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我们粗糙的外壳》 fdⓚχs.cΘм 01。它摧毁一切美好 夏天是最折腾人的季节。 它不像冬天一般,天气再不友善,只要在外头加个棉袄外套便成,若不在意路人行的注目礼,包成个米其林也无妨。 夏天则不然。阳光没心没肺地晒在身上,你却不能无限上纲的脱,一来容易晒伤,二来得为他人观感着想,即使汗流浃背也得符合社会风化,否则进警局吹空调可不是件光荣事。 除此之外,它甚至糟蹋女孩花一小时完成的妆容,或是让型男浑身散发咸鱼味,抑或是加速食物、滋养病菌的温床。 它摧毁一切美好事物。 夏天是最讨厌的季节,苏启祥是这麽想的。 他窝在一台小车里,乾涩的眼瞪着前方路况,柏油路彷佛被热气蒸成一摊泥水,浊得他有些头晕脑胀。 老旧车款的冷气年久失修,全然挡不住热辣的暑气,苏启祥简直热到快「人间蒸发」,更别说他身上还穿了件连帽外套——工作需要,没得选择——他忽地想起今早的农民历,上头写着令人绝望的二字——大暑。 隔壁车道突地传来一记短促的喇叭,y生拖回苏启祥恍惚的神智。他扭头一望,只见那辆车的驾驶座摇下车窗,朝他b个「国际通用手势」,说了句「n1tama驾照j腿换的吗」後扬长而去。 苏启祥依稀在风声中听见三字国骂,他抬手抹了把汗,随後一掌拍上热红的脸颊,把漂移的车辆挪回正轨。 今天的任务不能出任何差错,得打起精神。 吐着白烟的老爷车一路开往x市郊区,周遭已不见高楼林立,只剩一望无际的农田,以及一幢幢被田包围的农舍。 苏启祥又驶了段小路,最後在一处靠近山林的三楼透天厝前停下。停好车,他和熄火的老爷车一同发出叹息,并用照後镜理了理衣着,确认一切到位方才打开车门,一脚踏到h土上。 苏启祥走向前,往铜制的门上敲了两记沉沉声响,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他咽了口水,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鼓噪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 半晌,铜门被拉开一道小缝,长相粗犷的彪形大汉贴着门板,用粗哑的嗓子问道:「你是谁?」 苏启祥瞬间吞下所有窝囊,演技发挥十足,他镇定地道:「我是发哥介绍来的。」说完,他拉下外套拉链,将鼓胀的内里口袋现给大汉看。 大汉眯起眼仔细打量,小眼睛好像有透视功能一样,能将布料底下的物品一览无遗,苏启祥被那眼神盯的浑身发毛。 扫视完毕,大汉旋即把大门敞开,朝他gg手指,「进来。」 苏启祥松了口气,随着大汉进到屋内,然而一脚才刚踏进,另一旁突然出现个刺龙刺凤的大家伙,一手粗暴地把苏启祥按在墙上搜身。 被两个男人摸遍全身上下的感觉不是挺好,苏启祥的汗水再度爆发一轮,他抿紧唇忍着没吭声,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忍耐再忍耐,都快结束了」。 确认苏启祥身上除了钱之外没有额外物品,两条大汉终於放行,领着他往屋内走去。 屋里就像个小型夜店,所有窗户被关的密实,光线全靠彩色霓虹灯供给,朦胧的烟云迷漫在空气中,与五光十色的灯织成一幅幅惝恍迷离,遍地布满堕落的气息。 越往里走,混杂的刺鼻味越发侵扰嗅觉,苏启祥不适的皱起鼻子,好奇的目光却不受干扰的四处巡梭,明目张胆的观察引来大汉不满。 大汉推一把苏启祥的肩膀,「顾好你的狗眼,别东张西望。」 苏启祥搓肉肩膀,唯唯诺诺的点个头,这才老实收回不安份的视线。 此时他们位在客厅,置在中央的皮革沙发上坐了个消瘦男子,犹如枯枝的双手各搂一名清凉女子,他的打扮是浮夸的街头风格,一副大黑框墨镜挂在脸上,与蜡h的面颊相衬起来显得特别滑稽。 苏启祥一看见他,脑袋瞬间没由来的浮现饶舌歌手的脸庞。 大汉们恭恭敬敬的向男子鞠躬,显然就是苏启祥今日找寻的大人物。男子搂着人吸完一口菸,朝苏启祥招招手,要他在一旁的扶手椅坐下。 苏启祥乖巧就坐,绕过两名女子时特意留了神,她们的鼻孔周围掺一圈蓝色粉末,浑身茫到不成人形,美艳外表只剩违和的茫然与呆滞。 那是薄荷糖,实下最流行的结晶型甲基安非他命。 不止夏天,毒品亦能摧毁一切美好。 「怎麽?喜欢这两个?」男子吐出白烟,嗓子像被砂纸磨过般粗糙嘶哑,不甚悦耳。 苏启祥客套的笑了笑,「她们很漂亮。」 「省省吧。在我这,丑的也轮不到你上。」男子嗤笑一声,十分挑衅的捏起女人脸颊。 「豹哥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图。」苏启祥不理会他的揶揄,笑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豹哥甚感无趣的撇撇嘴,丝毫没意会出他话里的双关,「钱带了吗?」 「带了,在这。」苏启祥从外套里掏出装有现金的纸袋,用双手呈送。 豹哥随即向大汉打个响指,对方立刻熟门熟路的从铁柜拿出一包蓝色结晶,准备与买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货物放到苏启祥手里的刹那,铁制的大门忽地失去保护功用,被不知名的力量用力撞开。 「砰!」 光线一股脑洒进昏暗的室内,豹哥与大汉的脑袋尚且来不及处理讯息,只能反射x用手遮挡刺眼的光,一群黑衣人趁机鱼贯而入,深黑的枪口对准屋里所有人,伴随一句铿锵有力的喊声—— 「缉毒组,不准动!」 与此同时,离房屋不远处聚集了数辆黑厢型车,警备人员们各个全副武装,手持枪械b近建筑物周围,急促的脚步将h土扬起一阵轻烟,在空中慢慢散去。 後方车门突地刷的拉开,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悠哉晃下车,顺手往地上扔了根抽剩的菸蒂,踩着八孔马汀靴将之碾熄。 男子薄肩上挂着厚重的防弹衣,他却毫无负担的迈开步伐,一面走一面戴上皮革手套,在戎马倥偬的场面中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一旁赶来一位年轻刑警,他满脸严肃地向男子敬礼,正准备开口汇报时,男子举起手示意他暂且打住,另一手则扶上警用耳机,状似在认真倾听什麽内容。 男子长相斯文,面上是历经风雨的冷静与沉着,他微侧着首,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颔线条,本就白皙的肌肤在阳光照射下好似刷上层白釉,与鼻翼旁的阴影衬得五官更为立体,倘若遮住脖子以下的警装,旁人说不准会以为他是哪个刚出道的新生代艺人。 然而耳机似乎传来什麽逆耳之言,男子深邃的黑眸一眯,略为嫌弃的觑向刑警,惹得对方在大热天里寒毛直竖。 他接着扯开薄唇,不疾不徐的朝对讲机下令:「给我搜,一粒粉尘都不准放过——还有小苏,把他带出来。」 ——— 对的,这位苏启祥就是偏执狂里的小苏唷,聪明的你猜到了吗 -- fdⓚχs.cΘм 02。他曾有无风光 待对方语毕,刑警再次敬了举手礼,腰杆打得极其笔直,说:「报告姜总队,目标及相关人员已被逮捕,正在搜查现场……」 刑警一面汇报一面随男子朝建筑物迈进,他讲得谨慎,心思都放在嘴边上,以至於没注意到地上的小坑,一脚踩进窟窿里,失去平衡的身子猛地向前踉跄几步。 照常理说,挨在身旁的人突然跌了一下,多数人会反射x地伸手搀扶,可男子显然没这方面的圆滑,同肤色白皙的手插在兜里纹丝不动,还抛给对方一记冷冷的刀子眼。 那眼神好像在看智障一样。 刑警捏了把冷汗,以为要挨一顿骂,但对方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只是摆摆手要他接着说,没有藉此发作。 他咽下口水,由衷庆幸这位老佛爷今日特有包容弱智的心,不断在心中感谢上天感谢主,活像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小老百姓。 对他们这样的小基层来说,如此心理变化一点也不浮夸,毕竟这人可是律己严苛待人更严苛、俗称b持枪嫌犯还可怕的缉毒组头儿——姜顗豫。 姜顗豫,毒品查缉中心总队队长,今年刚满三十,以警界高层的平均年龄来看算是相当年轻,但他的实战经验可不亚於资深老警。 姜顗豫在就任总队长职位之前,曾任职於美国缉毒局(dea),经手多个大案子,成为旗下的顶尖探员之一,怎麽看都是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更长了一张能骗尽无知少女的英俊脸蛋,可说是各方面都出类拔萃。 转折来自三年前,姜顗豫带队破获一起大型跨国毒品集团,攻坚行动是烽火连天十分惊险,靠着各方警界的支援,总归是将作恶多年的毒枭绳之以法。 结局虽美,过程却是鲜血淋漓的现实。墨西哥黑帮的凶残是人尽皆知,一名优秀探员不敌枪火,在激战中英勇殉职、魂断他乡。 对政府而言,用一条人命换几年的国富民安着实不亏,因此他们给殉职探员颁了荣耀勳章,并在警政高阶领导的注目中光荣下葬。 至於幸存的主要侦办人员,他们用惊心动魄的夜晚换来更高的警衔,更亲获美国总统褒扬,其中当然包括姜顗豫。 一切殊荣皆实至名归,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名声、荣耀、成就触手可及,姜顗豫却递上辞呈,挥挥衣袖,回到土生土长的地方。 关於让他放弃康庄大道的因素,有人说是因为看不惯警与官的贪w,有人说因为无法承受多年搭档死亡,更有人说是为了逃避上层b婚等等……众说纷纭,答案不一,而姜顗豫始终没有任何表态,真正的理由埋在他不露山水的皮相下,至今无人知晓。 姜顗豫回国後,用厚到吓死人的履历空降缉毒总队队长的职位,他带领手下的队伍一路从北杀到南,再从东杀到西,一眼都没眨,在短短几年内扫遍全国的非法买卖,大幅降低毒品在市面的流通率,「业绩」年年居冠。 也因此丰功伟业,但凡姜总队长停留之处,没人不敢把他当老佛爷供奉,一来他真是神极般的人物,二来没人敢挑战他脾气的底线。 总而言之,姜顗豫总队长是个脾气有点暴的三十而立小青年,不好招惹,谁在面前唧唧歪歪,他有的是办法怼你到怀疑人生。 透天厝的门敞得大开,一行小伙穿着「缉毒组」字样的防弹背心进进出出,与持枪的重装特警们在建筑周围搜查。 毒品查缉是众单位彼此合作的过程,其中有缉毒组、特种警察、当地警局等人员各司其职,相得益彰的效率更高。 这名年轻刑警的年资与姜顗豫相近,但一个是当地分局的侦查小队长,一个是隶属中央刑事局的总队长,从气场方能辨出段位的不同——前者像挨在皇帝旁禀告的太监总管,後者则像自带霸王色的天之骄子,昂着头首睥睨芸芸众生,脚下踩的彷佛不是土而是待他拯救的苍生。 然而,当这位天子踏上门前水泥地时,耳边陡然传来几声惊呼。 「小队长,目标身分不符!」 「boss!这个人不是云豹!」 小队长一听闻坏消息,马上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屋内,急促的步伐在姜顗豫身边刮起一阵强风,周遭警员一同敛起神色警戒。 姜顗豫仍气定神闲,他走到靠向树林的那侧,头首依然高仰,视线一改先前的慢条斯理,紧紧锁在三楼连着阳台的窗子。 这行做久了,真会有种莫名的直觉。姜顗豫才盯着不过三秒,窗子忽然用力拉开,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慌张爬出,抓着枝桠向外荡去,再像猴子一样抱着树g滑落至地面,靠树叶的缓冲方不致於重伤。 他显然排练过多次,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让姜顗豫吹了个赞赏意味的口哨。 阳台下方刚好有个缉毒警正低头瞅着什麽,等注意到後方树g的动静时,他已被赤裸的男人一把抓住,坚硬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冷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姜顗豫在同一时间拔出警枪,与男人对峙。他眯起眼打量,确认这人才是今日的目标毒贩云豹。 -- 03。谈判 「别过来,把枪放下!」云豹架着倒楣的缉毒警,气急败坏地喊:「把枪放下!不然我就轰掉他的脑袋!」 姜顗豫淡淡回覆:「哦,那麻烦你了。」 附近警员察觉到异样也赶了过来,岂料一来就听见姜总队令人汗颜的话语,脚底差点滑了一下,然而定睛一看,这倒楣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缉毒总队副队长、姜顗豫的左右手——施煜宸! 「……」 「头儿,那可是副队……」 云豹也愣了半晌,有点儿纳闷:「你们条子……这时候不都要说『冷静点,我们谈谈』吗?」 姜顗豫耸了下肩,不以为意地说:「我如果要救他的话,就得把枪丢掉换他回来,然後你会趁机逃跑,找到接应的人,从此人间蒸发——这样还谈个p,当我不懂你们浑蛋在想什麽吗?」 他舔舔唇,又说:「如果不救他的话,我会先轰了他再轰你,反正他横竖都是一死,不如你来帮帮忙,少一个肉盾我还能增加子弹的威力。」 一个刚到职不久的刑警顿时有点懵,他觑向一旁的资深刑警,用手遮住半边脸,小声问道:「学长,这样谈判对吗?书上好像不是这样教的……」 对方狠狠瞪了菜鸟一眼,「嘘!闭嘴,看下去就对了。」 施煜宸似乎见怪不怪,他被云豹架住脖子,勉强撑起笑容提醒:「那个,姜总队,你把枪给他的话……我好像就不会死了呢?」 「不,会死。」姜顗豫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踌躇,「让犯人逃跑,你会死在我手上。」 原来姜总队之所以b持枪嫌犯可怕,是因为嫌犯还能谈判,但他不能,两方皆只有立即处斩的选择。 云豹头一次遇到如此蛮横的警方,想好的套路全被打乱了套,所有脑细胞全拿去重建三观,一时间没有多余的思绪放在手上的人质。 施煜宸眼神一凛,抓准时机,趁云豹恍神的顷刻用力扯直举枪的手臂,子弹向着地面呼啸而出,他一个侧身,提起膝盖就往对方腹部猛烈撞击! 胃t遭到强力压迫,云豹淬出一口唾沫,腹部疼痛剧烈致浑身力气尽失,施煜宸眼见武器离手,立刻掐着後颈将他压制在地,双手反扣上铐。 见歹徒制伏人质安全,其余警员连忙上前帮忙,施煜宸吁了口气,朝迎面走来的姜顗豫使个眼色。 看到没?这才是行云流水的g练。 云豹挣扎激烈,施煜宸加重手下的力道,数道青筋攀上前臂,他仍面不改色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想把我轰了。」 「错,我是认真想对你开枪。」姜顗豫淡然收起枪械,见施煜宸还半跪在光溜溜的背上,他蹙起眉头,觉得画面不太美观,伸手要拉一把。 「哎,我们小姜队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嘶!」施煜宸握住伸来的手掌,刚捉住的刹那有股裂骨之痛猛然窜上脑门,疼得他赶紧改口,「好好好,不是豆腐心,你从里到外都是铁铮铮的男子汉!y到不行的真男人!」 这还差不多。 姜顗豫放开手,女警宋芝正好凑了过来,她身上没穿防弹背心,蓝衬衫下的好身材一览无疑,惹得姜顗豫眉头夹得更紧。 没等对方开口,姜老父亲先来一顿数落:「喂,女孩子穿这样得t吗?」 「是啊大芝,虽然人都逮了,但在现场还是穿着防弹衣保险吧。」施老父亲甩着发疼的手苦口婆心,顺便招来一个路过的警员帮忙跑腿拿背心。 「两位爸爸,你们看这天气,穿防弹衣不是热死人吗?」宋芝转过身,秀出被汗水打湿成一片的後背,布料紧紧黏在肌肤上,好不舒服的姿态。 「谁跟你防弹衣,我说的是这个。」 姜顗豫冷着脸指向宋芝的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没扣,领子松散在两边,一道由傲人双峰夹出的深沟束在中间,白嫩肌肤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泽,但凡是男人看了无一不血脉喷张。 然而凡事无绝对,缉毒组这两个头儿就是男人中的例外。 姜顗豫除了丰功伟业外,尚有个广为流传的小缺点——有点恐女。 不知是心理阴影还是怎麽的,这位c天日地的小青年对女性总是避之唯恐不及,能闪则闪,管她是a罩杯还是g罩杯的乳沟,对他来说都跟马里亚纳海沟一样无底且可怖,万万不得冒险。 但兴许是身为上属及宋芝豪爽性格的缘故,姜顗豫的潜意识自动把她归类为单纯的生理女性,对她不至於那般厌恶反感,倒像个管东管西的老父亲。 施煜宸更不用说,绝世好男人兼妻管严,眼里除了合法配偶外再无其他异x。 「老大爷,对你来说,女孩子的穿着b安全更重要吗?」施煜宸苦笑着问。 「废话,她们的穿着决定我的安全。」姜顗豫凝望那道沟,浑身就好似赤裸裸地浸在深海里,零下温度的海水不停刺着肌肤,越发有种透骨的恶寒袭上四肢百骸。 「都什麽年代还管女生怎麽穿衣服,我爱怎麽穿就怎麽穿!」宋芝挺起胸膛反驳,不料没有达到威吓效果,反而让姜顗豫不忍直视地扶上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施煜宸亦然。 「算了,讲不过你们——拿来!」宋芝颓然垮下肩膀,接下热心警员递来的防弹背心,心不甘情不愿地套上。 见队上女儿既安全又得t的装扮,两个老父亲终於收起唠唠叨叨的嘴,将话锋转往正事。 「大芝,派你找的地下室有着落吗?」施煜宸边走边问。 宋芝方才急着为女权发声,差点忘了来外头找他们的原因,答道:「有的,跟副队说的一样。我们在客厅地毯下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暗门,走到一半听到你被挟持的消息我就先出来帮忙了,剩下的人由韩庭领着。」 「地下室?」 施煜宸颔首,「我在外面搜查时,看到房子最底端有个疑似气窗的构造,做得挺隐密,第一时间就想到地下室这个可能,所以先通知了里头的大芝,正想蹲下来仔细研究就被那家伙抓了。」 姜顗豫按下穴口的对讲键,向另一头说道:「韩庭,报告现况。」 尾音落下,三人耳边立刻响起一道清冷男声,不疾不徐地说:「boss,我觉得您亲自下来看比较好。」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04。劳动带来自由 屋内客厅,原先放置的家俱被挪到一旁,空荡荡的厅室中央只剩个方形小洞,凑近一瞧,那是个镶在地面上的暗门,数节阶梯向下延伸,内里幽暗不透光,像是午夜梦魇常出现的场景,总有种说不出的诡谲。 暗门的面积不大,一次仅容得下一名成人通过,三人依序走下阶梯,姜顗豫打前锋,施煜宸殿後。 「这云豹的智商是不是有点低?」宋芝举起胳膊挡住扑鼻霉味,用只有三人听得见的音量嘀咕,「把门弄在这,每次进出不就要大费周章吗?」 「如果每搬一次沙发就能赚个一两万,你搬不搬?」施煜宸挥开蜘蛛网,却又惹得自己落了一身尘土。 「这天气肯定不g。」宋芝坚决反对。 「如果有十几万g不g?」 姜顗豫早他们一步踏上平地,他将手电筒光线聚焦於一张大桌,惊扰到正在腐肉上大快朵颐的沟鼠,牠发出「吱」的一声,吓得夹着尾巴往角落逃窜。 桌子上头摆满各样塑胶瓶罐,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容量不一,俨然像个小型天际线,唯一共同点是在那未封盖的瓶身里有片可疑的白晶沉淀於底,发出化学物质刺鼻的气味。 宋芝咚咚咚地奔下楼,举起手电筒照过去,兴奋道:「哦天,居然是『纳粹实验室』——老大恭喜你,意外抓到一个『海森堡』了!」 姜顗豫不置可否,他伸手摸向墙壁,擦落好几片壁癌才探得个坚实的物t,他二话不说一指摁下电灯开关。 大把光线瞬间洒了下来,姜顗豫反射x眯了下眼,已适应强光的瞳孔映入更多塑胶及玻璃器皿,制毒该有的物品一应俱全。这工厂规模虽小但还算有模有样,只差没有黄色连身衣。 地下室腹地宽敞,没有多余隔间,一眼便能瞧见韩庭等人,三人上前与之会合。 被下令撤退的苏启祥紧跟在人群後,身上已褪下可笑的连帽外套,换回一袭黑色劲装,跟方才卧底时的胆怯相b,现下显得更沉着内敛,可当余光一瞥到姜顗豫的身影时,又瞬间恢复成怕热的窝囊废,如此退化x行为,是生物感应危机的本能反应。 「你在这里干嘛,我不是派人把你带出去吗?」姜顗豫瞧他像见鬼一样,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苏启祥挺直腰杆回答:「谢谢boss好意,但我评估自身状态良好,不需要休息!」 以初次卧底而言,苏启祥的表现是相当值得嘉许,但那身大汗在姜顗豫眼里,看来反倒像心虚而非暑气逼人,微幅降低任务的成功率,完美主义的铁血教头对此有些不满,美其名是让休息,实则是想叫人滚远点别碍事。 苏启祥好歹跟随姜顗豫有一两个年头,又何尝不知头儿的办事原则,然而他更明白因此退缩的话,事後姜顗豫会以别种方式惩戒,例如退队。 可能会有人认为退队处罚太过极端,谁都会有当菜鸟的时候,这样未免太不近人情。但他们这行才没有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犯罪现场的歹徒不会因为你是菜鸟而手下留情,枪子刀口照样伺候。 更何况,戴上警徽你就有使命在那,最恶意的人性总是藏形隐匿,你有义务撕开它厚重的伪装,将它赤裸裸地摊在阳光下,这过程的每分每秒都攸关自己或他人生死,沉甸甸的生命重压於胸膛,那压力使你不得不谨慎,更要力求完美。 於此,套句姜总队长前阵子对新进菜鸟说的话——g不了?那就滚吧。 姜顗豫打量苏启祥半晌,没多说什麽,算是默许对方行为。他插着腰环顾四周,说道:「云豹不止是薄荷糖的销售商,更在自家地下室开制毒工厂,罪加一等。该拍照的都拍了?」 韩庭回:「是,都搜完证了——」 「等等。」 施煜宸突地打破沉寂,引来众人不解的目光。他也不着急,指着天花板严肃道:「记得我说在外头看到的气窗吗?我进来後一直在找,却找不到半点影子。」 闻言,众人纷纷抬首巡梭,数道视线在上方绕了好几个圈,果真没看见任何一个窗子。 「还有密室。」姜顗豫立即反应过来,狭长的眼眸凛然,「马上找!」 众刑警们即刻动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搜索,贴墙的桌子、立柜被依依挪开,每人的黑皮革手套无一不沾满混浊灰土。 除了刺鼻霉味以及化学药剂味,空气中更弥漫一股食物的腐臭,三者相加可谓是绝世恶臭,狼狈的他们没有就此松懈,只是皱着鼻子继续翻找任何可能。 须臾,施煜宸与姜顗豫推开重量最沉的化学层架组,容器碰撞的声响荡成放大的回音。宋芝循声望去,忽然瞥见层架後方的墙面露出一角突兀的颜色,她心头一颤,二话不说地奔上前帮忙。 有三人的力量,铁架很快地被推往另一侧,那片颜色的全貌方能映入眼帘——一道斑驳老旧的红色铁门。 姜顗豫向众人使眼色,後者心照不宣地颔首,随即提起枪枝,上膛,瞄准。 见队上已建立武装姿态,姜顗豫面色严峻的按下对讲键,音量压得极低。 「地下还有暗门,我们要攻进去,所有人做好准备。」 在姜顗豫通话的同时,重装特警已将小型炸弹置在门上,万事就备,只差他一个命令。 姜顗豫的心头忽地攀上一股凉意。 他直勾勾盯着铁门,门上刮痕怵目惊心,那颜色就像乾涸且无法清除的陈年血渍,像是谁濒死时拚命留下的记号,他彷佛能看见门後有只凶兽正啃蚀着人骨,并用淌血的嘴角向他们扯开一抹歪斜挑衅的笑。 即使这样的排场已见识多次,刑警们依然有些紧张,他们瞪着门板深吸气,惊觉鼻腔已忘却纷扰的臭味,遂多吸几口以调整紊乱的呼吸,顺道将胆略灌进肺底深处。 「数到三进去。」 「一。」姜顗豫沉着声数,左手伸进枪袋拔出点二二口径手枪。 「二。」滑套後拉发出喀的一声,右手提上接枪。他往侧边闪远了点,以免正面受到波及。 「三!」 尾音落下,灰尘与碎石迸溅,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踵而来。施煜宸打在前锋,一肩撞开脆弱的门板,与刑警们闯入浓浓硝烟中,在踏入黑暗的瞬间用最快速度出枪对准看不清的敌人。 「警察,不许动!」 待浓烟慢慢散去,战术灯的白光终於将室内织出昏暗模糊的轮廓,训练有素的刑警没有用模拟千万遍的方式压制敌人,而是怔怔愣在原地—— ——— 不太重要的冷知识: 1.甩完就烤制毒工厂(湿ake and bake lab):封闭式容器自制冰毒 2.纳粹制毒工厂(nazi lab):开放容器自制冰毒 详细作法我就不清楚了,怕被查水表所以没乱查(抖) 关於标题的「劳动带来自由」是纳粹集中营的口号,跟nazi lab做个呼应,也与下章内容稍稍有关。 -- fdⓚχs.cΘм 05。饲养员 肮脏凌乱的房间里,臆想中穷凶极恶的歹徒没有出现,只有三名形销骨立的女孩举起双手坐在床铺上,脚边堆满垃圾包装、宝特瓶罐以及破碎的布娃娃。 室内没有灯,微弱光线从上方小窗零零散散地洒进来,仔细才看出墙上贴着鲜艳的卡通壁纸,整个空间也跟小孩尺寸没两样——三张单人床、一个单门衣柜、一个马桶已是极限。放眼望去,唯一能汲水沐浴的地方便是那孤零零的马桶,怪不得她们各个蓬头垢面,外头的恶臭便源自於此等恶劣环境。 恶意,满满都是恶意。 姜顗豫想的没错,门後方确实有个丑陋无比的怪物,牠精心包装成乐园的外表,引诱好奇无知的孩子对号入座,天真的他们以为是负责拍手发笑的观众,殊不知被迎上台、掌声欢迎的竟然是自己。 难以想像看来不过十四、十五岁的女孩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生存的,若不是施煜宸刚好低头、刚好注意到那不起眼的小窗,她们可能会在此活活饿死,至始至终无人得知,更无人收屍。 现实世界是何等残酷,另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深埋於冰山底下,与其相b这点肮脏根本微不足道。但总有些人一直在努力,他们徒手掘冰,竭尽所能也要凿出个尽头——纵使再y冷w浊的角落,终将会迎来久违的光明。 姜顗豫一理清情况便二话不说地护送女孩们出去,安排送往医院治疗,并指派一名女警员随行。 送走救护车後,姜顗豫脸色沉得骇人,他一声不响地走向警车,粗暴拽出里头的云豹,捉着人用力摔在地上。 云豹依旧裸着上身,少了衣物保护的後背重重摔在泥地,肚皮上还挂着被树枝刮破的伤,看起来好不精彩,狼狈至极,痛苦的哀号全被姜顗豫无视。 「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啊!」 姜顗豫面上泛起冷锐的暴戾,他再度掏出手枪,手指伸进护弓内,子弹填入膛室蓄势待发。 上次掏枪才几分钟前的事儿,握柄尚留存余温,但他心中的怒火可不止这点温度。 姜顗豫将枪口对准云豹狰狞的脸,冷声质问道:「你把她们关在下面做什麽?」 「tamade,乾你——」 「砰!」 子弹呼啸而出,挟带的劲风刮过云豹侧脸,最後埋入距他毫米内的土里。 云豹瞬间睁圆了小眼,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惊恐望向冒着烟的小窟窿,所有装腔作势一时哽在咽喉,形成支离破碎的喘息。 「姜总队!」 「boss!」 施煜宸等人见姜顗豫即将动用私刑,连忙上前阻拦,然而姜顗豫依然举着枪,幽暗的眼眸淡然扫过他们,那眼神蕴含的戾气太过锋利,生生将人镇在原地噤声。 「再问一次,劝你想好再回答。」姜顗豫扭回头首,居高临下地睥睨云豹,「你,把她们关在下面g什麽?」 云豹咽下口水,磕磕绊绊地说:「还、还能怎样,当然是养着帮忙、帮忙卖毒啊!」 「从哪里拐来的?」 云豹思索了会,「就、就网路上……」 听云豹心虚漂浮的语气,姜顗豫没有采信那番话语,但比起这,他更想弄清一件事。 「你有没有x侵她们?」 「嘁,长这样谁想要?」云豹好像听见什麽荒谬可笑的言论,不屑地歪唇嗤笑,「况且老子没有tamade恋童癖——」 「砰!」 又一发子弹,这次的距离更近,几乎是擦着云豹的脸颊,迸溅的洒在嫩肉上,烫得他哀号更加惨烈。 「哦,说的也是。」姜顗豫收回,森冷的语气透出刺骨寒意,活活b出云豹一身冷汗,「不然你也不会把她们当狗养,垃圾。」 姜顗豫不顾云豹难听的惨叫,掐着後颈把人从地上掘起,再同样粗暴地塞回警车,施煜宸在旁目睹全程,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感,他家附近的流浪狗大队好像就是这样捉狗的。 虽无法苟同姜顗豫的激烈手段,但施煜宸多多少少能同理他的想法——自将人以牲畜对待的那一刻开始,他自身同样也失去做为人的价值了。 发泄的当下着实通t舒畅,後续的处置可就没那麽舒服了。 隔天,持枪威吓嫌犯的事很快就传入上层的耳里,基於现今社会对人权意识水涨船高,这回事对警政人员而言非同小可,轻则小惩,重则掉饭碗也不足以赎罪。 这也是姜顗豫现下出现在局长办公室的原因。 局长助理听闻警界老佛爷大驾光临,不敢不绷紧神经伺候着,她用跑百米的速度到茶水间,风风火火地沏了两杯茶,再用最高时速回到办公室,途中一滴水也没洒出,如此高超的驾驶技术堪b藤原拓海。 助理在镜前整理仪容,捋齐额上碎发,抚平发皱的衣领,确认仪态端庄得t才轻轻敲了门,得到回应後再踏着凌波微步进到办公室内。 门扉敞开,一张桧木大桌先行映入眼帘。 办公桌後方坐了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两端鬓髪斑白,深仄的法令纹夹起下垂的唇角,时刻给人不苟言笑的严肃感,即使面似靴皮,那深刻的眼轮廓仍难掩年轻时的俊底子。 男人的桌上搁了块刻有「刑事警察局局长孙权」字样的显眼立牌,姜顗豫正坐在前方,清隽的脸蛋波澜不兴,处处泛着不易近人的冷漠。 孙权手抵下巴,神色凝重地与姜顗豫谈话,见第三者入门,他们各自噤了声,让助理把茶奉上。 助理低头默默将陶瓷茶杯搁上桌,自知存在多余便放完就走,临走前又偷偷欣赏姜总队的美颜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下。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06。罪与罚 门扉阖上,孙权立即崭露他的怒火中烧,用力戳了戳姜顗豫的检讨报告,怒道:「小姜,你入行算久了,也是我们缉毒组的活招牌,扣押的白粉甚至b楼下那些小伙吃的盐多,怎麽还会犯这种低端错误呢?」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姜顗豫一向不喜孙权这茶的苦涩,他淡淡觑了褐色茶水,手依然放在腿上,姑且没有饮用的打算。 「你要庆幸那家伙现在没心思对付你,不然就等着收传票了!」孙权讲到口乾,抬起茶杯小啜一口,咂咂嘴後愤慨道:「到时候闹到媒t上去,连我也保不了你!」 没往他头上开洞已经很客气了。 姜顗豫闷闷暗忖,碍於现下场合诚然不适合发作,嘴边只得吐出简约四字:「是,我明白。」 「再说,你这一路上不知道招惹了多少人,要是给仇家知道,他们还不落井下石吗?缺胳膊少腿了,看你到时候怎麽办!」 「是,明白。」 「况且你也没成家,难不成要靠父母亲照顾你一辈子?」 「知错,下次不敢了。」 「下次!你还有下次啊!」 「……没有。」 孙权的脖子往上开始雷鸣电闪,本打算再继续骂咧咧,但瞧眼前的火爆小青年难得乖顺的模样,让他忽然想起数年前在警局做笔录、浑身湿透双目无光的少年,心头那把火不禁给浇了桶冷水,愤怒的气焰顿时偃旗息鼓。 「嗐——我也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情……罢了罢了,我哪次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孙权重重叹口气,把桌上的报告投喂碎纸机,话锋一转,「受害者状况怎麽样?」 闻言,姜顗豫的眸色瞬即转黯,「不好。她们被长期投喂安非他命药丸,戒断症状严重且营养不良,再加上囚禁造成的心理阴影,恐怕要等一阵子才能接受简单的讯问。」 「真是畜生。」孙权肉肉眉心,太阳穴隐隐发疼,自觉血压有飙到一百六以上,「行吧,这次算抓到个大的,就当将功赎罪吧。」 姜顗豫浅浅颔首致谢,「谢谢孙局。」 「先别急着谢,该有的惩罚还是有。」孙权从抽屉拿出一张纸,推到姜顗豫面前,手指在上头敲了敲,「记得几个月前的豪宅毒趴案吗?」 姜顗豫提起纸张一目十行地掠过。是张证人传票,应到日期是今天。 这还真收到传票了。 他挑起眉,狐疑地说:「记得。孙局,这上面是施煜宸的名字。」 「我知道,而且我更知道杂事你都推给小煜那倒霉鬼做。」孙权剜他一眼,「今天他家里有急事向我请假,我准了,所以你代替他去。」 「请假?我怎麽不知道?」理论上队员需临时告假时,请示该队负责人即可,不须惊动相隔九丈高的上层主管,姜总队长突然有被排拒在外的感觉。 「废话!如果你知道要开庭的话,还会让他请吗?」 ……也是。 孙权没好气地摆摆手,赶人意味浓厚,「总之这事儿没得商量,我已经跟法院那说了,你会代表警方出庭作证。」 轮到姜顗豫头疼了。 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检察官常为厘清案情需要而传唤警方作为证人,毒品相关案因当事人神志不清,被传唤的频率更高。 作证的过程不复杂,只是有点儿无聊沉闷,姜顗豫从不亲自出马,他宁愿把时间浪费去打电动,这类琐事就通通揽在施煜宸的身上了。反正他俩没意外都是一块值勤,资讯量相等,谁去都一样。 纵使有千万个不得已的理由或藉口,犯错就是犯错,没被革职已是万幸了,这点姜顗豫心知肚明。 姜顗豫瞅着轻烟冉冉的茶面,自知这回逃不了,也有点活该。 「知道了,我会去。」说完,他举杯饮尽,酸涩的茶水从舌尖扩散,尽是说不出的苦楚。 八月初旬,紫外线轰炸的程度又高上一阶,炎炎暑气b得人直喊吃不消,每个走在路上的都好像家里失窃、夫妻失和、大考失常一样,脸臭到连苍蝇都不敢靠近,挂墨镜的反倒和蔼可亲多了。 尹正身为律师,自然是最和颜悦色的那位。他头顶烈艳伫在马路边,百般无聊地等待应接车辆。 他胳膊挺忙的。一只捉着手机用拇指滑动萤幕,一只挂着公事包、西装外套,手里还拿了杯热美式,也不知是不是负荷过重的关系,导致数道清晰可见的青筋攀上巨富骨感的前臂,那画面对自带手控属x的路人来说简直是如诗如画的美。 尹正没发现投射来的饥渴目光,手里翻阅着网路新闻,本想找个八卦打发时间,岂料版面皆被昨日警方攻破制毒工厂、营救囚禁少女的头条所占满。 事件闹得沸腾,通晓社会时事算是工作的一小范畴,尹正便随手拣选几则阅读,然而多数媒t只将攻坚过程潦草带过,下方极大篇幅都在描写失踪少女是如何跟父母破镜重圆,感人肺腑的相拥照片引来下方一串「还是家人最好」、「家是最好的避风港」、「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孩子终於能回家了」等留言。 尹正在心里讥笑不已,给每则p话按下倒赞,随即切到星座运势的页面,打算靠巴纳姆效应转换下心情。 天蠍座今日运势——整t运五颗星、爱情运六颗星、事业运四颗星,贵人星座:狮子座。 尹正抬手灌口咖啡,心想:浑小子似乎不是狮子座的。 说曹c,曹操到。一辆黑色宾士闪着瞎眼的光缓缓b近,车速渐慢,最後停驶於他面前。 後座车窗摇下,一张混血面孔从里头探出,说:「尹律师,久等了,请上车吧。」 此人便是尹正今日辩护的当事人——李昂。 李昂是个败家富二代,案发当晚与一群纨k在豪宅开派对,玩到中途嗑起了摇头丸,一团群魔乱舞的年轻人鬼吼鬼叫,嗨到扰民,隔壁邻居看不下去,直向缉毒组举报抓人,李昂因吸食毒品被逮捕,交保候传。 案子很简单,初犯的罪行也不严重,尹正以减量刑罚为目标辩护即可,但这二世祖不知招惹了哪位姑娘,除毒品外又背了项罪名:乘机性交ei。 简而言之,原告指控李昂趁人喝茫将其捡屍,x侵得逞,但李昂坚称彼此是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发生关系,不认此罪,案情陷入罗生门。 这就有点麻烦了。 尹正偏过头,一手摘下墨镜收进包里,瞟向那称之为「北区小李奥纳多」的家伙,心里腹诽媒t果真是社会乱源,唯恐天下不乱且报导不实,他自己好歹也是混血来着,就不见别人喊他个什麽。 尹正将内心话按在表皮下,面上仍笑yy地拿出更多资料袋,和李昂复习待会开庭的流程与应辩方式。 ——— 写了一万多字他俩终於要碰面了(擦汗) 可以猜猜尹哥是混哪国的,猜对有奖(眨眼)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07。嗨,又见面了 宾士一路驶向地方法院。 下了车,李昂在大厅等待报到,尹正好整以暇地伫在旁喝咖啡,目光突地被一道白色身影截获。 那人正跟一名外国老人解释什麽,对方似乎有点重听,不断重复询问或回答,过大的音量引来路人侧目,对尹正而言相貌因素占最大b例——他长得清冷,有一副标志的斯文,俨然是正统的「北区小李奥纳多」。 嗯,他的菜。 尹正见美人有难,立即走向前去,化身为急人之困、英雄救美的好公民。他沟通几句,原来老人是来问路的,也没有重听,只是一口道地德语,与白衣青年的英语不通,怪不得彼此有听没有懂。 幸亏德语在尹正的语言资料库里,他c起流利的外文替老人指路,对方感激地道了几声谢後便拄着拐杖走了,留下一黑一白的身影。 瞧青年还杵在原地,尹正大胆猜测美人也需要自己协助。他切换回国语,指向对方手里的传票,笑容可掬地问:「需要帮忙吗?」 青年挑起眉,没有应声,但似乎是觉得这陌生人挺靠谱的,默默把传票递给他。 尹正仔细读了上头的文字,赫然发现对方居然是检察官的证人,更是他待会诘问的对象! 未免太过凑巧,简直是命运的安排。 他将传票递回,熟门熟路地用嘴剖绘刑事法庭的地理位置。青年抱着手臂专心聆听,尹正的视线却不甚专注地往他身上各处飘移,这眼神不仅出自爱美之心,还有更多是来自内里深处想探究对方的好奇。 尹正把地点描述得钜细靡遗,只差没把路上有几根石柱算出来。洋洋洒洒讲了一大串後终於肯消停,他伸出手掌,打算先为初识画下顿点,眼里且带点不明的愉悦,半认真道:「幸会,如果能在别的地方认识您该有多好,姜『凯』豫先生。」 闻言,姜顗豫的面上登即b室内空调还要y冷,薄唇抿成一直线,吊高的眼角没入鬓发,双眸漠然扫过伸来的掌心,接着头也不回离开。 尹正维持恭维的姿势,愣怔在原地。 他刚才……似乎是被鄙视了? 尹正凝望那潇洒离去的背影,顿时有种莫名的情感盘上心头,那感觉有点难以形容、不知所云。 「尹律师,你在看什麽?」 报到完的李昂凑了过来,他循着尹正的目光看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 「同学,你觉得《背影》如果是我来写的话,会不会b朱自清好?」 「啥?」李昂满头问号。 「没事,考验你的文化水平。」尹正灌蟋蟀似的饮尽咖啡,随手把纸杯扔进一旁回收桶,「快开庭了,赶紧走吧,迟到是不会给人留下好印象的。」 才分别没多久,他俩又碰上了。 出於尊重及不耽误流程进行,尹正习惯於冗长正事前先小恭一趟,开庭亦然。 一踏进厕所,眼尖的尹正立即捕获孰悉惹眼的身影。 看,果然是命中注定。 男人与男人上厕所时,隔一个间隔是神圣且坚不可摧的原则。今天的尹正选择摒弃圭臬,坏心眼地挑在姜顗豫隔壁的位置,後者见外来者私闯安全领域,抬首就要送去一记刀子眼,然而目光对焦到尹正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姜顗豫的眼底瞬即滑过稍纵即逝的愣愕。 尹正端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招呼道:「嗨,又见面了。」 姜顗豫不答,继续完成他的生理需求。 「你刚才走得那麽急,我还以为发生什麽事了,想说或许能帮点忙,可是再回头就找不到你了。」尹正也继续笑咪咪地唱独角戏,「我们真的很有缘啊,在厕所也能巧遇,你说是吧,姜先生?」 即使没表明身分,但凭尹正的正装打扮加上混帐个性,姜顗豫大致能猜出他的职业。 由於职业因素,姜顗豫对律师本就不抱有多少好感,话里带刺地嘲讽:「你们律师能私底下搭讪检方证人吗?」 「有什麽不能?我公私分明的很,不信你问问别人。」尹正见身分被识破也不着脑,依旧风度翩翩,礼貌周到。 「公私分明?从你嘴里说出十分没有公信力。」姜顗豫见识过百种恣睢无忌,他能窥见尹正礼貌底下的轻浮,不由得哂笑,「亏你还是律师。怎麽,难道是菜鸟?」 尹正打着哈哈:「我能把你这话当成是间接称赞我年轻吗?」 「不能,我确实在骂你。」 「姜凯豫先生,你可是在律师面前骂人呢,就不怕我告你?」尹正发自内心的笑出声,觉得这人太有意思。 「凯你妈,给我去查字典再来跟我说话。」姜顗豫y冷地低声威吓。 什麽叫精准踩雷?这就是了。 尹正在雷区蹦迪还浑然不觉,但姜顗豫今天懒得跟没文化的人浪费口舌,不再多讲一句,提起拉链按下冲水键,洗完手後悻然离去。 尹正默默记下翻字典这事儿,当然不是真心想告他,只是方才无意瞥到对方下身一眼,对他的兴趣瞬间如高涌的激浪,浪涛拍上名为荷尔蒙的海岸,一发不可收拾。 不等尹正查解完字典,检察官已先行替他揭开名字的谜底。 「姜顗豫先生,你能描述当晚在李宅内所看见的情景吗?」 原来是这个读音。 尹正在心里暗道惭愧,几分钟前还在楼下暗讽李昂的国文造诣,这下实在没资格揶揄人家。 姜顗豫端坐於证人席上,脑中想着不约而同的事。 原来那货叫尹正。 凭藉方才种种事蹟——尤其是尹正不安分的视线——姜顗豫由衷认为「正」这词跟他气质相差几千里远,尹歪还差不多。 半晌,他的评价被迅速推翻了。 法庭上的尹正彷佛换了个人,他褪下轻浮的外袍,话中锋芒凌厉,逻辑思考清晰,言行举止皆是一改佻薄的沉稳,诘问姜顗豫时也理智得咄咄逼人。 他站稳天秤的另一端,没有任何偏颇,公私分明着实不假,姜顗豫对此稍稍改观。 尹正为当事人据理力争也显得游刃有余,他紧抓着漏洞穷追猛打,胜券在握的自信让他一路辗压完胜,李昂得以在乘机性交ei罪上获无罪判决。 来旁听的原告家属当场怒骂恐龙法官,痛批司法不公,引起不小骚动,被法警以扰乱法庭为由架了出去。 姜顗豫对结果没什麽想法,更无失望可言。当晚的群魔乱舞他可是亲眼见证,每个人都茫成一滩烂泥,甚至还有人扒着他的腿喊爹,其中疯魔的当然也包括原告那位姑娘。 迷途之人不足为惜。他们从来不是身不由己,「臣服」於同侪压力下又何尝不是做了选择,能怪谁呢? 闭庭,姜顗豫弯下腰收拾东西,抬首的刹那与尹正的目光撞在一起,对方俨然预谋已久,嘴角立即扬起轻佻暧昧的浅弧度,眼睛笑成风情万种的十里桃花,方才庭上的正气凛然消失殆尽,一点渣也不剩。 这货居然还会川剧变脸呢。 姜顗豫的右眼抽了抽,总觉得招来什麽不乾净还请不走的东西,浑身汗毛炸起,几十兆的细胞都为此进入备战状态。 为避免短期内二度犯戒,姜顗豫速速收拾物品,趁尹正的注意力被他人拉走时赶紧离席。 ——— 在这里替各位同学翻字典:姜顗(1v)豫,顗顗顗,很重要所以说三次,不然小姜又要骂人了(逃)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fdⓚχs.cΘм 08。姜队,喝酒吗 离开法院,姜顗豫的行程未了。 总队今晚有个为抓获云豹而庆功的聚会,他作为队长没有不出席的理由,遂就着导航驱车前往名叫「horizon」的酒吧。 姜顗豫不喜社交场合,能推拒的应酬就推,推不了的露个面就走。他一向不是趋炎附势的人,懒得耗费心思阿谀奉承,警界高层见他爱理不理的也没意思,从而不勉强他出席宴会,省得彼此糟心,算是对模范孩子的纵容。 话虽如此,姜顗豫对队上活动的参与度却相当高,毕竟现场他最大,没人敢要他毕恭毕敬的奉茶倒酒,更没有人狗腿谄媚,有如好友聚会般放松自在,使得姜顗豫心甘情愿掏钱当分母,几乎场场出席。 姜顗豫先返家投喂饥饿的三口子,待他来到酒吧时,队上小伙已经在飞镖区疯成一片,甚至开了赌盘下注,目前为韩庭的呼声最高,其次是宋芝。 「爸爸!」宋芝一瞧见姜顗豫便三两步奔上前,指着机台邀功,「你快看,我只差几分就能赢韩庭了!」 「才第二名就开心成这样?还要不要脸?」秉持斯巴达教育的姜姓严父训斥,「没g掉韩庭那小子不准来找我。」 宋芝委屈巴巴地走回机台,一旁队员安慰道:「没事大芝,你已经很棒了!」 「好个p,没听到boss说的吗?我要得、第、一!」 宋芝恶狠狠瞪向韩庭,捉起飞镖使劲往靶上丢s,那气势简直是想往韩庭身上扎出洞才肯罢休。 事主韩庭则笑成故事中的反派大魔王,从鼻子哼出鄙夷:「呵,就凭你也想超越我?准备哭着回去吧,宋小芝。」 缉毒组的爸爸真是教子有方。 姜顗豫环视周围一圈,欲寻个位置就坐,在他转首的顷刻间,忽有道低沉磁x的嗓音从身侧响起。 「姜先生,这边。」 姜顗豫侧首望去,先看见招着手的施煜宸,再来是他身旁笑成人畜无害的俊美男人。 姜顗豫当即垮下难得扬起的嘴角。 果不其然又是尹正——这人怎他妈y魂不散? 「没位置了,姜哥你就坐这吧。」施煜宸没意识到两人在用眼神打架,十分状况外地兴奋道:「顺便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来头不小哦,算你赚到!」 瞧尹正如日灿烂的笑靥,姜顗豫有调头就走的冲动,但离开显得太过刻意,就好像临阵脱逃一样,感觉特别窝囊特别孬,高破天际的自尊不容许他这麽做。 於是乎,姜顗豫僵着石化脸,忍辱负重在尹正对面坐了下来。 施煜宸轻咳一声,为姜顗豫隆重介绍:「这是尹正,我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当律师,专打刑事诉讼,也是法庭常胜军,超厉害的!我每次被他诘问都紧张到发抖!」 敢问这位同仁,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麽吗?咱们缉毒组的脸还要不要? 「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姜顗豫奔波一天实在无力吐槽,他倚靠仅存的精神力与尹正斗智,故意无视早上才看过的手掌,撇开那王八蛋不谈。 「算是吧。我家的狗怀孕,今天感觉牠快要生了就赶快带到去兽医那住院,还不知道什麽时候才——」 话到半途,桌上的手机极为识时务地震起铃声。 来电显示「吾家爱妃」,施煜宸不敢让它响超过三声,忙不迭接起。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嗯」了好几声,表情由惊转喜。 通话掐断,施煜宸瞪大眼睛惊呼:「我要当爷爷了!」 「恭喜。」尹正诚心为他鼓掌道贺,「我是不是该包个红包?」 施煜宸爽朗地摆摆手婉拒:「不用不用,等我有真正的儿子後再包给我也不迟——不说了,我老婆在家等我载她到医院抱孙子,先走了,帐记得再跟我算哈!」 见罪魁祸首离场,姜顗豫二话不说准备起身走人,对侧悠悠飘来的话语却留住他的脚步。 「顗,有安静、庄重的意思,常用於人名;豫的话,我猜代表的是安乐。」尹正微微一笑,「你的父母肯定对你很有期望。」 姜顗豫沉着脸杵在原地,在心中反覆咀嚼这番说词。 尹正手肘伫在桌上,双手交握,下颏搁在十指搭成的平台,歪头眨着无辜的眼神说道:「我查完字典了,能跟你说话了吗?」 「行。」姜顗豫一言九鼎,坐回去听他说话,「你想说什麽?」 姜顗豫留下得太乾脆,尹正差点将「我想带你回家」脱口而出,幸好他自制力绝佳,只把骚话哽在喉头,转而文质彬彬地问:「饿吗?要不要先叫点东西吃?」 他确实挺饿的,整天下来还没好好坐下吃东西过。尹正见他点头便招来服务生点餐。 「尽量点,这家酒吧我开的,我请客。」 姜顗豫当真不跟他客气,一口气点了好几样料理,将近每个栏位都叫了一份,唯独略过酒品区。 尹正注意到这个小细节,有点诧异:「姜总队不喝酒吗?」 「我开车。」姜顗豫总觉得这声「总队」听来特别微妙,赶紧啜口冰水压压惊。 「叫代驾呢?」 「我不让陌生人开我的车。」 「我能替你开回警局。」尹正顿了顿,「唔,我应该不算陌生人吧?」尾音轻降,典型表肯定疑问句。 如此一来,隔天又得见到惹人胃疼的家伙,姜顗豫可不g。 他寒着脸色说:「再问那麽多p话我就走了。」 「好,不说废话。」 尹正从善如流地应了,随即伸手扯掉领带,袖口上折,温文儒雅的外壳彷佛裂了一痕缝,无端渗出一股霸总味儿。 姜顗豫看着他挽起袖子,露出精实的前臂及一小排刺青,深色墨迹刺着「20082」的字样,排列无逻辑规律,怪神秘的。 尹正察觉他视野聚焦的位置,伸手肉肉刺青处,轻描淡写说:「纪念过去一段日子。」旋即又打趣道:「怎麽,姜总队终於对我有兴趣了吗?」 「我对男人没兴趣。」姜顗豫嫌恶地撇撇嘴,低头叼起一根菸,碍於室内空气对流不佳,他没有点燃,只是含着解嘴馋。 尹正不意外,他先前就从施煜宸口中略有耳闻姜顗豫的事蹟,包括不近女色、待人严苛、脾气火爆种种云云,但对他而言姜顗豫从来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连名字都不晓得,若不是稍早的命运安排,姜顗豫在他心中恐怕会一直是「恐女的王八蛋上司」的形象。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09。你不够格 「你听过需求层次理论吗?」尹正勾起浅笑,「人类有五种基本需求,心理学家把它们变成金字塔,需求层级由下而上,分别是生理、安全、爱与归属、自尊以及自我实现,这中间的人为了达到更高的阶层就会产生动力——姜总队,我听过你的事情,相信你已经站在金字塔的巅峰了,但我更想了解的是,驱使你完成第三层次的是什麽?」 尹正从口袋掏出打火机,不顾姜顗豫神色y鹜,俯向前点燃他唇畔边的菸。 「况且,没尝试过怎麽知道有没有兴趣呢?」 在尹正倚近的顷刻,姜顗豫从火光中发现他的瞳孔不是纯粹的黑,更像是调色盘上掺了点白的浅灰色,以为混浊,实则清澈的很,暗处流光掩映着深藏的欲语还休,时刻引诱人去窥探究竟。 可惜姜顗豫混迹三教九流多年,见过大风大浪的,没那麽容易被勾引。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 姜顗豫举起手机点开萤幕,寥寥无几的app後方是一只胖橘猫仰躺在地上,露出圆滚滚的肚子晒着太阳打盹。 「我的猫。」 舌灿莲花的尹律师顿时哑口无言。 禁忌的爱啊……有点棘手。 「第二个问题。」姜顗豫抽出菸身,双唇微拢,刻意把白烟全吐在尹正脸上,「少往脸上贴金了。让我尝试?凭什麽?」 尹正早把小白脸磨练成铜墙铁壁,新鲜的二手菸全灌进肺腑依旧面不改色,彷佛吸进的不是百害无利的气t,而是沁人心脾的薰香。 面上是如此,心里倒是萌生一份无由来的悸动。 尹正的性取向为极少数那块,但凭这身外貌、背景及涵养招摇撞骗多年,他的感情路一向顺畅无阻,但凡喜欢的总是手到擒来,大不了也是明推暗就。 或许就是太过顺遂了,导致生活有点枯燥乏味,空虚感常盘踞在心口上,烦闷却无从排解。而姜顗豫的狠绝可说是一簇火苗,点起尹正史无前例磅礡的燃药,名为征服慾的篝火燃烧旺盛,可谓星火燎原,越演越烈。 尹正的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轻轻在胳膊上敲出一首小夜曲,嘴角勾起不失风度的淡笑,眼睛却道貌岸然的凝睇着他,灼灼目光带上肉食动物的危险色彩。 「就凭我有本事把你留在这十分钟以上,这样够格吗?」 「……」还真没人能在第一天就跟他说上十分钟话。 姜顗豫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尹正掰着手指数,正经八百地说:「想认识你、想加你的联络方式、想送你回家……肯定还有其他的,容我再想想。」 要想滚回你家想。 尹正到底是靠嘴吃饭的律师,用「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方式把姜顗豫b到无语。他瞅那浑蛋一副得意样,亟欲把盘子里的牛小排往他脸上砸,正好能替那张小白脸加点血色。 奈何只能想想,姜顗豫调动有生以来的涵养才打消念头,毕竟他现在处於风尖浪口上,再犯事的话不等尹正告他,孙权肯定先把他活活掐死。 「眶啷——」 飞镖区传来一阵骚动,众多视线一时间往那方汇聚。 「妈的一群王八蛋,你们是不是出老千?不然怎麽每场都赢?」一名醉醺醺的男子领着一群人,手握敲碎的酒瓶,怒气冲冲指向缉毒组小伙们。 几分钟前,韩庭与宋芝为尊严斗得激烈,男子在旁瞧着有趣,遂向他们提出参战邀约,玩着玩着不知为何就变成警方lan用优势的单方面虐杀,输到脱k的男子当然不晓得他们身分,满腹的不甘心在酒精催化下演化成暴力冲突。 「这位大哥,我们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打镖,怎麽出老千呢?」宋芝冲男子嫣然一笑,右手默默摸向腰带上的警棍。 「放p!谁第一次打count-up能到九百分?我信你个鬼!」男子激动地挥了下酒瓶,周围群众吓得发出一声惊呼,纷纷离开座位闪躲,就怕遭到池鱼之殃。 「输游戏就动手动脚,你国小插穴是不是都不及格?」韩庭淡然放下飞镖,火上浇油地嘲讽。 「我看数学也没学好。剩下十四分居然s四的三倍区,厉害了我的哥。」苏启祥假惺惺地鼓掌。 一旁缉毒警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连连叫嚣附和几句,使得男子的颈脖越发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七窍生烟,明显处在爆炸的临界点。 「妈的,我就看你们能嚣张多久!」说完,一夥人登即抄起家伙向前进攻! 瞧双方之间的剑拔弩张,调酒师连忙弃盔卸甲逃到尹正身边,挨在桌缘打哆嗦,问:「老板,要叫警察吗?」 尹正的眼里彷佛再无他人,一双眼仍瞬也不瞬、饶有兴味地望着姜顗豫,脸上是大写的幸灾乐祸。 「警察哥哥,你家队员被欺负了,不去管管吗?」 姜顗豫懒懒地掀他一眼,向後仰坐,右手搭在椅背上,左手轻轻弹落烟灰,缓缓扭过头首,朝自家队员扯嗓子喊,尾音拖沓:「喂,你们——」 两派人马突打个机灵,一同停止手边动作,循声看向翘起二郎腿的姜顗豫。 他喝斥道:「我看你们是觉得平常锻链不够,吃个饭打什麽架?嫌事情不够多,还是喜欢写报告?」 小伙们的理智有一丝回笼,稍稍缩回出拳的手,紧接下一句狂言立刻让刚熄灭的斗志死灰复燃。 「既然已经打了,就给我打赢!」 ——— 是滴,我又来养猫了,这次会一口气养三只,猫猫真的好可爱(大心)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10。Dubistmei 狂言归狂言,他们身为暴力的管理者也没胆真的殴打老百姓,冲突演到後头直接变调成大型逮捕现场,扰乱治安的醉汉被押送至邻近分局,过程被酒吧客人拍成影片上传到网路,民众瞧他们的勇猛英姿无一不拍手叫好,短短一天点阅率破万。 翌日,姜顗豫没收到孙权邀请喝茶的通知,反而因「维护警方良好形象」换来几声赞许。 除赞扬的美声外,缉毒组总队更获得意想不到的东西。 早上八点,大夥们坐在位上,宿醉的眼还没打开,c劳多日的脑子还没开始运转,连进食的动作都是照着生物本能进行,把堂堂总队办公室搭成y屍路片场。 当沉稳且带有韵律的脚步声晃进走廊,众人的危机警铃大作,忙不迭坐正懒洋洋的身子,三两口扒完剩余的早餐。 在姜顗豫一进门的刹那,所有人包括宿醉最严重的都像被一发天雷劈中,醒到不能再醒。 他们头儿依旧是那身行头,八孔马汀靴、熨帖黑西k、打领白衬衫、白皙俊脸蛋带上y森森的表情。 唯一问题出在他手上那一大把鲜艳的非洲菊花束。 姜顗豫满脸阴沉抱着花的画面对比太强烈,简直太美了,b任何醒酒药都还要有用。 他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迈开步伐前进,世间所有黑暗物质的能量彷佛全凝聚在他周身,那压迫的低气压有双无形的手,能瞬间扼紧所有嘴碎人的颈脖。 大夥们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极识相地低头装忙兼装盲,没事可瞎忙的就跑去浇花或擦擦桌子,就怕多看一眼会被队长砍下狗头。 姜顗豫捧着花走进最里头的队长办公室,用力扔在桌上,一张烫金卡片从包装纸里掉出来,他牙痒痒地抄起来阅读,岂料读完火气更大。 散发薄薄香气的纸面上,用清新飘逸的字迹写了一段德文诗: dubistmein,ichbindein. des色nsollstdugewiss色in. dubistverschlos色n inmeinemherzen. verlorenistdasschlus色lein: dumusstfurimmerdri奶奶en色in. 姜顗豫不懂德文,凭藉超群的理解力自动翻译成简洁扼要的一句话:我是尹正,我有病。 兜里的手机算准时机的震了震,他掏出来一瞧,是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讯息。 「有一种光,不刺眼却很明亮——非洲菊的花语,觉得挺适合你。」 用不着署名也知道是谁。 姜顗豫心想:我怎麽觉得n1tama送菊花是在内涵其他意思? 他愤然收起手机,抱臂思量这花的处置是要火烤还是汆烫,念头一转,他恍然意识到外流自己号码的罪魁祸首是哪个王八蛋,正想出去找人算帐,突来一记敲门声阻止他犯下暴行。 「进来。」 「boss。」来者是韩庭,他将手指抵在额边敬礼,走向前去,正想把文件放到桌上,岂料素来整洁的桌面此时被h到瞎眼的非洲菊喧宾夺主,不留给他丁点容身之处。 韩庭:「」这是考核即时反应力的新梗吗?也太恶趣味。 姜顗豫察觉他的踌躇,嘴里啧了一声,挥苍蝇般甩甩手,「把那碍眼的扔到地上。」 「是。」 韩庭不敢真粗鲁地把看来要价不斐的鲜花挥开,他像抱婴儿一般小心捧起,再谨慎地把花束靠着桌脚放於地面。 辣眼睛的东西终於消失在视线内,韩庭心无旁骛地呈文件上桌,轻咳後正色道:「boss,研发科来了消息。云豹手机跟电脑上除了装有p2p,还在渠道间设有高隐密e2ee,目前key只能知道他跟一个client联络密切,而该端的ip挂了加密过的vpn,实际地址难以追查,估计还要点时间才能破解。」 韩庭的话彷佛也被晶晶t加密成乱码,姜顗豫忽然有听没有懂,翻着死鱼眼说:「意思是我们短时间内没办法知道上游是谁,对吧?」 「呃抱歉,就是这个意思。」韩庭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脸变得跟花j一样绿。 「行。还有呢?」 韩庭沉口气,再次端起严色,说:「关於boss交代的另一件事,我照你说的调阅近几年的失踪人口资料,发现一年多前有个女孩在本市有通报纪录,但报她失踪的地点却是在他市,就跟被云豹诱拐的她们一样。」 姜顗豫神色一凛,什麽花什麽人的立马抛到九霄云外。 「哪个分局接获通报的,联络了没?」 「联络了,是北区的一个小分局。」韩庭想到什麽似的,又补充:「以防万一,我也约了当时的目击者会面。」 「很好,记得叫上宋芝,她很擅长应付这种。」姜顗豫若有所思地颔首。 韩庭道了声「是」,旋即退出门外。姜顗豫拾起文件细读,随着文字换行,排山倒海的思路越发清晰地浮上潭面。 云豹透过某种渠道诱拐各路少女,长期喂食毒品控制她们生心理,并利用她们做为贩毒工具。 姜顗豫在deag活的那段日子里,经手过类似案件。毒枭在网路上以打工、交友为由约受害者会面,再使用各种手段绑架他们,强迫他们成为毒品交易的其中一条链子。 监於现今宣导做得紮实,青少年不像以往那麽容易受骗,不过俗话说「山不转路转」,犯罪者们乾脆不骗了,使用金钱交易更简单迅速,於是他们在晦暗的边界兴起另一种行业——人口买卖。 云豹既能成为薄荷糖的大经销商之一,他的渠道肯定不是网路那麽简单。 姜顗豫抄下分局号,从抽屉拿出枪套背上,警枪放入其中,再随手抓了把车钥匙,阔步走出门外,带上的气流掀起凉风,留下那把非洲菊孤零零地倒在桌脚。 ——— 德文小诗出自於werinhervontegern色e书信集,作者不详 翻译:你属於我,我属於你。这你应该清楚。你被囚禁在我心中,而那把小钥匙已经遗失,因此你必须永远待在里面。 接下来要花点时间讲主线的东西,咱们先让尹律师养精蓄锐一会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fdⓚχs.cΘм 11。那个尹正 上午,即使已过上班通勤的巅峰时间,都市的车流好像二十四小时都不肯歇息一会,姜顗豫在高架桥上塞了一阵,足足把施煜宸做爷爷的心情听了一小时,才将警车挤进分局屈指可数的停车位里。 「姜总队长,久仰大名。」分局长把笑容堆满苍老的脸上,殷切将人带往办公室喝茶聊天。 姜顗豫无视奉承的手掌,脚步没动,不打算进房听人拍一时半会的马p。 他要言不烦地问:「当时经办的员警在哪?」 分局长尴尬收回手,欲盖弥彰地往腿上一抹,并向一旁喊道:「小刘!赶快过来!」 一名皮肤黝黑的员警闻言小跑步赶来,他朝长官打个招呼,当面向姜顗豫时,他的鞠躬幅度变得更大,敬畏之意溢於言表。 姜顗豫不动声色地觑他一眼,往办公区扬起下巴,「旁边谈。」 小刘替两位缉毒警奉上刚沏好的茶,拉开椅子坐下,并用滑鼠点着电脑资料夹,一面说:「李诗婷,十三岁,前年年底在z市失踪。去年五月十三日,本局接获一起失踪人口通报,报案人说看到一个很相似的女孩出现在本市里,我们前往通报地点查看,结果人早就跑了,一无所获。」 姜顗豫老样子把茶杯搁得远远的,挑眉问:「将近半年也能被认出来?」 人眼不像有4tb容量的监视器,不可能留存每个经过的人。依照生理的最低承受范围、犯罪者的逃亡时限,以及大众对陌生面孔的记忆力,失踪案件一过黄金时间便难以寻回,遑论是五个月之久。 「李家是单亲家庭,母亲做苦工的,经过媒t的『孝女渲染』,当初李诗婷的失踪报导篇幅很大,整整一个多星期报不停。」施煜宸在手机找着一篇网路报导,现给姜顗豫看。 「是,李诗婷的寻人启事也在社群网路上广为流传,因此报案人对她的样貌有印象。」 「行,把监视器画面调出来。」姜顗豫摸出菸盒,抽了一根咬在嘴边。 小刘点点头,移动滑鼠,萤幕随即出现一段彩色监视录影,镜头对准一条主要道路,视角高画质也清晰,能看尽所有经过此路的车辆及行人。 姜顗豫坐正身子,眯起眼打量。这条路怪眼熟的,不单是行经多次的熟悉,更有种莫名的既视感,施煜宸亦如此思量。 画面时间是晚上九点三十分,周边商家灯光明媚,马路车潮不减,人潮熙来攘往,对年轻人而言夜生活才刚要开始。 过了几秒钟,三个女孩从画面左边出现,小刘将鼠标指向其中一个穿裙子的,说道:「这个是李诗婷。」 姜顗豫抽离菸身,袅袅白烟缭绕指尖,他聚精会神地紧盯李诗婷的身影,只见她打扮整洁衣着乾净,面上看来朝气十足,不像有被歹徒长期迫害的情形。 三人一路有说有笑,乍看像普通好友出游,气氛是显不出任何异状的和谐。她们不断往画面的右方前行,最後进入视角边缘,消失在镜头前。 小刘随即调出另一段监视录影,路段是同一条,角度略有差异,马路涵盖的b例减缩,人行道上的来往更清楚可见,监视器的位置显然架在离商家较近的地方,也因此他们才认出这条路的真身,以及架在墙上的霓虹招牌,淡蓝色的灯管绕成「horizon」的大字样,既惹眼又高调。 姜顗豫和施煜宸对视一眼。 紧接着,方才消失的女孩再度出现於镜头前,小刘把影像放大拉近,具备高解析度的监视器将她们的容貌照得一清二楚——左边穿连衣裙的女孩便是李诗婷;中间的女孩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和一头俏丽短发,很符合现今社会的审美观;右边的清秀女孩年纪看来较长,乌黑的直发披在後肩,更显肤色苍白,举手投足都给人病弱少女的印象。 三个女孩入夜後在街上闲晃并不奇怪,但踏进属於成年人的酒吧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这年纪去酒吧没人觉得奇怪吗?」姜顗豫看着她们走进酒吧里,拧起眉毛问。 施煜宸不以为然:「既然店家不阻止,其他人觉得奇怪也懒得说什麽吧。我看过明显未满十八岁的国中生,大摇大摆晃进电影院看格雷的五十道阴影。」 「店员给买电影票?」 「地方的小影厅而已,怎麽不给买?」施煜宸耸耸肩,「虽然也明白这年纪的孩子喜欢装大人成熟,但我这人就爱多管闲事,口头劝导无用就直接送业者一张罚单。」 小刘默默竖起拇指。姜顗豫弹落菸灰,把影片倒转几秒,「进去前没有犹豫或讨论,不像是临时起意,酒吧就是她们那晚的目的地——你说你有去现场,然後呢?」 「就算没找到人,我想说跟店家调个监视器,确认他们有没有卖酒品给未成年人,结果那当班的说他们老板不在无法作主,怎样都不给调,然後我听说老板是那个尹正就更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其他顾客也说没有特别异样,所以就摸摸鼻子收队回去。这个案子後来不了了之,她妈妈心情也挺复杂的,毕竟失踪多月的孩子居然好手好脚的出现在市里,比起心急更多的是无奈吧,还得忌讳社会舆论……讲点难听的,人家要是有心想躲起来不给人找到,我们也没办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现在有太多这种案例了……」 「『那个尹正』?」姜顗豫的语气满载怀疑。通常在人名前加上定冠词是驰名的表徵,他怎麽也想不到那家伙能有什麽出头,连基层员警都略有耳闻。 「是啊!尹正是警界最恶名昭彰的辩护律师,姜总队记得前几年某家豪门的家暴风波吗?」 尹正两字就像按下小刘话闸子的开关,将瓢泼般的苦水倾泻而出,「闹得沸沸扬扬!所有证据都指明男方有施暴迹象,就等着被法律制裁,但最後的判决居然是女方败诉!你说扯不扯?那就是尹正接手的,他因为这个事件在政商界声名大噪,许多大佬都指名要他辩护,而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总能替当事人脱罪或是从轻量刑,跟他交过手的弟兄都恨得牙痒痒,我的案子也被他翻盘过!想来就生气!」 小刘愤恨不平的唾沫一下用得太多,嘴边顿时有些乾涩,他举起茶杯饮尽,悠悠下了结论:「总之,尹正是整个司法t制的敌人,能避则避,避不了就看谁比较y。」 ——— 姜:绝对是我比较y 稿子终於快写完惹,从这礼拜开始变成三更唷~详情请看简介(b心)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12。诺亚方舟 在小刘劈哩啪啦唠叨的同时,姜顗豫已经吐出最後一口白雾,他将菸蒂往玻璃缸捻熄,在余烟弥漫中斜眼睨向施煜宸。 「你的高中同学挺有出息的,怪不得把胳膊肘往外拐——你把我的手机号码卖多少钱?」 施煜宸的求生慾高涨,连忙进贡第二根菸,乾笑着打哈哈:「就,昨天那顿挺贵的……姜哥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们太能吃了。」 「滚蛋,吃里扒外的东西。」姜顗豫嫌恶地抛去刀子眼,话锋一转,「先别管那个王八蛋,有没有她们离开後的录影?」 「有的有的,马上来。」 那声「王八蛋」让小刘有种同仇敌忾的欣慰,他立刻收拾心情恢复成麻利的小员警,手指灵巧地操作滑鼠键盘,没过几秒便调出另一个路口监视器。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整,三个女孩从酒吧後门走出,上了一辆停在巷口的黑色suv,挡风镜和车窗贴满不透光的隔热纸,乘客及驾驶的容貌皆被挡在黑漆漆的玻璃後方,一撇影子也无法捕捉。 「跟着它。」 小刘点点头,全神贯注在二十四寸萤幕上,随车子的行驶路线切换了好几个监视器。车辆一路向东行,他瞪到眼睛都快乾了,那可疑的suv才在一处豪华别墅前停下。 李诗婷与短发女孩一同下车,向驶去的suv挥手道别後,她们沿着石子路,径直越过敞开的铁闸栏,两道清瘦的身影融进昏暗的花庭里,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刘按下暂停键,「画面到这里就没了,之後也没有这两个女孩的下落。」 施煜宸指着萤幕说:「这地方我知道,是一家叫『诺亚方舟』的私人俱乐部。」 「你怎麽会知道这种地方?」 「噢……其实是尹正告诉我的。」施煜宸难为情地肉後颈,「他那个家暴案——就是小刘说的那件——当事人似乎是俱乐部的高级会员,案子结束後对方邀请他去俱乐部参加派对,尹正不熟那地方,就想找我当他的临时保镳,但我结婚前发誓不去任何可疑的社交场合,所以就拒绝了。」 「所以说,俱乐部可能是富豪吸毒开趴的地方罗?」小刘莫名兴奋地问。 「有这可能,更可能涉及人口贩卖,但目前还不好说。」 姜顗豫沉着脸摩娑下巴思考,耳朵在短期间内捕捉两次尹正的名字,四面八方的猜想争先恐後地奔入思维殿堂。 尹正太可疑了。 失踪女孩最後现身在他开设的酒吧里,接着被不知名人士载往高级私人俱乐部後人间蒸发,而他是俱乐部其一成员的委任律师,再加上对姜顗豫有某种叵测企图,怎麽想尹正在环扣当中绝不是单纯的角色。 姜顗豫将菸盒收进口袋,再从另一个口袋拿出手机,镜头对着电脑萤幕拍张照,指尖随即在手机上敲敲点点,似乎在和谁传讯。 他一面操作手机一面吩咐:「小煜,把录影拷贝起来带回去调查。」 尾音落下,伴随手机锁屏的清脆提示音,姜顗豫松开紧绷的神色,嘴角扯出称不上善意的浅弧度。 「把尹正列为主要嫌疑犯,没意外的话,他将会是我们队上抓到的第一个律师毒贩。」 午饭後,姜顗豫没有先回缉毒组召开会议,而是直奔局长办公室请示孙权成立专案小组。 这是他本周第二次找孙权喝茶,与上回相b,此次双方的立场可说是大相迳庭。 「孙局,您说让我卧底是什麽意思?」姜顗豫的额角爆出青筋,极力掩藏滔天怒气,可惜徒劳无功。 「没有文言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孙权不愧是在黑白两道打滚多年的高阶警官,装盲的技术也是炉火纯青,他无视姜顗豫的怒火,淡定啜了口分局长捧心献上、作为慰劳的冠军茶叶,语调是与火爆青年相反的从容不迫。 「听小煜说尹正最近对你挺上心的,不停打探你的消息,还有今天收发室那什麽花,居然指名要给『亲爱的姜顗豫先生』!我看了头皮都发麻,全世界有这种狗胆的也只有他了。」 姜顗豫听见那毛骨悚然的落款,不禁又起了一身j皮疙瘩。 孙权捧着白瓷茶杯,用青花杯盖一下一下刮过杯盏边缘,慢条斯理道:「所以说,没人比你更适合去尹正身边蒐集犯罪证据。」 姜顗豫咬着牙说:「我没那方面的嗜好,您还是派施煜宸去吧。」他虽然对女性避而远之,但不代表喜欢男人啊! 「施煜宸有老婆了,条件不符合。」 「……」敢问您老人家到底想让人做什麽?下海卖身吗? 「尹正的事蹟我也听过,这种人是表里不一的双面刃,极难对付,一不注意遭殃的就是我们。」孙权放下茶杯,揉捏眉心,试图舒展深仄的皱眉纹,语重心长地说:「老实说吧小姜,这事可能牵扯到毒贩跟人贩的交易链,万万不能大意,而你是当今旗下最优秀的缉毒刑警,办事我最信得过,我打从心底认为这任务只有你能胜任。」 姜顗豫紧抿着双唇,内心陷入责任与自尊相互挣扎的轮回,忽来一道简讯提示音,将他从思绪的深渊中一把捞上岸。 「行了,案子在手就赶紧去忙,需要什麽支援再来找我。」孙权趁他低头查看的同时将事情拍板定案。 方才韩庭来了新消息,姜顗豫迫切想获取进度,於是硬着头皮,姑且先接下职务。 姜顗豫正要走出去,孙权又叫住了他:「对了小姜,提醒你一下,尹正他老爸是德国大使馆的驻外武官,背景很硬的,自己小心。」 背景什麽的从来不在姜顗豫的考虑范围,他随口应了,匆匆回到组里。进入办公室,韩庭、宋芝和苏启祥已在那等候许久。 ——— 本书又名:《风骚律师的卧底情人》 下一回就约会!(拍x保证)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13。菸草与花 韩庭率先开口:「报告boss,根据目击者所述,去年五月十三日李诗婷与两个女生在horizon酒吧出现,大约从晚上九点半待到十点整,这三十分钟里她们只是聊天、吃东西,没有饮酒,没有其他人搭话,也没有在店内看到尹正。」 宋芝接着说:「比较特别的是,时间接近十点时,李诗婷一直朝窗外看,好像在找什麽人一样。一直到了十点过後,她们离开座位往厕所的方向去,之後就没再回来了。」 依据分局提供的监视器,李诗婷三人是从後门离开,影像跟证词对得上,而三个女孩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员工专用的後门,更证实了酒吧内有接应者这个论点。 多了目击者的描述,姜顗豫脑海中临摹的现场画面越发清晰,他抱臂沉思,待韩庭两人禀报完,旋即瞥向苏启祥,「你那边呢?」 「回boss,我去医院找了云豹案的受害者。她们的精神状况好转,问了主治医师也说她们的大脑心智跟认知状态没有问题,能接受简单看图指认。」 苏启祥秀出手机上姜顗豫传来的相片,「於是我把horizon跟诺亚方舟的照片给她们看,horizon只有一个表示去过,其他人否认,而诺亚方舟则是每个人都说没看过这个地方。」 闻言,姜顗豫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他带着怀疑确认:「每个人都没看过?」 「是的,都没有。」苏启祥十分坚定。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他的怀疑有误,诺亚方舟与薄荷糖无关,这两起是完全不相干的案子?可另一个去过horizon的女孩又该怎麽说?horizon又跟薄荷糖有什麽关联? 姜顗豫的思路瞬即绕成好几个横冲直撞的半弧,奈何线索尚未齐全,且受害者的身心状况着实不耐讯问,当即无法将两端线条相接成圆。 他挥手作罢,打算先将就这点资讯量,遂对三人下令道:「把资料整理好,半小时後开小组讨论。」 队员们得令,一齐退出门外。 姜顗豫摊坐在椅上,无数思绪繁杂,未解的题在心中演化成没由来的烦躁,他正想摸出根菸过过瘾,霎时一股冷冷幽香扑鼻而来,使他久违的放空片刻。 方才人多事杂,姜顗豫的神经细胞全拿去供应脑部,鼻腔一时间只剩呼吸的功能。此时稍稍放松下来,被冷落的嗅神经立刻丧心病狂地把花香直往脑门送,尹正的浅笑更可耻且不间断的骚扰视觉记忆,好不精彩的画面。 姜顗豫绕过办公桌,叼着菸蹲在那把花束前,若有所思且带点不明恨意地瞅着它,好像眼睛能隔空放把火一样,恨不得将它燃烧殆尽。 半晌後姜顗豫幸然掏出手机,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尹正从黑名单移除,点开聊天视窗,对话停留在对方稍早传来的非洲菊花语。 菸草的浓烈与鲜花的淡雅在空气中碰撞後缠绵,冲突又互补的气息缭绕於鼻尖,久久不散的雾霾循序薰染上心腑。 姜顗豫沉下眸色,指尖迅速在萤幕上点了点,面有难色地按下发送键,挟带尊严的文字透过网际网路传至远方。 他难得没确认发送成功与否,只将手机以萤幕朝下的方式盖下,接着往会议室扬长而去。 炎炎夏日,人们喜欢打着节能减碳的名义到百货公司逛大街,纵使暑假已把年轻客群分散在平日,但免钱冷气的诱惑使周末依然人满为患,尤其影城区的热闹可说是更上一层楼。 尹正排在购票队伍的末端,滑着手机消磨冗长无趣的等待。 他的头首低垂,少了发油支撑的碎发遮住半边眼角,将时时带笑的眸子染上层冷意,给人一种难以企及的距离感。 外观本就出众的他,高达一百八的挺拔身形在队伍中更是引人注目,惹来数道虎视眈眈的窥视。 尹正的後方是一群姊妹团,她们推搡着一名相貌甜美的少女,嘴边不断重复「去啦不要怕」、「我们挺你」等窃窃私语。 少女面上浮现难为情的赧红,低声喝斥友人别瞎胡闹,然而她们起哄过头,打闹的力道没抓准,少女一个踉跄就往尹正的後背撞个正着,在惊呼中发出一记不悦耳的声响。 她捂着发疼的鼻子,在尹正回首的刹那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你有没有受伤?」尹正出自礼貌对她莞尔一笑,绅士十足地伸手搀扶看来撞成傻的少女。 「我、我也没事。」 少女被那惹人荷尔蒙飙升的嗓音响得脑袋空白,瞧一旁友人把眼睛眨的像眼睑痉挛一般,她才恍然意识到什麽,藉由难得的肢t邂逅鼓起勇气开口:「那个,不好意思……我们多一张团t优待票,如果你是一个人的话,要不要跟我们坐一排呢?」 尹正闻言先愣了几秒,嘴角随即浮现暧昧又温煦的浅笑,优雅婉拒道:「谢谢你的邀请,但我不是一个人。」 少女们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造型长椅上坐了整排低头族,埋在其中的姜顗豫自带从警数年的敏锐,从数道注视中缓缓抬头,目光一对上尹正微微挥动的双手,立即扬起一抹敷衍且稍纵即逝的笑容,随後继续低头打手机里的怪物泄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两个美男同框高暧昧的画面简直往心头打上连环爆击。一团花季少女将他们的互动尽收眼底,躁动的少女心盖过搭讪被拒的失落,脑中全然只余意味不明的嘶吼大叫。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fdⓚχs.cΘм 14。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姜顗豫今天本该执勤,然而孙权一听闻尹正周末出游的邀约,居然罕见做了回好上司,替这位日理万机的劳动模范调休。 连他家专吃软饭的猫也能揣测出孙权的心思,那老家伙根本仗着休假名义要他扮演一日卧底情人,这特休简直虚有其表,孙权完全坐实惯老板的本质。 按着攻击键的力道越发猛烈,姜顗豫至今仍气愤难平,为确保卧底任务执行顺畅,他自动将每只哥布林带入尹正的脸,并熟练的操作角色砍下牠们头颅,画面挺带感的,气焰顿时消弭许多。 尹正浑然不觉自己被当下等怪物虐杀,笑咪咪地携着爆米花与可乐而来。姜顗豫收起手机,接下其中一杯。 「看哪部?」 尹正笑而不答,一屁股往姜顗豫身旁坐,并将手里的票券递给他看。 姜顗豫凑首望去,脸色又沉了下来。 「……铁达尼号?」哦天,他居然要跟男人看爱情片…… 「是啊,数位修复版。姜总队不喜欢看灾难片吗?」尹正无辜地歪着头。 这位同志兄弟似乎对世纪浪漫史诗电影有些误会。 姜顗豫冷飕飕地说:「你对灾难片的定义还真特别。」 「跟不对的人谈恋爱就是场人为灾难。」尹正拣了颗爆米花丢进嘴里,把纸盒偏去姜顗豫那侧,「不过萝丝真是个好姑娘,家人为她铺好的路既安稳又平顺,她却选择跳下救生艇投奔爱情,连能不能活着都不晓得。不论是爱是荣华富贵,放弃一切追寻自我需要极大勇气,我很欣赏她。」 「讲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姜顗豫嚼着爆米花,瞟他一眼。 尹正耸耸肩,用无懈可击的笑容掩盖答案。 另一边传来入场通知,他俩收拾下东西,起身往影厅走去。 等待验票的途中,尹正忽然问道:「想不想听个故事?」 当然不想。奈何姜顗豫是敬业劳模,只好含垢忍辱答:「听。」 「有天小白兔在森林迷了路,牠走着走着,突然遇到一条岔路,路旁有只小黑兔,小白兔问牠:『你知道哪一条可以出去吗?』小黑兔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小白兔太想出去,所以二话不说亲了牠。小白兔接着往小黑兔说的路走,走着走着又遇到一条岔路,路旁有只小灰兔,小白兔问牠:『你知道哪一条路可以出去吗?』小灰兔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於是小白兔亲了牠。最後小白兔成功回到家,却因为感冒发烧卧病在床好几天——请问,是谁把感冒传染给牠的?」 姜顗豫懒得玩脑筋急转弯,直白问:「不知道。是谁?」 尹正把票根递给剪票员,回眸望他,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姜顗豫突然又想递辞呈了。 监於方才尹正无节操的撩拨,加上封闭空间内放眼望去的情侣,致姜顗豫心头盘上无以名状的不安,得靠刻意维持的距离博取喘息空间。 灯光消退,宽广的巨幕映出制片商的图标,电影开演了。 姜顗豫怕漏接紧急讯息,只将手机调为震动模式。他仰靠椅背,放松紧绷的背脊,由衷庆幸尹正选了个长片,他们有整整三小时的空档不必做任何谈话,好让时刻处在危险边缘的理智线稍作片刻休憩。 尹正撩後不理,现下倒挺安分。他的坐姿端正,双手摆在腿上,视线无任何可疑的飘晃,嚼爆米花的声音都放得极轻,俨然是个乖巧有文化的观影人。 然而这份正经仅维持一小时,连电影都没演完一半,尹姓嫌犯的邪恶因子早已在皮下蠢蠢欲动。 当萝丝正在下等舱和杰克狂欢乱舞,尹正「趁乱」提起左手边的可乐,凑近嘴边,就着塑胶吸管小口饮下。 姜顗豫的余光察觉异样,脑中陡然轰的一声,有如投下一颗足以灭世的原子弹,名为理智的小镇被夷为平地。 他几乎是反射x抓住尹正的手腕,一双眸瞠得圆大,满面不可置信——那杯是他喝过的! 尹正在黑暗中对上盛满怒气的眼,他的肩膀瑟缩,佯装被吓得白脸失色,而後是精准到位的恍然大悟。 尹正放回饮料杯,双手合十致歉,用唇语说:「不好意思,喝错了。」 姜顗豫从无声的话中听出毫无悔意的戏谑,本想如往常般吼出滔天盛怒,然而口袋的手机恰当地震了一响,像在提醒他的职责,及时遏止任务告吹。 松开攥紧到发白的手指,姜顗豫深吸口气,吐出深及肺腑的怨念,重新接回理智线,y是按捺住掐死尹正的冲动。他愤愤靠回椅背,手臂抱在胸前,誓死不再触碰那杯染w的饮料。 姜顗豫紧盯前方萤幕,凌乱的思绪在脑中奔流。 其实跟尹正似真似假的戏弄比起来,他更生自己的气。 他从警近十年,卧底过各行各业,要他送外卖、入黑帮、进毒窟都行,他能屈能伸,更能完美的胜任其职。但要他以「姜顗豫」的身分潜伏在谁身边,利用亲密关系谋取利己资讯……演狗血电影似的,真叫人有点不知所措,进而将不安化为怒气宣泄。 十项全能的姜总队之所以遇到瓶颈,只因恋爱经验可说是负数。 生命历程中,唯一亲过脸颊的人是家人;唯一称得上怦然心动的,是靠自己的薪资获得ps4的那一瞬间;上一次跟异x牵手是大学迎新的时候,从此他对联谊痛恨至极;去掉游戏女主角的话,上一次与宋芝外的异x话家常是……久到都忘了。 而现在这个情况,他就好像是连翻身都不会的婴儿,突然被父母带去参加宝宝爬行大赛,内心尽是说不完的「g到深处无怨尤」。 思及此,姜顗豫灵光一闪,豁然开窍——自己不会走,就让别人推着走。他想泡我,我老老实实给他泡不就行了吗? 想是这麽想,要他放下天高的尊严还是颇艰难的一件事。不过,有一点是他目前勉强能够做到的。 姜顗豫揣着不服输的倔脾气提起自己的饮料杯,在尹正的注视下捏着吸管,小口饮入可乐。 瞧见尹正不露山水的眼里露出显着的诧异,姜顗豫从中赢得扳回一城的成就感,是以矛盾的情感终於取得平衡。 ——— 姜:这杯饮料打死我都不会再喝 两分钟後—— 姜:真香 注意这个小寓言故事,将贯穿全文(?)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fdⓚχs.cΘм 15。都是套路 欢快的舞曲戛然而止,剧情来到「爱情与面包」的经典选择题。姜顗豫忽然想起入场前的谈话,不由得侧首觑探。他的动作很小,而尹正全然专注在画面上,以致於浑然不觉来自侧边的注视。 厅内灯光昏暗,尹正一边侧脸陷於阴影,一边被斑烂的光映成璀璨。 他看得认真,姜顗豫发现他不说不笑时,埋在轮廓中的严肃与锐利会偷偷溜出来,细看更有一道锋芒深藏於低歛的眼睫下,凌厉且隐诲,好似有一只出没无际的蝮蛇螫伏在眼里,牠何时会背离人性也无从得知。 姜顗豫落下的评价是:正经的时候还算一表人才。 偷偷盯了少顷,尹正总算察觉到姜顗豫的注视了。他缓缓偏过头,一团流光溢彩在瞳孔里轮转一圈,最後定睛於姜顗豫的脸上,嘴角勾起的笑意瞬间就贯穿了方才正经的假象。 姜顗豫悻然收回视线,无视满脸写着「警察哥哥我好看吗」的尹正。 他错了,那货依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混帐东西。 在那之後他俩和平了一阵子,电影也即将进入尾声。霎时,口袋的手机震了好几响,姜顗豫蹙起眉头,抽出一截萤幕查看,是施煜宸来电,更是急事的象徵。 姜顗豫立即捉着手机起身,弯着腰离开厅内。尹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离席,电影正好放到女主角深情呼喊「comeback」的桥段,颇应景现下处境,但尹正明白那男人怕是再深情也唤不回来,遂跟着收拾物品离开。 尹正来到售票大厅,在角落一隅找到讲着电话的姜顗豫。 「嗯……我知道了。继续查,诺亚方舟那先别轻举妄动,我再想想办法。」 电话掐断,姜顗豫看向迎面而来的尹正,挥手拒绝他递来方才留下的饮料杯。 他看到那杯可乐就心累,有气无力地问:「不看了?」 「是啊,反正快演完了。」尹正指了指对方尚未锁屏的手机,「那桌布是你养的猫吗?」 姜顗豫微幅颔首,从鼻腔「嗯」了一声。 「很可爱。」尹正笑了笑,「不过我记得上次那只是橘猫?」 「嗯……」姜顗豫颇讶异他会记得这个细枝末节,厌恶感消退了些,话里的篇幅也稍长了点,「我总共养三只,每天都换一张牠们的照片当桌布,保平安用。」 「保平安?」 「做这种高风险行业的总会有些迷信,我的迷信就是这个。」姜顗豫晃着手机,顿了顿,「还有为了公平。我如果长时间只放一只的照片,其他只会不高兴。」 尹正觉得这番说词从姜顗豫嘴里说出来怪可爱的,忍俊不禁道:「你是个好主人。牠们都叫什麽名字?」 姜顗豫点开手机相簿,将萤幕凑过去给尹正看,一面翻阅一面说:「这只虎斑叫静香,喜欢晒太阳。这是上次那只橘猫叫做蜜柑,胆子小但很亲人……这只黑白米克斯是姜子牙,只会在纸箱里睡觉。」 姜顗豫全程用表情平淡、音线平板的方式介绍,旁人听来冷漠,尹正却能从话中撷取到对家猫的浓浓爱戴,这反差萌简直让他的好感飙破天际。 尹正由衷惊叹:「看不出来姜总队喜欢小动物,真意外。」 「是人都喜欢小动物。」姜顗豫轻哼。 「是啊,但我以为你的口味会偏好冷门一点。」 「不然你以为我喜欢什麽?」 尹正偏头思索几秒,刚好瞥到一旁电影海报,得出一个刻板的猜想,「嗯……暴龙?」 「如果暴龙没绝种的话,我真的会想养一只。」姜顗豫煞有介事地一点头。 尹正哈哈道:「暴龙我养过,要不跟你分享心得?」 「啊?你怎麽可能养过?」 「真的养过。」尹正信誓旦旦,很讨打的做了停顿,「在塔麻可吉里面。」 「……白痴。」姜顗豫狠狠瞪他一眼,调头就往电梯方向走。 尹正也不着恼,不急不徐地跟上,在他後头悠悠说着:「别生气,我看你讲完电话的脸色很差才跟你开个玩笑。」 「如果你说的『诺亚方舟』是东区那间私人俱乐部的话,我能帮忙。」 闻言,姜顗豫停下脚步,回首递去一记洗耳恭听的眼神。 尹正负手前来,与姜顗豫并肩而行。这是他们目前相处以来最近的距离,姜顗豫隐约闻到一旁传来丝丝缕缕的古龙水味,无丝毫浓郁,带点雪松及檀木的木质清香。 「我猜你们是要进去俱乐部吧。他们戒心很重,不欢迎来路不明的人,如果没有其他会员的邀请是绝对进不去的。」 尹正的话与电话里施煜宸描述的情形完全相同,他果真清楚俱乐部的会员制度,然而清楚到什麽程度姜顗豫还得加以深究。 即使心里有底,姜顗豫仍佯装不知情地问:「你有办法?」 「我之前帮一个高级会员打过官司,也许能请他帮点忙。」尹正按下电梯按钮,退回姜顗豫身旁。 姜顗豫用敏锐的听神经捕捉到话中话,挑着眉问:「你要什麽条件?」 尹正莞尔道:「很简单,陪我吃顿晚餐就好。」 这句话似乎在尹正心里策划已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但这过於自然的「不假思索」却被姜顗豫视为一种警告。 尹正知道他别有意图。 深知对方有求於我,表面上却不直接点破,以此从中获利,这是在政商界——甚至在整个社会上生存的必备套路。 姜顗豫抱着手臂,眯起眼睛审视尹正。想起方才在他眼里瞧见的兽,姜顗豫不由得多加猜忌,可尹正面上依旧是周到的风度翩翩,以及无差别放送的笑容,举手投足皆是泰然自若的从容。 若不是尹正演技极佳、城府极深,就是姜顗豫太小题大作了。 前方电梯发出「叮」的脆响,门扉向两旁开启,里头乘客鱼贯而出,窄小的空间顿时成空荡荡的一片。 尹正先行绕过人群走进电梯,转过身才发现姜顗豫还站在门外,眸光深邃直望自己。 「姜总队?」 姜顗豫不答,彼此隔着金属横沟无声对视。 随即他轻轻一哂,插着兜走入厢内,站稳步伐与下定的决心,待银铁色的门板缓缓关起。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16。少女的薄荷糖 「叮——八楼到了,门要开了——」 宋芝不等铁门完全敞开,急巴巴从半个人宽的隙缝挤出,踩着父女款的马汀靴小跑步进会议室。 「boss!」宋芝的大眼睛一锁定目标,马上三步并两步地飞奔上前,「boss!听说你要约会,这是真的吗?!」 正准备开会的姜顗豫坐在位上,整个人被包裹在宋芝的阴影里,眼睛的位置刚好与生平最害怕的东西平行。 「打领带要你的命是不是?」他捉起文件夹挡住儿童不宜的画面,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远点,想害谁生病!」 宋芝从善如流地退後一步,无视上属对自己衣着的意见,嘴上仍不依不饶:「对方是谁?几岁?我们认识吗?」 缉毒警花此刻沦落为嗜八卦维生的邻家大婶,姜顗豫不知道是谁泄漏消息,只能朝天花板翻个白眼,翻完之後又看向离电灯开关最近的苏启祥,後者心照不宣地关掉电灯,宽敞的会议室顿时只剩一道刺眼的光束打在前方的白色布幕上。 姜顗豫站起身走到布幕前,宋芝见状,歪心思收得极快,连忙拉了张椅子坐下。 站在光里的姜顗豫仰着头首俯视台下众人,有缉毒警、刑警、特警……瞧他们各个暮气沉沉,他也没急着发怒,只是清清喉咙,慢条斯理地开口。 「各位,我们花了半年的时间和心血,好不容易在前几天抓到薄荷糖的毒贩之一云豹,这值得高兴庆祝,更值得放几天连假休息,但请各位记住——犯罪没有假期。」 尾音重重落下,姜顗豫居高临下地睥睨四方,如实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贯穿一层层颅骨,惹得众人直打哆嗦,无一不从桌上撑起软绵绵的身子。 姜顗豫收回警告的视线,切换下一张投影片,是地下室女孩的个人档案。 「三个女孩被云豹囚禁在地下室长达两年之久,沦为那浑蛋的贩毒工具。这期间她们被施予毒品控制,有一餐没一餐,唯一能用莲蓬头冲澡的时候是出门贩毒之前。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发生。」 底下开始传来骚动,姜顗豫深吸口气,沉声说:「想像一下,你被长期关在一个四、五坪大的空间,没有灯,只能靠头上可笑的气窗辨别昼夜。当毒瘾发作时,运气好可以马上获得一颗香喷喷的安非他命药丸,吞下去那瞬间能忘忧一切,可以脱离尘世的束缚,什麽饥饿什麽绝望通通不在话下,听起来不赖吧。但运气不好,你扯光头发、抓破皮肤、喊破喉咙都换不来一支『解药』——听清楚了没?被世人恨之入骨的毒品居然是她们的解药,你们穿着『缉毒组』的背心都不觉得丢人吗?我觉得,所以给我tamade打起精神!」 最後的怒吼彻底震醒一勾人,纷扰的嘴立即识相地阖上,一声都不敢再吭。 姜顗豫沉淀心绪片刻,恢复正常音量:「总之,她们三个目前精神状况有好转的迹象,近日会安排简单的讯问。」 按下遥控笔,画面切到两张影片截图,他用笔上的雷s光线交互指着几个人物,「这个女生叫李诗婷,前年十二月在z市失踪,去年五月却在本市现身,你们现在看的就是当时的录影截图。」 「她跟另外两个女生到一家叫horizon的酒吧聚餐,结束後上了这台黑色suv,途中李诗婷跟短头发的少女b在诺亚方舟俱乐部前下车,另一个少女a则待在车上,之後这辆车跟这三个女孩从此人间蒸发。」 「云豹案的三个女孩中,有一个表示被囚禁前去过horizon,诺亚方舟则全数否认。不过我依然怀疑三者有一定的关联,因为他。」 眼帘入目下一张投影片时,底下警职们忽地狠狠倒吸口凉气,彷佛看见什麽惊世骇俗的东西。 那是尹正的资料档案,确实称不上什麽善类。 「哦,看来大家都认识他,那就不介绍了。」姜顗豫抱臂哂笑,随即收回扬起的唇角,凝睇那张笑意硬硬的头像,「尹正是horizon的负责人。在这提一下,李诗婷她们当晚是从酒吧後门走出,实地探访过那道门其实在厨房里,一般客人根本进不去,由此可知她们在酒吧里有熟人。此外,诺亚方舟内部成员跟尹正有往来,而他也清楚俱乐部会员制的规则,目前将他列为主要嫌疑犯。」 语毕,姜顗豫打个响指,收到指令的苏启祥立刻打开电灯。 姜顗豫关闭投影机,把一份份简报贴着桌面往前推移,力道拿捏精准,依依落在该负责的人面前。 他接续报告,低嗓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冷峻慑人:「要调查的有几点。第一,suv跟车籍资料不符,那车牌是登记人用十万块卖出去的,在那天後它在本市消声匿迹,但也有可能在他市流窜。小张,你负责跟交通大队联络,跟他们要去年五月到现在的监视录影,全国所有道路都给我查。」 小张听了有些汗颜,默默替自己的肝道了声歉後接下资料夹。 「第二,李诗婷的下落和那两个女孩的身分,韩庭由你负责;第三,我们需要受害者口供,大芝有空就去医院确认她们三个的情形;第四,调查horizon的资金流向,它可能是尹正洗钱的工具,小苏你负责去跟经侦的人联络;第五,那个谁,去告诉预防科的,请他们加强宣导青少年的网路安全;第六,橇开尹正的嘴。以上。」 隔壁的刑警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宋芝举手发问:「老大,你第六点没分配人呢?」 「尹正我负责。」 ——— 经侦:经济犯罪侦查,详情义务范畴请阅刑事局经济科dàймёì.ìйfō(danmei.info) -- 17。听说姜队要约会 他暗暗思忖,左不过是心怀叵测的打探而非真心诚意的约会,无关私人领域,决定把这项进展透露给参与成员。 「明天晚上,我会跟他实地走访诺亚方舟一趟。」 尾音落下,彷佛有个反派戴着五颜六色的手套轻轻弹指,众生霎时化为灰烬飞逝,三千世界万籁俱寂。 在场听力无异的人无一不停格似的暂停手边动作,怀疑自己的听神经有没有出错,再茫然看向与总队长出生入死、如连体婴一般存在的施煜宸,然而他什麽也没说,脸上只挂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姜顗豫把他们的沉默当作对任务的疑问,补充道:「就我们两个。」 确认神经传导无任何缺损,众人开始哗哗乱叫,哭天喊地的叫爹叫娘。 「头儿!您再三思啊!那可是尹正!专吃警察的尹正啊……」 「是啊!高不好他使诈,偷偷把你卖给有钱人!」 「他这麽热心帮忙肯定有鬼,绝对有别的意图——姜总队,我自愿跟您去!」 「好了,都先闭嘴!」姜顗豫用力拍下桌面,额角蹦出怒张的青筋,厉声训斥道:「不过就一个不识字的律师,怕个p!他吃不吃人我是不知道,但就算是千山老妖怪总会有露出马脚的时候——而且我tamade是谁?你们比起我更看得起他?」 若勾人成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没了气势,「……不敢,是您、您才是当今最威武的缉毒警,是社会正义的代表,尹正连渣都算不上……」 「知道就别唧唧歪歪,得令了还不快滚?」 姜顗豫既下了马威,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麽,唯唯诺诺地滚蛋了。 宋芝兀自赖在原地,欲言又止。她这人脑回路比较特别一点,耳根一接受到「真男人姜爸爸抛家弃子,只为跟尹姓小王单独约会」的讯息,神经冲动居然巧妙地绕过警示区域,直达位在深处的少女心受器,活活电出一脑子粉色泡泡。 除了施煜宸,她从没听说姜顗豫跟谁单独出去过。 苏启祥亦然,不过他泡泡的颜色比较特别,特别混浊,散着浓浓厄气。 姜顗豫坐在桌边,从口袋抽出菸盒,往桌面磕了几下,头也没抬地说:「宋大芝、苏启祥,有话直说。」 苏启祥讷讷道:「boss这是……自愿的吗?」 「当然不是……什麽烂问题?下一个。」 「那个约会对象,该不会就是尹正?」宋芝用脚滑着办公室椅到姜顗豫身边,笑得贼兮兮。 姜顗豫点燃打火机,抬手凑近唇边,低头护了下火,一缕轻烟随即从掌中冉冉升起。 「值勤呢,约什麽会。」他斜眼睨她,「况且他是男人。」 「那小煜传的这个怎麽说!」 宋芝架好姿势,气势如虹地拔出手机摆在姜顗豫眼前。 姜顗豫小心翼翼地凑近一看,萤幕显示一个名叫「有爱一家人」的群组聊天室窗,成员仅有姜顗豫、施煜宸及宋芝。 苏启祥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劲,拧着眉岔开话题:「等等等等,我怎麽不知道有这个群组?」 「我也不知道,宋芝你高排挤?」凑热闹的韩庭一同附和。 「行啊,叫我爸我就加你们进去。」姜顗豫翘着二郎腿嗤笑。 韩庭:「哦好啊,爸。」 苏启祥:「有什麽难的。爸爸,点那个qrcode让我扫就可以了。」 姜顗豫:「……」这两个儿子还挺便宜的。 「滚,少在这边碍事!」 宋芝把办公椅滑出碰碰车的气势,用力撞开闲杂人等,指着一则讯息追问:「爸爸你看,小煜平常省吃俭用,而且除了蜜雅的照片外几乎不会分享其他东西,结果他刚刚居然传了这家高档西餐厅的网址上来,还附带一句『他应该喜欢吃这种』,就在出你办公室之後!」 姜顗豫确实看见那些实属国家机密的内容,愤然扭头望向施煜宸,咬牙切齿道:「施煜宸!我不是叫你私下传给我吗?」该死!他可不想让人误会! 「我可能……错频了……哈哈。」号称科技白痴的施副队长乾笑几声,眼神心虚地飘向窗外。 原来内鬼就在身边,这年头还真是谁都不可信。 「行啊你,难得请你办点事也办不好。」姜顗豫冷冷扯开嘴角,锐利的目光狠狠剜了施煜宸全身上下,「施煜宸泄漏任务机密,队规处置。」 队员们纷纷在心里默念「副队r.i.p」,旋即又听见姜顗豫说:「施煜宸靠不住,大芝换你接手。」 「我?」宋芝尚且沉浸在破案的喜悦中,迟疑地指着自己,「我要干嘛?」 姜顗豫不予回应,递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随後叼着菸走了。 宋芝瞧着他潇洒离场的背影,心中除了帅气外着实领会不出什麽深奥的寓意,她一脸懵样的转向施煜宸,指着自己又问了一次:「我?」 「对,你。」施煜宸拍拍她的肩膀,「我被开除了,老大指名把剩下交棒给你。」 「啊?所以我到底要做什麽?」宋芝更一头雾水了。 施煜宸笑得深不可测,「做咱们姜总队的约会顾问。」 ——— 蜜雅是小煜家正在坐月子的狗gρo①8м.ひíρ(po18m.vip) -- ⓟō一八ɡщ.νìρ 18。尹先生与姜先生 x市东区的腹地广阔环境清幽,生活机能完善,高档住宅区铸着资本的藩篱林立周围,奢华的建筑物在堆砌的绿景中影影绰绰,在一派幽静中傲慢的不可理喻,极符合有钱人的审美观,那儿可说汇聚了一半的全国百大富豪。 「紧张吗?」 姜顗豫倚着车窗,从鼻腔冷哼一声,否定他的问题。 开玩笑,他跟毒枭激战不下百回,早已麻痹鲜血淋漓或是枪林弹雨,弱不禁风的有钱人又算得了什麽。 「看来是准备好了。不过我得先说一下,跟权贵相处不见得b跟毒贩拼搏来的简单哦。」尹正转着方向盘,视线不离前方路况。 「那正好,我以为今天只会见到小喽罗。」 姜顗豫把手枕在脑後,懒洋洋地靠在真皮座椅上。不得不说,尹正这中产阶级的小白脸把车养得有模有样,不用刻意调整椅背,随便往哪一躺都舒适无比。 「不,我们确实只会见到小喽罗。」 「地位不高也不容小觑,毕竟他们b谁都还亲近那些高不可攀的人。」 姜顗豫斜睨向尹正,对方则笑着解释,「想跟狐狸打好关系,就要b他们狡诈。」 「过来人?」 「每个人都是过来人。」 尹正的笑意渐深,路灯的光影在脸上追逐,渐次包覆抑扬顿挫的唇角,「学校、职场、社交……在这漫长的一生当中,手握的权力地位从来不足,你永远低人一等,活在别人的脚底下,至於是奴是友还是卒,身分全权靠上层给予。可是人啊,嘴里会怨怼这恶x的t制,扒着别人脚的手却b谁都来得紧。」 姜顗豫打了呵欠,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我从来不攀着谁不放,还不是走到现在。」 「嗯,所以我打从心底佩服姜总队。」尹正趁停等红灯的空档,侧首望向姜顗豫,「你本来能在dea平步青云的,为什麽放弃了?」 这个问题,姜顗豫连施煜宸或孙权都不曾给予正解,刚认识一周的尹正更不可能获得。他不想回答,乾脆闭目养神,充耳不闻。 见姜顗豫假寐装死,打在鼻梁上的光晕由红转绿,尹正收回视线,惋惜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是朋友,但还不到能心灵交流的地步。」姜顗豫闭着眼睛说。 「怎麽样才能到那个地步?」尹正半真半假地问:「要我亲你一下吗?」 「尹律师,能教我怎麽打赢x骚扰案吗?我想告人。」 约莫过了五分钟,姜顗豫察觉车辆停驶,他睁开眼睛,看见似曾相识的雕花大门,以及绵延不绝的白色围墙,一幢占地宽广的别墅被圈覆在内。 尹正摇下车窗,按下墙上的对讲按钮,对着话筒说:「晚安,我是高赞华先生介绍的尹正,上次有来过。」 金属装置传来机械似的平直音线,一字一句地说:「晚安先生,您不是会员,要进入的话请出示邀请函。」 「好的,稍等。」 尹正开始翻找口袋,姜顗豫以为他会拿出瞎眼的24k金卡或横行全球通贩的黑卡,抑或是什麽昂贵又特别的信物,殊不知他只是拿着手机,手伸出车窗外将萤幕贴近镜头,像他到超商结帐刷载具那样。 这年头真是什麽都要接地气。 对方核对了内容几秒,旋即一改平板的音调,切换人格似的欢快道:「欢迎来到诺亚方舟,尹正先生和『姜凯宸』先生,祝您们有个愉快的夜晚。」 语毕,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严丝合缝的接合处裂了个缝,旋即缓缓向外推展开来,露出一条笔直通往主屋的大道。 车辆驶进,铁门随即关起。道路两旁交错生长着修剪整齐的灌木,罩上玻璃的烛灯点缀着花团锦簇,中央的女样石像提着铜壶将潺潺清水倾落於泉面。看得出俱乐部主人的文化造诣颇深,活活把俱乐部修葺成西方贵族庄园。 尹正同其他人把车辆停在中庭的空地,姜顗豫走下车,望着连庭院都过分靡丽的别墅,鼻尖顿时盈满资本主义的气息,浓烈的铜臭薰得他皱起眉头。 姜顗豫抬手调整领带,揣着打理衣襟的假动作,确认领夹式针孔摄影机功能正常与否。尹正绕过车身走来,他斜靠在後车箱,上下打量姜顗豫这身行头,由衷赞赏:「我觉得黑衬衫很适合你。」 姜顗豫扣上西装外套,眼皮也不抬地说:「拿根雪茄就是义大利黑手党了。」 这套西装自然是宋芝的杰作了,那天她一接下约会顾问的职位,立刻拉着姜顗豫跑到市中心采购,他们逛遍所有西服店,花了一整个下午才挑到彼此都满意的款式,至此姜顗豫终於了悟陪女性购物的男伴是什麽样的心情。 「啊,是挺像的。黑色在色彩心理学代表智慧、力量跟严谨,我认为更能凸显你的气质。」尹正抱着手臂微笑。他说得流畅,简直是把不重要的冷知识背得滚瓜烂熟。 姜顗豫对连颜色都能高谈阔论的尹正翻个白眼,「也代表家里正在服丧——走了,别那麽多废话。」 两人走进由大理石修筑而成的别墅,伫在门口的侍者端着八颗牙的标准笑容,用单手推开厚重的木门,弯下腰邀请贵宾入席。 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熠熠生辉,将室内照地如白昼般明亮,厅内同样铺着厚重的大理石,两人模糊的影子映在光可监人的石砖上,随肢t动作晃漾出形状。 一名白衣男侍者走近他们,殷勤招呼道:「欢迎来到诺亚方舟,先生们这边请。」说完躬着身摊开手掌,示意往那方前行。 两人随侍者迈开步伐,路途上与几个服务生和叫不出名字的名流擦肩而过。 姜顗豫留意四周的同时,耳朵捕捉到第四道脚步声,他微微侧首,用余光瞥见另一名女侍者在後头不仅不慢地跟着。 戒备这麽重? 姜顗豫拧起眉头,向旁小声询问:「我们要去哪?」 「抱歉,再说一次。」尹正没听清楚,下意识把头靠往姜顗豫。 姜顗豫b尹正高个两、三公分,只要微幅低头就能俯近他的耳边,在那压着嗓子轻语:「我说,我们要去哪里?」 敏感的耳廓突地染上温热的气息,加上重重打在心头上的低音炮,尹正堪称防弹衣等级的小白脸顿时有点招架不住,罕见地恍了神,欲言的话语搁在嘴边迟迟无法脱口。 「喂,不可能这样也没听到吧?」 尹正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强压下蠢蠢欲动的荷尔蒙,说:「有,听见了。」他礼尚往来地凑回去,细语低喃:「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走这条,大概是高赞华有跟他们交代什麽。」 姜顗豫一心想捉出诺亚方舟的把柄,没注意到自己与尹正挨得太近,只是若有所思地问:「他该不会想高事?」 尹正斩钉截铁地回答:「不,除非他想自毁前程,否则不可能找我麻烦。」 「好吧,静观其变。这里你b我熟,感觉到任何异样的话马上跟我说。」姜顗豫点点头,严肃地吩咐。 「好。」尹正莞尔,乖巧应了。ρo①8м.ひíρ(po18m.vip) -- ⓟō一八ɡщ.νìρ 19。鞭子与难以启齿 两人来往耳语的画面被後方侍者尽收眼里,可她非但没将他们贴上红标,反而觉得自己吃了满嘴狗粮,暗自在後头扬起姨母笑。毕竟来这的都老大爷居多,鲜少能碰到如此养眼的画面,今天替人代班也值得啦! 路上入目的景色如同国外电影场景,遍地是由复古搭成的奢华瑰丽,撇除那些一个个紧闭的门,乍看下并无出格怪异的地方。 侍者带两人走到一楼深处,在一扇外观诡谲、违和感十足的房门前停下脚步。 姜顗豫迟疑地望向侍者,对方笑咪咪地摆出「请」的手势,再看着这扇菱状的砖红色皮革门,心中没由来地涌现一股不祥预感。 尹正倒没想太多,在数道注目下拧开门把,迳自走了进去。 房内的色调同为暗哑的红,格局颇为宽敞,家具摆设不多,仅有三张摆成ㄇ型的绒布宫廷椅、一张胡桃木桌及一排矮木柜。房间的左右两边墙面各开了一个隔间,出入口被落地的帷幔掩得密不透风,格外引人遐思。 姜顗豫抱着疑心进门,每走一步心越往下沉,幸亏他的心理素质极佳,面上仍是不让人起疑的安之若素,参观似的负着手,往有半张床大的宫廷椅就坐。 男侍者不知道从哪里拎出威士忌和冰桶,各替两人倒了一杯搁在桌上,笑容可掬地抛下一句「不打扰二位了,有什麽需要按桌里的钮即可」後卑躬离去,留下两人独处。 「这什麽地方,怪吓人的。」 尼古丁的後遗症让姜顗豫心情一有波动就嘴痒,奈何他现在没把菸带在身上,只好嚼着冰块解馋。 「我也不知道,上次没来这。」尹正在空间里打转,试图摸出个东西排解无聊,「该不会是刑房吧,像暗网那样。」 「如果是的话大概也是冲你来的,毕竟你看起来人缘就不大好。」姜顗豫事不关己地揶揄,手指捏起夹子在冰桶里捞来捞去,又往嘴里丢了一块冰。 「你说得对——呐姜哥哥,现在跟你学防身术还来得及吗?」 尹正站在木柜前,手指搭上抽屉的拉把,轻轻一拉,方格内的容物清晰裸现时,他瞬即明白一切。 「哦?这是?」长的、短的、电动的、手动的……还真是应有尽有。 「噗——」 在尹正研究那些不可言喻的物品的同时,沙发那头的姜顗豫猛然喷出化了一半的冰块,消融的水也随之洒出,灌溉一地天鹅绒毯。 尹正下意识判断姜顗豫遭逢危险,连忙放下棒状长物,准备用擒拿术营救,岂料回首所见的仅有三个身材窈窕的裸女,她们手上拿的不是刀枪,而是亦正亦邪的绳索及皮鞭。 对姜顗豫而言,女性窈窕的肉体b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 「你、你们想干嘛!别过来!走开!」 三个女人持着家伙b近,瞳孔骤缩,威风八面的姜总队突然变个人,神色骇然地挥舞手臂逃窜,可女子们已经封住他左右出路,後方的椅背成了软绵绵的桎梏,活活把一个大男人b退到墙角。 尹正想前去搭救,脚才刚踏出一步,右手边的红帘子突地被外力掀了开来,一名相貌俊美的男人裸着上身,姗姗步出帷幔。 「尹先生,久等了。」 他一手搭上尹正的肩,另一手熟练地在他身上轻抚,拿捏精准地避开一些敏感部位,惹得尹正心头不妙的一颤。 「我们认识吗?一上来就毛手毛脚的,不太行吧?」 说是这麽说,可尹正也不是什麽正经的货色,他佯装推拒地抵上胸膛,不安分的手指微幅收拢,用以测试胸肌的手感。 不得不说,高赞华这老头还真懂他。 「抱歉,我太想了解您了,才这麽情不自禁……」 「没关系,待会好好了解吧,从里到外。」 当色令智昏的尹正沉浸在美色时,另一旁姜顗豫的精神即将达到临界点。 女人们半压在姜顗豫身上,好几只手不断来回摩娑,甚至在危险的边缘上游走,姜顗豫寡不敌众,怎麽样也拨不开人,在她们准备解开裤子上的钮扣时,细如蛛丝的理智线硬生生断裂,崩溃的他开始破口大骂:「cccc!那个地方不行!你们是吃什麽长大的,手给我tamade拿开——尹正!草你妈的快来帮我!」 尹正突打个机灵,黄色泡泡被绝望的喊叫戳破,想起被女人挟持的姜顗豫,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美男,临走前还眷恋地摸了把腹肌。 「小姐们,让让。」 恰好姜顗豫一番话把女人喝住了,尹正得以拉开愣愣的她们,肉色画面移除,露出底下浑身狼狈的姜顗豫。 尹正护住姜顗豫,笑着向众人赔不是:「抱歉,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今晚不需要你们服务。」 其中一名裸女娇滴滴地抱怨:「他刚摸了我好几下,你们该不会想白嫖吧?」 姜顗豫听闻无中生有的指控,出离分怒地撑起身子反驳:「妈的,那是因为你抓我的手去摸!」 「那又怎麽样?你还不是占了便宜?」 裸女突地向前b近,豪不示弱地挺起胸膛,姜顗豫被突然放大的凶器吓得不轻,又倒回去窝成虾米状。 那是胎儿在母亲体内的姿势,能给予一定的安全感,正是姜顗豫最需要的。 尹正见裸女想拨正姜顗豫的身子,连忙挡在两人中间,耐着性子解释:「当然不是,该给的费用一定会给,辛苦各位,可以回去了。」 裸女这才心甘情愿的退离。难得遇到高颜值又年轻的顾客却吃不了,服务生们自讨没趣,摸摸鼻子走了。 瞅着窝成一团球的姜顗豫,活像个受惊受怕的小动物,尹正哭笑不得,在身旁坐了下来,轻轻搭上他的肩安抚。 「没事的,她们都走了。」尹正轻声道,往背上安慰地拍了几下。 「真的?」姜顗豫用手盖着脸,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 「真的,没事了。」 姜顗豫战战兢兢地放下手掌,眼里映入尹正带笑的脸庞,顿时安心不少,但余悸犹存的心情仍难以平复,又慌又恐地喃喃道:「妈的,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尹正看向被留下的绳索与皮鞭,意味不明地附和:「确实很恐怖。」顿了顿又问:「不过我很好奇,你怎麽会怕女生怕成这样?」ρo①8м.ひíρ(po18m.vip) -- 20。谁才是诺亚 「我是尊重她们。」适才尹正助他脱离困境,姜顗豫在心里把他的格调微幅提高,勉强跟朋友擦上边,能讲的东西也多了。 姜顗豫瞅着地板,思及不堪回首的记忆,叹口气,缓缓道出:「我刚读警大的时候,被室友拉去一场迎新活动,去了才发现是跟护校的联谊晚会,那些女生太过……热情了,简直是想把我吃了……但不知道为什麽,这种疯狂的女孩子越不喜欢越是会出现,有够诡异的莫非定律。」 「那麽,因为b婚而离开dea的传言是真的?」 「都说是传言了,你还相信这种p话?」姜顗豫讥讽地嗤了一声。 「所以我来查证啊。」尹正用一种很律师的口吻说着:「听取流言蜚语不是不行,但要懂得筛选正确的资讯量,不经大脑思考、缺乏识读力就轻信的人才是真正的笨蛋。」 ……这货好像很喜欢跟人说教。 不过姜顗豫基本上认同他的观点。 「也是。让检警避之唯恐不及的『尹正律师』,在我看来不过是个话很多又很油的普通人,根本过誉了。」话音一滞,他想了又说:「但我多少能理解,大概是有种种因素吧,每个人都有不得已担任的角色。」 尹正只身一人在外,早已习惯各种阿谀谄媚,这是他头一次获得如此真实的评价,脑袋忽然愣愣的,连情都忘了调。 「先不谈这个,你当初到底怎麽跟高赞华说的,居然安排这种东西?」一提及几分钟前的惊骇场面,姜顗豫又起了浑身的j皮疙瘩。 「我说想跟朋友进去开心一个晚上,就这样。」尹正拢回一缕搅乱的思绪,诚心道歉,「抱歉,我没料到他能曲解成这个意思。」 「真的是……」姜顗豫烦躁地捋了把头发,平复几许後才恍然查觉到背上的触感,「你的手在干嘛?」 「我在安慰你啊,还是你比较喜欢摸头?」尹正浅浅一笑,有恃无恐地伸出爪子,往姜总队至高无上的头顶挠了挠,才挠不到一圈就被姜顗豫空中拦截。 「多谢好意,我已经好了。」姜顗豫扔掉他的爪子,从软绵绵的垫子上爬起来,整理遭到蹂躏而发皱的西装。 尹正凝望他这副衣衫不整的打扮,目光微微闪动,「不客气。接下来呢?」 「叫服务生进来。」姜顗豫扣上最後一颗扣,衣冠楚楚的他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总队长。 尹正想起侍者临走前说的话,探头往沙发前的木桌望去,在平坦的桌面上找着四方型的切口。 阅历丰富的老江湖如尹正自然知道这设计的用意,他抠着隙缝掀开一看,有个按钮状的装置设在挖出来的小隔间里,他二话不说伸指摁下。 属於上流的服务果真不是盖的,发讯才不过几秒钟,门板立刻传来一记敲响,是先前的男侍者。 「有什麽我能为您们效劳的吗?」 「看来高先生会错意了,我们其实是……那个关系。」姜顗豫咬着牙搂住尹正的肩膀,语调故作温柔亲昵,「今天是纪念日所以想用特别的方式庆祝,但显然这个活动不太合适,有没有其他有趣又健康的娱乐?」 尹正递去一记微妙的眼神,姜顗豫示意他稍安勿躁。 听到他的澄清,侍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回答:「有的,我们这地下一楼是酒吧,我带您们去?」 历经浩劫的姜顗豫身心俱疲,由衷不想在小红房里多待一秒,只是开脱得先找个理由,而方才尹正跟牛郎的互动给了他灵感,便想出个幌子搪塞,顺道试着用谎言诈出真话。 「听起来不错,但我们的意思是特别——真的很特别、很少人知道的那种,你懂吗?」 侍者显然训练有素,不动声色地装着傻,「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姜顗豫嘴唇微动,尹正截断他的话语,早一步开口:「高先生跟我提过『恩典之夜』,我跟姜先生非常感兴趣。不瞒你说,我们就是冲这个来的。」 姜顗豫眉峰一挑。 这条线索尹正居然没跟他说过! 侍者搓着手掌,苦笑道:「很抱歉,那是白金会员才能参加的……另外这是内部消息,麻烦二位别跟外人透漏。」 姜顗豫用从警多年的直觉嗅出一丝不对劲,他按捺住愤怒,问道:「怎麽样能成为白金会员?」 「入会一年以上,得到两位现任白金会员的推荐,并於获得会员资格後每年缴纳十万元会费。」侍者的嘴角彷佛是用强力胶黏上的,永远是恰到好处的弧度,倘若突有一批凶暴的恶徒闯入他似乎也无动於衷。 光第一个条件就难以达成,姜顗豫瞟向小鸟依人的尹正,权衡轻重下,认为从这货口中撬出东西的可能x比较高,遂抛开礼貌的外包装,冷着声揶揄:「十万元会费?你们店名取错了吧?抱歉,我们不参加了。」 「没关系先生,也不是所有条件都能上船。」侍者面对姜顗豫的冷嘲热讽也不恼怒,依旧风度翩翩地打开房门,「这边请吧。」 「砰!」 姜顗豫坐上副驾驶座,用力甩上车门,透过挡风镜瞪着富丽堂皇的建筑物,面色如水深沉。 驾驶座的车门拉开,尹正跨着长腿进车,姜顗豫听见动静,视线没有挪开,从嘴里吐出四字:「恩典之夜?」 「恩典之夜。」尹正复诵他的话,语带肯定,「其实高赞华没跟我提过,是我无意间听见的。」 「你也太多无意间了吧。」姜顗豫冷冷扯开嘴角。 「那家伙是基督徒,我当下没有多想,更没有联想到这里。」尹正系上安全带,转动车钥匙,车身立即发出引擎运转的低鸣,「刚才替你拉开人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女的背後有圣经刺青,我才想起有这麽一回事。」 「我知道这样很惹人怀疑,但我说的是实话。」尹正收起调笑,音线透着几分严肃,「假如我真的搀和在里面,是不可能跟你有任何接触的,傻了才在警察面前晃来晃去。再假使我真的那麽厉害能做内鬼的话,还做钱少事多的律师干嘛?早就从政了。」 姜顗豫抿着唇沉思。 尹正说的也不无道理,倘若他当真是共犯,大可沉默到底,不必对姜顗豫自报家门,何况是如此模棱两可的说词,更惹人怀疑。 反方面想,虽然适当的自供可以获得警方信任,却也徒增曝光的风险,以这情况对比下,结果是弊大於利,一点也划不来。 尹正是律师,任何从他嘴里吐出的即使是p话都有经思想过滤,他不会笨到把自己放在砧板上任人刀俎。 但这些过於巧合的一切仍让姜顗豫有所保留,他无法断定天秤是倾向剧情推进者一方,抑或是无辜者那方,唯一能肯定的是在能推敲出答案之前,他得继续伪装。ρο1捌Αc.cóM(po18ac.coM) -- 21。我想更靠近你 「我没说不信,你长篇大论做什麽?听你讲话我头都痛了。」姜顗豫蹙起眉头,按摩发疼的太阳穴。 「好,这点我改改。」尹正似是放宽了心,再次扬起笑容,按下电子面板上的播放键。 内装喇叭倾泻出节奏鲜明的流行乐,姜顗豫就着鼓点拢了拢思绪,问道:「你还记得当初高赞华谈恩典之夜的具体内容吗?」 尹正本来想说「在意的人说的话我都记得」等之类骚话,然而话到嘴边时又突然想起几秒钟前改过自新的宣言,把赘字删删减检後只余尾端一词:「记得。」 姜顗豫拿出手机备忘录,尹正很识相地开始阐述:「那天我在教他如何敷衍检察官跟警察……别这样看我,这毕竟是我的工作。」 「总之,过程中他去办公室外接了通电话,我刚好茶喝多了想上个厕所也就出去了,在路过高赞华时听见他说:『恩典之夜准备好了吗?我等不急见新的小羊了。』之後上完厕所回来又听见他说:『洪水日见,我会在船上等你。』,接着挂断。就这些内容了,他後来也没跟我提到这件事。」 停等红灯,尹正侧首看向飞速敲打键盘的姜顗豫,问道:「你觉得恩典之夜会是什麽活动?」 「要嘛是人口拍卖会,要嘛是杀人现场,你喜欢哪个?」姜顗豫收了手机後闭目养神,拉长的尾音透出浓浓的疲惫。 尹正似笑非笑地回答:「杀人现场听起来不错。」 「嘁,又一个潜在的反社会变态。」姜顗豫微微掀开眼皮,嫌恶地睨他一眼。 「所以警察哥哥要看好我,以防我哪天兽x大发,直接屠杀整座城市。」尹正视线朝向前方,嘴角勾起的浅笑与话里若有似无的认真令人看不真切,似是戏言,亦是长久以来的谋划。 「哦,那真是求之不得,拜托你快毁了这个烂世界。」 一个是维护治安的警务人员,一个是保障人权的律师,本该是构筑社会正义的角色现在却嚷嚷着灭世宣言,何其讽刺。两人知悉这话题开得不妥,谁也不接话了,只剩悠扬的乐音在半空飘荡。 沉默半晌,尹正忽然说道:「恩典之夜我可以帮忙。」 「嗯?」姜顗豫差点进入深沉睡眠,闻言蓦然回神。 尹正搭在车窗上的手轻轻敲着节奏,不紧不慢地说:「我有管道,可以替你们追踪活动的消息,如果条件许可,说不定连现场画面都拿得到。」 尹正的热心让姜顗豫有些讶异,不免心生踌躇,斟酌着说词:「你又要什麽条件?」 「姜总队,你这样说好伤感情啊,为正义尽一份心力还需要谈条件吗?」尹正单手捂住穴口,带着笑佯装痛心疾首。 「五分钟不讲p话会要你的命是不是?」姜顗豫翻了白眼,看不下去这上一秒想屠城下一秒就要为正义发声的傻b戏精。 「好啦,不开玩笑。」正播到摇滚乐,尹正把音量调小了点,依然觉得不太合适,便随意切了首抒情歌,「帮忙当然是有目的的,不然谁想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iwantyouclo色.cau色spacewasjustawordmadeupbysomeonewhosafr爱dtogetclo色…… 背景的男女声咏唱渴望倚近的深情,他就好像融进里头,连话都溢出几分含情脉脉。 「单纯出於私情,因为这样我才有理由继续跟着你。」 姜顗豫咽下口水,手没由来地搭上车门把,似乎是出於本能地想逃避尹正接下来的话。 细长的眼角一弯,属於成年男性的低哑从唇边流淌而出,如淙淙流水滑过耳边,掺着似真似假的暧昧,捂热心头上一角。 「姜顗豫,我想更靠近你。」 有监於尹正仍是嫌疑犯的身分,姜顗豫保险起见谎报了住家地址,尹正放人下车後他又多走了四五个路口,到家时已是三更。 夏夜的暑气不减,十分多钟的路程已让额上泌满汗珠,姜顗豫抬手抹去,从兜里拿出钥匙,门刚开就听见一声轻轻的嗷叫,一只圆胖的橘猫探头出来。 姜顗豫伸脚把牠拨回屋内,「蜜柑,进去。」 尊贵的猫抓子对着地板摩擦,蜜柑心不甘情不愿地「喵」了一声抗议,用沉甸甸的吨位誓死抵抗。 饶是姜总队的金刚脚也推不动这位大爷,他轻叹口气,弯下腰抱起热呼的猫身,左踩右地脱了鞋进屋。 窝在纸箱的姜子牙闻声而动,用完好的左眼意思看了看,随即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姜顗豫把蜜柑放在马桶形状的碗盆前,替牠倒了盆水,再回头把大门关上。 随手扔了西装外套,生心理都疲惫不堪的姜顗豫摊倒在沙发,头後仰在椅背的边上,嘴里吐出软绵绵的叹息,双眸微阖,彷佛连撑起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假寐片刻,姜顗豫勾起手指扯掉领带,领口往下解了两颗扣,少了束缚的颈脖终於得以舒缓,那感觉好像卸了一身沉重的盔甲,y撑起武装的躯体顿时无比轻盈,让人不自觉地继续怠惰下去。 姜顗豫依然维持仰天的姿势,忽有一团毛茸茸的球掠过k管,他旋即感到沙发一沉,大腿旁多了重量与温度,有个小又欲实的圆状物t搁上了腿,不久,另一侧腿也随之沦陷。 他提起头颅向下一望,只见左手边趴了只打盹的肥蜜柑,心宽t胖的牠早已忘怀方才遭受的屈辱;右手边的静香凑着手背嗅了嗅,似乎是在确认铲屎官还有没有气息,以备随时篡上一家之主的位。 可铲屎官不但气足,心情还颇乱,他将手搭上猫脊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抚摸。 静香享受起撸毛的快感,浑然忘记篡位这回事。 猫界之耻打着舒服的呼噜,同隔壁的蜜柑将巴掌大的脑袋瓜靠上腿。今天铲屎官的裤子特别舒适,滑顺又冰凉,牠意犹未尽地蹭了蹭,恨不得沾上所有毛,把自己蹭成一只丑萌的秃毛猫。 姜顗豫低头撸着猫,心思却向窗外飘了出去。 ——姜顗豫,我想更靠近你。 直白的追求姜顗豫不是没遇过,国外的女孩子甚至更热情奔放,而素来杀伐果断的他总能一口回绝,唯一区别只在於「fuckoff」和「滚蛋」的文化差异。 陌生的、浅交的、多年相处的同事或下属……感情之於姜顗豫,不是仰赖关系的联姻,不是外貌肉体金钱这种肤浅的理由,更不是从友情衍生爱情这款烂大街的剧情。 该是谁就是谁,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总是如此,忠於自我,理性、傲慢得不近人情。 而此刻他犹豫了。 姜顗豫认为比起好不容易与尹正堆起的信任感,更多是因罪恶和责任相互抵触而溅开的火花,矛盾又灼人的星火逐渐衍变为不知所谓的踯躅。 他不想玩弄人的感情,那简直是道德沦丧。 他想亲手撕开罪犯的包装,那是毕生圭臬。 有时候,他打从心底讨厌这份工作。 姜顗豫就着猫沉思,忽然想起了什麽。他伸出双手圈住姜家宅邸内最为苗条的猫身,一把将静香很狮子王式地托起举高,仰首凝望舔着鼻子、一脸懵样的爱猫。 人猫对望须臾,差点把片演成猫的报恩,姜顗豫缓缓启唇,对着牠的鼻子叫唤:「喂,教我当玩弄人的禽兽。」 之所以取名为静香不是没有理由。姜顗豫当年在一家自助餐厅捡到牠,当时公共电视正好在放映哆啦a梦,又恰好小虎斑是雌x,他便顺理成章取了「静香」这个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关系,姜顗豫发现这小虎斑还真不愧对牠的名,小动作频频,根本是猫版静香。 举例来说,静香在姜顗豫面前乖得很,时常跟蜜柑黏呼着一起卖萌,但是当姜顗豫查看宠物监视器时,却发现静香私下对胆小的蜜柑极其凶悍,而牠也知道胖橘猫颇得铲屎官宠爱,是打秋风的不二人选,於是台面上刻意佯装友好,藉此获得更多肉罐头。 姜顗豫严重怀疑,这城府深心机重的猫东西总有一天会举旗起义,反扑人类。 「喵——」 然而,这位潜在革命军最後是这麽回答他的。ρο1捌Αc.cóM(po18ac.coM) -- ρO⑱Ac.còΜ 22。昨晚是个平安夜? 夜半的房间是孩子藏匿梦想的地方,关上门便能恣意展现慾望。 皎洁的月光穿透紧掩的窗帘,用丝丝缕缕的胧光照出一幅模糊的轮廓。 有搁着作业的书桌,有摆满参考书和讲义的木柜,有供怪物出入的双门衣柜,有上下摆动扇叶的冷气,以及隆起小山丘、泛着隐隐亮光的单人床。 女孩蜷曲身子躲在被窝里的小世界,手机的冷光映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把她所有五官表情照得一览无遗。 「宝贝~今天都在干嘛呢^_^」 「补习、写暑假作业……有够无聊的啦!好想出去玩,但老爸老妈都说太忙,不带我去q_q」 「乖,不用管他们,下次我带你逛我们这边的夜市~」 「还是老公最好了,嗯嘛~~」 即使明白黑暗中的强光对视力有害,女孩仍锲而不舍地抱着手机与远方那人话家常、谈情话,这似乎是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所必经的过程。 而从门缝偷溜进来的光或脚步声,总能一瞬间划破她们绮丽的梦。 女孩正在脑中勾勒与那人约会的画面,门外突地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荡在阒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心脏骤然一缩,才国中一年级的她尚未练就一身狡猾功夫,慌忙按着锁屏键的拇指施力不当,手机在空中翻了一圈後落到床面上,同时脚步声渐亮,女孩连忙翻身盖住萤幕的光,把头探出棉被外,用拙劣的演技陷入假寐。 女孩随即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有人悄悄走到床边,把棉被拽到她肩膀上,昏暗的光线足够让人忽略女孩轻颤的眼皮。 在来者踏着轻轻的脚步离去时,女孩余悸犹存的心跳震在耳边,没发现身下刚转暗的萤幕又渐渐亮了,上头的方形提示框写了段不怀好意的邀约—— 「对了,你想打工吗?」 清晨六时,天色微曦,都市的主g上已稍稍积起上班车潮。 姜顗豫住得近,就算堵车,到中央警局也只需十多分钟的路程。他顶着一对浅浅的黑眼圈,肉着酸疼的後颈走进缉毒组办公室,意外在座位上看见一个打着呵欠的人。 韩庭见到来者,先是诧异,随後讷讷点头招呼:「老大,早啊。」 姜顗豫在他桌前停下脚步,奇怪道:「韩庭?这麽早来上班干嘛?」 「东西还没查完,想赶快完成。」韩庭讪讪回覆,毒舌在姜顗豫身上丝毫不起作用,「老大你也一样吗?」 「哦,我是睡不着。」姜顗豫不以为意地一耸肩。 事实上,姜顗豫是被恶梦惊醒才难以入睡,他身为真男人的表率,自然是选择以善意的谎言掩饰。 内容更是姜顗豫难以启齿的主因。 他梦回诺亚方舟,被人五花大绑在小红房的那张宫庭沙发上,半身赤裸的尹正从脚底缓缓攀爬而上,稍嫌冰冷的手指轻浅掠过他的肌肤,挠得他有点儿痒。 待姜顗豫能完整看见他的脸时,他们的胸膛紧依偎在一块,那重量与温度彷佛身临其境,引人身心燥热。 对视须臾,尹正徐徐俯下俊美的脸庞,双唇b近,近得能触及彼此的鼻息,然後…… 没有然後了,姜顗豫从床上跳起来,发现是胖蜜柑在作妖,被感人的体重压在穴口上怪不得无法好眠。 那王八蛋真y魂不散,连作梦都不肯放过他。 「你根本没回家吧。」瞧韩庭发丝凌乱、双目充血,以及落在衣角的一小滴番茄酱,姜顗豫以对此人的了解下了近乎肯定的推断。 「果然还是瞒不过老大。」韩庭不好意思地搔搔脸颊,视线不禁向旁飘移。 「啧,再忙也找时间洗个澡吧?就算讨厌局里的澡堂也可以来我家,我不是说过吗?这天气我不信你整天没出汗,如果有人抱怨就找你算帐。」姜顗豫狠狠瞪了他一眼,从旁边座位拖来张椅子,一双大长腿跨过椅垫,反坐上去,「什麽问题?」 即使熟知未开工的姜总队没那般严苛,韩庭仍不自觉坐正身子,娓娓道出:「少女b叫做廖芷瑄,案发当时十四岁,本地人,就读市立国中一年级。案发後两天的五月十五日由父母通报警局,根据他们说法,廖芷瑄性格外放较为叛逆,交友圈广泛,时常会到朋友家借住一晚,所以当下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等到两天後班导师打电话询问廖芷瑄的状况时,他们才恍然发觉自己女儿失踪了。」 「啧,又是这种。」姜顗豫不悦地咂舌,从口袋摸出菸盒,「另一个呢?」 「这就是症结点,我找不到她。」韩庭垂头耷脑地说。 「说说看你的逻辑。」姜顗豫将前穴贴上椅背,一手绕在椅缘,向来高仰的下颏此时懒洋洋地搁在上头,尖刻都被慵懒的烟尘砥砺。 「我从她们失踪的五月开始依依排查案件,依照这个方法找到了廖芷瑄,可是当月却没有一个人符合少女a的外表特徵,就猜想她是不是跟李诗婷一样,报失的日子其实更早,所以从五月开始往回翻阅本市的——」 「停。」 「……是?」 「不是本市。」 「为什麽?」韩庭直眨巴盛满疑惑的眼。 「如果你是诺亚方舟的主管,你会怎麽进货?」姜顗豫不答反问。 韩庭抱着手臂,极其熟练地把自己带入假想身分,一面思量一面道:「我表面上是正当营运的私人俱乐部,所以我不会弄脏自己的手,可能会经由两、三个人……不,诺亚方舟太大了,会员众多,照这个规模我会设置一个妥善运贩毒品的网络。而我接触的是充斥达官贵人的上流社会,为了掩人耳目或是防止被其他有心人利用,找的不能是当地有身分的人,要谁都不认识最好。」 「假设诺亚方舟是东区犯罪的龙头,那为什麽少女a可以独自离去?」 韩庭瞠目道:「意思是……她不是受害者?」 「很好猜吧,能在那种监视下全退而身,不是被退货就是她根本自己人,当然这是在诺亚方舟有罪的前提,不过也不离十就是了。」姜顗豫把菸灰抖落在韩庭递来的玻璃缸里,「她跟司机是被诺亚方舟豢养的共犯,就算不是也肯定不安好心,所以两个嫌疑犯大半夜的送了人後去哪里——」 韩庭醍醐灌顶地醒了悟,猛然坐直腰身,兴奋打断姜顗豫:「诺亚方舟五公里外就是盘山公路,很有可能就是回到窝藏的据点,所以不会是本市!了解,我马上调阅资料!」 「就这程度也想老半天?」爱之深责之切的姜总队帮忙後不忘训斥,往韩庭的後脑勺巴了不痛不痒的一掌,「我看你的脑子是真熬坏了,查完把资料放桌上後就给我滚去休息。」 「遵命,爸爸。」解决瓶颈的韩庭被巴头也觉得精神抖擞,颇有朝气地向姜顗豫敬了礼。 姜顗豫起身归位椅子,把外套往肩後一甩,说道:「我去外面跑几圈,顺便带早餐回来。」 「我不用——」 「依你这鬼样子,案件还没破人就先倒了。」姜顗豫很是嫌弃,「我买什麽你就吃什麽,有意见的话我叫大芝给你带早餐。」语毕,又是很姜顗豫式的潇洒退场。 姜顗豫的食量堪b大胃王冠亚军,可他又不觉得自己跟他人有何不同,便以己度人,擅长以「供过於求」的方式喂食他人。 韩庭被投喂过几次,每每都因浪费而遭受处罚,但比起宋芝媲美地狱厨房的黑暗料理,他宁愿撑死也不愿再嚐一次黑色的酪梨牛奶。 韩庭又敬又怕,暗忖姜总队的谈判技巧当真举世无双。 ——— 嗯嘛那边本来想用「:-*」这个元老级颜文字,後来想想好像当真太lkk了,作罢ρο1捌Αc.cóM(po18ac.coM) -- Щoo13.cOм 23。被害者的稻草 「叮铃——」 精致的挂铃往玻璃门晃出脆响,一名美丽高挑的女子扶着门把进到咖啡厅内,她谢绝热情招呼的服务生,冗自走向位於角落的座位,靠窗的圆桌已坐了个男人,她仍不偏不倚地走到桌旁。 「尹先生。」 尹正从财金杂志中抬头,一见到她,面上登即盛满笑意。 「早安,请坐吧。」 女人应声颔首,放下名牌手拿包,拢了拢窄裙,往尹正对面的高脚椅就坐。 「不好意思啊徐秘书,这麽早把你叫出来。」尹正笑yy地递去菜单,「尽管点,算我的。」 「没关系,提早起床吃早餐也不错。」徐秘书莞尔,偏头向服务生点了杯卡布奇诺。 待服务生抱着菜单离去,尹正低头啜口热美式,随口寒暄:「最近公司忙吗?」 徐秘书礼貌回覆:「还是平常那样子,没什麽特别忙的。」 「这样啊。」尹正的手指伴随背景的爵士乐,在桌上轻轻敲出一首曲,「高先生呢,跟那位千金过得可好?」 「抱歉,高先生的私事我不便多说,不过看来是挺好的。」徐秘书虽纳闷问题的用意何在,但面上仍然客气应答,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憋出个臆测:「尹先生找我是有什麽要转达给董事长的吗?」 尹正摇摇头,笑着回:「不是,单纯找你。」他在对方的狐疑与诧异下接续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徐秘书犹豫了会,「嗯……你先说说看,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尽量帮你。」 「太好了,这件事只有你做的到。」尹正拿出一个样式简约的金属领夹,置在圆桌中央,「你觉得高赞华喜欢这个款式吗?」 「不不不,这个我做不到!」徐秘书马上猜到他的用意,忙不迭拒绝,「被发现的话不是掉饭碗就能解决的!我……」 尹正从她眼里捕捉到几许恐慌,他轻轻收回搁在桌上的手,挺直懒洋洋的身子,歪头笑了笑,「徐秘书,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你明明很讨厌高赞华,为什麽还替他工作这麽多年?」 徐秘书微愣,「你、你什麽意思?」 「算了,答案也很明显,我直说了。」 「那位大董事长啊,其实也没报章杂志上写得那麽聪明,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吃女孩子豆腐,殊不知外人都看在眼里。」尹正举起摊开的手掌,「开会时,他桌底下的这只手放在哪里我都知道,你极力掩藏的厌恶我也知道。」 徐秘书紧抿着下唇,被人剖开秘密的羞愧感及惯性臣服让她低低垂下头,也藉此看见尹正方才翻阅的杂志,页面停留在高赞华的专栏上,心里头百感交集。 「我有高夫人跟报社的联络方式,我想不论是哪个管道,对你来说下场都不是很好。」尹正抱臂凝视低垂的头颅,「虽然你非自愿,但人是很会看图说故事的。」 徐秘书瞅着自己的手指沉寂良久,心里衡量着两方利弊,又听见尹正继续威b利诱:「当然不是要你白白帮忙。望春集团的人事释出了些名额,虽然钱没有高赞华给的多,但起码能让你在大都市里过得衣食无缺,还有多余的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更不用遭受主管的恶意骚扰。」 「那又怎样,我走不掉的。」徐秘书扯开嘴角自嘲。 「凭你自己的确走不掉。」尹正喝口咖啡做停顿,「但如果你肯跟我合作的话,我能帮你。记得是谁替高赞华打赢那场官司的吗?」 徐秘书忽然抬起头,眼里泛出寥寥希冀。 「你……打算怎麽做?」 「细节还不能透漏,但我保证结局不会让你失望。」尹正冲她温和一笑,「意下如何,信我吗?」 徐秘书怔怔望着尹正,双唇微动,欲言又止。她跟尹正的接触其实不多,只觉得他的笑容藏了很多东西,像潘朵拉的盒子,让人心生敬畏却也趋之若鹜。 可能是她与类似的人打交道惯了,才没那麽容易被好奇心驱使,然而这个盒子不等她动手,现在居然自己打开了。 她原以为里头是带来灾祸的厄运,岂料是一节金灿灿的橄榄枝,悄悄向她释出隐晦的善意。 他想帮她。 徐秘书思考半晌,终於下定决心:「好,我帮你。」 「谢谢,那这个麻烦了。」尹正莞然,将领夹向前推去。 徐秘书收下领夹,小声地说:「我才要谢谢你。」 「谢什麽,我在威胁你呢。」 尹正理着衣襟起身,看似要离开了,腿刚踏出他又顿了脚步,转首的他忽然敛起笑容,语调是不容质疑的认真。 「还有一点,你是受害者,不必自我谴责,永远不必。」 说完,转身离去。 在韩庭瞪着电脑萤幕翻阅资料的同时,宋芝来到x市立医院的儿童病房。 为熟悉患者病情与建立护病关系,护理师通常会固定负责一个段落的病人,也因此三个女孩的主护对宋芝不陌生,一来就跟她打了声招呼:「宋警官早啊,又来看她们?」 「是啊,顺便慰劳你一下。」宋芝笑咪咪地拎起手里的咖啡。 「慰什麽劳,真是的,下次别带了啊。」护理师嘴上打趣着,却还是欣然收下宋芝的贿赂。 「芬姐,她们情况怎麽样?」宋芝趴在护理站上,与芬姐隔着一个平台对话。 「我是你就不会趴在那上面。」 「为什麽?」 「因为病人的检t都放在那里。」芬姐指了指宋芝的手臂下方。 宋芝猜想她所谓的检t肯定不是血液之类的,马上咻地弹起来,脸都绿了。 「刚才去看了,在吃早餐呢。这几天精神状况有比较好,只是夜里还会吐,瘾头上来的时候比较躁动一点。」芬姐望向右方的走廊,「刘医师查完房了,他说你可以试着做『你的工作』,但切记不要太刺激她们。」 宋芝抛下一句「知道了」便朝病房走去。 她跟驻守在门口的同仁打声招呼,进了离护理站最近的单人房,里头的小姑娘叫李妮,是其中唯一去过horizon的女孩。 她半坐在床上吃着吐司配电视,一瞧见宋芝的身影,她放下手里的早餐,轻摇一旁打瞌睡的母亲,说:「妈,宋芝姐姐来了。」 宋芝摆摆手,轻声细语说:「没事没事,不用吵醒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手挥的那几下有股淡淡的味道从衣袖飘出。 她好恨自己手欠。 李妈妈被那麽一推还是醒了,她眨了几下茫然的眼睛,看见宋芝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要让座给她。 「宋小姐来了啊?快坐快坐!」 「没关系,阿姨你坐就好。」宋芝把李妈妈按下去,搬来另一张铁椅坐在病床旁。 「吃了吗?没吃这边还有。」李妈妈说完就要往床旁桌栽过去。 「别别别!我吃了!阿姨你坐!」宋芝心累,觉得从不过度热情的姜爸爸真是社交表率。 为避免更多不必要的招待,宋芝不寒暄了,单刀直入来意:「妮妮,看到你现在精神那麽好我很欣慰……我想趁这时候问你些关於案子的问题,可以吗?」 李妮孱弱的肩膀因「案子」二字反射x地瑟缩一下,但这位勇敢的小姑娘没有就此胆怯,而是小幅度地点点头,乖顺地答:「嗯,可以。」 宋芝见得到允许,马上叫来另一位随行女警,又跟李妮母女说明接下来的过程会以录影的方式记录。ρο1捌Αc.cóM(po18ac.coM) -- 24。迷途便引路 待後方女警架好摄影机,宋芝轻轻开口:「你是怎麽认识云豹的?」 「我根本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把我们关起来的人。」 宋芝尽可能温和地问:「你能说说被带走的那天发生什麽了吗?」 「那天……我约了脸书网友见面,她是女生,也是读国中,我记得叫安琪。我们见面是为了面谈网路打工的事情,她说她会带一个员工过来,我以为会是大人,结果也是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女生。然後我们去了酒吧,工作都谈好了之後她们带我从後门走,上车後我不知道为什麽断片了,醒来就在那个地下室里,中间的过程我完全没有记忆。」 见李妮精神稳定,宋芝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点开监视录影的截图,将画面拉近少女a的脸孔,指着萤幕问道:「另外一个女生是她吗?」 「对,是她。」李妮毫不迟疑地点头。 「你知道她是谁吗?」 李妮摇摇头,「不知道,她只说她是员工,做了很久,赚了很多钱,看她身上穿的名牌衣我就信了。」 「这样啊……那你们都讲了什麽?她的行为有没有比较奇怪的地方?」 「就聊天,然後讲合约的东西。」李妮偏头想了想,「怪吗……她们讲话跟动作都很正常,甚至还很活泼,除了东西吃得有点多就没有其他特别怪的地方。」 「那个合约内容是什麽?」 「详细内容我忘记了,有个人资料还有工作范围,工作大概就是我跟陌生人聊天,他们就会付我钱。」 「……你签了吗?」 「签了。」 宋芝汗颜。这孩子单纯到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李妮继续阐述记忆的碎片:「她们有带合约书,安琪把上面的字念给我听,那个女生偶尔会解释意思。」她随即想到什麽似的,眼睛微微撑大,语调上扬,「啊,我想到了!那时候安琪跑去上厕所,我把合约书拿给那女生看,问她其中一项是什麽意思,她好像吓到了,讲出来的东西也是j同鸭讲,看起来完全不懂上面的字!」 闻言,宋芝与女警交换了眼神。 宋芝琢磨措辞:「你的意思是,她看起来不识字?」 「嗯,感觉是这样。」 宋芝纳闷:「那她之前点餐是怎麽点?」 「她没有看菜单,直接跟服务生讲的。」李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她感觉很熟那个地方。」 宋芝蹙起柳眉,她拿起平板拨了几下,随後再次提到李妮面前。 「这个人,认识吗?」 那是尹正的相片。 「……就是这样,她们跟网友出来见面的时候那女生都会在,也是不看菜单就点餐。」 姜顗豫站在玻璃窗前眺望市景,与电话里的宋芝对谈:「去过horizon的那个看过尹正吗?」 宋芝在另一边一本正经地说:「没看过,她说帅成这样的人,有看过绝对会记得。」 姜顗豫莫名松了口气,轻叹道:「好,知道了。」 他收起手机,走出办公室,大步迈向韩庭的座位。 中午了,劳模韩庭还是不得休憩。 离姜爸爸买完伙食回来已经过了四小时,韩庭嘴里还嗑着剩一半的馒头夹蛋,越吃越委屈,正想偷偷把倒楣的馒头塞进垃圾桶,乍然瞥见姜顗豫朝他走来,心头猛然一颤,可惜腰已经弯了手已经伸了,反应再怎麽快也逃不过姜总队的法眼。 姜顗豫:「……你g什麽?」 韩庭淡定:「哦,我捡东西。」 姜顗豫用死鱼眼瞅着韩庭一手拎着馒头,一手捞进垃圾桶,试图挖掘个什麽东西出来。 我就静静看你装。 「别玩了,事态紧急。」姜顗豫翻个大白眼,拍掉韩庭手上的馒头。 韩庭坐正身子,神色严肃,准备迎接圣旨。 白炽灯打上紧绷的脸部线条,姜顗豫眉头一拧,宣旨:「我要除了x市以外、全国失学儿童的名册,从里面找出从小学甚至更早就失联、推算目前年龄约十四到十六岁的少女,很有可能是被列管的高风险家庭,从那着手,速度要快!」 韩庭面有难色地说:「老大,那是社会局的范畴,我的权限不够。」 姜顗豫不以为意,他捉起搁在桌上的便利贴,往纸面写了几个字,停笔後俐落撕下。 「用我的帐号。」 「呃,可以直接给我吗?」韩庭迟疑地再三确认。缉毒总队长的帐号权限有多大他不敢领教,愣是没有接下。 「我说可以就可以。」姜顗豫不耐地咂舌,把便利贴一掌拍上桌面。 韩庭收起纸条,脑袋且赶不上理清头绪,但看姜顗豫面色严峻,想必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於是铿锵有力地回答:「是!」 姜顗豫送出一条讯息给尹正,回到办公室,指尖燃菸。 刚坐在电脑桌前,尹正马上有了回音。 「我尽量弄到,不过这里有个现成的,烦请姜总队过目。」 姜顗豫的「谢」字才刚打出一个注音,尹正忽然又传了条讯息。 「这次的帮忙也能谈条件吗?」 ……他能说不吗? 自昨日尹正明目张胆的追求後,姜顗豫面对他时总有些无以名状的局促,更多的是罪恶感,使他不愿对尹正说狠话。 「晚餐,没得讨价还价。」 姜顗豫肉肉眉心,觉得自己又造了孽,不忍直视。 尹正随时守在姜以豫的聊天室窗似的,回覆总是第一时间送往。 「真巧,我也是这麽想的。那晚上见了,总队长。」 姜顗豫已读後放下手机,用电脑打开邮件,发现里头躺了一封新的来信。 便是尹正方才寄来的。他往附加档点了两下,浮上萤幕的正是他所需——诺亚方舟成员的身家资料。 倘若案件停滞不前,查找动机是个很好的出口。 他其实有个大胆的猜测,少女a说不准是某位俱乐部成员的私生女,为了得到父亲的宠爱与肯定,她才如此尽心尽力地将各路犊羊引入虎口,如此一来,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流窜全国也不无道理。 极度烂大街的背景故事,但谁知道呢,都有人相信聊天能赚钱的鬼话了,何尝不试试看各种可能。 姜顗豫适才询问大律师是否能高到成员名单,他好一个一个排查,虽然明白现在要尹正掏出全员资料简直天方夜谭,毕竟连人都不知道有谁,但姜顗豫仍然试着打探他无所不能的「能」可以到什麽地步。 果不其然,没有全部的能,只有曾为委托人的高赞华的那一部份。 没办法,能排除一个是一个了。ρο1捌Αc.cóM(po18ac.coM) -- ρò⒅sм.cΟм 25。她在十字路口 姜顗豫滑动滑鼠滚轮细读一遍,发现这资料不只详细,简直……钜细靡遗过头了,连高赞华幼时保母的清单都依依陈列上去,甚至还附注每位保母的个人资料。 姜顗豫突然觉得那货挺行的,g事b缉毒组任何人都可靠,不禁好奇尹正会蒐集到自己什麽样的资料,假如有机会隐藏的话,有些东西还真不想让他知道。 想着想着,姜顗豫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等等,他刚刚是在期待尹正替他身家调查吗? 尹正? 哦天,肯定是卧底到走火入魔了,这案结了之後他肯定要跟孙权讨精神赔偿。 姜顗豫甩开遐思,专注在电脑的文字上。 尹正蒐集来的资料详细归详细,利於案子进展的部分寥寥无几,近乎零。 他叼着菸沉思,这时门口传来几记急促的敲击声,苏启祥随即鲁鲁莽莽地撞进来,他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是从哪一路跑回来的。 「bo、bo、boss!我刚、刚、去了经侦那、那边,然後……」 「好好说话。」姜顗豫冷眼瞥去,递给他一杯水。 苏启祥抹去额上的汗珠,大口灌下清水,咽喉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瞬间通t舒畅。 「我刚去了经侦那催进度,结果他们还没好,反倒是交通大队那边先来了消息!」苏启祥又灌了一杯,「他们找到车牌的路径了!」 姜顗豫奇怪道:「那就排查他停留的地点,有什麽好慌张的?」 「有!非常有资格慌张!」苏启祥指着手里的报告,瞠目说:「因为它昨天到x市了!」 华灯初上,入夜的城市熙攘繁盛,女孩杵在人来人往的街口许久,漂亮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好像在等候什麽人。 他迟到了。 女孩有点儿不开心,她不喜欢痴痴等人的感觉,更惶恐对方放她鸽子,毕竟她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跟好友串供好谎言,就为向父母骗取几个小时的约会时光。 半晌,女孩不知道看了几次号志灯轮转,迟迟等着的那人终於现身。 「抱歉,刚才塞车了,你等很久了吗?」 那是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净白的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一对小梨窝在颊边绽放。 「很久!我还以为你又旋转我,哼!」女孩刻意偏开头,娇滴滴地表达不满,微微上扬的唇角仍藏不住喜悦。 「对不起啦,待会请宝贝吃饭!」 男孩又低头道了好几声歉,女孩还是心软地转回身子,这才看见男孩的後方还跟着另一个少女。 少女的年龄看似较长,相貌跟男孩一般乾净美丽,乌黑笔直的长发落在胸前,衬得肌肤更加雪白。 「她是谁?」女孩问。 男孩回头看一眼後又转了回去,竖起拇指b向她,「她啊,她是我说的那个员工啊!」 「是哦……」女孩看着少女白嫩嫩的脸蛋,醋意悄悄缠上心头,但仍试着保持友好地打声招呼:「嗨?」 「嗨。」少女往前站一步,伸出同样白皙的手掌,弯起的眼角浮现丝丝笑意,「请多指教。」 成群的警车在中央大道呼啸而过,犹如一把银黑色的利刃精准切开车流,留下一片红蓝相间的残影。 根据线人密报,少女a今日晚间六点在市内流窜,挟带一男一女,两人身分未知,最後目睹地点为西区一间撞球馆。 姜顗豫一接获消息,立即带领队伍驱车前往,用最快时速飙向数十里外的西区。 他派遣四辆车堵在可能逃窜的出入口,自己所在的那辆则直达店家大门。 姜顗豫与大夥们陆续下了车,如此浩荡的场面吓坏了周围民众,也惹来不少好奇的围观与窃窃私语。 若勾人直跨步伐走进撞球馆,柜台人员被警方阵仗吓了一大跳,以为又是来收保护费的混混,下意识举起双手投降。 为首的姜顗豫掏出腰间上的警徽,冷着声表明身分:「缉毒总队,姜顗豫。」 「哦哦哦,是警察……」招待木愣愣地放下手臂,咽下紧张的口水,「我能帮各位波丽士大人什麽忙?」 「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生,她带着年纪差不多的一男一女进来?」姜顗豫环视现场一圈,最後指了个无辜的女高中生说:「黑长发白皮肤,跟她差不多高。」 「啊,有的有的!」招待点头如捣蒜。 「他们还在里面?」 「呃,印象中还没出去……对吧小陈?」他用手肘捅了旁边的工读生。 「对对对,我也没看到他们出去。」工读生头点得更用力。 「行。」姜顗豫举起左手向前一挥,冷肃下令:「进去逮人。」 一行黑压压的缉毒警率先闯入内场,入目的是并列成排的球台,以及一个个看傻眼的顾客。 那是小老百姓头一次看见真枪,第一时间不知道该兴奋还是该埋怨他们破坏气氛,当机的脑袋把他们的脚步钉在原地,木然望着警察们飒飒扫过眼前。 晚一步进来的姜顗豫扯开嗓子喊:「缉毒组,来找人,所有人不准动不准离开,赶乱来就以妨碍公务一起带走!听见没有!」 待这位气势非凡的领头羊喊话时,小老百姓们终於知道该用什麽情绪面对了——害怕。 姜顗豫飞快巡梭四周环境,发现没有要寻找的那张脸,眉头蹙成好几道皱褶,他招手叫来宋芝跟施煜宸,低声吩咐道:「带人去找厕所跟後门。」 两人肃然颔首,旋即领几个人去厕所搜查。 不等同夥报告结果,姜顗豫心里已经有数,他调头回到门口,用力踹向木制柜台,搁在平面上的摆设被硬生生晃倒。 才刚缓下的招待差点被这一脚踹出急x脑中风,他捂住穴口发出不甚悦耳的尖叫,叫得人耳膜发疼。 妈耶,这可是实心木啊!他轻磕到脚趾就痛到飙泪了,这家伙还是不是人! 「喂,人根本不在里面,你唬我?」姜顗豫凶狠的目光狠狠凌迟了招待一番。 「没没没没,绝对没有!我真的看到他们三个人进去了,也真的没有看到他们出来!」招待猛摇头,慌张地竖起手指头发誓。 「我听你——」 探查完的宋芝奔出来,对姜顗豫又惊又怒地报告:「老大,厕所没人,後门是开的!」 姜顗豫按下穴口的对讲键,质问守在街口的小队:「alpha有没有看到人?」 杂讯後马上有人回覆:「报告,没看见。」 另外三队的结果相同。 「妈的,又跑了!」姜顗豫低骂一声,狠捶倒楣的柜台泄愤。 姜顗豫愤然抹了把脸,正思量下一步进退,口袋的手机忽地震起熟悉的频率,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微变,没有立刻接起,而是提着手机严令施煜宸:「把每一支监视器的录影拷贝回去,今天内所有时间都要。」 语毕,姜顗豫留下大夥们在撞球馆内g活,自己则走到门外杳无人烟的角落,接起响了许久的电话。 姜顗豫张口就说:「队里有急事,晚餐没办法去。」他自知理亏,带点安抚意味地补偿,「下次吧。」 「不用下次了。」 ——— 旋转:意指出尔反尔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26。少女A 这个回答出乎预期,姜顗豫微愣,忽然听不出尹正话里的情绪,一时间搜不出适合的话,只好缄默不语。 尹正似乎察觉到姜顗豫的愕然,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在那头笑了起来,「因为我有更好的主意。」 「……什麽主意?」姜顗豫直觉肯定不是好事。 「想看恩典之夜的直播吗?」 「你说什麽?」这次的答覆更令人诧异,姜顗豫淡定不了。 「恭喜幸运的姜总队,明天晚上八点诺亚方舟要举办恩典之夜。」尹正模仿俱乐部门口的接待,用平板的音线祝贺,「我有摇滚区的vip位置,只邀请你。」 满闸子的事眨眼间綑成一团打结的毛球,真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 姜顗豫嘴唇刚要启开,霎时有个下班返家的上班族路过,好奇地望来一眼。姜顗豫淡淡觑回去,随即调头往巷子深处走,把整个人藏进电线杆的阴影里。 「你的管道说的?他能信吗?」 尹正用他特有的慢调子说:「他的话是其次,重点是你信不信我。」 姜顗豫抿着下唇,斟酌片晌,给予了不言而喻的答案,「知道了,明晚六点来警局找我。」 尾音一落,戴着警用对讲机的左耳传来施煜宸的嗓音,「姜哥,录影拷贝完了。」 「就这样,我先忙了。」姜顗豫说完就要切掉通话,然而手机才刚离开耳朵毫厘,又听见尹正忙不迭地叫住他。 姜顗豫不着痕迹的「啧」了一声,「有话快说。」 「我的条件还没兑换。」尹正说得理所当然。 「我刚才说了下次补你一顿。」 「我也说了下次的晚餐就不必了。」 「你到底想讲什麽?」姜顗豫深吸口气,耐心即将告罄。 他听见尹正笑了,笑声很轻,好像风一吹就会散进尘埃里。 「呐总队长,条件能累积吗?我想换高级一点的。」 ……这是把他当超商集八点换奖品了。 他能说不吗? 不能。 小姜心里苦,但小姜不说。 翌日,缉毒总队会议室。 木制长桌旁坐满一圈的人,人员大致不变,只是在最前方中央的位置多了个孙权。这位中央刑事领导不怒自威,万年臭脸又更上一层楼,怕是被台上主讲者惹出来的。 白幕映上连夜赶出的简报,姜顗豫站在台前面对众人讲述案件进展。 他在局里待了一宿,脸色与孙权相b也不惶多让。素来简洁的衬衫发了皱,标配的领带不在该有的位置,前臂上的袖口挽得随x,浑身洋溢着率x的不羁以及一股阴沉沉的低气压。 「主嫌少女a本名傅佳佳,x市出生,今年十五岁。爸妈是毒虫,监狱的老顾客了,前几年主要由爷爷奶奶接手照顾,但没过多久就因流感并发重症死亡,她跟两个较年长的哥哥相依为命,一家子靠社会补助过活。十一年前她爸妈刑满出狱,不久又因为贩毒进去蹲到现在,社会局本来要接管的,但从那之後三个孩子就此失联,人间蒸发。」 姜顗豫手指一按简报笔,萤幕映出撞球馆後门的监视录影。 「她的哥哥们至今下落不明,但傅佳佳这几年还挺活跃的,每隔一段时间都能看见她在各县市流窜。她昨晚在西区撞球馆现身,在我们接获线报前带着一男一女从後门离开,我们在西区路上设了临检,结果还是让他们跑了。傅佳佳带的女生叫王思颖,就读市立国中一年级,爸妈今早才刚报了警,极有可能是这次的受害者。男的目前身分在查,不排除跟前几个案例一样,是傅佳佳的共犯之一。」 「不过今晚八点,与傅佳佳有一定关连x的诺亚方舟有个盛大又诡异的活动,那就是『恩典之夜』。」 投影片切换到诺亚方舟的道路平面图,姜顗豫用笔上的雷射灯指着几个方位。 「诺亚方舟已知北方一个出入口,到主建筑得经过不小的庭院,为保第一时间有人员到达现场,我分两组共四人进去便衣埋伏。人员包含施煜宸、特警的张队、我,以及线人尹正。」 尹正的名字就像炸开的火舌,瞬间沸腾台下蔫蔫的情绪。 姜顗豫不动声色,在一片低声密谈中接续阐明事项,「其余六组人马在周边待命,等我口令随时准备攻坚与支援。为了不惊动他们,这次请使用伪装车,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保持低调,以上。」 姜顗豫一弹指,灯光复明,他将一叠资料发下去传阅。 「人员配置在纸上,请看好自己的位置,不要高不清楚状况。」 有个刑警举手发问:「恩典之夜是什麽活动?」 「不清楚,到时候才能知道。」姜顗豫一耸肩。 「那总队你要怎麽知道什麽时候进去?」另一个特警纳闷,说完他意识到话里的不妥,急忙解释,「我的意思不是怀疑你的判断,只是想了解整个任务的全貌!」 姜顗豫的心性没狭隘到随便挑人语病,耐着性子解释,「我有『第三个人』能利用,他身上放了特制的针孔摄影机,能替我们带来最即时的现场直播,一有异状我就会通知你们。」 姜顗豫以防万一,再次向众人确认,「还有问题吗?」 几秒钟过去,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我有。」 孙权在那一声不吭沉了半小时的脸,这时忽然开口。 姜顗豫眉一挑,「孙局请说。」 孙权又不说话了,他提起茶杯,吹去热烟後小啜一口,淡定地像他根本不曾开口过一样。 姜顗豫身为当代周瑜登即明白意思,他眯了下眼睛,转首向众人一喊:「有问题私下找我,散会。」 大夥们听令开始收拾物品,待闲杂人等都撤出场地、门扉紧紧阖上,姜顗豫紧绷的背脊靠上白板,抱着手臂与孙权四目相接。 他沉着脸色问:「什麽事?」 「线人?」孙权学他挑起眉峰,「嫌犯的身分去哪了?」 「还在,只是被傅佳佳抢尽风头。」 「你觉得他们刚才的反应是这样吗?」孙权肉着发疼的太阳穴,感觉方才的降血压药丝毫不起作用,「『第二个人』就是尹正了,他不可能白白帮你,说吧,他提了什麽要求?」 「还没说。」姜顗豫轻咳一声,「但……以往是陪他吃顿晚餐而已。」 孙权撑在太阳穴的手滑了一下。 「就吃晚餐?这鬼话你信?」孙权瞠目,面色跟茶水一样绿,「等等——以往?你跟他谈了不止一次条件?」 「……不然您以为我怎麽进去诺亚方舟的。」姜顗豫不能对上司翻白眼,只好维持眼神死。 「我靠!」孙权的臭脸让他一句无伤大雅的粗话都听来威力十足,「你胆子也是很大,就不怕他突然反咬你一口?」 「不怕。」姜顗豫不假思索回答,十足诚恳,「案子现在能到这个地步有一半是因为他的协助,如果他真想对我做什麽早做了,有的是机会。」 引以为傲的总队长居然开金口替嫌犯说话,孙权简直听不下去了,「你别忘了这案子会出现也跟他有关!尹正他——」 姜顗豫冷声打断,「罪疑惟轻,无罪推定原则需要跟孙局复习一下吗?」 「……」孙权哑口无言。 「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尹正有罪,当然,也没办法证明他无罪,不过在知道答案之前,我姑且信得过他。」姜顗豫顿了顿,「实际跟他接触的人是我,我心里自然有数,您自己也说过这个任务只有我能胜任,对吧?」 至此,姜顗豫的音线始终沉稳,疏淡幽深的眸毫不畏惧地直视孙权。 孙权是坐立的姿势,他抬起眼皮望着矗立前方的姜顗豫,发现那眼神好似一泓孤身落在俗世的池潭,见多了人情冷暖,再多险阻也晃不出一波涟漪。 每当这样的姜顗豫出现在面前,他都一如初见地感叹——这孩子长大了。 「对,我说过。你啊,我最没辙了。」孙权重重吁出口气,话中是说不尽的无奈,「小姜,我以孙叔叔的身分劝告你,不要太相信任何人。」 姜顗豫垂下眼帘,「我明白。」他b谁都明白太信任人的下场。 姜顗豫没时间在往昔回忆里挣扎,他站直了身,朝孙权说:「既然孙局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您出去时麻烦锁下门,谢谢。」 全刑事局里也只有他敢把局长老人家留下来锁门。 「你要去哪?」孙权见怪不怪,好奇问了一句。 「回家洗澡。」 「嗯?」孙权莫名其妙,「不是,待会要出勤你不准备准备,回去洗什麽澡?」 姜顗豫背着他摆摆手表示告辞,用关门声回应老人家的疑惑。 妈的,浑小子脾气越来越古怪了。ρο1⒏sм.cOм(po18sm.com) -- 27。上船 夜间七点四十分,孰悉的诺亚方舟,孰悉的小红房。 上回的经验不是很好,再加上那晚绮丽诡异的梦境,姜顗豫本是打死都不想再踏进这里一步,奈何小红房是整座建筑里唯一没架设监视器的地方,隐密x极高,适合g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只好纡尊降贵,待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地方办事。 不过幸好尹正这回已经跟侍者交代好了——他们不需要服务生服务,只想有个单独的空间给彼此寻欢作乐。 好一个寻欢作乐,怪不得进门後侍者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瞅着他俩。 姜顗豫觉得自己的清白怕是一辈子都洗不乾净了。 「喂,小煜,听得见吗?」 姜顗豫坐在宫廷椅,一手扶上刚戴好的警用耳麦,与队友确认连线正常与否。 「听见了。」施煜宸在另一头小声回答。他与特警张队待在地下一楼的酒吧区,觥筹交错的人声嘈杂,得时不时压紧耳麦才能清楚听进讯息。 「我这里人太多了,你讲话得大声一点。」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得知线路顺畅,姜顗豫又跟远在一条街外的六组小队逐一确认状况。 旁边的尹正也忙着手边的活,他将偷渡来的笔电架在胡桃木桌上,打开监视录影软t,连接到高赞华身上的那一支领夹型摄影机,萤幕马上载入那方的即时影像。 那是个极度广阔的空间,灯光黯淡,但不难看出是个类似演艺厅的地方,一排排座无虚席的红软椅从宽广的舞台前渐次高升,依画面离舞台的距离研判高赞华的位置落在高远处,可见范围广而清晰,能看见台边两侧帷幔拉下,掩密着台上那些不可告人的事物。 距离开幕还有十分钟。 姜顗豫忙完通讯的事,凑过来一瞧,「这什麽,歌剧院?」 「嗯,说不定恩典之夜就是一出关於羊的舞台剧。」 「那牠最好会跳舞,不然我会翻脸。」姜顗豫顺势接他的话碴。 尹正忍俊不禁,左手撑起形状优美的下巴,饶有兴味地凝睇身边人,没头没尾地问:「为什麽小『ㄩˋ』是他而不是你?」 「我叫小豫能听吗?」姜顗豫不咸不淡地掀他一眼,视线回到电脑萤幕上。 尹正认真地回说:「当然能,我满喜欢的,小豫。」 「我不喜欢,不准叫。」这声小豫活活喊出姜顗豫一身j皮疙瘩。 「哦,好吧。」尹正乖巧顺从。 说的是「好吧」,听起来是「下次还敢」。 他们才闲聊几句,时间已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晚上八点整。 电脑突然炸开磅礡的鼓声,布幔伴随鼓点徐徐升起,漫长的夜晚终於揭开序幕。 身着正装的主持人站在聚光灯的位置,手持麦克风,字正腔圆地说:「各位先生小姐们晚安,欢迎莅临诺亚方舟,恩典之夜即将开始,为保过程顺利进行,烦请将手机关机或设置静音,谢谢配合。」 在他说话的同时,舞台後方的白色布幕缓缓降了下来,看来是为搭配投影机而设置的,尺寸b一般会议室里的还要大上几倍。 等待设备安置好的同时,主持人又说了一串无关紧要的感谢词。当远端画面变成彩色的光束投射到巨幕的刹那,姜顗豫的瞳孔骤然收缩,屏气凝神。 他今早才看过一样的东西。 那是王思颖的照片! 「第一位,编号069,十四岁,身高154公分,体重40公斤,三围……」 主持人提起字卡朗诵着毛骨悚然的内容,电脑的喇叭传来几声窃窃私语,镜头微幅晃动,似乎是高赞华在与谁交头接耳。 「啊……居然是x市的,我不能买。」 「没关系,这个嘴唇不好看,买了也不值得。」 「是啊,脸还有点长,就眼睛算是漂亮。」 听这事不关己的语气,就像在讨论某个商品的好坏一样。 尹正察觉到姜顗豫的脸色骤变,问道:「她是昨晚在找的人?」 「嗯。」姜顗豫神色凝重,视线紧盯在萤幕上,「运气真背,居然是拍卖会。」 台上除了主持人外再无他人,一串介绍里也没有提到王思颖的踪迹,姜顗豫猜测她可能被关在这栋建筑物的某个地方。 介绍完商品资讯後,主持人开始标价:「起标五百万,开始竞标。」 一条人命卖五百万,这群混帐富豪简直狗眼看人低。 喊价声此起彼落,气氛异常热烈。 姜顗豫由衷认为比起这样的拍卖会,杀人现场更好处理一些,他大可以直接叫人进来逮捕这群现行犯,场面越轰动越好,乱了阵脚的人自然有空隙可寻。而拍卖会坏就坏在看不到受害者,无法确认生死与人身安全,每个行动都如履薄冰。 尹正凭姜顗豫的脸色猜出他的思想,继而安慰道:「依我对这些人的了解,他们会希望收到的东西是完美的,这个女孩目前还算安全,但,之後就不保证了。」 姜顗豫心领他的好意,沉沉地说:「我知道。」 清醒的正常人不会无缘无故答应别人变卖自己,傅佳佳肯定用了些手段,可能跟李妮一样趁机下药昏迷,也因此拍卖会无法直接带出「商品」本人。 姜顗豫按下对讲键,对另一头说:「小煜。」 施煜宸马上回覆:「我在听。」 「诺亚方舟是人肉拍卖会,王思颖是其中一个被卖的,人还活着。你离开酒吧,去找个守备最森严的地方,她不离十在里面。」 「收到。」施煜宸冷静回覆,「醉汉适合吗?」 「行,疯一点,但别太疯。找到那个地方先通知我,别把自己撞进虎口。」姜顗豫顿了顿,补充:「有任何危险一样通知我或张队,自己注意。」 「了解。」 在通话结束的同时,议事槌挥下,掌声响起,王思颖以七百万的价格售出。 姜顗豫仔细观察着动静。得标者还在位上,外头待命的小队也没传来车辆出入的通知,由此可知商品不是在售出的当下被转移。 「得标者没有离开,人还在这。」尹正得出相同的结论,「在煜宸找到地方以前先蒐证吧,时间很多——私心给点建议,如果你想彻底翻了这个地方,最好把每个商品、每个得标者都拍进去,一网打尽的道理。反正人很有可能是结束後一齐送出的,待到最後再行动也不迟。」 「嗯,先这样办。」姜顗豫难得把话听进去了,悬着的心放松几许,转而把话锋移向过於热心的尹正:「你是怎麽把东西装在高赞华身上的?」 「这个色老头常年对秘书x骚扰,稍微给点压力跟好处那可怜的秘书就倒戈到我这了。」尹正状似从容地莞然一笑,诚实以告。 姜顗豫想起尹正跟他牵上线的缘由,随口一问:「他那个案子是怎麽回事?」ρο壹8Ιиfο.cοм(po18info.com) -- fùщеん.còм 28。棋逢对手,略胜一筹 「没大家想像中复杂,高赞华确实家暴前妻,但他们婚前有『x娱虐』的癖好,甚至为了能随时回味还拍摄成性爱影片,当初把那好几gb的影片看完後,我甚至x冷感了好一阵子——anyway,把整出闹剧塑造成『心机大老婆的反击』,往这方面着手,要替他脱罪不是问题。」 「你帮这种垃圾打官司良心不会不安吗?」姜顗豫诚心发问,一面从口袋摸出菸盒。 他刚要点上,就看见尹正向他伸出手,问道:「借一根?」 姜顗豫不怎麽讶异他不排斥尼古丁,把菸和打火机递给他。 这位尹嫌歪心思动得极快,只收下菸盒,从中叼出一根,明摆着要人亲自给他点上,而姜顗豫可能也是太习惯这个动作,没多想什麽,直接凑过去点火,点完才藉着那浑蛋狡黠的笑容子咂摸出一点不寻常的调戏味。 手指抽离,尹正拢唇吐出烟圈,在白雾弥漫中收回唇角,收起玩笑。 「医生不会因为这个濒死的人曾经偷拐抢骗就不治疗他,我们也是同个道理。」 「律师对於所得知不利被告的证据,有权力跟义务保密,即使被告真是有罪的垃圾,我也会替他辩护,尽我该尽的责任。说到底,最後依自由心证判刑的人是法官不是我,将错推给辩护人未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刚开始或多或少会自责,但这件事总得有人来做,久了就习惯了,当然也有人到现在还没办法调适……就当我没良心吧,反正很多人都这麽觉得。」 尹正显然对自己差劲的名声很有概念,姜顗豫从他的话中听出若有似无的自暴自弃,又想起孙权那帮人光听闻他的名字就怕得j飞狗跳。 注视身边所谓恶名昭彰的人,姜顗豫心底没由来地浮现一句话:你才不是这样。 於是他做了最不擅长的安慰:「你会这样说,代表你还有自省的能力。假如你真的没良心的话,就不会给那个秘书好处了。」像是没说够,他再补充:「还有你帮我了,这是在做好事,积功德。」 闻言,尹正低笑了几声,「谢了,不过严格来说,我帮你也等於帮自己。」 「什麽意思?」 姜总队怕是贵人多忘事,居然忘了前几夜尹正那句「我想靠近你」的表白,还傻呼呼地追问人家。 尹正觉得这样的姜顗豫傻得可爱,他歛起方才的严肃,凑近过去,浅色的瞳映入姜顗豫缩小的身影。 他半开玩笑地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要是以往,姜顗豫肯定直接往他的脸送上一巴掌,但如今把这句话配上小红房的场景,效果是有那麽一丁点的恰到好处,活活把尹正糖衣炮弹的威力提升了一个档次,炸得姜顗豫措手不及。 梦境真是害人不浅,威风八面的姜总队突然有点慌。 「滚蛋。」姜顗豫用眼神死遮掩局促,推远尹正凑过来的小白脸。 适才姜顗豫罕见开金口说好话,尹正也决定把话说明:「不帮你的话,我在你心中大概只剩嫌疑人这个形象了吧。」 姜顗豫叼着菸挑高浓眉,瞬间反应过来。 尹正见他的猜测正中红心,便顺着揭开埋了许久的心里话:「挑逗来挑逗去也无动於衷的万年铁树突然开始跟我约会……虽然我对自己的魅力有一百分的自信,但我不是笨蛋,大概是酒吧惹到什麽了。」 简而言之,姜总队的卧底任务打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姜总队心好累,感觉被玩弄感情的是自己。 「哦,原来你之前那些都是装的。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是笨蛋,对不住了。」姜顗豫抽完最後一口菸,眼神更死。 「不对,那些不是装的哦。」 「少来,你这浑蛋吐出的话没一句真的吧。」 「好吧,那现在开始我对你都说真话,我发誓。」尹正竖起四根手指头。 「你这句话就挺假的。」姜顗豫仍不买帐。 「真的,信我。」 姜顗豫不语,和尹正对视半晌。 他投降:「……行吧,信就信。」 「那你也要啊,关系是互相的。」尹正放下捻熄的菸蒂,朝姜顗豫伸出右手小拇指,「打gg?」 「敢问您贵庚?」姜顗豫嗤笑。 「二十八。」尹正又是一本正经。 「……」姜顗豫忽然怼不回去,作罢,一同伸出左手小拇指,轻轻g上去。 交叠的指节微拢,上提的拇指盖在一块儿,他们力道放得很轻,传递的誓言却沉重无比。 另一边,假醉汉施煜宸摇头摆脑地晃完诺亚方舟地下一楼,为让角色更b真传神,途中他还把自己挖吐了几次,顺便支开可怜的侍者去厕所清理他的残局,好让他畅行无阻。 吐到第三次後他的喉咙开始发疼,大概是胃酸灼伤了食道,不知道这样能不能领职伤补给,如果不能也没关系,他还有尹正这张底牌。 在缉毒副队长想着如何诈领补偿金时,不知不觉来到菱状的砖红色皮革门前,那传说中的小红房。 施煜宸仰头望向诡谲冶艳的大门,暗忖怪不得他们家老大会有心理阴影,他光看门口就浑身发寒,像是游戏里最终关卡的入口那般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怕人家不知道里面有鬼。 不过现在小红房里也的确关着两只一正一邪的大魔王就是了。 施煜宸抛开遐思继续往深处走,走到底後遇到两条岔路。 左边是空旷无人的长廊,无任何异状;右边最里处的房门前各站了两名穿黑衣戴墨镜的保镳,施煜宸能看见他们头顶硕大的惊叹号,如同发给主线任务的npc。 宾果。 「先生,您在这做什麽?」 施煜宸心头一颤,飞快收起诧异,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子,眯起涣散的眼睛,一手捉起西装外套的衣襟往脸颊搧了几下。 「我、我来找朋友……」施煜宸发挥十足的演技,迷茫得很彻底,「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色的,嗝,红色的房间啊?」 侍者对醉鬼见怪不怪,面不改色地说:「有的,就在前面,但里面有人正使用呢,您确定朋友在那里吗?」 他话才刚说完,皮革门马上裂开一个缝,尹正探头出来,在远处对施煜宸招招手。 「小煜,跑去哪了,这里这里!」 施煜宸方才藉着搧衣襟的动作按下对讲键,不动声色地暗示姜顗豫来救场,幸亏彼此默契绝佳,没漏掉消息,来得很即时。 「喔,来了!」施煜宸拉开嗓子回应,他对侍者点了个浮夸的头,旋即跌晃着身子向前蛇行,再把自己撞进红色大门内。 侍者在一旁漠视大门轻轻阖上。 三个大男人挤一间房……你们城里人真会玩。ρο壹8Ιиfο.cοм(po18info.com) -- ρó①捌zy.νIρ 29。野兽出柙 「右转出去走到底,右手边最里面的房间。」施煜宸的嗓音微哑,喝了几口开水才舒缓许多。 「几个人?」 「外面就看到两个。」 「也太瞧不起人。」姜顗豫冷笑一声。 「现在呢,要先救人还是蒐证?」施煜宸拎着杯子在房间到处乱转,东看看西看看,把这当展览在逛。 「知道人在哪了,先蒐证吧。」姜顗豫的姿态放松几分,坐在尹正那边的扶手上与他监视拍卖会进行。 「总觉得没那麽简单。」施煜宸掀开红色帷幔,往黑漆漆的长廊探头探脑,「不过尹正,你哪来那麽高科技的东西?」 「出外靠朋友啊,我亲爱的同学。」 「真了不起。」 施煜宸把房间绕完一圈了,他特意把饱含资讯量的矮木柜留到最後探查,尹正见他手指搭上拉把,忍不住提醒:「我觉得那里——」 施煜宸已经拉开了。 「哦哦哦,姜哥你快来看!」 姜顗豫循声望去,就见施煜宸手牵麻绳的两端,满脸兴奋,献宝似的说:「这里有好多绳子!」 尹正暗自松口气,庆幸施煜宸的手开过光,没有打开充满长条物的那一格。 「我看看。」姜顗豫起身走去,一同研究起绳索。 「童军绳、麻绳、尼龙绳、束线带……居然还有手铐。」施煜宸逐一提起来端详,余光忽然瞥见尹正炽热的目光正往这投射过来。 哦不对,是投往他旁边的姜顗豫。 被当成猎物盯的姜顗豫浑然不觉,甚至火上浇油地说:「用得上,带走。」 施煜宸没有动作,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又看向尹正。 「……待会逮捕用得到。」姜总队想揍人。 尹正不禁笑了,他老实将目光放回萤幕上,猛然发现在他分心的短短几秒钟内,画面开始有了其他变化。 「小豫。」他凝重地喊了一声。 施煜宸:「怎麽?」 姜顗豫:「干嘛?」 莫名其妙的两人对望:「……」 「抱歉,我叫的是三十岁的那位。」尹正毫无歉意地笑了笑,「不过一起来也好,有事发生了。」 两人姑且把话碴扔到一边,连忙回到桃木桌前。 拍卖会照样进行,舞台後方的布幕却被升了起来,主持人依然站在中央,朗声宣读:「贵宾们好,活动已经到一半了,接下来要进行各位期待已久的中场表演!让我们欢迎主角登场!」 掌声轰然响起,b以往更热烈,似乎是助手的女子从布幕後牵来一名男孩与女孩,主持人侧过一旁,把聚光灯的位置让给他们。 女助理把麦克风递到嘴边,让男孩用处於变声期的嗓子说:「大家好,我是艾德蒙。」 接着是女孩奶声奶气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安妮塔。」 「噢,是不是很可爱呢?好,废话不多说,我们直接开始演出吧!」 主持人用灿烂的笑容退场,萤幕前的三人却笑不出来。 他们看见男孩走向女孩,稚嫩的脸浮现几丝犹豫,他看了眼浩浩汤汤的观众席,数不清的头颅翘首以盼,催他不要发愣。男孩收回绝望的视线,手伸向女孩胸前,而女孩则淡然地站在原地,任他解开自己的衣扣,眼神无喜无悲。 接下来的画面谁也不敢看。 「g,这些人有病!」施煜宸骇然後退几步,饶是脾气再好的他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不能让这个表演继续。」姜顗豫眼泛戾色,直接离开桌前。 「同意。」尹正反应算最淡定的,但紧蹙的眉头仍出卖他心里的动摇。 「叫支援,没办法等到最後了。」 姜顗豫脱去西装外套,露出两条枪背袋挂在结实的肩膀上,「我去把王思颖他们带出来,你去跟张队汇合,找到这个会场,先中断表演再说。」 「是!」 施煜宸三步两步地走了,姜顗豫也正要离开,尹正却拉住他,「我跟你去。」 姜顗豫淡淡觑向落在身上的手,没有直接拨开,而是严肃吩咐:「证据不能没人顾,眼下只能靠你了,你明白吗?」 尹正似是放宽了心,收回手,慎重地说:「好,注意安全。」 「还用你说。」 姜顗豫深入长廊,碍事的领带被弃置在地毯上,颈边向下的三颗扣子解开,隐露出线条俐落的肌理纹路。他走得不疾不徐,袋中的警枪随步伐轻拍在衣料上,像一头极具攻击x的野虎,游刃有余地接近猎物。 他挽起袖子,跨着大步拐到右手边的走廊,两名保镳见他一脸准备g架的样子,马上进入戒备状态。 「喂,这里不能过来。」他们看他只身一人,又放下了警惕。 姜顗豫置若罔闻,继续前行。 其中一名保镳蹙起眉头,伸手就要按住他的肩膀,「你——」 姜顗豫猛然一个侧身,迅速擒住伸来的手腕及手肘,顺势将整条手臂往後一折,随即勾起後腿奋力踢过对方的跟腱处,失去重心的家伙重重摔落,他仅花五秒就把一个粗壮的保镳撂倒在地。 姜顗豫跪压在反折的双手上,单手掏枪神速,枪口对准另一个反应不及的黑衣人。 「别、别开枪!」保镳二号举起双手投降。 姜顗豫眯了下眼,冷言讥讽:「大老板们雇的货色就这?」 被压在底下的保镳被赤裸裸的鄙视惹出一身汗,旋即他听见闷闷的惊叫以及一串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从其他地方传来,上方那人听闻动静,嘴角扯开称不上善意的浅笑。 支援来了。 姜顗豫用从小红房带出来的手铐给身下这个铐上,另一个则用童军绳绑束。 他捆人捆到一半,那个保镳突然朝房门声如洪钟地大喊:「快走!警察来了!快点走——」 姜顗豫神色微变。 「总队长!」赶来支援的缉毒警发现姜顗豫正逮着人,忙不迭奔来帮忙。 「来得正好,他们交给你。」 姜顗豫撤开箝住人的手,起身就往房间探去,一面朝对讲机厉声下令:「一楼东边走廊需要人手,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姜顗豫的手刚碰上门把,耳边陡然传来又慌又忙的消息:「总队,东边的围栏打开了,一群车子聚在那边!」 姜顗豫正要回话,又听见走廊远处一声:「小豫!」 尹正旋即捧着笔电出现在面前,他手指着萤幕,嘴边吐出的话与耳机传来的重叠在一起—— 「总队,墙壁打开了……」 「那面墙壁才是出入口!」 姜顗豫悍然冲进房内,连话都没听完整。 那是个b仄昏暗的空间,一进门便有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房间归小,却没有摆任何家具,只有左边跟正面各一扇门。 姜顗豫凭直觉踹开左边那扇。 光线一窝蜂窜进眼里,姜顗豫抬手遮挡,适应强光的瞳孔映入一条笔直的褐色走道,以及一群惊慌失措的上流贵族,试着将肥胖的身躯挤出一条埋入夜色的长缝。 姜顗豫马上意识到自己在拍卖会的舞台上,他眼睁睁看着舞台後方的墙壁像车库的铁门般缓缓掀起,一时惊讶的愣在原地。人潮仍向前流动,他很快回过神,凝目扫视战况,在一片戎马倥偬中蓦然瞥见孰悉的车牌—— 那辆黑色suv! 「姜哥!」施煜宸赶在後头来了。 「这里交给你!」 姜顗豫盯着车辆吩咐後方的人,说完就把自己挤进人群,撑着台边翻下空地。 他艰难地拨开一团团摩肩擦踵,离目标就差几步,只见suv後方车门关上,车尾灯亮起,轮胎扬起尘土离去,奈何人潮拥挤无法直接开枪阻拦,他暗骂一声,飞快扫视四周一眼,锐利的目光停在近处的警车上,他没有多想,登即奔了过去。 ——— 终於让小姜帅上一回了,下一章警匪追逐,朋朋们安全带系好(无狭义)ρο壹8Ιиfο.cοм(po18info.com) -- 30。心脏狂跳不止 「我是缉毒总队的姜顗豫,东区市政路上有一名重要嫌疑犯向北逃窜,目标车辆为三菱黑色suv,车牌xxx-xx。请疏散附近民众,并在匝道处设置拦截点,以上。」 姜顗豫透过警用内线交代事令给辖区内警员,双眸仍目不斜视地紧盯前方车辆。 交代完,他扔掉对讲机,双手攥紧方向盘,认真与不知名的家伙来场飞车追逐。 前方的车速极快,姜顗豫也不惶多让,窗外的景色转瞬即逝,踩着油门的脚越发不知轻重,离最底只余咫尺。 一黑一白的虚影在g道间穿梭,飞速窜过街头巷尾,若不是大声鸣响的警笛声催离附近车辆,恐怕早已发生几十次交通事故了。 suv刻意在支道与g道间兜圈子,导致疾驰了十多分钟他俩还在市区打转,姜顗豫察觉出对方有意钻入更窄小的巷口。 他灵活转动方向盘,内心讥笑不已。 也不想想谁的车大谁的车小。 「总队!总队!」 这声叫换来自耳边的对讲机,姜顗豫啧了一声,单手按着穴口回道:「怎麽了?」 小伙颤着音线说:「嫌犯尹正把警车开出去了!」 「你说什麽?」姜顗豫眼底滑过明显的愣愕。 小伙不敢说他们过了许久才发现车子被偷了,改口说:「他把二号车开走了,卫星定位显示他正往你们那边去!」顿了顿,澄清:「不对,他开进别条路了!」 姜顗豫追问:「哪条?」 「我看看……在自由一路,往南。」 姜顗豫看了眼路牌。这条巷子外就是自由一路。 那家伙……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suv出了巷口後右转,姜顗豫眉头蹙得更紧,他打了半圈方向盘,跟了出去。 姜顗豫的脸色越来越沉,问道:「现在呢,在哪?」 「一样是自由一路,刚经过中正街口。」 中正街口,那只在两公里以外,而他们向北,尹正向南,彼此的距离只会越缩越短。 尹正的企图不言而喻。 姜顗豫腾出一只手调整车内频道的连线频率,一接上就朝对讲机破口大骂:「尹正n1tama是不是疯了,快把车开走!」 他肯定另一头是听见的,只当尹正不懂对讲机用法才装哑吧。 「总队,你们再一公里会碰面!」 姜顗豫不管他是否已经停下,又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你不用这麽做我也捉得到他,听到没有?给我滚开!」 喇叭依旧鸦雀无声。 八百公尺,七百公尺,六百公尺…… 五百公尺。喇叭忽然传来沙沙的杂讯声,随即流出尹正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小豫,数到三停车。」 他的音线毫无抑扬顿挫,彷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姜顗豫淡定不下来,「你——」 「一。」 「尹正!」 「二。」 「啧!」 「三。」 姜顗豫咬着牙踩下刹车,轮胎猛然失去抓地力,与地面磨擦出刺耳的吱嘎声。 他旋即看见前方对向的警用伪装车,在即将与suv擦身时猝然变换车道,自杀式的逆向行驶—— 砰的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回荡整条街道,厚重的烟硝味随之而来。电光石火间,几秒钟前还在狂飙的两台汽车霎时撞成两块废铁。 过程发生太快,姜顗豫浑然看不真切,待眼底映入损毁的车头时,他恍然察觉自己的心脏刚刚都是缩着的,现在才诈屍般开始狂跳起来,震在耳边的声音不亚於撞击时的瞬响。 姜顗豫下了车,连车门都忘记关,直直奔向事故地点。 suv打滑後冲撞电线杆,一名鲜血淋漓的男子倒在不远处,血泊顺着柏油路的碎石蔓延,绕成一条条蜿蜒扭曲的红线。车里的後座上仰躺着一名意识不清的少女,她因紧系的安全带才没被抛飞到外,凭外观年龄判断,她便是主嫌傅佳佳。 姜顗豫吩咐前来支援的员警去查看傅佳佳伤势,自己则奔到伪装车,焦急的目光越过苟延残喘的挡风玻璃,落在驾驶坐泄了安全气囊的方向盘上,尹正趴在上头,一动也不动。 他拉开车门,弯下身从里头拖出尹正,他的鲜血全抹在名牌衬衣上也毫不在意。 即使有安全气囊的防护,尹正的伤势依旧不轻,他的头狠狠磕到方向盘,殷红的血痕一路延伸到下颏,素来笑意硬硬的小白脸顿时失去血色,连唇角都被炸开的玻璃刮了一口子,依这个撞击力度来看,在他薄布料下的肋骨恐怕也凶多吉少。 姜顗豫将尹正横躺在地,伸指测量颈间的动脉,又俯下身试着听取呼吸、望向毫无起伏的穴口。 一切都太安静了,他不习惯这麽乖巧的他。 姜顗豫没有时间茫然,立即跪在尹正身边做心肺复苏术。 远边人潮喧腾,近处热气缭绕,血腥及烧焦味排山倒海地淹没鼻腔。姜顗豫一上一下按压尹正的心口,打直的手臂迸出清晰可见的青筋,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也不理不睬,任凭它滑到眉毛上,落入眼中,眦角酸涩。 做完三十下的x外按压,姜顗豫抬高尹正的下巴,低头贴上他稍凉的唇,精准、毫不迟疑的。 血丝的铁锈味从嘴边滑入口中,又咸又腥,他却似无所感,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捏起鼻子吹气。 在这好几个又压又吻的循环里,什麽卧底呀、诺亚方舟呀都抛到脑後,他现在只想救活眼前这个人。 人真是最难以理解的生物。上一秒才在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甚至想把人狠狠揍一顿,下一秒居然不管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勤勤恳恳地做口对口人工呼吸,那天高的自尊在生死面前也变得一文不值。 姜顗豫把这一连串的心理作用统合为一句话:如果尹正没醒来的话,他老早想好的训斥就没人听了。 我亲你了,能告诉我你在想什麽吗? ——— 接下来要认真跑感情戏,如果我说案子到这边差不多快结束了会有人打我吗(掩面)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31。越过山丘,奔向远方 姜顗豫一直做到急救员来才肯歇息,他跟在救护车上,听医疗人员讲了一堆不明所以的专业术语,看他们急忙剪开尹正的衣服,给他套上氧气罩、接上心电图、打了几支针剂,过程中他唯一能懂的是尹正的心脏恢复跳动,姑且抢回一条命。 这是好事,但瞅那胸前怵目惊心的瘀青,他醒来後大概也不太好受。 救护车火速将病患送至就近的医院,急诊人员风风火火地接人进去,姜顗豫被淡色床帘隔开,他也没兴趣当碍手碍脚的累赘,站在帘子外听取施煜宸报告现状。 「加上诺亚方舟的工作人员,我们总共逮捕八十七人,有些跑了,但我们找到赴宴宾客还有诺亚方舟所有成员的名单,要抓到他们不是问题。另外,我们在舞台旁边的那间房里——就是面对门口的那扇门里面找到王思颖等人,全部送去医院了,看起来是没有大碍。至於艾德蒙跟安妮塔,他们很安全,我们来得很即时,但……也只有今天是这样了。」 「他们也是被拐的?」 「不,是被家人遗弃的。」施煜宸的语气愤恨难平,「诺亚方舟转卖他们,但他们没被卖出去,只能继续留在俱乐部内,而那些人脑子不知道装什麽屎东西,竟然用这种方式来娱乐更多的王八蛋!他们到底是吃什麽长大的,我真是……抱歉,我太生气了。」 「生气是好事,就用这股气势抓到他们吧。」姜顗豫轻叹,「辛苦了。」 施煜宸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尹正还好吗?」 他正要开口,就见一名护理师拉开床帘走出来,探头问:「尹正的家属?」 姜顗豫抛下句「待等说」便挂断电话,向前走去,「在这。」 护理师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你是他的先生?」 「不是,朋友。」姜顗豫没有对她充满误会的见解发怒,「他怎麽样?」 「病患现在胸腔内积血,我们需要放置x管引出血液,这个手术要有家属签同意书。」他们正在跟死神拔河,护理师用极快的语速单刀直入,「你有他家人的联络方式吗?」 姜顗豫的脑海倏地闪过孙权曾交代过的背景,同样飞速地掠过一句话:「他父亲是德国大使馆的武官,你可以联络看看。」 护理师沉沉点头,步履匆匆地走到护理站查资料打电话。 方才护理师出来後没把床帘关紧,姜顗豫透过缝隙看见医疗人员在床边来回来去,尹正的身上接满管路与机器,苍白的脸在穿梭的人影中若隐若现。 他暗自希冀在探眼望去时,目光会撞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而眼睛的主人会因为这样的邂逅笑了出来,十年如一日。 可惜什麽也没有,他把它们藏起来了。 「什麽,你说他不是你的儿子?可是我们这边的资料是——尹先生?喂?尹先生?」 姜顗豫见护理师脸色不对,上前关切,「怎麽了?」 「他说不是他儿子,叫我去找别人。」护理师气冲冲地放下话筒,拿起版夹就往病床走。 姜顗豫拧起眉头,跟在旁边问:「那怎麽办,不然我签?」 「你等等。」护理师又埋进去床帘里,把姜顗豫留在外头。 姜顗豫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讲的是「尹正不是我儿子」,而非「我不认识他」,这两者听来相似,细想後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尹正他老爸是怎麽回事? 机器突然疯狂鸣响,床帘被拉开到最底,站在床尾的护理师小心快速地拖曳出病床。姜顗豫打个机灵,识相退开位置,方才的护理师提着点滴瓶,往他怀里塞进一份同意书,慌忙地说:「再不开刀的话病患会有生命危险,麻烦你先签名了!」 白色的残影在眼前风驰电擎,接着的画面就像电影场景一样,三四个医护人员围在床边,一面喊着「借过」一面快步把病床推进手术室。 姜顗豫一口气哽在心尖,他用强行憋出来的平静迅速签完同意书,旋即提起手机,拨出通话。 「施煜宸,你对尹正他爸了解多少?」 濒死的跑马灯是真的。 尹正以为跑马灯就如他乏善可陈的一生般顽劣,能回顾的东西也寥寥无几,然而当那束刺眼的白光消退後,他发现自己身处在荒凉旷寂的沙漠中,金灿灿的沙丘连绵千里,烈艳当头他却毫无热感,甚至还有点儿冷。 面望润物无声的荒漠,他似是《小王子》里坠在撒哈拉沙漠的飞行员,在一望无际的沙海里倍感孤寂无助,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凄凉的单调,让他能短暂远离世俗的喧嚣。 在这里,无所谓智愚,无关富贵贫贱,无存爱恨嗔痴,他甚至不是尹律师或尹正,只是个长夜跋涉於大洋彼岸的旅人,不需要披上经年累月雕琢的外壳,无拘无束地在浩瀚寰宇里游梭。 可是还没等到小王子出现找他画绵羊,他的脚下倏忽一轻,周围的沙土开始以他为中央往内下陷。 尹正赶不上活用毕生所学替自己脱离险境,流沙已然淹过他的腰部、穴口及颈脖。他的思绪随身子下沉,昏昏欲睡,他仅存的、那麽一点的安然眨眼间被涛来的黑暗吞噬。 随即苏醒。 尹正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下压着一本书,全身因不符t型的桌椅传来阵阵酸痛,他按住脖子试图舒展下肩颈,可惜徒劳无功。 室内光线黯淡,他就着窗外的月光望眼四下,凭藉家具摆设判断这里是他幼时的房间。 尹正满腹狐疑地触及书封,手里传来的粗糙触感让他异常怀念。他轻轻翻开,眼帘映入一幅由蜡笔绘制的涂鸦,用色鲜艳,一笔一画都是满溢的热情。 这是他小时候偷偷买的画册。 尹正逐一翻阅以前的画作,悠远的回忆浮上脑海。 有年幼的他在房间角落玩着恐龙玩具,保姆捉着n瓶喂弟弟喝n;有第一次骑脚踏车,跌倒而哗哗大哭的他被父亲训斥,保姆在一旁手足无措;有他与弟弟手牵手站在小学门口,呆呆望着别人与父母亲吻道别;有躲在书房偷玩塔麻可吉的他,以及被他怂恿把风的新进保姆;有一张长餐桌,周围坐着他与弟弟,以及遥不可及的父母亲,他们始终低头用餐,一句话也没有交流…… 尹正登即明白,这是他的跑马灯。 分明是历历在目的过往,他却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面无表情地翻看回忆录,只有当画面来到高中时期他才有一丝动摇。 那是十八岁的深秋,刚开学不久,他被高三的升学压力b得窒息,发疯似的与另一人偷溜出教室,翻出校门。 外套翻飞的衣领露出左x上的刺绣,一个是20082,一个是20093。他们骑乘摩托车来到几十里外的滨海公园,在堤防上坐看海浪扬波起伏,看渔船由远而近,看斜艳落入迟暮。 越过山丘,奔向远方。20093指着遥远的地平线说。 冷冽的海风吹拂脸颊,牵动鬓边的发丝,他笑着替他拢到耳後。 overthehillsandfaraway. 那是他的初吻。 尹正的睡意渐浓,他趴下来想再休息一会,酸疼的後背突然传来一股温热,有双手从身後绕到前方,轻轻替他披上外衣,用那把凉薄好听的嗓子在他耳边呢喃。 「我们一起去远方。」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32。故事未完 尹正创伤x肋骨骨折并发血x,幸亏治疗来得及时,终究是从死神那捡回一条命。 施煜宸来到夜深人静的医院,在加护病房外的走廊上找到浑身是血的姜顗豫。 「喏。」施煜宸提起手里的纸袋,「乾净的衣服,你这个样子在医院会吓死人的。」 「谢了。」姜顗豫淡然收下。 施煜宸奔忙整天,脚底板老早在抗议,一看到旁边的连坐椅便坐了下来。 「司机死了,傅佳佳勉强救了回来,但伤得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姜顗豫抱着手臂靠上墙,语气很轻,透出浓浓倦意。 「但愿能,结案还得靠她。」施煜宸手握成拳,敲打发疼的大腿肌。 「她就算活过这次的车祸,恐怕也活不过其他意外。」姜顗豫拆掉作为违禁品的肩挂式枪袋,收进纸袋里。 「什麽意思?」施煜宸听他语气严肃,不禁坐正身子。 「傅佳佳逃亡的路线不合理。照理说,他们会一路冲往其他县市的据点,或是哪里偏僻能让他们避避风头都好,但他们没有,只是在人口密集的市区里打转。」 「说不定是没想到後面跟的是车神?」 「不,我们马力差太多,要不是在街道繁杂的市区,我老早就被甩掉了。」姜顗豫面目严峻,眉头紧锁,「依他们这种等级的罪犯,逃亡路线指不定是有人远端指挥的,但那辆大车不往郊区开,反而跟我在巷子里兜圈子,我不信他笨成这种地步。」 「同伴不想要他们活?」施煜宸瞬即反应过来。 姜顗豫颔首,「不止是其他同伴,连司机也是。我刚才对照路线,如果我们继续绕着路走的话会到滨海渔港,他只要随便往一艘船上撞过去,这两个必死无疑。」 而且可能会连带炸起并排的渔船,伤亡范围一举扩大,甚至会波及到他自己。 施煜宸预想了画面,不禁皱起眉头,「他们随时会来灭口,你怎麽安排?」 姜顗豫沉声吩咐:「排班吧,找办事细心的,一班两人,每八小时轮流站岗。」他直起身子,按了下施煜宸的肩膀,「好了,人状况都稳定了,待在这守着也没用,後头还有一堆事要收尾,我先回去换件衣服,你自己抓紧时间休息。」 「我跟你一起走吧,我也想回趟家看老婆。」施煜宸咻地站起来,与姜顗豫并肩离去。 姜顗豫纳闷:「这时间点回去人也睡了,有意思吗?」 「有,当然有!」施煜宸笑着反驳,「看爱人的睡颜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 姜顗豫忘记施煜宸有值班也要回家亲老婆的怪习惯,不着痕迹地翻了白眼。 施煜宸身为已婚的劳动阶级,就算薪资待遇不差,仍没敢像狂人姜顗豫把房子买在市中心附近,而是挑了较中规中矩的地方落地生根,生活机能普遍方便,日日通勤二十多分钟,立志当个勤劳朴实、快乐自在的房奴。 姜顗豫也喜欢看家猫翻肚打盹,但为此耗费宝贵的休息时间就太夸张了,他向来无法理解。 一表人才小傻蛋——来自姜总队长给予自家副队的评价。 因夜间门禁管制,出入口只剩较远的正门。他们走在深夜的医院里,杳无人烟的走廊变得宽敞,在路过空旷黯淡的门诊区时,静悄悄的走廊忽地荡出沉甸甸的脚步声,迎面走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有与尹正相似的轮廓,线条却更加刚硬,薄唇抿成道貌岸然的线条,锐利的目光笔直向前,好像谁都入不了眼,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傲慢。 虽然尹正也是一副d儿郎当的轻浮,但这人的态度更莫名让人恼火。 他板着脸,脚踩端正的步伐,与两人擦身而过时,忽然浅浅点个头。 姜顗豫不明所以,余光瞥到一旁的施煜宸也颔首回敬,显然是在与他打招呼。 「他是谁,你认识?」姜顗豫小声问。 「他是尹正的弟弟,也算是我学弟,叫做尹真。」施煜宸同样低声回应,「听说现在在当高官,也是个很优秀的人才。但是他们兄弟感情不好,当时在学校根本是陌生人。」 「这很正常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把私事搬上台面。 「不,是真的不认识那种。他们从不一起上学,不会主动提起彼此,在学校碰到面不会说话,放学也是搭不同的车走。」施煜宸回想起当年往事,满怀感慨,「他俩那时候是校园的男神啊,全方位完美,却也太完美了,像机器人一样……现在的尹正比较好,比较有『人』的感觉。」 姜顗豫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尹真一眼,见他沿着他们来时的路,猜想他大概是要去加护病房,办理尹正住院的事项。 「怎麽了?」施煜宸随他停住脚步,回首问道。 尹真倨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姜顗豫面沉似水,收回视线,跨步离去。 「没事,又有点想骂人。」 车祸後一天,尹正的意识像老旧失修的收音机,讯号断断续续,连翩在不同的次元摆荡穿梭,一会清醒一会昏睡,失去定向感的他,时常高不清楚放眼望去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尹正隐约听见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他勉强睁开眼睛,迷蒙的眼里映入另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就算看不见鼻子嘴巴,尹正也知道口罩下的五官有多麽赏心悦目。 「喂,听得到吗?」 他本能地想回应,可惜脑袋还很昏沉,身体不太听他使唤,只能眨几下眼皮来表示肯定。 「嗯,那就好。你……还好吗?」 尹正从未见过那张脸蛋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下意识把现在当成能肆无忌惮的梦境。 即使是梦,他也想把眼前的人尽收眼底,於是转着眼球扫视姜顗豫的上半身,看着看着,他眉头忽然蹙起,无血色的唇微缓张合,努力尝试吐出一句话。 「怎麽了?」姜顗豫见状,俯下身想听得仔细。 「你……」一夜未开的嗓子沙哑粗糙,擦磨着耳膜。 姜顗豫凝神,耐心等待他的後话。 「你……穿蓝色……」他呓语似的轻喃,「很难看……」 姜总队难得温柔的神情,啵的一声,没了。 他低头望眼身上的隔离服,觉得自己被冠上莫须有的罪,b窦娥还冤。 惯性作死的家伙刚去y间半日游回来,如今又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姜顗豫耗尽毕生得来的耐心才忍住揍他的冲动,毫无威严地斥了一句:「你现在也满难看的,给我快点好起来。」 尹正本来想回说「我怎样都好看」,奈何光吐一句话就竭尽精力,他甚至把丝缕浅淡的烟味嗅出点睡意,只得小幅度地点头,再次沉沉睡去。 姜顗豫端着y恻恻的表情走出加护病房,施煜宸一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 「他怎麽样?」他忍不住期待地问。 「死不了。」姜顗豫拆下口罩,撇撇嘴,「还有力气嫌我穿得丑。」 「那就太好啦!」施煜宸拍拍姜顗豫的肩膀做安慰,「人家是病人嘛,别跟他计较。」 姜顗豫一脸空白,「下次换你,我不去了。」 「是是是。」下次肯定还是争第一进去,施煜宸再清楚不过他家老大的脾气。 他们离开前绕路去了儿童加护病房,确认傅佳佳的病况与安危。她生命力异常顽强,虽然尚未苏醒,但生命徵象还算稳定,他们获知没有异状便驱车返回警局处理後事。 诺亚方舟的规格浩大,检警合作连夜侦讯,忙碌整宿将案件资料归档,并整理出堆成山的卷宗。 经数天的经济侦查,尹正的资产与horizon的资金流向乾乾净净,周转条目清晰分明。而傅佳佳会将horizon作为摆设陷阱的地方,只因那名调酒师。 根据诺亚方舟高层主管口供,傅佳佳来自另一个犯罪集团,他们常年以打工交友的名义诱拐少年少女。傅佳佳和另一名已售出的孩子,像是接待员的身分负责放松猎物警惕,将他们带往约定好的地方给g部「监定」,姿色合格的送往俱乐部供有钱人娱乐,不合格的则随意卖给手下作为贩毒工具,比如云豹那案。 g部潜伏在全国各地,horizon的调酒师便是其中一员,尹正会牵扯上这起案子完全只因一个字:衰。 如果用白纸形容尹正的话,那麽诺亚方舟无疑是黑洞一般的存在。 在阳光下看似正当经营的诺亚方舟,实则艳奉y违地纵容不法者为非作歹,诸如地下赌场、毒品交易、卖淫p1ao插ng、人口买卖此类非法g当。 夜里,他们自以为是上帝可以拣选适者幸免於难,想要保护孩子免於大洪水般充斥灾厄的现实社会,替他们打造虚有其表的乌托邦,但讽刺的是,真正的神不会强迫信徒跟祂上床。 有信仰的恶魔更为病态。诺亚方舟?不如说游驶在阿刻戎河上的渡船还比较贴切。 那些夹杂在白纸黑字里的名字,不论是间接或是直接参与者,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将还给众多受害者一个公正的交代,也包含那些再也找不回来的孩子们。 但事情还没结束。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33。吾辈楷模 拜尹正歪七扭八的社交圈所赐,他每周固定时间上健身房锻链身材,维持「运动三三三」的好习惯,整t算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家伙,在加护病房躺完三天後就刑满释放回普通骨科病房。 缉毒总队大夥们手拎五颜六色的慰问品,兢兢业业地来到单人病房探望这位烈士。 尹正脱离嫌疑犯的身分,加上此次逮捕行动他功不可没,「那个尹正」多了点正向意思,没人敢再腹诽他什麽。 更大的原因是他们老大罩着,上头要他们全t去探病,谁也没多讲一句坏话,而能咂摸出不寻常滋味儿的明眼人,带的东西狗腿意味更浓。 弥漫消毒水味的病房里,尹正身穿单薄的病人服,头上缠了一圈纱布,整个人毫无修饰地半坐在床上,三天的病痛折磨让他脸颊瘦了一圈,更为深邃的眼窝埋进阴影,乍看有种病弱的美感。 见警察在面前挨个排排站,尹正颇为新奇,毕竟他一直不太受警方欢迎,突然一下来了这麽多人,还带着参差不齐的伴手礼,对他来说是十分新鲜的体验。就像万年垫底的劣等生g了件别人办不到的好事,最後还是由品行优良、恨他恨得牙痒痒的资优生亲自褒扬,那个爽感无法用言语形容。 即使心里暗爽不已,他仍扬起文质彬彬的笑容,唇角挂着一条褐色痂皮,颇有朝气地打招呼:「各位早,吃了吗?」 「先顾好你自己。」姜顗豫朝床旁桌上的餐盒扬起下巴,「伤成这样还不吃东西,你到底想不想出院?」 「不能怪我,院餐真不是人吃的。」尹正苦笑,盖上塑胶盘盖。 大夥们面面相觑,感觉自己不重用的脑袋瓜变成硕大的电灯泡。 姜顗豫送上一个大白眼,旋即拳头抵在唇边轻咳几声,切入正题:「尹正,这次诺亚方舟的案子多亏有你的协助,我们才能将犯人绳之以法,为此孙权局长替你做了一张感谢状——大芝,拿出来。」 缉毒组门面代表立即捧出裱框的感谢状,往前踏出一步。 「我代表整个中央刑事局,感谢你鼎力协助本局非法集会之取缔,善行义举造福人群,嘉行足为楷模,特颁此状,敬表谢忱,祝早日康复。」姜顗豫收起小抄,面向尹正朝众人下令:「敬礼。」 尹正接过宋芝塞来的奖状,对众人崭露交际用的标准笑容,「各位的心意我收下了,大家都是为社会尽一份心力,辛苦了,以後私下好好相处吧。」 言下之意便是「私下友好,台面上照旧互怼」,尹律师的公私分明着实让人不敢领教。 「没错没错,公是公私是私,大家敌意不要那麽重,和气生财。」宋芝先前也是极右派,但一亲眼瞧见尹正的病弱美颜,母爱及少女心泛滥,立马可耻地倒戈到敌方阵营。 不止如此,明眼人如她唯恐不乱地添了一句:「我们家boss就是一个好榜样,摒弃前嫌共同打击犯罪,还帮人家做了cpr呢!」 姜顗豫心头一惊,刚含进嘴里的开水咽了一下。 近年急救观念改革,有常识的一般人听见cpr不见得会联想到口对口人工呼吸,尹正本来没意会出那层含意,但瞧姜顗豫欲盖弥彰的反应,恍然意识到有什麽不对劲。 哦,看来姜顗豫是做好做满的那种。 「是吗?那还真谢谢姜总队长了,我该怎麽报答你呢?」尹正得意的唇角微微翘起,饶有兴味地瞅着姜顗豫拿面纸擦嘴,好像在等他解释什麽。 这两个聊天鬼才y是改变病房的画风,大夥们突然有点慌。 姜顗豫更慌,他恨不得把时间倒转几秒,在宋芝叛变前把她带来的香蕉塞进嘴里,强行让她物理性闭嘴。 扔掉面纸,姜顗豫强做镇定,回首瞪向惴惴不安的众人,谩骂道:「看什麽看,没事g吗?别以为傅佳佳躺在那边就算结案了,东西放一放就滚回去做事情!听到没有!」 大夥们莫名其妙扫到台风尾,委屈巴巴地放礼品到桌上後从善如流地滚了,而方才气焰嚣张的姜顗豫也混在人群中偷溜出去,宋芝跟施煜宸脸皮厚,自动把自己排除在滚蛋的名单外,冗自留下。 「大芝,你是说姜哥对尹正……那个了?」施煜宸当时不在现场,消息收得也比较晚,登时瞠目结舌,满脸不可置信。 「没错,就是那个。」宋芝用力点头,十分自来熟地拖过一张椅子往床边坐,贼兮兮地问:「尹哥,你想追我们家队长吧?」 这声哥叫得尹正通t舒畅,他也不避讳,很是认真地点头,飒爽承认:「嗯,是有这个意思。」 「哦天,你谁不喜欢,偏偏挑上姜哥。」施煜宸也拖来张椅子坐,「他这种人啊,我觉得机率不高。」 尹正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偏首向宋芝问道:「美女,你觉得呢?」 「我跟小煜的想法相反,我觉得可能x很高。」宋芝摩娑下巴分析线索,神情b办案还认真,「基本上女孩子只要有过分亲密的话,boss会下意识反抗。但你是男的,会让他的细胞比较迟钝一点,这样就有机会钻漏洞,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强行掰弯!然後我看刚刚的反应,我觉得boss他肯定有动摇,真的,从来没看过他逃跑。」 「好的,目前你得一分。」尹正诚心为宋芝鼓掌,指着她对施煜宸称赞,「这个姑娘有前途,好好栽培。」 「谢谢,这人才我亲挑的。」施煜宸虚心收下褒扬,随即抱臂沉思,「我还是觉得不一定,姜哥回国後我就一直跟他到现在,理论上算是熟的。他虽然不会轻易表达内心,但我知道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不论是同事或是朋友他都有放在心上,所以如果昨天被撞成那样的是我,我猜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但事後反应会不同。」宋芝一脸老谋深算,「小煜你想想,如果是你,当你知道被亲了之後,他会说什麽?」 施煜宸闭起眼睛,在思维殿堂临摹场景,「嗯……大概是『n1tama都要死了我能怎麽办』?」说完才像被雷劈了一样恍然大悟。 「这下你懂了吧!」宋芝欢快地拍了下手掌,又对尹正举起打弯的前臂,摆出加油姿势,「尹哥fighting!我们家这棵铁树能不能开花就看你了!」 「谢谢,我尽力而为。」尹正谦虚地笑了笑,「但你们家队长太神秘了,能不能给点攻略?」 「行行行,我跟你说啊,boss他是典型的傲娇,他表面上对我们很严厉,其实私底下很照顾我们,比如说熬夜加班他会主动买宵夜、只要看人脸色不对劲,就会强迫他量体温,如果超过37.5度的话会被赶回家。我刚入队的时候,他帮我争取在办公室附近盖一间女厕……」 两名缉毒刑警夥同一名律师,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联盟就此成立。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ρó①捌zy.νIρ 34。编号20082 临阵脱逃的姜顗豫最终还是回到医院,手里多了一袋打包的美式早午餐。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尹正闷闷的呼喊从里头传出。 「外面有没有警察先生,快来救我!」 姜顗豫以为犯罪组织派杀手来寻仇,心喊不妙,一个箭步奔了进去! 一开门,病房内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根本没有什麽危险可言,唯一可称为乱源的家伙躺在病床上,把诧异的表情演得跟真的一样。 半身不遂的浑蛋向他招手,露齿一笑,「是你啊。我想上厕所,麻烦你扶我起来一下。」 别等杀手了,他现在就想掐死他。 瞧俊容泛出y森森的冷气,尹正满脸无辜,「别这样看我,护理师说第一次下床的时候很容易跌倒,一定要有人陪着。」 眼下房内只剩他一人,姜顗豫逆来顺受,放下手中的餐点,过去搀他一把,没好气地问:「其他人呢?」 「都被你轰回去了。」 尹正捺着他的肩膀撑起身子,突来的低血压让他眼前一黑,身子猛然一坠,幸亏姜顗豫反应得快,迅速用另一手抓稳他。 「小心点。」他皱着眉头说。 「抱歉,头晕。」尹正甩甩头,弯下腰提起x瓶,站稳後拍拍姜顗豫的肩膀,「可以了,谢谢你。」 尹正收回搭在肩上的手臂,推着点滴架缓缓前行。姜顗豫见他步履蹒跚,放不下心,跟在他旁边走着,一路护送人到厕所。 「你一个人行吗?」姜顗豫扶着门框,望向看来累赘的引流瓶。 「不然你要进来帮我吗?」尹正不以为意地耸肩,「我个人是不介意啦。」 「闭嘴,赶快滚进去。」姜顗豫冷着脸关上门。 姜顗豫坐在陪病椅上打手游,耳边陡然晃进隐约含糊的男歌声。他抬起头,侧耳倾听半晌,把椅子拉到厕所前,这才听清尹正轻哼的内容。 「和你吻吻吻吻吻你吻得太b真,让我把虚情假意当作最真心的亲吻……」 姜顗豫:「……」这货又在内涵他,还唱得莫名好听,他气得想揍人。 尹正洗完双手,一开门就见到姜顗豫在外头等着他,心头浮上的暖意不小心在脸上蒸散开来。 「刚刚发奖状的时候,我在想,这大概是唯一一次能正大光明地拥抱姜总队长,可惜身上这根管子,让我错失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尹正拖沓沉甸甸的脚步,嘴上的似水柔情倒说得流畅无阻。 姜顗豫跟在旁边提着引流瓶,未置一词。他斜睨尹正的笑靥,目光向下後停在捉住点滴架的那只手。 为穿脱方便,病人服的设计一向宽松轻便。尹正微举着手,宽大的袖子便滑落到手肘上,露出精实的前臂与曾有一面之缘的刺青。 姜顗豫多看了几眼,反正现下他也没什麽好伪装的,便问:「你手上的刺青是什麽意思?」 「我是集中营的难民,这是我的编号。」尹正笑出千言万语,嘴上却什麽也没透漏。 姜顗豫本是随口问问,以为尹正会如往常狡猾地绕过话题,谁知他真把拉g的誓言放心上了,居然给出正面回覆。 「集中营?那你是谎报年龄还是千山老妖怪?」姜顗豫下意识判断尹正毛病又犯了,挑起眉,开玩笑地问。 结果他却似笑非笑地说:「谁说世界上只有二战有集中营存在,到处都有无罪的人受毫无理由的苦,只是我们没看见,或视而不见。」 正经与轻浮的角色立场说换就换,尹正歛起漫不经心的调笑,严肃的话语搀着愤慨拌着揶揄。 姜顗豫不知怎麽的,忽然想起不久前落魄的夜晚,尹正垂危的性命被父亲毫不留情地遗弃,他是不是该庆幸他昏迷不醒? 倘若尹正当下得知详情,难以想像他会露出什麽表情,是难过,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前者是正常人会流露的情感,脆弱却也真实;後者抱有不服输的倔脾气,极端自我中心,却也更令人心疼。 思及此,姜顗豫不自觉放缓语气,轻声问:「你受了什麽苦?」 尹正凭只字片语推敲他的想法,没头没尾地答:「我快死的时候,我爸根本不理我吧。」 姜顗豫略显诧异。 「我问过护理师,是尹真来替我办住院的,叫得动他的只有老头子,不难猜出前因後果。」尹正满不在乎地耸肩。 沉默半晌,尹正忆起夹杂在跑马灯里的堤防,脸上笑容渐淡,眼底覆上似有还无的y翳,细语完善他素来语焉不详的背景故事。 「我们家,爷爷是二战纳粹老兵,老爸是联邦国防军的陆军上校,被派遣到这里後认识了我的母亲,他们算是某种政治联姻,所以她结婚不到三年就生下我跟尹真,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後就去当潇洒的贵妇了,其他教养责任全丢给我爸,不过他也很乐意掌控全部。」 「他想把军三代的我们刻成和他一样的形状,要刚正坚毅,要保家卫国,要光宗耀祖……尹真做得完美,但我可能是从不同的模子出来的,从小就不符合他的期待,为了生存我努力装出他想要的样子,才勉强得到他的认同。」 到达床边,他提起水杯润湿乾涩的喉头,舒缓後继续说:「上高中後我越来越不想受他摆布,试图反抗他的独裁,并且用行动表达我的不满。刺青、翘课、翘家、打架……虽然很背骨,但其他方面我仍达成他的要求甚至更好,所以他也拿我没辙。本来是打算毕业後再,但尹真提前帮我出柜,直接碰到老顽固的底线,我们大吵一架,他说很後悔生下我,把我赶出家门,跟我断绝关系。」 人初次踏足社会时,总有些旁徨与不安,身为避风港的家人便是过渡期间的支柱。但从十八岁开始,被迫成长的尹正无所凭依,只身在世俗中颠沛流离。 他自学一切,年少时曾傻不隆冬地无底线套近乎,然而打滚淤泥久了,吃过亏了,他逐渐对昔日种种避而不谈,毕竟追溯的过往都是最赤裸的喜怒哀乐,把它公诸於世,等同於让弱点无所遁形,供人刀俎。 他因一时情绪脱口而出,以为过程会难堪不已,实则不然,说完反而有种把憋了许久的东西一口气释放的舒畅。 剖开沉痾旧疾,引出化脓的血水,虽然痛,却也让伤口有机会再次癒合。 至於姜顗豫,他没将惯有的冷箭s往尹正崭露的靶心,而是柔和地问:「你是不是还有什麽没解释的?」 尹正坐在床缘,与他对视片刻,继而将床边的椅子拉近,示意他就坐。 「是,关於那场车祸。」他深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是蓄意谋杀。」 姜顗豫拧起眉头,尹正知道那是心情不佳的迹象,他不如以往哄人开心,接续倾诉自白。 「我明白现在的司法t制是什麽样子,也明白那些人有多少能耐,恶魔该死,但是难死。他们会悠哉度过漫长的诉讼期,结果可能是在牢里度过余生,也可能二十五年後就能假释出狱。他们的人生还有机会继续,但那些孩子的一辈子就这麽没了。抱歉,我知道你们很努力,但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所以我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制裁,很幼稚,但有效。」 「这些话也只能趁现在说,穿上西装後我的立场就不一样,高不好站在旁边帮他们辩护的人就是我。」 语毕,尹正抹去肃穆,对姜顗豫温和一笑,「全部说完了。我说过以後都会诚实,那麽……坦白从宽?」 姜顗豫始终在沉寂的边上聆听,他的视线接连停留在尹正微幅起伏的胸膛、衣服外掺有血水的x管、打上静脉输液的手背,遍地憔悴,可他桀骜得不屈不挠。 听到最後一句话,姜顗豫抬起眼皮,望进那双锋芒凌厉的眼睛。 尹正的确是法治t系的敌人。他表面温顺迁就於t制,事实上b谁都要乖张叛逆,他体内流淌着不羁的血,磨牙吮血的本性被压抑在骨子里,而他懂得察言观色,只在对的时机放猛兽出柙。 姜顗豫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往後机会多的是,他可以慢慢来。 「坦白从宽。」他不打算追究,淡然问道:「我也说过这次一样会给你条件,现在有个方案,你听吗?」 话题尽是不讨喜的愤世嫉俗,尹正不期望姜顗豫谅解,没料想他会顺理成章地揭过去,不由得一愣,顿然莞尔道:「听。」 姜顗豫侧身从口袋摸出两张票券,捏着它们递到尹正跟前。他弯身一看,是两张游乐园门票。 姜顗豫面不改色,装出理所当然的样子,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哑:「别误会,宋芝给的。」他思前想後一番,还是决定说:「之前有目的的接近你,我过意不去,算是……给你个补偿。」 他又把票券往前送了点,「一起去吗?」 尹正凝视姜顗豫搁浅在眉眼上的真心真意,顿生一股把他压在床上亲的冲动,但他才被开膛剖x过,伤口还插了根管,脆弱的身子好b一碰就碎的瓷器,冒然袭警换来的下场可能是再去加护病房住个五天十日,他可不g。 於是尹正y按捺住色慾,温文尔雅地回覆:「当然好,我很乐意。」 他曾想过,未来的他会在某个温暖的午後,与某个人面对面坐着,告诉他很多没说过的故事,细数那些来不及参与的过往。 今天,就是那良辰吉日。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ρó①捌zy.νIρ 35。温水煮青蛙 在那之後,姜顗豫时常藉着不同的名义到医院探访,他难得主动关心尹正自然是来者不拒,也变着花样和他玩暧昧不清的游戏。 另一边,傅佳佳仍安静地躺在加护病房,苏醒指日可待。警备人员持续轮班站岗,日复一日,所有步调似乎都缓和下来,片刻安宁让他们好偷得山静日长的闲适。 尹正是其中最逍遥的一个,他用养伤的藉口把手下委托推给事务所的菜鸟,自己则在医院翘着脚当老大爷。 穴口被开洞也不耽误尹律师风骚,他嫌待在病房闷,时不时跑到护理站跟人瞎扯淡打哈哈,幸亏他长得帅谈吐幽默,扰民扰得很有格调,颇受护理师欢迎,直到某回被撞见的姜顗豫喝斥才收敛一点。 今日,姜顗豫往常地拎一袋早午餐来探病,後面却反常跟着屁颠屁颠的宋芝。 他看不出自家警花安的是什麽心,只觉得她笑得很毛。 姜顗豫意思敲两下门便迳自走了进去,宋芝後脚踏入,探头就见尹正坐在靠窗的躺椅上,埋首於笔电里,神态认真,似在处理公事。 纱布卸下,额前的发丝掩住半边的眼角,搭配上专注的神情,乍看有种正襟危坐的冷肃,淡漠得令人产生距离感。但当那双淡色的瞳孔映入姜顗豫的身影时,眼底的霜雪一扫而空,被盛满温柔的笑意取而代之。 「嗨,今天这麽早?」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修养,他的面容已回复些许血色,唇边的痂皮淡化,已经能加减笑出十里桃林了。 姜顗豫走过去,纸袋往他腿上扔,「让你早点吃饱好早点上路。」 尹正盖下电脑萤幕,笑容意味深长,「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出院?」 「护理师一看到我就说的。」姜顗豫没好气地撇撇唇,「也不知道把我当成你的谁。」 宋芝趁姜顗豫转身拿餐具,跟尹正交换一记眼神,默默对他竖起拇指。 这机灵的姑娘十之没少跟人说过几句。 「嗯,说是下午出院,待会会有人来帮我拔针头。」 说时迟那时快,厚重的门板倏地传来几声敲响,随即走进一名制服不同、脸庞稚嫩的护理实习学生,她面颊赧红,颤巍巍地表明来意。 「那、那个,你下午要出院,我来帮你拔针……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吧。」尹正继续放送不要钱的笑容,他一向呵护尚未出社会的孩子,欣然伸出放有留置针头的左手。 护生面上狂喜,她先诚恳地道谢,接着往门口招招手,而後又进来五六个学生。 「不好意思,我们没看过,想在旁边见习一下。」比较外向的女孩一本正经地解释。 三人:「……」敢情这是被当动物参观。 为首的护生低头专心替尹正拔针,她小心翼翼地撕开纸胶布,动作精细缓慢,旁人看了还以为埋在皮肤下的不是软针,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尹正想提醒她这样的慢x疼痛反而更折磨,但又担心会伤害女孩的自信心,护花使者也就作罢。 根据宋芝观察,其余女孩的眼睛不是盯着尹正的脸,就是姜顗豫的脸,注意力全然不在针头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借见习之名行偷窥之实,一群心机重的小妮子! 拆弹任务花了五分钟完成,见食饱餍足的小女生们离开,尹正眼瞧泛红的手背,不禁感叹:「小小一个人,下手居然那麽狠。」 姜顗豫打开饭盒,冷冷瞟他一眼,「都敢开车撞人了,还怕痛吗?」 「那是为你撞的所以不痛,但这个不是。」尹正右手按着酒精棉片,提起左手,「求安慰?」 狗粮探测员宋芝猛地竖起耳朵,大眼睛亮出一泓璀璨星河,睫毛扑扇的频率好似装了马达的蜂翅。 「你活该。」姜顗豫毫不领情,把餐具拍到他桌前,「先吃饭,待会再讲。」 宋芝的狗耳朵立马耷拉下来。 爸爸你是笨蛋! 「行,吃完再说。」 岂料直球选手尹正毫不气馁,乖巧听从。宋芝惊疑不定,还没意识到怎麽一回事,就看见尹正对她眨一下右眼,笑得匪夷所思。 她登即领悟——他们打情骂俏的频率是另一个次元的,怪不得听不出来,她又好了。 姜顗豫看两人眉来眼去,狂打摩斯密码,没缘由地感受到一股浓浓恶意。 现世报来得即时,尹正养伤期间过得有多快活,复职後的业务就有多折腾,姜顗豫在警务上也忙得焦头烂额,待他们履行游园之约时,日子已悄悄来到月底。 这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姜顗豫穿了件黑色圆领素t,缩窄的k管下套了双军绿色短靴,休闲之外尚且带了点刚硬锐利的气场,搭上俊秀的脸蛋却一点也不违和。 尹正则规规矩矩地穿了一件浅色休闲衬衫,颈边没有系领,最上两颗扣解开,高挺的鼻梁上挂着副墨镜,随便往哪一站都能拍成时尚杂志封面。 「你衣服上怎麽都是毛?」尹正摘下墨镜,挂往敞开的领口,另手指着姜顗豫衣服上那灰里带橘的色块。 「出门前习惯撸个猫,沾到的。」姜顗豫低头望去,他平时都穿白衬衫,一换上深色衣物,猫毛顿时变得显眼,他顺手拍掉几根。 突然挺羡慕猫的。 他们选择从最深处的设施展开攻势。排队时,周边几乎是抓紧暑假尾巴而来的学生,即使两人这身打扮混在其中也不显老,但心灵上仍受到不少打击。 一开始还挺别扭的,但经过一次云霄飞车的肾上腺素洗礼後,两个大男人彻底玩开,把自由落t、海盗船、鬼屋,甚至是碰碰车都玩过两轮,刺激与新鲜感盖过日积月累的疲惫,通篇下来只有两个字能形容——舒服! 中场休息,室内餐厅人满为患,两人饿得不可开交,遂走到室外的主题集市觅食。 火眼金睛的尹正一踏出电动门就锁定了目标,跨步往热狗摊迈进。 「太好了,一进来就想吃这个。」尹正笑容可掬地点餐,惹得中年老板娘脸颊一红,「两份,一个番茄酱,一个美乃滋,谢谢。」 「美乃滋?」什麽诡异的吃法。 「之前回德国住过一阵子,从那里学来的。」 尹正付帐後接过两个纸盒,分出一份给姜顗豫。 他把纸盒捧到嘴边,小口咬下香脆的热狗与松软的面包,美乃滋不小心溢出嘴角,姜顗豫眼睁睁看着他用舌尖舔去白稠的酱汁,淡薄的嘴唇轻抿一下。 就这麽一个小动作,彻底让姜顗豫起了j皮疙瘩,浑身不自在,趁尹正要优雅地咬下第二口时,赶紧挪开视线。 他们边吃边逛市集,手边不知不觉就多了一袋爆米花跟可乐。尹正路过某个色彩缤色的饰品摊贩,忽然停下脚步浏览商品。 姜顗豫随手挑起一个亮粉色的发夹,看着尹正的表情有点复杂,「不是吧,你喜欢这种?」 尹正歪着头思索一会,「嗯……不算讨厌。」 看似是老板的大叔放下正在追的剧,热情招呼道:「帅哥,在挑给女朋友的礼物吗?」 尹正不语,回他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老板也不知道会了什麽意,笑得可乐了,正想介绍再几款少女粉饰品,就见那斯文帅哥一言不发地拾起独角兽造型的发箍,侧过身,举起手就往酷炫帅哥的头上戴去。 一根亮到瞎眼的银色兽角矗立於姜顗豫的头顶,画面莫名和谐。 往下看就是不一样的画风了。 「哈哈哈哈——小豫,很适合你!」尹正不光笑,还火上浇油地拿出手机照相。 「……」待会玩断轨,他绝对要解开隔壁浑蛋的安全带。 ——— 预告!这礼拜会有嘿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再预告!为回馈朋朋们对姜尹cp的爱,从今天开始日更到星期五,时间一样是18:00唷~~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36。下次我也陪你来 他俩闹完一个摊,紧接着又赶场到不远处的游戏摊位踢馆。 姜顗豫站在长桌後方,架式十足地提起空气枪,手臂向前打直,眯起眼瞄准墙壁上的标靶物。 太阳把细碎的日光肉进尹正眼底,闪烁着隐隐期待,他瞬也不瞬地凝视姜顗豫,由衷认为这样的他百看不厌。 「砰!」 板机扣下,塑胶子弹呼啸而出,气球应声破裂。 总队长勾起浅笑,又接连扣了好几下手指,三排五颜六色的气球瞬间变得支离破碎,残骸软趴趴地黏在角落,留下一个个椭圆形窟窿和看傻眼的老板。 虽然打满靶的人不计其数,但如此迅速的还真是头一遭。 「老板,怎麽算?」姜顗豫扭扭脖子,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枪。 老板回过神,侧身指向一排样式不同的布娃娃,乾巴巴地说:「满、满靶,这一区可以挑一只。」 姜顗豫偏首看向尹正,下巴往奖品区一撇,「你挑。」 「好。」 尹正抱臂思量,监定似的目光犀利,仔细扫过每一只玩偶,当视线停在翻着死鱼眼的狮子玩偶时,他毫不迟疑地伸出手指,「就那只。」 「好的,马上来。」老板摘下玩偶,塞到尹正手里,「谢谢光临!」拜托别再来。 姜顗豫捉起怪丑萌的布娃娃,放到眼前端详,话里带笑地揶揄:「你的品味,我真的高不懂。」 「我觉得很可爱啊。」尹正拎回布偶,搁在姜顗豫的颊旁对比,「跟你很像。」 「我有这麽丑?」姜顗豫挑高带笑的眉眼。 「自由心证判断事实之真伪,不得违背论理及经验法则啊,亲爱的警察哥哥。」尹正捋了把炸开的狮子毛,耐人寻味地说:「啊,不过我对自己的品味一直都很有自信就是了。」 乐园的另一边,市立医院的儿童加护病房,撇除照三餐响的医用机器,气氛一派祥和。 今天白班站岗的是苏启祥与另一名队员凯子。凯子年资较浅,办起事来却是不符年纪的老成利索,很得姜顗豫赏识。 苏启祥百般无聊地站在病房门口,一成不变的安逸让他打了个懒懒的呵欠。抬起眼皮时,恰巧瞥见打扫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他忙不迭出声叫住她。 「那个,阿姨——」 阿姨被这声叫唤吓得肩膀猛颤,回过头,递去一记疑惑的眼神。 「不好意思,这个麻烦你。」苏启祥难为情地摸着头,从地上拎起一袋午餐吃剩的垃圾。 「好……丢进来吧。」阿姨顿了几秒,愣愣掀开车上的垃圾桶。 「谢谢哦。」苏启祥笑得憨厚。 阿姨阖上桶盖,向两名缉毒警唯唯诺诺点个头,随即推着车去配药室收垃圾。 苏启祥站回位置,旁边静似人形立牌的凯子忽然出声。 「那个阿姨……」好像从垃圾袋里捡起一支针筒。 「怎麽了?」苏启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方才的阿姨吃力地拉起大包垃圾袋,随後奋力往自己车上丢。那娇小的身影非但不可疑,还颇惹人怜惜。 凯子眼里所见当然是同样的画面,他讷讷收回目光,收回前言。 「没事,我可能看错了。」 最心心念念的断轨飞车今日保养维修,两个大男孩搭不成,於是把目标转移到最後一项设施——摩天轮。 狭小逼仄的车厢,玻璃窗格透出市景风光,乐园主题曲不间断地循环拨放,荡出一种暧昧煽情的氛围。他们头顶蓝天,脚踩大地,靠在窗边面对面坐着,手撑下巴眺望风景。 尹正垂下眼帘,俯瞰缩小的景物,淡笑着感慨:「原来游乐园这麽好玩。」 姜顗豫目光没有挪动,懒洋洋地问:「你没来过吗?」 「没有,我们家去附近公园散步就是极限了。」 「毕业旅行总有去过吧?」 「也没有,单子被撕了。」 姜顗豫斜睨他一眼,试图从藏在眼睫下的眸解读出情绪,望见的仍只有徒劳。 可能是失望太多次了,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吧。 姜顗豫望向远边郁郁葱葱的山林,虎头蛇尾地说:「以後想再来的话,可以找我。」 尹正微愣,好像有谁的烫手捧住心窝,热呼呼的一片。 「好啊,一定有机会的。」 徐缓移动的车厢给人时间放慢的错觉,一帧帧画格盛满了情绪,然而他们面上的不以为然,总能冲淡最浓烈的喜怒哀乐,好像再多狗p倒灶的事也不足以惊扰。 周而复始转动的摩天轮,把车厢带往顶点。 「毕竟是第一次,总觉得不留点什麽很可惜。」尹正笑yy地拿出手机,「要不要陪我纪念一下?」 「好。」姜顗豫不假思索答应。 车厢轻微晃动,尹正坐到他旁边,举起手机,调置内镜头。 「一,二,三。」 快门按下,白光闪过。抿唇微笑的尹正,以及轻轻勾起唇角的姜顗豫映在巴掌大的萤幕上。 「怎麽感觉你很不情愿?」尹正放大姜顗豫的脸庞,笑问。 「不然再拍一张。」 第二张。这次他们凑近了些,尹正弯起眼角,笑容灿烂,姜顗豫搭着他的肩膀,嘴角不变的弧度难掩笑意。 「嗯,这张好。」姜顗豫探头过去欣赏。 「我也喜欢。」尹正满意地点选储存,随即按下home键,app後方的桌布让姜顗豫差点被口水咽了一口。 「靠,你偷拍我?」姜顗豫瞠目结舌,指着手机质问。 照片场景在医院病房,姜顗豫坐在陪病椅上,抱着手臂打瞌睡,似是在尹正养伤那段期间拍的。 「啊,被发现了。」尹正毫无歉意地收起手机,把恶人先告状这四字做得很足,「这要怪你给我灵感。」 「什麽?灵感?不是,你给我先删掉!」姜顗豫伸手就要抢。 「你说过每天换一张猫的照片会带来好运,我照做了,还颇灵验。」尹正侧身闪躲。 意思是他还有好几张。 「给,我,删,掉!」姜顗豫目眦欲裂,见尹正把手机藏在背後,y是掰开他的身子,像捉捕犯人箝住他的手腕。 「我不……等一下,你别乱摸,现在很高很危险——」 人说,在摩天轮顶端上亲吻的伴侣会获得祝福,会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他们用摄影的方式永存这一刻,被赐予的祝福,不减。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37。我只对喜欢的人这样 玩闹一天,到了傍晚时分,乐园闭幕,返乡归家。 姜顗豫最後还是没删到照片,这是他今日下来唯一的遗憾,b维修的断轨还要扼腕。 他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搭在车窗上的手轻敲出音乐的节奏。 尹正散漫地靠在副驾驶座,腿上躺着狮子布偶,手指滑动手机照片,得了便宜还卖乖:「嗯,我们总队长长得真好看。」 奈何姜顗豫是奉公守法的用路人,没有多余的心思塞住他的嘴。 弥漫奇妙氛围的车子一路驶向尹正住处的社区门口。 「谢谢你啊,今天很开嘶——」尹正侧身解开安全带,不小心牵扯到术後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见他捂住下x,表情狰狞,姜顗豫皱着眉关心:「还行吗?」 「还行。」待疼痛缓解,尹正挺直腰杆,勉强撑起笑容问:「小豫,你能上来帮我换药吗?我一个人不太方便。」 像姜顗豫这款天生保护慾过剩的男人,即使邀约过於可疑,他仍毫不迟疑就答应了。可能也是着了什麽魔,才让他傻呼呼地关掉危机意识的警铃。 尹正独居於市中心附近的高档社区大楼,格局是现下流行的两房一厅,主卧及走廊各有一间乾湿分离的卫浴。 姜顗豫跟着他进屋,一入玄关就见宽敞的客厅,一旁连接开放式的厨房,打扫得很乾净,满地大理石光可监人。 「你先坐,我去拿药。」尹正放下钥匙皮夹,挽起袖子往卧室走去。 姜顗豫坐在真皮沙发上,好奇打量周围。屋内是一丝不苟的整洁,家具摆设讲究,色调简约统一,木柜摆上一瓶藤枝扩香,墙壁挂有几幅风景油画,沙发旁有一扇宽大的玻璃窗,纱帘掩映着繁华熙攘的市景,万家灯火轻柔摇曳。 姜顗豫正眯起眼想看清架上的书籍时,身旁的软垫一沉,还没反应过来,猛地被人半推倒在沙发上。 「小豫,跟追求者回家,你知道这代表什麽吗?」尹正撑手抵住姜顗豫的胸膛,居高临下地凝望他。 从未被如此袭警,姜顗豫有点震惊,但冷静也快。他躺着任凭他揩油,嘴边厉声质问:「你的药呢?」 「这点小伤,我自己换也行。」尹正在他耳边低语,满不在乎地招供,「其实也不太痛。」 「那就好。」姜顗豫淡然应道,随即拽出伸入t恤里的手,猝然挺起身子,向前扑压,反客为主。 「不用担心会弄痛你了。」他半跪在沙发上,膝盖抵在两腿间,将尹正的手扣在两边耳侧。 到底姜顗豫是g粗活的,尹正一时半会挣脱不开,他乾脆逆来顺受,放松紧绷的身体,偶尔体验新玩法也不错。 虽然医师提醒过术後一至两个月禁止做激烈运动,但美人当前,谁还管的上口头劝导,有白纸黑字明文规定再来限制他开荤。 姜顗豫瞧见扑下的刹那,尹正的眉头拧起稍纵即逝的结,他寒着脸色轻骂:「不痛个p,装什麽装?」 「如果你想的话,能不能别在沙发上?沾到真皮上不好清理。」尹正绕过伤口的话题,有恃无恐地屈起膝盖,脚跟轻轻勾住结实的小腿。 这句话好像戳到某条界线,姜顗豫越发加大手劲,在白皙的腕上留下红印子,对比强烈。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他咬牙说。 「怎麽样?」 「撩拨,轻佻,暧昧,没分寸。」姜顗豫每说一词,身子就俯下一个弧度,待语毕时,他俩间距毫厘,彼此温热的气息已难分难舍。 视线无声交缠,尹正在他幽深的瞳眸里,望见一种极其压抑的情绪。 不管那是什麽,他都想亲手撕开包装。 尹正双手束缚,没办法拉近姜顗豫,只好忍痛动用腹肌提起上半身,轻轻蹭到他的鼻尖。 「当然不是,我只对喜欢的人这样。」 「而且我一次只喜欢一个人。」 木质淡香萦绕,姜顗豫的喉头滚动,他避开伤口按下他的肩膀,浮躁的心绪让嗓子哑了许多,「你刚才骗过我,我要怎麽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闻言,尹正目光放软,嘴角牵起和煦的笑容,酝酿一点似有若无的慾望。 「亲我一下。」 眼帘轻垂,细语呢喃,他用方才摆脱桎梏的那只手,按住姜顗豫低俯的後颈。 「就告诉你。」 冰冷的唇轻轻贴上,一触即放,只因手机铃声搅乱一室旖旎。 「……喂?」 「boss!傅佳佳出事了!」 姜顗豫赶到医院时,苏启祥跟凯子已经制伏了嫌犯。 出乎意料,犯罪集团雇用的杀手是一名穿着清洁制服、看似无害的老妇人。 「我们都叫她兰姐,她虽然话不多,但人还不错,我怎麽就想不到她居然会……」想到自己的病人差点就被杀了,白班护理师余悸犹存,音线止不住颤抖。 约莫半小时前,白班与小夜班护理师刚交接完,理论上这个时间点的清洁工也该下班了,但兰姊却还推着打扫车收垃圾,说是忘记拿走病房里的垃圾袋,苏启祥不以为然,而凯子则因疑心而多留了一份心眼。 所幸他警觉,偷偷在门外观察兰姐的行动。她确实在收拾垃圾袋,但收着收着,突然鬼鬼祟祟地走到病床旁,提起傅佳佳纤细的手臂,拿出一管亮黄色的药物,尖锐的针头对准手肘上的静脉。 凯子赶紧拍醒一旁学长,自己先奔入病房,及时阻止兰姐注s药物进傅佳佳体内,将她压制在地。 「那是氯化钾,病房里很常用,用滴的用喝的都可以,但直接打进人t必死无疑。」护理师用哭腔解释,「我们药盒都没锁,应该是趁人不注意偷的,刚才才有学姊在说药少了一瓶……」 「明白了,我们会再详细调查。」姜顗豫望向手无寸铁的兰姐,她的头颅低垂,双手屈在身前,苏启祥正帮她上铐。 「这人我们先带走,不妨碍你们工作了,告辞。」他意思点个头,转身要走。 「等等!」护理师留住他的脚步,面颊通红地嗫嚅:「那个……我刚下班,待会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姜顗豫垂眼斜睨她,眼底遍布不近人情的冷漠。 「我刚上班,恕不奉陪。」 ——— 攻受的谜底算是揭开了。来,跟我念一次,姜——尹—— 尹正这款满嘴骚话的人就是欠压(x)聪明的你们有站对吗()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38。谁在暗处凝望 四楼审讯室,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坐着一名鬓发斑白的老妇人。 沟壑纵横的面颊上挟带两行泪痕,与细纹相接的眼角泛红,口鼻止不住抽噎。 「我也是b不得已的啊……你也不想想我为什麽这个年纪还在工作,还不是因为家里有个好赌的死鬼!欠了一屁股债,每天拿刀上门催讨,我能怎麽办啊!」 兰姐越说越伤心,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坐在对面的苏启祥於心不忍,抽了张卫生纸给她。 她举起颤抖的双手,笨拙地擤鼻子,碰撞的链条发出轻响。 苏启祥质问:「谁教唆你杀人的?债主吗?」 兰姐浅浅点头,继续用浓重的鼻音说:「他们知道我在医院上班,叫我找机会g掉一个叫傅佳佳的小女生,事情办成了,之前的债就一笔g消……我拿不稳刀,又不能造成太大的骚动。在医院工作久了,多多少少知道哪些东西很危险,所以……」 苏启祥眉头紧锁,忍不住打断:「所以你偷了高危险药物,让她无声无息地死去——阿姨,这是杀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知道啊!但我能怎麽办?再还不出钱,我家那个死鬼就要被断手断脚了啊!怎麽办啊——」兰姐被他严厉的语气b出更多泪,哭得更歇斯底里,近乎是用尽全力在嘶吼。 当你有机会掌握两条生命,你会怎麽选择?要救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孩,还是爱恨兼具的软烂家人? 这无疑是能崭露人性的二选一,而兰姐毫不迟疑选择後者,没为什麽,只因那点残存的爱,驱使她奋不顾身罔顾道德。 在单向玻璃的另一边,姜顗豫双手环x,面色严峻,眼底阴郁,沉重的目光落在兰姐身上。 在凯子看来,他们总队长依然是那张万年臭脸,但细心如他能看出对方脸上是大写的「我很不爽」,b平常更有暴戾之气,也不知原因为何。 凯子不由得好奇,但他更爱惜生命,不多做打探,贯彻孔子所言的克己复礼。 而那位臭脸王明白自己不爽的理由,但比起未完的私事,他选择把重心放在眼前这位年迈的老妇人身上。 姜顗豫对兰姐的哭喊视若无睹,启唇朝耳麦吩咐:「问她债主是谁。」 苏启祥得令,向兰姐问道:「你的债主是谁?见过吗?」 满腔子愤慨与委屈把兰姐变成一滩烂泥,她的脸埋在掌心里,孱弱的肩膀抖抖簌簌,暂且听不进人言也搭不上话。 苏启祥苦恼地挠了把後脑杓,头撇到单向玻璃,用无奈的目光无声求助。 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苏启祥只能认命单打独斗,他重重吁出口气,苦口婆心劝告:「阿姨,你犯的错不可能没有惩罚,你帮不帮我们,对你来说结果都一样,但对你先生来说就不同了。」 闻言,兰姐从掌心抬起狼狈憔悴的脸,呆望着苏启祥,待他後话。 「你不帮我,你先生是死路一条,那时候你刚好在坐牢,连帮他收屍都办不到。但如果你帮我,我们就有线索捉住他们,你先生还有机会生还。很简单的二选一,端看你怎麽选择。」 这番说词真让从进门就崩溃的兰姐开始冷静思考,沉寂须臾,她抹了把脸,用力吸了鼻子,作出她的选择。 「听我家老头都叫他龙先生,是个在地方很有权有势的人。我没见过他,每次来讨债的都是不同的人,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这样可以吗?」 姜顗豫在玻璃後方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龙?他记得傅佳佳的哥哥…… 「小苏,把该问的问一问就行了。」姜顗豫草草吩咐一句,开门离去。 他一路走回缉毒组办公室,接近夜半仍有些人待在位上加班,灯光零零散散打着,他看见韩庭座位那块还亮着,瞬即跨起步伐迈去。 姜顗豫用指骨敲了敲隔板,韩庭听闻声响,从电脑萤幕抬起头来。 「老大,什麽事?」 「傅佳佳的档案还在你这吗?」姜顗豫言简意赅地问。 「在,你等等。」 韩庭开始翻阅档案山,他和姜顗豫办公时都有某种洁癖,受不了杂乱无章且力求效率,因此他在每个文件旁都贴上标签做分类,用不过半晌,马上就找到目标物。 韩庭一把抽出来,压在上头的资料夹巍然不动,俨然是叠叠乐好手。 他递出文件,「这份就是了。」 姜顗豫接过,手指刷刷翻过书页,一目十行地阅读。 翻到陈旧的户口名簿影本,姜顗豫眼神一凝,停下手边的动作,视线留在长男的栏位——傅家隆。 光线无比晦暗,奢华在影子中若隐若现,闪烁隐约的光点。一名步履匆匆的壮汉绕过回廊,伸手往房门敲了几下。 「进。」 疏懒冷淡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壮汉扭开门把,呆重的脚步在偌大的空间荡出回音。内里是个同样黯淡的四方型房间,中央搁了一张极度修长的沙发,一名存在感强烈的青年仰坐在上,一手在太阳穴打圈,闭目养神,享受後方美艳女子的按摩服务。 「解决了吗?」青年闭着眼睛说,拖沓的尾音透出一股叵测的攻击x。 壮汉站定在虎皮地毯上,低下头,诚惶诚恐地开口:「失、失手了……」 青年好似早已料想到结局,姿势不动,嘴边冷笑一声,语气森然地说:「呵,不愧是她啊,果然命大。」 壮汉体格b对方还要魁武的多,此时却被一句话给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青年的嘴角挂着不寒而栗的浅笑,低声喃喃自语:「佳佳,你还要折磨我到什麽时候?」 阖上的眼帘微微掀开一角,露出底下清澈潋灩的瞳孔,晃漾掺着危险的波光。 与他相似、远在他方的另一双眸,撑开的眼底布满骇然—— ——— 这章没有感情戏,不过不用担心,後头尹正会很活耀的~~~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ρó①捌zy.νIρ 39。他能等 傅佳佳苏醒的消息,一夜传遍缉毒组上下。 早晨,单人病房里聚集了好几个头痛的大人。总队一行人杵在一旁,睁睁看着傅佳佳对他们置之不理,浑然专注於眼前的美食佳肴。 嫌疑人清醒是好事,但随之而来是更大的问题——该怎麽让她吐实? 目前这个问题是越级打怪,因为傅佳佳根本把他们当空气,要实际对谈是山高路远的难。 转醒後的她意识清楚,生命徵象稳定,心智能力正常,除外表虚弱外无其他大碍,为避免浪费医疗资源,警方便将她转至普通儿童病房。 这小妮子像被饿了一辈子一样,张口第一句话就喊「我好饿」,第二句是「我想要吃汉堡」,从夜半一路吃到日出,嘴巴到现在还没停过,但只用来进食就是了。 「她不会是被撞傻了吧?」宋芝撇过头,小声与韩庭咬耳朵。她听闻儿童病房的病毒不容小觑,没敢脱下口罩。 「没吧,刚刚叫她一百减七都很正常啊?」韩庭耳语回应,说的是方才医师做的心智测验。 「不瞒你们说,我刚才减错了好几次。」不甘寂寞的苏启祥也回头凑上一句,换来两人的姜氏白眼。 施煜宸不死心,又开口问了:「傅佳佳,你知道你现在为什麽在这里吗?」 回应他的仍是一片岑寂,姜顗豫眯起眼,不耐地问:「喂,你到底知不知道?」 同样的问题,并没有因为气场不同而有所改变。傅佳佳继续往嘴里塞食物,姜顗豫啧了一声,对宋芝他们吩咐:「你们在这顾着,我找人帮忙。」 姜顗豫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提起手机望进空荡荡的通知栏,一股郁闷盘桓在穴口,他只低沉了一秒,随即飞快收起杂念,点开通讯录拨了通电话。 按惯例响完三声,另一头立即传出清冷懒倦的嗓音,毫不客气地问:「有事?」 「需要帮忙,但不是找你。」姜顗豫也用他惯有的蛮横阐述来意,「梁医师今天有空?」 姜顗豫把众人召唤到走廊,後头竟跟着一名陌生的美丽女子。 施煜宸、韩庭与宋芝登即看傻了眼,从没想过姜顗豫会以这种方式登场,一窝蜂遐想争先恐後地塞进豆大的脑袋瓜里。 这是谁?朋友?艳遇?还是初恋对象?天啊,尹律师怎麽办! 他们在脑中上演修罗场,苏启祥却一派从容,因他看过这名女子,熟知她的身分。 「这是梁玖璃,市立疗养院的精神科医师。」 梁玖璃笑容可掬地挥挥手,向众人打招呼:「嗨,叫我玖璃就可以了,请多指教。」 幸好不是想像中的危机,施煜宸与宋芝热情回应,而其他两位直男则跟姜爸爸是同一个画风,异x是死x,遇到漂亮的女孩子就腼腆的像刚迈入青春期的男孩,乾巴巴地寒暄:「呃,嗨。」 姜顗豫接续说明:「她会跟傅佳佳会谈,试着获得她的信任,并帮我们分析她的精神心理状态。」 「也没那麽厉害,就是替你们跟她聊聊天而已。」梁玖璃笑着摆摆手,一缕清香从摆动的衣袖偷溜出来,让人好感倍增。 姜顗豫想起那个也会喷香水的家伙,心弦再次被悄悄拨了一下。他用轻咳赶走遐思,正色道:「总之,大芝你留下来协助梁医师,其余人有其他事要办。」 识相的梁玖璃对宋芝温婉一笑,随即一同走进病房,宽敞的走廊顿时只剩他们三人。 「韩庭。」姜顗豫转头对韩庭问:「傅家失踪前曾有一起通报纪录,报案详情怎麽不见了?」 「不是不见,是因为那时候经费不足,没有将全部档案数位化,要看的话得到当局去调文书纪录。」韩庭难为情地挠着後脑杓,语气讪讪,「我当时正想去找的,但忙着诺亚方舟就不小心落掉了,抱歉。」 姜顗豫没有为此发作,他沉着声在脑中梳理现况,须臾後交代任务:「你跟小苏去把兰姐家的赌鬼挖出来,问他是在哪个赌场欠钱的,知道後就带人去查。」 「是!」韩庭与苏启祥得令,敬完举手礼後快步离去。 姜顗豫面向施煜宸,下巴往出口一撇。 「走,跟我去分局调纪录。」 「今天我们要讨论张议员的酒驾案,这个案子主要由林律师负责……」 会议既冗长又乏味,尹正手中灵活转动笔杆,脑子却卡了壳,盯着简报恍神。 他还沉浸在昨晚的暧昧缠绵,虽然只有蜻蜓点水的浅嚐,但凭那不轻不重的一吻,也足够令後续韵味绵长,一朝耽溺於要命的食髓知味。 不愧是勤於锻链的警察,肌肉摸起来的手感就是不一样。 不过也是从那之後,他们便再无联系。姜顗豫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昨夜临走前也没什麽表态,简直b他还会打太极。但也没关系,尹正偏好这口外表内敛正经,内里饱含未知刺激的冷门性感,就当对方还需要时间厘清思绪吧,他能等。 说起来,这回着实是最认真追求的一次了。 「……以上。对了,最近大家都有听闻『诺亚方舟』事件吧?」 漫不经心的耳朵捕捉到关键词,尹正立即警醒过来。 「其中一些被告曾是事务所的贵客,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长官们有意雇用我们所的人才,这是展现专业的大好机会,想必会忙得不可开交,某些优秀的同仁可以提早准备准备了。」 提及「优秀的同仁」时,台上的所长若有所思地瞥向尹正,尹正收到他的眼神,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什麽也没表示。 会议结束,尹正伸个懒腰,提着咖啡杯走下富有设计感的镂空阶梯,柜台助理一见他便迎了上来。 「尹律师,有位尹真先生要找你,在接待室等着。」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ρó①捌zy.νIρ 40。他口中的真与正 突如其来的访客让尹正微愣,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收拾掉那抹情绪,对助理道声谢,将沉重的脚步移往接待室。 明亮整洁的接待室里,尹真坐在扶手椅上,端端正正地翻阅报纸。他听见脚步声传来,缓缓从报纸里抬头,确认来者是尹正後将报纸折叠整齐,平整放回桌面。 「哥。」尹真规规矩矩地唤兄长一声,话音无丝毫情绪。 「午安,尹先生。」尹正礼貌招呼,不动声色地划清界线。 「午安,好久不见。」尹真回以颔首,「我这次来是因为有件事……」 「怎麽,你踢到铁板了,才想到要找亲哥求助吗?」尹正抛去礼貌,冷言讪笑。 尹真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轻叹口无奈,继续用平直的音线嘘寒问暖,「你的伤还好吗?」 「死不了。」尹正坐在他对面,双腿交叠,敌意溢於言表。 「那就好,我——」 「也不用这样假装好心,演给谁看?」尹正用从未有过的严厉打断他,「这十年一直不闻不问的你突然跑来,是有何居心?」 尹真似在斟酌措辞,沉默了好半晌,而後沉沉道出:「我很抱歉,真的。」 尹正由衷怀疑不是自己吃错药就是尹真吃错药,居然当真听出了一点歉意。 「那时候,我其实知道你过得不开心,又不知道该怎麽帮你。可是在学校看到你的时候,却又觉得不是那麽一回事,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你那麽开心地笑着,所以才自作主张,把自以为是的想法告诉父亲,以为这样能帮上你的忙。」 尹真喝一口水缓解口乾,继续倾诉自白:「就算理由有多冠冕堂皇,未经允许擅自公开你的yin干死仍是不争的事实。老实说,这几年我一直在思考要怎麽跟你道歉,始终没想出个好办法。现在刚好有机会能把话说出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还请见谅我冒昧拜访。」 他深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哥哥。」 尹真像一颗丢入池塘的石子,扑通一声驱走蚊虫,看似无伤大雅的介入,却y是让平静的水面兴起波澜。无论是从前,抑或是现在,他都是这样的角色,自以为是的正气凛然,一样恼人。 尹正静在一旁聆听,待他终於做了个停顿,才皮笑肉不笑地奚落:「我也老实说吧,我打从心底就没有要原谅你。」 他离开座位,拉开接待室的门,赶人意味浓厚,「劳驾您兼程拜访,尹某感激不尽。但尹某不像尊贵的官员先生时时得闲,待会还要忙一堆狗p倒灶的事,就不送您了。」 「没关系,我也不奢求你原谅。」尹真面无表情地起身,在经过尹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从外套内里掏出一张红色卡片,「这次来主要是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父母亲也会去,日期在十月底,希望你能到。告辞。」 尹真踏着端庄的步伐离开,尹正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喜帖扔进垃圾桶。 开玩笑,父亲也在?他可不想把婚礼变成斗殴现场。 暖色调的酒吧交杂霓虹的光影,悠扬的爵士乐混杂微醺的人声。 这里是夜晚的horizon,每杯酒盏汇集了世间喧嚣,每壶烈酒是纵情玩乐的劣根x,掺着点无处宣泄的七情六慾,收揽於凡尘夜夜笙歌的浪人。 「那个当事人真的很扯,判决也很扯,但还是你最扯。」 「谢谢称赞,那真的耗费我不少心思。」浪人头目混在顾客中,与对面的男子谈天说笑。 服务生端来一杯琴汤尼,尹正摆手要他放到男子桌前。 「这杯我请,感谢你陪我小酌。」 「谢就不必了。你不是有男人了吗,怎麽不找他来找我?」对面男子身着正装,一脸风尘仆仆的劳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是当初负责李昂案的检察官,名叫冯贤。 「人家是日理万机的波丽士大人,我怎麽劳得动他。」尹正拖着下巴拨弄杯上的柠檬片,懒散散地抱怨。 「我就不日理万机吗?」冯贤面无表情吐嘈,推高滑落的眼镜框,「你那嗑药小子忙死我了。」 「这也不能怪我呀,收多少钱办多少事嘛。」尹正露出无辜的苦笑,「唉,如果所有事都能这样等价交换就好了,多麽简单,世界肯定和平。」 「怎麽?失恋?」敏锐的冯检察官听出弦外之音。 尹正耸肩,欲盖弥彰地莞然一笑。事实上,让他不开心的不是被姜顗豫推拒邀约,而是尹真的来访。 结果他还是把喜帖捡回来了,也不知道是用什麽心情把它擦拭乾净的,等回过神来,东西已经妥善躺在抽屉里,低调刷存在感。 冯贤不了解他的家庭状况,半是感叹半是揶揄道:「哦天,居然也有你尹正钓不到的人。」 尹正抹去沉郁,弯起似水迷离的眼角,拖着调情用慢调子说:「你不也是我钓不到的一个吗?」 当轻轻的尾音落下,他看见冯贤斜後方的男客人微幅回首,对他们抛来一记不友善的眼神,带着明目张胆的嫌恶。很快又转了回去,继续跟友人窃窃私语,时不时轰出同样不友善的笑声。 背对他们的冯贤不知道,但以尹正的角度观察,他们已经释放不止一次的恶意了。 「这要是被你对象听见,你就真的失恋了。」冯贤淡定啜酒,显然不吃他这套,也没发现背後的异状,「你啊,还是赶快收一收玩心,找个人——尹正,你怎麽了?」 尹正歛起调笑,柔软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直直瞪着他的後方。 「抱歉,我离开一会。」 尹正离开座位,越过不明所以的冯贤,来到那两位客人的桌旁。方才回首的男子没看见他,又自顾自地讥笑谩骂:「死同性恋,在公开场合谈情说爱,有够恶心!」 男子骂咧咧的身影,忽然与往昔记忆重叠在一起。 死同性恋——被赶出家门的那晚,父亲也是如此评价他。 诺亚方舟、尹真、父亲,还有这个家伙……好极了,今天全世界都要找他麻烦。 友人来不及提醒男子住嘴,就见尹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呼唤:「先生。」 「怎样?」 在他侧身回首的瞬间,尹正猛然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人从座位上掘起来! 周围顾客都吓了一跳,冯贤也不例外,他呆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尹正把人举到眼前,威迫意味十足。 他在一阵惊呼中扯开嘴角,似笑非笑地说:「是啊,我这个死同性恋长得高、身体强壮、事业有成、年薪有百,还有机会跟人谈恋爱,你呢异x恋?只能跟没兴趣的棒子出来混,还喝菜单上最便宜的酒,哪一点b的上我?」 男子本是不甘示弱地抡起拳头,但不论身高或气势,显然都是自己居了下风,只得惊惶抓住穴口上的手腕,半天吭不出一声反驳。 尹正面上依然是风度翩翩的浅笑,手中的力道却是不成正b的狠,简直是要把眼前的人吃了。 「没有吗?真可怜。」 他故作惋惜地轻叹,旋即抬起握紧的指节,往男子侧脸送上一拳——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41。我不认识他 同一时间的分局,姜顗豫埋首於档案室里,被数以万计的书册包围着,一股清雅的书卷气流淌周身,若忽略衬衫上的肩挂式枪套,俨然是个在图书馆准备期末考的大学生。 他从医院出来後,马上被孙权召唤到刑事局。孙权告诉他上头与检察官商量好,要将傅佳佳列为w点证人,指派他和施煜宸监视并保护证人安危。 姜顗豫纳闷,分明是电话里可以说完的事,为何y要当面对谈?深思後,他把错怪在老人家不懂电子产品,姑且能谅解。 也因此这个时间点,他还跟施煜宸在分局调阅当年的报案纪录。 那是辖区内派出所经手的案件,泛h的纸面上显示二零零九年的平安夜里,报案人表示听见隔壁住家传来孩子的哭声、闷闷的尖叫声,以及物品摔落的声响,虽然只维持短暂的几分钟,热心的邻居仍为保险起见,打了电话报警。员警到现场後与傅家父母对谈,双方表示因孩子摔坏音响才拿棍棒惩罚,三个孩子也都认同父母的说法,且外观上无大碍,经查证後并没有虐待的嫌疑,以上。 「不是吧,这样就结案?」施煜宸对当年的草率不可置信。 「能这麽详细已经很不错了。」 「唉,可怜的都是小孩。」施煜宸重重吁出口气,话锋一转,「看得头都晕了,我去外面买杯手摇拉高血糖,姜哥你喝什麽?」 「绿茶,无糖去冰。」姜顗豫低头翻看纪录,眼皮也不抬地说。 「好的好的,老样子是吧。」 施煜宸甩着皮夹走了,姜顗豫又翻出几本含有傅家纪录的簿子,认真端详。 内容全是毒鸳鸯的嗑药流水帐,孩子的部分除那次的通报外,再无其他详情,社会局也是……这不太对,他们为何会放任毒虫的孩子自生自灭,一直说要安置安置,安去哪了?而且,为什麽所有相关纪录都草草带过,敷衍了事?这一切不合逻辑。 只可能是黑白两方勾结,闲杂人不敢随意插手介入,才让他们横行无阻。 每个毒贩都拥有自己的势力地盘,范围越大掌握的权力越多,地盘便是在黑市里地位的象徵,也因此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地驱赶或争夺,凡侵犯领域者格杀勿论。 若大胆假设傅氏夫妇为「官方」雇用的毒贩,想必范围的界线缜密,那麽在他们去监狱後,是谁接管他们的地盘? 姜顗豫不禁猜想,傅家或是官方有意让三个孩子接手,才会造就现在的傅家隆与傅佳佳……但,下落不明的二哥傅家民呢? 手机的响铃拨乱姜顗豫的脑回路,他轻轻咂舌,放回书册,掏出手机接起。 「有话快说。」 「姜队长,是我。」传来的嗓音是属於梁玖璃的温婉,而非萤幕上的宋芝。 姜顗豫马上从不耐转成木讷,「哦嗯,结果怎麽样?」 「她的思考表达很正常,总t来说没有太多攻击x,就是有点情感淡漠,很怕生,也很恐惧肢t碰触。」梁玖璃缓缓描述,「有一点比较特别,她的食量异常大,好像从没吃饱过一样,我猜跟她的原生家庭有关,但她不愿意多谈,只说父母亲不要她……大致上是这样,我建议你们先别给予过多刺激,耐心培养信任感,她的本性不坏,我感觉得出来。」 「了解,谢谢你的协助,也替我跟项习杰说一声。」 「啊,说到他,差点忘记一件事。」梁玖璃话里带笑地转达,「杰说下礼拜会团购多拿的饲料,问你要不要一起。」 「行,我再传清单给他。」 姜顗豫放下手机,发现在刚才短短的通话里,居然冒出好几通未接来电。 他拨回韩庭的号码,「喂,怎麽了?」 「boss,我们找到赌场的位置,但房子已经空了,据附近居民说是昨天连夜跑路的。」韩庭位在喧哗的黄昏市场,得抵住耳朵才听得清另一头说话,「然後你猜猜那间房子登记在谁名下?」 姜顗豫望向成排的书册,直接回答:「某个在位的官?」 「不愧是老大——没错,房子是现任北区区长儿子的,三年前才刚买。」 他默了几秒,脑海闪过一个直觉。 「北区区长是不是诺亚方舟的会员?」 「等我一下。」韩庭盖住话筒,转头对苏启祥说:「喂,快帮我找诺亚方舟里面有没有区长的名字。」 那头捣鼓了一阵,很快就有了回音,「老大你说对了!他是会员!」 氤氲厚雾终於透出一丝曙光,姜顗豫不禁满意一笑。 「干得好,你们先休息一会,待会还有件事得麻烦你们,再连络。」 这一席话让繁杂的思路变成绷直的线,两端越发能接成个圆,而傅佳佳就是相连的关键。 接下来只要查出区长最常接触的人群,便能将傅家隆的窝藏范围缩小,这过程可能会得罪到人…… 「姜哥、姜哥!」 施煜宸冒冒失失地撞进档案室,手边提着两杯手摇饮,语气听起来很不妙。 「尹正他在楼下做笔录!」 姜顗豫随施煜宸来到楼下,远远就看见一个极有存在感的家伙埋在办公区里。那是尹正,他坐在电脑桌旁,手拖着腮帮子,漫不经心地回答员警的问题。 他的位置在往出口的路上,姜顗豫一派轻松地路过,但在经过他身侧时,脚步却不自觉停下。 尹正察觉到第三者的身影,轻轻掀起眼皮,好像也不怎麽意外他会在这,只是对着人微笑,眉宇间尽是浮浪不经的从容。 「嗨,又见面了。」 姜顗豫拧起眉头,默然不语。他说的是双方初见的第一句话,笑容也是初见的轻浮,格外讽刺,也格外令人火大。 经办员警听到动静也跟着回头,就见缉毒组大佬y森森地站在後方,差点没吓出病来。 「呃啊,总队长,你认识他吗?」 姜顗豫只要说认识,尹正大概就会被接手给他。但他不会承认,他不想帮犯错还嘻皮笑脸的人。 姜顗豫先是望向远边脸颊被揍出一个肿包的男子,又转首斜睨了尹正一眼,冷漠不带情绪地回应:「我不认识他。」随即头也不回离开。 施煜宸瞅着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表情一片茫然。他知悉姜顗豫讲理不讲情,对人万般苛刻,但至於那些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他不见得会如此无情无义。然而姜顗豫早已走远,再细想也没用,他朝尹正抛去「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的眼神,匆匆跟上步伐。 尹正用疲倦的目光目送他们离开。光凭对方的表情,他当即料到姜顗豫不会有任何偏颇,倘若立场交换,他也不会就此放任自己逍遥法外。更重要的是,尹正不想看他的总队长为自己这种人关说,一点也不值得。 即使打过一千万个预防针,心中仍有点莫名的失落。 毕竟,总队长从来就不是他的。 ——— 小姜喜欢尹正是确定的,会生气是因为尹正的态度,毕竟「姜总队」待人向来刻薄。 但是「姜顗豫」可是很温柔的呢=w=ρо①8χsω.c哦M(po18xsw.com) -- 42。何处远方 以往尹正都是以律师的身分出现在警局,现在亲自坐在这做笔录,感觉颇新奇。 过程中,他没摆出高知识分子的架子,反而老实安分地配合流程进行,有问必答,出奇乖巧。 经办的小员警可不这样认为,浅意识告诉他这只是野兽在打盹,没有削减任何攻击x,因此他每一个操作都诚惶诚恐,生怕说错一个字词会触到他的逆鳞,下次收到传票的就是自己。 所幸紧绷的工作不用维持太久。他们刚处理完一份文件,负责被打男子的员警突然走过来,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声,从指缝渗出来的关键字被尹正听个正着,诸如姜总队的人、问案子、威胁等等字句。 待对方离开,员警藏起面上的喜悦,正经地清了喉咙,转头对尹正说:「尹先生,被害人决定要跟你和解,至於和解的金额他说会再请律师跟你商量,这是他给你的电话。」 尹正接下递来的纸条,还来不及反应,又听见员警说:「还有姜总队要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下不为例』,就这样,你可以走了。」 耳边听着员警的吩咐,眼睛望着手中的纸条,尹正把剥离的碎发捋往脑後,单手捂着额头,低低笑了几声。 他是游走黑白两道的律师,就算不劳驾一呼百应的姜总队长,凭他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及手段,也能迎来和解的结局。 姜顗豫看来是当真生气,也当真想放尹正自生自灭,但他似乎是过问了几句来龙去脉,一时心软,才选择替他开脱。 他跟父亲很像,却又不像。像的是他们都刚正不阿,内外有别,忠於自己的信念;不像的是,姜顗豫并没有遗弃他。 浪涛的暖意及倾慕涌上心头,尹正想现在就奔去找姜顗豫,可想起不久前他所流露的失望,顿时又没了底气,撇除迎面而来的心意,全身上下仅剩余满腔的愧疚。 「谢谢你。」 所有翻江滔海的情绪,浓缩成简短的三个字,透过最冷感的方式表达。 走出警局,尹正收起手机,抬头望去,本该闪烁的星t被都市的光害覆盖,苍茫夜色一片阗暗。 原生家庭造成的偏差好b白衬衫被甩上油墨,搓洗的手都破皮了才回归一尘不染的模样,以为乾净,但其实仍有个看不见的油渍在那,连衣带人伴随一生。 这麽多年了,他仍然被束缚在某个地方,寸步难移,还遑论什麽远方。 日子一成不变地滑过去,傅佳佳照样吃喝,饥不择食且嗜甜,把自己吃胖了一圈,不但不憨重,还颇有喜感,因此这个不吵不闹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总队的新宠物。 某天,缉毒警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给她买来一件蕾丝洋装,傅佳佳本来就是一脸「怎样都好我无所谓反正随时都会死」的厌世,自然是任宋芝宰割。 这一招施得巧妙,傅佳佳有一副秀气的五官,水灵灵的大眼睛像剔透的玻璃珠镶在圆脸上,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衬得肤色更为白皙,而套上洋装後,画风更是从y森森的少女贞子变成精致复古的安娜贝尔。 这身打扮旁人都称赞不已,傅佳佳虽然表面起伏不大,但看得出来挺开心的,大夥们也就变本加厉地买来更多萝莉塔服饰。 姜顗豫本是很反对他们胡闹,但仔细想想,反正软y兼施无效,那不如用她喜欢的方式对待她,或许能加快突破她心房的速度。 日子来到宣告出院的那天。由於傅佳佳身为居无定所的关键证人,警方已替她安排一间临时拘留所兼安全屋,并派遣多位警备人员二十四小时留守监视,一有动静便能以最快的速度排除危险。 姜顗豫收拾好东西,准备驱车前往接人,然而才刚踏出警局,马上看见一台白花花的保时捷凯燕停在门口。 多日不见的家伙斜倚在车门上,一见着他就弯下身,有模有样地一鞠躬,用中世纪马车夫的语气说:「你好,亲爱的仙杜瑞拉,你的南瓜马车已经到了。」 姜顗豫:「……」大白天的又有人在发疯。 他以为那天在分局的态度过分了,这几天才没了联络,给人时间沉淀。看来只是他以为。 事实上,尹正的确花了一点时间重新捡回肥厚的脸皮。他拍拍车门,笑咪咪地说:「听说你要去医院接人。上车,我载你去。」 姜顗豫怕是光天化日也拦不住他的骚操作,赶紧坐上副驾驶座,以免他再次语出惊人。 「你怎麽知道的?」 「你们有线人,我也有我的线人。」自然是先与施煜宸串通好的。 「无事献殷勤。」姜顗豫从鼻子轻哼一声,嘴角轻轻上扬。 「当然有事。我在报上次的恩,能劳动姜总队关说,小的怎敢不报答。」 「後来怎麽处理?」姜顗豫懒洋洋地靠上椅背。 「不痛不痒的一拳而已,五万块和解。」尹正不以为然,随即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以往帮忙都是有条件的,姜总队想要我怎麽报答?范围不限哦,肉偿也可以。」 听到最後一句,姜顗豫心头猛地一颤,忆起那鬼迷心窍的吻,耳根子不禁躁热起来。 他不自然地偏头看向窗外,用後脑杓对人,冷冷抛出一句:「我想好再跟你说。」 显然姜顗豫的心态起了些化学反应,面对无节操的撩拨居然不是叫人闭嘴,而是带点认真的正面回覆,尹正倍感新奇,更期待他届时会下什麽指令。 两人从医院接到傅佳佳後,在警队的陪同下来到安全屋。 那是一间位於窄巷的独栋,仅有一楼高,外观老旧,磁砖斑驳,光线被四面八方的建筑遮挡,导致屋内既潮湿又欲暗,很适合闹鬼。 傅佳佳一进门,一张小嘴登即委屈地瘪了起来。 「自己把经费吃完的,委屈个什麽劲,臭小鬼。」姜顗豫放下装箱的衣物,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我不是臭小鬼。」傅佳佳一脸面瘫,嘴上仍不服气地反驳。 「哦对,现在不讲小鬼了。」姜顗豫毫不客气,继续言语霸凌,「小p孩,走远点,不帮忙就别在这当路障。」 傅佳佳懒得跟幼稚大人一番见识,她面无表情地掠过他,坐上皮革龟裂的沙发。 待同仁把杂物安置好,姜顗豫插腰环顾四周,指着几个方位说:「这间屋子暂时给你住,但也不是让你舒舒服服地当大小姐——看到墙角上的东西了没?那是为了监视你的行动,除了厕所外,每个地方都有装,以防你逃跑或是你哥派人来杀你。外面会有人二十四小时看着屋内动静,只要你一分钟没出现在镜头上,我们马上会进来逮人,所以你如果要洗澡或是蹲厕所的话,要先对着监视器告知一声,明不明白?」 傅佳佳唯唯诺诺地点个头,没为人身自由多做意见,如同以往乖巧寡言,只是在听到哥哥时,恹恹面色显得格外阴郁。 「呐,姜总队。」默默进屋的尹正出声打岔,他伸指往灰蒙蒙的水泥墙抹,指腹染上一层薄薄的灰。 他捻开脏w,笑着调侃:「你们不说,我还以为这里是给流浪汉住的,而不是少女的房间。」 「你有什麽意见?」姜顗豫朝队员使个稍安勿躁的眼色,随尹正来到卧室。 尹正对同样灰黑的床铺叹了口气,转头不客气地奚落:「家具齐全是很好,但这颜色是在服丧还是主题鬼屋?不是黑、白就是灰,你们知道颜色可以影响人的心情吗?我光待在这几分钟都快犯忧郁了,更何况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说得真美,不然你出钱?」 「当然没问题,只要这对你有好处。」尹正很乾脆答应,「我觉得啊,为房子增加一点颜色是很好的选择,你说呢?」 姜顗豫发现尾句不是对着他问,尹正的目光也落在更後下方。因此他回首一望,只见傅佳佳半脸贴着门框偷听两人对话,被发现也不惊慌,直眨着眼睛小幅度地点点头,似在回应方才的问题。 「boss,其实我也这麽觉得。」苏启祥过来凑一脚,与姜顗豫咬耳朵,「不瞒你说,我有『那种』体质,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放点有人气的东西比较好,毕竟跟刀枪比起来,看不见的力量更恐怖……反正尹律师说要出钱,不拿白不拿?」 於是乎,姜顗豫敌不过三方压力,带队前往零售家具店。恰好尹正开了辆休旅车,能携载各类家具,敢情他是预谋好的。 偌大的卖场熙来攘往,一群大男人带着小女生逛街,画面怎麽说怎麽诡异。虽然他们都身着便衣,但光那股气场就让人感受到不寻常的氛围,不由得好奇是哪家子的大小姐。 傅佳佳确实是以罪犯的身分享受大小姐的待遇,尹正化身为霸道总裁,很阔气地表示会全权买单,她倒是懂事,没刻意刁难,只拣选单价便宜的玩偶及摆设。 在那个破地方摆一堆洋娃娃,怕是唯恐鬼闹得不够凶。 姜顗豫插着兜伫在推车旁,眼瞧傅佳佳在佩佩猪和彩虹小马之间难以取舍,那双无机质的大眼睛泛出微弱的光芒,比起先前病恹恹的寡欢,现在更有符合年纪的活力,更像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女。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模样。qυyυΖんAīщυ.coм(quyuzhaiwu.com) -- ⒴ùsΗùⓌù.ⓞ℮ 43。带你回家 当他们将一箱箱布娃娃抱上车时,天空已染上薄薄的晚霞。 姜顗豫盖上後车厢,拍掉手上的尘土,刚要回头跟尹正说些什麽,倏地听见一道惨绝人寰的叫声——来自傅佳佳空旷的胃肠道。 听这叫的,好像几百年没给她饭一样。 声音的主人苦恼地摸摸肚子,似在安抚体内的小怪兽。瞧小怪兽安分几许,她又抬头望向所谓的临时监护人,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把姜顗豫眨出一身罪恶感,觉得自己是个恶继父,在虐待儿童。 「别看了,待会回去就有的吃了。」姜顗豫用逼她还死的眼神说。 「咕噜——」意思是我现在就要吃。 「……行吧,你想吃什麽?」 「那条街上的铁板烧。」傅佳佳遥指远方大街,音线毫无起伏地说。 一旁随行的队员说道:「唉呀,那家很难订呢,平日晚餐都是客满的。」 「那就换——」 尹正忽地抬起手掌,打断姜顗豫的话,颇有英雄风范地撂下一句:「没事,我来。」 说完他拿起手机,不知道打给谁,低低说了几句,半晌後放下手机,朝众人b个ok。 「好了,高定。」 「啥?」 「帮他们老板打过官司,所以还我一个人情。」尹正微笑解释。 姜顗豫由衷怀疑,这货把礼尚往来当圣经在奉行。 由於铁板烧的价位较高,除了负担额度无限大的尹正三人外,其余人员只在外围戒备。 姜顗豫好歹也是个完全行为能力的纳税人,没道理给人平白无故请客,但尹正为面子坚持付帐,彻底恪守大男人主义,像这种要求姜顗豫这辈子从没见过,他也不婆妈了,打算身体力行给小白脸好看。 待第一道菜端上时,尹正好像看见一场大胃王决赛。姜顗豫跟傅佳佳简直是卯起来吃,这两位选手不分轩轾,盘子越叠越高,不说还以为他们把这当吃到饱在嗑,尹正不禁为荷包心痛了一下。 也就那麽一下,因为姜顗豫趁他去上厕所时,悄悄把自己的份结清,谁都别想在他面前装大男人。 吃完平安丰盛的一段饭,傅佳佳终於心满意足,回安全屋内休息。 分别前,尹正突然想起家中有一只用不到的大型布偶熊,想作为姜顗豫的谢礼捐赠给警方。姜顗豫是坐着他的车来的,自然随他往返一趟。 姜顗豫坐上副驾,侧身系上安全带,忽然发现身为左撇子的他,居然越发熟悉这个动作。 他把这归功於自己极有效率的学习力,将椅背调整到舒服的位置,随口一问:「你也会买那种东西当收藏?」以尹正家的装潢来看,实在不像走可爱风格的。 「前任送的。」尹正握住档杆打档,把车转出巷口外,「想说留着你大概会介意,刚好有机会就送出去吧。」 「我该介意吗?」姜顗豫奇道。 「不该吗?」 姜顗豫一头雾水,没接到投来的变化球,一本正经地说教:「那是你的东西,自己决定去留,不用看别人脸色。」 「是是是,受教了。」尹正被反弹回来的球噎了一口,哭笑不得。 伴随背景里广播电台的人声与乐音,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夜晚的车流量不减反增,他们在主g道上塞了一阵子,终於摆脱红通通的灯海,看见高耸入云的住宅大楼。 尹正正要打方向灯,姜顗豫蓦然出声制止:「靠边停,先别进去。」 尹正不明所以,但瞧他严肃的表情,听令把车停在路边怠速。 「怎麽了?」 「你被监视了。」姜顗豫眯起眼睛,指向远边一台黑色小客车,「那辆车跟着你至少四五天。」 「你怎麽知道?」尹正诧异,循着方向探究。 姜顗豫一面用手机传讯,一面解释:「车子停在路灯的照射范围,可是却看不见里面——喏,看到旁边几辆正常的车没?对照着看就很明显。那是因为车窗上贴了一层隔热膜,能完全隔绝外面的视线,这是非法改装,会这样g的无非是作贼心虚。上次来我就注意到了,如果没猜错的话,正门口也有一台。一栋大楼旁突然聚集两台非法改装车,不觉得太密集了吗?」 他的嗓音一惯低沉浑厚,处於戒备时会不自觉调降音阶,好b一头安全区域被侵踏的野狮,对未知危险发出低鸣威吓,特别震慑人心。 尹正换成在法庭上的风格,认真听取发言,冷静梳理逻辑,抛出个矛盾点,「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也不能够证明是冲我来的?」 「对,不能证明。但相信我,够谨慎才能保命。」 尹正沉沉颔首,「明白,该怎麽处理?」 「停在这代表只负责监视你的出入,观察有无可疑,如果我们把熊载出去,就是一个警讯。」姜顗豫收起手机,与尹正对视,语气是不容质疑的认真,「我待会先下车,你自己把车开进去,上去拿好熊就到正门口等我,我已经叫人把局里的伪装车开过来了,到时候再跟你说是什麽车款。他们应该知道你的特质,只会以为你要去那里跟人厮混,不会起疑。」 「清楚了,但我想问一下,我的特质是什麽?」 「还要我重述一遍吗?」姜顗豫手搭上门把,斜睨他一眼。 尹正恍然大悟——就是那晚的四个词吧! 被这麽一打岔,紧张感都没了。他褪下正经的外袍,趴上方向盘,侧着头注视他,眼波明媚,含情脉脉地问:「那,重述一遍的话会有同样的结果吗?」。 「……滚。」这货能不能有点危机感!一点就好! 回应尹正的是挟带劲风的甩门声,他收起玩笑,依照指示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回家拎出布偶熊,随即若无其事地搭电梯到大厅,边和姜顗豫通话边走往正门,嘴里不忘假演戏真调戏地逗弄他,把所谓特质发挥极致。 来的是一辆黑色马自达,尹正对照姜顗豫传来的车牌,确认是他,二话不说上车。 他将布偶熊丢往後座,顺便回头观察门口黑车的动静,见没有异常,他坐回身子,呼出沉在肺底的紧张。 警车到底没有百万名车舒适,尹正一双大长腿屈合并拢,双手搁上,显得十分乖巧。 偏偏他的嘴就是不怎麽安分,带点意味不明的兴奋,「撇除诺亚方舟那次,这是我第二次上警车。」 「第一次是为什麽?」姜顗豫很自然地接下话碴。 「哦,因为偷走太多女孩子的心。」 姜顗豫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瞟他一眼。 「哈哈,开玩笑的。」尹正笑出声,把黑历史说得一派自然,「是翘家,被警察叔叔逮回去。」 「後来呢?」姜顗豫不着痕迹地觑过去,不自觉放软声调。 「老头子怕了,把我锁在房间里整整七天。」 「……这算精神虐待吗?」 「如果那时候的我去做精神监定,肯定能告死他。」尹正点头,半认真地说:「可惜我现在好得很,告不赢。」 姜顗豫明白他在扯淡,只露出一抹冷笑,不做回应。 「话说回来,我们待会要去哪?」尹正望向窗外,发现他们正往市中心去。 「我家。」 「你家?」尹正略显诧异,再三确认有没有听错。 「怎麽,不愿意?」姜顗豫挑高浓眉,趁停等红灯的空档正眼看他,眼底写满连他自己都无感的期待。 後来他好像意识到了,尹正又看见他努力憋出一副淡定的模样,着实忍俊不禁,「当然愿意,能去总队长家避难是我的荣幸。」 於是乎,两人先回到安全屋将布偶熊卸货,接着逃难似的绕到超市采买日用品,再一同返家。 十年前,坐在警车上的他,心中所想都是该怎麽跳车,对所谓的家无比排斥。 十年後的他同样坐在警车里,然而,他迫不及待想回家。qυyυΖんAīщυ.coм(quyuzhaiwu.com) -- ⒴ùsΗùⓌù.ⓞ℮ 44。Guteact 姜顗豫也住社区大楼,格局相同,只是坪数b尹正家还要小一点。 推开门进去,姜蜜柑例行c起门僮职掌,探头出来迎接铲屎官。尹正被一大团橘毛球吓了一跳,而姜顗豫则见怪不怪,弯下腰捉起前脚,像扛米袋把牠扛进屋内。 尹正跟在後脚进去,才刚脱下鞋就见一只虎斑猫朝牠慢步过来,浅色鼻子往穿袜的脚嗅了嗅,牠发现陌生人气味挺不赖的,打算先下手为强,热呼的猫身不由分说地猛蹭k管,成功沾染上气味,占领目标。 脚边堵了个可爱的障碍物,尹正抱也不是走也不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讨救兵,「小豫,帮个忙?」 姜顗豫替碗盆加满水後过来搭救,一把将静香抱起,「直接抓起来就可以了,你怕猫?」 「我怕什麽都不知道就碰牠,会让牠受伤。」尹正试着伸出手,抚摸他怀里的静香。 「又不是玻璃做的,牠们还比较怕你——喏,你抱抱看。」姜顗豫捧高拖着静香的手臂,说完就要塞过去。 尹正慌慌张张地模仿姜顗豫的手势,勉强把猫圈在自己的臂弯里,沉重又温热的触感顿时盈满胸膛,甚至能隔着衣物感受牠的心跳。 「唔,这样对吗?」 「抱得住就好。」 姜顗豫走到冰箱前,拿出吃剩的猫罐头,在装有乾饲料的碗盆里进行搅拌,汤匙敲碗的声音引起众猫注意,尹正随即感到手臂一轻,怀里的静香纵身跃下,安稳落地後牠直奔饭厅角落,与其他夥伴坐等放饭。 「蜜柑、静香……所以这只就是姜子牙了。」尹正蹲在黑白毛色的米克斯旁,歪着头观察牠进食,「牠的右眼怎麽了?」 「小时候在外面流浪,因为抢地盘跟人打架,被打得很惨。」姜顗豫也蹲在一边,轻轻搔着蜜柑的头顶,「差点没救回来,要是再晚一点发现,大概就不会在这了。」 尹正顺着姜子牙的背脊轻抚过去,温声道:「辛苦了,幸好你遇到好主人。」 姜顗豫按着膝盖起身,给尹正倒杯水。尹正提着水杯来到客厅,方才注意力都在猫身上,这时才仔细看出姜顗豫的单身套房是什麽样子。 他以为他这种性格的房间会是很极端的风格,不是凌乱就是整洁,但实际上是位在中间值,淡薄的烟火气夹藏在乾净的外表中,透着股自律且带点不拘小节的率x。 尹正停在电视旁的系统储物柜前,明目张胆打探主人yin干死。木柜上有书、装饰品、玩具公仔,以及几张分别用中、英文撰写的奖状。而在与视线平行、最为显眼的方格里,放了两个相框和一顶大盘帽。 左边的相框是张全家福,拍摄日期为十四年前,高中生姜顗豫站在前方,对镜头轻轻勾起唇角,面目慈蔼的父母亲在背後搭着他的肩膀,从照片方能看出家人的感情深厚。 他继续看去,右方的相片有一团小伙子,几个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有明显是非裔的壮汉。他们搭着彼此的肩膀,笑得万般灿烂,姜顗豫被簇拥在中间,长开的眉眼搁上显着的喜悦。一顶大盘帽摆在相框旁,上头镶嵌的帽徽透露出照片成员的身分。 尹正提起相框,转头对沙发上的姜顗豫说:「嗯,我觉得你本人比较好看。」 姜顗豫不置可否地耸肩,对尹正地毯式搜索没多说什麽,算是默许他的冒犯。 尹正瞧他反应不大,又多问了一句:「你会从警是因为家人吗?」 「不算是,他们不会g涉我的决定。」姜顗豫凑过去,接手全家福相框,望着相片说:「我文科没情趣,商科没兴趣,医科没耐x,唯一有高头的就是打架,那时候又觉得能拿枪很帅,所以就报名警校了。」 「哦,你以前很能打?」 「废话,我用拳头就能干翻一群小混混,整个学区的人都认识我,看到我都叫哥。」 「所以你专打坏人是吗?」尹正瞧他炫耀当年勇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嗯哼,lan伤无辜这种事我可不g。」 「真想早点认识你。」尹正拿起右边的相框,「你很怀念他们吧。」 姜顗豫盯着缉毒组的合照,沉y片刻,「有几个瞬间会想起一些日子,好的坏的都有,但不是埋怨或後悔,只是觉得『哦,原来当时是那样』或是『希望这个人过得还好』。如果你说那是怀念,就是怀念吧。」 「有人说你是很温柔的人,这下我信了。」尹正莞尔,将碰歪的帽徽调正。 「谁跟你说的?」 「保护当事人。」尹正在嘴边做出拉拉链的动作,「不过你有一群能g的下属,要好好珍惜。」 「这是当然,他们都是我或施煜宸亲自挑选出来的菁英。」 尹正歪着头,思索一会,「常常跟在你旁边,皮肤比较白,讲话冷冷的那个是你挑的?」 听这形容,指的是韩庭。姜顗豫不知为何,从他的话听出一丝审问的意味。 「哦,他是啊。」 尹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他人怎麽样?」 或许是相由心生,他总觉得这个打探不怀好意,炸起毛警觉,「你想干嘛?」 「爱屋及乌。」尹正一副理所当然。 「……我不要。」不是很想让他爱他的乌。 姜顗豫不开伙,尹公子只开伙,碍於现在的地盘姓姜,他只好屈尊跟人叫了外送。吃饱後,姜顗豫先催尹正去洗澡,自己则溜去收拾客房,再回主卧的浴室盥洗。 尹正是带着期待去洗澡的,毕竟他的总队长素来害臊,几日不见就突然把人带回家,说不准是有贵人提点,让他在某方面有了进步,再加上适才把他推进浴室时,那掩不住兴奋的小眼神,他作为律师自有洞察事物的能力,越想越笃定自己的猜测,搓皮搓地越发起劲。 然而当他踏回客厅时,那个该马上投怀送抱的男人却盘坐在电视机前,万般专注地打s击游戏。 说个笑话,尹律师的洞察力超群。 姜顗豫之所以亢奋,单纯因为搁置已久的游戏终於能迈入结局。这是个双人冒险游戏,上次韩庭跟苏启祥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破关了,但这阵子公事过於繁忙,进度一直搁着,搁到手把都长出灰尘,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因此姜家宅邸出现了以下画面——姜顗豫头顶毛巾,嘴叼一根鱿鱼丝。尹正的发丝随意撩後,紧抿的唇含着根棒棒糖。两人捏着手把,手指灵活切移,一深一浅的眸聚精会神盯着萤幕,嘴边不时抛出操作的指挥,两双盘起的腿上各躺着一只猫。 洞察力不行,但尹律师的学习力还撑得住场,短时间内便能灵活操作角色,与姜顗豫合作无间。 待游戏通关时,时间也悄悄迈入崭新的一天。 尹正关掉电视,走向在沙发上熟睡的姜顗豫。他悄悄拿走手里的手把,再去卧室拿了件毯子,轻柔地披在他身上。 即使没喊过一声累,但尹正知道他这阵子是真累坏了,勉强熬住精神才把游戏打完,通关的瞬间用堪b一杯醉的速度断片。 手指轻抚过颊旁,尹正坐到地上,像小时候趴在窗台看星星那样,把下巴搁在沙发边,侧头仰望姜顗豫熟睡的侧脸,脑中陷入深思。 在那个电子宠物机被视为毒品一般存在的家,和谁通宵打电动这件事简直是天方夜谭;在那个食不语寝不言的家,他不敢奢望和谁随x靠外卖解决一餐,并聊着天把饭吃完;在那个坐姿背部不可触碰椅背的家,他从未想过某一天腰酸腿麻的原因是因为猫。 或许所谓的家,不是仅供吃住还得注意礼仪的豪华饭店,是能真实感受到情感流动的小宅。想跟里头的人做任何事,跟他说任何琐碎的家常,即使再丢脸的也不会感到别扭,表达的爱意也是最真切诚挚,不用为了讨好谁而违心。 姜顗豫给他的一切是那麽清晰又鲜明,是他自幼渴望的「家」,但忽来的梦想成真让他除了倾慕外,更多的是旁徨与胆怯。 没人教他该怎麽适切表达爱意,靠後天学的也尽是些应付社交浅规则的圆滑,以及得以在情场兴风作浪的甜言蜜语。他小心翼翼捧着向往,害怕稍有不恰当的进退,一个手滑没拿稳,这不切实际的梦会碎成玻璃渣,刺痛他毫无防备的心脏。 陷入热恋很简单,要长情却很难。他还没准备好自己,在那之前,就先继续像这样独自仰望他的总队长吧。 尹正无声挪动身子,轻轻在露出被子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晚安,晚安。 ——— 标题是德文的晚安qυyυΖんAīщυ.coм(quyuzhaiwu.com) -- ⒴ùsΗùⓌù.ⓞ℮ 45。尹律师与姜总队 清晨六点,天色微曦,一夜宁静的世界再次开始运转。 姜顗豫难得不是被蜜柑舔醒,而是被一阵煎炸声吵醒。刚转醒的脑袋还有点懵,耳边绕着不明的滋滋作响,他肉开额上发丝,眯着眼睛判断现下情形。 往下,他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衣物完好。再往下,客厅与厨房中间的空地铺上两条棉被一个枕头,大概是某个尹姓流浪汉的小窝。再往更右方看去,那个衣冠楚楚的流浪汉正在电磁炉前捣鼓什麽,声音的源头来自於他。 姜顗豫顶着一头乱发走到厨房,尹正听见脚步声,对他回眸一笑,「早安小豫,我在做早餐。」 一家之主拧眉,没想过空到对里面唱歌会有回音的冰箱居然能凑出一顿早餐,颇为纳闷。他走近过去,看见流理台上摆着一瓶鲜n空罐、几个蛋壳以及一碗混合两者的汁液,而平底锅里的则是沾着汁液的吐司,正用小火慢煎。 「翻箱倒柜才勉强找到这些的,凑合做了法式吐司。」尹正持着锅铲拨弄食材,忍不住唠叨,「话说回来,你的冰箱这样不行。里面只有猫罐头,我都怀疑你是吃那个当主食——哦,难道这就是练出肌肉的秘诀?」 面对揶揄,姜顗豫的起床气难得没有发作,他只是臭着张脸,挠了把乱发,对尹正的小偷行为没作意见,慢悠悠地晃进浴室盥洗。 姜顗豫换完衣服出来,餐桌上已摆上两盘法式吐司和两杯咖啡,地上的碗盆也被添满了乾粮,三只猫低着头大快朵颐。 姜顗豫往尹正对面的位置坐下,眼瞧满桌佳肴,他挑着眉问:「怎麽,想窜家主的位?」 尹正心中喀噔一声,但面上仍不为所动。他将吐司撕成条,淡笑着自嘲:「我怎麽好意思,只是觉得寄人篱下,总得帮点忙才说得过去。」 「多余。」姜顗豫低头喝一口咖啡,抿去唇上的咖啡渍,「待会我先送你去事务所。」他说得从容,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事务所远离刑事局几条街区,尹正不明用意,「不用吧,我开车送你到警局更顺路。」 「我的车放在局里,当然是要开伪装车回去换。」 尹正暗忖他大可以把他丢在路边,让他自己叫车去上班,但贴心的姜总队并没有放他自生自灭。 时间接近七点,外头的曦光渐转为烈日,尹正觉得心里就和暖阳一样,热呼呼的。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里,他鬼使神差下问了一句:「我能避难到什麽时候?」 姜顗豫嚼着吐司,无神的眼睛钉在热烟氤氲的咖啡上,似在思考他的去留。 看,这就是不恰当的进。 沉默的迟疑让尹正惴惴不安,转瞬间他已在脑中预想出数百种画面,绝大部分是负面的情形,他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主动提出告辞的请求,以免彼此尴尬。 就在他准备启唇时,姜顗豫开口了。 「直接让你回去不妥,一直不回去也不妥。排除小喽罗是治标不治本,得捉出幕後的人才算结束,要多久目前还不好说,但已经有线索了,进展大概会b想像中的快。」姜顗豫将咖啡一饮而尽,「总之暂时待在这吧,有我在,没人敢动歪脑筋。」 方才他并非在思考该怎麽下逐客令,而是由於双方职业冲突的关系,他得在脑中斟酌用词,把能讲的与不能讲的分列,删删减减後才得出这麽一段。 尹正悬着的心猛地掉回心窝去,落下的同时砸出一朵朵小花,一路绽放到脸上,惹得姜顗豫也随之轻哂。 早饭後,他们按照计画先送尹正到事务所。临走前,尹正弯下腰,对半开的车窗微笑道别,「晚点见。」 姜顗豫愣了一秒,僵硬地一点头,回道:「晚点见。」 车辆扬长而去。 小型液晶萤幕上放着新闻台,女主播字正腔圆地插播最新消息。 几小时前,正值上班巅峰时间。在某间企业董事下车进公司的路上,一名中年男子拿出预藏的匕首,从角落发狂似的向人奔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然而保镳也不是付钱当人形立牌,他的反应即时,一个箭步将人擒拿在地。 这名男子被押回警局,他自称谢鸿健,是谢安琪——诺亚方舟受害者的父亲。 自从与李妮分道扬镳後,谢安琪这人便从世间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数年来,谢鸿健对女儿的生死仍抱有一丝希望,按时到警局打听查案进度,而如今消息一被爆出来,连旁观者都知悉那些没被发现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他身为剧中人,又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 但是他恨,恨自己没保护好女儿,更恨将犊羊入口的狮虎。这几年的奔波让他看透现实,他明白司法不会还给他公道,满腔怒火燃尽理智与道德,而那团灰烬告诉他一条真理。 私刑即是正义。 讽刺的是,正义的结果换来一身伤,以及一场遥遥无期、注定败诉的官司。 至於那位差点被刺杀的董事长,他是尹正同事的委托人,只是对方今日忙於另一起案子,同样都是大客户,实属不好得罪的对象,尹正自告奋勇替他跑个腿,顺便赚点人情债。 然而尹律师的三寸不烂之舌大概开过光,他踏进警局,一眼瞧见才刚对着说「晚点见」的男人。 双方眼底都滑过明显的愕然,他俩以「尹律师」和「姜总队」的身分再度碰面,一时间涌出说不清的尴尬。不过都是职场老手了,他们飞快抛开私人情感,公事公办地对谈。 纵然先前有再多情愫,套上西装戴上警徽後,他们终归是对立的两方,场面异常微妙,似是回到初识那天,两人间总有无形的兵戈交锋,可每当要击中要害时,锋利的冷兵器突然变成橡皮制的造型玩具,只往对方戳个不痛不痒的一下,像在逗对方玩儿。 同样暗潮汹涌的还有施煜宸与傅佳佳两人。 因姜顗豫前去处理谢鸿健,监视傅佳佳的任务便落在他身上。他照常进屋给她送吃食,发现这乖巧的小姑娘今日起得特晚,接近正午还躺在床上。 施煜宸走进卧室,看见傅佳佳软绵绵地趴在床铺上,面色有恙况。他坐在床边,手掌搭上她的额间,触感反常滚烫。 傅佳佳为突来的肢t碰触瑟缩了一下,但她过於虚弱,做不出以往的惊吓反射,整个人软进棉被里,苦楚攀上眉眼。 这小姑娘有种让人无法招架的魔力,任谁盯住她的脸庞,即能从不符合年龄的忧郁撷取到悲戚的背景故事,格外引人怜惜,进而卸下重重戒心。 施煜宸蹙眉,转头对监视器说:「她发烧了,要看医生。」 监视器没有对讲功能,手机马上来了电话。 「嗯对,烧得很厉害……小孩子哪能吃成药,要看医生!」那头又吱吱喳喳地说了什麽,施煜宸沉着脸聆听,「这样吧,大医院太远,我们带她去最近的诊所就好。姜哥问的话就说是我决定的,有事我担,东西收一收,几个跟着我去。」 通话挂断,施煜宸轻轻摇醒傅佳佳,柔声对她表示要去诊所就医,傅佳佳点点头,於施煜宸的搀扶下床。 在两名刑警的陪同下,施煜宸驾车将傅佳佳载出安全屋。由於地理位置偏僻狭窄,车辆无法驶进诊所位在的小巷,眼看傅佳佳脸色越发不对劲,他心一横,把车随意停在红线上,下车带着傅佳佳步行过去。 正午的市场人声鼎沸,人潮川流不息,机车跟行人抢道,遍地都是危机。施煜宸牵着傅佳佳的手寸步难行,他边走边看手机导航,心中暗骂医生是吃饱撑着才把诊所开在市场的窄巷。 叫卖声不断侵扰视听,肩膀不时与人擦撞,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漫长如年,惹得施煜宸莫名焦灼,一台不长眼的机车不看路口直接前行,差点把人撞个正着,饶是再温和的他也沉不住气。 刚要回头大骂的瞬间,游移的视线突然对上某个角落,施煜宸的浑身寒毛倏地炸起,蜂拥的惊骇争先恐後攀上脑门。 许是从警的敏锐让施煜宸第一眼就看见那人,他面戴口罩,墨镜下的眼看准方才机车驱散人群的时机,迅速从兜里掏枪,只花一秒瞄准。 许是警察的身分让施煜宸一察觉异样,脑中连「完蛋」都来不及想,转身就将傅佳佳护在怀里,震耳欲聋的枪响接踵而来,他背部一阵痛一阵热,脚跟顿时站不稳,连同怀中少女应声倒地。 紧接着又是两记枪响,他空瞪着柏油路,视线一片迷茫。意识消散前,他唯一认知到的是少女滚烫的身躯止不住颤抖。 他竭尽力气抬手,掌心放在她的头上视作安抚,手腕赶不上动一动,排山倒海的黑暗便袭卷而来,淹没他的意识。qυyυΖんAīщυ.coм(quyuzhaiwu.com) -- 46。与无常拉扯挣扎 姜顗豫在前往安全屋的路上,接到施煜宸中弹的消息。一挂掉电话,他马上打开警笛,转着方向盘调头回去,y是从车阵开辟出一条快速道路。 窗外风景飞逝而过,一如万千思绪在脑中奔流,他面上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紊乱。 精神紧绷的他火速赶往医院,在开刀房外找着其中一名随行的刑警。 刑警眼眶通红,忍不住哽咽地说:「傅嫌今天好像不太舒服,我们提议吃成药就好,但副队他心太软,执意要带她出门看医生……我们查了,最近的诊所在附近的市场里,人太多,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结果就这麽刚好碰到枪手。副队反应快,先把傅嫌给护住了,然後就用肉身接下三发子弹……我跟小陈看到枪手要跑,立刻开了两枪制伏,刚才跟副队一起送进来了,但是没救回来……总队长,我们真的……」 姜顗豫面色沉得骇人,他跟施煜宸的交情众所皆知,刑警战战兢兢地等待後话,他觉得就算姜顗豫把错全推给他们也情有可原,破口大骂也是,而他不然,反倒无比冷静地问:「傅嫌人呢?」 没得到意料中的反应,刑警微愣,指着另一边说:「她没事,但被吓昏了,现在在急诊的儿童区观察,小陈跟其他人在顾她。」 姜顗豫沉y片刻,「当下有人看见她是活的吗?」 兴许是他的声线太过沉稳,促使刑警也跟着镇定几分,「没有,副队将整个人都盖住了,她有没有中枪除了我们没人知道。」 姜顗豫颔首,眼望四下後,凑着刑警压低声量道:「你替我跑个腿,告诉那些媒t,枪击事件的枪手及受害少女死亡,一名缉毒警重伤,再交代医护人员严格保密傅佳佳的资料,有人过问的话先告知我们。」 刑警登即了然他的用意,得令後匆匆离去。姜顗豫呼出一口郁闷,坐上走廊的长椅,低头沉思。 他们早已被人盯上,昨晚在尹正家发现得不够及时,才会酿成今日的意外。幸亏施煜宸在短时间内下了正确的决策,让他们有机会揪出幕後,倘若换作是别人,躺在殓房的大概不止一个。 失去的滋味并非初嚐,姜顗豫也曾大肆张扬过悲愤,虽当下舒畅,但那并不会改变失去的事实。 理性而论,生死是必然,为此过於伤感只会徒增烦扰,白耗力气。 但他仍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并非不再为生离死别无感,只是渐长的年纪教会他将哀伤不形於色,再浓的情绪也会被理性砥砺。况且作为队伍的领导者,他更有义务当独醒的那个。 即使疲惫,即使伤哀,也没资格吭声,没资格松懈。 半晌,施煜宸的妻子闻讯赶来,姜顗豫把位置让给泪崩的她,他明白这时的安慰派不上用场,只默默递去一包纸巾,随即用收拾好的情绪迎接後头来的总队一行人。 医院的走廊几乎被人所占满,他们被队长锻链出的心脏再怎麽大颗,也敌不过施煜宸命在旦夕的忧虑,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彼此之间,不时掺杂几声微弱的抽噎。 「施煜宸的家属在吗?」一名护理师探进等候区,朝人群发问。 施太太闻言,荡入谷底的神经被挑起,她立即抬首站起身,殷殷注视对方,总队也随後迎上去。 护理师扫过众人一眼,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们是警方跟家属吧。子弹没有伤及重要器官,施煜宸目前状况稳定,在恢复室等待麻醉苏醒。他身上总共有三处无穿透的枪伤,一个在右下背部,其他两个分布在右大腿後侧及脚踝,子弹的威力造成粉碎x骨折,後续腿部能否正常活动得依复健情形而定,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护理师迅速禀告近况,见众人面上闪过交加的悲喜,她伸手拍拍颤着拭泪的施太太作为安慰,旋即调头回去g活。 对他们而言,健全的四肢是跟恶徒交火的本钱,也是讨饭碗的生存工具,少一条便连同断送前线的生涯。 虽残存的後遗症令人沮丧,到底施煜宸捡回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姜顗豫放下悬着的心,将队伍拉到较远处谈话,准备安排後续处理。 他环着x站在最前方,目光扫向几个哭鼻子的家伙,觉得现在这个画面就像国中生教把学生训哭,他也乾脆把自己带入角色,无事他们软弱,将严厉堆满面颊。 「人不是好好的吗,哭什麽哭,哭就不做事了吗?有情绪是正常,我也有,而且不比你们少,但是我知道现在该做什麽才不会愧对我这份情绪,就是捉到那群王八蛋!」 微顿,他指向远方,「能帮我们的人现在躺在急诊室里,她只要还活着,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就有希望——接下来要往回追溯枪手的身分,时间紧迫,给你们一分钟哭完。」 宋芝抹了把愁脸,努力撑起被姜顗豫教导出的狠劲,「听到没有,哭什麽?小煜绝对会好起来的,就算他之後走不动,我也要当他的拐杖,扶他攻坚每个王八蛋的毒窟!绝对!」 「明明你自己哭最惨。」苏启祥带着哭腔吐槽。 「这不是眼泪,是眼睛流汗!」 「那请你擦擦鼻子的汗吧,很丑。」韩庭翻了白眼,觉得她这脸b哭还难看,用卫生纸堵住她的嘴。 多亏他们的相声让气氛缓和几许。哀伤赶不上一分钟,忽有另一通好消息迎面而来。 「boss,刚才有线人通报,我们在南区锁定的毒贩行动了,他带着未成年在街口贩卖毒品,要埋伏吗?」 消息一曝光狼尾巴就露了出来,多麽自视甚高,简直把警方当笨蛋。 姜顗豫扬起不屑的冷笑,「当然要,让他们瞧瞧自我膨胀的下场是什麽。」qυyυΖんAīщυ.coм(quyuzhaiw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