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诏》 第一章 我是谁? 一 ?背后的粘腻感沾惹得她的周身极度不适,伸手摸了摸身侧,入手是湿漉漉的粘液夹杂着坚硬的石子,想要召唤婢女训斥,却懒洋洋的不想起身。 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夹杂着尘土味道弥漫在鼻息之间,这股腥臭使得她不得不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片刺目的光线射来,晃得她的视线模糊不堪。 光芒中,一个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似乎手持着一柄长剑正要向自己砍来。 她的脑中立时浮现出最后的记忆,父皇举剑正向自己砍来的影像惊得她睡意全无,恍惚中她惊声叫道:“父皇,父皇,不要杀长平……” 她的呼喊穿透了森林的静谧,远远的荡着回音传了出去。 逆光的人影并未移动。 长平公主还未从惊恐中恢复,耳边便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呼声:“喂,姑娘,你没事吧?” 随着话音,出现了一张少年人俊雅的脸,他惊讶地瞪着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长平公主见他前额剃得光亮,后面的长发却结成了长长的辫子,脑中闪过“野蛮人”的形象,立刻惊叫着从地上坐起,边向后爬了几寸边颤声问道:“你是番邦之人?是你劫持了本公主?父皇哪?父皇在哪里?” 未待少年答话,一幅地狱图画便映入长平公主眼中,只见她的周围散落着十几具尸体,每个尸体俱是面露绝望,仿佛在死前的刹那体验了最慑人的恐怖,他们心脏位置的衣襟俱被喷涌的鲜血打透。 天空上,一只雄鹰似乎被这血腥气味吸引而来,盘旋在高空发出震耳的尖啼,鸣叫声打破原本应该吟唱和风的秋色,与这遍地的尸骸倒是相映成趣,它瞄准一个血肉模糊的目标,然后猛地俯冲一啄,随着它再次拉起飞升的腾势,尸体脸颊上的肉块被整个撕掉带上了天空。 长平公主不由得用手按住胸口,强压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刚刚觉得粘腻的不适,便是身上沾染了大量鲜血的不适;那股子几欲作呕的腥臭,便是这尸体与泥土的混合气味。 长平公主发觉自己正半躺在青草地上,于是她惊慌的立刻跳起,动作猛冲使她感到后脑隐隐作痛。 少年疑惑的抓了抓头,随即眼中闪过几丝担忧:“是不是刚刚摔倒撞到了头?” 长平公主摸了摸后脑,她顾不上肿起的硬块,只是焦急向少年询问道:“皇帝在哪里?” 少年满脸疑惑:“我大清皇帝当然在乾清宫啊。” 长平公主只觉脑中“轰”的声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颤声道:“大……清?大清?那明朝哪?崇祯皇帝哪?” 少年“噗嗤”一笑,撇了撇嘴:“崇祯早在两百年前吊死煤山了,姑娘真的撞傻了么?” 两百年? 我不是刚刚还在皇宫里,亲眼看着父皇脸上布满痛苦而绝望的神情,举着宝剑向我砍来么? 宝剑带来的,是一阵蚀骨的痛,之后我便眼前一黑。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我便到了两百年后的大清皇朝?明朝……真的灭国了? 长平公主不敢相信,立刻低头打量起“自己”。 此时的身体,穿着的是一身淡粉色锦缎的番邦服饰,布料雍容华丽显然价值不菲,只是此时被鲜血浸染了许久颜色变得艳红;伸出手,白皙而丰满,五个小小的圆涡惹人爱怜,与自己原本纤长消瘦的手掌有着明显不同,皓腕上带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一见便知是传世珍宝;此时与自己的视线高低也有所不同,身体的主人似乎身量较长,身形丰润,绝不是自己纤细得仿佛被风就能吹跑的柔弱可以比拟。 蓦然惊觉,她意识到,这并不是被人劫持,也不是哥哥们的玩笑。 两百年前,自己在国破的前夜可能已被父皇杀死,但不知为何魂魄来到两百年后的此处,并且无声无息的占据了这个身体……那么,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在哪里?她是已经魂飞魄散?还是与自己一样飘荡到其他的时空?抑或是干脆与自己互换了身体? 少年的一声呼唤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她忽地想起刚刚仿佛见到了提着宝剑的崇祯,于是立刻转身向后望去,同时口中不由得轻唤道:“父……皇?” 长平公主心中原本想见到的,是崇祯皇帝清雅飘逸的容颜,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慈爱的笑容,口中总是轻唤着‘长平,长平,永远平安’。 可此刻,眼前却没有父皇的半点影子,只有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站在面前,光线在他背后发出耀眼的金光。 他的皮肤与身着的白袍同样白皙,冷峻面容似乎被镀上一层金锡,在逆光形成的阴影中忽隐忽现,残酷的目光从一双宝石蓝般的眼睛射出,这两道阴森幽蓝的目光,使他如鬼如魅。白衣男子额前的发丝轻拂,至腰的黑色长发被一根白色发带束在脑后,素白长衫在微风中飘扬若舞,他手中所持长剑泛着隐约的红色光芒。 见到长平公主转身,他并未移动,而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睛似有魔力一般,使人无法移动视线。 长平公主见到他的刹那,直如身坠冰窖,面前的一幅地狱图画让她脑中仅浮现“修罗”二字,耳中听见白衣“修罗”向自己走来的沙沙声,这声音在幽静的林中分外清晰,似乎是演奏通向死亡的乐曲。 这种非人间的恐惧使长平公主快要窒息,她努力想摆脱这种慑人的对视,终于将视线轻移了几许,阴森的幽蓝被横尸遍野的景象所代替。 长平公主的脑中回想起与自己亲近的妃嫔婢女被残杀屠戮的画面,内心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愤怒,她不禁颤声质问道:“你……你为何要杀人?” 白衣修罗的声音——既冷,且轻:“为何不能杀人?” 长平公主一愣,心中涌起千百样的答案,可一时间却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她怔了怔,内心最原始的想法脱口而出:“因为有人会心痛和悲伤。” “心痛?悲伤?”白衣修罗的声音冰冷而低沉:“那是什么感觉?”他似乎微皱眉头,俊俏而高傲的嘴角微微一抿。 白衣修罗缓慢的抬起手中一潭泓水的长剑,滴血的剑尖直指长平公主心口,用略带询问的口气认真而缓慢的说:“是否此刻将你的心脏剖开,便能看到所谓的心痛?将你的头骨敲碎,便能见到所谓的悲伤?” 听到白衣修罗的疑惑,长平公主不禁想到父皇。 慈爱的父皇要亲手杀死爱女的时刻,他的心是否也痛得如同被撕裂?懦弱的父皇当要在煤山赴死的刹那,他的魂是否也悲伤的仿佛世界已经支离破碎? 大明皇朝已经覆灭,在自己缺失的时间里变成了历史。 生命中,荣极一时的奢华、慈父宠爱的亲情,都已随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时间长河逝去,就连曾经两小无猜的未婚夫婿周世显,此刻早已化为是森森白骨再也永不能见,独留自己在这陌生的世界,又有何活着的意义? 长平公主的急躁与惊惧刹时消散不见,她的目光变得淡然而落寞,只是静静的回望着白衣修罗冰冷的眼,再也看不到一丝波澜。 白衣修罗平举的剑尖一抖,眼看便要刺进长平公主的胸膛。 忽然“叮”的一声巨响,一道剑光闪现,刚才搭话的少年手持一柄长剑全力砍在白衣修罗的剑背上迸出点点火星,他一剑点到随即后退到长平公主身侧而立。 白衣修罗的剑并未被震动分毫,但他依然收剑、转眸,仅是用阴冷的目光凝视着少年。 少年拉扯了几下长平公主的衣袖,低声责备道:“姑娘你不要命了,待我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快点逃。” 长平公主疑惑的看着少年,反问道:“似乎你我并不相识,公子为何要护我逃走?” 少年微微一怔,鼓起嘴巴犹豫道:“因为……你是姑娘啊,在下作为满清正宗好青年,怎么能放着柔弱的女子不管,自己去逃命?” “你们两人还真是客气谦让,真的以为能逃出生天么?”白衣修罗身体未动,但眼中却好似出现了一丝怒火。 少年见他不备,紧握手中长剑,一个斜刺飞快的点向白衣修罗左胁。 白衣修罗倒转长剑,斩向少年持剑的右腕。 少年大惊,眼见寒光闪闪,迅速绝伦,剑锋距离自己手腕不过数寸,他缩手退避均已不及。情急之下,少年只得左手成抓,一招“雾里探花”,便往白衣修罗剑刃按去。 白衣修罗右手长剑抖动,在少年身前自右而左划了过来,左手对准少年的左腕抓去,将他左臂带向身后一把抓拢,竟一手将他手腕反抓在后,一手用宝剑轻轻一带,少年长剑应声而断。 少年惊怒之下,右足向后力踢。白衣修罗伸手轻轻一扶,少年只觉右环跳穴立时麻痹,踹出的力道还未使出已经软软垂下。 白衣修罗左手向前一甩,少年被重重摔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十几米外的草地上。 “原来你也是没用的垃圾,杀掉。”白衣修罗提着滴血的剑,自言自语的向少年走去。 ; 第二章 我是谁? 二 ?京城的郊外秋意如画,柔媚的阳光,伴随微凉的气息诉说着冬的到来,莺啼燕语的微温,衬着碎缎一样碧蓝的天空,仿佛海浪的倒影映在了天际,花之舞步的摇曳下,仿若一切都那么美好。 与这清风缥缈的浅秋截然相反的殷红,让这画卷上的景致变成灰色。 俊雅的少年此时遇到了他所拥有的二十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一个绝对打不过的对手,对手冷酷到面对虐杀内心没有一丝起伏,好像只是捏死一只蚂蚁、揉烂一朵小花。 一个道义上应该要保护的姑娘,尤其这个姑娘脑子可能在摔倒后智力有了些落差,导致她更加是不能随便舍弃的弱质女流。 少年收起不羁的神情,此刻看来,灿烂的阳光一投入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便仿佛被彻底吸收变成无限的星芒,俊雅的容貌完全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斯文模样,很难让人将他平时瞪眼噘嘴搞怪的神情与此时的眉眼重叠在一起。 少年表情凝重,暗自运气汇聚真气于右腿,可无论内力冲击几次,方才被封的环跳穴却如石沉大海。 眼见白衣修罗就在几步之外,他深知只要对方动了杀机,便只一招就能要了自己与身后这位姑娘的性命,这命悬一刻的瞬间,他感到汗毛酥麻一阵战栗。这战栗,是因为身处杀意中的恐惧,亦或是面对死亡边缘的刺激? 长平公主站在少年身后,发现了他紧握的拳头有丝丝的震动。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空气弥漫的气息,让长平公主也明了此刻面临的,是一触即发的危机。 她并非想死,没有人会想死,即便是破国丧父来到未知世界的她,也有生的渴求,只是,生命对她而言,似乎失去了意义。即使面对此刻的屠神,她却没有了恐惧,只剩淡然与寂寥。 长平公主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拦在了白衣修罗与俊雅少年之间。 白衣修罗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少年更是大声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长平公主回眸看着少年,莞尔一笑,这笑容仿佛盛开的花朵,忽然将危机四伏的空气冲散了许多。 少年见到她的展艳,忽地脸上飞起红云,倒衬得他自己更加俊俏。 长平一笑后转回头,冷冷的盯着白衣修罗,声音从容而平静:“要杀便杀,动手吧。” 就在此时,丛林中远处响起一阵急速而沉重的脚步声,来人速度之快实属罕见,一眨眼间沉重的脚步声便来到近前嘎然而止。 “zero,zero”打雷一样的声音冲击长平公主与少年的耳膜,少年捂住耳朵向丛林望去。 只见一个与修罗身着同样白衣年约三十的高大莽汉快步走出。他壮如宝塔般巨大,满身纠结的肌肉似乎要破衣而出,背上负着一把极宽的乌黑大刀,一张国字方脸上挂着两个如铜铃大的眼睛,肤色黝黑发亮与衣的雪白形成鲜明对比,卷曲的头发短短的顶在头上,乍看之下宛如一只穿了白衣的大猩猩。 大汉用另一种语言哇哇的向白衣修罗说着什么。 少年趁机拉着长平公主的手腕向远处跳去,说是用跳,因为他右腿穴道未解,所以只得单腿青蛙一样的跳走。一使力,少年只觉前胸肋骨刺痛,似乎已经折断一般难忍,疼痛使他冠玉般的脸庞挂上了滴滴冷汗。 白衣修罗听到莽汉言语怔了一下,随即转头看了想要逃走的二人一眼,没有出手便迅速转身走入丛林之中。 莽汉见到白衣修罗消失的背影显得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转头向少年龇牙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用震耳欲聋的声音说:“me,nine,”他边说边用蒲扇般的大手指了指自己,“nine。” 见两人一脸傻相的看着他,便搔了搔自己的头发,又向他们挥了挥黑厚的大手,转身便向密林走去,马上要隐入丛林之际,还不忘再次回头向他们大喊:“me,nine。” 长平公主和少年茫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间,树林的空地上便只剩他二人以及十多具尸体。 “没想到他的武功如此厉害,我全力直砍却未震动他长剑分毫,只过了一招便使我受了内伤,刚才他离去之时未闻一丝脚步声足见轻功之高。”少年咂了咂舌。 长平公主没有理会少年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出神。 “我说,这位姑娘,你刚才拦在我前面做什么?就你这柔弱的身体,他随便一掌就震成十七八截。”少年有点生气的抱怨。 “你觉得以你三脚猫的武功,会比我少两截么?”长平公主依然是看着天空的云朵,轻轻的说。 少年一囧,随即自嘲道:“是啊,是啊,我就是三脚猫的功夫还要出头救你,真是不自量力了,以后你再有任何危险,都别指望我救你。” 长平公主的眼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见到他还在金鸡独立的腿,不由得嘴角牵动的笑了笑,她想问他很多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又怕他起疑,只好隐晦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此处?” 少年翻了翻眼睛,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还不是为了追那个白衣修罗?他欠下广州总督府几十条人命,我从广州府追踪他到此正好看见他要杀你,你躲避时便摔了一跤,你的头没事了吧?这些人……”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地下的尸体,“都是你认识的人么?” 长平公主不知如何回答,便顾左而言他,撇了撇嘴:“哦,原来你是广州总督府的侍卫。” 少年眉头一挑,眼睛憋成一条缝隙,鼓着嘴道:“我?侍卫?就我这玉树临风的气质?像吗?” 长平公主见他俊雅的气质全然不见,不禁“噗嗤”笑道:“你不能给自己解开穴道么?”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金鸡独立的姿势,有点尴尬的坐在地上。 长平公主嘴角有了些笑意,也与他面对面盘膝坐下。 少年边为自己推宫过血,边拿着腔调故作文雅的问道:“还未敢问小姐芳名?” 长平公主虽然见到他假装出的文绉绉斯文样十分可笑,可是提到名字不禁又想起父皇,一股钻心剧痛充斥着全身的神经,她暗暗对自己说:“今天什么也不能想,明天,到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切霉运就都会结束了。”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笑容并未搭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副身体的主人姓甚名谁。 最好的方法,便是再次转移话题。 “少侠救了小女子,倒是应该让小女子知道大侠名讳。”长平公主故意说话文雅起来。 “大侠怎敢自居,路见不平岂能坐视,在下不是什么大侠,在下名叫……亦一人。”少年唱戏般的抻着嗓子调侃了几句。 “一亿人?”长平公主心中暗讨,“奇怪的名字。” 忽然一声“哎呦”吓了二人一跳,只见最后被刺的红衣女子的尸体抽动了一下,亦一人不禁惊叫一声:“尸变!” 长平公主起身走过去仔细查看了尸体,随即面带喜色的说:“不是尸变,她还活着。” 亦一人此时脚已有了点知觉,穴道被封的时限已到,于是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长平公主小心翼翼扳过红衣女人的肩膀,她的胸口的衣衫已被鲜血穿透,散落的发丝正干干黏黏的粘在衣服上。 红衣女子约有二十二三岁年纪,双目紧闭,抖动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肤色微黑,鼻高眼深,嘴唇饱满微微外翘,秀发成深棕色,似乎不是大清之人。 亦一人见到她的五官,自言自语道:“刚才那两个杀手,也不是我大清子民,最近洋鬼子还真多。” 长平公主见她确有呼吸,便撕下袖子的一爿为她包扎起伤口。 亦一人看着红衣女子的鲜血不住,皱眉道:“我们必须立刻回城内找大夫给她诊治。” “那先把这些尸体埋葬了吧,”长平公主语言深沉,悲哀的望着四周尸骸,眼中所见,仿佛又是明宫中的尸横遍野。 两人埋葬了全部尸体,几经折腾才将红衣女子送到医馆,大夫说该女子心脏居然生于右侧,算她福大命大的造化,也因此得保性命。 红衣女子被暂时安顿在医馆,两个人神情委顿的走出大门时天色已至正午,经过半天的忙碌都甚感腹中饥饿,于是走进京城内最高档的邀仙入画楼用膳。 “我们虽今日才相识,可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那个杀人狂魔蓝眼睛修罗,我非要抓到他砍了脑袋不可。”亦一人恨恨的用筷子敲打着青瓷碗。 长平公主正四处张望着,虽然时隔200年,但是建筑楼台也没有更多的变化,倒是人们的装扮截然不同,让她在心中感叹了良久。 回过神,她刚要接话,便被门口响起的急促马蹄之声打断,一匹剽悍的名驹上骑着一个身着绿衫英姿飒爽的男子。 男子年约二十七八岁,剑眉星目,面貌中三分俊俏却有十二分潇洒,皮肤泛出健康的小麦之色,他行至邀仙入画楼前随即翻身下马,匆匆向亦一人走来。 亦一人见到他连忙起身,不待对方开口便双手搭在此人双肩上将他扭向大门方向向外推去,边往外走边转头对海皙蓝说:“实在抱歉,在下有急事要离开一会,不出一个时辰便回。”扔下这句话,他加快脚步推着绿衫男子走出邀仙入画楼。 留下长平公主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发愣的想着:“为何说走就走?不会是没银子付帐吃白食吧。”忽然她惊声叫道:“糟糕,我可没有银子。” ; 第三章 我是谁? 三 ?红柱铜门上的鎏金大字,此刻正熠熠生辉的闪着长平公主的眼睛。 她用手腕上的玉镯抵债,这才逃脱了在邀仙入画楼被迫洗碗的命运,仔细搜了这副身体,便只找到了一个写着“侯爵府”的腰牌,向他人询问,很容易便找到了此处。 长平公主很犹豫。 她并不了解这副身体的主人,万一假冒她的身份被人拆穿,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如若独自在世间流浪,对于身无长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明朝长公主,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过活。 至少今晚……先暂时在这里住下?这副身体的衣饰首饰都很华贵,想来也是有点来历,总好比今晚露宿街头与蛇鼠相伴入眠来的好些吧? 就在长平公主内心交战的时候,侯爵府的大门哗啦一下被人推开,一个相貌极其俊美的男子走了出来。 长平公主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男子,之所以用美貌,是因为他狭长眼睛宛如狐媚的摄人之心,顾盼间,颇有楚楚的动人之态,皮肤透白无暇,甚至让长平公主作为女人有些自惭形愧,朱唇微启,那飞扬的弧度让人离不开视线,虽然是男性,却有着纤细的腰修长的腿,如若不是穿着一身黑色短打的侍卫装,很难不叫人误会是个美人。 正诧异间,只见男子直奔自己而来,快到面前,他却突然止步,脸上满是恐慌的神色,一边行了个大礼一边喏嗫着说:“海皙蓝格格……奴才……奴才早上真的没有不轨之心,格格一定要相信我。”说着说着,他那勾人的眼睛掇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长平公主心中一万个为什么,此刻却不能出口,她记得“格格”是某个番邦里边类似郡主的称呼,那么“海皙蓝”便是这副身体的名字了,于是她“嗯”了一声,自然的接话道:“本格格姑且相信你,但是,你要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再讲一遍,让本格格好好揣摩一下事情的经过,如若不是你的错,我自然不会怪你。” 俊美的侍卫立刻笑容满面连连点头…… 清晨的笕斐桥上已经人群熙攘,桥的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摊子,捏泥人的、烙烧饼的、打把式卖艺的、叫卖西洋玩意的……林林种种,热闹非凡。一队黑衣劲装打扮的侍卫跟海皙蓝与清妃姐妹的身后,边走边赶着四周的人潮。 姐妹二人娇嫩的脸庞一模一样,婀娜多姿的身段更是分毫不差,她们虽非绝色,但也肤质白皙五官娇俏。海皙蓝身着淡粉色缎袍,黑漆漆的眼睛透出聪慧,她薄薄的小嘴微微扬起漂亮的弧线,左下颔上一颗米粒大小的美人痣,更加衬托出她灵动的妩媚和傲然的高贵。她的姐姐清妃身着淡紫色衣衫,有着同样黑亮的眼睛,但却似一泓清水,眉目间隐然一股书卷之气,全身散发出温柔的高雅和脱俗的清丽。 “必须甩掉他们,”海皙蓝白嫩的脸此时挂满恼怒的神色,回头瞪了瞪一色黑衫的侍卫,并赌气般甩了甩中空镂花的耳坠划出两道水蓝的晶莹。她边晃头边对清妃说:“姐姐平时深居府中甚少出门,今日能与姐姐一同出府逛庙会,妹妹等得容易吗?这帮侍卫跟着多扫兴。” “侧福晋也是为我们打算,你看笕斐桥上如此拥挤,定是怕我们有危险这才派人跟随。”清妃轻侧臻首,面含笑意的打趣道:“海皙蓝格格的精灵古怪谁没领教过?现在阿玛调至sc任总督不在京城,侧福晋怕我无法管制你。” “十岁那年,是谁在庙会之中与众人失散?是谁在走失之际被挤倒在泥潭?是谁在额头留下蝴蝶之伤?又是谁在桃花纷飞下与‘绣煜之帕’定情?”海皙蓝前倾身体,装作无辜的神情,拉长声音说:“好像都是清妃格格您吧。” 清妃脸上泛起红晕,急忙解释:“谁定情了,你别胡说八道,让别人听见羞死了。你才是已经和当今大阿哥定了亲,是真正的名花有主哪。” “算了吧,连面都没见过,谁要嫁。是阿玛私自作主,与我无关,花轿进门时他老人家自个儿上去吧。可你那位不同啊,当时人家也算是英雄救美吧?帮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不是留下一条绣有‘煜’字的手帕么?”海皙蓝使劲憋住了笑意,假装正经的说:“你不承认吗?你左额可是有蝴蝶型伤痕为证的。伤痕幸好是在额头,要是在脸蛋上啊,一个如花似玉大美人就要这么破相了。” 清妃轻拧海皙蓝臂膀假意责打,随即捂住嘴笑道:“咦?有人似乎在拐弯抹角夸耀自己如花似玉哪。我们可是双胞姐妹,除了你的那颗美人痣外,我们样貌可是一模一样。” 海皙蓝向清妃嘻嘻一笑,拿起旁边摊位上一个西洋放大镜对着四周人群看了起来。这时,在人头攒动的桥上忽然有人挤推了一下,人流发出了不稳定的低鸣声。后边的侍卫见状,急忙围上来将两姐妹保护在他们自己的圆形人墙中。海皙蓝脸色一沉,不高兴的对着侍卫喊道:“你们不要如同蝇虫一样跟着行不行?围成这样哪里还有庙会的气氛?” 一个长相极其俊美,年约二十出头的侍卫(正是长平公主遇到的)支支吾吾答道:“奴才们也是奉命办事,最近京城众多高官显贵被人刺杀……” 海皙蓝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拿着腔调打趣道:“您哪位啊?本格格怎么没见过你?格格没问话你敢出声你懂规矩么?”。 一旁跟随的护院总管立刻在刚才答话的年轻侍卫屁股上深深印上一个脚印,献媚的回答:“他名为杨芳,是新来的护院侍卫,这么没规矩,都是奴才没调教好请格格恕罪。” 海皙蓝微微眯着双眼看了杨芳一会,眼中忽然闪出狡黠的神情,似笑非笑的向杨芳招招手。清妃见状不禁一个冷颤。她深知,每当自己这个刁钻任性的妹妹脸上挂上这样的表情,就是表示有人要倒霉。四周的侍卫们望见海皙蓝的这个表情急忙后退一步,每个人脸上都带有警惕的神色。 “蓝儿,你……”清妃紧张的挎住了海皙蓝的手臂。 海皙蓝转过头不知对清妃低声说了什么,趁着清妃发愣之际,海皙蓝向杨芳慢慢走去。 忽然,她不小心踏上了石块失去了重心,身子向旁边一歪摔倒在地上。众侍卫见状急忙冲上前去,距离海皙蓝最近的杨芳第一个奔到准备搀扶起格格。海皙蓝嘴角忽然浮现一丝坏笑,顺势抓住了杨芳的腰带,用力一扯,土布腰带顺势而断,功成身退了。 “救命啊!非礼啊!”海皙蓝突然发出尖锐的高分贝叫喊,边叫边用右手死命的抓住杨芳的左手,将自己的袖子硬塞到他的手中。杨芳被突如其来的情景搞得晕头转向,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衣袖不知所措。海皙蓝见其他侍卫已经围拢假装慌忙站起,随着一声撕裂之音,她轻薄的罗纱衫袖应声而裂,随之露出一小段凝脂白玉般的手臂。 “啊——”海皙蓝凄厉的叫声冲破了集市的喧嚣。 “发生何事?”街上巡逻的两个官差闻声奔来,其中一个见状“唰”的拔出了大刀。 “大人,这种当街欺侮,小女子是不能苟活了。”海皙蓝梨花带泪,边哭边用另一支衣袖遮住了露出的手臂。 “你们这帮色胆包天的狂徒,走,跟我回衙门。” “冤枉啊,官差大爷,我们没有啊。”杨芳连忙站起来,他的裤子由于失去了腰带的束缚,打算解放了。 “啊——”旁边看热闹的女人们发出了尖叫,边遮住眼睛边骂色狼。 “啊——”杨芳自己也大叫起来,连忙阻止裤子的罢工,他一手握着碎布,一手拽着裤子,脸上布满了迷茫。 “啊——”官差边惊奇的大叫,边愤怒于此人藐视自己的权威,恶狠狠的把刀架到了杨芳的脖子上。 “啊——”就连其他侍卫也大叫起来,纷纷猜测到底是格格整人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还是杨芳本身有暴露之癖。 一团混乱中,海皙蓝转身奔到桥栏边,低头垂泪道:“官差大人,请你为我主持公道惩治恶徒,小女子来生定当涌泉相报。”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跳下桥栏...... ; 第四章 我是海皙蓝 ?原来这副身体的主人,名叫海皙蓝,是sc总督的女儿,这个sc总督应该还是个侯爵,目前并不在京城。 记忆中,番邦的侧福晋应该就是庶母,所以她的亲生母亲应该已不在人世。 海皙蓝这个格格,性格相当的古怪,非常喜欢捉弄别人,总是恶作剧不断,从小应该深得父亲宠爱,行动非常自由。 面前的俊美侍卫,名叫杨芳,刚到侯爵府当差并不久,看起来傻头傻脑。 最麻烦的,便是这个海皙蓝格格,有着一位双胞胎姐姐。两人不仅样貌相同,双生姐妹心意相通的感应也十分棘手。两人朝夕相对十几载,必然亲密无间,自己假冒的格格能否骗过这位姐姐的法眼,还是个未知之数。 长平公主正在内心总结了解到的情况,却被杨芳战战兢兢的打断:“蓝格格……清妃格格目前还未寻到,侧福晋……侧福晋正派人全力搜索,格……格格不要担心。” “哦,清妃格格目前未归么?”长平公主听到此言,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杨芳虽然是个想法天真的少年,但是见到格格眼角闪过一丝宽慰却没有应该出现的忧色,不由得暗暗诧异。 长平公主见到他的神情,心中一凛,立刻带上一副名为焦急的面具:“待本格格回去换过衣衫,便同你一起去寻找姐姐,你在前边带路,到本格格卧房外等我便是。” 经此一提,杨芳的目光这才离开长平公主的面容,他终于发现格格身上沾满了血迹,想开口询问,却有些不敢,便只好点头领命。 在前走了几步,他还是回头微微一笑,脸上一抹羞赧的红云一闪而过:“格格,让奴才走在前面,似乎对格格大不敬,还是……” 长平公主见到杨芳的笑颜,眼前似乎浮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图解,在秋日的光芒中,他身上的黑色的短打似乎被锦衣长袍自动替换,秋日萧飒的落叶仿佛变成了春日的花朵…… 长平公主竟一时看得失了神。 “蓝格格?”杨芳被长平公主看得满脸绯红。 杨芳来到侯爵府也已几月,虽然平日在主子面前都低头垂臂,格格根本没有注意自己,但是杨芳却不下百遍的偷偷打量过两个格格。 虽然姐妹二人样貌相同,但是清妃文雅秀丽,海皙蓝却是特立独行十分开朗活泼。杨芳初始只是好奇的远远望着两个高贵的格格,后来便不知怎地,他的眼里便只追随海皙蓝一人。 今日清晨在笕斐桥被海皙蓝捉弄,虽然遭受了皮肉之痛,但也是杨芳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仰慕的海皙蓝,事后慢慢回味,格格当时一颦一笑一怒的神情填满了思绪,他的心中总是涌起丝丝甜蜜。 此刻,杨芳见到格格明亮清澈的眼眸如此直直的望着自己,无限的幸福感满溢,他的笑容配上期待又害羞的眉眼,在春日花开的幻觉里似乎又增添了翠鸟的鸣啼。 长平公主忽然深深叹了口气,从美色的恍惚中回过神。 随即她暗骂自己明朝的美男也没少见,竟然对着一个侍卫失神,嘲笑了自己一番,她向杨芳微微一笑,示意他快走。 杨芳见格格执意要自己先行,便向格格所居庭院走去。 长平公主过惯了奢华生活,见到侯爵府亭台楼阁、花园错落,并未觉得如何,跟着杨芳一路行来,侍卫婢女都远远的向自己行礼不敢抬头,这与明宫中的礼节也没多大区别。她本就身份尊贵,从公主到格格,自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来到一个满是牡丹的别致庭院,杨芳垂手站在一旁不再前行。 长平公主闻到鼻息间郁郁浓浓的花香,不禁眉头一皱:太香了,这海皙蓝格格的品位可不敢苟同。 显然这里是格格的居所,门口一个十四五岁的婢女见到长平公主,立刻迎上请安:“格格,品茗已经为您酿好花茶等候多时了,恐怕这会子已经凉了,待奴婢重新酿过。” 长平公主一摆手向内堂走去,口中吩咐:“不用了,本格格乏力的很,你去给我拿身干净的衣服换上,休息一会后,我还要去找清妃格格。”忽然她想起一事,便转头对站在门口的杨芳说道:“杨芳,你派人去邀仙入画楼后面的医馆,接一位养病的红衣女子入府照料。” 长平公主看着面前的铜镜。 此刻她已梳洗完毕,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嘴唇扬起好看的弧线,大大的眸子微微有着琥珀之色,此刻正灵动在白皙的肌肤上盯着前方的影像。 两百年后的铜镜,是长平公主未曾见过的。 她曾在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也曾让宫廷画师画过几幅图貌,但真实的自己原本只算得“中等偏上”,这也是未婚夫婿周世显曾对自己的评价。 而此时映在铜镜中的容颜,却俏丽、张扬,下颚一颗美人痣,更加衬得这张粉雕玉琢的面孔有了生动的气息。 忽然变成了美人,长平公主又是欢喜又是叹息。 她伸手翻开让品茗找来的清朝编纂的史书。 看着纸张一页页的翻过,长平公主涌起焦虑与恐惧,她担心看到自己所不知道的历史,同时又急切的想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历史。 在她的印象里,有杀父之仇的人,是一个叫李自成的坏蛋,可两百年后的今天,这个李自成必然早已作古,难道他便是这大清王朝的开国皇帝么? 带着占据心间的各种疑问,她终于翻到了那一日: 城陷,帝入寿宁宫,主牵帝衣哭。帝曰:“汝何故生我家!”以剑挥斫之,断左臂。 看到此句,长平公主仿若左臂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痛楚,她记起昏厥前的一幕,立刻悲痛像潮水一样的袭来,但是她强忍泪花,紧咬着唇,闭目深吸一口气将感情深深压抑。 她想要继续,可伸出去的手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却总是无法翻到下一页,因为,那将是父皇吊死煤山的经过。 她怕,她恐惧,她不想面对。 不行,此刻的我,还不能去想父皇以及其他明宫中人的宿命。 她再次咬紧了唇,现出丝丝血痕,颤抖着手略过一页而继续。 自成止以二十骑殿,又诃其二十骑止于山下。而自以单骑登山,入庙见帝像伏谒,若有物击之者,不能起,村人疑以为劫盗,取所荷锸碎其首,既毙而腰下见金印,且有非常衣服,大骇,从山后逃去。二十骑讶久不出,迹而求之,则已血肉脔分矣。 当李自成被杀的字句映入长平公主眼中,她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狠毒,眼中涌出的泪,是大仇得报的快意所带来的激动与狂喜,心脏快速的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呼之欲出。 李自成并不是在垂垂老矣中死去,而是被乡勇村夫诛杀,这是上天给予逼死父皇的人一种最残酷的惩罚! 她有点急不可耐的向后翻去,却见清朝的史官对大清破明的描写极为简单,主要都在对清朝开国皇帝皇太极歌功颂德。字里行间,她也了解了是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最后败了大明的江山。 在她看来,第一仇敌李自成已亡,就连第二仇敌大清王朝也更迭了几个皇帝,此刻孤单影支的自己,在剩下的几十载岁月,是不是就要用这副崭新的姿态,作为敌国的格格在这清朝的天下带着假面度过?自己曾经的国度,就这样再也不复存在只留下一些史记和传奇?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又阵阵刺痛,长平公主连忙深吸口气。 不能想,不要想,不可以想!明天,等到明天都会好起来。 大仇得报的爽快使得一个想法钻入她的脑海: 复仇,复国,还我大明山河! 她先是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呆了片刻,随即,全身仿佛筛子般战栗起来,不知是兴奋、是惶恐、是期待,又或是别的什么。 是的,我要复国! 我要将长平公主埋在自己最深的记忆里,我要等,我要等待。 清朝已建立两百年,根基已然深厚,我大明的子民是否已经忘却了故土? 机会,我所需要的,便是一个契机,我要利用新的身份,隐于这喧嚣的繁华之中,静静的等待。 从这一刻开始,我便不再是明朝的长平公主,而是清朝的海皙蓝格格。 ; 第五章 狼与羊的游戏 一 ?杨芳一直在门外的庭院里垂手而立,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海皙蓝(长平公主)走了出来。 她原本落寞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 秋光洒处,四周便流光溢彩般反射着光芒,海皙蓝琥珀的双眸被衬得淡而透明,渗透出的,是果敢与坚韧的坦然。 这种神情,是杨芳从未见过的,他从未想到每天纵情欢笑的可爱格格,会有一天从骨子里沉淀出一种强韧不拔的美感,即使她偶尔露出的莞尔,也透出果决的意志,仿佛灵魂深处不可攀附的高天。 这种无关乎容貌、无关乎地位、无关乎言语的震撼,让他无法移动视线。 一个婢女快步迎上海皙蓝,向她禀报红衣女子已然醒转。 为了了解当时为何身在密林之中,海皙蓝让婢女带路直奔红衣女子所住厢房而去。 红衣女子躺在床上眼望屋顶正想着什么。 海皙蓝轻轻推门而入。 她已经从婢女处得知红衣女子名叫卡米拉,仔细观察,可以看出卡米拉是东方与西洋的混血,此女鼻高目深,与大清女子完全不同,另有一番艳丽。 此时卡米拉抬头见海皙蓝进房,虚弱的道谢:“蓝格格,大恩大德,小女子真是无以为报。” “不用客气,姐姐看似长妹妹几岁,以后姐妹相称便是。”海皙蓝戴上名为亲切的面具:“姐姐刚刚醒转要小心静养。不知那白衣修罗为何要取姐姐性命?那些被他所杀的到底是何人?” 卡米拉闻言,棕色的大眼睛立时缀满泪水,低头垂泪道:“小女子自小失去双亲,被流云派掌门人流云善收为义女。义父之妻早年过世,膝下有一子一女名唤流云青峰与流云青烟,他们与小女子三人自小一起练功长大。除我们以外,义父还收得很多弟子,我的师兄弟们个个身手不凡,尤其以大师兄万火神为首。流云派在江湖上一直也是颇有地位,除了无妄乾坤宫和信天圣教外,就数我们流云派名气鼎盛。” “原来是流云派。”海皙蓝当然不知道流云派是正是邪,他甚至连自己所属什么朝代还很懵懂,更何况是从未涉足过的江湖,她只能胡乱点头敷衍。 卡米拉将褐色卷曲的发丝在手指上绕了绕,继续低声说道:“本来我们的生活平静幸福,直到有一天义父说有要事必须去办。几天之后,义父受了很重的伤回来。”说到这里,卡米拉顿了一顿,看着海皙蓝的眼睛继续道:“很重,很重。” 海皙蓝有点好奇,不禁反问:“很重有多重?” 卡米拉重重叹了口气,回忆起凄惨可怖的场景…… 看着流云善的样子,众人不禁胃部翻腾作呕。 流云善平时炯炯有神的眸子已经被人硬生生的挖出来,只剩下两道血肉模糊的印记以及鲜血顺流而下凝结后的狰狞;以往巧舌如簧的雄辩如今已经只剩开始糜烂的舌根还在咿咿呀呀的想表达自己内心的怨毒与愤恨;在武林享誉盛名的强劲掌力曾辉煌一生,眼前却仅剩两个缺失了十指的肉掌,由于下手之人手法极速,以至于并未流出很多鲜血,但在每根手指血凝之处被钉入一根长钉。如此这般似乎下手之人也未尽兴,于是十根脚趾虽未斩断却也被钉入同样的长钉,这钻心之痛使得义父全身不停痉挛,但他还是凭着内力强咬牙关,一点点的爬了回来。 众人失声痛哭。 流云青峰伸手抹着眼泪,哭骂道:“敌人歹毒致斯,将我父害成如此模样,简直是人神共愤,青峰一定要为家父报仇。” 万火神边安排去请医救治,边垂泪道:“师父意识虽然清醒,但是能传达思想的器官都被......如今我们已经无法知晓到底是谁下此毒手,也无法知道为了何事会这么残忍对待师父。” 流云青峰恨声道:“不管敌人是谁,绝对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我们即使去请江湖上的朋友来相助,也绝不违背道义,青峰一定要食其骨喝其血,这样方能一解心头恨。” 卡米拉附和道:“义父如此遭难,我们定要为他报仇。” 一众师兄弟也叫骂不断,大伙正讨论要请哪位前辈帮忙,忽然门口喧哗之声大作,大家立刻冲到门外,方才被派去请大夫的十师弟匍匐着摔在门侧。 流云青峰扶正他一看,不由得双目通红,指天大骂起来。 十师弟的情状也惨不忍睹,他被挖去双目、剪断舌头、斩断十指,只差未被钉入长钉。 众人既惊,又怒。 师兄弟们在门口叫骂不止,流云青烟与卡米拉连忙取来金疮药为义父和十师弟治伤。 青烟劝慰众人道:“现在天色已晚,明日遣人去请父亲的好友,河南洛阳摩天寨寨主摩崖先生前来帮忙。摩崖先生为人正直,武功更是江湖闻名,又是父亲至交好友,必能为我们主持公道。” 流云青峰恨得牙痒,指天怒斥:“小贼不要躲躲藏藏,你算什么东西,有种面对面和小爷单挑,暗箭伤人就是下九流所为。” 见到流云派出了人命,周围的百姓都躲回屋内不敢出来,骄阳高照下,街道却空荡无声,只有婆娑的树影摇曳,仿佛鬼魅的低语…… 众人虽在白日,却感到脊背发冷,正惴惴不安之际,一声阴森尖锐的笑声如同地狱的响铃在众人耳边响起。 流云青峰立刻向前几步查看,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正午的烈日搭配如此阴冷的笑声显得十分诡异。 流云青峰大喝道:“何人在此装模作样?还不给小爷快快现身?” 阴柔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回荡:“啊呀呀,不要这么凶嘛,人家还不想杀光所有人,你们陪人家做个游戏度过难熬的等待如何啊?我们来玩‘狼与羊的游戏’,来玩吧,来玩吧。”说完,阴测测的笑声再次响起。 众人听到阴森如斯的声音都觉得顿入冰窟,流云青峰刚要大骂,万火神一摆手拦住青峰的暴怒,向空抱拳道:“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我派如何得罪尊上还请明示。” 阴柔声音停止大笑,男音中带有几丝妩媚的妖气:“我当是谁哪?这不是万火神么?你作为大师兄,当然要成为游戏的主角啦,这个游戏很有趣哪,因为最后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活下来,总比全部死光来得有挑战,怎么样?游戏要不要开始哪?” 七师弟见大师兄与对方问答,心中冒火,怒道:“老子不管他什么游戏不游戏,大师兄,小弟现在就去请大夫为师父看病。”说罢,他甩开衣袖提气便向大路奔去。 万火神心知不妥,刚要纵身阻拦,却见七师弟的首级忽然向空飞出,一腔热血向天直溅,头与身体分离后,身体依然向前奔得几步这才倒地。 众人见状惊声尖叫,虽然都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中人,但一时见此恐怖情状都吓得傻眼。 倒是流云青烟虽是一介女流,第一个回过神来流着眼泪奔上近前。众人见她抱起头颅,这才上前帮忙。 万火神与流云青峰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惊惧。 流云青峰低声问道:“对方如何出手,大师兄你瞧见了吗?” 万火神慢慢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对方武功太强,我们全加起来也未必是其敌手。” 卡米拉低头道:“我们还是听对方的话吧,否则难免又要出什么乱子。” 流云青峰瞪了她一眼,刚要埋怨。此时阴柔声音再响:“不要妄想挑战我哦,谁不听话这就是下场,来玩游戏吧。” 万火神沉了沉心神,假意问道:“既然是游戏,总有规则,还请阁下明示。” 阴柔声音有了几丝兴奋:“好,我先说说规则,规则很简单。你们之中,有狼,其他的都是羊,狼是要吃掉小羊的,咩咩……”几声假意做作的羊叫,更加叫人毛骨悚然,只听他接着道:“不是小羊找出狼把狼杀掉,就是狼装成小羊,把羊群吃光。如果有人妄图逃避游戏,那么下场将会是什么哪?哈哈哈,现在游戏开始啦。” 说完规则,无论万火神等人如何追问,阴柔声音都不再出现,仿佛他已就此远去。 众人对望半晌,再看看地上七师弟留下的血迹,再没有人再敢试着离开。 当晚众人都是忧心忡忡难以入睡,大家担惊受怕挨到了第二日清晨,谁知一夜无事。 万火神召集众人商议道:“昨夜平安无事,看起来对方只是吓吓我们。” 流云青峰点头赞同:“什么狼与羊的游戏,这是无耻之徒的离间之计,我看还是派人去请援兵为是。” 三师兄和九师弟主动请缨邀请摩崖先生助阵,两人匆匆收拾细软出门而去。 ; 第六章 狼与羊的游戏 二 ?刚过正午,两匹健马“得得得”的向大门奔驰而来,守门弟子警觉的拔出刀剑,却惊恐的发现马背上赫然便是被人挖去双眼、割掉舌头、斩断十指的三师兄和九师弟,并且是新鲜热辣刚刚动手,所以鲜血淋漓更加可怖。 守门弟子惊声尖叫,立刻直冲到大厅禀报。 万火神听闻怒火中烧,不禁拍案叫道:“看来恶贼是守在门外的,那我们就派十位师兄弟一起向不同方向冲出去请救兵,我就不信他能有分身之术。” 一名弟子颤声道:“谁出门谁便死,我……我可不敢......” 万火神愤怒的看着一众低下头的师弟们,怒骂道:“你们这些胆小鬼,你们不去,我去。” 流云青峰微蹙着眉头,阻止道:“大师兄,你要坐镇流云派,请摩崖先生的事还是由小弟去办吧。” 流云青烟力劝道:“哥哥,我有不好的预感,你还是不要去了。” 卡米拉也阻拦青峰的鲁莽,但青峰不屑的说:“女人家就是胆小,哥哥这就出去,无论是人是鬼,看他是否能杀的了我。” 说完他便冲了出去,众人怕他有危险,只好也走出大门站到他身后暗自戒备,有些师弟不敢迈出门口,都畏缩着伸出头小心翼翼的张望。 流云青峰站到距离门口一米开外,额上的青筋暴露,怒叫道:“缩头乌龟快出来,你不过就是个不入流的畜生,还不够给小爷倒夜壶的,明儿……啊嗯”未等他说出明儿要干嘛,整个人便向后摔去,万火神一个闪身连忙扶住。 只见流云青峰双目紧闭,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万火神见状连忙喝斥众人退回大厅,待扶着流云青峰躺下,他急忙检查伤口,发现青峰的眼球和舌尖都有一个极小的血点,显然是被什么细小的针刺入。 如此细针如不挖肉根本无法拔出,流云青峰疼痛异常,万火神无奈之下点了他的昏睡穴,让他暂时感受不到痛楚。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滴,转头望着流云青烟,不禁痛苦的摇了摇头。 流云青烟虽然称不上美人,但也面目姣好,虽然生于江湖名门,却有着小家碧玉的气质,看似柔弱,但她内心却有着武林正派传承下来的无畏。 此刻见到兄长如此这般,原本在心中的恐惧顿时化为愤怒,她眉梢高挑,但声音却镇定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敌人的目的,便是叫我们乱作一团,他方可作壁上观,所以此时我们最好的对策,便是对其置之不理,决不能再冒失行动了。” 万火神心中没了主意,听到流云青烟如此说,便连连点头。 当日夜里仆人来报,三师兄和十师弟因伤势感染已经死亡。众人武功都无心再练,各回房间满怀心事。 忽然,外面再次喧声大作。 万火神的心脏不由得“咯噔”一声,他立刻站起冲向院内。 地上躺着两个身穿杂役服饰的人,正是府内的采办,他们本打算出去买菜,却被人一剑抹了脖子。 大家见状面面相觑,连叫骂的愤怒都已不在,有的,是仅剩的恐惧。 万火神怒道:“从这割痕上看,根本就是我派的剑法,到底是谁干的?” 众人惊恐的睁大眼睛,有人颤抖的小声说:“是狼。” 万火神眼睛布满血丝,斥道:“什么狼,那种游戏作得准的么?”众人心下不安,不再言语。 流云青烟清朗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际:“大家莫慌乱,如若我们自己乱了阵脚,那便真的堕入敌人的计策之中了。” 师兄弟们没有任何人接口,各人回到自己房间。 万火神也是一脸愁云的慢慢走回大厅。大厅的香案上多出一个很大的信封,万火神伸手展开,原来是有人因为害怕被杀,决定离派而去。 流云青烟淡淡的道:“人各有志,走就走吧,我们也不去寻他们回来了。” 卡米拉附和道:“青烟妹妹说的是,这种小人不要也罢。” 万火神漠然的点点头,然后让人清点了一下人数,居然少了二十四人。 剩下的时间大家人心惶惶全部闭门不出,几位师兄正计议对策,院内却噼啪噼啪的一阵响声。大家跃到院中,看见留书逃跑的二十四人被人像扔废料一样从墙外掷到院内,全部都是失去眼睛、舌头和十根手指,有些人还在痛苦的抽动,有些人却已没了呼吸。 大家看到同门如此惨状,都不禁泪如雨下,救治他们的双手都被恐惧震摄的不停发抖。 流云青烟向万火神轻声说道:“食物和金疮药已经快用完了。” 万火神皱紧眉头看着她。 流云青烟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两个字——恐惧。 剩下的师兄弟即使还有人想逃跑,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十二师弟和十四师弟一直没有前来用膳,流云青烟有些担心,便转头对卡米拉说:“两位师弟没来,想是食难下咽,我们给他们送些饭菜吧。” 卡米拉点头应允:“好啊,那我给十二师弟送去。”说罢,便首先装了食盒快步走了出去。 流云青烟也备好食物,拎着食盒来到十四师弟房门口。 她轻拍了几下,并未听到回应,于是她扬声唤道:“师弟,我来给你送饭了,开开门。” 可是里边安静依旧。 青烟心中有种不安之情满溢,她咽了咽口水,运功伸掌拍向大门,大门啪嗒一声被劈开半爿,房内依然是无声无息,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噗通的心跳声,小心翼翼的探头走了进去。 刚走进门侧便闻到刺鼻的血腥之气,青烟感到有个东西触到脚边,于是低头细看,只见十四师弟孤单的头颅上眼睛睁得老大,正如同死鱼眼一样望着自己。她吓得立刻尖叫一声,手中饭菜跌落一地。 流云青烟的惊叫声穿透庭院,相邻的几位师弟冲了进来。 房内情状惨不忍睹,十四师弟的断肢残臂在屋内散乱已然没有人形。十二师弟的尸体却完好的坐在床边,但他的长剑却兀自插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睁大的瞳孔仿佛他的生命并未逝去,黑色的眼眸显然是看到什么让他吃惊的情景,此刻仍然充满疑惑与痛苦。 流云青烟被这场景惊得呆了,师弟们连忙将她搀扶出去。 万火神等人闻讯赶到,经验丰富的二师兄查看了现场,切割尸体的剑痕很明显就是十二师弟的佩剑,使用的剑法也是十二师弟擅长的剑招,无疑十四师弟是十二师弟杀死并分尸,可为何十二师弟也死在自己剑下便不得而知。 二师兄猜测道:“是不是十二师弟是狼,他杀了十四师弟后,觉得愧对师门于是自杀?” 万火神摇头叹道:“也有这种可能,十二这个白痴,居然相信什么游戏么?” 卡米拉接口道:“也有可能十四师弟是狼啊,十二师弟发现便杀了他,可是为什么十四师弟也被杀了?” 说到此处,她突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颤抖的声音道:”有可能……有可能狼并不只有一个……” 二师兄意味深长的看了卡米拉一眼。 万火神立刻呵斥:“别胡说,这要是传了出去,大家更加的胆战心惊了。” 正说着,外面又吵闹起来,万火神立刻紧张的奔了出去。 还好并未看到血腥场景,他不禁放松的吁了口气。 原来是五师兄和十三师弟发生争执,两个人还动上了手。 五师兄剑招凌厉,一招“云端彩舞”宝剑化作盘旋云彩向十三师弟罩去。十三师弟立刻双手举剑横在头顶,“白虹贯日”阻挡此招,同时出脚向五师兄小腹猛踢。 五师兄见状立刻变招,剑尖从下颚向上一挑,十三师弟一个收势不及眼看就要被刺穿咽喉。 万火神伸手一抓从剑背方向握住五师兄的剑锋,用力一扯,口中大喝道:“住手,师兄弟下重手成什么样子。” 五师兄手中佩剑顿觉沉重,他眼睛发红,没有理会大师兄的话,仍然用力想要震开万火神的手。 就在两人拉扯之间,十三师弟手中宝剑“白虹贯日”直接变招,顺势横切出去,直袭五师兄颈部,众人未想到他会趁乱使出杀手,此时均已相救不及。 五师兄惊觉时剑锋已贴近皮肉,待他感觉到疼痛之时,已然鲜血喷涌摔倒在地。 万火神被五师兄摔倒的惯性拉得冲出一步,他随即看到五师兄躺在地上不住翻滚而又发不出声音的样子,不由得感到汗毛直立。 他样貌威武,又是名门大弟子,平时行走江湖都遵从侠义之道,所以在武林中也颇有些侠名。而此刻,他深深感觉到了恐惧,尤其是自己的师兄弟不知为何忽然内斗得你死我亡,仿佛一只未知的魔手在操纵牵引,这种看不见的阴影将他正气凛然的外衣撕开,露出了深藏的胆怯。 流云青烟见大师兄发愣,便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大师兄,你说怎么办?” 万火神被青烟拉回现实,他咳了一声,立刻恢复往常神情,见到青烟眼中的镇定,不禁放松的吁了口气,柔声说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流云青烟听到此言,脸上不禁一红。 卡米拉见众人愣在当场,便首当其冲夺下十三师弟手中长剑,伸手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 十三师弟穴道被封立刻摔倒在地,既无法动弹,又不能言语,只是眼光惊奇的看着卡米拉。 二师兄原本在救治五师兄伤势,可血总是无法停止,很快五师兄便一动不动了。 二师兄向万火神满脸凄容的摇了摇头,随即长叹一声。 四师兄愤怒的走到十三师弟面前,抬手就是两个耳光,虽然他没有运用内力,但是十三师弟原本削瘦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 四师兄怒斥道:“你发什么疯?不仅和老五动上手,还趁乱杀了他?即便真要取人性命,我派讲究的是侠义为重,绝不能如此趁人不备暗箭伤人啊?”说完他伸手解了十三师弟的哑穴,显然想听他的解释。 十三师弟忽然可以开口说话,立刻辩解道:“我也不想杀掉五师兄,可是之前练剑我曾不小心划伤他的脸留下伤疤,今天他借此游戏报复那一剑之仇,非要诬陷说我是狼,不仅捏造了证据,所使招数每招都是致命杀招,师弟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还击。” “既然是误会,你为何趁我抓住他剑锋的时候暗下杀手?”万火神警觉的问。 十三师弟瞄了卡米拉一眼,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双目一睁,啊呀了几下直挺挺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 第七章 狼与羊的游戏 三 ?众师兄弟立刻上前,四师兄伸手推他,唤道:“十三师弟,十三……”话未讲完,四师兄忽然口中发出“嗬嗬”声响,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同样双目突出僵直身体摔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十三师弟身上慢慢浮现出漆黑之色,越来越浓。 众人惊得立刻向后跃开,只一会功夫连四师兄也全身漆黑如焦炭一般。 万火神吞了吞口水,与二师兄对望一眼,一时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流云青烟颤声道:“他们……他们身体上有……有毒,大家小心。” 卡米拉小声道:“你不说大家也看得见。” 随即她又扬声对几名最小的师弟说:“你们快去点燃火把,把尸体烧了吧,免得一会毒气传给别人。” 小师弟们立刻去拿来火把扔在尸体上。 熊熊燃起的烈火将众人映得忽明忽暗,伴着夜间呼呼的风声,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道不尽的迷茫与惊慌。 大家胆战心惊的挨到晚上,万火神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同门,提议道:“如果我们分头回房,没准会被敌人各个击破,大家还是聚在大厅上比较稳妥。”此时人人自危,这一提议当然得到大家赞同。 二师兄犹豫的说:“那个鬼魅样的声音曾经言道‘难熬的等待’,说明他现在没有出手杀光我们,是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么?” 流云青烟点头道:“二师兄说的极是,他利用我们的恐惧心理,放大了师兄弟之间平时小的嫌隙,导致大家互相猜疑,这才引起同门血腥内斗。我相信所有同门根本没有什么狼,都是对方吓唬我们之说。” 万火神叹道:“即使是假的,毕竟他的奸计得逞了……” 六师兄向来少话,平时主动问他他也不爱理睬,此刻却主动开口道:“大师兄,你看十三师弟中的毒……” 万火神看了他一眼,叹道:“此毒闻所未闻,属实厉害……” 流云青烟却听懂了六师兄言外之意,恍然道:“难道六师兄指得不是毒药种类,而是下毒之人?” “不错。”六师兄点头道。 万火神一惊,二师兄压低声音:“老六,你有怀疑对象?不是敌人下得手吗?” 六师兄摇头,警觉的目光从众同门身上一个个扫了过去。 此时有人为了抛开恐惧赌起了牌九,大厅内吆五喝六之声不断。 万火神尤自不信:“六师弟,你可别乱说。定是那个如鬼魅的阴险家伙下毒害人,怎么可能是同门师兄弟所为,流云派向来禁止门人使用这些阴毒的手法。” 流云青烟清朗的眼眸看着形态各异的众人,低声说道:“大师兄,青烟赞成六师兄的话,青烟也认为下毒之人应该是门中某人。”说完,她见满脸诧异的大师兄仍不相信,不禁叹了口气,独自向大厅角落走去。 卡米拉正坐在一张湘妃椅上做着刺绣,流云青烟走到她身畔一起做起针线来。虽然她们是江湖儿女,但是女红之术也未曾搁下。 快到入夜时分,流云青烟感觉想去茅厕,这种事自然不便声张,只好悄声叫起卡米拉相陪。 两人刚走出大厅,流云青烟便望见墙头隐约有四个影子,未及细看,一旁的卡米拉立刻出声示警:“有贼人,来人啊,有贼人!” 众人听到呼喊一起奔到院内。 万火神闪身站在最前,对着墙上四人大声呵斥道:“来者何人?” 一个熟悉的阴柔声音响彻庭院:“这几天人家不是一直都陪伴着众位吗?万火神老兄,你的问题一点都不可爱哦。”说完,细长尖锐的笑声再次回荡,阴森至极。 师兄弟们听此笑声不由得全身冷战。 四周此时已点起火把,万火神渐渐看清墙上四人俱是身穿同样的白袍,腰间系着绣有黑色花纹的腰带,四人之中三男一女。 看清他们的服饰,万火神心中一惊,颤声问道:“你们......你们可是传说......传说中的杀手组织‘修罗殿’?” 为首一人正是白衣修罗,他对万火神视若无睹,只是转头向一个披着黑发长得极其妖媚的男人训斥:“命令是让你先不要杀人等待我们到来,你居然敢违拗?” 黑发男人阴笑道:“属下就是因为想着不要杀人要遵守命令,所以只是挖掉眼睛、割了舌头、斩断手指而已,并没杀了他们。那些伤后死掉的,不过是自身内力太差抵受不住,可怪不得我。”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一手抚了抚另一只手上涂了黑色蔻丹的指甲,对满脸惊恐的众人抛了一个妩媚眼神,撇嘴说道:“另外几个是他们自己人杀了自己人,和我有啥关系?” 众人见到他不男不女的神情,听到他毫无感情的残忍回答,不禁都感到脖颈发麻。 白衣修罗不再理他,对白衣女人说:“你去找东西。” 白衣女人侧过脸甜甜答道:“是。” 她这一动,众人这才借着火光看清了她的样貌。 跳动的火光投射而过,打在她的眉梢和侧身的青丝上,虽然时值秋日晚间风起寒凉,可当你目光接触她的刹那,好像将整个世界都化在暖意之中。明眸善睐,不能表达她的一个神情;飘然若仙,不能呈现她曼妙的身姿…… 即使是命悬一刻,男人们仍然为她倾国之容着迷,只不过如万火神、二师兄等定力较好者立刻运功收敛心神,定力差的师弟们此时已经魂飞天外,只是直勾勾看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见一众男子为自己的绝世容颜倾倒,不禁得得意一笑,轻飘飘落到院内,慢慢迈着碎步走入内堂。 一众人等愣是没人敢上前阻拦这个看似娇弱的绝世美人。 面对“修罗殿”,万火神无法压抑心头的恐惧,颤声问道:“你们......要找什么?” 白衣修罗终于瞄了他一眼:“你是流云善的大弟子万火神吧?” 万火神见到他冰冷的眼神,仅剩的为数不多的豪情便消失无踪,乖乖的回答道:“我......我是万火神。” 白衣修罗转头对另外两人说:“你们留下他问话便是,其他垃圾清理干净,这里污秽的很,我去外面守着。”说完,他飞身跃出庭院,消失于黑暗之间。 一个腰间插着玉笛的男人听到命令便跃下墙头,笑嘻嘻的盯着流云青烟色迷迷的说:“幸好没有挖了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之目。” 流云青烟一阵冷颤,不禁退到了万火神背后。 黑发男人也跃到院内,阴笑道:“反正她也跑不了,我们来玩踩蚂蚁游戏吧,看谁在一炷香之内杀的蚂蚁多。” 插着玉笛的男子耸了耸肩,伸手从腰间拔出了玉笛。 卡米拉讲到这里停了下来,海皙蓝从未见过江湖仇杀,今日听闻此事,又忆起早上所见的白衣修罗行事,心中微许忐忑,不禁问道:“后来怎样?” 卡米拉凄凉的一笑,反问道:“格格认为后续如何?” 她撩了撩头发,继续说道:“当时四下一片混乱,大家根本没有战意尽顾着四散逃命。那两个人武功也真是出神入化,每招之间都有几人倒下。小女子和青烟被大师兄、二师兄等人护着冲了出去并一路向北而来,逃到京城郊外的密林中终于被那白衣杀手追上。想昨日没有逃出来的同门肯定也难逃另外两人的毒手,我们流云一派至此全部覆灭,如不是遇见格格,小女子......”说着说着,她的泪珠如同断线珍珠扑朔而下。 海皙蓝安慰道:“姐姐放心在这里住下吧,妹妹一定想办法为你的同门报仇。不知他们找的是何物?” 卡米拉眼中闪过警惕,连忙说:“这个小女子也未可知。” 海皙蓝笑道:“说好叫我妹妹的,不要再如此见外。” 卡米拉点头道:“既然格格这么说,那姐姐听从便是。” 海皙蓝接着安慰了卡米拉好些话,并没有注意到卡米拉嘴边划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但这笑容只是一闪即逝,她立刻换上一副天真的神情,向海皙蓝问道:“抱歉,姐姐记得刚才还有一位少年侠士将我送去医馆,不知那位侠士现今在哪里?姐姐还未向他致谢。” 经卡米拉提起,海皙蓝眼前浮现了亦一人俊雅的脸。 他说走就走,自已根本没有银子最后只好压了镯子付账,想到这里,她不禁心头不悦,有点着恼的说:“他是一亿人,妹妹也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卡米拉深深的看了海皙蓝一眼,见她不似作伪,故意试探的问道:“他不是妹妹的……妹妹的那个……” 海皙蓝先是一怔,她抬头看了眼卡米拉突然绯红的脸,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解释:“不是的,妹妹和他也是今日刚刚相识,姐姐莫要胡乱猜测。” “那真是恕姐姐无礼了,”卡米拉笑得容光焕发宛如从未受伤一般。 原来卡米拉虽中剑,但是因先天心脏生于右侧并未伤及内脏,所以伤势并不十分严重,当她迷蒙中见到那张清雅的脸便一见倾心,但见海皙蓝与亦一人郎才女貌以为他们是一对璧人,现在听了海皙蓝否定的话内心不由得十分欢喜。 海皙蓝想起了亦一人,随即又想起了那双幽蓝的眼,她不经打了一个冷战。 缓过神来,她回头对卡米拉致歉道:“妹妹这几日有事出府,姐姐等妹妹回来。妹妹已让官府抓捕那个蓝眼睛修罗,姐姐放心休息便是。” ; 第八章 烟花之地 ?走出厢房,天色已然黯淡下来,秋风吹起,婆娑树影沙沙作响。 屋檐下的海皙蓝仰面天空,她用手紧了紧眉心,闭上了眼。 好累。 重生的第一日。 惊慌,繁乱,恐惧,伤心,悲戚,迷茫,寂寥,仇恨,坚韧,果决。 灵魂在颠覆与动荡中历劫,在趋于平静之后,她终于可以看清前路。 斩断曾经牵绊的,深藏无法遗忘的,直面现实存在的,迎接未来憧憬的。 当听到卡米拉讲述的流云派覆灭后,海皙蓝对“江湖”有了兴趣。 曾经深锁宫廷,她对宫外的一切都好奇而懵懂,如今跌落尘世,她要面对未来的荆棘与阻碍。 长平公主本就心思缜密,如今的海皙蓝,更加要谨慎小心。 复国的路上,必定险阻重重,要想成功,要有一定的势力支撑。 江湖,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武力与权力,从来就是密不可分,通过江湖渗透到兵权,有了权力,便才有复国的希望。 海皙蓝忽地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决意与自信,仿若耀天的星辰,光芒四散。 杨芳此时从厢房侧面快步转了出来,差点将仰望天空的海皙蓝撞倒。 他抬头见是蓝格格,立刻挂上羞赧红云,支支吾吾的说:“格......格格。” “你又不是母鸡,咯咯咯。”海皙蓝虽然知道“格格”是清朝的称呼,可是听起来还是十分有趣。 她见到杨芳满脸迷茫显然没听懂,立刻轻咳一声,正色道:“找到姐姐了么?” “没有清妃格格消息。”杨芳俊美的脸上满是焦急,“不过刚刚听说勋爵大人近日就要回京述职,侧福晋刚刚在安排迎接事宜。要是未及赶在大人回京前将清妃格格找到,那可糟糕之极。” “姐姐能到哪里去?难道是被人贩拐卖不成?” 杨芳一惊,满脸的惊疑:“不会吧,清妃格格从不轻易出府,想是在哪里迷了路。如若……如若真是被拐,那可怎么好?” “你知人贩捉到女子,一般会卖往何处么?”海皙蓝有点担心。 “青楼……吧。”杨芳立刻惊觉自己不应在格格面前提到如此龌龊的烟花之地,刚要跪下求情,却见海皙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显然她兴趣多多。 果然,海皙蓝微眯着眼眸,有点不怀好意的打量起杨芳。 在秋日的清风下,杨芳那张俊美销魂的脸上挂着傻白甜的痴笑。 海皙蓝不禁暗想,“此人虽然一副涉世未深的呆萌,姿容生得倒是艳丽无边,他如若是女子,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杨芳望着海皙蓝眼中涌动的狡黠,心下忐忑的轻呼一声:“格格?” 海皙蓝的眼中,忽然漾动着笑意: “很好,就去青楼。” 杨芳想起早上笕斐桥的遭遇,只吓得魂飞魄散,长长的睫毛惊恐的抖动着,眼中满是不安:“格格……你……你要女扮男装前往烟花之地?” “不,要变装的,是你。” 当杨芳回过神来,他已置身于海皙蓝房内的梳妆镜前。 吹气如兰的少女清香不时钻进杨芳鼻中,杨芳紧闭双眼,满脸通红。 海皙蓝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杨芳感受到她的小手轻触脸颊的柔软,正在陶醉之际,格格已然收回柔荑,只是扔给他一件闪亮的回族女子服饰。 杨芳立刻从温柔乡中惊醒,看到面前的女装,仿佛从云端直坠冰窟。 海皙蓝长舒一口气,拍拍双手,再一次打量着换上女装的杨芳。 杨芳被海皙蓝看的不知是喜是忧,满面绯红。 海皙蓝摇头晃脑的瞧了瞧,然后让婢女抚琴端来一盆清水,抚琴好奇的向杨芳张望着。 杨芳死命用袖子挡着脸羞得无地自容,直想钻到洞里不再出来。 “简直是人间极品的杰作,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绝世佳人,让本格格好生羡慕,只是裙卦似乎略短,你的身量太长了。” 海皙蓝看着杨芳修长匀称的体态,忽然幽幽叹口气:“作为一个男子生得居然比女人还艳丽,真是对世间女子的侮辱。就连与那明朝天下第一美人的陈圆圆相比,你也毫不逊色。”她边说边将镜子举到杨芳面前。 杨芳望着镜中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青年侍卫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忽然间,他吓得魂飞天外,不停的反问自己:“格格不会是想让我变性改做女人吧?” 婢女装扮的海皙蓝在深呼吸后,一手抓着身后杨芳的手腕,一手执着铜门环重重的敲起来,古老的青铜撞击声响彻天空。 现在的杨芳虽被海皙蓝握着手腕,但内心没有一点喜悦,他听完海皙蓝的计划讲解后,唯一的感受就是想转身逃跑。 “哪位客官今儿这么早,我们彩云飞的姑娘还在休息哪。”一个满面肥油的龟奴笑嘻嘻的打门迎接,当他见到门外是两个飞霞顾盼的佳人时,顿时努力睁着被脂肪侵袭的豆眼,张着大嘴龇着金牙说不出话来。 “呦,怎么着,不请我家小姐进去啊,我们可是大老远从广州府来的。”海皙蓝竭力嗲着声音,她不知道清朝有何城镇,只能将从亦一人处听来的广州府搬上台面。 龟奴忙整了整衣裳,陪着笑说:“失敬了,快请,快请。”说完,连忙将他们让进院子里。“云娘,云娘,”他向里面大叫起来,“有客到。” “谁啊,”彩云飞的老板云娘边用戴着三个宝石戒指的手指系着最后几个纽扣边打着哈欠:“什么客人这个时辰来啊?” 她理理已经爬满白发的双鬓,用布满皱纹的眼睛抛了个媚眼。“哎?怎么是女人?还是两个大美人。阿才,怎么回事?”她诧异的问着。 阿才更是一脸的茫然,向云娘摇了摇头。 海皙蓝搀扶着杨芳大大方方走进大厅,将杨芳按坐在正中的檀香木太师椅上。 杨芳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他脑中一直徘徊着出发前格格似乎有点凶狠的声音:“你如果乖乖照本格格吩咐行事,回来便升你做本格格的贴身侍卫,如果你选择想死,那本格格也不拦着。” 自从上次中招后,杨芳深知蓝格格整人手段花样百出,现在他只能战战兢兢的看着格格的脸色行事。 海皙蓝站在杨芳身侧,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的、有韵律的敲击着自己的另一个手背,四下打量大厅的陈设,边看边用娇媚的声音说:“云娘是吗,你是这里的老板了?我家小姐是从广州府来到此地。广州府靠海太近,听说现在沿海一带很多洋鬼子出入,这乱世,指不定什么时候打起仗来。还是京城安全,毕竟是天子脚下嘛。”亦一人曾将讲给她的见闻,此刻都被她一股脑的拿了出来,她的眼神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结束而停在云娘的身上。 “你们从广州府来的?”虽然很诧异她们来到的突然和高傲,可云娘毕竟是饱经风尘,她见到杨芳绝世容颜和一身回族装扮,忽然想起广州最有名的花魁就是一个回族少女:“难道这位姑娘便是广州的花魁琇芊雪么?” 海皙蓝内心暗喜,将错就错的点头微笑道:“果然好眼力啊,居然认得出我家小姐,不愧是这一行的泰斗哪,难怪名声远播至广州。” “奴家……在广州也有名气么?”云娘完全被海皙蓝拍得晕头转向,一脸皱纹笑的灿烂。 “当然了,否则我们小姐怎会选中你们彩云飞?”海皙蓝假意叹气道:“小姐现今只想靠卖艺求一温饱而已,不知这诺大的京城能否容下我们主仆二人。” 云娘听罢顿时笑颜逐开,“啊呦,我修了什么福?琇芊雪居然主动来到彩云飞,我们这最下等的丫头都是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素闻琇芊雪姑娘卖艺不卖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晓,样样精通,这样的才艺配上如此绝色,哪里还会愁吃喝。” “这位是琇芊雪姑娘?”阿才流着口水呆望着杨芳,灵魂出窍的说:“我的奶奶,光看着骨头都酥了,这花魁真不是吹的。” 云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瞧你那熊样,让人瞧着都笑话。” 她马上转头换了一副笑脸面对杨芳:“就在我这里住下好了,您的这个丫头也是能说会道,我看她年纪到了,必定也会红的发紫,我云娘看姑娘可是一看一个准头。” “她……她就不用了,”杨芳看了眼海皙蓝,尽力用柔细的声音小声说。 “小女子是小姐婢女抚琴,其实我家小姐性格比较害羞,所以……”海皙蓝气恼杨芳的没用,偷偷赏了他一记白眼。 “阿才,带两位姑娘去淑媛阁,”云娘转头吩咐道:“将一切应用物事都送过去。” 一切都安置妥当后,云娘和阿才高兴的回房,海皙蓝和杨芳同时重重的舒了口气。 “格格……”杨芳刚叫了一声,海皙蓝就一把堵住他的嘴,气急败坏的说:“你鬼喊什么,小心被人听到,要叫我抚琴,你真是没用,演戏演的蹩脚之极。告诉你,要是穿帮了,你就提头来见。”说完又瞪了他一眼才松开手。 杨芳差点缺氧,连忙大口的吸了几口气。 “那……那个抚琴,你真的要我装花魁?可是……”杨芳支支吾吾说。海皙蓝为此也很是头痛,她向杨芳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杨芳小心翼翼的走近,战战兢兢的坐下。 见状,海皙蓝笑了起来,“你真的这么怕我么?为何见到我像老鼠见到猫?老实回答,识字么?” “字是识得的,奴才也曾参加过乡试。”杨芳不好意思的跟着海皙蓝笑起来。 “哦,那你诗词应该应付的过去,琴棋书画又怎样?”海皙蓝饶有兴趣的问。 “入门皮毛是会一些的。”杨芳害羞的回答。 “那你也算是个才子了,这就行了。”海皙蓝满意的笑道:“好了,大才子,你在里间休息吧,奴婢睡外间,有事情要召唤奴婢哦。” ; 第九章 修罗再现 一 ?华灯初上,彩云飞热闹非常。莺莺燕燕,轻纱霓裳,交织成一片旎丽与柔情。 清妃格格虽然并不是自己的亲姐姐,但是占据了这副身体,必然要为原主人尽一份薄力。 于是,海皙蓝卖力地将彩云飞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可是,依然未见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倩影,这让她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清妃格格没有陷进这个泥潭,担心的是她依然没有消息。然则彩云飞在京城数一数二,但毕竟还有众多青楼别院。 今晚,杨芳将如同商品般被展示出来,他也算要正式入“行”了。 虽然海皙蓝向来遇事果敢冷静,但毕竟这里是泥潭虎穴,她也心中有些许忐忑,手心泌满汗水。 “今日,奴家向众位介绍一位绝代佳人,她曾是广州府有名的花魁,彩云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到,各位大爷以后可要多来捧场。下面,有请绝色美女琇芊雪。”说到这里,云娘煞有介事顿了顿,她从二楼居高临下,倚栏凭望,看到下面的客人那张张垂涎三尺的脸上,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泛出贪婪的光,他们都很捧场的卖力鼓掌。 云娘很满意的扬起嘴角,抬起右手挥了挥,早就伺候在侧的二十个少女组成的丝竹乐队立刻“叮叮当当”的奏起了飘逸的音乐,楼下客人的魂魄也似乎随着旋律飘起来,升上了天空…… 二楼的半透明纱帐缓缓升起,杨芳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开始弹奏起来,优美的旋律从他那玉葱般的指下演绎出来,宛如西天极乐传来的天籁之音。 靡靡乐声,使台下的观众都陶醉在忘我的境界中,大家几乎都被音乐所感染。 其中,有一人,用他禽兽般的眼神直盯着杨芳,口水似乎要从那硕大无比的肥厚香肠嘴里流淌出来。 他是谁? 这位可是一个大人物。 他是爱新觉罗.奕山,是当朝道光皇帝的亲侄子。 奕山是镶蓝旗人,现任汉军副都统,今年四十岁,脸宽体胖,一对贼眉鼠眼这时正死盯在杨芳身上。 这一晚,贝勒绵懿的次子爱新觉罗.奕经,刚随同长龄平定新疆喀什噶尔回京,经此回疆一战奕经被封为吏部侍郎。 近来京城很多官员被刺客暗杀,传闻是一个名为“修罗殿”的组织在暗中活动,奕山担心自己安危早已闭门多日未出。 而今日破例出门玩乐,是为了祝贺奕经高升,奕山特意带他到彩云飞来潇洒一回。 奕经虽只比奕山小了一岁,但是看起来却甚是年轻,似乎仅有三十出头而已,虽面带风尘之色,却不失帝王之家的气度,他似乎继承了皇室眉清目秀的样貌,不似奕山那副享受过度的暴发户模样。 奕山捅了捅身边闭着眼睛正欣赏音律的奕经,流里流气的斜眼说:“呆子,曲子有什么好听的,你看这大美人,多让人垂涎,哎呦,真想咬一口。”奕山咧着嘴,用手摸摸浓密的胡须,使劲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奕经先是茫然的睁开眼睛,用空洞的眼神看了看奕山,再抬头,眯着眼努力瞧了一会杨芳。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恍然大悟的样子,贪婪的盯了杨芳几眼,惊叹道:“啊,你看,我发现个绝色美人。” 奕山好不容易克制了去揍奕经的冲动。 “从小你就反应奇慢,真奇怪你是如何上战场,居然还能立战功,如今还官至吏部侍郎。”奕山轻蔑的扫了他一眼。 虽然他们同属皇室宗亲,也常常一起玩乐,可是奕山倒是很瞧不起奕经,总觉得他空有一副精干的外表,脑子里却是稻草,这样的人居然也能和自己一样官至正二品,奕山彼为愤愤不平,多数时候,他倒是常常将奕经当小厮一般使唤。 奕经听到他的责备,却是一点都不生气,还傻笑着摇头晃脑的听着丝竹之音,嘴里跟着哼起了小曲。 奕山又盯着杨芳看了一会,然后向远处的侍卫招了招肥手,随后嘀嘀咕咕吩咐了几句,侍卫连忙点头哈腰的跑了出去。吩咐完毕,奕山拉起奕经向外走去,来到厢房特意换了一件红色的外套,他听人说身着红色看起来年轻。这衣服也真红,使得奕山乍一看如洋鬼子的火炮,耀眼而夺目,却叫人惶恐和躲避! 奕经倒是未换服饰,仍是刚来时的一身黄袍。 侍卫给了云娘一锭金子,千叮万嘱叫琇芊雪姑娘来陪酒献艺。 云娘大喜,忙让阿才将他们带到贵宾房,自己则屁颠屁颠的跑去叫琇芊雪。 奕经倒是迈着官步欣赏起房内的字画来。 只听房门声响,杨芳和另外一些莺莺燕燕走了进来。 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哄而上,都竭力抢占奕山两侧的有利地形。 杨芳挑了一个距离彼远的位置坐下,海皙蓝则在杨芳身后站定。 奕经嘻嘻傻笑,坐在杨芳左首,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奕山则两只眼睛上上下下发出淫光打量着杨芳。 杨芳紧张万分,生怕被拆穿西洋镜,小心翼翼的瞟了瞟面前的两人,心中忐忑。左边之人身材微高,入席后便开始自己大吃大喝起来,斜对面那肥头大耳的人却用危险的眼神盯着自己,杨芳见状不由的恶心万分,汗毛直立。 海皙蓝在旁边给所有人都斟满酒,然后走到杨芳背后拍了他一下。杨芳会意,他举起酒杯,拿腔拿调的说:“小女子先敬二位大爷一杯。” 奕山大喜,连忙举杯一饮而尽,奕经也在旁边陪了一杯。一众歌妓见状纷纷敬酒,每个人都发挥十二分魅力想得到打赏。 杨芳低垂着睫毛,正眼瞧也不瞧奕山,小声说道:“小女子为大爷弹奏一曲助兴,由其他姐妹伺候大爷喝酒。”说完他走到屏风之后独自弹唱起来。 奕山虽被歌妓们大爷长大爷短的拼命灌酒,但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杨芳身上。 只听杨芳弹唱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唱的是宋代李清照的《声声慢》,曲音悠扬,悲切凄凉。 海皙蓝深感诧异,“没想到这小子不仅琴弹得好,连唱功也了得,大明宫里这么多妃嫔,倒似乎无人能与之相较。” 杨芳虽是一介寒门,可一双手却细长白嫩,看着他那肤光胜雪、艳丽无匹的容貌,简直天生就是绝色佳人。 一曲还未终了,彩云飞的大门忽然传来喧哗之声,“哎呦”“妈呀”的呼叫声一时此起彼伏的响起,叫声由远至近在房门外忽然止住,一股凉风冲击而来,房门被一人用力的推开。 海皙蓝见到一袭白袍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残酷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可以算得“魂牵梦绕”的白衣修罗此时再现,仍然是冷口、冷面、冷心的模样。 萧飒忧郁的幽蓝眼眸,透着无限寒意,室内的灯光打在他俊美的侧颜上,掺着的西洋血统使他的轮廓格外的深邃清晰,白皙的肌肤仿若半透明般在火苗下莹然溢彩,黑丝花纹的腰带将他的纤腰束拢更显他曼妙身姿,白色的长衫随着他如墨的发丝在微风中飘然轻浮,如此完美的皮囊,绝然让人无法将他与死亡联想到一处。 然而,他的出现,便代表着杀戮。 幽蓝的眼扫视了房内众人,他似乎并未认出海皙蓝,最后将目光落在奕山的身上。 房门外奕山的随侍官兵见有刺客,立刻将房间团团围住。 奕山见官兵守卫的水泄不通,初始的惊慌渐渐平静,他摸了摸肥肉横生的脸,摇头晃脑的质问:“你是何人?居然敢来此闹事?难道不知本官是谁么?” 白衣修罗没有理睬奕山的问话,而是眼光一扫,落在一旁奕经傻兮兮的脸上,凝视了半刻,他转头对奕山冷冷的说:“我来,就是找你的,爱新觉罗.奕山?” 奕山怒斥道:“小贼居然敢直呼本官名讳?你既然知道本官姓爱新觉罗,就该知道本官乃大清皇室宗亲,如此大不敬,不怕灭你九族么?” “九族?”白衣修罗眉梢微微一挑,不似作伪,而是认真的回答:“我没有那种东西。” 奕山勃然大怒:“什么没有?难道你是从石头中蹦出的?哼,小贼是消遣本官么?来人,给我拿下。” 一旁的官兵听到命令,立刻向白衣修罗围攻过来。 白衣修罗并未拔剑,他身形倏闪,耀眼生花,似乎只是手臂轻挥,众官兵手中的兵刃便纷纷跌落,官兵刚想后退,强风压来,身上穴道倏然被封。 只一瞬间,二十多人均如雕像泥塑一般形态各异无法动弹。 ; 第十章 修罗再现 二 ?奕山见到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立时惊得额头见汗,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液,人从椅中跌落,就势双膝跪倒结巴着讨饶:“大.....大侠......饶命,小人......小人狗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侠莫怪,小人这就派人献上金银珠宝......只求大侠能饶小人一命。” 白衣修罗淡淡的道:“想留你性命不难,你只需答允我一事便可。” 奕山颤抖着手摸了摸额上的冷汗,点头哈腰的赔笑:“一定,一定,不知大侠有什么要求?” 白衣修罗眼光似有若无的在奕经的面颊上拂了拂,随即转回奕山身上,命令道:“当英国政府向大清皇帝要求开放口岸通商并开设烟馆的时候,你需要大力赞成此事,不可违拗。” 奕山本以为他会索要钱财田舍,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要求,脸上不禁现出难色,一时犹豫着没有作答。 一旁的奕经此刻拉了拉奕山的袖子,低声劝道:“答应通商也没什么损失,对我大清也有增加赋税的好处,何况现在命悬一线,大人难道不允么?” 听到奕经的言语,奕山思索一番也是暗暗点头,于是立刻换上一副曲意逢迎的嘴脸:“大侠所言极是,小人一定奉劝皇上遵照大英帝国使者的建议,不敢有违。” 说完,他又犹豫了几许,低声问道:“难道......大侠是传说中的‘修罗殿’的成员么?” 白衣修罗显然不想理睬奕山的问话,于是将目光放到了奕经身上。 奕经好像并未注意到白衣修罗的打量,只是挨近奕山低声言道:“看他武功如此出神入化必是‘修罗殿’无疑,原本‘修罗殿’是出手必灭门,现在却求大人帮忙,足见大人身份尊贵连‘修罗殿’都给足了颜面,看重大人之心不言而喻了。”奕山听闻此言,脸上的恐惧夹杂着一丝得意,这使他原本肥头大耳的样貌显得更加丑陋。 白衣修罗鄙视的瞄了奕山一眼,冷然道:“如若有违,在场之人必然无一活口。”说完,他再不回头,转身一闪人影已然不见。 原本被他点穴的二十几名侍卫随从,咽喉血注一齐喷射而出,其出手之快简直闻所未闻,侍卫由于穴道未解,虽已咽喉割断没了气息,尸体却屹立不倒,如此雕塑般站立显得恐怖异常。 一众青楼女子见状惊叫失声。 杨芳在白衣修罗出现时,便起身挡在海皙蓝之前,此刻他眼中有着慌乱,回头,却见海皙蓝紧盯着恐怖的侍卫尸体出神。 杨芳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臂,海皙蓝回神长叹一声。 她再次见到白衣修罗,果然,又是血腥与杀戮,在他俊美的外表下,空气中总是弥漫着冷酷与忧郁。就是这样一个杀手,不知为何,也许正是眼角眉梢间那片忧郁的气质,她经常将他的影像与父皇重叠在一起。 首次相遇,她曾了无生趣一心求死,所以,她不怕他;再次相见,她已坚定意念一往无前,所以,她也不怕他。 现在的海皙蓝,心理只是想着,如何能让这个被称为英国的国家帮助自己灭清复明。 杨芳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到格格并未害怕,内心也平静了许多,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坐下。 奕山却被白衣修罗最后的无声威胁惊得呼吸不畅,他强自镇定却只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颤的声响。 奕经见他害怕,便大声吩咐众歌妓道:“你们不许离开,继续伺候。来人,将这些尸体给本官抬下去。” 妓院的龟奴打手初始见杀伤了人命都不敢进来,奕经伸手入怀掏出十几锭金元宝扔在地上,大家一见金子都红了眼睛,立刻一窝蜂的进来抬走尸体,片刻间地下仅剩一滩滩鲜红的血迹。 奕山强按心中的恐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热辣辣的液体进入腹中稍微缓解了血腥带来的刺激。 奕经刚刚镇定的表情消失不见,又换上一副傻笑:“就是死了几个侍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人是见过‘修罗殿’还能活命的唯一之人,可见他们也是惧于大人之威严,不敢老虎身上拈须而已。大人自不必理会一个小小杀手的威胁,只要帮着英国说几句好话,没准还能财源滚滚,咱们继续喝酒。” 奕山听着奕经的大拍马屁,心中微微得意安心不少,他徐徐点头沉声说:“没想到‘修罗殿’居然听命于英国人,怪不得最近多有官员被暗杀,听说......听说李大学士因为抵抗,全家一百零七口一夜之间全部被诛,就连婴儿也是未留活口......真是......真是鸡犬不留......”说着说着,他的语音中恐惧又渐渐弥漫出来。 奕经挥了挥手劝道:“确实最近被他们灭门的官员不少,但是大人现在却可以死里逃生在此继续饮酒,可见只要按照他们的话做,修罗殿也不会伤害大人。大人多福多寿,看着这些美女在侧,怎忍心弃她们不顾,只是自己心烦哪?” 奕山顺着他的话,目光再次落在杨芳身上,眼神由恐惧渐渐转为淫邪,脸上挂起了欲望的膨胀。 杨芳看着他贪婪的眼神,又想起刚才一地血腥,胃中一阵翻滚涌上,口中作呕,不由得起身跑了出去。 海皙蓝见杨芳跑掉,只好紧跟在后。 杨芳其实武功不弱,否则也不会被选中成为侯爵府侍卫,只是他从未真正涉身江湖,仅是天资聪颖青出于蓝。杨芳之父是乡间的教书先生,母亲曾经是名门闺秀,后因家门败落失了权势,但二人教导的结晶,便是一个虽然出身贫寒,却不谙世间险恶的杨芳。这也是杨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涉猎的原因。 他,第一次目睹人类的死亡。 大量的鲜血喷射而出,尸体恐怖的死状,无一不给他上了江湖的第一课。杨芳胸口如同堵着什么,胃中泛着酸气,感觉周身乏力得很。 海皙蓝见他不适,便留下杨芳独自休息,自己信步走出彩云飞。 清朝末年,洋人的身影在街头巷尾已经司空见惯。 而海皙蓝毕竟来自明朝,此刻见到各种新奇古怪的人种,让她惊叹连连,正在左顾右盼,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抬头望去,俊雅的容颜、细长的眉眼、弧度弯弯的唇形,一袭淡黄衫子的清俊少年此刻正环抱着双臂慵懒的靠着柱子,狡黠的抿着嘴看着前方两个正着争执的身影。 少年正是“弃她而去”的亦一人。 ; 第十一章 江湖伊始 ?海皙蓝想到自己没钱付账玉镯抵债的惨状,心下有点着恼,但犹豫了再三,还是迈步向他走去。 有了复国的目标,则必然要结识这个朝代的能人异士,建立一张慢慢收紧的网,才能将大清王朝收为囊中之物。 亦一人,衣饰华贵,身上淡黄锦袍是最为名贵的蜀锦,千金才能得一匹,非寻常人家所能穿得;腰间玉佩,温润中隐约泛着波涛的粼粼,仿佛中间有着生命般灵动,一望便知是旷世奇珍;慵懒不羁的随意神态好似春日中酣睡的雄狮,在偶尔的正色中却变成气度雍容的高贵典雅。 自己在明朝也见惯了王侯将相,他全身散发的气息与他们如出一辙,他定然出身显贵名门。 海皙蓝很有心想要结交,何况他还曾救过自己。 走到近前,海皙蓝见到那天骑马的男子。 一袭绿衣将他洒脱的五官映得更加生动,小麦的肤色此时浮上红云,正面红耳赤的与一个老者争执着什么。 亦一人则是双臂环抱,舒舒服服的靠在枣红色骏马身侧,似笑非笑的看着热闹。 绿衫男子正焦急摆手道:“在下蒙师门教导礼义廉耻,也算得半个江湖中人,绝对不会进入青楼会馆这种烟花之地。” 一个满面皱纹的老者怒道:“是你们两个娃娃骗老头子说有美人,结果一根头发也没瞧见,现在让你陪老头子去窑子逛逛你倒推三阻四。” 亦一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潇洒男子吃瘪,看到海皙蓝的出现显然很是吃惊,但转瞬间,他便一脸坏笑地朝海皙蓝努了努嘴,对着老者故意大声道:“谁说骗了你,这不是美人来了吗?” 男子与老者同时望向海皙蓝。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海皙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亦一人嘻嘻一笑,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锦帕向前递了过去:“在下赶回邀仙入画楼时姑娘已经不见,听老板说姑娘用玉镯抵债,在下便赎了回来。”嘴上虽然道歉,可他的眼中却闪着星芒满是笑意,全然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海皙蓝接过锦帕,打开来分明是自己的玉镯,刚想说什么便听到老者叫道:“果然是美人,即便比不上修罗殿的妞和独步舞,不过也算上等姿色。” 海皙蓝听他言语粗俗,眉头一皱:“你是谁?这么为老不尊?” 绿衫男子忙打圆场道:“姑娘,在下是公子的侍从郑鼎臣,这位老者是武林前辈,他老人家武功高强,就是言语......” “无状。”老者嘻嘻一笑,自己接了郑鼎臣未好意思出口的话。 他向海皙蓝有模有样的作了一个揖:“老儿我刚才说话有些粗俗,这厢有礼了,美人不要见怪。” 海皙蓝不再理他,而是顺手将锦帕包好玉镯塞入怀里。 “姑娘到底如何称呼啊?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亦一人笑得有些做作。 “海皙蓝,”她的声音干脆利落。 亦一人故意收敛了夸张的表情含蓄的点了点头。 郑鼎臣拉了拉老者的袖子:“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找个酒楼吃点宵夜,明日我们公子还要早起赶去京城郊外惠善楼。” 老者好奇的问道:“惠善楼莫不是有名的‘惠满天下’施惠的宅子?听说他家占地广阔,亭台楼阁气派非凡堪比皇家园林?” 亦一人朗目一转,意味深长的笑道:“施大侠乐善好施、交游广阔,经常扶危济困救济朋友,不仅武功高强更是仁德侠义,所以才得到‘惠满天下’这一称呼。明日他在惠善楼举办‘群英册’盛会,据闻江湖豪杰都汇聚于此,我们虽未曾得到邀约的帖子,不过施大侠也仍会招待武林道上的朋友,所以明日想去见识一番。” 海皙蓝听到有武林盛会,仿佛眼前看到了名为“江湖”的大门已经向她开启,琥珀色的眸子忽然亮闪闪,似有灵动的波光涟涟,雀跃的神情自然没有躲过亦一人的目光。 见到海皙蓝对“群英册”盛会如此感兴趣,亦一人倒是有些意外,他眨了眨眼睛,目光便在海皙蓝身上流连起来。 老者摸了摸眼角的皱纹,不屑地对亦一人说道:“真的是大善人何必把庭院修得华丽非凡?明显是沽名钓誉之辈。” 海皙蓝感觉到亦一人的目光有点不自在,为了驱散尴尬,她随口问道:“老先生虽然为老不尊,不过倒是对江湖之事十分了解,敢问到底如何称呼啊?难道是某一名门正派的前辈高人?” 老者并不生气,摇头晃脑自得道:“幸好老头子没有昏聩到加入那些所谓的名门之中,倒也在江湖上自得其乐。老头子姓王,娃儿们叫我王大伯便是。” 海皙蓝撇撇嘴,正想继续逗他,王伯却转头对亦一人说:“明天既然有武林盛会,肯定有不少各门派的美人也会参加,就连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独步舞也有可能到此,娃娃一定要带上老头子,别自个偷跑去看美人。” 亦一人脸上没有一丝尴尬,反倒眼睛弯弯十分开心:“一般的庸脂俗粉也未必能入在下之眼,不过既然号称武林第一美人在下倒是也想瞧瞧,王伯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一睹美人风华这种雅事,必然是要有您老这种知己同赏的。” 郑鼎臣在一旁笑道:“我家公子已有未婚妻子,据说是一舞倾城的美人,明天就是去,也只是瞧瞧热闹而已。” 亦一人快速的看了郑鼎臣一眼。 郑鼎臣自知失言,立刻尴尬的闭口不言。 “一舞倾城?那娃娃下次一定要带老头子去看看!”王伯眼神发光,满脸期盼神色。 “你有未婚妻了?”海皙蓝也满是好奇的问道。 亦一人没有理会王伯,而是转头深深看了海皙蓝一眼,似乎想看清她琥珀的眼眸中深藏的东西,却又似乎没有任何发现。 海皙蓝见他只是正色的看着自己,以为他不愿多说私事,便微微一笑,转移话题:“明天的盛会这么多江湖人士到场,定是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武林大事吧?” 亦一人回复闲散的神色,漫声道:“明天的热闹肯定好看。听说施大侠搞了一个什么‘群英册’,是对武林侠士的综合排位榜,这一下江湖可热闹了。” 海皙蓝被“武林排位榜”所吸引,说什么也想去瞧瞧热闹,可是这话让她一个女子主动说出口,在她的性格来讲却着实不妥。 正踌躇间,亦一人见到她的犹豫,眼中闪过戏谑之光:“海姑娘,明天一起去看看群英册可好?这种难得一见的武林盛事,绝对童叟无欺、值回票价。” 海皙蓝乍闻“海姑娘”,不由得一怔,随即想到亦一人以为自己姓海,便没戳破。她假意犹豫道:“其实小女子昨日与姐姐失散,目前正在寻她……” 亦一人笑意更浓:“如此不是正好么?如若她流落江湖,没准明天也会去如此盛会瞧一番热闹。” 听到他开口邀请心中暗喜,可见到他眼中的笑意闪烁,便心下了然他已看出自己想法,原本想假意推辞一番,此刻也似乎没了必要。 “好,我和你们一起去。”海皙蓝终于放下了她的假面。 在这个人面前,不需要伪装。 ; 第十二章 密诏 ?十月的金秋,万里长空碧蓝如洗,如此高远辽阔的气息,让人的心胸不觉为之一振。 京城郊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几骑骏马飞驰而来。 杨芳由于云娘的限制无法随意出门,海皙蓝便留他在彩云飞,自己与亦一人等一行四人骑着骏马赶往惠善楼。 亦一人看着海皙蓝骑马时飒爽的英姿,眼中不由得略过一丝敬佩,赞道:“海姑娘马术原来如此精良。” 海皙蓝忆起昔日父皇的宠爱,甜蜜的笑容浮在脸上:“家父宠爱,自小让我骑马打猎,所以技术尚可,让你这散漫如猫的人,见笑了。” 亦一人撇了撇嘴,整个身子懒洋洋的匍匐在马背上,像足了一只慵懒的猫:“姑娘真是没有眼光,本公子如此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的满清好青年,哪里像只散漫猫了?” 海皙蓝见他自吹自擂却毫不脸红,心下更是佩服他的脸皮厚度,淡笑道:“既然是如此风华绝代的公子,那日却为何扔下小女子一人而去啊?” 亦一人原本懒散的神情立刻消失不见。 话说那一日,亦一人与郑鼎臣一出大门便飞身上马急急忙忙的向北驰去。 “主子,江湖传闻‘山河诏’似乎在流云派手中,暗杀组织‘修罗殿’得知消息后前去抢夺并将流云派灭门......”郑鼎臣向亦一人汇报。 亦一人闻言,闲淡的眸子难得的有了认真的情绪,他眉头紧锁:“这么说‘山河诏’极有可能已经到了修罗殿手中,事不宜迟,鼎臣,你赶快去调动人马截住那帮杀手。流云派在京城近郊,我先赶去看看情况。” “恕奴才不能从命,刚才奴才打探消息,让主子一人先到酒楼等待已属不妥,奴才可不能再让主子一个人去冒险,万一路上遇到修罗殿的人,那可糟糕。主子即使伤了一根头发,奴才郑鼎臣便是诛灭九族也是罪难以赎。刚才接到消息的时候,奴才已经命人调动兵马防守流云派附近通往外面的道路进行严格盘查。”郑鼎臣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即便口中谦卑,坚定的决心却显而易见,无论亦一人如何命令他还是不会让亦一人单独行动。 亦一人感受到郑鼎臣的担忧,想到遭遇的白衣修罗,还是暂且不说为妙,于是他立刻挂上平日慵懒的笑意:“鼎臣,咱们谁跟谁啊?我不是说过么?你我如同手足,不用主子奴才的称呼。” 郑鼎臣面现惶恐道:“主子乃皇子,奴才只是个小小的批验所大使,能跟随主子北上已经是极大的恩宠,怎敢与主子论起兄弟。” 亦一人张大嘴巴摇了摇头,无奈的叹道:“你我一见如故,我真心当你是好朋友,你也别和我客气。” 郑鼎臣眼中含着感激,转头看了看亦一人,犹豫道:“既然......既然主子这么说,那郑鼎臣心里将主子当好友便是。” 亦一人鼓着嘴巴,连连点头:“好吧,你既然这么固执我也不勉强,那你也不用主子奴才的,在外面的时候你唤我公子便是了。” 郑鼎臣双眸泛出敬仰的光彩,轻叹道:“公子人中之龙,又是皇上长子,本应继承大统光大我大清江山,可怎知公子性子淡漠名利,年幼时便主动请缨被外派驻防,由此便与皇上接触的少了。此次回京,皇上交给公子如此重任,如若能圆满完成,则对以后成为太子……” “鼎臣,我宁可逍遥自在做一个无权无势的亲王,也不想骨肉相残的去夺得那累死人的天下。”此刻亦一人的眼中,没有懒散、没有玩笑,仅有一片澄亮清明。 郑鼎臣摇了摇头,叹道:“奴才真是捉摸不透公子,不想要权贵,那么公子想在江湖上闯出名声么?可又不像啊?明明奴才可以介绍公子给我师傅,公子是练武奇才,愚钝如我,只是传授了基本内息练法,公子便能练出不输一般江湖人士的造诣,如若让我师傅指点,以他老人家的名望武功,公子不出几年便能练就绝世神功。” 亦一人脸上显出熟悉的狡黠:“管理天下是累死人的事,练武功也是累死人的事,我只想悠闲自得的享受生命,如此而已。” 两人说话间,马匹已经奔驰出城门,此刻来到了京城郊外。 流云派坐落在京城近郊外一个小县城内,县城不大却以打造利器闻名天下,向来富贵繁华。 此时乃道光十年,洋人已经成为京城一道别样风景,就连城外郊区也不例外,平时还未进城便能听见各种嘈杂的生意叫卖声,其间也会夹杂着洋人叽里咕噜的洋话。而今日,原本热闹的县城变得寂静无声,偶尔几声乌鸦的刺耳叫声使得亦一人的心脏一震,他与郑鼎臣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放慢马速,缓慢的停在了县城的城门之外。 郑鼎臣小声问道:“主......公子,我们要不要进去?” 亦一人心中也有些忐忑,但是他四下望了望青天白日,似乎想驱散萦绕心头的一丝不安,咳了一声点头说:“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修罗......修罗殿的人应该已经走了。” 两人戒备的望着四周缓缓策马向城门走去,只见城内街道上物品散乱,显然是众人奔逃之时留下的痕迹,可是整座县城空空荡荡,别说人影乃至一条狗影都没见到。 来到流云派府门之前,亦一人难得正经的眼神立刻涌上愤怒,震惊与怒火使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发泄,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 郑鼎臣却连忙翻身下马,向前查看。 原本九进五出的大院落,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空地,地面布满被挖掘后泥土散乱的印记,唯有鎏金大字书写的“流云派”牌坊还巍峨的竖立在远处。牌坊两侧被人用几十个木棍****地下,每个木棍上都吊着一具****的尸体,尸体全部腐烂发黑,已然看不清面貌,仿若一个个肉块被人用竹签串好烤熟后,竖立在此待人品尝。 郑鼎臣四处仔细查看了一翻,向亦一人禀报道:“公子,这尸体虽然发黑,但是并不是日久暴晒所致,看他们的尸身脂肪良好,应该死亡时间并不长,约莫也就一日时光,之所以焦黑,应该是某种剧毒导致。” 亦一人听到郑鼎臣的说话,这才回过神来跳下马匹,捏紧了拳头不发一言。 郑鼎臣见到他少有的凝重表情,便也不再言语,他不敢直接接触尸体,于是伸手撕下一大片衣袖,隔着衣袖将尸体一具具放了下来,掩埋在了曾经的流云派的土地里。 亦一人也走过去帮着埋好尸体,他拭了拭汗水,低声道:“这帮杀手下手好狠。” 郑鼎臣奇道:“就算灭人满门毁人房屋,也不用连毁掉房子的瓦砾都搬走吧?怎么可能一座院落消失的如此干干净净。” 亦一人微一沉吟,说道:“他们在找东西。” “山河诏?” 郑鼎臣恍然出声,他扭头看了一眼牌坊,不禁好奇的问道:“公子,江湖传说‘山河诏,倾天下,取得此诏半壁山’,到底是什么意思?奴才一直听闻是大清秘宝被偷盗后流落世间,皇上给公子的秘密任务也是寻回此诏,但是为何修罗殿的人要抢夺?这个诏书到底有什么用?” 亦一人转身牵马向来路走去,悠悠说道:“此乃皇室机密皇阿玛也未向我细说,既然是秘宝定然价值连城,所以他们想要抢夺吧。” 郑鼎臣刚点了几下头,忽然向一侧大喝一声:“谁?出来!” 一个蹒跚的老者从一个茅草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满头白发盘在头上挽成一个发髻,眯眯眼一笑便好似两条深深的皱纹,混在其他无数皱纹当中着实不易发现,乍一看还以为没有眼睛,干瘪瘦小的身体裹着不伦不类的袍子,拄着一个看起来超级沉重黑漆漆的金属质地手杖。 “啊呀,可别打我老人家哦,”老者一拐一拐的走近两人,竭尽全力的睁开他那眯眯眼凑近身体向亦一人上下打量起来。 郑鼎臣闻到老者身上的一身臭气怕熏污了主人,连忙伸手想挡在前面,哪知手掌还未碰到老者身体便被一阵热浪冲击过来,立刻向后退了七八步这才站稳。 亦一人没想到郑鼎臣如此高手片掌未沾身便被击退,知道今日遇上高人,自己的武功还不及郑鼎臣一半,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对方敌手。于是他便伸手示意郑鼎臣不可造次,好在老者似乎没有恶意,只是打量自己,于是便动也不动,任由他打量。 老者看了许久突然摇了摇头,发出“啧啧啧”的叹声:“原来不是姑娘,唉,老远看还以为是个标致的大姑娘哪。这是什么世道啊,标致的姑娘都去哪了?”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 第十三章 路途之上 ?郑鼎臣上前几步抱拳道:“这位老者请留步......在下,在下有事请教。” 老者并没回头,只是大声道:“老头子对男人无感,不想和你说话。” 郑鼎臣连忙跑到前面拦住老者:“请前辈留步,在下如有无礼之处还望见谅。只是想请问老人家为何来到此处?是否知道流云派为何变成如此惨状?” 老者揉了揉眼睛看了亦一人几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腋下,摇头晃脑的对郑鼎臣说:“唉,好吧,看他长得唇红齿白像个大姑娘,我就发次善心告诉你们。老头子我是听说流云派掌门人流云善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所以不远万里千山万水的特意过来瞧瞧,哪知道一进县城就看到老百姓四下逃命。老头子我心里想,可别是山大王来捉压寨夫人啊,所以连忙赶到流云派想最后看看小美人几眼,哪知我来到的时候,流云派就已经不复存在成了这个鬼样,仅有几个白衣人捉了城中壮汉在掘地三尺的好像找什么东西。见美人无望,老头子便意兴阑珊,刚好见这座茅草房子主人跑了灶台上却蒸着白鸡,于是便进去饱餐了一顿,哈哈。一出来就遇见你们两个了。” 亦一人与郑鼎臣对望一眼,两人内心同时在说:果然是找山河诏。 老者见两人面色凝重,忽然大呼道:“唉,刚吃完鸡又饿了,我得去找美食去了,吃饱了好继续去看标致姑娘。” 郑鼎臣觉得这老者武功如此高强,却言语疯癫,应该是世外高人,便连忙挽留道:“老人家既然肚子饿了,我加公子请您酒楼一叙如何?” 老者转身便走,说:“我深知吃人嘴短,老头子可不上当。” 郑鼎臣不由得顿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亦一人眸光轻敛,笑意涟涟地叫道:“老人家,我们正要去见一个漂亮姑娘,此女子明艳非凡,天下男人必然一见倾心,你想不想去见见?” 话音刚落,老者立刻眉开眼笑的转身一闪便来到亦一人身边,谄媚的笑道:“小老弟,你真是个好人,快带老头子去见美人。” 亦一人假装为难的俯身在老者耳边说:“老人家成熟稳重属于深得女子喜爱类型,那一位……”说着向郑鼎臣所在位置努了努嘴,“也是对人家一见倾心,他自然不愿带你前去多个情敌。你若不劝动他,在下也不太好意思开口替你说话。”说到这里,亦一人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得憋住笑意就怕笑出声来。 老者倒是深信不疑的样子,立刻又凑向郑鼎臣,用肩膀撞了撞对方,满脸堆笑的说:“哎呦,公子潇洒倜傥的,我老人家怎么有意与你争夺?只是带我去看看即可,只要公子能让我见到美人一面,无论公子让老头子干什么都行。” “我哪里一见倾……”郑鼎臣脸色一红刚想辩解,见到亦一人一旁偷笑的样子,窘迫的说:“这个......见一面是可以......” 亦一人见他要答应,急忙说道:“他是答应了,但是有个条件,老人家你要将这里所见如实告知我们。” 老者眉开眼笑:“一定一定,我真的是来看美人的。” 郑鼎臣见老者允诺,便连忙问道:“老人家只是在远处看了看吗?以您的武功似乎......” 老者说道:“我见到几个白衣人捉了很多人聚集在空地上,担心有流云善的女儿便到近处观看,可惜并未发现什么年轻少女。”说 到这里,他突然满脸兴奋的说道:“不过啊,我见到白衣人中有一个女子也是貌美如花,不,简直是倾国倾城,武林第一美人独步舞与之相较简直是浮云。老头子这辈子也算是阅美女无数,但是此女乃最美之人,真是......” 亦一人见他的架势会一直滔滔不绝的夸奖下去,不由得打断道:“白衣人的身份您知道吗?” 老者被他打断有些不悦,但还是回答道:“我假装被捉到的百姓帮他们挖地,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像是在找什么山什么诏的。” “山河诏?”亦一人与郑鼎臣异口同声的说。 老者立刻点头说:“对对对,就是这玩意,这是啥东东?” 亦一人焦急的继续追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老者继续说:“我只顾注意那个绝世美人了,只听见她对一个拿着笛子的男子说‘找到山河诏大清的一半就是囊中之物了’。后来来了一个给人感觉像鬼魂一样冰冷的男人显然是他们的首领,那个人散发的气息让我感觉到死亡,他身上散发的杀意使我不想继续呆在那里,只能悄悄溜掉了,哈哈。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快点带我去找美人。” 郑鼎臣见到亦一人还在沉思,便问道:“公子,我们现在该如何?要回去找刚才那位姑娘吗?” 亦一人这才想起海皙蓝还独自留在酒楼,急忙赶回京城。谁成想回到邀仙入画楼海皙蓝已经离开,老者见不到美人自然大发脾气,强拉着二人要进入青楼会所找点乐子,恰巧此时遇到海皙蓝。 海皙蓝见亦一人出神,便策马与他并骑而行,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亦一人回神,见到海皙蓝询问的目光,眉梢眼角又爬上随意的色彩,淡笑着将话题转到别处:“姑娘看这平时冷清的道上此刻车马不断,定都是赶去惠善楼瞧热闹的武林人士。” 海皙蓝美目四转,果然骏马飞驰,不一会便过去几批人马,马上尽是江湖汉子,偶尔几匹马车越过,从赶车人起手架势也看得出都身怀武功。 她微微一笑,打趣道:“懒散猫果然眼力不凡。” 亦一人露出圆润如贝的牙齿,向海皙蓝笑了笑,如果不去深究他眼中闪烁的戏谑,皮相上便宛如气度高贵的王侯公子。 海皙蓝见到他此时的眉眼,惊讶的发现亦一人的姿容并不逊于杨芳多少,虽然五官没有杨芳的惊艳,却被雍容典雅的高贵气质笼罩。 俊雅与艳丽,似乎不分高下。 亦一人见到海皙蓝的妙目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策马奔驰间,她的脸色白里透着被风激起的红晕,宛如水晶打造的苹果,流着光,泛着彩。琥珀的瞳仁里泛着敛泓的莹光,洁净中漂浮着璀璨而又空灵的美,仿佛天空般的高远。随风飞荡的青丝扬在脑后,仿若缥缈的墨云,为她清澈的眼神,增添了几许烂漫。 两人就这样并骑在马背上,对望着。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悄悄弥散。 忽然,海皙蓝莞尔一笑,泰然自若的收回目光。 亦一人的脸上却有些火热,他不由得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懒散猫,前路还有多远?”海皙蓝并未见到亦一人瞬间的羞赧。 亦一人脸上重新扬起笑意,对于“懒散猫”这一小号不再争辩。 他没有开口,只是挤眉弄眼的耸了耸肩一副“我也不知何时到”的神情。 四人骑得并不快,眼看路程过半,前方很多江湖人士忽地停止前进从马背上纷纷跃下,显然前方发生了大事。 几人十分好奇便也跃下马匹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挤了进去。 ; 第十四章 凌素 ?此时阳光灿烂,地上插着一面黄橙橙的小旗子反着闪闪光芒,旗帜上面画着一只更加金光耀眼的金锅。 海皙蓝很是惊讶:“这旗子好生奢侈,金锅明显是用镶金的丝线绣成,并且是名满天下的苏绣,显然价格不菲,真是大手笔啊。” 郑鼎臣见到旗子,面色郑重的对亦一人小声道:“此旗子是江湖邪教信天圣教护天金门下的旗子,信天圣教有五行使者,门下旗子各不相同,但是江湖传闻,哪个门下旗子插在地上,说明信天圣教哪个门下在前方‘办事’,如果有人敢进入旗子范围内,即便是路过而已都会遭到信天圣教全教报复和追杀。” 亦一人闻言皱眉道:“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这官道人人走得,难道就因为他们在前面寻仇,别人走了还要惹到杀身之祸不成?” 海皙蓝点头赞同:“如此嚣张,难道大清王朝都失了法度么?” 王伯用鼻孔冷哼两声,双手抱膝讽刺道:“两个小娃娃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当信天圣教是什么?什么叫江湖第一邪教你们还没领教过吧?现今的江湖之上,除了无妄乾坤宫能与之抗衡,其他的名门正派哪个敢正面招惹它?少林、武当曾经何等辉煌,只不过也是在路上干预了信天圣教的仇杀行为,结果哪?十五年前被这兴起不久的信天圣教几乎灭了派,现在余留下的少林、武当早已经人才凋零。你们看前面的几位江湖名家,那两位红衫公子身着华丽、一表人才,显然是妙剑山庄的弟子,妙剑山庄都是一袭红衫配大剑;另外那位满是虬髯的汉子,虽然衣衫破损看起来脏兮兮,但是双眸有神应该是污衣派的。” 几人顺着他的话音望去,果然见到两个青年红衣鲜艳,衣角绣有一枚紫色小剑,他们背后却负了一把极大的大剑,两个青年相貌周正并且十分相似,一望便知是兄弟。 另外的虬髯大汉却在海皙蓝眼中就是普通的乞丐模样,并未发现有什么江湖人士影子。 周围围着的人群此时也在议论信天圣教,一个老人撸须说道:“这信天圣教在此,应该是进行仇杀吧?我们还是绕路为好。” 妙剑山庄个子较高的青年不屑道:“这种邪魔外道怕他何来?我们妙剑山庄倒要斗他一斗。” 另外一个青年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道:“师弟,这种魔教惹他作甚?你忘了我们此来的目的是参加‘群英册’,莫要节外生枝。” “师哥,你就是胆小怕事,你......” 正争论间,从京城方向传来骏马奔驰的马蹄之声,霎时间十几匹骏马顷刻奔到眼前。 为首一匹枣红骏马被骑马之人轻提缰绳,整个马匹呈直立之态高高站起又重重落下,官道上的尘土立刻四散飞扬。 跟在枣红马匹之后的十几匹健马立刻也停下来,虽然是急停,但是骑马者皆是马术精湛没有半点窘迫的情形。 枣红马上之人衣饰华贵,脸上尽是痘痘远观便是红通通肿了一般,他神色傲气十足,斜眼向众人睨了一番,看着前面的旗帜撇嘴道:“信天圣教在前面和谁寻仇啊?” 众人看他态度嚣张,谁也不想理睬他,竟没有一人答话。 此人显然颐指气使惯了,见众人不理,竟挥动手中马鞭向最近的一个老者头上扫去,口中骂道:“你这老儿是瞧不起小爷么?” 眼见他居然一句不和便动上手,众人自然向两边躲闪。 一个身影快速绝伦的闪到此人身侧,伸手拦住了即将落下的马鞭。 拦住马鞭不奇怪,奇怪的是拦住马鞭之人的胯下还骑着马匹,他的一闪不仅自身轻功了得居然还能带着百斤之重的骏马同时移动可见功力之高。最奇的是此人却是个半大孩子,面目俊秀身材瘦小,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可一对眸子漆黑异常,宛如无边无尽深邃幽然的深渊,没有一丝光亮,如墨的瞳仁四周眼白也几乎不见。 他与后面骑马的十几人都穿着蓝色布衫,显然是痘痘脸公子的随从之类。 痘痘脸公子果然怒道:“凌素,你敢拦我?你别以为是我名义上的什么狗屁师兄便能管得了我。” 名为凌素的少年放开马鞭,沉静而从容的黑眸深不见底,充满了与他年纪不符的睿智,脸上却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漫声道:“公子哪里话来,凌素不过是师傅第十三个弟子,又是入门仅三年,怎敢管公子?所谓师兄不过是师傅客气,让公子作为本门最小弟子,不按照入门顺序排位,否则公子绝对是大师兄。” 痘痘脸公子听到此言十分得意,嘴上却仍抱怨:“爹爹很多年前原本早已不亲自收徒,都是让弟子代收徒孙辈分,也不知你使了什么魅惑手段,居然让我爹收为关门弟子,哼。”鼻孔喷着粗气,痘痘脸公子傲气十足的收鞭入怀。 其他跟随的随从立刻满口附和,显然都想大拍特拍痘痘脸公子的马屁。 凌素淡淡一笑,仿若清风拂过,并无任何不悦之情,仍是从容的说道:“眼看大事在即,如果公子在外招惹了什么麻烦,师傅必定十分不悦。” 痘痘脸公子听到‘师傅不悦’,显然心中也有点忐忑,气势顿时弱了不少,嘴里尤自强硬的不依不饶,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骄奢跋扈。 凌素跃下骏马,走到众人面前,少年人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无欲无求样的平静神情,抱拳道:“各位对不住了,在下乃惠善楼负责迎宾的使者,看各位器宇不凡显然是江湖英雄,此番应是赶赴英雄册大会吧?” 妙剑山庄的师弟立刻大声道:“正是,我和师哥两人是妙剑山庄弟子,此次正是来参加英雄册的。” 他的师哥连忙又拽了拽他的衣袖阻止他的鲁莽,随即向凌素抱拳道:“在下乃妙剑山庄司徒照之,这是我师弟司徒允天,能在此偶遇贵人,真是三生有幸。” 凌素立刻还礼道:“原来是江湖有名的‘妙剑双生’,失敬失敬。在下惠善楼十三弟子凌素,这位是我家公子施云骑。”说罢,他指了指痘痘脸公子。 痘痘脸公子听到是江湖上名声鼎鹤的人物,便也翻身下马假装着客气的抱了抱拳,他身后的十几名惠善楼弟子见公子下马也同时翻身而下。 凌素见除了妙剑双生外,其余众人中要数亦一人等人气度不凡,便走到近前客气道:“请恕在下眼拙,敢问几位可也是参加群英册的客人么?” 亦一人见他年纪幼小却说话老练,目光中恬淡温和,立刻回礼道:“在下几人虽未拿到邀贴,但是心慕施大侠已久,此次听闻施大侠要举办江湖盛世群英册大会,自然是想去凑凑热闹见见世面了。” 凌素见亦一人与海皙蓝满身贵气,郑鼎臣英姿勃勃,便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份帖子双手递过:“公子如此人才,怎么能只去瞧瞧热闹?没有帖子只有茶水点心不是委屈了公子么?此帖子还请公子笑纳。” 亦一人客气一番接过帖子打开一瞧,上面写着:敬迎英雄光临英雄册大会,落款是施惠的名字。显然是惠善楼做了一批这种统一请帖,遇到不是什么需要署名的人物,但同时又值得结交之人便给他一份。 此时官道上除了江湖人物还聚集了很多百姓,百姓们听说有江湖寻仇都不敢再走官道,人群陆陆续续离开官道从小道走散。 凌素对妙剑双生以及亦一人等人抱拳道:“前方信天圣教护天金门下在此,虽然各位并不怕他,但是也最好不要招惹这种麻烦的人物,我看各位英雄都从小道走便是。稍微绕道最多耽搁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赶着去惠善楼的江湖人物还有十来名,大家见惠善楼的弟子这么说,便无异议,一众人等汇集成一个三四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惠善楼行去。 一队人马在山间小路上蜿蜒前行。 因为有人没有骑马,所以队伍行进缓慢,施云骑觉得十分不耐,于是带着四五个亲近的随从首先离队策马而去。 妙剑双生中脾气直爽的师弟司徒允天语中带刺的讥讽道:“惠满天下施大侠何等英雄,怎么生出的儿子这么......” 师哥司徒照之立刻咳了几声打断道:“凌公子,看你年纪甚轻,武功却十分了得啊,由此可见施大侠武功定是奇高。” 众人早就听出司徒允天话中之意,亦一人更是向司徒允天眨了眨眼表示赞同。 司徒允天见大家虽然嘴上不说,面上的表情都是认同自己,得意的道:“师哥,凌公子年纪比那施云骑小了近一倍,武功却在他之上,可见即使老父是大侠,儿子也未必是。” “允天,”司徒照之厉声斥责道:“不可乱说话。”随即他向凌素赔礼道:“凌公子见谅,我这师弟不太懂得礼数......” 未待他说完,凌素冲和的淡笑道:“司徒兄客气了,以后不必称我凌公子,这在下可不敢当,叫我凌素便是。令弟性格直爽,正是江湖中人的豪情,小弟敬佩还来不及,哪里会恼?” 亦一人见凌素话语不凡,便插口问道:“凌公子的武功甚高才是十三弟子,那么前十二位师兄岂不都是如此高手?” 凌素转头对亦一人笑道:“公子抬举了,在下不过花拳绣腿而已,还未敢问几位大名,不知如何称呼?”说毕他的眼神扫过亦一人四人。 亦一人嘻嘻一笑,介绍道:“这位老英雄是王伯,这位是海皙蓝姑娘,这位是在下朋友郑鼎臣,在下自己叫做亦一人。” 凌素见他只说名字未报门派,大庭广众也不方便详细询问,便说道:“原来是亦公子。” 海皙蓝见凌素如此稚嫩的面孔配上如此沉静从容的神态,很是好奇,不由得问道:“真想知道凌公子今年年岁几何。” 凌素微微一笑,依旧是一副从容无害的神情:“海皙蓝姑娘说笑了,在下今年已经三十有三了。” “什么?”海皙蓝惊讶的简直忘记了自小深宫中养成的礼仪,一双妙目满是猜疑:“不……可能。” 众人也皆吃惊不已,正要议论,却见气势恢宏的惠善楼已经高高矗立在眼前的山顶之上,仿佛守门天将从天上俯视众人。 司徒允天调侃师兄道:“人家还叫你司徒兄,以后咱们得叫人家凌兄了。”司徒照之不理师弟,望着树海之上的惠善楼一脸忧色。 ; 第十五章 程煜 ?层峦叠嶂的苍茫之山,惠善楼仿若远古的巨人在云雾缭绕的顶峰之巅高耸入云。 山脚下,书写“惠善楼”的牌坊由七色琉璃打造,在熠熠阳光下泛着七色光彩耀眼生花。 众人跟随凌素等惠善楼弟子沿着山路而上,四周苍郁浓墨,偶尔山泉、花海,迎来阵阵赞叹之声。 海皙蓝没有武功根基,走了一小段山路已经气喘。 亦一人见她额头见汗,便放慢脚步,一会儿对繁花似锦的花圃评论两句,一会儿又说口渴在山泉碧落的水池边休息一番。 凌素见到海皙蓝步伐沉重不会武功,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眸也涌现了几分好奇,再次仔细打量了海皙蓝一番,他便转头走到队伍之前。 凌素没有为海皙蓝减慢速度,整个队伍很快消失在树海中。 王伯撇嘴道:“什么名门子弟,这么没风度,自己说走就走了。” 亦一人随意的扫了一眼远去的凌素,淡笑道:“王伯,人家凌公子毕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比不得我们这些闲人。” 海皙蓝擦了擦额头汗珠,眼中有些歉意:“倒是为了我,拖累你们的速度。” 郑鼎臣抬头看了看长长的石阶,回头对海皙蓝说道:“姑娘哪里话来,这里景致优美十分雅致,公子向来喜欢写意山水,此番便当是游山玩水,反正现在只是正午,距群英册开始时间尚早。” 亦一人伸手在枝头摘下一朵小花,放在鼻间作势一闻,戏谑地附和:“是啊,姑娘弱质女流,还是慢慢上山的好。” 海皙蓝脸上仍挂着歉意,眼中却闪过讥诮之意:“散漫猫,你的武功与郑公子和王伯相比,简直不值一晒,弱质女流也总比脆弱小猫来的要好。” 亦一人懒散的笑意更浓,星眸中倒出眼前佳人的面容: 乍看仪态端庄淡定沉静,骨子里却透出一种执拗与无畏,仿佛想挑战高山、脚踏长河,这种将一切置若足下的气势,深深引起了亦一人的兴趣。 带着伪装面具的佳人。 亦一人暗自在心里为海皙蓝打上了印记。 见到亦一人饶有意味的目光,海皙蓝傲然地扬起脸孔直视他的眼睛。 原本她想好好扮演海皙蓝的角色,她在人前也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形象,然而不知如何,在这个人面前,那慵懒的神态下偶尔光彩一现的漆黑眸子,就是能直刺到自己的灵魂深处,那么赤裸裸的窥探。 好吧,既然假面无用,我便抛弃伪装。 海皙蓝看着亦一人的眼睛,闪过挑战的意味。 见到她闪着光亮的琥珀瞳仁,亦一人嘴角勾起了一抹上扬的弧度,他收起了一贯的闲散神态,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故作绅士地鞠了一躬,仿佛他本就是王侯将相,姿态是那么的优雅从容。 海皙蓝原本做好与他针锋相对的准备,却错愕的看到他的优雅风仪,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亦一人眼角跃出玩笑的意味,转身向石阶而去。 海皙蓝仿佛还未开战便已落入下风一般,心情突然郁郁: 散漫猫与那白衣修罗是首要戒备的。 海皙蓝身体娇弱,但她为了不在亦一人面前示弱,仍是勉力而上。 途中经过身畔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有人影一闪迅速而过的,也有缓步欣赏美景悠闲而往的。 终于快要走到山顶,海皙蓝刚想放松的喘口气,突然一个黑影急坠下来,劈头盖脸的向海皙蓝砸了过来。 海皙蓝想躲避身体却来不及反应,人影直撞入海皙蓝怀中,两个人就着急冲之势被甩出一米开外这才分别摔落地面。 便是王伯的武功也因距离较远未能抓住他们。 海皙蓝只觉臀部刺痛,骨头仿佛裂开千百个缝隙,浑身衣衫立刻被冷汗打透。 奕一人等人见状急忙奔到近前。 未听到海皙蓝痛呼出声,被甩出的黑影便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哎呦喂,是哪个得了盲证的杀千刀挡了小爷的路?要是把小爷这英明神武的身板撞散架,你赔的起么?”说完,他抚着臀部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众人定睛细看,原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只是他面色异常苍白,身材瘦弱,个子仅比海皙蓝高出寸许,哪有什么他所谓的“英明神武”。 少年身着蓝色粗布衣服,削瘦的脸上有着单眼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白到极限的脸色,任拿出一样都普通之极,但是这些小巧精致的五官同时组合在一起却十分相得益彰,点如墨漆的眼珠被苍白细腻的皮肤衬得更是深邃,全身难掩灵秀之气,这气度与他轻浮的话语似乎并不搭配。 海皙蓝被奕一人搀扶起身,见到少年的面貌之后,她秀美的脸上泛滥着激动的惊异。 少年刚要继续骂街,看清海皙蓝的样貌立刻也露出惊奇的表情。 “世……世显?” “清妃?” 两个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之言,又同时顿住,互相望了几秒钟,又同时摇头。 “你……你不是。” “你……你是她妹妹?” 海皙蓝深吸口气,即使脑中镇静下来,她的手还是由于激动而颤抖不已。 她看着面前与周世显有九分相似的容颜,第一个念头,便是世显也来到了这个朝代。可仔细端详后,苍白的少年显然比世显年轻了许多,而且神态眉眼还是有不同之处,果然是自己认错了人。 听着少年的问话,海皙蓝直觉的认识到,此人识得清妃格格,所以刚刚将自己认错,但他显然也能分辨两姐妹的不同,也许对真正的海皙蓝也很熟悉。 她的内心中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能在此人面前露出马脚。 “你是清妃的妹妹海皙蓝么?”少年歪头好奇的盯着海皙蓝。 海皙蓝没有搭话,只是附身拾起少年甩落的一副弓箭。 这副弓箭显然对少年十分重要,他立刻提气一个矮身向弓箭扑去,虽然一手抄过弓箭但冲击力度未竭,眼看便要撞在大石之上。 郑鼎臣距少年最近,此刻他不及多想双手齐出,硬是抓住了少年双脚将他向后拉回,即便如此少年的肩膀还是扫过了大石,他“啊”的一声大叫,死死抱着弓箭再次倒在地上。 郑鼎臣连忙上前想要查看伤势,谁知少年把弓箭放下,一只手迅速绝伦的为自己脱臼的手臂接上了关节,本以为他要站起发难,谁知他接好手臂便仰倒在地,左右翻滚着耍起无赖:“哎呀,这惠善楼是怎么待客的,看人欺负小爷却袖手旁观。” 郑鼎臣想要上前相劝,亦一人却撇着嘴笑斥道:“你这无赖,到底是谁欺负谁?你要在地上躺着由你,我们当看猴戏。” 地上的少年突然坐了起来,盯着海皙蓝叫道:“喂,小妞,你是清妃妹妹,我是清妃朋友,那便也是你的长辈,这么没规矩也不来拜见。” 海皙蓝见他虽撒泼耍赖,眸子倒依旧清澈深邃,听他如此说话,应该与这副身体的主人也并不认识,不由得放下悬着的一颗心,淡笑道:“既然是姐姐的朋友,那便更要气度儒雅仪态万千了,如此这么赖在地下,似乎有些与您的身份不妥哪。” 少年骨碌从地上一跃而起,他露出白牙嘻嘻笑道:“小妞虽然与清妃是双生姐妹,倒是牙尖嘴利,性格完全不同。” 海皙蓝回复了淡定沉静的神情,微微一笑:“不知如何称呼啊?” “我叫程煜。” ; 第十六章 武林第一美人 ?原本花香遍地的怡人空气涌进一股脂粉香气,浓烈的粉黛滋味与这漫山的花香鸟啼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一袭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淡绿色衫子的笼罩下翩然而来。 绿衫女子脸上白纱轻罩,看不清样貌,只露出一对眸子却是深邃异常,瞳仁发出淡淡棕色,睫毛极长,凝望过去仿佛要将人吸入一般。她白玉般的手中拿着一把香扇,如不是身法快捷,实在看不出她是武林人物。 其后跟着两个翠绿衣衫的婢女,两人手中各捧着一个木箱,显然其中装着兵器一类。 王伯见到此女,立刻兴奋大叫道:“武林第一美人!” 听到他的呼声,前面的江湖人士立刻驻足回望,顿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守卫山顶的惠善楼弟子也立刻上前,拨开人群带着满脸谄媚,替这位武林第一美人开道。 海皙蓝被这名号吸引,暂且放下对程煜的疑问,只是随着众人跟在美人之后一同向惠善楼大门涌去,满是想一睹芳容的神色。 王伯更是迫不及待,几下便挤到人流最前端。 程煜见海皙蓝等人说走就走,不禁暗自嘀咕:“同是一个父母所生,性格的差距怎么这么大……”说完他连忙快步而上,紧跟着郑鼎臣也向惠善楼走去。 海皙蓝转头想向奕一人打听,却见他也是一脸好奇的向前张望,嘴角不禁挂上讥诮之色:“只听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散漫猫也难过此关卡,仍是流俗地追着这位武林第一美人跑。” 亦一人眼神闪烁了几下,仿佛要探究海皙蓝此言背后的深意,可是这对琥珀的眼眸依旧聪慧沉静,没有任何不同。 亦一人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转瞬间他便挂上了依旧的戏谑神情,鼓了鼓嘴巴道:“如本公子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盖世英雄,在绝世美人面前依然也会折腰,想她号称武林第一美,自然不会令本公子失望。” 女人最见不得男人在自己面前夸奖别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海皙蓝此刻很想知道这所谓的武林第一美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自从见到这副身体的姿容,每一次对着铜镜,她都增添了几分自信,女人,都是喜欢变美丽的。 海皙蓝格格的容貌,即使算不得倾国倾城天下第一,却也是清逸脱俗艳丽无匹。 此刻,她很想与第一美人比较。 一睹芳容的心情,倒比在场任何男人还要强烈。 亦一人见海皙蓝并未有想象中的嘲讽,眼中全是憧憬与期待,一瞬间的诧异过后,他不禁失笑。 女人啊,亦一人心中笑叹了一声。 他本来放慢了脚步,却见海皙蓝加快脚步往前钻,只能又连忙跟上。 郑鼎臣笑意盈盈看着两人,笑容中满是深意。 来到惠善楼门口,武林第一美人让婢女递上邀贴便傲然而入,海皙蓝等人连忙也递上帖子跟了进去。 程煜紧随郑鼎臣一脚刚刚迈入门槛,守门弟子立刻阻拦道:“刚才不是把你扔下山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没有请帖不得入内。” 程煜假装焦急的向郑鼎臣的背影大声叫道:“师兄等我。”又连忙回头对着守门弟子怒道:“你没看我师傅师兄师姐都进去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要是再敢拦我,瞧我不让你师傅摘了你的脑袋。”说完他满脸怒色的冲进大门,嘴里还向郑鼎臣的背影喊着:“师兄,等等师弟啊。” 守门弟子被他吼得一怔,傻呆呆的看着他闪身进了大门。 程煜心底偷乐,脚下却加快了步伐,当他追赶上海皙蓝等人的脚步时,众人已经快到大殿入口。 王伯的一双眯眯眼就没离开过美人身上,嘴里还一直唠叨着:“武林第一美人独步舞,今天老头子又见到了。” 海皙蓝看着独步舞曼妙的背影,小声问道:“王伯,你看过面纱下面的容颜?” 王伯得意道:“那是当然,真是美丽非凡啊,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我见过最美之人了。”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响,却显然被前方的独步舞听到了。 独步舞忽然转身,身影一闪便来到王伯面前,沉声道:“老人家,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伯吓了一跳,他怔了怔,还是直接而毫无掩饰的说:“老头子我见过修罗殿一个杀手,老头子认为她比你漂亮几分。” 独步舞没有说话,可是那对眸子听到“修罗殿”时,深深的恨意一闪即逝,随即她恢复傲然的神色,轻哼一声转身走回。 海皙蓝脸现尴尬的推了推王伯:“你别胡说八道了,惹美人不悦了吧。” 王伯无奈的摆了摆手,显然在说“我说的是事实”。 来到大殿门口,独步舞与海皙蓝等人分别被带往惠善楼主楼殿堂的大厅,大厅十分宽敞气派,竟然可以容纳几千人。厅中分红、黄、白三色桌布,红色显然是最尊贵客人被安排在前三排,黄色是有请帖的普通客人在中间十排,其余十七排白色桌显然是没有请帖不请自来的江湖人士。 惠善楼的人等一色与凌素相同服饰,正穿梭与客人之间招呼客人落座上茶,此刻都忙得不亦乐乎。 凌素在人群中仍是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他身量本就不高,以至于坐在第四排的海皙蓝张望了半天才发现他这么一个认识的人。 凌素正与坐在第一排的独步舞交谈着,隐然传来几个词不过是客气的俗套而已。 亦一人见到同来的人群中那个污衣派的虬髯客坐在隔壁桌,便转身与其攀谈道:“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虬髯客用脏手骚了骚胡子,抱拳回答:“这位兄弟不用这么客气,在下污衣派吕侍。” 王伯在一旁接口道:“原来是污衣派四长老之一,倒是老儿看走眼了,没想到长老这么年轻。” 亦一人见吕侍脸望王伯,便给其介绍了已方几人,此时茶水点心不停送来,几人边吃边聊起江湖之事。 吕侍喝了口茶水,望着大门的眼神忽然满是厌恶,口中对亦一人等人说:“看,刚才在官道上作恶的信天圣教出现了。” 亦一人等人一齐回头,果然二三十个金人出现在大厅门口。 为首一人全身金丝线绣成的长袍,四十岁上下年纪,背后背了一口纯金打造的锅子,十足一副暴发户模样。 他身后人等服饰相同,都是金色短打,但不若为首那人金线耀眼,这些门人子弟只有腰带上才有奢侈的金线作衬。 吕侍小声说:“背着金锅的人便是信天圣教五行使者之一的护天金,后边这些都是他门下收的弟子,这些人打家劫舍、偷鸡摸狗,没一个好东西。” 护天金向第一排走来,全然不将他人放在眼中。 他的几个徒弟在前开路,挡在一旁的人等被他们推推搡搡歪向一旁,众人显然都不想招惹信天圣教,具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来到第一排,护天金见到独步舞独自在座,立刻换上一副笑眯眯的嘴脸,搓着手说:“啊呦,这不是武林第一美人么?你怎么还遮着这块面纱?偶尔也要让我等过过眼瘾啊。” 独步舞见他语言粗俗,眼中满是傲气与鄙视,妙目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理他。 护天金并未说什么,他身后的一名贼眉鼠眼的弟子却火道:“师父和你说话居然装清高不理睬,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独步舞瞥了他一眼,神色依旧高傲,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 跟随两侧的婢女却异口同声道:“你是何人?哪有你在我家小姐面前呱噪的份儿?” 贼眉鼠眼得意道:“本大爷乃信天圣教护天金门下大弟子,江湖人称御鼠神名应的是也。” 两个婢女依然异口同声说:“什么老鼠?没听说过。” 名应脸色胀红,正要再挣,护天金伸手一拦:“信天圣教乃江湖第一帮派,你身为护天金大弟子要有点风度,与两个小婢争它作甚?” 名应只得应声称是,护天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独步舞旁边,自顾自喝起茶水来。 ; 第十七章 纷争的开端 ?人声鼎沸间,忽然一阵寒暄的吵杂,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脸色红润印堂饱满,双目炯炯有神气度隐然,一见便知是名家风范,只是身着锦衣珠宝,不知者还以为是商贾富豪,一点看不出是武林赫赫有名的侠士。 此人便是惠善楼主人施惠,人送外号“惠满天下”,周围江湖豪客见到施大侠都上前见礼,仿佛十之八九都受过其恩惠一般。 他身后跟着与其样貌相似身形却稍微高瘦一些的弟弟施善,还有七八名身穿凌素同样服饰的弟子。 施惠走上前与坐在首排的客人一一见礼,一时之间寒暄之声再起。 来到中间位置,见此桌只坐了独步舞和护天金,他便客气招呼道:“信天圣教五行使者之一的护天金大驾光临,真是让舍下蓬荜生辉;武林第一美人独步舞更是为惠善楼增添了耀目的风采。”他虽然看似暴发户,但声音却清澈文雅与他的装扮无法划上等号。 独步舞起身回礼,寒暄过后,面纱后的她似乎闪现羞赧的神色,犹豫着问道:“施大侠,想必……想必你也邀请了天下第一……第一公子吧?” 护天金听到她的询问,立刻抢在施惠之前答道:“啊呦,看来江湖传言是真的啊,都说武林第一美人苦恋天下第一公子,告白被拒,从此面纱遮脸再不以容颜示人。” 独步舞愤然转身,两个眸子泛出狂怒之色,声音低沉却激动不已:“你再敢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护天金并未理会独步舞的威胁,继续龇牙道:“天下的事天下人说得,你不要面皮做出如此下贱之事,还怕人家议论么?” 惠善见到两人剑拔弩张,脸上慈眉善目的神情依旧未变,仍是笑呵呵的说道:”天下第一公子身体欠佳,已着人送来贴子今日未必能到。“ 独步舞顾不上施善,瞪着护天金怒极反笑:”天下第一公子是天下第一名门正派无妄乾坤宫的宫主,要不是他身体抱恙没有前来,怎会让你这自称什么什么圣教的小人在这里号称第一门派。” 护天金听她讽刺圣教,立刻脸色一沉,但是转瞬便换上笑脸:“在下得圣教主垂爱可以代替圣教主参加如此盛宴自然有愧,不过本教虽不能说超过了无妄乾坤宫,但也在江湖上与其齐名,号称第一并不枉了。独步舞姑娘如此偏袒无妄乾坤宫,更加证明了刚刚在下所言,难道真是印证了江湖上盛传的一首诗句,‘识得公子情丝绕,萧岂宫主惹尘缘’,连武林第一美人也不能免俗么?” 两人争执之音早已让大厅寂静一片。 坐在第一排邻桌的一人接口道:“江湖虽有传闻独步舞是武林第一美人,无妄乾坤宫的宫主萧岂玄离是天下第一美男,可是老子我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护天金听到此人所言便立刻道:“桓兄作为海砂帮帮主,果然有见地。从名字上就能听出,一个是武林第一,一个是天下第一,显然前者配不上后者,所以独步舞姑娘你应该揭开面纱,给大家瞧瞧,所谓武林第一美人是不是真......”话音未落,独步舞身形一闪便至,纤手向护天金双眼抓来。 护天金没想到她翻脸后立刻动手,待到惊觉,对方玉指距离自己眼皮已然不过寸许,他急忙侧头避过,伸手便将身后大锅取下双手齐砸,俨然一副要将美人砸成肉酱之势。 一个瘦小的人影忽然出现挡在二人中间,一手将独步舞的手臂荡开,一手拍在护天金的金锅之上。 护天金只感觉金锅在前进的途中突然顿住,仿佛被什么黏住一般像一旁滑了开去,于是他立刻收回金锅定睛一看,分开他与独步舞的,是一个好似十五六岁的少年。 “凌素,不可造次。”惠善仿佛生气的斥责道。 凌素立刻收势,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情,不可度测的黑眸既如同深渊不可见底,又仿佛云淡风轻那么缥缈,似乎刚刚出手的不是他,此刻仅是垂臂退到施惠身后。 另外一桌站起一个白眉老僧,大厅中很多人立刻恭敬的招呼道:“安平大师。” 白眉老僧喧了一声佛号,向众人深鞠一躬,转头向施惠赞道:“施大侠不仅心慈,连手下的弟子都如此武功高强,居然能与信天圣教的五行使者不相伯仲。” 惠善听到大师夸奖,眼中显出几分得意,但是口中却谦虚道:“哪里哪里,大师笑话了。这位凌素是老夫第十三弟子,不过他是带艺投师,说来惭愧,这几下功夫并非在下所授。” 护天金听到安平大师的说话,却立刻目露凶光的瞪着凌素:“你这小子不过是趁我不备接下一招,与我伯仲之间?我呸,给老子提鞋还不配。” 凌素低头不语,依旧藏在师傅身后。 惠善习惯性摸了摸宝石戒指,抱拳道:“小徒造次还望使者不要见怪。只是本次群英册既然是在下邀请各位前来,还请暂时放下私人恩怨罢斗。各位出了惠善楼要如何在下管不得,但是在惠善楼内,希望各位武林豪杰给在下个薄面。”说完,他目光炯炯的向众人扫视过去。 江湖豪杰感受到他如炬的眼神都心下一凛。 独步舞向惠善施礼:“小女子刚才无意冒犯,还请施大侠赎罪。”说着她看了凌素一眼,眼中含着歉意。 惠善立刻客气还礼:“在下今日可算知道为何姑娘号称武林第一美人,可见姑娘不仅人美,武功也是一流高手,所以才会冠以‘武林’二字。”独步舞听到他的称赞,立刻满眼笑意,回眸瞪了护天金一眼,便走到安平大师一桌,找个了空位坐下。 护天金意兴阑珊的坐回座位,其他人不愿与其一道,偌大一张圆桌便只有他一人。 施惠见武林人士基本都已到齐,走到大厅首端正中。他的十三个弟子加上儿子,共十四人分两侧站立。 施惠站在前端,俯视着群雄,虽然脸上仍是一副亲切的笑容,但是眼中仍然掩不住得意的神态,他催动内力,大厅里响起郎朗之声:“众位江湖豪杰,老夫今日举办群英册盛会,只为一个目的,便是想兴旺武林,让各门各派武功发扬光大。目前在大清皇朝统治之下,江湖上的门派已经不如几十年前的尊贵地位,通商口岸的开放,导致洋人大举进入我中华地区,沿海局势十分混乱。虽然无妄乾坤宫一直是武林中的无冕之王,但毕竟萧岂宫主身体一直抱恙,他老人家向来也不愿理会朝廷之事。我施惠虽然不才,但是毕竟出身武林世家,眼见武林人才凋零,小的帮派镖局甚至已经达到招不到弟子的窘境,实在是心有不忍。”说到这里,他向台下望了几眼,果然坐在后面位置的很多门派唉声叹气附和起来。 施惠满意的点头,继续道:“现今的百姓更愿意做生意、学手艺,缺少了当年民风向武的氛围。为了使得世人了解武林各门派,让他们感受到江湖带来的蓬勃朝气,老夫私自收录了各门各派在江湖上的主要战绩,并根据战斗记录设立了‘群英册’排位榜。”说罢,他得意的一拍手。 一块巨大如同天幕的红布从天而降展了开来。 ; 第十八章 群英册排位榜 ?巨幅红布几乎从棚顶拖到地面,布料两面的文字相同,由金黄色的丝线绣上了几排闪亮灼目的大字,耀眼生花。 大厅上每一位江湖侠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更有几个粗鲁的声音大声念了出来: “群英册排位榜 第一位:无妄乾坤宫萧岂玄离 第二位:信天圣教圣教主 第三位:白云寺安平大师 第四位:……” 刚念到此处,一声怒斥响彻大厅: “胡扯!” 护天金一掌震碎了圆桌,他倏地起身道:“信天圣教的圣教主绝世武功所向披靡。无妄乾坤宫不过是广撒钱财假装慈善,外加传言宫主是第一美男才使得它名气极大,要论真才实学如何能与我教教主相提并论?居然敢排名在圣教主之上,这是荒天下之大谬。” 一众信天圣教的教徒也纷纷附和高声叫嚷起来。 更是有好事之人接口叫道:“就是就是,无妄乾坤宫如何厉害也都是江湖传言而已,到底有谁亲眼见来?” 护天金见到有人赞同,更是叫嚣道:“确实不少门派得到过无妄乾坤宫的恩惠,什么在患难之际给予援手啊,天灾人祸时施以粥粮啊,但是真正见到萧岂玄离出手的几乎没有,怎么证明他不仅样貌是天下第一,连武功都是天下第一?” “凭你的地位当然没资格见到萧岂公子一眼,”独步舞见他贬低萧岂玄离,立刻驳斥道。 护天金向她怒目而视,刚要发作,便见凌素纵身跃到大厅中央,躬身说道:“此排位榜并非无根无据,今年正月初八,萧岂宫主带着八位婢女途经明教所在黑木崖时,发现明教教众强抢民女四十多人,于心不忍救助之时,顺便,把明教给灭了。” 大厅上千余人乍闻此言,立刻乱作一团。 有人惊呼“原来是他做的”;有人脸现恐惧神情惊慌回头仿佛这绝世风华的萧岂宫主就在身后;有人敬佩不已高声赞扬;也有人撇嘴不信使劲摇头。 凌素仍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道:“众位莫吵,本次事件有根有据,我惠善楼是掌握了确实的人证物证所以百分百保证属实,就连明教教主黑风煞也被萧岂宫主诛杀。” 听到连明教教主黑风煞也命丧萧岂玄离之手,护天金也显得惊疑不定。 虽然到了清朝末年明教已经式微,但破船还有三千钉,只九人灭了明教并且其中还有八个是婢女,这也太让人无法相信,他不禁辩驳道:“也许是婢女中潜伏着绝世高手……”刚说了一句他自己也觉得无法说服众人,便嗫喏着不再言语。 凌素向护天金淡笑道:“使者不用气馁,圣教主平时深居简出很少亲自执行江湖事务,如若他老人家能战胜萧岂宫主,则自然会位列第一。” 海皙蓝一直蹙眉沉思着,此刻突然开口:“这不是让他们二人相斗么?” 王伯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听起来这个萧岂公子是个好人,让什么教主去找他晦气,那他将会很麻烦。” 两人虽然只是平常的言谈,但是四周很多人也听的是清清楚楚。 就连大厅前端的施惠也显然听见,顿时他的脸色一变。 施惠背后的施云骑却按耐不住,立刻纵到近前,指着海皙蓝叫道:“你这女子是哪个门派的?敢这么说话?” 海皙蓝此刻脑中正飞快的转着: 江湖中第一门派是无妄乾坤宫,如若能让这个萧岂宫主助我,夺得江山便成功了一半。眼前这惠善楼与信天圣教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惠善楼显然带着伪善的面具,还是不要撕破脸为好。 还未想好如何应答,亦一人便笑嘻嘻的说道:“在下虽在江湖上是个无名无势的小卒,但也深知如此排位榜,必然会引起江湖上的纷争,唉,在下武功差不能与人相争,不过看看戏码倒是好的。”此言一出,很多年岁较长的前辈都暗暗点头。 吕侍更是点头附和:“亦兄此言正是,武林中难保有些想挣名望之辈,为了提升排位会找榜上之人的麻烦。” 施云骑瞥了吕侍一眼,讽刺道:“吕长老,难不成你是见污衣派四大长老之中的任天长老位列第七,而你同为四大长老却不在前十之内所以内心不忿么?” “你……”吕侍顿时拍案而起,脸上怒气腾腾,他瞪着施云骑,气得一时之间倒失了言语。 凌素满脸祥和之气,在一旁劝慰道:“大家都是朋友,不要伤了和气。” 一直跟在海皙蓝等人身畔的程煜,此时也插口道:“施公子,如若吕长老和排位第七的任长老原本无冤无仇大家一直做朋友,而从今日有了群英册,两人为了争夺你我间的排位闹得成天污衣派鸡飞狗跳,是不是倒也好看?” 原本谁也未曾留意这个面有病色的少年,此时听到他如此挑唆的话语,不禁都向他望去。 凌素深深一瞥,然后上前几步:“哪里话来,任长老和吕长老都是前辈高人,自不会为了排位而挣得头破血流。” 程煜噗嗤一乐,转头一脸天真的问施云骑:“施公子,我明明是与你说话,怎么你这师兄倒是抢了你的话头?” 凌素向来镇静自若的漆黑眸子一丝警觉一闪即逝,他仔细端详起面有病色的少年。 施云骑听到程煜的挑唆果然大怒,对着凌素吼道:“别仗着是我师兄便如此不将我放在眼里。” “云骑,”施善的声音响起,显然是对儿子的警告。 施云骑一顿,眉眼间仍是怒气冲冲,却不敢再说话。 “施公子,如若是你,排位第十,而这位凌公子你师兄排位第三,施大侠你爹爹排位第四,那么你作何感想?”程煜依旧挑唆着。 施云骑听到此言忘记了爹爹的警告,立刻怒道:“这小子怎么可能排位在我爹与我之上,他敢!” 程煜一脸恶作剧成功的表情悠悠坐下,向四周众人做了个鬼脸。 海皙蓝见程煜讽刺施善,挑拨施云骑,挤兑凌素,立刻向他伸了伸大拇指表示“做得好”。 亦一人也是一副赞许的目光向他努了努嘴。 凌素见少年虽然一脸天真无邪,但说出的话尽戳到群英册的软肋,便走到少年面前抱拳道:“敢问少侠大名?是和亦公子一处的么?” 程煜仍然坐在位置上,摇头道:“我叫程煜,不是什么名门子弟,亦公子我也是今日相识,本来今天就是来瞧瞧热闹,不过见这么多江湖名士还不如我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居然看不出这点猫腻,在下深感责任重大不由得就说了出来,打扰了你们的计划还望海涵。” 施惠缓步走到程煜面前,目光中闪着怒火,但他养气功夫极好,声音仍是淡然:“程少侠如此曲解老夫之意,真是让人心痛。” 奕一人见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便起身说道:“程公子快人快语,施大侠不要见怪,他既是与在下同席而坐,也算得在下的朋友。”显然有回护之意。 施惠打量了一番亦一人。 此刻他面容俊雅无双,气度雍容不凡,却不像有什么武功。再看跟随他的几人,老的猥琐,女的娇弱,程煜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只有郑鼎臣眼光精湛,虽然内功不弱,但显然也称不上什么绝世高手。 于是施惠冷哼一声,不再理睬几人。 施惠想要向江湖人士再遮掩几句,一声娇羞的轻笑划破了大厅的空气,声音妩媚娇柔叫人如沐春风:“没有我们几人算得什么群英册排位榜,撕了重做罢了。” 声音未逝,排位榜的红布忽然化为飞舞的红色蝴蝶,随着春风样的嗓音飘舞纷飞,缓缓的落在众人身侧。 ; 第十九章 绝色美人 ?施云骑见到红布瞬间被毁,惊得傻了。 施惠见机极快,向大厅上空大喝一声:“何人在此捣乱?” 只见一个白色人影站在了大厅棚顶原本悬挂红布的缆绳之上。 白影听到施惠的喝声,娇笑一声飞身而下。 此女大厅中央一站,众人顿觉光芒万丈。 王伯惊声叫道:“她就是那个比独步舞还要漂亮的杀手!” 所有的眼光顷刻便落在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身sh皙蓝本以为杨芳的女装扮相堪称绝色已属极品,可面前的美人相貌尽可与杨芳比肩,由于是真正的女子自然又比杨芳多了几分娇媚妖娆,如此可算得比之杨芳更加倾倒众生。 见到此女,海皙蓝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她由衷赞叹道:“这个姑娘可真漂亮。”感叹刚毕,海皙蓝注意到她身着的服饰,白色锦缎长袍配上黑色花纹的腰带。 她立刻与身旁难得一脸凝重神色的亦一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修罗殿!” 两个人的声音并不响,但在这落针如巨的静谧大厅中,立刻如同投下了炸弹。 隔壁桌的司徒允天立刻高声询问道:“亦兄,此言可真?” 亦一人想起王伯曾言道,修罗殿的一名女子堪称绝色,此刻见到海皙蓝原本沉静的眸子有了几丝不安,直觉的感受到大厅门口传来的阴冷杀气。 他侧身凝望,果然见到白衣修罗冰山的面容,他的身后站立着那日见到壮如宝塔的“黑猩猩”。 亦一人紧皱着眉头向司徒允天缓缓点了点头。 江湖中各门各派的人等听到“修罗殿”都将信将疑,眼神疑惑地看着大厅中央的绝色美人。 虽然众人都是坐在原位,只有惠善及其门下和修罗殿的三人站着极其显眼,但显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绝色女子吸引,就算见到了白衣修罗也没空理睬。 绝色美人展颜一笑,顿时光彩无限。 王伯禁不住嘀咕道:“果然果然,独步舞与之相较也不禁逊色。”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大厅被“修罗殿”三个字以及绝世美女的倾世之颜震慑,此刻千人之众却无一丝声音,王伯的一句话此刻分外清明。 千人的目光全都集聚在独步舞的身上,即使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脸上的绯红与愤怒。 独步舞此刻眼神极其复杂,她看了绝色女子一眼,然后迅速的低下了头。 未见绝色女子如何移动,其身影已闪到独步舞面前,身法之快实属罕见,武林各派高手不禁心中一凛,这才使得“修罗殿”三字带来的恐惧慢慢溢上心间。 两位美人一站一坐。 绝色女子眼中好奇又得意的俯视独步舞。 独步舞却头也不抬,只是轻轻举起茶杯放到唇边。 忽然绝色女子伸手便向独步舞的面纱扯去,电光火石之间,独步舞未离椅背,两脚急速点地后冲,艰险地将绝色女子这一式化开,同时茶杯掷出砸向绝色女子面门,自己趁机向右飞纵。 绝色女子显然没有想到会一抓不中,顿时脸现惊奇之情,见到杯子飞来顺手一接,忽觉入手奇烫,她急忙将杯子抛在地上,低头见到自己两指红肿,心知对方用了什么药物涂抹在杯身引得自己中计,立刻恼怒已极。 两人攻守交换只在瞬息,大厅上众人只觉两眼生花。 只有少数高手才看清两人招式,武功之高直达匪夷所思的地步。 门口白衣修罗见到独步舞能与绝色女子相抗,显然也微感诧异,于是低声吩咐身后的“黑猩猩”几句,便缓步走到大厅中央。 施惠向绝色女子假意道:“敢问小姐如何称呼?如此武功真叫老夫敬佩不已。” 绝色女子咯咯娇笑:“施大侠不用这么客气,小女子只是来找人的,如若施大侠乖乖听话把人交给我们,我们也不会灭了你的惠善楼。” 施惠脸色一沉,不禁摸了摸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语气开始强硬道:“‘修罗殿’虽然厉害,但我惠善楼却也不是无能之辈,何况今日千余江湖豪杰在此,难道还惧怕你们不成?” 绝色女子轻叹一声,眼神仿佛见到一个喜欢的玩意马上要被毁掉一般的可惜,柔声说:“唉,如此也是没法了,总是能遇见像你一样拥有天真想法的猎物,开始便拥有你此刻这样想反抗的固执眼神,等到转为哀嚎和绝望,那种转变真的让我欲罢不能。” 她的声音温柔妩媚,可在场的千人却不由得汗毛直立。 施云骑抢上一步道:“你这女子看似美丽,实则是变态么?怎敢......”话音未落,绝色女子白皙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然搭上他的咽喉向回一扯。 由于施云骑挡在施惠面前,施惠已然来不及相救,如若出手回拉,必然导致施云骑咽喉两方受力,端的是破喉之灾,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独子命悬敌手。 绝色女子一招便制住施云骑,随即伸脚在他腿窝一踢,施云骑立刻跪在地上不能起身,显然这一脚不轻,他的额头满是冷汗,连嘴角都痛得抽搐了。 施惠见爱子受苦也是心痛,嘴上却毫不屈服:“挟持人质便以为我怕了你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施善原本站在大厅前端,此刻也闪身来到哥哥身边,低声对施惠道:“大哥,云骑在敌手,还是小心为好。” 说完,他转头面对绝色女子扬声道:“姑娘,你到底想找何人?与我惠善楼有何关系?” 绝色女子噗嗤一笑,顿如百花齐放艳丽非凡。 施善却面无表情,仿佛面前只是一座泥人。 女子见到他的冷漠,不禁有点怒气,声线显然高了几度:“把万火神和流云青烟给我交出来!” 施善与施惠听到二人的名字俱是一愣。 海皙蓝忽地想起卡米拉向自己的叙述,果然修罗殿的人还在搜寻什么东西,看来卡米拉的师兄和师妹还未遇难,她知道了定然高兴。 而此时,亦一人也与郑鼎臣对望,表情显然在说“果然是找山河诏。” 绝色女子见对方没有言语,立刻向前跨了一步,娇媚的声线中却隐隐有了杀气:“是交出这两个与你们没有关系的人,还是被我杀光,快选择吧?” 施善刚要开口,一旁的施惠却一把拉过他,傲然的向绝色女子走了几步,淡淡的道:“即使你用我儿性命要挟,可出卖朋友不讲义气的事情,我惠善楼上下绝不会做,你要动手便动手吧。” 一众江湖豪杰见到施惠为了顾全江湖义气不惜爱子性命,立刻鼓掌附和起来,更有甚者已经亮出兵刃将绝色女子与白衣修罗围在了中间。 海皙蓝原本认为施惠搞出“群英册”是不怀好意,此刻见他一脸正气的拼着儿子丧命的风险也要维护武林正义,不禁怀疑起自己对此人的判断。 刚进入大厅时为了寻找清妃格格,海皙蓝已经把千余人都看了个遍,参与本次群英册的女子并不多,仅仅只有几十人。这些女子个个英姿飒爽一看便是使刀弄剑的江湖侠女,也未曾瞧见与卡米拉所述的流云青烟那小家碧玉气质相符的女子。 果然,绝色女子看了一遍在场的众人,除了在海皙蓝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她皱眉摇了摇头,便再次望向了独步舞。 独步舞此刻一直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绝色女子一手提起施云骑,如同抓着一只鸡,施云骑被点了穴道四肢下垂已无力反抗。 她袅袅婷婷地走到独步舞面前。 独步舞感受到面前的敌人,她的发丝微微一动,但是仍然没有抬头。 绝色女子甜甜笑道:“这位所谓天下第一美人一直不愿意摘下面纱,难不成你便是流云青烟?” 独步舞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盯着她,还未答话,忽然一声阴柔至极的笑声回荡在大厅,一个白色身影从内堂缓步走出,他手中一根漆黑的绳索牵着两个人,那闲庭信步的姿态,宛如牵着自家宠物在乡间漫步。 ; 第二十章 血溅大厅 ?施惠目光落到被绳子捆绑的两人,文雅的嗓音有了几丝惊慌:“你们……你们怎么被捉住了?” 被绑住的大汉,满面的虬髯向外张牙舞爪,正努力的用力想挣脱绳索,忽然被拽到灯火通明的大厅,千余双眼睛都射向自己,立刻羞得面皮通红;另外一个女子面目斯文清爽,仿佛邻家少女一般让人顿觉亲切祥和,她身上的小家碧玉气质让人无法与江湖恩怨联系在一起。 “啊啦啦,我已经把万火神和流云青烟捉住了,”阴测测的笑声从前方的白衣人口中传来,他用涂着黑色蔻丹的长长指甲抚了抚披肩长发,一双细长的眼睛魅惑的眯成了月牙。 见到此人,程煜不禁小声惊呼:“是他。” 海皙蓝见到他不男不女的红唇,只觉头皮酥麻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于是低声问程煜:“你见过他?” 程煜皱起眉头,微微点了点头。 绝色女子不再理会独步舞,而是转身拖着施云骑走向此人,口中抱怨道:“幻天舞,原来你已经找到他们了,早知如此我何必和这些人浪费如此多的口水,直接动手便了。” 名为幻天舞的妖娆男子虽然笑着,但是他的表情配上那阴森的声音一点让人感觉不到笑意:“哎呀,要做游戏么?看谁杀的多?” 一直没有作声的白衣修罗此时倏地来到幻天舞身边,声音依旧冰冷:“拷问过了吗?” 幻天舞故作无奈的摆了摆手:“在流云派的时候,可是你怪我太早下手杀人,所以这次我直接带来给你,这不,把他们两个完整无缺的牵来了。” 白衣修罗没有理会他语言中的抱怨,阴郁的蓝色眸子转到了万火神和流云青烟身上。 即使海皙蓝在他身后很远的位置,也能感受到他传来的极度冰冷,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万火神在见到白衣修罗的刹那,好似泄了气的皮球,原本威猛的脸庞挂上了些许沧桑,眼中弥漫着无限的恐惧。 流云青烟身体也在微微发抖,可是她依旧向上扬了扬头,故意不去看白衣修罗森冷的蓝色眸子,而是将目光定格在施惠身上,口中高声道:“施大侠,你可是答应了我和师兄要保我二人周全的。” 施惠面部一紧,神情复杂但仍然文雅的说道:“老夫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今日参加群英册的朋友都是老夫的客人,在我惠善楼内任何一人想要动武寻仇,必然引起在场的江湖豪杰群起攻之。”话中之意,显示是要以人多作威胁。 幻天舞早已将绑缚万火神和流云青烟的绳索扔给绝色女子,此时听到施惠所言,不由得笑得眼睛弯成细细的月牙,舔了舔自己的红唇道:“是么?” 随之白光一闪,原本委顿在地的施云骑忽然颈部一腔热血喷涌而出,飞溅的血液向相邻的一桌飞散过去,武功差点的都被溅了一身。 没有任何示警,没有任何预兆,对方瞬间便出手杀人,仿佛如同呼吸一般日常随意。 施惠乍见爱子惨死,他先是惊呆了几秒,随即眼珠上血管立刻浮动凸显,在施善的惊呼声中,施惠不发一言,而是一掌向幻天舞拍去。 他的掌力看似轻柔,却连绵不绝,立时将幻天舞整个罩在掌风之中。 幻天舞几个闪身想躲开掌力,哪只掌风如同灵蛇追咬自己不放,几个起落过后,附近桌椅被掌风刮到立刻碎裂迸溅。 “让你尝尝我师傅推云掌的厉害。”惠善楼弟子在一旁为师傅呐喊助威。 施善看着场中的身影,却不禁皱起眉头。 看似施惠占据上风,他却深知大哥使用此掌极耗内力,可风雨般的掌力却奈何不了对方;看对方好整以暇的神情,仿佛根本未有使出全力,而是猎人在观察猎物的前奏。 施善内心担忧,低声唤道:“凌素,凌素哪?” 旁边一个弟子接口道:“修罗殿的恶人进来后,凌师叔便退了出去,想是在筹谋对策调动人手吧。” 施善眉头更紧,还未细想,却听施惠身后“啊”的一声尖叫,一个江湖汉子抚着双眼跌落在地打起滚来,他的双目紧闭,只有暗黑的两行血珠缓慢流了下来。 施惠立刻跳开,怒斥道:“下三流的手段,使用暗器偷袭么?” 幻天舞冷笑一声:“你不是号称什么惠满天下的名门侠士么?明知自己躲闪后,背后无辜之人便会遭殃,你这所谓的大侠却还是为了自己保命不顾他人死活,真是沽名钓誉的典范啊。” 施惠一顿,一时被呛得哑口无言。 幻天舞刚刚暗器飞出的同时,独步舞轻轻站了起来,怨毒的眼神深深瞥了幻天舞一眼,便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大厅门口,低头不知对“黑猩猩”说了什么,“黑猩猩”嘻嘻一笑,便闪身放她走了出去。 幻天舞没有注意是否有人走出大厅,仅是拨弄着漆黑的长发,盯着施惠笑道:“想给儿子报仇啊?他对我而言不过是只蝼蚁,你也不过是条狗。” 施惠闻言再不见一丝文雅,满脸蒸腾着痛苦与怒气,纵身一跃打算再次使出推云掌,谁知掌力还未催动,忽然被人从身后大力一扯,他感受到无尽冷意立刻顾不得幻天舞侧身想躲。 身后之人却如同鬼影一样,影子比自己先到了身侧,施惠惊得汗毛直立,未及明白,便被他扯住领子随手一扔,自己如同一个沙袋被远远抛在地上。 出手之人正是白衣修罗,此时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施惠一眼,而是径直来到幻天舞面前,冷冷的问:“伊在哪里?你们是一组,现在人已捉到,你们两人负责拷问。” 幻天舞细长的眼警觉的闪了几闪,假意笑道:“伊在哪里我可不知道啊,我排位在他之后,怎么可能管得了他。” 绝色女子娇声斥道:“幻天舞,你怎么能如此大不敬的说话?什么你我的这么没规矩。” 幻天舞神色一凛,眼神中虽明显的不情不愿,但依旧拉长了声音道:“是,大~人。” 海皙蓝偷偷瞥了白衣修罗一眼,见到他依旧冷漠的英俊侧颜,忧郁的气息弥漫在他的眉梢,这郁郁寡欢的气质像极了父皇。 海皙蓝的出神却被中了幻天舞暗器的那位老兄的哀嚎声打断,他的惨叫声忽然高了几个音阶便戛然而止,随即其同门派的师兄弟立刻高声叫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哎呀,他……他死了。” 随着这声高呼,大厅上“哗啦啦”响起一片亮出兵刃的声响,群雄见修罗殿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伤了两条人命,同仇敌忾的气氛在大厅内蔓延。 霎时间,修罗殿的几人被团团围住。 ; 第二十一章 流云青烟的选择 ?海皙蓝距离白衣修罗并不远。 此时,白衣修罗缓缓回身,幽蓝的眼眸随着他的身体转动从众人脸上缓缓划过,大厅上千余名刀头舔血的江湖豪杰,在这短暂如同冰山的一瞥之下,顿感寒意森森如坠万年冰窟。 白衣修罗的目光与海皙蓝相遇。 一瞥,转头,他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 海皙蓝见到他那如镜花水月般幽蓝的瞳仁,散发着惊心动魄的诡异魅力,自己的心脏突突地仿佛快要跳出胸膛。 她担心被零认出于是立刻低下头颈假装摆弄衣襟,拽了两下袖角又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躲避他?他才是坏人”,于是立刻又挂上一副镇定的样子抬起头来,可此时却发现白衣修罗早已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亦一人发现海皙蓝白皙的脸颊晕红一片,瞪着白衣修罗的目光有着挑战的意味,他微微一怔,顺着她的目光见到了白衣修罗俊美无铸却萧飒冷峻的侧颜。 亦一人闪亮的眸子瞬间沉淀,宛如漆黑天幕,幽不见底,俊雅的面容满是忧色。 “任务完毕,幻天舞带着他们和我一起走,其他人留下,杀光这些垃圾。”白衣修罗冷酷的命令着,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施善上前一步阻止道:“慢着,你觉得杀了老夫侄儿就能这样任你们一走了之么?而且你认为就凭剩下的两个人能杀光在场千余名江湖豪杰么?识相的留下万兄弟和流云姑娘后再来问问我的狼牙棒。”说罢施善两手各执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狼牙棒,毫无惧色的挡在了白衣修罗的身前。 白衣修罗仿佛对他有勇气阻拦十分吃惊,微微侧了侧头。 绝色女子娇声道:“施善……‘大侠’,是吧?敢对我们修罗殿这么顶撞,你也算是叫人敬佩了,我看总比你那死了儿子不敢出声的哥哥好了很多,嘻嘻。” 她的声音依旧娇媚,但是说出的话语却阴损已极。 安平大师此时高喧一声佛号,起身道:“各位修罗殿的施主已经杀伤两条人命,实在罪过,何不放了万施主和流云施主,从此两家罢斗。” 坐在一旁的高高瘦瘦夫子模样的人也站起来,接口道:“大师此言差矣,修罗殿已经欠下两条人命,连施大侠的独生爱子都命丧他手,此仇如何不报?即使他们现下投降,也是不能就此罢休。” 此言一出,师徒允天便高声叫道:“摩崖先生说的极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其他群雄也纷纷附和,各种兵器乒乒乓乓的被人敲打成各种杂乱的助威声。 绝色女子嘻嘻一笑,美目在流云青烟脸上流连了一番,柔声道:“想不到你们还挺有人缘的,像你这种小家碧玉般的女子,今日就要命丧黄泉也是有点可惜,我本想收你做个婢女……” 流云青烟脸色煞白,但眼中却满是恨意,气节依然不失名门风范:“就因为你们道听途说的以为我派有你们要找的东西,于是就灭我流云派,诛杀我派百余条性命,此仇不共戴天。我流云青烟大不了今日赴死,但我相信,现在在场的叔叔伯伯绝不会让流云派白白牺牲,终有一日会为我们流云派向你索命。” 绝色女子听到她如此强硬,不禁上前几步,诱惑道:“姐姐就告诉妹妹东西所在何处,妹妹会立刻放了姐姐,何必伤了和气。” 流云青烟被黑色绳索绑缚多时,她运功挣扎了几次都无法凝聚内力,显然这绳索非平常之物。此刻命悬一线,虽然仗着大厅上江湖豪杰人多势众,但是修罗殿的武功自己是见过的,此番要想脱难,光靠这些嘴皮子上的气势决然不够,必然要让在此的千余人全力以赴相救,自己和师兄才有生机。 想到父亲从小叮嘱的家训,山河诏的秘密决不能外传他人。 可是,如若命都没了,空守着山河诏的秘密又能作甚? 流云青烟暗暗咬牙,清朗的目光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她扬声道:“你们要的山河诏,我们真的不知道在何处?‘山河诏,倾天下,取得此诏半壁山’,我派如果有此至宝,早就号令天下去夺取大清的半壁江山了,也不用在此任你们欺凌。” 群雄听到“山河诏”几个字,立刻喧哗呼喝之声大作。 原本大厅上多数人都是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态,在听到“山河诏”三字以后,这些目光都由伺机而动变成欲望与贪婪。 很多人已经按耐不住,高声询问山河诏的所在,更有甚者已经手执武器冲到近前想要抢夺流云青烟。 大厅上顿时乱作一团。 一声佛号低沉而清晰的传入众人耳朵,被贪欲冲昏头脑的人听到佛号声清醒了不少,停下了叫喊与动作。 安平大师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缓步走到幻天舞几米开外,慈眉善目的说道:“这位施主,你已杀伤两条人命,此刻悬崖勒马……” “大师,不要再与他们讲什么道理,这些畜生是听不懂人话的,让老夫杀了他为云骑报仇。”施惠眼珠满是血丝,文雅的面具早已丢到九霄云外。 “流云姑娘,这‘山河诏,倾天下,取得此诏半壁山’到底作何解啊?为何这些江湖豪杰都要你挣我夺?”程煜突然朗声问道。 流云青烟见发问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诧异的回答:“这位少侠,难道没听说过么?如能得到山河诏,便可号令天下群雄奉其为主,夺得一半的江山社稷,所以江湖中人才你争我夺。” 海皙蓝听到此言,心中翻腾汹涌如惊涛骇浪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着每一个细胞,激动如同潮水将血液掀起层叠的浪涛,仿佛要破肤而出。 山河诏?得到此诏,可以号令天下奉其为主取得半壁江山? 这是上天在冥冥中给长平的指引么? 如果长平能取得此诏,那么,复国便有了希望,不,不仅是希望,是有了八分的把握。如若能再联合江湖上第一门派无妄乾坤宫,便是有了整个江湖做我的后盾,何愁志不能成? 欣喜间,海皙蓝听到一旁的王伯自言自语的嘀咕:“山河诏可不是这么用的。” 诧异的想开口询问,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德公公,许久不见了。” 海皙蓝抬头,见到施善高瘦的身影站在了王伯面前。 ; 第二十二章 王伯是太监? ?“公公?” 施善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 即便同来的海皙蓝与亦一人等人,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之情,惊讶的望着王伯满是皱纹的脸。 王伯眼睛眯成几乎不见的缝隙,神态依旧的道:“啥?啥玩意?老头子虽然年纪不小,可也算不上老公公级别吧?” 施善冷哼一声:“德公公,你在别人面前装傻充楞可以瞒混过关,但是在老夫面前还是不要装了。” 郑鼎臣在一旁插口道:“前辈定是认错人了,王伯最爱美女,怎会……怎会是太监?” “掩人耳目,”施善仍是冷着脸:“二十年前我曾数次与德公公照面,并且在京城郊外密林一战被你重伤,岂会不认得你。” 亦一人深深看了王伯一眼,随即向施善嘻嘻笑道:“这位前辈定是说笑了,大清的宦官是不能出紫禁城的,如若王伯是宫内之人,如何能在世间逍遥?” 施善斜睨了亦一人一眼,冷笑道:“这要问问他自己了。德公公当年何等风光,他可是被皇帝作为心腹委派其管理江湖事务。二十年前,为了追查山河诏的去向,密林一战死伤无数,德公公也在此战中负伤失踪,有传言他已战死,也有传言他知道了山河诏的所在前去取宝,总之是众说纷纭。今日又见故人,可见还是后者更加可信。” “山河诏在这个老头子手中么?”闻听施善之言,许多江湖汉子鼓噪开来。 王伯并未说话,依旧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却不知何时黑色的金属手杖已经握在手中。 王伯与施善互相凝望,显然都蓄势待发。 不知谁人慑于这紧张的气氛而失手跌破了一个茶杯,这“咣当”一声无异于开战的讯号。 两条人影忽地腾空而起,四周桌椅立刻被二人周身激荡的内力震得四散纷扬。 周围众人立刻起身向一旁躲避,偌大的大厅顷刻间便空出中心一大片区域。 施善所用推云手与施惠如出一辙,掌风厚实绵密源源不绝,一掌掌直击王伯周身大穴。 王伯手中一把漆黑的金属手杖使将开来,众人只觉这几十岁的老伯仿佛变得仙风道骨,猥琐的模样立刻消失不见,宛如画中仙翁般步履如烟。 “缥缈双姿剑!”安平大师惊叹一声,随即他半垂眼帘,叹道:“果然是德公公。” 其他曾参与过密林一战的武林前辈们,此刻都议论纷纷。 摩崖先生高声道:“德公公的缥缈双姿剑,亦可单独杀敌,亦可双剑合璧,其剑招曼妙,步态若仙。当年德公公与宁无双女侠一主一辅,双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密林中杀敌百余人,此刻将剑招化作手杖,却只能发挥剑法的一分威力而已。” 王伯,不,德公公听到“宁无双”,表情一沉,冷哼一声:“便是一分,杀人也是够了。” 随着话音,手中黑仗一个斜点便劈向施善大腿,去势未竭他已以右脚为轴心一个转身,手杖如同变戏法一般突然从施善后心出现。 整个姿势步态轻盈,流云若水,仿佛少女的舞姿般缥缈,众人还未看清,施善后心便被重重一击,他整个人口吐鲜血向前扑去。 施惠见弟弟受伤,立刻一掌击去作为虚招牵制王伯,另一只手臂及时包住施善躲开王伯的第二杖攻击。 忽然一个黑发白影闪到王伯面前,黑色蔻丹的长长指甲瞬间已经贴近王伯面门,随即听到一个阴森尖锐的笑声:“啊啦,山河诏原来在你这里么?不早点拿出来,真不乖啊。” 王伯刚刚见到过幻天舞出手,心知此人武功诡异,自己未必是其敌手,于是立刻收敛心神,原本击向施惠的黑色手杖空中变招,疾点幻天舞咽喉。 幻天舞邪魅一笑,头向后仰轻松避开这一杖,滴溜溜一个转身手臂一扬。 王伯竟看不清来着为何,只是感觉对方扬手的瞬间便一阵阴气袭来,直觉告诉他已经命在顷刻,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躲避,金属手杖在手中连忙抡成绵密的圆圈,只听细微的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有金属质地的暗器被击落一片。 刚刚暗自松了口气,却听阴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交出山河诏。” 幻天舞的掌心几乎已经触到王伯肩头。 这一惊非同小可。 幻天舞的暗器只为了吸引王伯的注意力,涂着黑色蔻丹的手掌仿佛来自地狱的魔爪,一旦被其碰触,便要万劫不复。 王伯再也顾不得伪装,手臂高举越过头顶,仿佛后脑生了眼睛一般手杖直直地向身后的幻天舞头顶砸落。 幻天舞冷笑一声正要伸手抵挡,却见手杖忽地从中裂开,一抹冷凉华光直奔他的咽喉而来。 这回,换做幻天舞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金属手杖居然中间暗藏一把宝剑。 他斜身想要避开剑锋,哪知王伯的眼光如丝,仿佛抛了个媚眼,这么回首一转,剑锋如灵蛇紧贴着幻天舞的后颈跟着他的身体一同向右划开。 幻天舞见机极快,于是立刻后仰想要避过,而灵蛇吐信的剑锋依旧距离肌肤只有寸许。 幻天舞刚要再躲,忽地被人从后一扯,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甩了出去,他连忙在空中一个纵身,稳稳落在地上。 出手的人,正是白衣修罗。 “为什么阻止我?”幻天舞在白衣修罗背后森然问道,目光中闪烁着恨意。 “因为过了三招你还未取胜,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仿佛最后两字还未讲完,王伯“啊——”的一声,凄惨的惊呼声便在大厅中回荡开来,此刻在这千人聚集却寂静无声的大厅里,更增加了几许可怖的意味。 海皙蓝只觉肌肤微热,伸手一抹却是鲜血一滩,她惊讶的抬头,见到眼前的场景简直难以相信。 白衣修罗的右手,已经贯穿了王伯的小腹,原本苍白的手臂覆着血肉的残渣。 他依旧面无表情,未做任何迟疑地迅速抽回了手,在鲜血喷射的点缀下,居然有种恐怖的妖艳。 王伯向后摔在地上。 程煜第一个奔到近前,快速绝伦的伸指在他腹部几处大穴疾点,喷涌的鲜血立时缓了一缓。 海皙蓝等人也回过神来,全部围了上来。 大厅上的江湖豪杰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手中的兵刃都向前递近了几分,鲁莽些的江湖汉子已经与修罗殿的其他人动上了手,有些胆小的想从大厅入口逃脱,却被守门的“黑猩猩”几掌震死。 白衣修罗周围的江湖人士,却只是握着刀剑盯着他,并未有一人敢上前挑战。 白衣修罗仿佛没有见到对其拔刀相向的众人,只是看了一眼正救治王伯的程煜,声音毫无感情:“我在他身上开到第七个窟窿才会气绝,现在只开了一个,他一时死不了。不过,我要杀的人,你居然敢救?” 程煜没有抬头,苍白至极的脸上挂满了汗珠,正在包扎的双手却微微颤抖,显然他面对白衣修罗深不可测的武功内心也充满恐惧。 白衣修罗见他不予理睬,眼中杀气更炽,于是,他向前跨了一步。 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挡在了白衣修罗面前。 ; 第二十三章 友情的疑惑 ?从何而来的勇气,使自己坚定地站在屠神面前,海皙蓝并不清楚。 白衣修罗浑身上下所散发出的杀气,即使是她这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如同地狱亡灵般压迫的窒息。 但是,她看到程煜那瘦弱的身体虽因恐惧而颤抖,却毅然决然的继续救治伤者的背影,看到王伯肚腹间血肉模糊的窟窿凄惨可怖的模样,不知为何,她全身的血液沸腾激荡推动着身体行动,不知不觉便挡在了中间。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阻止我杀人?”白衣修罗果然记得她。 海皙蓝努力抚平情绪,傲然的扬起小脸迎向那幽蓝的眸子,她的目光如同坚韧的高山,辽远而广阔。 “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向来冷漠的白衣修罗脸上分明出现了不屑的神情:“你们这种垃圾总是把友情这种东西挂在嘴上,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虚无,就让我看看到底为何物。” 见到白衣修罗肩膀微动,海皙蓝便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此刻,她并没有恐惧或悲伤的情绪,瞬间感到的,仅是光复山河的心愿尚未达成的遗憾。 恍惚中,她并未感受到疼痛,海皙蓝惊讶的睁眼,亦一人不知何时站在面前。 “散漫猫,你……”海皙蓝轻声的欲言又止。 他的后背距离自己不过寸许,温热的面颊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背部散发出的丝丝热气,向上仰望,这才发觉原来他的身材是那么的高挑伟岸。 亦一人与白衣修罗身量相似,两人深邃无限的眸子相对。 一个,是沉静的内敛;一个,是凛冽的寒光。 白衣修罗俊美的五官终于出现了一个生动的表情。 疑惑。 他不知道面前这些人为何会一个个不顾自身危险而去保护他人。 他不理解,不明白。 还挂着王伯新鲜血肉的手臂,在亦一人的咽喉之处停了下来。 他想弄清楚,这所为的友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也是为了朋友才想赴死的么?” 亦一人脸上挂着儒雅温和的笑容,仿若生死是喝一杯茶、下一盘棋,那么的云淡风轻。 他只是这样的淡笑着看着白衣修罗。 白衣修罗眉头拧得更紧:“如果没有了生命,什么友情都是一场云烟,人从来都是自私自利的垃圾,关乎自身利益的时刻,垃圾一定会显出天生的劣性。” 亦一人仿佛故意激怒白衣修罗,轻笑道:“原本以为你是个冷情的杀手,没想到你却是意外的喜欢说话哪。” 白衣修罗果然表情一顿,随即眼角眉梢都爬满怒色。 郑鼎臣早已走到亦一人身侧拉开架势,全神贯注的盯着白衣修罗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了奋不顾身代主而死的准备。 海皙蓝也走到亦一人身畔,不知不觉伸手抓住了亦一人的手臂,他温热的体温传到掌心,不知为何心中一宽。 亦一人侧头对着海皙蓝粲然一笑,俊雅的眉眼出现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安祥之态。 海皙蓝见到他的目光,心中忽觉一片湛然,她回了亦一人一个暖暖的微笑,随即坦然的望向白衣修罗,朗声道:“今日即便我等都命丧你手,但是我们五人也是一同赴死,黄泉路上倒也热闹,总好过你一人,不识人间情感,孤独一生的在世间苟延残喘。” 白衣修罗眼中满是乖戾的杀气,郑鼎臣见到他心中的迟疑,立刻先发制人,伏羲八卦掌铺天盖地的向他击去。 而此时的大厅,早已尸横遍野。 修罗殿余下的三人初始各自被几百的江湖汉子围着,一炷香下来,围着他们的仅剩武功高强的几十人。 安平大师一双肉掌正与幻天舞对战正酣,施惠抚着右臂不住喘息,显然已受伤;绝色女子与妙剑双生已化作一白两红三条影子,正以绝快的身法比试着剑招;“黑猩猩”状如宝塔的堵在门口,任摩崖先生、吕侍等几名高手如何攻击,他也只密不透风的守好大门,任何人都无法出去。 尸体,成为了大厅里的风景。 白衣修罗被杀气笼罩,见郑鼎臣掌风扫到,他不躲不闪,直面迎着掌风拍去。 郑鼎臣心知绝不是他敌手,于是想手掌回转,怎知本以为躲开其掌力追击,却忽觉掌心一热,一股铺天盖地席卷一切的力量通过掌心冲击到四肢百骸。 他的身体如遭受雷击般被强大的力量向后撞去,刚巧砸在身后一个江湖汉子身上。 那汉子一丝声息也未发出便被砸得内脏俱裂当场而亡。 郑鼎臣的身体又继续向后滚了丈许这才停下,他胸前的衣襟已经被狂吐的鲜血染得不可辨认。 “鼎臣!”亦一人的眼中卷起狂怒,他立刻向郑鼎臣奔去。 有一人的身法比他还快。 程煜第一个来到郑鼎臣身边,再次伸指点了几处穴道,他便不再吐血。 亦一人与海皙蓝见到程煜精湛的医术,也是微感诧异,只见他止血、诊脉、接骨、敷药,一气呵成,俨然是名医风范。 忽然一声惊天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痛。 灰尘滚落,头顶的天棚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空洞。 “死秃驴,别跑!” 幻天舞阴柔的叫喊声穿透人群的吵杂传了过来,随即只见他一个纵身,穿过空洞追击在后。 见到安平大师救走流云派人质,绝色女子、施惠、摩崖先生等高手也紧随其后奔到外面。 白衣修罗俊目一扫,再顾不得海皙蓝等人,他向黑猩猩打了一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也跃上房顶消失不见。 看着白衣修罗消失的背影,海皙蓝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缓了一缓,她转过头,见到程煜已经为郑鼎臣包扎完毕。 郑鼎臣此刻面如金纸,紧闭着眼。 “鼎臣没事吧?”一直慵懒淡然的亦一人,此刻脸上却布满焦急的情绪。 程煜吁了口气:“放心吧,他虽然生受了那杀手的掌力,但是由于他撞击到的江湖汉子帮他作了缓冲消掉了一半的冲击,加上自身内力修为颇高他在关键时刻护住了心脉,所以命是保住了,不过可能要休息一段时日。” 亦一人眉宇间的焦虑这才少了几分,他又转头看向同样昏迷的王伯。 “王伯的情况很糟糕,”程煜抹了抹额头的汗:“那个杀手非常了解人体构造,出手时贯穿了王伯小腹一侧的膀胱,这种器官不会立时致命,却也……却也回天乏术,只能随着血液流干而……” 亦一人本想再问,却被司徒照之的呼喊打断。 司徒允天已经受伤,司徒照之见到程煜懂医术便高呼他救治。 此时大厅上哀嚎声不断,程煜立刻赶到伤者身边。 海皙蓝附身想为王伯擦掉冷汗,忽见王伯动了一下,随即他微微睁开眼睛。 海皙蓝立刻惊喜的叫道:“散漫猫,王伯醒了。” 亦一人连忙蹲下,脸现喜色:“王伯,你觉得怎么样?” 王伯努力的睁开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微微抽动着手掌似乎想去怀中拿什么物事,却连手掌都无法抬起。 海皙蓝见状便询问道:“怀中的物事要拿出来么?” 王伯轻轻从嘴里挤出一个“嗯”。 海皙蓝伸手摸出了一张羊皮书卷,她好奇的展开,上面赫然醒目的写着: 缥缈双姿剑剑谱。 ; 第二十四章 山河诏的秘密 ?“剑谱?”亦一人的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海皙蓝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脸上微微一红,自然而然地向外移了移身子,随手将羊皮卷塞在了亦一人手中。 亦一人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他展开羊皮卷看了几眼,低头对王伯正色道:“这剑谱,你……” “我……自知……命……命不久矣,”王伯艰难的吸进几口气,努力的继续道:“这套……剑法是……我和无双……一同所创……现在给你们……给你们……” “剑谱送给我们么?”海皙蓝声音中的一丝惊喜,没有逃过亦一人的耳朵。 亦一人抬头看着海皙蓝的眼神充满好奇。 明明有着大家闺秀的贵气,却对江湖、武功这种仿佛与她一点都不应有交集的事物感兴趣;明明没有武功是个弱质女郎,却可在他人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站在死神面前。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海皙蓝选择无视亦一人的目光,再一次盯着王伯确认:“真的送给我么?” 王伯轻轻的点了点头,此时他脸上现出了红潮,似乎精神渐旺了一些,词语也连贯了许多:“我与无双少年扬名……本是江湖侠侣……可我,为了山河……山河诏,我…….宁愿入宫做了太监,就算探得了山河诏的秘密,又如何?我累得无双惨死,我对不起无双……”说着他又使劲咳了几下,鲜血随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你还是歇歇再说,”海皙蓝担心的劝道。 王伯轻轻摇头,继续道:“山河诏,之所以能得到半壁江山,不是……不是因为可以号令天下……从来没有人得到此诏便能让江湖豪杰听命自己…..只是能惹来杀身之祸而已……”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更红,就连海皙蓝也看出,这是回光返照。 “山河诏的秘密…..其实是皇室……”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亦一人一眼:“当年皇太极得到大明的江山……除了吴三桂背叛以外,还得到了塞外一个富甲天下之人的资助……当时皇太极写下此诏书,承诺……承诺只要他有朝一日成为皇帝……资助的这家人便可凭着此诏书找到他的后人,分得他一半的天下……” 听到这里,海皙蓝与亦一人脸上俱是变色。 海皙蓝所想的,便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大明王朝,就是被这样勾结着夺了去的,只要能得到山河诏,光复明朝绝不是梦。 亦一人所想的,却是父皇之所以如此看重此诏,原来生怕有人以此诏要挟天子,他不对自己明言,恐怕也是防着自己之意。 两人心中动荡如潮,王伯却继续喃喃低语道:“为了此诏,二十年前无双惨死……我终于发现什么对我是最重要的……唉,却也为时晚矣……于是我假死离开皇宫……这两年我终于得到确切消息,山河诏确实……确实是在流云派手中……那修罗殿杀手武功太高,你们如果单独练习缥缈双姿剑…….虽然能在江湖上扬名,但是……仍不能在他手下走上三招,他……他可还未拔剑……” 海皙蓝和亦一人同时记起初见白衣修罗时,他手中一潭泓水的佩剑。 是的,今日,佩剑一直悬挂在其腰间,他还未出剑便已如此,这鬼魅般的身手,到底该如何抵挡? 王伯声音已经奄奄:“你们如果同时使用……一主一辅,威力可翻十倍……不知道为何,虽然他伤了我……我却并不恨他……我……我终是要去陪无双了么……我很欢……” 最后一个字,他终是没有机会出口。 “王伯!王伯!”海皙蓝高呼几声,心中一阵凄凉。 亦一人神情黯然的拍了拍海皙蓝的肩膀。 两人沉浸在悲伤中,并未留意不远处坐在角落喘息的施善。 施善受伤,施惠便将他安置在角落休息。王伯所言,一一被施善听得清清楚楚。 施善暗自冷笑,原来如此,这山河诏,果然不同凡响,不仅是武林,原来“半壁山”,指得是这花花江山社稷。 惠善楼弟子将伤患们安置在厢房,没有受伤的各派人士见施惠久久不归,便也痛骂着修罗殿,纷纷告辞。 施惠未归,凌素失踪,施云骑身亡。 施善虽然受伤,也只好打起精神处理事务。 原本有些人还惦记着在王伯身上打探山河诏,见他已亡也只好作罢。 郑鼎臣伤势严重,几人便葬了王伯,在惠善楼住了一晚,有程煜的照料,郑鼎臣第二日已然醒转。 亦一人想等郑鼎臣可以行走再离去,程煜却面有忧色的摇头道:“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先行离开。” “程兄弟你要是走了,万一鼎臣伤情有变却如何是好?” 程煜面有难色:“亦公子,你我也算是生死患难的朋友,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意在向惠善楼求药,惠善楼后山种的七窍仙草是一味解毒灵药,京城附近只有此处才有。昨日作为医治施善大侠的酬劳,我已取得一支,如若再不回去,便有人有性命之忧。” 郑鼎臣见亦一人犹豫,便用臂支撑着半个身体微微欠身,轻声道:“我……我没事了,程公子……你去救人要紧。” “这怎么行?你看你…..”亦一人为难的摇头。 “大家一起去,”海皙蓝斩钉截铁的说:“想来程公子所住的路程并不远,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求药,而有程大国手在侧,郑公子定然性命无忧。” 亦一人略一沉思,便点头同意,眉宇间的愁意消失无踪,终于恢复了原本的狡黠笑容:“你这姑娘真是,为何对他们两个都公子长、公子短,却独独对我不称公子。” 海皙蓝眼中闪过笑意,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散漫猫,你不是说再不会救我么?怎么昨日……” 亦一人挂上夸张的哀伤之情,摇头道:“唉,想我如此正直无畏大好青年,总不能看着无知妇孺当面丧命吧?作为一个侠义为怀的英雄,我容易吗?” 海皙蓝这两日的经历使她眉间总是有着几许淡淡的忧伤,此刻被亦一人一逗,终于舒展开来,脸颊挂上了开怀的笑容,如朝霞明艳无双。 亦一人见到她的忧色消褪,也放心的一笑,一时间王伯的离去、郑鼎臣的伤病带来的沉闷被冲淡了许多。 郑鼎臣重伤初愈,很快便沉沉睡去,亦一人走到外间安排车马,只剩海皙蓝与程煜相对。 两人先是沉默了良久。 忽然程煜抬起头,紧盯着海皙蓝清亮的眼睛,轻声问道:“你……昨日为何要挡在我面前?” 海皙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一愣,自然的脱口道:“你和王伯是我的朋友,我不能不救。” 程煜的脸色本是病态的苍白,此刻飞起两片红云倒让他有了些血色:“你这小妞真是奇怪,明明与清妃是双胞姐妹,性格却天地之差。” 海皙蓝想到了他认识清妃,这副身体的姐姐,心下还是有丝紧张,刚寻思如何开口询问,却听程煜道:“清妃此刻正在我家中调养,你同我一同回去再好不过。” ; 第二十五章 清妃 ?那日的清妃,她呆呆的看着妹妹跌倒;楞楞的看着妹妹撕破自己衣袖嫁祸给杨芳;傻傻的看着妹妹走向桥边;痴痴的看着妹妹坠入滔滔的河水之中...... 倒霉的杨芳边唤着冤枉边被官差拖走,其他的侍卫一窝蜂的向河边跑去寻找海皙蓝,只剩清妃一个人傻兮兮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这生存了十八年的京城里,清妃几乎没出过府门,她陌生的如同外乡之人,完全不认识回府的路径。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不见妹妹回来,踌躇一番后,决定沿着河边寻觅妹妹。 出生至今,清妃在府外仅有两次单独的行动。 第一次,是十岁那年逛庙会,被拥挤的人群将她与家人冲散,幸亏遇到良善之人,见到寻人告示将她送回府。 现今,又剩下形单影只一个人,她心中布满忐忑,踉踉跄跄的前行。 想沿着河边找妹妹,首先要找到通向河边的路,她只能大约向河岸方向摸索。坐轿已成习惯的清妃,在乡间小道仅行了约半个时辰,已感到双腿发软力不从心,豆大的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轻试汗水,望着眼前阡陌交通的小路早已不辨方向,两旁树林叠嶂,一点也没有河岸的影子。 清妃颓然的坐在一块石头之上,心中涌现出惧意,她谨慎的环视四周的山石树林,不禁自怨自艾起来。 抬头看看天空,蔚蓝的画布上飘渺的白云轻轻划过,清妃每一个毛孔都被这淡淡拂来的微风唤醒,此刻,没有了礼教的束缚,没有了地位身份的障碍,她忽然感觉得到了渴望已久的自由。 之前孤独的惶恐变成了自由的雀跃,清妃不禁沉醉在天空的蔚蓝里,尽情呼吸着短暂的自由。 是啊,我是博尔济吉特.清妃。 博尔济吉特.清妃仅代表一个称呼,我也是偶然成为了清妃。 如果阿玛额娘重生我一次,也许,我就叫博尔济吉特.海皙蓝了。 因为,我比博尔济吉特.海皙蓝,我的双胞胎妹妹,仅仅早落地一刻钟。 我是满洲正黄旗人,皇族的宗亲,侯爵琦善是我阿玛,大清很多皇后都出自我的家族。 阿玛的梦想是自己的女儿可以成为皇后,进而稳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我的额娘在我幼年已经过世,阿玛的侧福晋比我仅大八岁,她曾在甄选妃嫔中落选,以至于她将成为皇后的梦想寄托在我和妹妹身上。 但妹妹幼时就被仁宗嘉庆皇帝看中指婚给了大阿哥奕纬,以至于她能否成为皇后决定于大阿哥能否成为皇帝。 可大阿哥的母亲出身低微,以至大阿哥并不得当今道光皇帝的宠爱,一直随军被派驻广州边陲,这使得阿玛放弃了妹妹成为皇后的希望。 这样一来,妹妹从小就不用肩负任何重担自由的生活,到处玩耍。 而阿玛为了我能在选妃中脱颖而出,对我管教极严,成为皇后的重担压得我无法透气,举步维艰。 十八年的人生中,唯一让我记忆犹新的,便是每当看到左额那蝴蝶飞舞样的淡红伤痕,就会想起叫程煜的少年,其他年岁只剩下循规蹈矩的做好格格本分而已。 此刻,没人在我身边约束我,我终于得到向往已久的自由,有了自由我该做什么? 我要到哪里去? 清妃不禁又茫然起来,她轻拧眉头,一天未进饮食的小腹这时也向她抗议的叫嚷着。 小歇片刻后清妃缓缓站起,继续向前走去,又行了小半个时辰,面前豁然开阔,一片红绿交织的图画展现在她眼前。 这是一片草莓园。 每颗饱满的草莓都被翠绿的叶子托起,生机盎然的向上尽情呼吸。 清妃饿极,她不顾树枝的荆棘,蹒跚着跨过栅栏,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索性也不起身,急切的摘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草莓,轻轻擦拭了一下就扔进嘴里。 水份的滋润与糖的香甜使得礼仪完全被抛弃,清妃这种囫囵吞枣的吃相如被阿玛见到,肯定会吓昏他老人家。但夹杂土地清新气息的草莓香,滋润着清妃的神经,她抛下那丝踌躇,只顾享受这一刻的舒逸。 正吃的高兴,坐的开心之际,一双泛着绿光如铜铃般大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不远处。 清妃惊慌起来,不禁将刚放进嘴里的整颗草莓直接吞了下去,慌忙起身向反方向跑去。 一只毛色黑亮,体积硕大的狼狗从树丛中箭般冲出,向清妃直逼过来。 前边清妃慌不择路跑向草莓地深处,后边狼狗边追边吠,似乎在通知草莓园的主人有盗贼来犯。 在速度与力量的悬殊下,几步之内清妃已经精疲力竭,她的颈项似乎已能感受到狼狗鼻息中扑出的热气。这热气令她浑身战栗,慌张回头,一排森白锐利的钢牙直面而来,狼狗两只厚重的前脚几乎搭到她的肩上。 清妃惊得脑中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清妃感觉右肩传来阵阵刺痛,她缓缓睁开酸痛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至极的脸。 “鬼啊!”清妃不禁失声惊呼,连忙紧缩身体,牵动的右肩伤口重新裂开,火灼的疼痛让她额上立时渗满冷汗。 “喂!你可要看清楚,我可是如假包换的人类啊,鬼哪有我这么英俊的。”脸色苍白的少年边说边抓住了清妃的左手腕,“过来,让我看看伤口,你最好将上衣脱掉。” 清妃一听差点又吓昏过去,她大叫道:“干什么?别碰我。” 清妃想用力甩开少年的手,但这剧烈的拉扯,使她右肩鲜血如注,难以抗拒的痛楚使她流下两行清泪。 “我说你这姑娘,这么点小伤,你哭什么?女人就是女人,真麻烦。我是仁心仁术,好意给你治伤而已,凭你这副尊容我可没什么兴趣。而且,刚才给你包扎时该看的也看了,该摸的也摸了,你还哭什么啊。”少年调皮的耸了耸鼻子,再一次来拽清妃的手腕。 “你……”清妃气的面部绯红,强忍着屈辱和巨痛,奋力抓起木枕向少年砸去,趁少年向后闪躲之际,她跳下床,光脚向门口跑去。 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姑娘真不识抬举,我好心治病没好报,你跑什么啊,要是你那光滑的皮肤留下伤疤可不漂亮了。” 清妃忽然停住脚步,脸色凄楚的问:“你刚才说的什么看过什么的......是真的?” 少年得意的扬起脸:“如假包换。” 清妃顿觉天旋地转,再一次晕了过去…… ; 第二十六章 原来是你 ?当清妃再次幽幽醒转时,看见少年正侧身坐在桌前配制草药。 清妃心情五味陈杂,不禁轻轻唤了一声:“公子.....” 少年转头嘻嘻一笑:“姑娘醒了?在下和姑娘开玩笑而已,干嘛这么激动,昏倒对姑娘的伤势可没好处。” “公子别再开这种……这种轻薄的玩笑,”清妃看了一眼少年,明眸中微微有些怨怒。 她忽地想到自己肩上的伤口,虽然他自称是大夫,可毕竟也是年轻男性,想到他为自己包扎不禁脸色羞的通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救了姑娘,但咬伤姑娘的大狼狗三番也是在下所养。虽然姑娘偷吃我的挚爱小草莓在先,可是我也不责怪姑娘。谁让在下最大的优点,便是宽宏大量。”少年得意洋洋的摸着爱犬三番黑亮皮毛,摇头晃脑的吹着牛皮。 “公子如此信口开河,实在是太油嘴滑舌。”清妃叹了口气:“和我的妹妹性格倒是十分相似。” “妹妹?在下像女人吗?在下可是童叟无欺的男子。” “你……这……”平时温柔乖巧的清妃哪曾见过如此贫嘴之人,她的言语不由得一滞。 少年嬉皮笑脸的看着清妃的窘样,明亮的眼睛闪着无限笑意。 忽然,他指着狼狗语带双关地叫道:“三番,你又饿了?你这只小帅狗怎么把人家裙子都咬碎了?小心人家给你定个轻薄之罪。” 清妃低头,果见三番将自己的裙角扯得不成模样。 少年将三番赶出房间,随即灿然一笑:“清妃姑娘,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烧饭。” 清妃闻言一怔,警觉的问:“公子怎知小女子闺名?小女子并未告知公子啊?” “那个……”少年的脸上一囧:“姑娘昏迷时自己说的胡话。”他扔下这句话一溜烟跑出了门口。 清妃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的说:“真的吗?我说胡话?”她半信半疑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全然没有感觉到狼狗三番又跑进房间继续撕咬纱裙。 过不多时,少年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来,清妃见上面仅孤独的飘着几片青菜,不禁皱了皱眉头。 少年搔了搔头皮,点头哈腰的说:“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生意太好,食物全部售光,仅剩此面一碗,好香好香。”说完还嬉皮笑脸的舔舔嘴唇,一副垂然欲滴的模样。 清妃扑哧一笑,再看这碗素面似乎没那么难以下咽了,她吃了一口,顿觉味道鲜美不亚于山珍海味。 一天的饥饿感全部被这美味勾起,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放下筷子的时候,清妃满意的一笑,忽然,她意识到少年一直在侧看着自己这副失仪的模样,顿时无地自容满面飞红。 “吃完了么?在下去洗刷碗筷。”少年说完径直取了碗筷走出房门。 “好险,幸好他没取笑我的吃相,”清妃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她凝神打量起房间来。 只见屋内真是家徒四壁,墙上除了一副弓箭和一个药箱外,什么都没有。 房顶似乎是漏了一些小洞,些许的月光从小洞中透了进来,照在凹凸不平的木制地板上,由于因年久失修板材已经有些腐烂,室内唯有的一套桌椅和衣柜踩在上面似乎战战兢兢。 书桌倒是红漆刷过的,但上面都是斑驳的痕迹,桌上放了笔墨纸砚、刚配好的药材以及堆积得很高的书籍和半截蜡烛。 清妃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在之床,被褥均是土布制成,蓝色的染布已经退的发白。 整个房间虽然破败不堪,但是却整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她慢慢起身,尽量不去牵动右肩伤口,慢慢的蹭到书桌前面,拿起最上边的一本书。 这是本“黄帝内经”,她顺手翻了翻,里边每页内容旁边空白之处,都用蝇头小楷工整的写满了繁密的注释,字迹清雅中透出豪迈。 清妃大奇,“这是那个少年所写么?真是人不可貌相,他那油嘴滑舌的样子也能写出如此好字么?” 她边想边翻阅起其他的书籍。 除了一些著名的医书之外,还有很多诗词歌赋文集,每本旁边都工整的写满文字。 清妃越看越奇,当她翻到最后一本书时,见下面压了一首诗,便随手拿起轻轻念道: “清萧抚梦,倚剑长吟见吴越,孤酒幽歌,镜湖照我取丹心。 傲然江山,毒烟残踏,唯诺宦儒,媚洋祸国。 千古圣贤,适求一醉聚尧舜于天外,今宵小子,无为鸣泣悲自语近烛旁。” “诗中透出忧国忧民、壮志难酬的忧思之情,实在不似那轻浮少年所作啊。”清妃不禁满心怀疑,她看了看下边的落款,这一看,她顿时像遭受雷击一样,视线再也无法从落款处移开。 少年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刚煎好的中药,慢慢走进房间:“喝……”他刚吐出一个字,抬头看见清妃正拿着那首诗,手抖碗落,“哗啦”一声满碗汤药飞溅四散。 清妃被这一声惊醒,她转过头,惊疑不定的注视着少年。 少年脸现尴尬的神情:“你都知道了。” “公子……公子名叫程煜?”清妃一字一顿,颤抖的问。 程煜呲牙笑了笑:“是,我就是程煜。” 清妃声音抖得厉害:“是那个……那个程煜?” 程煜笑得灿烂:“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我就是那个程煜。本不想瞒着格格,在下一见格格的样貌以及额头的伤痕就知道正是八年前的小女孩,八年时间格格的容貌并未有太大改变……”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清妃额上的伤痕。 “八年前,也是公子救了清妃,真是十分感谢。”清妃似乎有点语无伦次,她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羞赧之色,眼中所见似乎依稀是当年那个温柔斯文的男孩。 程煜嘻嘻笑着,转身向房门走去:“我再去煎一碗药来。” 清妃凝视着他的背影,双颊火红似火,眉眼中有种异样的光芒...... ; 第二十七章 暗器“破冰” ?清妃只是受了皮外伤,调养了一日已然大好。 翌日清早阳光明媚,太阳像爱人的抚摩,轻柔而温暖。 清妃梳洗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阳光的灿烂,使她不觉的迷起了双眼,只见程煜朦胧的身影立在不远处一棵茂盛的大树之下。 他卷着袖子一手挽起箩筐,一手拿了一个夹子,迅速的爬上一棵郁郁葱葱的橘子树。 这舒适安逸之感,是清妃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清妃缓缓走近大树,刚想招呼,只见最高的枝头上一个饱满的大橘子忽然摇晃着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将要砸到程煜的头上。 清妃“啊——”的一声不顾形象的大叫起来。 程煜本已感觉到头顶有异,正抬起手臂准备拨开,忽被清妃的叫声惊得一个趔趄,橘子正中头顶,他结结实实的从树上直摔下来。 模样就如同那个闯祸的橘子。 “没事吧。”清妃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跑过去伸手扶起程煜。 程煜揉着摔痛的臀部,呲牙咧嘴的说道:“格格,你想谋我性命吗?叫的这么大声。在下可是孑然一身,分文皆无。” “程公子不要这么见外叫我格格,你唤我作……清妃便是。”清妃面含羞涩的低声道。 程煜耸了耸肩膀,笑道:“好吧,清妃更加亲切一些。” 清妃听闻羞得面颊更加的红了,她忸怩半晌,轻轻的叫道:“程……程大哥。” “让格格叫我大哥,还真是……”程煜还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三番的狂叫声。 程煜闻声连忙跑回屋子拿出弓箭,轻声对清妃说:“你回屋子里不可出来,我去看看发生何事。” “不,我和你同去。”清妃的眼中显少出现了固执的神情,她说完迈步率先走去,程煜见状只好紧跟而上。 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向犬吠声,将到草莓园时,只见两个身穿同样白衣的影子正斗做一团,他们动作快似闪电,根本无法看清两人面貌。 只听其中一个人阴恻恻的说道:“别以为不拔出‘天魔劫火’就能胜过我,呵呵呵呵……”这一阵笑声阴森刺耳之极,但是程煜无法看清是哪个人所发。 eon,baby,”另一个洪亮的声音大笑道:“你又不是清除的目标,我为何要杀你?‘天魔劫火’双刃刀可是出鞘必见血的,doyouknow?” 阴恻的声音生气的一哼,转而奸笑道:“那你可别怪我要你的命啦。” 忽然“啊”的一声,两个人影终于同时向后跃开。 两人身穿同样白袍,腰间黑色花纹的腰带甚是醒目。 其中一个男子身材高大,两把刀呈十字交叉背在背后。 他并未剔头留满清辫子,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耀金光,一副镜片又圆又小的墨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遮住了眼睛,一见即知非满清血统。 此人正捂住自己左臂,他白净的皮肤上泛出一层紫气,显是中了巨毒。 另一个男子与他相对而立,一双细长的眼睛笑得眯成月牙,乌黑至腰的长发在风中飞扬,此人正是后来群英册盛会中见过的幻天舞。 幻天舞伸出舌头舔了舔鲜红的嘴唇,阴森的笑道:“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呵呵呵,我可不想一辈子成为no.5,打败你我就是no.1啦,哈哈哈哈……”他虽然是狂笑但声音仍是阴柔之极。 清妃内心害怕,不禁伸手抓住程煜的手掌,但觉他掌中也满是汗水。 中毒之人似乎站立不稳,一跤摔坐在地上,但他却大笑起来:“你可别忘了在我之上,还有一个no.0,你不敢找他挑战吗?” “我呸,”幻天舞生气的尖叫道:“那小子算什么东西?我不过看他年纪比我小,不想与他一般见识。” “似乎我也比你young,如若论年纪排辈分,你定是第一。”中毒男子故意讽刺。 幻天舞被他的年纪攻势气得七窍生烟,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中毒男子见他发窘,似乎有点不忍,马上移开话题:“你这暗器‘破冰’上的毒是新研制的吗?不愧是组织里制毒第一的科学家,verygood,哈哈哈。”说完他又爽朗的大笑起来。 “别以为拍马屁就会给你解药?这种毒药会慢慢发作,全身如千万虫蚁在啮噬,会一日老一岁,你现今二十八岁吧?那你七十二天之后全身细胞机能将会完全衰退成百岁老人的身体。我现在也不杀你,等七十二日后我来看看你一百岁的丑陋样貌吧,呵呵呵……”幻天舞阴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程煜和清妃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两个字“救人”。 见到长发男子已然离开,他们立刻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此刻中毒之人的脸色已经由紫气转为黑气。 “这位兄台,在下彼懂医术,请到寒舍由在下为兄台诊治一下如何?”程煜客气的拱手,一改往日的贫嘴模样。 中毒之人惊奇的抬头看着眼前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和一个清丽可人的少女,先是一愣,随之大笑道:“ok,boy,但是我现在无法移动,你们两个能抬得动吗?” 程煜想了一会,然后跑回家里取了一块长长的木板,将木板上方凿了个大洞,用绳子穿过后打了一个死结,然后长吹口哨,三番立时从树林里跑了出来。 程煜将中毒之人抬上板子,用绳子套在三番身上,三番从前面拉动,程煜在后面推着前进。 中毒之人含笑看着程煜,不住口称赞他聪明。 程煜心里也不住赞叹此人硬朗,此毒定是痛苦难耐,此人虽谈笑风生,但是他全身不断渗出冷汗,早将白袍打湿。 程煜将他扶上床躺好,凝神细看伤处,只见左臂已成乌黑,皮肉却并未见任何破损。 “这是一种极细小的合金针,叫做‘破冰’,是小舞……啊,就是伤我之人的独门暗器,上面喂的毒也是他自行研制,无人能解。”中毒之人谈论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此毒和他的性命毫无关联。 程煜微一沉吟,便从药箱拿出一块黑黝黝的磁铁吸了起来,忽然一根闪亮夺目而纤细如发的小针被吸在了磁铁之上。 “幸好他针里含有铁的成份,”程煜吁了口气后,拿起一支银质小刀在火上烤了两下,然后深深刺入黑色的腐肉里。 清妃见他取刀时便将头扭转一旁捂住耳朵,但她并未听见任何惨叫,于是小心翼翼而好奇的转过头来。 中毒之人的下唇已被咬的渗出鲜血。 清妃不觉肃然起敬: 古时关云长刮骨疗伤,但此人也不过二十八岁年华,竟也不输古人。 程煜将腐肉刮去后,拿出银针在他手臂要穴各施一针。 一个时辰后,程煜拔去银针,用小刀轻轻将针孔附近的表皮挖去,这些小孔慢慢渗出黑色如墨的血水。 程煜紧盯着这些血水,待血水慢慢的由黑转紫、由紫转红后,他才重重出了一口长气:“现在我已经将你的毒气大部分抽离体内,但是,仍有部分余毒已经散入你的五脏六腑,要想清除干净,必须要一味七窍仙草作为药引,此仙草只有惠善楼所在的后山才有。” 他拭着汗水顿了顿,半晌不见中毒之人回答。 程煜轻轻将他的墨镜取下,发现此人眼睛紧闭,原来他已痛得昏厥。 “真是个硬汉子,”程煜由衷赞道,目光中满是钦佩之情。 清妃也点头微笑道:“程神医,这么难解的毒也难不倒你,你也不简单啊。” 程煜听见清妃赞他,得意的道:“当然当然,本神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现在要去惠善楼取药,只是,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照看他了。” 说完,他背起弓箭出了家门。 ; 第二十八章 怀疑与试探 ?当海皙蓝见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即便心理已有准备,还是不免暗暗一惊。 还未想好如何说话,清妃已经流着泪水从房内直奔出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海皙蓝眉头微蹙,但也无法只能任由她抱着,脑中飞快的转着如何应付这个斯文柔弱的美人。 她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欢喜:“姐姐,真是对不起,是妹妹不好。姐姐这几日过得如何?程公子没欺负姐姐吧。” 清妃刚松开海皙蓝,程煜已经抢着嚷道:“既然是公子又怎么会欺负她?何况公子我这么善良高尚品质优秀濒临绝种,可能会欺负她吗?” 清妃听闻不禁破涕为笑。 海皙蓝有些紧张的心绪也被他逗得为之一缓。 清妃如水的眸子看着海皙蓝,眼神忽地闪过一丝羞赧,她低声道:“妹妹知道他……他姓名?” 海皙蓝浅浅一笑:“知道啊,他是程煜,医术了得的程神医。” 她的目光沉静,并没有清妃熟悉的玩笑与调皮。 见到如此表情的海皙蓝,清妃不由得的一怔,眼中出现了几丝狐疑:“他是十岁时救过我的程煜啊。” 海皙蓝见到她眼中的疑惑,心中一凛。 糟糕,我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她仿佛已经有些起疑。 随即,海皙蓝想起杨芳向她的叙述,想起了笕斐桥上姐妹两人的对话。 “啊,是啊,当年人家不是送了你一块手帕么,”海皙蓝尽量挂上开朗的笑容,同时向清妃额头蝴蝶伤痕俏皮地努了努嘴。 清妃见她说出了只有妹妹才知道的事实,疑虑立时消褪了几分,但是,双生姐妹心有灵犀地直觉告诉她,妹妹有些不同了。 清妃微一迟疑,仿佛随意的向海皙蓝下颚的美人痣抹去,口中着意道:“怎么不小心蹭上了脏东西。” 可是,她愣住了。 海皙蓝下颚上美人痣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并非是什么易容改装。 难道她真是妹妹? 清妃疑惑的目光死死盯在海皙蓝脸sh皙蓝看出了清妃已然对自己的身份起疑,但是这副身体毕竟不是假货,就算清妃发现,也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说她是假货。 她不想再与清妃纠缠,而是胡乱向她介绍了一下亦一人与郑鼎臣,便招呼着程煜将郑鼎臣扶入房内。 来到房间门口,海皙蓝见到了坐在床上的中毒之人,一见此人身穿的白色长袍,她马上停住了脚步。 亦一人更是一个箭步挡在海皙蓝身前,随手从程煜背上背着的箭筒中拔出一支羽箭指向中毒之人,冷声问道:“你是谁?” 中毒之人刚刚醒转不久,乍然见到亦一人等人,不禁笑道:“boy,你认识我吗?” 海皙蓝与亦一人站在门口凝神细瞧,见此人的眼睛呈浅棕色,又听见他说了一句英文立刻断定他也是修罗殿的一员,顿时神情变得更加紧张。 程煜见状连忙上前圆场道:“这位兄台受伤被我所救,他不像坏人,此次我去求得七窍仙草便是为了救他。” 亦一人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警惕:“阁下身居修罗殿?不知可否告知姓名?” 中毒之人笑着点头:“在下名为伊,乃秋水伊人之伊,而非一二三四之一,我虽是修罗殿的人,不过我不是你们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海皙蓝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同样白袍的男子。 男子眉宇间满是浩然正气,剑眉星目,五官深邃,目光如镜湖之水清澈而坦然,尤其那爽朗的笑声仿佛将人心中的黑暗一扫而尽,似乎也想跟着他纵声欢笑一般,他散发的气息简直就是“正义侠士”的代名词。 伊见到他们对自己小心翼翼的防范之情,倒是显得更加兴高采烈,他笑眯眯的问道:“怎么?你们认识修罗殿的人吗?” 海皙蓝警惕的看着他,反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蓝眼睛的杀手?” “蓝眼睛杀手?姑娘认识他?”伊惊奇的长大了嘴反问。 海皙蓝微蹙眉头没有言语。 伊见海皙蓝不理,便转头向亦一人询问:“你们在哪里见到他?” 亦一人见伊似乎没有敌意,紧张的情绪也缓了下来,详细地叙述了与修罗殿的几人相遇时的情景。 伊一路听来,神态依然泰然自若,随后,他平静的转头对程煜道:“在下得蒙程公子相救,很是感激。这位俊雅的公子提到之人我自然是认得,我也承认我们都是‘修罗殿’的成员。但是,这位公子如果想抓住他的话简直难如登天。在下的武功如何两位可是见过了?” 他用眼神向程煜和清妃询问,程煜和清妃都默默的点了点头。 程煜拱手道:“伊兄武功高强,在下惭愧,根本看不清招式。” 伊也不谦虚,接着道:“但那人的武功又远胜于我,他是‘修罗殿’之首,不仅武功最强,连杀人也如同修罗在世般无情,所以,你们以后见到一定要远避为sh皙蓝冷冷地问道:“他的名字,不知可否告知?” “不能说。” 程煜凝思道:“那日重伤兄台的人是叫幻天舞吧?同是修罗殿中一员,为何他会伤你?” 伊微微一笑道:“不能说。” “有一个绝色的美女又是谁?”海皙蓝声音中明显有了怒气。 伊大笑了一声,朗声道:“小姑娘,还是不能说,抱歉抱歉。” 一旁的亦一人打了一个哈欠,他已对伊消除了敌意,便懒懒地斜靠在床头:“看公子的模样似乎不是大清之人?” 伊的声音有些悠悠:“我是中英混血而已,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大清生活。” 程煜叹了一声,将郑鼎臣安顿在厢房便出去煎药。 海皙蓝见问不出什么话来,便不再理会伊,转头对清妃道:“姐姐,我们这便回府去吧?” 清妃一愣,随即一股惆怅弥漫在眉间。 是啊,总要回去的,没想到离别的时刻来得如此之快! 她怅然的望了望程煜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 几抹残阳给大地披上粉红的轻纱。 离别是痛苦的,一入府门深似海,清妃知道再想见程煜定是千难万难了。 她隔着衣衫摸了摸当年程煜所赠绣有“煜”字的手帕,此帕她向来贴身所藏,不知眼前的少年可曾对她有同样的留恋与缱绻? 程煜站在车边,眼神并未望着清妃,而是紧紧盯着海皙蓝,漆黑的双眸中充满依依不舍。 清妃见到他如此的神情,忽觉心脏被什么重击了一下。 痛苦,嫉妒,绝望…… 她转向海皙蓝的目光有了幽怨。 海皙蓝并未感觉到二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有异,正向亦一人询问:“散漫猫,王伯的剑法如何修炼?” 一抹笑意闪过亦一人眼眸,他懒懒地道:“剑谱姑娘先收好,三日后,你到京城内客满堂驿站来找我便是。” 海皙蓝摸了摸怀中的剑谱,点头应允,随即便迅速跳上了驿站的马车嘱咐车夫启程。 马车刚要起步,忽然清妃唤道:“等一下”。 她从发髻上摘下一支珍珠钗,双颊晕红的俯身塞在程煜手里,随后迅速用羞涩的声音命令车夫出发。 清妃此举令众人都是一怔。 程煜手持珍珠钗先是愣在当地,随即他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了一丝忧虑;海皙蓝一怔过后便是恍然,心中暗叹清朝女子果然比明朝大胆主动;亦一人更是一副理解的神情看着程煜微笑不语…… ; 第二十九章 金发男孩 ?回府的路sh皙蓝与清妃,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终于,马车行至侯爵府大门。 侍卫见到二姐妹回来立刻入府禀报,二人刚刚下轿,便听到一个腻人而勾魂的声音响起:“哎哟,两位小姑奶奶可算回来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清妃向来人行了一个万福,柔声道:“给侧福晋请安,让侧福晋操心了。” 海皙蓝见状也学着清妃,神态亲切地笑着请安。 谁知,见到自己优雅温和的仪态,清妃与侧福晋俱是吃惊不己。 糟糕,又是哪里出错了么? 清妃神色间的疑惑更重,只是紧紧盯着海皙蓝。 侧福晋却笑着道:“啊呦,这蓝格格几日不见,懂了不少规矩,终于也知道我这个侧福晋的操劳了么?” 原身的海皙蓝平时是对侧福晋态度蛮横的么? 海皙蓝心下恍然,立刻换上冷淡的神情:“毕竟这两日我们二人不在府内,想是让侧福晋担心了,还请侧福晋不要向阿玛多言。” “放心,放心,你们两日未归的事情,我不会和老爷说,”侧福晋凑上前来一把拉住海皙蓝的手,娇笑着说:“蓝格格,今日我是专程向你贺喜的,大喜啦,大喜啦。” 海皙蓝被她拉住又不好甩开,微微皱眉道:“什么大喜啊,侧福晋有了娃娃么?” 侧福晋先是一愣,随即连忙笑道:“姑娘家的,说什么娃娃不娃娃难听死了。大喜的是你啊,听说大阿哥奕纬已经回京,正赶上外国使节来访,皇上特意在宫里举办宴会宴请皇室宗亲和外国使节。今儿送来的贴子,日子就定在明天,你们回来的正好。” 海皙蓝听闻要与原身的未婚夫见面,心中不免厌恶与烦躁,她故意耸了耸肩:“宴会有什么好,有什么可高兴的?” 侧福晋示好的捏了一下海皙蓝的手:“大阿哥奕纬是你什么人啊?未婚夫婿。现在皇上将大阿哥召回,又为大阿哥举办宴会,明显对大阿哥喜爱有加,大阿哥又是长子……”说到这里侧福晋稍微压低了声音:“如果大阿哥被封为太子,皇上百年之后,你不就是皇后了么?还不是大喜啊。” 海皙蓝最厌恶的,便是侧福晋现在这种趋炎附势的嘴脸,她的眼中闪过不屑:“侧福晋比海皙蓝看起来还年轻美丽,上花轿那天还是侧福晋出马吧。”说完她抽出被侧福晋拉住的手径直走向自己住的院落。 侧福晋并不在乎海皙蓝的讽刺,还是美滋滋的想着海皙蓝成为皇后以后,她该如何炫耀。 清妃见海皙蓝无论是神情和言语,都极度反常,她便跟随其后走进海皙蓝的房内。 海皙蓝见清妃跟着自己回房,知道她想试探口风,只好打迭起精神,微微一笑:“怎么?姐姐是几日未见妹妹,打算今日与妹妹同住么?” 清妃抿嘴笑道:“同住倒是不必,姐姐只是关心妹妹,终于要见到大阿哥的样貌了,妹妹心情紧张么?” 原来这个未婚夫,大家也都未曾见过,那么自己便不怕在他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海皙蓝暗自松了口气,双手支着下颚坐在八仙桌旁,脸上满是笑意的看着清妃:“自然紧张啊,姐姐快些安慰安慰妹妹吧。” “是么?听说大阿哥样貌俊美,能文能武,在广州府可是迷倒一片的大家闺秀。”清妃意味深长的盯着海皙蓝,似乎想看进她的心里。 “那很好啊,妹妹的夫君,总要是人中龙凤才好,”海皙蓝依然笑着。 “亦公子怎么办?”清妃突兀地问道。 海皙蓝果然一怔,随即饶有兴味地反问:“姐姐如何会提起他?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清妃似乎从海皙蓝眼中捕捉到了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未捕捉到。 “姐姐见到妹妹与亦公子互相斗嘴似乎关系不错,还以为妹妹……”清妃虽然话中有调侃的意味,但眼神却格外的警觉。 海皙蓝半垂着眼帘看着清妃,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妹妹还是和姐姐说心理话吧,要论亲疏,反倒是程煜公子更得妹妹之心。” 清妃听到“程煜”二字果然大惊,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急速,她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身子,语气中有了几丝惊慌:“妹妹……妹妹不是……不是对程大哥……” 海皙蓝见到她的神情,心中暗笑她太嫩了。 随即,海皙蓝缓和了严肃的表情,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程公子可是救过姐姐两次的,在妹妹心中,姐姐无人可比,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自然比亦公子更得妹妹之心啊。” 清妃紧张的神情显然放松了不少,待见到海皙蓝眼中的讥诮,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被对方看透,又想起程煜看着海皙蓝时的神情,心中立刻涌起了各种说不出的情愫。 她缓缓起身,以往的温柔消失不见,只是冷冷地对海皙蓝道:“那妹妹好好休息,明日姐姐再来找妹妹一同入宫赴宴。” 看着清妃离去的背影,海皙蓝伸了伸懒腰。 亦一人么? 他只是我的朋友,如此而已。 想到“朋友”,海皙蓝突然记起了杨芳:“糟糕,我将他忘记了,他还被扣在彩云飞接客哪。” 想到此处,她立刻起身赶往彩云飞。 海皙蓝跑回淑媛阁的时候,杨芳正在床上装病,他谎称水土不服宁死不去陪客。 见到海皙蓝进房,他连忙爬起来,满脸喜色的叫道:“格格怎么去了这么久?真是急死我了。” 海皙蓝刚要安慰几句,便听见庭院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他们走到窗前细看,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金发少年被吊在庭院当中,阿才正手持皮鞭向他身上招呼着,云娘则站在一旁抽着旱烟袋子,不停的高声叫着:“打,给我往死里打。” 见到如此欺凌弱小,海皙蓝怒上心头,正要喝斥,却听到身旁的杨芳率先喝道:“住手。” 海皙蓝甚感惊讶,此时杨芳已经满脸怒色的跑到庭院内。 阿才倒是听话,真的停住了手脚。 云娘盯着杨芳冷笑道:“姑娘不是不懂行规,我花钱买这小鬼是干活的,小鬼不听话,必须要管教才好。这里没姑娘的什么事,姑娘还是回屋休息吧。” 此时天色已然暗淡下来,金发男孩的样貌很是模糊,但朦胧中他的眼珠似乎泛着红色的光芒。 杨芳站在云娘面前,用愤怒而轻蔑的眼神望着她。 云娘被杨芳看的心里一阵发毛,眼珠一转有了计较,她举手示意阿才将男孩放下。 “今天给姑娘个面子,但是下不为例。明天已经安排好了三个客人,姑娘没问题吧?”说完她摆起老鸨子的架子,一扭一扭的走了。 海皙蓝见她的得意样,心里暗叹此人老奸巨猾,用此事逼迫杨芳陪客。 金发男孩虽然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但是他整了整衣衫,左侧膝盖跪地,右侧膝盖弯曲成直角,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拿起杨芳的手背放到嘴边轻轻一吻,极有礼貌地说道:“谢谢小姐的相救之恩。” 杨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的呆住,他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连海皙蓝自重生以来,也第一次欢畅的笑了起来。 她觉得这个西洋小孩挺有意思,于是开口问道:“你如何被卖到此处?” 金发男孩放开杨芳的手,站直身子,双手一摊并耸了耸肩:“谁知道哪?我走在大街上就被麻袋套住了,等我被放出来,已经来到这里啦。” 海皙蓝看清了男孩的样貌,金色的卷发,红色的瞳仁,异常白皙的肌肤,高挺如勾的鼻梁,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身穿修罗殿的白袍。 海皙蓝急忙扯着杨芳后退了几步,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孩问道:“你是修罗殿的人?” 金发男孩礼貌的向她点头行礼:“是啊,我刚从修罗殿逃了出来,便被这些坏蛋给捉住了。” 杨芳听见“逃”字立刻回过神来,他急忙对海皙蓝道:“先别管这些,我们先从这里逃跑再说。” 海皙蓝见男孩眼神清澈诚恳,便犹豫着点了点头。 三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后门,海皙蓝发现后门已用铁锁上锁,正凝思间杨芳手握铁锁轻轻一扯,铁锁“啪”一声跌落在地。 杨芳拽着海皙蓝和金发男孩,迅速冲出了后门。 三个人一口气跑到大街上,直到海皙蓝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停下休息。 海皙蓝美玉般的脸蛋上满是红潮,她气喘吁吁的对杨芳道:“没……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你平时的傻气让我差点忘记了你也是身怀武功的侍卫。” 杨芳低头在沉思着什么,并未听见海皙蓝说话。 这时身后传来靴囊之声,阿才为首的十几个打手手持火把追赶上来,顷刻间便将三人围在中间。 阿才龇牙笑道:“琇芊雪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海皙蓝小声嘱咐:“千万别透露了我们的身份。” 杨芳微微一笑,向前一步挡在海皙蓝和金发少年身前,沉着的应道:“我们来到彩云飞出于自愿,可没和你们签过什么卖身契,你们没资格阻拦。” 阿才嘻嘻一笑,晃着脑袋说:“可是那个西洋小鬼可是我们买来的,你……”刚说到此处,阿才的话音被近处传来的一阵悠扬笛音打断。 笛声委婉低泣,如同在诉说一个古老而悲哀的传说,一时间,整条大街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像着魔一样聆听着笛音。 只有金发男孩听到笛音开始簌簌发抖,他紧张的抓住杨芳的胳膊藏到他身后。 一条白色的人影缓步走近,海皙蓝见到他那一身白袍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 第三十章 玉笛声声 ?笛声渐止,来人站定后面含微笑,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几转。 阿才手持火把向他脸上照去,海皙蓝顺着火光见他也是修罗殿同样的白袍,但眉眼与外形却是大清的装扮,一点没有洋人的影子,而且他白净面皮,口目含春,外表斯文儒雅,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他的声线极其好听,仿佛充满魔力:“众位在这里捉迷藏吗?有趣,有趣。”边说他边轮番打量起杨芳和海皙蓝。 杨芳感到身后的孩子抖个不停,便向白衣男子踏了一步,朗声道:“阁下难道看不出是一帮强人在欺负女子和小孩么?” 海皙蓝不禁瞄了杨芳一眼,内心暗讨: 这小子扮女人扮得还挺入戏。 白衣男子笑意更浓,他走近几步:“那在下可要英雄救美了。” 话音未落,白衣男子人影一闪,与此同时只听四周的打手几乎同时发出“妈啊”“哎哟”之声,一个个都躺倒在地上。 当杨芳回过神时,白衣男子已经又站回原处笑吟吟的望着他。 海皙蓝内心思潮翻涌,正寻思对策,却听杨芳语气平静而沉着:“谢谢阁下相救,我们现在可要走了。” 说完他拉着海皙蓝和男孩刚转过身,便看见白衣男子人影一闪挡在面前。 白衣男子斯斯文文的拱手道:“还未请问两位小姐芳名?何况这个孩子……似乎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 未等杨芳答话,男孩忽然冲出来叫道:“菲茨威廉,你只是为了找我而已,不要难为她们,我和你回去便是。” 海皙蓝虽已猜到他是修罗殿的人,听到男孩叫破还是一惊:“不知白衣修罗在不在附近?” 她想起白衣修罗的蓝眸,抓住杨芳手臂的小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杨芳感受到海皙蓝的不安,低声安慰道:“有我在,没事的。” 菲茨威廉仍然儒雅的笑着,并称赞起金发男孩:“真是不错啊,这么小就懂得英雄救美,真是合我胃口,唉,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惋惜的摇摇头:“为何要逃哪?你这一走,我就必须要扭断你的小脖子。”说完他叹了口气,仿佛真心的觉得可惜。 “我才不用你怜悯,我不想帮你们做事情,我只想回家。”男孩呜咽着说。 “回家?”菲茨威廉笑的极其甜蜜:“你还不知道么?你的家人早已被抹杀掉了,当下恐怕已经化为白骨啦。”他用温柔斯文的声音说着如此残忍的话,使得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男孩听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海皙蓝感觉杨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臂上拨开,正诧异间,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向菲茨威廉,扬手就是一掌。 菲茨威廉侧头避开,反手用玉笛点向杨芳左肩。 杨芳顺势左肩一沉,滴溜溜一个旋转双掌向菲茨威廉背后按去。 只见两人越斗越急,逐渐化为两条白影。 海皙蓝见到对方的玉笛,忽地想起卡米拉向自己的叙述,当时提到过一个拿着玉笛的男人,想来便是此人了。 最初的惊异过后,海皙蓝暗自担心:“没想到杨芳武功这么好,不过看对方还未使出全力,时间一长定要糟糕。” 杨芳本就不敌菲茨威廉,加之菲茨威廉手中又有武器,这柄长笛并不是普通的玉笛,是由千年寒冰玉所制,坚硬如铁,一般刀剑无法砍伤分毫,用内力催动时会透出一种慑人的寒气。 杨芳额头渐渐渗出汗水,他边打边向海皙蓝叫道:“快走。” 海皙蓝也深知自己和金发男孩是累赘,于是拉起男孩右手向侯爵府跑去。 “想跑么?”菲茨威廉向杨芳虚劈一掌后转身想追击男孩。 杨芳为了能让他们脱险,根本不顾及这一掌是虚是实,他并不躲避,直接伸指急点他的右目。 菲茨威廉一惊,回身用笛子荡开,这么一阻,两人又斗在一起。 菲茨威廉忽然温柔的笑起来:“花前月下,美人相伴,纱罗袖影,醉煞人香!” 杨芳已是全力以赴,大汗淋漓,没有精力反驳,脂粉香气被汗水打湿,确实香气浓郁,“醉煞人香”,但如菲茨威廉知道杨芳是男子真不知会作何感想了。 菲茨威廉倒是悠哉的很,他根本就未出全力,见杨芳似乎快招架不住了,柔声道:“在下可以放那孩子一马,但是,小姐怎么报答在下哪?” 杨芳见他总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灵机一动,忽然收势跳出圈外,盯着菲茨威廉问道:“阁下如果想胜,小女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阁下定有目的,开出条件吧。” “美人果然蕙质兰心,这样如何,小姐先欠在下一个人情,等在下需要时,小姐再还给在下可好?”菲茨威廉深情无限的走近杨芳,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杨芳心中暗笑,不禁满脸笑意的点头。 “现下小姐能告知芳名么?”菲茨威廉深深一礼。 杨芳微笑着说:“小女子名叫琇芊雪,是彩云飞的花魁,有空来捧场啊。”说完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眼神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菲茨威廉看着他的背影得意的笑了。 杨芳内心也乐不可支:“让这个菲茨威廉去找吧,哼,我再也不会扮成女人。如果是女人也许还吃你这一套,可惜我是个顶天立地男子汉,这辈子你是找不着我了。” 杨芳回到侯爵府时,径直来到海皙蓝房外禀报。 因卡米拉听说海皙蓝已归,便来看望,此刻也海皙蓝房中。 海皙蓝见到杨芳平安归来,放下心中担忧:“真看不出来,关键时刻靠得住,即日起你便升作我的贴身侍卫吧。” 杨芳心中一喜,看着海皙蓝的目光更增了几分波澜。 金发男孩又是绅士的行礼,随即捧起杨芳的手背再次亲吻了一下:“两次相救实在是感谢涕零,没想到小姐如此武功,能打赢菲茨威廉。” 海皙蓝忍住笑意,示意杨芳先去换装再回。 当杨芳换回侍卫装束出现在面前,金发男孩大奇,围着杨芳转了几圈,不解的问:“魔术吗?大变活人吗?” 杨芳亲切的摸了摸他头顶的金色发丝,笑道:“那叫乔装打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接着他羞赧的讲起他是如何欺骗菲茨威廉而脱身。 海皙蓝向他竖起拇指,眼波中流出赞扬之情。 杨芳见状,细如美瓷的肌肤灼热红润起来,他长长的睫毛一抖,眸中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见到杨芳这么容易害羞,海皙蓝便不忍再逗他,便问起金发男孩为何会被追杀。 男孩大大的眼睛立刻挂满了泪水,他抽噎道:“本来我与家人生活在英国的伦敦,从小我就对造船很感兴趣,并在十岁时设计了新型轮船的设计图,破格被剑桥大学入取。谁能想这却为全家引来了灾难。两年前,我被一个叫做‘修罗殿’的组织看中,他们将我捉到这里设计新型战舰和海战用的武器,同时教会了我一点功夫和汉语。我一直以为设计好了图纸赶紧交给他们就能回家去了。就在几天前,我终于完成了设计图满心盼望可以回家,可他们还让我继续开发技术,我询问何时能回家。菲茨威廉说不可能了,一但进了修罗殿,除非死亡,否则再也摆脱不了。所以我就趁他不在找机会逃了出来。” 忽听“咣当”一声,卡米拉手中的茶碗跌在地上摔的粉碎。 “姐姐怎么了?”海皙蓝扭头问道。 卡米拉神色似乎有点惊慌失措,她不自然的一笑:“可能是伤势未愈没有力气。” 海皙蓝看着手中的梅花糕,感激的谢道:“姐姐身体不适,还特意为妹妹做了糕点。” 卡米拉柔声道:“这梅花糕用了专门增强女子体质的药材,是姐姐专为妹妹做的,妹妹喜欢就好。” 海皙蓝忙碌了半日腹中早就饥饿,梅花糕入口即化味道十分香甜,于是一小碟梅花糕很快便被她吃了个精光。 杨芳与金发男孩因梅花糕用了女子所食的药材,于是只吃卡米拉准备的其他糕点。 众人都只顾吃着美食,没有人留意到卡米拉嘴角扬起的一丝诡异微笑。 海皙蓝最后一口还未咽下,便转过头继续向金发男孩追问:“修罗殿还有什么人?你都见过吗?” 金发男孩摇了摇头说:“我只见过菲茨威廉和一些仆役,菲茨威廉的任务就是负责看管我。听说修罗殿的成员都是冷血杀手,而我是中途被迫加入的,他们当然不会和我说什么机密。每个成员其实全都没有姓名,都用编号代替而已,像菲茨威廉是后期自己取的名字。我是被编为十号,估计可能只有十个人。刚才听菲茨威廉的意思,我的家人肯定早就已经被杀光了。”男孩说完又哭了起来。 海皙蓝温柔的安慰道:“以后就当这里是你家,安心住下好了。你是两年前被抓去的,肯定有名字吧?” “我叫拉斐尔,谢谢小姐。”他擦擦眼泪,向海皙蓝行了一个礼,俨然一副绅士的模样。 ; 第三十一章 宫廷宴会 ?皇宫的宴会奢靡华贵,轻纱流苏映上黄金的闪耀如仙境般飘渺多姿。 叮咚的天籁之音迷蒙了世人的双耳,仿佛满目都是歌舞升平的景象,皇亲贵胄们俱是绫罗加身,珠光宝气的故作姿态。 海皙蓝想到今日能见到传闻中的“未婚夫”,即便沉稳如她,也不禁有些小鹿乱撞的紧张。 如若以后将以海皙蓝格格的身份一直生活下去,那么,这个未婚夫,是不能逃避的现实。 一丝忧色爬上眉心,她叹了口气。 皇帝赐婚,大阿哥奕纬,也许他真的能成为未来皇帝。 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别说不知其人是俊是丑,是善是恶,就算两情相悦,可一旦成为皇帝肯定后宫妃嫔无数,见过了大明宫内太多的尔虞我诈,皇室的寡情自己能容忍么? 海皙蓝忧心忡忡想着心事,就连一个文静娴雅的女子走到了面前都没瞧见。 清妃拽了拽海皙蓝的衣袖,向娴雅的女子请安道:“静贵人吉祥。” 海皙蓝一惊,连忙也跟着请安。 只见这静贵人其实也只十八九岁年纪,相貌娇美、温婉可人,与两姐妹同是博尔济吉特氏,从小便与清妃私交甚好。 她轻轻笑道:“蓝格格何事想得出神?在想大阿哥吗?” 海皙蓝忽被说中心事,脸上一红,低声道:“静贵人取笑了。” 静贵人甚是善解人意,见海皙蓝发窘随即正色道:“其实本宫是有件事要与两位格格商量,随本宫来。” 两姐妹跟随静贵人来到偏厅. 静贵人挥手示意太监宫女退下,她神情严肃的叹了口气:“奕纬这孩子又惹皇上龙颜大怒了。” 海皙蓝虽然对这个“未婚夫”满怀忧虑,却也不禁好奇:“不知所为何事?” 静贵人无奈地摇头道:“昨日皇上试探大阿哥是否有……”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海皙蓝一眼:“是否有继承大统的想法,结果……结果大阿哥直接回绝了,说是什么宁可作一个闲云野鹤的挂名亲王,也不想参与皇储之争,当时皇上本就已心中不悦,今日……听说为了和洋人通商的事情,又政见不和……具体为什么事情争执本宫也不得而知……” “端悯知道怎么回事。”伴随着清脆稚嫩的动人嗓音,海皙蓝见到一个年纪与自己仿佛,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少女俏立在前。 静贵人见到她连忙道:“端悯固伦公主怎么有空来了?这些宫女太监居然没有通报,真是该杖责。” 端敏固伦公主嘻嘻一笑,两只可爱的酒窝挂在甜美的娇颜上:“是本宫让她们不必通报的,娘娘不要见怪。” 两姐妹听闻是端悯固伦公主,立刻施礼请安,海皙蓝更是目光复杂的盯着她瞧。 大清的长公主,便是这个娇美可爱不懂世事的样子么? 多么天真无邪的笑容! 同是长公主,我生于动荡的战乱之年,儿时的天真早已被战火洗刷得消失不见;她生于康平盛世,仿佛未经人世污涤的纯洁花朵,如此简单美好,不同的时代,同样身份命运却如此的不同。 海皙蓝有些羡慕,又有些幽怨。 “罢了,咱们年纪相若,不用这么大礼。”端悯固伦公主笑了起来,两个酒窝挂在可爱的脸上更曾俏丽。 “这两位是琦善侯爵的女儿,这位是清格格,这位是蓝格格。”静贵人连忙向公主介绍。(清妃的名字为了避讳,在正式场合都将妃字去掉,称为清格格。) 端悯固伦公主听到“蓝格格”立刻脸现喜色,她猛地执起海皙蓝的双手,兴奋的叫道:“姐姐就是长兄未过门的福晋吗?” 海皙蓝面对她的热情,一时倒不知如何回应。 端悯固伦公主仔细打量着海皙蓝,小嘴啧啧的撇着:“不错不错,这下长兄定会高兴,嘻嘻。”显然她对这个嫂子的外貌很是满意。 静贵人插口问道:“公主刚才说知道什么?” 端悯可爱的一笑:“方才父皇、长兄和端悯一起在御书房叙话,他们先讲了一会关于最近官员被刺杀的事情,什么修罗什么的。后来英国大使来觐见父皇,说想让父皇允许扩大中英两国的贸易往来。大使提出了一些种类的商品,其中有一个什么……什么来着,好像和乌鸦有关……” 她抿着小嘴皱起眉头冥思苦想了一会,忽然高兴的叫道:“想起来了,好像是叫鸦片吧,兄长当场极力反对。就为此事,父皇很是着恼,让英国大使先去参加宴会,也让端悯退下,只留兄长独自在御书房伺候。” 海皙蓝听到“修罗殿”心中一凛。 几人对望一眼,都不知道那鸦片是何物。 静贵人安慰道:“毕竟是父子情深,想来皇上恼几日也就罢了,这样好了,两位格格先去大厅转转。不是有洋人在吗?他们的衣着样貌很是特别,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端悯马上拍手大笑:“太好了,端悯也去。” 静贵人轻轻摇了摇头:“固伦公主,你万金之躯恐怕不妥吧,还是先候着,等皇帝召唤时诸位皇子公主才能……” 端悯顿时嘴巴噘得老高打断了静贵人的话:“知道了,知道了,当公主和蹲牢房一样,这劳什子的公主端悯不要当了,一点自由都没有,端悯真想到民间去逛逛。” 静贵人假装没听见她抱怨,和清妃聊起音律,并邀请清妃明日来寝宫闲谈。 海皙蓝想起了自己当年虽然富贵荣华,但是也总是像一个深宫中的小鸟被囚禁着,直到重生为海皙蓝,虽然短短几日,但自由带来的快乐,让她下定决心要好好享受可以支配自己人生的乐趣。 初始的幽怨变成了同情,她仿佛将端敏固伦公主与从前那个被尊贵地位禁锢起来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见清妃和静贵人没留意,她悄悄拉了拉端悯的衣袖:“固伦公主,你真的想出宫玩耍吗?” 端悯眨眨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点点头。 海皙蓝故作神秘的对她说:“明日我姐姐进宫之日的正午时分,公主偷偷出宫,海皙蓝在宫门外的红枣树下等公主,不见不散。” 端悯顿时笑颜如花,低声感激道:“好,不见不散。蓝姐姐,咱们以后也别见外了,无人时你称我端悯即可。” 海皙蓝见她开心,便笑意盈盈,也不去理睬什么地位礼法了:“好啊,端悯妹妹。” 两人正说的高兴,清妃走来招呼海皙蓝该去大厅了。 海皙蓝和端悯只好依依作别,短暂的接触,海皙蓝的心中已将端悯当成了曾经的自己。 刚回到大厅入座,英国大使巴麦尊便挽着他的夫人,在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穆彰阿陪同下走进大厅。 刚才还闲聊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海皙蓝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大使夫人吸引住了。 大使夫人年约三十多岁,皮肤虽白却有些浅棕色的小雀斑挂在上面,金黄色的头发和眼睛光彩夺目,一头披肩长发还泛出波浪的形状。她的头顶倾斜的戴着一顶小小的黑色天鹅绒礼帽,帽子上端插了一根五颜六色的羽毛,十分迷人。 大使夫人身着一袭宝蓝色的蕾丝晚礼服,肩上披着一个雪白的貂毛披肩,她的裙子胸口处开的很低,胸脯被高高托起,露出的雪白锁骨处挂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这条裙子下摆镶满了金光闪闪的宝石,整个裙子仿佛是一只撑开的雨伞。 自从她出现后,全场男性的眼睛都落在这个大使夫人的胸前,瞠目结舌的愣在当场。 海皙蓝好不容易将目光移到大使巴麦尊身上。 大使大约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挺拔,要比穆彰阿大人身量高出许多,他的脸上布满络腮胡须,浅棕色的头发和胡须都弯弯曲曲卷起,一身笔挺的白色英国制服,两侧金光闪闪的肩章上绦穗垂下,腰间金黄色缎面的腰带紧扣,制服前端是两排亮晶晶的衣扣,众多的勋章挂在胸前极其气派。 英国大使一双黑色牛皮至膝长筒靴,踏在宫里大理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咔”声,他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捋了捋胡须,一双浅棕色眼睛炯炯有神,犀利之极。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昂首挺胸,神态傲然地挽着夫人入座。 一名太监从侧门打帘走了进来,宣旨道:“皇上口谕:朕今日身体忽感不适,众卿家陪同大使自行欢宴。” 大家都脸现惊奇,穆彰阿更是关心的问道:“敢问公公,皇上无甚大碍吧?” 传旨的太监回道:“皇上微觉头痛,大阿哥正侍奉在侧,各位大人尽可放心。”说完,太监就匆匆走了。 穆彰阿大人微一沉吟,起身道:“皇上洪福齐天,定然无碍,做臣子的定要为君分忧,好好款待英国贵客,莫失了大清的体统。” 众人闻听,纷纷附和。 “皇上定是让大阿哥气得头痛了。”清妃说完这句话,便目不转睛的看着海皙蓝,似乎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海皙蓝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一笑,似有意似无意地道:“如果这个大阿哥与程公子一般的性格,确实是够让皇帝困扰。” 提起程煜,果然让清妃脸上浮起一道红云。 虽才离别一日,清妃心里却不知回想了多少遍和他在一起的辰光,她的眼中泛起温柔之色,不觉想的痴了。 静默间,两人感到有一股焦灼的气息射到她们的身上,不禁同时向左前方望去。 一张肌肉呈微笑状嘴角流着口水的肥脸,正用色迷迷的目光盯着二人。 海皙蓝目光停在奕山的脸上,她认出此人是在彩云飞见过的客人“肥香肠嘴”,内心不禁一分紧张带着三分意外另加六分的鄙视。 此人正是爱新觉罗.奕山。 ; 第三十二章 冷血杀手 ?原来自那日见过杨芳装扮的琇芊雪,奕山昨日又去了彩云飞,先是杨芳称病不见,再去之时竟听说琇芊雪已然逃跑,芳踪难觅。 今日一早,奕山闷闷不乐,匍匐在桌前。 他一手支着头一手拿根画笔在涂鸦。 正在他画意正浓时,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人影直冲进来。 这“突如其来”带来了一股巨大的风力把画纸吹的犹如纱裙的飞扬,奕山连忙用力扑向画纸,狠狠的搂在怀中,然后用愤怒的双眼瞪视来者。 闯入者奕经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中,毫不客气的自己倒了杯茶。他翘起二郎腿慢悠悠的吹着茶水的热气,抬头看见奕山的表情不解的问:“在做什么?干嘛搂着张皱巴巴的纸? 奕山闻言连忙低头查看手中的画纸,刚才销魂的美人已然不见,只剩下“一堆皱纹的老太婆”。 他气急败坏的把纸揉成一团向奕经头上砸去,大骂道:“老子今天好不容易来了灵感,把宝贝琇芊雪画的出神入化。都是你,给我赔来。” 奕经一脸茫然,他抬起手挠了挠头,苦着一张脸问:“怎么了?” 奕山瞪着他傻里傻气的神情,颓然叹了口气,仿佛卸了气的皮球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我的心肝琇芊雪也不知在哪里?云娘说派去追赶的人还没回来。我可是被这个小美人,折磨的饱受相思之苦啊。”奕山幽幽的道。 “就为这个啊,莫烦恼。”奕经一副我终于懂了的表情:“啊,对了。奕经今天正是来告知大人,午时皇宫举办宴会,一是为了款待英国大使,二是为了给大阿哥洗尘。皇上为了显示我大清国威,要我们所有皇族宗室和朝廷大臣都出席宴会,帖子已经给你拿来了。” 奕山眼睛亮了起来,急切地问:“有没有美人?” 奕经傻笑一声,边推他出房边笑道:“去了不就知道有没有了吗?” 奕山就这样被奕经连拖带拽的拉到宴会大厅,他的小豆眼四下张望,目光不觉落在两姐妹身上。 此时他早已魂飞壳外,清妃见他脸上洋溢着一种兴奋,是狼在饥饿良久后见到小羊的兴奋…… 清妃冷冷打了个哆嗦,有种身上的衣衫被眼前的男人剥光的恐惧。 奕经见奕山两眼发直,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低声道:“那不是琇芊雪的婢女吗?” 奕山没有听见他的低语,猥琐的目光依旧落在两姐妹身上,喃喃自语:“哼哼,发现美人了。”随即他低声吩咐下人去打探这对姐妹是何身份。 清妃不敢再看,低头避过奕山的目光。 海皙蓝怕他认出自己,急忙拽着清妃来到大厅角落用茶,但无论如何躲避,仍能感受到淫逸的目光十分难受。 正想起身离开,大厅忽然响起一阵阴森恐怖的笑声,笑声如鬼诉般穿透了宫廷内的喧嚣。 在场众人立刻停止交谈望向声音来处,顿时大厅一片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殿上本是帝王才能拥有的宝座上。 一个妖孽般的身影横身斜躺在宝座之上,他右手支着下颚,伸出带着金镯子的左手,涂着黑色蔻丹的指甲抚了抚漆黑的披肩长发,浅笑迷离的眼波扫了扫一脸惊异的众人,阴笑道:“大家好啊。嘻嘻嘻,乐师见到本公子怎么停止奏乐了?继续继续啊。” 幻天舞? 他怎么会来到皇宫之内? 海皙蓝心中疑云一片。 众人见到幻天舞如此胆大包天,立刻大声呼喝,御前侍卫急忙冲了进来,形成半包围状。 穆彰阿大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胆敢闯进宫里,还堂而皇之的坐到龙椅之上,简直大逆不道,不怕诛九族么?” 幻天舞慢慢起身坐正身子,狭长的凤眸中妩媚勾魂,流转着惊人的魅惑,他舔了舔鲜红的唇瓣,竟有种罪恶的妖艳。 他从腰间拔出一个月牙形飞镖在手中不停把玩,目光在穆彰阿大人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嘻嘻一笑:“你说诛九族?本公子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然现在本公子认你为干儿子,这样可好?” 穆彰阿身居要职是朝中重臣,听到幻天舞的言语,立刻气得七窍生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幻天舞撇了撇红唇,目光移向众人:“本公子到此只是寻人,你们这些小子要是不来聒噪,本公子便可饶你们不死。哪位是吏部左侍郎侯桐啊?”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一名样貌威武的中年男子身上。 幻天舞向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左侍郎啊,你真不乖,平日躲的真是隐蔽,居然寻你如此费力。听闻今天皇宫宴会,本公子猜想左侍郎定会来参加,果然不错。” 侯桐内心十分害怕,声音有了几许颤抖:“公子......公子是何人?找在下何事?” 幻天舞眼神如丝,神情仿若抛了一个媚眼般妖娆,浅笑道:“哎呀,左侍郎不要怕嘛,找你的目的当然是......要你的命。”在说出最后四个字的同时,他一扬手,月牙形飞镖直奔侯桐颈部而来。 御前侍卫见他动武,纷纷拔出大刀一起砍了过来。 侯桐毕竟是武将出身,身手也很矫捷,他连忙身体后仰避过飞镖。谁知飞镖似乎有灵性一样,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转回幻天舞手中。 大厅里一众官员见动了刀子,都急忙四散奔逃。 幻天舞刚刚现身的时候,海皙蓝便扯着清妃躲在了柱子后面。 清妃见过幻天舞一面,内心十分害怕,但好奇心驱使还是想看个究竟。 幻天舞见众多御前侍卫冲了上来,他顺势双手转圈齐扬,晶莹剔透的神针“破冰”化成一个漂亮圆形,攻向御前侍卫。 只听“哎呀”“妈呀”叫声不断,最前排的御前侍卫全部倒地手捂双眼不停哀嚎,两行鲜血从这些侍卫眼中缓缓流出。后面的御前侍卫见到如此惨状,都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不敢上前攻击。 侯桐见对方厉害,急忙转身要跑。刚跑了几步,就感到背后一阵阴风,一只冰冷的大手伸进他的后颈,将他提起来向后重重摔去。 侯桐趴在地上,挣扎着起身,见幻天舞站在几步开外望着自己,他不禁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取我性命?” 幻天舞不理,手持月牙飞镖向侯桐左臂攻去,侯桐不及抵挡,顿时险象环生。 月牙飞镖从侧面袭来,侯桐一个侧头躲过飞镖镖锋,刚想回身,忽觉幻天舞已经跃至身旁,用另一只手中的月牙飞镖抵住了他的咽喉最柔软的部分。 只听幻天舞阴测测的笑起来:“哎呦,忘记告诉左侍郎了,本公子的月牙飞镖是一对,不好意思啊。” 他手中飞镖使力,侯桐的咽喉被割出一道血痕。 同时,幻天舞在侯桐耳边低语道:“啊拉,既然左侍郎询问,本公子自然要如实相告,本公子便是‘修罗殿’的杀手,幻天舞。” 只是,这句话侯桐再也听不见了。 幻天舞闪身退后的刹那,侯桐的头颅向天空高飞而去,伴随而来的,是颈部喷出的一腔热血,这红色的血幕喷射而出,溅在四周,众人疯了似的四散逃命。 大家不顾一切向门外奔逃,不懂武功的婢女太监有的被挤倒在地,践踏哭嚎之声立刻此起彼伏响彻大厅。 御前侍卫们惊的呆了,有几人想拔刀进攻,被幻天舞掷出的几把暗器逼了回去。 幻天舞舔了一下殷红的嘴唇,阴笑两声,转身提气,人影一闪已然晃出窗外跃上高墙不见了踪影。 ; 第三十三章 未婚夫是亦一人? ?翌日午后,海皙蓝与卡米拉一同站在宫外的红枣树下等待着端悯。 虽然此时枣树的树叶已然枯黄纷纷随风飘落,但是树干仍然高耸挺拔。 海皙蓝身着淡粉色薄棉袍,外穿白色小兔毛背心,正对着仍是一身嫣红棉袍的卡米拉说道:“这几日天气渐凉,今日虽然太阳十足,倒是冻手得很。”边说边向两只小手哈哈气。 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海皙蓝回头望去,眼前出现了亦一人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卡米拉见到亦一人,立时容光焕发,迎上几步施礼道:“公子可还记得小女子吗?” 亦一人本眉目含笑的凝望着海皙蓝,乍闻卡米拉的问话,这才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人,他打量了几下卡米拉,疑惑的问道:“姑娘认得我吗?” 卡米拉原本欣喜的娇容听到此言,立刻一副垂然欲泣的模样。 海皙蓝见亦一人将卡米拉忘得一干二净,揶揄亦一人道:“散漫猫贵人健忘,什么英雄救美不在话下,当然都记不得了。” 亦一人闻言一窘,思索片刻才记起卡米拉,他微带歉意的笑笑:“姑娘是那天受伤的女子吧,刚才我一时忘记了。” 卡米拉见他总算想起,马上摆出一付娇媚的神情:“公子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小女子感激涕零,真是无以为报。” 亦一人客气的回礼:“救命恩人可不敢当。” 随即他不再理会卡米拉,而是笑意盈盈的盯着海皙蓝:“你这个姑娘好生奇怪,所住之处的地址不肯相告,可每次都能准确的找到我。” 海皙蓝白了他一眼:“我可没有找你,这三次都是偶遇,偶遇懂吗?我也不想。” 跟在亦一人身后的郑鼎臣插口道:“听公子说后日已与姑娘相约,没想到两位如此有缘今日便遇着了。” 海皙蓝面对郑鼎臣时已换上一副亲切的微笑:“郑公子,你的伤势大好了吗?” 郑鼎臣微笑回礼:“谢过姑娘关心,已然无碍了,虽然不能动武,一般的行走倒是无妨。” 亦一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个女人,面对我的时候怎么从不如此亲切温柔? 卡米拉见到亦一人望着海皙蓝的眼神,脸上立现嫉妒之色。 几人各想心事之际,远处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叫喊:“小栗子,跑快点。” 海皙蓝闻声便知是端悯固伦公主到了。 只见两个人影由远至近,端悯一身黄色裙褂,外披一件纯白色缎面斗篷,小脸跑的红红的,她的身后跟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 端悯跑到众人面前,她用双手支撑着膝盖,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睁着诧异的大眼睛时而看看海皙蓝,时而看看亦一人。 她身后的小太监跑到近前直接扑地跪拜,上气不接下气的请安道:“大……大阿哥……吉祥……蓝格……格格吉祥……” 这小太监短短的十个字,让所有大吃一惊。 “你是......大阿哥?” “你是琦善侯爵府的蓝格格?” 海皙蓝和亦一人两人震惊的对望,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卡米拉急切的问道:“什么?他……他便是当今大阿哥奕纬么?海皙蓝的未婚夫婿么?”她妒火中烧,已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直呼海皙蓝名讳。 海皙蓝和亦一人一起转头用质询的眼神望着端悯固伦公主。 端悯终于缓过气来,她娇笑一声,挂上两个甜甜酒窝:“原来你们两个早就认识啊,蓝姐姐怎么还骗端悯说不认识长兄?” “我的确不知他便是大阿哥,”说到此处,海皙蓝的眼中满是责备与气恼,恨恨地瞪了奕纬一眼:“骗子!” 奕纬听到海皙蓝便是自己的未婚妻,一颗心突然飞快的跳跃着仿佛要冲破胸膛,他眼中泛滥着要想极力隐藏的喜色,嘴巴上却依旧强硬:“亦一人,组合起来就是奕纬的奕字啊,本公子已经明确告知,何来欺骗之说?” 他偷瞟了一眼海皙蓝,见到她的脸色虽然看似恼怒,眉目中却隐隐含着笑意,不由得心中一荡,俊雅的脸上立刻飞起一朵红云。 海皙蓝此刻心中却盘算起来。 亦一人是大阿哥奕纬,是自己的未婚夫,他与自己也算共患难的朋友,总好过不知深浅的陌生人。 此人样貌儒雅俊美,人品侠义为怀,对自己又有救命之恩,虽然性格懒散不拘,自己却可以在他的面前坦荡自然无需伪装。 想到奕纬种种的好处,她不由得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忽然,她又想到。 既然他是皇子,那么,他便是夺我大明江山清朝皇帝的后代,也算得上我的仇敌…… 奕纬见她盯着自己的美丽眼眸中先是出现了柔情不禁心中一喜,谁知,柔情忽逝,替代是一种近似于仇恨哀怨的情绪弥漫了她的眉目之间。 奕纬不明所以,疑惑的回望着海皙蓝。 卡米拉见到二人刚刚那一刹的眉目传情,不禁紧紧握起拳头,长长的指甲插进自己的肉里,几乎流出血来,眼中更是射出怨毒的光芒。 郑鼎臣见两人之间的气氛由暧昧忽然转为尴尬,便连忙上前解围:“公子,今日秋高气爽,大家偶遇也是缘分,看来端悯固伦公主也是出宫散心,不如一起去郊外看枫树如何?现在的时节正是红枫遍地的景致。” 端悯听闻,拍手赞成。 奕纬也轻咳一声,又换上慵懒的神情,转头向海皙蓝问道:“蓝格格意下如何哪?” 海皙蓝正内心交战,她神色凝重的看了奕纬一眼。 如何面对此人,她的内心纷乱不堪,明天,一切等到明天再说,明天都会好起来的。 海皙蓝让自己不去想奕纬带来的烦恼,默然地点了点头。 奕纬立刻吩咐郑鼎臣准备马车。 马车上除了海皙蓝兴致不是很高,其他人一路欢声笑语不断。 卡米拉虽对海皙蓝又嫉又恨,但是她立刻换上一副温柔婉约的样子,时不时地缠着奕纬说话。 在端悯银铃的笑声中,众人来到了郊外的枫树林。 大家下车观看,果然景色优美,虽是郊外,却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因正值落叶时节,看红枫落叶景致的人着实不少。山路的两边也有些小商贩在贩卖小食以及一些香烛供品。许多香客特意从京城外来到此处的香积寺求神拜佛,据说灵验非凡。 海皙蓝也被这优美的景色吸引,慢慢放开了胸怀忘却了烦恼,奕纬一直相伴她左右一步也不离开,卡米拉和郑鼎臣则是全部精力都放在奕纬身上。 端悯从未到过民间,她见了什么东西都惊奇无限。小栗子初时紧跟她身后,可一群香客朝拜而至,香客的混乱过后,端悯固伦公主发现只剩下她一人。 她胡乱沿着一条小道前行,忽然听见轻柔的笛声,循声望去,一个白衫随风飘逸、气度儒雅的男子,正在闭目吹奏《凤求凰》,在红色枫叶的飘落中,男子优雅的如同一幅画卷。 笛音忽轻忽柔,委婉倾诉,时而像情人在耳边低语,时而像温柔的爱抚,端悯不禁双颊润红,浑身轻轻战栗。 男子慢慢睁开眼睛,眼波清莹仿佛在诉说着爱恋,他充满魅力的一笑,但并不停止吹奏,那深深地、沉沉地、甜甜地目光,直望到端悯心底。 此情、此景、此音、此人…… 无不使端悯掉入一见倾心的深渊,她似乎被这销魂的魔力吸引,一步步走向白衣男子。 端悯久居深宫,除了亲眷太监,几乎未见过什么年轻公子,此时忽遇仙卷中的俊雅人物,虽只一瞥,便将少女初恋的情丝牢牢缚到这优雅男子的身上。 她耳边似乎响起歌声:“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菲茨威廉。 ; 第三十四章 一见倾心 ?当端悯从朦胧中回神,菲茨威廉已轻轻揽住了端悯的纤腰,温柔道:“好妹子,以后这么叫你好么?” 端悯双颊晕红如同熟透了的苹果,满是甜蜜的面颊上挂着两个圆圆的酒窝,她轻轻将头靠在菲茨威廉的肩头:“那端悯叫公子什么?” 菲茨威廉莞尔一笑,斯文儒雅地答道:“叫我好哥哥便是。” 原来这菲茨威廉处处留情,凭借风流倜傥的样貌和吹箫弄笛的风雅,不知有多女子栽在他的手里。 他实在懒得记忆这些女子姓甚名谁,何况万一再次相见,记混了姓名岂不糟糕?所以他碰到任何女子都叫“好妹妹或好姐姐”。 端悯见他深情的凝视自己,初恋的甜蜜早已浸透身心,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事物,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人。 就在喁喁低语情意正浓时,端悯见菲茨威廉忽然神情紧张的望向前方。 循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和菲茨威廉身着同样白衫的男子背对他们而立。 在落日的余晖中,男子束起的黑色长发似乎镀了金光,轻柔的发丝在微风中飘逸旖旎。 菲茨威廉微皱眉头轻叹口气,转头对端悯道:“好妹子,我这就要去了。”说毕,将嘴唇轻轻覆在端悯眼皮之上,深深的一吻。 端悯感觉到他唇瓣传来的湿润与热度,闻到他身上散发的男子气息,感觉自己全身酸软无力,像一团棉花一样融化在菲茨威廉的怀里。 正在端悯内心情思荡漾之际,菲茨威廉推开她站了起来。 端悯感觉微微一凉,睁开眼,见站在前面的白衣男子微微侧头,一道幽蓝的目光射向自己,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只觉眼前一花,那男子和菲茨威廉同时消失不见。 奕纬等人正焦急的寻找公主,海皙蓝更是充满了自责。 当他们见到端悯固伦公主自己傻坐在树下发呆,海皙蓝首先冲到端悯面前,喜道:“原来公主在这里,真是太好了,你可吓坏我们了。” 端悯回过神,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痴痴的发着呆。 几人对望了一眼,实不知这平时没一刻安静的公主此刻是怎么了? 回程的路上,端悯坐在车内右手支着下颚,眼望窗外,双颊润红,不时想着什么轻轻偷笑。 大家见她安静异常,与来时的叽叽喳喳纵情欢笑截然不同,都甚感奇怪,想必公主走得累了所以才如此沉默,只有奕纬见状暗自担心。 马车先将海皙蓝和卡米拉送回侯爵府。 分别之际,奕纬淡笑着瞄了海皙蓝一眼,似乎随意的问道:“明日我来找你练剑如何?” 海皙蓝听到“练剑”两字,眼中放出光芒:“不瞒你说,昨日我便打开剑谱瞧了瞧,不过完全看不懂。” “你没有一点的武功根基,所以不懂……”奕纬话未说完,便被一声“蓝格格”打断。 婢女抚琴高呼着“蓝格格,蓝格格”跑到海皙蓝面前,她喘着粗气指了指府内道:“老爷……老爷回来了。” 琦善清晨便已回京,他首先进宫面圣,出了乾清宫便心急如焚的赶回侯爵府。年约四十的琦善,身材不高,但短短的胡须挂在精干的脸上倒是威风凛凛。 他曾因督治河工失职而被革职,但不久后又被起用为hn按察使,更在29岁便当上了独当一面的hn巡抚。 还有一次他因在河工大案中犯有主要过咎本应革职,但皇上仅降他为内阁学士,一个月后又授封sd巡抚一职,更在去年升至sc总督。 琦善本就出身上三旗的贵族之家,又得到当今皇帝的庇护,能不意气风发吗? 但今日,他脸上的兴高采烈,却为别事。 琦善刚到府门,就看见清妃以及侧福晋从门内抢出迎接。 他大笑着问道:“蓝儿哪?去哪里了?” 侧福晋眼角瞟了一眼清妃,挑拨道:“老爷一回来不理会清妃格格的请安,便只寻蓝格格,这不是明显偏心么?” 琦善笑道:“我怎会偏心?都是我的乖女儿。”于是相携清妃走入内堂。 清妃却对侧福晋的挑唆不予理会,只是温柔的笑着:“阿玛累了,先坐下休息吧。妹妹定是出去游玩了,我刚从静贵人那里回来,也没瞧见她。” 侧福晋大声道:“看吧,这个蓝格格越发的不像话了,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成天与市井女子一般的往外跑,前几日还夜不归……” “呦,侧福晋这是在教训海皙蓝吗?那海皙蓝可要好好聆听一番教诲。”海皙蓝清朗而又淡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侧福晋回头便看见海皙蓝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怒气,顿时心中一凛,她立刻换上一副逢迎的嘴脸:“哪里哪里,蓝格格说笑了,这不是老爷正找你么。” 琦善没有理会两人话中的火药味,只是急切地向海皙蓝道:“蓝儿可要大喜了,皇上今儿口谕让蓝儿和大阿哥近日即可准备大婚相关事宜。” 海皙蓝乍闻大婚在即,一时竟呆住了。 未婚夫是亦一人,便是那个整日懒散淡泊,又俊雅高贵的翩翩公子,可也是那个夺江山逼父皇的仇人后代。 当知道未婚夫便是他时,海皙蓝不否认内心深处也有那么一丝欣喜,但是,这与当年父皇赐婚周世显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感有之,并不排斥。 出身帝王之家她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奈。 但是上苍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她不想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接受别人给她安排好的人生。 可奕纬的音容笑貌出现在眼前,这似乎与曾经的周世显又有些不同。 海皙蓝也说不明白此刻心中的滋味,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 琦善见她表情凝重,便微笑劝道:“大阿哥可是一表人才,又是皇长子,蓝儿嫁入后就是皇长子的嫡福晋,以后皇后之位非你莫属。阿玛只希望我的蓝儿以后可以与天下第一的男子幸福快活的度过一生。” 海皙蓝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父亲”,她能感受到琦善目光中对自己的慈爱,心中不由得一暖,双眸也有些模糊了:“嫁入皇室的女子岂能拥有真正的幸福快乐么……” 琦善拍了拍海皙蓝的肩膀,温言道:“阿玛见过大阿哥,容貌绝俗,地位尊贵,人品也是没得说,能得此人为夫,绝对是蓝儿的福气,哈哈哈哈。” 他见海皙蓝似乎还要推却,便不想再说,于是转头对清妃道:“乖孩子,再过两年就是选妃大典了,你可要给阿玛争光啊。” 清妃听罢眉头轻拧,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 海皙蓝知道她心中不愿,便对琦善道:“姐姐成了妃子,按辈分女儿不就成了姐姐的媳妇么?这么乱七八糟怎么行?” “这打什么紧,当今孝全成皇后还是孝和睿皇后的侄女哪,不是同时嫁给了当今圣上吗?咱们博尔济吉特氏可是世代都出了不少皇后。阿玛累了,有什么明儿再说吧。”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侧福晋搀着回房休息去了。 大阿哥即将迎娶嫡福晋的消息,几日内便不胫而走,京城内街知巷闻。 海皙蓝被赐封为多罗格格,以前她行动自由,而如今她只要一踏出府门,就会围上一堆百姓想一睹其风采,所以这几日只好闷在府内潜心练剑。 ; 第三十五章 义结金兰 ?这几日,杨芳很郁闷。 海皙蓝格格即将与大阿哥大婚,虽然杨芳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对格格有非分之想,只要静静守在格格身边就好,但是,每日看到大阿哥与蓝格格神态亲密的练习剑法,他的心中就有种万箭攒心的痛。 他承认,大阿哥论地位,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才学,满腹经纶颇有雄才伟略;论人品,对侍卫婢女都平易近人谦和有礼;只有样貌一项,自己显有一分优势,但是,人家身上散发出的雍容华贵的气度,却是自己无法企及。 想到此处,他不禁自怨自艾的悲伤起来。 迷迷糊糊的想着心事,他不知不觉来到了街上。 斜对面的赌坊“天上人间”后门忽被打开,一团事物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距杨芳一米开外的空地上。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回神,定睛细看下,地上那团事物居然是一个人,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被揍的走了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头枕在自己的左胳膊上,两只腿无力的轻轻抽搐着,面目朝下,看不清相貌。 杨芳只能听到他低低地而又时断时续的呻吟声。 这“天上人间”乃是京城最大的赌坊,其幕后老板就是赫赫有名的奕山。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围观的百姓见到他们如此行径也已司空见惯,没有一人敢上前搀扶。 不远处,站着三个肌肉纠结的男人。 虽然已入寒冬,但这三人只穿一件单衫,其中一人还敞开衣襟,露出一片浓密的胸毛。 敞怀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撇着嘴道:“你小子敢在天上人间惹事,输了银子还想出老千,当大爷是羊枯啊。老实告诉你,这儿对于赢钱的人,是天上人间,对你这种输的裤子都抵债的人,就是人间地狱。哈哈哈!”后面的两个人也跟着他一起狂笑起来。 躺在地上的人微微抬头,狠狠的道:“你……你这狗奴才。” 三个大汉听到他敢辱骂自己,顿时怒目圆睁,轮起碗大的拳头再次招呼在他的身上,男人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此时更加淤肿不堪。 如此残暴欺凌激起了杨芳的侠义之心,他于心不忍,立刻拨开四周看热闹的人群走上前道:“这位大爷,他都被揍成这副模样了,再打下去恐怕就会有人命官司。他欠了各位多少银两?在下代他偿还好了,请诸位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他向大汉抱了抱拳,明显想要息事宁人的模样。 大汉对杨芳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着侯爵府的侍卫装,立时换上一副笑脸:“这位兄弟既然要代还,谁也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在下就卖兄弟个面子好了。他欠了赌坊500两银子。” “500两?”杨芳乍闻这天文数字心中一惊。 “我才没有……我本来赢回来了,是他们诬赖我出老千。”受伤的人一口气转不顺,剧烈的咳了起来。 大汉见杨芳发窘,显然刚才说什么代还是胡吹大气,他根本拿不出来500两。大汉立刻换上一副藐视的姿态,双臂抱在胸前冷嘲热讽道:“原来是个穷鬼,还是侯爵府的人哪,这么点银子都没有,我呸!” 他身后一个大汉伸手摸了摸下巴,淫逸地目光在杨芳绝美的面容上转了几转,不怀好意的说道:“这个小白脸生得如此美貌,倒比彩云飞那些小娘皮还要勾魂,不如用身体抵债,也是好的。” 杨芳白皙的肌肤立刻飞起愤怒的红潮。 自己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各种,各种,各种,美艳的外貌使他从小到大总是被人轻视,甚至是蓝格格,也让他男扮女装。 想到海皙蓝,他便记起她与奕纬两人练剑时似乎情意绵绵的眼波,杨芳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 看着面前的大汉,他沉下脸冷哼道:“下流的东西,你们这种无耻之徒,我杨芳今日不仅一文不付,还要将这位受伤的兄台带走。” 三名大汉见他风中长身玉立,俊美非常的容颜眸光闪闪,仿佛娇弱得不经风雨,不由得哈哈哈耻笑起他的不自量力。 为首大汉伸手便向杨芳肩头抓来,口中还不干不净的嚷道:“没准是个小娘皮女扮男装,让本大爷把你的衣服扒光验个明白。” 在其余二人下流的笑声中,杨芳腰间钢刀已然在握,他轻巧的侧身避开掌风,手中钢刀微微一挑,大汉腰间的裤带便被斩断,他的裤子立刻解放了。 杨芳不知为何想到的是海皙蓝初始捉弄自己时的场景,他不由自主地如法炮制,果然大汉惊得立刻两手提着裤子,急忙后退几步。 另外两人急忙躲闪,但杨芳手中钢刀有如灵蛇,片刻间街上便上演了荒诞的场景: 三个膀大腰圆的赌场打手,惊慌失措的提着裤子被百姓们围观。 “这些恶汉也有今日,真是让人爽快。” “侯爵府的人果然武艺高强。” “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仗势欺人。” 不顾百姓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三名大汉愤怒地提着裤子向天上人间跑去,为首那人跑了几步突然回头,恶狠狠地对杨芳叫道:“侯爵府杨芳是吧?老子和你没完。”说罢,他唾了一口立刻转头奔回天上人间。 杨芳回刀入鞘,见受伤之人伤势颇重,便附身将受伤之人搀扶起来,叫了马车送到医馆诊治。 好在此人所受皆为皮外伤,虽满脸肿胀却并无性命之忧。 “大哥,你的伤势虽无大碍,但也要细心调养,以后见到他们最好还是躲避为上……”杨芳的语气中满是关心。 “贤弟,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认识你这么讲义气的朋友,我真是不虚此行。”受伤的人豪气干云挥着包满绷带的手。 他看着杨芳的双眼满是感激:“在下名叫特依顺,被皇上派在福州驻防。虽然是拿朝廷俸禄,却也是半个江湖中人,我一直师从信天圣教御天水门下,不过因公务繁忙,一直未能勤学苦练,不然这几个小毛贼怎在话下。这次回京,就是为了与几个同门兄弟会合后****苦练武艺的,不想能结识贤弟,真是欢喜之极。” 杨芳有些羞赧的回道:“小弟不太了解江湖上的事情,信天圣教未曾听闻过,请大哥莫怪。” 特依顺大声道:“贤弟,你虽在侯爵府当差,但多少也应了解一些江湖门派,日后必定有用。现今江湖之上名门正派以无妄乾坤宫为尊,据闻其宫主虽然是多病的美少年,却乐善好施武功卓绝,就连白云寺也无法与无妄乾坤宫并驾齐驱。哦,白云寺是少林寺分支,少林长于佛法,武功一道已经没落,倒是白云寺的安平大师更加有名望。绿林之中,便是以我们信天圣教为尊,圣教主武功非凡不说,就连五行使者也是名震江湖。五行使者灭天土、御天水、焚天火、护天金、遮天木,俱是世上一流高手,哥哥我便是御天水门下弟子。” 杨芳似懂非懂的点头赞道:“小弟虽然曾拜师学了一些武功,不过都是一些粗浅的皮毛。我也未曾听过师父提起他属于什么门派。” 特依顺眼中疑惑道:“可是我看贤弟的武功,明显比那三个打手高出许多,徒弟已然如此,师父定然更加厉害。” 杨芳憨笑道:“小弟的师父只是寻常武师,平日与小弟练武互有胜负。” 特依顺伸出拇指赞道:“贤弟青出于蓝,尊师便也不是敌手,以后哥哥引荐一下,贤弟也加入我信天圣教罢了,他日得到五行使者真传必会在武林之中扬名立万。今日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义结金兰如何?” 杨芳见他如此高看自己也十分欢喜,两人立刻拜了把子成为结义兄弟。 ; 第三十六章 这便是爱情吗? ?高远的苍穹散落下洁白而冷澈的雪花,迷蒙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微香,悠悠地、荡荡地、缓缓地,如同飞絮般轻扬,如同浩烟般缥缈。 追逐,流转。 纤尘不染的飘落,点尘不惊的凝聚。 粉雕玉琢的六菱雪花沾染在海皙蓝同样精致的发丝容颜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仙气。 清冽冷芒的剑锋,在她纤玉般的手中使将开来,缥缈双姿剑的招式仿佛迎风而动的舞步妩媚而婉转,一袭轻薄的白裙随风飞扬,那傲视天下的英姿如同即将乘风而去的仙子。 奕纬站在树下看着海皙蓝。 缥缈双姿剑一招一式都满是若仙如神的姿态,在海皙蓝宛如谪仙的演绎下,更是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个女子,此刻美得惊心动魄。 奕纬的脸上,并没有往日的闲散神情,他的嘴角啜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灼灼地盯在海皙蓝的容颜上,深刻地,热烈地。 自此以后,每当他回忆起这段平静美好的时光,首先跃入脑海的,便是此刻这曼妙无限的身姿。 海皙蓝一个后仰,剑锋挽成盛放的花朵,左腿轻抬,眼波妩媚婉转中,一个凌空转身随即剑锋忽地左刺,正是缥缈双姿剑中的一招“盈盈笑意”。 缥缈双姿剑的招式让人步态仙仪,心法则让人心生柔情,所以就连王伯使将开来也有种柔美的错觉,何况是清丽绝俗的海皙蓝? 被海皙蓝的眼波这么无意的一扫,奕纬的心脏差点漏掉了一拍。 奕纬自十二岁起便被派驻广州,清俊的容貌尊贵的身份更是让他成为广州所有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他不是不了解风月,但是他从未遇见一个能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他一直的理想,便是能躲开皇储的争斗,找到一个倾心相爱的女子相伴,安心随性地在一方乐土上闲适地度日,直到两人满头华发。 懂事起,他便知道皇爷爷将琦善侯爵的女儿指婚给自己,生于皇室,他必须接受,但内心深处,是深深地排斥。 初遇海皙蓝时,他只觉得这个女子很特别,有种让人无法捉摸看透的神秘,不知不觉中,他已然深深被她吸引,待他自己惊觉到居然如此倾心一个女子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无法自拔。 知道海皙蓝便是自己未婚妻的刹那,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仿佛世界变得灿烂炫丽,人生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她是我的,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我要平静,我要平静,我要平静。 他暗自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渐渐平复如同战鼓的心脏。 奕纬的脸上恢复了以往拥有的闲适气度,他伸手拿起一旁木桌上的宝剑,眼中泛起戏谑的笑意。 海皙蓝正感受着心中的节奏,一招“绵绵夜话”刚要使出,突然“吱嘎”一声难听的响动钻入耳朵,剑锋不由得一顿,节奏立刻被打乱。 她恼怒地瞪了声音的来源一眼,果不其然,奕纬脸上满是捉狹的神情,正嘻嘻笑着。 海皙蓝眉头微蹙,瞥开目光一招“风姿嫣然”,刚要转身,那声刺耳的噪音再次打乱了节奏,甚至激起了她手臂上的冷颤。 海皙蓝回身收招,单薄的衣衫没了内力的催动蒸腾立刻落上了片片雪花。 奕纬虚伪的问道:“呀,怎么不练了?我可给蓝格格配乐来着。” 海皙蓝似乎有些烦恼:“算了,我累了。” 奕纬除下肩上的貂毛斗篷拍了拍,洁白的雪花纷纷掉落,露出了貂毛黑亮的本色。 他缓步走到海皙蓝面前,两手一展,厚重温暖的斗篷便将海皙蓝整个人都罩在其间。 海皙蓝平视的目光只到他的咽喉,眼中所见,是他白皙的细长脖颈,中间处线条柔和的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惊讶的发现原来男子的脖颈也能如此好看。 感受到身上厚重的貂毛带来的温暖,海皙蓝微扬起脸蛋,奕纬正低头为她结好斗篷。 两人的目光近距离相遇。 奕纬此刻心潮澎湃,火热的目光,紧盯在海皙蓝粉嫩的唇瓣上,仿佛有种无法抑制的吸引,他忍不住低下头贴得更近。 海皙蓝乌发中的少女清香淡雅细腻,清甜的香气萦绕在奕纬鼻息之间,将诱人的魔力淋漓尽致的展现,他的喉结微动,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双手不由自主地捧起海皙蓝的脸颊。 从未与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海皙蓝被朦胧的情感包围,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奕纬贴近自己,直到他火热的掌心碰触到自己的肌肤,这才倏然回神。 想要远离面前俊雅的男子,却又有丝不舍,心中忽忧忽喜、忽酸忽甜,她被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萦绕,一时间,重生后的沉静淡然消失不见,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奕纬的唇,一点点靠近,她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男子阳刚中夹杂着呼吸间火热的气息,内心飘荡起来,一股暖流划过心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让她忽然迷茫起来。 突然,一个带着温热湿气又轻又软的物事落在自己的额头,只是轻轻一碰,便霍然离开,海皙蓝惊讶地回神,瞬间明白刚才是奕纬偷袭了自己的额头! 奕纬强抑住吻她唇瓣的冲动,但自然的靠近,直到轻触到她光洁温润的额头,这才悚然而醒,深邃的眼眸中显出从未见过的慌乱,脸上却已是红潮一片。 他慌忙放开海皙蓝的面颊,轻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眼角偷瞄了她两眼,仿佛想要探究她的灵魂深处对自己如此亲昵的举动作何想法。 可是此刻海皙蓝的眼中,是一片迷茫与困惑。 这便是爱情吗? 有点心动,有点烦躁,有点惶恐? 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才如此对我,如果未婚妻换成别人,他也必然是一样的态度,皇室中的婚配,不都是如此么? ****这东西,不应是现在的我所要考虑的。 如今于我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练好武功,夺取山河诏,以此取得大清江山。 他是皇帝的长子,确实有机会继承皇位,我也有可能成为皇后,可即便后宫为后,一生还是要依附于男人的宠爱而活,即使再有权势,也依然无法复兴大明。 这种看似尊贵荣华,却如笼中****般的禁锢,我不想要。 与其成为皇后,不如成为女皇! 这条路,必然险阻重重,但是,我不会放弃。 海皙蓝不自觉的捏了捏眉心,她想起了父皇,想起了当年明朝的辉煌,想起了成为海皙蓝格格后的遭遇,最后浮现的,却是白衣修罗那幽蓝的眼眸。 海皙蓝的心中乱作一团。 奕纬原本期待着能从她的眼中看到些什么,可是,结果让他有些许失望。 两人各想着心事,没有发现卡米拉端着一盘茶点走了过来。 见到海皙蓝披着奕纬的斗篷,卡米拉怨毒地横了海皙蓝一眼,随即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大阿哥,妹妹,练剑辛苦了,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海皙蓝练了半日也是饿了,见到冒着热气的茶壶和糕点,立刻道谢了几句便自顾自吃了起来。 奕纬知道梅花糕适合女子体质,便全部留给了海皙蓝,自己只是拿了其他糕点吃了两块。 见到一盘梅花糕见底,卡米拉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她刚收起盘盏,婢女品茗便一脸焦急地跑到海皙蓝跟前禀报:“格格,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得了急症,心口痛得厉害哪。” 海皙蓝闻言也是担忧,虽然不是真正的父亲,毕竟他对自己也慈爱有加,于是立刻与奕纬一同赶往内院。 房间内太医院的院使也被请到,正为琦善把脉。 陈院使撸了撸白花花的胡子,摇头道:“这……这是心脏供血不通,恐怕……恐怕。” 清妃急切的问道:“恐怕什么?陈院使请直言。” 侧福晋也不顾仪态的叫道:“陈院使,你和老爷也是熟人了,有话直说。” 陈院使面有难色:“必须要用金针打通心脏四周血管的脉络方可保住性命,但是本官年纪古稀,如此需要眼力的施针,恐怕……” “施针?程大哥?”清妃想起程煜用银针为伊解毒时的情景,立刻对海皙蓝叫道:“妹妹,去请程大哥如何?” 海皙蓝想到程煜神乎其技的医术,立刻点头,刚要招呼侍卫,奕纬便向郑鼎臣微微挥手。 郑鼎臣领会了主子的意图,立刻躬身一礼便闪身出门。 海皙蓝安心地向奕纬一笑。 郑鼎臣如此武功,又熟悉程煜家门,果然是最佳人选。 奕纬见到她的展颜,漆黑的双眸中看似平静如海,却隐隐泛动着粼粼地闪光,只是海皙蓝一笑便已将目光移向别处,并未发觉他闲雅的面容下浓烈炽热的情意。 ; 第三十七章 暗涌 ?当程煜拔出了银针,琦善立刻深吸了一大口气,随即剧烈的咳了几下,在清妃与侧福晋的欢呼声中,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知道是面前的瘦弱少年救了自己,琦善也很是感激,就连一旁的陈院使也起了爱才之心,不住口的点头称赞他的医术高超。 清妃眼中闪着喜悦与钦慕的爱恋,她慌忙低下头,怕被阿玛瞧见,声音却坚定不已:“阿玛,您刚刚苏醒,痊愈还要一段时日,不如就留程……程公子在府中暂且住下再多照料几日,您看如何?” 海皙蓝一听便知清妃的心思,能与程煜相聚几****也十分欢喜,于是顺水推舟卖了个人情:“姐姐说的极是,程公子医术神妙,是阿哥的好朋友,能得他在府中照看阿玛身体,我等姐妹二人也放心。” 果然清妃看着她的目光,少了几分疑虑,多了几分感激。 侧福晋一脸迷惑的张口道:“这位少年是大阿哥的朋友?刚才不是清……”未待她说完,清妃已然脸上变色,刚才情急下惊呼“程大哥,”如若被阿玛知道自己私自出府还认识了男子,那可要糟糕。 却听海皙蓝清亮的声音遮住了侧福晋剩下的几个字音:“品茗,快派人去程公子的住处拿些他所需的衣物。” 随即,她转头看着愣住的侧福晋,嘴角勾起一抹讥诮:“这位程公子自然是大阿哥请来的好朋友,我与姐姐今日识得公子也是荣幸之至,侧福晋近日不是身体也有所不适么?刚好可以向程公子请教一二。” 奕纬很配合的说道:“是啊,程公子乃本阿哥至交好友,既然得蒙侯爵抬爱,便却之不恭了,我先代他谢过侯爵。” 侧福晋心中立刻了然,海皙蓝这是让自己闭嘴,她虽然心中忿恨,却也不敢再说。 程煜医术高超,又得大阿哥赏识,陈院使很有心笼络,他立刻向程煜拱手道:“程公子医术精湛,不知是否有意来太医院发展?” 程煜脸现犹豫,却见海皙蓝明眸一眨,显然在向自己暗示,心中便如初雪融化,瞬间暖意无限。 再看看她身边的奕纬,正气度雍容的含笑望着自己,那高贵典雅的容貌,修长挺拔的身姿,如此风华绝代的少年立在她的身边,是否还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海皙蓝见他一时犹豫未决,立刻走近几步来到他面前:“程公子,院使大人为太医院之首,如若你能进入太医院学习,必然可以与其他御医交流心得,那么医术的造诣将更快得到提高。” 程煜见到她眼中殷殷期盼之意,心中一暖,虽然明知不应贪恋她给予的亲切友谊,但是,内心深处却仍是想伴她左右,即便最后的结局,是得不到任何结果的满目疮痍。 见到他微微点头,海皙蓝十分欢喜,她转头看了看清妃,清妃难得的对自己露出了真心诚意的笑容。 回府至今,清妃对海皙蓝的怀疑日盛一日,初始海皙蓝还伪装一下天真烂漫,一段时日后,她便放弃了虚伪的外壳。 即便清妃如何怀疑,她仍然没有任何证据。 所以二人的关系,并不融洽。 海皙蓝看出了清妃对程煜的情意,她想通过他来缓和姐妹之间的关系。 可是,她错了。 她没有发现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不,襄王有梦,只是,梦不在神女。 如若不是清妃将全部心思放在程煜身上,也决然不会发觉他对海皙蓝的恋慕。 程煜总是那样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随性地,欢乐地。 看着海皙蓝的眼神,也多是坦荡地,温暖地。 只是在偶尔的不经意中,会有一刹那莹动的情愫被清妃捕捉到眼里,随即便会激起她无法驱散的嫉妒与羡慕。 明明是一样的容颜,为何你喜欢的偏偏是海皙蓝?还是这个亦真亦假的海皙蓝? 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大阿哥,如此地位显赫的皇子,再也容不得别人。 难道你一定要被伤得遍体鳞伤,才会看到一直守在身后的我么? 清妃就这样每日陷入恍惚与疑惑中,与海皙蓝之间的关系反倒越发僵化了。 这几日的侯爵府,有着独特的风景。 两个洒脱如仙的身姿在冷日的阳光中剑锋流转,仿佛是郎情妾意的神仙眷侣。 一旁的石桌边,围着几个面目如画的少年男女,或站或坐,静静地不发一言。 程煜与杨芳,眼中是海皙蓝风姿绰约的仪态;清妃的眼中,是程煜充满魔力的单眼皮黑眸;卡米拉的眼中,是奕纬俊雅华贵的气度;拉斐尔的眼中,是桌子上的美味佳肴;郑鼎臣的眼中,是两人双剑合璧后威力大增的剑法。 练了月余,经过郑鼎臣亦师亦友的指点,海皙蓝的剑法已经熟练,就连内力也大有进境。 今日,是两人第一次双剑合璧。 奕纬主剑,海皙蓝辅剑,两人剑招行云流水,一个守一个攻,一个左削一个右截,两柄宝剑配合得天衣无缝,顿时寒光点点。 两人偶然相遇的目光,让看剑之人涌起了各种不同的心境。 尤其是卡米拉,她盯着海皙那冰冷、怨恨的目光,仿佛可以凝结成冰,她闭上眼,深吸一口,再次睁眼,便换上了以往的温柔神色,话音中似乎是满满的关切:“妹妹,练了这么久,想必累了吧,过来休息一下吧。” 海皙蓝听到她的招呼,便转身收剑跳出圈外,她微微有些喘息:“有劳姐姐做了如此多的美食。” 奕纬宝剑入鞘,打趣道:“蓝格格再这么吃下去,定要变成胖妞了。” 海皙蓝不理会他的调笑,径直走到石桌旁拿起一块梅花糕塞入口中,含糊地说道:“胖弟由神马拂好?”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她是在说“胖点有什么不好,”只有拉斐尔睁着大大的眼睛,瞳仁如同红宝石般闪耀着好奇的光彩:“格格有个胖弟弟么?” 程煜笑意盈盈地看着海皙蓝道:“千金才能称之为小姐,你这小妞……啊,蓝格格,距离千金还差着远哪,多吃点也无妨。” 清妃听到程煜不经意间对海皙蓝亲昵的称呼,原本对海皙蓝出现的一丝亲近之意又荡然不见,她目光复杂地盯着海皙蓝。 这绝对是妹妹的身体,无论是体态、眉眼、甚至是指尖的触感,都不会错。但是,身体内的灵魂,却仿佛又不是妹妹,那个天真活泼,每日欢乐搞怪的妹妹不见了,留下的,是一个心思缜密、从容淡漠的灵魂。 甚至,她偶尔的一个眼神,便叫清妃感到某种惧意。 为什么妹妹的转变如此之巨?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妃的眼眸似乎有水汽的模糊,她心中隐痛,不禁咬着下唇,眼神紧盯着程煜,口中却对海皙蓝说道:“妹妹,明日便是纳征之期,按习俗,大阿哥不会随同送订婚礼品的队伍前来,趁着这会,你们两个独自说说话吧,姐姐等人先回去了。” 程煜苍白的肌肤更加的没有血色,脸上显出几许落寞。 海皙蓝并不知道她的用意在程煜,只是淡淡笑道:“既然明日不能练剑,那么今日便多练习一会吧。” 奕纬双臂抱住后脑,两条长腿随意叠放在一起,椅子被他晃得咯吱作响,边摇边道:“几日没出府了,蓝格格不憋闷么?要不我们去外面逛逛?听说近郊起了一座冰雕花园,园内的花朵俱是寒冰雕刻栩栩如生。” 海皙蓝眼睛一亮,其他人也好奇心起,纷纷想要一观。 众人刚走出府门之外,一个侍卫急匆匆赶上众人来到杨芳身边低声与他说了几句,杨芳听闻立刻脸色大变。 他俊美的脸上布满焦急,急匆匆向海皙蓝请罪:“蓝格格,卑职家中有事要请假半日,不能保护格格出府游玩了。” 海皙蓝关切的问道:“那你先去吧,如果有需要帮忙之处,尽管来找我。” 杨芳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告罪而去。 ; 第三十八章 杨芳之殇 ?杨芳奔到后门,见到额娘满面泪痕的啼哭不休,立刻惊声问道:“怎么了?阿玛发生了何事?” 额娘的眼中满是忧虑与焦急,她见到杨芳立刻紧抓他的手臂呜咽道:“你阿玛被汉军副都统奕山大人抓去了,孩儿快想想办法救他啊。” 杨芳听闻惊疑道:“阿玛怎会惹怒汉军副统领?这奕山大人深得皇帝重用,平时作威作福横行无忌,一但惹到他,后果堪虞啊。” 额娘眼中闪出几丝羞愧,半垂眼帘道:“那位大人说……说,你阿玛……与他的第十二房小妾有……有染……” “什么?胡说八道!阿玛饱读诗书,这种违背礼义廉耻之事,他如何会做?额娘你一定要相信阿玛。” “我当然相信他没有……但是,天上人间的三个打手言之凿凿的作证,说亲眼看到你阿玛与第十二房小妾在河边卿卿我我……” “天上人间的三个打手?”杨芳瞬间想起相救特依顺时的情景,不由得焦急万状,刚要随同额娘赶到都统府,可转念一想,他急忙请其他侍卫去府外禀报海皙蓝和奕纬,自己则急急忙忙地来到琦善房门外。 此时琦善已然大好,正坐在房内与侧福晋品茶闲聊,听到房外杨芳求见,便让他进来回话。 杨芳进门叩首后直接扑跪在地垂泪道:“请老爷救我阿玛性命,奴才此生将做牛做马不忘老爷大恩大德。” 琦善见他情绪激动,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起来回话,何人敢这么大胆子欺负我府内的人,你放心,本侯爵绝对会帮你出面,到底发生何事?” 杨芳起身抹了抹泪:“回老爷,我阿玛被人诬陷……与汉军副都统的小妾有染,现在被抓了起来,请老爷为奴才做主。” 琦善一听“汉军副都统”,立刻皱起眉头,犹豫道:“可是奕山大人?” “正是奕山,现在阿玛正被他关押在都统府内。” “奕山大人可是皇上身前的红人……”侧福晋插口道:“老爷,为了这么一个卑微的奴才,没必要得罪这种大人物。” 琦善微微点头,随即满面难色地对杨芳道:“不是本侯爵不想帮你,只是奕山是京官,本侯爵被外派sc虽任总督,在京城内的权势根本无法与其匹敌,就算本侯爵想帮你,恐怕也……”他停了下来,随即惋惜的摇了摇头。 侧福晋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杨芳,你虽然是蓝格格的贴身侍卫,但毕竟是个奴才,让老爷冒着得罪当朝红人的风险为你出面,简直是痴心妄想。” 杨芳盯着侧福晋的目光如同喷出火来,“卑微的奴才”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再看琦善,虽然好似面有歉意,实则默然不语显然认同了侧福晋的说话。 杨芳真想立刻拂袖而去,但是,此时阿玛命在顷刻,海皙蓝与奕纬外出游玩不是一时三刻能够寻得,眼下能与奕山的地位抗衡的,就只有琦善。 杨芳深吸口气,强压下翻涌的自尊,恳切地望着琦善道:“老爷,我阿玛真的是被冤枉的,前几****在天上人间救了一个被他们欺压的男子,这天上人间幕后老板就是奕山,此事定是奕山以及他的手下报复陷害,杨芳身为侯爵府的侍卫,他们如此对我分明是不给老爷颜面,求老爷能为杨芳做主啊。” 琦善一听果然有些动怒,冷哼道:“这奕山虽然是皇室之人,但我琦善也是贵为宗亲,倒也并不怕他。” 侧福晋白了杨芳一眼,转头对琦善道:“老爷,别听这小子挑唆,奕山大人姓得可是爱新觉罗,老爷还是稳妥些好,如若他真是对老爷不敬倒也罢了,可是就为了像蝼蚁一样的奴才,何必哪?” 琦善听了侧福晋的言语,眉头拧得更加紧了,低头并未说话。 “老爷,”杨芳焦急的叫了一声,见琦善并未抬头,更加未予理睬,他转头怨毒地瞪了侧福晋一眼,也不告辞,径自转身走出房间。 身后传来侧福晋刺耳的声音:“看看,看看,这么没有礼数,蓝格格自己不守礼仪也就罢了,连下面的侍卫也这么没规矩。” 杨芳紧咬着下唇,红润的唇瓣渗出几丝鲜血,这腥气让他俊美的眉眼有了几丝阴鹜之气。 与额娘匆匆赶到了都统府,在大门之外便听到鞭笞皮肉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阿玛的低低哀声,杨芳心中大恸,他顾不得其他伸手便点倒守门侍卫直冲了进去。 阿玛已经成了鲜血淋漓的血人,双手被吊在树杈之上正忍受着鞭子的荼毒。 奕山正翘着二郎腿倚在太师椅上,一手摸着肥厚的香肠嘴,一手随着鞭笞的声音有韵律地敲击在石桌之上。 石桌旁边还坐着一人,精干的外表、简洁的胡须、迷茫的目光,正是见过的奕经。 见到杨芳冲了进来,奕山向侍卫微微摆手,侍卫立刻停止了鞭笞,庭院内的七八名侍卫立刻拔出刀剑对准了杨芳与他的额娘。 奕山藐视的目光扫了一眼杨芳,突然有些惊异的睁大了眼睛,他觉得面前的侯爵府侍卫仿佛很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奕经的视线忽地闪现一丝亮光,显然他认出了杨芳便是彩云飞的琇芊雪,但是他并未多言,而是随即又换上一副呆呆的神情。 奕山疑惑地盯着杨芳问道:“你见过本统领么?” 杨芳心中恨他已极,但面上仍是没有发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拱手道:“都统大人,我阿玛是老老实实的教书先生,读圣贤书必然严守礼义廉耻,何况阿玛年纪已长,怎会与其他女子有什么纠缠?定是受人陷害,还望都统大人明察。” 奕山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么?来人,叫李龙三人上来。” 一个侍卫应声而去,过不多时,那日的三个打手便施施然而来,见到杨芳在场,为首那人露出得意的奸笑,眼光中显然是报复的快感。 “都统大人,小人那日果真是亲眼见到十二福晋与这老鬼在河边勾勾搭搭,张二娃和王大锤也可以作证。” “是啊都统大人,我张二娃也是亲见。” “我李大锤也可以证明。” 杨芳怒视着三人,愤怒使他口齿也有些不清明起来:“你……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奕山怒道:“不仅有三人为证,在十二福晋房内还找到了你阿玛遗落的玉佩,还想抵赖么?” 杨芳的阿玛此刻已然气息奄奄,但他听到此言仍是挣扎道:“大人……小民真的是……被冤枉的……” 杨芳的额娘噗通一声跪在奕山面前,扯着奕山的袍角大哭道:“都统大人,我相公的玉佩几日前已然不见,肯定是有人盗了去嫁祸栽赃啊。” 奕山伸出脚狠狠踹在杨芳额娘的心口,轻蔑的叫道:“别用你这微贱的脏手碰本都统,脏死了。” 杨芳的额娘被这凶狠的一踢踹翻在地,额头砸在石板地面立时血流不止。 杨芳见额娘被踹伤,双目赤红,如同要喷出火来,他顾不得身份地位,一个箭步便踏到奕山面前,伸手向他肩膀抓来。 奕山虽然也有些功夫,但与杨芳相比还差得很远,此时已然躲闪不开,一旁的奕经立刻伸指向杨芳腋下的穴位疾点。 杨芳见到对方出手,便知是个劲敌,只得回手隔开对方的手臂,这么一阻,一旁的七八名侍卫已经手持刀剑纷纷向杨芳攻来。 ; 第三十九章 双亲惨死之悲伤 ?杨芳虽然武功不弱,却也算不得什么排得上名号的高手,七八名侍卫的联合围攻,便已叫他手忙脚乱。 而此时让他最忧心的,还是流血未止的额娘。 看着额娘捂着额头的指缝间,鲜血不住地滴下,滚落,杨芳心中涌起阵阵刺痛。 他目赤欲裂,不顾性命的攻击一阵想要突击出包围圈,然而奕山的贴身侍卫与守门侍卫显然不是一个等级,无论他如何猛攻,也无法撼动这铜墙铁壁,反倒大腿之上挨了两刀,虽然只是划伤了皮肉,却也让他脚步缓了几缓。 此刻的杨芳一侧的发丝垂落,身上沾染了血迹,有自身的、也有他人的,俊美的脸上满是愤怒、懊悔、痛苦等各种情绪交织的狰狞,没有了一丝往日傻白甜的影子。 见他还在浴血挣扎,奕山冷笑了几声,端起面前的茶杯看戏般的放在了唇边,还未入口,忽地婢女来报:“都统大人,不好了,十二福晋……十二福晋悬梁自缢了……” “什么?”奕山震惊得睁大了被脂肪侵袭的双眼,握着杯子的五指被他用力的捏得发白,盛怒下,他猛地一甩,杯子被摔在地上震得粉碎。 十二福晋与男人在河边相约,如此给自己戴绿帽子的行为岂能轻易饶过她?原本打算好好整治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这个死女人居然敢自尽? 骤然听闻十二福晋已亡,奕山满腔都是怒火,他愤怒的,是因为不能亲手弄死这个女人。 他将所有的怒气全部倾泻在杨芳阿玛的身上,恶毒的目光盯着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奕山重重地向侍卫挥了挥手。 鞭子,再一次落在杨芳阿玛的身上。 杨芳朦胧中所见,是阿玛被一鞭鞭抽打的皮肉爆开的声音,他的白色儒士长衫已被暗红、殷红、鲜红的血迹沾染得触目惊心,初始还低低呻吟的阿玛,此刻已然垂着头颅没有了声响;额娘颤巍巍站起,一步步蹒跚地向阿玛走去,额上的鲜血滴在她走过的青石板上,仿佛绽开的一朵朵艳丽红梅。 心脏被痛苦充溢,这攒心与针刺仿佛要撕裂了他的胸膛,杨芳只觉得口干舌燥,双目生涩,他想张口呼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敌人见他精神涣散,一个虚招变实,刀锋又准又狠的砍在了杨芳的肩头。 杨芳手中的钢刀立刻跌落在地,他目光呆滞的看了一眼,便再次转头看着阿玛和额娘,并未感觉到鲜血如注的肩头传来的疼痛。 额娘终于走到阿玛面前,此时负责鞭笞的侍卫已经停止了鞭打,他伸手探了探气息,便向奕山禀报道:“大人,此人已经气绝。” 奕山还未答话,杨芳的额娘便凄厉地狂叫道:“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丢下我不管就这么走了!” 额娘死死抱住阿玛的身体,使劲摇晃着,叫喊着,仿佛想叫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杨芳仿佛被额娘的尖叫声召回魂魄,他倏然一抖,脑海中忽地意识到阿玛的死亡,他疯了一般地向外再次冲击,顾不得徒手对刀剑,只是想奔到阿玛和额娘的身边。 奕山见到如此的情景没有一丝的怜悯,只是对着侍卫冷声道:“别杀死,给我捉活的。” 侍卫们手中的刀剑便刻意避开杨芳的要害,顷刻间,他的四肢便被划得伤痕累累。 杨芳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毫无意义地挥舞着拳脚。 不知何时他的前额被人削去半爿,浓郁的腥气满在鼻息之间,视线模糊中,只见额娘终于停止了哭喊,缓慢的放开了阿玛的尸体,随即,她回头向自己望了一眼。 杨芳从不知道人世间还有如此悲伤哀怨的目光,是那么深沉,那么凄凉,那么浓郁的…….黑暗。 额娘的嘴唇微动,含糊地说了五个字,杨芳没有听清,想要张口询问,却见额娘已转回了头,忽地向吊着父亲的大树树干猛扑而去,“咣”的声响,大树被撞击得晃了几晃,而额娘的身子,便如飘零的落叶缓缓垂下委顿在地上。 震耳欲聋地喊声从杨芳的喉咙之间传出,他直直地冲过去,却被侍卫牢牢按在地上。 疯狂的喊声不知何时,变成了痛苦的哭泣,嘶哑地,力竭地…… 奕山冷冷地望了一眼两具尸体,嫌弃地“啧”了一声,哼哼道:“打了几鞭就扛不住,死在这里真晦气,拖下去。” 杨芳见侍卫拖拽阿玛和额娘的尸体,怒吼道:“奕山你这畜生,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奕山见到他满是血污狰狞的表情,心中也是一凛,随即狠声道:“就凭你这么一个卑贱之人,还想与我为敌?你不服气是吧?我非让你求饶不可。”说罢他使了一个眼色。 众侍卫会意,按住他的两人伸脚踩在杨芳的手掌之上,使劲用力一碾。 十指连心地刺痛让杨芳浑身被冷汗打透,骨骼的咔嚓声响,左手掌一阵抽搐,杨芳的食指居然被硬生生碾断。 亲见父母的惨死,杨芳心中的伤痛与愤怒如滔滔的江海泛滥不已,他脑中如轰然雷击,满是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的呐喊。 狂怒中身体被虐传来的痛感,在“卑贱”“低微”这些词汇中更是被身体与心理的痛苦无限放大,挣扎中全身的血液流得更加快速,他只觉四肢变冷,视线越来越模糊,各种感官仿佛已经不再运作,唯一仍旧飞速旋转的,是脑海中盘旋的复仇之念。 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练好武功,我要得到地位,我要将奕山践踏在脚下,我要为父母报仇! 想着想着,杨芳仿佛见到了海皙蓝的影子,她正满是同情的望着自己。 不,我不想要她的怜悯,我想要的是,她对我敬仰爱慕的目光。 海皙蓝身后奕纬修长的侧影挺拔伟岸,他正目光炯炯与奕山争论着什么。 他是皇子又如何? 我虽然出身不如他高贵,但是我爱着格格的心情却是他那种随意不羁的人无法比拟的,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淡然飘忽,哪有什么倾心的爱恋。 我才是最爱格格的人! 我已经失去了双亲,这个世界上,温柔待我的只剩下格格一人…… 杨芳感觉面前格格的容颜渐渐模糊起来,耳边传来海皙蓝一声低呼,随即一只温暖滑腻的小手轻拍在自己的面颊上。 这温柔的触感使他心中一暖,随即他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第四十章 西洋鸦片 ?杨芳变了。 自从他苏醒之后,他的目光便没有了昔日的亲切柔和,而是凌冽地,灼灼地,仿佛能割伤肌肤的尖锐。 海皙蓝坐在杨芳的床边,见到他眉宇间的悲戚与乖戾,心中涌起了伤怀,她想起了自己父皇的惨死,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哀将她与他此刻的灵魂连接在一起,她想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便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了杨芳的掌心。 被她暖暖地握住,杨芳的目光柔和了几许,他见到海皙蓝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关心与伤痛,心脏不由得一紧。 格格……你果然……是对我有情的么? 他想紧紧回握海皙蓝的手,想亲口向她诉说心中的爱恋,可微微一动,浑身便传来灼热的刺痛,喉咙由于昨日的哭嚎也沙哑不堪。 杨芳轻轻咽了口唾液润了润嗓音,刚要开口,房门却被推开,程煜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见到海皙蓝与杨芳相握的手掌,程煜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他连忙低下头,轻声对海皙蓝道:“阿哥送礼的队伍已经到了府外,侯爵正在找你,我来喂杨芳喝药吧。” 海皙蓝低叹一声,轻轻放开杨芳的掌心,向程煜无奈的一笑:“杨芳就麻烦程大哥了。” 骤然听到海皙蓝唤自己“程大哥”,程煜脸上显出喜色,随即他立刻用往日的玩笑掩饰起来:“你这小妞何时也如此知礼了。” 海皙蓝淡笑着起身:“那就麻烦程大哥了,我这便要去了。” 海皙蓝虽然笑着,但她眉间的忧愁仍未退散,这强颜欢笑的模样程煜与杨芳都看得分明。 杨芳想要拉住她,却四肢生涩僵硬;程煜双唇微动,仿佛要阻止,却最终没有出口。 一个焦急,一个落寞。 两人就这样望着海皙蓝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间。 程煜低叹了一声,端起药碗用调羹舀了一勺送到杨芳口边。 杨芳怒气冲冲地盯着他,沙哑的嗓子吐出几个字:“你……为何不……拦住她?” 程煜没有抬起眼睑,只是低声反问:“我为何要拦住她?” “刚才你的神情,分明是……分明是喜欢她……” “喜欢又如何?” “嫁给大阿哥,她显然并不欢喜。” “现在已经不是大阿哥,是多罗贝勒了,今日皇帝刚刚赐封。” “多罗贝勒又怎样?她并没……” 程煜忽地抬起头打断了杨芳的话头:“就算她并未如何喜欢多罗贝勒,那又如何?你与我的身份,哪一个是配得上她的?” “我不管什么身份地位,”杨芳颤巍巍的支起半个身子,瞪着程煜的目光满是孤傲:“我现在只想保护我所珍惜的东西,不想再被人夺走。” “你能给予他什么?就连她平日的吃穿用度,你都给不了。”程煜的眼神有些涣散,看着杨芳,仿佛又没看着他,对他说的话,仿佛是对着自己所说。 杨芳昨日被践踏的自尊心再次被程煜此言深深刺痛,他恼怒的挥手,药碗被拍碎在地面,药汁溅了程煜一身。 程煜见到他的怒色,摇头轻叹了一声,起身道:“我再去煎一碗来。” 见程煜离开,杨芳紧要牙关忍受着疼痛缓缓起身,他想要阻拦,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嫁给他人。 脚步踉跄地经过庭院,杨芳见到院子正中架起了琉璃看棚,棚内用貂皮和棉絮做成了雍容华贵的暖坞,暖坞上摆放着精致的檀香桌椅。 奕纬还是随着送礼的队伍来到了侯爵府,但碍于礼数,他今日不便与海皙蓝相见,只能在庭院与琦善分宾主落座寒暄应酬着。 清妃则俏立风中正指挥成群的仆役往来穿梭,沏茶递水,忙得不亦乐乎。 杨芳神情冷漠的凝视着奕纬。 俊雅无双的微笑挂在奕纬的脸上,眼中仍是慵懒随性,看不出他在这特别的日子有什么欣喜与激动。 杨芳冷哼了一声便继续向海皙蓝居住的院落走去,刚转过侧门,却见程煜浑身抽搐地躺倒在雪地之上。 程煜的脸色本已苍白,此时更是仿佛地狱而来的使者,没有一丝血色,他嘴唇泛着紫气,紧闭的双目上,睫毛伴随着身上的冷战不住的抖动,一见之间,仿佛他便命在顷刻。 此时刚好一名送菜的杂役路过,杨芳便唤他去庭院禀报,自己强忍着痛楚将程煜拖进了最近的一间房内。 清妃闻讯顾不得其他,立刻飞奔而来,进门见到程煜苍白的脸色夹杂着隐隐青紫,心中一阵剧痛。 程煜已被杨芳拽到了床上,他浑身不停的抖动,就连厚厚的棉被也阻挡不了他的颤栗。 连杨芳也因用力过剧,倚靠在床沿抚着胸口喘息不已。 见到清妃焦急的神情,杨芳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了然地看了一眼程煜,见他脸色越来越差,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入手只觉忽慢忽快,十分奇特。 程煜微微张开双唇似乎有话要说,杨芳听不分明只好附身贴近,只听见极轻地传出两个字:鸦片。 乍闻之下杨芳惊异不定,他终于明白原来程煜是毒瘾发作。 在他的怔忡之间,海皙蓝与拉斐尔也已赶到,杨芳见到她对程煜满是关心的神情心中一抽。 海皙蓝想到宫廷宴会那日端悯也提到过鸦片,不由得疑惑地反问:“鸦片是什么?” 跟在海皙蓝身后的拉斐尔抢先答道:“鸦片是一种毒品,人吸了它会觉得飘飘欲仙,但这种东西极易吸食成瘾,使人耗费大量金钱而倾家荡产,吸久了还会因衰弱而丧命。” 清妃听到“丧命”不由得大急,她顾不得被人发现心中的情意,只是焦虑地不停追问:“怎么办?怎么办?”惊慌之下,她只觉眼前发黑,一个跟头晕倒在地,海皙蓝见状急忙命人将清妃抬回闺房休息。 拉斐尔人小鬼大地看着被抬出门的清妃摇了摇头,他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道:“眼下还是先给他找点鸦片再说,我知道宣武门东杨柳胡同有鸦片出售,那门口有棵杨柳树的便是,很是易寻。” 杨芳与程煜原来并无深交,只是今日发觉了他与自己一样的倾慕海皙蓝而不可得,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丝亲近之感,此刻见他垂危,便想挣扎着去求药。 海皙蓝见他步履蹒跚,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随即吩咐了品茗立刻去办。 只一炷香的功夫,品茗便带着鸦片跑了回来,拉斐尔手脚麻利地装好烟袋递给程煜。 程煜哆嗦着双手接过烟袋,猛地塞进嘴里狂吸了几口,顿觉通体舒逸,说不尽的飘然。 海皙蓝见到他紧拧的五官渐渐松弛下来,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随即脸现忧虑地盯着在烟雾缭绕中的程煜。 ; 第四十一章 曾经的孤单 ?过了良久,程煜从如梦如幻的世界中回过神,一睁眼,便见到海皙蓝担忧的神色,顿觉一股酸涩似乎涌上鼻尖。 自从9岁时奶奶故去,他只有两次感受过人间温情。 一次,是群英册sh皙蓝奋不顾身地阻挡在身前,只是泛泛之交,她便可以舍命相护,即便平日她的情绪总是如平静的大海无波无浪,但在这淡然从容的背后,却是重情重义的真诚。 另一次,便是此刻她眼中关切之情不经意地流露,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亲切温和,暖得仿佛冬日的朝阳。 程煜不知,此时海皙蓝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前世如同兄长的周世显,两人极其相似的外貌,使得海皙蓝自然对他了有亲近之感。 程煜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强抑住即将滑落的泪,假装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 “太好了,看来你没事了。”拉斐尔很绅士的微微一笑:“两位格格担心的不行,清妃格格居然还晕倒,其实她们不必担心,毒瘾发作虽然痛苦,但性命暂时是无碍的。” “清妃晕过去了?”程煜有些惊讶,随即他强颜笑道:“我这神武英朗的身板怎么会有什么危险?你们真是多虑了。” 海皙蓝见他开起了玩笑,顿时放心不少:“真是吓坏了姐姐,看来这鸦片不是什么好东西,程大哥,我看你还是戒掉为上。” 程煜闻言无奈笑道:“要想戒掉,不是那么容易……” 杨芳听到海皙蓝唤程煜“程大哥”,心中很不是滋味,立刻插口道:“程兄,不知清妃格格是否无恙……” 程煜闻言心中一忧,他立刻翻身下床道:“是啊,我去瞧瞧清妃。” 众人来到清妃闺房,海皙蓝见婢女侍候在侧,知道人多嘴杂,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深知清妃心意,不想打扰她与程煜的独处,便故意扬声道:“请程公子为姐姐诊治,其他人等在一旁恐妨碍断脉,先在门外稍后,如有需要,程公子召唤便是。” 一众婢女立刻应声而出,海皙蓝等人便也退出房内,顷刻间,只剩程煜一人。 程煜附身为清妃把脉,但觉她脉象沉重,却急如落珠,知是一时急火攻心所至并无大碍。 他安心的吁了口气,看着面前与海皙蓝相同的姿容,心中不由得繁乱焦躁起来。 清妃对他的情意,十分的显而易见,他不是不感激。 虽然姐妹两人容颜相同,但海皙蓝在他心中的位置却无法用清妃替代。 吸引他的,是那果决坚毅的目光,淡然从容的神情,尤其她的背影,那么娇弱却又强大,看似弱不禁风,却又坚强而决绝。 想到海皙蓝,再看看双眸紧闭的清妃,程煜的眼角不由得湿润了几许,怔怔的忆起往事...... 我一直很好奇自己的“出处”,就像一句没有脚注的名言。 睁开双眼,有了记忆,就已是“京城第一医馆的少爷程煜”了。 曾经问过那个穿金戴银、妖艳妩媚、应该称作“娘”的女人,她给了我一个妩媚的眼神,与给其他任何男性的相同,娇滴滴的将“我是她捡来的”,这一远古名句搬上了舞台。 而那个平时不发一言、面无表情、除了给人治病甚少开口说话,被称作“爹”的男人,只有在此时,苍老的脸上才牵动几丝微笑,或者,是嘲笑。 9岁那年的皑皑白雪中,奶奶病逝,唯一留给我的,是她亲手缝制的一块绣有“煜”字的手帕,这是我的宝物。 10岁那年的黄昏中,我惊异于无意中见到那个穿金戴银、妖艳妩媚的女人,与一个陌生壮汉****着在床上纠缠的丑态。 于是,我冲出了家门。 纷飞桃花的朦胧中,唏唏簌簌的声响从路边的泥潭中传出。我想定是老鼠作怪,赌气的用尽气力,将一颗石头掷向心目中的讨厌老鼠,以此来发泄惊异后的恐惧。 可当石头接触到“老鼠”后,却听见一声人类的闷哼,我连忙跑到近前一探究竟。 眼中所见,是一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眸,眼中的泪花以及长长的睫毛,都随着低泣声而轻轻颤抖,左额上被石块砸伤的蝴蝶形伤痕触目惊心...... 我知道了她叫清妃,是侯爵琦善的女儿,她那斯文娇弱的模样,让我有种想保护的冲动,我一直想有一个妹妹。 直到看着她被人送回侯爵府,我才放下心来。 后来,依旧孤独的我一路乞讨南行。 走了很久很久,约有两年的时光。 那一日,我到了杭州。 大街上,我见到有几个年纪与我仿佛,如同乞丐摸样的孩子,受了很重的棒伤。 出于行医世家,济世救人对我而言,似乎是天经地义。 当我为他们包扎好伤口,为首的男孩便邀请我和他们一起生活,形单影支的我欣然答允,但未曾想,所谓的友谊,其实是地狱的召唤。 这些孩子隶属于某个偷盗的团伙,有帮凶神恶煞的地痞在他们背后控制,每天如若没有偷盗一定数额的银子,他们便没有饭吃。 这次之所以遭受了棍棒毒打,便是行窃被人发现暴打所至。 了解了实情,我已然深陷其内。 每日我被看守得很紧,几次想逃跑都被捉了回来。 暴打后,吊在树上像条咸鱼一样的风吹日晒个几天,便是我那时最日常的写照。 再后来,他们见我仍是对逃跑“孜孜不倦”,终于动用了让我万劫不复的鸦片。 鸦片这个东西,真的是不能染指,当我吸食成瘾,他们便再不看管。 我仍然逃跑过几次,可是,那时的我还年幼,根本没有某生的手段,更何况鸦片的价格是我无法承受的昂贵。 于是,我不得不主动的回去挨揍。 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我生活了近三年,但是家传的医术并未丢弃。 他们教会我一些轻功用于偷盗,谁成想我于脚底抹油这一方面很有资质,到了十五岁的时侯,我的医术和轻功都已有了较深的造诣。 终于在某个黄昏,我结束了偷盗团伙内苟延残喘的生活。 一路上靠着精湛的医术为人诊治疑难杂症,我终于回到了京城。 在京城郊外独自悠然生活,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不啻人间天堂。 直到认识了她,海皙蓝,一个坚强而神秘的女子,她让我再次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想到此处,程煜恍然回神,却见清妃已然醒转正含泪望着自己,不由得微现尴尬,随即他自嘲地笑笑:“一看我印堂饱满的相貌便是能活到一两百岁,你不必担心。” ; 第四十二章 杨芳的爱恋 ?海皙蓝从清妃房中走出,感觉双目酸涩,头有些眩晕,冷风吹来,微微有些战栗。 习惯之下,她想召唤杨芳替自己取来御寒的斗篷,可回首入目的,是他脸上强忍着疼痛的神情,蓦然想起昨日杨芳遭受的悲惨,海皙蓝微微叹了口气。 拉斐尔很是乖觉,见到海皙蓝双臂环抱微微发冷,便自动请缨而去。 海皙蓝与杨芳便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后花园。 拉斐尔不久前堆砌的雪人,还兀自站立在花园之中,几株寒梅在雪中傲然绽放,淡淡的粉红色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下,颜色几不可见。寒梅四周都是回曲转折的长廊,长廊悬空,下面是被冻得已结成厚冰的池水。 海皙蓝站在梅树下雪人身侧,抬头仰望梅花,神情落寞而悠远。 杨芳就这样静静看着海皙蓝的侧颜。 绝美的脸蛋正微微抬起,目光中没有即将大婚的喜色,而是蕴着若有若无的忧愁,淡淡地充斥着她的眉目之间。 忽地,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杨芳见到她白皙的脸颊不自然的潮红一片,心中不禁狂跳。 格格是因为与自己独处而脸红紧张? 想到此处,他的身体都因激动而有些发抖,声音中满含着期盼:“格格脸色……脸色这么晕红,是不舒服么?” 海皙蓝微微点头:“最近不知为何胸口老是气闷,常常头晕。” 满满地失望撞击着杨芳的心脏,但转瞬间,他便安慰自己,定是格格女儿家害羞,他想看清她眼中的情绪,便大着胆子走到了海皙蓝对面。 只见海皙蓝脸色发白,但双颊似火烧般潮红,琥珀色的眼眸泛起一层精光,杨芳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格格难道不想嫁给大阿哥么?” 被他突如起来的询问一惊,海皙蓝将目光定在杨芳的脸上,仿佛想看透他语句背后深层次的含义。 杨芳见她没有答话,语气中多了几分焦躁:“我看得出格格没有多么地喜欢大阿哥。” 海皙蓝收回了盯着杨芳的目光,仍是望着枝头的寒梅,低声道:“生于皇室宗亲之家,婚配之事原是自己做不得主的。” 如此淡漠的神情说着婚事,杨芳看不透海皙蓝的真实想法,但他深深感受到一种无奈的落寞,这种落寞仿佛为他注入了勇气,胸中涌起的热情让他冲口而出:“格格不想嫁给奕纬,那便随我浪迹天涯如何?” 饶是海皙蓝再沉稳的性子,听到杨芳如此****的表白,也是心中一动,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海皙蓝从未想过杨芳会对自己产生爱恋,在她的心中,他是一个亲切随和的侍卫,更似一个挚友,她对他所遭遇的悲惨经历,深深的同情怜悯,她给他的关心爱护,只是一个朋友所应该给予的,如此而已。 见到海皙蓝诧异的眼神,杨芳心中一沉,但他紧咬着嘴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大胆地捧起海皙蓝的右手,朗声道:“只要许我伴你左右,此生此世我杨芳必将倾尽所有护你一世喜乐。” 海皙蓝闻言又是一怔,眼中所见是杨芳美艳如同妖孽的容颜,那勾魂夺魄的眼波正含着情意满是期待的凝望着自己,感受到杨芳的掌心传来的灼热,她有那么一秒钟的恍惚。 怀抱着复国的恨意,真的好累。 每每见到奕纬,心中也是各种矛盾交织的纠结。 如果真的能远离这些,也许,真的可以享受自由自在的人生。 海皙蓝的脸色显出一丝柔和与神往,随即,她的眼前浮现了父皇举剑砍向自己时凄厉的神色。 不,我不能这么自私。 逼死父皇的仇,夺我江山的仇,我不能就这样忘记。 海皙蓝幽怨的长叹一声,随即抽回了被握住的右手:“杨芳,你为人亲善有礼,样貌又出众,在我心里一直是十分交好的挚友,并未涉及男女之情。何况,皇帝赐婚,我如逃婚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如何能置无辜的亲眷性命于不顾?所以,我不能随你浪迹天涯,今日之事,权当我没有听到过,以后不准再提。” 杨芳心中凄然,他想到父母惨死、尊严受辱、求爱被拒,这一切种种,根源便是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我有绝世的武功,如果我有滔天的权势,这一切痛苦都不会与我有关。 格格选择了大阿哥,并不是我输给了奕纬,而是侍卫输给了皇子。 杨芳只觉自己将一片赤忱的真心奉献在海皙蓝的面前,而她却无情的撕裂,一丝一丝,鲜血淋漓。 海皙蓝见他神色凄楚,心有不忍,刚想安慰几句,一阵踏雪而来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响起。 来人正是奕纬,他见时辰已至申时,原本招待客人的清妃却一去半日不归,担心是海皙蓝出了什么意外。 他在侯爵府出入月余,对海皙蓝的作息已十分熟悉,深知她喜欢在此赏梅。 来到此处,果然看到海皙蓝俏丽梅花树下,一旁是贴身侍卫杨芳站在身侧。 此刻见到奕纬,海皙蓝心中涌起一丝慌张,更是五味陈杂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不想让奕纬看见自己此时的脸色。 杨芳见到奕纬的出现,眼中满是嫉妒与恨意,只是自顾自站在一旁瞪视,请安礼数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奕纬倒是对杨芳儒雅的一笑,语气中甚是关心:“杨护卫,伤势没有大碍了吧?” 杨芳惊觉地想到,昨日昏迷前见到奕纬与奕山的争执,显然格格是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将自己救出都统府的,出面周旋的,必然是大阿哥。 奕纬见杨芳神情凄苦,低声安慰道:“你父母之事请节哀,我已着人将遗体埋葬于京郊风水俱佳之处,待杨护卫身体恢复后便可前去祭拜。” 听到此言杨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最多的,还是不甘。 为何帮助我的人,居然是他? 为何我杨芳一定要他的施舍? 最不想的,最不愿的,便是受他的恩惠。 奕纬见到杨芳的神色不佳,以为他是因父母双亡情绪抑郁,便不再与他说话,转头看向海皙蓝时,发现她脸色虽绯红,却似火烧,双眸虽泛彩却如同要喷出火焰,忧心道:“蓝格格,你身体不适么?” 海皙蓝觉得胸口烦闷,微微点头道:“只是有点头晕气闷,所以在这里透透气,没什么大碍。” 奕纬表情凝重的盯着海皙蓝,眼中满是对她身体的担忧。 四周梅花的影子已经渐渐模糊,冬日的傍晚已笼罩了一层灰色,前面庭院原本热闹非凡的戏曲声也早已消失,想是天色已暗,戏子都已结束散去。 静谧中,三个人站在后花园内各自想着心事。 ; 第四十三章 千年寒冰之冷彻 ?恍然之间,一条修长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立在梅树之下。 杨芳惊呼一声,立刻向腰间的钢刀摸去,入手空空,这才发现由于出房的匆忙,武器并未佩戴在侧。 海皙蓝连忙回头,眼中所见,是两道幽蓝的光芒正冰冷地望着自己。 这熟悉的寒意,正是白衣修罗。 他与海皙蓝仅一步之遥,这一回头,海皙蓝几乎能感受到他吞吐的气息,情急之下她立刻后退了几步。 海皙蓝见过白衣修罗三次,每一次都伴随着屠戮与血腥,午夜梦回时,她经常会梦见他极寒的眼神,今日再次得见,依然如同千年寒冰的冷彻。 杨芳与奕纬同时跨步上前,双双挡在海皙蓝面前。 今日是纳征之日,奕纬并未携带兵刃,但他再见白衣修罗依然面无惧色,双眉一轩傲然问道:“本贝勒曾下令捉拿阁下却遍寻不见,未曾想今日阁下自投罗网。” 杨芳也在彩云飞见过白衣修罗出手,此时听奕纬如此疾言厉色知是敌人来袭,立时大呼:“来人啊,后花园有刺客,捉拿刺客。” 杨芳这一呼声由内力送出,虽然并不如何强劲却也足够其他侍卫听见,顷刻间呼声震天,一众侍卫都向后花园涌来。 杨芳从身旁侍卫的手中夺过钢刀,他见白衣修罗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虽知不敌却也挺剑向他的右目刺去。 白衣修罗身形向左微闪避开,右手快如闪电的抓住杨芳持刀的手腕微微一拉一送,只听“咔嚓”一声,杨芳的身体直直坠入结了厚冰的湖水之中,湖面顷刻被砸出一个漆黑的冰窟窿。 其余侍卫大惊,急忙挥刀上前夹击,但见白影闪动,侍卫们一个个痛呼失声,持刀的手臂均被他用重手震得骨折,兵器也是拿捏不稳摔落一地。 此时琦善、清妃等人也闻讯赶到,见几十个侍卫躺倒一地,俱是大惊失色。 奕纬抄起地下一柄钢刀向前一步道:“阁下自持武功高强,所以不将我大清放在眼里么?” 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杨芳双手抱刀,如疾驰之箭冲向白衣修罗的小腹。 奕纬见状也闪到零的身后,挥刀斜劈,缥缈双姿剑剑法使将开来,化剑为刀,倒是少了几分剑法的妩媚,多了几分刀法的英朗。 白衣修罗身形一长,举步踏在杨芳刀背之上,借势轻轻弹跃而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轻柔地落在梅花枝头。 杨芳和奕纬两人前后夹击竟被他轻易化解,又见他轻功如此之高不禁大为忧虑。 奕纬见他还未拔剑便如此武功更是心惊,他暗使眼色给自己的随从,随从会意,急忙溜走去请救兵。 卡米拉也跟着众人赶来,乍见白衣修罗心中惊疑不定,她悄悄提气向客房奔去,竟然轻功甚佳。 来到楼下,她纵身向上一跃已伏在客房三楼自己的房间门口,四下张望见无人发现,这才推门而入。 卡米拉不敢点燃蜡烛,只摸黑将几包药粉状东西和一些金银首饰结好负在背上,轻飘飘跃至房顶,几个起落便溜出了侯爵府。 白衣修罗站在树枝之上,此时天色如墨,在皎洁的月光下,那一袭白衣如同天神般闪着银光。 海皙蓝初习武功,在白衣修罗出神入化的武功面前原本不敢轻举妄动,但见到杨芳与奕纬受挫,几十名侍卫躺倒在地面呻吟,她的心中涌起了莫名的冲动,回过神来,她已经抄起一把钢刀握在手中。 奕纬立刻奔到海皙蓝身侧,脸上满是关切:“你让开,他太危险。” 海皙蓝的目光透出果决与坚定,她缓缓摇头道:“缥缈剑法,双姿合璧。” 眼见海皙蓝一个起手式便要向白衣修罗进招,奕纬情急之下脱口叫道:“蓝儿,不可……” 海皙蓝听到他亲昵的呼喊,心中一动,脸上却是面不改色,辅剑中一招“对镜自酌”刀锋便向白衣修罗小腹而去。 奕纬见她涉险,急忙施展主剑中的“对镜自酌”,一个转身刀锋灵动的绕到白衣修罗背后,疾刺白衣修罗后腰。 这缥缈双姿剑,一主一辅的剑法,虽然招式名称相同,实则主剑辅剑是两套剑法,同样的名称,招式完全不同。但同样名称的招式同时使出,便如一阴一阳,一乾一坤,剑锋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敌人避无可避,端的是天衣无缝。 白衣修罗突然受到此剑法的夹击,冷然的神情显然闪过一丝惊讶,他立刻回身右闪,以快速绝伦的身法惊险的避开前后对刺的刀锋。 奕纬沉住心神,他是主剑,攻击应由他带动而发,清朗的一声“笑意盈盈”,他刀锋微转,一个横劈,自右而左。 白衣修罗自然向左躲闪,怎知海皙蓝一个后仰,刀花轻挽,凌空转身的同时刀锋忽地向左,白衣修罗如同主动迎上一般身子递了过去,眼见刀锋将要碰触白衣修罗的衣襟,他却小腹一缩,如同泥鳅一般从刀锋之下滑了开去。 奕纬口中再诵一声“风姿嫣然”,两柄钢刀一上一下齐发而至,四周众人眼中,两人一如凌波仙子,一如翩然谪仙,而白衣修罗好似罗煞天神,三人顷刻间的交锋,却仿若一副飘逸的画卷。 白衣修罗避开刀锋随即一个后跃再次立在枝头之上,他的目光中似乎出现了一丝赞许,声音却依旧寒凉:“一个月而已,你们倒是练得了一手好剑法,只是用刀使出,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海皙蓝扬起脸蛋,眼神中透出倔强的神情:“没想到一主一辅的缥缈双姿剑仍不能让你拔剑。” 奕纬脸上满是慵懒的笑意,眼中却闪着警觉的光芒:“群英册时,我便觉得你是个多言的杀手,果然没错,不知今日大驾光临,到底是为何?” 白衣修罗头颈微微一侧,只是盯着奕纬反问:“你们不是将什么友情放在第一位么?我杀了那个老伯,你打算如何向我报仇?” 奕纬从容一笑:“难道尊驾今日是主动来求死么?” 白衣修罗仿佛真的好奇,见奕纬避而不答,便转头望向海皙蓝。 海皙蓝眉头微蹙,沉声道:“王伯临去之前嘱咐我们不要为他报仇,何况以我们两人现时的武功,决然不是你的敌手。” “我们……么?”白衣修罗声音极轻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眼中出现了一丝不屑的情绪:“那就让我好好看看所谓的‘我们’,到底有什么牵绊。” 他的人影忽然从枝头消失。 即便奕纬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白衣修罗,却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待到惊觉时,白衣修罗的右臂已经轻提海皙蓝后腰瞬间跃开。 ; 第四十四章 寒河幽听 ?海皙蓝只觉身体一僵穴道已经受制,腾云驾雾般眩晕后,她发觉自己独自立于府墙之上,墙壁的宽度仅容她双脚站立。 白衣修罗将海皙蓝放在墙头后立刻纵身跃下。 一袭白衣在夜晚的冷月下倾泠飘逸,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奕纬,冷然道:“不你们很想让我拔剑么?如你所愿。” 白衣修罗修长的手指轻按剑柄,忽见白光闪烁一片,森然的剑气笼罩在四周,寒光中如水的冷亮剑锋已在眼前。 见到宝剑出鞘,杨芳和奕纬一左一右,分别点向他心脏和小腹。 白衣修罗手中长剑首先抵住杨芳的刀身在空中急速划个半圆,剑锋回过刚好又抵住奕纬的刀身,随后在空中再次转了半圈。他的剑身似有无穷吸力,杨芳和奕纬力道已竭,兵器纷纷脱手。 只见白衣修罗的宝剑粘着两把刀又在空中划了个圆圈,两把钢刀忽然分别向杨芳和奕纬咽喉疾驰而来。 海皙蓝眼见奕纬和杨芳要命丧刀下,不禁扬声叫道:“不要。” 刀锋距离两人皮肉不过寸许,白衣修罗忽然用剑向两柄钢刀尾部一拍,两把刀在急速冲刺中仿佛被什么吸引停在空中几秒,随即叮叮当当的跌落地面。 奕纬和杨芳两人对望一眼,此时均是惊得一身冷汗。 白衣修罗人影一闪已跃回海皙蓝身侧,他紧盯着奕纬冷冷道:“我的任务是将多罗格格带走,所以大可不必杀你,我倒要看你是如何营救所谓的伙伴。” 海皙蓝的心脏仍被刚刚的惊险震慑得怦怦急跳,声音不禁有些颤抖:“既然你的目标是我,便不要再伤害其他人。” 白衣修罗斜睨了她一眼,无情而冷酷:“你要跟我走,这是命令,不是交涉。你没有权利拒绝我,你如果再多言半个字,我便立刻动手,不是杀你,是杀掉你的亲人、杀掉你的朋友、杀掉眼前所见一切有生命的垃圾。” 海皙蓝只觉一片寒意,嘴唇微动想说什么,顿了片刻,却是没有出口。 奕纬这时已收敛心神镇定如常,他大声喝问:“你知我是多罗贝勒吗?” “你便是多罗贝勒那又如何?” 奕纬眼中满是正气,朗声道:“那你将我掳去不是比掳劫蓝儿更有用处么?我奕纬甘愿代替蓝儿作为人质。” 海皙蓝心中涌起感激,她望向奕纬,见他飒爽英姿地立在雪中,淡雅的黄色长衫更加将他丰神如玉的气度映衬得仿若谪仙。 白衣修罗听到他的回答,瞬间出现了一个生动的表情—惊讶,但他的声音依旧冰冷:“我拒绝。” 奕纬的声音有些焦躁:“为何?如此划算的生意你为何不做?” 白衣修罗微微侧头,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奕纬:“你居然要代替她作为人质,你不怕死?” 奕纬满脸正色,坚决地点了点头:“正是,为了救蓝儿,我不怕死。” 白衣修罗疑惑地转头看向海皙蓝。 海皙蓝只是凝望着奕纬,眼中满是感激与决意,水眸中的光华仿佛诉说着:如若换你遇险,我必同样舍命相救。 白衣修罗显然无法理解,不由得皱起了眉。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轻柔的笛音,随即一条白影落在奕纬身前。 月光笼罩在此人脸颊,杨芳和海皙蓝都认出正是菲茨威廉。 他右手持笛,左手提着什么物事,随着他的转身,大家一声惊呼,认出他手中之人正是拉斐尔,此时他四肢下垂动也不动,众人都瞧不出他是死是活。 菲茨威廉望向白衣修罗,歉然道:“真是抱歉,这小鬼躲的十分隐蔽,害我一顿好找,大人定是等得不耐烦了吧?” 奕纬暗自心惊,一个白衣修罗已经无法对付,而面前这吹笛之人一见即知也不是善与之辈,正彷徨无计之时,他的随从已将郑鼎臣与火枪营的御前侍卫引了过来。 菲茨威廉儒雅一笑,他随手将拉斐尔抛向白衣修罗,不紧不慢地说:“大人带他们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白衣修罗左手接过拉斐尔,冷声道:“除了多罗贝勒,将这里的肮脏垃圾全部清理干净。”抛下此言,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他提着海皙蓝和拉斐尔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菲茨威廉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假装惊吓地拍拍胸口,随即转头扫视了一圈,斯斯文文地拱手道:“众位既然有雅兴,且听在下吹奏一曲如何?”说罢,他将笛子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众人本想追击,但这笛音刚一入耳,就如同全身坠入冰窖,身体的血液似乎凝结成冰。 此曲音凄厉如寒风刺骨,正是菲茨威廉的得意之作,名为“寒河幽听”,他将内力透过寒冰所制的玉笛发散出来,辅以凄惨凛冽的旋律,可使人冰冷难耐,无法移动,如同给人点了穴道一般。 杨芳因曾落入池水,现今全身上下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再听到“寒河幽听”,不禁嘴唇发紫浑身直打哆嗦,当真叫他一动不动却也是绝不可能了。 菲茨威廉含笑吹奏曲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杨芳的容颜之上,这妖娆妩媚的五官俨然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琇芊雪,震惊之下,他不禁停止了吹奏,只是疑惑地仔细打量着杨芳。 见他一身侯爵府侍卫装束,虽俊美异常,但身体形态修长英挺,确是男人无疑。 笛声一停,众人只觉如沐春风,似有暖气吹来,立时能动。 奕纬见海皙蓝被掳去,顾不得菲茨威廉,连忙率领御前侍卫追逐而去。 琦善惊慌已极,虽然爱女被捉,但自己的命却是最重要的,他连忙拉扯着清妃,在侧福晋的搀扶下和众侍卫的护拥中,逃命似地跑出后花园。 程煜一直在房内休息,花园中的笛音隐约传入耳中已觉浑身有些发冷,心下疑虑,他便从房中取来弓箭向后花园走来。 此时花园内众人追击的追击,逃命的逃命。 仅剩杨芳与菲茨威廉相对而立。 程煜一见菲茨威廉的服饰,便知是修罗殿敌人来袭,他藏身红柱之后悄悄将弓拉满,羽箭瞄准了菲茨威廉的眉心。 菲茨威廉不理会众人的作鸟兽散,他疑惑的盯着杨芳细看。 杨芳被他的目光瞧得起了一层鸡皮,各种烦恼痛苦一齐袭来,他不禁将生死置之度外,发泄一般地叫道:“实话告诉你,那日自称琇芊雪的回族女子便是我装扮的,你待怎样?” 菲茨威廉脸现狂怒,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啊,你这混蛋居然敢骗我,怪不得我自落地以来对女人从不失手,却在那次载在你的手里,令我全胜的记录失败。” 他愤怒之极,平时温文尔雅的样子完全抛在脑后,粗话冲口而出。 杨芳见他眼露杀机,心中也是一凛,他明白自己绝然不是对方敌手,不由得用眼角的余光四下张望,想寻找脱身的机会。 菲茨威廉盛怒之下并未留意四周,但觉一股羽箭凌厉的疾风突袭自己面门,霎时已至皮肉不过数寸。 他大惊之下,心念急转,知道挥笛击落已然不及,只好用尽全力将内力倾注到双脚,上身迅速后仰,以极快的身法如同一只离弦的小船向左侧飘去。 程煜见此良机,急忙窜出,拉起杨芳便向庭院外跑去。 菲茨威廉全力施展,这才避开程煜偷袭的一箭,不禁也是暗暗心惊。他见两人逃跑,立刻勃然大怒提气追赶,几个起落已经在丈许之外。 程煜此举是冒了极大风险的赌注,他拉着杨芳逃走只是虚晃一枪,他们出了后花园便蹑手蹑脚地躲进中庭的一个茅厕之中。 此茅厕为最低等仆役使用,狭窄的空间满是熏鼻臭气,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才能勉强容身。 程煜眼中显出顽皮的神情,他向杨芳耸了耸肩膀做出无奈的表情。 杨芳被刺鼻的气息熏得作呕,他因落入水中而浑身湿透,此刻寒风吹至带来不停的战栗,种种观感使他只觉天旋地转,不由得向后仰去,程煜见状连忙伸出左手提住杨芳后腰。 程煜见他面颊绯红,伸手搭了搭他的脉搏,果然急速异常,此乃寒冰侵袭过久所至,如不驱寒实会对杨芳身体造成重大损害。 程煜伸出手指放在嘴边作出不要出声的警示,随即迅速替杨芳除掉衣衫并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为他披上,尽量紧贴杨芳将自身的热气传递给他。 杨芳身材匀称,个子比瘦弱的程煜高出许多,程煜除了擅于轻功与射箭,内力武功都极普通,加之他吸食鸦片太久身体虚弱,只好使出全力挽住杨芳以免摔进茅坑。 杨芳心中满是羞愧、悲痛、屈辱,鼻中的臭气、身体的冷颤、内心的伤痛,使他眼前又浮现额娘自尽前的神情,当时她嘴唇微动的五个字,定然是“为我们报仇!” 我一定要成为傲立武林的强者,我要权势,我要报仇! 胡思乱想间,他的意识似乎开始有些模糊。 万籁寂静,程煜凝神细听,似乎菲茨威廉已经离开侯爵府。 他实在支撑不住杨芳的身体,只好冒着风险踢开茅厕大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杨芳拖了出来。 两人此时都已站立不稳,只好慢慢爬到一排杂物房的门厅内,终于力气消耗殆尽同时躺倒在地...... ; 第四十五章 英国大使 ?海皙蓝被白衣修罗扛在肩头,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两旁的树木和房子不住向后疾驰。 海皙蓝瞥见白衣修罗的左手正提着拉斐尔后颈,不禁呼唤道:“拉斐尔,拉斐尔,你没事吧?” 她叫了几声,见拉斐尔并不答话甚是担心,本想开口询问白衣修罗,但转念一想索性闭口不语。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后方隐约出现人影,眯起眼睛细看,似乎是奕纬带领御前侍卫在后追赶。 欣喜之下,她还是开口讽刺道:“本以为冷修罗你武功绝世,轻功定然也非比寻常,哪知居然被御前侍卫追上。” 白衣修罗并未着恼,依然是冷彻而坚决的吐出三个字:“你太重。” 这三字箴言绝对是世上任何女子的起爆剂,没有一人例外。 海皙蓝头朝下被扛在肩上已然极不舒服,听到这三个字更是血液全部上涌,脸蛋立刻涨得通红,不由自主辩解道:“胡说,我哪里重了,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体重,是……是头上的帽子太重了,这是用鬃麻编成、再裱以绸缎的‘纂’,上面又插着珍珠和翡翠等做装饰,清朝女子真倒霉,这帽子真是重的要命。你要是头上顶着这么个重量你也受不了,你以为做大清朝的格格容易吗?” 对于海皙蓝的激动,白衣修罗完全不予理会,他忽然脚下加速,奕纬等人的身影很快淡出海皙蓝的视线。 海皙蓝本就身体不适,加上这颠沛的疾驰,不觉得迷迷糊糊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海皙蓝只觉臀部一痛,立即从梦中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跌坐在一块毛绒绒的地毯之上,拉斐尔正横躺在身边。 海皙蓝连忙扳过他的肩头,见他胸口起伏似在熟睡,顿觉心安不少,但一转头,便看到白衣修罗与菲茨威廉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得眉心平添了几丝愁绪。 大厅十分空旷,前端置有一把红橡木所制的靠椅,其上铺垫了一层雪白团绒的白色虎皮,如此毫无杂质的猛虎皮毛极其难得,座椅背后悬挂了一张色彩纷乱不知所云的油画,此画显然是西方风格应该出自名家手笔。除此以外,另有几张红橡木椅子分两侧摆放,再无其他。 菲茨威廉俯身在拉斐尔身上轻轻一拍,拉斐尔便打着哈欠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清四周,立时神色大变,惊叫道:“怎么回事?这……这不是修罗殿吗?”惊慌下,他连滚带爬地起身退了几步,眼中满是慌乱。 海皙蓝见到他眼中的恐惧,起身搂住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也在,你识得此处吗?” 拉斐尔无奈地点头道:“此处便是修罗殿,上交战舰设计图时我来过一回。” 说话间,内堂传出一阵清香之气,两个婢女捧着香炉率先走了出来,她们身后,是身穿修罗殿白袍的五人。 婢女将香炉放在香案后便垂首退了出去,身穿白袍的五人眼帘低垂,一声不响地入座不动。 海皙蓝一见之下,竟有四人是识得的。 伊的脸上依旧架着墨镜,他见海皙蓝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便微笑着起身施礼道:“格格还记得在下真是荣幸啊,未知程兄近来可好?” 海皙蓝眉间满是愁绪,淡然回道:“伊公子,你果非善类。” 伊哈哈大笑着坐下,对着曾见过的“黑猩猩”用英语说了几句。 黑猩猩龇牙一笑,晃着白森森的牙齿用生硬的汉语说:“你好,我,阿九。” 海皙蓝柳眉一扬,冷冷说道:“我不好。” 阿九微微一怔之时,一阵洪亮的笑声由远而近,一条白色人影从内堂快步走出。 “巴麦尊大使?”海皙蓝惊讶地脱口而出,先是迷茫了一瞬,随即想到白衣修罗要求奕山答应英国的通商,立刻恍然大悟。 原来,修罗殿的幕后黑手,便是大英帝国的巴麦尊大使。 这便能说通,为何这些杀手专门暗杀高官显贵。 只要妨碍到英国的利益,便要除之么? 洋人? 海皙蓝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只要能笼络英国助我,复兴大明绝不是梦。 巴麦尊的笑声打断了海皙蓝的思考:“多罗格格,冒昧将格格请来恕在下无礼。来人啊,看座。” 随即他又向白衣修罗和菲茨威廉挥了挥手,白衣修罗径自坐在右手边第一张椅中,他身侧的座位中坐的正是群英册所见的绝色女子。 菲茨威廉坐在白衣修罗同侧的第四张椅子中,拉斐尔微一沉吟,便也坐入同侧最末位的椅中。 伊则坐在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幻天舞与伊之间隔了一个空位,阿九坐在伊的同侧最末位。 巴麦尊见到海皙蓝目光灼灼地盯着白衣修罗,神态亲切地笑道:“格格可有什么疑问么?” 海皙蓝没有看他,仍是直视白衣修罗的冷眸,一字一顿:“这位将~我~请来~的公子,不知到底如何称呼?” 巴麦尊随手向修罗殿的众人一指:“他们身在襁褓之时便已无亲无故,于是被我收录在修罗殿培养起来,哪有什么名字?” 海皙蓝闻言一惊,不由得向一众杀手望去,只见他们此刻都是神色木然,仿佛白衣修罗的翻版,不带一丝情绪。 原来他们从小便是孤儿,从未感受过人世间的亲情便被修罗殿灌输冷酷与杀戮。 是啊,人性本善,能将杀人视同踩死一只蝼蚁,他们是遭受了多少心灵的荼毒? 海皙蓝目光中的敌意顿时消散无踪,心中渐渐升腾起怜悯与悲哀的情绪。 巴麦尊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大厅之内:“将格格请来的杀手排位为no.0,本大使一直唤他0号。” 0号?连个名字都懒得施舍么?他也像其他杀手一样给自己起了名字吗? 海皙蓝看着白衣修罗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几许,他眉宇间的忧郁气息果然与父皇极像。 咦?0号? 海皙蓝急忙再次扫了一眼众人的座位,微一思索,立即明白了他们是按照排位顺序入座,白衣修罗这一侧是双数,伊这一侧是单数。 共有十一人么? 这名绝色女子武功居然排名第二? 海皙蓝心中很是惊讶,脸上却摆出淡淡地神情,她收回目光,径直走入婢女刚搬来的空位坐下。 大厅内除海皙蓝与巴麦尊外共有十一把椅子,其中三张是空无一人。 巴麦尊见她并无惊慌神色,眼中闪过敬佩,他摸着下颚的胡须笑道:“本大使不会对格格怎样,请格格来,只是想与多罗贝勒商谈要事时,更易达成一致意见。” 海皙蓝闻言一愣:“大使要与多罗贝勒谈论大事,与海皙蓝何干?” 巴麦尊正色道:“告诉格格也不打紧,其实大英帝国想让大清国开放对外的贸易,加大通商的力度,这对我们两国都大有好处。可是奕纬贝勒一定要持异议,总是在皇上面前进言阻挠。” 海皙蓝忽地想起端悯固伦公主曾言道,奕纬不同意鸦片进入大清,为此与皇上还发生了争执,她又记起程煜烟瘾发作时拉斐尔所讲:“鸦片是一种毒品,人吸了它会觉得飘飘欲仙,但这种东西极易吸食成瘾,使人耗费大量金钱而倾家荡产,吸久了还会因衰弱而丧命。” 海皙蓝顿时明了,她愤怒地起身,疾言厉色地问道:“大使是打算用海皙蓝来要挟贝勒,让贝勒答应可以将鸦片合法的在大清出售吗?” 巴麦尊没想到她会知道鸦片一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原来格格都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格格在我的手里,谅贝勒也不敢再进言阻挠我的好事。” 海皙蓝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没想到最近在京城恶名昭彰的‘修罗殿’,幕后黑手竟然是大使?大使贵为一国使节,居然用这种下流手段,比第九流的小贼还不如。据闻大使在英国也是个勋爵,怎么手段如此的低级。奕纬作为大清的皇子,堂堂的多罗贝勒,会因为海皙蓝而听任大使的要挟吗?” 巴麦尊被她言语羞辱似乎并不生气,依然微微一笑:“受不受要挟咱们走着瞧吧,格格还是安心在此住下好了,过个三五十年的,本大使一定送您回去。0号,格格便交与你看管。” 白衣修罗起身,恭敬的深鞠一躬领命。 ; 第四十六章 修罗殿的成员们 一 ?海皙蓝内心一片冰凉,她隐隐有些后悔,明明想要拉拢英国,却一时激愤逞口舌之利得罪了巴麦尊。 以后被白衣修罗看守,简直是插翅难逃。 她只觉脸如火烧,身体冰凉,胸口烦闷几欲作呕,心中暗讨道:“不知为何身体越发难受,定是在后花园里被冷风吹得久了,又被捉来受惊所至。不过我绝不能在修罗殿众人之前示弱,一定要撑住。” 巴麦尊不再理睬海皙蓝,而是向拉斐尔望去。 拉斐尔见到他炯炯的目光射向自己,连忙低头大气也不敢出。 巴麦尊斥道:“十一号,你居然也敢逃跑?呵呵,知道背叛修罗殿的后果吗?” 拉斐尔似乎有些胆怯:“我想回家而已。” 巴麦尊反问:“家?你的家在哪里?你的家就在这里。让你成为我们的成员你既不喜,只好将你除名,现在的你只能成为阶下囚了。六号,将他关在大牢里设计新型武器,他如若再跑掉,我唯你是问。” 果然,菲茨威廉起身领命,他是六号。 巴麦尊疾声厉色的说完这几句话,便拂袖走入内堂,对谁也不再看上一眼。 他一离开大厅,除了白衣修罗外其他修罗殿成员立刻有了表情。 幻天舞阴森而妖娆的音色响了起来:“伊,继续刚才我们没有完成的比试吧。” 伊一手支着下颚,无奈地摇头道:“小舞,你别缠着我了,零就在那里,你还是找他单挑好了。” 0号,零? 如此随意敷衍的名字。 海皙蓝不由自主有些怜悯地瞧了零一眼。 幻天舞的语气忽然变得高昂:“不要叫我小舞,像个女人似的。” 海皙蓝被他的声音一惊,目光再次落在幻天舞身上。 虽然曾匆匆见过幻天舞两面,但当时的情景都是距离较远并未看得仔细,此刻幻天舞与自己不过一米开外的距离,她不禁好奇地仔细打量起来。 正疑惑一个男人为何起这种酷似女子的名字,幻天舞的目光忽然向她射来,声音尖锐而怒气腾腾:“看什么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人影飞至,右手中指和食指长长的指甲直奔海皙蓝双目挖来。 海皙蓝一声惊呼,只觉眼皮奇痛,以她此时的武功根本躲闪不及。 大惊之下,忽觉被人拦腰抱起,眼皮上的危机感消失无踪,似乎惊险的避过了失明之厄。 她揉着兀自疼痛的眼皮睁开眼,见相救自己的居然是零。 零抱着海皙蓝是手臂还未放开,幻天舞左手便亮出月牙飞镖直袭面门。 海皙蓝见到幻天舞右手低垂,中指和食指已被削断正嘀嘀嗒嗒的滴着鲜血,两截断指掉落在地面甚是恐怖,显然是刚刚零的杰作。 零带着海皙蓝向旁一转躲开飞镖,另一只手中,不知何时亮出了宝剑,剑锋在空中华丽的一舞,仿佛劈开了时空的森然剑气立刻将幻天舞罩在剑锋之下。 幻天舞此时断指处的鲜血已经将地面渲染成瑰丽的画卷,失血使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正狼狈不堪地躲避着零的剑锋。 零手中宝剑一个疾刺,眼看便要插入幻天舞肩头,忽然伊的身影挡在面前。 零的眼中闪过困惑的神情,剑锋竟然硬生生地停住。 伊顾不得向零解释,只是急忙回头探视幻天舞伤势,声音中满是忧虑:“小舞,先止血吧,否则你……” 幻天舞愤怒地甩开伊的手,只是紧咬下唇,怒视着零的眸光中闪烁着恨极了的怨毒。 零仍是面无表情:“她是大使让我保管的东西,你如果再敢擅自行动,就不只是削断两根手指作为惩罚。” 幻天舞的眼神中满是地狱而来的黑暗,如此浓郁,如此墨染。 他红唇微抿,并未发一言,只是紧了紧牙关,一声不响地转身走出大厅。 伊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向前跨了一步似乎想要跟在后面,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停住了脚步。 海皙蓝想镇定心神,可是身体冷汗淋漓无法抑制,她再也坚持不住,向后仰天便倒。 零从幻天舞指下救了海皙蓝刚想撤回抱住她的手臂,忽觉臂弯一沉,海皙蓝整个人直摔入自己怀中,低头见到她脸色火红,便随手将她扔回椅中。 零眉头微皱,转头对一个被厚厚的镜片遮住双目的少年命令道:“冲田,你来看看。” 名为冲田的少年从身上斜跨的布包里拿出一个西洋听诊器,先是放在海皙蓝胸口听了一阵心跳,随后又扒开她的下眼睑看了看眼底。 一见之下,他十分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她似乎像鸦片毒瘾发作一般,但又不是普通的鸦片,应该是一种新型的毒品,居然我也未曾见过。而且这种毒品似乎不是放入烟袋吸入体内,却如同直接食用一般,这可奇了。” 拉斐尔在一旁插嘴道:“怎么可能啊,她贵为格格,一直在侯爵府内,怎么可能会吃到这种奇怪的毒品。” 冲田皱了皱眉头,又从包里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海皙蓝手臂上扎了下去。 海皙蓝只觉一阵刺痛,立刻惊得恢复了意识,未等她明白眼前的状况,冲田已经注射完毕拔下针管。 海皙蓝见自己的衣袖被卷起,露出羊脂白玉般的肌肤,立时惊怒交集:“你们……竟敢轻薄于我……。” 她急怒之下,竟失了言语,低头见到自己手臂上鲜红的针孔,兀自还在渗出鲜血,立刻抬头怒视着冲田。 冲田似乎有些不耐烦:“叫什么叫,你被人下了毒,我在给你治病。只是这奇怪的毒品到底哪里来的,如果卡米拉还活着,定会知道是什么。” 听闻“卡米拉”三字,海皙蓝和拉斐尔同时一惊。 “卡米拉?” 冲田脸现好奇,抬头询问道:“你们认识她?” 海皙蓝与拉斐尔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零的目光落在海皙蓝脸上,沉声道:“卡米拉已死。” 海皙蓝傲气十足的仰着脸,故意兴高采烈地道:“错了,卡米拉没有死,你以为你一剑刺入她心脏吗?可惜她天生异禀,心脏生在右侧。” 拉斐尔却声音发抖,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卡米拉也是……也是修罗殿的成员吗?” 冲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厚镜片:“你不知道吗?鸦片就是卡米拉研制出来的,她是专门研制毒品的科学家,不过几个月前她背叛修罗殿将鸦片私自出售谋取盈利被大使发现,所以大使委派零大人诛杀她。” 海皙蓝乍闻此言似乎难以置信,随即卡米拉讲述流云派灭门一事浮现在记忆中,她的声音似乎也有些微顿:“那么……毁灭流云一派……卡米拉……卡米拉……” 冲田微微点头:“是啊,当时卡米拉一直在流云派做细作,听说那****挑拨流云派内斗倒也立下一功……”随即他的脸上似乎显出不忍的神色:“但是,终是杀戮太重……” 海皙蓝一直当卡米拉是好姐妹,此时惊闻实情,心中苦痛悲戚一齐袭来,她的声音明显有了几丝震动,不由得伸手扯住冲田的衣袖,颤声问道:“难道……是她……是卡米拉……给我下的毒?为什么?我救了她性命啊?” 冲田立刻抽回被拖拽的衣袖,脸上浮现一丝羞赧地神情,高声叫道:“我怎么知道你哪里惹到她了,真是的,女人真是超级麻烦的生物。我刚才给你注射了暂时能缓和症状的药物,但要根治可是极难,我要慢慢研究这个毒品的成分。啊,除非你用内力将毒素从体内逼出来。” “内力?我刚练习月余,恐怕……”海皙蓝尽量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眉梢间的忧虑却更加深重。 冲田伸手入包,取出一只小瓷瓶扔进海皙蓝掌心:“这里有些解毒的药丸,毒发时便服食一粒,好在你被下毒的时日未久,体内毒瘾不是很大。如是鸦片,连续断吸几个月挺过毒瘾发作便可慢慢戒掉,不知道用到你身上行不行得通。嗯,这个毒品很奇特,我一定会研究明白的。” 海皙蓝接过瓷瓶,眼中有了几分感激,便向他道谢了几句。 冲田的双眸虽被厚镜片遮住很是模糊不清,但他白嫩的脸颊立刻羞得通红,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女人真是麻烦,叽叽喳喳烦死了。” 海皙蓝见到他的反应十分疑惑,不解地看向零:“他……” 零未答话,一个娇媚的声音接口道:“你这女子脸皮真厚,不仅缠着零大人,还想勾引伊大人,这时又对冲田有兴趣了吗?” ; 第四十七章 修罗殿的成员们 二 ?海皙蓝顺着声音望去,见说话之人正是绝色女子,听到她言语种羞辱自己不禁心中升起怒气:“姑娘此言何解,海皙蓝可并没有缠着零,勾……什么伊的,总之说得这般难听。” 绝色女子一怒而起,手掌重重落在木桌之上:“你居然敢直呼零大人的名字。”被她掌击的木桌之下,四方青瓷砖忽然碎得四分五裂,但木桌居然却完好无损。 海皙蓝暗暗咂舌,脸上却满是从容淡漠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姑娘如此在意零,着实让人费解,难道姑娘对零……” 绝色女子听到她故意“零”“零”的叫得亲昵,心中恼怒已极,刚要再次发作,便被一旁的伊拦住劝道:“温柔,格格也是听见我等如此称呼,便随便跟着叫了两声,你何必如此动怒。” 温柔的美眸满是怒气,她横了伊一眼,气鼓鼓道:“伊大人,你也来帮着这个贱人么?” 伊讪讪而笑,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 “姑娘名为温柔吗?名字真不坏,可惜,可惜。”海皙蓝摇头晃脑一副扼腕长叹的模样。 温柔向前跨上一步,厉声喝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既不温,也不柔,恐怕是瘟疫之瘟,蹂躏别人之蹂。”海皙蓝脸上满是亲切温和的笑容,仿佛是真心实意所发,没有一丝讥讽。 温柔美艳的容颜笼罩上一层杀气,她扬起手掌便向海皙蓝面门拍去。 修罗殿的人心狠手辣、蛮横无理,方才幻天舞已经有了先例,此刻海皙蓝早已料到自己激怒温柔,她必然要出手攻击。 海皙蓝心知自身武功与她天差地远,见她暴怒,便急忙转到零的背后。 冷修罗既然受命看管,必然不能让她伤我。 这名为温柔的美人看来对冷修罗甚是放在心上,那么好啊,本格格给你机会。 温柔一掌击出,忽觉一道浑厚的劲风将自己掌力化解,另一道阴冷的掌力却向自己手臂削来。 她对浑厚的掌力顾不得理会,连忙向外急转躲避,谁知阴柔的掌力却如同灵动的生命一般紧跟在后。 温柔感到左臂一阵剧痛,心中顿时惊恐万状,眼看她的手臂便要被硬生生切下,那股浑厚的掌风却转向一拦,一阴一阳两股内力相遇,竟将阴柔之力荡了开去。 温柔捂住左臂的指间,竟然缓缓渗出鲜血。 她美眸之中的眼色如雾如幻,只是泫然欲泣地望着零:“你居然使用海角天涯掌想断我一臂?就为了这个贱人?” 零的声音仿佛极地的雪山之巅:“我方才与幻天舞的说话,这么快你便忘记了吗?” 温柔内心一寒,脸上凄苦之情不能自抑,低头默然垂泪不语。 零对她的凄色置之不理,只是转头专注地望着伊:“能一掌荡开我的海角天涯掌,世间也只有你一人。” 伊哈哈大笑:“mygod,这可太抬举我了,我救了小舞、阻你惩罚温柔,你可千万别见怪。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修罗殿的成员,同为大使效力,如断温柔一臂,不是削弱修罗殿的力量吗?你已经断了幻天舞两指,也算惩罚过了,他刚刚急怒之下向你动武,你不要放在心上,就此算了罢。” 零未置可否,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伊。 伊尴尬地躲开他的目光,转头对温柔笑道:“是你先口不择言,快给蓝格格道歉。” 海皙蓝见零差点将温柔左臂削断也是一惊,并未想到他对女子也会下手如此之重,又见温柔一副凄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温柔姑娘美丽大方可别放在心上。” 温柔的眼中流露出恨意,但在零的面前不敢造次,只能满腔忿恨的怒视海皙蓝。 菲茨威廉一直在旁静观,见平时妩媚骄纵的温柔竟被海皙蓝几句言语激得如此,看着海皙蓝的眼中涌出几丝欣赏。 他微笑着向海皙蓝跨了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忽地想起幻天舞的断指、温柔的臂伤,于是连忙闭紧了刚要多言的嘴巴。 伊见他上前,便低声吩咐道:“你将拉斐尔先带下去吧。” 菲茨威廉伸手搭在拉斐尔手腕之上,微一用力,拉斐尔便觉全身无力,不由得跟着他向外走去,走了几步他转头向海皙蓝高声叫道:“格格对拉斐尔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丢下格格自己逃走的。” 海皙蓝望着拉斐尔远去的背影不禁长叹一声。 跟在在零的身后走出大厅,海皙蓝见到身处之地,居然是一座高山的绝顶之上。 四面云雾缭绕如梦如幻,地面光秃秃一片,只有零星点着几抹翠绿,十一座高耸入云的宝塔孤单地坐落在此。 正中的一座宝塔比其他的十座高了两层,门口守卫的仆役见到零的身影,连忙鞠躬行礼。 零漠然无视地径直走入塔内。 海皙蓝倒是满面微笑地挥了挥手,仿佛是自愿来此作客。 反正也无法逃离,莫不如静观其变。 守卫见冷若寒霜的零大人居然带回一个娇俏妩媚的女子,不禁面面相觑惊讶地合不拢嘴。 塔内地方倒是宽敞,每层塔楼都有穿着奇怪服色的人向零行礼,显然他便是此处的主人。 两人顺着楼梯向上,来到第七层,零并不回头,只是冷冷地向一扇精钢所制的大门一指:“到了。” 海皙蓝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迎面扑鼻一股淡淡清雅之气,其实她步入此塔便嗅到了此种香气。她被零扛在肩上之时,也算是有了“近距离接触”,清楚的知道这与他身上散发的气味相同。 房间并没有窗户,仅有一个与视线几乎平行的小洞,洞口狭窄只够露出两只眼睛,一见便知此房间是专门囚禁之所。 房内虽仅有一床一桌一椅,简陋却异常整洁。 零一言未发,转身向门外走去。 海皙蓝见他说走就走,不由得脱口道:“冷修罗……” 零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冷声道:“我叫0号。” 海皙蓝心中一怔:“0号只是个代号吧?这算什么名字?即便是零,也不算……” 零此时回身看着海皙蓝,英俊的五官似乎有了一点情绪,但似乎又没有,那忧郁的气质依然弥漫在侧,扰得海皙蓝的心神也有些许怅然。 可怜的人! 海皙蓝的心中叹息了一声。 零再次转身而去。 海皙蓝再叹口气,双手抱着膝盖坐到窗边,只见天空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晶莹的星辰精光闪烁。 她不由得回忆起了今日的奇遇。 纳征之日被修罗殿虏劫至此,恐怕经此一事,这桩婚事定然作罢了。 皇上不会允许贝勒迎娶一位被劫持的女子做福晋,否则皇室的颜面何存? 想到正好借此事可以逃离皇室的囚笼,海皙蓝心中一喜,随即,她的眼前浮现出奕纬丰神如玉的容颜,心中立刻升腾起几许莫名的情绪,不知到底是欢喜还是失落…… ; 第四十八章 女人的嫉妒 一 ?平淡,如水。 几日来,除了一名送饭的婢女玫瑰,海皙蓝再未见过他人,甚至是零。 每日她所能找到的消遣,不是在房内练习内功心法,便是盯着洞外的天空发呆。 此时一只展翅小鸟从蓝天飞过,显然它羽翼刚丰,飞行的动作对它而言还极其笨拙。 海皙蓝看着它努力翱翔的身姿,心中涌起了羡慕与向往。 正在悠然神往间,房门被推开,海皙蓝并未回头,声音中满是百无聊赖的无奈:“又到了吃饭时间么?你放在一边好了。” 冲田清亮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婢女还真是抱歉啊。” 海皙蓝一惊回头,见到零与冲田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立刻欣喜的笑道:“你们可来了?这几日真是闷死人。” 冲田有些疑惑的推了推眼镜:“我们好歹也是劫持你的人,你居然不怕?” 海皙蓝无奈的摇头:“人世间最悲剧的,果然还是天地之大唯剩孤独一人。” 冲田显然并不理解她的话,摇头道:“我是来给格格检查一下身体,这几日毒性是否发作,给格格的药丸吃了吗?” 海皙蓝满是感激地老实回答:“有两次不舒服,吃了药丸后感觉好多了,谢谢关心。” 冲田顿时双手乱摇,否认道:“谁关心你了?我只是奉命行事,女人真够啰嗦的。” 海皙蓝看他发窘的样子,不禁轻笑起来:“冲公子真有意思,冲公子讨厌女人么?”海皙蓝见他为自己诊治,言语中也客气不少。 “谁姓冲?我姓冲田,冲田是姓,我全名叫冲田胜次郎。” “冲田胜次郎?冲田公子么?” 冲田不再理她,转头对零报告:“她体内的毒素被我的药丸暂时震住,但是我要抽些血液样本来化验研究毒性。” 零微微点头。 冲田见零批准,便从小包内拿出针管和一些消毒酒精。 海皙蓝从未见过西洋医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你……你要抽我的血?” “我要研究你血液样本里的毒性,才能找出解毒的方法啊。”冲田嘴上虽回答她的问话,却转头对零言道:“请零大人帮我按住她,免得她乱动影响抽血。” 零显然不太愿意,但还是走了过来。 海皙蓝向他一摆手,声音坚定的说:“不用,我不会乱动。冲田公子也是为了研究解药救我,不,是救所有染上这种毒瘾的百姓。” 零微微一顿,站在一旁没有再动。 冲田心中暗讨:“不是为了救什么百姓啊,估计研究出来大使也要高价出售牟利吧。不过难得她这么听话,还是别告诉她实情为上。” 针头扎入海皙蓝手臂的刹那,她不由得紧握双手,皓齿紧紧咬住唇瓣,额上渗出丝丝冷汗。 看着自己鲜红的血液慢慢注满针筒,海皙蓝轻轻吁了口气。 冲田抽完血便急冲冲奔回实验室,房内只是下零仍是静默无声的立在那里。 海皙蓝忽然意识到方才只想到为了制出解药而抽血,没注意到在两个年轻男子面前露出手臂极其不雅,于是她脸上一红,连忙将衣袖放下遮挡。 零一脸的冷若冰霜,只是静静地看着海皙蓝。 海皙蓝被他看得心中发毛,立刻轻咳一声起身直视零的面容,她身量与零相距较大,只好微扬起小脸,一副准备吵架的姿态。 两个人竟用目光交战起来,互相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对方。 一冷漠,一倔强。 “冷修罗,你总是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眼珠子累不累?” “冷修罗,虽然本格格貌美如花,但你不懂得非礼勿视吗?” “喂,冷修罗,你到底看够了没有?” …… 只过了半柱香的光景,海皙蓝便眼睛酸涩地眨了一眨,终于,还是她败下阵来。 海皙蓝懊恼地瞪了零一眼,见他依旧一座冰山的模样。 刚想再抱怨几句,零忽然转身离去,仅是扔下冷冷的几个字:“这两****要离开。” 海皙蓝一愣。 他刚刚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原来是想告诉我他要离开几日么? 如果只是这句话,直说不就是了? 多么别扭的性格。 翌日的午后,窗外阳光明媚,窗口吹进的微风中竟有丝丝暖意。 海皙蓝感受到春的来临,脸上显出柔和的笑意,自言自语道:“春日已至,雪都慢慢融化了,难道我真的要在此处呆个三五十年吗?” 正胡乱想着心事,房门忽然被人踹开,温柔斜着凤眼俏立在门口。 每天服侍海皙蓝饮食的婢女玫瑰一把拖住温柔的小腿,跪求道:“温柔大人求您了,不要这样,否则零大人回来肯定会杀了奴婢。” 温柔甩开玫瑰,美艳的眉目却露出恶狠狠的光:“放心,零大人昨日才出去执行任务,不会这么凑巧现在便回来。我不过是来教训教训这个小贱人,又不会杀了她,你怕什么?” 玫瑰见她一步步走向海皙蓝,连忙惊慌地跑了出去。 “姑娘想怎么样?”海皙蓝仍旧坐在床边,神色如常。 温柔见她面无惧色怒气更炽:“上次你用零大人当盾牌,今日他却不在,没人能来救你了。” 海皙蓝冷然道:“冷修罗你当是宝,我当是草,谁会稀罕?” 她虽身陷险境,但其出身高贵,帝王家的王者之气显露无疑,此时眉目飞扬,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 温柔勃然大怒,抬手便是两个巴掌。 以海皙蓝的武功根本无法躲避,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伴随强劲的力道将她整个人震得直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 如不是温柔惧怕零和大使手上并未使用内力,这两下定已取了海皙蓝性命。 温柔见海皙蓝嘴角渗出鲜血,白嫩的双颊印上自己两个红红的巴掌印记,不由得嘴角扬起得意的笑意:“怎么样?想活命的话向本小姐磕头求饶啊。本小姐可是修罗殿中排位二号的人物,但刚才两下根本没用内力,否则你的性命堪虞。” 海皙蓝只觉脸上肌肤疼痛异常,仿佛被火灼伤一般刺痛着神经,但她仍是暗自咬牙,伸手扶着墙壁颤巍巍站起。 ; 第四十九章 女人的嫉妒 二 ?海皙蓝傲然扬起下巴,琥珀的瞳仁闪着倔强的光芒,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笼罩全身。 温柔原本以为她会哭泣讨饶,怎知她却是一副宁死不屈的强硬,方才的得意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怒意。 温柔伸指快如闪电地抓住海皙蓝的手臂将她拉至近前,一脚踢向海皙蓝腿窝内侧。 海皙蓝只觉腿窝一软便跪在地面,膝盖立时被震得生痛。 温柔使劲向下扯住海皙蓝的辫子,逼迫她扬起了脸颊,温柔从上侧俯视海皙蓝,妩媚地娇笑道:“你这个贱人,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论样貌、论武功,我哪样不在你之上,你以为零大人会喜欢你吗?” 海皙蓝盯着她的绝世容颜,内心忽然充满了怜悯之情。 温柔见她眼中居然流露出可怜自己的神色,顿时暴跳如雷,眼中现出杀机一片。 海皙蓝见到温柔眼中的怨毒内心也是一凛,未等她开口说话,温柔又是两个巴掌扇来。 海皙蓝被她再次掌刮,不由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疼痛与屈辱使她怒火蒸腾,不论是明朝公主,还是清朝格格,哪一个身份都是尊贵无比,她何曾受过如此毒打? 她傲然的抬头冷笑道:“瘟疫小姐,零曾对我言道,说你又凶又丑而且总是死皮赖脸缠着他。也不知是也不是?” 温柔听罢,粉雕玉琢的小脸被愤怒扭曲,她大喝一声:“胡说八道。”随即扬手,便又是一个重重的巴掌。 海皙蓝被再次刮翻在地,喷涌出的鲜血倒吸进嗓子使她使劲咳了几咳,心中的愤怒已经代替了身体的痛感,她努力匍匐着两掌撑起刚要起身,却被温柔用脚结结实实地踏在五指之上,一股钻心的撕裂感使海皙蓝脑中瞬间空白。 温柔盛怒难耐之下,最后的巴掌含了部分内力,海皙蓝一霎的强烈痛感之后,四肢便如棉花般柔软无力,只觉脑部昏昏沉沉,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古书上所言的宁死不屈,是否忍受的便是此种痛楚? 这瘟疫小姐也真是将女子的嫉妒体现的淋漓尽致,难道倾心爱上一个男子便会如此么? 为了那毫无血肉的冷修罗? 他除了生就一副英俊的皮囊,到底有哪里值得瘟疫小姐如此? 瘟疫小姐惊世容颜,果然眼光也与众不同哪。 想到此处,海皙蓝的嘴边不禁露出一丝讥讽的嘲笑。 温柔见海皙蓝微闭双目显然已要昏厥,但她嘴边含着的那丝笑意将温柔最后一丝理智顿时被丢到九霄云外。 温柔玉手向腰间一拂,缠绕的“腰带”忽然变成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她高举软剑冷笑一声,重重向躺倒在地的海皙蓝背心直刺下去。 眼见剑尖即将刺进皮肉的刹那,一阵青光将温柔的软剑弹开。 温柔大怒回首,只见冲田手持细长的武士刀立在眼前。 他推了推眼镜,质问的声音中满是怒气:“温柔,你疯了吗?” 温柔气急败坏地怒道:“你居然拔出武士刀‘加贺清光’来对付我?你也看上这个小贱人了?” 冲田顿时大窘,急忙辩解:“我只是为了完成零大人给我的任务,何况你使用‘凤回鸣’软剑,我不用‘加贺清光’怎能拦截得下?我是为你好啊,你要是杀了蓝格格,不怕零和大使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总之,我今日一定要杀了这个贱人才能出心中的恶气,你给我让开。”温柔用剑指向冲田,眼中杀气腾腾。 冲田一脸无奈,忽然他眼望窗外,大声叫道:“零大人,你回来了?” 温柔一惊,连忙回头向小窗望去,可这个窗口除了蓝天什么也看不见,她一愣之下,立时知道上当,待她转过头来,冲田和地上的海皙蓝已经不知去向。 海皙蓝虽然意识模糊,但也知道是冲田救了自己,她有气无力的对正抱着自己逃命的冲田道谢。 冲田并未搭话,而是飞快的抱起她跃上另一座宝塔三楼的阳台,身法轻巧地从窗户钻了进去。 他将海皙蓝横放在床上,长长吁了口气:“好险。” 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谢天谢地,冲田大人真是谢谢你了。” 海皙蓝余光望去,见是送饭的婢女玫瑰,原来是她请冲田相救自己,便感激的向她笑了笑,微笑牵扯着红肿的肌肤立刻如针刺。 玫瑰眼中含泪的道:“格格你快别乱动了,温柔大人下手也真重。” 此时塔外传来繁杂的脚步之声,冲田从向外望去,见到零、伊、菲茨威廉、幻天舞等人一同回到修罗殿。 零直奔海皙蓝的房间而来。 站在门口,看到精钢的大门已经扭曲不堪,一片狼藉的房间内散落着鲜血的痕迹,零的蓝眸怒睁,冷彻的雪峰之巅仿佛狂风怒号起来。 一个战战兢兢的婢女扑跪在地,惊恐已极得牙齿打颤:“是……温柔大人……玫瑰怕……怕她杀人,便……便请来冲田大人救走了格格,请零大人……饶了……饶了奴婢们性命吧。” 零听罢身形微动一晃便出了宝塔,塔中其余的婢女和守卫仍跪在地上害怕得簌簌发抖。 冲田见到零已归来,安心道:“谢天谢地,零大人回来了,温柔必定不敢再次乱来。” 正说着,零已经从窗户跃入房内。 冲田大奇:“这里是伊的居所,我怕温柔追到,没敢回自己的住处,零大人怎么知道我们在此?” 零不答话,只是闪身来到床边,见到海皙蓝双颊红肿,嘴角鲜血未干,立时脸上杀机大盛。 冲田也被他所散发出来的杀意惊得一个冷颤:“此事零大人要如何处置?” 零的声音缓慢而用力:“温柔违反勋爵命令擅自行动。” 海皙蓝也看出他已动杀机,想到温柔的狠毒虽然也心中气恼,但仍是颤抖着伸手拉住零的衣袖,强忍痛楚轻声道:“别杀她,她也是可怜之人。” 零的目光落在海皙蓝淤紫肿胀的手背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眉头一挑,似乎对海皙蓝也满是怒气:“我可不是来探望伤势的。” 顿了一顿,他眼中带有疑惑,语气中的怒气消失了几许:“你为什么为她求情?” 冲田也是摸不到头脑,很是惊讶的追问道:“是啊,如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温柔肯定一剑已将你刺死,你怎会说她可怜?” 海皙蓝抚胸喘息了几许,轻声道:“她是因为对冷修罗有意,所以才会找我麻烦。冷修罗虽然是因为勋爵的命令才救了我两次,但她看在眼里依然萌生了嫉妒之情。出生便是孤儿无亲无故,向往的****也不可得,这难道不可怜吗?” 零的眉心一紧,蓝眸中竟然是满满地鄙视:“有意?嫉妒?这是只有垃圾才会看重的情感。” 冲田伸手拍了一下额头,随即嘻嘻笑道:“估计零大人永远也搞不明白,我还是先为格格看看伤势吧。” 零转头见海皙蓝迷离地半闭眼帘,于是轻轻将她攥着的衣袖抽出,再向她脸上望了一望,便转身跃窗而去。 玫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长吁口气,她拍了拍胸口后怕道:“还好零大人没惩罚玫瑰,零大人如此恼怒的表情玫瑰还是首次见到,恐怕温柔大人要糟糕。” ; 第五十一章 奕纬的犹豫 ?海皙蓝将养了二十多日身体才完全康复。 春天已悄然而至,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这一日午后,依旧阳光灿烂。 冲田推门走了进来:“格格,我奉命为你复查伤势。” 海皙蓝斜靠在椅中,慵懒得伸了一个懒腰:“这日子真是闷得发慌。” 冲田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向着门外叫道:“rose,给我倒杯茶来,今日天气真是炎热。” 海皙蓝十分诧异,不禁好奇地问道:“肉丝?肉丝是谁?” 玫瑰将两杯花茶放在几案上,抿嘴笑道:“‘肉丝’就是奴婢啊,这是奴婢名字的英文发音,如果翻译成中文意思才是玫瑰。” “明明玫瑰这个名字娇艳婉约正适合你,化成英文却变成了肉丝这么……”海皙蓝正寻找着适合的词汇,零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勋爵要见你。” 海皙蓝一惊回头,随即她拍了拍胸口,狠狠瞪了他一眼:“冷修罗无声无息像个魂魄,忽然发声不知道会惊吓他人么。” 零对她的斥责仿佛没有听见,只是面无表情的径直转身离开。 海皙蓝微一犹豫,还是起身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离开零所居的宝塔来到海皙蓝最初见过的客厅。巴麦尊正站在客厅门口,见到海皙蓝到来,他连忙挂上一个亲切的微笑:“本大使与多罗贝勒已经谈过,贝勒定要见上格格一面才能答应大英帝国的要求,今日让两位相见,是否是最后一面,还要看格格如何说话了,只要贝勒能答应开放沿海口岸,我即刻送格格回去。” 海皙蓝又惊又喜又怀疑,她竭力抚平心脏激动的砰砰急跳,声音依旧的云淡风轻:“贝勒在此么?” 巴麦尊见她神色淡然,倒有些参不透她的想法,只好极尽热情的拉拢道:“是啊,贝勒此时就在里边。请格格原谅这几日在下的无理,一定要帮我劝劝贝勒,如果……如果格格觉得这些时日被人囚禁受了委屈心中无处发泄,那么0号就任凭格格处置便是。” 海皙蓝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吃惊,她转头望了望零,见他依然是面无表情不置一言,微一沉吟,海皙蓝笑道:“好吧,我答应你。” 巴麦尊见她点头,立刻脸现喜色,伸手向大厅一挥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海皙蓝独自走进大厅,果然一眼便望见了奕纬俊雅的容颜。 奕纬惊喜的一呼,立时兴奋地从椅中跳起,一个箭步冲到海皙蓝面前。 一别月余,奕纬清减了不少,原本衣冠胜雪的风采此刻平添了些许憔悴与愁绪,显然海皙蓝失踪的时日,他被忧思慌乱所扰,眉目间似乎晕着层层叠云无法舒卷。 他奔到近前,朝思暮想的渴望变为了现实。 她就在我面前,此刻正满脸喜色的看着我。 奕纬心中涌起极度的渴望,他自然而然地紧紧将海皙蓝揽入怀中,仿佛从此便是地老天荒。 海皙蓝被他如此的举动惊得有些呆了,奕纬的双臂用力地紧箍着自己的肩膀,他传来的灼热使得海皙蓝双颊晕红一片,她刚想推开奕纬,随即又想起他那憔悴的容颜便内心一软。 奕纬将头深埋在海皙蓝的发丝之间,海皙蓝感受到他的身体由于激动而微微的颤抖,这细微无声的传达,却比任何语言更加冲击,海皙蓝只觉眼角微热,便任由他抱着。 奕纬的双唇透过青丝贴在海皙蓝后颈,吞吐的热气使得海皙蓝脸色更加红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奕纬轻声道:“对不起,蓝儿,是我的错,让你遭受如此险境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低沉而断续,仿佛伴随着轻轻的呜咽,这温柔的低语让海皙蓝心中歉然。 我并未遭受如何的苦难,却倒是累得他如此自责。 海皙蓝心中反倒生了怜惜之情,于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心,安慰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当日你想替换我做人质的恩情,海皙蓝永远铭记在心。” 奕纬终于抬起头,虽然不见了往日的闲适淡泊,但是憔悴中却依旧不掩其雍容典雅的气度。 “恩情么?我……”奕纬的眼中闪烁着熠熠光亮,仿佛想要诉说什么,却在见到海皙蓝沉静如海的眼底时,还是没有出口。 “好了,散漫猫,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像你的风格。”海皙蓝想驱散他眉宇间的愁绪。 奕纬伸手轻轻握住海皙蓝的掌心,话中果然恢复了戏谑的口吻,眼中却闪过热切地期盼:“我会尽快答应巴麦尊的要求将你救出去,现在你被人劫持,除了我,也没人敢娶你了,我只好勉为其难继续婚约吧。” 海皙蓝微微一怔:“我被人劫持月余未归,怎可作为多罗贝勒的嫡福晋?世人的闲言碎语将会毁坏皇室的名声,皇上如何能忍?” 奕纬的眼中泛着无法隐藏的幸福光彩,脸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我和琦善侯爵并未向皇上提及挟持一事,只是言道蓝儿这段日子生了病痛,所以婚期要延后。” 海皙蓝此时才注意到他唤自己“蓝儿”,她抬头看他,那张俊雅的脸此刻是那么淡然洒脱,刚才的忧虑已然消失不见。 她想探究他内心的想法,但他的目光如针,似有似无的透出几许味道,却让她看不出最纯粹的真实。 他的担心,依然是站在未婚夫立场上的担心吧,如若婚约对象是其他女子,他这种重情重义的男子必然也会如此。 想到此处,海皙蓝轻叹一声抽回被握住的双手,低垂眼帘轻声道:“皇室的无奈太多,我不想困顿其中。” 听到此言,奕纬眼中闪过一丝焦虑,语气也有些急躁起来:“为什么?蓝儿,你……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海皙蓝如果此时看他,必然能够发现他一直隐藏的真情,但是,她没有抬头:“懒散猫,你身为贝勒爷,又是大阿哥,即便娶了嫡福晋,以后也会有很多侧福晋,为了争宠而发生的悲哀我见过太多,我不想依附男子而活。” 奕纬疑惑的问道:“天下女子不都是依附男子么?嫁做人妇,才会一生衣食无忧,即便是山野村妇也不例外啊。” 海皙蓝昂然仰头,目光中满是豪情:“我不想成为附属品,我想做真正的自己。” “那么此刻的你,到底是海皙蓝格格,还是另一个真正的你?” 奕纬此言一出,海皙蓝惊得后退了两步。 ; 第五十二章 身份的怀疑 ?奕纬的眼神,此刻如同一潭秋水,沉静而明亮的直射海皙蓝的眼底,她的话让他想起海皙蓝被俘后清妃曾对自己所言。 “敢问贝勒,你所心爱的女子,到底是大清王朝琦善侯爵之女海皙蓝多罗格格,还是被杀手抓去的女人?” 听到清妃此问,奕纬很是惊讶,不由得的反问道:“这不是同一个人么?又有何分别?” “分别可是很大,恕清妃冒犯,自从与妹妹失散后再次相遇,清妃便一直存有一个疑惑,随着时日越久,便成为确切的肯定。” “什么疑惑?”奕纬发问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微发抖,他的第六感告诉他清妃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是震撼无比的颠覆。 清妃的目光凝重,一句一顿的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现在的海皙蓝,不是真正的海皙蓝。” 奕纬听完,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哈哈笑道:“清妃格格,原来你是与奕纬开玩笑么?” 清妃眉头微蹙,正色道:“清妃知道贝勒很难相信,但是清妃与妹妹双生同胞,日日相伴十八载,绝对不会认错。” 奕纬见她表情严肃不似玩笑,心中慢慢罩上一层阴影,当时虽然并不相信,但是此刻听到海皙蓝所言,不知为何却想起那日清妃的言语不知不觉便问了出来。 海皙蓝此刻的心情,被震撼、恐惧、激动等各种情绪所包围,她瞬间的反应便是‘他知道了吗?怎么办?要承认吗?’ 可瞬间的慌乱过后,她立刻深吸口气平复起伏的心情,仔细凝神端详着奕纬的表情,见他虽然没有玩笑的意味,却也带着很盛的疑惑,显然也并未有什么真切的肯定。 海皙蓝恢复了往日淡然的目光,故意露出一副嘲笑的神情:“懒散猫,你说话的风格怎么与程大哥越发相似了?这种离奇的搞怪笑话,原本我以为只有他才会想出来。” 奕纬并未放过她那一霎那的慌乱,然后那么一抹震惊并不能代表什么,见到海皙蓝将自己与程煜相比,奕纬心中涌起些许不悦。 海皙蓝见他不说话,便转移他的注意力继续说道:“不想嫁入皇室,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便是你我皆知,身在皇室之家,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皇上最近身体抱恙,而他的众多子嗣中,其他阿哥都还年幼,只有你精明能干又已经成年,将来你极有可能继承大统。祖宗传下的规矩,后宫妃嫔必须达到一定人数才可,而与众多女子分享一个丈夫,即使让我成为后宫之首,我也不会喜乐。” 奕纬见她提起后宫话题,便脸上一红,果然忘记了刚才的问题,轻声道:“蓝儿,你觉得奕纬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么?” 海皙蓝低叹道:“只怕时不我予。” 奕纬声音渐扬:“想当年太宗皇帝对宸妃、顺治皇帝对董鄂妃,哪个不是一往情深,我爱新觉罗氏的子孙都是用情专一之人。” 海皙蓝曾恶补过清朝历史,此时听来不禁接口道:“我也是十分敬佩你的这些先祖,但我倒觉得皇父摄政王对圣母皇太后才是用情最深的一人。大清虽是太宗皇帝一手创建,但真正打下大清江山的却是摄政王多尔衮。以他的战绩和才干,自己想做皇帝会有无数的机会,但是他都未曾有夺位之举,唯一可能的原因,便是为了圣母皇太后而放弃了皇位。自己打下的天下可以为了永远无法实现的****而拱手送人,这才是真正的倾心爱恋。”海皙蓝的目光透过奕纬,似乎望着悠远而不可企及的远方。 奕纬低头微一沉吟,随即朗目一闪,语气坚定道:“原本奕纬便不想成为太子,只想安安静静地作一个平凡王爷,如果你想要写意人生,那么奕纬也可放弃贝勒之尊。” 海皙蓝心中一惊,她未想到奕纬不贪恋权力,但即便他能放下身份地位,自己却无法放弃复国的仇恨。 正诧异间,奕纬将她再次拥入怀中:“回去我会尽快将巴麦尊的事情办好,你要再在此受几日苦了。” 海皙蓝感受到他怀中男子气息的燥热,心中不免泛起异样感,脸色现出娇羞之情,可听到奕纬的话语,脑中忽地清醒,立即伸手推开他,正色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奕纬满脸疑惑:“为什么不行?” 海皙蓝声音果决:“你不能答应巴麦尊的要求。” 奕纬疑惑更甚:“我不答应的话,他不会放了你的。而修罗殿的成员武功高强若斯,尤其那个冷血杀手,大内高手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就算带着官兵前来,以他们的武功必然能突围而去,官兵也无可奈何啊。” 海皙蓝内心也极其矛盾,她既想与英国结盟,可想到鸦片的荼毒,却又于心不忍:“鸦片的危害我亲眼见过……”说到这里她微一犹豫,本想说出自己中了卡米拉的毒,但恐奕纬担心便没说出口,继续道:“我不能为了私利而对不起寻常百姓。而你如果答应了,作为大清皇子你便是对国家不忠、对父皇不孝、对百姓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我怎能终生托付与你?” 奕纬默然不语,他有些心烦意乱:“我也知道这样做无法面对九泉之下的列位先祖,可是……” 海皙蓝轻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既然生在帝王之家,你便要挑起这重担,尽到你做皇子的责任。我现今唯一的心愿......”想到无法宣之于口的理想,海皙蓝默然不语。 奕纬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哀怨:“我既不想做不忠不孝之人,也不想让你一世被束缚得不到快乐,难道就没有两全齐美的法子么?” 海皙蓝无奈道:“人世间的事,总是不能完全遂人心愿,只能看你如何取舍了。” 奕纬怔怔地望了她一会,忽然开口道:“真正的原因,是你并不爱我,是不是?” ; 第五十三章 什么是爱 ?奕纬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海皙蓝瞬间呆住,她茫然的看着对方不知如何作答。 奕纬见到她的神情,眼中闪过失落,他茫然地坐回椅中,悠悠道:“果然我没猜错。” 海皙蓝感受着内心的真情,却只觉一片混沌,她并不确定对于奕纬,到底算不算得上爱情,真正的爱情到底为何物? 作为长平公主的时候,对于未婚夫周世显,应该更加近乎于兄长的亲情,那么这一世,作为海皙蓝格格,对于此时的未婚夫奕纬,并不同于周世显的亲情,是更加让人脸红心跳的悸动,难道这便是真爱? 奕纬对任何人都是那么亲切随和,经常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与他相处十分的轻松自然。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我的温柔也只是他性格使然罢了,他可从未向我吐露过内心的情感。 想到此处,海皙蓝的目光射进奕纬的眼底,她想了解他最真实的想法,可此时,奕纬刹那的失落已经被掩饰,他的脸上戴回了那副懒散的面具,海皙蓝并未发现什么。 果然,如我所想。 海皙蓝微微叹气,她觉得有些尴尬,便想尽力化解这沉重的气氛:“懒散猫,现在可不是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吧,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在不答应开放鸦片通商的情况下逃离此处。” 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的性命倒是无碍,巴麦尊不会杀我的。试想,你既然阻碍了他们的计划,巴麦尊为何不杀了你?因为你是皇子,是大清皇帝的儿子,他如杀了你一旦被发现,就会彻底使中英两国的关系僵化,甚至有可能引发战争。所以,原理相同,他们也不敢随便杀了贝勒的未婚妻子、侯爵的女儿、大清有品级的格格。他们的目的是想大清开放贸易口岸,至少目前不想和我们开战,但以后就不可不防了。” 奕纬一直被海皙蓝神秘恬淡的气质吸引,可此时听着她条理分明的分析谋算,忽然觉得她散发出一种内在的吸引力,一种他说不明道不白却更加让他痴迷的魅力。 奕纬长长一声叹息,却蓦然发现零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 “贝勒,皇上现在要召见大使,他请你一同前去。”零的眼神直直盯着奕纬,依旧是那么的冰冷。 奕纬见到零不禁皱起眉头。 分别的时刻来得如此之快,奕纬不知何时能与海皙蓝再会,伤感弥漫在心间,涌上心头的怜惜使得他顾不得理会零的旁观,而从背后将海皙蓝紧紧揽入怀中。 海皙蓝双颊绯红,抬头见到零的目光满是疑惑地盯着两人,立刻羞赧无已,不由得挣出奕纬的怀抱。 奕纬见到了此时海皙蓝的目光。 她正望着零,眼神中居然有些紧张与慌乱。 奕纬的心似乎被什么重重敲击着,他再看零的目光,有了一种近乎于仇恨的怒意。 海皙蓝只是那么瞥了一眼零,便收回目光再次看着自己。 可是奕纬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的怒火无法遏制,儒雅高贵顿时荡然无存,这种嫉妒的火焰摧毁了他的淡漠。他用力的伸出双手按住海皙蓝的肩头,甚至没有注意重重的力道使得她的面部闪过疼痛的色彩。 奕纬紧紧盯着海皙蓝,怨怨地,怒怒地,哀哀地。 他想开口质问海皙蓝那充满感情的一瞥,他想告诉她自己是那么嫉妒日夜看守她的零,他想诉说自己的倾心爱恋…… 但是,一切语言都鲠在喉咙倒失了言语。 他嘴唇微动,顿了几秒钟后,似乎用尽一生气力,重重地将两片温热潮湿的嘴唇压在海皙蓝洁净温润的额头之上,再次停顿了几秒,他猛然抽离转身,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海皙蓝愣在当地,她有些迷茫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零的眼中明显有着疑惑,他的声音冷若冰霜:“除了友情的戏码,又上演爱情么?” 海皙蓝被他的声音惊醒,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意兴阑珊地走出大厅。 两人路上没有说话。 海皙蓝走进房间时,冲田还在等她。 待详细检查过后,冲田便宣布她外伤已痊愈,可是所中之毒,却并未有所减少。 冲田面色凝重地向零汇报:“格格的毒在体内沉积已久,我的药丸已经无法抑制毒性扩散。现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要去苗疆的深山里找到一种叫灵犀蛤蟒的蟒蛇,此种蛇的内胆和蛇血可解百毒。格格体内的毒半年之内必须清除,否则恐其性命不保。因路途太远,看来要带着格格一起寻找蟒蛇,这等决定还是要请示大使。”见零颔首,他便飘身出房找巴麦尊去了。 海皙蓝有些担心,不由得转头问零:“冲田公子的意思是说我半年内便会毒发身亡吗?” 零并未回答,一旁的玫瑰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海皙蓝本来心中也有些难过,可见玫瑰如此关心自己,反倒安慰起她来:“傻孩子,怕什么,我不会有事的。” 零冷声训斥道:“生死有命,没什么可哭的。”玫瑰见他发话立刻吓得收声。 海皙蓝与零相处时间越久,越觉得他虽性格冷漠、言语刻薄,但平时只要当他是空气不去惹他也算不难相处,并未见他出手杀伤随从婢女,真不知道玫瑰等人为何如此怕他。 零缓步来到小窗旁边,目光眺望着远方的蓝天有些微微出神。 海皙蓝不禁暗想:“现在与冷修罗这样日常的相处,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他是得了什么疾病而天生缺乏喜怒哀乐的情感?还是脸部肌肉受过什么重创摆不出表情?”想到此处,她微探着身子,仔细打量起面前的零。 零眺望远方的眼神十分专注,脸上的神情与平日的冷漠略有不同。 他的外貌不同于杨芳绝世容颜的妖娆艳丽,也不同于程煜精致玲珑的小巧五官,最与他相似的,反倒是奕纬的俊朗。 他们同样有着雕塑般俊俏轮廓,有着高贵典雅的气度,但不同的,是奕纬内在散发出一种绝世风华的尊贵气度让人如沐春风,而零却散发着无限孤独与忧郁的气息让人心生怜惜。 是的,零的气质真得像极了父皇。 零敏锐地察觉到海皙蓝的目光,于是他转头,蓝色眸子也投射在海皙蓝脸上。 他经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别人,海皙蓝早已司空见惯,可那种目光是冷漠淡然仿佛没有一丝情感。 而此时,他依旧是那么安静地盯着,可是目光却少了几丝冷漠,仿佛回归成为一个常人的眼神,不知为何,海皙蓝脸上微红,竟有点害羞起来。 湛蓝的眼眸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煞气,而是像蓝天一样清澈漂亮,额前的发丝及束起的黑发随着清风飘逸,为那冷漠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和。 两人的目光刚刚相接,冲田便一阵风冲了进来:“勋爵同意我们带着格格去苗疆。” 海皙蓝心中一阵尴尬,有点心虚地笑道:“那我要赶快收拾收拾细软,苗疆我可没去过,有什么好玩的么?” 冲田横了她一眼:“格格当是游山玩水啊。” 海皙蓝没有理会他的讽刺,自顾自说道:“我只有被捉来时穿的这一身衣裳,因为那日是纳征之日,所以穿得是品级的旗装,这种服饰不能随便穿到民间,平日换洗都是向玫瑰借来临时替换。这次要出门日久,我穿什么好?” 冲田使劲挠了挠头,求助地望着零。 零微一沉吟,便走了出去,回来时手中是一套月白长衫,这件并非修罗殿成员所穿的白袍,虽是缎面却无任何纹绣图案,朴素异常。 零沉随手递给海皙蓝:“你先扮作男装吧,等到市镇上再给你买过新衣衫。不过我并没有你们大清男子戴的毡帽。” 海皙蓝接过衣服一时犹豫不决:我怎么能穿他穿过的衣衫,太有失体统,但是现在也确实没办法,不穿这个就要穿丫鬟服饰…… 冲田见她不去换衫,便将她向门外推去,口中叫道:“快点啊,是给你找解药解毒,你当时间很多吗?” 海皙蓝回头无奈道:“大哥,这是我的房间好不好?” ; 第五十四章 第二类自由 ?海皙蓝无奈换上男装,鼻中闻到布料上淡淡的香气,这是一种淡雅的兰花清香,整个塔内都被这悠悠的雅香弥漫,想来零的房内必然种植了不少。 嗅到花香,她只觉零的气息隐约笼罩在身侧,脸上不自觉地显出忸怩的神态。 玫瑰见她不语,便娇声笑道:“格格,辫子已经结好了,你看看,这可变成一个英俊少年了。可惜没有帽子一看便知是姑娘假扮,要不要奴婢去向菲茨威廉大人借一顶?” 海皙蓝立刻阻止道:“不用了,他戴过的东西我怎好戴。” 玫瑰捂嘴打趣道:“那零大人穿过的衣服格格就能穿了吗?” 海皙蓝闻言一顿,一时倒不知如何反驳,情急下,她作势抬手轻轻打向玫瑰,假装着恼道:“再胡说便让冷修罗处置你。” 玫瑰将她的玩笑当真,立刻满脸惊惧,双膝跪地眼中含泪的求饶道:“对不起,格格,是奴婢错了,格格可千万别向零大人告状。” 海皙蓝见一句玩笑便将她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搀扶她起身:“我开玩笑的,你干嘛这么怕冷修罗。” 玫瑰胆怯的回头张望了一回,似乎害怕零的身影突然出现,见到确实只有她们二人,便低声道:“这里的大人们要属伊大人和冲田大人脾气最好,我们做奴婢的也都不怕。菲茨威廉大人虽对男仆很凶,但是对丫鬟还是很和颜悦色的。阿九大人脾气倒好,就是大清的语言不是很清楚,常常比划半日方能弄清他的真意。温柔大人则喜怒无常,一个不如意便出手惩罚,曾经有一个丫鬟因为梳理头发时弄痛了她,便被她硬生生挖出眼睛。” 说到此处,玫瑰显是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声音不禁微微发抖,过了一会才又接口:“但是毕竟温柔大人只要小心翼翼侍奉,还是能摸清脾性的,而最令人胆战心惊的,便是幻天舞大人与零大人了。大家光是看见他们就吓得哆嗦,要是仆役犯了错处,他们是说杀就杀的。除此以外,应该还有几位大人,但是奴婢从未见过。” 海皙蓝奇道:“我在此也算月余,冷修罗对下人呵斥一声也未见过,何谈杀人?” 玫瑰摇头道:“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这样说罢了,奴婢伺候零大人快一年,倒是没见过他打杀下人的。” “道听途说,未必尽信。” 正说着,房门被冲田一把推开,他探头进来道:“好了没?女人就是麻烦。” 海皙蓝拿起小包负在背上,走到冲田面前伸出右手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个爆栗,笑骂道:“冲田公子不敲门便闯进来,这么没规矩,下次再犯我便......我便拔光你的头发。” 她本想说再犯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阶下囚,已经不是公主格格,所以立时改口。 冲田见她佯怒着与自己玩笑,立时吓得满头大汗,大叫一声转身跑出房间飞奔下塔。 旁边的玫瑰自言自语道:“冲田大人这么怕头发被拔光?怕当和尚吗?” 海皙蓝微微一笑便走出房间。 零在站门口,见海皙蓝穿着自己的衣衫下摆拖地,袖子也长出许多,随口道:“个子真矮。” 海皙蓝原本恬淡祥和的气质立刻被怒意取代:“冷修罗,男女身高怎么可以相比?” 零全然不理她的抱怨,俯身拉起海皙蓝衣衫的下摆轻轻使力将袍子撕下一截,随后又扯住两只衣袖也各自撕下一截。 见到撕边整齐划一,海皙蓝故意啧啧赞道:“好手艺啊,如此齐整就像剪裁得一般,以后冷修罗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也不怕没手艺过活。” 零对她的冷嘲热讽依旧不予理睬,自顾自转身下楼,冲田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海皙蓝向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表达了心中的不满,宣泄过后,这才与玫瑰道别走下宝塔。 三个人走出塔群来到悬崖边缘,海皙蓝注意到几栋宝塔矗立在高山的顶峰之上,顶峰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可以攀援的小路。 零转头对海皙蓝吩咐:“你的包袱给冲田。” 海皙蓝明白零还要像来时一样将自己扛下山,想到那种憋闷的不适,语气不由得发软:“头朝下实在是喘上过气难受之极,能不能换个姿势?宁可像提拉斐尔一样提着我的后颈。” 冲田接过她的包袱低声埋怨:“女人真是麻烦,这也挑剔。” “你身量比拉斐尔长出许多,我如提着你的后颈,你的脚必然拖在地上。”零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忽然伸手将海皙蓝横抱在身前,继续道:“我没试过这样带人下山,你最好用两只手抓紧。” 海皙蓝感觉到他的一只手掌按在自己腿窝之处,另一只手则托在自己腋窝下方三寸左右。 零手掌的冰冷触感隔着衣衫直达心底,鼻中弥漫他身上的幽然兰香,海皙蓝又惊又急,就连奕纬也未如此亲昵接触过自己身体。她内心知道这样的动作大是不妥,可零的两只手如同点中全身穴道一般,使她浑身酸软无力。 零和冲田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两人提气向悬崖下纵去。 被俘的时候天色已黑,又是大头朝下呈昏迷状态,海皙蓝并未注意四周景致。 此刻下山伊始,她依然有些恐慌,只觉山石从身边快速掠过,悬崖下云雾缭绕,陡峭非凡,海皙蓝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紧紧勾住零的脖子,闭目不敢再看。但过了一会心中略定,便又好奇地睁开眼睛,仰头所见,是零一脸沉着的样子,顿觉放心。 冲田被零落下很远的距离,变成头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海皙蓝觉得如此飞坠直下实在有趣,四周由于云雾和疾驰变得模糊不清,自己仿佛变成一只快乐的小鸟,正在天空自由翱翔,她完全陶醉在这奇异的梦幻感觉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身体不再移动,零已经停步站在山脚之下,正低头望着怀中的自己。 海皙蓝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接,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许,零的发丝低垂下来,轻触海皙蓝的面颊,这暧昧的情景令她心脏狂跳起来,她发觉自己还紧紧搂住零的脖子,急忙松开手挣扎了几下。 零见海皙蓝挣扎,觉得已到平地,想也没想便松开双手。 海皙蓝正使劲向外挣脱,忽觉托住自己的力量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却是背部重重跌落地面的疼痛。 零见她惊呼一声直跌下去,微一犹豫,却没有俯身扶她。 海皙蓝揉着疼痛的脊背,龇牙咧嘴地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幸好这里是草地,要是泥土地,本格格非筋骨折断不可。”她哼哼唧唧地扶着石头缓慢的起身。 零冷然道:“你不是已经练习了两月的内功,这么点冲击还不至于受伤吧。” 海皙蓝这才想起自己跌落时忘记了运功护体,心下十分懊恼。 此时冲田也奔到山下,他擦擦头上的汗水对零道:“零大人速度真快,我可不擅长轻功。” 零疑惑地反问:“不是你说时间不够吗?所以我才加速。”冲田顿时一脸窘相,仿佛能看到头上的黑线。 海皙蓝凑到冲田面前装出一副可怜样:“反正也要路过京城,能不能让我先回一趟侯爵府啊?” 冲田连忙向后跳了两步,指着零道:“这事你问零大人,我可不管。” 海皙蓝极不情愿地转向零,阴阳怪气地问道:“行不行啊?零~大~人~” “不行。”零的声音干脆利落。 “你……你真是……”海皙蓝想痛骂几句,但转念一想,便强按怒火装作郑重其事的样子道:“其实本格格是想回府搜寻一下卡米拉的踪迹,你们也想抓到她吧?如若能寻到她的行迹肯定解药也有了,我们也不用大老远跑去苗疆。就算她真的跑了,总要去搜索一下她住过的房间,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可寻,是不是啊?”零听后不语,冲田则微微点头。 海皙蓝见他们思想松动,连忙猛灌迷药:“你们放心,本格格绝对不会逃跑,也不会叫阿玛派人捉拿你们。我中的剧毒,只有你们能帮我,我怎会不顾性命逃跑,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好吧,我们去侯爵府搜寻卡米拉。”零在说话的同时,眼中显出许久未见的杀机,海皙蓝心中不免忧虑起来,虽然卡米拉不知为何毒害自己,但她还是暗自祈祷卡米拉已经逃离。 ; 第五十五章 毒瘾 ?来到侯爵府前,海皙蓝抬手便要拍门,零立刻阻止道:“不要走正门,从后面潜入。”说完,他伸手提着海皙蓝一个纵身,两人已经落在后花园内。 海皙蓝内心暗讨:“杀手就是杀手,行事总是偷偷摸摸。”脸上却是客气的笑意,甚至有些讨好地用手指向一侧的客房:“卡米拉平时就住在那栋楼第三层,零~大~人~请。” 冲田兴奋地首当其冲飞奔过去。 零刚要紧随其后,忽然中庭附近传出异常吵闹的声音,海皙蓝正好寻到由头立刻对零道:“没准是卡米拉所闹,我们去瞧瞧吧?顺便我要提醒姐姐小心她为上。”扔下这句话,海皙蓝便向中庭跑去。 零向前跨出一步本想阻拦,但犹豫了一回还是跟了过去。 海皙蓝奔到门口,只听见杨芳惊呼的声音,清妃和抚琴正焦急万状的站在门前向内探视。 海皙蓝扯了扯清妃的衣袖,疑惑道:“姐姐,杨芳在房间里做什么?怎地如此不顾仪态的喊叫。” 清妃乍见海皙蓝很是惊疑,她揉了揉眼睛怀疑道:“姐姐不是做梦吧?妹妹脱险了吗?”问及此处,她的目光落在海皙蓝身后的零身上,立刻惊得连忙后退几步。 海皙蓝安慰道:“姐姐莫怕,他也不算太坏,他是……”她一时语塞,转头看了零一眼,断续道:“他现在是……海皙蓝的朋……朋友……等会再与姐姐解释吧,杨芳怎么了?” 听到“朋友”二字,零显然极其吃惊,他虽然没有言语,却充满疑惑地望向海皙蓝。 清妃还未缓过神来,抚琴插嘴道:“不是杨芳,是程御医,程御医的毒瘾发作了。这次他本想戒掉鸦片,已经坚持了两天未吸食,可今日实在是抵受不住便越闹越凶。蓝格格瞧瞧,房间内的陈设都被砸坏了,清格格便让杨芳进去照料。这会子杨芳大叫大嚷的,谁知道怎么回事啊。” 海皙蓝忙吩咐抚琴道:“你去卡米拉小姐所住的房间寻找一个戴着眼镜……呃,透明琉璃的人,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快去把他请过来,快去。”抚琴连忙应声而去。 海皙蓝转头又对清妃道:“姐姐在此等候,妹妹进去看看情况。”说完她便推门而入,零见状也跟了进去。 清妃既不愿目睹程煜的惨状可又无法驱散心中的忧虑,她沉吟了一会,最终还是快步入内。 地上布满陶瓷的碎片,连椅子和桌子都被拆成了木条散落一地。 程煜正张大了嘴死死咬住杨芳的手臂不放,杨芳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此刻已经印上深深牙印,他正使劲想将手臂从程煜嘴中抽离。 见此情状,清妃惊呼一声差点晕倒,海皙蓝连忙扶住了她。此刻海皙蓝自然而然的转头望向零,眼中竟有些寻求助力的色彩。 零顿了顿,还是缓步来到了床前,伸指在程煜身上几处大穴轻点几下,指风一到,程煜立刻松开嘴晕了过去。 杨芳连抽回手臂查看伤势,细如美瓷的皮肤上留下的两排清晰齿痕已渗出鲜血,足见伤势不轻。他定睛抬头,猛然见到零站在身侧,慌忙从腰间拔出钢刀喝道:“怎么是你?快把蓝格格还来?” 未等零回话,海皙蓝便从后方拍了拍杨芳肩膀,笑骂道:“本格格就在这里,应该让冲田帮你也配副眼镜,快把刀放下,这个人目前算是我的朋友。” 再次听到“朋友”,零的疑惑更甚,他似乎想张口质问,却被清妃的哭声阻断。 清妃见程煜昏迷,顾不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失礼,直接扑在榻前啼哭不休。 杨芳也转头见到海皙蓝那许久未见的脸,顿时想起被俘那日两人之间的谈话,脸上立时显出不自然的尴尬,有些呐呐地说不出话。 此时冲田未见其人先听其声,他懊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可惜啊,卡米拉已逃,什么线索也没有。”随即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海皙蓝来到清妃面前安慰道:“妹妹带来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让他为程大哥诊断一下必能治愈。请姐姐借一步说话,妹妹有事要与姐姐详谈。”清妃收泪点头,起身退到一旁。 海皙蓝转头对冲田道:“麻烦冲田公子瞧瞧他的病吧,他是吸食鸦片毒瘾发作。” 冲田望向零,见零并未阻止,这才走到床边诊治。 海皙蓝则在一旁将别来情由大概叙述了一遍,说完,她叹了口气道:“大家是否知道卡米拉去了何处?” 在场之人一齐摇头,抚琴接口道:“自从蓝格格被劫走,”说到这里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零,接着道:“这个女人也跟着不见了,格格好心救她,她居然恩将仇报下毒害格格,下次奴婢见到她一定不能轻饶。” 海皙蓝正色道:“因为我已中毒颇深,所以要与他们两人一同去苗疆寻药治病,此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阿玛,如让阿玛知道只会徒增担忧。” 此时冲田也已诊断完毕:“他吸食鸦片太久,如果再不戒掉,几年后必死无疑。” 清妃听到“必死无疑”四字立刻站立不定,海皙蓝连忙搀扶清妃坐下。 冲田接着道:“毒瘾一定要戒掉,但戒毒过程将会很是痛苦,他会乞讨哀求会发疯大叫,但无论如何,你们都绝对不能再给他鸦片,否则之前的努力将前功尽弃。最难熬的便是最初几日,如果首月能熬过去,以后的戒毒日子就好过得多,坚持半年不吸食便能完全戒掉。” 清妃听到此处,紧咬下唇斩钉截铁道:“我一定要帮他戒毒。” 海皙蓝望向昏迷中的程煜,本就苍白如鬼魅的肌肤此刻泛着青紫,更没有了人间的生气,他的两颊已经深深凹陷下去,将他显得越发颓废与憔悴不堪。 这张与周世显九成相似的脸,使得海皙蓝总是对他有种亲近之感,如今变得如此,让她心中不胜唏嘘与落寞,转头,天色已黑,她深深叹了口气,对零道:“今晚在此留宿如何?反正天色已黑,住到酒楼还要开销银两。” 她虽然看似商量,实则不给零拒绝的时间,一边拽着零的袖角向外便走,一边向冲田使了个眼色,口中却对抚琴道:“抚琴,快去准备晚饭和茶水送到客房。” 海皙蓝与修罗殿的两人相处也有月余,她深知大使交代的任务零办起来干练冷酷、不择手段,但其他琐事他似乎也很随意,只要不违反大使命令,在零做出表态前先行动,一般而言他不会有意见。冲田则是性格随和之人,虽然对女人似乎有些反感,但平日都听从零的指示办事。 果然,零没再说什么,真的随着海皙蓝来到客房。 ; 第五十六章 冲田胜次郎 ?客房陈设很是清雅简单,海皙蓝站在门口向零与冲田嘱咐道:“你们今晚住在此处,一会仆役会送晚餐与洗漱的热水前来。我便回前庭自己的房间居住,也趁机收拾几件衣衫。”说完她刚一转身,零的身影却已挡在面前。 零的言语生硬而直白:“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海皙蓝闻言一愣,冲田一副想笑不敢笑的难受憋闷表情。 零对二人的表情置之不理,自顾自道:“你或者和我一同住在此间,或者我同你去前庭。” 海皙蓝震惊地无法言语,冲田却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格格,零大人的意思是想说,他的任务是看管格格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和格格住在同一个屋子,否则格格逃跑他便难辞其咎。” 海皙蓝露出恍然却又无法理解的表情:“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何使得?” 零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授受不亲?我的任务便是将你保管好。别再聒噪,快点用膳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海皙蓝争辩道:“我不是物品,我是人,这样绝对不行。” 零似乎有些恼怒:“为什么不行?” 海皙蓝脸色涨红一时对零无话,愤而转头对冲田道:“我又不是货物,用得着保管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冲田公子帮我劝劝。” 冲田无奈地摇手叹道:“不好意思,我的任务是治好格格,如果格格病伤不愈而亡,是我的责任,估计零大人立时便会出手杀我。但是看管格格是零大人的责任,如若被格格逃跑,大使一定会杀了零大人。” 海皙蓝斜眼盯着冲田怀疑道:“冷修罗武功如此厉害,我看便已是天下第一了,谁还能杀得了他?” 冲田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丝凄凉:“大使总有办法杀了零大人,不光是他,是任何一个我们。何况以零大人的忠心不二,甘为大使自戕也不是不可能。” 海皙蓝惊讶不已地望向冲田,还想细问,却见抚琴带着两个丫鬟已将饭菜端上了桌面。 三人默然坐定,海皙蓝让丫鬟将热水放在室内,对抚琴道:“今日本格格也睡在客房的空房间,免得回到前庭被人瞧见。你明日起早帮本格格去房间收拾两套换洗的平民服饰,再去将平时出去游玩时扮成男装所戴的帽子拿来。今儿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晚上不需要你服侍安歇,碗筷明日再吩咐人来收便是。品茗虽是服侍姐姐的丫鬟,可她是侧福晋的人,你别告诉她我在客房住。”丫鬟们应声而去。 冲田从随身小包中抽出一根试管状的奇怪物品,每个碗里都沾了沾,就连筷子也不放过,见无异状这才放心的对零道:“吃吧。” 海皙蓝狠狠白了他一眼,冲田只作不见,自顾自盛了满满一碗热汤张口想喝,但热气使他的镜片结了一层水雾,无奈下,他只能摘掉眼镜放在一旁。 海皙蓝首次见到冲田摘掉眼镜的容颜,昏黄的烛光下,居然发现是一张淡雅清秀的脸,她不由得揶揄道:“冲田大人原来是个超级美少年啊,以后别戴这厚厚的镜片了,这样定能吸引众多女子。” 冲田立时大窘,冲口而出:“别胡说,女人最烦,我的眼镜本来就没度数,专门为了挡住……”说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说漏连忙捂住嘴。 海皙蓝见他稚嫩的模样童心大起,一把抢过桌上的眼镜想要开个玩笑,谁知用力过度眼镜飞出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冲田看着四分五裂的镜片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 海皙蓝心下歉然,脸上却是笑得眯起眼睛,拍手道:“如此甚好,遮羞镜坏掉了,以后冲田公子便可以真面目示人。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儿为何如此害羞?冲田公子倒是应该和冷修罗折中一下。” 冲田五官似乎都扭到了一起,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海皙蓝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入冲田碗中,浅笑道:“好了,别生气了,吃个鸡腿顺顺心气。” 冲田嘴里不知道絮絮叨叨地叨咕着什么,但仍是接过鸡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海皙蓝见他孩子气十足,不禁转头看着零,笑问道:“冲田公子看起来年岁与我仿佛,不知冷修罗年岁几何?” 零眼中似乎一丝落寞一闪即逝,仍是小口缓慢地吃着饭菜,对海皙蓝的问话不理不睬。 冲田插口道:“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反正零大人肯定比你年长。” 海皙蓝反问冲田:“那问问冲田公子是哪里人氏不知可否?” 冲田害羞道:“我本是陆奥国白河藩阿部正备的家臣,为了研究出治愈肺结核的药物,在五年前加入修罗殿,由组织给我提供研究费用。” 海皙蓝奇道:“肺结核?没听过。是肺痨吗?冲田公子为何要研究此病?” “我家世代遗传此病,前几代人都是得此病症离世,恐怕我也……”冲田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海皙蓝心下一阵难过,柔声安慰道:“冲田公子生龙活虎的样子,显然能活到百岁,而且凭冲田公子高明的医术,一定会研究出治愈方法。” 冲田无奈一笑,狼吞虎咽地将饭菜扒完。 晚饭吃毕,大家走入内室,海皙蓝忧心忡忡地问道:“今晚到底如何?”冲田嘻嘻一笑:“我到隔壁去睡啦,你们二人自己慢慢想。” 海皙蓝有心追上冲田想敲他几下泄愤,但也心知“望冲田莫及”,他早已跑得没了踪影,关上房门,思索了一下还是将门栓插上,虽然明知孤男寡女的还拴住大门极其不妥,但更怕被仆役不小心进来撞见更是百口莫辩。 一转身,见零闭目坐在外厅的椅上,一直插在腰间的宝剑“吟风吹雪”已取下放在桌上。 海皙蓝不禁问道:“冷修罗,你打算这样坐在此处一整夜么?” 零并未睁开眼睛,仅微微点了点头。 海皙蓝自己胡乱洗了脸,拆个辫子也花费了好大力气,她随便将前边的头发梳好,照着镜子一看,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心中不免有些气恼,便将镜子扣在桌上埋怨道:“本格格从未自己梳洗过,唉。” 零睁开眼睛透过窗棱望向她。 海皙蓝见自己这个怪样被瞧见,更加火冒三丈。 原本她的性格恬淡沉静,并不是个喜怒哀乐溢于言表之人,但不知为何,每次与零相处,他并未有什么言语和行动,可他的某个眼神、某个神情、甚至某一声音调,都会让她恼怒不堪,使她,不再是她。 此刻,海皙蓝坐回床边气愤道:“本格格要更衣,冷修罗你闭上眼睛千万别睁开。” 零居然乖乖地闭上眼睛,微扬右手,内室的蜡烛立刻全部熄灭,顿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外厅的蜡烛却照旧燃着,海皙蓝却可以清楚的看清零的容颜。 海皙蓝见他倒是个正人君子,便褪去外袍连忙钻进棉被。虽然内室有暖炉,但海皙蓝躺在被子里仍然感觉寒风阵阵。 躺在棉被之中,海皙蓝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要和一个男子在同一个房间共处一夜,这种逾越道德礼法的行为,无论是长平公主,还是海皙蓝格格,本是闻之唾弃的行为,别说是生于皇族的娇贵小姐,便是寻常人家的良家妇女,也是深恶痛绝贬而斥之的。 可今晚,她真的这样做了,虽然心里在说,啊,我是被逼无奈,可是,她的心中实则并未如何反感嫌恶。 她有些烦躁起来,一会责怪自己的懦弱,一会想到中毒后前途多舛,再看看零在烛光下的侧颜,她不知不觉脸上有些滚烫起来。 反侧了许久也未入睡,却见零一动不动似乎睡着,犹豫了半晌,海皙蓝便起身穿好外衣,抽出床下铺垫的绒毯,蹑手蹑脚的来到外厅,轻轻地想盖在零的身上。 就在被子要碰触到零身体的刹那,零忽然抬手抓住海皙蓝的手腕,随后,他睁开眼。 海皙蓝仿佛像恶作剧的小孩被抓个现行一般,着实吓了一跳,她感觉到手腕似乎被鉄钳箍住一般疼痛,立刻结结巴巴道:“我只是想……想给你盖条毛毯而已。” 零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随手接过被子,目光落在丝绒毛毯之上,显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海皙蓝低头看自己手腕,刚刚的一抓已经留下了乌青的指印,再看零此时的样子,不知为何她并未生气,只是低叹道:“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说谢谢和对不起。”零微微一怔,什么也未说又闭上眼睛。 海皙蓝见他不理睬自己,心中开始有了一丝怒意,一边走回内室一边讽刺道:“你心里定然对道谢赔罪这种人情世故不屑一顾。哼,真不知你为何要对巴麦尊的话言听计从?他可是说过,只要我答应他的条件便有权随意处置于你的。” 零轻轻的说了句什么,海皙蓝并未听得清楚,追问了几次,零仍是紧闭双眼不再言语,海皙蓝只好带着好奇,猜测,各种复杂的情绪慢慢进入了梦乡。 ; 第五十七章 琴瑟和鸣 ?夜色沉沦,皎月当空,窗外已是星辰漫天。 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的向后院柴房走去,月光下看清此人面貌,竟是清妃。 程煜被零所封的穴道几个时辰后便会自动解开,侍卫们怕他再大呼小叫的扰人清梦,便将程煜锁进府内最偏远的柴房。幸喜琦善荣升为直隶总督已去上任,所以清妃壮着胆子让抚琴偷来柴房的钥匙,决定深夜偷偷去探视程煜。 作为守礼守矩的格格,清妃从未作出过如此胆大包天的壮举,这种夜探男子的疯狂举动,似乎连平日骄纵不羁的海皙蓝也不敢逾越,而这一夜,自己居然忘记了十八年的礼仪教诲,真的付诸了行动。 清妃此刻的心情是如何的紧张惊慌可想而知,她奔跑在熟悉至极的府内小路上,两侧的树影婆娑声似乎如同鬼魅的低语,她耳中是自己脚步踏在地面的敲击声,平日顷刻便至的路途此刻显得如此遥远。 终于,朦胧中她看到了柴房,未至门口,已能清晰的听见程煜痛苦的呻吟声,她的心也被这呻吟声叫得百孔千疮。 她闪身进房后立刻反手将房门关上,稍微镇定了心神,她便将手中的烛台放置桌上,随即小心翼翼地向柴房内瞧去。 程煜衣衫脏乱的躺在稻草垛上,此时他微闭双眸,苍白凄然的脸色青紫更甚,深凹的双颊仿佛只剩层皮肤。 清妃怜惜地扑到程煜身前紧紧将他搂在怀中,泪水如断线的落珠颗颗滴在程煜干裂的嘴唇之上。 程煜已经神志不清,他痛苦的咳了几下,又开始呓语与抽搐起来。清妃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果然,入手滚烫。 伴随着这阵抽搐,程煜发出野兽样的咆哮,尖锐而焦躁。 清妃见他如此喊声定会将他人引来,情急之下双手捧起程煜消瘦的脸颊,用自己柔软而湿润的双唇深深地封在程煜干裂而苦涩的嘴唇上。 朦胧中,程煜感受到唇上温柔的触感,他稍微睁开眼,在昏暗的烛光下,见到那张因怜惜而心碎的娇颜。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恍惚中他以为这是海皙蓝。 程煜全身神经敏感的感受到对方从双唇传递来的深情,他浑身的细胞都被这缱绻的柔情唤醒,体内渴望鸦片的神经霎时被其他的欲望所代替,本能的翻身,将原本伏在他身上的清妃反手压制在自己身下。 清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呼一声,本能地挣扎了几下,但她随即双颊绯红略一沉吟,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而不再挣扎,脸带娇羞地慢慢闭上眼睛。 清妃因挣扎而产生的扭动,更是点起了程煜体内深处燎原的原始火焰。他觉得不能自已,口干舌燥,全身如火烧般燥热不安,眼中所见的女子,正是刻骨相思的海皙蓝格格,此刻在娇羞的掩映下,美艳得无与伦比。他不禁伸出双手紧紧按住清妃手腕,急切地吻雨不停的落在清妃的额头、眉毛、眼睛、脸颊、嘴唇…… 清妃感觉自己似乎要融化在这狂风暴雨的亲吻中,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她对此时有点粗暴的程煜虽带有些许恐慌,但更多的,是说不出的甜蜜。清妃感觉他与自己贴合的身体以及按住自己的双手都如同红热的烙铁,充满力量和热度,这使得她自己也开始全身发热不停颤抖起来。 程煜鼻中闻到的是清妃少女的幽幽体香,口中吸允到清妃柔软唇齿间的甜软,耳中听闻得是清妃不经意发出的呻吟,怀中碰触的是女儿胸前柔若无骨的柔软……意乱情迷之际,他笨拙的拥吻动作使他的额头不小心撞到了桌脚。 这一击的疼痛,使程煜神智恢复了一丝清醒,发觉自己如此禽兽的模样,他连忙用仅有的意志力艰难地推开清妃,身体哆嗦着缩到墙角,重重喘息了几口粗气并紧紧闭上闪着欲望的双眸,声音微微发颤道:“对不起。” 清妃忽觉程煜推开自己,便满脸关切的上前询问:“程大哥……你没有对不起……” 程煜依然闭着眼,双臂环膝地低声道:“蓝格格……” 此语一出,清妃的心,猛地一抽,刚刚涌起的柔情蜜意霎时被剥离敲散,她的目光,是深深地哀怨,无限…… 只听程煜继续道:“你别靠近我……我现在意志力薄弱得很,我不能再看到你的姿容,你……你快离开吧,我不想污了蓝格格的名节,趁我现在还清醒,你快走。” 清妃眼中透出几许恨意,她微眯起双眸,随即精光一闪而逝,她轻轻舔了舔红润的唇瓣,仿佛刚刚激情的拥吻所残留的气息给了她极大的勇气,她深吸口气,终于,她作出了此生最重要的赌注! 清妃伸出一指在地面的黑灰上一沾,随即在自己下颚重重一点,顷刻间,清妃格格,变成了海皙蓝。 她目光坚定决绝,缓步走到程煜面前紧抓他的双肩,语气中带有一丝命令的意味:“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的声音中似乎有无法让程煜抗拒的魔力,他乖乖睁开双眼,只见她泛起红晕的双颊在烛光下更增妩媚的韵味。 此时的清妃,声音冷静沉稳,仿佛真的是海皙蓝那么的从容:“你难道不喜欢我吗?” 程煜的眼中,赫然便是海皙蓝,无论是样貌,神情,亦或者气质,他连忙紧握清妃的双手,深情款款的道:“我怎会不喜欢你?当你舍身挡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你已经深深地驻扎进我的心底。” 清妃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那你不想要我吗?” 程煜冲口而出:“当然想,我又怎能不想?你是那么高贵、那么清纯脱俗,我又怎能痴心妄想?何况你的身边,已经有了地位尊贵的贝勒相伴,我只盼能一直远远注视着你,便已心满意足了”。 清妃看着他寂寥漠然的神情,内心深处泛起浓浓的妒意与深刻的怜惜,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叹道:“我这一生,决然不会负你。” 乍闻之下,程煜惊喜异常,他的眼中闪出灵动的光彩,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望着清妃。 清妃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爱慕与怜惜。 四目相接凝视良久,程煜渐渐将清妃拥入怀中,轻轻褪去她的衣衫,在她洁白如羊脂的肌肤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他们彼此的身体和心灵随着缠绵的情意慢慢融合,终于升腾达至人间最美妙的仙境…… ; 第五十八章 堕入尘埃 ?杨芳见到海皙蓝居然带着零相安无事地回府,心中很不是滋味,那日格格拒绝自己的言语,如同针刺深深埋在自己的心头,使他夜不能寐。 独自在深夜的街头徘徊,杨芳有种被世人遗弃的孤寂,他终于真切地意识到,身为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卫,什么是被世人唾弃的心碎。 路旁青楼赌坊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常,不时传出撒娇的媚笑声和吆五喝六声。 杨芳失意之际,稀里糊涂地步入酒坊喝起酒来,不出一炷香时分,他便喝光了一坛女儿红,酒气使得他玉面绯红,眼中所见的一切物事都开始不稳定的摇摆起来。 已近子夜,道路上的行人疏疏朗朗,酒坊门口却出现了两个不协调的身影,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似乎抓住一个妇女在后拖行,妇女头发散乱,大喊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这尖锐的哭叫声,使得烟花柳巷的各类人等全部探头探脑的张望,有些好事之徒还晃到街上围观起来。 杨芳被叫喊声激起了残存的侠义之心,他拖着被酒精麻痹的身体跌跌撞撞的来到街上,此时百姓都是围着观看,并无一人上前相劝。 杨芳迈着s步伸臂挡在男子面前,打了一个酒嗝,随即大声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强抢良家妇女。” 男子粗壮丑陋,正伸手拖着妇女头发前行,见有人出来多管闲事,便停住脚步伸出钵大的拳头在杨芳面前晃了晃,怒道:“你这不男不女小白脸敢管老子的事?不想活了咋地?” 杨芳见他出言侮辱,酒气一盛,暴怒道:“敢瞧不起小爷?小爷可是侯爵府的人!在京城你还敢如此嚣张?没有王法了么?小爷今天就是要管管你的事!” 男子放开拖着的妇人,一手抓住杨芳的领口凑近嘲笑道:“就凭你这小白脸还想装大侠?看你这细白嫩肉的倒是比彩云飞的姑娘还要美着几分,老子我还真不舍得动手打你。”说毕,他与一旁看热闹的几个地痞一起下流得笑了起来。 杨芳被盛怒冲昏了头,他伸手一探便抓住对方手腕向外就扯。 未曾想到这粗俗男子功夫也是不弱,眼见杨芳抓向自己手腕穴道,他立刻松开领口五指回缩,一招小擒拿手反抓向杨芳腋下。 两人你来我往连续七八招近身擒拿瞬息间便打完,原本杨芳武功稍高,不过他心浮气躁加上酒醉眼花,此时功力只到平时的一半,几招之下便让对方占了上风。 男子见杨芳似乎不是自己敌手,大声嘲笑道:“果然大姑娘一样的花拳绣腿只能看不中用,不如代替这个女人跟我回去做个压寨夫人。” 四周的人群发出嘲笑的嗡鸣声,在酒精的作用下,无限放大。 杨芳感觉自己的目光如火般灼痛,杀气由心底急速升腾到四肢百骸,他的瞳仁也微微显出殷红,怒火无法遏制地传达到指尖,此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回手便从腰间拔出钢刀,迅速无比的一刀向对方的心脏刺去。 原本夜色深沉,两人上来便是激烈的辩驳,男子并未注意杨芳腰间的侍卫刀,此时一刀袭来,男子惊惧一怔,两人相距太近已然无法闪避,只觉热血喷洒,钢刀直刺入心脏,男子顿时委顿在地没了呼吸。 见到出了人命官司,四周人群立刻惊声尖叫起来。 当钢刀刺入肉体的触感传来,杨芳瞬间惊醒,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眸,面对着地面上的尸体先是呆滞了一阵,随即杀人后的恐惧袭来,他疯了一样的重重抛下钢刀,似乎想要高声尖叫,却又呐呐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杀人的瞬间那种震撼的感觉,此刻才满满爬上心头被无限放大,那种斩杀同类的恐惧如同漆黑浓密的烟雾向精神最深处涌去,全身的细胞都在惊恐中微微发抖,可在迷雾的核心,却不知为何却又有那么一丝丝刺激的快感,那是一种报仇之后的快意。 刚刚被拖拽的妇女,此时匍匐在地向后爬去,时不时地满脸惊恐的回头向杨芳望上一眼,口中只是喃喃自语道:“别杀我,别杀我……” 杨芳似乎想要搀扶她起身,微微伸出手向前迈出了一步,妇女尖锐的叫喊声划破了夜色,使得杨芳顿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 我难道……杀了人? 我居然……杀了人? 这些人,为何如此恐惧的看着我? 我是为民除害啊?我…… 正恍惚着,一个粗犷的声音背后响起:“这不是杨芳兄弟吗?” 杨芳木然的回头,见说话之人正是结拜义兄特依顺,但此时的他还未从震惊中完全回复神智,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他。 特依顺瞥到地上的尸体与钢刀,立刻心中明了所发生的祸事,眉头紧蹙道:“原来如此,贤弟,此地不宜久留,你随我来。”随即,他连拖带拽地将杨芳拖到了后巷一处赌坊之内。 两人坐定,特依顺发问道:“贤弟为何将那人杀死?” 杨芳眼圈微红,这才有些回神道:“唉,我见他欺负女子,路见不平而已,谁成想一时激愤……唉,一言难尽啊。” 特依顺摇头道:“贤弟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手杀伤人命,如此定会惹上官司恐难脱身。” 杨芳脸现惧意,声音焦急起来:“那可如何是好?糟糕,我的钢刀遗失在现场,上有侯爵府徽章。” 想到此处,他立刻起身想要去拿回侍卫刀,却被特依顺一把拉住:“现今定然已经惊动官府,贤弟如回去必然会当场被捉,不妥不妥。” 杨芳微一沉吟,脑中第一个闪现的是向海皙蓝寻求帮助,随即屈辱之情扩大充盈,使他使劲摇了摇头。 便是身陷囹吾,我也再不会让人瞧我不起。 杨芳暗自咬牙切齿地下定决定之际,特依顺的脑中也在飞快的转动,忽地灵光一闪,特依顺抚掌笑道:“贤弟,你在侯爵府当差固然生活悠闲,但男儿志在四方,应当将为国效忠、名留千古放在首位,至于生活舒逸与否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日前听闻台湾张丙有作乱谋反之心,哥哥近日在教中也勤习武艺,现在朝廷派我随同陆军提督马济胜的大军前往台湾。贤弟既然不宜留在京城,干脆随哥哥加入信天圣教,本次一同随军出征如何?” 杨芳微一迟疑,随即他记起奕山的羞辱、海皙蓝的婉拒、被人冤枉的无助,一切的一切,痛苦、迷茫、执念、怨恨,铺天盖地的袭来,双亲惨死时的悲愤再次涌上心头,他紧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埋进肉里。 特依顺见他低头不语,继续劝道:“男人或身负绝世神功,或掌控滔天权势,随之而来的,便会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与美女珍肴。贤弟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如能加入圣教,必然能够得到五行使者甚至是圣教主的赏识,不仅能学到上乘武学,也能建功立业。” 在他提到“身负绝世神功”时,杨芳眼中所见的,是杀手零;在他提到“掌控滔天权势”时,杨芳眼中所见的,是贝勒奕纬。 是的,武功与权势,这才是我应得到的。 父亲是乡下饱读诗书的秀才,一生忠厚老实却落得诬陷惨死;自己虽寒窗苦读却未能如愿考取功名,最终只能为仆为役做些扫洒的琐事。 什么侠义为怀,什么人间正道,全部都是虚妄的谬论! 强力与权利,才是傲立于世的资本! 既然人世间,没有这些追名逐利的虚幻便会遭人唾弃,那么我便要不择手段成为权倾天下的主宰! 杨芳迷茫的目光从此消失,他的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的坚定:“好,杨芳从此愿随大哥左右。” ; 第五十九章 毒药纹身 ?翌日清晨,海皙蓝尚未与任何人告别,便被零押解犯人般塞进侧门外的马车内。 正郁闷间,忽听抚琴气喘吁吁跑向马车,对着自己大喊大叫道:“格格,等一下啊,贝勒爷来了。” 海皙蓝眼中顿时放出喜悦的光彩,她急忙拉开车帘探出头,可未等开口,零探手抓住海皙蓝后颈将她甩回车内座椅之上,冷漠地转头对驾车的冲田道:“出发。” 冲田听到命令立即扬鞭,仅留下呆站在原地的抚琴和两道飞扬的尘土。 海皙蓝满脸懊恼,顾不得仪态斥责道:“冷血动物,我不过是想和大家告别都不给我时间,这样不辞而别,他们肯定十分担心。” 零的神色间似乎有些怒意,迅速反击道:“你不要总是将所谓关心担心这种话挂在嘴上,自以为你和他们有着一样的想法。我看你的亲姐姐关心那个吸毒小子也甚于关心你,你的心上人关心自己的权势地位也甚于关心你。” 海皙蓝被零的讥讽彻底激怒了,她与零本在马车内相对而坐,此时怒气使她微微前倾,言辞中的语气更为激烈:“你便始终贯彻你那冷漠无情就好,反正此生此世,恐怕你永远体会不到什么是友情与爱情的牵绊。” 零的瞳仁中湛蓝变深,便是五官也有了些许震动,他微微扬头,声音中第一次有了情绪的色彩:“如若再见到那些垃圾,我会彻底撕裂你们所谓的牵绊,让他们生不如死。” 海皙蓝闻言怒不可歇,“啪”的一声清脆掌刮,零那苍白的脸颊上惊现一个红红的掌印。 这一声,嘹亮高昂,在场的三人都震惊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海皙蓝自己都不例外。 零那白皙的肌肤渐渐因掌刮与盛怒充血,眼波中精光闪闪似乎夹杂着些许凄楚的神色,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右掌自然而然的微抬,侧目凝视着海皙蓝的蓝眸隐隐泛着杀意。 海皙蓝的掌心,还残留着与零脸颊冲击的震撼,一刹那的快意过后,心中立刻弥漫起惊恐与哀怨地交织,隐隐传来的懊悔与怜惜使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零紧紧抿了抿双唇,微抬的右手紧握成拳,眼中的杀意渐渐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阴郁。 他重重的掀开车帘跳到驾驶位置,对冲田扬声道:“我来驾车,你进去看守她。”冲田不敢答话,起身钻进车内。 海皙蓝呆坐在角落,只是望着自己的掌心神情呆滞。 冲田小心翼翼凑到她的身边:“零大人暴怒的样子好可怕,格格居然敢掌刮零大人,你不要命了?” 海皙蓝回过神,心有余悸道:“我一时怒极,不由自主地就......而且,我并未曾想真的能打到他,我以为……以为他……肯定能避开的。” 冲田小心翼翼地伏在海皙蓝耳边,用极细的声音说:“虽然距离很近,但零大人想躲绝对是能躲开的,我估计,可能是零大人没料到格格敢对他动手,一时失神吧。其实以前我和零大人从未一同执行任务,并未真正见过他杀人,只是传闻中总是说他如何冷酷无情,今日一见,他也并非真的那么冷血,不然格格现在已经......” “我是见过他杀人的,并且不止一次,不止一人,他出手的确是冷血无情如同修罗的。”海皙蓝的眼前出现了曾经血流成河的画面,但那些场景虽只相隔了月余,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一般。 冲田的眼中闪过惊讶,同时也有一丝恐惧,他转头看了看零的背影,默然不语。 海皙蓝低叹了一声,悄悄问冲田:“你们同为大使效力这么多年,这次居然是首次共同执行任务?” 冲田点头答道:“我主要是负责科学研究,甚少出来办事。” 海皙蓝声音压得更低:“干脆你离开修罗殿,我资助你银子研究怎样?冲田公子你为人良善,并不像其他成员那般凶恶,应该趁早脱离他们为上。” 冲田轻叹口气,无奈道:“脱离修罗殿怎会如此简单?我们加入时身上都有不同的地方被勋爵用一种剧毒纹上了代表排位的数字。” 海皙蓝吃惊地睁大了凤眼:“用毒药纹身?” 冲田默然地解开上衣的扣子拉开里边衣衫,露出右胸口上鲜红醒目的数字“8”。 海皙蓝见到他的肌肤顾不得害羞,目光只是紧紧地盯着红艳的数字。 冲田的外在皮肤处,没有一丝凹凸不平,鲜红的数字完全是从肌肉内层向外渗透显现在白嫩的肌肤上,乍看之下,触目惊心。 冲田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肌肤,脸上倒是一红,连忙系上扣子道:“每年勋爵都会发放一颗解药,但这粒药丸也只能维持一年内毒性不发作。我给你的那瓶药丸便是针对此种剧毒制出的试验品,但是功效完全不够。” 海皙蓝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卡米拉背叛了修罗殿,如到毒发之时不是……” 冲田也不解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在研制毒品方面胜我百倍。想是她既然敢逃跑,总是有办法应付,没准已经研制出了解药。” 两人正说着,马车后方忽然响起一片喧哗的马蹄声。 海皙蓝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众多御前侍卫骑着骏马追击而来,领头一人雍容典雅、丰神俊秀,正是贝勒奕纬。 一见之下,海皙蓝想起上次离别时奕纬在额头上的一吻,那次的吻激烈而霸道,没有一丝在侯爵府练剑时首次亲吻时温柔而旖旎的影子。 海皙蓝的心中涌起千百种感情,她说不清再次见到奕纬,是欢喜还是悲伤。 奕纬此时已带领百名御前侍卫将马车团团围住,自己则纵马向前一步扬声说道:“修罗殿的杀手,快将格格放了。” 海皙蓝急忙从车内探出身子,她见零站在马车前不敢擅自下车,只好神情复杂地盯着奕纬不语。 奕纬见到她动人的容颜,心中立刻漾起甜蜜的柔情,但脸上仍是一副淡然超脱的神情,他跳下马背向前走了两步。 一旁的郑鼎臣见状快速挡在奕纬面前,抱拳劝道:“贝勒爷,不能过去,这个杀手太危险了。” 冲田此时首先跃下马车,犹豫道:“零大人,要动手吗?” 零回身伸指封住海皙蓝全身大***皙蓝顿时软倒在车窗边,连说话已是不能。 “任何垃圾走到马车三步内,杀。”零的全身透出无限的杀气。 ; 第六十章 冰冷的心 ?如果说往日的零,仅仅如同雪山之巅的冰霜,只是没有感情的冷酷;那么此时的零,由于海皙蓝的掌刮,是在极地中埋藏千尺的冷澈里掺杂了暗涌奔腾的暴怒,这冷与热的交错中,他的全身隐隐释放出无限的恐怖杀意。 海皙蓝见到此景,内心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刚才还觉得已经渐渐淡忘遥远的首次相遇再次浮现在心头,那地狱般的屠杀情景又出现在她脑海。 零向前走了几步,右手慢慢拔出“吟风吹雪”。 奕纬一挥手,一百名御前侍卫立时将零围住,攻向他一人,郑鼎臣则同时以迅捷无比的速度挥刀砍向冲田。 冲田和海皙蓝各自一惊。 海皙蓝不禁心中赞道:“郑公子的武功又精进了,冲田公子虽然排位第八,但他擅长医术毒药,估计武功应该胜不了郑公子。但冲田公子人也不坏,郑公子可别将他杀了。”想到这里,苦于无法出声,只能暗自焦急。 郑鼎臣手握一把玄铁宝刀,脚踏伏羲八卦的“乾、兑、离、震、坤、艮、坎、巽”方位,配合快速绝伦的攻势使开六十四式伏羲刀法,招招狠、刀刀辣,宝刀的青光笼罩冲田全身。幸喜冲田手中的“加贺清光”也是日本武士刀中的极品,刀身狭长微弯,刀刃却像剑一样细长,如是一般的刀剑早已被砍成十七八截。冲田的剑术很是奇特,他以劈刺点撩为主,以快打快,无论郑鼎臣如何猛攻,却都攻他不进。 忽然一声惨叫凄厉异常,海皙蓝惊恐的向远方望去。 这一望,她才发现已然身处红色的恐怖炼狱。这次所见并不是一剑毙命的尸体,而是满眼御前侍卫的残骸,四肢碎裂,内脏也挥洒一地。奕纬站在圈外愤怒的看着两具头骨撞得粉碎、血肉模糊的残肢。显然,最后一个活着的侍卫想逃跑,零随手抓起一具侍卫尸体掷去,两颗头颅就这样碰撞而支离破碎。 冲田和郑鼎臣听到叫声,也同时向后跃开观望。 零本就白皙的皮肤与洁白如雪的袍子,都喷溅上梅花瓣形状的鲜血,虽有灿烂阳光的照耀,但蓝色的眼睛冰冷的泛着幽蓝的光华,森然的杀气似乎将阳光也冻结起来。 他慢慢将宝剑插入剑鞘,一步步走向奕纬,口中满是鄙视的意味:“你还不配我用剑斩杀。” 郑鼎臣见奕纬身陷危机,一时救主心切,迅速向零冲去。他身形甫动,却见冲田已经挡在面前笑吟吟地说道:“你的对手可是我,不要搞错了。”郑鼎臣一惊,但随即收敛心神摆出招式打算寻隙抢攻。 冲田则微侧身体,双腿前后跨开,将刀插回刀鞘后左手紧握腰间刀鞘中部,右手伸开五指放在刀柄上,后背微微下沉,凝神屏气紧盯对方。他的姿势攻守兼具,毫无破绽,正是以光速著称的“拔刀术”。 两人僵持中,忽见冲田前踏一步,不知何时他已抽刀出鞘直点郑鼎臣咽喉。 郑鼎臣耳中刚听到一次脚步声响,但在此期间冲田已连出三招突刺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攻向他,在他意识到已经被突刺击中的瞬间,攻击早已结束。这正是冲田的绝技之一,平刺式三段变招“平青眼”。 海皙蓝见冲田人影仅向郑鼎臣攻了一下就退回自己身旁,而郑鼎臣用惊奇敬佩的眼光望了冲田一眼后,突然扑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海皙蓝惊惧的看着冲田,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零在冲田攻击的几秒钟内,已经来到奕纬面前,他的声音如同千尺冰封的寒雪:“既然那边解决完毕,我便不和你游戏了。” 奕纬眼见郑鼎臣喉咙被刺定然性命堪虞,心脏被愤怒的红潮撞击,再撞击,他目赤欲裂,怒、痛、急一齐袭来,缥缈双姿剑原本轻柔的剑锋突然变得锐利无比,满是杀意得向零头颈砍去。 零伸出右手两指如铁钳般夹住刀身一扭,宝剑顿时断为两截,他顺势用手背挥向奕纬肩头,不紧不慢道:“你与刚才被冲田斩杀的人虽然一个使剑一个使拳,但内功心法的根基却似乎是一路,不过你和那人内功水平相差太远,和你动手真是无趣。” 奕纬在天空划了一道弧线后背心重重撞在一棵苍天大树上,古树承受不住如此冲击,“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海皙蓝惊慌失措,眼中泪水奔涌而出,她张大了嘴想呼喊,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奕纬眼中怒火更炽,急怒攻心立时喷出几口鲜血,他边咳嗽边颤颤巍巍的手握半截宝剑缓缓站起,吐出的鲜血已将前襟染成一片红色汪洋,但他的神情却仍无惧色。 零不禁问道:“躺在地上装死不就好了?你难道真不怕死?还是你认为勋爵留你性命,我便不敢杀你?” 奕纬喘着粗气,一字一顿:“你这种怪物,怎么会明白人世间的感情?此番前来,我是为了救蓝儿,所以,即便你要杀了我,我也不会退缩。” 零眼中杀气蒸腾,他的声音更加阴沉:“又是什么友情牵绊之类的说教么?就凭你这不入流的武功?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是,我的武功确实不入流,这是我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因为,我一直认为武功不过是强身健体的附属品,是一个闲暇玩乐的消遣,所以,我从未刻苦努力的认真对待过它。最初鼎臣教我内功是如此,后来得到了缥缈双姿剑剑谱,也是如此。可我没想到,是我的弱小,导致了鼎臣惨死,我后悔,是我的错。”奕纬眼中满是自责与哀痛,赤红的瞳仁氤氲着雾气,顿了一顿,他忽然抬头死死瞪着零,咬牙切齿道:“今日,你们杀了我的挚友,只要大难不死,此仇奕纬必将十倍奉还。” 话音未落,他突然举起半截断剑向零刺去。 零人影一闪便跃到奕纬身侧,伸出左手细长的五指,如铁钩般扣住奕纬持剑的右腕微微一捏。 奕纬顿觉彻骨的疼痛侵入全身的神经,右腕的骨骼已经完全碎裂,半截宝剑再也拿捏不住向地面跌落。 零松开左手,右手一挥一引已经握住半截宝剑,他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奕纬面前,手中半截宝剑直刺进奕纬小腹。 这几下快如闪电的动作,几秒内即已完成。 海皙蓝直到看见宝剑插在奕纬的腹部上兀自晃动时,才明白零已下杀手。她心中的愤怒如海浪般汹涌澎湃,冲击着身体每一个毛孔,她双目赤红地怒视着零。 零看着奕纬小腹上迅速被血液侵湿的衣襟,低声喃喃道:“什么是感情?我应该斩断它的……” 顿了一秒,他转身走向海皙蓝,冷漠地直视着她歇斯底里的愤怒眼神,缓缓道:“放心,大使曾命令不能杀他,所以现在他还没有死。如果他能活下去,最好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如若再让我见到,那时我杀掉他便不算违抗大使命令。”说完他立刻示意冲田坐回马车,便扬鞭继续赶路。 海皙蓝被冲田抱进车内放在椅子上,冲田挠了挠头无奈道:“没命令,我不能给格格解*******皙蓝恼他杀了郑鼎臣,闭目装作没听见,内心不停地向所有神明祈祷保佑奕纬千万别死。 冲田见她一脸愤怒与悲戚交织的样子,便摊开海皙蓝的手掌,伸出手指在掌心上写了几个大字。 海皙蓝觉得手掌十分瘙痒,苦于自己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好睁开眼睛查看冲田所写,顺着比划她清楚的明白了冲田所要传达的信息: “还活着。” ; 第六十一章 背叛 ?这一日,三人已经进入察哈尔地区,海皙蓝一直盘膝而坐练习着内功心法。 中午时分,海皙蓝因坐得太久腿已麻木,她故意大声对冲田道:“麻烦你问问某人,能不能停车歇息会儿。” 自从京城郊外一战,海皙蓝痛恨零的残暴,便不再理睬他。 她故意大声便是说与零听见,但零并未理会而是继续赶路。 冲田也只好苦着脸,无奈的看着海皙蓝,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海皙蓝嘲讽道:“同是修罗殿出身,这素质啊,差距怎么这么大?” 见零还是不理,海皙蓝强抑住怒气,继续吐纳内息。 那日奕纬自责的话语,如同一个重锤,也深深地敲击在海皙蓝心底。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哪?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练成高明的武功,要取得山河诏,要光复大明,可是,我是否有真正的付诸行动? 我是不是已经习惯了作为海皙蓝格格的安逸生活,虽然口中高喊着口号,可是,我从未真正的付出过太多的努力。 初始的日子,我每天会练习剑法;被俘之后,我也会每日练习内功,但这种每日两三个时辰的练习,对于我所要求的高度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我依然无法看清零的身影,依然无法躲避他随意的一击,这,便是事实的残酷。 我离上乘武学,还差得太远,太远…… 即便每日被困于马车之中,但依然可以时刻练习内功心法,于是乎,从那日起,海皙蓝每日,每日,每日,不停地练习着,她原本便机智聪敏,如此勤奋,内功自然有些进境了。 内息刚转了一个小周天,忽然一匹白马奔驰而至,骑马人声音尖锐地扬声道:“是零大人吗?” 零停住马车,不需回头光凭声音已然听出是幻天舞。 幻天舞奔到近前翻身下马,阴恻恻地笑道:“啊哟,零大人赶路辛苦了。大使差我前来禀报,他在来路之上一座喇嘛庙里等你有要事相商。这里让我帮你暂时看管,大人放心去便是。” 幻天舞少有的正了正神色,伸手指向来路:“路程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这放眼草原,一座庙宇十分明显。” 零向他微一点头,飞身跃上幻天舞骑来的白马,绝尘而去。 海皙蓝见零驰得远了,欢喜得连忙从车里钻出来,她左右放松着腰部和腿部关节,一副兴高采烈地样子:“终于可以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坐了那么久马上要变成一尊雕像了。” 冲田也跳下马车向幻天舞招呼。 幻天舞斜睨着眼睛看着海皙蓝,阴笑道:“格格挺高兴我替换掉零来陪你吗?” 海皙蓝听到他的声音不禁一个寒战,望见他眼中的怨毒和杀气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几步。 冲田也发觉幻天舞神色不善,急忙挡在海皙蓝之前,惶恐道:“你是不是对两指之仇还耿耿于怀啊,这也是你先违反大使命令,不要再记挂于心了。” 幻天舞满脸怨恨地伸出断掉两指的手,此刻断指处已经套上黑色的钢套,他盯着钢套恨恨道:“每当看见这只手,我便恨得要死,我恨零,我恨你这个贱人,我也同样恨巴麦尊。” 冲田全神戒备,忽见幻天舞双手齐挥,一片亮光扑面而来,他心下暗道:“糟糕,这是他的独门暗器‘破冰’。”来不及细想,冲田右手使力撕下外袍将这片光芒全部罩在袍中在空中划一圆圈,然后全力向幻天舞甩去。 幻天舞身形连续换位七次,才完全躲过自己的“破冰”,也是惊得一身冷汗,他愤怒地尖叫:“冲田,你是一定要跟我作对了是不是?” 冲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我是奉命行事,倒是你,怎么敢违抗命令?今年的解药不想要了吗?” 幻天舞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奸笑道:“不怕告诉你,我已经不稀罕巴麦尊的解药了。” 冲田惊疑不定地道:“你……” 幻天舞将一头披肩长发拢到一边,露出白皙光滑的后颈,冷笑道:“你看?”冲田大吃一惊:“你的数字怎么……怎么消失了?” 幻天舞放下青丝,抿嘴道:“卡米拉已经研制出解毒药物,否则她也不敢背叛巴麦尊啊。你想不想得到解药?从此以后便可不再受巴麦尊要挟。” 他见冲田沉吟不语,怨毒地说道:“你加入修罗殿不久,根本不了解巴麦尊的残忍,他只是拿我们当暗杀工具。在你未加入前,修罗殿有几十个成员,我们全部是巴麦尊从小便收养的孤儿。从懂事起,大家就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白天教授我们的全部是杀人的方法和技巧,晚上将我们赶回地牢锁起来。5岁以前,大多数的人遭受虐待都会痛哭,但是,不论我们如何哭诉,如何谩骂,根本没有人理睬。我们的哭泣连喝斥和惩罚都不配得到,我们目之所见,全部是一脸冷漠的残酷心灵。5岁以后,便再也没人记得怎样哭泣或微笑,所谓人类的基本感情在毫无人性的地狱里早已消耗殆尽,我们都成为了修罗。我们只记得如何迅速忠诚地完成任务,甚至并不计较我们被下了剧毒。” 幻天舞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透过缥缈的天空看到了往事,他顿了一顿,紧握拳头愤恨道:“可最后,各方面符合勋爵要求的只有十一人,也是活着从地狱走出来的,仅有的十一人。” 冲田和海皙蓝同时惊讶得低呼:“真是没有人性。” 幻天舞掠了掠头发,幽幽地道:“人性?什么叫人性?我们根本就不是人。被选中的十一人中,除了一人是执行任务身亡,另外两人是被巴麦尊下令处决的。原因嘛,便是绑架人质要挟政府要员后,将执行绑架的杀手在人质面前杀掉,以此来消解人质的怨气。” 海皙蓝想到大使曾答应事成之后,自己可以将零任意处置,不由得颤声道:“大使也这样对我讲过,那冷修罗岂不是……” 幻天舞阴毒地笑道:“虽然零是no.0,是最冷酷忠心的杀手,最后也一定是被当成一颗弃子而已。但是,他断我两指之仇,我不能就这样算完,必定要亲自手刃仇敌泄恨。” 海皙蓝看着他犀利的目光射向自己,脱口而出:“你想杀了我报仇吗?” 幻天舞摇头道:“杀你简直如同碾死蝼蚁,我要拿你当诱饵。” 海皙蓝心惊道:“目的是冷修罗……” 幻天舞眼睛笑成一条月牙,微微点头似乎在称赞海皙蓝聪明。 冲田一直低头沉思,此时他挠了挠头问道:“这么说,你也彻底背叛修罗殿了?” 幻天舞似乎有心拉拢冲田,脸上满是诱惑的神色:“你想不想解掉身上的剧毒?我可以给你解药,这样你就获得自由了。” 他边说边向前跨了几步,突然双手已各多出一支月牙型飞镖,左手飞镖向冲田偷袭斩去,跟着右手持着另一只飞镖揉身而上,击向冲田小腹。 冲田知道此人平时阴险狡诈,一直全神防备,见他袭来并不闪避,而是快速拔出宝刀,刺向幻天舞拿着飞镖的右手腕。 冲田因向前急冲,本已躲过抛出的那支飞镖,谁知月牙飞镖在空中忽然转了一圈后急向冲田后脑飞来。 冲田感觉到后脑一股凌厉的气息不敢怠慢,连忙俯身低头双手紧握刀柄,如同个陀螺急速旋转。手中的“加贺清光”化成一圈犀利的刀锋,一招“燕斜剑”将幻天舞手中所持的月牙飞镖削为两截。 冲田好不容易躲过幻天舞的偷袭,忽然听见海皙蓝的惊叫声,他连忙回头,发现温柔不知何时出现,她已然劫持海皙蓝站在一颗大树的树枝之上,手中的软剑“凤回鸣”正在海皙蓝的脖颈虎视眈眈。 ; 第六十二章 零的发丝 ?“啊呀、啊呀,”幻天舞奸笑道:“我只不过是想牵制你几秒钟别去给温柔捣乱,你干嘛削断人家的飞镖嘛。” 冲田不去理睬幻天舞的讥讽,皱着眉头盯着温柔问道:“温柔,你也……你也和他们一起背叛了吗?” 温柔妩媚地笑道:“眼镜怎么拿掉了?原来你是一个如此俊秀的美少年啊。” 她明显故意岔开话题,可即便是在如此危急之中,冲田听到称赞脸上仍是一红。 温柔柔声劝道:“冲田君,我知道你的家乡都这么称呼男子,你不想念家乡吗?我们会帮你解除身上的剧毒,你如果不想帮我们没关系,大可回到自己的故土。” 冲田脸现思乡之情,片刻后他轻咳一声道:“我知道如果格格落入你们手中,她和零大人肯定再无生机,我不能……不能眼见他们送死不管。” 温柔愠怒道:“你挺有同情心啊?你同情零,他会同情你吗?你看看幻天舞的手指,再看看我的右臂,我和幻天舞可是从小与零一同长大受训的同伴,可是,他出手之时对我们可有丝毫容情?如果你犯了错误,你以为他会当你是同伴对你手下留情吗?” 冲田闻之一时语塞,嗫喏着不知如何反驳。 正在此时,众人顿感四周出现一阵寒意,零如鬼影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海皙蓝此刻见到他的身影,喜不自禁地冲口叫道:“冷修罗。” 温柔乍见零现身心中也是惊惧,但听到海皙蓝语气中的喜悦立时惊恐化为嫉妒的怒火,她狠狠地道:“再叫我杀了你。” 温柔持剑的左手因嫉妒与愤怒而轻轻颤抖,不经意间在海皙蓝白嫩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零盯着海皙蓝正渗出鲜血的脖颈,蓝色的眼眸已被杀气填满。 温柔只觉眼前一花,零已出现在自己所立的大树之下,她望见零似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冷酷神情,吓得惊叫一声,将海皙蓝当做盾牌向下推去,同时自己远远得逃开。 幻天舞见机飞出手中的月牙飞镖,直奔从树上跌落的海皙蓝。 海皙蓝身子直坠,她被温柔偷袭劫持的时候穴道被封,眼见飞镖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向自己飞来,知道今日定然命丧于此,心惊之下不禁闭上了双眼。 耳中听到冲田一声惊呼,有人抱住了自己放在地上,海皙蓝慌忙睁眼,映入眼眸的,是太阳耀眼的光芒中,漫天飞舞的根根青丝,宛如华丽地落花般缱绻迷离。 零一直束在脑后飘扬的长发被幻天舞的飞镖从中削断,千万条柔顺的发丝在光影与微风中四散飘荡,华丽而凄美。 在场众人俱是震惊地盯着零此刻仅到颈部长度的一头碎发,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便是始作俑者的幻天舞,也是脸现慌乱之情。 零是为了相救自己,居然无暇弹开飞镖以致长发被断,海皙蓝的内心不禁涌起感激无限。 而此时的零,双眼凝视着空中的千丝万缕,空气中静谧着,涌动着,直到最后一根发丝飘落在地,他才将目光转到幻天舞的身上。 幻天舞与零的目光相接,浑身寒毛直立,他故作镇定地笑道:“零大人回转的速度可真快。” 零的声音隐隐含着恼怒:“你布置在喇嘛庙内的二十个高手现在已经变成二十具尸体,你就是第二十一具。” 话音未落,他手中已抽出腰间长剑,脚下围着幻天舞踱步,渐渐地,一个人影化作两个,两个化作四个,四个化作八个……最后,幻天舞被零完全围住,他惊恐而茫然地盯着四周的零,不知道哪个才是本体。 冲田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一脸兴奋地叫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七十二幻化神尊’吗?” 海皙蓝也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武功,她见到无数零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个声音泄气地告诉自己:再怎么修炼,似乎也无法超越他。 幻天舞只觉零手中的长剑铺天盖地的向自己刺来,根本无法辨别真假,他只好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掷出“破冰”,身子紧缩在“破冰”后向前冲去。 忽觉右侧腰眼寒气逼人,随之是一阵剧痛,“吟风吹雪”已经刺入幻天舞身体,千钧一发之际,他心知向前肯定躲避不及,一咬牙狠心向左急转,后腰寸许厚的肌肉被零的剑锋硬生生割断,殷红的鲜血直喷出来。 海皙蓝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扭过头不忍再看。 零的七十二影像逐渐合而为一,他举起滴血的长剑指向扑倒在地的幻天舞。 温柔所立的大树后忽然传来一阵如泣如诉的凄惨笛音,众人顿觉全身血液霎时被冻结而凝固,身体全部僵硬起来。 菲茨威廉吹着笛子缓慢踱到近前,面带微笑的看着众人。 这首曲子正是他用内力吹奏的“寒河幽听”,也是这“寒河幽听”使所有人都无法移动转身。 温柔却未受控制,她急跃下大树,奔到幻天舞身前包扎了伤口后,她将事先备好的布料塞进幻天舞的耳朵。 本应被冻结的零忽然开口问道:“菲茨威廉,你也成了叛徒?” 菲茨威廉大惊。 零不愧为修罗殿几十年中难得一见的天才,内力居然如此厉害,我的寒河幽听全力施为也能不被曲音封口。 他抬头见零虽开口,但手中长剑仍是平举姿势一直未变,想来零再厉害,身体还是移动不了,菲茨威廉顿觉微微宽心,加大了内力的催动。 在菲茨威廉的倾力催动下,笛音凄厉得如同地狱冤鬼的索命之声,冰冷得如同极地冰封的万年之巅,海皙蓝已经冻得牙齿不住打颤。 温柔费了很大力气才单手将幻天舞负在背上,正要离去,却见幻天舞气息微弱打着手势低声道:“趁现在……快杀了零。” 温柔见到手势便转头向零望去,忽见零抬起脚步向自己跨了一步,这一惊非同小可,断臂的阴影与对零的恐惧使她惊慌已极地转头就逃。 菲茨威廉见零居然可以慢慢移动脚步,心知零的内力了得,自己很快便会无法抑制住他,此地不宜久留。他边继续催动内力吹奏,边奔到海皙蓝身边将她扛在肩上,然后迅速消失在树海之中。 待零和冲田缓过内息可以追击时,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零沉思了一会,对冲田道:“方才在喇嘛庙内的刺客,虽作江湖装扮,但是从他们的内衣和兵器上可以认出,全部是京城内的官兵。” “官兵?”冲田大吃一惊,奇道:“幻天舞他们怎么会和官兵勾结在一起?” 零眼中出现罕有的忧色,默然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