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仙》 第一章 战广宗皇甫挂帅 ?弓映明霞剑映霜,秋风走马出故乡, 君王笑谈百年事,谁怜路边白骨长。 东汉末年,朝政腐败,皇帝昏庸,宦戚弄权,又兼各地天灾频发,百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时有巨鹿人张角,创建太平道教,聚集百万教众,振臂一呼,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揭竿而起,史称黄巾之乱。 黄巾之乱起势凶猛,短短数月间便已席卷青、徐、幽。冀等八州三十六方,响应起义者不计其数,朝廷大骇,忙调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隽等名将前往镇压。 然而黄巾军的战斗力超出了众人的想象,卢植等朝廷大军屡战屡败,一直被黄巾军打退到洛阳的门户颍川,朝廷无奈,又派遣大将军何进镇守都亭,同时急调河东太守董卓、骑都尉曹操等大将领兵救援。 得到朝廷援军,官军终于在颍川反败为胜,一举歼灭黄巾军主力,斩杀黄巾军统帅波才、张曼成等数十员大将,至此,黄巾之乱的势头终于被扼制住,朝廷逐渐开始在这场战争中占据了上风。 然而此时,北中郎将卢植因小黄门左丰索贿不成,惨遭诬陷,被逮捕下狱,于是左中郎将皇甫嵩奉命挂帅,官升左车骑将军。 皇甫嵩领军后,率领官军连战连捷,接连收复荆、冀、徐等数州,终于在数月苦战之后,将黄巾军逼退到了广宗。 广宗是黄巾军的大本营,也是黄巾军主力最后的聚集之处,黄巾军领袖张角以及他的三弟,“人公将军”张梁,皆驻扎于此,朝廷十万大军与黄巾军数十万主力对峙于广宗,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大决战即将来临,一时间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朝廷大军的阵中,此时旌旗招展,剑戟林立,整个一派杀意盈天的架势。 而在大军的正中央,却有十数骑人马正极目远眺,遥遥望向广宗城外驻扎的数十万黄巾军大阵。 当先一人,相貌清癯,长须及胸,虽身着盔甲,但气度儒雅,俨然一派儒将的模样,这正是朝廷大军的主帅,左车骑将军皇甫嵩。 只听皇甫嵩说到:“今日一战,事关重大,只望诸君皆戮力杀敌,万勿让黄巾贼贼首张角等人再度逃窜,否则后患无穷。” 他身旁诸人皆点头称诺。 而后他旁边一员黝黑微胖的将领突然指着对面问到:“前方那人便是张角乎?” 众人循目望去,看见黄巾军阵中也正好走出数骑,当先一人,虽面貌模糊,但依旧能感到此人身上那不羁的气势,以及身为高位者的威严。 “孟德所言不错,此人正是贼首张角。”说话的是右中郎将朱隽,他与张角曾在徐州大战数场,对此人印象十分深刻。 “只是奇怪,才短短数月不见,这张角看起来怎的又苍老了好几岁?你看他鬓角,一片雪白,记得当初我和他在彭城大战时,此人保养有度,望之如三十几许,如今看起来,怎么如垂垂老朽一般?”朱隽惊疑的自言自语道。 被叫做孟德的将领,正是骑都尉曹操,听到朱隽的疑问,他不以为意的说到:“这有何好奇怪的?那黄巾军屡战屡败,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张角整日心思忧虑,苍老好几岁不过是正常之极。” “非也,非也。”曹操刚说完,他身旁就又有一名将领说道:“我倒是听说这张角急速衰老,乃是别有缘由。” “哦?”众人皆露出好奇的神色,问到:“是何缘由?” 那将领回答道:“据说这张角会仙法,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领,然而他以一凡人之躯驱使仙法,却不得不以寿命为代价,所以此人每施一次法,便苍老数载,这便是私窥天机,逆天而行的后果。” “仙法?哼!”曹操不置可否的嗤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岂有什么神仙鬼怪?董仲颖怕是以讹传讹了。” 被他嗤笑那人,正是河东太守董卓。董卓素来心胸狭小,听了曹操的话,虽表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已经暗暗将曹操给忌恨上了。 然而与曹操意见不同者,却不止董卓一人。 听了董卓与曹操二人的对话,三军统帅皇甫嵩却出人意料的说到:“董仲颖所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孟德,公伟(朱隽字),可还记得黄巾军中的那群死士乎?” “死士?”朱隽先是一愣,随后恍然道:“皇甫将军说的,可是那群号称黄巾力士的贼寇?” “正是。”皇甫嵩点点头,众人脸上都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来。 说起这“黄巾力士”,留给朝廷诸位大将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根据黄巾军内部流传,这“黄巾力士”,正是大贤良师张角亲手创造出来的死士军队,他们被张角施展了某种神秘的法术,不畏刀剑,不惧生死,每逢大战,必冲锋在前,即使遍身伤痕,血流不止,也依然不会停下杀戮的步伐,不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们从不知什么叫后退。 朝廷大军当初之所以屡屡败于黄巾军之手,就是拜这群“黄巾力士”所赐。起初官军并不知道这些死士的厉害,双方一交手,敌人完全不惧刀剑加身,哪怕身体被数十柄锐器砍伤,也依然一声不吭,埋头厮杀,简直就像是不死的冤魂一般,这还怎么打? 结果朝廷大军往往一触即溃,在这样悍不畏死的军队冲击下,他们根本无法守住阵脚,即使军中有皇甫嵩、卢植这样的名将坐镇,也依然兵败如山倒,屡屡被黄巾军打得丢盔弃甲。 皇甫嵩、朱隽等人都在这些黄巾力士的手下吃过大亏,怎能对他们印象不深刻? 即便是后来率领援军前来支援的曹操、董卓等人,也多多少少跟这些黄巾力士交过手,对于这群死士那种“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的气势,极度头痛。 所以一听到“黄巾力士”这四字,众人皆是一片沉默。 这才听那皇甫嵩又说到:“这些黄巾力士,不惧生死,不畏疼痛,哪怕身上血流不止,也依然可以死战到底,我一直觉得这些人实在太诡异,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诸君以为呢?” 朱隽心有戚戚焉地说到:“不错,皇甫将军所言正是,我也一直觉得这支军队太过可怖,哪有寻常人被数十柄刀剑砍伤,却依然可以带伤作战,连哼都不哼一声的?莫非这张角真的会什么法术,给这些人施加了某种秘法?” “对于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说到这里,皇甫嵩忽然得意地拈了拈长须,似乎早有所得:“今日老夫正好结识了一位高人,或许他可以为大家解惑。” 说完他往后半转身子,神态颇为谦恭地向后方示意了一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一名身着细麻青袍的男子从阵中走了出来,这男子给人的印象十分怪异,看他的面容,似乎只有二十来岁模样,白面无须,十分秀净,可是看他的身形气度,却又觉得他似乎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异常沉稳,哪怕是被如此众多的杀伐之士齐齐盯住,他身上也没有半点儿紧张的神色,反倒十分从容,行走于十万大军之中,却好像不过是在山涧林中闲逛一般。 直到那男子走近众人身前,依然没有人敢确定他的年纪。 只见那男子负手而来,神态虽然平和,动作却十分倨傲,面对统领十万大军的皇甫嵩,他竟然连基本的行礼都没做,只是微微点头道:“见过大将军。” 奇怪的是皇甫嵩对他的无礼竟也视若无睹,反而略显谦卑的说到:“言仙师,有劳了。” 男子再度微微点头,转身扫视了众人一眼。 不知为何,在场的皆是统领一方、杀伐果断之士,但是在他的目光扫过之后,每个人都升起一种无法与之匹敌的感觉,这男子看起来仅仅是负手而立,并无任何动作,众人却都觉得眼前似乎有一座大山横亘在前,哪怕稍有动作,就会被这座大山给生生压垮。 就连曹操如此桀骜之人,也在这男子的目光下露出了气促的神色。 男子脸色并无任何得意之色,依旧平淡无奇,可他随后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心底荡起了滔天的涟漪。 “鄙人姓言,来自琅琊。鄙人此次前来,正是为了助各位破掉那张角的邪法。” 邪法?莫非董卓刚才所言,竟是真的,那张角果然会法术? 就连从不信鬼神的曹操,心底也产生了动摇。 可是曹操是何等人?此人信心向来强大,从不会怀疑自己,他心底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带着质疑的神色问到:“言大师所言,莫非那张角真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 皇甫嵩称呼这男子为“仙师”,曹操却叫他“大师”,这便是两人的差距了。 然而这男子对曹操的称呼却并不以为意,只是嘴角微微一撇,似有不屑地说到:“撒豆成兵,不过是区区障眼法而已,又有何难?这呼风唤雨嘛,我相信凭张角的法力,应该还没有这个本事。” 言下之意,撒豆成兵他并不放在眼里,呼风唤雨,量那张角也没有这份本领。 这口气便显得十分轻狂了,不光是曹操,连朱隽等人也纷纷起了疑惑。 撒豆成兵都看不上,莫非你还真能呼风唤雨? 看在皇甫嵩似乎十分重视这姓言的男子,朱隽等人也不好多说,只是默默地打了个哈哈,然后由曹操出言相激到:“既如此,何不请言大师为我等展示一番,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哪只那言姓男子却面容一肃,凛然说到:“道家法术,岂是如戏法一般,任人展示?诸位要看,等会儿战事一起,诸位自然就可以看见了。” 曹操撇了撇嘴角,微微背过身去。在他心里,这姓言的男子,恐怕已经变成了巧言令色的江湖术士一般。 正在众人言语间,忽然号角声大作,随后战鼓隆隆响起,对面黄巾军阵中,数支方阵缓缓移动,向着官军的大营压了过来,大战,一触即发! ; 第二章 破黄巾狗血建功 ?黄巾军动了,朝廷大军自然也随之而动。 只见随着黄巾军大阵的步步推进,朝廷的军队也立刻散开阵型,中间无数刀盾兵肃然而立,身后隐隐看见弓矢攒动,这便是中军;左右两方,数万匹战马载着盔甲明亮的战士,蠢蠢欲动,这是左右两路大军。 朝廷大军的战术便是已中军厚实的战阵滞纳、阻碍敌人,然后两边机动力更强的骑兵趁机迂回、包抄,寻找机会。 和官军相比,黄巾军因为缺少战马,所以根本无法在机动力上和官军相抗衡,他们只能依靠人海战术,用更多的兵力来牵制和抵挡官军骑兵的冲锋。 双方决胜的焦点,都放在了以步兵为主的中军大阵上。 营中原本环绕着皇甫嵩的诸将,在敌军出击之后也纷纷告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军中,开始整军备战。 一时间双方阵营的上空,阴云密布,气氛浓烈到让人忍不住感觉窒息。 而唯一还能让人觉得悠然自得的,恐怕也只有那位身份神秘,态度情况的“言仙师”了。 就连久经战阵的皇甫嵩,面对这至关重要的一仗,心头也忍不住有些忐忑,似乎是为了寻求某种安慰,他转身朝言姓男子问到:“言仙师,你之前所说的话,果真没有问题吗?” 言姓男子并没有刻意加重自己的声音,也没有露出任何怯懦的样子,依旧平平淡淡的说到:“皇甫将军请放心,我说过能助你破张角的邪术,就一定说到做到,你不必担心。” 皇甫嵩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还没等他道声谢,官军阵中突然起了一阵骚乱,只听有人在小声的惊呼道:“黄巾力士,是黄巾力士!” 只见黄巾军的阵中,突然出现了一大批袒胸露***上缠着黄色布巾的战士,这些人目光炽热,面目狰狞,连绵不绝的从黄巾军的步阵中走出来,站到战场的最前方,仿佛野兽一般,用凶戾的眼光肆无忌惮的扫射着对面的官军。 皇甫嵩对这些士兵非常熟悉,这就是让朝廷大军屡屡吃亏的黄巾力士。 令他感到不安的是,这次出现的黄巾力士数量非常多,以往通常只需要数百上千的黄巾力士,就足以让官军的前阵崩溃,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决战的缘故,黄巾军似乎调集了他们所有的黄巾力士前来参展,光是从敌军那密密麻麻的前阵中,就可以看到上万黄巾力士的身影。 上万名不惧生死,不知疼痛,不流干最后一滴血不会罢战的凶悍之士,这是怎样一股力量? 一刹间,连皇甫嵩自己都感到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而黄巾军并没有给官军留下感叹的时间,待到那群黄巾力士纷纷站到战场的最前方之后,冲锋的号角倏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从黄巾军阵中传来,随后数万名黄巾力士带着身后十几万大军,竟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朝着官军冲了过来。 看来黄巾军很清楚他们和官军的优劣势所在,面对训练有素的朝廷大军,如果要比战阵和战术的话,他们根本毫无机会,只有凭借人多的优势,用绵绵不绝的人海战术生生将官军给淹没,这才是他们取胜的唯一可能。 而官军面对黄巾军的全军冲锋,自然也不是毫无准备,只听到官军阵中声声号角急催,无数的令旗在大大小小的战阵中拼命舞动,十数万大军瞬间排好阵型,犹如一座座用枪林箭雨组建而成的森林,闪烁着令人生畏的寒光,静静地等候着黄巾军如潮水一般的涌来。 就在此时,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言姓男子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目光微沉,悄然走近皇甫嵩身边说到:“皇甫将军,是时候了。” 皇甫嵩闻言双眼一亮,立刻竖起右手,重重地比划了一个手势。 顷刻间,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排排拥挤的人群,这些人并没有准备冲锋的意思,他们每三人为一组,守着一台台木质的机械,仔细看去,那竟是一台台小型的投石机。 先以投石机远程轰炸,再用弓箭布置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海地带,最后才使用短兵相接的战术,这也是官军一贯以来的做法。 和官军相比,黄巾军由于军械不足,武器有限,向来都没办法和官军这样的战术对抗,他们唯一拥有的,只有数不尽的血肉之躯。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投石机上面摆放的,却不是一块块精心挑选的石头,竟是一包包用牛羊尿囊盛放的液状物体。 难道官军就用这些水一样的东西对黄巾军的前阵进行轰炸? 很多兵士心中都涌起了深深的疑惑,可是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随着黄巾军大阵越冲越快,尤其是前方那些如同野兽一般的黄巾力士已经快要和官军的前阵接触,皇甫嵩狠狠地挥下了手,由于太用力,他的手在空中几乎划出一道残影。 而后只听漫天“嗡嗡”机括响动的声音,数万个牛羊尿囊顷刻布满天空,只给地面留下了一片漆黑的阴影。 这昏天暗地一般的攻击,自然也吸引了黄巾军的注意力,然而面对官军的这种远程进攻,黄巾军向来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只能凭借血肉之躯去强行抵挡,所以他们似乎都早已习惯了,冲锋的人群连头也没抬一下,任由那些“巨石”砸落在自己的头顶上”,如果运气好,自然就能冲过去,如果运气不好,起码不抬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砸死。 可预想中的血肉模糊的场景和声声哀嚎并没有出现,官军的投石车砸下来的东西,竟然一触就破,随后大量黑褐色的液体飞溅开来,溅了众人一脸,却并没有造成什么强大的杀伤力。 难道官军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很多普通的黄巾军战士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除了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之外,却也没有任何不适。 官军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前方那些冲锋在头的黄巾力士阵中,却突然产生了一股令人心悸的骚动。 只见那些原本如野兽一般狂呼大喊,浑然不惧头顶飞行物袭击的黄巾力士,在被这腥臭的液体沾上之后,立刻出现了奇怪的反应,很多人都停止了冲锋,开始胡乱的在身上摸来摸去,随后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大,渐渐开始发出痛苦的嘶嚎,最后有些人干脆摔倒在地上,一边拼命地打滚,一边痛苦地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衫。 有些黄巾力士甚至脸上爆出一股股骇人的青筋,就如同被蚯蚓在面皮地下爬行一样,狰狞地让人一看就感到心寒。 “果然有用!”官军阵中,皇甫嵩也看到了这一切,顿时兴奋地用力一挥手里的马鞭,转头对言姓男子说到:“言仙师果然厉害,您是如何得知这黑狗血能破张角的邪术的?” 言姓男子眼中并没有什么得色,反而微微露出一丝不忍,不过他也尽心回答了皇甫嵩的问题:“这些黄巾力士,其实只是因为在身上贴了化血符,所以才如此厉害。所谓化血符,乃是邪术天魔化血大法的一种简化方法,天魔化血大法可以激发人体所有的潜能,让人在短时间之内功力激增,刀枪不惧,然而施展此术之后,人就会因为潜能耗尽而奄奄一息,哪怕是功力高深的强者,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这种邪术,是魔道之人最常使用的保命手段,张角将它绘制成符咒,贴在普通人身上,虽然威力弱了很多,但是对于那些普通的对手来说,却也称得上威力巨大,只可惜这化血符最怕黑狗血侵蚀,一旦沾上黑狗血,立刻会让人阳气爆发,爆体而亡,这些黄巾力士,已经无法作战了。” 似乎为了映证他说的话,眨眼之间,原本数万气势汹汹的黄巾力士,全都呜呼哀哉地躺在了地上,一个个要么浑身喷血而亡,要么奄奄一息地趴在地面,一看就已经丧失了作战力。 这突然的变故,让黄巾军与官军双方的战士都看直了一眼,刹那间,原本喧嚣盈沸的战场上,竟出现了一股诡异的安静。 而在黄巾军阵中,也有两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两人,一个双鬓雪白,却温文尔雅,另一个左边脸上挂着一道斜斜的伤疤,略显狰狞,正是大贤良师张角与他的三弟张梁。 只听张梁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到:“大、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人怎么统统死光了?” 张角的目光在满地哀嚎的黄巾力士中睃视了一遍,又投向了远处官军的阵中,略显幽深地叹道:“看来官军阵中来了能人,破了我的化血符。” 张梁身子微微一抖,问到:“大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别慌。”张角沉静地说到:“我还有一招,倒要看看对方还能怎么破。” 说完他大手一挥,只见他前方原来竟有一个大大的祭坛,这祭坛上面布满了烟竹纸蜡,当中一个巨大的铜鼎,铜鼎中竟有数不清的黄豆。 “三清显灵,赐我律令……”只听张角嘴里念念有词,说了很大一段口诀之后,突然将手伸进铜鼎里,随后抓出一把黄豆用力抛洒,那些黄豆竟十分神奇,一落地就迅速消失不见,随后在黄豆落地的地方,立刻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这些“人”面容呆滞,双目无神,出现之后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傻傻地站在那儿,呆望着不知道什么方向。 又听到张角嘴里轻“啐”一声,那些“人”这才有了反应,他们迅速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一柄柄长刀,发着无声的呐喊朝前方冲了过去。 这便是撒豆成兵之术! 战场上的官军,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诡异,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官军已经和黄巾军的前阵交上了战,由于失去了作为支柱的黄巾力士,黄巾军显得有些不堪,面对官军的进攻,他们虽然人数上占着优势,却屡屡后退,被官军严密的阵型挤压到根本无法站稳脚跟。 然而随着战斗继续进行,很多官军都感受到了不妥,黄巾军的士兵越打越多,原本还能压着对方步步败退,可是打着打着,就感觉到四面八方突然都变成了黄巾军的士兵,只要一刀过去,立刻有无数柄刀剑还回来,根本连躲都没法躲,更有甚至,有些敌军被刀剑看中,居然不呼痛也不流血,只是像砍中了一块木头一般,硬生生就倒了下去。 真是见了鬼了! 官军阵中,逐渐有些士兵开始顶不住压力后退了起来。 ; 第三章 败张角仙人施法 ?两军混战,只要有一方后退,必成追击之势。 眼看官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顶不住压力后退,正在鏖战的黄巾军战士均是士气一振,嘴里高呼着“黄天在上,苍天已死”的口号,凶猛地便趁势掩杀过来。 处在官军大阵中央的皇甫嵩等人,此时也感到了不妥,眼看着面前密密麻麻似乎无穷无尽的敌人,皇甫嵩忍不住惊疑的问到:“奇怪,这黄巾军的人怎么越来越多?” 此时已经和他并肩而立的言姓男子,凝神细看了一阵,随即冷笑道:“哼,不过区区障眼法而已,看某破之!” 说完他转身走向后方,后边的军士纷纷给他让开一条路,言姓男子立刻走到一处空地中央,定睛一看,原来此处也有一座祭坛。 这祭坛和张角方才所布的祭坛差不多,只是上面多了些朱砂符纸之类的东西,那言姓男子也不多言,走到祭坛上,随手拿起一把七星剑,口中念念有词,脚下鱼走龙蛇,很快便念完了一长窜复杂的咒语,随后只见他猛地将手中七星剑往天上一指,嘴里大喊道:“布阵!” 朝廷大军的阵中,突然就竖起十数支长幡,这些长幡到处都有,隐隐合成一座七星连珠的阵型,而言姓男子所在的祭坛,正是这七星图案的瑶光位。 所谓天斗为魁,玉瑶为杓,北斗七星状似一柄舀斗,控制这舀斗运行的,便是位于七星最尾端的瑶光位。 言姓男子眼见七星阵布成,手中七星剑顿时轻轻挥舞,随着他手势的变化,场中也渐渐起了变化,众人只觉得一股微风开始轻轻在祭坛周围形成,随后这风势愈演愈烈,眨眼间变形成了呼呼的狂风,瞬间天地变色,整个战场都被笼罩进了一股强烈的风势之中。 这强风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身处战场之上的双方士兵都还没有察觉到,但很快,黄巾军的阵中变产生了令人乍舌的变化。 只见很多黄巾军战士,正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奋力斩杀敌人,可是随着一阵狂风吹来,这些战士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身不由己地便被吹离地面,他们口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可是令人称奇的是,明明他们身旁很多战士都没事,可偏偏他们完全抵御不住这股狂风,转眼间便被吹到了半空,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些战士便是方才张角施法用黄豆幻化的士兵。 所谓撒豆成兵,不过只是一种障眼法,那些用黄豆幻化出来的士兵,其实战斗力非常孱弱,只是身处战场之上,他们乍一看和周围的士兵没有任何区别,因此官兵一时也无法将他们分别出来,再加上他们无穷无尽,杀完一波还有一波,官军眼见着敌人似乎越杀越多,心里渐渐便有了胆怯的念头,因此才被他们压下了势头。 如今这言姓男子只用一阵狂风,便将身轻如纸的“黄豆士兵”给甄别了出来,那原本如潮水般密密麻麻的黄巾大阵,立刻就少了一半以上的战士,很多刚刚奋不顾身冲进官军阵中的士兵,突然就发现周围的战友都没有踪影,眨眼只剩下他们一个人在官军的阵营中冲杀呼喊。 原本的人数优势瞬间消失,黄巾军的斗志也随之垮塌,朝廷大军中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擂鼓声,随后朝廷的大军开始反扑,两翼包抄的骑兵也少了无穷无尽的人海纠缠,很快便合围过来,十数万黄巾军战士,立刻陷入了朝廷大军的包围之中。 远处祭坛上的张角,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只见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雪白,还没等旁边的张梁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双眼带着一股绝望的神色痛呼道:“输了,输了……是什么人,破了我的法术?啊~~~” 口中话音未落,张角已经从祭坛上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跌落下来。 而他身旁的张梁,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前扶起张角,嘴里连喊到:“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只见张角面如金纸,通无血色,嘴角依稀挂着一条淡淡的血痕,双目无神地望着张梁说到:“败了,三弟,我们败了……” “大哥,”张梁急忙安慰道:“大哥不必如此,就算此次败了,我们依然还有退路,二哥在曲阳还有数十万人马,我们只要退到巨鹿,二哥就可以赶来支援,我们依然还可以和官军决一死战!” “没时间了。”张角摇摇头,虚弱无力的说到:“我方才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寿命,只想着能够一举击败官军,扭转整个局势,可不料官军阵中请来了高人,接连破掉我的法术,我能够感觉到,我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三弟,这次我恐怕是走不了了……” “大哥……”张梁顿时双眼一红,威猛的汉子眼中蓄满了盈盈的水光。 “听我说。”张角突然鼓起一股奇怪的力气,抓住了张梁的手,用力地说到:“我们这次虽然败了,但你说的不错,我们还有机会。你也知我昔日曾在山中偶遇南华仙人,仙人赐给我《太平要术》,此书乃是天书,上面记载了无数神奇的法术,只可惜我资质愚驽,只能参详最简单的几种,这些法术威力巨大,若是修炼有成,别说撒豆成兵,就是移山倒海、毁天灭地也未为可能,我已经不行了,这本书,我就交给你,你带到二弟那里去,和他一起参详,若是你们都能掌握着书中的法术,那咱们,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说到这里,他原本蜡黄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片惨白,声音也是越来越弱,似乎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 而一直扶着他的张梁也终于忍不住,两行清泪垂落下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喊到:“大哥,你一定要坚持住,我马上带你走,我们这就去二弟那里,我们一起参详,《太平要术》既是天书,一定能救你的,大哥,你千万要坚持住!” “走,”张角虚弱无力地摇了摇头,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到:“不要管我,赶快走,要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哥!”张梁虎躯一震,浑身都情不自禁地开始颤抖起来,而张角则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卷竹卷,递给张梁道:“拿好,这是我们黄巾军最后的希望,千万不要遗落了它……” 张梁含泪接过那卷竹卷,正好看到正面刻着四个大字《太平要术》。 这《太平要术》当中的法术,他也和张角一起练习过,只是张角向来把这天书当做是宝贝,从不与外人观看,只告诉他这书上的东西都是天机,若是私窥天机,必遭天谴,所以张角只是把上面的法术用口述传与他们,连他们也没见过这天书的真面目。 如今突然拿到这不世的宝贝,即使张梁心情十分悲痛,也忍不住浑身颤抖了几下,随即一股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 有了这本天书,便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望着怀中呼吸已经渐渐弱下去的张角,张梁终于一咬牙狠下了心,他将张角扶到祭坛的一角靠住,坚定的说到:“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天书带到二哥那里去,等我们学会了天书上的法术,一定会尽屠朝廷的这群狗贼,为大哥你报仇雪恨!” “去吧,去吧……”张角此时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听没听清张梁的话,只是奄奄一息地默念着这两句话。 张梁倏地一下站起身来,擦干眼角的泪水,唤来心腹,眨眼间,他便骑上了战马,率领数骑匆匆逃出营地,投入了广袤的平原之中。 而正面战场上,此时已经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 黄巾军失去了数量上的优势,又被官军包围绞杀,这些几个月前可能还是村民走卒的战士,哪里是训练有素的官军的对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黄巾军便已经展露出兵败如山倒的势头,大量士兵惊恐的狂呼着开始往后方逃跑,更多的人则是直接丢下了兵刃,绝望地跪倒在地上,开始乞求官军受降。 官军阵中,皇甫嵩亲眼目睹了局势从危急到逆转的一切变化,忍不住喜上眉梢,他正要回头,恰好看见言姓男子走了过来,连忙恭谨地道谢到:“言仙师果然是法力无边,若非仙师相助,只怕我们这场已经败了。” 言姓男子却并没有什么居功自傲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到:“既然黄巾军已败,那在下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皇甫将军,在下这便要告辞了。” “啊?”皇甫嵩愕然,惊讶地问到:“仙师为何如此?某还要为仙师上奏请功,以仙师的本事,此次定会被封为国师,此乃天大的荣耀,仙师为何弃之不顾?” 言姓男子嘴角浮现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很随意地说到:“我乃世外之人,什么国师荣耀与我如同浮云,我这次来帮助朝廷大军,也只是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多少无辜的冤魂战死沙场,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再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皇甫将军,告辞!” 说完不等皇甫嵩开口再度挽留,他已经掉头走入了军士之中,片刻间,皇甫嵩便失去了他的踪影。 皇甫嵩正待瞠目结舌,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响起,随后只见曹操董卓等诸员将领冲了过来,隔着老远,董卓便大声的高叫到:“奶奶的,真是太厉害了,皇甫将军,那位言仙师何在,你问问他是否还有意收徒?” 冲到面前,却只见皇甫嵩哭笑而立,那位言姓男子却早已不知所踪,董卓疑惑的抹了抹颌下长须,问到:“皇甫将军,这是怎么了,言仙师呢?” “走了。”皇甫嵩简简单单地回到道。 “走了?”不光董卓,连曹操等人也露出惊容,正是到了论功领赏的时节,这位“言仙师”竟然走了? “或许这便是真正的高人吧。”皇甫嵩无奈,只得凭着自己的揣测说到:“这位言仙师不贪图名利富贵,一心为了天下苍生,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拥有如此高深的法术。他刚才已经向我辞行了,此去……,不知何年还能与这位仙师会晤一面。” 众人听他言语,竟有落寞之意,各自心里也涌起淡淡的感触,尤其是曹操,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位言仙师只是寻常江湖术士,可是当他真正亲眼目睹了那呼风唤雨的本领之后,心底之震惊,连观念也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世上,难道真有那移山倒海、行云布雨的神仙鬼怪? 而在众人没有看到的地方,那位原本清淡寡落的言姓男子,却正怔怔地望向黄巾军大营的方向,也不知他的手放在胸前蜷曲了几下,突然眉头一沉,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到:“太平要术已经不在了?奇怪,莫非有人把它给带走了?不行,我还得再去查探一番,张角,我琅琊山的东西,一定要物归原主!” ; 第四章 诉缘由千里追书 ?再说那张梁,从广宗城里逃出来之后,他便带着自己的数十骑亲卫,马不停蹄地朝着曲阳的方向逃去。 当初张角三兄弟起事,张角拟由自己在冀州发动,而让张宝于青州响应,两地互为相守,相互呼应。可是未料朝廷压迫太狠,民间的百姓早已如火山下的岩浆一般蓄势待发,只待黄巾军登高一呼,顿时一呼百应,眨眼间起义的浪潮便席卷了数个州府。 由于势力发展太快,张角等人一时间竟也无法控制局势,只好将黄巾军分为两部,由张角带领一部往荆、豫州方向发展,另一部分则由张宝带领着朝冀、幽州方向前进。 可是黄巾军起的快,败的也快,同样是短短数月之间,他们便从之前的势如破竹变成如今的寸步难行,张角固然在中原方向被朝廷大军连连击败,张宝也受困于hb太守袁绍、幽州太守公孙瓒等人,停滞在曲阳、巨鹿一代寸步难行。 虽说张宝手下现在也仍有几十万人马,可是黄巾军的败势却早已经十分明显。 张梁此刻便将自己怀中的《太平要术》当做了黄巾军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坚信只要自己能够逃到张宝军中,凭借着张宝手下的数十万人马,拖到二人学会那》太平要术》上的仙术,定然能够如同在广宗的朝廷大军一般,反败为胜,翻云覆雨。 只可惜张梁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一个他根本无法打败的人给盯上了。 逃了两天,张梁等人早已经是人困马乏,这日里,他们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数十骑连人带马都早已是风霜扑面,手底下的人实在是受不了了,叫停张梁,希望能让大家休息一下。 张梁看到自己的手下个个面容憔悴,因为没日没夜的逃窜,很多人连脸上都挂满了沙尘,一股股汗水留下,将面庞冲出一道道沟壑,他自己也觉得难以为继,于是同意了手下人的要求,暂时停下来修整一阵。 望着四周荒芜的景色,张梁忍不住抹了抹脖子问到:“我们这是到了何处?” 手下一名探子四处张望一番,说到:“这里似乎是泰安附近。” “这么说我们已经到了青州?”张梁心头一喜,给部下鼓气道:“再走两天,我们就到巨鹿了,大家加把劲,等到了二哥那里,有的是好酒好肉,管饱!” 一听到酒肉,已经啃了两天干粮的亲卫们顿时忍不住咽下几口唾沫,身体里也仿佛一下子来了劲,纷纷站了起来。 就在此时,大道的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随后有人说道:“只可惜,你们怕是到不了巨鹿了。” “谁?”张梁和他的亲卫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抽出手中的刀剑,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麻布青袍的中年男子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的步伐十分怪异,看似不紧不慢,可是每一步似乎都跨越了数丈的距离,眨眼间便从百丈开外来到众人面前。 若是曹操等人此刻站在这里,恐怕会忍不住心头一颤,因为这男子,正是那官军阵中大破张角法术的言姓男子。 可惜张梁却不认识此人,若是他知道这就是坏了他们黄巾军大事的“高人”,只怕早已经忍不住招呼众人冲上去将他乱刀砍死。 眼见这男子出现的十分诡异,张梁也不敢小觑,急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厉声问道:“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 “我只问一个问题。”言姓男子并没有将他的色荏内厉放在眼中,轻轻竖起一根指头问道:“太平要术,在不在你这里?” “太平要术?”张梁心头一惊,一股寒意突然窜上了心头。 这男子怎的知道《太平要术》?要知道,这本书可是黄巾军中最大的秘密,除了张角三兄弟外,总共也只有寥寥几员大将才知晓此书的存在,而除了张角,就连张梁张宝以前也没见过此书,如此隐秘之事,这男子是从哪里得知的? 张梁微微皱起了眉头,望着那男子小心翼翼地问到:“你怎么知道太平要术,你到底是谁?” “我姓言。”言姓男子见他默认了《太平要术》的存在,脸上似有喜色,口气也变得缓和了一些:“我来自琅琊山,你可以叫我言君子。” “言君子,琅琊山,你是琅琊四君子?”张梁听到这言姓男子的自我介绍,起初还有些迷惘,可是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话语中透露出一些惊惧。 “哦,你知道琅琊四君子?”面对张梁的疑问,自称言君子的男子似乎也有些讶异,问到:“你听说过我?” 张梁微微有些心促,似乎眼前这男子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让他忍不住悄悄后退了两步,可是随即他好像又觉得这样有些示弱,连忙挺起胸膛,上前两步高声说道:“大名鼎鼎的琅琊四君子,谁没听过,只是听说你们都是方外之士,早已经跳出红尘,不问世间俗事,你今日拦我道路,又是何道理?” “大名鼎鼎?”言君子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有一点困惑,又有一点骄傲,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摇了摇头说道:“你却说错了,如果说是在同道之间,你说我们琅琊四君子小有名气倒也没错,可是世俗中的凡人耳里,我们这些修行之士,却只不过是存在于传说之中罢了,你听说过我,说明你对我们这些人非常了解,这么说来,莫非你也是同道中人……” 说到这“同道中人”四个字,他的表情突然一变,似有一股怒气喷薄而出,圭怨的说到:“不错,你一定是魔道中人,也只有魔道中人,才会破坏我们方外之人定下的规矩,随意参与俗世间的争斗,想不到,你们魔道竟然如此不讲规矩,原本我对于这次出山还有一些犹豫,现在看来,我倒是误打误撞,撞破了你们这个惊天阴谋,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实交代吧,你们属于魔道哪个门派的?等我擒了你,定要亲自召集各大名门正派,前往你们山门找个说法!” 他一个人说的又急又快,话语转眼间变了几个意思,那张梁听得目瞪口呆,犹如听天书一般,说到最后,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你,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什么魔道山门的,我根本听不懂,言君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到张梁一脸的茫然,言君子的心思也转了好几个弯,他认真的盯着张梁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出他有没有撒谎,可是张梁的表情实在非常无辜,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 “莫非他真的不是魔道中人?可是如果不是同道,他又怎会知道我们琅琊四君子的名号?要知道我们这些人,隐于深山之中修行,因为正魔两道共同的约束,从未曾在世人面前露面,他若不是魔道中人,又是从哪里听说过我们的?” 言君子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只得开口朝张梁问到:“你既不是魔道中人,那你是从何处听到我的名号的?” 张梁答道:“我也记不太清了,似乎是从我大哥那里。之前有一群神秘的黑袍人来找过我大哥,和他说了很多,像是要招揽我大哥帮他们做事,可是被我大哥拒绝了,我就是从他们嘴里,听说了你们琅琊山和很多方外之人的存在。” “黑袍人?”言君子面色一愣,随即追问到:“这些黑袍人是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梁摇摇头道:“因为我大哥拒绝了他们,他们很快就消失了,从头到尾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言君子再次盯住他的眼睛仔细看,发现他没有说谎的迹象,顿时沉下眼睑,暗自思索到:这些黑袍人想招揽张角,他们想做什么?难道是利用黄巾军来替他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黄巾军是乱民,是反抗朝廷的军队,这些人能利用黄巾军做什么呢?啊,难道他们也想反抗朝廷,也想要争夺天下?不错了,这些人一定是魔道中人,魔道中人一直想要推翻朝廷,建立他们自己的天下,这些人肯定是眼见黄巾军坐大,所以想利用他们来打天下,可是又碍于我们正道昔日和魔道的约法三章,不敢明目张胆的插手世间俗事,所以才偷偷摸摸的来见张角,真是没想到,这些魔道中人原来早已经暗中出手了,不行,我一定要尽快将这件事传回山门,让大家早做预防,不能让魔道中人破坏了我们昔日所定下的规矩。 想到这里,他的心思已经产生了变化,对张梁说到:“既然你不是魔道中人,那我便不用取你性命,不过那太平要术,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你现在就把此书交给我吧。” 张梁听他开口就要《太平要术》,心头一乱,这《太平要术》对他来说,此刻已经是黄巾军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又怎么如此轻易的交出? 捂了捂胸口的竹卷,张梁强撑着硬气地问到:“凭什么?” “因为这本书本来就是我琅琊山的至宝。”因为确定了张梁只是普通人,言君子对他似乎也没了杀心,很温和的解释道:“昔日这本书和我师叔南华真人一起失踪,我们琅琊山已经找了它很多年,后来我偶尔得知这本书在你大哥手中,所以便千里迢迢赶来取回,物归原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太平要术》竟然是琅琊山的东西? 张梁也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件事,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就算是真的,恐怕他也不愿意把书交出来,所以他立刻狡辩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话谁信?” 言君子面色一肃,似乎对张梁的话很不满意,一脸郑重的说到:“你说的不错,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因为我是言君子,一言九鼎,我从来不打逛语!” 张梁眼珠四下乱转,他听的出来,言君子似乎有些生气了,可是《太平要术》事关重大,他怎能如此轻易妥协? 朝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张梁转过头冷笑着说到:“真是好大的口气,难道就因为你叫言君子,所以你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这天书乃是昔日南华仙人亲手交给我大哥的,这件事我亲眼所见,既然南华真人已经将天书交给了我大哥,那它便是我们的了,你凭什么说要回就要回?” 言君子摇了摇头,说到:“我不知道昔日南华师叔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把太平要术交给你大哥,不过此书乃是我琅琊山的镇山之宝,就算是南华师叔,也没有资格随意将它托付给外人,身为琅琊山的一份子,我既然知道了此书的下落,就一定要把它寻回,若是你再推三阻四,就别怪我不讲规矩,对你们这些俗人动手了。” “动手?”张梁双眼一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地神色:“那好,咱们就动手!”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数十名亲卫突然就翻身上马,举起手中的刀枪箭戟,狂呼乱叫着朝言君子冲了过来,十几枝利箭夹带着令人心悸地呼啸之声,直扑向言君子的面门! ; 第五章 陷绝境张梁使计 ?只一个照面的时间,张梁转身便跑。 他死也没想到,言君子这样的修道之士和他们普通人之间,竟有如此之大的差距,他的那数十名亲卫,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全都变成了泥塑木雕一般,呆呆地瘫倒在地上。 一直到他的全部亲卫都倒下为止,那十几支射出去的箭矢,才有如失去了力气一般摇摇晃晃地坠落到地面。 从头到尾,连两个呼吸的功夫都没有用到。 张梁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大哥学自《太平要术》上的神奇法术,竟被人轻轻松松的就破掉,在这些修道之士的眼中,他们原来不过是那举起双臂无知地在地面叫嚣的蝼蚁,别人只需要弹指一挥,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跨上自己的战马,张梁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他只希望剩下的几个亲卫能给他再争取一点时间,容他消失在那个叫做言君子的恐怖男子的视线中。 可惜言君子无意伤人,面对张梁剩下的几名亲卫拼死纠缠,他竟也被拦住了片刻,等他制服那几名亲卫,张梁的战马早已经在黄沙道上扬起漫天的沙尘,无影无踪了。 微微叹息一声,言君子轻轻整理一下长袍地下摆,还是沿着大道追了上去。 只见空气中犹如划过一道流星,那言君子的身形眨眼间便如同方才的箭矢一般设了出去,若是有人在这里看见,一定会惊讶到吞掉舌头,因为他此刻的身影几乎幻化成了一道残影,几个起落间,就跨过了近百丈的距离,即使是跑的最快地战马,也无法和他的速度相比。 然而张梁终究是占了先手的便宜,等到言君子追出数十里,已经渐渐听不到马蹄的声音。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说是村落,却也未必,这残垣断埂之间,只能依稀看出昔日房屋的模样,仿佛是遭了一场大火,把所有一切都给烧得残破不堪,只留下矮矮的土墙,以及依稀几面泥墙,还能让人辨认。 可是就在这破破烂烂的村落中间,现在却也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衣衫褴褛,一个个面黄肌瘦,或坐或卧,瘫倒在破损的墙角路边,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一定是从某地逃荒到这里的灾民。 看到这些灾民的模样,言君子又是一声轻叹,不过他脚下却没有停歇,很快走进村子,朝一个年老的灾民问到:“这位老丈,方才可曾看见有一人骑着匹快马从这里经过?” 那老子呆呆地看着他,浑浊的双眸中透露出来的全是麻木,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他说什么。 言君子无奈,只得再问到:“这位老丈,刚才可曾有人骑马从这里经过?” “马?”那老者似乎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表情瞬间起了变化。 可是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在惊恐着什么,望着言君子那气度从容的样子,咿咿呀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言君子颇为奇怪,自己的态度十分温和,为何这老者会如此害怕?他正要打探个究竟,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哗声,这喧哗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放目过去,很快便发现村子深处有一群人正在围着什么东西唏嘘不已。 言君子好奇,忍不住走过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是地上有一具尸体,是一个衣不遮体的小男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全身都脏兮兮的,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面,也不知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 心头涌出一股悲悯之意,言君子忍不住走过去想要将这男孩扶起,为他找一处地方好好安葬,然而当他的手一触到这男孩的身体时,却突然浑身一震,这男孩竟然还没死! 虽然他的脉搏很微弱,可是在言君子这样的高手眼中,这男孩却并非没有救,但另一个奇异之处很快又让他心头起了疑,这男孩竟然是被人震断经脉,身受重伤的! 是谁对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男孩出手,难道这群灾民中竟有修习内力的高手? 言君子心头一颤,忍不住想到一个可能,急忙扶起那个男孩,伸手摸到了他的背心处,一股滂湃的力量很快流入到了那个男孩经脉之中,原本奄奄一息地男孩,在他的内力修复下,眨眼间便有了一丝生气,原本惨白的脸色也渐渐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你别怕,告诉我,是谁伤了你?”看到那男孩很快有了反应,言君子心头大定,一待他睁开眼,立刻出声询问。 那男孩似乎刚刚从一片迷茫中清醒过来,眼睛里还藏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味,然而听到言君子说话,他突然像是响起了什么,立刻出声大叫到:“滑漪,滑漪!” “华姨?”言君子不知道他叫的是哪两个字,还以为他是在呼唤自己的亲人,连忙用另一只手按住他道:“别急,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我正在为你修复经脉。” 男孩终于分辨出了眼前的声音,似乎是因为言君子救了他的命,他对言君子非常信任,连忙一手抓住他的臂膀叫到:“滑漪,那个坏蛋抓了滑漪,求求你,帮我救救她,滑漪是我妹妹,我不能丢下她!” 言君子这才明白,原来这男孩口中的滑漪,是一个小女孩的名字,而不是他的一个姓华的长辈。 他害怕这男孩因为太激动,刚刚修复的经脉再度受损,连忙一边按住他一边安慰道:“你别急,我会帮你的,告诉我,是谁抓走了你妹妹?” 小男孩不说话了,突然将眼光投向了不远处一个破落的草棚。 这草棚看起来非常简陋,可能是这些灾民为了夜间休息,利用附近简陋的材料刚刚搭建的,很多枯草看上去还半青半黄的模样,到处都是窟窿,里面影影幢幢,也不知道有人还是没人。 可是在草棚之外,言君子却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一匹战马! 这匹战马正是之前张梁逃跑时骑走的那匹,言君子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却记忆尤深,真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因他一时好心出手救了这个小男孩,却正好从他口中得知了张梁的下落。 原来张梁骑着战马奔跑了一阵之后,渐渐便感到力气难支,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是马不停蹄地逃了两天两夜,刚要停下喘口气便被言君子追上,如今又再度夺命狂奔,人和马都已经支撑不住,只跑了几十里地,马匹就开始打撅,张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正巧这时候这个曾被损坏的村落出现在张梁眼前,他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跑来躲藏,可是村子里却莫名其妙有一群逃难来的灾民,这可怎么办? 张梁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长仁翁,他当机立断决定抓一个人质封住这群人的口,正巧人群中有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张梁一把捉住了她,威胁这群人不准将他的下落告诉别人。 可麻烦的是,这个小女孩却有一个惹人着恼的哥哥,小小年纪,如同疯狗一般缠着他不依不饶,拼命想要从他手里抢回小女孩,张梁虽不惧他,但却害怕他的吵闹声引来追击的言君子,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出重手将他击毙。 若不是言君子来得太快,这男孩恐怕再等片刻便要命丧黄泉了。 可也正是因为言君子来得太快,张梁来不及逃跑,只要挟持着小女孩躲进了灾民们的草棚之中,妄图凭着运气逃过一劫,躲开言君子的追击。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言君子一时心善,让他的一切恶行都暴露在昭昭白日之下。 猜到了张梁躲在那草棚之中,言君子自然不会客气,轻轻放下手中的男孩,他朝着那浑身都是洞的烂草棚高声喊到:“张将军,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片刻功夫,草棚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张梁果然从棚子里走了出来。 跟着张梁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脸庞脏兮兮但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的小女孩,这小女孩被张梁挟持在怀中,因为太过害怕,一直在哭泣,可是她的脸上有一个大大的巴掌印,想来是因为先前哭喊被张梁打过,所以现在即使在哭,也不敢吱声,只能默默地饮泣。 言君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对张梁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语气微恙地呵斥到:“张将军,你也曾是义军的首领,这些灾民,就和你当初手下的义军一样,你怎能如此对待他们?” 张梁面色一讪,但很开便鼓足气反驳道:“要不是你逼得我走投无路,我又怎会这么做?言君子,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难道非要逼我至绝境吗?” “我从未逼你。”言君子摇摇头道:“我只要《太平要术》,你把书给我,我便不再为难你,我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这你是知道的。” 张梁恨得牙痒痒,心想你拿走了《太平要术》,我拿什么去抵挡朝廷的大军,你这不是跟要我的命一样吗?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言君子的对手,别说对抗,就连从他手底下逃走也是一种奢望,因此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到手里的这个小女孩身上。 “废话少说,你不要再逼我,否则我就杀掉这个小女孩,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 言君子的眉心微微荡起一层涟漪,但很快便松开,淡淡的开口道:“你想用这个小女孩来威胁我?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我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威胁的。” “你说什么?”张梁的神色有些慌乱,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气愤地问到:“你不是自诩什么名门正派吗,难道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无视外人的生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这样做,和那些所谓的歪魔邪道又有什么区别?你就不怕这件事传出去,坏了你的名誉吗?” 他本以为这番话会让言君子有所顾忌,哪只言君子却依然神色不变,反而像是解释一般对他说到:“我乃修道之人,修的是天道。所谓天道,便是苍生万物,天下所有生灵,在我眼中皆如同一物,因此在我心里,只有大道,没有个人与个别之分。我定要取回《太平要术》,是因为这本书如果流落民间,被为善之人得到固然无碍,可是如果被为恶之人得到,必然带来一场滔天大祸,贤昆仲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天下苍生相比,这个乖巧的小女孩虽然惹人怜爱,却并不阻挡我取回《太平要术》的决心,若是你一定要伤害她,我也只能痛下狠手,待事后再为她报仇了。”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必要,牺牲这个叫滑漪的小女孩也不是不可! ; 第六章 人心恶君子难当 ?张梁完全没想到,这言君子原来一点儿也不君子。 在他看来,凡是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是些暗地里乌七八糟但表面上却总要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用这小女孩做人质,至少能够拖住这言君子,哪知道言君子一句话直接打消了他所有的年头。 和天下苍生相比,言君子对这小女孩的性命根本毫无顾虑。 而且听言君子的意思,若是他真要对这小女孩下手,那对方原本没有杀心也不得不对他出手了。 原本的护身符变成了烫手的山芋,张梁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幸好就在这时,那个被言君子救下的小男孩却不干了,他一把抓住言君子的衣襟,表情惊急地哀求道:“不要啊,这位大叔,求求你不要让坏蛋伤害滑漪,她还那么小,又没有了爹娘,她很可怜的!” 言君子望着小男孩那哀求的目光,忍不住心头一颤,可是他终究修行有道,很快便平复下来,淡淡地说道:“小兄弟,你不用担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让你妹妹受伤的。” 张梁听到这话,心头又活络起来,连忙接过话语道:“好,只要你答应放我离去,我便放过这小女孩,言君子,你同意吗?” 哪知言君子主意拿得很实在,不疾不徐地说道:“放你走可以,可是《太平要术》一定要留下。” “你……”张梁又惊又怒,他心里充满了愤怒,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很害怕万一当真惹恼了言君子,对方不顾人质对他动手,那他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双方都不敢随意出手,场面一时间僵持起来。 而这时张梁手中的小女孩终于停止了哭泣。这个女孩看起来个头小小的,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又瘦又黑,想来是逃难生涯带来的后遗症。 可她个头虽小,眼睛却充满了灵气,而且她显得十分聪慧,从几人短暂的交谈中,已经大概猜到了现在的局势,也猜到了张梁一时间不敢对自己下手,只要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大叔叔在,自己的安全就有保障。 于是她的心思也悄悄的活络起来,黝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立刻就开始在张梁的手里不安分起来。 “你放开我,你勒疼我了!”由于被张梁横抱在怀中,小女孩的姿势十分怪异,趁着张梁心里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弱弱的挣扎了两下,这既是因为自己的确很难受,同时也是为了试探张梁。 可怜张梁哪知道这小小的女孩心理还有那么多念头,见她“死命”挣扎,又不敢当着言君子的面当真做出什么,只得微微松了松手,任由小女孩在他手里调整了姿势。 一见自己的试探成功,小女孩心头一喜,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还以为这张梁摄于高手叔叔的威势,根本不敢再对她出手,于是趁着张梁不注意,猛地一口咬在他手腕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叫到:“放开我,你这个坏蛋,你快放开我!” 张梁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想他堂堂几十万黄巾大军的副帅,万人敬仰的“人公将军”,若是换做平时,哪个小小的人儿敢如此咬他?可是因为对面的言君子给了他太大的威压,让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言君子的身上,一时不察,竟然被这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女孩给咬了。 不光咬了,还咬得挺狠,哪怕张梁是修炼内功的高手,手腕上也被要咬出一个淡淡的血印。 张梁心头大怒,本能的举起右掌想要拍在小女孩的背上,就在此时,一直在寻找机会的言君子大喝道:“你敢!” 说完只听一阵狂猛的风声呼啸,言君子就如同出弦的弓箭一般,眨眼间出现在了张梁的面前。 要说这张梁也真是可怜,刚才被言君子压迫疏忽了小女孩,现在又被小女孩吸引了注意力从而忽视了言君子,等到他听见言君子的大喝,心头暗叫不妙时,言君子的一只手已经牢牢地握住了他的左手腕,他的左手就像是瞬间断裂一样,一股强烈的疼痛袭上心头,哪里还顾得上那个可恶的小女孩,立刻松开手,任由那小女孩落到了地面。 而言君子的脸,已经几乎快要贴住张梁的鼻梁,眼中闪烁着一种危险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还不快把《太平要术》交出来,你真要逼我动手吗?” “等,等等!”到了此时此刻,张梁哪里还敢有其他的什么年头,连忙做出投降的姿势叫到:“交,我把书交给你,你快放手!” 言君子倒不怕他耍什么花招,和他相比,张梁不过是一只蝼蚁,没有人质的顾虑,他根本不担心张梁能逃脱自己的手掌心。 而张梁这次也像是终于认了命,龇牙咧嘴地甩了几下那快要被捏断的左手,随即将手深入怀中,望着言君子小心翼翼地问到:“你说到做到,只要我把书交出来,就放我离开?” 言君子不耐地皱了皱眉,说道:“我言君子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骗你。” “那好。”张梁恶狠狠地抿了抿嘴唇,从怀里掏出一卷竹卷,递给言君子。 言君子接过那卷竹卷,一直淡然的脸上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紧张之色,等到竹卷到手,他立刻打开辨认,直到看见卷首那大大的《太平要术》几个字和里面的内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欣慰的笑容。、 “书已经给你了,那我可以走了?”张梁一直盯着言君子的动作,似乎在害怕他反悔,等发现言君子并没有出尔反尔的意思,这才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你走罢。”言君子双目微阖,淡淡地说道:“希望你以后能够好自为之,不要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下次若是再被我撞见,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的饶过你了。” “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张梁倒不敢当着他的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恨恨地诅咒了两声,随即转身非一般的逃开了。 他一边逃,还一边频频回首观望,似乎心里还有些不甘,可又不敢反身跟言君子理论。 一直到张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言君子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望着手中的《太平要术》,他略带激动的说道:“终于把你给拿回来了,南华师叔,当初你为什么要把这本书交给一个普通人?” 正在思索间,突然觉得有人在轻轻拉动他的衣襟,言君子低头望去,正好看到那个小男孩拉着那娇小可爱的小女孩,一脸感激地望着他。 “这位大叔,真是谢谢你了。”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言君子,面对这两个单纯的小小人儿,忍不住露出一抹阳光般微笑,柔声说道:“不用谢,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正待继续安慰这两个小家伙几句,他的心脏突然怦的一跳,一股心悸的感觉莫名其妙的用上心头。 怎么回事?言君子暗自一惊。 要知道,修炼到他这样的境界,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可谓是一等一的,别说是莫名其妙的心脏乱跳,就是这种心悸的感觉,他也从来没有感受过。 这似乎是一种本能,他的身体在向他报警,他体内可能出了某种状况。 言君子眉毛一挑,在顾不上和那两个小家伙说话,连忙凝聚内力,开始探查起自己体内的情况来。 然而不探不知道,一查言君子才发现,自己体内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一个邪异的力量,这力量就像是来自洪荒的巨兽一般,正以疯狂的速度在吞噬着他的经脉,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他浑身的经脉和力量便有一大半受到了破坏。 “中毒了!”言君子暗叫不妙,目光落到了手中的《太平要术》之上,刚才打开竹卷的时候,恍惚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烟尘飞扬开来,言君子还以为那是普通的灰尘,并没有在意,如今看来,这竟然是一种不知名的剧毒。 而且这剧毒十分可怕,以言君子的修为,普通的毒药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就算是号称剧毒无比的鹤顶红,他也有办法用内力相对抗,可是这毒药却仿佛让他毫无抵抗之力,那毒性之猛烈,蔓延之迅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让他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 啪嗒一声,言君子手里的《太平要术》掉落到地面,而他的身子也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虚弱无力地跌坐了下去。 “大叔,你怎么了?”两个小孩发现了言君子的异样,急忙围了上来扶住他,两人根本不明白,刚刚看上去还宛如天神一般的高手大叔,怎么突然就脸色铁青,软弱无力地摔倒了地面。 “我中毒了。”言君子叹了口气,不郁地说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张梁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这次看来麻烦了。” “啊,中毒?那现在怎么办?”两个小孩虽然聪慧,可毕竟见识有限,面对这样的境地,根本就手足无措。 言君子倒是冷静,当机立断抬起头对那小男孩说道:“小兄弟,你赶快扶我离开这里,我估计那张梁很快便会回来,若是被他看见,我们大家都逃不掉了。” “哦,好好。”小男孩连忙点头,走上前将言君子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幸好他已经十二三岁的模样,微微有了些力气,扶着言君子这个虚弱无力的大人,竟也能慢慢的挪动开来。 而那小女孩因为实在太瘦小,一时间没办法帮上忙,她看到哥哥扶着言君子缓缓向外面走去,便咬了咬嘴唇想要跟上去,就在这时候,一件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帘,小女孩低头一看,原来是言君子落在地上的那卷《太平要术》。 小女孩心思单纯,也没有想那么多,当即便走上前去将那卷书给捡了起来,然后几步追上了前面两人,扬了扬手中的竹卷对言君子邀功道:“大叔,这是你的书,我帮你捡起来了。” “不要……”言君子话只说了一半,这才发现小女孩已经将书拿在了手中,顿时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里暗自叹息。这剧毒如此猛烈,连他近百年的修为都无法抵挡,这柔弱可怜的小女孩,一经接触,那还不是立时毙命? 果然,还没等言君子张眼说话,小女孩纤细的声音一经传来:“意,我怎么鼻子湿湿的……啊,我流鼻血了!” 话音未落,小女孩突然直扑扑地摔倒在地面,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滑漪!”言君子耳边传来了小男孩惊恐的叫声。 ; 第七章 慨慷歌君子赴义 ?眼看着小女孩一言不发地晕倒在地面,小男孩哪里还顾得上言君子,急忙丢了他失魂落魄地跑过去。 言君子眼见此情此景,也是心底微微一叹,暗道这小女孩恐怕是命中该有此劫,刚刚才逃脱了张梁的毒手,可转眼又被牵连了进来。 只是这一次,连他也是自身难保了,更无法对这小女孩施以援手。 正当他心底感慨着小女孩无常的命运时,前方一个身影踌躇着走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正是那去而复返的张梁! 只是这张梁虽然回来了,却很明显忌惮于言君子的实力,不敢轻易靠近,隔着老远,朝言君子皮笑肉不笑地问到:“言仙师,你这是怎么了?” 言君子冷冷瞥了他一眼,从他的动作,立刻断定出他对自己的毒药也没把握,所以装作若无其事地向自己试探。 言君子心思一转,暗道不能让那厮瞧出自己的虚实来,若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恐怕立刻就会翻脸,自己放他一马,可不代表那张梁也会如此好心,自己若是落在他手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言君子表面上不动声色,冷冷地朝张梁问到:“你又回来作甚,莫不是非要逼我出手?” 张梁骇了一跳,其实他对自己的毒药能否奏效确实没有把握,那言君子使的可是仙法,在民间传说中,仙人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自己那毒药虽然也有些来头,可能否真的放翻言君子,他完全不敢确定。 所以他就算回来,也只敢隔着言君子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同时他早已经找好了借口,若是言君子没事,他就说回来拿马,正巧他的马匹还在这里,那言君子自然也无话可说了;可如果那毒药见了效,哼哼…… 张梁的眼角闪过一丝怨毒,望着言君子讨好地笑到:“言仙师勿恼,小人只是回来取马的,我取了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说完他慢吞吞地朝着自己遗留的那匹马走了过去,说是取马,可短短几步路,他却走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那眼角余光还不时溜向言君子那边,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而言君子暂时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装作镇定的样子,盘起腿默默地运功,试图尽快驱除体内的毒素。 那张梁好不容易磨磨蹭蹭来到他的坐骑身旁,先是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马背,等看到言君子闭目跌坐在地上,他的心脏忍不住强烈地怦怦开始跳动起来,强压住呼吸,他紧张地问到:“言仙师,你这是在作甚,莫非你受伤了?” 言君子连眼睛都懒得睁,回答道:“你若有胆子,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张梁反而不敢动了,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很快被正伏在地上哀哀呼唤的小男孩吸引了注意力。 见到那小女孩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小男孩伏在她身边凄切地呼唤,张梁心头一喜,暗道这毒药果真还是有效的,只是不知道对于言君子这样的高手来说,效用如何。 为了试探,他朝着那小男孩喊到:“喂,小兄弟,你妹妹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男孩听到他的声音,愤怒地转过头来,朝着他怒喊道:“你这个坏蛋,都是你!” 说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力量,这小男孩竟然蹭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朝张梁冲了过去。 这小孩子打架的架势,张梁自是不惧,可他的眼角余光始终盯着言君子那边,他很想看看,言君子是否会对这个小男孩的举动有所反应。 让他失望的是,言君子似乎已经关闭了自己的视听感官,对于小男孩冒失的行为根本不闻不问,依旧闭着眼,坐在那里默默地运功逼毒。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张梁歹心大起,待到那小男孩冲到面前,突然飞起一脚,直接踢在那小男孩胸口,只见小男孩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以一种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飞退回来。 “噗”一声闷响,小男孩跌倒在小女孩身边,同样是生死未知! “贼子尔敢!”随着张梁的举动,那言君子终于坐不住了,猛地一声大喝,须发俱张,愤怒地睁开了双眼。 从张梁见到言君子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言君子发火的表情。 那锐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直戳他的脊梁骨,让张梁忍不住背心一阵剧寒,若不是心里有一股执念支撑着,张梁只怕立刻就会翻身上马逃之夭夭了。 然而张梁的反应也不慢,那言君子虽然对他怒目相视,并且开口喝止,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从地上站起来,有蹊跷! 张梁心头暗喜,嘴里却毫不含糊地说到:“言仙师,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孩,何必如此动怒,若是因此剧毒攻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哦。” 言君子目光一冷,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让张梁心思活跃起来,若此时不想办法吓退他,恐怕自己就难逃毒手了。 于是他强行鼓动内力压下毒素带来的影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傲然的身影,竟隐隐有一股岳峙庭渊声势。 见到言君子竟然站了起来,张梁心头大骇,几乎忍不住要马上转身就跑了,可是随后他发现,言君子虽然站了起来,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在微微颤抖,这是什么缘故? 哦,是了,定是他在虚张声势,想要将自己骇走。 张梁至此心头大定,望着言君子阴恻恻一笑道:“言仙师,我差点儿便要被你骗过去了,哈哈哈,想来你现在已经是浑身无力,强撑着想要吓唬我吧?” “那你何不过来试试?”言君子知道此时一定不能示弱,用最强硬的声音回答他。 可张梁是何等有眼色的人?言君子越是强硬,他便知道对方越是外强中干,因此听了言君子的话,他立刻讥笑到:“好啊,试试便试试,我倒要看看你中了我的牵机散,是否真的还能活蹦乱跳!” “牵机散?”言君子闻言心头一惊,面色骤变。 令他惊恐的并不是这毒药的名字,而是这牵机散,正是魔道中赫赫有名的“白骨门”独家秘药。 这白骨门号称能“生白骨,肉白骨”,也就是说让活人变死,死人变活,无论毒术还是医术皆独步天下,只是他们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所以修行中人多将他们视作邪道。 原来这张梁果然和魔道中人有了勾结,亏得自己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杀他。 只是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言君子望着得意洋洋的张梁越逼越近,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地上躺着的两个小孩身上。 若是自己命中当真注定难逃此劫,那何不在临死前再做件好事,不要让这两个无辜的孩子被牵连进来? 言君子也是个杀伐立断的人,他知道以此时的境况,自己怕是难逃一劫了,可那张梁,却也绝不能再放过,此人不但心思毒辣,还和魔道勾结在一起,若是《太平要术》又落到他手上,恐怕黄巾军的祸乱还会延绵很久,对天下苍生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于是他猛地一咬牙,在张梁惊疑的目光中,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来。 这雪鲜红滚烫,透露出让人触目惊心的色泽,而就在这一口血之后,言君子浑身的气势突然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如果说刚才他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几乎就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双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微红光芒,面庞略带几丝狰狞,肤色暗红,让人一见生畏。 张梁原本信心满满地步伐放缓下来,言君子身上突然出现的变化,让他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言君子这副模样,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本能的感受到畏惧。 可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张梁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是了,当初被张角贴了化血符的那些黄巾力士,脸上就和言君子同一个表情。 张梁知道,这化血符只是天魔化血大法的简缩版,使用之后,被贴了符咒之人不知疼痛,不畏生死,力大如牛,往往能够以一敌十,难道言君子此刻使出来的,就是真正的天魔化血大法? 连简缩版的天魔化血大法都如此厉害,真正的天魔化血大法使出来之后,又会怎样呢?张梁心头一惊,立刻有了逃跑的念头。 可是他心中又有些奇怪,天魔化血大法,不是传说中只有魔道中人才会使用的法术吗? 其实张梁倒是想错了,天魔化血大法,归根到底只是一种激发自己身体潜能,让身体通过透支获得短时间巨大能力的秘术,这种秘术,魔道中有,仙道中也有,双方使用的方法不同,但效果都是一样的。 这种秘术,使出来之后短时间内可以让人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只是待时间过去后,身体便会承受巨大的反噬,轻者修养数月,重者功力尽失。 而魔道与正道的区分,也不过是前者更霸道,对身体造成的伤害难以弥补,后者比较温和,事后后遗症会轻一些罢了。 可言君子此时使出这种秘术,那便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若是平时,他使用过这种秘术之后,最多修养数月,很快便能复原,可他此刻身体内充满了毒素,浑身的经脉正在受到侵蚀,一旦秘术持续的时间过去,他的身体就会彻底失去对毒素的抵抗力,就像普通人一样,很快被毒药给杀死。 言君子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在自己死之前,一定要先把张梁这个祸害给除掉! 可怜那张梁还浑然不知言君子已经对他起了必杀之心,他看到言君子身上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退意顿生,可关键时刻,体内那股贪婪之力又涌了上来,若是没能拿回《太平要术》,那自己先前受的所有屈辱,岂不都白费了? 就是因为这片刻的迟疑,让张梁彻底失去了逃跑的机会,言君子那是何等的人物?就算平时,他要杀掉张梁也不过跟碾死一只蝼蚁一样,更何况他如今使了秘术,浑身力量暴增,不光是强行压制住了体内的毒素,对张梁来说,更变成了犹如山岳一般强大的存在。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言君子便已经扑到张梁面前,在张梁猝不及防地惊恐目光中,轻轻一掌印在了他的胸膛。 就一掌,张梁的胸口便如被铁锤锤过一般,彻底塌陷下去,而张梁此时的表情,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愕然中带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神色。 他,要杀我? 等到张梁脑子里涌现出这个念头时,他浑身的生机以绝,如同一截木头般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一击毙命,完全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 可惜这一击来的太迟了,若是言君子早些做这个决定,恐怕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望着地上软塌塌的张梁的尸体,言君子默默摇了摇头,很快,他收回目光,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地上两个生死未卜的小家伙走了过去。 ; 第八章 易经脉仙人托孤 ?言君子走到两个小孩身前,俯身探查了一下他们的脉搏。 那小男孩倒还好,张梁动手的时候多少有些顾忌,因此并没有对他下死手,他只是暂时闭过气去了,等一会儿便会自然醒来,但是那个小女孩…… 言君子自己身上也带着牵机散的毒素,他当然知道这种剧毒有多么猛烈,连他这样修为的人也完全无法抵御,这小女孩不过是区区一个普通人,身子又弱,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心里掠过一丝沉重,言君子还是弯下身将两个小孩挟起来,一手一个飞快地跑向了远方的山林。 当然,那卷遗落在地上的《太平要术》他也没忘了带走。 一路飞高走低,很快便在山中找到一座破庙,庙里蛛网结蔓,想来已经荒弃多年,言君子也不嫌弃,挟着两个小孩进了庙里。 将两小孩放下,小男孩已经在方才颠簸的路途中渐渐苏醒过来,低吟一声,他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场景,但等到他的脑子完全清醒,立刻“啊”一声跳了起来,迅速扑到小女孩身边,摇着她的肩膀叫到:“滑漪,滑漪!” “小兄弟……”言君子欲言又止:“你妹妹,恐怕不行了,你要节哀。” “不行了……”小男孩先是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后猛地扑到言君子面前,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襟哀求道:“大叔,你救救我妹妹吧,我求求你了,你那么厉害,刚才我快死了你都能救过来……” “我也是自身难保了。”言君子摇头苦笑道:“我和你妹妹中了一样的毒,若是能救,我就不会逼着用那玉石俱焚的方法,耗尽自己的性命去杀掉那张梁了。” 听他这么说,小男孩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绝望的死灰色。 “小兄弟,”言君子顿了顿,似有什么严肃的话要说,面色很郑重的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陌野。”小男孩的声音里带着许多颓败之气,看来那小女孩对他十分重要,以至于惊闻噩耗,他已经到了失魂落魄地地步。 言君子无以安慰,只能顺着自己的话题继续说下去:“陌野小兄弟,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帮忙,你愿意帮我吗?” “我?”陌野惊讶的抬起头来,似乎不敢相信神通广大的高人叔叔也需要自己帮忙。 言君子点点头,缓缓说道:“方才我为了杀掉那张梁,使用了我们琅琊山的秘术,现在时间快要过去,我的大限已经快到了,我想托付你,帮我把这本书送回琅琊山,你可以答应我吗?” 说完他拿出怀中的《太平要术》,递给陌野。 陌野看到这书,本能地朝后面躲了躲,言君子赶紧解释到:“你别怕,这本书上的毒粉已经被我抹去了,现在不会有危险的。” 陌野垂头不语,言君子心底微微一叹,继续说到:“你若是答应我,我便拼尽了性命,救你妹妹一命。” “什么?”陌野震惊地抬起头,问到:“你刚才不是说我妹妹已经没救了吗?” “不错。”言君子解释到:“牵机散霸道无比,连我都无法抵御,所以从祛毒的角度来讲,她的确是没救了。不过在我们修道之人当中,却有一种方法,可以替人洗经易髓,彻底将她的经脉重塑,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她身上的毒素自然会消失,她也就可以不药而愈了。” “啊,还有这么神奇的法术?”陌野听了大喜,急忙乞求言君子道:“那大叔,你快快替我妹妹洗经易髓吧,只要你救活我妹妹,我就帮你把书送到琅琊山去。” 言君子听他说的轻松,心头忍不住一阵苦笑。 须知道这洗经易髓,无异于逆天而行的事情,哪怕是修道中人,也需要有极深的道行才能做到,而且每施展一次,对自身的修为就损耗几分,因此这种秘术,不是至亲之人,一般不会为外人施展。 就算是言君子这样的修为,平时也没有实力使用这样耗损巨大的秘术。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又有所不同,言君子刚刚施展了激发潜力的秘术,身体内的力量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他人生的巅峰,而等这秘术有效的时间过去之后,他又很快会被体内的牵机散剧毒给杀掉,所以说这段时间,几乎就是他人生最后的辉煌。 与其带着这一身庞大的修为默默死去,倒不如临死前做件好事,救那小女孩一命。 言君子早已经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因此对于陌野的话,并没有去反驳,只是安静的点点头道:“好,我替你救你妹妹,你替我把书送回琅琊山,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一言为定!”陌野的语气十分兴奋,甚至想身处小指头来和言君子拉勾,只是看言君子并没有这样幼稚的想法,略显讪讪地缩回手去,转身将地上的小女孩给扶了过来。 言君子指挥陌野将小女孩盘放在地上,随后一只手伸出来抵住她背心,另一只手掐了个口诀,平静的垂下了眼睑。 片刻之后,只见那小女孩身上似乎有了奇异的变化,她的头顶涌出大股汗水,原本有些漆黑的肤色,在大股大股汗水的冲刷下,泛起了道道泥痕,泥痕下面,露出她原本娇嫩白皙的肤色。 只是这抹白色很快产生了变化,迅速又变成了一片粉红,鲜红,猩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整个人全身肌肤都变成了一种慑人的红色,就像是岩浆崩裂开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滚烫。 旁边的陌野充满了担心,两只拳头都紧紧的捏了起来,就好像坐在那里的人变成了自己一样,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住小女孩。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女孩剧烈颤动的身体终于见见平缓下来,身上的肤色也逐渐恢复了自然,如果细细一看,会发现她此时的肌肤比之刚才简直有了焕然一新的变化,不但变得更加娇嫩,也增添了一种仿佛玉色般的温润和光泽。 而与她有着明显对比的是,坐在她身后的言君子则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原本温润光泽的皮肤变得枯燥干瘪,而本来二十如许的他,却突然成了一个鹤发白须的老者,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原来言君子已经耗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内力,来为这个叫做滑漪的小女孩进行易经伐髓的秘术。 此时的言君子,可以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看到言君子这幅凄惨的模样,陌野惊呆了,只待言君子一收手,他终于没有第一时间扑到自己妹妹身旁,而是赶紧冲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言君子,担心的问到:“高手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言君子温和的笑到:“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大限将至,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啊?”陌野十分不安的说到:“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如果我早知道,我就……” 他本想说如果早知道,就不求言君子救他的妹妹了,可是转念一想,妹妹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人,如果不救,似乎也不妥,于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呐呐的停住说话。 言君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也没有说破,只是淡然地笑笑道:“你不必愧疚,我中了剧毒,又妄自使用了秘术,本来就已经命不久矣,能在死之前再做一件救人性命的好事,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陌野小兄弟,你答应我的事,可也千万不能忘了。” “嗯!”陌野狠狠的点点头,就差拍着胸脯保证道:“高手大叔,你放心吧,不管路途再远,我也一定会帮你把书送回去的!” “这就好。”言君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夸奖他道:“你是个好孩子,若是到了琅琊山,不如你就拜在我琅琊门下吧,虽然你的资质是差了点儿,不过勤能补拙,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也能修道有成的。” 拜在琅琊门下?幼小的小男孩陌野还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可若是被那些一心想要修仙得道的人听到,那恐怕是要疯掉的,这琅琊山,可是多少人心目中的修仙圣地,就算是很多公认的天才俊彦,也无法得其门而入,这陌野只不过送了一本书回去,就能有幸拜入山门,那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可此时此地的两人,一个懵懂无知,一个时间不多又懒得再去解释,只是当做随口一提般,将此事提了一句,很快便转换到了其他话题。 “我琅琊山虽名满天下,但宗门具体所在,外人却难以得知,世间普通人知道的,只有我琅琊山外门最出名的水镜山庄,你若是到了琅琊,就先去水镜山庄,将我的信物拿给山庄主人司马徽老先生看,他见了我的信物,自然会带你去宗门的。”言君子又交代了几句,见陌野一一点头记下,心怀大尉。 就在陌野以为他还有很多东西要交代时,言君子却突然眉头一皱,坦然的说到:“我大限以至,你这就去罢。”说完还没等陌野反应过来,他的头颅倏然无力地垂下去,就此盍然而逝。 陌野先是一惊,随后一股哀恸漫上心头,他和这言君子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对方那始终带着翩然风度的做派,却留给他极深的印象,尤其是对方那神通广大的本事,更是让他崇拜不已,哪知这山岳般的人物,就这样在他眼前与世长辞,他心里的复杂滋味,真是三言两语都难以说得清楚。 一直愣了很久,直到身边传来了一阵低低地呻吟,才将陌野从那发呆的境地中惊醒过来。 “啊,滑漪,你没事了吗?”见到自己妹妹醒来,陌野赶忙扑了过去,关心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小女孩滑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有一种剧烈劳累后的酥软,却又总感觉身体十分通泰,就好像睡了很长一觉,只睡得周身神清气爽一样,忍不住拉住陌野的手问到:“陌野哥哥,我这是怎么了?我觉得刚才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就像是在热水里被煮熟了一样,接着又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没有,没有。”陌野连忙搂住她,安慰道:“你刚才中了毒,是高手大叔帮你解的毒,你现在没事了。” “哦。”滑漪点点头,乖巧的说到:“那高手大叔呢,我要谢谢他。” “这……”陌野无言地转过头,望向了那言君子垂坐的尸体。 ; 第九章 遇官匪春光乍现 ?葬下言君子的遗体后,陌野便带着妹妹滑漪开始往琅琊山的方向走去。 琅琊山位于徐州,古有徐州四郡,利城、东海、琅琊和泰山,这四郡除开利城外,皆是天下闻名,因此陌野倒不担心寻不着路。 只是这一路行来,流民络绎不绝,因青州大灾,又有黄巾作乱,所以很多无家可归的青州百姓只能往豫州、徐州方向逃难。这些灾民良莠不齐,加上饥饿难耐,忍不住就会做些让人惊惧的事情,陌野和滑漪一路行来,看到不少灾民易子而食,其状甚惨,两人又是惊心,又是害怕。 他们二人都是小孩,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恐怕比锅里面那些白嫩嫩的小孩子好不到哪儿去。 为了躲避这些可怕的流民,两人不得不选择人少偏僻的小路行走,偶尔遇到一些落单的壮汉,更是胆战心惊,躲避不跌,因此在这一路行来,两人颇为艰难。 好不容易这日走到了泰山郡,陌野偷偷找人打听,据说此地离琅琊山已经不算太远,心头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带着滑漪住进了一座破庙。 由于西汉崇佛,东汉又灭佛,因此汉朝被荒弃的寺庙比比皆是,这些寺庙,变成了沿途过路的人休憩之地,倒也为行人提供了方便。 陌野不知道从哪块田地里偷了些粮食,将就着和滑漪吃了一顿,便嘱咐她早早休息,明日早起赶路,争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琅琊山,这样便不用再受流浪奔波之苦了。 滑漪乖巧的点点头,吃完饭便收拾出一块空地,正要和衣而睡,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闷雷般的声音。 “奶奶个熊,等老子回去搬来救兵,迟早打你们个屁滚尿流!”随着声音,一个粗壮的人影出现在破庙的门口。 这人身穿一袭银光闪闪的盔甲,只是不知道是否打了败仗,衣甲皆是不整,灰头土脸,腰间胡乱的栓着一柄长剑,嘴里骂骂咧咧,闷头闷闹地冲进了破庙内。 “咦?”看到破庙里居然有人,那人吃了一惊,不过随即打量清楚,只是两个小小的孩童,便不以为意,脚下毫不迟疑的走了进来。 反倒是陌野兄妹两人,对这突然出现的汉子十分警惕,陌野连忙移步到滑漪的面前,偷偷将她挡在身后,用戒备的眼光看着那汉子。 那汉子自然注意到了陌野的动作,鄙夷地一笑,很快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粗声粗气地朝陌野喊到:“喂,小孩儿,有没有吃的?” 陌野紧张地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 那人怒了,长身而起喝问道:“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你又点头又摇头作甚?” 陌野咽了口唾沫,连忙解释到:“刚才还有,可是被我们吃完了。” “哼!”那人似乎不信,凶狠的眼光在他身上巡睃,似乎想要看穿他有没有说谎。 可是陌野两兄妹都身无长物,而且衣衫单薄,一眼就能看个通透,那人发现陌野身上的确没有藏食物的地方,这才不甘地冷哼一声,随即又把目光转到了滑漪身上。 哪只这目光一转过去,便再也转不开了。 原来自从滑漪被言君子以洗经伐髓的秘术改造过之后,身体便发生了许多奇异的变化,最明显的便是她那白皙的肌肤,原本就十分娇嫩,如今更是泛着玉色一般的光泽,衬托得她整个人犹如瓷娃娃一般,十分精致。 两人赶路的时候,陌野为了避免麻烦,都吩咐她将泥灰涂抹在脸上,因此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但方才陌野说要睡觉,滑漪出于小姑娘爱美的心态,便偷偷将脸上的灰尘给洗掉,露出了她那水润光泽的皮肤。 这汉子定是个十分好色的家伙,一见到滑漪那娇小可怜的模样,那还顾得上她只是个几岁的娃娃,顿时便生出一股十分龌蹉的心思。 荒郊、野岭,破庙,又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娃娃,这岂不是上天送来的好机会? 粗壮汉子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淫邪起来,望着滑漪,色眯眯地笑道:“喂,小姑娘,你们是从哪儿来啊?” 滑漪和陌野年纪虽小,但两人跟着流民厮混了许久,对人心早已有了了解,一见那汉子脸上的表情,便心知不妙,滑漪赶紧往后缩了缩身子,躲到陌野的背后,根本不敢抬头看那汉子。 陌野却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们是奉了师父之名,到琅琊山去送东西。” “琅琊?”他本想借着琅琊山的名号唬住那汉子,谁知他却忘了,言君子曾经说过,琅琊山在修道之人当中固然是大名鼎鼎,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知者甚少,这汉子明显便是不知道琅琊山的威名,听他这么一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低沉吟了一句,再度问到:“你们师父是谁,他让你们去送什么东西?” “我师父是……”陌野紧盯着那汉子的脸,发现他听到琅琊山的名号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便知道言君子的名号恐怕唬不住他,因此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一个人:“我师父便是黄巾军的大首领张梁!” 在他想来,言君子是隐士高人,这粗鲁的汉子恐怕没听过,可是那张梁却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黄巾军首领,统帅百万黄巾大军,搬出这个名字来,总能够吓到那汉子了吧? 谁知道那汉子听了他的话,起初果然是一惊,整个人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可随后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顿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好你个小屁孩儿,老子差点儿便被你唬住了,你师父要是张梁,那老子岂不是就成了天公将军张角?哼,我看你藏头露尾,形迹可疑,一定是黄巾军的探子,正好,老子今天刚刚在那群黄巾贼手里吃了亏,便把你抓回去,也算是立了一桩功劳!” 说完不等陌野回话,他疾步便上前抓住陌野的衣襟,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看见陌野受制,背后的滑漪再也藏不住了,急忙冲上来狠狠地朝着粗壮汉子的小腿踢了几脚,嘴里大叫到:“坏蛋,放开我哥哥!” “哈哈。”粗壮汉子狂笑到:“小美人儿你放心,等我料理了你哥哥,马上便来疼爱你,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惨叫,原来是陌野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虎口上,只怪这粗壮汉子太过粗心,竟没留意到他还有这么一手。 只是这一口,却也激怒了那粗壮汉子,只见他恶狠狠地朝陌野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满面狰狞地笑道:“臭小子,你这是自己找死!” 说完他猛的将陌野朝地上一贯,只听“怦”一声闷响,陌野顿时如门板一般横摔到地面,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哼哼。”粗壮汉子得意的冷笑道:“本还想留你一条性命,抓回去领功,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干脆结果了你更好,免得耽误我跟我的小美人儿及时行乐,哈哈。” 说完他的大脚抬了起来,眼看着便要朝陌野的头上跺去。 “不要!”滑漪一声惨叫,急忙扑在了陌野身上,挡住那汉子的大脚,嘴里呜呜地哀求道:“不要杀我哥哥,求求你了!” 那汉子见娇滴滴的小美人儿拦住了自己,倒也不恼,弯下身用一根手指挑起滑漪细嫩的小脸蛋儿,淫邪地笑道:“好,如果你要救你哥哥,就乖乖的伺候本大爷,要是把本大爷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我就饶他一条狗命,哈哈哈!” 陌野虽然此时周身的骨头都如同被摔断一样剧痛,但听了这话,却还是瞪起眼珠怒气冲冲地叫到:“不要!滑漪,你快跑,不用管我!” 跑?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落到这毫无廉耻的官匪手中,又能跑到哪儿去? 可怜滑漪脸上带着露珠,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的年纪,恐怕还不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可是出于女人的本能,她还是能从那粗壮汉子的眼中看到令她浑身都想要颤抖的东西,只是一想到如果自己跑了,那陌野哥哥一定会被这个坏人给杀死…… 小女孩儿很快下定了决心,猛地扬起白嫩的脖颈闭上眼道:“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不许反悔,一定要放了我哥哥!” “呵呵。”粗壮汉子不置可否,不过一只手已经伸向了滑漪细嫩如玉的小脸蛋儿。 就在此时,空旷的破庙中突然传来“噗嗤”一声轻笑。 “谁?”粗壮汉子虽然美色在前,可也没有完全迷失心智,一听这声音,立刻本能的后退一步,伸手扶在了自己腰间的长剑上,目光警觉地朝四周扫视起来。 只是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便差点儿连眼珠子都给看掉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破庙的门口竟然多了一个薄纱轻茏的绝色女子,这女子眉似远山含黛,眼如秋水含情,身材曼妙,腰肢柔软,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便如同那黑夜中一抹令人沉醉的春风,散发出难以抵挡的诱惑力。 粗壮汉子虽然见多识广,可又哪曾见过如此魅惑人心的女子,顿时忍不住重重地噎了一口唾沫,使劲浑身的力气干瘪瘪地问到:“你,你是谁?” “你是问我吗?”女子的眼光犹如水波一般轻轻从他全身拂过,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风骚和浪荡:“奴家叫做燕三娘,别人也常叫奴家艳娘子,只是不知道这位将军觉得奴家是叫燕三娘好呢,还是叫艳娘子好呢?” “艳娘子?”那粗壮汉子听得耳红心跳,失魂落魄地回答道:“当然是叫艳娘子好,你生的如此漂亮,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想,想……”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亵渎了眼前这绝色的女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想什么?”哪知那叫做燕三娘的女子却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故意扭了扭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媚态十足地问到:“是不是想和我行那鱼水之欢,共赴巫山云雨?” “是,是!”粗壮汉子忙不吃跌地连连点头,他脑子里此刻简直就是一片恐怕,浑然忘记了这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破庙之中,更没有去想过,如此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子,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 只听那燕三娘吃吃一声轻笑,听了粗壮汉子的话,不但不恼,反而风骚蚀骨地抬起半片衣袖遮住红唇,眼中射出诱惑十足的光芒,朝那汉子浅浅笑道:“即是如此,那你还等什么呀,还不快来?” 粗壮汉子此时早已经忘记了所有,只剩下粗重如奔牛般的鼻息,闻言只听他一声狂吼,朝着那角色女子饿虎般扑了过去。 “小孩子家家的,这种事别看!”眼前突然出现的惊人变化,让陌野和滑漪都惊呆了,两人睁大了眼睛正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那女子柔媚娇软的声音,随后两人只觉得喉头一甜,双眼一黑,双双晕了过去。 ; 第十章 起波澜三娘收徒 ?那粗壮汉子早已被眼前的美色给迷住了眼,见到燕三娘将两个小孩点晕,竟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流着哈喇子靠向燕三娘,见对方巧笑嫣然,顿时觉得心里一阵迷糊,忍不住便一个虎扑扑了上去。 “咯咯。”那艳如烟霞的燕三娘竟也没有躲避,结结实实被他抱在了怀中 “美人儿,我的美人儿……”粗壮汉子早已神魂颠倒,美人入怀,当即便伸手探向了她的胸口。 “死相!”燕三娘吃吃一笑,伸手将他的头往自己胸口一按,两人便这样纠缠着一起倒向了地面。 片刻之间,破庙里一阵令人耳红心跳的呢喃声低低响起。 那粗壮汉子今日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能被如此艳丽的美人儿给眷顾,他只觉得自己如坐云端,浑身都轻飘飘的,在那美人儿身上驰骋,更甚于骑跨骏马驰骋于沙场之上,如果这是梦,他真愿意这个梦永远都不醒来。 只不过片刻,他便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一松,浑身的欲望便如同洪水一般发泄出来。 “爽!”粗壮汉子忍不住在心头怒吼一声,简直就像是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几千万个毛孔都往外透着一种舒爽。 可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却骤然一变。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精气便真的如洪水泄关一般,再也无法关上,浑身的力气和血液仿佛都随着那咆哮的精华,涌向了那美人儿的幽谷,而自己则渐渐开始感到乏力,甚至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怎么回事?停下来!”粗壮男子忍不住惊慌失措的叫喊,可耳畔却传来美人儿咯咯的轻笑声,那轻笑声仿佛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在他面皮旁魅惑的呢喃道:“停什么,难道你不想更欢快吗?” “想,当然想……”粗壮男子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涣散无光,顿时不再做任何挣扎,任由浑身的精气随着那奔腾的水流奔向了美人儿的体内。 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粗壮男子的身体竟然就像气球般扁了下来,原本精壮结实的躯干,只剩下一副薄薄的皮囊,而他的面容,更是如同苍老了几十岁一般,连满头的黑发都变得一片雪白。 许久之后,才听到那燕三娘婉转莺啼地一声低哼,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那死状极为凄惨的粗壮男子,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只是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鄙夷道:“看起来精精壮壮的,没想到只是个绣花枕头,外强中干,真是浪费了姑奶奶的大好时光。” 说罢她便不再去理会那瘦如皮囊的尸体,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地上依旧昏迷未醒的两个小孩。 “真是没想到,我艳娘子也有做好事的一天,咯咯。”一边说着,她一边捂嘴轻笑,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滑漪那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时,突然咦了一声,忍不住靠近细细查看起来。 “怪哉,这女娃子竟然似被人用洗经伐髓的秘法改造过,是谁这么豪气,居然舍得耗费巨量的真气为她重塑经脉?”她的手掐住滑漪的脉门,很快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居然真的是被人改造过,那可真是怪了,这女娃子难道有什么来头?可是她若有来头,又怎么会孤零零的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被这么一个窝囊的废物给欺负?” 燕三娘越想越想不通,干脆伸手掐住人中,将滑漪给弄醒过来。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滑漪刚苏醒过来,便听到耳边传来悦耳的问话声,她睁开眼,勉强看清了眼前这仙女一般的女子,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迅速转头开始在地上搜索起来。 直到看见身旁不远的陌野,她才惊叫一声,担忧地扑到了他身上。 “你放心,他没事,只是被我点了睡穴,睡一觉就好了。”燕三娘知道她担心自己的哥哥,也没有着恼,柔声安慰了她一句,又问到:“小妹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确认陌野没事,滑漪这才掉转头来,看着燕三娘回答道:“我们是逃难来的流民。” “流民?”燕三娘嘴角微微一抽,她根本不信,流民能被人洗经伐髓,要知道这种秘术耗损的真气巨大,便是顶级的高手也轻易不敢施展,若真是流民,她哪儿去找这样的高手替她施展秘术? 燕三娘只当滑漪是在骗她,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突然伸手掐住陌野的喉咙,冷冷的对滑漪说到:“小妹妹,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你若是再不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我便杀了你哥哥信不信?” “不要!”滑漪不明白眼前这个明明貌美如花的大姐姐,为什么脸色说变就变,委屈的说到:“我没有骗你,我们真的是流民。” “哼,还不老实?”燕三娘手下微微一使劲,原本昏迷的陌野也霎时清醒过来,只是他的脖颈被一只坚硬如铁的手掌给箍住,异常气闷,只能够奋力的发出两声闷哼。 “陌野哥哥!”这下滑漪更害怕了,连忙上前想要掰开燕三娘的手,可凭她的力气,哪能和燕三娘相抗衡?她只觉得自己搬动的仿佛是一块重若千斤的巨石,根本连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小姑娘一急,顿时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说到:“我没有骗你,我们真的是流民,求求你放过我哥哥吧,我没有说谎!” 看到滑漪都已经被逼哭了,燕三娘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怀疑,莫非自己真的想错了,这小姑娘的确没有说谎? 手底下稍微松了松,燕三娘又问到:“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是谁帮你洗经伐髓的?” “啊?”滑漪茫然的将目光投向她,言君子帮她施展秘术的时候,她是昏迷的,后来陌野虽然给她讲过这件事,但小姑娘根本不明白这种秘术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突然听燕三娘问起,她竟一时没明白。 好在陌野岁数更大些,很快便听明白了燕三娘的意思,连忙大喊道:“是琅琊山一个叫言君子的高手大叔帮我妹妹做的。” “言君子?”燕三娘的表情顿时有些肃然。 那粗壮汉子只是凡夫俗子,根本不明白“言君子”这三个字代表什么,可她却是修道中人,自然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 可越是如此,她便觉得越是奇怪,忍不住又问到:“你们认识言君子?” 陌野示意她松开手,燕三娘冷冷一哼,如他所愿,陌野这才仓促地咳嗽几声,将言君子和张梁的事告诉了她。 那燕三娘听完之后,也是忍不住一阵唏嘘,叹道:“竟有此等事情。那言君子敦厚儒雅,我虽然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也颇为敬佩他的为人,只是想不到,堂堂一个练气境巅峰的高手,竟然死在张梁这样一个凡夫俗子的手上,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可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喜,一把抓住陌野问到:“你刚才说言君子托你把《太平要术》带回琅琊山,那书现在可在你身上?” 陌野见她眼中泛光,心里便忍不住警惕起来,连忙摇头道:“没有,我怕书半路遗失,所以把书藏起来了,等找到琅琊山的人,我再带他们去找。” “哼,小骗子!”燕三娘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谎言,径直伸手探入他的怀中,果然掏出一卷古色古香的竹卷。 即使是燕三娘这样的高手,在看到这卷竹卷的名字时,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了激动的红光。 “太平要术,这便是太平要术?据说琅琊山历代祖师所传下的精深法术,皆记载于这本书上,想不到啊,它今天竟然落在了我的手中,哈哈哈,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哈!” 陌野见她将书拿走,而且大有占为己有的模样,不由着急起来,急忙大喊到:“快把书还我,这书是琅琊山的,你若不还我,我便去琅琊山告诉他们,让他们来对付你!” “琅琊山?你还想去琅琊山?”燕三娘失笑道:“小家伙,你觉得我还会放你们两走吗?”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小孩吓得赶紧抱在了一起,惊恐的问到:“你想做什么?” 燕三娘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穿梭了一阵,一会儿落到滑漪的身上,一会儿又落到自己手中的《太平要术》上,隔了好半天,她才似乎拿定了一个主意,似笑非笑地对两个小孩说到:“本来拿了这书,我是要杀人灭口的……”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有意无意转向了地上那粗壮汉子的尸体,两个小孩刚开始还没注意到这具尸体,等到顺着燕三娘的目光望了过去,顿时浑身一寒,连呼吸都快要窒息了。 不过燕三娘显然只是吓吓他们,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转过头来充满诱惑地对滑漪说到:“可如果你要是拜了我当师父,我便放过你们俩,你觉得这样可好?” 原来她是看上了滑漪的资质,动了收徒的念头。 须知滑漪经过言君子的洗经伐髓之后,浑身的经脉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她,便是天生的修行材料,这燕三娘虽然功力高绝,可恰好没有传人,见到这样的好苗子,又正巧没有什么背景,自然便动了心思,想要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 可滑漪见了那粗壮汉子的尸体,早已经吓得连牙齿都在打颤,哪里还能回答她的问题?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便当你是默认了。”燕三娘倒也不恼,她确实对滑漪心动不已,因此半哄半强迫的便将这事定了下来,随后马上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容,笑道:“你放心,既然我收了你做徒弟,就自然不会再伤害你,不光如此,我还会把我的法术传给你,让你做我们青衣门的未来门主,你看这样可好?” “哼,我们才不要当你的徒弟呢,你这个坏女人!”滑漪没说话,陌野却是对这心如蛇蝎的女人又惧又恨,忍不住便呛了她一句。 “你闭嘴!”哪知燕三娘对滑漪和颜悦色,对陌野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冷冷地笑道:“我可没说过要收你做徒弟,就凭你的资质,也配?” ; 第十一章 历磨难转道青衣 ?燕三娘的话让陌野大受打击,他一向自诩机智聪明,哪知在燕三娘口中,竟只是一个资质平庸之辈? 旁边的滑漪对陌野素来十分崇拜,听了燕三娘的话也不乐意了,鼓起勇气反驳道:“你这个坏女人胡说,陌野哥哥最聪明了,他每次都能找到好多吃的,从来不让我饿肚子。” “哼。”燕三娘此时已经将滑漪当做了自己的弟子,听到她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帮一个“外人”说话,心里就更加愤怒了,不屑的说到:“那只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真正的修行之人,根骨要佳,先天灵气要足,你看看他的样子,瘦的皮包骨头,四肢短小,腰腹无力,我不用看也知道,他体内的经脉一定是虚弱无比,这样的资质,若是想要修行,至少要比别人付出十倍的努力,而且还是事倍功半,他根本就不适合修行。” “啊?”两个小孩都是懵懂之辈,于修行一道,只能听燕三娘这个“高手”的,因此闻言心头都是一凉。 陌野自是不必说了,滑漪却着急起来,可怜兮兮的拉扯了一下燕三娘的衣袖,问到:“那,那陌野哥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燕三娘不解的反问。 滑漪眼巴巴地问到:“可我要是做了你的徒弟,那陌野哥哥怎么办?” 燕三娘眼珠一转,说到:“既然他是你哥哥,那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收他做个仆人,以后他便负责照顾你的起居饮食,你看这样可好?” 滑漪心头觉得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可是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让陌野哥哥留在身边,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陌野。 陌野倒是很不情愿,可是想到自己若不同意,便要和滑漪分开,而且《太平要术》也被这坏女人抢走了,如果没有这本书,他也去不了琅琊山,别无他法,只得一咬牙冲滑漪点了点头。 滑漪顿时雀跃起来,拉着燕三娘的手喊到:“陌野哥哥同意了,那,师,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琅琊山吗?” “去琅琊山干什么?”燕三娘哂笑道:“现在我们回家。” “回家?” “是啊,回家!” …… 群山环绕的小山谷间,有一座小小的村落,鲜花环绕,鸟鸣虫飞,淙淙的溪水从山顶跌落,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潭,水潭里的水随着溪道缓缓流淌,围绕在一座座简朴的房屋周围,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这座村落没有名字,恐怕也极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因为它身处延绵山脉的最深处,颇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封闭的小村外,今日里却匆匆走来三个行人。 这三人一个是妖娆无比的绝色女子,一个是满面精明的垂髫童子,还有一个则是一名天真烂漫的可爱小女孩。 这正是燕三娘与陌野、滑漪三人。 三人在深山里走了好几日,除开燕三娘,陌野与滑漪二人都是疲惫不已,滑漪倒好,有燕三娘照顾着她,而陌野则是因为屡屡和燕三娘斗嘴,甚招对方的忌恨,因此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双腿一步步翻越这崇山峻岭,走到此处,早已经是精疲力尽,百骸俱疲。 好不容易看见一座村落,陌野顿时心头雀跃,高声朝燕三娘喊到:“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快过去歇歇吧!” 燕三娘白眼一翻,不悦的说到:“歇什么歇,我们已经到了,以后有你歇的!” 这几日里,陌野最大的乐趣便是和她斗嘴,别看陌野年纪甚小,但丰富的流民生活,让他练就了一张死人也能给说活的嘴皮子,燕三娘性格虽凶,却要顾虑着小徒弟滑漪的感受,又不能当真对他下狠手,因此总是在斗嘴中吃些小亏,心里早已经将他恨到了骨子里。 听到燕三娘说已经到了,陌野吃了一惊,这才凝聚目光细细的打量起这座不起眼的小村落来。 就是这样一个朴素到简陋的地方,培养出了燕三娘这样一个性格古怪多变的女魔头? 直到走进村子里,陌野才感受到了这座村庄和一般普通村庄的不同。 首先村子里的人都很奇怪,个个目光炯炯,路不斜视,明明看到他们三人走进来,却没有一人前来询问,依旧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就仿佛眼前的三人根本不存在一样,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陌野还发现,这里的男村民个个都长得十分粗壮,哪怕是一个肩头扛着锄头的农民,也是身形健硕,龙行虎步;而这里的女性却个个妖媚无比,哪怕是身着朴素的村妇装,依旧一个个笑靥吟吟,充满了魅惑。 偶尔有一两个村妇与陌野的视线相撞,对方皆是抿着嘴轻挑娥眉,看的陌野是面红心跳,暗道这里难道是狐狸窟,这些女子都是狐狸精变得?为什么只要被她们看上一眼,自己的小心脏就会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还没等他从这种异样的情绪中缓解过来,燕三娘已经带着他两来到了位于水潭边的一座小楼。 从这座小楼的位置,便可以看出它在村子里的特殊地位。 这是唯一一座位于水潭边上的房子,而且全部以竹枝修建而成,和村里其他的茅草房大不相同,并且这座竹楼足足有两层,也是村里最高的建筑。 燕三娘走到竹楼前,似乎有一种浑身都放松下来的感觉,陌野明显听到她重重地松了口气,然后对两人说到:“到了,进去吧。” “啊,这里好漂亮!”滑漪被水潭里如烟似纱的水雾笼罩着的竹楼征服了,忍不住站在门前大声的赞叹,燕三娘也是心头微微自豪,望向她的目光里又多了些宠爱。 反而陌野,他对燕三娘十分不满,燕三娘越是喜欢的,他便越是要诋毁,故作不屑的说到:“有什么好的,这么大的水流声,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那你便自己找地方睡觉去!”燕三娘也不跟他废话,冷冷回了一句,然后拉着滑漪的手走进了竹楼里。 陌野虽不喜,却也不甘不愿的走了进去。 竹楼里的摆设十分简单,楼下是客厅,摆着一张长长的木桌,足足有十几张座椅环绕,也不知燕三娘一个人住,要这么多椅子来有何用。 而客厅的右边,有一个去到二楼的楼梯,楼梯后方用镂空的竹帘隔出一间书房,透过隐隐绰绰的竹帘,隐约可看见书房里摆了一张书桌,上面有一张瑶琴以及一座笔架,笔架旁还有一方砚台。 燕三娘往四周打量了一下,便指着那楼梯的下方说到:“那里正好空着,你自己去铺一张床,以后你就睡那里。” “啊?”陌野惊讶的长大了嘴巴,郁闷问到:“这里这么窄,怎么睡?” “自己想办法。”燕三娘的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楼上是我住的地方,如果没有我的同意,你绝对不能上去,否则别怪我发火。” 陌野撇撇嘴,狡黠地问到:“那滑漪呢,她住哪里?” “她和我一起住。”燕三娘随口回答,很开便带着滑漪走上了楼梯。 陌野本也想跟上去看看,可是燕三娘回头冲他狠狠瞪了一眼,他便灰溜溜的缩了回来,那燕三娘虽然平时看在滑漪的面子上,不会对他下狠手,可偶尔使些小手段,却也让他十分难受,每次都要滑漪苦着脸去替他求饶,陌野也觉得滑漪夹在他们两人中间,十分为难。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陌野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又偷偷钻进书房去搜寻了一番,燕三娘的书房竟也十分朴素,些许书卷,一张书桌,一张瑶琴,仅此而已。 不到片刻,陌野便感到无聊难耐,他突然想起村子里那些长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女子,忍不住心头怦然一跳,偷偷看看楼上,发现没有任何动静,恐怕燕三娘与滑漪还要在上面休憩一阵,便自作主张溜出了竹楼。 来到村子里,这才发现这座村子还有许多古怪的地方。 比如这里没有寻常村子都有的杂货店、布店什么的,也没有见到卖菜的农户,只有一间间住人的小茅屋,大多数茅屋都是门户紧闭,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而村子里也没有任何猫狗的声音,和平时见到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景致大不相同。 陌野开始怀疑这里真的有可能是狐狸精们幻化出来的狐狸窟,因为狐狸最怕狗,而又最喜欢吃鸡,平时那些普通村子都有的两种动物,却在这里一只也看不到。 一想到这里,陌野便忍不住点打了个冷战,悄悄将衣服裹紧了些,贼眉鼠眼地开始打量起四周静谧的茅屋起来。 就在他穿过短短的街道,快要到达村口的时候,前方终于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接着一群小孩儿兴冲冲地舞者竹刀竹剑冲了进来。 一看到陌野,双方均是一惊,陌野是看到这里终于出现了同龄的孩童,心头有些欣喜,可那群小孩儿却是眼神迷茫,望着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隔了好一阵,才有一个领头模样的小孩儿走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竹剑问到:“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陌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是陌野,是燕三娘那个坏女人带我来的。” “什么?”那小孩儿先是一愣,随后愤怒地叫到:“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们门主是坏女人?你这个混小子,是不是想挨揍了?” “门主?”陌野这才想起来,燕三娘收徒的时候曾告诉过他和滑漪,她是青衣门的门主,而滑漪就将是青衣门的未来门主。 一想到这里,陌野就暗自不爽,青衣门又怎么了?青衣门就可以抢人家的东西,还胡乱收徒,硬逼着他和滑漪来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哼,什么青衣门,我看根本就是坏蛋门! 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陌野毫不迟疑地叫嚷道:“我就说她是坏女人怎么了?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打他!”哪知那小孩更直接,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将手里的竹剑一挥,一群孩童顿时如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地冲了上来,瞬间便将陌野淹没在一片讨伐声中…… ; 第十二章 欲学艺名师难求 ?傍晚的时候,陌野带着一身伤痕回到了小竹楼之中。 滑漪初见他时,差点儿没认出他来,惊讶地捂住了小嘴儿想要叫人,等发现是他,眼泪扑簌簌就流了下来,急忙上前扶住他泣生生地问到:“陌野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陌野在小滑漪面前,向来水保持着自己男子汉的尊严,装作毫不在意的说到:“没什么,和一群小屁孩儿打了一架。” 滑漪看着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血痕,心疼的用手指轻抚着问:“那你疼吗?” 陌野理所当然的回答到:“一点儿小伤,不疼。” “哼,死鸭子嘴硬!”这时隔着竹帘的书房里突然传来燕三娘幸灾乐祸的笑声。 陌野胸膛一挺,硬气的说到:“本来就不疼,以前到处流浪的时候,比这更重的伤我都受过,还不是连哼都没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把这点儿小伤看在眼里?” 竹帘后的燕三娘也不跟他争辩,只是慢悠悠的说到:“你说的那些小屁孩儿,全是咱们青衣门的后代,他们从三岁起就开始习武,你一个打一群,莫非能讨到什么好?” 她这么一说,陌野却无话可说了。 事实上双方一交手的时候,陌野就知道大事不妙,那群小孩明显是练家子,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他强,别说是一个打一群,就算是让他一个个单挑,恐怕也没有任何胜算。 可陌野就是这样的性子,输人不输阵,哪怕是被打的鼻青脸肿,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服软。这时他多年流民生活所带来的习惯,若不是这样的性格,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只怕早已经被那些黑了心肠的流民给吞的骨头都不剩了。 只是燕三娘这么一说,却正好让陌野动了心思,他眼珠一转,假装不服气的说到:“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因为他们比我多练了几年拳脚吗?要是我也有机会习武,别说是什么青衣门,就算是琅琊山的高手来了,我也不怕!” 说完他就鬼鬼祟祟地盯着竹帘后面,想探探燕三娘的动静。 燕三娘果然大怒,阴测测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琅琊山就比咱们青衣门厉害?” 陌野心头窃笑,却不答话。 哪知燕三娘话题一转,冷笑道:“你这个小滑头,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哼,我早告诉过你,你资质平庸,哪怕是有名师指点,也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努力,而且也不见得能够修炼成才,像你这样的徒弟,我是决计不会收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陌野闻言,沮丧的耷拉下脑袋。 燕三娘也没有去理会他的失落,正好说到这件事,便转过去对滑漪说道:“倒是漪儿,你受了言君子洗经伐髓的改造,现在已经是万中求一的先天灵体,你若是修炼起来,正是事半功倍,从明天开始,我便传你法术,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我……”滑漪欲言又止,偷偷望了陌野一眼,小心翼翼的对燕三娘问到:“师父,你可不可以也教教陌野哥哥啊?他很聪明的,以前学什么东西都能一学就会,他不会教你失望的。” “嘁!”燕三娘不屑地撇撇嘴,道:“教他?只怕会堕了我艳娘子的名头,你要教你自己去教好了,总之我是不会教他的,你求我也没用。” 陌野闻言大怒,上前拦住还要说话的滑漪,愤愤然说道:“不教就不教,哼,谁稀罕要你教似的!” 燕三娘懒得跟他啰嗦,直接在竹帘后面挥挥手道:“行了,快去把你的床铺收拾出来,今晚没地方睡,可不要怪我。” 陌野怏怏地转头去收拾他的床铺了,滑漪站在那里,这边望望,那边瞧瞧,最后还是一咬牙跟在陌野的生活,脆生生的叫到:“陌野哥哥,我来帮你吧。” 两个小孩儿自顾自去收拾床铺,燕三娘也看着眼前的竹卷,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手中拿着的,正是从陌野那里抢来的《太平要术》。 燕三娘已经研究这《太平要术》大半个时辰了,书中记载的东西,他心里已经有了概念,可越是如此,她的心情便越是沉重。 这《太平要术》出自琅琊山,记载的自然是琅琊派的秘术,书中的所有法术,皆是高深无比,看得燕三娘也忍不住暗自赞叹,跃跃欲试,但唯有一点,却深深的拦住了她。 这书中所有琅琊派的法术,都需要和琅琊派的独门心法相结合,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而这一点,正是燕三娘的命门。 琅琊山的心法,出自道家心经,讲求的是平和自然,这门心法虽然入门不难,但要精进,却必须得依靠时间的积累和自身的不断修炼,甚为漫长。也正是因为如此,琅琊山的修行者,可以说是年岁月长,功力便越深厚,实力也更加强大。 可燕三娘修炼的青衣门心法,却又正好与琅琊山的心法相冲。 燕三娘修炼的心法,叫做玉壶回春,听起来似乎有一股出尘之气,可实际上,这就是一门采阴补阳的法术,当然,对女子来说,也可以说是一门采阳补阴的法术。 这是因为青衣门的来历,本来就是从当年的妓门衍生出来的,这门功夫讲求速进,依靠吸取别人体内的阴阳之气,帮助自己迅速提升修为,从而极快的达到更高的境界。 而且玉壶回春之法和别的双修之法还大不相同,双修之法讲求共生共赢,玉壶回春却完全是损人利己,这也正是青衣门被评为邪魔外道的重要原因之一。 若要练《太平要术》上的高深法术,就必须毁弃自己体内修炼多年的玉壶回春心法,转练琅琊派的独门心法,否则修炼出的法术,便是不伦不类,不说威力有多大,会不会走火入魔也尚未可知。 可若是放弃自己原本的一身修为,这又让燕三娘如何舍得? 且不说重头修炼,耗费时日无数,最难舍的是,燕三娘如今其实已经是四十几许的徐娘了,她之所以能够保持这一身入豆蔻年华般的肌肤和容颜,都是靠这玉壶回春的心法,如果一旦破功,那她的容貌眨眼之间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她如何舍得? 越是琢磨,燕三娘心里便越是觉得为难。 一边是日后有可能成为不是高手,登堂入室,甚至有机会得道飞升,但另一边,却需要毁掉自己数十年的努力和如花的容颜,孰轻孰重,燕三娘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做出取舍。 隔了许久,那书桌上的油灯都快要烧尽了,微弱的灯火拼尽最后的余光狠狠跳了几下,才将燕三娘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猛地咬咬牙,燕三娘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不管了,这琅琊秘法虽好,可毕竟无法帮助自己返老还童,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容颜重要还是功法重要,这需要选择吗?虽然自己无法修炼这太平要术,但却可以把它教给滑漪啊?她是自己的弟子,也是日后青衣门的门主,她练了这本秘法,和自己练不是一样吗?如此一来,既不会浪费了这本多天地之造化的奇书,又保存了自己的绝世容颜,真真是个好办法!” 心里这么想着,燕三娘便喜滋滋的朝外叫了一声:“漪儿。” 滑漪早已经帮陌野收拾好了床铺,正坐在他的床铺上帮他敷药,听燕三娘一喊,急忙放下药瓶走了进来,问到:“师父,怎么了?” “我决定了。”燕三娘温柔的笑道:“我要你练这本太平要术上的功法,以后你虽然是咱们青衣门的门主,用的却是琅琊山的法术,咯咯,琅琊山的人向来看不起咱们青衣门,总说咱们是邪魔外道,等日后他们见了你用他们自家的功夫,而且还要比他们高明,我倒真想看看他们会是个什么表情,咯咯,这实在是太好笑了,我只要一想就忍不住笑疼了肚子,咯咯……” 滑漪不明白燕三娘为何如此失笑,不过她听明白了,燕三娘是要传授自己《太平要术》上的法术。 一想到当日言君子那举重若轻的实力,滑漪心里便暗暗高兴,可同时她又有些担心,怯生生地问燕三娘:“那……师父,我可以把你教的功夫教给陌野哥哥吗?” 燕三娘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差点儿就想骂她是个吃里扒外的小没良心,可随后想想陌野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又有些顾虑,只得无奈的说道:“你想教就交吧,不过我提醒你,我不是歧视他,他的资质真的一般,练起来也无法和你相比,你可别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 “那就太好了!”滑漪根本不想听她后面说的那些话,只听到她同意自己将秘法传给陌野,顿时就兴奋地跳了起来:“有陌野哥哥陪我练功,我就再也不怕了!” “傻丫头。”看着滑漪兴奋的小脸蛋儿,燕三娘也莫名的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满满的都是宠溺。 ; 第十三章 意难平两重天地 ?第二天,陌野特意起了个大早。 因为今日燕三娘便要开始传授滑漪技艺,按照燕三娘的说法,修行需要淬体,而淬体则需要每日里风雨无阻的不断苦练。 “世人皆以为我们修行之人,就是传说中能够上天入地、覆雨翻云的神仙,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水潭边的空地上,滑漪乖乖巧巧的站在那里听燕三娘的讲解,陌野则带着满身酸痛,偷偷吸着冷气,可同样专心致志的听着。 燕三娘倒没有阻止他,虽然三娘说过绝不会收陌野为徒,可她也答应过滑漪,任由陌野在旁边偷听,能听到多少算多少,因此她对陌野的态度,就是不教、不管。 只听燕三娘轻启朱唇,缓缓说道:“其实所谓的修行,无非就是锻炼己身,让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力量,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所谓的修行,和别人口中的练武也差不多。” “但不同之处在于,练武之人只注重对身体的淬炼,他们将骨骼打造得坚硬如铁,将力气锻炼得力大无比,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便是习武之人最终的梦想。” “可是对我们修炼之人来说,淬体只是最基础的一步,我们更深的目标,是要修炼出体内的那股‘气’。” “气是什么?这个很难用言语来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有了这股气的存在,我们和那些武夫便有了本质的不同,我们的力量,更多是来源于这股气,这股气越强,我们能发挥的力量就越大,当这股气达到巅峰的时候,我们就能像那些世俗之人说的那样,移山倒海,御空而行。” “当然,迄今为止,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修行之人少之又少,就像你们遇到过的那个言君子,他的境界,最多便是踏雪无痕,飞花伤人,要想呼风唤雨,便需借助特定的法术以及外界的力量……” 她说到这里,冷不防陌野突然问到:“那你的境界又到了哪里呢?” 燕三娘面色一窘,眼中射出恼怒的光芒,瞪着陌野恨恨地训道:“我说话你少插嘴,不然就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陌野原本是不忿她托辞贬低言君子,因为在他心中,言君子救了他和滑漪两次,是天大的恩人,所以想要借机讽刺燕三娘两句,哪知却因此惹怒了燕三娘,反而让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讪讪地退到一旁,只听见燕三娘继续说到:“所以我们的修行,一共分为三步,第一步是淬体,也就是习武,以武入道,通过锤炼身体,将体内的那股气给引出来;然后便是炼气,这个不难理解,锻炼体内的那股气,让它越来越强大,这便是炼气;最后么……” 说到这里,她刻意顿了一下,眼中竟闪烁出一种憧憬的光芒:“便是别人口中的修心。” “说来惭愧,为师的境界,如今也只不过踏入炼气中期而已,距离这修心的门槛,相差甚远,所以到底什么是修心,为师也是一无所知。不过听人说过,修心之人,已经挣脱了肉身的束缚,能够达到魂体分离,于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境地,也不知是真是假,姑且就当是这么一听好了。所以现在,你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她问的,自然不是陌野,而是滑漪。 滑漪年纪虽小,但也十分聪慧,大概听明白了燕三娘的意思,便老老实实回答道:“是,师父说的意思,是要先锻炼身体,然后修炼身体里的那股气,最后……达到修心的境界。” “对。”燕三娘满意的对她笑了笑,说到:“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很早起来开始锻炼,不能松懈,一直到身体里面感受到那股气为止,明白吗?” 滑漪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到:“可师父,那股气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问题倒是颇为棘手,连燕三娘也不好用言语来描述,只能大概像她解释道:“这股气……当它出现的时候,就像一条蚯蚓在你的经脉里慢慢爬行,这样爬呀爬呀,你很快就能感受到它了,你明白吗?” 滑漪听得迷迷糊糊,不过还是点点头道:“好像明白了,只是……” 她为难的用两根手指头绕来绕去,很难以启齿般问到:“可是师父,一定要每天锻炼身体,才能感受到蚯蚓爬来爬去吗?” 燕三娘望着她,不解的答道:“当然,不先锤炼身体,哪里来的这股气?怎么,你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吗?” “可是我……”滑漪低下头,似乎觉得自己质疑师父的话有些不妥,可又忍不住说到:“可是我这几天一直都感觉身体里面有只蚯蚓在爬来爬去的,我还以为是生病了,师父,这个是不是你说的那股‘气’?” “什么?”燕三娘大吃一惊,急忙捉住滑漪的手腕,替她细细地把起了脉。 片刻之后,她欣喜若狂的说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那言君子竟有如此心胸,他不但替你重塑了经脉,还把自己近百年修炼的真气传给了你,虽然因为替你洗经伐髓时真气已经损耗巨大,可光是剩下来的这些,也完全可以让你一举踏入练气初期的境界了,这实在是,实在是……” 由于太过激动,连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描述才好了。 须知从淬体到炼气,便是普通的武夫与修行之人最大的差距,很多人练了一辈子,都无法感受到体内的那股气,于是他们就算将身体练得再强,在修行之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介匹夫而已,只有练出了身体里的那股“气”,才能被称为修行得道。 谁知在一连串的巧合之下,滑漪竟然凭白得了那言君子修炼近百年的“气”,等于说她直接跨过了淬体的境界,一步踏入了炼气境。哪怕她现在什么都不做,只需要静静地将体内的那股“气”给炼化吸收,她便从此得道,称为很多人眼中我无法企及的“高手”。 偶尔一次外出,居然能收到这样的徒弟,燕三娘只觉得像是一锭金子从天而降,恶狠狠的砸到了她的头上。 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气,燕三娘高兴的对滑漪说到:“没错,你体内的那股东西,就是我说的气,这应该是言君子留在你体内的,所以你现在等于已经直接跨过了淬体期,进入到炼气期了。” “啊?”滑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露出一个可爱的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是旁边的陌野也傻了眼,自己的妹妹,这就……成高手了? 只是高兴归高兴,笑过之后,燕三娘却也很快沉下脸来,严肃的对滑漪说到:“你也莫要高兴太早,修炼一道,天赋固然重要,勤奋却也是不能或缺的,师父就看到过很多天才,因为缺乏持之以恒的毅力,于是半途陨落,最终泯然众人矣。所以就算你现在直接跨入了炼气期,可是为了巩固你的基础,争取早日将体内的那股气融会贯通,你依然要坚持每天早起锻炼,不可懈怠!” “是。”滑漪乖巧的点点头。 可随后她的脸色就浮现出一丝难色,偷偷回头望了一眼陌野,问到:“师父,那我以后练的的东西,陌野哥哥还能跟着练吗?”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直接跨过了淬体期,练的东西就和陌野不一样了,燕三娘早已言明不会教授陌野,那以后陌野哥哥岂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学艺了? 燕三娘对她如此维护陌野大为不满,可出于疼爱,倒也不忍苛责她,思考了一下说到:“我会教授你琅琊派的入门功法,帮助你早日融合体内的真气,这功法只是基础的东西,因此他要学,倒也没问题,只是学不学的懂,就全看他自己了。” 滑漪心头一喜,本想道谢,可是看看燕三娘冰冷的脸色,却又觉得有些胆怯,只能怯生生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不再说话。 于是这日过后,陌野便跟着滑漪一起学起了琅琊派的入门功法。 虽说是入门,但这功法却也不简单。琅琊山传承近千年,涌现出无数道法高深之士,因此他们的入门功法,也是历经考验,经过数代人的不断改进和融合,其威力自是难以想象。 可是要练这功夫,却有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那便是体内要有那股“气”。 燕三娘明知这一点,但她却不会提醒陌野,因为陌野资质平庸,在燕三娘看来,为奴为仆尚可,想要修行,只会丢了她艳娘子和青衣门的名头,偏偏滑漪又对他言听计从,就好像自己的女儿被人硬生生抢走一般,所以她对陌野,其实已经是恨大过于爱。 反正陌野和滑漪都不懂这其中的蹊跷,所以燕三娘便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滑漪要教,她也由得她,可陌野能不能学得了么…… 哼哼!燕三娘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冷笑。 而可怜陌野和滑漪两人都不知道这一点,练了几日,两人便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出现可喜变化的是滑漪。她体内的“气”,是言君子留下的,而言君子修炼的,正是琅琊山的正宗功法,所以她只是练了短短几日之后,便开始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正在和经脉缓缓融合。以前这气就像是蚯蚓,慢吞吞在她体内爬行,但爬到哪里,却不是由她说了算,而现在她却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掌控这股气,偶尔自己心念一动,这股气竟也会随着她的意思往某个方向移动。 按照燕三娘的话,只要有一天她能做到对这股气如臂指使,那便说明她已经完全融合了这股“气”。 而这些东西,在陌野身上却完全没有发生。 因为燕三娘不教,所以陌野现在的锻炼,就是滑漪练什么,他练什么。可偏偏滑漪体内有“气”,但他却没有。 所以几日之后,当滑漪渐渐欣喜于能够逐渐掌控体内的那股气时,陌野却只能羡慕的看着她练得不亦乐乎,而自己心中却充满了失落。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能感受到体内的那根“蚯蚓”。 陌野自然不知道,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练不出来这股“气”,他才练了几天,哪里就能这么快产生变化?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汉,又是哥哥,可偏偏一向受自己保护的妹妹正在一天天变强,自己却毫无变化,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失落。 如此时光匆匆过了半月,滑漪已经可以初步的掌控自己体内的那股“气”了,而陌野却还是在原地踏步,他的心态便有些失衡了。 ; 第十四章 起离心男儿志强 ?这日里练完了功,陌野又和青衣门的那群小孩儿干了一架。 从他来到这里的那天起,他便和这群小孩儿卯起了劲。 说起来,陌野是个性格十分执拗的人,若非如此,他也无法带着滑漪两个小孩在品流混杂的难民群中苟且到今日,只是这脾气带给他的,有时是好处,有时却也是坏处。 正如那燕三娘所说,这群青衣门的后代,从小便开始练功,从三岁练到十几岁,个个都是筋骨强健,力气壮硕,凭陌野那点儿本事,别说一个打一群,就是一个打一个都够呛。 可偏偏陌野就是不肯服软,每次遇见,嘴上是绝对不输阵的,非要冷嘲热讽一番,那群小孩儿从小生活在这简朴的村落里,论斗嘴,肯定不是陌野的对手,于是他们也只好祭出自己最拿手的绝活:拳头。在青衣门里,向来是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道理。 于是此次遇见,陌野总要和他们吵一架,然后再被打一顿,一来二去,双方的仇怨可谓是越结越深。 当陌野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到竹楼的时候,又被滑漪给看见了,一件陌野的样子,滑漪便扁起了嘴,眼眶里带着晶莹欲滴的水珠,柔声问道:“陌野哥哥,你又被他们给打了?” 陌野一挺胸膛,雄赳赳的答道:“不是被打了,是互殴,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竹帘后也照旧传来了燕三娘讥讽的声音:“只怕这次是把人家的指甲盖给掀翻了吧?” 陌野老脸一红,不再理会燕三娘的冷言冷语,乖乖的坐到床边任由滑漪给他上药。 燕三娘见他不肯搭话,却不愿这么轻易放过他,忿忿地说到:“我带你回来,原本是想让你伺候漪儿,没想到你这家伙却做起了大老爷,反而要让漪儿来伺候你,哼,一个大男人老是要女人来照顾,你羞也不羞?” 陌野的脸瞬间就变成了一块大红布,一把夺过滑漪手中的药膏,叫到:“让我自己来!” 滑漪眼中的水滴晃动了几下,起身走到竹帘前,细细声地说到:“师父,陌野哥哥打不过他们,只是因为没人教他本事,师父您……” “打住!”竹帘后燕三娘立刻叫停,道:“我跟你说过,他的资质有限,如果非要修炼,只是误人误己,你别以为我是看不起他才不教他,我只是不想他走上歧路,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罢了。” 滑漪再无话可说,旁边的陌野眼中也涌现出一种落寞的神情。 第二天练功的时候,陌野便有些心神不定了,以往燕三娘传授功法给滑漪的时候,他总是全神贯注的倾听,因为燕三娘也不会为他专做停留,如果没听明白,也没人回头再教他一次。 可今日里陌野却频频走神,滑漪好几次转过头去,都看到他目光呆呆地望着身前的潭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等晨功结束,滑漪立刻找到陌野,偷偷地问他:“陌野哥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定的?” 陌野抿抿嘴,黯然地答道:“没什么,只是伤口有点儿疼,昨晚没睡好。” 滑漪对他自然十分了解,鼓鼓小嘴儿说到:“陌野哥哥,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吧,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说过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的。” 陌野耷下眼皮,道:“滑漪,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再留在这里了?” “啊?”滑漪惊讶地捂住小嘴儿,问到:“陌野哥哥,你想离开?” 陌野也不答话,只是把目光转向了村口处。 隔了好久,他才落寞的说到:“那个坏女人根本看不起我,不肯传我功法,村子里那群小孩我又打不赢,每次都被他们嘲笑,我觉得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滑漪,我想去其他地方试试,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个好师父,肯传我功法,这样我就可以学到本事,以后继续保护你了。” 滑漪低下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可怜兮兮的说到:“陌野哥哥,那你走了我怎么办,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陌野急忙解释到:“当然不是!滑漪,我也是个孤儿,从我捡到你那天起,我们俩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怎么会不要你,可是……可是我现在待在这里,感觉越来越难受,你明白吗?” “我……”滑漪欲言又止,突然悄悄的在背后捏了一下小拳头。 几日之后,陌野又在村口碰到了那群练功归来的小孩儿。 只是很奇怪,以往这群小孩儿看到他,总是会趾高气昂的过来嘲讽几句,若非他们说话太难听,陌野也不会明知不敌依然要和他们斗嘴,可这次这群小孩儿见了他,却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竟然全都刹那间沉默下来,用一种古怪的眼光看着他,除了几个不安分的家伙朝着他窃窃私语外,其他人大都一副又恨又怕的样子,不敢靠近他。 陌野心头起疑,忍不住便走过去问到:“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哪知他还没走近,那群孩子当中领头的,也就是第一次见面出来和陌野说话的那个家伙便见了鬼一样叫到:“你别过来,离我们三尺远!” 陌野硬生生停住脚步,看了眼自己的脚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顿时疑心更盛,奇怪的问到:“怎么回事?” 那领头的小孩儿恨恨地说到:“小师妹特意来警告过我们,以后一定要离你三尺远,哼,你还问我们怎么回事?” 小师妹就是滑漪,这些小孩儿都是青衣门的弟子,论辈分,滑漪当然就是他们的小师妹。 只是滑漪是青衣门门主艳娘子的亲传弟子,论起身份,又绝对比这些普通的门下弟子高了许多,所以她说的话,这些小孩儿也不敢不听。 一听到居然是滑漪在背后做了些动作,陌野的心里顿时五味交杂,百般滋味。 他是个执拗的人,执拗的人通常都很要强。以往都是他充作保护者的角色,在难民群中腾挪闪躲,保护滑漪这个小妹妹,可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做哥哥的居然开始要妹妹来保护了? 陌野没有跟这群小孩儿再废话,而是闷闷不乐的回到了竹楼之中。 滑漪看到他回来,顿时欢天喜地,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将陌野拉到一边,偷偷说到:“陌野哥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陌野的心里当时咯噔一下。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她是想告诉自己她已经帮自己出了头,制服了那群小孩子,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欺负自己了吗? 呵呵,原来在滑漪心里,自己这个哥哥也是如此没用,还需要她来为自己出头? 陌野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语气便有些不悦了,冷淡的说到:“什么消息?” 滑漪从背后掏出一张布帛,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陌野哥哥,这是师父最近教我的上乘功法,叫做云体风身,我把它全部抄下来了,诺,给你!” 原来是自己想岔了?陌野心头一阵愧疚,急忙接过那张布帛,对滑漪说到:“谢谢你,滑漪。” 滑漪喜滋滋的轻笑两声,然后解释到:“师父说过,这种功法是最上乘的轻身功夫,一旦修炼到最高境界,便可如同浮云和清风一样,任意遨游空中,眨眼之间达到千里之外,陌野哥哥,你要是学了这门功夫,就再也不用怕打不过那些师兄了,因为就算你打不过,也可以轻易的逃走。” “逃走?”陌野的脸色瞬时大变,刚刚那些负面的情绪又回到了他的心中。 竟然连滑漪也认为我根本打不过那群小屁孩儿,只能在他们面前逃跑? 原来在所有人心里,我陌野便是这样的无能,便是一个打不过只能逃跑的懦弱家伙吗? 陌野的心里微微一阵刺痛,但是面对滑漪笑靥如花的娇俏脸庞,他却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能敷衍着点点头,然后默不作声的将那卷布帛给收了起来。 几日之后,陌野便彻底绝望了。 这云体风身的功法,的确是高深莫测,其实滑漪还没能把它的好处给说尽。这门功法,本是琅琊山第七代掌门岐云真人所创,它的效用,不单单是修炼到最高境界后可以御风飞行,眨眼千里,它还能结合琅琊山的高阶心法,做到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便是几万支利箭临身,也能轻松写意地一一避过。 简而言之,学会了这门功法,便可以做到真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偏偏陌野就是学不会。 学不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体内没有那股“气”,这种高阶的功法,他就算学了也用不了。 这正是燕三娘任由滑漪将功法传授给他的原因。滑漪学的那些功法,早已经跨过了淬体的境界,达到了炼气期,可陌野连体内的气都没练出来,甚至可以说是连淬体期的门槛都没跨入,就让他去学这些高深的功法,就如同让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去学四书五经一样,能邪? 拿着那可望而不可及的云体风身心法,陌野只觉得心里更加失落,纵使手中有天下绝顶的功法又怎样?没有人带他入门,他始终只能是那个别人眼中脾气臭却没本事的小屁孩儿。 渐渐地,陌野心中那股想要离开的念头便越加炽烈了。 与其待在这里渴求那个坏女人什么时候会回心转意,不如自己出去寻找其他的机会。 陌野依稀记得,当初言君子离开的时候曾跟自己说过,等他把《太平要术》带回琅琊山,便可以拜在琅琊门下,当时他并不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可如今看来,这岂不正是他一个极大的机缘? 连燕三娘这般桀骜不驯的人物,都承认青衣门不如琅琊山,否则她也不会教滑漪琅琊山的功法,而不将本门功夫传给她,若是自己能拜在琅琊门下,那岂不是说自己将会有一个比燕三娘更厉害的师父? 哼,今日你看不起我,等我以后成了琅琊派的人,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想到这里,陌野的心便滚烫起来,这青衣门,他真真是一天也不想待了,若不是因为滑漪,他只怕已经偷偷地溜走,连招呼都懒得打一声了。 只是这日里,陌野终究还是找到了滑漪,一开口便让小姑娘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滑漪,我这次真的要走了。” ; 第十五章 访水镜偶遇诸葛 ?陌野的话刚一说完,滑漪的泪珠已经入断了线的珍珠般滴落下来:“陌野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陌野的心里也感到十分揪心,只是想到自己在这里郁郁不得志的境况,已经心头藏着的那股火苗,他终究还是狠下心来,说到:“我也很想留在这里陪你,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过得很不开心,滑漪,我不想几年以后,我这个做哥哥的却还要你来保护,我也想修行得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明白我的心思吗?” “我……”滑漪轻咬薄唇,欲言又止。 “好了。”陌野安慰她道:“我们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我准备去琅琊山,拜师学艺,等以后你学成出山,就可以来琅琊山找我,到时候我们双剑合璧,一样可以天天在一起的,对吧?” 滑漪幻想着以后跟陌野哥哥一起行走江湖,脸上的颜色顿时好看了些,可还是不舍的说到:“陌野哥哥,你一定要走吗?不然我再去求求师父,让她收你为徒,说不定师父一心软就答应了呢?” “算了。”陌野黯然说到:“我的性子你最清楚,那个女人既然看不起我,我也不会摇头摆尾的去向她乞怜,而且她那点儿功夫,根本就比不上人家琅琊山的高手,我准备去琅琊山学艺,等以后回来,一定要把她加在我身上的耻辱全部奉还!滑漪,你一定要支持我!” “陌野哥哥,我当然支持你。”滑漪为难的说到:“可你走了,我怎么办?” 陌野沉默片刻,说到:“那女人虽然不待见我,对你却极好,我相信就算我离开了,她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滑漪,你好好留在这里,好好练功,你早一天出师,我们就早一天见面,好不好?” 滑漪低下头,似在强忍眼中的泪珠,隔了许久,她才用蚊呐般的声音轻轻应道:“恩。” 陌野说做就做,当天就想离开,可转了一圈,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出山的路,没办法,只好又回来找滑漪想法子。 滑漪也素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得将这件事告诉了燕三娘。 燕三娘听闻陌野要走,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冷嘲热讽地道:“走了也是件好事,我们青衣门不养闲人,只是离开之后,却不许再回来了,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陌野心道只要等小爷离开这里,立刻就去琅琊山拜师学艺,人家琅琊山那是什么地方?高手无数,你就算用八抬大轿抬小爷也不会回来了。 很快燕三娘就找人将陌野带出了山,只是出来的时候,陌野全程都被用黑布蒙着眼睛,明显是不想让他知道回山的路。 走出这延绵起伏的山岭,陌野回望那郁郁葱葱的密林,心中颇有许多波澜起伏。 他自幼就因战乱失去双亲,一直以孤儿的身份四处流浪,后来青州大灾,不得不随着难民们一起逃往南方,途中偶然在路边捡到了滑漪,两个小孩儿从此便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来到徐州。 可以说滑漪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一想到如今就要和滑漪告别,他也是难分难舍,可想想自己的雄心壮志,想想那个坏女人看自己时不屑的冷眼,再想想那些青衣门的小孩儿对自己的侮辱和殴打,陌野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终有一天,我要回到这里,让你们全都为今日的傲慢付出代价! 送出山后,那青衣门的弟子便径自回去了,只剩下陌野一个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琅琊山所在的琅琊郡。 问起琅琊山,人人都知道在哪里,可问起琅琊派,却极少有人知道,陌野胡乱的打听了几天,一丁点儿琅琊派的消息都没探听到,后来他突然想起,言君子曾告诉过他,来到琅琊山之后,先找水镜山庄,水镜山庄的主人司马徽,就是琅琊派的外门弟子。 再去打听司马徽,却发现这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智者,司马徽,字德操,经学名士,在琅琊山上创办水镜山庄,传授经学,门下有弟子八百,人称水镜先生。 既然司马徽如此有名,那便好找了,陌野向人问清楚方向,满怀期待的来到了水镜山庄。 山庄位于琅琊山的半山腰,依山而建,上有绿树成荫,下有溪水环绕,青石铺就的小路拾阶而上,隐隐可见亭台檐角从翠绿的树叶后探出来,古朴庄重,实在是一处世外桃源。 看见这些建筑,陌野竟不知为何想起了同样位于群山之中的那座小竹楼。 来到山门,便看见有一知客迎了出来,发现陌野是个小孩,却没有任何怠慢之色,只是礼貌的问到:“这位小兄弟为何而来?” 陌野恭谨地抱拳还礼道:“我来找水镜先生。” “找先生?”那知客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发现他衣衫破旧,风尘仆仆,微微有些皱眉,问到:“请问找先生有何事?” “这……”陌野有些为难,琅琊派是隐修,知道的人极少,那司马徽虽然是琅琊山的外门弟子,可却不知道这知客是否也清楚当中的事,因此他只好从腰间摸出一枚玉佩,交与那知客道:“你把这块玉佩交给司马先生,他就知道了。” 那知客见这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儿竟能随手掏出一块品质极佳的玉佩,再也不敢小瞧他了,急忙应了下来,拿着玉佩匆匆返回山门。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内传出,却是那知客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恭恭敬敬地对陌野说到:“先生有请,小兄弟请快快跟我来。” 带着陌野一路急匆匆的赶到了山庄后园,正是水镜先生司马徽会客的大厅,却见到里面早已经坐了一个须发飘飘的鹤颜老者,身形有些微胖,但却极有威严,那双眼睛隔着老远落到陌野的身上,陌野竟觉得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有一种隐隐的滚烫的感觉。 这便是水镜先生司马徽吗? 陌野一进大厅,急忙上前向老者行礼道:“晚辈陌野,见过司马老先生。” 那老者果然是司马徽,闻言轻捋长须,也没有去追究陌野的来历,只是问到:“这块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 陌野答道:“不敢欺瞒老先生,这块玉佩是从一位叫言君子的大叔那里得来的。” “言师兄?”司马徽的目光微微闪烁,用极低的声音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然后表情严肃的问陌野:“言师兄现在在哪里,他为何要将这玉佩交给你?” 陌野神情一黯,道:“言大叔已经过世了,他临死之前,让我将这枚玉佩和一卷书带回琅琊山,交给琅琊派的人。” “什么,言师兄竟然过世了?”司马徽嚯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有多惊讶。 陌野不敢迟疑,连忙将言君子追击张梁,却反被对方下毒谋害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也将自己上琅琊山的目的抖落出来。 那司马徽却没注意到陌野话中特意提起的拜师之事,只是满眼震惊的听他一一说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脸沉重的说到:“真是没想到,言师兄为了追回本门的镇派之宝,竟然被一阴险小人所害,可恶,实在可恶!” 陌野也不知他说的是张梁可恶,还是那些“阴险小人”可恶,只是见他忽略了自己言语中的拜师之意,急忙提醒道:“言大叔说我来到这里后,可以拜在琅琊派门下修炼功法,司马老先生,不知道我该拜谁为师呢?” “这个不急。”司马徽脸上的沉痛之色还未散去,显然还沉浸在言君子去世的噩耗之中,略显疲乏的摆了摆手,对陌野说到:“那太平要术呢,你为何不交给我?” 陌野神色一窘,隔了许久才颓丧的说到:“那太平要术半路上被人抢走了。” “什么?”司马徽差点儿又站了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全是噩耗? 他盯着陌野,狐疑的问到:“是谁抢走了?” 陌野又将燕三娘的事讲了一遍,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燕三娘传授书上的功法给滑漪的事,因为他不知道琅琊派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对待滑漪。 偷学别人的功法,向来是门派大忌,陌野就算没有没加入过门派,也明白这个道理。 司马徽听完他的叙述之后,倒也不疑有他,因为在他看来,陌野这样的年纪,怕也编不出如此完美的谎话,恐怕这件事应当是真事了。 只是镇派之宝得而复失,如此重大的事,连司马徽这个外门弟子的首领也无法决断了,只能讲这件事告诉主宗,由内门的管事来决定如何应对。 思虑及此,司马徽便长身而起,对陌野说到:“这件事事关重大,恐怕连我也无法决断,不如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日,待我禀报内门,等明日我带你去内门再行处理。” 陌野点头,司马徽便挥挥衣袖,道:“你先跟我来吧,我暂且为你安排一个住处。” 陌野老老实实的随着司马徽走出的大厅,沿着蜿蜒曲折的回廊走向山庄深处,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间或还夹杂着一些琅琅的读书声,倒像是来到了前山的书院。 司马徽说到:“山庄弟子太多,已经没有空的客房可以安排你,所以暂时委屈你和书院的弟子们挤一晚,希望你不要介意。” 陌野连称不敢,正想向司马徽道谢,冷不防旁边突然冲出一人,迎头便跪倒在司马徽脚下,嘴里高叫着:“先生,请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收住脚步,这才发现冲出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高挑,跪着也及了司马徽的胸口,面相十分清秀,虽不能称为俊美,但却仪表堂堂,十分耐看。 司马徽先是一愣,等看清楚这个弟子之后,一股恼怒之色涌上脸庞,恨恨地冷哼一声道:“诸葛亮,为师已经将你逐出书院,你为何还不赶紧走?休要再纠缠,否则为师就命人将你叉下山去!” 原来那跪在地上的弟子叫诸葛亮,只见他听了司马徽的话,并未恼怒,而是毕恭毕敬的说到:“先生既然还在弟子面前自称为师,那便是说先生也不愿断了这师生情分,既然如此,先生何不原谅弟子这一次?虽说弟子这次做的确实孟浪,但本心却并非恶意,先生也应当知道,先生,可否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司马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动摇之色,沉吟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