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浮生铺》 第一章 初遇故人 ?近些天王城的天气是极好的,湛蓝的天色仿若这世间最为纯净的蓝宝石。柔软白云朵朵镶嵌其中,不时有阵微风拂过,白云便追随着微风步伐远去。 阳光柔和撒向这座繁华城池,暖软阳光映在人身上,让人不由多了些慵懒气息。 前不久刚下过得雪如今也在这几日不断好天气的情况下,消贻殆尽。 都城中最为喧嚣的地方还要属平民所待之地。 在都城中心还是冷清时候时,都城外围的小巷内早已是人来人往。 到底还是平民所待之地,街道要比都城中心的街道窄上许多。两侧摆上小贩的摊子,便几乎没有路了。也就算如此,还是抵挡不了喧嚣,平民身披麻衣穿梭期间,不时跟小贩来回讨论菜价,能多少一分便是一分。 街巷的尽头,我依旧如往日般打开木门迎接客人。 阳光透过我刚打开的木窗子爬进我家这间不大小铺。 只消一两眼便可将我这间小铺看个透彻。 铺子内除了几张木制的桌子椅子还有一个木制柜台和柜台后摆满酒的橱柜再无其他。 我这间小铺就是卖酒的,大家经常唤我酒酒。 铺子的木门打开才不久就已经有人出现在我面前。 我为客人添上一碗酒,听着客人那些永不烦厌的话语。 那些话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些内容,不是夸赞我酿酒技艺高超就是夸赞我酿酒技艺高超。 对于这些话我只是笑笑,并不说些什么。 既然是卖酒为生,酒必然是要好喝的,不是吗? 送走几位客人,我站在门前。 现下时辰已近正午,但是小巷中人依旧熙熙攘攘的。 总是那些不变的景色,我瞧着也有些烦厌,正准备回铺子酿制一坛新酒时,耳畔隐约传来一阵苍老而又细微的声音。 我扭头,正巧遇见一老妪携着自家的孙子坐在自家门前,指着我的酒铺,沉着声音道:“宇儿啊,听奶奶的话,万万不可喝街尽头那家酒铺的酒,会没命的!” 老妪话音刚落,便瞧见我正望着她。 老妪瞧清我模样后,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将她那孙子护在身后,似是担心我吃了她孙子似的。 我仔细打量着老妪,总感觉我与她见过。 那老妪被我这般盯着,将身后孙子护得更紧了。 老妪与我僵持了没多长时间,我开口刚吐出一个我字时,那老妪突然放开孙子跪在我面前。 “掌柜的,我求求你放过我家宇儿吧,他还小。若是掌柜的非要夺人性命的话,就拿去我的性命吧,只求掌柜的放过我孙子!” 那孩子许是没有见过自家奶奶这种模样,边哭边跑到老妪身边,唤着奶奶,奶奶。孩子哭得很是厉害,小小身子一抖一抖的。 老妪护着自己孙子,瞧着我,声音亦有些颤抖。 “掌柜的,忆昔姐姐已逝去,若是还不满足,尽管将我的性命也拿去好了,只是我家宇儿还小,他还未闯荡这大好世界。求掌柜的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宇儿吧!” 忆昔? 这个名字若不是今日老妪提出,或许我便不会再记得这个名字吧。 我瞧着老妪那苍老面容,这才惊觉时间过得竟是这般快,弹指一挥间她都已嫁做人妇,儿孙满堂。 “我只是一个卖酒人,你求我作甚?” 我只不过是一个卖酒人,哪里是王宫之中的王者,能掌管他人死生? 那老妪似是回想起什么,身子抖动得厉害。 “可是,我明明看见忆昔姐姐……” 老妪虽只是只言片语,但还是勾起我内心深藏过的记忆。 忆昔?忆昔这个名字,想来也有数载光阴不曾听人提起。 第二章 风月闻音 ?还记得我初来此处,每日大多光阴都是在那些酒客的闲时谈资中度过的。 那日同往些时日无太多差异,天空依旧甚是晴朗,只不过那时是炎炎夏日,阳光毒得把浮生铺门前那棵柳树叶晒得打起卷来。 那时候,想是我酿酒的技艺比旁的酿酒铺高了些,整日来浮生铺喝酒之人从不间断。 酒桌张张满座,我依在柜台上瞧着铺前柳树。 我向来喜欢柳树,不为其美态,只为柳谐音颇得我心。 看着柳树下那寸裂黄土还有那有些蔫蔫的柳枝,我舀起一瓢清水洒在柳树下。 回铺子时路过一酒客身边,他说的话尽数被我收入耳中。 “你们知晓吗?都城中心那有名风月楼花魁忆昔姑娘,近些时日又被老鸨给打了,那凄惨模样,可真叫人怜爱。听闻那忆昔姑娘也是个性子烈的姑娘,死活不肯接客。” 我为那名酒客再添置一盏酒,正准备离去时,那人身侧酒友开始说道起来。 “也是,只为一个死魂,竟然有抛弃性命之心,可真是难为忆昔姑娘了!” 我将酒坛轻放在桌上,问这是怎样一回事? 那名酒客捻起盘中一粒花生,将整件事给我说道了一遍。 “这忆昔姑娘在都城可算是个明人,还是清倌的时便被风家前任掌门人千两黄金买了初夜,后来又附上大笔钱财告知老鸨这忆昔只能侍奉他一人。” 有钱人可不都这样,想着以下不会有什么能令我驻足的消息,我起身正准备离去。 “可前些时日风家前任掌门人殡天,这忆昔姑娘如今没有人护着,老鸨立即为她拉了两三位客人,那都是肥客啊,接上一位能让忆昔不愁吃穿两三年。 可是忆昔姑娘是死活不接,这不被老鸨打得那是一个伤痕累累。” 一名酒客听到后,呲笑道:“瞧你说的跟你见过似的,你一个穷光蛋哪有什么钱财进风月楼那销金窟?别骗人家老板娘了!” 我见那酒客的酒碗又现了底,端起酒坛子将其满上。 那名被好友呲笑的酒客,喝酒已到兴头,满面通红,口中吐着醉语,带着愤怒。 “谁说老子撒谎?老子是真进过那风月楼,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因为那就是老子亲眼瞧见的! 怎么嫉妒了?有种你也去种菜,让风月楼的厨子看上你家的菜!没种就别在这里瞎掺活!” 我将酒客放在桌子上的钱币拾起,此时门外的天气依旧很是炎热。我依着柳树乘了片刻凉,抬头晴空万里无白云。 人人都羡慕都城中心繁华,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我不若也去一睹繁华。 月初上,弯若眉,灿犹眸。深蓝色幕布映着如此美景,最适合与气味相投之人饮酒作乐。 我走进盛放酒坛的窖中,伸手将两坛密封甚好的封盖掀开,窖中皆是清香,烛火下坛中酒水泛着淡淡红光。 我将酒水分别装进两个酒葫芦里,好久未闻到如此清香气息了,也不知谁有缘饮下葫芦中的酒水? 我乘着夜色走进都城中心,入眼便是灯火通明,一片纸醉金迷色。 果真还是与我们那些个平民所待之地不同,我来时的小巷恐怕此时已经陷入深眠,而这里仿佛一切才刚刚开始。 我沿着青石铺就的道路一直走着,毫无目的可言。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我再次抬眸时,满楼红袖招。入眼三大字向来人诉知何处。 风月楼,瞧着此前景象果真与那些酒客说得一致,这般奢靡,当是销金窟。 有龟公站在风月楼前迎客,有琴音自这喧闹淫乱的风月楼中传出。 那琴音着实好听,阵阵琴音仿若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 第三章 神女无情? ?我随着琴音走进风云楼,楼内灯火如昼,楼内女子个个身着艳丽,坦胸露乳。 饶是我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正常,可面上还是流露出些许绯红色。 若不是现下还有琴声依旧,或许我还真不敢相信这般清冷音调便是从这风月楼中传出来的。 我寻着琴音来到一房间门口,正打算走进时,却被看门龟公给拦住。 这等风月场所养出龟公皆是势利眼,许是见我衣着还算得上华丽,以为我也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头低了几分,语气也甚是客气。 “姑娘,您若是寻人请到别出去,这等风月场所并不是您一个姑娘家能够随意出入的” 我正回头打算离去时,无意间瞧见房间所挂门牌。房间内的琴音依旧平静回响,只不过增添了些许凄凉意。 我随手将一些琐碎钱财扔与那挡门龟公。 那龟公看见钱财甚是兴奋,两只眼睛比今日的月头还要弯。 龟公身子又低下几分,在我耳畔小声低喃:“这位姑娘,我可以放您进去,可是您必须要抓紧时间,不可多做停留,老鸨吩咐过得,任何人都不许见忆昔姑娘一面,还望小姐不要让小的为难。” 我推门那一刹,琴音戛然而止,入耳便是倔强语气。 “我说过不接客就是不接客,妈妈便是打死我,我还是这般回答!” 我抚了抚袖中那两个酒葫芦,开口道:“我并非要规劝忆昔姑娘什么,只是近日闲的无聊,想要忆昔姑娘陪我喝一杯酒。方才偶尔闻得姑娘高湛琴艺,我甚是敬佩。若是姑娘不介意,能否与我边饮酒边聊天?” 眼前女子可算得上绝色佳人,五官精致,皮肤若洁白的羊脂玉,青绿衫子下隐约有紫青伤痕显露。 她没有看我,那纤长指头有厚厚一层茧子,那是练琴所致。那双纤手一直未离开身边那把桐木琴,纤手一直摩挲着琴上精致纹路。 “抱歉,我早已不弹琴。” 她声音中带着凉意,可那双瞅着桐木琴的眼眸甚是温柔。 我坐在离她不远的椅子内,将袖中那两个酒葫芦掏出来。看着手中一个酒葫芦,指尖在葫芦上绕圈圈。 “忆昔姑娘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过是一个恩客殡天而已,忆昔姑娘又何必在意?为一个恩客与老鸨作对,可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她一直抚着那把桐木琴,仿佛那琴就是她的命。 “公子不似这风月楼中的男子,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行。” 我手将桌上倒扣酒盏拿起。 “世人都说妓子无情,难不成姑娘是喜欢上了你的恩客?不接待客人,只是为给你的恩客守孝?” 她终于从那把桐木琴上抬眸,不过望着我的眸子甚是愤怒。 “姑娘,我再说一遍,公子他不是恩客。他是我在这世间见过的最好的公子!姑娘若是再贬低公子,那烦请姑娘出去!” 我将酒葫芦打开,一阵清香顿时弥漫整个房间。 我望一眼她手中那把桐木琴,问:“姑娘不弹琴也是为那位公子?” 她低眸,不回答我的问题。 “忆昔姑娘可愿再见一次你的公子?” 她眸中闪过一丝期盼,随后化作失落,嘴角噙着淡淡苦笑。 她的眸子虽是看着我,可我却感觉不到她关注我的眸光。 她说:“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见公子一面,不管付出多大代价。 可是,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第四章 酒醉梦回 ?我将酒葫芦里的酒缓缓倒入酒盏,房间内灯火通明映得白色瓷酒盏中那泛着清香的酒液愈加绯红夺目。 我端起那白色酒盏,瞧着灯火下流动绯红,绯红酒液将我那双无情无欲的清眸映得愈发清晰。 “若是让死魂复燃,便是上天也无法做到。可若是让你在梦中瞧上一眼你的公子,也并非什么不能做到之事。” 她摩挲桐木琴的纤手顿住,那双睡凤眸子甚是期待地瞧着我。 我摇晃着手中白瓷酒盏,淡淡道出我的条件。 “不过天下素来是没有免费餐宴的,更何况我与忆昔姑娘并无长久相识的情感,所以这件事还是有代价的。” 她说话声音有些急,仿佛有种病急乱投医的感觉。 “请姑娘告诉我,我该如何做?” 白瓷酒盏中那绯红酒液停止波动。 “真有意思,你就不问我会有什么代价吗?” 她笑笑,手依旧摩挲着那把桐木琴。 “只要能见公子一眼,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那若是要命呢?” 她嘴角笑意又渐渐起,最后竟然笑出声音。 “那就更不值一提了,我现下洁身一人,对这红尘早已无半分眷恋。” 我将手中酒盏递与她。 她那双纤长指从桐木琴转移到酒盏,她问我是什么意思? 凑近她身边,我才方发觉她一直摩挲的地方,有字镌刻,忆昔。 那字写得甚好,大家风范尽有此二字透露无疑,只不过美中不足,太过虚弱了些。 “喝下这杯酒你便能见着你日思夜念的公子……” 我话还未说尽,便见她迫不及待要将那盏酒往自己口中送去。 我刚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就这般被吞裹入腹。 那酒劲很烈,她刚喝下便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头枕着身边那把桐木琴,面上很是安详。 我将空酒盏放回原处,她依旧睡得很是香甜。 属于她的回忆,渐渐甫入我脑海。 其实忆昔饮下的那盏酒是由我自身精血所化,自然她喝下后,她此生记忆便会被我知晓。 我望一眼熟睡的她,手不自觉抚上那把桐木琴,素手拨动琴弦,几声缥缈音入耳。 我放下琴,果真我是不会弹琴的。 也罢,既然我不会弹琴,与其这般干坐着,不若好好欣赏一下她的回忆。 …… 今年初春来得特别晚,前些天下过的一场雪,至今还未融化干净。 大道上,一辆马车在人潮中缓慢而行。 车厢内一男子双手来回搓动了那么几下,便有人将他身上的披风给紧了紧。 那人显然是男子身边侍女,女子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小嘴不满地嘟囔:“公子,天气这么冷,你也不知小心着些自己的身子。” 男子依着车厢内壁,丹凤眸子微微紧闭着。 “这不是有兰芷你在我身边照顾着吗?我能出什么乱子?” 兰芷将车帘小心查看一番,生怕有一丝冷风吹进来。 “公子,你这性子得改改了,你看看今天你叔父的模样,显然是不把你当做风家掌门人。你说,你怎能忍下这口气呢?” 男子眸稍微睁开了些:“兰芷,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见长进呢?叔父再闹,可这风家产业在我手中,他又拿我有什么办法?” “可……” 兰芷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马车毫无来由一震,男子开始咳嗽起来。 第五章 一掷千金 ?兰芷手轻轻拍打着那人背部,来缓解那人剧烈的咳嗽。 男子咳嗽虽有缓解,但咳嗽的依旧很是厉害。 兰芷眉骨紧锁,抬头欲要说道说道驾车的家仆,却被一双冰凉大手给阻止。 男子摇头,咳嗽依旧时断时续,他问驾车的家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家仆许是知晓自家主子受不得凉气,在外面大声道:“公子,今天也不知风月楼在举办什么活动,很是热闹,这条路恐怕是过不去了。” 兰芷为男子再披上一件衣物。公子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从不打骂奴才。 兰芷见男子咳嗽已退,又闭上他那双丹凤眸子。 兰芷为男子掖好衣袍,小心挪动至车帘处,小声低喃。 “换一条路走,这次千万可要小心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子的身子。” “姑娘训教的是,刚才是我大意,现下会十分小心的。定不会再犯此错误。” 正在假寐的男子睁开微闭双眸,瞧向被白色毛皮遮盖住的车帘。 马车外鼎沸人声传入车厢。 男子身子坐正,声音有些缥缈无力:“兰芷,你也不用训教路子,他也不是神人,这道上发生什么事,他又怎会知晓?” 兰芷低头,从入风家为仆的那天起,她才发觉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主子,疼爱下人就若自家亲人般。 兰芷抬眸瞧一眼男子,眉眼所及之处皆是惋惜。 兰芷将被灼烧的通红的木炭往手中暖手炉中丢。 暖手炉要一直温热,这样他才不会手冷。她能做的只有这些细微琐事。 男子那虚弱声音透过厚重的毛皮帘子传入驾车人耳内:“路子,不用绕远路,就从这条路过好了。” 驾车的路子瞧着眼前被人群占满的街道,眼睛内为难甚重。 “可是……” 兰芷将暖手炉放在一旁,等待其变得温热。 “公子,路子不是说这条路不好走吗?若是公子执意走这条道,兰芷也不可能阻止掉,只是,这样可能会有损公子的身子。公子,你看要不要换一条道?” 男子将身上披风紧了紧。 “难得凑上这般热闹情景,去瞧一瞧也是无妨的,不是吗?” 兰芷面露难色,这风月楼是何等地方?她一个女子去多少有些…… 男子掀开车帘一角。 “兰芷这次你不用陪我,让路子和我一同去就可。” 兰芷将暖手炉放进男子冰凉掌心,眸中决然:“还是兰芷陪公子去吧,路子到底是个男子,没有女子的心细劲儿,我怕他照顾不好公子你?” 男子那双丹凤眸子,瞧一眼兰芷。 兰芷摇摇头:“公子不用替我考虑的,作为你的贴身婢女,当然得是你去何处,我跟到何处啦。” 风月楼内,男子与兰芷坐在楼上暖阁中,俯视楼下的人山人海。 男子接过兰芷新煮好的热茶,楼下尽是不绝于耳的抬价声,那声音可真为一声高过一声,价格也随之增加。 男子看着台上各色女子,眸突然停在某一处。 男子放下茶盏,口轻启,面容平静。 “一千两黄金。” 兰芷提起茶壶的手微顿,继续为男子续一盏热茶。 此话一出,楼下众人皆瞧向男子,然后摇头便是无奈。 整座都城,有谁敢与风家比? 第六章 一语道破 ?台上老鸨为此笑逐颜开,那涂满胭脂的老脸生生掉下好几斤粉。 老鸨挥动着手中丝帕,问男子一掷千金是为哪位姑娘? 男子眸扫向台上最不起眼的一位女子。 老鸨瞅着那位女子,心下乐得紧。老鸨没有想到,这位她仅仅只花一两银子买来的女子,会让她如此大赚。 老鸨扭着粗腰肢行到女子面前。 女子缩着身子向后退了退,那张还未长开的颜容,一直未抬起来看向老鸨。 老鸨趁着众人不注意,大手使劲掐上女子玉臂,声音虽小却带着凶狠:“我告诉你,今夜你敢让我这一千两黄金飞走,我定不轻饶了你!” 女子身子抖动得愈发厉害了,泪顺着那双睡凤眸子就流了下来。 女子随着老鸨步伐一点一点向男子所在房间挪去。 老鸨将女子送到后,说了些祝贺话后便离开不见,只余那女子在远处端着身子微微颤抖,面上还有泪痕清晰可见。 兰芷将男子递来的暖手炉放在碳炉上,继续扔一块炙热灼手的热碳在暖手炉中。 兰芷离得那女子近些,她只打量了那女子一眼便明白为何男子会买下这位女子。 兰芷起身将随身携带的一件衣物披在男子身上。 男子在兰芷耳边低喃几句。 兰芷眉心不由紧锁在一起,她待在男子身边不动。 “兰芷,还不快去,在这愣着作甚?” 兰芷盯一眼那个依旧有些发抖的女子,转身离去。 男子起身走近女子,手抚上她那雪青色衣袍。 女子面色苍白吓得连连后退,水红色唇瓣颤抖开合。 “你要干什么,不要碰我,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放过我!” 说到最后,女子面上还未干透的泪痕此时又被濡湿。 落空手收回,男子坐回原来位置,他为自己续上一盏热茶。 “既然如此不愿接待客人,为什么还要入这风月场所?难道不知这风月场所本就如此?” 女子将自己身上衣衫拉紧,面上还有热泪存在。 “我……” 女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男子瞧着碳炉里通红火焰,道:“既然如此不愿入青楼,为何不选择一户好人家嫁了。结婚生子,度过一生?” “我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娘亲说过让我在这里等她回来,娘亲说会接我回家的!” 男子从火焰中转眸,看向女子。 瞧那女子模样,她还很年幼。那张还未长开容颜透露着一副美丽面貌。 一双柳叶吊梢眉下长着一双灵动睡凤眸,小巧鼻头,单薄粉唇,肤若凝脂。 现在那睡凤眸子被雾泪遮掩,梨花带雨,让人忍不住要好好疼爱。 倔强而又毫不知情的眸子,深深吸引着男子。 男子望女子有段时间后,他叹一口气:“你娘亲是不会来了,她不要你了。天下没有一个娘亲会将自己疼爱的女儿送进青楼这个火坑的,所以,不要再等了。” 女子泪落得更凶了,入风月楼这几天,她早已看明白此事。 她一直不愿承认娘亲不要她的事实,如今被一语道破,她只能低声喃喃 “不可能的,娘亲她不会不要我的。不可能的,你骗我……” 男子只是静静地品着盏中热茶,不作答复。 人总是这般模样,事情只要一到自己无法承受的地步,总会选择逃避。 暖阁门再次被打开,兰芷回到男子身边,唤一声公子。 男子放下茶盏。 “我要的东西呢?” 第七章 温柔如他 ?兰芷将掌中一个小盒子放在男子手中。 男子打开掌中那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一股淡香刹时萦绕整个暖阁。 男子走近女子,手触碰上女子面颊。 女子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身子正欲往后退,却因男子那温柔嗓音忘记后退。 男子手抚上女子那洁白额头,停在左边额际。 “姑娘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也真是傻,既然入了青楼,怎么就不能随了老鸨的意愿?被打成这般模样,不疼吗?” 许是这么些天受惯冷言冷语,今日听到如此温柔嗓音,泪又顺着面颊滑落。 颗颗珠泪,滴落在男子那鸦青色衣袖上,氤氲成一个接一个的圆。 男子手转移到女子眼角,那只冰凉手轻拭去女子眼角珠泪。 “别哭,既然都将老鸨那些日的毒打受过来了,如今又何值得你哭泣的呢?你要记得,做一个坚强的女子。” 女子果真不再流泪,她小心抬眸,将眼前人容貌看得一清二楚。 女子曾以为倾国倾城这般言词只适合用在女子身上,却不曾想到,眼前男子更适合这般言词。 男子面容姣好,肌肤比女子还要白净。三千乌丝仅用一支碧玉簪子簪着,一双桃花眼温柔尽显,高挺鼻梁,单薄唇瓣。 若不是那双直入鬓际的剑眉为其增添英气,她就真要将男子认做女子了。 由于女子与男子离得甚近,所以她能轻而易举发现,男子那双眉是用黛画过的。 女子突然跪在男子面前。她虽不知眼前男子是何种身份,但从老鸨神色上瞧,能救她的只有此人。 女子不想与这里的女子一般,卖弄皮囊。她要离开,不管去哪里!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在此生活!求求公子!” 男子伸手将女子扶起,擦净她眼角又落的珠泪。 “姑娘,叫什么名字?” 女子声音因哭而变得有些沙哑。 “忆昔。” 男子那双冰凉骨指轻柔抚上女子左额角,伸手将盒中物取少许,涂抹在女子额角。 温凉透过肌肤传到心间,女子耳畔是男子那如同其动作般温柔的嗓音。 “如此好听的名字须得有好容颜相配。你的颜容极佳,怎么就不懂得呵护?容颜是女子一生最要紧的,以后记得要好生料理。” 女子那双睡凤眸子低垂,顺从点头。 男子扣上掌心小盒子,兰芷接过后,眸又扫向忆昔。 忆昔无意间与兰芷美目相接,正好瞅见忆昔眸中那抹她无法理解的情绪。 忆昔没有细想,回眸继续听男子言语。 “我没有办法将你带离这风月楼,不过你放心,我会护你无虞。” 她如今不过是一个稚子,看待世间的眸光还很单纯。 有些时候,她待在青楼并算不上什么坏事,至少他可以护她在这风月楼安然无恙。 睡凤眸子瞬间暗淡,他不愿救她?既如此,为何要对她如此温柔,给她希望? 他那双桃花眸依旧温柔似海,容易让人沉溺。 他摇头,心中自是明白忆昔想法。 他牵起忆昔那双有着暖意的手起身,离开。 冰凉入骨,好似那双手从未有过温度。忆昔偷偷瞄了男子一眼,那白净的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可是那双桃花眸依旧的温良无害。 在忆昔还未来得及反应时,男子突然开口一句话,另她震惊得忘记了该如何言语。 第八章 世间西施 ? 忆昔刚才一直沉浸在他那双桃花眸内温柔乡中,并未察觉他已将自己带出暖阁,来到栏杆处。 他那双冰凉入骨的手一直未放开她纤手,没有温度的手松松包裹着她纤手。 五指寒冷如冰,可对忆昔来说却如炭火,灼烧她手掌。 心愈跳愈快,好像就快要跳离她身躯。 恍惚中,忆昔听到他在自己身侧正说些什么,并不是对她,却与她有关。 “从今往后忆昔姑娘便是我风寞的人,诸位在打忆昔姑娘的主意之前,可要仔细想想此事的后果。” 风寞此言一出,楼下众多富贵公子哥皆看向他身边的忆昔。 而后,楼下皆是叹息一片。 当初他们并未注意到台上角落中瑟瑟哭泣的她,现下待瞧清正脸,肠子都悔青了七八分。 忆昔面上虽还有紫痕尚存,可是这偌大风月楼中,那里会没有几个不听话的姑娘? 虽未长开,但已是美人胚子。光是现在情形便已将刚才台上众女子比了下去,这要是等到她长开,指不定世间下一个西施便会是她。 可是,现下后悔又有何用?风家那等家世,便是当朝皇帝要夺人所爱,还要在心中仔细掂量掂量后果,他们这等小卒又怎能惹起风家? 风寞瞧向一侧早已被惊得魂出窍的老鸨,声音平淡。 “妈妈,刚才的话可是听清楚了?” 老鸨两只涂满白粉的手来回撕扯掌中上等丝帕,一双大眼珠子来回轱辘转动。 “这……这……” “回头去风家钱庄取万两黄金。就说是我说的。” 老鸨顿时眼睛与眉毛挤在一处,揉皱的丝帕向后一挥。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风公子放心,以后这风月楼中若有客人想染指忆昔,我花春凤第一个不答应!” 风寞眉心一皱,握着忆昔的手将她往暖阁中带。 忆昔任由风寞牵着她的手,身体中有一魂出离。 原来她面前这位公子叫做风寞,她终于知晓他叫什么名字了! 甫一进暖阁,兰芷便为风寞披上一件棉衣,生怕他生病。 风寞坐在碳炉旁,细细品饮着兰芷为他沏好的茶水。 兰芷走向还未从刚才事件中回神的忆昔身侧,眸中情绪有些复杂,道不清说不明。 “忆昔,这里有些事情你需要谨记,万万马虎不得!” 忆昔这才回神,问兰芷是那些事情? “你记着,公子来之前我会早些通知你。你记着,公子待的暖阁要时时刻刻都要暖和,不可有半分冰冷。 将公子所坐的位置加厚两个垫子,放在碳炉旁。 要学会沏茶,公子喜欢喝雨前的庐山云雾……” 风寞手端茶盏,看着唇一直未闭上的兰芷,头轻微摇了摇,嘴角有些微勾弧度。 “兰芷,你说这样多,忆昔怎么记得住?忆昔年纪还小,别给她太大压力。” 忆昔摇摇头,这些她可以记住的,若不是他帮助,现下她不定是什么模样呢。 他为她所做的事情,她无以为报。这些琐事,她定会牢牢记在心尖。 风寞喝了几盏茶便离开了。 马车上,兰芷为风寞整理着披风。 风寞依着车厢内壁,桃花眸微合。 兰芷以为他睡下了,准备将披风盖在风寞身上。 “兰芷,说吧。” 兰芷将手中披风盖在风寞身上。 “公子,你明知……” 第九章风月花事 ? 风寞那双桃花眸依旧半闭着,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单薄唇瓣清浅启合,声音恍若夜间月光,淡薄而又温柔。 “明知此般做法会被人抓住,就事论事。明知我如今境地,还这般任性妄为?” 纤密墨睫低垂遮盖住眸中情绪,语气较之前却有些微凉。 兰芷跟在风寞身边多年,又怎会听不出他现下的情绪? 只不过她并不是担心风寞刚才的所作所为,她相信自家公子的能力,今天这件小事,又何足自家公子挂在心上? 兰芷知晓风寞心性,也正是知晓,刚才行为她才并未阻拦。 真正让兰芷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 兰芷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那盒子做工甚为精致,是之前风寞让兰芷拿的盒子。 兰芷将其打开,淡淡幽香扑鼻。里面所余药膏已所剩无几。 兰芷瞧着那乳白色药膏,不由长叹一口气。 兰芷盯着那药膏好些时间后,方将其盖上,放在自己袖中好生保管。 “公子,你明明知晓这药膏就剩下这一盒,为何还要用在忆昔身上?你明知这是老夫人专门为你所求的,是专门医治你病的良药啊!” 这药膏甚为金贵,是当年老夫人亲自步行上嵩山为公子求来的。 这药膏对止血化瘀有很好疗效,公子自出生便不能磕碰,否则定会血流不止。若不是有这药膏,她的公子或许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如今,配制这药膏的老人已不在人世,药方也不知流失何处。 风寞睁眸,眸中慵懒与虚弱显露无疑。他将身上披风紧了紧。 “我现下不是没事吗?你又何必担心?更何况,女子最为宝贵的东西不就是自身颜容吗?忆昔身在青楼,这容颜对她来说更为重要。” 兰芷已将碳炉烧得旺旺,可就算如此也抵挡不住风寞怕冷的身子。 车厢内渐渐平静,兰芷抬眸瞧一眼身侧风寞。 风寞又身陷浅眠,面色如上好白羊脂玉。此时的风寞安静淡然,像个孩子。 兰芷小心挪移到车帘处,隔着白皮毛帘子叮嘱路子。 “路子,再放缓些速度,公子睡了。” 兰芷回身继续看管着碳炉。 炉内碳烧得通红,兰芷压着声音浅叹一丝气。 她多希望自家公子能够自私些,不像现在这般,只为他人着想,不将自身性命放在心上。 昨日风家公子为一妓子抛万两黄金,今日消息便传遍整个都城。 平民只当此事为饭后谈资,说说便忘。都城中那些富家子却是极为痛心,好不易有个再世西施,却被风家掌门一人独占。只能看不能动,想想都肉疼。 同时间,风家掌门与风月忆昔同成为全都城的热议人物。 在旁人互相谈论此事时,整件事的主人翁却在风月楼中暖阁内不为所动。 忆昔早在兰芷通知她的第一时间将一切都备好,碳炉烧得通红,垫子备了两个。 风寞停下拨弦手,端起一侧忆昔递来热茶,小品一口。 眉轻锁,随后一点一点饮尽。 忆昔见茶杯落地,睡凤眸子一眨不眨盯着风寞。 “还需多加练习,以后让兰芷多多教你。” 琴声复起,忆昔委坐一侧,脑袋微低,有些失望。 风寞未抬眸,头轻轻晃动,并不影响手下曲子。 时间缓缓流过,不知不觉中已近黄昏。 风寞起身走出暖阁,忆昔为风寞覆上一件披风。 暖阁门一开,便见老鸨扭着粗腰肢,手扬粉色丝帕滑过,口中风骚音不改。 “刘公子,你可好久不来了,我们家莺儿可想死您了~” 兰芷从忆昔怀中接过琴,忆昔瞧着琴离手,眸低垂,小嘴张了闭,闭了张。 楼下女子身着艳丽服,袒胸露乳好不风骚。 “忆昔,有事尽管开口。” 忆昔手中小动作不停。 “公子,我……” 第十章 狡猾狐狸 ? “我……我……” 外面自然是没有暖阁舒适的,兰芷瞧一眼身侧风寞,单个披风果真还是无法为公子抵御寒冷,公子唇瓣此时桃红褪却泛起苍白色。 兰芷眉心扭了个川字,她看向忆昔。 “有事快些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公子不能受寒吗?” 忆昔纤浓长睫抬起,望向风寞。 微微泛白的唇色使得忆昔再不敢耽搁。 “公子,昨天夜里,妈妈让我告知公子你一声,说是想让我学些技艺。妈妈说,毕竟以后生活在风月楼,虽不接待恩客,但也该学一技。” 风寞那双桃花眸挑一眼不远处的老鸨。 “那忆昔以为呢?” 许是没有想到风寞会问自己意见,忆昔有半刻呆怔。 “忆昔觉得妈妈说得也对。” 风寞唇角微勾,淡漠气息笼住周身。 “果真是一只狡猾老狐狸,昨日那些银两开两三个风月楼都绰绰有余,如今还要想着法子压榨自己的摇钱树。我当真是小看她了!” 忆昔脑子也不算笨,很快就明白风寞语中意思。只不过忆昔现下还是太过单纯,总以为那老鸨并不像风寞所述那般模样。 “公子,我觉得妈妈也是为我好,毕竟……忆昔多学一门技艺也是好事,这样公子来忆昔这里时便不会觉得烦闷。” 忆昔说这话时,忆起刚才风寞纤瘦指拨撩琴弦的那双大手,还有那满阁轻音。她也想要学琴,而且还要与风寞合奏。 所以当风寞问起忆昔想要学些什么的时候,忆昔想也不想便将想要学琴的念头吐露了出来。 风寞从忆昔那张满是期待的小脸上抬眸去瞧不远处正招徕客人的老鸨。 能经营得起这般规模庞大的风月场所,这老鸨算得上一位精明人,她瞧到风寞眼神,立即抽身过来。 “风公子,您可是有何吩咐?是不是忆昔这小丫头没将您侍候好?你放心我回头必会好好调教调教她!” 风寞厌极了老鸨那张用脂粉生生砌满的老脸。 “妈妈好生本领,明知忆昔这丫头是我瞧中的,竟还鼓动忆昔向我请求上台表演?” 风寞语声虽是温柔,内里却含着令人无法抵抗的威严。 老鸨面上白粉生生脱落几层,虽是如此,但老鸨仍是开口,声音透露出些许无奈。 “风公子,您也知晓我一个人养这么多姑娘着实不易,不回些本也说不过去不是? 更何况,忆昔算是风月楼模样上好的。如今让您一个人包下,这损失也是蛮大的,还望风公子多多体谅才是!” 忆昔那祈求眼神总是让人不好忽略,风寞淡淡瞥一眼老鸨。 “那就随你意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忆昔是我相中的丫头,若是让我知晓你让她受一点委屈,那你这个风月楼便不用做了。” 老鸨用丝帕抹净面上冷汗,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风公子您就放心吧,忆昔在我着,吃穿用度定会是极好的,不会有半分委屈让她吃。” 翌日清晨,天才刚微微泛起白光,风月楼内的姑娘还未睡醒便被一阵阵吵骂和摔瓷器的声音给惊醒了。 第十一章 古怪琴师 ?老鸨忙活了一夜,这才是刚睡下,便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老鸨在床上抬了抬身,准备继续睡觉。其实这种拍门声在风月楼是时常有之事。楼内那些个姑娘来了红潮都是要朝老鸨汇报的。 若是老鸨在睡觉,通常是轻敲几下门,然后告知老鸨身边的龟公,今日便不用接待恩客了。 可是,今日这敲门声却持续了半个时辰。老鸨窝在被子里朦胧听见门外龟公正与人攀谈着什么,而且情况是愈吵愈烈。 老鸨被扰得不耐烦,一把推开被子,撸了撸衣袖,向着门走去。 这是那个姑娘又皮痒痒了?敢打扰老鸨睡觉,今日一顿皮鞭是少不了! 正当老鸨脑海中想着该抽打几鞭子时,手拉门开。 在看清来人面孔时,老鸨的气顿时已撒个干净。 老鸨继续换上平日待客嘴脸,朝着身侧龟公使俩眼色。 “琴悦先生今儿怎么来的这般早?” 林琴悦推开老鸨径直朝着老鸨房间行去。 老鸨脸色黑了一片,又不好发作,在门外待了好长时间才进去。 老鸨递给林琴悦一杯热茶,两只眼睛比那初四新月还要弯。 “琴悦先生先喝口热茶,消消气!” 林琴悦瞧着盏中平静无波的热茶,心中怒火又上来几分,他将那上好玉盏连带着热茶一同扔了。玉盏与砖石相撞,碎了一地。 “喝什么喝!我说老鸨你最近是不是越发老糊涂了!你这是给我挑的什么学生啊!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老鸨瞧着那满地碎玉,眸闪着赤光。这套玉盏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这还没用上几天,就生生断送在了他林琴悦手中。 “去将忆昔那个丫头请过来!” 老鸨见龟公离开,忍着心中怒火笑道:“琴悦先生,忆昔姑娘今日不是才跟你见面吗?她可是犯了什么错?您放心等忆昔姑娘来了,我让她给您赔不是!” 这话音刚落,忆昔就来了。老鸨急忙拉过忆昔那双纤手行到林琴悦面前,刚要开口让忆昔给林琴悦道歉,便瞅见林琴悦一把拉过忆昔皓腕。 “老鸨,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学生?你瞧瞧,你瞧瞧她这是弹琴的手?老鸨,我告诉你,这个学生我是不会收的,在她身上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老鸨还未开口就见忆昔跪在林琴悦身侧,睡凤眸子内蕴含祈求深深。 “琴悦先生,我求求您,您就教我弹琴吧!我一定会好好学!” 林琴悦冷瞅一眼忆昔,嘴脸上勾,轻蔑浮现眼中。 “好好学?好好学就顶用了吗?你也不仔细瞅瞅你那双手!手短而小,指甲还薄而短,上指节短的不像话!细皮嫩肉的,能弹好琴?你连琴弦都够不全,还弹什么琴?” 忆昔抬眸望向林琴悦,睡凤眸中坚定不容忽视。 “我会想办法克服,求琴悦先生教我!” 许是忆昔那坚定眼神打动了林琴悦,林琴悦点点头,没在说些什么。 未时两刻,忆昔打开暖阁。 风寞瞧着面前忆昔,乌黑瞳仁此时愈发幽黑不见底,薄唇紧抿成一条棱角分明的直线。 兰芷瞧一眼忆昔,眸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随后兰芷转身消失在风月楼外。 第十二章 风寞柔劝 ?忆昔头一次见风寞这种表情,愣在原地不知进退。 脑袋一片空白,忆昔站在原处与风寞四目相对,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兰芷出现在二人身侧。 兰芷看见风寞微微抖动的衣袖,眸中愤怒更甚,自然说出的话也不是很好听。 “忆昔,你还呆愣在原处做什么?我都告知过你多少遍了,公子是不能受凉的,你就这般让公子站在门外受凉?你脑子都去哪里了?” 忆昔这才发觉风寞那苍白面色,她不顾风寞依旧有些生气的模样,将风寞小心扶进暖阁。 暖阁内,忆昔坐在风寞身侧,低垂着脑袋往碳炉里一块又一块不停地添加着碳。 风寞端起忆昔早已为他备好的热茶,放在唇角小心品饮。 一盏茶饮尽,风寞搁下茶盏。看来这煮茶还真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茶盏与精心雕刻的碳炉相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风寞抬眸,一侧忆昔仍在往碳炉中扔着碳块。 风寞紧紧身上披风,声音恢复到平日温柔。 “忆昔,你再向碳炉里不停地扔碳块,暖阁都要被你烧成火焰山了。” 忆昔将手从半空中收回,碳块被忆昔挪向远处。 风寞抓住忆昔将要收回袖中的纤手,眸盯着皓腕。 “这是怎么回事?” 皓腕上有紫痕浮现,若是仔细瞧便会发觉那是五指印痕。 风寞声音虽是温柔,但桃花眸内泛着寒光。 “是老鸨逼你待客了,还是有客人非礼你?” 眸中寒光闪,而风寞却并不知情。可这情绪却被一侧侍候的兰芷收入眸内,沉静如水的美眸有一刻暗淡。 忆昔摇摇头:“都不是,有公子在,老鸨又怎会逼我呢?” 见风寞不解地看向自己,忆昔便见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一告知给了风寞。 风寞嘴角轻扬起一抹绝美弧度,那双灿若桃花的美目含着浅淡笑意。 忆昔望着风寞那张有着女子颜容的面孔,纤浓长睫低垂,正巧遮掩住眸中情绪。 “原是我多虑了,真想不到老鸨肯这般用心栽培你,忆昔,以后跟在林琴悦先生身边可要好好学习琴艺。” 风寞将兰芷刚才新买的药膏打开,仔细为忆昔涂抹着患处。 “疼吗?” 忆昔摇摇头。 “记着就算是疼也要忍着,忆昔要学会坚强。 这位林琴悦先生琴艺高超,就是性子有些古怪暴躁些,经过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学生,琴艺必是极好的。” 风寞细细观望着忆昔那双纤手。 “是我大意了,当时没有仔细瞧瞧你是否适合弹琴,就胡乱应了下来。忆昔,你这双手并不适合弹琴。若是你执意而为之,必是要受到许多苦的。” 掌心依旧是冰凉寒意,仿佛那只握着自己的纤瘦骨手是一块不化寒冰,怎也捂不热。 忆昔摇摇头,清灵水眸内焕发出一种坚定的光芒。她说:“忆昔不怕吃苦,忆昔定会学好琴艺的。” 今日林琴悦告知忆昔了些关于琴的知识,忆昔明了,风寞那双手亦不适合弹琴,可风寞却能弹奏得出奇好听。 风寞从兰芷手中接过琴,亲手教授忆昔弹奏技巧。 两手交叠,掌心命运的印痕渐渐重合,琴声自暖阁缓缓流出,悦耳动听。 第十三章 花魁大赛 ? 时间星宿一滑便是五年,五年光阴足以改变任何事情。 五年光阴下,忆昔那原本就姣好颜容如今被光阴这把刻刀雕刻的更是沉鱼之貌。 风月楼台上,她一曲可得万两缠头不知数,引得老鸨笑开了颜,将她视为心头宝。 台下富家公子有些见她如今模样皆是摇头叹息,后悔当年未曾拾得美人归。 今天的风月楼甚是热闹,一年一度花魁大赛又成了满城风雨。 夜微凉,春末天气寒意已退下大半,星子闪烁在夜幕之中,等待一场盛大宴会来袭。 风月楼中碳炉已开始淡出姑娘们的视野,只有忆昔所在暖阁内还如寒冬时一般,碳炉,皮毛毯子一件都没有扔出去。 今夜风月楼的姑娘们可是忙慌了头,个个胭脂粉黛,精心打扮,唯恐争夺不下今年花魁的名头。 暖阁内,风寞坐在碳炉旁,纤手端起一杯忆昔刚煮好的热茶。 茶入口,淡香四溢,充斥口腔内每一角落。 风寞嘴角扬起浅淡笑意,五年来她煮茶手艺愈发精进,甚得他心。 碳炉上有空茶盏静静搁置,碳块被烈火燃烧的通红。风寞从碳炉中回眸瞧向一侧细心调试琴弦的忆昔。 忆昔偶尔一抬眸正对上风寞那双温柔桃花眸,忆昔放下手中琴,走到风寞身侧。 “琴弦调好了?” 忆昔点点头瞅一眼碳炉上的空茶盏,浅呼了口气。 风寞不禁皱了眉,兰芷上前将来之前风寞特意挑选好的衣裳放到风寞面前。 “这件玉色衫子不适合你,去换上这件。” 忆昔再次出现时,风寞点点头。果然还是这素白衫子较为适合她,衣袖上寥寥几笔墨色竹子将她衬得愈发清丽。 碳炉旁,风寞自袖中掏出一只白玉簪子,纤瘦骨手松松将忆昔那三千墨色丝绾成一髻。 “这次花魁对你也算得上是大事,怎么也不知刻意打扮自己?我来时瞧着风月楼中的姑娘可是为此时忙昏了头脑,你可倒好,什么也不做,就不怕落选?” 忆昔笑声清脆,一如幼时般动听。 “公子不是对忆昔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忆昔想着台下无一人是忆昔相见的,忆昔做什么要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只要公子不嫌弃忆昔就好啦。” 风寞抚着忆昔柔顺发丝,嘴角挂着浅淡笑意。 忆昔瞧一眼暖阁下纷涌众人,回身为风寞紧了紧披风,并往碳炉中又扔下几个碳块。 “公子,天色也不早了。忆昔要去上台表演了。忆昔已将邻看台最近的房间为你备好了,暖和着呢,这样公子便不用出去瞧啦。” 忆昔离开时,兰芷推门而入。 忆昔道了声兰芷姐姐便下台弹琴去了。 琴声起,清灵音调若出水芙蓉。 林琴悦在台下听此音,微闭双眸向上微微扬起,嘴角那自豪感怎也藏不住。 忆昔是林琴悦见过最为努力的学生,还记得她弹琴时那模糊不止的血指甲,那指甲生生抽离的痛,可非寻常之痛,而忆昔却生生忍了下来,一滴泪也没掉。 今日成就,她理应得之。 纤指翻飞间,她望一眼暖阁。四目相对,二人嘴角皆是上扬。 兰芷附在风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风寞眉骨紧锁,离开风月楼。 台上忆昔将此瞧在眼中,睡凤眸子突然暗淡下来。 第十四章 老家主归 ? 马车内,风寞微闭双眸,面上浮现着星星点点笑意。 风月楼中,虽是琴声刚起,风寞便要起身离去。可是那琴曲,他是怎生也忘不掉的。 一曲流沙乱,这世间会弹之人算上忆昔才三人,流沙乱是他师傅今生最得意的作品。 流沙起,情易乱。琴音清灵,最难是开端,指法必须快而准,七弦根根触,不得有半分停顿。 而她,没有一丝错乱。 嘴角笑意逐渐展开,这丫头只听过一次,竟能记得如此清晰,也不知她一人又弹到深夜几许。 兰芷瞧见风寞如此,手有一下没一下扔着碳块,碳炉里通红火光映红她那双温顺眸子,火光一点点将她眸中失落与担忧扩大。 “公子,听说老家主今日没通知任何人便回了府。那二公子也甚是积极,亲自接风不说,还带着看老家主去瞧了风家近些年的产业,活脱脱一副家主架势。 这要不是路子今早提前回了趟府,还不知老家主回府呢。 不过也不知老家主怎么了,见着路子就黑着脸让路子把你给叫过去。公子,你说老家主叫你会有什么事儿?” 风寞面上笑意不知什么时候褪却了,桃花眸望向碳炉,很是平静。 “还能有什么事儿?差不离十就是我日日去往风月楼里的事儿。” 风寞猜得也挺准,风寞刚下马车便瞧见老家主阴沉着脸让风寞随他去了书房。 书房内,一时平静无言,仅听得碳炉内碳块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响声。 风寞依碳炉而坐,披风仍旧披在身上。 老家主开口就是语气不善:“听老二说我不在这段时间,你日日去那风月场所鬼混?” 风寞顺从地点点头,也不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沉香木所制的桌子被发出声响,老家主花白眉毛斜歪着。 “刚入城便听闻风家家主抛万两黄金仅为一妓子,当时我还不信。我亲自看大的孙子我还不知他的秉性? 一回家,老二也将此事告知,我还是不信,我只相信我孙子所说的话! 可是,你让我看到了什么?我辛辛苦苦创下的心血可不是让你这么白费的!我以为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会将风家产业继续发扬光大,谁料想会被你这么败家! 一个红尘妓子,可值得你抛万两黄金?” 风寞将一杯热茶递与老家主,声音中依旧泛着些许虚弱力气。 “爷爷,大夫曾说过您不能生气,先喝些茶消消气。” 老家主瞧着那盏热茶,别过脸不去瞅风寞。 风寞将茶放在碳炉旁温着。 “爷爷,风寞是爷爷从小护到大的,风寞自知爷爷是最明白风寞性子的。 风寞做过的事风寞不会否认,风月楼之事确如爷爷耳闻,我抛万两黄金只为一妓子。风寞虽是这般做了,但并在沉溺温柔乡中,风家产业想来爷爷也是瞧过的,风寞有没有败家爷爷不是最为清楚吗?” 又是一阵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老家主看向身侧风寞,问了句茶呢? 风寞立即递过去。 老家主抿一口热茶,放到桌上。 “那你说说,你此番又是为何?” 风寞嘴角染笑,他停顿片刻后,开口笑答:“因为……” 风月楼中,一曲早已终了。 忆昔坐在暖阁中,望着那盏已凉尽的茶水,睡凤眸子内有难掩失落意。 素手抚弄一曲凤求凰,空荡暖阁却不见闻音者。 悲戚琴音萦绕暖阁,阁外花天酒地好不热闹,一阵叩门音缓缓响起。 第十五章 兰忆谈话 ? 忆昔一听见叩门音立即起身朝着做工精致的雕花门跑去。 眼见那扇雕花门越来越近,忆昔却慢下步伐,心中情绪若被打翻的五味瓶。 小段距离终于被她那一步两挪的步调给走完了,手搭上门框,缓缓打开。 看见来人是谁后,忆昔那双纤长墨睫微微低垂,请门外人进阁。 “兰芷姐,都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是不是公子有什么事儿需要找我?” 声音虽和平常时日相同,到语气里淡淡失望还是不难听出。 兰芷眼睛不经意滑到忆昔那双睡凤眸中,嘴角一抹苦笑不易察觉。 毕竟随着风寞来暖阁次数多了,也就熟识和习惯了,兰芷径直走向碳炉处。 兰芷望向眼前那个碳炉,通红碳火映红兰芷眼眸,眸内无聚焦,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片刻,兰芷转眸望向正忙着煮新茶的忆昔,嘴角笑意浅淡,一如平日温和近人。 “怎么,除了公子?我就不能来同你说说话?” 山泉水滚滚沸腾,忆昔那未曾沾过阳春水的纤手分别拿着茶则与茶漏拨弄茶叶入山泉水。 片刻后,兰芷接过忆昔递来热茶,一道浅淡烫疤吸引了兰芷片刻目光。 茶入口,淡淡清香,层次感丰富。不得不说,这是一杯无可挑剔的好茶,也怪不得公子现下经常念叨她煮得茶不若忆昔得好喝。 能有这般成就,少不得忆昔多年来暗暗苦练。 忆昔手上那道烫疤便是这般成就所付的代价。 兰芷还记得,当时那滚烫茶水全数倾洒在忆昔手上,白皙皮肤转瞬变得红肿。 那该有多疼,而忆昔却一滴泪未落,那单薄唇瓣硬生生被忆昔咬得泛白露朱砂。 兰芷将茶盏放在碳炉上。 “今年花魁得主可又是忆昔你?” 忆昔点头,睡凤眸子有失落难掩。 “兰芷姐问这作甚,您又不是不知忆昔心中所想。” 见碳炉里火势渐小,兰芷伸手将一碳块扔进炉中。 “以前便听闻风月楼花魁身价极高,花魁可任选夫婿,就连现在皇宫得宠贵妃也是风月楼出来的花魁。 今日我见台下来的青年才俊不下少数,不知可有忆昔属意的?若是有,我可以帮忆昔向公子求情,让公子准许你嫁与良人。” 提茶壶的手微顿,随又欲将兰芷身侧茶杯添满。 “兰芷姐,这是公子主意?” 兰芷挡下热茶壶。 “自然不是公子主意,忆昔,多年来公子极维护你,任何事在坐前皆会想想这般做会不会伤你。 这些年来我不是瞎子,聋子,你心中怎么想我不是不知。”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与公子之间差距?虽说风月楼所出花魁身价与官家小姐地位相等,但风家毕竟不同于其他名门,自然妓子身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如今公子又为你正与他今生最为敬重的爷爷书房对峙,公子为你可是什么疯狂事都做了,如今你还要让公子为你与风家反目?公子身子你又不是不知,失了风家家主地位,无异于丢掉性命。 碳火映红忆昔那身素白衫子,通红碳火下,她那双睡凤眸子平静若无波湖水。 忆昔提起茶壶,将茶盏添满。或许这才是兰芷今日来的目的。 “兰芷姐,弹了一天的琴,我身子有些乏,想睡了,兰芷姐今日所说之事,给我些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吧。” 兰芷没说什么,起身朝暖阁外走去。 这种事情多少人又能很快反应过来? “好,早些休息吧。我估摸着公子明日还会再来找你,不管怎么说,你明早还是准备下好。” “兰芷姐明日……” 兰芷转身瞧一眼忆昔,低头浅笑。 “不了。” 今夜天灰蒙蒙的,一丝光亮也没有,估计明天是要下雪了吧。 夜深沉,风月楼即将关门闭客时,老鸨所在房间突然被敲响。 第十六章 忆昔抉择 ? 刚要进入梦乡的老鸨,被突如其来的叩门声给惊扰,脾气自是好不了那里去。 猛地拉开门,朦胧睡眼还未睁开,老鸨开口语气就是不善。 “谁啊!大晚上的不去睡觉就老实在屋子里待着,跑我这里干什么!” 门外人并不生气,开口唤了老鸨声妈妈。 老鸨听着音熟识,睡眼在瞧见来人模样后,浑身火气消下不少。声音里都带着笑意,毕竟眼前不是常人,而是她的摇钱树。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忆昔啊,这么晚不休息找我何事?” 老鸨将忆昔拉进自己那暖和屋子,瞧着忆昔单薄衣衫,眉心不由拧成一团。 “渭儿那丫头怎么搞的?这么冷得天也不知给你披件披风,万一着凉了呢!” 忆昔接过老鸨所递热茶,嘴角含着淡淡笑意。 “妈妈不要怪渭儿,今儿渭儿忙活了一天,挺累的,我便让她早些睡了。” 老鸨继续将炉火燃旺,生怕忆昔这个摇钱树着凉。 “忆昔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忆昔将杯盏放到桌上,望着老鸨,声音带着些清冷气息。 “妈妈,我想请你帮个忙,明日可否帮我拦着风公子,我不想见他。” 老鸨犹豫了些许片刻,索性双手一摊,表示很无奈。要知道风寞一直是风月楼的大顾客,当初一掷万两黄金可是够老鸨平生一辈子吃喝拉撒的,她可是万万不敢得罪风寞。但是,风寞向来是最宠忆昔的,这一次忆昔这般说莫不是两人闹翻了? 这可不行啊!老鸨心下一惊,摇了摇头,欲将脑中念头驱散。 “忆昔啊~你是不是惹到风公子了?有什么错,你就低个头认错,没必要与风公子……” 忆昔自是只晓老鸨接下要说些什么。 “妈妈你多虑了,我与风公子之间并无碍,只不过忆昔有些倦,明日不想见他而已。” 若是可以,以后就不要再相见了吧。毕竟她与他终究不同,兰芷姐说得对,她不过是风月场所中一位红尘妓子,多年来受他庇护已够多。人要知恩,她不能耽搁他。 老鸨亲耳证实这件事后,心才算稍微放下。 “我可以答应忆昔要求,可是你看,风月楼这么大,我一人供养你们这么多姑娘实属不易。 忆昔若是明日休息,那我岂不是亏大发了?再者说,我可以帮你拦着,可这要是风公子硬闯了去,我也不好阻拦不是?” 忆昔起身,素白衣衫将她眼眸内那丝淡漠勾勒。 “昨儿我听渭儿说有个精通音律的官员明儿个要来我们风月楼,若是妈妈不嫌弃,便由我侍奉那个官员吧,不过,我不陪客,只弹琴。” 老鸨笑开颜,亲自送忆昔出门。 “好好好,我又不是不知道忆昔的规矩。” 老鸨将手中一披风搭在忆昔身上,却被忆昔婉拒。 “妈妈这儿离我那个暖阁没几步路,这披风留着给妈妈披就好。” 次日,渭儿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暖阁窗子。 今早果真下了雪,厚厚一层让人瞧着就身觉寒冷。 忆昔走到窗前,渭儿为她披上一件棉衣。 “渭儿,一会儿案例将碳炉烧暖,公子坐的地方放两个垫子,茶我煮好了,放在碳炉上温着呢,公子来之后你倒给公子喝就成。” 渭儿瞧一眼窗外深雪。 “忆昔姐姐,这么冷得天儿,公子还会来吗?” 睡凤眸子注视天空某一方向,有些迷茫。 “不知道。但还是备着好,以防万一。” 她不知道,昨夜兰芷找她说那些话,想着兰芷也不知他今日能不能来。 心毫无来由一阵疼痛,他会来吗? 第十七章 风寞送礼 ? 风府,风寞待在房间内,手随意翻动书页,白色书页泛起的光映得他面容苍白。 见路子推门进来,风寞放下手中书卷,扶着桌子起身。 “路子,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路子将暖手炉递到风寞手中。 “公子,都准备好了,我给放到车厢里了。” 风寞瞧一眼暖手炉,看向路子。 “兰芷呢?” 路子为风寞披上一件披风,搀扶着风寞出门。 “兰芷姐今儿本想随公子您一起去的,可是昨夜不知怎的,染了风寒。兰芷姐怕传染您只好作罢。 不过兰芷姐都吩咐我了,公子放心我会照顾好您的。” 风寞点点头,望眼路子。 “公子放心就成,我们这些都是奴才命,身子硬,能挺过来的。今早大夫也给兰芷姐瞧过了,开了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风寞瞥一眼路子:“什么奴才不奴才,都是人,生病就要看病!以后我若是在听到你如此胡言,就罚你去马厩洗一个月的马。” 今天天儿够冷的,刚扫过雪的地才眨眼功夫就结了层薄薄冰。 路子小心搀扶风寞向大门走去。 “公子,这么冷得天?我们还要去那风月楼?” 风寞点头。前些时日答应过她,只要她能得上花魁,他便会送她一份礼物。 想着以她现在琴艺,夺个花魁应是轻而易举之事。 也只有得上花魁的名号,她才能在风月楼这种地方护自己不受伤害。这样,若是哪一天他……她就能以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 雪太大,路上连个马车都难以寸行。这种情况下,风月楼也只好歇客一天。 楼里的姑娘难得有天假期,自是乐得逍遥,窝在自个房间内睡觉。 忆昔窝在暖阁中,打开一扇小窗子,看屋外白雪茫茫。 渭儿给她披上披风,一开口声音中不满便立即涌了出来。 “忆昔姐姐也真是的,这么冷得天也不知多穿件衣服。” 渭儿是忆昔四年前从老鸨手中救下的,当时也和忆昔差不多年纪,也是不肯接客被老鸨打的遍体鳞伤。 当年,风寞救了她。如今,她救下渭儿。 忆昔小心烹煮一壶清茶,此般天气,最适合喝茶赏雪。 渭儿瞧着忆昔噙笑嘴角,摇摇头作罢。忆昔最爱赏雪,却不知是何原因。 茶刚煮好不久,暖阁外便传来说话声。 音线太过熟悉,以至于就算隔着几寸距离,她还是能将他声音辨识出来。 门外是老鸨劝阻声,渭儿刚要去开门,就被忆昔拦住。 “渭儿,你出去跟公子说,今日我累了,让他回去吧。” 渭儿将忆昔话语如实转达,风寞听到后,突然想到些什么。 风寞瞧一眼身侧路子,路子直接轻推开渭儿与老鸨将暖阁门打开。 风寞望着忆昔那来回闪躲目光,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带着虚弱。 “是不是兰芷昨日将风府事告知给了你?” 忆昔将窗子紧紧合上,递给他一杯现煮热茶。 “公子,何必去问兰芷姐向我说了些什么呢?我与公子出身本就不同,以前我小不知道,现下我长大了,也懂了。忆昔不过是一个红尘妓子,你又何必如此?” 忆昔面上冷淡,眸中看似平静可深处却是无法言语的忧伤。 “你是我救下的,五年相处,你难道就这么小看我?若是我如你所想不堪,那你还真是小看我了。风家家主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吗? 爷爷并不会因为你而生气将我家主地位革除,所以你不用担心。” 路子走到风寞跟前,将今日所被东西递与风寞。 忆昔瞧见那东西,眸有些微微发亮。 第十八章 后院笑雪 ? 风寞自是瞧见忆昔眸中情绪,他将手中琴递与忆昔。 “昔儿,恭喜你当上花魁,这把琴是你的礼物。” 忆昔双手轻柔接过那把桐木琴,双手一遍又一遍抚过琴身每一角落,嘴角泛着柔柔笑意。 “谢谢公子!” 风寞将茶饮尽,放在碳炉边。 “不闹别扭了?” 忆昔手停在某一琴身处,微微低下头。 风寞眼瞥瞥空茶杯,忆昔见到后立即提着茶壶将茶杯续满。 “公子,其实兰芷姐也是好意,兰芷姐所说也皆是实话。忆昔本就与公子身份不同,与我这红尘妓子交往甚密终归是不好的。 以后公子还是少些来这风月楼吧,不然我怕……” 做工精细精致茶杯在常年冰凉的手中来回转动,碳炉中火焰燃烧得通红。风寞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只茶杯上。 “昔儿,你不用担心爷爷,昨日我已将事情前因后果告知给了爷爷,爷爷他老人家是个明理人儿,所以以后你大可放心。” 风寞将茶盏放在碳炉旁,抬眸笑道:“好了,弹一支曲子试试,看这把桐木琴你可用着顺手。” 琴音缓缓流淌,随心而弹。 屋外雪又开始纷纷下起,落下一片白。纷扬雪花将风月楼后院那片翠绿竹林遮盖,白雪绿叶好不应景。 暖阁内有一扇窗子是用明纸糊的,窗外纷扬雪花映入忆昔眼眸,指下琴音忽变。 风寞微闭双眸轻颤了一下,随又恢复平静。 一场琴音罢,一双桃花眸微微睁开,原是眼底的慵懒渐渐开始占满整双眸子。 忆昔微低头,脸颊泛着微微红光。 风寞看向那扇糊了层明纸的窗子,再回眸时,桃花眸看向忆昔。 “很喜欢雪?” 是了,随心而弹的曲子,怎会让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忆昔点点头,手依旧抚在琴身某一处。 “嗯,记得还未入这风月楼时,我与哥哥最喜欢就是这下雪天。公子也知道穷人家的孩子哪有什么玩具,那时候雪就成了我们兄妹二人的玩具。 家中穷,冬天衣服大多单薄,爹爹娘亲窝在房间内取暖,我们两兄妹都是个坐不住的主儿,大冬天光着脚丫子打雪仗,堆雪人。身子玩得暖和极了……” 风寞起身,紧紧身上披风,暖手炉又重新回到手中。 “想不想再玩一次?” 忆昔眼中原本是有光芒的,可是随后又消弭不见。 她摇摇头:“其实在就这样瞧着也挺好,而且公子身子可禁不住外面寒气。” 风寞牵起忆昔手,向后院行去。 “只是一次,没有关系。” 忆昔还要挣脱,她明白他身子不能受凉,一丝丝寒气便可以让他病情加重。所以,她不能任性。 “放心,我是不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的,一受不住,我们便立即回暖阁。 相信我,没事的。” 那双桃花眸闪烁的光芒,让忆昔有一刻失神,身子不由随之来到后院。 纷纷扬扬雪花中,她面带笑靥,笑声回荡在风月楼后院内。 她像是回到童年时代般,笑得烂漫,雪一点点聚集成雪人。 她瞧着眼前浑身雪白,嘴角含带温润笑意的雪人,嘴角笑靥嫣然。 大雪纷飞中,她像一只自由红蝶,随雪翻飞。 玩到兴致高时,她朝雪地深抓一团雪,在手中揉捏成球。美眸狡黠,像只顽皮小狐狸,偷偷背转身子,将手中雪球高高扬起,欲要朝风寞扔去,突然想起他不能受凉,立即笑着抱歉:“公子,对不起,我忘了……” 转身一刹间,含笑美眸顿时惊慌失措。 第十九章 与卿诀别 ? 忆昔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风寞身边的,屋檐下那身鸦青色雪裘静静平铺外地,暖手炉早已不知滚落在何方。 那双桃花眸紧紧闭着,如同女子般倾城容颜此时苍白得令人心生恐惧。 忆昔将红色雪裘取下,将风寞紧紧围住。 风寞身上寒意透过衣衫传到忆昔身上,那是入骨寒冷。 两张面颊相触,刺骨寒意滚滚而来。风寞此时就像一块千年寒冰,估摸就算是碳火也无法将其焐热。 只是片刻相触,忆昔便唇角泛紫,可她依旧没有放开风寞半分。 她怕,一放开他,她就会永远失去他。 雪纷纷扬扬下着,一直未停。不时有竹枝坠落在地,复又被雪遮掩。 忆昔依旧紧搂风寞入怀,开口,声音颤抖不止,亦不知是怕还是冷。 “公子醒醒,公子……公子醒醒,公子……公子……” 怀中人依旧浑身冰冷,未有醒来迹象。 忆昔抬眸,冰冷双手一点点抚摸那张惊若天人的颜容。 额,眉毛,桃花眸子,脸颊,鼻子,嘴巴……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 泪渐渐濡湿双眸,沿着洁白面颊一滴一滴坠落在红色雪裘上,氤氲成圆。 都是她,好好的,非要说什么喜欢雪?她知道他最疼她。五年来,她每一个小要求,他都会悄无声息地完成。 就连这次,他也是为她变成如今模样。 “公子,你醒醒好不好,睁开眼睛看看忆昔,好不好? 公子,不要留下忆昔一人,忆昔好怕。” 说好要坚强,可是这一刻,她自己变成了泪人。 耳畔有声音回响。 “宝宝,长大后万不可一个长得比女子还要美的男子。 男生女相,无福无寿,最是红颜命薄。” 手一遍遍描摹那双画过的剑眉。 公子,是不正是如此,你这双眉才要画? 渭儿寻到二人时,忆昔泪早已干涸,眼眸红肿的不成样子。 一入暖阁,忆昔便让渭儿去见路子请大夫。 暖阁里碳火依旧烧得通红,床上她一件件褪下衣物。 肌肤相触,寒意入心,她冻得颤动,口中却依旧喊着。 “公子醒醒……不要丢下忆昔一人……” 时间缓缓流过,雪封了路。医者还未到。 入夜,天阴沉得可怕。怀中身躯渐渐回暖。 “昔儿……昔儿……” 声音虚弱无力,而忆昔睡得并不熟,她立即睁开了眼。 手抚上风寞面颊,她喜极而泣。 风寞就这般静静瞧着她,一双桃花眸被烛火映得发亮。 嘴角却再也牵扯不起一丝笑意。 “昔儿,你要记得,以后不管我是否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若是风月楼里的老鸨对你不好,一定要去风府,兰芷会为你赎身。 天大地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万不可再如这风月场所……” 昔儿,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 可是,还是不要对你说得好,这样的我,何谈什么爱情! “昔儿,你要相信,大千世界,总有一个男子会出现在你的余生,疼你,宠你,惜你,与你一起白头。” 而那人,终究不会是我。 此时,门,应声而响。 第二十章 情乱终生 ? 路子与大夫来到暖阁,大夫走向床边正欲行诊时,风寞虚弱扭头看向大夫。 “大夫,麻烦您先出去一下。” 大夫瞧见风寞面色,点点头。 忆昔怀抱风寞,瞧着离去大夫与路子,原本强忍着的泪珠又落下来。 “公子,为何不要大夫给你看病?公子,你的身子要紧啊!” 泪滴落在风寞苍白面颊上,灼热他冰冷皮肤。 风寞看着忆昔那双红肿眸子,桃花眸悲伤色浓重。 “昔儿,你是个坚强的姑娘,千万不可掉下一滴泪。 昔儿,穿上衣服,让大夫进来吧。” 忆昔胡乱穿好衣服,双手擦净面上泪珠,转身便暖阁外跑去。 她好怕,怕他收回这个命令。 风寞望着她渐远背影,桃花眸子疲惫合上。 他何常不想陪在她身边,可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大夫进来时,身边跟着兰芷。 风寞望一眼她,桃花眸又疲惫合上,声音愈来愈虚弱。 “你告诉她的事情,我不怪你。若你还当我是个主子的话,就不要再爷爷面前胡乱说话,这件事不怪她。 钱庄有个专匣,那是我为她建的,里面的钱足以她这辈子衣食无忧,钥匙就在我经常用的那个暗匣里。 记住,切莫为难她!” 兰芷瞧见大夫摇摇头,泪不由再次落下。 忆昔推门而入时,风寞正对着她笑,那模样一如初见时温柔。 “昔儿,过来。” 忆昔顺从坐到他身侧,这次他肌肤难得暖暖的,上面还沾染着她身上浅淡胭脂香。 她趴在他怀中,眸子红红的,泪在眼眶徘徊打转,却不曾落下。 “公子,忆昔好怕,好怕一回头就看不到公子了。 公子,答应忆昔,永远不要丢下忆昔,好不好?” 忆昔不知道,眼前风寞,一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好,以后我都不会离开昔儿。 昔儿,要记得,以后坚强活下去……” 就算,我不在你身边。 风寞手抚上忆昔那柔顺乌丝,桃花眸内满是宠溺。 “好想,再为你绾一次发……” 手渐渐垂落…… …… 风月楼内,忆昔像是变了个人似是,整天整天不说话,也不弹琴。 一个人就那样傻傻坐着,一双手抚着桐木琴的末端。 渭儿瞧着这样的忆昔,有些害怕。 这日,兰芷寻上暖阁,伸手扔与忆昔一袋金子。 “公子吩咐,让我为你赎身。这些钱够你赎个自由身了。 我知晓公子喜欢你,可是我从未想到,他喜欢你竟然会喜欢到这种程度。 若不是公子吩咐,我连见都不想见你!” 忆昔手终于抚上那把桐木琴,调子清灵,一曲流沙乱。 情不知从何起,一乱终生。 忆昔让渭儿送走兰芷,琴案旁那袋鼓鼓囊囊的金子闯入忆昔眼眸。 睡凤眸子内悲凉与温柔夹杂,眼圈红红,却无泪。 答应他,这一生要坚强的,她不能反悔。 琴声止,耳畔再无他称赞声音。 忆昔拿起那袋金子,随手放进妆奁中。 走,她该往何处走?天大地大,唯独没有他。 风月楼虽是风月场所,却独独这里有他遗留下的气息。 第二十一章 佳人玉陨 ? 夜渐渐深了许多,我坐在她身侧清楚瞧见她嘴角笑意嫣然,一如那些年他与她待在一起时的模样。 她这个梦可真是长啊,门口守着的龟公已然向我许多银两,到现下却仍未见她醒来。 我将一直未曾打开的那个酒葫芦握在手中,手来回晃动酒葫芦。 时间又过片刻,我见她紧闭长睫轻颤。 我坐回椅内,将手中酒葫芦上的酒塞拔掉,酒液顺着酒葫芦缓缓流入杯盏。 灯火映照下,酒水静澈的恍若眼角珠泪。 我手握杯盏,轻嗅酒香,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微微泛着苦涩。 她从梦中醒来,嘴角都带着微笑。 她将手中那把桐木琴继续放到身边。 “谢谢姑娘,让我得以在梦中见公子一面。” 我瞧着杯盏中倒映烛火,轻轻摇晃杯盏,烛火瞬间破碎。就若一场梦,哪怕再美好,梦醒之后,终究是敌不过破碎成空。 “不用谢我,我说过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她手抚桐木琴上忆昔二字,仿佛那就是她此生全部。 “我知晓,但是我还是需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连梦中都是无法见着公子的。 现在,姑娘可以拿走我的性命了,这凡尘再无我可贪恋,在临死前能见着公子一面,我此生无憾。” 我瞧着她释然面容,不由有些许心痛,好久都没有过的感觉。 “你家公子不是说过让你好好活下去的吗?你这般心存死志,你就不怕你家公子心痛?” 她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很温柔。我想,许是她又想起了梦中公子吧。 “公子他会明白的。” 我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将手中杯盏递与她。 “喝下半杯就好,一场梦,我只需你半世性命。” 酒盏刚入她手,暖阁门便被推开。迎面走来的人我认识,她身边婢女渭儿。 她将杯盏放下,瞧我一眼。 我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差这一两刻时间的。 她起身将一袋黄金递与渭儿,那是她用来赎身的。 “渭儿,这些金子你拿着,足以用来赎身。 记着,再也不要入这烟花地,出去找个疼爱你的男子,老老实实过日子,知道吗?” 渭儿没有接,我想这二人终归是有情义的。 渭儿问她怎么办? 她瞧瞧我,眼角泛着感激。 “不用管我,我自有我的去处。” 说罢,她吩咐渭儿离开。直到听见关门声,她才扭头问我,喝完那盏酒会有何后果? “自是命数全无。” 她将酒盏握在手中,抬眸问我,为什么要帮她? 我想了想,也只有四个字最为合适,同病相怜。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总喜欢在别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我也不例外。 可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告诉她,各取所需而已。 的确,是各取所需,我需要她的性命。 她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姑娘,他不在这世间,我留自己半条命也是无用。若是姑娘不嫌弃,我愿将所有性命都送于你。” 我点点头,我想没有人会拒绝对自己有利之事。 “只是,我想求姑娘一件事,那便是将我葬在公子不远处,我知道风家坟墓很难进,所以我不奢求能与公子同椁。只要能在不远处看着公子就好。” 我答应下来,最后我还是将她与她的公子葬在了一起。 …… 老妪依旧跪在我面前恳求我放她孙子一条生路。 我没有回她个彻底,只是向她道:“我只是一个卖酒人,并无权决定他人死生。当年忆昔也一样,都是她自己做出的抉择。” 所以,她求我也是无用的。 老妪听到我这番回答,苍老眸眼不知想起些什么,她没有再次恳求我,只是摇摇头带着自家孙子远去。 我离开时,老妪盯着我的背影,面上释然,许是她知道我并非凶恶之人,只是在为一个目的奋斗罢了。 其实,那年在我走后,渭儿是亲眼瞧着忆昔离世的,忆昔走时还带着微笑。 次日清晨,我依例为自家酒铺门前那柳树浇一瓢水。 正当我准备回铺开门做生意时,身后有声音传进我耳畔。 “酒酒……” 第一章 沧海桑田心不变 ?我回眸,待瞧清来人模样后,心不由一顿。 多久,不曾见她? 我将水瓢扔进桶中,望着不远处身着青碧色衫子的女子,浅淡一笑。 “师姐。” 师姐见我唤她名字,嘴角渐渐染上笑意,她走近我身侧,手习惯性握住我的手。那双温柔眸眼注视我面容。 我就这般静静站着让她瞧自己,她与我一向亲近,我若是受旁人欺负,出手帮我第一定是她。 她于我,情若亲姐妹。我年幼时性子犹如一匹脱缰野马,闯祸自是不在话下,而她总是护我并把一切祸事都往她身上揽。 她瞧我许久,方才发话。 “你还是爱穿紫衣,这么些年过去了,沧海桑田也不过百载,你又何必执着?” 我垂首不答,这些年师姐为我这件事操的心比师傅还要多。可是,性子本身便难改,我又实属那种一去不返的性格,就算师姐为此操碎了心,我亦无法改之。 师姐瞧我如此,长叹一口气,眼眸中疼惜仿佛从未下过。 “酒酒,跟师姐回去。” 我摇摇头,声音中夹杂着无奈。 “师姐,回不去了。” 师姐听到我如此回答,以为我终于死心,准备回头。她嘴角上扬,喜悦化作她眼眸中星子,映伤我。 “回得去,回得去。师傅他老人家并未将你私自下界堕妖的事儿告知仙王,你额间那粒朱砂痣,师傅也定能消除干净,一切啊,还能和从前一样!” 手不禁抚上我额间那粒红朱砂,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苍凉笑意。 一切还回得去吗? 我本是仙界一坛酒,机缘之下偶得仙身,并被太上老君收为坐下子弟,亲自教授仙术。 师傅爱喝酒,尤其是我酿的酒。 用师傅的话来说,我与仙极其有缘,说不定哪天就会比师傅他老人家的品级还要高。 事情若总在预料之中,那便是无趣之事。自从出了那件事情后,我便再也不曾听过师傅说那句。 “酒酒啊,你与仙极为投缘!” 是啊,如今身为妖身,那里还与仙投缘? 可是,我并不后悔! 我瞧着晨边日头愈升愈高,开口问师姐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虽我与师姐都不如凡人那般怕热,但这礼数还是要有的。 师姐摇摇头,美眸一眨不眨盯着我,欲要让我同她一起回归仙界。 我眼神一会儿望望左边,一会儿瞅瞅右边,就是不瞧师姐那双爱怜眸子。 师姐被我这般弄得开始厌烦,她唤我酒酒,不如以前那般温柔,有些急躁。 我这才开口回答她,只是并未提及回去之事。 “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他说想我那都是假的,他左不过是想我酿的酒。” 我刚才答师姐话儿时,故意将眼睛瞪大,可怜兮兮去瞧师姐。 我知晓,不管走过多少沧海桑田,师姐疼我惜我之心是永不会变的。 师姐眼眸中原要积攒的怒火在我这般注视下慢慢消逝。 师姐无奈叹一口气,眼眸中多了些我瞧不懂的情绪。 “那你打算何时回去?你总不能为……” 第二章 下界堕妖恋红尘 ?多年相处,师姐怎会不知我性子执拗? “酒酒,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不能因为那个人,在这尘世间苦守一辈子吧? 那个人,他不值得你如此,你知不知道……” 师姐许是发觉自己话说得有些多了,急忙打住。 师姐她不知道,她口虽紧实,可眼睛不会撒谎。 师姐若是有事欺瞒在心中时,眼眸内会有那么一丝愧疚感,正如此时。 我眉骨轻蹙,心中就像猫抓一般难受。我与师姐自初识那日起,师姐便护着我,待我比旁人都要亲近。也正是如此,师姐她若有心事,定不会欺瞒于我。 我竟未料,只不过是短短数百载,我与师姐便不若从前那般亲昵。 我抬眸,眼眸中那伤痛第一次无加掩饰流露出来。 “师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师姐摇摇头,眸眼中那缕愧疚转瞬即逝。 虽是如此,但我依旧能瞧见师姐那明显僵硬的脸庞。 师姐对我强硬扯出一丝笑:“酒酒,你与我相处多年,难道就这么不信任我?酒酒,多年来,不管你是仙还是妖,你都是我师妹酒酒。 我对酒酒的情感,不管时光流逝多长,都不会改变。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我可以欺瞒任何人,但我永不会欺瞒酒酒你!” 师姐语气越发笃定,我心神也随之安定许多。 在弄清自己刚才心中所思想后,我不仅懊恼。 面前此人,是世间最疼我惜我之人,我就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她。 我眸眼低垂:“师姐,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师姐莫要将我方才言语放在心上。 只是,师姐你刚才想要说些什么?” 师姐轻拍我双手,声音温柔。 “我刚才是想说,你知不知道,这百载光阴,我与师傅是有多想你? 无数次,我想要下界将你带回,可到最后硬是被师傅给拦下。 师傅他为你遮挡下界之事,只希望你能看开些,然后回归仙界。 酒酒,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别再执拗了,跟师姐回去好不好?师傅现在已有些力不从心,若是被仙王发现,那你便是真回不去了!” 我摇摇头,嘴角强扯出一丝微笑。师姐与师傅是我此生最亲之人,而我如今却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师姐,你和师傅其实不用这般辛苦,仙王若是发觉此事,就让他发觉吧。到时,你与师傅只管将责任推归在我身上,你与师傅便不会出什么事。 其实,仙王发现此事也挺好。回不去又如何? 我原本便没有打算回去,仙界那种地方,无情无欲,恍若一个大大的牢笼。 那种地方,不回去亦不值得可惜。师姐,你就莫要劝我。这终归是我自己的抉择。” 抬眸间,我才发觉师姐那双秋水早已被悲伤填满。 师姐问我,就甘愿做一只妖吗? 我望着这条逐渐热闹起来的小巷,真心而笑。 “师姐,其实做一只妖……挺好的。” 凡尘三千,烟火人情总有一处值得我留恋。 身后有喝酒人唤我照顾生意,我向师姐道一声歉转身离去。 师姐望着我离去那袭紫衣,美眸中情绪着实复杂。 师姐叹口气,轻声低喃:“酒酒,你知不知道,那个人他不值得你如此?他……” 第三章 浮生酒铺迎新客 ?我走进铺子,为前来喝酒的客人倒上一杯清酒。 走回柜台,继续听他们继续谈论这王城中大小琐事。 不时有酒客趁着我为其倒酒的空挡,称赞我的酒越发好喝了。 而对于此,我也只是点点头,报以微笑。 我原以为时日就要在这般光阴下走过,却不料有一人来此,打破这无聊而又枯燥光阴。 遇见那人是在午后,小巷中人刚忙碌完自家事物。 每到这时候便是我最为忙碌的时候。 那时,我刚为一位酒客斟满杯中酒,那人就来了。 来时,他身着一苍黑袍子,一顶黑纱帽将他面容遮掩。那装扮看似与平常旅人相同,若是仔细瞧,定能发觉衣质不同,当属贵族 我还未开口问他需要些什么,他便已然开口。 “老板娘,我刚进王城便听闻你这家酒铺所酿的酒最为甘醇,我……” 人与人相处过久便会熟络,尤其是巷中生活的世人。 新来客人还未将话说个完全,便被铺子中酒客给扰了去。 “那是自然,我们这些农人没事就爱喝酒,一坛酒的好坏,我们能一口尝出。我老吴啊,喝了这么多年酒,最中意的还要数酒娘酿的酒。” 我将新客引到一张空置酒桌上,为他将酒杯摆放好。 “我这酒铺地方小,东西自然也并非上乘,委屈公子了。” 他将腰中佩剑摘下放在酒桌上。那把剑鞘做工精致,剑穗已有些泛旧,一个然字隽绣其上,我想那剑穗应是他心爱之人所赠。 “无妨无妨,只要有酒喝就可,地方好不好有甚关系?” 终于有微笑渐爬上我唇角,想来他亦是个爱酒之人,他的性子我颇为喜欢。 我问他想要喝什么酒? 他将那顶黑纱帽摘下来:“老板娘这里有桃花酿?” 有时候缘分这种事还真无法解释清楚,也不知是他会品酒还是与我有缘。 他所说的桃花酿我店中的确是有一坛,去年开春时埋下的,今天刚好到启封的日子。 我点点头,去酒窖为他取来那坛桃花酿。 倒酒时,我才发觉他模样。那人模样也算得上俊俏。 一双剑眉直插入鬓,眉下那双丹凤眸子甚是凌厉,像是久经沙场之人。高耸鼻梁,薄厚适中的唇瓣。小麦肤色为他增添了男儿气色。 他一口气喝尽那杯桃花酿,有些许清冽酒水顺着他下巴流进衣下胸膛。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我将酒杯挪到一旁,为他新换一个酒碗。 他微簇一下眉头,我正欲倒酒的手微顿。 “公子,是不是我这桃花酿有问题?” 我虽酿过许多酒,可这桃花酿我还是头一次酿,并且今日还未来得及品尝其好坏,就先为他满上了。 他摇摇头,说我酿的甚好。 我将酒碗斟满酒递与他,语气中带有些歉意。 “公子,这桃花酿是我第一次酿,若有什么不好之处公子尽管说出来,不用隐藏在心中。” 他端起酒碗,面含歉意。 “老板娘多虑了,老板娘所酿的桃花酿应算得上是人间极品,并无不好之处,只不过……” 第四章 思念当属桃花酿 ?我在他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 他那丹凤眸子看着酒碗中清冽酒,淡淡思念就这般在他毫无知觉中流露。 那种思念,带着悲伤,便是让我这种性格的人瞧去,亦不仅被其感染。 “只不过这桃花酿少了一种味道。” 我并未接下他话语,只是瞧向铺外苍空。 不知不觉已到未末,往常这种时候正是酒客稀少之时。 我接过最后一位酒客递来的碎银子,看向身侧一碗又一碗为自己灌酒的男子。酒液顺下巴沾湿他胸前衣襟。 我起身将酒铺门关上。 他依旧在灌自己酒,仿佛想要醉进梦里。 我从放置酒的架子中取下一坛子醉姝颜,走到他面前。 我问他,这酒,少了什么味道? 他那小麦肌肤上已沾染上绯红色,看似是醉了,可那双丹凤眸子却清亮得很。 “少一种思念。” 我望着他身边那坛桃花酿,有片刻失神。 思念?不!浮生铺里每一坛酒什么味道都可缺,独独不会缺思念。 仅一词而已,我眸中已沾染淡淡忧伤。我伸手将醉姝颜打开,拿起桌上一只空酒碗,缓缓斟满。 瞅着顺势之下的透明酒液,我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公子,思念有许多种,你怎能知晓我这酒中缺少思念?” 醉姝颜被我放置一旁,我端起酒碗看他。 “桃花酿中最不缺少思念,只不过我这种思念并非公子心中那种思念罢了。” 铺中酒,当属桃花酿思念最浓。彼时我初见桃花,见其花开灼灼。淡淡粉色,让我又忆起一人。 若他在,我定邀请他观一片桃。 可惜…… 他拂袖将嘴角酒液擦去,笑意自嘴角蔓延他整张面容,无尽苦涩。 “哈哈哈哈~姑娘说得甚是,是我忽略了……不是同一人,又怎会酿出其中味道?” 碗中酒尽,我拿起他身侧桃花酿,为自己倾倒一碗。 我将酒碗高举,嘴角因好些年不曾像今日今时这般痛快而扬起笑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已记不清,我有多少年未曾见过那人,与那人畅饮过多少白夜。 “一个人喝酒,哪里有两人来得痛快!公子,能否邀我与之共饮?” 他嘴角斜扬,眸眼中有着沙场战士的豪爽。 “哈哈哈哈~怎不可以?” 桌上,地下渐渐摆满凌乱空酒坛,他将坛中最后一碗酒满上,举杯敬我。 “我从未见过世间女子能有姑娘你这般酒量,便是我这经常喝酒之人也有些不及。” 我笑笑,将眼前那空酒碗满上。酒妖怎会醉酒? 他喝尽碗中酒,嘴角笑意,豪爽中透着些许苍凉。 “呵呵~我原以为这桃花酿我许是只能喝一次了,没想到今日能在姑娘此处喝到。虽是味道不同,但也算圆了我一场心愿。” “心愿?” 他点点头,眸眼沉浸在回忆中。 “是啊,心愿。我本是一朝将军,年年征战。一次受伤,我遇见一人。 我曾答应过她,等这天下太平,我便卸甲,与她隐于深山,日日邀月共饮。 如今,天下太平。可当我带着承诺寻她之时,她却……” 第五章 像与不像终不是 ?“可是她却没有等到我,等我再次回到那里时,只余一场桃花雨,一坛埋藏多年的桃花酿。” 故事说到最后,只剩下一场叹息。 我将碗中酒一口饮尽,扭头拂去眼角一滴晶莹珠泪。 我哑着嗓子问他,后来呢? 他笑笑,苍凉笑意,惹人怜惜。 “没有后来,那间盛满酒香的茅草屋再无她醉酒时爽朗笑意。 桌上已堆积出一层薄薄灰尘,她不知去往何处,只留一纸信笺。 是我负她在先,许是老天惩罚,便连梦中我都不得见她一面。 我只想问她一句,她现在可安好?” 我摇晃着酒碗,看清冽酒水中那双清冷而又浅含悲伤的眸子,聚了散,散了聚。 我抬眸望他,道:“梦中相见又有何难?我可以让公子见她一面。只不过需要付出相应代价,公子可愿?” 他已醉,丹凤眸子中原有凌厉已被迷离覆盖。 他笑笑,原先一碗满酒,只是眨眼功夫便作一空碗。 他说,我醉了,我怎能让他梦见他日思夜想之人。 我将酒碗放下,并未回答他问题,只是向着后院酒窖方向走去。 我回来时,手中多出两壶酒。我走到他面前,他并未抬眸看我,只是一碗接一碗灌酒。 我将一空酒碗满上浮生醉,递到他面前。 “公子,只要喝下这碗浮生醉,您便能在梦中遇见故人。 只不过,梦只是梦,它不能预见未来所发生之事,它只能将你今生最难忘的记忆显露。” 他看看我,继续拿起一坛酒,准备续酒。 我能瞧出,他并非不愿与那名女子相见梦中,只是他不信。 我将酒放在他面前,收回手。 “公子现下可以选择不信,只不过公子已喝下这么些酒,不妨再多出一碗酒吧? 公子可以将这酒当作普通一碗酒喝下,然后看看我所说是否属实。” 他瞅瞅我递与他那碗酒,瞧瞧他手中那碗酒。 随之,他一口饮尽手中酒,擦净嘴角酒液。 他端起我递与他的浮生醉,用那迷离醉眸望着我。 “哈哈哈哈~姑娘果真是个生意人,这般能说会道,既如此,我便喝下姑娘所倒这碗酒。” 他虽同意喝下浮生醉,但我能看出,他仍是不信这酒,能让他与心爱之人相见梦中。 也罢,他这种连年征战沙场之人,怎会相信这种所谓荒唐话语? 他喝下浮生醉之前曾问我,为何那浮生醉是绯红色? 我笑而不答。 他既不信浮生醉梦,我又如何让他信服,这浮生醉是由我精血所酿? 浮生醉,醉梦浮生,梦若心中血,珍贵而又难忘。 我瞧着他一口饮尽浮生醉,随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瞧着他睡着模样,安静得像个孩子,身上那还有征战沙场时的凌厉。 我想,他心中那女子应是看到他这副模样才爱上他的吧! 不得不说,他与那人很像。可是,再像又能如何?终究不是他。 我起身将桌上凌乱摆放的空酒坛收拾整齐,看着眼前空酒坛。 我不由失笑出声,好久没有这般痛快喝一场了。 我看着依旧陷入沉睡他,愈发对他梦中记忆感兴趣了。 他到底一个什么样的人儿呢? 第六章 万丈悬崖命何处 ?净元年春,蓦然奉陛下之命远征漠北。 …… 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天微微泛起鱼肚白。 蓦然穿戴好盔甲,掀开帐帘。入眼便是刚刚被熄的篝火,还有守夜将士刚刚睡过去的倦容。 他踱步向不远处一座矮小山包行去,草地上夜露沾湿他袍角,他全然不在意。 登上山包,向北远眺。一望无尽荒漠地,寸草不生,无聊至极。可那双丹凤眸子依旧久久注视,不曾离开。 荒漠深处,是敌国所在。当年一走,如今转眼已是四年。 战事连连,他只能登山包远眺家国,缓解思念。 蓦然手抚腰间相伴多年的佩剑,低声轻喃。 “这一仗打完,应该就快要回家了吧?” 蓦然说完转身向后望去,身后丛林山峦,层层叠叠甚是好看。而在蓦然眼中,却是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文人眼中壮观风景,在蓦然眼中便是一层层天然屏障。若是没有这些东西保护,或许蓦然这时正身处故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天空渐渐明亮许多,尽管蓦然用心探查敌营,却也不见踪迹。 身后有脚步声急急走来,蓦然回身正对上那人下跪身躯。 “将军,前方五百米处,敌军正朝我军所在方位行进。” 蓦然抬眸再望一眼身后密密葱葱的深林,长叹一口气,立即与那名将士奔下小山包。 营帐外,众将士已整装待发,听后蓦然命令。 一名将领眉头紧锁,丝毫不见放松。 “将军,据回来探子报,这次敌军军力胜我军五倍之多。 我军虽说上一次打了胜仗,可伤员众多,就算全部人数加起来,亦不敌敌军半分。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蓦然望着整装待发的将士,声音平静出奇。 “冽将军,你带一半将士拔营隐匿一处,莫让敌军发现踪迹。我带剩下一半将士与敌抗争。 切记,不可让敌军发现你们毫分。若是,一天之内我还未归营,你便带领余下将士回都城。” 那名姓冽的将军瞅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蓦然,有些担忧,欲要张口说全军共进退时,立即被蓦然率兵离去的身影打断。 看着眼前层层铁甲金戈,蓦然面上依旧镇定。只因他知道,他是一军之将。战场之上,他不能慌! 战还未开打,蓦然便听见对面将领讥讽笑意。 “哈哈哈哈~蓦将军真是一代枭雄,竟用伤将残兵与我这八十万雄狮对抗。” 蓦然只是一笑。 “将军口中这些伤将残兵足矣毁灭你那八十万雄狮。” 蓦然知晓,这场仗他们并没有什么胜算,但他不愿敌军如此侮辱这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场仗蓦然他们本就不占优势,还未坚持到半个时辰,他们便已然被逼绝路。 身前,将士一个接一个倒地,鲜血染红碎石飞沙。 身后,悬崖峭壁,深不见底。 他蓦然,如今再无回转之力。 短兵相接间,蓦然听见敌方将领,怜悯而又敬佩的笑。 “蓦将军,我敬你是一条好汉,不若你随我回朝,我让我们王赐你个官做做?” 蓦然嘴角微勾,他表示死也不会从! 力气用尽,蓦然被那名将领亲手推入万丈深渊。 耳畔是猎猎风声,那名将领的声音回荡脑海。 “得不到的人才,只有毁之!” 蓦然闭上眸子,安然等到死亡。 他不知这悬崖有多深,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正身处一颗歪脖子树上。 瘦弱枝桠为他撑起一片天,他身下仍旧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 他抬眸向上望,眸子突然暗下来。 或许…… 第七章 捡回一命遇桃歌 ?蓦然瞧着悬崖顶端不断下坠的乱石,脑海中皆是敌将那句“若是我朝得不到此将才,只有毁之!” 蓦然嘴角扬起笑意,那笑意不复以往洒脱肆意,只有淡然。 他征战沙场数十载,每次皆是死里逃生。或许是上苍觉得他这一生过于幸运吧,才让他今日有这般逃不脱的死劫。 蓦然静躺在纤细枝桠上,望着乱石飞速坠落打穿身侧枝桠,身子随其剧烈颤动。那纤细树干因此番波动,有折断迹象。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已数不清有多少乱石砸打树枝,树干已被乱石砸的承受不住蓦然重量。只听咔嚓一声,树干脱离树根朝着身下深不见底的崖底坠落。 蓦然身子亦随之快速向下降,耳朵被猎猎风声填满,不闻其它声。坠落中蓦然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便再也不省人事。 再次睁开眼时,四周一片祥和色,耳畔内不仅能闻见清脆鸟鸣,还能闻见潺潺流水。 蓦然睁开沉重双眸,入眼是茅草所搭屋顶,身下能感受到被褥的松软。 蓦然欲起身瞧清四周,却因胸口剧痛而牵扯出阵阵凉气。蓦然这才想起昏迷前那阵沉重剧痛,蓦然想许是被下落乱石砸中,身子才有这般撕裂疼痛。 劫后余生,蓦然亦不由发出那些落难者常说的那句:“这是哪里?” 未闻四周人应答,蓦然忍着剧痛,一点点撑起身子。只是简单动作,蓦然额角就被晶莹汗珠占满。蓦然苍白嘴角不由浮现一抹自嘲。 想他征战沙场数十载,身上伤疤大大小小不下百处。如今这是怎么了?仅仅一点小伤,便能让他痛到此般地步。 坐起身子蓦然才瞧清四周状况。 眼前是一间算不上很大的茅草屋,屋内摆设也甚是普通,仅仅只有一桌一椅。而他正躺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虽有些老旧,却能感受到温暖,那是经常晒的缘故。 身上衣物已然被人脱掉,布满伤疤的健壮身躯暴露在外,新伤不知被什么人给处理了一番,用干净布条给包扎好了。 正在蓦然打量身上伤时,有脚步声伴随着一女子声音闯入蓦然耳畔。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名贵伤药,只有酒。” 女子将手中水盆放在一旁,走近蓦然,想要看看他现下身子如何。 蓦然用手费劲将被子朝身上拉少许,开口时声音中带着些许羞怯。 “我身上这伤可是姑娘包扎的?” 女子递给蓦然一碗茶水,道:“对啊,这荒山野岭只有我一人居住在此,想寻个医师都难。当时见你还有气息就将拖回来了,我不是医师,身边亦没有什么名贵伤药,只能用酒将你伤口简单处理一番。” 蓦然并未将这些听进心中,只是想着该如何回报眼前女子,毕竟在他们那里,男子被女子瞧见身子,是要对其负责的。 女子见蓦然面颊有些泛红,不由有些担忧,欲要开口,便被蓦然打断:“姑娘放心,我蓦然会对你负责的!” 蓦然声音比刚刚要高许多,女子这才放心。恍然间忆起蓦然面上那抹绯红色,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对我负什么责啊?这人治伤哪有不脱衣服的,若是这都要负责的话,那女医师不就赚了?” 蓦然听完女子这样一番话,支支吾吾说不出些什么,沙场豪气完全消失个干净。 女子从蓦然手中接过空碗,放到桌子上。 “其实你身上这伤我也算没怎么处理,在伤口上洒些酒,任个稚童亦能处理好。所以你也别对我说什么感激话语,这个我着实受不来。” 不过说真的,这男子着实有福气。要知晓,她在这深山老林这么些年,见过那些个从悬崖坠落之人,个个毙命,可打实未有他运气这般好的。 崖底乱石嶙峋,掉下来肯定是活不了的。不过呢,偏偏他命大,掉到乱石滩旁的小河中,这才让她给捡回一条命。 想着今日还有些酒要酿,女子便未在多言下去,只是告知蓦然注意休息,便匆匆离开。 蓦然见女子离去,躺在木床上,女子刚才那些音容笑貌顿时占据他整片脑海。 女子生得出众,一头秀丽长发用桃木制成的簪子高高绾起,许是怕酿酒不方便才如此的吧。一双柳叶眉下配一双桃花眸,眸中天生一份洒脱,也正是这份洒脱惹得蓦然多年后亦难以忘怀。高挺鼻梁下是一张樱桃小嘴,粉红唇瓣恍若娇嫩桃花。 蓦然总感觉那女子不应穿粉色衫子,红色理应更适合她些。 难得蓦然有这么一刻能够放松,不知不觉中他渐渐睡下。 再次醒来时,已是月中天。身上那些伤没有原先那般疼痛,他找到当时衣物,小心穿上。那些被划破的地方已经被女子缝补好,血污亦清理干净了。 走出茅屋,蓦然便被眼前景色吸引。饶他是个对美景极为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地方的美丽。 深蓝色夜幕中布满耀眼星子,一轮皓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不时有凉风吹过,拂得苍林沙沙作响,屋前河流边,女子依着月光仔细清洗手旁陶缸,不时有一缕青丝调皮垂下,女子便直起身子将青丝拂到耳后。 此情此景,蓦然不由看呆过去。 女子将陶缸清洗干净后,回身见蓦然身立茅屋旁。 她甩甩手上水珠,走到蓦然面前,仔细打量一遍蓦然后,笑道:“既然你能走动,应是好了许多吧?” 蓦然点点头,对着女子轻作揖:“今日有劳姑娘相救,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以后蓦然好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女子扶起蓦然,笑道:“报恩便不用了,我现下很知足,并无什么需求。至于名字……” 蓦然见女子突然低眸面露难色,以为女子不愿告知其名字,急忙开口:“姑娘,你救我性命,我若连姑娘名字都不知晓,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是?你若怕我打扰到你,姑娘便尽可放心,我蓦然,不是那种小人!” 女子摇摇头,解释于蓦然:“公子你这是说得哪里话,并不是我不愿将名字告知公子,而是我也不知我叫什么名字。若是公子不嫌弃,就给我起个名字吧。” 她知晓眼前此人绝非小人,只是她真不知晓她叫什么,自打有记忆以来,她便生活在此处。这深山老林,空无一人,又怎会有人告知她叫什么名字呢? 蓦然见女子眼中一片真诚色,低头思略片刻后,问女子“桃歌”这个名字如何? 眼前女子总让蓦然想起家乡里盛放桃花,桃花三千丈,歌尽妖娆。 女子哪里能明白蓦然心中所想,她只知晓,若是没有个名字,他们二人之间就会行事不便。 女子笑着回答,眼眸像盛开桃花:“桃歌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我甚是喜欢,谢谢你呀!” 女子那明媚笑容晃了蓦然那双丹凤眸子,他就这般怔怔瞧着女子。 桃歌这个女子很特别,她不同于皇城中那些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为拘谨客客气气的让人难受。这女子热情,洒脱,有她独特的个性。 月光柔和撒在茅草屋顶,为其披上一件薄薄银纱,屋前陶瓷缸中,酒香缓缓流露,与月光夹杂,别有一番情趣。 蓦然爱酒,闻香便能知晓酒的好与劣,如今这股子香无疑挑逗出他的馋瘾,他问身侧桃歌,是不是酿酒师? 彼时桃歌正一点点挪动清洗干净的陶缸,听见蓦然问,她停下动作,用手抹去头上汗珠,回答蓦然:“嗯,闲时无聊加上自身又对酿酒感兴趣,便动手酿了。以后你若是想要喝酒直接喝就成,反正这里就我一人,酒酿多了也是喝不完的。” 蓦然那双丹凤眸子听到听到如此回答,眼角笑纹立显。 桃歌依旧小心挪动着那些陶缸,忽然想起些什么,她停下手中动作,瞧着蓦然:“时间也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些休息吧。” 蓦然抬眸瞧瞧天色,正准备回屋时,见桃歌用力挪缸,走向前准备帮她,却被桃歌所拒。 “你有伤在身,干活的话伤口容易裂开。这些活都是我平常干的,如今早已习惯,你不用担心我累着。早些休息吧!” 蓦然也只好回屋休息。 翌日清晨,蓦然在木床上左右翻动,心中甚是烦闷。 起床时,桃歌还在睡梦中,墨然掂起一坛子酒小心出了茅草屋。 茅草屋外小河畔,蓦然满上一碗又一碗酒,酒水顺着下巴洇湿身上原本单薄衣衫,喉结上下滚动,将酒水送进肚。 世人都说酒是个好东西,能消愁。蓦然来回摇晃着酒坛子,心中愁苦却是不减半分。 最后,蓦然嫌酒碗碍事,直接将酒碗放在一旁,对着酒坛子喝起来。 天亮堂许久后,桃歌才出来,见蓦然如此也不劝,只是携来一坛酒,满上后瞧着蓦然,笑道:“一个人喝闷酒有何意思,我陪你喝。” 酒过三巡,蓦然有些晕乎了,醉眼朦胧中时,他看着桃歌,吐着醉语:“桃歌,我……” 第八章 再次得见赠衣簪 ?“桃歌,我……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大概会回城。” 蓦然说出这些话时,声音中有些无法掩藏的落寞。他不想离开此处,不想离开……她的身边。出征这四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城。可是,当真该回城时,他却犹豫了。 蓦然心内挣扎与丹凤眸子中隐藏的情绪,桃歌并不知晓。她只是将酒碗里那些清冽酒水往口中送去。 桃歌扭头看蓦然,笑声清朗:“哈哈~这不是好消息吗?怎么还犯上愁了呢。” 蓦然没有接话,他这一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征战沙场,心动未曾有过一次。如今好不易有一次怦然心动的机会,却要面临分别。他对着酒坛大口喝酒,欲将心中那些烦闷与不愉快消散。 桃歌又给自己添一碗酒,喝尽后方想起还有些话没有说。随手捡起一颗小石粒,抛向水面,打出一个完美水漂。她看着在水中滑行的石粒,桃花眸子半闭着,小声低喃:“明天什么时辰走?要不……我送你?” 酒水又一次打湿蓦然胸口衣衫,一坛子酒已经被他喝了个精光。他来回晃了晃酒坛,发觉没酒后,随手准备将酒坛子扔碎。刚伸出去的手立即停在半空中,他将酒坛子小心放在一旁。 眸中失落被嘴角那肆意的笑意掩藏干净:“哈哈哈哈~好啊,桃歌到时可别忘记这个约定。” 桃歌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他的命虽不算全是她救回来的,但却与她多少有些关系。如今,他要离去,她,岂有不送之理? 蓦然捡起身侧小树枝握在手中来回把玩,眼前小河依旧细细流淌,仿佛他们二人与它无关。 蓦然望着这条平静而又清澈的河流,平日里她都是在这里清洗酿酒缸的吧? 他对她说:“桃歌,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挺美的,若是可以,真想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 桃歌听到这个回答,手中石粒迟迟未扔出去。她猛地回头,嘴角上挂着连她亦不知为何笑的笑意:“我也觉得这个地方挺美的,若是你真不想离开,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就像你说的什么隐居。 你要是能留在这里,我想我可能就不会孤单寂寞了,我们可以一起喝酒聊天,怎么也不会觉得烦闷,不是吗?” 还是那样的笑意,让他总无法自拔的笑意。看到她这么开心,他好像就这么留下来,陪着她。然而,终究是不能的。 “桃歌,我是一个将军。” 他不能逗留,他肩上还有责任,天下没有安定,他怎可在此隐居? 他说,桃歌,等我。等这个天下安定后,我便会来寻你,与你一同酿酒喝酒,再不理这世间一切。 桃歌并不懂将军是什么,她只明白他还会回来,而且不会在离开她。心中高兴,她那双桃花眸犹若天上新月。 她答:“好,我等你,不管多久!” 分别那刻还是来了,这次清晨他起的很早,虽然昨日她说过要送他,但是他还是不想她送他。不是不想与她多待片刻,而是他怕自己见到她后会舍不得。 外面天刚微微泛亮,天边启明星还未完全落下,小河被天色染的有些发蓝,草地上还保留着昨夜露珠。 来时他只有一件衣物,一把从未离身的佩剑,所以打理的很快。 打开门时,他未料到她比他起的还早。仍旧是那身粉红色衫子,她站在他面前,那双桃花眸在微微发亮的天空下映得发亮。 她依旧嘴角带笑:“就知道你会起早离开,不让我送。我说过要送你的,怎么可以食言?” 他笑笑,解释为自己有些心急,想要快些回城。 他果真是不懂女子,竟然不知这句话一脱口会造成多大误会。好在桃歌不若皇城中那些深闺女子,没有当回事。 这路程在二人谈天说地中度过,走到蓦然熟悉路境时,蓦然停下来止住桃歌脚步。他说:“桃歌,就到这里吧,送人千里,终须一别。这路我已记在心中,等有时间,我定会回来看你。” 桃歌只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只一个好字,胜过千言万语。纵然还有太多话未说出口,还是选择停留,毕竟人这一生还有好长时间去等待下一次的重逢。 分别时,二人都没有回头去看,因为怕这一看,会舍不得。 回去的路上,桃歌一直未弄明白,为何在他离开自己后,她那颗平静的心会隐隐作痛。 她不想他离开,可是她知晓她不能为一己之私将他绑在那片小天地中。他说过,他是将军,他有自己的责任。 既然如此,好,她愿意等他,等他回来再与她邀月共饮。 其实,桃歌并不知晓,彼时的她,早已爱上了蓦然。而蓦然亦如此。 蓦然走后,桃歌渐渐不愿去酿酒。她几乎整日携酒坐在河畔,独自一人邀月共饮。每每大醉时,桃歌总会对着天上那变幻不定的月亮自嘲:“果真是自己酿酒技术越发不好了,这酒怎么会越喝越苦,没有以往的甘香了?” 酒这东西,最适合对饮,有对饮之人,方能体会到酒中香味。若是没有,便不过是一杯苦酒罢了。桃歌没有对饮之人,那这酒又能好喝到哪里去?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这对有情人的。这样的日子过去没多久,大概只有那么一两年吧,桃歌又再次见到了蓦然。 那天,蓦然仍旧在河边清洗着那些酿酒用的陶缸。这边桃歌刚清洗完毕,手上还挂着水珠没来得及擦,那边蓦然便身着一袭铠甲,来到她身边。 桃歌双手在她那身粉红色衣衫上抹净水滴,接过蓦然递来的东西。她看着手中那个包裹,问蓦然是什么? 蓦然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打开来看看。 桃歌依言打开,包裹内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儿,就一套衣服与一支簪子。桃歌看着这两样东西,不解看向一旁蓦然:“不是,你送我这些东西做什么,我又不缺少这些东西。你钱多啊?” 蓦然被桃歌最后一句话给逗乐了,那双丹凤眸子内有着难以常见的温柔:“哈哈~是啊,我钱是很多,你说一个大将军怎么会没有钱呢?” 桃歌其实还是蛮喜欢这两样东西的,尤其那支簪子,全身是用一个银块打造的,镂空的花纹呈现出桃花盛开的模样,顶端那颗粉玉亦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桃歌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瞥一眼蓦然,悠悠道:“你有钱也不能这般祸害啊,我虽不懂什么行军打仗,但是身在此处多少能知晓其中含义。 前些年,我总能在崖底见到一些尸体,身上伤痕累累,没一处好皮肉,你也是。你就不能用这些银两,买些实用东西?” 蓦然没有接话,只是将那支桃花簪从桌上拿起,扎进桃歌那头柔顺青丝上。 蓦然看着桃歌,眸眼温柔,低声浅喃:“喜欢吗?” 桃歌生平第一次露出小女子娇态,她微微垂首,有些不敢看蓦然,桃花眸下生出两朵不自然的红云。 “这么美的东西,谁不喜欢?对了,这支簪子上的花是什么啊?怪好看的!” 蓦然将那袭红衣交到桃歌手中,说:“那是桃花,每年初春时节,皇城里的桃花便会竞相开放,一片粉红色,就若你这粉红衫子一般,很是好看。” 见桃歌一副满心向往的表情,蓦然笑意深了些许。 “等有天我们两人都空闲下来时,我带你去看看。” 桃歌光是想便能想象出那片美景,听到蓦然要带她去看,心情甚是好:“真的?” 蓦然点点头:“真的,不过你现在先去试试,看看这件衣服合不合身?” 桃歌进屋后,蓦然瞧着她背影,眸眼与嘴角皆是笑意。 其实蓦然早就想看她身着红衣时的模样了,他想,那样的她定会很美。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桃歌当真是美的。那袭红衣衬着她桃花眸中那份洒脱甚是好看,尤其是发丝间的那抹粉红色。 他拿起一坛酒,准备好两个酒碗,问她,可有兴趣与他对饮? 她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酒碗,一口饮尽杯中酒,笑道:“好啊,我早就想要与你再痛痛快快喝一场了,这次我们不醉不归,如何?” 他将酒饮尽,眸中有些失望:“这次怕是不能了,这次来见你我是偷偷来的,午时过后我便要上战场杀敌,不能多喝。” 桃歌没有说话,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喝着。原来,这一次他还要走。 蓦然将酒饮尽,用手轻轻阻止桃歌还要继续送口的酒碗,他说:“桃歌,不要喝那么急。对了,这次你酿的酒,挺好喝的。” 桃歌看着碗中那清冽酒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是吗?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还以为是我酿酒技术倒退了呢,酿出的酒,苦得难以下咽。” 蓦然将手中酒,仰头一饮而尽,酒液依旧顺着他下巴,流进铠甲内,湿了衣衫:“桃歌,你知道吗,我……” 第九章 长安桃花总会开 ?他将酒饮尽,眸中有些失望:“这次怕是不能了,这次来见你我是偷偷来的,午时过后我便要上战场杀敌,不能多喝。” 桃歌没有说话,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喝着。原来,这一次他还要走。 蓦然将酒饮尽,用手轻轻阻止桃歌还要继续送口的酒碗,他说:“桃歌,不要喝那么急。对了,这次你酿的酒,挺好喝的。” 桃歌看着碗中那清冽酒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是吗?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还以为是我酿酒技术倒退了呢,酿出的酒,苦得难以下咽。” 蓦然将手中酒,仰头一饮而尽,酒液依旧顺着他下巴,流进铠甲内,湿了衣衫:“桃歌,你知道吗,我……” 蓦然最终还是未将话语说个完全,只是将酒碗满上一碗又一碗酒,然后一口气喝尽。 桃歌没有继续问蓦然他要说什么,转眸望向身旁不远处的小河,桃花眸子第一次染上了心事。 桃歌虽然并无与凡尘人世有过多的接触,但她还是明白,有些时候需要给对方留些空间,每个人都有些许事情不愿被旁人知晓,就算是再亲的人也是不愿诉说。 而桃歌现下能做的,只有当一个倾听者,在蓦然想要诉说的时候,静静听他叙述心中苦闷,蓦然不想诉说时,她亦不强求。 小河依旧在流淌,时间追随着小河渐渐流逝。 不知不觉中,一坛子酒已被蓦然喝了个精光。蓦然摇晃几下空酒坛,小心将其放到一旁,准备起身再去拿几坛子酒喝个痛快。 他刚起身子,便被身侧桃歌给拉回原位。桃歌将刚熬制好的醒酒汤递给蓦然,劝解道:“你不是说午时一过还要回去上战场杀敌的吗?既然如此就别再喝了。把这碗醒酒汤给喝完,醒醒酒。” 他若是小兵,她肯定是不会阻拦他的,她酿的酒,他愿意喝多少便喝多少。可他不是小兵,他是一军之将,喝醉的将领,怎可领兵打仗? 蓦然接过那碗醒酒汤,满生老茧的大手来回摇晃着酒碗,酒碗中那双清亮的丹凤眸子碎了聚,聚了碎,反反复复不知何时是个头。蓦然面上还挂着些许不尽兴,但终究没有将其说出口。 他何尝不知自己一会儿便要上阵杀敌,可是他心中有苦闷,他想要借酒浇愁,并恨不得喝得自己伶仃大醉。 桃歌坐在他身侧,轻声言语:“若是觉得有些事憋在心里难受,你可以跟我说道说道。你也知晓,我独身一人在此多年,平日也没几个朋友,便是朝堂机密我亦是不会泄露的。” 不是不能说,蓦然从未想过要隐瞒桃歌什么,他只是不想用那些朝堂上的事物纷扰她的心。这些事他本打算一直憋在心中,独自苦恼的,可是今日既然她提起,告知她也无妨。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时间这东西变化太快,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桃歌听到他这番话,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当是什么大事困扰到你呢,原来是这种小事啊!哈哈哈哈~你一个将军是不是没有事做闲得慌啊?这等小事都能愁上半天,这要是遇到领兵布阵的事儿,那你还不得愁上两三载的。” 时间它长着一双无形的腿,这条腿不仅走得飞快,而且世人又见不得。诚然世事变化无常,也不无道理。 桃歌刚才虽然那般说道蓦然,但是心中还是知晓他这样说,必然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说吧,你回去遇到什么事情了?” 蓦然道:“我在外行军打仗有四载光阴之多,这次一回去却发现陛下他老人家变化极大。四年前,他还是一位贤德明主,没想到,四年后我回朝陛下竟然变成了个整日贪图享乐,听信谗言的君主。” 说到这,蓦然嘴角勾起一抹苍凉弧度:“我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清楚得很,便是斩杀我,我亦不可能做出背叛朝廷之事。可是,我却没想到,陛下竟然听信小人谗言,说我此次能够平安回来是因为我与胡人勾结,才能保命回归!” 蓦然思及此,长叹一口气:“若不是太子明德与冽将军替我说话,我或许早就不在这世间了!” 桃歌没想到蓦然会有如此遭遇,她劝解道:“你不是说这里很美吗?既然朝堂已无你离足之地,不如就隐居此处。” 朝堂既然凶险,不若留在此处,陪她一同邀月共饮。并且……还不会丢失性命。 不得不说,她开始怕了,她怕见不到他。 蓦然望着她头上那支桃花簪,丹凤眸子渐渐染上悲伤。伸手想要拿酒坛,却发觉眼前那不过就是个空坛子。 收回手,蓦然摇摇头:“桃歌,你不懂,太子这次救我,便是于我有恩,我不得不报!这场仗还是要打,那个朝堂还是要回。” 这次他回朝,若不是太子,他或许就再也回不到她身边了。 桃歌将空酒坛放到一边儿:“人都是会变得,你自己往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也罢,既然他要走,那她也不能强留。 丹凤眸子对上那澄明桃花眸,眸中明显有歉意:“桃歌,再等等我成么?” 桃歌起身准备拿一坛酒来解开心里的愁闷,可是想起蓦然还有仗要打,只好作罢:“我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的生活了这么些年,早就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不在这里,我还能去那里?” 蓦然笑了:“这算是抱怨?” 桃歌撇嘴,将空酒碗端起来摞在空酒坛上:“怎么算是抱怨?事实而已。” 望一眼不远处的峰峦,蓦然回眸望着桃歌:“就没想过要出去瞧瞧么?” 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没个伴儿,应该会很寂寞。 桃歌摇摇头,有记忆以来她就在这里酿酒生活,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要出去,但听到悬崖上的打打杀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桃歌,等这场仗结束,我带你四处走走瞧瞧,外面的世界虽说纷乱了些,但美景还是有的。” 桃歌伸手摘下桃花簪:“会有这种花么?” 蓦然点点头,从桃歌手中取下桃花簪:“恩,会有。” 上次回去同着老友喝酒,好似听说长安城的东边儿有一片桃花林,开花的时候,很是好看。 松松的给桃歌绾了个发髻,蓦然将桃花簪插进桃歌青丝中:“也快初春了,若是这次顺利的话,正好可以带你去瞧瞧桃花。” 桃歌望一眼被冰封住了的河流:“反正这花也不会自己长腿跑掉,耽个时间也没什么,你也不必着急这么点儿时间,万一丢了性命,可就大发了。” 蓦然瞅瞅自个儿绾的发髻,还算看得过去:“无妨,这次来的都是精兵,上次漠北大将将我推下悬崖,指定以为我是死了的,想来这场仗他也不会有太大的防备,所以,应该不成问题。” 桃歌不懂战场策略,她只晓得:“刀剑不长眼的,就算你是老将,小心为妙总是好的。” 说到底,桃歌可不想见到的蓦然是浑身伤痕的。 蓦然嘴角微微勾起:“我晓得。” 粉红色的桃花簪子露出青丝,蓦然突然想起什么:“桃花这东西在长安随处可见,有些农家小院会为了让自己家显得精致,也会种上一两棵桃花树,下次我给你带过来一棵。” 伸手指向小河旁边儿的空旷地:“就种在那儿,一出门就能瞧见。” 嘴角笑意一直延伸到眸眼中去,桃歌点点头:“好,到时候我们一边儿喝酒,一边儿看桃花。” 蓦然也笑:“你会酿酒,到时候我给你带点儿桃花过来,看能不能酿出一坛桃花酒。世人只知道桃花可以养颜,做桃花粥,可很少有人拿去酿酒,到时候我们试试,看看这桃花酒好不好喝。” “也成,就是……” 见桃歌话说一半就顿住,蓦然连忙询问:“怎么了?” 桃歌起身将空酒坛放到茅草屋前面,摆放整齐:“也没什么,就是这酿酒的过程有些漫长,得等一两年。” “这有什么,这场仗过后,我们会有大把时间,等一坛桃花酒,又有何难?” 桃歌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担心了,连忙点头:“也是,如果开得花多,就多酿几坛,埋在桃花树下,想喝的时候就挖出来,酒越陈越香。” “到时候你我不醉不归。”蓦然起身,拿起石桌上的佩剑:“时辰不早了,我该离开了。” 桃歌放下手中杂物:“恩,千万记得要小心。” 还记得给他上药那会儿,身上伤痕累累的,看着就心疼。 蓦然将桃歌扯进怀里,鼻尖是桃歌身上的酒香气:“等我。” 桃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落到蓦然怀中,依着蓦然那宽阔的胸膛,桃歌难得羞红面颊:“等你。” 离别终有不舍,却还是要分离,就算怀抱再久,也会凉,这个道理他们不是不懂。 放开桃歌,蓦然转身就要离去。 桃歌望着蓦然离去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跑进茅草屋内,抓起桌上的东西就跑。 第十章 桃歌手拙赠剑穗 ?还记得给他上药那会儿,身上伤痕累累的,看着就心疼。 蓦然将桃歌扯进怀里,鼻尖是桃歌身上的酒香气:“等我。” 桃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落到蓦然怀中,依着蓦然那宽阔的胸膛,桃歌难得羞红面颊:“等你。” 离别终有不舍,却还是要分离,就算怀抱再久,也会凉,这个道理他们不是不懂。 放开桃歌,蓦然转身就要离去。 桃歌望着蓦然离去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跑进茅草屋内,抓起桌上的东西就跑。 一路小跑到蓦然身侧,气喘吁吁的说道:“等等,这个送你。”说着,便将东西放进蓦然手中。 蓦然望着手心上的东西,微微皱了下眉眼:“为何送我这个?” 桃歌瞥一眼他身后佩剑:“上次你走的时候,我见你的剑穗已经不能用了,也就寻思着做了一条送给你。” 看着被自己绣的面目全非的剑穗,手紧张的攥在一起,低头咬了咬下唇:“平日里没拿过什么针线,绣的有些难看,你要是不喜欢,那就扔了吧。” 蓦然瞧着被她绣的乱七八糟的剑穗,继而又想起当年被她缝补过的衣服,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恩,是挺难看的。” 背后一直不停交握的纤手,明显一顿,桃歌抬起头,准备伸手拿过剑穗。 “那就扔了吧。”早知道就不绣了,绣出来也是丢人现眼,本来就不是绣花的手,能做出来这种模样,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蓦然一下子将剑穗握在掌心,眸眼里的嫌一点点儿流露出来,嘴角斜勾:“既然是送人的东西,又怎能讨要回去?这到哪儿也没这么个规矩。” 他不傻,能听出刚才桃歌言语中的不满。 桃歌望着蓦然,桃花眸还有些怒气,语气上倒也平静:“我自小在这里生活,没人教我什么规矩,你若不是不喜欢,直接给我就好,我替你扔了。” 蓦然笑,拿着剑穗在桃歌眼前晃晃:“我有说我不要么?” 有,真的有,桃歌这样想着:“可你不是嫌弃它难看?” 这难道不是说不要的意思么? 蓦然望着那张喜怒都显于脸上的颜容,突然伸手刮了一下桃歌那小巧鼻头:“笨蛋,难看是难看了些,可这是你送的,我岂有不要的道理。” 难得桃歌送他一次礼物,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蓦然看着剑穗上的字:“这是你绣的?” 桃歌瞅着那字,点点头:“是你的名字,我也没学过字,也不知道有没有写对。”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有什么人烟,大多是掉下悬崖的死人,桃歌的字都是从那些死去的士兵身上那一封封家书上学的。 “怎么想到绣我的名字?” “兵营里的佩剑那么多,怕你哪天喝醉酒,同着别人的佩剑搞混了,用着不称手。” 这就和她酿酒一个道理,那些酿酒的工具都是桃歌一个人做的,长年累月的做下来,不用度量就晓得用料的配比。 蓦然嘴角笑意又起,望着眼前实诚的女子,终究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军营里的剑,虽长相大致相同,却又有严格的等级制度,更何况,行军打仗这么些年,他又怎会犯这种错误。 伸手取下佩剑,蓦然递给桃歌:“这剑穗既然是你绣的,不如你给我系上吧。” 桃歌也不犹豫,直接拿过佩剑,将那已经泛旧的剑穗摘下,正准备系上她做的剑穗时,手突然被蓦然毫无来由的抓在手中。 剑同着剑穗应声落地。 桃歌皱眉,望着蓦然很是不解:“怎么了?” 蓦然看着桃歌那双手:“这是怎么回事儿?” 纤手因为常年酿酒,上面磨出老茧并不是很新奇,可上面的一个个小红点儿,明显是新伤。 桃歌挣脱蓦然的手,弯腰捡起剑,系上剑穗,将剑交到蓦然手中,这才道:“针扎的。”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女工不熟练,多挨些针眼子,这难道不是常有的事儿? 丹凤眸子望着那已经结痂的针孔,心里一阵抽痛:“疼么?” 桃歌摇摇头,不耐烦的推着蓦然离开:“我又不是娇生惯养来的,就这么一点儿小伤,有什么可疼的。你也快走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估摸着应该快要打仗了。这要是打仗没了将军,可不好。” 蓦然扭头看桃歌一眼:“记得照顾好自己,别受伤了。” 桃歌撇嘴,一袭红衣占据了那双丹凤眸子:“啰嗦,我在这里生活多年,能受什么伤。倒是你,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你可一定要小心才是。别在弄得一身伤,然后被人推下悬崖,好运不常来。” 蓦然笑出声儿,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女子:“你这是咒我啊。” 桃歌不满:“谁要咒你啊,你要是死了倒还好,你要是再摔下悬崖,可又得我一阵忙活。” 所有的担忧,全当做玩笑说出了口。 这场仗,确实如蓦然所预料的那般,很快就结束了。敌人过于大意,就算寥寥三万兵力,也能将其打得落花流水。 班师回朝的时候,蓦然是一路快马加鞭,就想着这场仗打完之后,请离将军一职,回到那个只有酿酒师的地方。 左右这个朝堂已然变化,容不下他这么一个将军,太子又是一代明君,他又有何不放心的。 甫归朝,蓦然战甲未卸,站在大殿之下,等着皇上唤他进朝。 寒冬腊月,昨儿下过的一场雪厚厚得遮盖住了大理石板,北风呼啸之中,太阳又缓缓升起,给人更添一层冷意。 朝堂之内,皇上听着众臣讲的好笑段子假寐,时不时还会嘴角微弯,睁一只眼,懒懒散散:“爱卿这段子说的不错,赏白银五百。” 而后,一阵皇上圣明响起,完全忽略了蓦然正在雪地中等待传唤。 许久之后,有同蓦然交好的朝臣着实看不下去,小心对着高堂之上的皇帝说道:“陛下,蓦将军班师回朝,如今正在殿外候着,陛下看是否要请其进殿。” 皇上这才缓缓起身,一脸的睡意未醒:“蓦将军这么快就已经班师回朝了?” 众大臣点点头。 皇上瞥一眼身边儿太监:“还不快传蓦将军进殿。” 蓦然听见传唤,立即进殿,望着早已同往昔不一样的皇上,行一礼,说道:“微臣,叩见皇上。” 皇上看着蓦然,嘴角轻勾:“爱卿平身,这次平定漠北有功,朕的江山有爱卿这样的人才,实属朕之幸,不知爱卿这次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朕能做到,一定会应爱卿的要求。” 蓦然看着整个朝堂,内心一片凄凉,这么的乌烟瘴气,还是他当年一心想要守护的江山么? 罢,就这样吧。 蓦然又行一礼:“臣不求什么赏赐,只求陛下能够……” 蓦然这话还未说尽,就被一人抢了去,那人望着皇上:“父皇,儿臣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瞥一眼自己的小儿子,笑道:“越儿,你往后便是一朝之君,有何话但说无妨。” 这话一出,蓦然立即转头望向川越。 望着其太子朝服,蓦然心中尽是不解,川越向来只知道贪图享乐,根本没有什么治国之才,如今又是怎么坐上太子之位的? 川越瞥一眼蓦然,很满意蓦然面上表情:“父皇,蓦将军身为我朝大将,骁勇善战,这是我朝的福气,这边关有蓦将军守着,定然不会被外人入侵,可儿臣有一事未明。” 皇上摆手:“但说无妨,蓦将军如今身在朝堂,定然会为你解答疑惑。” 川越行一礼,嘴角斜勾,瞥一眼蓦然,眼中尽是得意:“川越很好奇,蓦将军是如何以三万大军,战胜漠北的十万大军的?就算是精兵,能以一挡十,也是不可能完成的,蓦将军又是怎么做到的?” 蓦然如实回答:“当年漠北大将将我推下悬崖,以为我死了,而我活着这件事儿被人保密的很好,本来漠北大将就好大喜功,当年我堕下悬崖,正好让他大意,并且放松警惕。骄兵必败,如此,就算是三万兵力,轻松挡下十万大军也是不成问题。” 川越点头,似是有些明白,却又说道:“可我们三万大军能毫发无损的回来,我总觉得不可信,就算能抵住十万大军,又怎么可能不伤一分一毫,莫不是蓦将军同着……” 剩下的话并未说完,川越便被皇上瞪了一眼。 皇上从龙椅内起身:“好了,这件事儿就到此为止,朕乏了,退朝。” 送走皇上,大臣也纷纷散去,蓦然还在回忆刚才那一幕,皇上虽然出口打断了川越,可是那双凌厉的眸子,已经对他开始不再信任了。 正当蓦然准备打道回府时,一人从身后唤住蓦然:“将军,这次事情你莫要放在心上,弟兄们跟随您多年,您什么样的性子,弟兄们再清楚不过了。” 蓦然失笑:“我哪会将这种言语放在心上,只是我有件事儿不明白……” 第十一章 川端蓦然共商事 ?送走皇上,大臣也纷纷散去,蓦然还在回忆刚才那一幕,皇上虽然出口打断了川越,可是那双凌厉的眸子,已经对他开始不再信任了。 正当蓦然准备打道回府时,一人从身后唤住蓦然:“将军,这次事情你莫要放在心上,弟兄们跟随您多年,您什么样的性子,弟兄们再清楚不过了。” 蓦然失笑:“我哪会将这种言语放在心上,只是我有件事儿不明白,怎么短短几月的时间,川越就成了太子。川端太子呢?” 凌冽将蓦然拉到无人之处,看着这个当年战争中救下他的将军,好言相劝:“将军,这个朝堂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当年的明君只不过是转瞬就成了昏君,您为何还要回来?” 凌冽跟随蓦然多年,深知蓦然性子,可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蓦然一心想要守护的朝堂,离开岂不是更好? 蓦然望一眼整座被厚雪覆盖的皇城,微蓝色的苍穹飘着几缕白云:“人只要有了功就要有过,更何况皇权这种东西。”回望凌冽:“当年川端太子于我有恩,凌冽,我现下只想知道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走时还两个月不足,当时川端还是太子,怎么回来,太子就变成了川越? 凌冽打量了下四周,见无人在此,这才小声儿说道:“将军,你也晓得,皇上向来最喜后宫中川越的母妃,当年皇上还算圣明,晓得川越不曾有治国之才,这才将太子之位给了川端太子。 可这么些年过去,小人当道,这一来二去的,朝中剩下的贤才早已不多,就算有,也是明哲保身,不敢上前觐见。 我记得当年我回朝之时,朝堂上的宰相已经换成了川越的舅舅,又因皇上器重川越的的舅舅,因而这耳边儿风一刮,这太子自然而然就成了川越。” 川端太子虽有治国之才,却并非皇后亲生子,虽说皇后待川端太子不薄,但因皇上并不疼爱皇后,前些年皇后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川越母妃,皇上又向来最疼爱川越的母妃,因而这皇后便被皇上打入冷宫,至今未出。 没了皇后的庇护,朝堂之上的贤臣又迫于宰相威严,川端太子就同失去了左膀右臂没什么区别,就算再有治国之才,也抵不过川越的后台。 蓦然望一眼远方,看来要让她再多等些时日了。 天下不能没有明君。 “川端太子现下在何处?” 凌冽惋惜:“就在自己的府邸。”似是明白蓦然想要做些什么,凌冽这般说道:“当年若非将军,凌冽早就被敌军刀刃刺死在漠北边境,又岂会有今日荣耀。凌冽这条命是将军您所救,往后凌冽定会听从将军差遣。” 蓦然伸手重重拍在凌冽肩膀上:“好兄弟!” 蓦然来到川端府邸时,管家正在打扫门前深雪,见到蓦然,当即行上一礼:“蓦将军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通知主子。” 蓦然弯下身子以手扫净鞋子上的白雪,踏上台阶:“麻烦您了。” 没过多久,老奴便匆匆而来:“将军,主子有请。” 蓦然到前厅时,川端正依在炭火旁,用红炉温着酒,见着蓦然,笑道:“估摸着你快要回来了,便提前温了酒,若是无事,不妨同我喝上几杯?” 蓦然委坐在川端对面:“太子说笑,这仗也打完了,我能有什么事儿,今日我便同太子来个不醉不归。” 川端命人取来前些年友人所赠的青花瓷酒盏,嘴角笑意映着炭火红光,显得温暖:“将军说笑,如今的川端不过是闲人一个,哪里是什么太子。” 蓦然瞥一眼如今依旧平静不乱的川端:“太子是往后的国君,自然不是谁都能够担当的,在臣心中,臣早就认定您是太子,下一任的明君。” 川端将青花瓷酒盏放在一旁,倒些许温酒洗涮着酒盏:“这明君不好做。” 蓦然皱眉:“莫不是,太子想要退缩?” 这可不是蓦然所识的太子:“臣只记得当年的川端太子,一心只想着黎民百姓,任何事面前决不露怯。” 川端将酒盏盛满温酒,此时的屋外,又开始下起纷纷扬扬的小雪:“蓦然,人总是会变得。” 蓦然接过川端递来的酒盏:“难不成太子已经变了?变成了个懦夫?” 这话着实难听,可蓦然不怕,说出口,只是想骂醒川端。 川端却不为所动,瞧一眼蓦然身边儿的酒盏:“平日里喝惯了陈年佳酿,如今换换口味儿,这是平民百姓平日里做工喝的粗酒,你尝尝味道如何?” 蓦然叹息,一口饮尽杯盏中的酒:“还可以,只不过欠缺了些味道。”没有桃歌酿的酒好喝。 川端望着蓦然,嘴角那抹笑意有些更深的意味儿:“我记得往前的你向来对酒没什么要求,对你来说,只要是酒,就没什么好坏之分,怎么,今日变得不同了?” 早就听闻,蓦然在漠北被一个姑娘所救,这人也耐得住性子,他都这么说辞了,竟然还不开口。 蓦然怎会不知川端话中含义,只不过,他现下并无心此处。 “太子,当真就这么算了?川越什么性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若是将整个江山交由川越手中,百姓还有活路?” 青花瓷酒盏被川端放在一旁,这些他又怎会不知,川越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自小就心狠手辣,强取豪夺,若是让他登上皇位,鱼肉百姓这种事情他不会做不出来。 “蓦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如今的他无权无势,一介废太子,落难之后,门庭骤冷,无人来同他谈心,也就只有蓦然一人还肯登门拜访。事已成定局,他又有什么办法? 蓦然提过红炉,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事在人为。太子你心系百姓,难道就忍心看着百姓往后过些惨不忍睹的生活?” 川端望一眼窗外,零星小雪飘飘洒洒:“我怎会这般想,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母后不得宠,早年就被打入冷宫,若不是当年父皇圣明,我又怎会坐上太子之位?” 整个朝堂,如今可还有他川端的容身之所? 似想起什么,川端看一眼身边儿蓦然:“今日归朝,父皇没有难为你吧?”突然又觉得唐突,问了又能怎样,如今的他,又怎能护好友安危,自己还顾不了自己。 蓦然摇头:“无碍,只不过是一些小风浪掀不起什么的。”将青花瓷酒盏放到一旁:“太子,如今朝堂早已今非昔比,皇上昏庸,我们又何至于留有情面?” 秀眉微拧,望着眼前人,川端皱眉:“蓦然,你到底想做什么?” “就同太子所想那般,如今的兵权在我手中,虽说比不上皇上手中禁军,但仍有胜算。” “可……这是大逆不道。”更何况皇位之上的那个人还是自己的生父。就算他夺了政权,往后史书上会怎么写? 蓦然心知川端所想:“功大于过,世人不会说些什么。更何况先皇昏庸无德,这是世人有目共睹的。” 见川端仍有犹豫,蓦然继续说道:“太子,您难道想看着往后的黎民百姓苦不堪言么?” 回答是肯定,川端不想。 叹一口气儿,川端总算是点头:“好,我答应你便是。” 蓦然眸眼内的笑意难掩:“谋权篡位固然不好,可相比百姓生活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也是情非得已,太子莫要自责才是。” 川端喝尽盏中酒,事情既然已经决定,又怎么能够后悔? “谋权篡位这种事儿,我们还需好好商讨一番。” 朝代的交接,必然避免不了血流成河,川端不能阻止,只有将伤害降到最低。 就这样,一两年的光景眨眼就过去了。 川端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先皇看着川端,嘴角轻勾,并没有太多的咒怨,只是说了这么一番话:“果然是我亲手熬出来的鹰,孩子,皇位交给你,父皇放心。” 同时,前皇后出冷宫,望着身边儿的老者,看着皇位上的儿子,嘴角笑意清浅。 拉起先皇的手,语声温柔:“当初说好的一起游历山河,可还算数?” 先皇反握住先皇后之手,笑道:“这么些年苦了你,皇帝说过的话,可有不算之理?” 直到那一刻,川端同着蓦然才醒转,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提前就安排好的预谋,他同他都只不过是先皇手中的一枚棋子。 待川端登上皇位,那天长安正值初春。蓦然当着众臣的面儿,卸下战甲:“皇上,臣先前答应过一个人,等到天下安定,定然不会再过问朝堂之上的事务,如今,天下已定,臣请求卸甲归田。” 川端并不震惊,反而应允了蓦然的要求:“朕早就晓得这件事儿,只不过你这性子当真是固执,拖到现下,也不知道人家姑娘是否等着急了。” 蓦然笑笑,连夜兼程,带着桃花同着桃树来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处地方。 一进深林,蓦然还未见到来人,就皱了眉。 第十二章 桃歌离去蓦然寻 ?待川端登上皇位,那天长安正值初春。蓦然当着众臣的面儿,卸下战甲:“皇上,臣先前答应过一个人,等到天下安定,定然不会再过问朝堂之上的事务,如今,天下已定,臣请求卸甲归田。” 川端并不震惊,反而应允了蓦然的要求:“朕早就晓得这件事儿,只不过你这性子当真是固执,拖到现下,也不知道人家姑娘是否等着急了。” 蓦然笑笑,连夜兼程,带着桃花同着桃树来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处地方。 一进深林,蓦然还未见到来人,就皱了眉。 只见一路桃花延伸到了酿酒的小屋,门前的桃花树也开出了花蕾。 蓦然低头看看手中的桃花和桃花树苗,摇头浅笑:“这荒郊野岭的,丫头也不晓得从哪里寻来的桃花。” 别说,真好看。往后闲暇时,两人一起望着落花,喝着桃花酒,也不错。 刚近茅草屋,蓦然便朝着茅草屋喊:“桃歌,我回来了。” 将桃花放在石桌上,蓦然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温柔带着幸福,少了疆场上的凌厉性子:“还带了桃花和桃花树苗,不过现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这话都说完了,也不见桃歌应答,抬眸望一眼天色,也不早了,按着桃歌的性子,现在应该已经起床酿酒了。 莫不是,出去寻找所需的东西了? 蓦然原本想要出去找寻桃歌的,却又怕两人错过,多等些时辰,也便作罢。 可这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都已经正午了,蓦然还是没有瞧见桃歌身影。 蓦然皱眉,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走进茅草屋,蓦然看着眼前的物什儿,身子明显一怔。 屋内,床铺叠的好好的,茶盏摆放在木头桌子上,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茶水,屋里很是整齐,只不过主人好久都没有打理,早就落满了尘泥。 蓦然打量着四周,终是发现了木桌上的一纸信笺。 拍去信笺上的灰尘,信封上写着歪歪扭扭四个大字:“蓦然,亲启。” 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蓦然才打开那纸信笺的。 只见信笺里的字虽歪歪扭扭的,但给人一种豪爽的感觉,就同写下这封信的主人一般。 “蓦然,对不起,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然失信于你。 这么多年,我在这里生活着,原本以为会是我的一辈子,可是,突然有天我发现,或许,我应该出去看看,看看不同的风景,比如你说过的桃花,或是漠北的黄沙,还有许许多多的美景。 这里一层不变的,我开始厌烦起来。 前些天,我在寻找所需草药的时候,遇见了一朵落花,那模样像极了你赠我的簪子上的桃花,于是我便将它挪到了门口旁的小河边儿,小河常年有水,养活这棵树应该不成问题,它的落花我用来酿酒了,就埋在树下面,也不晓得你什么时候会来,最好是两三年,那样的话,酒才好喝。 对了,你送我的红衣还有桃花簪子我带走了,若是有天相遇,你后悔送我了,跟我说道一声儿,我立马还你。 桃歌,留。” 蓦然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轻勾,原先的幸福化作了苦涩。 那簪子本来就是送你的,我又怎会要回去。 我以为,你会在这里一直等着,因而当年回朝,也就想着,只不过是一两年而已,不会太远。却不想,那一次的分别,倒成了你我的永别。 也罢,是我的错,这一次,换我来等你。 蓦然来到桃树下,有落花滑过他眸眼。 伸手接住,蓦然笑:“这却是桃花不假,我来的也正是时候,这桃花酒,应该是可以喝了。” 挖出桃歌当年埋下的那坛酒,蓦然只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杯酒水下肚,蓦然突然皱了眉。 抬眸望一眼远方,蓦然将酒坛重新埋好,望着那茅草屋,言语中带着轻叹:“桃歌,你最近酿酒的技艺定然大不如往前,酒里的思念太浓了,苦的难以下咽。酒,我只喝了半坛,等再次相见时,你我两人再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天。” …… 我将那杂乱的酒坛收拾干净,抬眼就看到蓦然已经醒来。 我坐回他对面:“醒了?” 蓦然笑笑,端正身子:“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总想着若是能在梦里见到桃歌一面,可是都不能得偿所愿,今天谢谢老板娘你的成全。” 我将浮生醉收回袖中,离人醉我倒是难得没有拿出来:“这下子,将军可是信了?” 蓦然面色微红,很明显是害羞了。 这做买卖还得看人的性子,忆昔被风寞护在掌心疼的,不曾见过血腥,眼中只有美好,因而我一开口,不管是对是错,只要能让她见到风寞,那对她来说,便值得一试。 而蓦然不同,蓦然久经沙场,鬼神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世人的一点儿精神寄托罢了,像他这种鲜血下讨生活的人,活着便是一种寄托,所以,只有让他先试了,才能说服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当年的桃歌也是被他这种举动打进了心底儿也说不定:“既然已经在梦中见了想见之人,那么蓦然将军便可以离去了。” 蓦然皱眉:“老板娘怎么晓得我叫蓦然?” 蓦然很清楚的记得,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些。 而我,突然起了兴致,淡然出口:“若我说方才蓦然所喝下的浮生醉是我的精血所酿,而我是一只酒妖,蓦然,你可信?” 原本我也不期望什么,毕竟这说辞对于蓦然来说,委实荒诞了些。 可蓦然却望着我,点点头:“我信,能够有这般能力的,定然是不凡之人。” 先前看我的第一眼,蓦然便觉得我并非凡尘子。 我瞧蓦然面容淡定,不由嘴角微勾:“哦~那蓦然就不怕?” “怕什么?老板娘只不过是卖着自己的酒罢了,虽是妖,却无半点害人的心思。” 许是忆起了朝堂上的事,蓦然轻叹:“有时候,人要比妖可怕。” 我并未回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是蓦然并不晓得,这一场梦的代价。 而我,也不愿说起。 但是,蓦然却向我提及此事。 蓦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一杯酒:“老板娘,这场梦的代价为何?” 要是先前,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说,你半世性命。 可,这一次,我却说:“没有什么代价。” 不得不说,蓦然同他太像了,除了那张脸。他的脸要比蓦然温柔些,带着点儿书生气质。 我还记得当年我总是笑他,哪里是个将军,脱了那身铠甲,拿起狼毫,捧一书册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书生。 确然,他有能力当书生,毕竟他文武双全的。 蓦然摇头:“老板娘这么会做生意,又怎会没有代价,蓦然行走江湖多年,虽说有时会没有银两傍身,但也不曾缺人家的银两。老板娘不妨直说。” 我正准备婉拒,无意间瞧见那双丹凤眸子,作罢:“你可当真要同我完成这笔交易?不后悔?” 蓦然摇头:“多少银两,我都不后悔,能在梦中见她一面,我已经无悔了。” 我叹息:“我既然已经说了我是一只妖,定然所需的不是银两这等东西。” 蓦然听了,突然笑出声来:“是我蠢笨了,不知老板娘所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答的浅淡:“你半世性命。” 我说完,明显见蓦然有片刻的犹豫,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蓦然却笑:“好,我给,只是,老板娘能否让我再饮一杯浮生醉,我把整条命都交给你。” 我想也不想就回拒了:“就算你再梦一场,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要丢了性命?” 蓦然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水,话音带着浓浓的伤感:“老板娘,你不懂。” 这么些年,他走过无数地方,看过无数的美景,也认错过好些个红衣姑娘,他累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长醉不醒,至少梦里有她。 蓦然眼中的绝望,我不是没有见过,我懂他的感受,每当看到同那人相似的背影,我总会痴痴地跑过去,然后一次次的落空。 都说酒能消愁,可是现下我却更愁:“桃歌只是消失,并不代表着离世,何不在多寻几个地方,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我将离人醉从袖中取出,倒半盏离人给蓦然:“我只要你半世性命,剩下的,就让时光去消磨吧。桃歌总有一天会累,她会停在某处歇歇脚,等着你,若是你将性命给了我,那么她也必定会苦一世。” 就同我一般,我看一眼蓦然:“容颜易老,桃歌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你们分别的那天,若是你老了,皱纹横生,多年过去,她哪里还能知道,眼前的那个白发老翁,就是你呢?” 蓦然没有说话,最终他还是只喝下了半盏离人醉。 蓦然走的时候,他对我说谢谢,还说,我额间的朱砂痣很是好看。 手抚上额间朱砂痣,我笑,他又哪里懂得,这朱砂痣,我原先是没有的。 送走蓦然,我回到酒窖,这才发觉,少了点儿东西。 第十三章 人生在世悲欢喜 ?待川端登上皇位,那天长安正值初春。蓦然当着众臣的面儿,卸下战甲:“皇上,臣先前答应过一个人,等到天下安定,定然不会再过问朝堂之上的事务,如今,天下已定,臣请求卸甲归田。” 川端并不震惊,反而应允了蓦然的要求:“朕早就晓得这件事儿,只不过你这性子当真是固执,拖到现下,也不知道人家姑娘是否等着急了。” 蓦然笑笑,连夜兼程,带着桃花同着桃树来到了荒郊野外的一处地方。 一进深林,蓦然还未见到来人,就皱了眉。 只见一路桃花延伸到了酿酒的小屋,门前的桃花树也开出了花蕾。 蓦然低头看看手中的桃花和桃花树苗,摇头浅笑:“这荒郊野岭的,丫头也不晓得从哪里寻来的桃花。” 别说,真好看。往后闲暇时,两人一起望着落花,喝着桃花酒,也不错。 刚近茅草屋,蓦然便朝着茅草屋喊:“桃歌,我回来了。” 将桃花放在石桌上,蓦然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温柔带着幸福,少了疆场上的凌厉性子:“还带了桃花和桃花树苗,不过现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这话都说完了,也不见桃歌应答,抬眸望一眼天色,也不早了,按着桃歌的性子,现在应该已经起床酿酒了。 莫不是,出去寻找所需的东西了? 蓦然原本想要出去找寻桃歌的,却又怕两人错过,多等些时辰,也便作罢。 可这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都已经正午了,蓦然还是没有瞧见桃歌身影。 蓦然皱眉,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走进茅草屋,蓦然看着眼前的物什儿,身子明显一怔。 屋内,床铺叠的好好的,茶盏摆放在木头桌子上,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茶水,屋里很是整齐,只不过主人好久都没有打理,早就落满了尘泥。 蓦然打量着四周,终是发现了木桌上的一纸信笺。 拍去信笺上的灰尘,信封上写着歪歪扭扭四个大字:“蓦然,亲启。” 也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蓦然才打开那纸信笺的。 只见信笺里的字虽歪歪扭扭的,但给人一种豪爽的感觉,就同写下这封信的主人一般。 “蓦然,对不起,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然失信于你。 这么多年,我在这里生活着,原本以为会是我的一辈子,可是,突然有天我发现,或许,我应该出去看看,看看不同的风景,比如你说过的桃花,或是漠北的黄沙,还有许许多多的美景。 这里一层不变的,我开始厌烦起来。 前些天,我在寻找所需草药的时候,遇见了一朵落花,那模样像极了你赠我的簪子上的桃花,于是我便将它挪到了门口旁的小河边儿,小河常年有水,养活这棵树应该不成问题,它的落花我用来酿酒了,就埋在树下面,也不晓得你什么时候会来,最好是两三年,那样的话,酒才好喝。 对了,你送我的红衣还有桃花簪子我带走了,若是有天相遇,你后悔送我了,跟我说道一声儿,我立马还你。 桃歌,留。” 蓦然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轻勾,原先的幸福化作了苦涩。 那簪子本来就是送你的,我又怎会要回去。 我以为,你会在这里一直等着,因而当年回朝,也就想着,只不过是一两年而已,不会太远。却不想,那一次的分别,倒成了你我的永别。 也罢,是我的错,这一次,换我来等你。 蓦然来到桃树下,有落花滑过他眸眼。 伸手接住,蓦然笑:“这却是桃花不假,我来的也正是时候,这桃花酒,应该是可以喝了。” 挖出桃歌当年埋下的那坛酒,蓦然只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杯酒水下肚,蓦然突然皱了眉。 抬眸望一眼远方,蓦然将酒坛重新埋好,望着那茅草屋,言语中带着轻叹:“桃歌,你最近酿酒的技艺定然大不如往前,酒里的思念太浓了,苦的难以下咽。酒,我只喝了半坛,等再次相见时,你我两人再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天。” …… 我将那杂乱的酒坛收拾干净,抬眼就看到蓦然已经醒来。 我坐回他对面:“醒了?” 蓦然笑笑,端正身子:“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总想着若是能在梦里见到桃歌一面,可是都不能得偿所愿,今天谢谢老板娘你的成全。” 我将浮生醉收回袖中,离人醉我倒是难得没有拿出来:“这下子,将军可是信了?” 蓦然面色微红,很明显是害羞了。 这做买卖还得看人的性子,忆昔被风寞护在掌心疼的,不曾见过血腥,眼中只有美好,因而我一开口,不管是对是错,只要能让她见到风寞,那对她来说,便值得一试。 而蓦然不同,蓦然久经沙场,鬼神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世人的一点儿精神寄托罢了,像他这种鲜血下讨生活的人,活着便是一种寄托,所以,只有让他先试了,才能说服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当年的桃歌也是被他这种举动打进了心底儿也说不定:“既然已经在梦中见了想见之人,那么蓦然将军便可以离去了。” 蓦然皱眉:“老板娘怎么晓得我叫蓦然?” 蓦然很清楚的记得,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些。 而我,突然起了兴致,淡然出口:“若我说方才蓦然所喝下的浮生醉是我的精血所酿,而我是一只酒妖,蓦然,你可信?” 原本我也不期望什么,毕竟这说辞对于蓦然来说,委实荒诞了些。 可蓦然却望着我,点点头:“我信,能够有这般能力的,定然是不凡之人。” 先前看我的第一眼,蓦然便觉得我并非凡尘子。 我瞧蓦然面容淡定,不由嘴角微勾:“哦~那蓦然就不怕?” “怕什么?老板娘只不过是卖着自己的酒罢了,虽是妖,却无半点害人的心思。” 许是忆起了朝堂上的事,蓦然轻叹:“有时候,人要比妖可怕。” 我并未回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那是蓦然并不晓得,这一场梦的代价。 而我,也不愿说起。 但是,蓦然却向我提及此事。 蓦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一杯酒:“老板娘,这场梦的代价为何?” 要是先前,或许我会毫不犹豫的说,你半世性命。 可,这一次,我却说:“没有什么代价。” 不得不说,蓦然同他太像了,除了那张脸。他的脸要比蓦然温柔些,带着点儿书生气质。 我还记得当年我总是笑他,哪里是个将军,脱了那身铠甲,拿起狼毫,捧一书册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书生。 确然,他有能力当书生,毕竟他文武双全的。 蓦然摇头:“老板娘这么会做生意,又怎会没有代价,蓦然行走江湖多年,虽说有时会没有银两傍身,但也不曾缺人家的银两。老板娘不妨直说。” 我正准备婉拒,无意间瞧见那双丹凤眸子,作罢:“你可当真要同我完成这笔交易?不后悔?” 蓦然摇头:“多少银两,我都不后悔,能在梦中见她一面,我已经无悔了。” 我叹息:“我既然已经说了我是一只妖,定然所需的不是银两这等东西。” 蓦然听了,突然笑出声来:“是我蠢笨了,不知老板娘所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答的浅淡:“你半世性命。” 我说完,明显见蓦然有片刻的犹豫,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蓦然却笑:“好,我给,只是,老板娘能否让我再饮一杯浮生醉,我把整条命都交给你。” 我想也不想就回拒了:“就算你再梦一场,也不能改变什么,何必要丢了性命?” 蓦然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水,话音带着浓浓的伤感:“老板娘,你不懂。” 这么些年,他走过无数地方,看过无数的美景,也认错过好些个红衣姑娘,他累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长醉不醒,至少梦里有她。 蓦然眼中的绝望,我不是没有见过,我懂他的感受,每当看到同那人相似的背影,我总会痴痴地跑过去,然后一次次的落空。 都说酒能消愁,可是现下我却更愁:“桃歌只是消失,并不代表着离世,何不在多寻几个地方,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我将离人醉从袖中取出,倒半盏离人给蓦然:“我只要你半世性命,剩下的,就让时光去消磨吧。桃歌总有一天会累,她会停在某处歇歇脚,等着你,若是你将性命给了我,那么她也必定会苦一世。” 就同我一般,我看一眼蓦然:“容颜易老,桃歌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你们分别的那天,若是你老了,皱纹横生,多年过去,她哪里还能知道,眼前的那个白发老翁,就是你呢?” 蓦然没有说话,最终他还是只喝下了半盏离人醉。 蓦然走的时候,他对我说谢谢,还说,我额间的朱砂痣很是好看。 手抚上额间朱砂痣,我笑,他又哪里懂得,这朱砂痣,我原先是没有的。 送走蓦然,我回到酒窖,这才发觉,少了点儿东西。 第一章 冥界归来遇无常 ?就同我一般,我看一眼蓦然:“容颜易老,桃歌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你们分别的那天,若是你老了,皱纹横生,多年过去,她哪里还能知道,眼前的那个白发老翁,就是你呢?” 蓦然没有说话,最终他还是只喝下了半盏离人醉。 蓦然走的时候,他对我说谢谢,还说,我额间的朱砂痣很是好看。 手抚上额间朱砂痣,我笑,他又哪里懂得,这朱砂痣,我原先是没有的。 送走蓦然,我回到酒窖,这才发觉,少了点儿东西。 原来百年过去,先前酿好的浮生与离人已经快要没了。 走出酒窖,我关上了店门,罢了,左右都是要用的,再去一趟冥界又如何,想想也好久没有见到老友了。 刚进冥界的地界儿,这还没到奈何桥头,我脸一下子就黑了。 脑海中全是曼珠和沙华的影子,我气的嘴角都要抿成僵硬的线条了。 好一个孟老婆子,心思咋就这么深,一杯浮生也不肯喝,倒是便宜了她家那两个小崽子。 匆匆到了奈何桥头,孟婆依旧卖着忘忧汤。 一见到我,孟婆嘴角轻勾,手中动作依旧有条不紊,若不是多年的好友,凡是见了孟婆的,当真就以为孟婆不过是贤淑娇俏的娘子。 孟婆盛一碗忘忧汤给过往的游魂:“你来了。” 我上前几步,走到她跟前儿:“是啊,许久不见了。” 孟婆看一眼忘川河两岸的彼岸花,点头:“不知不觉,百载的光景就这么过去了。” 我径自坐到一旁的摊子上,装作不经意间的询问:“先前给你的浮生醉,可好喝?” 盛汤的勺子一偏,洒了些许忘忧汤,孟婆将碗递给一个游魂,嘴角微微上扬,给人家道了句对不起后,才对我笑笑:“额……喝了,挺好的,就是少了点儿,不够喝,还是酒酒你酿的酒好喝。” 我提起桌上的茶杯,瞟一眼依旧在工作的孟婆:“是么,可为何我脑子里现下全是曼珠和沙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见孟婆开口要说什么,我当即打住:“若是要比熬制忘忧汤,我不如你,但是,这浮生醉,可是我精血所酿,忘忧觉得你可说得过我?” 孟婆眸眼一僵,看着早就跑没影儿的曼珠和沙华,心里暗骂不爽。 人家养个孩子都知道替自个儿的娘亲做做事情,可他们两个倒好,整日里就顾着玩,让她自个儿一人在这里累死累活的卖着忘忧汤。 更倒霉的是,也不晓得今儿吹得是哪阵阴风,将我吹了过来。 “酒酒,你要知道,我并非你,喝不醉,我不能沾酒,沾酒必醉的,更何况,我这儿又不是你那浮生铺子,客人稀少的,我怎能喝酒。” 我看着茶盏中沉浮不定的茶叶,望着眼前俊俏佳人,也笑:“是么,我同仙界的某人可是忘年好友,可他怎么告诉我,你酒量甚好,有时候,就连他也喝不过你。” 孟婆这下子被我呛得也不晓得到底该怎么接下去,只好转移话题:“前些天阎王跟我说起一件事儿,就是他有个曾孙子,如今已经到了嫁娶的年纪,我觉得你和阎王那个曾孙子见一见。 虽说是个纨绔子弟,但是那相貌也是不错的。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有时候,你也应该放下了不是。” 我起身,看着孟婆,将一个空碗递给她:“给我盛一碗忘忧汤,也算是补偿你随意将我那浮生醉随手送人的代价了。” 孟婆摇摇头,一边儿接过我的空碗,一边儿继续说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就算他心里有对你的执念,喝了那么多的忘忧汤,也该忘记了,酒酒,你这又是何必呢?” 仅仅因为一个不可能之人,何必要这样折磨自身。 我瞥一眼她袖中的信笺,接过忘忧汤:“你说我不愿意忘记,可是你呢,你还不是一样?” 都是同病相怜的人,有何必相劝,是苦是甜,只有我自己晓得。 喝下忘忧汤,我将空碗放到一旁,叹息:“人家都说这忘忧汤是甜的,为何我喝着却是苦的?” 孟婆见我这般模样,摇摇头:“这忘忧汤本就是苦的,却因为有想要忘记的人和事,就变成了甜的。酒酒,说到底,是你执念太深。” 孟婆接过一个游魂递来的空碗,话语里明显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在凡间生活的时间不短了,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这日子总是要过的,两个人只要合得来就一起过日子得了,哪里管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有时间就去见见阎王那曾孙子,若是你真的能同着阎王那曾孙子相处的来,就在一起过日子得了,这么多年,你应该放下了。” 我扯笑,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孟婆不懂,虽说我和她差不多,但至少她还能见着某人,而我呢,见都见不到。 当初的承诺是说好了的,我又怎能背弃,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要放下,谈何容易? 此时,忘川河畔的彼岸开得很好,我无心同着孟婆再讨论下去:“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彼岸花,浮生与离人没了。” 孟婆最见不得的就是我这么个态度,可是说也说不过我,只好换的一阵叹息:“原来我在你眼中还不如那些彼岸花来的金贵。” 我笑笑,不可置否:“那是自然,毕竟它们不如你唠叨。”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孟婆,而后连连摇头:“啧啧啧,凡间的那些凡尘子都以为孟婆是一个年老色衰的老太婆,终日在奈何桥头卖着忘忧汤。其实吧,他们是没有见过你,像你这样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难怪当年会让仙王同着我那忘年好友决裂至今。” 孟婆听了这话,一把颠起手中的勺子,就要打在我身上:“你这丫头,多年不见,嘴还是这么的得理不饶人。” 我躲过孟婆打过来的勺子,嘴角轻勾,正巧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酒靥:“没法子,这还是忘忧你逼的?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女子,平日里不爱笑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唉声叹气的,不然,可就真的老了。” 孟婆这脾气当真是被我撩起来了,拿着勺子就要向我跑来,结果被一旁的游魂给拦住了,只得认命的继续盛着她的忘忧汤,见我冲她笑,恨得当真是牙根儿痒痒:“酒酒,下一次最好别让我看到你,否则看我不打死你。” 我停了脚步,看着孟婆,嘴角轻勾,笑意从刚才就没有下过:“下次,我就在这个地方,不动,等你来打我。” 曼珠和沙华肯定不会帮着孟婆卖忘忧汤,所以,她忙那些游魂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打我? 摘了些彼岸花后,我就回到了浮生铺,看着桌上的彼岸花,想起方才孟婆被我气得不轻的面容,我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儿。 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酿浮生同着离人需要耗费我不少时间,我将彼岸花放进木盆里,正准备关上小铺,结果却被走过来的人吓了一跳。 索性我还算镇定,并没有失态,我看着眼前人,声音平淡:“白老爷,今儿是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白无常一脚踏进我的铺子:“酒酒,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我将铺子关上,虽说世人并看不见白无常,但我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着实有些吓人。 “酒酒不知,酒酒不过是开了一家酒铺做生意罢了,并不晓得是哪里惹到了白老爷。” 白无常嘴角轻勾,打开手中的纸扇来回扇着:“原本你身为妖,本不该我们冥界插手来管,但你却害人性命,你说我们是管还是不管?” 我将彼岸花放到柜台上,示意白无常坐下来说话:“白老爷说的是哪里话,我不过是一个卖酒的酒妖,哪里有什么本事害人性命?” 白无常坐到我对面,一身白衣倒是被他穿出了玉树临风的味道,本来这白无常就不丑,我猜死前至少是个贵族,不然这浑身的气息倒同那些凡尘子不同。 纸扇被他合上:“你若是做些寻常卖酒生意也就罢了,可你暗地里做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前些年头儿都城那间风月楼的花魁忆昔离世,走的时候,还有多半世的寿命可活,那妓子后半生本可以平平安安渡过晚年的,可是,临走时,却没了半世性命,酒酒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嘴角轻勾:“关我何事?我同那妓子忆昔非亲非故,我怎知她离世,白老爷,莫要颠倒黑白才是。” 白无常看着我,声音轻淡:“早就听孟婆说,你言语了的,寻常人说不过你,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想着彼岸花摘下后,不能耽搁太长时间,我再也没了同白无常绕圈子的心思:“白老爷,有事但说无妨,何至于同我这般小女子绕圈子。” 白无常听了我这番话,面上尽是笑意:“哦~我可并没有说我有事来求,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一眼门外,道:“……” 第二章 黑衣女子躲酒楼 ?我嘴角轻勾:“关我何事?我同那妓子忆昔非亲非故,我怎知她离世,白老爷,莫要颠倒黑白才是。” 白无常看着我,声音轻淡:“早就听孟婆说,你言语了的,寻常人说不过你,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想着彼岸花摘下后,不能耽搁太长时间,我再也没了同白无常绕圈子的心思:“白老爷,有事但说无妨,何至于同我这般小女子绕圈子。” 白无常听了我这番话,面上尽是笑意:“哦~我可并没有说我有事来求,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一眼门外,道:“这世上谁人不知黑白无常不独行,如今白老爷甩来了黑无常,难道不是有事求我?” 白无常笑:“难道我就不能是来叙旧的?” 我听完,心里觉得很是好笑:“叙旧?我可不记得我何时交了白老爷这样的朋友。” 抬眸望一眼窗外天色,我不由皱眉,已经三刻过去了,这下子算是白跑了一趟冥界,彼岸花是无法用了。 我瞥一眼白无常,要不是这货突然来这浮生铺,我的彼岸花也不可能毁掉:“白老爷,有事不妨直说,这里也就你我二人。” 老娘今天心情不好,没心情同你兜圈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白老爷还是快些离去的好,毕竟这冥界事务多得很。” 白无常又不笨,怎会听不出我这逐客令:“我今天好不容易甩开了紫微,就是听闻你这里酿的酒很是好喝,特来讨一杯尝尝。” 紫微?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女子的名字,莫非黑无常并不是世间相传的黑脸大汉? 不过想想,这又关我何事,我只不过是一个卖酒的:“不知白老爷想喝什么?也不知我这小小的浮生铺有没有白老爷想喝的酒。” 白无常嘴角轻勾,手中的纸扇也不知道何时又打开了:“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老板娘可愿出手?” 前几日路过城隍庙,看见某人特别无良的在自己跟前儿饮酒,那酒香的,隔着两间屋子都能闻见,这馋瘾犯了,又不让喝,他这心里的就跟猫抓似的。 后来一打听才晓得,某人喝的酒是浮生铺打来的,这不,他这前脚刚回冥界,甩了紫微就匆匆往浮生铺赶。 我瞟一眼陈列着酒的柜子:“也不知白老爷所说的是哪一种酒?” 白无常其实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可偏偏我又同他绕圈子,出于本身的教养,他硬是忍到现在:“浮生醉。” 我面上一黑,浮生与离人我向来不曾对外人说起,除非有缘的客人,白无常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白无常见我这般表情,话里有话:“我方才进城的时候瞥见了一个将军,也不知是不是我眼拙,瞅见他阳寿少了一半,这种事儿要是被阎王晓得了,那可就不妙了。” “定然是白老爷眼拙,我这就去取浮生醉来。” 我还能说些什么,用阎王威胁我,也亏白无常能够想到,可我偏偏还不能拒绝。 回酒窖的时候,我才发觉浮生醉与离人醉仅剩一杯,倒是便宜了白无常。 将浮生醉端于白无常,我还没说些什么,便见白无常端起盛着浮生醉的酒盏,看向我:“老板娘,你这未免也有点儿抠吧,就这一盏浮生醉,还不够塞牙缝儿呢。” 我笑:“白老爷,这浮生醉一盏足矣。” 本来就仅剩一盏浮生,还想要多少,更何况,还没有东西赚,干什么要给他多盏。 白无常没说什么,正准备喝时,反倒是我打住了白无常。 我就奇怪一件事儿:“白老爷,您是怎么晓得我这儿有浮生醉的?” 白无常倒也没隐瞒:“来时路上曼珠说的。” 当时白无常正打算往我这浮生铺子里来,路上正好碰见了曼珠和沙华两人在那聊天。 结果无意间曼珠说到浮生醉,赞美了一番,这就被白无常给记下了。 然而,此事我并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曼珠专门同白无常说来着,还想着下次定然让孟婆管教管教曼珠,下次,别想再免费在我这儿喝酒。 我扯笑:“原来如此。” 白无常摇晃着酒盏,看着酒盏中绯红酒液,笑了,喝了这么些年酒,他还是头一次喝到这绯红色的酒。 刚入口,还没多长时辰,白无常就趴那儿了。 我瞧着陷入梦境的白无常,嘴角轻勾,鬼也不应自大,不然就不晓得如何圆场了。 倒是亏了我的浮生醉,头一次做了个亏本买卖,都怨那曼珠多嘴。 霎时,白无常的过往一下子涌进我脑子里,各种前尘往事,当初我仅晓得白无常是随黑无常来的奈何桥,最后做了黑白无常的。 而且,这黑白无常向来神秘,便连孟婆也有许多不晓得的地方。 左右这浮生醉是白无常自个儿喝的,这前尘往事,我不看白不看,毕竟我这浮生醉都赔进去了。 …… 又是一年初春,前些天儿刚下过一场大雨,竹笋一下子长高不少。 今天这天儿也算的上是难得好天气,太阳从东边儿升起,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也没有风吹拂。 城门外的一片竹林里却是奇了怪,没风的天气,这竹叶也是沙沙作响。 这究竟是怎生一回事? 走进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打斗,剑气扫过的地方,惹得竹叶一阵晃荡。 就是这阵仗,明显有点儿以多欺少的味道儿,关键欺负的还是一个女子。 刀光剑影中,不晓得是谁先停了下来。一名男子看着眼前的黑衣女子,皱眉:“你到底是谁?我们同你无怨无仇,为何动手杀我家老爷?” 黑衣女子手中剑还滴着血,妖冶的红配上雪白的剑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黑衣女子停歇片刻,径直朝着一人冲过去,那名男子见此,一边儿挡下黑衣女子的剑,一边儿朝着其他人喊道:“保护老爷!” 两剑摩擦,一股火花,男子能感受到女子的不同,瞥一眼女子握剑的手,老茧丛生,显然是多年练剑的结果。 “你是紫微堂的人?” 紫微堂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得钱要人性命,紫微堂的杀手无一人失误。 男子晓得自家老爷在朝堂之上的地位,于公于私,想要杀死老爷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这一次另男子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人已经狗急跳墙,想利用紫微堂夺了老爷的性命。 黑衣女子新出的一招被男子挡下,言语清冷,黑色面纱遮挡住女子面无表情的颜容:“少废话,既然晓得紫微堂的规矩,便快些离开,我只要你家主子的人头。” 面纱飘扬间,正巧露出女子眼角下的一颗朱砂痣。 男子嘴角轻勾,看来那些人当真是花了大价钱了,竟然都命令她出动了。 男子将轻巧避开黑衣女子的攻击,面上笑容不止:“想要我家老爷的人头,那也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刀光剑影之间,突然男子一个招式径直朝着女子那纤细的胳膊砍去,女子未曾想到男子会来这么一招,没了防备,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黑衣染了一地尘泥。 桃花眸眼死死盯了片刻,匆匆起身,狼狈逃走。 男子见此,对着追上来的人道:“那女子已经被我折磨的没了打斗的气力,又深受重伤,给我顺着血迹追回来。” 这时,男子口中的老爷走了过来,瞟一眼男子:“方才那人你认识?” 男子摇头:“不认识,不过倒是晓得那女的是谁派来的。” 老爷看一眼男子,男子低头如实说道:“是紫微堂的人。” 老爷听此,长袖一挥,丹凤眸子止不住的薄恼:“我这还没死,就开始有人惦记我的财产了?你打算怎么办?” 男子看一眼地上的血迹,面容平静:“老爷,这紫微堂向来神秘,不与人结交,其中的杀手也是世间少有的高手,若是能将紫微堂收归囊中,在加上您叔叔的相助……” 老爷看一眼男子:“我现下只信任你了。” 说完,老爷便径直走进了马车内,他也好久没去拜访他那位叔叔了。 渝城内,街巷中一片繁华景象,在这个战乱纷杂的年代,也就仅有这贤王治理的渝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人来人往间,一名黑衣女子穿梭在人最多的地方,身后是三五个方才同她打斗的人。 匆匆处理好伤口,黑衣女子看着地上的血迹,瞟一眼越来越近的敌人,果断掏出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划破手掌,鲜血瞬间挣脱禁锢,顺着黑衣女子那白净的手落在青石路上。 瞥一眼不远处的妓院,女子径直朝着妓院走去,在屋顶上停留片刻,见着地上的血迹,还有走进妓院的人,女子终于舒了口气儿,施展轻功,一下子跳到了隔壁的酒楼里。 怕人遇见,女子想也不想就进了一间包厢,女子匆匆脱下那身黑衣,准备疗伤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声音打扰。 “姑娘,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做,是在勾引我么?” 第三章 紫微堂中换利刃 ?瞥一眼不远处的妓院,女子径直朝着妓院走去,在屋顶上停留片刻,见着地上的血迹,还有走进妓院的人,女子终于舒了口气儿,施展轻功,一下子跳到了隔壁的酒楼里。 怕人遇见,女子想也不想就进了一间包厢,女子匆匆脱下那身黑衣,准备疗伤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声音打扰。 “姑娘,这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样做,是在勾引我么?” 黑衣女子听见话语声,匆匆穿上衣服,扭头的瞬间,短匕首就已经架在了说话人的脖子上,桃花眸瞪着那人:“谁让你进来的?” 那人也不怕亦不恼,反而嘴角轻勾,丹凤眸子望着黑衣女子,笑了:“我一直便在这包厢里待着,从未出去,倒是姑娘突然闯进来。” 瞥一眼那短匕首,声音平淡:“一声不吭,就在我面前匆匆脱了衣服,最后还将匕首架在我脖子上。” 这说的有理有据的,黑衣女子看着那张人畜无害的俊脸,终于放下了匕首。 此时,包厢门被敲响,黑衣女子警觉地握起匕首,朝着包厢门后小心移动。 那人整整自己的衣袖,声音淡定从容,一点儿也没有被黑衣女子吓住的迹象:“怎么了?” 居易看看身边儿人:“爷,有人说酒楼进了刺客,要进去查看。” 那人端起一盏清酒,瞟一眼桌子:“不用了,我这里没人。” 居易皱眉,再瞧瞧身边儿人手中的物什,继续说道:“可这些人不好得罪,他们是……” 那人看着空荡荡的包厢,笑道:“既然是客,那就不妨进来吧。” 居易点头,推门而入,走到了那人身后。 那人看一眼青花酒壶:“居易,清酒没了,再跟掌柜的那里取一壶来。” 居易听闻,转身就走,那人见已经搜查完毕的几人:“怎么,可有什么发现?” 一人走出来,朝着那人行一礼:“小的冒犯,这就走。” 那人笑:“还谈不上冒犯,你们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既然我这里没有你们要寻的人,那便离开吧。” 见人走远,那人这才放下酒盏,以手敲桌:“人都走远了。” 说完,便见黑衣女子从桌下钻出,胳膊上的血迹又渗了一重:“多谢。” 那人看着空酒盏,方才的酒香还让他意犹未尽:“单是一个谢字么?” 黑衣女子扯眸:“我欠阁下一条命,往后只要阁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直言。” 居易正巧带着清酒进来,那人接过清酒,抬眸看眼蒙着黑纱的女子,笑意轻淡:“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只不过我并不晓得姑娘姓名,往后有难,又该如何寻姑娘?” 黑衣女子听闻,直接扔给了那人一支骨笛:“只要有难,吹响这骨笛,我自会前来。” 说完,黑衣女子便朝着酒楼外走去,只留那人把玩着手中骨笛。 那人看着手中骨笛,不由喃喃自语:“不留名姓,只留一支骨笛,当真是位有趣的妙人儿。” 一旁居易瞧见那骨笛,突然皱了下眉,瞧着自家主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人瞧见居易这种表情,将骨笛收回袖中:“居易,你是知道些什么?” 居易叹息:“爷,如今皇上对你早就不似从前那般信任,先前你说要明哲保身,才来到此处,如今你却当着皇上的面儿,救下紫微堂的人……” 那人笑,为自己倾倒一盏清酒,侧眸望着居易:“可有人瞧见我藏了刺客?” 便是因为晓得那些人是皇上的人,所以他才让那名妙人儿躲了起来,任凭他们搜查。 居易低头:“是小的愚笨。” 那人摇头:“这件事儿不怪你,居易,你平日里在江湖上闯荡,可晓得方才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居易思忖了片刻:“传闻紫微堂中的紫微,平日里养着一只白鸟,若是有事,便吹动骨笛,白鸟便会来到她身边儿,估计那人便是紫微。” 端盏的手停在半空中,棕色瞳仁望着居易:“紫微堂?” 居易点头,自家主子向来不关注江湖上的事儿,自然不晓得紫微堂,于是便解释道:“紫微堂是江湖上的第一大杀手门派,取金尽人事,只要是紫微堂想杀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的过明天。” 饮尽盏中酒,那人放下酒盏:“这么历害?” 居易点头:“紫微堂中的杀手都是一顶十的杀手,就连皇上身边儿的侍卫先前也是紫微堂的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被皇上救了,就留在了皇上跟前儿,为其效命,这次要不是有那侍卫,小的估摸着那皇上……” 其余的话不能多说,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那人有些奇怪:“既然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难道那些人就没有失误过的?” 居易摇摇头:“没有,因为……” 此时的紫微堂内,隐暮瞧着眼前人,声音平淡,看不出一点儿情绪:“紫微,知道我为什么派你去行刺皇上么?” 紫微低眸:“因为我是主子亲手培养的一把刀。” 隐暮看着手中那把短匕首,抽出刀鞘,寒光乍泄:“既然知道,为何这一次任务还失了手?” 就因为紫微杀人一向干净利落,从未曾失过手,所以这么重要的人,他才任由这把最好的刀去。 “因为罗成。” 隐暮一边儿擦拭着手中的短匕首,一边儿看一眼紫微:“你见着他了?” 紫微点头。 寒光中映着那人毫无波澜的眼眸:“那你难道就不应该清理门户么?” “可……” 紫微打不过罗成,就算她是隐暮身边儿最好的一把刀,但是,紫微从未打败过罗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就算紫微有心清理门户,但却是根本完不成的任务。 这一点隐暮不会不知道,将匕首推进刀鞘,隐暮看着紫微,将那把短匕首归还:“看来我还是有些为难你了,也罢,清理门户这件事儿往后我来做就成,你晓得该怎么办。” 紫微接过短匕首,小心得将其放在怀中:“紫微告退。” 正当紫微要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阵声音打断了这一切:“等等。” 隐暮瞧一眼眼前人,也不行礼,反而笑道:“不知今天吹得是什么风,竟然将贤王您吹了过来,当真是隐暮的荣幸。” 停在一旁的紫微一怔,看着眼前人,明显有些不敢相信。 贤王瞥一眼紫微,瞧着那张姣好的面容,袖中骨笛被他有意无意地把玩着,当真是一位妙人儿,就是冷了点儿。 “什么风也没吹,外面的天儿正好,堂主难道没看见?” 隐暮眉微挑,看一眼身边儿女婢:“既然贤王能有幸来我这紫微堂,不如尝尝我陈了多年的佳酿,如何?” 贤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笑了:“这有何不可。” 隐暮看一眼紫微,紫微转身离去。 “不知贤王今日前来,所求何事?” 隐暮上下打量着贤王,都说贤王白亭从不参与杀戮,一身的儒雅性子。这一见,果然如此,活脱脱就是一书生,有幸做了贤王的位置罢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也会有仇家。 白亭看一眼隐暮,开门见山:“我来向堂主求一人。” “哦~”隐暮接过女婢递来的佳酿:“不晓得贤王要求谁的人头?” 白亭将佳酿放在鼻尖深嗅,果真是好酒:“并非人头,而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隐暮听完此事,笑出了声儿:“这江湖上有谁不晓得紫微堂是做什么的,王爷,我这紫微堂可不是用来寻人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一盏佳酿下肚,满口酒香,这般好酒,当真让白亭意犹未尽:“我寻得人,是紫微堂的人,不晓得堂主可愿给?” 隐暮把玩着酒盏,依在椅背上,看着白亭:“那倒要看看贤王想要的是何人了,我这紫微堂刀多的很,每一把刀都能为我赚的个锅满盆满,这要是失去一把……” “我要紫微。” 面对着白亭这般快语,把玩的酒盏停了,隐暮看着白亭,言语突然多了一丝冷冰:“刀也分三六九等,紫微这把刀可是我花费十八年的光景亲自磨练出来的。” 白亭又倒一盏酒,闻着酒香,笑:“那也要用的称手才是,不称手的刀,与其要被废掉,还不如转价给旁人,这样,照样可以赚得个锅满盆满,不是么?” 白亭这背后的深意,隐暮并非不懂,只是,这么好的一把刀,他可没打算要废掉。 “贤王所言甚是,但是打造一把极品利刃不容易,这时间太长,我怎会随意废掉?好的利刃,就算失误,再磨砺磨砺,依旧能够杀人于无形。” 是人都有贪欲,隐暮也一样,白亭将酒盏放到一旁,这个紫微他是势在必得:“若是有一样东西要比堂主这把利刃更为值钱呢?” “哦~贤王不妨说说看。” 他倒是要瞧瞧,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将紫微这把好刀拱手相送。 白亭声音轻淡中带着坚定,仿佛这把利刃,他一定会得到手:“……” 第四章 伶仃大醉道不满 ?白亭这背后的深意,隐暮并非不懂,只是,这么好的一把刀,他可没打算要废掉。 “贤王所言甚是,但是打造一把极品利刃不容易,这时间太长,我怎会随意废掉?好的利刃,就算失误,再磨砺磨砺,依旧能够杀人于无形。” 是人都有贪欲,隐暮也一样,白亭将酒盏放到一旁,这个紫微他是势在必得:“若是有一样东西要比堂主这把利刃更为值钱呢?” “哦~贤王不妨说说看。” 他倒是要瞧瞧,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将紫微这把好刀拱手相送。 白亭声音轻淡中带着坚定,仿佛这把利刃,他一定会得到手:“一个贤王之位,可顶一把好刀?” 白亭瞧见隐暮身子顿了下,他晓得隐暮这是心动了。 这么大个杀手组织,轻轻松松就能颠倒一个皇朝,至今不动,还不是为了往后的名正言顺? 隐暮举樽,嘴角轻勾:“是挺值钱的,既然贤王相中了这把刀,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给了王爷。” 隐暮看一眼身后女婢,女婢匆匆而去,再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还有紫微。 紫微见着隐暮,习惯性的行礼:“主子,你找我?” 隐暮点头,望向白亭:“紫微,往后我便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要记得,身为一把刀,要保护的,是你眼前的主子,往后贤王会是你的主子。” 紫微低头,只当做这是一次任务:“紫微定会好好完成主子这次的任务,不会让主子失望。” 隐暮摇头,揭穿这场自欺欺人的薄纱:“这一次,不是任务,紫微,从今往后,我这紫微堂,再同你无任何瓜葛。” 紫微皱眉,心中有痛,却未掉一滴眼泪,只因早在十八年前,她就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哭,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悲戚:“主子,你这是要赶我走?” 隐暮喝一口佳酿,瞅着紫微,面容依旧平淡无波:“我说过紫微堂不留失误的刀,不让留你于世,已是我最大的宽容。”瞟一眼白亭:“往后,你紫微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贤王。” 紫微愣了好长时间,这才点头:“紫微谢过主子的不杀之恩。” 说罢行到白亭身边儿,重重的行一礼:“爷。” 白亭起身将紫微扶起,看一眼隐暮,声音轻淡:“白亭谢过堂主成全,若是无事,白亭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等隐暮答应,就一把牵过紫微的手,离开了紫微堂。 方才的他,不是没有听见紫微声音中的空洞,仿佛一切都再同她无关那般。 走出紫微堂,白亭看着紫微:“现下无人,若是想哭就哭吧,没人会看见。” 紫微低眸:“爷,我只是您的一把刀。” 既然是刀,就不会哭。 回到贤王府,白亭让紫微去休息,居易这时走过来:“爷,能遣散的家仆都遣散了,有几个不愿走的,我让他们留了下来。” 白亭点头,看着紫微离去的方向:“居易,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居易摇头:“爷做的没错,若不是爷,紫微那丫头估摸着早就死了,她应该感谢爷你才是。” 只是,居易瞧着白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亭回眸:“有什么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居易看一眼白亭,晓得他做了决定,就算是八匹马也很难拉回:“爷,为了一个杀手,丢失了贤王的位子,这样真的好么?” 白亭一向深的百姓爱戴,这渝城有多少人受过白亭的恩惠,便是他都已经数不清了。 如今因为紫微丢了贤王的位子,怎么看都不值。 白亭回头,看着居易,问:“你当这个贤王就这么好当么?” 当年就是因为他明了皇上看不惯他的一贯作风,所以他才来了渝城这偏远小城,可就算如此,皇上还是不放心,追到了这渝城。 瞧着这个自小就跟着自己的孩子,白亭摇头:“这个烫手山芋接不得,本来我还想着怎么卸下贤王这个职责,这下,看来不用我出手。” 居易挠挠头,明显不懂。 白亭朝着书房走去:“有时候受百姓爱戴并非一件好事儿。” 居易没有说话,因为他还是没有听懂。 白亭见状,忍不住伸手敲了下居易的脑门:“有时间去大街上乱逛,不如多读点儿书,充实充实你那个笨脑子。” 居易撇嘴,随着白亭一同进了书房,结果没多大一会儿就出去了,对于白亭来说,看书着实费脑子。 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等到将要吃晚饭的时候,居易才回来。 这一回来,就见管家匆匆忙忙来到自个儿跟前儿:“府中今天新来的姑娘不见了,王爷在书房,我们这些下人一般不好去打扰,居易,你去跟王爷说吧。” 居易扯眸:“什么时辰发现不见得?” 管家如实回答:“也就你走后不久。” 居易面一黑:“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爷,管家,你脑袋当真是越发不中用了。” 说完,居易一溜烟儿跑进了白亭书房。一进书房就大喊:“爷,不好了,紫微不见了。” 白亭看一眼天色,皱眉:“现下什么时辰了?” 居易他刚回来,又不会看天色,哪里晓得:“吃晚饭的时辰。” 白亭瞥一眼居易:“往后给我去学看天色。” 居易只是点头,学不学还是一回事儿:“爷,我们还找不找紫微了?” 白亭起身,瞥一眼居易:“我亲自去就成,你给我留在家跟管家学看天色儿,我回来会询问管家的,可别想着偷懒。” 渝城的酒馆儿不多,白亭只找了两三家就找到了。 一进门就瞧见,店小二同着老板一起劝紫微离开。 见着白亭,店老板是一脸的苦:“王爷,您可来了,我们店打烊了,这姑娘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走,求王爷帮帮忙。” 白亭看一眼紫微,桌上全是散乱的酒瓶:“她喝了多久了?” 店小二想了想道:“估摸着有大半晌了,来了就一直喝酒。” 白亭又问:“可有点过几个小菜?” 店小二摇摇头:“没有,这姑娘一来,要的全是酒。” 白亭伸手递给店老板一锭银子:“掌柜的,这姑娘我认识,她心情不好,您看能不能晚点儿打烊。” 店老板一看王爷都发话了,当即就点点头:“听王爷的。” 白亭嘴角轻勾,朝着店老板说了句谢谢,店老板哪里敢接白亭的谢谢,白亭能来他这小酒馆,就已经是他的福分了。 看着酒桌上已经伶仃大醉,却还是继续喝着酒的紫微,白亭叹息:“掌柜的,能不能炒几个清淡点儿的小菜。” 店老板自然是答应的,没一会儿菜上桌了。 紫微瞧着眼前这几盘轻淡小菜,皱眉,开口就是酒气:“小二,我没点菜。” 白亭顺势坐下来,看着紫微,声音有一点儿温柔:“我点的,光喝酒对胃不好。” 紫微没说什么,依旧喝着酒。 白亭皱眉,制止住往嘴里送酒的那双手:“别喝了,你若是心里有事儿,不妨说出来,喝酒解决不了什么的。” 紫微也就仗着酒后胆子大,一把甩开白亭的手:“爷,您让我说出来?我怎么说?我是您的一把刀。” 酒光中,紫微眼角下的那颗痣泛着苦涩。 白亭看着这个假装坚强的女子,有些心疼,他不是不晓得紫微现在心里到底想着的是什么:“既然出了紫微堂,就忘了那里的一切吧,出来总比过着在刀尖儿上舔血的日子好。” 紫微身子轻晃,看着白亭,一脸的悲戚:“刀尖儿上舔血的日子?”嘴角微勾,很是轻嘲:“爷,你懂什么?你知道忘字怎么写么?” 亡心,心死了,才会忘记,她的心是隐暮给的,要是没有隐暮,可以说就没有现在的紫微。 紫微笑,嘴角却是轻嘲:“你们这些人,总爱说忘记,可是,你们真的忘记过么?你们知道忘一个人有多难么?” 白亭不知道,所以他才说:“终究会忘得,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紫微继续喝一口酒,烛火间,能够看到她眼角有一颗泪珠。 “时间问题?爷,我给您十八年,您忘记一个人,成么?” 紫微瞧一眼白亭:“爷,紫微不需要您的好心,您救了紫微,紫微心存感激,但是,您为何要这样做,您知道主子对我意味着什么吗?要不是主子十八面前将我救回紫微堂,不可能会有紫微这个人,兴许早就成了一柸黄土。” 当年的一场仗,她至今记忆犹新,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死在自己面前,一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死了,血染红了黄土,只有她,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被隐暮带回了紫微堂。 所以,十八年的朝夕相处,隐暮将她一点点儿培养成一把利刃,也给予了她最想要的亲情,还有隐暮不知晓的爱。 恰恰这一些白亭不晓得,他看着已经大醉不醒的紫微,眸眼内竟有丝丝缕缕的悲伤:“紫微,你当真……” 第五章 白亭关心太过度 ?当年的一场仗,她至今记忆犹新,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爹娘死在自己面前,一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死了,血染红了黄土,只有她,在死人堆里活了下来,被隐暮带回了紫微堂。 所以,十八年的朝夕相处,隐暮将她一点点儿培养成一把利刃,也给予了她最想要的亲情,还有隐暮不知晓的爱。 恰恰这一些白亭不晓得,他看着已经大醉不醒的紫微,眸眼内竟有丝丝缕缕的悲伤:“紫微,你当真愿意当隐暮的一把刀么?” 紫微握着酒壶,那双带着多年戾气的眸子,这一刻竟然满是悲伤:“爷,紫微现下是你的人,没有什么说不的权利。” 在紫微堂多年,紫微学会的,除了杀人,还学会了一点儿,那便是对命令是言听计从,就算心中不愿,也必须服从。 因而,就算紫微还想做隐暮的一把利刃,也没了那个可能。 白亭愣了,一袭白衣在烛火的映照下竟然有些迷茫。 直到紫微因为喝多了酒,很是难受的模样被白亭看到,白亭这才醒转,行至紫微身边儿,一把夺过酒壶:“别在喝了,你今天已经……” 这话还没说完,紫微就回了个:“是。”不懂得反抗,一味地服从命令,这是隐暮教给她的。 紫微喝酒的时候很少,只因她觉得喝酒和哭没什么两样,都是懦弱的表现,与其用酒发泄情绪,还不如好好的找人打一架,宣泄自己的不满。 所以,现下的她因过多的酒,身子难受极了,一双秀眉皱作一团,被酒晕红的小脸在烛光下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颓废。 白亭将酒坛放到一旁,将紫微轻拥入怀,手轻柔得拍着紫微后背。 这让紫微仿佛回到从前,每次梦呓,总有一个温暖怀抱,一只温柔的大手。 突然,多年不曾哭泣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紫微将头扎进白亭怀中,晶莹的泪涌出眼眶,打湿眼角下的一颗朱砂痣,滴在白衣上氤氲成一个圆。 “爷,你说过,紫微会是你最好的一把刀,所以,就算紫微没有完成你交给的任务,你也不会杀了紫微,只会小惩大诫。这就是爷你的惩罚么?若是如此,紫微宁愿你杀了紫微,也不愿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利刃。爷,你说过,紫微没有家,往后紫微堂就是紫微的家,可如今,紫微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一夜,紫微唠叨了很多,眼泪打湿了白亭大片白衣,这一夜,紫微像一个孩童一般,哭得厉害。 天渐渐完全黑了下来,掌柜的准备出来瞧瞧情形,刚到白亭跟前儿,就听见一阵呕吐声儿。 紫微吐了白亭一身,那件儿总是纤尘不染的白衣,如今尽是脏秽之物,整片空气中都充满酸臭气息。 掌柜的何时见过如今狼狈的贤王,快速跑回屋子拿了一身布衣,走到白亭面前:“王爷,虽说着衣服是普通了点儿,但至少能穿,不若王爷脱下来,先换上草民的衣服,回头儿我让自家老婆子给您洗洗,送到王爷府上?” 白亭低头看一眼刚刚睡下的紫微,摇头轻笑,声音儿也轻:“谢谢掌柜的,还是不用了,这丫头好不容易睡下,别在弄醒了她。” “可……”掌柜的看着白亭那脏秽白衣,有些为难。 白亭摇摇头,瞧着睡得和孩子没什么区别的紫微,笑容中竟有些舒心:“无妨,吐了就好,至少不会难受。” 这时,居易匆匆赶来,走到白亭面前,刚想认错,就被白亭瞪了一眼。 瞧着白亭怀里睡熟的紫微,居易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可白亭那脏秽的衣服…… 居易道:“爷,要不你先将紫微交给我,我帮你照看着,你去换身儿衣裳。”说完居易瞟了一眼老板。 白亭还是摇头,看一眼老板:“掌柜的,烦劳你给我拿一条擦脸巾来。” 老板听到这儿,立即跑回屋里,给白亭拿了一条擦脸巾。 白亭接过擦脸巾,小心擦拭着白衣上的脏秽之物,而后递给老板,轻微点头:“烦劳掌柜的,这擦脸巾……” 老板当即摇摇头:“不打紧,不打紧。” 白亭笑笑,怀抱紫微轻轻起身儿,看一眼老板:“抱歉,叨扰掌柜的这么多时辰。” 居易赶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 老板看一眼手中那一锭银子:“王爷,多了。” 白亭笑笑:“不多,叨扰掌柜的这么长时间,这些钱算是对掌柜的的补偿吧。” 说完白亭便抱着紫微出了酒馆儿,居易来时就自个儿一个人,所以没准备什么轿子,更何况平日里白亭是不坐轿子的,也没想到今儿是这种境况,只能走路回去。 居易看一眼白亭:“爷,这离王府还有一段路,不如我抱着紫微吧,你也轻松些。” 白亭摇摇头:“你是习武之人,做事儿一向是大手大脚的,紫微好不容易睡下,还是不要扰醒她的好。” 居易面色一黑,王爷这是嫌弃他? 瞧着白亭缓缓离去的背影,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居易当即就追上白亭,看着白亭,一脸笑意,怎么看怎么讨打:“王爷,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紫微?” 白亭不近女色多年,每次去喝酒,也不同旁的那些公子哥一样去青楼喝花酒,反而常去一家小酒馆儿。 如今却对紫微这般照顾,难道不是心中喜欢? 白亭瞟一眼了居易:“看来你是在我身边儿做侍卫做的腻歪了,既如此,我便告知管家一声儿,让你去厨房当差如何?” 居易扯眸,嘴上笑意僵得厉害,果然主子的心思不能乱猜。 “爷,不用,不用,我不说了还不成么,我留在身边儿保护爷就成。” 白亭本不想理睬居易的,奈何怀里的丫头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回头看一眼居易:“将我的披风解开,盖到紫微身上。” 居易听了,当即就解开白亭的披风盖在了紫微身上。 一路直到王府。 白亭将紫微轻放到床上,小心盖好被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酒醉昏睡的紫微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正准备离开的白亭的手,口里还说着醉话:“爷,别走。” 白亭回眸,委坐在紫微床畔,也不管自己那身儿脏秽的白衣,轻轻将紫微的手拿起,放进被子里,伸手抚平那睡梦中还紧皱着的眉头,声音温柔极了:“好,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睡梦中的人儿仿佛听到了白亭这句话,也不晓得将他当做了谁,嘴角浅浅挂着笑意。 也就是这一举动,让白亭痛了眸,修长指骨抚上那张皎洁清秀的颜容。 这丫头其实长的不差,笑起来很好看,若是不被紫微堂堂主收养,或许会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过些自己的小日子吧。 白亭抬起那只被紫微握上的手,微晃的烛火下,那双棕色瞳仁流露出一股哀伤。 方才一握,白亭能感受到紫微手上的老茧,这当是受了多大的苦。 如月中天,当月光照进房间的时候,白亭这才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他亲自为紫微掖好被角。 刚走没几步,就瞅见了居易。 白亭皱眉:“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居易将披风覆在白亭身上:“这不是担心爷嘛,换洗的衣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白亭点点头,同着居易朝着自己卧房走去。 刚推门,正当白亭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回眸看一眼还未走的居易:“居易,明儿你早起些,到医馆儿里抓点儿醒酒的药材。” 居易不解:“爷,家里不是有么,还用得着买?” “那些药材放了有两三个月了,药效不好。” 白亭望一眼紫微所在方向,那丫头喝了那么多的酒,明早儿定然会难受的打紧。 居易点点头,就走了,到了看不见白亭的地方,才敢抱怨:“药材被保护的好好的,药效哪里会不好,分明是担心紫微,爷也真是的,非要藏着。” 藏着不藏好点儿,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虽是抱怨,但居易还是早早出门去医馆买了些醒酒的药材。 这刚一回来,就见着白亭在王府门前等着他,赶紧上前:“爷,这么早的天儿,你怎么起来了?” 白亭接过药材,径直朝着厨房走去:“我怕你们熬不好。” 居易撇嘴,一脸的不满,说话也是满满的醋味儿:“爷,你还没对我这么好过呢。” 哪一次居易偷喝醉了酒,白亭不是把他给踢出王府的,这亲自熬的醒酒汤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白亭回头,瞧着居易:“你刚才说的什么?” 居易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当即扯笑:“今儿天儿不错,爷,我的被褥还没来得及晒,我先行一步。”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白亭瞧着居易离开的方向,嘴角斜勾,眸眼微眯,当他真没听见居易说的什么?看来,过几天是时候让居易去厨房历练历练了。 紫微房间内,白亭端着刚熬好的醒酒汤推门进去,就被一阵哭喊镇住了。 第六章 白亭亲自试新香 ?居易撇嘴,一脸的不满,说话也是满满的醋味儿:“爷,你还没对我这么好过呢。” 哪一次居易偷喝醉了酒,白亭不是把他给踢出王府的,这亲自熬的醒酒汤更是不可能的事儿。 白亭回头,瞧着居易:“你刚才说的什么?” 居易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当即扯笑:“今儿天儿不错,爷,我的被褥还没来得及晒,我先行一步。”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白亭瞧着居易离开的方向,嘴角斜勾,眸眼微眯,当他真没听见居易说的什么?看来,过几天是时候让居易去厨房历练历练了。 紫微房间内,白亭端着刚熬好的醒酒汤推门进去,就被一阵哭喊镇住了。 房间内,睡梦中的紫微不断的挥舞着双手,恍若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墨黑长睫被泪水打湿,眼角尽是泪痕。 “爹,娘,别丢下孩儿一人,我害怕。爹,娘……” 白亭快步行至紫微身边儿,将醒酒汤放到一旁,瞧着眼前脆弱的女子,棕色眸眼含着痛意。 白亭将紫微的手强硬放进被子里,伸手抹净她面上泪珠,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后,这才将紫微唤醒。 “紫微,醒醒,天亮了。” 长睫动了动,紫微并没有完全醒转,沉迷于梦中无法醒来的紫微只记得有一个声音很温柔。 醒来的紫微,恍惚间说了句:“主子,我又梦见他们了。 杀手的思维向来最为敏锐,想起刚才所说话语,紫微立即回头,就见白亭正在床边儿瞧着自己。 意识到自己失态,紫微连忙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准备起身,奈何头痛欲裂,惹得紫微一阵皱眉,唇角被她紧咬在口中。 好不容易缓解了些许,紫微气息明显有些弱:“爷,紫微……” 白亭皱眉,伸手将醒酒汤端到跟前儿,看着紫微,言语冷淡:“张嘴。” 紫微没有反驳,皓齿放开粉色唇瓣,留下紫青色的牙印子。 白亭瞧着那紫青色的牙印子,莫名的就来气,是谁教的她,疼了也要忍着的? 木勺盛着醒酒汤送进了紫微口中,见紫微咽下,白亭将醒酒汤放在紫微手上,声音微恼:“昨儿你喝多了酒,这是醒酒汤,喝了它,头就不疼了。” 说完白亭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刚推开门就瞧见正在门外偷听的居易。 白亭皱眉,关上房门,瞥一眼居易:“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过宽容了?” 居易听了,赶紧低头认错:“爷,居易知错,往后定然不会犯了。” 天晓得,厨房里的掌厨有多变态。 白亭朝着书房走去,见居易跟着,瞟一眼居易:“既然你已经晓得错了,就替我去将医馆儿里的大夫请过来。” 说完就关上了书房门。 居易看着合实的雕花门,转身离去,路过紫微房门,恰好瞧见紫微端着药碗出来,一时醋意大起,瞟一眼紫微,转身就走。 跟了白亭这么多年,未曾想,还不如一个新来的,想想居易这心里头就是一片凄凉。 居易同医馆里的大夫到白亭书房的时候,白亭正翻阅着制香典籍,一见大夫过来,就问:“大夫,人夜间梦呓可有法子治?” “这梦呓分两种,一种是长期梦呓,一种是短期梦呓,不知王爷说的是哪一种?” 白亭递给大夫一盏清茶:“有什么不同么?” 大夫点头:“若是只梦呓一两天,就可以不用管,放其自然就成。若是常年梦呓,怕是有心结,治起来就会有困难。” 毕竟是心病,还需要自己看的开。 白亭放下手中茶盏,瞧着大夫:“若是常年梦呓,且是心病,如何医治?” 大夫抓着自己的白胡子,不停的抚着,面露难意:“常年梦呓有两种法子,一种是吃药,古籍中有治梦呓的方子,就是那药性微毒,长期服用对身子也是不利,五脏六腑都会有亏空。” “那第二种?” 大夫叹息:“第二种,便不是草民懂得,点儿安神香,往后就要看病人的造化了。” 白亭早就想到点香这法子,只是这:“造化?” 大夫微点头:“心病若是太深,就算点安神香也是徒劳。” 剑眉微皱,眸眼无意落在书桌上的制香典籍,白亭问:“可有什么无害的安神药材?” 大夫自然是明白白亭所想,随手接过居易递来的纸笔,写下了几种药材,交给白亭:“王爷,您只要按着这方子抓就成,至于能不能用,还得问那调香师傅了。” 白亭接过方子,看一眼居易,居易立即将大夫请了出去。 居易回到书房,为白亭倒上一盏茶:“爷,给了那大夫一两银子。” 白亭接过茶,饮了几口,起身离开王府,到了临近的制香坊。 一进香房,白亭便将手中的方子递给制香人:“掌柜的,这几样药材能否加到这安神香中。” 制香人接过后,瞧了有半刻钟,这才模糊说道:“这草民也不知,安神香的药材是上百年的老方子,其中的药材比例也是由先前的制香人亲自调整的,草民不敢胡乱试。” 香这种东西,用好了能治病,用不好便成了毒药,白亭不是不晓得,只是…… 白亭试探地询问:“这方子我问过大夫,无害,这香流传了上百年,总要换新不是,掌柜的不妨加进去一试,本王亲自试香,出了问题,也不会怨着掌柜的。” “可……”虽是白亭这么说,但制香人还是不敢一试,若是一不小心将白亭闻死了,他可不就成了千古罪人? 更何况,白亭对渝城的百姓有恩,若非白亭这么多年的管治,渝城百姓或许还在水深火热之中,白亭可不能死。 白亭嘴角轻勾,亲自递给制香人一锭银子:“这些……”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制香人一下子跪到了白亭面前,白亭皱眉,伸手想要将制香人扶起,却被制香人拒绝。 制香人瞧着白亭,苦心规劝:“王爷,这并非银子多少的事情,制新香这件事儿比那神农尝百草还要凶险,百草虽有毒性,有茶叶便可解毒,可香不同,香是花草药三种的结合,相生相克,若是一步错,步步错,亲身试香这种事情,王爷请三思。” 白亭晓得自己在百姓心中的份量,可他不能眼睁睁瞧着紫微整夜被噩梦缠身。 白亭扶起制香人,嘴角笑意浅淡,却有一种安慰力量:“掌柜的大可一试,本王相信,掌柜的一定会护本王安全。更何况,这些药材若融进去,定能使得安神香的香效加深,这是一种好事儿。” 这次,制香人没有拒绝,而是答应下来,只因他又回想起白亭初到渝城的时候,也说过这种肯定的话,还有白亭这种温暖的笑。 后来,白亭做到了,百姓也做到了,既如此,他为何不能做到? 制香人将方子放进袖中,瞧着白亭的眸眼甚是坚定:“草民愿意一试,只不过这研制新的安神香需要些许时间,还望王爷多多见谅。” 白亭点头:“钻研东西本就需要时间,有何见谅不见谅的,掌柜的研制好新的安神香送来王府便是。” 走出制香坊,居易瞧着白亭,一脸的不满:“爷,你这才同那紫微认识多长时间,便这般对人家好,居易跟了你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你这般疼居易的。居易要是一不小心喝醉了,你一脚将居易踢出王府,犯了错就将居易交给那个变态厨子,就连醒酒汤也不曾给居易熬过一次。” 白亭瞧着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儿的孩子,扯笑:“我哪里对你不好了,要不是我,你这小小年纪,能有这么好的武功?对你要求严了点儿,是因为我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放在了你的手中。你若是喝了个伶仃大醉,谁来护我周全?” 居易撇嘴,不再说些什么,不过这心里倒是美滋滋的。 回到王府,紫微已经在府门前候着了,一见到白亭,就跪了下来:“爷,昨儿是紫微不对,不应该喝那么多酒。” 白亭上前扶起紫微,眸眼温柔,并无丝毫怒气:“这事儿也怨不得你,这人心里都有难受的时候,喝酒解忧愁也算作一种发泄方式吧。” 紫微回答的冷淡,活生生是被规矩碾压下来的:“紫微既然是您的一把刀,就应该时时刻刻保护您的安危,紫微做错,愿意接受惩罚。” 白亭看着面前这个冷面女子,声音平淡:“既然你想要惩罚,那么我便成全你。” 白亭瞧一眼居易:“居易,带紫微去绣坊,将她交给绣坊最为严厉的绣娘,让绣娘好好调教她一番,一月之内,我要一副山河社稷图。” 瞧着紫微同居易离开的背影,白亭叹息,既然隐暮将你调教成一个杀手,那么我便教你怎样成为一个女子吧。 三日之后,白亭趁紫微睡下,亲手点燃了安神香放在了紫微床边儿,这香他试过,无碍。 瞧着紫微熟睡的面容,白亭落坐在床边儿,瞅一眼门外,声音平淡:“进来吧。” 第七章 贤王府上遭刺客 ?瞧着紫微同居易离开的背影,白亭叹息,既然隐暮将你调教成一个杀手,那么我便教你怎样成为一个女子吧。 三日之后,白亭趁紫微睡下,亲手点燃了安神香放在了紫微床边儿,这香他试过,无碍。 瞧着紫微熟睡的面容,白亭落坐在床边儿,瞅一眼门外,声音平淡:“进来吧。” 白亭这话音刚落,就见房门被推开,居易同着医馆大夫一同出现在白亭面前。 白亭为紫微掖好被角,望一眼医馆儿大夫:“前些时日,丫头因为顽劣,同人打架。被人在肩膀上砍了一刀,大夫瞧瞧,丫头可有碍?” 大夫走到白亭跟前儿,瞧着睡梦中的紫微,询问:“王爷,可否让草民瞧一眼姑娘的伤口?” 白亭点头,小心地将紫微先前受伤的胳膊掏出,将袖子挽到伤口上,看着紫微的手臂,棕色瞳眸明显一暗,只见那条纤细的胳膊上,凝脂般的肌肤凹凸不平,新伤疤挨着旧伤疤,相较于这些伤疤,那先前受过的新伤,简直不值一提。 白亭忍着眸眼中的微恼,对着医馆儿大夫浅笑:“麻烦大夫了。” 大夫同样也瞧见了紫微手臂上那些可怖伤疤,瞧着那道新伤,大夫笑道:“王爷不必担忧,姑娘这心伤无碍,涂掉儿金疮药,伤口好之前不要让姑娘沾水就成。” 白亭点头,将紫微的袖子放下:“本王担心那些人伤了丫头,不妨大夫您再为丫头号上一脉,瞧瞧丫头这脾脏可有损伤。” 说完白亭就撤到一旁,让大夫好好诊治一番。 大夫给紫微号上一脉后,捋着自己那花白胡子皱眉,同白亭说道时,语气也不是很好:“王爷,姑娘这情况……”想着病情,大夫长叹一声:“诶~恐怕是不容乐观。” 白亭心上一紧,望着熟睡中安静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紫微,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紧张:“怎么个不容乐观,还望大夫告知。” 大夫瞧着紫微,又是一声叹,这叹声儿虽轻,但却给了白亭重重一击。 一旁的居易将此瞧在眼里,忍不住催促那大夫:“爷问你话儿呢,还不快点儿说,磨蹭个什么劲头儿?” 白亭瞟一眼居易:“居易,不得无礼。” 大夫皱眉,将诊断结果说出:“姑娘这身上的皮肉伤虽然看起来恢复的很好,只用简单的愈合药物医治就成,可是姑娘的身子虚,向来不适合强度过大的劳动,如今的身子很是脆弱,五脏六腑已经虚弱过度,若是再做些打斗这类的剧烈动作,恐怕姑娘的便再无挽留的迹象。” 说白了,不过就是油尽灯枯之相。 “可有什么治疗的法子?” 白亭将紫微的手轻放进被子里,望着紫微,这心里的怒火正在无休止的蔓延。这个紫微堂堂主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竟让他给糟蹋到这种地步。 大夫点头:“如今的姑娘,只能好好的修养身子,不能做太过剧烈的动作,尤其是同人打斗,草民回头就给姑娘开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让姑娘服用,不过这药可不能断,不然可就无用了。” 白亭揉揉酸痛的眉心,看一眼居易:“送大夫出去。” 见居易同着大夫离去,白亭已是身心俱疲,委坐在紫微身边儿,修长指带着冰凉的气息轻轻抚摸着紫微面颊。 因着点了安神香的缘由,紫微睡得很是香甜,被白亭抚摸了之后,那娇俏的小脸儿还蹭了蹭白亭,那模样同着白天简直是天壤之别。 梦中还不时的嘟囔一句:“爷。” 声音很轻,可是并非唤得是白亭,而是隐暮。 在紫微还很小,不能学习暗杀之术的时候,一直唤着隐暮爷,后来成了隐暮最好的一把利刃之后,才将爷改成了主子。 这是一个好梦,然而白亭并不晓得。 白亭嘴角轻勾,眸眼内尽是宠溺:“好好睡吧。” 此时,房门应声而响,白亭看一眼居易:“怎么样?” 居易走到白亭身边儿点头:“一切都办妥了。” 白亭回头看一眼紫微:“那紫微身上的伤?” “递给了那大夫一锭银子,稍作威胁了一点儿,我保证那大夫是不会说出去的。” 白亭起身,言语中带这点儿担忧:“小威胁可以,别在吓着那老人家。” 居易晓得白亭这慈悲性子,贫嘴道:“爷,我哪里敢吓着人家,我若是吓着了,您还不得罚我去厨房?” 白亭伸手敲了一下居易的头:“别的不会,倒是学会了贫嘴,怎么说的?” 居易伸手关上白亭身后的门儿:“就说的,这件事儿要是让旁人晓得了,你家那刚出生还没满月的小孙子,可就活不成了。” 白亭听后,望一眼身后平静无声的房间,长叹一声。 白亭走出庭院,看着身后的居易:“往后你就跟在紫微身边儿,看着她,切莫让她参与打架的事儿,明白吗?” 居易皱眉,紫微会武,根本不需要保护,但白亭什么都不会,万一遇上了坏人怎么办? “那爷你怎么办?” 白亭回头看一眼居易:“我身为渝城的贤王,有谁会伤的了我?”说完就关上自个儿的卧房,宽衣解带,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儿,白亭早早接过医馆儿大夫送来的药,就去了厨房。 经常熬药的女婢被白亭赶了出来,见着居易,一脸的雾水,到现在还摸不到头脑:“居易,王爷这是怎么了,没出啥毛病吧?先前可都是我一直熬药来着,今儿王爷直接将我赶了出来。” 今儿的天很好,蓝盈盈的还有几朵白云飘过,居易瘫在屋顶上,手枕在脑后,嘴角还叼着一根儿含着露水珠子的毛耳朵儿:“还不是因为新来的紫微么。” 女婢平常同着居易打闹惯了,瞧着并没有跟在白亭屁股后头儿的居易笑了:“咋的,你也被王爷赶出来了?” 居易听了这话,立即坐起身儿,将嘴角的毛耳朵儿可劲朝着那女婢身上扔,奈何那毛耳朵儿太轻,只飘飘忽忽的落到了女婢脚跟前儿。 这惹得女婢一阵大笑。 居易面上挂不住了,吼了女婢几句:“笑,笑什么笑,还不抓紧干活去。”说完从屋顶上跳下来,跑没影了。 药熬好后,白亭亲自端到了紫微房间,恰好碰到紫微醒了,于是就将药端给了紫微:“喝了。” 紫微也不问是什么,直接端过汤药一下子喝完了。 白亭看一眼被紫微喝的一滴药都没剩的空碗,嘴角含起一抹清浅笑意:“我让居易给你请了绣娘,一会儿吃完饭就学女工。” 紫微皱眉,心里很不乐意,但还是对白亭说了是。 吃完饭白亭亲自瞧着紫微同着绣娘学女工,这才放心离去。 一路走到书房,刚准备关上门儿,就瞧见居易站在书房门前,白亭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居易凑着门缝儿钻进书房:“爷,我请了绣坊最为严厉的绣娘看着紫微。” “恩。”白亭回到书桌旁坐下:“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居易听了,随手从书架子上抽了一本书册子,装模作样看起来:“爷,紫微学女工有人看着,我一个大男人看什么看,与其在那儿看紫微绣花样子,我还不如在这儿看一本书来的实在。” 白亭这次倒是没命令居易离开,毕竟这是白亭头一次看见居易这孩子主动看书册子。 不过,这书册子还没看多长时间,贤王府就出了事儿。 管家慌慌张张跑到书房门口,因为紧张,说的断断续续的:“王爷,不好了,王府来了杀手。” 白亭一听,当即就同着居易出去了,慌慌张张跑到紫微学绣花的房间,就见新请来的绣娘身上中了一刀,地下一片血,怕是活不成了。 而紫微正准备同那杀手打斗,就见白亭一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怒气:“谁让你杀人的,这种事儿是你一个女子能参与的么?” 紫微手中剑并没有收起来,杀过一人的剑上的血珠顺着锃亮剑刃落到地面上,泛起一朵血涟漪,紫微瞧着白亭,桃花眸里隐着怒火:“爷,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取你性命,我是您的一把刀。” 白亭不顾身边儿众多杀手,一把夺过紫微手中的剑,嘴角轻嘲:“你这把刀在我这贤王府就是一把无用的刀,还不如居易这把刀用着顺手。” 将手中剑扔到地上,言语第一次不在轻淡,带着强烈的命令:“紫微,你给本王记住,往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你就不许拿起剑,你别忘了,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绣山河社稷图,若是到了我给你的限期,你还没有交上来,你这把刀就只能废了。” 尽管心里很是不满,紫微还是咬着牙说了句:“紫微明白。” 白亭这才放心,毕竟他晓得这次的杀手,仅仅居易一人就能够对付,紫微她根本就不用插手,更何况,她现在还不能死。 紫微并不懂白亭,觉得自己在这里没什么用,就准备离开,突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白亭抱在了怀里。 第八章 白亭挡箭受重伤 ?白亭这才放心,毕竟他晓得这次的杀手,仅仅居易一人就能够对付,紫微她根本就不用插手,更何况,她现在还不能死。 紫微并不懂白亭,觉得自己在这里没什么用,就准备离开,突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白亭抱在了怀里。 紫微感受到身边儿温度,不由皱眉,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旁人抱她了,就算是收养她长大的隐暮她也反感,可是这些她都不能说出来,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她知道,她只是他们的一把刀。 她就这么僵硬的站着,白亭将头埋在她肩处,瞧不见什么表情。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沉默。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倒是一旁打斗的居易发现了异常,瞧着白亭,大叫了一声儿:“王爷。”随后一剑削掉碍着他路的杀手的头,跑到白亭跟前儿,伸手在白亭身上点了穴道。 这时,紫微才发现不对劲儿,常年的受伤,她明白居易点的是止血的穴道。 只是,方才白亭不还是好好的么,又怎会…… 紫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居易给吼醒了:“紫微,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爷冲出去,让管家找个大夫瞧瞧!” 紫微没回答,直接抱着白亭用着轻功飞了出去。 医馆儿大夫到的时候,居易已经解决了那几个杀手,瞅着医馆儿大夫,询问:“大夫,爷伤势如何?” 医馆儿大夫给昏睡的白亭上了些许金疮药,回头儿看一眼居易:“万幸这伤口没毒,否则定然会伤了王爷性命。” 正当居易准备送一口气儿的时候,医馆儿大夫却对居易这般说道:“你也别太过轻松,王爷这伤口虽然无毒,但是却挨着心脏,若是这剑再偏转一寸,王爷就会回天乏术,所幸你提前点了王爷的穴道,这才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 只是这医馆儿大夫有些奇怪,松弛的皮肤在眉心处皱作了一团:“贤王府虽说守卫不多,但是居易你的武功不低,按理说能护王爷周全,又怎会让王爷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往后医治好了,也会使王爷落下病根儿。” 居易瞟一眼一直在一旁站着的紫微,医馆儿大夫瞬间明白过来,随手写下一张药方子:“回头儿按着这上面的方子去医馆儿抓药,等王爷醒了就让王爷服下,记得,万不可让药凉了,还有不到伤好,万不可让王爷下床,这金疮药要一日换三回,切莫让王爷的伤口沾了水。” 居易点头,引着医馆儿大夫朝着门外走去:“都记下了,大夫同我来。” 白亭醒的时候,已经如月中天,皎洁的月光带着微凉钻进雕花窗,洒在白亭那温润的面容上。 白亭侧眸看一眼天色,正准备起身儿,结果胳膊还没抬多高,就牵动了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儿。 居易同着紫微向来睡得浅,一点儿小动静儿就能将他们扰醒。 紫微听见响动,立即抬眸,看着床上面色泛白的白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白亭先开了口。 白亭瞅着床边儿的紫微,皱眉:“你一直在这儿守着?” 紫微点点头。 白亭瞧着那双桃花眸:“为何不睡?” 紫微低头,瞧着床边儿的云锦被,就是不看白亭,这话说出口也是小声儿,还有些愧疚:“不敢睡……” 白亭听了,轻笑出声儿,结果又牵扯到了伤口,又是一疼。 居易已经端来了药,递给紫微,小心扶着白亭起身儿:“爷,你还是别笑了,要是牵动伤口,可就有你受的。” 白亭接过紫微递来的药碗,将药喝完,而后递给居易:“怎么说话的?” 居易本来就对紫微不满,刚才的话虽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但居易跟了白亭多少年?白亭就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居易见白亭到了现在还护着紫微,接过药碗,瞥了一眼白亭,将药碗放到了桌上。 白亭瞧着在自个儿身边儿像个做错事儿的紫微,嘴角轻勾,声音因为疼痛变得有点儿小,却也不失温柔:“你可有伤着?” 紫微摇摇头。 白亭这才放心,结果这话被居易听了去,一脸的不满:“爷,按我说这一剑你就不应该替紫微挡了去,紫微又不是不会武功,那个杀手根本伤不了他。而爷你不同,他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又没有内力防身,就连大夫都说,这剑要是在偏转一寸,你就活不成了。” 白亭叹息,晓得居易担心,便对着居易解释:“我这不是没事儿么,更何况,紫微她同你不一样,她是一个女子,既然是女子,又怎么能让她受伤?” 居易撇嘴,嘟囔道:“她哪里是那些柔弱女子,分明就是一个女汉子嘛。” 打斗起来比男人都狠得下来心,说到底白亭就是偏心。 白亭听了,倒是真的将偏心这一词表现的淋漓尽致:“居易,是不是又想去厨房帮忙了?” 居易听了,心里的不满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这要是白亭没受伤倒好,可偏偏白亭为了紫微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就连医馆儿里的大夫都说了,往后可能会留下病根子,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吧,但听起来也挺严重的。 “爷,你疼紫微未免也太过了吧,紫微才同你见过几面,头一回你就因为怕紫微因为没完成任务被紫微堂堂主给杀了,于是就拿自己的贤王之位同紫微堂堂主交换,好不容易将紫微带回家,你又亲自把喝醉了酒吐了你一身的紫微抱回家,并且还亲自买了新药材熬了醒酒汤,怕她夜里头经常梦呓睡得不安生,就亲自去制香坊让掌柜的研制新的安神香,亲自试了无碍以后才给她用。 这都不算什么,你为她手臂上的那点儿小伤亲自熬药,就连经常替你熬药的女婢都被你赶出来了,最后,更是因为大夫说她如今不能打斗,否则就会离世,你就上前为她挡下这一剑,落得现下这种模样。 可是,爷,你这么做,她领情么?爷,你可是……” “够了!”白亭不等居易说完,就朝着居易大吼,结果牵动了伤口,惹得白亭脸原本好点儿气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居易见状,不敢再说了。 白亭瞅着居易,一脸的恼怒:“居易,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我怎么做,还用不着跟你说道一番,出去吧,我累了。” 居易见此,将白亭的身子小心放平,转身离去。 紫微瞧着这一切,明显有点儿懵,白亭见此,叹息:“紫微,你也出去吧,我累了。” 紫微见此,只好出去。 刚关上白亭房门,就瞥见正在庭院中练剑的居易,紫微看一眼居易,突然询问:“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 居易停下手中剑,瞧着紫微,一脸的不满:“真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了,整个渝城比你好的女子太多了,为何爷就偏偏选中了你,紫微,你当真是眼瞎么!” 说完,居易也不等紫微反应,就离开了。 紫微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夜里的风还是凉,她走到石桌旁坐下,抬眸望一眼天空,夜深蓝,没有一朵云存在,月皎洁,撒了一地的银光,星稀落,陪伴着那轮孤独的月亮。 风吹过,庭院里的竹林沙沙作响,紫微低眸,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首,月光下,那短匕首愈显精致。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纤白的手指抚摸着那把冰凉的匕首,这把匕首是她杀死她人生中第一个人的时候隐暮送给她的。 她还记得,隐暮当时说她会是他最好的一把利刃,所以这么些年,她很努力的去成为隐暮口中的那把利刃,这么多年,她从来不问问她自己,她真的喜欢这么做么? 真的喜欢这么做么?她真的喜欢杀人么? 这个答案,在许久后的某一天,她终于知道了。 白亭伤好之后,还是每天都为紫微熬着大夫开得药方子,居易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明说。 期间女婢不止一次劝白亭这些事儿,让她这个下人做就好,但是都被白亭拒绝了,他怕这些下人笨手笨脚的,在弄不好。 紫微每一次都会喝完白亭熬的药,她也听话的没有去拿那把刀,反而用心学起了女工,尽管她的手被针刺破了无数次。 这种生活,在贤王府平淡的过着。 一天,白亭将紫微的那把剑交给紫微:“近些天绣娘说你进步很大,一直绣花也无聊,闲暇的时候就舞剑吧,就是不能太久。” 紫微点头,那双桃花眸依旧平淡,依旧是言听计从:“是,爷。” 白亭瞧着这样的紫微,没有说什么,叹过一声气后就走了。 紫微接过剑,看了好长时间,终于抽出剑,慢慢练起来,招数,步调,都烂记于心。 这是隐暮教给紫微的,练了十八年,怎会不熟悉。 而在紫微不知道的角落,白亭看着这样的紫微,棕色瞳眸内深藏不知名的悲戚,许久,白亭起身离去,对着身侧的居易道:“居易,去把……” 第九章 竹林遇刺见主子 ?紫微点头,那双桃花眸依旧平淡,依旧是言听计从:“是,爷。” 白亭瞧着这样的紫微,没有说什么,叹过一声气后就走了。 紫微接过剑,看了好长时间,终于抽出剑,慢慢练起来,招数,步调,都烂记于心。 这是隐暮教给紫微的,练了十八年,怎会不熟悉。 而在紫微不知道的角落,白亭看着这样的紫微,棕色瞳眸内深藏不知名的悲戚,许久,白亭起身离去,对着身侧的居易道:“居易,去把管家叫到我书房来。” 白亭刚回到书房,居易就已经将管家带到了书房门前儿,瞧着管家那有些凌乱的装束,白亭皱眉,看来居易这小子的轻功是愈发精进了,从紫微学女工的地方到书房不过几百步,这小子竟然已经将这偌大的贤王府转了一圈,然后将管家带到书房。 瞥一眼居易,白亭径直推开竹门:“居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管家年龄大,可禁不起你这般折腾,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居易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见管家说道:“王爷,你也别怪居易,这孩子还小,心智还没长全,哪里懂得这些。” 脚下步子停在原地,白亭回头儿,瞧着管家这副平淡的样子,再瞅瞅居易那一脸黑相,正准备发作的时候,白亭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管家毒舌这个毛病他早先就知道,没想到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倒是有点儿可惜,他还没见过管家对他毒舌。 坐到书桌内,白亭一边儿随手拿起昨儿看得书册子,一边儿瞪一眼居易,幽幽开口:“你也别气,管家说的是实话,你回头儿好好想想,我说过的话,你什么时候听过?” 居易扯眸,面色淡了下来。 管家瞧着白亭,问:“王爷,你叫老奴所谓何事?” 白亭翻一页书册子:“管家,你打理贤王府多少年了?” 管家如实说道:“从王爷来到这渝城,少说也有三四年了。” 白亭从书中抬眸,望着书房某处,眼里没什么影子,口中喃喃:“原来这么长时间了。” 随后棕色瞳眸又回到书册子上,居易给白亭倒上一盏茶:“管家,咱们还有多少银两?” 管家皱眉,这心里隐约觉得有事儿要发生,但是还是如实回答:“回王爷,若是按照咱们王府日常的开销,就算不赚银子,也够王府上上下下生活十年有余。” 白亭合上书册子,看着管家:“那管家就给我留出一年的银钱,剩下的分发给王府的其他人吧,我想这些银钱也足够他们度过余生了。” 白亭这话一出,就连居易也晓得白亭将要做什么了。 管家一听这话,当即就跪下了:“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老奴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说,老奴立马改,求王爷不要赶老奴离开啊。” 白亭起身,扶起管家,瞧着面前已是花甲之年的人,眉骨轻蹙:“管家,你这是做什么?这么些年你将贤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管家不解,瞧着眼前白亭,当年渝城动荡不安,这里的人除了打斗还是打斗,谁家的粮食多就抢谁家的,也不晓得自己种,他的老伴儿和儿子就是被那些人打死的,要不是白亭当年收留了他,他早就饿死了,这要是白亭将自己给赶走了,他往后又要去哪里生活? “那王爷是……” 一旁的居易突然想起来什么,他看着白亭:“爷,你莫不是真的要将贤王的位子给了那紫微堂堂主吧?” 白亭端起身边儿的那盏茶:“居易,我先前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人要言而有信。” 管家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他望着白亭,那双苍老的眸子有些祈求:“王爷,老奴可以帮你把王府的银钱分发给府中奴才,但老奴求王爷不要赶老奴走,老奴不要什么银钱,老奴就想跟在王爷身边儿,王爷只要管老奴口饭吃就成。” 白亭瞧着那双眼,也不好意思回绝,只得答应。 管家得到白亭这句话后,转身儿就离开了。 居易见管家离开,瞧着白亭一脸的不满:“爷,你当真要将贤王的位子让给紫微堂堂主,紫微堂向来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也不会出什么好主子,万一他的野心不只有贤王的位子呢?” 白亭瞧着居易,不由感叹:“居易,没想到你也变得聪明了。” 居易眸眼瞬间睁大,一脸的震惊,他也就是不满白亭的这种举动,随口这么一说而已,难不成真的就被他给蒙对了? “啊?” 居易品一口盏中茶,点头:“紫微堂堂主的野心根本不是我的位子,而是皇帝之位。” 能培养出那么多杀手的紫微堂堂主,怎么可能只为做生意,这人的野心可不小。不过,他思来想去,这个江山在他手中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还会繁华百世。 居易听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就瞧见白亭已经起身离开。 白亭到的时候,紫微还在学女工,女婢见了白亭,想要通报给紫微,让白亭给拦下了。 白亭瞧着正努力学女工的紫微,眸眼温柔有宠溺。 或许,他不做贤王,就同她做一对平民夫妻也挺好的。 正思量间,就瞧见紫微一个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只不过眨眼之间就溢出了红朱砂。 白亭想也不想,直接就跑到了紫微跟前儿,一把夺过她的手,拿起一块小布条包扎了起来,边包扎边抬头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紫微:“怎么那么不小心,学女工就应该好好学,跑什么神儿,你瞧瞧扎出血了吧。” 紫微想要解释,结果还没张开口,就看见白亭将绣花棚子拿到一旁,拉起自己:“别做了,今儿我带你出去转转,一直在王府里学女工,迟早会憋出毛病来。” 紫微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出现在了郊外的竹林。 这个地方她来过,就是拿一人人头失败的地方。 再次回到这里,她总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压抑,手不知不觉就握上了腰间的那把剑,侧眸望一眼居易,也见居易一身戒备。 白亭并不晓得他们有什么危险,瞧着眼前这片竹林,嘴角轻勾:“前些天下过一场雨,这里的竹子经过雨水的冲刷又绿了几分,渝城街巷热闹,这里安静,我们便在这里转转吧。” 白亭瞧一眼居易,居易将饭盒打开,掏出几样儿小菜。 居易放完菜,立即跑到白亭身边儿,瞧一眼紫微,四目相对,其中的深意已然明白。 竹林越静,这危险也就越大。 白亭拿出一壶清酒,刚准备下筷子,就听见一阵破空的声音朝他袭来,一旁的居易连忙用剑挡下,镖落在饭菜中,饭菜立即变成了黑色。 居易回眸,看着紫微,紫微掏出腰间佩剑点点头。 居易这才放心打斗,白亭瞧着眼前这一切,一脸的平静,不得不说,这种场面他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白亭依旧喝着杯中清酒,嘴角还带着笑,仿佛眼前并不是一场打斗似的。 紫微跟在白亭身边儿,帮他挡下袭来的刺客。 眼见杀手越来越少,竹林某处突然传来一阵鸣笛。 紫微皱眉,来不及反应,直接跑到居易身边儿,一刀刺进杀手胸膛:“居易,保护好王爷,我去去就来。” 居易刚想问紫微要去哪儿,紫微就已经不见了影踪。 竹林深处,紫微瞧着不远处人的背影,朝那人行了一礼:“主子。” 隐暮回眸,看着紫微,嘴角轻勾:“不愧是我亲手磨练出的一把刀,够狠。” 桃花眸内无悲无喜,平淡出奇:“主子,您唤紫微前来有什么事儿?” 隐暮笑,言语中没有一点儿情绪:“你的任务完成了,是时候回来了。” 紫微皱眉,对隐暮这句话很是不解:“紫微不明白。” 一片竹叶随着风飘落,正巧挡住了隐暮的眼睛:“贤王的位子我已经拿到手了,无需在同白亭做什么交易。” 紫微可是他花了十八年调教出来的一把刀,当真以为他真的会拱手相让? 突然明白了什么,紫微看着隐暮,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儿陌生:“那些人是要让贤王死的?” 隐暮接下一片落竹叶,放在掌心,轻而易举的将其捏成粉末:“紫微,我教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明白一个道理?” 手轻翻,掌心那翠绿色的粉末随风而逝:“只有死人才不会将秘密说出去。” 手轻抚上腰间佩剑,紫微皱眉:“主子不是已经得到了贤王之位,为何还要夺了贤王的性命,他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罢了,主子何不放过他一马?” 这么些年来,紫微可从未给谁求过情,凌厉眸子微眯,隐暮瞧着紫微,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怎么,你对白亭动心了?” 紫微没有说话,只是低头。 “紫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第十章 紫微离世白亭跟 ?手轻抚上腰间佩剑,紫微皱眉:“主子不是已经得到了贤王之位,为何还要夺了贤王的性命,他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罢了,主子何不放过他一马?” 这么些年来,紫微可从未给谁求过情,凌厉眸子微眯,隐暮瞧着紫微,声音平淡到听不出情绪:“怎么,你对白亭动心了?” 紫微没有说话,只是低头。 “紫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紫微低眸:“记得。” 在她成为杀手的第一天,隐暮便告诉她,作为一个杀手,不能有心。 隐暮瞧着紫微,这把亲手调教出来的刀:“杀手不能有心,因为心就是杀手的弱点,往往一刀毙命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紫微,我只不过是放你几天而已,你就这么不合格了吗?” “我……”紫微想要解释,但隐暮是对的,心她早就有了,就在白亭为她挡下那一刀之后。 隐暮皱眉,他没想到,只不过是出去了短短几日,紫微就变了个模样,先前的紫微从来不会反驳亦或者解释,有的只是服从。 “跟我回紫微堂,你这把刀还要好好锻造一番。” 剑刃不利了,就应该好好磨砺一番。他的刀,要就要最好。 紫微抬眸,手依旧握着腰间那把佩剑。 “主子,紫微可以回去,只是紫微跟了您这么多年,我只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 桃花眸瞟一眼不远处的竹林,无风而动的沙沙竹叶声,多少让紫微心有担忧。 “贤王不过就是一个书呆子,对主子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主子不是说,不杀多余的人吗?” 难道这话,不算数? 隐暮瞧着紫微,凌厉的双眸带着一贯的狠厉。 “白亭是多余的人吗?书呆子?紫微,你莫不是对白亭动了心?” 隐暮伸手抬起紫微的下巴,看着眼前面目清秀的女子,嘴角微勾,这笑却未及眼底:“既如此,那白亭这人就更留不得了。” 动心的人死了,那么心就死了,本来他只不过是打算着把白亭的眼戳瞎,舌割掉,手剁掉,这么简单而已。 桃花眸微眯,紫微瞧着眼前这个危险人物。 “主子,一个书呆子何须理会,紫微是您亲手调教出来的刀,这心要动也是对你动。只是紫微有一事不明。” 手轻抬,隐暮看着紫微,简简单单一个字:“说。” “白亭他到底对主子有何威胁,主子为何要派人杀了他?” 左右白亭是要死的,紫微也终究会再成为一把利刃,那这件事儿告诉紫微又有何妨? 隐暮就是这样,事事考虑的永远是他的利益。 “倘若白亭只是一个书呆子,我未必会杀了他,可能治好整个渝城的人,能是一个书呆子么?” 恐怕他的野心,白亭早就看穿了,既然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么后果自然可以得知。 所以……紫微瞧着眼前人,恍惚间,觉得这个相处了十八年的人好陌生。 “所以……前些天贤王府的那些刺客也是主子派去的?” 桃花眸死死盯着隐暮的脸,有那么一刻,她特别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没错。” 答案说出的那一刻,紫微突然站起身儿,腰间佩剑被拔出,剑刃直指隐暮的心。 隐暮却只是平静的瞧着,并未慌张。 “怎么,你想杀我?” 紫微没说,只是看着眼前人。 隐暮却笑:“紫微,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刀。”她的一招一式,可都是他叫的,更何况:“你舍得下手吗?” “不舍得。”紫微回答的真切,是啊,她怎么会舍得,眼前这人可是养了她十八年。 剑刃忽转,剑尖儿离紫微的心脏只有毫厘之分。 一手掏出袖中短匕首,瞧着匕首上精致的装饰,紫微笑:“这把匕首是我成为杀手那天,主子亲自送的,这十八年来,紫微一直随身带着。” 紫微将短匕首扔给隐暮:“如今,紫微将它还给主子。” 隐暮伸手接过那把短匕首,抽出匕首,瞧着那锋利的刀刃,银白色的刀刃映出隐暮那双凌厉的眸子。 “可惜了,中看不中用。”就如同他调教出来的刀一样,不够忠心。 紫微看着隐暮,瞧一眼某处已经平静的竹林,手毫不犹豫的将剑推入心脏。 血浸透紫微那袭玄衣,看起来就好像一滩水迹一般。 紫微还记得,多年前,隐暮问她为什么穿玄衣,这种衣服同她不配,娇俏的杀手应当配赤衣才是。她说,玄衣很好,显得稳重。 其实不然,她只是不想让隐暮担心罢了,尽管隐暮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 桃花眸瞧着隐暮,眸中无喜无悲,平静的就像一潭死水。 “杀主子,紫微怎么舍得,是主子赠紫微姓名,给了紫微十八年的居有定所,紫微感激,可是有一个人,他什么都没给紫微,却告诉紫微,紫微只是一个弱女子,不是一把刀。紫微谁也不想欠。” 紫微倒下的时候,白亭恰好赶到,瞧着怀中已经奄奄一息的紫微,白亭慌了,他一把将紫微抱在怀中。 紫微看着白亭,晓得他没事了,嘴角轻勾出一抹微笑,淡淡的,往后白亭记起,总是朝他的好兄弟城隍说道,紫微笑起来的模样很美。 紫微依在白亭怀中,她晓得,往后有居易那小子护着,怎么着也不会让白亭受伤。 “爷,紫微没用,不是您的一把刀,下一次,您教我怎么做一个弱女子吧。” 白亭点头,抱着怀中已经没了生气儿的紫微看着隐暮,言语平淡:“没想到堂堂的紫微堂主也是个不守信用的主儿啊。” 隐暮笑:“隐暮身后的紫微堂还等着隐暮打理,隐暮怎敢将秘密放进别人手中。” 白亭抚着紫微苍白的面颊,其实他早就想这样做了。 “只有死人才不会将秘密说出去,既如此我成全了堂主便是,只是我有两个条件。” “贤王但说无妨。” “第一,不许居易进紫微堂,不得威胁居易性命。第二,要护贤王府上下仆人一生终老。” 居易是白亭的刀,他不屑要,贤王府的仆从更不值得他杀。 隐暮点头:“成交。” 白亭看一眼隐暮:“你若是有一条不遵守,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王爷尽管放心,我定然会遵守。” 白亭听完,瞧着怀中长睡不醒的人儿,嘴角轻勾:“丫头,睡吧,累了十八年,这一次你好好歇着,厨房里还给你温着药,醒了就能喝了。” 白亭抽出紫微心上的那把剑,嘴角轻勾,刺进了自己的心里,白衣瞬间晕染成一朵朵血莲花。 白亭手抚紫微脸颊,睡吧,黄泉路上冷,你放心,我陪你一起走。 …… 瞧着熟睡中的白亭,我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人不是很聪明的吗,这么些年难道还看不出紫微对他心意? 我瞅一眼桌上的彼岸花,刚准备扔了去,就听见白亭醉乎乎的询问:“老板娘,你刚才笑什么?” 我起身,拿起彼岸花,瞅一眼坐起身子的白亭,声音依旧平淡:“白老爷,您可比我幸运多了。” 他扯眸,一脸的雾水,问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我没答,拿起桌上的彼岸花,瞧着已然枯萎的彼岸花,一脸的可惜。 刚打开门,我还没将彼岸花丢出去,就瞧见一抹黑影闪进我的铺子,我也不回身望,随手将彼岸花丢到了柳树下。 耳边儿传来一阵痛呼声儿,我嘴角轻勾,既然有胆量喝我的浮生醉,那么这白老爷就应该有胆量承受黑无常的一顿打。 我在柳树旁站了一会儿,直到痛呼声小了点儿之后才返回铺子。 刚进铺子,就瞧见黑无常走了出去,连声儿招呼都不打。 诶,果然出了名的杀手,忒冷淡了。 一回头儿,白无常一边儿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儿对我含糊不清的说道:“果然同那人所说,你酿的酒甚是好喝,今儿我喝了你的酒,那我便保你一百年。” 说完就跟着黑无常走了。 白无常路过城隍庙,恰好碰上城隍在喝那劣酒。 白无常走了进去,委座到城隍面前儿,当初要不是城隍上书阎王,让他和紫微做了黑白无常,兴许他和她还是走不到。 城隍瞧着白无常那紫青的面颊,嘴角轻勾:“怎么,又偷喝酒被黑无常给打了?” 白无常也就好这么一口,接过城隍的酒:“那有如何,左右勾魂的不是我,是她。”一口将盏中酒饮尽,瞧着跟前儿城隍,笑:“还真同你说的那样儿,这浮生铺的老板娘酿的酒就是好喝。” 清澈的酒水映着城隍那清淡的面容:“那是自然,毕竟是酒仙酿的酒。” 白无常点头:“不过就是人奇怪了点儿。” 城隍抬眸,终于肯看白无常一眼了:“怎么个奇怪法?” “她说我比她幸运,你说说,这句话啥意思,我到现在都没明白。” 城隍抬眸,透过窗子也不晓得在瞧什么,声音恍惚:“你是比她幸运。” 白无常皱眉,还是一脸的雾水:“你怎么也这么说?莫非……”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城隍道:“你生前挨得那一刀将近心脏,就算好了也会落下病根子,不能喝酒,一喝酒必定犯那心痛的毛病。” 白无常扯眸,立即放下手中的酒盏,连声儿招呼都不打,便匆匆离开了城隍庙。 城隍瞧着白无常离开的方向,摇摇头,继续喝着杯里的烈酒。 第一章 雨过天晴没彩虹 ?某日,天上的太阳依旧火热,昨儿下的那一场雨也不抵什么用,闲暇下来的人热的大汗淋漓,唯有我那铺子对面的柳树一副生机盎然的样子,果然这下了一场雨,就是不一样。 现在正是巷子里的人家午睡的时辰,我在酒坛里滴了几滴精血。 瞧着桌边儿无用的彼岸花枝,我就恨得牙根儿痒痒,那个白无常真是个无赖,白白让他喝了我一杯浮生醉,最后就换了个百年无忧,真真是亏大发了。 正当我准备将新做好的浮生与离人搬到酒窖里的时候,一人突然闯进酒铺,行色匆匆的,还喘着粗气儿。 “酒娘,给我打二两翠珠子,我带走。” 我瞧一眼坐在长椅上缓气儿的人,一边儿走到柜台掀开翠珠子的木塞,一边儿瞧着那人。 “老吴头儿,今儿怎么不在铺子里喝了?” 老吴头儿是我开这间浮生铺时的第一个客人,这么多年,日日午后在我这儿喝酒,要说这打酒还是头一回。 老吴头儿接过我递给他的翠珠子,叹息:“我也想啊,可是我家那口子不是迷上了听戏嘛,最近听说梦园里的名角儿末子快要死了,又没什么地方去,她就想让那末子住到我家里去,我这不是忙着要收拾杂物吗,哪有时间在酒娘你这儿喝酒。” 我将一盏茶水递到他跟前儿。 “既然是名角儿,就算将死,也会有点儿傍身的银子,卖间偏院儿归西足矣,为何要住你家?” 老吴头儿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儿子去了外地给人做杂工,一年四季回不来两三趟,家里就两间屋子,一间住,一间丢杂物,哪儿还有名角儿住的地方? 老吴头儿听了我这话,冷嗤:“说是名角儿不假,那也是一年前的事儿,如今喜欢上了皇帝的女人,谁还敢说他是名角儿?得罪了皇帝,还不是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皇帝?” 我给老吴头儿又倒了一盏茶,瞥一眼柜台上的浮生醉,想来有是个有故事的人。 “酒娘啊,你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这京城里的风云。” 我笑:“那样岂不更好,不闻便不会招惹了那烦心事儿。” 老吴头儿听了,一口饮尽了那盏里的清茶,跟喝酒似的。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要有酒娘这么明理儿就好了,没事儿去那梦园听什么戏,招来这一祸害。要不是瞧在那末子没两天活头儿,我说啥也不会收留了他。” 我坐到老吴头儿对面。 “你家那口子不就是想让末子有个容身的地方,你要是不乐意给他个住的地方儿,就把他搁我这儿,反正后院还有个空房间。” 老吴头儿想了想,是犹豫了,毕竟末子这事儿谁摊上都不好,更何况我一个女子家的。 我给自己倒一盏茶:“酒铺来往客人多,只要他呆在后院不出来,没人会晓得他在我这儿,老吴头儿,按长远打算来看,我这儿要比你那安全。” 老吴头儿看着我,有些不相信。 “真的没事儿?” 我点头。 老吴头儿这才放心,拿起装好的翠珠子,递给我几个碎银子。 “那成,我去把那末子给你送过来。” “好。” 将老吴头儿送出去,我将浮生与离人倒出一些来放在柜台,剩下的搬进酒窖,凑着也给那末子收拾出一间空屋子。 一切收拾停当,老吴头儿已经带着末子来了。 老吴头儿瞧瞧末子,后来又不放心的瞅瞅我,见我点头,他这才放心离去。 末子见老吴头儿离去,这才开口说话:“末子多谢老板娘收留。” 柜台内,我从账本上抬眸。 “谢我作何?” “整个京城,恐怕没有一人愿意同我亲近,更何况是收留我这样的丧家之犬。” 末子说这话的时候,虽是自嘲,但从他的表情中,我能瞧得出,他并不在意这样一件事儿,反而很平静,这倒是同旁人不同。 我一边儿打着算盘,一边说:“京城风云我向来不参与,收留你,不过是佩服你罢了。” 末子低眸瞧瞧自个儿现下这身行头,着实狼狈啊,哪里有让人佩服的地方。 “佩服?” 我将账本合上,这每天的收入倒也平稳,不高不低的。 “很少人能同皇帝抢女人,难道这一点儿还不值得佩服?” 末子眉骨轻锁,刚想问我是怎么晓得的,忽又作罢,估摸着是那老吴头儿告诉我的,不然我又怎么可能收留他? 末子笑,这次确然有些自嘲:“能和皇帝抢女人又如何,结果还不是同如今这般落魄?” 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位高权重的,就算他同她是真心相爱,那有怎样,还不是斗不过皇帝,落得现在这种隔着千重宫墙还见不到对方的下场? “如今,还不是连老天也不垂怜,连个梦都无法做到。” 我看一眼身边儿的浮生醉,嘴角轻勾。 “只是想在梦里见她一面儿?别无所求?” 他自顾自的坐到长凳上,觉得我说的好笑。 “连梦都是一种奢侈,还有什么所求,若是能在梦中见她一面,我这一生足矣。” 我端着浮生醉坐到他对面。 “若是一场梦的代价是沉重的呢?你也不介意,还要继续做下去?” 他甩甩袖子。 “老板娘觉得我还有什么代价不能失去的,就连最大的代价我都失了,现在我的,早就没什么不可以失得了。” 他瞅瞅他自身,看着这副残躯。 “若是可以,这条命,我也会毫不吝啬的失去,只要梦一场就好。” 我瞧一眼他眉心,往往眉心最能看出人寿命的长短,也还真巧,他就剩了半世性命,喝了还真会死,长梦不醒。 我将浮生醉轻推到他面前,他看看那绯红色的浮生醉,明显有些不解。 “老板娘,你这是作甚?” 我瞧着那浮生醉,声音一味的平淡。 “你给我半世性命,我送你一场梦如何?” 他有些不信,就这一杯酒,能让他梦见心中人? “老板娘莫不是骗我,就这一杯酒?” 我点头。 “就是这一杯酒,可以在梦中让你瞧见她,只是喝下了这浮生醉,你就当真没个活头儿,你还要做?” 我还没说完,他已经端起了那浮生醉。 他说:“若是能在梦中见上一面,赔了性命又如何?” 他瞧着我那平淡的眸子,突然笑了。 “老板娘应该是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又怎会懂?像我这种人,没了她的日子,就同那行尸走肉一般,没什么差别,这样的话,我活在世上又有何意义?能长醉不醒,对我来我何尝不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不等我说完,他就已经喝下了那浮生醉。 瞧着睡梦中的他,我失笑,我怎会不懂这样的感情,相较于他,我更为不幸,转世轮回多少年了,连我都不晓得,我自个儿在奈何桥头,在喝了孟婆汤的人群中,望了多少年了。 孟婆不是没有劝过我,只是她又怎会晓得,我对那人到底怀的是什么样的情感? 我起身关上酒铺门,回到末子身边儿坐下,为自己倒一杯醉姝颜,今天我便陪着他瞧一场爱别离,关门不做生意了。 …… 那是一年秋末,天已经凉的透彻了,不过清早下了一场雨之后,多日不出太阳的天儿,竟然暖洋洋的。 宰相府门外,音寂裹着暖和的披风对着站在门口等她的马车夫说道:“难得今儿天气好,就不做马车了,您回去吧。” 那马车夫有点儿为难,毕竟音寂不同别家的千金小姐。 一旁照顾着音寂的绿儿瞧着马车夫不走,只得请出宰相。 “老爷说了,今儿天气好,让小姐出门散散心,老头儿这马车就不用坐了,总坐在马车里,瞧不见什么太阳,对小姐的身子也不好。” 马车夫瞧着音寂那泛白的肌肤,一双苍老的眸子内透着担忧:“你这样说也不错,可是小姐的身子能受得了么?” 绿儿挽住音寂的胳膊,撇嘴。 “老头儿,你当我是做什么的,有我照顾着小姐,你担心个什么?” 马车夫瞥一眼绿儿,嘴里嘟囔着:“就是因为是你,我才担忧来着。” 绿儿一听,眉眼一黑,这话什么意思,说她照顾不好小姐是吧? “老头儿,你……” 音寂瞧着绿儿和马车夫嘴角轻勾,哪次他们俩一见面不吵上一架。 “好了,都不用再争了,流爷,今儿我就不坐马车了,您放心,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一累我就回。” 说完瞧一眼绿儿就走了,绿儿见音寂离开,立马对着马车夫做了个鬼脸,朝着音寂跑去。 今儿的天气不错,京城里也是热闹,音寂同着绿儿走着,绿儿抬头看一眼天儿,太阳大大的,除了几朵白云,啥也没有。 音寂瞧着绿儿这模样,含着笑意:“你这丫头,看什么呢?” 绿儿低头,一脸的受骗了的表情:“这书册子上说的,雨后出了太阳就能看见彩虹,可是哪里有啊,骗人的。” 音寂觉得好笑,点了绿儿一下额头:“书册子上哪里骗你了,是你自个儿看书不专心,就这么一点儿雨,哪里瞧得见彩虹。” 绿儿撇嘴,低头之间,突然皱了眉:“小姐……” 第二章 拾得缠头寻主人 ?今儿的天气不错,京城里也是热闹,音寂同着绿儿走着,绿儿抬头看一眼天儿,太阳大大的,除了几朵白云,啥也没有。 音寂瞧着绿儿这模样,含着笑意:“你这丫头,看什么呢?” 绿儿低头,一脸的受骗了的表情:“这书册子上说的,雨后出了太阳就能看见彩虹,可是哪里有啊,骗人的。” 音寂觉得好笑,点了绿儿一下额头:“书册子上哪里骗你了,是你自个儿看书不专心,就这么一点儿雨,哪里瞧得见彩虹。” 绿儿撇嘴,低头之间,突然皱了眉:“小姐,你瞧这是什么?” 音寂接过绿儿捡来的东西,拿在瞧了几眼,然后递给绿儿。 “这叫缠头,一般的富家公子要是在青楼中觉得谁的表演更为赏心悦目,就会将这缠头扔给谁。许是谁不小心掉了,你将它放在原地儿就好,这东西并不贵重,若是哪家青楼里的姑娘瞧见了,定然会来找的。” 绿儿点头,正准备听了音寂的话,将那缠头扔了去,突然瞧见缠头上还写了字,连忙交给音寂。 “小姐,这缠头上还有字。” 音寂扯眸,一边儿接过绿儿递来的缠头,一边儿在心里寻思着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缠头在青楼里比比皆是,不足为奇,那些富家公子拿了缠头,并不会用多余的时间在缠头上写下字,毕竟他们只是来青楼玩的,并不会留情。 音寂瞧着那上面的字眼,看完后,那双温柔的眸子不由紧皱起来,看来是她自个儿想错了,这并非青楼里的缠头,而是梨园子弟唱戏用的行头。 虽然两者没什么差别,但这梨园里的缠头明显要比青楼里的缠头有用的多,身为戏子,别人给了你缠头,你若是接下,便要戴在缠头,为客人唱戏。 音寂将缠头递给绿儿,走到一小摊贩的跟前儿。 “掌柜的,你可知道梦园在哪里?” 小摊贩将东西递给买主,笑了。 “咋会不知道,我天天从梦园哪儿经过,怎么,姑娘也是要去梦园瞧那名角末子唱戏?” 音寂扯眸,她还记得缠头上写着:“梦园末子。” “恩,想去瞧瞧。” 小摊贩向来心实诚,也没要求音寂什么,便指着街巷说道:“姑娘顺着这条街一直走下去,临到尽头儿,就会瞧见挂着梦园的招牌了。” 音寂嘴角轻弯:“谢谢掌柜的。”瞟一眼身后绿儿,绿儿连忙上前,递给小摊贩十个铜板:“掌柜的,给我弄点儿姜糖。” 小摊贩连忙接过那十个铜板,用油纸包好姜糖递给绿儿。 离开小摊贩,绿儿瞧着音寂一直朝前走,不由皱了眉:“小姐,你不会真的打算去梨园吧?” 音寂从绿儿手中拿过姜糖,回眸。 “为什么不打算呢?” 绿儿一听,当即皱了眉:“小姐,咱们还是别去了,若是这缠头对主人真的很重要,不如我们便将这缠头交给家丁,让他们交给这缠头的主人,可好?” 音寂摇头:“这点儿小事,你我就能完成,何苦要麻烦其他人。” 绿儿望着眼前繁华街巷,一脸的担忧。 “刚才那买姜糖的小摊贩也说了,这梦园可是在这街巷的尽头儿,小姐你要是坐马车,绿儿不说什么,可咱们要是走着去,您这身子定然承受不住。” 音寂瞧着绿儿,嘴角轻勾,笑得温柔:“无妨,只不过几步路子,不碍事,你不用担心,走就是了。” “可……” 绿儿还想说些什么,音寂已然走远。 一路来到梦园,绿儿瞅着音寂没多大的事情,也放心下许多。 趁着音寂进去,绿儿递给梦园里的一个伙计一锭银子。 “这位伙计,麻烦您现在朝宰相府跑一趟,让人催驾车的流爷快点儿赶到梦园。” 那伙计拿着银子,跑了出去。 绿儿见伙计走远,这才放下心来,回到音寂身边儿。 音寂寻了个空位坐下,正巧赶上新上台的戏子。 绿儿将姜糖放到音寂手上。 那边儿,戏子已然开唱。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 是一曲著名的《牡丹亭》,这场戏阿爹过寿的时候,音寂是听过的,当初请得还是梨园名角儿,说是名动了京师。 可如今听来,那名角儿也不过尔尔,还没有台上的戏子唱的好听,带了感情的戏段子,总是容易让人动情。 一旁绿儿哪懂这些,只觉得这里环境嘈杂,对不住音寂的性子。 “小姐,咱还是快点儿还了那人的缠头,快点儿回府吧。” 音寂拿出一块姜糖,瞧着台上人一蹙眉,一悲戚,这心也跟着台上戏子走了。 “急什么,这才过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先听完这场戏也不迟。” 绿儿还想说些什么,被一伙计拍了拍肩,绿儿回头儿,正巧看见流爷在梦园门口处,对着她摇头,也就只好作罢。 这一场戏,说完也快,还没半刻钟便没了。 音寂见那人退场,这才让绿儿将缠头拿了出来。 瞧一眼身边儿意犹未尽之人,音寂轻笑。 “这位公子,能否告知那末子在何处?” 身边儿瞟一眼音寂,那眼神儿跟看白痴一样,没啥区别。 这音寂还未恼,绿儿瞧了那公子的神情,就有点儿恼了。 “你这人到底什么个意思,你知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绿儿就被音寂给训了一顿。 “绿儿,不许无理。” 绿儿皱眉,瞧着那公子哥儿,不由一阵冷哼。 音寂赶忙跟那位公子道歉:“新买来的丫头不懂事,还望公子不要生气。” 那公子本来是不愿意说的,可见音寂这般模样,语气也好了许多。 “无妨无妨,刚才台上的就是这梦园的名角儿末子,方才那戏没唱个完全,听人说,是东西丢了,也不晓得丢了啥。” 音寂瞧一眼手中缠头,嘴角是恰到好处的谢意。 “多谢公子。” 说完朝转身来到了后台,路上绿儿瞧着音寂,心里憋着的气儿总算是倒腾了出来。 “小姐,方才为什么不让绿儿开口,那人也太不识相了,你可是宰相的掌上明珠,这委屈吃的也太亏了。” 音寂将手中的姜糖递给绿儿,表情多少有些生气。 “绿儿,我说过多少次,你我都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哪里有什么等级之分,更何况,我是去求人家,说与不说是人家的权利,我们由不得必须说出来。” “可……”那人的表情明显是觉得音寂白痴,她能不上面说道吗? “小姐,你就是脾性太好了,由着旁人欺负。” 音寂瞥一眼绿儿,再说下去,她可就真的生气了。 绿儿这下子当场就住了嘴。 正当音寂想走进后台的时候,却被人给拦住了。 “这位姑娘,后台是不得旁人入内的,这是规矩。” 堵在后台的茶水小哥儿,瞧着音寂还算平和,说话也客气了几分。 “姑娘要是想找什么人,可以到听戏的地方等着,我为姑娘传达就好。” 音寂将手中缠头递到茶水小哥儿面前。 “那麻烦小哥儿了,今儿在街上拾了一条缠头,看上面绣的字,是末子的,麻烦小哥儿给末子通报一声儿,就说有一姑娘拾了他的缠头,在听戏的地方等着。” 茶水小哥儿望着缠头上的字,一双眼睛当即就变成了笑意。 “原来姑娘是来还缠头的,是小的冒犯了,小的这就带着您后台找末子。” 末子可是他们梦园的台柱子,怎可轻易就去了那听戏的地方见人? 音寂笑着将缠头放进了袖中。 那茶水小哥儿进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出来了,身边儿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一见音寂,也顾不得脸上还有油彩没有擦干净,露了一半脸就出来了。 “听茶水小二说,姑娘捡着了我的缠头,可否让我瞧一眼?” 音寂瞧着那残缺的油彩,将缠头递给了末子。 “您瞧瞧,可是您的缠头?” 末子接过缠头,瞧着缠头上绣的字,点点头,那厚重的油彩都盖不住末子嘴角的笑意。 “是了,是了,多谢姑娘能够将这缠头送来。” 今儿他瞧着天气不错,就想瞧瞧那行当铺子里的裁缝给他做的行头怎么样了,缠头是他一直装在袖子里不离身儿的,结果出来的时候,只顾着行头,忘了缠头,也就让缠头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这等到准备上台唱戏的时候,末子才发现缠头没了。 这缠头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对末子却相当重要。若不是因为要唱戏走不开身儿,他早就去寻了。 音寂依旧笑着:“无妨,无妨,只要是您的缠头就成,只是下次您可要小心了,看的出来这缠头对您很重要,别在丢了,不然可苦了台下看戏的人。” 末子听了这话,笑出了声儿:“往后定然不会了,不知姑娘……” 第三章 缠头交付赠牡丹 ?这缠头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对末子却相当重要。若不是因为要唱戏走不开身儿,他早就去寻了。 音寂依旧笑着:“无妨,无妨,只要是您的缠头就成,只是下次您可要小心了,看的出来这缠头对您很重要,别在丢了,不然可苦了台下看戏的人。” 末子听了这话,笑出了声儿:“往后定然不会了,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听完我唱的这《牡丹亭》?” 音寂眸微怔,眸角的笑纹显而易见,她望着末子,声音中带着试探。 “当真可以么?” 方才在戏台子前就听了一段儿,没听个完全,现在音寂还惦记着戏台子上唱的那《牡丹亭》。 末子嘴角轻勾,瞧着眼前姑娘。 “姑娘能将拾到的缠头亲自送来,末子感激不尽,只是一介戏子,能报答的也就一曲戏而已,还望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音寂摇摇头,这心里的喜悦早就无以言表。 “怎会,您肯唱这牡丹亭已经是我出行的这一天中最大的喜悦了。” 任是他早已经见惯了台下观客儿的笑意,如今还是被她眼中的那么真诚给打动了。 末子瞧瞧身上已经卸的干净的行头:“姑娘,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等我去后边儿换上行头。” 唱戏的时候不管何时何地,都要穿上行头,这是末子多年的习惯。 音寂点头,坐到一旁的红木椅上。 片刻后,末子一身书生扮相走了出来,脸上的油彩已经重新涂抹了一遍,往音寂跟前儿站定,水袖一挥。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画廊金粉半零星。 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 惜花疼煞小金铃。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 一曲戏唱罢,末子走到音寂跟前儿,低头浅笑。 “献丑了,这唱的不好,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音寂当即起身,摇头,一脸的诚恳。 “是您谦虚才是,这《牡丹亭》我先前听过,也就属您唱的好,就连梨园的名角儿也无法同您相提并论。” 油彩下的眉头轻皱,梨园可是皇帝专用的戏班子,非大富大贵之人听不得。 “梨园可是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子,哪里是梦园能比的?姑娘莫要说笑。” 音寂摇头:“再有名又算得了什么,这唱戏讲究的是感情,若是戏中没有情感,那这戏不听也罢。” 回想末子方才唱的《牡丹亭》眸中情绪显露无疑。 “而您唱的则不同,看起来……看起来……” 一时之间音寂倒也有些词穷了,想了许久,这才继续说下去,言语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看起来就像活的柳梦梅站在我面前儿似的。” 末子不由扯笑,那油彩下隐藏的面容总给人一种温润的错觉。 “姑娘这称赞,太过高了,末子当真不敢受用。” 音寂摇头,她说的可都是事实,梨园的名角儿只顾着唱戏,眸眼里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看起来就让人生厌。 “不高,不高……” 音寂这边儿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流爷给制止了。 流爷走到音寂跟前儿,小声儿说道:“小姐,这天儿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 音寂打出生就不晓得什么是违抗命令,临走的时候阿爹说的是午时必须赶回,如今看来也快午时了。 音寂低首,同着末子说道:“时辰到了,我也该回去了,您唱的戏当真好听。” 说完,就同着流爷和绿儿离开了。 马车上,绿儿往自个儿嘴里塞上一个姜糖,瞅着正发呆的音寂,不解。 “小姐,你这一路上都在发呆,再想什么呢?” 音寂回眸,瞧着绿儿,声音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 “有吗?” 绿儿点点头,因为嘴里边儿含着姜糖,说话也有些模糊不清。 “小姐,绿儿能说错嘛,你都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了,绿儿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儿。” 音寂听着车厢外的喧闹声,忽而问绿儿。 “绿儿,你觉得那末子唱的《牡丹亭》如何?” 绿儿扯眸,嘴里的姜糖差一点儿就呛住嗓子,寻思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小姐还念念不忘那唱戏的末子。 绿儿将口中姜糖嚼碎,生怕往后再呛了嗓子。 “小姐,你问这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绿儿我一字儿不识,听戏这方面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我哪里晓得那末子唱的戏好不好听。” 将包裹着姜糖的油纸展现给音寂,绿儿继续说道。 “你要是问我这姜糖好不好吃,我定然是晓得的。” 结果这话一说完,就被音寂轻敲一下儿头。 “贫嘴。” 隔天儿,教书先生教授完音寂便离去了,音寂取下绣花棚子里已经绣好的物什儿,小心放在袖中。 跟宰相说了几句,宰相便同意了音寂的请求,让她同着绿儿和流爷出去。 一路上,绿儿坐在马车里,瞧着身边儿音寂的笑容,嘴角轻勾。 “小姐,你这莫不是又要去那梦园,寻那末子?” 音寂瞧一眼绿儿,声音很是平淡。 “我就不能是听戏?” 绿儿不是没听出来音寂的脾气儿,当即改口。 “小姐本来就是去听戏的,绿儿多嘴,小姐不会往心里去。” 音寂摇头,微岷的嘴角轻勾,这丫头当真是个口齿伶俐的主儿,让人生不得任何气儿。 正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吆喝声:“皮蛋酥诶~” 车厢内的绿儿听见了,一双眸子发着绿光,回头儿瞧着音寂。 “小姐,我们买点儿皮蛋酥吧,要去梦园听戏,正巧可以边听戏边打打牙祭。” 音寂还没说些什么,一直在外面驾车的流爷倒是开了口。 “小姐虽不烦厌甜食,但也吃不了多少,绿儿,是你这丫头想要打牙祭吧。” 绿儿没说话,一张小脸儿倒是含了气性,然而一直在外面驾车的流爷但是不见,继续说道。 “府里的仆从都有银钱,平日里你这丫头也攒下不少,要吃你自个儿买去。” 绿儿低眸,黑黝黝的眸子内带着点儿窘迫。 音寂见此,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绿儿。 “正巧,我也喜欢吃皮蛋酥,绿儿,下车买点儿过来吧,听戏时能打打牙祭也不错。” 绿儿瞧着那碎银子,迟迟没有动手去接。 音寂见此,瞟一眼车厢外。 “你要是再不去买可就没了,这好不容易想吃一次皮蛋酥了,若是没了,绿儿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这话刚说完,绿儿就拿着那些碎银子匆匆下了马车。 见绿儿离去,音寂这才同着驾车的流爷说道。 “流爷,绿儿这丫头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也就是爱吃甜食儿罢了,平日里同我出门,那些甜食都是她出钱买的,昨儿她阿娘来寻她,说是她弟弟要娶新媳妇儿,家里还差点儿彩礼钱,绿儿那丫头一声不吭的将自个儿多年的工钱给了她阿娘,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钱去买甜食儿?” 流爷瞧着正在往回赶的绿儿,对着车厢内的音寂道了声对不住。 “小姐,我这不是不晓得吗,往后定然不会了。” 说完,一扭头儿就瞧见绿儿拿着皮蛋酥要上车,流爷赶忙说道:“给我个皮蛋酥。” 绿儿将皮蛋酥拿远了些,小性子暴露无疑。 “不给,流爷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吃什么甜食儿,驾你的车吧。” 说完就进了车厢,留下流爷两不是。 到了梦园,音寂一进梦园便听见一曲新戏。 “不劳你玉纤纤高捧礼仪烦,只待借小饮对眉山。俺与你浅斟低唱互更番,三杯两盏,遣兴消闲。妃子,今日虽是小宴,倒也清雅。回避了御厨中,回避了御厨中烹龙炰凤堆盘案,咿咿哑哑乐声催趱。只几味脆生生,只几味脆生生蔬和果清肴馔,雅称你仙肌玉骨 美人餐。 妃子,朕与你清游小饮,那些梨园旧曲,都不耐烦听他。记得那年在沉香亭上赏牡丹,召翰林李白草《清平调》三章,令李龟年度成新谱,其词甚佳。不知妃子还记得么?” 是一曲《长生殿》,这个音寂倒是没怎么听过。 音寂随手挑了个位置坐下,一旁的绿儿将皮蛋酥递给音寂。 音寂拿着皮蛋酥咬了一口,便将剩下还没吃的全给了绿儿。 “方才发觉牙疼,不能吃太多甜的,买了这么多,不吃也浪费,绿儿你吃吧。” 绿儿将那皮蛋酥拿在手中,没有说些什么。 戏台上末子还在唱着后来的戏,绿儿吃着皮蛋酥,左右是听不懂,在音寂身边儿干站着。 突然,绿儿似忘记了什么,对着音寂耳语了几声儿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