烂菜叶子。朱弄风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坐下来助人为乐。 有两次舒羿来收碗的时候, 正看见弄风帮忙帮得高兴,舒羿脸色也无变化,礼貌地收了碗转身回自己的宿舍,下一次还是照样帮宫森打饭。 宫森象是放出了圈的小羊,看什么都兴致勃勃,不两天就加入了摄影学会,只是有时候热心过了头,未免出糗。会长叮嘱他写一份海报招新,说尽量设计得别致一点,以凸显摄影学会的艺术性。到了第三天,却不见一个人来报名,社长跑去三角地,哪里有海报的影子?到了28楼,宫森却又说贴出去了,刚才还见。 宫森和社长苦着脸跑到三角地,后面还有一个看热闹的舒羿。刚下课,三角地广告栏前人头济济。 “这不就是吗?!我还贴了四教前面!” 社长目瞪口呆看着那张东东,不错,蓝底黑字地贴在那里,如果那是字的话。 硕大一张纸上,弯弯曲曲的一个一个小蝌蚪,鬼画符一般,没有同学在看,却有一个长得桔子一般的老教授把脸贴在上面,用放大镜研究。 “这是什么?”社长嗓子有点哑。 “招新广告啊!我特意用石鼓文写的。” 社长脸白了又青,过了一分钟才声嘶力竭地叫出来:“你耍我?!你耍我对不对!!” 宫森的脸也涨得通红,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因为社长看起来已经有点羊角疯了。扭头看见舒羿正在旁边无声地笑,一幅憋得半死的样子,不由恼羞成怒, 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掉头跑掉了。 宫森跑回宿舍,心里难过,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郁郁不乐。端了碗,宫森和朱弄风去农苑吃饭, 出来时迎面又碰见了摄影社社长。宫森不好意思,低头要躲,却被冲上来的社长拉住了。 “宫森,送你四个大字:‘干的好!!’”社长剩了一个手指头竖在半空,尴尬地收不回来。看宫森疑惑,社长赶快接着说:“那新广告我看见了,漂亮!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活儿,就全你的了!!” 说完,社长一甩头,撅屁股离开了的,剩下宫森一头雾水站在那里。等到了三角地,看见广告栏前面人头济济,宫森挤进去,赫然便是摄影协会的招新广告。上面用了mapplethorpe 的一张黑白人体摄影,压着人体曲线是灰调广告色手写的摄影协会介绍和报名地点。整个设计明晰别致,让朱风弄看了大声叫好。宫森一看那强硬俊削的字体,却脸色一沉,一声不响掉头就往外走。 朱弄风追上来表达敬佩。 “那不是我写的,”宫森满心不爽,恨恨地又道:“恶心,把我当什么了? ”搞地弄风一时摸不着头脑。 宫森说完,闷头快步回宿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住,扭头问弄风:“朱弄风,你认识人多,你帮我找个女朋友好不好。” 弄风看着宫森超大的茶色近视眼睛和土得掉渣的头发,喃喃地说:“那,那,咱们周末去学跳舞吧。” ——这个,希望大家能把这几章当成相对独立的部分来看,就把他俩当成是天上两个结了怨(不是上集里的那种你死我活的痛苦经历)的小情人吧。这几集里的宫森不是那个在极度痛苦中完全失了心的天奴,而似乎只是一个和爱人呕了气的男孩,所以在这里,大家只把(上)的故事当成个引子吧。 (三十) 谁知宫森桃花运来得快,没到周末,就有女生伸出了橄榄枝。 方方是山东淄博人,不漂亮,却很精明,高中时就入了党。这天夜里,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方方暗自比量。西语系男生少,男女比例差不多1:2, 若不早下手为强,恐怕很快就会被分光。象舒羿那样的大帅哥估计轮不到自己,也用不着多想,何烨那系花早已经牛皮糖似地缠上了。宫森看起来聪明,脾气温和,虽然相貌不引人注目,又有点土气,但总还比胖胖的朱弄风受看些。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是苏州人,万一以后自己留不了北京, 和宫森一起去上海江浙总比回淄博强。要是能鼓动帮助他入了党,事情可能就更好办了。 躺在小床上,方方一番分析, 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早,方方刻意打扮了一下。 用一个白丝帕子系住马尾巴,显出几分清纯来,穿了自己最好的一条淡黄色呢子薄裙,配了白色的小毛衣, 又多照了两遍镜子,涂了点口红,这才满意地去上语法课了。 一下课,方方走在宫森前面,有意无意地扭头对宫森笑笑。和方方不熟,宫森有点诧异,礼貌地回应。 方方放慢脚步,状似闲聊:“现在晚自习的教室挤得要死。” “是,都没有座位。” “你平时在哪儿上自习?” “三教,离得近点。” “我也在那里。”方方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对宫森说:“哎,宫森这样好不好,咱们轮着占座位,互相帮忙,不就省时间了么。” “好啊。”看着方方圆圆脸儿,宫森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清楚。比朱弄风少看了几百部电视连续剧,宫森反映显然迟钝,要是弄风,这时节早就明白了。 方方笑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民主楼旁边的林荫大道上,米黄色的小裙子一晃一晃,显得特别活泼。 宫森一头雾水往回走,正琢磨着,一声“森少爷”吓得他打了一个寒噤。抬头看,是个大男生,骑着单车,一只脚支着地停在宫森面前。宫森不认识,仔细再看,居然是剪了头发,穿了脏兮兮的牛仔装的……刑天。 刑天挠挠头,“森少爷, 我住2楼,您要是有事,来208找我就行。” 宫森虽然不高兴,还是有礼貌地跟他说话,毕竟,刑天也曾经在有限的范围内照顾过自己:“你是哪个专业?” “地球物理系。”刑天一脸的不爽。 “怎么啦?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我上这个专业? 要是真的有作用力和反作用力, 那我是怎么飞来飞去的啊?!”刑天口气冲冲地。 宫森忍不住笑起来。刑天一看得不到同情,闷闷地说了声“回见”, 骑上车,吱嘎吱嘎走了,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漫骂着能量守恒。 宫森成了方方的男朋友,两个星期后,西语系的人都知道了,舒羿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听到传闻时发了一会儿愣。刚开学的时候,舒羿怕宫森不高兴,连自习也避开宫森。不过这天晚上,舒羿却大模大样走进了宫森辛苦占座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29 的教室。他背了大帆布包,站在教室门口看了看,果然,宫森和那个小不叮当的女孩儿就坐在第五排,舒羿不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白痴宫森,没眼光。” 踱步来到最后一排,舒羿停在一个女生旁边,彬彬有礼地问:“同学,可以匀一个座位给我吗(北大的习惯,每个人晚自习时占三到四个座位,最起码,左右都要是空的)?” 从来没有例外,那女生看他30秒,然后转移自己的书包,挪出空来,怀里小鹿怦怦直跳。不过后来,这个女生稍稍有些失望,这个超帅的男生居然是考古系的,书包里掏出的东西应该是一些仿古文献,说是仿古,是因为他敢在上面用圆珠笔作笔记。 看着前面宫森和方方肩并肩坐在一起,舒羿不做声色,面无表情地批阅奏章。只是心情不好,难免影响工作,后来风神雨神以及各海龙王接了这一天的指令,忙着执行去了,不想却在人间弄出了多半年的麻烦。面对着诡异的气候,科学家们无能为力,只好给这种突变起了一个名字,叫厄尔尼诺现象。 回来再看宫森,一个晚上坐在那里,犹如芒刺在背。快下自习时,宫森忍不住回头,正迎上舒羿闪亮亮的眸子,反把宫森自己吓了一跳,想想不对,又狠狠瞪了回去,心里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意。 可惜宫森忘了,自己戴了巨大的茶色眼镜,锐利眼光外人孰难辨认。舒羿只看见宫森在凝视自己,心中一根温柔的弦“忒儿”地拨响,余音袅袅地,一直颤到熄灯时分。 整个白天, 舒羿都在揣摩宫森心思,又不敢造次, 好容易挨到晚饭后,舒羿端了衣服去了洗衣房。这边朱弄风正提议打牌,对面床上柳京生百无聊赖,立刻同意,宫森刚刚学了一点,今天和方方没约,所以也同意在宿舍里玩,数数人, 还差了一个。 朱弄风挺挺圆圆肚子,“看我的!” 说完,他拉开门站到走廊里,扯开嗓子高叫道:“三……缺……一!!!” 就听得走廊尽头有声音传来,“齐啦!!” 弄风回来,得意地冲宫森挤挤眼睛,他本来眼睛就小,象土豆上扎了俩眼儿, 这时一挤更看不清了,宫森正乐,却见舒羿踢门进来了。 “三缺一?太好了,正没事儿干呢。” 宫森脸上的笑风卷残云一样不见了,他想了想,咬咬嘴唇掠过舒羿跑到门外去了。站在黑魆魆的走廊上,宫森学了弄风的样子大叫:“三……缺……一……!!!” “齐啦!!”这回是个北京人,京腔京韵地特有味儿。朱弄风耸耸肩,怎么这儿就这么多闲人。 却见宫森回屋拎起书包,冲弄风说:“走了, 跟方方上自习要紧。反正也有人了,不差我一个。”说罢,扭头走了,留下舒羿在门口站着,脸青一阵白一阵,半天缓不过来。 可怜弄风不知道,走过去垫脚拍了拍舒羿肩膀,“别难过,舒羿,是你爷爷的错,又不是你的。” 舒羿好容易才缓过来的脸登时又没了人色。 (三十一) 舒羿虽然不上专业课,德专、法专一起上的公共课却一节不落, 每次都一声不响坐在教室最后,默默欣赏着宫森不合时宜的装扮。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不知道讲台上老师在说什么,舒羿满脑子在想天冷了,宫森这白痴怎么还不穿毛衣,是没有吗?为什么不去买? 宫森可没有他那么轻松, 其他功课都应付的绰绰有余,唯独这门《欧洲现当代文学》让宫森总是晕头转向,刚刚才明白了象征主义的波德莱尔,今天已经到了意象派的庞德。讲课的干瘦老师叫于天,是一位刚从巴黎高师回来的海归派,正心心念念要改革西语系沉闷的教学方式。果然不出所料,今天,这位言必称巴黎的助教又出夭蛾子,留下作业居然是让大家每人按照意象派的原则做诗一首,以助理解。 好容易挨到下课,宫森用自行车载着方方去食堂。方方翘着腿坐在后座上,有些闷闷不乐。 和宫森交往都快三个星期了,除了下晚自习的时候拉过小手,其他情人间的亲密接触到现在都没有过,算什么吗?真是个大木头。宫森平常脾气温和,有时候却又古板又执拗,让他去买些时髦衣服,换个隐形眼镜,他怎么说都不肯。尤其令人不快的是,方方昨天劝他写入党申请书, 他竟然低着头说不懂政治,也不感兴趣, 让方方倒噎了好久,入党跟政治有什么关系,那可是前途攸关的事情。 正想着, 艺苑食堂到了,两个人分头去买东西。方方占了座位,不一会儿,宫森回来了,手上却比平时多了一个饭盆。 “帮谁打饭?” “弄风, 他今天下午心情不好,连课都不上,叮嘱我给他买份宫保鸡丁,待会儿带回去。”宫森坐下来吃饭。 “他怎么了?” “他爸妈离婚了,” 宫森解释,反正已经不是秘密,弄风昨天去派出所,连姓儿都跟着他妈妈改成郝了。“他昨天在宿舍里大骂他爸老混蛋。” “这么老的陈世美?”方方笑,现在这种事儿真多,“他爸干什么的?” 宫森想了想,“好象是什么自治区主席,我不太懂这些。” “什么? 内蒙古的自治区主席?你开玩笑?”方方声音陡然高了。见宫森惊讶地看着她,方方才收了一下声音,“真的看不出来哎,弄风那样子,居然是个高干子弟。我还以为他们家是什么国营农场的呢。”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方方晚上要去她姨妈家,说着便提前走了。 晚上,方方不在,宫森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抱着意象派的大师们足足琢磨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写出个象样的东西, 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宫森还梦见了一个地铁车站,里面飘来飘去的,尽是些个湿漉漉的花瓣(《在地铁车站》:这几张脸在人群中幻景般闪现;湿漉漉的黑树枝上花瓣数点。庞德诗,飞百译), 火车来了,巨大的轰鸣声一下把宫森吓醒,拍拍胸口,才明白过来是下课铃响了。 坐起身子,宫森突然发现自己乱七八糟的草稿上赫然多了一张稿纸,上面是一首诗, “我的生活在楼道拐角转了一个弯,不见了。” 看了第一句,宫森心里一动,悄悄扭过头,看看坐在最后一排的舒羿。舒羿正在低头批奏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宫森转回身子,自个儿对着这张纸坐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它团了, 扔在抽屉里。 磨蹭了两天,直到交作业的前一个小时,宫森才写完自己的第一首现代派诗歌。等到卷子发下来,只得了80分,宫森撅撅嘴不高兴。郝弄风却很高兴,下课回去时,走在宫森后面一路上快活地唱个不停。原来他以一首“今天的太阳啊,真他妈的意大利” 得了95分,于天还在课上大肆表扬了弄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0 风的作品,说不仅有意象派的特点,那个“真他妈的”还抓住了后现代主义的精华。 除了有点小麻烦,生活毕竟还是快乐的。 秋天的北京格外美,蓝色的天高高的, 叶子也变的红红黄黄起来。摄影协会决定组织大家去野三坡玩,原则是人越多越好,只要交上路费门票就行,宫森自然先叫了方方。 这天夜里大家睡得晚,熄灯以后宫森才去洗漱,在水房里见着弄风,便鼓动他周末一起去野三坡。 弄风是个爱玩的,经不住宫森两句话, 就高高兴兴也说要去。宫森笑盈盈转身要走,却迎面撞上舒羿。舒羿堵在门口,宫森侧过身子, 让他过去。舒羿却看着宫森不动,宫森见状,端着洗脸盆子从旁边挤出了水房。 舒羿转身追到走廊里, 跟在宫森后面讨好地问:“宫森,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 “你问我? 不行。”宫森头也不回, 只顾往前走。 舒羿一把抓住宫森胳膊, 把宫森身子转了过来。宫森愣住, 吃惊地看着舒羿。 舒羿心里一窒,叹了一口气,把手松开。 平静一下,舒羿低声下气地说:“宫森,我不会捣乱的,我会老老实实跟着大家,我已经很老实了,不是吗?” 宫森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你自己要去,不关我的事, 可是如果你问我, 我不想看见你。” “宫森, 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说行。” 见宫森转身又要走,舒羿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宫森本来性情就温柔,这时也觉得自己残忍,正自烦恼,心里突然间却冒上来一个坏坏的念头。想着想着,宫森吃吃笑起来。 舒羿一阵狂喜,急急追问:“可以吗? 你说可以我就去。” “只要你……,”宫森低低说出自己的条件,舒羿却连脸色都变了。 “不行就算了。”宫森推门要进宿舍,却被舒羿抢先了一步。正坐在床边洗脚的柳京生吃惊地看着气势如虹的舒羿,不明所以。 舒羿几步走到窗子旁边,打开窗子探出头去。 “是三遍噢!!” 宫森站在舒羿后面。 正对着28楼的是29和30楼,住了满满的女生。已经12点了, 各个宿舍都熄了灯,到处一片黑魆魆的,虽然还有很多人没睡,校园里却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舒羿深吸一口气,突然暴啸,声音足有120分贝,把京生吓得从床上直跳下来,把洗脚盆子都踢翻了。 “我叫舒羿——!!98西语系——! 我是全世界最大的混蛋——,白痴——!!”舒羿扯开嗓子大喊。 舒羿扭头看宫森, 宫森点点头。对面楼上已经有人开窗子,手电筒也照过来。 “我是98西语系的舒羿——!!我是全世界最大的混蛋——,白痴——!!” 对面女生楼上的手电筒更多了, 楼下则有男生骂起来“混蛋!!找死啊?!” 使的劲儿太大,舒羿嗓子都有点哑了。正要探身再叫, 嘴却被一个温暖修长的手捂住了。 “够了,快别叫了!”宫森的声音里难得没有了那种冷冰冰的口气。 对面楼上却有女生叫起来:“哎,那个舒羿,接着来啊!!” 舒羿被宫森推到走廊里,宫森正要关门,舒羿却转身伸手挡住了。 “宫森,我可以去了?” “你去吧,我怎么管得了你?” 宫森脸上还留着一丝笑意。 舒羿突然特想看看宫森那双久违了的黑眼睛,现在一定很灵动吧。 “宫森,”舒羿看左右没人, 低低说:“摘了眼镜儿让我看看!” 宫森闻言,笑渐渐没了,淡淡回答:“周末方方也去,你最好也找个伴,省得孤单。” 说罢,宫森当着舒羿,慢慢把门关上了。 (三十二) 想着周末的旅行,两天来舒羿的心情格外好。 时近中午,觉得肚子有点饿,舒羿收拾一下把寿礼单子塞进书包,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妈的,又看不清了,舒羿使劲儿拍了拍, 那块破烂电子表才又显出字来,正好,快到饭点儿了。 端了饭盆儿正要出门,却听到对面宿舍一声惨叫,来不及多想,舒羿一脚踹开了412 的房门。 却见宫森宿舍里的四个人齐刷刷地围成圈儿站着,八只眼正盯着桌子中央的一个黑乎乎的绳状物。 “你没事儿吧,宫森?!” 舒羿冲过去,情急之下抓住了宫森胳膊。 宫森脸色有点发白,慢慢抬起手, 指着桌子中间那个冬冬喃喃道:“是凉菜里的,我怎么嚼,怎么嚼也嚼不烂,吐出来……。” 宫森说不下去了,有点想呕的意思。舒羿凑到桌子上去看,光溜溜的一截灰绳儿,很柔韧很完整, 赫然一个大老鼠尾巴。 “砰”,弄风一拳打在桌子上,豪气干云,“是学五食堂的,已经忍了他们很久了!走,宫森,找他们算账去!” 宫森被弄风鼓励起来,也一拍桌子,气势虽然差强人意,但也让舒羿吃了一惊,“对,让他们道歉!” 不再废话,郝弄风和宫森一个高高捏着那根东西,一个端着剩下的半碗菜,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一到学五,大家看他们两个气势汹汹,自然就让开了一条路。 走到凉菜窗口前面,里面是个很酷的胖师傅,不动声色侧身斜眼看着哥儿俩。弄风高举着尾巴,开始大声讲述原由,说到那东西象牛蹄筋儿一样有嚼头儿的时候,宫森脸腾得红了。 胖胖师傅冷静地看着面前那尾巴,等弄风讲完,在大铁盆上轻轻磕了一下勺子,自如地笑笑:“同学,这种事情按照规定,食堂理当赔偿同样一份凉菜,我无需道歉。” “什么?一份凉菜?还是同一个盆子里的?!”饶是宫森脾气好,也闻言大怒。 “是的,此外,如果您接受凉菜,就应当交还食堂那根尾巴。”胖师傅气度娴雅,贵族一样。 宫森自然不肯还尾巴,弄风又吵了几句,那师傅便有些不耐烦,象布拉德*皮特一样耸了耸肩,竖起香肠一样的食指轻轻摇晃,“胖子,永远不要试图对抗国家机器。” “你!” “最后,你们在吃东西之前,应该稍作检查。”见郝弄风生气,胖师傅又用简爱的话来解释自己的忠告,“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不能要求别人来承担自己的命运,更不能要求食堂服务员。” 弄风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不知不觉中被宫森拉出了人群。等舒羿赶到学五门口的时候, 宫森和弄风正脸色铁青地往外走。看见舒羿, 弄风骂骂咧咧地痛陈战斗失利的过程。 舒羿一边听,一边从背后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大纸来,又从裤兜儿里掏出两个图钉,利索地把纸贴在学五大门口的墙上,伸手对弄风道:“把那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当然是宫森的尾巴,笨。” 郝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1 弄风不解把尾巴递过去,舒羿咧咧嘴, 用图钉把尾巴钉在纸上,拍拍手后退了一步,一边打量自己的作品一边恶狠狠地说:“走着瞧,敢让我的宫森吃老鼠。” 一扭头看宫森正在瞪着自己,舒羿连忙改口:“……敢让宫森同学吃老鼠。” 宫森翻了翻白眼,泄气地不理他。 这时却见人群越围越多,看了大纸上情真意切的召唤,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的,爱干净的,想到同学义气的,有社会责任感的,以及有从众心理的同学们便纷纷改道,涌向了学五的竞争对手——附近的艺苑食堂。 刑天下了课,正好也看到这一幕,自己主子的号召,当然更是义不容辞。端着饭盆刚扭身,却被舒羿拉住了。 “你戴表了吗?”舒羿问。 “11点半了。”刑天回答。 “不是,”舒羿居然有点脸红,粗声粗气地说:“咱俩换换表。” 刑天气结,暗自嘀咕,谁让你下凡时规定一个学期只用几千块钱的,自找麻烦,还让我跟着倒霉。脸色不愉,刑天慢吞吞地把自己的手表解下来递上去,这可是临来时四殿下偷偷塞给应急用的。 “混蛋,你居然戴劳力士!”舒羿一看龙颜大怒。 “这个……是假的!”刑天急中生智。 舒羿仔细看看,虽然号称火眼金睛,但是因为受天津假货市场的盛名影响,舒羿居然轻易就信了刑天的话,后来见过舒羿劳力士的人无不夸赞这假货做得精致。 换了表,刑天过去推车子,看着舒羿盯着自己的自行车若有所思,心里不由一阵惊慌,还好宫森过来了,才打断了舒羿的念头。刑天骑上吱吱呀呀的车子,蹬出去两步,又想起了什么,扭头对宫森喊。 “宫森,我已经想明白了,不受作用力的限制, 是因为我在第四维度!” 到了12点,学五终于吃不住劲了,三千人的饭到这时候不过卖出了五分之一,眼看东西全都剩在锅里,终于有一个戴眼镜的负责人匆匆跑出来解释协商。 原来那大师傅是个教工子弟,本来是文革以后电影学院的学生,因为脑筋不太正常才退学当了食堂大师傅。负责人一脸诚恳地请大家原谅他说话鲁莽,又端出一大盆小炒算作赔偿,反正今天中午也卖不出去了。看着满锅的红烧排骨,风弄登时放弃了立场,鼓动宫森接受道歉,却被舒羿一把扒拉到后面。 “要他出来道歉,我们就走人。”舒羿不软不硬地说。 这时却见那大师傅缓步出来,走到人群里摘下白帽子按在胸前, 看着宫森轻轻弯了弯腰,侧头道:“先生,请您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 人活着就是为了含辛茹苦,我们或许曾经有过误会,但不经历练,何来彩虹…………” 他还在说,宫森已经拉着弄风端盆逃跑了。又过了一分钟,连态度强硬的舒羿也终于忍不住不寒而栗,落荒而走。 接下来两天,28楼412和413的八个男生连着吃了六顿红烧排骨,搞得别的宿舍的男生听说了这件事以后,也经常跑去买学五的凉菜,个个希望自己能有宫森的运气。 (三十三) 好容易盼到了星期五,去玩的人个个起了个绝早。 初冬的五点,四处漆黑一片。宿舍楼的大门要六点才开,不想跟看门的老头罗嗦,大家熟门熟路地摸进一楼的水房,那里有一扇上面的小窗是没有铁棂的,象是特意要留给大家方便。 舒羿身量高,第一个爬了出去,跳到地上转身来接两个小个子。还没准备好,弄风就象个肉弹一样弹了下来,纵使舒羿力大,也被冲了一个趔趄,触手皆是软乎乎的胖肉, 舒羿连忙撒开手。宫森也从窗户里露出头来,舒羿准备要接,宫森摇摇头,舒羿往后撤了两步,宫森已经跳了下来, 在地上磕了一下才站起了身。 三个人背着包跑到小南门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乌丫丫一片,摄影社社长正在数人头,大约是十八九个。 大家蜂拥而出,兴高采烈地跑向了车站。 动物园倒了102快车,因为是起点,除了宫森和其他两个人,同学们大都占到了座位。宫森把包包给方方抱着,两个人不时把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说话,舒羿坐得不远,旁边是个光华管理学院的女孩儿。舒羿不认识,便自顾自地装样子打盹儿。 车到西单, 上来了一个白头发中山装的老先生,左顾右盼了一下便站在了舒羿旁边。 过了两分钟,舒羿开始有些不自在,可是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自在。 几个月之前,在朔阳宫里的时候,南极仙翁那白胡子拖地的老头在自己案前站上两个时辰禀报陈情,自己从来没有不自在过,怎么今天……。 又过了两分钟, 舒羿腾地站起身来, 倒吓了那老先生一跳。 “坐。”舒羿说。 老人一边喜颠颠儿地坐下来,一边没口子地夸赞舒羿:“看这同学, 教育得好啊, 真好。” 后面突然“咕咚”一声,舒羿扭头一看, 却是宫森只顾着看舒羿让座,一时惊讶地忘了抓住扶手,车动时在柱子上撞了脑袋。舒羿更加不自在起来,又不敢翻宫森白眼,只好咽口唾沫背起背包挤到前面去了。 好容易赶到永定门火车站,正好七点半,大家爬上了一列超慢的慢车,查查时刻表,到第一站十渡大约要三个小时。车厢里人很少,不一会儿,别的乘客便因为被吵得头疼,纷纷挪换座位,车厢头上只剩下自己人了,牌局很快也有了三个。西语系的人自然凑在了一起, 方方和宫森对家,舒羿只好抑制心中不爽坐下和弄风打对家。 火车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开向京郊。不过半个小时,弄风那拨儿就吵起来了。 “你不能吊主,应该出红桃,方方有红桃,毙不了……,”弄风打牌水平不高,较真的水平却很高。 “你怎么知道方方有红桃?刚才你出红桃爱司的时候她就跟出了老k……”舒羿也不肯认输,两个人你来我往,脸红脖子粗,声音越来越大。 “我知道为什么!”社长突然从弄风椅子背后探出头来,嘿嘿笑道,“方方的牌趔出去好远,我在这儿都看得见,更不要说弄风。” “讨厌!”方方娇声嗔叫起来,看了宫森一眼,宫森正低头洗牌,“社长净胡说!郝弄风,你有没有偷看我牌?!” 弄风嘿嘿嘿笑起来,即便是大白天,眼睛也挤得看不清了,惹得方方噘起小嘴,伸手在他脑袋上“啪”得敲了一下。 吵吵嚷嚷,大家一路来到了十渡,下了火车便四处撒欢玩儿疯了。宫森两个星期前从社长那里花三百块钱买了一个二手的照相机,此刻才有机会大显身手,随时随地地到处给弄风和方方拍照。舒羿则一个下午都在心不在焉地和几个女生在溪里摸鱼,小鱼不过手指长短粗细,十来条挤在罐头瓶子里,惊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2 惶失措地转着圈儿。到了快傍晚的时候,事情就有点离谱了,先是大家都凑到了溪里,到后来就是比赛吃生鱼。因为有弄风和舒羿两员大将,结果西语系以生吞十五条的总数赢了光华管理学院。弄风还特意口里噙了一条,外面露出半截活蹦乱跳地鱼尾巴让宫森照相留念。宫森一边照一边笑着说早知道你这么生猛,那条老鼠尾巴就让给你吃了。 到了晚上,大家只找到了两户有空房的农家,社长瘦手一挥,前面10个住张树梢家,后面9个住王太本家,大家又自动调整了一会儿,最后才纷纷扰扰地分别涌进了两个小院儿。 “大炕!是大炕!想死我了大炕!” 弄风第一个跳上了暖和和的大炕,兴奋不已。 宫森却是第一次见,混在同学中间里里外外地跑进跑出,跳上跳下。里间自然让给四个女生,五个男生睡外面,所以要横着躺,其他人都还好,舒羿稍稍有点为难,早知道下凡时再缩三四公分,变成1米80可能就没有这么难受了。 虽然已经玩了一天,不到20岁的少年人还有的是精力。洗漱完,灯也关了,外面冬虫挤挤,男生女生隔着门帘子开始讲鬼故事,先是请笔仙,然后是375路奇遇。 这边宫森拿了一个手电筒和弄风蹑手蹑脚下了床。 “啊……!”伴随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一道亮光闪处,四个女生魂飞魄散地看见一个胖胖的张牙舞爪的恶鬼影子出现在白色的门帘之上,七分害怕三分捧场,大家齐声尖叫,声震屋宇。 电灯刷地亮了,弄风还在门帘前手舞足蹈,宫森则站在屋子那端,握着手电筒抱着肚子已经笑地直不起腰来了。满屋惊叫和嬉笑声中,似乎只有舒羿不在其中,他靠墙坐在炕上,看着滚倒在炕上的宫森,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悲喜交集。十三年了我竟然不知道,宫森,原来是可以这么大声笑的,笑得这么放肆,这么好听,我真的是好傻,错过了这么多。 正想着,突然“砰砰”传来了大力地敲门声。 屋里一下静下来。 “别叫啦!把厄家的猪都吓惊啦!!” 说话的是房东王太本。 大家嘿嘿闷笑着不吭气儿。 王太本听没了声音,才愤愤地去了,嘴里还大声嘀咕着:“恁五十块钱住九个人,还吓厄的猪,要是厄的猪……。” (三十四) 第二天一早,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的火车,大家总算来到了京郊名胜——野三坡。 舒羿跟在大家后面,逛了不过十分钟,就开始皱鼻子,什么名胜,“野三破”还差不多,几块烂石头也敢收门票,要是镜湖也能收钱, 我岂不是可以一夜巨富,正想着,突然觉得不对头, 忙甩甩脑袋,怎么才几个月自己就堕落成这样子了。 不过好像宫森并不这么想,到处拿着自己的破相机比划来比划去。方方渐渐无聊起来,缠着弄风给她讲草原趣闻。弄风轻易不见有女生对自己的生活如此感兴趣,开心不已,讲着讲着,不觉把各种草原传说往自己身上靠,不喜欢吹嘘自己的高干老爹,弄风更爱当的是草原王子。慢慢的, 方方看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了。 上午项目是滑沙,到了半下午,大家才开始经过景点最险要的段落,一线天。 社长和向导在最前面带队,十几个人慢慢越爬越高,边走边玩,拖拖拉拉阵线足有半里多地。宫森只顾着照相,不知不觉地落到了队伍最后面,小方却和弄风走得已经看不清人影了。 一线天,就象世界上所有的一线天一样,两侧是悬崖,中间是裂缝,从上面看下去,黑魆魆不知所以。舒羿坐在石头上,觉得在北大这些日子,宫森真是变得越来越傻气,那么个破烂悬崖上一颗小树,也能让他左趴右跪地照上半天。 舒羿不耐烦地看看自己的劳力士,已经5点了, 宫森再不走,下山就得天黑了。 嘴里嚼着半截草棒,舒羿突然惊觉宫森居然在悬崖上探出了半个身子。哎,没办法,艺术家里就数业余的最玩命儿。生怕惊吓了宫森,舒羿悄没声息地靠过去,想要把这不要命的半吊子摄影师拉回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几步之遥的时候,随着宫森一声惊呼,一块石头松动了, 宫森挥动着双手想抓住什么,身子却已经滑出去。 “宫森!”舒羿飞身扑过去,瞬间抓住了宫森挥舞的手腕,身子却也被带了出去。 迅猛的下坠之势让人措手不及, 情急之下,舒羿一手扒住了山石,但山石没有棱角,手指用不上力,两个人下坠之势只是顿了一顿,又突然落下,宫森不由惊声尖叫。 舒羿心里也自惊慌,眼见身边黑影闪过,不及思索,伸手抓去,触手粗糙,却是那棵小树。 舒羿只觉得自己骨节啪啪作响,下坠之势却猛地停住了。两个人堪堪吊在一棵干枯的树上,脚下就是几十丈深的悬崖,深不见底,只有山风呼啸而过。 舒羿紧紧抓住宫森手腕,后悔不已,早知道就让刑天跟来了, 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虽然舒羿脖子上系着一颗召唤侍卫的唤珠,但因为一手抓着树干,一手握着宫森腕子,腾不出手来,任什么也无法派上用场。 荡在空中,第一次,舒羿如此痛恨这具平凡人的躯体。 宫森惊魂略定, 抬头看去,舒羿有力的大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腕子,宫森眼睛涩涩地,心头一阵难过。 知道只能等人来了,舒羿放声大叫“救命!” 大家似乎真的已经走远了,悬崖上静静的,没有回音。 宫森抛开杂念,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舒羿,也跟着一起大叫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舒羿嗓子开始哑了,胳膊也越来越疼,树干上粗糙的树皮一点一点扎进手掌,舒羿却只能更紧的握住,只怕一个松动,两个人不明不白地把命葬送在这荒郊野岭。 十分钟,十五分钟,……三十分钟,舒羿的手已经麻木了,心里也越来越凉,虽是初冬,山上也是寒风刺骨,只怕自己手臂失去知觉之后,会不由自主地松开。 宫森的嗓子也已经完全哑了,不再叫喊,只在心里默默求祈。 突然,一滴热乎乎的东西“啪”得滴在自己肩头上,是血!想来那只握住树干的手已经磨破了,再有五分钟,只怕自己就会把他拖下峡谷。 宫森颓然仰头,看向那个让自己恨之入骨的身影, “……枢羿,” 舒羿低头看着宫森, 那大大的茶色眼镜依然遮盖着曾经熟悉的容颜。 宫森轻轻叫道:“……你,放开我吧。” 心里的疼一点点化开去。这个不用大脑的男人,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样你也会掉下去的。 “……傻瓜,我哪里还有……第二颗紫血丹来救你。”枢羿哑声答道。 宫森张了张嘴, 终于没有再说出话来,叹了口气, 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舒羿的手。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3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终于,涯顶传来了遥远的说话声。 “来人啊!!救命!”舒羿和宫森齐声大叫。 终于,一颗圆圆脑袋从悬崖上探出来,是弄风!舒羿叹了口气,这真是世界上最美的一颗脑袋。 当大家七手八脚把宫森和舒羿拉上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是精疲力尽,软手软脚,靠在山石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女生连忙上去帮着舒羿揉捏着胳膊活血。方方刚才只顾和弄风说话,才忘了自己的男朋友,要不是弄风奇怪宫森迟迟跟不上来,跑回来看,只怕现在舒羿两个人还在崖下吊着呢。方方心里不安,也连忙伸手去帮宫森按摩手腕。 “啊呦!”宫森一时痛彻心扉,大叫了一声,吓得方方连忙松了手。 “怎么回事?”舒羿闻声而至, 轻柔地把手指搭上宫森肩肘。 “脱臼了。”舒羿简短地说,想要帮宫森把胳膊托上,才发现自己手臂无一处不酸软疼痛,半点儿使不上力气,只好喘口气说,“我歇会儿,回头帮你接。” 回到了十渡老乡家里,舒羿自觉好了一些,便过去坐到宫森旁边。宫森本来想躲, 想起舒羿是为了自己的胳膊来的,也就老老实实没有动。 “会有点疼,”舒羿低声说。 宫森没说话,低头看着他轻轻抓着自己手臂活动。舒羿找到错骨地方,看宫森正出神,手下突然一用力。 “啊!”宫森疼得短促地叫了一声,随即发现手臂已经可以活动自如了,握着手腕,他抬头向舒羿道谢。 “不客气。” 舒羿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只希望自己变成个小虫子,可以钻进宫森的心里。 因为傍晚时分的意外,大家都有点后怕,再加上也实在累了,所以到了晚间,不再喧哗吵闹,纷纷胡乱洗了洗就爬上了床。宫森象昨天一样睡在最里面,弄风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书包放在了宫森旁边。 舒羿纵有万般不爽,也只好先忍着,盘腿坐在炕上,闭着眼睛满心琢磨坏点子。 突然想起刑天前天放在自己包里的几瓶斯内普饮料, 顿时有了计较,舒羿爬过去把剩的饮料从书包里统统翻出来,拿过来放到郝弄风旁边。 “郝弄风,今天太谢谢你了,这是别人从德国给我带来的,说是特棒, 我一直没舍得喝,你喝了吧。” 说罢扑扑扑打开了三个瓶子。 “哎哎,你别都打开啊!让我留着明天喝啊。” 可惜话还是说晚了。弄风心疼得看着炕上的瓶子,他天生爱吃甜食,这么好的冬冬打开盖子放到明天就暴殄天物了。 舒羿钻进弄风旁边的被窝,背过身子开始假寐,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听身后响起了咕咚咕咚的喝水声,久久没停。 年轻就爱睡觉, 灯息了,不过一会儿,屋里鼾声渐起,此起彼伏,其中尤以风弄为甚。 舒羿却没有睡,生怕错过弄风的行踪,黑暗里,舒羿抖擞精神,静静地睁着眼睛。 所以,他听到了宫森的动静。 那是极低极低的抽泣声,几乎淹没在不间断的鼾声中,舒羿悄悄扭过头去,黑夜里,宫森的被子似乎不自然的抖动着。 心一下揪疼起来,舒羿没有动,默默地听着。 你为什么哭?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弄风突然止了鼾声, 哼叽了两下急急坐起身来,希希索索的开始披毛衣,穿鞋子。 门“吱呀”开了,随后窗子不远处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机不可失, 舒羿悄悄掀开了被子,一闪身钻进了弄风的被窝,并立刻打起了呼噜。果不其然,弄风迷迷糊糊地回来了,上炕摸到那唯一的空被窝,不假思索地就钻了进去。 宫森一直没有动,面对墙躺着,除了肩头的剧烈抖动,几乎难以觉察他的动静。 心里似乎有一个堤坝,里面盛了满满的泪水,冰封住了,看不出波澜。可惜有那白蚁,一天天钻下来,终于钻到了水下。 宫森心里疼得难受,又不象那病发时的尖锐, 只是有一种近乎崩溃的哀伤,让他喘不过气来。宫森忍不住声音,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任凭泪水肆意地流,知道舒羿悄没声息在身后躺着,不知为什么,一丝安稳静悄悄地追随着泪水,渐渐进驻到了宫森心里。 半夜十分,哭得头昏脑胀的宫森终于累极睡去,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舒羿睁着眼睛愣神。那朝思夜想的人终于躺在了自己身边,温暖结实的身体触手可及,舒羿却终于一动没动,一直到天色发明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大家聚集在老乡堂屋里吃饭的时候,房东王太本手里却又拿了一个枕头找了过来。 “恁(你们)都干了啥啦?这枕头昨天谁睡的?咋湿了半个?!” 社长伸头看看,有点头疼。 郝弄风有点疑惑地抓抓脑袋,“这个,好像是我和宫森昨天挤着枕的。” “你往上倒水啦?” “没有啊?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一个瘦瘦国政男生凑过来,“那你昨天夜里起夜了?” “好像起了。”弄风疑惑地回答,不明白起夜跟枕头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不是迷迷糊糊就地解决的?” 王太本闻言大怒:“他奶奶的, 没错, 那枕头上的东西是咸的!!” 满屋子人突然哄堂大笑。 弄风脸都红了,大声辩白:“我靠,谁起夜起到枕头上谁不是人!” 大家益发笑成一团,中间夹杂着王太本不依不饶的叫声。 “恁(你们)这帮大肖(学)生也忒欺负人啦, 恁说这咋办吧……!恁得给厄个舍(说)法!” 宫森手里端着碗,脸红一阵白一阵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急得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总不能承认是自己哭湿的吧。 “好啦好啦,是我弄的!”是舒羿的声音。 屋里静下来。 “你咋弄的?!” “我早上有用盐水刷牙的习惯,不小心撒了,也没仔细看……” “噢,”王太本慢慢平静下来,不忘讨价还价,“那恁说咋办?这一个枕头都是新棉花,拿到那个燕莎商场能卖好几百块钱,恁说咋办?” 王太本看看舒羿的衣服,看上去也不是个太有钱的主儿, 撇着嘴让步:“那就30,30块钱厄把枕头给你。” 舒羿伸手到口袋里摸钱,掏了半天却只有两个100的票子。 舒羿一想,伸手去解腕子上的手表,“这个成吗?劳力士。” 王太本想了想,“厄还是要现钱吧, 那样的表,厄刚买了一个新的才20。” 舒羿也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10来万块钱的东西,只好沮丧地又戴回去,给了票子让王太本去找零钱。 周围人群渐渐散了,宫森悄悄走了过来,低着头说:“谢谢你。” “不客气。”舒羿笑笑。 (三十五)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4 从中午开始,外面就飘起了细雨, 到了半下午, 雨里面掺上了湿湿的初冬的雪。回北京的火车上,大家比来时安静了许多, 或许是累了, 大部分都在睡觉,只有几个瘾大的牌棍还在打牌。 方方本来说要陪着宫森,毕竟昨天一场惊魂,宫森看起来精神不佳。 宫森却说没关系,推着方方去和弄风他们打牌了,自己坐在靠窗子的座上,默默看着满天雪花消失在没有庄稼的原野。 过了不久,舒羿过来了,轻轻咳了一声, 在宫森旁边坐下。 火车里的灯亮着,虽然才是下午,却因为阴天,有了黄昏的意思, 车厢慢慢悠悠地有节奏地晃着,连打牌的人也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宫森和舒羿的身影映在火车的玻璃上,和外面的雪天叠在了一起。舒羿静静地看着玻璃上的宫森,心里沉沉想着,不知道宫森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时间安静地流过去。 突然,宫森抬手,轻轻摘下了大大的茶色眼镜, 扭过脸来。 舒羿心里一惊, 怔怔地看着宫森。 依旧是秀挺的鼻梁,雪色的肌肤, 光洁的额头, 虽然眼皮粉粉地还有些红肿,黑幽幽的眼睛却再次让舒羿回忆起了秋天的镜湖。 “宫森!” 看着让自己己个月来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容颜,不知不觉,舒羿的声音泻露了自己的心情。 宫森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舒羿,似乎在打理自己的心境。 “宫森。”舒羿有点不安。 …… “……枢羿,” 似乎已经很久不曾叫过这个名字,宫森出口感到陌生,不觉欲言又止。 “宫森,……你想说……什么?” “……你,”宫森掉过目光, 看着小桌子上的茶杯,终于低下头去,一字一句慢慢地说:“……从今天起, 我们……两迄了。” 野三坡之行余音袅袅,似乎影响了不止一个人。首先是方方, 自从那个周末之后,方方对宫森越来越冷淡,终于在元旦前后提出了分手。宫森虽然有点难过,但郁闷了两天也就算了。 另外,显然是受了悬崖事故的影响,宫森对舒羿态度略有改变,不再冷面相对、当面摔门了。几个宿舍的男生纷纷为舒羿感到高兴,都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再大的家族仇恨也该解了。舒羿现在则是堂而皇之的出入412了, 每每赖在宫森宿舍里吃饭聊天,搞得柳京生和弄风不胜其扰, 要不是看在舒羿法语也很好,可以作免费家教的份上,弄风他们早就把他踢出去了。 上了几个月的学,宫森深深理解到,金庸比波德莱尔更代表大学精神,不知道瑛姑比不知道麦克佩斯更令人羞耻,所以宫森决定恶补武侠文化。 这天周末刚刚吃过饭,宫森就背靠着《天涯明月刀》,怀抱着《神雕侠侣》开始潜心研读。舒羿坐在桌子另一头, 面前也摆了一本书,不过因为每隔半分钟就抬头看一眼宫森,所以半天还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宫森突然嘿嘿笑了,托托大眼镜儿扭头去看躺在床上不知正想什么的弄风。 “弄风,你不说自己是金学专家吗?考你个题啊!” “说吧。”风弄精神顿时来了,翻身坐起。 “第三十九回大战襄阳里有一个错处, 是哪里?” “嗯……那是杨过小龙女相会一集。”弄风目光炯炯,闪着智慧的光,“……问题应该出在……杨过的独臂上!那是金庸的一个弱点, 几次错误都在那里。” 宫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半晌才点头道:“就是这个!在郭襄跟着跳下悬崖后,杨过有感于郭襄心意,便有一句是‘想到此处,不由得双手微微颤动。’” 念罢,宫森仰慕地抬头看着弄风道:“怎么样才能达到你这种修行啊!我才看了三套, 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天天打来打去,昨天背单词的时候, 净想着怎么把黯然消魂掌翻译成法语了。” 弄风更加得意起来,“等你看了20遍之后,自然理解了我的境界了。” 京生在一边却不悦地制止:“得了您哪,宫森现在就已经走火入魔了,昨天夜里又说梦话, 打打杀杀,害我夜里三点直冒冷汗。” “宫森说什么了?”弄风问,“我怎么没听见?” “你,你净顾着打呼噜了!”京生翻翻眼睛回忆,“宫森的话很有武侠味道,说是……,哦, 是‘你杀了我吧,’后来,又大喊救命,对了,还提到一个名字, 好像是……‘周荣!’” 宫森和舒羿本来还兴致勃勃地听着,此时,却如闻鬼魅,脸色齐刷刷变了。 周围好像没有了声音,时间也凝固在尺寸之间,两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对方, 似乎想看到另一个人的心里去。 你还活在梦魇里吗?你的快乐……是假的吗? 我还活在梦魇里吗?我的快乐……是假的吗? 弄风和京生却没有发现异样。 “哎,要是你们是杨过的话,你们等不等小龙女,等几年?”弄风托着胖胖的腮遐想。 “……要是爱得那么深的话,我等, 等两年吧。”京生认真地说。 “我撑死了等五年,那时候还算风华正茂,再等下去, 就连程英也不要我了。”弄风笑嘻嘻又问舒羿,“哎,舒羿,你等多久?” 叫了两声,舒羿才回过神来。 “等多久?”舒羿象自语一样问着自己,他掉过眼神看着桌子上的茶杯,想着宫森胸前的松耳石,慢慢地说:“等一百年吧,过了一百年,就不用再担心了,我也就不再守着他了。” “无稽之谈, 宫森呢?” 宫森看着对面的舒羿, 简单地说:“我不等。” “太绝情了吧, ”弄风怪叫,“那可是超级美女小龙女。” “我谁都不等。”宫森说罢,又埋头去看武侠了。 “看,这就是现实中的大肖(学)生。”弄风学着王太本的口音,煞有介事地说:“所以说金庸奉行的是乌托邦主义,包括爱情和武功侠义,统统是痴人说梦。” “也是, 你说郭靖有什么好,傻,没有家世没有钱,到最后也不过在襄阳当个攻防技术顾问,但凡有黄蓉,也只可能嫁给杨康,不行就欧阳克,说什么也轮不到靖哥哥。”京生附和,转念又问,“可是织女祝英台王宝钏呢, 怎么都是这样的故事呢?” “正因为织女黄蓉不正常,所以她们才成为神话,而且只能活在神话里。” “你们说织女什么了?”沉默半晌的舒羿突然抬起头来, 警觉地问道。 “说她傻, 嫁给牛郎那一无是处的笨蛋。”京生有点惊讶,舒羿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不许胡说八道,织女才不傻,”舒羿把书一放,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来,“即便在天宫里, 牛郎的长相也能排上前十名的。” “咦,你怎么知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5 道?” 舒羿转身往外走。 “我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她舅舅!”说罢,舒羿“砰”地用脚带上了门,剩下弄风和京生两个人,坐在桌子旁边面面相觑。 “这家伙怎么回事?”弄风转头问宫森。 宫森看着书,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确实是她舅舅。” “哔哔……”有呼机响了,弄风低头看看,激动地站起身来。 “我出去一下,”对着镜子收拾了头发,临出门前,弄风讨好地问宫森:“宫森,晚上想吃什么吗?我帮你带,煎饼?” 宫森“啪”地合上书, 胳膊支在桌子上,托腮看着弄风笑道:“你又没抢我女朋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弄风脸色有点发红,幸亏长得黑,没人看得出来,“他奶奶的,我同性恋!” 说罢“砰”地关门走了。 宫森低头继续攻读。 “你……真的不知道……谁呼弄风?”京生心里有点抱不平。 “我知道。”宫森笑笑,头也不抬。 三十六 在快乐和隐痛中,严冬悄悄来了又走了。 弄风已经和方方公开交往了两个多月了。 开始时弄风倍感歉疚,后来看宫森落落大方才放下心来,两个人依旧是好朋友。 反而是方方感到有些失落,毕竟是女孩子,总希望过去的情人能一生一世惦着自己。 舒羿一如既往地生活在宫森左右, 举止不敢稍有非分之处,他沉默而专注地对待宫森,只是那温柔总是被宫森冷淡的笑容无声无息地挡住,一丝一毫都没有回应。 如果不是吕克,舒羿真的不知道,这湾死水何时才能够再起微澜。 已经是春天了, 校园里桃花灿烂,花坛里迎风而动的是蓝色猫脸花,沟壑山丘上则是浅紫色的二月兰。正是因为漫长的寒冬,北方的春天才显得格外让人心动。 一个短期的汉语班,让汉语交流中心照例涌来了大批的留学生,中心和西语系一商量,决定搞一对一的交换学习。西语系的大课一上完,大家就被鸭子一样赶进了大会议室,里面已经站了20来个金发碧眼的欧洲学生,双方人马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然后就开始了纷纷扰扰的自我介绍。 吕克几乎第一眼就盯住了宫森。 宫森带着大眼镜儿,深蓝色的夹克泛白的牛仔裤, 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可是吕克何等样人,在巴黎那个小圈子里是出名的花花公子,对于吕克而言,单看宫森那卡在书包带上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就可以想见衣服下匀停的骨骼,细瘦而结实的腰身。 “bonjour.” “bonjour.” 宫森浅红色的嘴唇弯起来,一个不经意的笑,却刹那间让吕克的心跳加快了两拍。 “je m’appelle lubsp;luo.(我叫吕克,吕克*雷诺。) “sen gong. ” 宫森有礼貌地回应,眼前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比自己稍高一些,欧洲人白瓷一样的肤色,刮得雪青的下巴,栗色的眉毛下是灰色的眼睛, 因为颜色浅,所以让人觉得有点冷冷的。 吕克是法国一个公司刚刚派到北京来的,几乎一句中文也不懂,好在宫森的法语已经大有进步,表达不出的时候就加上英语,所以两个人相谈甚欢,不一会儿也就辗熟起来。 “bonjour! ” 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吕克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蜜色皮肤的大男生,心中暗暗吹了一声口哨。 “舒羿,”舒羿伸出手去自我介绍,打量着吕克,似笑非笑。 眼前这个家伙一看就不怀好意,从一进门,色色两眼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家宫森,比方方可要危险得多,可惜宫森那白痴滥好人,居然不知防范。 吕克一边和舒羿热情地寒暄,一边暗想这个男生真应该应该去巴黎当模特过活。正乱着,教务大声喊起来, 让大家围着放满了糖果的会议桌坐好,随后站起来一个汉语中心的老师开始讲解自由选择学习搭档的原则,下面则是一团混乱,大家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刻意地坐在宫森和舒羿中间,吕克兴奋地左顾右盼,灰色的眼睛颜色深了许多,没想到北大西语系有这么多帅气的男生,真是不虚此行。吕克在心里几乎要暗暗笑出声来,希望自己最先学的汉语就是关于床上运动的。 吕克把脸凑上去跟宫森说话,舒羿看着心里却越来越不爽。台上一个留学生代表正在用夹生的汉语致词,舒羿看了看那个西班牙小姑娘,心里有了计较。等到吕克扭过头来又与自己搭讪时,舒羿悄悄和他用法语咬起了耳朵。 “学学用中文致词表示感谢,怎么样?试试?”舒羿把坏统统藏进了肚子里,脸上只剩下热情好客。 “好啊!”吕克天生是那种外向的人。 “我教你怎么用汉语说‘谢谢大家的热情招待’,听好了。”舒羿奸笑。 吕克伸手向教务示意,教务点点头。 “大家注意,吕克同学要发言。” 很多人已经注意到这个帅哥,见吕克站起来,大家安静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吕克举起手里装着便宜香槟的杯子,风度翩翩地一弯腰,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我的鸡鸡象蚕豆!” 厅里一片安静, 欧洲学生没听懂,中国学生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实上吕克很有语言天分,一句汉语学的字正腔圆。 吕克以为大家没听清,只好提高声音清清楚楚地重复致词。 “我、的、鸡、鸡、象、蚕、豆!merbsp;beaucoup(谢谢)!” “轰”的一声,半屋人终于醒悟暴笑起来,茶喷了一地,立刻接着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站起来把这句话用英语翻译了,半分钟后,剩下的半屋人也笑滚在椅子上。 站在那里,吕克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生牛肉的颜色, 去找舒羿,舒羿已经早就跑不见了。吕克哭不得恼不得,只好跟着大家傻笑起来。 宫森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扭头去看舒羿跑走的大门,心里有些奇怪,舒羿实际上行事低调,并不爱招惹人,怎么今天却想起来戏弄刚刚认识的吕克? 一转身,没看见吕克正在一屁股坐下,宫森“哎呦”叫了一声,脸说巧不巧撞在吕克肘上,眼镜“啪嗒”掉了。宫森忙不迭拾起来戴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却让吕克和坐在对面的方方看到了。 方方呆呆地看着宫森,惊讶和失落同时涌上心来。 没想到宫森长得竟然那么秀美,可惜自己与他相处近一个月,竟然没有看见过那双乌黑水灵的眼睛,如果看见了,自己怎么还会再说分手。想着想着,方方不由自主侧脸去看弄风,风弄胖胖脸上有了一点油汗,熠熠地闪着光,正在教一个瑞士牧师划拳喝香槟。 吕克却一时忘记了尴尬,欣喜不已,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6 早知道自己眼光好,可是没想到宫森竟然是块被藏起来的璞玉,光是想着吻上那长长眼睫毛的光景,吕克就有些心痒难搔,对宫森更加殷勤, 宫森只道理当友好睦邻,也一直笑语盈盈。到了集会结束的时候,吕克如愿以偿和宫森达成协议,结成了交换学习的对子。 (三十七) 不过两三个星期,吕克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了,也越来越喜欢宫森。面对金发碧眼的时候,许多中国人常常不自然起来,要么谄媚,要么踞傲,难得有份平常心,宫森却不一样,无论何时何地,眉眼中总洋溢着平和纯静。渐渐地,吕克有了长期交往的心,只是一直没找到测试宫森的机会,不免有点着急。 这天因为一个宴会,不得不把和宫森的约推到明天晚上去,所以吕克大中午就跑到28楼来找宫森。 正敲门,却看见舒羿端着饭盆从那边过来了。第一面,吕克就知道舒羿不是个善茬儿,撇开心思不再打他的主意不说,心中还暗暗存了记恨, 因为自从那次聚会之后, 动则就有同学问吕克要蚕豆吃,让吕克憋气得要死,恨不得把自己的小弟弟拍了照片贴出去。不过好歹两个人也算相熟,嘿嘿打过招呼,宫森已经闻声开了门。 “吕克?进来。” 舒羿也自觉地跟着进来了。不想生活委员何烨正在412发补贴, 舒羿撞个正着,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何烨和舒羿本是西语系被看好的一对花草,可惜流水无情,舒羿数次装傻,何烨冰雪聪明的,也就算了,只是后来见了稍稍有点尴尬。 这边吕克跟宫森已经说完了正事,没有马上离去,吕克皱眉看了看宫森的铁灰色夹克, 摇摇头用生硬的中文说:“宫森,你衣服跟你不‘火柴!’” 见大家一起莫名其妙看着他,吕克解释说:“不火柴,不matbsp;火柴,相配)!衣服丑,你,不丑!” 两分钟里,大家笑到无力,而吕克的脸一直象块生牛肉。直到宫森给他解释了, 吕克才开始垂头丧气地喃喃咒骂汉语难学,不过他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主题,等大家笑完了,吕克改用法语,继续劝导宫森。 “宫森, 你皮肤白,又年轻,不应该穿这种上个世纪的衣服,应该改一改,”说罢,吕克用手轻轻抓住宫森的胳膊仔细研究,“这些劣质化纤的东西对人体最不好,你……” 正研究着,宫森突然被一只大手拉了过去。 “没办法,宫森是个穷光蛋。” 舒羿把宫森往身后一掖,抱着胳膊对吕克说。 吕克一愣, 心有所感,又不确定,接着说:“现在中国机会那么多,为什么不去试试挣钱?” “我打算下个月就去试兼职。”宫森从舒羿背后探出头来。 “你很缺钱吗,宫森?或许我可以帮你在公司里找份兼职。”吕克说。 “不用!”舒羿抢着回答,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吕克,是直觉吗,总觉得这个灰眼睛金毛鼠不地道。吕克被舒羿戒备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舒服,心里却更明白了,这两个漂亮男生,一定有问题。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宫森落了单,自己自然有机会,如果宫森缺钱,那机会可能就更多了。 宫森也觉出舒羿的不快, 伸手把他从前面扒拉开,他也太紧张了吧。 “好啊,最好是能带回来作的活儿。” “行了,宫森,给你的补助,这下儿有钱了,签字吧,” 正说着,何烨插了进来,“还有郝弄风的,一块儿签了吧。” 宫森笑嘻嘻躬身在桌子上签字,何烨无聊,一转身,却见吕克正盯着她看。何烨一双凤眼微挑,高挑身材,健康而富有光泽的麦色皮肤在女生里很少见,吕可脑子里不由闪现出何烨在网球场上的样子。 “吕克,对吗?”因为那次恶作剧,西语系里人人认识吕克,何烨也不例外,用法语打招呼,“我叫何烨。” “你好,喔,你的皮肤真漂亮,我喜欢你的肤色。” 因为语言不通,平时见了漂亮小姐吕克也难以勾搭,好容易看到法语专业的美女,吕克赶紧抓住机会。 “吕克,想不想知道刚才那句话用中文怎么说?”舒羿在一边答话,动机让人怀疑,“想恭维女同学时非常有用。” 吕克点点头,暗骂舒羿,当我是笨蛋吗? “小姐,我、是、个、流、氓。”舒羿慢慢用中文教他,吕克认真地重复,宫森和何烨在一边但笑不语。 吕克学得很快。 “砰”,门被踢开了,舒羿扭头,是风弄从食堂里刚刚回来,亮亮嘴角粘着一颗米粒。 吕克狡猾地一笑,用法语接着问刚刚进门的弄风:“嘿,告诉我,‘小姐,我喜欢你的皮肤’中文怎么说?” 弄风知道有诈,正琢磨着该怎样回答,却听见舒羿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立刻心领神会,不露声色地说:“ 小姐, 我是个流氓。” 等确定吕克已经走得足够远后,大家才开始捧着肚子笑得打滚。 弄风突然想起来什么,奇怪地看着舒羿:“舒羿,你搞什么鬼把戏?刚才离我那么远,怎么声音象在我耳边,而吕克却发现不了?” 舒羿心情舒畅,晃着膀子拽拽地离开,往身后甩了一句。 “当然是传、音、入、秘! ” (三十八) 第二天傍晚,在勺圆6号楼的门口,宫森被门卫叫住了。二十来岁的合同民警有着跟自己年龄不相称的后娘嘴脸,宫森只好叹口气转身来填登记表格,旁后几个留学生旁若无人地嘻闹着走过去。 走在棕色的地毯上,宫森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三殿下姬琅的夏宫和那里金发碧眼的天奴们,姬琅为人冷酷刻薄,所以夏宫规矩森严更胜朔阳,想起那里膝行伺候宴饮的天奴,宫森哑然失笑,自己把命丢掉,只想能躲过那种羞辱,不想来到了这里, 却另有一种隐隐的不平,又想若是舒羿知道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不知道会不会嘲笑。不知不觉,几经到了吕克的门口。 吕克的公寓是个小小的套间,在勺园算是最好的。吕克实际上是那家化学制剂公司的小开,因为在巴黎日日沉溺于毒品和性爱派对,老爸没办法,才把他送到想象中比较严谨的北京来,希望能打散他的小圈子。哪知吕克不到一个月,在北京已经找到了不少情投意合的同类,要不是因为宫森,他恐怕早就不回北大上课了。 吕克今天的古龙水擦的格外浓,宫森不太习惯地耸耸鼻子,把书包扔在床上,掏出课本来。 惯例是两个小时,先是中文,后是法语。 吕克把汉语课本扔到一边,笑笑说:“宫森,今天我看了电影,《霸王别姬》,不懂。” 宫森终究是不太明白人情世故的, 加上也喜欢那个电影,所以尽量用简单的句子细细讲了起来。吕克用长了茸茸一层金毛的胳膊支着脸,看宫森坐在台灯下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7 一边想一边讲。宫森白皙的皮肤染上了桔红的光晕,浅红色的嘴唇微微歙合着,随着柔和的话音, 曲线柔美而光滑的颈上,微微突起的喉结轻轻起伏。 “宫森,你讨厌同性恋吗?”吕克不易觉察地凑过来,用法语问道。 “什么?”宫森一愣,看看吕克,犹疑了一下,回答道:“不。” “真的?!”吕克有点惊讶于宫森的坦白,“中国人不是都很讨厌同性恋的吗?” “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 我为什么讨厌?” “宫森,你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宫森不知所措,脸色微变,总算有了一点警醒。 “因为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吕克的手轻轻揽上宫森的后腰,触摸到从厚厚体恤衫下透出的暖意和柔韧。 看着吕克,宫森的嘴慢慢越张越大,感觉吕克的手在自己背上蛇一样游走,宫森“噌”得站起身来,手腕却被吕克拉住了。宫森用力拽了一下,吕克抓得更结实,多毛的手指紧紧扣着宫森白皙的手腕。 “吕克,对不起,我不能……,” 宫森终归是善良,心想别人喜欢自己总不能算错,所以着急逃走却还不想伤害对方,只是低声叫道: “吕克,你快……松开手,我要走了。” 宫森死命要把手腕拽回来,不想吕克打蛇随杆上,就着宫森手劲站起身来,出其不意拿肩肘把宫森往墙上一顶,两支胳膊围上去,顿时把宫森圈在里面。 “宫森,你不喜欢我吗?” 宫森反倒渐渐冷静下来,他站直了身子, 有些烦恼地看着吕克灰色的眼睛。 “我不喜欢……任何人,” 宫森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刺痛,脑海里一瞬间居然浮现了舒羿温和地微笑着的样子。宫森气恼地甩了甩头,看着地毯说:“我不介意同性恋,只是自己心里……满满的,……装不下别的东西。” 突然觉得鼻子上一凉, 原来是眼镜被吕克拿掉了,宫森抬起头,真得生气了,猛地伸手去抢吕克手里的东西, 却被吕克闪开了。 即便是第二次看见宫森的脸,吕克还是有惊艳之感。 “为什么戴着这个,”吕克撤开一步,拿眼镜在脸前比划了一下,“果然,我猜得没错,是个平光镜。你很奇怪,为什么要藏起你漂亮的脸蛋儿?在躲什么?舒羿?还是在隐藏你们的关系?” 宫森难以置信地看着吕克,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吕克。”吕克笑笑,“看你们两个的眼神,我就猜得出来。只有怄气的恋人们,才有那样的眼神。” 宫森脑袋里“轰”地一声,半天才静下心来。 吕克在胡说,我和他,怎么可能是恋人。 吕克的声音象金属相锉,格外刺耳,也格外可笑。 “森,舒羿算什么,和他玩,你连一件象样的夹克都穿不起。如果你愿意跟我,我可以以后担保你去巴黎,”吕克吹了一声口哨,挑逗地看着宫森袭上了粉晕的俏脸,“凭你的样子,你可以过最快乐的生活!” 宫森低头吸了口气,试着平息心中的厌恶,再抬头时,明亮的黝黑双眸里,是让吕克吃惊的傲气和决然,眉毛一挑,宫森出其不意地笑道: “你喜欢那眼镜, 留着好了, 以后还可以抱着睡觉,” 说罢宫森转身开门,吕克一看他要走, 伸手急忙去按房门,宫森觉出吕克靠近,右肘猛地往后一挫。“啪”,吕克胸前重重挨了一下,“哎吆”一声松了手。 宫森趁机开门溜出来,到门外又觉得有些不甘,探头回来,看吕克缩着胸一时直不起腰来。宫森“呸”了一口,学着弄风的口气恶狠狠地说: “他奶奶的,敢吃老子的豆腐……,”话没说完宫森就打住了,摸摸鼻子觉得这话说来有些发傻,咧嘴嘿嘿笑了笑,宫森掉头跑掉了。 (三十九) 宫森一路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所以低头推开房门时,没有注意舒羿正坐在台灯下。总算回来了,宫森往后面一靠,松了口气。 一双大手温和地抚上了宫森的肩膀,舒羿低沉厚实的声音响起来。 “怎么了宫森?” 宫森抬头看着舒羿的脸,心里无端感到一阵宽心和温暖,破例没有立刻甩开舒羿握住自己双肩的手。 “没什么。”想起吕克冷冰冰的灰色眼睛,宫森还是有点心悸。 “你的眼镜呢?”舒羿盯着宫森。 宫森心里有点烦躁,又不能跟舒羿说,只好避开舒羿的眼光,挣开他往屋里走。 “我刚才摔了一交,眼镜碎了,扔了。” “书包呢?” “啊,书包!糟了!”宫森急地跺脚。 “忘在吕克那里了?”舒羿问。 “对啊,我跑出……”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舒羿的圈套,宫森马上闭了嘴,看着舒羿,心里惴惴不安。 舒羿深邃的眼睛透出一点危险的信息,话音冷得能掉下冰碴儿。 “我去帮你拿。”舒羿转身要走。 “不要!”本能地觉得危险, 宫森冲过来,一把抓住舒羿的胳膊, 又迅速松开,“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舒羿气结,眼睛里象是要冒出火来。宫森瑟缩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由自主露出惊慌的神色。看着他小鹿一样明亮漆黑的眼睛,舒羿的心一下软了下来。 “宫森,……好了,我不去了。”舒羿柔声抚慰,宫森才慢慢定下心来。 “舒羿,改天我自己去拿好了。今天太晚了,算了。” “去的时候叫上我,听见了吗?”舒羿霸道的本性不知不觉又出来了。 “……好吧。” 宫森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舒羿往外推,“回你们宿舍。你都快长在我们屋里了,明天我帮你去迁户口。” 舒羿不清不愿被赶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把头探进412,“宫森,他……没有把你怎么样…” “闭嘴啦!!”宫森“砰”得把门撞上,幸亏舒羿缩得快才幸免于难。想想宫森执拗的性格, 舒羿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嘿嘿笑笑,转身踢开了自己的房间。 “真的值得这么干?” “勒朋, 要不是因为你能搞到那东西,我才不会要你插一脚。”吕克冲着电话冷笑, 勒朋那粗货还敢拿乔。 “你不怕他闹到警察那里去?”勒朋有点不愿冒险。 “亏你到中国的时间比我还长, 这里的男孩子碰到这种事情,打死都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说不定还可以要挟他长期跟咱们……,嘿嘿。” “那倒是,好吧,一言为定。” “如果你现在不来拿的话,我就当是垃圾扔掉了。”电话里吕克的声音全没了以往的客气。 “你混蛋!”啪!宫森放下手里的电话,心情一下恶劣起来。 吕克突然打电话来要他去拿书包,舒羿还没有下课,宫森又不想让别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8 人知道,犹豫了一下,宫森决定自己走一趟。现在才刚刚晚上8点钟,又是在校园里,量吕克那家伙也不敢怎么样。 晚风习习,宫森拉紧夹克向勺园走去,大草坪上已经有人开始唱歌了,还是老掉了牙的崔建,吉他嘭嘭响着,死乞白咧地帮主人卖弄着苍凉。 勺园在网球场的另一端,走近6号楼,宫森抬头看看。这个时候,勺园人很少,只有少数灯光亮着,吕克的公寓在二楼一角,蓝色的台灯映在窗帘上。 按下门铃,吕克应声而出。宫森一愣,只见吕克右脸高高肿了起来,上面红红五个指印。原来吕克今天下午在路上见了个漂亮妹妹,便用了舒羿教的话上前恭维,谁知那靓妹翻脸如翻书,在一片叫好声中,当众赏了吕克一个嘴巴。 “宫森。”吕克表情阴晴不定。 “我的书包。”看着吕克浅色的眼珠,心里突然说不出的厌恶,宫森只想尽快闪人。 “自己去拿。”吕克耸耸肩,说完返身走到桌子边站住。 “他奶奶的。” 碰到这种无赖,宫森气得倒噎,要不是笔记都在书包里,真想掉头就走。 书包就在床上,宫森只好窝着火走过去。手刚刚碰到书包带子,宫森就听到后面有希希索索的声音,刚要转身,一支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来,出其不意将一块湿乎乎的手帕捂上了他的口鼻。宫森心知不妙,转身挣扎,吕克也飞身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宫森的双臂,宫森狠命地挣扎,然而眼前一黑,身子已经软软地滑了下去。 勒朋又高又胖,这也是吕克求助于他的另一个原因。就势接住宫森的身子,勒朋随即把他扔在了吕克的大床上。 “这就是你说的绝色?”看着不省人事的宫森,勒朋失望溢于言表。 “别着急。”吕克按捺心中狂喜,爬到床上,伸手摘了宫森的新眼镜。 勒朋不由自主低低吹了一声口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床上的少年五官绝美, 轮廓似乎综合了东方人的柔和和西方人的清晰, 长长的睫毛留下重重的阴影, 让人不由自主地遐思那被覆盖住的双眸的明媚,昏迷不醒的宫森柔顺而毫无戒备地躺在宽大的床上,更让人垂涎三尺。 “算你有眼光,哪里找来这样的宝贝。”勒朋猴急伸手去扯宫森的衣服。 “等一下, 万一他醒了就坏了, 先绑起来再说。”吕克说着把宫森翻过去, 两个人七手八脚用领带把宫森腕子紧紧反绑在身后, 宫森脸埋在枕头里,呼吸不畅,憋闷之下,神志稍复,轻轻挣扎了一下,让吕克和勒朋吓了一跳,连忙把他翻过身来。 “等一下, 他从来没见过我,所以最好……,”勒朋转身找到胶带,撕下一截,狞笑着往宫森眼睛上粘去,吕克却一边可惜地摇摇头,一边想象着宫森在自己身下醒来时眼睛会是怎样的明亮和惊惶。 夹克被剥到腕子上,宫森里面穿的是浅蓝色的衬衣。 虽然吕克经人无数,看到宫森裸露的肌肤时仍然张大了嘴。 白种人,即便是女性,也往往长了细密的汗毛, 而宫森却是一味地细致, 虽然有点偏瘦,但那性感的锁骨,粉色的乳晕,细瘦结实的腰身以及匀停的骨架依然让吕克和勒朋低声怪叫,身上一阵火热。勒朋手忙脚乱得去解宫森腰带,好容易才扯开,正在这时, 门口传来了一阵嘭嘭的敲门声,吓得勒朋立时松手,和吕克面面相觑。 “是谁?”勒朋心虚地小声问吕克。 “吕克,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刀子一样划进耳朵, 是舒羿。 吕克先是紧张, 渐渐地反倒镇定下来,眼睛里闪过了一道邪肆而凶狠的光,摸摸脸上的红肿,吕克暗暗咬牙道,正好舒羿,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想到这里,吕克招招手, 趴在附身过来的勒朋耳边低语。 (四十) 门无声地开了, 吕克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 “宫森呢?”舒羿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吕克。 “他已经走了。”吕克表面上若无其事,声音却忍不住打颤,这个舒羿,无端地让人心惊胆战。 “是吗?” 舒羿看着吕克脸上的红肿,轻蔑地笑了笑, 径自往屋里走去。屋里只有台灯亮着, 床上被子下鼓鼓囊囊的一个人形, 吕克退倒床边遮挡, 舒羿一步跨过去,推开吕克, 伸手去揭被子。 看到衣衫不整被蒙住了眼睛的宫森,舒羿一瞬间丧失了理智,正所谓关心则乱,就在这时,一股刺鼻的味道冲上脑门,只是湿乎乎的手帕刚刚触到舒羿鼻子,身后的偷袭者已经被舒羿撞飞出去。吕克一看不妙, 操起手臂粗的球棒轮过来,舒羿伸手抓住,往怀里猛带,吕克借势一扑,却被舒羿飞起的脚踹中了肚子,吕克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舒羿同时缩身,堪堪躲过了身后的偷袭者, 勒朋扑空,刚要转身,已经被舒羿上来按住一拳重重打在头上,顿时没了声息。刹那间,舒羿又听到脑后风声,正要侧头躲开,突然一阵眩晕,却是乙醚发作, 舒羿暗叫不好,果然动作慢了半拍,只觉嘭得一声,头部右侧一阵剧痛, 身子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吕克偷袭成功,却也疼得哇得吐出一口血,浑身哆嗦成一团。强忍着肚子上的疼痛,吕克跪在地上,翻开舒羿一看, 下面的勒朋进气多出气少,已经去了半条命。没想到舒羿这么猛,吕克手脚都软了,若不是那乙醚发作, 只怕自己和勒朋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了。吕克不敢再看舒羿,使了吃奶的劲儿拖起勒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 屋里静悄悄地没有声息,只有洗手间里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传来了“嗒嗒”的滴水声。 慢慢恢复了知觉,宫森钝钝地感到阵阵麻木,半晌才一点一点想起昏倒前的情景。吕克那个王八蛋!宫森心里猛地一惊,挣着坐起身来,胳膊依然被紧紧绑在身后, 身子除了有些沉滞,好像也没有太大异样。 觉出下身衣服还在,宫森心里略略安稳, 又听到屋里没有动静, 连忙试着挣扎下床。 刚刚跨出去一步, 宫森就绊倒在一个软呼呼的东西上, 是个人,宫森惊惶地往后退,愣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才困惑地试探着靠过去。 这是谁? 为什么一动不动,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鼻子里一股扑鼻的血腥气。 宫森越来越心惊, 修眉紧紧拧在一起, 摸索着慢慢靠近,突然,宫森身体僵住了。 是枢羿!这是枢羿!!宫森愣愣地, 脑子里一片混乱, 为什么是枢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吕克呢?枢羿怎么了?为什么一动不动? “枢羿, 枢羿!” 宫森屏住呼吸感受动静,屋里还是静悄悄的,血腥气也越来越重。宫森心里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39 益发慌乱,慢慢探身上去。脸颊轻轻碰到了枢羿的脸颊,枢羿的额头,终于,宫森碰到了一片粘乎乎湿嗒嗒的东西,枢羿受伤了! “枢羿,枢羿, ……枢羿,”宫森连声叫着,不知不觉, 声音有些哽咽了。混蛋枢羿!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躺在这里,你怎么了,混蛋你醒醒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宫森摸索着用嘴咬住枢羿运动衫上的拉锁慢慢往下拉,用脸颊在枢羿脖颈间搜索着,终于,嘴唇碰到了一个细细的链子以及——一颗小小的水晶, 是呼唤侍卫的应珠! 刑天一脚踹开门,眼前的情景让他登时魂飞天外。大殿下仰面躺在地毯上,身下是大片的血泊,而宫森则眼睛被蒙住,双手绑在身后,趴伏在枢羿胸前。 听到门声,宫森猛地抬起头来, 哽咽地叫道:“刑天,是你吗刑天?!” “森少爷!” “刑天,快救他!他的心还跳, 还……,”宫森心里一阵刺痛,说不下去了。 刑天扑过来抱起枢羿的身子,只觉得触手冰凉, 心沉了下去,伸手入怀掏出一颗回还丹,撬开枢羿牙关塞了进去,然后才转身撕开宫森眼睛上的胶带。宫森呆呆看看刑天怀里的枢羿,那个平日里要么神采飞扬要么恶形恶状要么如温顺羔羊的人安安静静地躺着, 苍白的脸上,几道深红的血迹一直淋漓地流到下巴。 再看看刑天脸色,知道枢羿伤得很重,宫森心里疼得更加厉害,咬住嘴唇,恨恨看着眼前的人,终于忍不住, 双眼一闭,两行珠泪直滚下来。 “混蛋!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我不要你救, 你去死好了!”宫森牙缝里挤出的话让刑天吃了一惊,恶狠狠地抬头去看他,却在瞥到宫森黑黑水眸时心软下来, 即便是恨,那里面的气苦也依然让人心疼。 叹口气,刑天探过一只手拉断了宫森腕子上的绑索,然后轻手轻脚抱好枢羿,站起身来。 “你要带他去哪里?医院吗?” “不,我们回天宫。殿下伤得太重,体质又异于常人。”刑天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沉声回答,到了门边,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茫然站在房间中央的宫森,问道: “你呢,森少爷?” (四十一) “不,我们回天宫。殿下伤得太重,体质又异于常人。”刑天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沉声回答,到了门边,他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宫森,问道: “你呢,森少爷?” “回……天宫?”听到这两个字,宫森平白打了一个激泠,站在屋子中央,他怔怔地看着刑天和一身血渍的枢羿,哆嗦着嘴唇却动弹不得,半天,才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泪珠从盈白的下巴倏地滚落地毯。 刑天叹口气, 看大殿下伤势不能再耽搁, 只好腾出手从枢羿脖子里掏出应珠。 “森少爷,这个你留着,我们该走了。” 宫森迈步去拿,脚下却踩了一个硬东西,一低头, 是枢羿的手表。宫森捡起来, 银色的表蒙子上粘上了一大片血渍。 宫森只觉得自己刹那间要喘不过气来,咬咬牙才直起腰,走过去把表递给刑天。 刑天阴着脸摇摇头不接。 “这个不是西贝货, 森少爷留着吧,或许有用。” 木木接过刑天手里的应珠,宫森扭过脸去不再看那主仆,耳听得刑天一声叹息, 再回头时, 走廊里灯光昏暗,空空荡荡寂静无声,早已没有了枢羿二人的踪迹。 那天晚上,宫森没有回宿舍, 在湖边的小树林里,抱着膝盖呆呆坐了一夜。 月色昏暗,夜凉如水,白天一树树的新绿此刻黑魆魆的婆娑着有些吓人。蜷缩在一张长椅上,宫森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一般,不知如何自处。 第二天中午,弄风中午下了课一回到宿舍,就看到宫森床上鼓鼓囊囊躺着一个人。 “好啊,当真是世风日下, 连宫森都学会逃课睡觉了,招,昨天晚上……”弄风说着,一把掀开了宫森的被子,“哎呦, 你怎么了?宫森!” 宫森没戴眼镜,紧皱着眉头缩在被子里,小脸烧得通红,浅蓝色的衬衫上星星点点地染得到处是血,弄风只道是宫森受了伤,一下慌了手脚,大声叫起来。宫森睁开眼睛,看着弄风胖而温厚的脸,有气无力地打断了他的呼号。 “我发烧了,你省省行吗,好吵。” 不料想病来如山倒,看着不妙,弄风和同学们七手八脚把宫森弄进了校医院。校医院杀人风格始终如一,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宫森温度竟然越来越高,渐渐不省人事,开始说起胡话来。躺在病床上, 宫森双眼紧闭,雪白的脸烧得粉里透红,象是招了什么梦魇, 反反复复只说着一句话: “混蛋,我不要你死。混蛋, ……你欠我的,我不要你死!” 滴着点滴,宫森闹了大半夜。即便有其他同学帮着照应,弄风还是被累了一个半死。好容易到了第二天早晨,宫森病情总算慢慢有了起色,到了下午开始退烧,人清醒过来,也好歹能吃下东西了。不过弄风总感觉,宫森脑袋好象是烧坏了, 因为接下来的两天里,宫森一直是一副呆头呆脑魂不守舍的样子。弄风一再追问校医, 感冒发烧有没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那扁脸医生迷惑地挠挠头,最后提议弄风去买些猪脑。 吃完晚饭, 弄风便拎着买来的猪脑跑去病房探望宫森,一探头,见宫森已经靠着枕头坐起来了,手里攥着一块又大又笨的手表, 两眼发直还在神游太虚。 “宫森!” “弄风,”宫森回过神来,看着弄风笑了笑, 弄风却是一愣神。 不知道为什么,宫森自从生病以来模样大变,常常看得弄风心神恍惚,直想伸手在宫森脸上拧一把。 “吃饭了。”弄风粗声粗气地说。 “这是什么?”看着饭盒里白乎乎的东西,宫森皱了皱眉头。 “是……豆腐渣。”弄风说,宫森爱干净,不一定愿意吃这个,还好他是个老实头,容易骗得很。果然,宫森二话不说,慢慢吃起来。 病房里静静的,只有勺子碰到磁盆的声音。 宫森食不下咽,终于慢慢放下了勺子,弄风暗叫不好,被他发现了,谁知宫森心思完全不在那豆腐渣上。 “弄风,我要走了。” 弄风一愣,宫森接着幽幽自言自语:“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可是,再等下去,我就要疯了。” “你, 你还好吗?”弄风紧张起来,宫森口气不正常。 “我会想你的,弄风。若是回头……他们说我失踪的时候,你不要担心。”宫森亮亮黑眼睛看得弄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块手表,送给你, 大约值十来万,你可不要弄丢了。” 鸡皮疙瘩又大了一点,弄风不自在地站起身来,都说这样的人经不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40 起刺激。 “宫森……你好好休息, 表我先收着,明天来接你出院。” 接过来劳力士,弄风揣在口袋里,皱着眉头转身往外走,心里惴惴琢磨着,猪脑要是不管用的话,应不应该试试脑黄金。 知道风弄不当真,宫森苦笑一下, 泪光盈盈,看他胖胖身影消失在门口。 宫森慢慢把剩下的豆腐渣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探手到病号服里,拉出了被暖热了的应珠。 宫森生了五六天的病,朔阳宫里却不过才过去了两个时辰,枢羿依然昏迷未醒,连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说外伤并不太重,应该快醒了。 寝宫中央已经重新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掩住了地宫的巨大入口,似乎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枢羿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敷了绛珠草,头上已经开始结疤,身材也恢复了天神的高大。站在枢羿旁边,宫森看着那让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痛恨而又牵挂的人,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中的痛楚一阵紧似一阵。 昏迷中,枢羿渐渐有了动静,好像有些不舒服, 眉头微微皱起来。宫森不知不觉弯下腰,长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了枢羿的额头。 这样的枢羿,还是那个始终温和地站在自己身后,那个替自己画广告, 买枕头的西语系男生吗? 枢羿呻吟了一下,宫森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安地盯着他。终于,枢羿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似乎嫌光线刺眼,枢羿皱皱眉头,又合上了眼帘。 “舒羿,”宫森轻声叫道。 “大殿下,大殿下。”缁衣和刑天都在旁边。 枢羿看起来更加清醒了,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深邃而明亮。眼珠稍转,枢羿静静打量着周围诸人,最后才把目光固定在宫森身上。 “你是谁?”枢羿冷冷问道。 宫森一窒。 “我……认得你吗?”枢羿皱着眉头又问。 “我……是……,”宫森张张嘴说不下去了,脑子里嗡嗡声响得更狠了。 “你,是……我的……侍从吗?” ………… 没有人说话,缁衣和刑天已经呆住了。 “你……”宫森怔怔地问,“……忘了我?” ………… “你,” 看着枢羿陌生的眼光,宫森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困难地说:“……这……算什么……?” 再退一步,宫森眼圈慢慢红了。轻轻摇了摇头,宫森转过身,一步一步,疲惫地向门外小厅走去。身后三个人,表情各异,默默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 宫森只觉得心中针刺一样。勉强走到厅里,喉头便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宫森身子一倾,“哇”,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宫森本就大病初愈,此刻更是心痛难忍,不由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地上。 见宫森出去了,枢羿这才露出狡猾的笑容,正自得意,却听外面侍女一声尖叫,接着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枢羿心里一沉,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不顾头晕目眩, 掀开被子,扶着刑天就冲到了小厅里。 只见宫森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跪在玉色地毯上,膝前的一滩鲜血宛如噩梦重演,骇得枢羿魂都掉了。 “宫森,宫森!” 冲过去一把扶住宫森,枢羿连声叫道:“你怎么了?我是骗你的!宫森,我没有忘了你,我怎么会忘了你。 宫森,你不要吓我。” 宫森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竟想不明白枢羿的话, 身子沉沉瘫了下去,枢羿也没有力气, 只好扶着他倒在地毯上。看着脸色黯淡的宫森,似乎一年来的辛苦呵护统统付之流水了,枢羿心里疼得绞成了一团, 以为后悔会因为时间的流逝有所减轻,不想事到临头, 依然痛彻心扉。 “宫森,你……这个傻瓜。笨宫森,我们昨天不是好好地嘛,怎么一个玩笑,你就……。” “……混蛋,我……当不起。” …… “宫森,……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忘记伤痛。你告诉我啊!”枢羿俊秀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伤心地哀求着:“我不求你重新爱我,我只要你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地活着!……不会做恶梦,不会心疼,也不会在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神色恍惚……” 把宫森紧紧抱在怀里,枢羿似乎想把自己也挤进宫森的身子,仿佛那样宫森就能看明白自己的心。 “宫森,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这个玩笑,或许,是因为我太想忘掉,忘掉我本来是个什么样的混蛋,忘掉我怎样冷酷残忍,怎样……。我多么希望,” 枢羿眼圈渐渐红了,声音也更加哽咽起来, “我只是一个……从去年夏天才认识你的……大个子而已。” (四十二) 三天后,镜湖上,一叶扁舟随波摇荡。 四时相异,北京才是春意盎然,朔阳宫里已经到了初秋。岸上各色果子青里透黄,星星点点藏在枝头,一行鹭鸶纤细的影子翩翩掠过湖面,粼粼浅波稍纵即逝。 船慢慢荡到合欢树下,宫森伸手去拨弄水里的落叶。 “你真的……想这样吗?”枢羿晃了晃手里地小瓶子,然后慢慢把黑色的药汁倒进一个小小磁杯里。宫森旧伤复发,虽然很快止住了,却还是大亏了一下,两天来精神不振,不过今天看着,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枢羿摇身一变,成了最好的护士,随身带着宫森的药瓶子。 “嗯。”宫森还趴在船边没有停手,碧绿透明的水面上,合欢树羽状的落叶在白皙的指尖下打着转。 “吃药吧。” 宫森回过身来,耸耸鼻子笑道:“为什么天宫这么不思进取?下面的药都包了糖衣,这里的药还保持又苦又臭的传统。” 看宫森俏皮的样子, 枢羿忍不住抬手去抚他秀发。宫森却本能的侧了一下头,让枢羿的手尴尬地留在了半空。 “枢羿!” 看着枢羿努力掩藏沮丧的样子,宫森不忍地叫了一声。 “先吃药吧。”枢羿把药杯递过去。 宫森摇摇头把药推开。 “枢羿,给我吃移魂珠吧!” 枢羿没有做声。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真得忘掉……过去。”宫森认真地抬头看着枢羿,灵活的眼睛里隐隐透着伤痛。“……我走进你寝宫的时候,我看见冰塔的时候,有人……骑马的……” 宫森说着,扭过头去, 远处,那棵巨大的金急雨依然茂密葱绿。 “如果留在天宫,每一处……都将是我的……梦魇……”宫森的声音小而清晰。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回到北大去。”枢羿低声说。 “没有用的。”宫森心里叹口气,“……每当我想靠近你,就有一个可怜的宫森躲在角落里哭,我没办法……不理他,我……受不了那哭声。” 枢羿心疼不已,脸色阴沉沉的, 握着杯子的手关节紧到青白,虽然万般不愿,还是决定自己退开。 “只要…你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41 快乐,你可以…再找一个…方方。”枢羿听见自己在说。 “可惜, ……你早已经……掏空了我。”宫森说,“再没有……别人的落脚之地了。” ………… 宫森缓缓扭过头来,晶莹的泪水盈满了眸子,伸出纤细的手掌,他轻轻握住枢羿端着药的手,一字一句说。 “要想一切重来,除非……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 岸上林间,鹭鸶哑哑地啼叫, 声音袅袅回荡。 “是你的玩笑给了我启发。”宫森镇定地看着枢羿, “枢羿,让我忘了过去吧,让我们象陌生人一样开始。” 枢羿抽出一只手, 心情复杂地慢慢抚上宫森微微涨起樱红的脸。 “ 你可以骗我, 按着自己的心思……编造我的过去……”宫森轻轻道。 “宫森!”枢羿不知道自己原是个多情种子,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睛。 “只是……请让我……高高兴兴地活着。”宫森温柔地笑了,“告诉我,我从小就是个快乐的人……” “ 还有,别忘了,让刑天,还有……祝融, 一起瞒着我。” “对不起,……宫森, 对不起!” 枢羿再也忍不住,伸出猿臂把宫森紧紧抱在怀里,宫森没有试图挣脱,安安静静让他抱着。 “你知道吗,宫森?在用紫血丹把你救活的时候,我就曾经想过这个办法, 用移魂珠把你的记忆抹掉,只有那样,你才能象正常人一样好好活下去。” 感到怀里宫森一动,枢羿抱得更紧,“听我说完,宫森! 我没有那么做,是因为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自由,不过是一个……选择的权利。宫森,我不要勉强你,一生一世,我再不要勉强你!我只是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个选择。” “我不后悔,因为我喜欢……现在的你。”平生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来,宫森的脸悄悄红了, 窝在枢羿怀里不肯抬头。一股涓涓蜜流渗进枢羿心里,磨蹭着宫森变成了粉色的耳垂,枢羿扯开嘴角笑了。 谁知宫森终究有些不甘心,闷在枢羿身上想了一会儿,突然恨恨地补了一句话。 “只是他妈的……太便宜你了!” 枢羿立时有些牙痒痒,宫森好的没学,脏话倒是越来越利索。 “一定是风弄那个混蛋教给你的,看我回头找他…” “你敢!”宫森一下直起身来,秀眉高高挑起,怒目而视。 以最快的速度,眼镜蛇收起了自己的斗篷,枢羿眯起眼睛,猿臂一拢,重新换上了畜无害的好人嘴脸。 “森森,吃药。” (四十三) 宫森的额头顶在枢羿颈窝里,犹自酣睡。 枢羿等啊等。 等啊等。 终于忍不住动了动。 “枢羿,别动。”宫森模糊地哼道。 枢羿不动了,宫森又睡着了。 每次都是这样,晚上不过稍稍放纵一点,宫森第二天就起不来床。可怜我爱上一个凡人,注定要忍受这种痛苦了。 一柱香……。 两柱香……。 枢羿无奈按动了床前的应珠。 内室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刑天蹑手蹑脚走进来。虽然宫森严严实实地盖在被子里,刑天还是不敢稍错眼珠。有吕克作了前车之鉴,刑天自筹应该小心为妙,想那可怜法国青年,不过才二十来岁就被打入了下一个轮回,已经被罚到瑞士一家养猪场里做了种猪。可叹宫森这始作俑者还毫不知情,每日家无忧无虑只管睡到日上三竿。 “殿下?”刑天用口形问。 “东、海、的、奏、折。”传音入密的功夫很有用,枢羿是个中好手。 太阳透过蓝色的窗纱在宫森脸上打下柔和的光,终于,少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鼻翼翕动似乎大梦将醒。枢羿小心放下手里的折子,一边召唤缁音,一边潜心抵挡宫森半睡半醒中磨蹭时带来的难搔心痒,还好宫森有先见之明,昨夜疲累之极时亦不忘套上睡衣睡裤,还把细细的带子通通打成了死结。 “枢羿,”宫森没有睁开眼睛,黏黏叫了一声。 “嗯?” “我做了一个梦。” …… 枢羿瞳孔一紧, 上次宫森梦见明石哭,醒了就把自己的胳膊掐青了一片。 “我梦见……一个胖子,圆圆的头,在一个很挤的地方和我一起吃红烧排骨。” “噢,他?”枢羿微微笑,“他是你在人间的一个朋友。” “他姓什么?” “朱,后来姓郝了。” 门轻轻开了,缁音端着宫森的药微笑着进来,枢羿接到手里,努努嘴,缁音点头笑着出去了。 “森森,醒醒,该吃药了。”枢羿轻轻叫。 “不吃。”宫森没有睁开眼睛。 “听话,乖。” “不吃。”宫森抬抬眼皮,看看那讨厌的蓝色玉碗,又闭上了。 “改良产品,不苦了。” “嗯,”宫森慢慢睁开眼睛,枢羿警觉地看到里面灵波一闪,“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吃。” “……?” “让我把风殿前面的平地改成球……” “不行!” 宫森闭着眼缓缓凑上前,粉红柔软的唇轻轻触碰枢羿的耳朵。 “说‘行!’”宫森低低的威胁响在耳边,丝丝热气痒痒地让枢羿缩起了脑袋。 “……。” “不然,我就不吃!”宫森弯起嘴角笑了,一定灵的。 枢羿侧过头,眯起眼睛看着宫森想了想, 试探着提出条件: “这样,我喂你乖乖吃药,你去修球场。” 说罢枢羿品尝似地呷了一口药。 “好,说话算…………呜!” 等枢羿如山般压上来宫森才发觉有诈,贼人柔软的唇紧紧贴上来,稍不小心,药汁已经灌进嘴里,宫森只好咕咚吞下去,手脚并用拳打脚踢,无奈如何推得动枢羿,这人怎么这般结实,硬梆梆沉甸甸如同冻肉。 “……呜呜!你使诈小人,无耻老贼……呜!!”宫森只好趁着每个间隙指控。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枢羿理直气壮。 等到一碗药灌下去,宫森已经面红耳赤媚眼如丝,四肢软作一瘫,枢羿不失时机摸上衣带,宫森正暗自庆幸自己的死结无人破得,谁料想有人宽衣居然不用解带,拉断了就算。 等到枢羿胯下那丝绒包裹着的钢铁抵住宫森的时候,宫森一刻未曾停息运作的脑袋终于想到了报复的办法,哑声叫道: “啊……,球场你……嗯答应了,网球场、篮球场、足球……啊呜……他奶奶的,我挖了它修水球场!!呜……救命!” 敌人长驱直入。 祝融知道自己本不该来。 循着湖边传来的喧闹声,一路忐忑不安如近乡情怯,当切切实实看到那奔跑嘻闹的俊俏身影时,祝融的脚象是生了根,一步再难向前。 湖边大片的草地被整理过了,留出了踢球的场地,一个古怪的木架子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42 支在那里当了临时的球门, 刑天和宫森正个自领了自己才训练出来的笨拙球队,认认真真地比赛。 那个灵活奔跑着的身影就是宫森么? 祝融不觉恨起枢羿,虽然知道自己没有阻拦那个移魂珠计划的立场,却难免在心中暗责宫森的心软,嫉妒枢羿的幸运。 你,看起来过得很好,是因为忘了过去吗?枢羿为你编了什么样的记忆,能让你象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这般嘻笑玩耍。你,居然就这么原谅了枢羿的狠毒,原谅了我的愚蠢。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为什么我总觉得不甘?是因为自私吗?我们曾经拥有的爱与温柔,我们曾经经历的恨与痛楚,从此,只留在了我一个人的心里。 白色的球在空中划了一个长长的弧线,“嘭”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远处,男孩子穿过人群,往这里跑来。 宫森越来越近了,祝融痴痴看着。 原来雪白几近透明的皮肤因为阳光变成了浅浅的麦色,匀称的身材更富弹性,不变的是依然让自己魂牵梦系的朗眉星眸,俊美容颜。 抱起草从里的球,宫森慢慢直起腰来。 十来步开外,一个陌生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明朗的五官,阴郁的表情,无端地,让宫森心里一动。困惑地凝眉,宫森不由自主挪动脚步向那怪人走去。 祝融深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手指懊恼地抚上眉头。 “我,认得你吗?”宫森轻轻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祝融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宫森。 “我们认得,对吗?”宫森低声又问,不然,这个人为什么看起来伤心。 “对不起,我什么……都忘了。”宫森明亮灵动的眼睛里闪过歉疚。 “没关系,我们……曾经……是朋友。” “是吗?” “很好的朋友。” “那……你是篆儿?” “不,我叫……祝融。” 明知枢羿不会提起自己的名字,祝融依然期望宫森还记得两人的温情。 宫森脸色一变。 “你是四殿下……祝融?” “你……还记得我?!还记得我什么?”祝融一把抓住了宫森的手,声音渐变。 宫森心慌地把手缩回来,见祝融眼底有受伤的表情,宫森嗫喏地解释。 “我只记得……很模糊的影子,还记得……有雪。” “可是,你明明记得我的名字!” “这个,是枢羿告诉我的。” “他?他能告诉你什么?他会告诉你什么?” “他说,我曾经爱过你。” 祝融抬头看着宫森。 宫森却在瞥见他复杂眼神的瞬间低下了头。 “他说,我们曾经相爱过, ……他骗了你,所以你……恨我也伤害过我。” “这么……简单么,”祝融酸涩地说。 “他跟我讲狩猎小屋的事,蟠桃的事,还有那些……不好的细节,可惜,我没有印象。” 宫森脸上不觉浮起红晕。 “那么现在呢?你,原谅他了?!”祝融的口气里有一丝责备。 “……嗯。” “既然你知道了真相,我不相信你还会原谅他!”祝融终于忍不住了。 “我爱他了。”宫森说。 “怎么会?!” 宫森有些为难,在祝融的眼光下不安地把球放在地上。 “他……是我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我看着他觉得……很亲切,他跟我讲那些往事的时候,眼睛里……是那么深的后悔和……心痛,”宫森顿了一下才急急道:“我不知道他伤我到什么地步以至于他那么疼爱我我还不能原谅他。” …… “宫森,看到那棵金急雨了吗?” 宫森抬起头,顺着祝融阴郁的目光看去。 “嗯,那叫金急雨吗?很好听的名字。” “它秋天的时候会变成金色。” “哦。” “那一次我来朔阳宫,你就在树下坐着,那时候你很瘦很瘦……” …… 讲起过往,祝融的伤心与懊悔不曾因时间稍减分毫, 虽然知道自己太过自私,仍然忍不住挣扎着想试图挽回宫森的深情。可惜,当祝融历数完忘事的时候,宫森平静的脸庞和轻柔的声音深深地刺痛了他。 “这些,他都跟我说过了。” “就象是看舞台上的戏,虽然让人难过,可终归如隔岸观火,戏完了就慢慢忘了,”宫森温柔地看着祝融,声音却很平板,“四殿下,这种痛心不难割舍。” “你!” 似乎觉得对不住祝融,宫森难为情地笑了笑说: “只有……想起来的时候才会揍他一顿。” 祝融气结,愣了半晌才硬硬地低声说: “如果什么样的错事都可以用移魂珠一笔勾销的话,这世界难免太过容易!为什么我错了的时候,连一点救赎的机会都没有。当你一身是血躺在这里的时候,我比他更伤心,当你回到人间的时候,我比他更有资格留在你身边,毕竟,我是无心之失,而他蓄意伤害!你曾经说你永远不会原谅他,可为什么到头来,你依然选了枢羿,枢羿,而不是我!” “可能是因为他比你……执拗吧,” 宫森无言看着祝融。 我曾经爱过这个年轻人吗?枢羿说他也不清楚,当初我是为了爱祝融而逃走,还是为了逃走而爱他。祝融,这么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脸,那细长的眼睛里痛楚茫然似乎深深不能见底。是因为我么?宫森心感悸动,有心劝慰,又无从说起,只好在一旁愣愣站着,原本快乐的心慢慢沉重起来。 两个人沉默地站着,令人难堪的寂静弥漫四周,只有侍卫们的叫声远远传过来。宫森咬住嘴唇,不知所措地用脚轻轻拨弄草里的球,偷偷回望草坪上还在等他的侍卫们。 看着宫森红润羞涩的脸庞,祝融心里慢慢明白,一切痛楚都过去了,对于枢羿和宫森,这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只是这选择里,别人终得齐眉举案,自己纵然是意难平,也不得不悄悄出局了。 从云霄殿上回来晚了,枢羿的步子略略有些焦躁, 不知道宫森一个人在家,有没有好好吃药。摒退左右急急穿过长廊,寂静的寝宫里只有值夜的侍卫在悄悄走动,过了小客厅,内室门口的宫女已经被遣走了,恐怕宫森已经睡下了吧。 小心翼翼推开门,厚厚的地毯令人满意得掩盖了脚步声,黑暗里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暗淡的夜灯,枢羿转身慢慢掩上房门。 “砰!” 一声钝响伴随着剧痛砸在小腹上,让枢羿大叫一声抱着肚子蹲下身去,不及抬头,又是重重一击疼在背上。 “啊哟,宫森!” 黑夜里棍子暴雨一样打下来,耳听得凶器风声大作,枢羿却不敢去抓,只是抱头连声叫道: “宫森,你停一下,你……啊!”枢羿一边躲闪黑夜里的暴风雨,一边尽力向桌边摸去。 夜明珠呢,在哪里?天,原来不是在桌子上吗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宫森 作者:雨天 分卷阅读43 ! “宫森,你今天又遇见谁了?” 大腿上一疼,枢羿险些栽倒。 “……。” 黑暗里宫森不说话,喘着气,只把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地打过去。 “啊!宫森你……到底碰见谁了?” 肘上“砰”得挨了一下重的连带着还捎上了额头,枢羿抱着头左冲右突还要在桌子上摸索。 “……祝融!”终于,宫森咬着牙气喘吁吁答道。 夜明珠!找到了!! 枢羿扑过去拨开了巨大的蚌壳,水一般的清光瞬间溢漫了宽阔的内室。枢羿趴在桌子上喘了口气这才翻身坐下,老天保佑,宫森果然举着棍子呆在了面前,唉,这个善良的小鸵鸟,每次打人都要关灯! “砰!” 宫森的棍子掉在了地上,如闻天籁,枢羿松了一口气,立刻觉出些疼来。 “你说你见到了……祝融?” “嗯。”宫森慢慢靠过来,蹲下身子。 “阿弥陀佛!” 最凶险的一个总算熬过了,明石、岫岩、祝融,枢羿暗暗屈指算来,只差一个篆儿了,不足为惧,大难将尽!虽然惨遭痛殴,枢羿却简直要喜上眉梢了。 “你……!” 宫森皱着眉头看他,眼睛里却渐渐有了泪光。枢羿见他脸色有异,伸手往额头上一摸,触手滑腻腥气十足,想是破了。 宫森眉头皱得更紧,看着枢羿指头的猩红手背上的青紫,心想不知背上腹上伤成了什么样子,心疼不已偏偏却又不肯哄劝枢羿,宫森撇撇嘴角背过脸去。 枢羿忙把手里的猩红擦掉,支起身子靠向宫森,果然,那长长睫毛上已经坠不住晶莹的水珠儿,点点滴滴地落下来了。枢羿暗叹自己命苦,挨了打还要去安慰凶手,凑上前去,枢羿搜肠刮肚找些废话来跟宫森胡扯。 “森森,那棍子哪里来的?” 宫森抽抽噎噎地道:“是……刑天在刑堂里帮我……帮我找的,他说再大,我就挥不动了。” “哦。”枢羿眯起眼睛,不知道明天是该奖还是该罚侍卫长。 “你……还疼么?”宫森撇着嘴问。 “还成。”枢羿回答,要想让宫森下次手软,就不能逞强。 宫森扭过头来,泪珠还挂在白皙的下巴上,撅着嘴,宫森轻轻掀开枢羿衣襟,仔细察看腰间的瘀青,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突然,宫森眼睛一闭,扑进枢羿怀里哭着叫道: “为什么他们都那么讨厌!为什么每个人都告诉我你有多坏多坏!” “……!” 一瞬间,幸福的感觉溢满了枢羿的心里,他嘿嘿笑了,宫森在向着自己呢!我善良而自私的小情人。 悄悄让甜蜜在心中沉淀,枢羿微笑着拍了拍宫森柔韧的脊背,一边低声安慰一边把手插到少年腋下,双臂用力轻轻抱起,枢羿满意地感到宫森比以前要沉了。 枢羿把宫森小心放到床上,顺手拧了一下他略显粉色的鼻头。宫森还在懊恼之中,一声不吭,任凭枢羿帮他宽衣,等把被子拉到下巴,宫森才愣愣地问道: “枢羿,这个世界上难道没有人说你好吗?” “嗯……,大概有吧。”枢羿想到了一个圆圆的土豆。 “带我去见他好不好,他有不一样的故事对不对?你说我也曾经快乐过不是吗!”宫森热切地看着枢羿。 “……宫森。”枢羿有点哽住。“宫森,难道你真的不介意,你的记忆是个缺口?!” “我?”宫森愣住,想了想,伸手抱住枢羿的腰,“我介意。” “……” “可是我并不怎么难过。我们还会活很久对不对,枢羿?” “嗯。” “那么我的记忆就像是一个有缺口的镯子,我活一天镯子就会长一点,等到好多年以后,那个缺口就会被新的记忆填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条裂痕。” 枢羿搂紧了宫森。 “裂痕就不算什么了……对不对?”宫森哭得有了睡意,眼睛渐渐迷蒙起来。 “而且还会……越来越细,越来……越小。”宫森的声音模糊,慢慢低不可闻了。 “宫森。” 枢羿低低絮语。 宫森哼了一声。 “我保证,送给你一个天上人间……最漂亮的……镯子。” 枢羿柔软的唇轻轻亲吻在宫森眉宇,认真地讲着自己的誓言,只是不知道宫森有没有听见,因为他入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还有,一个……橄榄球场,刑天说……” end babsp;: 305 : 海中篱 : 303 : 禁锢 by shakeme 分卷阅读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