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来信》 第一章 发送 2036年4月13日阴 这大概是最后一篇日记了吧,电停了,补给部队已经一个月没有出现,上次补给的食物和水三天前就已经消耗殆尽。 一切正如上个月收音机中报道的那样,太阳黑子再次爆发,规模前所未有,普通防护服无法抵挡这一轮的强紫外线,救援区还没来得及布置高强度防护网——医生军人们出现大面积皮肤烫伤和辐射感染,大批病人们来不及转移。 “世界末日了”。 我至今还记得播报员那颤抖且哽咽的声音,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向来冷静沉着的他如此害怕,当然,也是最后一次听到。 爸爸,你告诉我无论事情多么糟糕,都要坚持写日记。 你告诉我,这是与过去的自己沟通的唯一途径。 但对我来说,支撑我打开日记本的,一直都是你。 因为只有打开它写一点什么的时候,我才能想起我们之间的回忆。 只有翻阅着过往日记的时候,我才能记起你完整的脸。 这是支撑我还没有从阳台跳下去的唯一理由。 爸爸,我好饿,好困,好口渴。 爸爸,我想你了。 ——————————————(日记分割线) 小年扔掉笔,把日记本放到枕头下面,长时间的饥饿加上刚才写日记的消耗已经令她失去所有力气,趴在铺在地板床上,就那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过多久,她被一阵清脆手机闹钟铃声吵醒。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这是那个伟大歌手周杰伦三十多年前写的《世界末日》,也是小年爸爸最喜欢的歌。 “爸爸……” 小年强撑着睁开眼睛,从枕边拿起手机,关掉闹钟,屏保上出现了两年前她与父亲的合影。 “年年,这个闹钟每六小时就会响一次,千万别关掉,因为它可能会在某个时刻救你的命。” 小年想起爸爸两年前离开时的叮嘱,想起那个山一般雄伟的,她的守护神。 解锁手机,小年打开已经翻烂的相册,那里面有一千多张她与父亲的合影和十几段视频。 在那个太阳黑子刚刚出现导致外出艰难的时代,那个可靠、伟岸、强壮、温柔、幽默的男人,在家里用各种方法哄她开心。 开办过“小年相声社”,表演者只有他自己,讲着一些完全不好笑的单口相声。 不知从哪自学了小丑,表演着各种滑稽魔术。 在她十五岁生日时,用电饭煲做了一个丑陋至极的生日蛋糕。 无论外面物资多么紧俏,也能在每次回家时,带回自己最喜欢吃的牛肉,做一盘人间最美味的炒牛肉丝。 小年翻着相册,看着视频。 她想哭,想要大声的哭,但眼泪早已因过度缺水而拒绝流出。 不知第多少次,她打开短信,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网络信号早已消失无踪,如今的手机除了看一些本地的东西,跟废铁没什么两样,之所以有电,完全是因为在这场大断电前,小年始终保持着父亲叮嘱她的那个习惯——永远保持手机电量百分百,并时刻充满那两个一万毫安的充电宝。 “爸爸,我快死了。” “如果我死了过后能够见到你,那该多好。”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三条短信依次发出。 小年看着那永远不会旋转变成钩子的该死圆圈,因过度虚弱,又一次晕了过去。 叮咚。 叮咚。 叮咚。 手机短信发送成功的轻微提示音无法吵醒失去意识的小年。 但却悄悄溜进太阳黑子打开的时间缝隙中。 来到。 2008年。 第二章 接收 2008年4月13日晴 傻x,都是傻x。 有没有不是傻逼的人呢? 看了一下,没有,都是傻x。 —————————————— 下午五点最无聊的地理课。 袁安合上日记本,把笔叼在人中,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同学们的后脑勺。 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看不清黑板,但却能悠闲的纵览同学,并对他们进行恶意的评头论足。 第一排与老师一问一答最起劲的万程程,大概率一辈子也交不到男朋友。 靠窗的戴正一定又在给隔壁班的班花写情书,但那班花课桌上全是王力宏的贴纸,怎么会喜欢他这种眼镜胖仔? 前排靠门的朱西肯定在看政治书,上次月考后,他的政治连续满分记录达到八次,如果被这种死记硬背的书呆子当了官,一定是国家灾难。 赖雨的胸好大啊,为啥总是穿这么多,一点都不懂分享,哎。 第一排特等座的李亨又在睡觉,篮球校队,又高又帅,这种人拉屎一定特别臭。 想到这儿,袁安一乐,转头无意瞥见最后一排靠窗的成岚,这一瞥恰好碰上成岚贼一样观察后门防止班主任突然出现的目光。 两人相视一笑,成岚做着鬼脸把一本有色杂志从抽屉中取出,用书堆挡着给袁安看。 后排的特殊人群除了这两都在睡觉,所以杂志封面上的美丽风景袁安一览无余。 是好货。 “晚自习给我” 袁安使着唇语。 成岚竖起大拇指。 那是21世纪的一个普通初夏,也是中国经济最繁荣,社会发展最平稳的美好时代。 但对于十八岁的袁安来说,那些日子,通通都是狗屁。 别人学习他也学习,别人谈恋爱他也谈恋爱,别人运动他也运动,好无聊,无聊透顶。 他想要做一些不一样的事,他要跟别人不一样。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在别人认真听课的时候评价他们,在别人晚自习做作业时偷看黄书,至少都是“不一样”的开始。 评价别人能够提高自己的分析能力,在外星人选中大家参加大逃杀时,自己能自然成为掌握每个人情况的冷静领导,在晚自习看黄书能比别人多掌握一些性知识,这样在第一次的时候就不会很尴尬。 而做这些事的重点在于,班上这群满脑子念书的单细胞幼稚小屁孩,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这些方面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思想才是一个人最强大的武器。 “铃……” 下课铃打断袁安的胡思。 “同学们等一下,先把这里讲完。” 除了后排被铃声惊醒的各位发出嘘声,前排的同学没有任何表示。 妈的,再拖一会儿食堂的牛肉丝又要被抢完了。 袁安看着后门穿梭着奔向食堂的人海,探出头去瞧了一眼隔壁办公室。 班主任不在。 翘他妈的。 袁安从抽屉拿出手机,趁着地理老师擦黑板的空隙,顺利融入人群。 叮咚。 叮咚。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奔跑中的袁安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机,收到了来自未来的三条短信。 但多年以后,当他站在命运的关键节点,回忆人生时,他总会反复想起收到短信的那一天。 暖暖的阳光,推荐黄色杂志的损友,食堂最好吃的牛肉丝,胸大的女同学,校花好闻的味道。 以及那个,美好的时代。 ———————————————————————————————————— 发错? 恶作剧? 诈骗短信? 篮球场阶梯台。 袁安左手捧着饭,右手拿着才买不久的步步i368音乐手机——这是他软磨硬泡承诺期末考进年纪前500才向老妈换来的心头草,也是他认为能与最喜欢的宋慧乔进行亲密接触的第一步工作。 毕竟如果以后能和宋慧乔一起出去约会,自己用的甚至不是她代言的手机,那怎么好意思和她结婚? “爸爸,我快死了。” “如果我死了过后能够见到你,那该多好。”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盯着屏幕上来自陌生号码的三条短信,袁安有些发愣。 他倒是听成岚说过,通讯公司经常会回收一些许久没有消费记录的手机号,在一定时间内如果没人认领,就会制作成新的手机卡重新投放回市面上。 而因为没有身份证,他的这张手机卡并不是在营业厅实名办理,只是在路边烟摊上随便买的。 所以,如果不是恶作剧之类,那自己就是刚好买到了一张,回收重制的二手卡? 这三条短信,则是发给这个手机号的上一任使用者? “嗯……”袁安用大拇指轻敲着手机键盘,紧皱眉头。 要回复吗? 还是不理? 回复应该怎么说?对不起我不是你爸爸,你要死了我很抱歉?会不会太残忍? 不理的话,那万一对面真的需要帮助,那我岂不是罪人? 他妈的,这什么破家长,自己孩子需要帮助,把手机搞丢不说,还不去补办,有没有点社会责任感。 就在袁安胡思乱想时,一个篮球从球场上飞来,砸到袁安脚下,反弹得老高。 袁安赶忙把盒饭搁一边,下意识接住篮球。 “?” 拿着球,袁安满脸疑惑,把手机键盘收进屏幕,顺势放进荷包,看着篮球场上双手摊在空中同样满脸疑惑的成岚。 “五个人等你吃完饭三对三,你在这儿看手机?看啥呢?黄色小说?老子也要看。” “马上马上。” 袁安回过神,把球扔给成岚,将地上的牛肉丝盖饭拿起来几口吃完,一边擦嘴一边跑向球场。 这是高中男生晚自习前最快乐的篮球时间,虽然不可避免会搞得一身臭汗,但同时也能使晚自习的睡眠变得异常香甜。 放在平时,袁安会通过积极跑位,队友掩护,利用自己无死角的不俗投射能力,享受着对手拼尽全力也没办法阻止自己跳投得分时的沮丧表情。 但今天的袁安明显不在状态,传球频频失误,跑位撞人身上,投篮各种三不沾。 在一次攻守交换,袁安被队友的传球直击面部砸倒在地后,成岚终于忍不住。 “看到契合自己撸点的作品后脑子里容不下其他想要疯狂打飞机,是一件正常,青春,又阳光的事,我抽屉里有纸,这个时间,文科楼外的花园厕所不会有人。”成岚推推眼镜,蹲到袁安身边,把喝了几口的矿泉水递给他。 袁安捂着脸,坐起来,接过矿泉水。 “还是得回复啊。” “哈?” “我他妈居然是个大好人。” 袁安从地上撑起,从篮球架下拿起手机,一溜烟往花园厕所跑去。 篮球场上剩余的五个人面面相觑,还是成岚最先反应,指着刚才传球给袁安的高一生说:“这位学弟,我兄弟被你砸傻了,两支小布丁,没问题?” 第三章 希望 2035年4 月13日 已经快一年了,但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 新闻每天都在反复强调阴天出门,晴天注意防晒的必要性,但因为各地的辐射病人屡创新高搞得人心惶惶,所以不少人都选择在家里避难。 看网上说,为了保证经济增长,保证大多数公司企业能够正常运作,各地政府都已经开始在地下建设交通应急通道供人出行,听说北京上海那边还准备开始规划建设地下城。 早上得知这些消息,总觉得心里发慌,所以我把卧室的床垫被枕和书桌都移到了客厅——重庆的空气太潮,卧室又小,所以又闷又湿,准备接下来就在客厅睡觉,卧室弄成个物资储雪区。 今天是幸运的阴天,久违的出了门。 但看天气预报,这次阴天只会持续五个小时。 只有五个小时,要买的东西却很多,所以跟门庭的保安商量一下,他同意帮我搬到家门口节省时间,真是个好心的叔叔。 超市物资还是挺充足的,至少沃尔玛里该有的东西全都有。 来回推着购物车跑了五小时,用掉3230块,勉强把卧室衣柜塞满——防晒服三套,大米和面粉足够吃三个月,纸巾装了半个衣柜,方便面有三箱,午餐肉罐头打折买了十个,水果罐头二十个,还有压缩饼干,腊肉,明天炒来吃的牛肉,香蕉、橙子、梨、一些蔬菜、洗发水、沐浴露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遗憾的是卫生巾,本来今天打折想买一年份的,但让门卫看到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下次出门还是选他不当班的时候偷偷去买。 爸爸留下的钱还剩23400块,其中有一万块的现金,我放在书桌抽屉里。 给你打电话还是关机,发的短信还是未读。 啊,还有什么好写的呢。 哦对了爸爸,外面的街少了人类频繁活动的踪迹,不仅树变得茂盛,连鸟都多了起来,成堆的鸟叽叽喳喳让我突然想起你说人类才是自然的灾难这句话。 真有道理。 爸爸,你离开了一年,明天就该回来啦,对吧? ————————————————————(日记分割线,注意看日记时间,这是一年前的日记,只解释一次。)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睡着前紧握在左手的手机又在六小时后发出刺耳闹铃,小年缓缓睁开眼,随即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挡住屏幕散发的刺眼光亮,拇指滑动,小年关闭闹钟,把手机放到枕头下,准备翻个身再睡一会儿,毕竟她实在没有更多精力做起床这种无用之事,还不如就这么睡到死去。 ? 等等。 小年睁开眼睛。 肾上腺素不知为何开始极速分泌,使她越来越清醒。 刚才关掉闹钟时无意间瞥到的锁屏。 好像正中间。 是新短信提醒? 这么想着,小年伸手从枕底拿起手机。 是! 小年颤颤巍巍从床上撑起,身体颤抖,右手解锁手机,点开短信。 “抱歉,我不是你爸,你可能是输错号码,又或是你爸搞丢手机号被我买到……总之,囧,我不是你爸,你发错人了。” “但司马迁曾经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在找到你人生意义之前,千万不要想不开。” “总之就是不要去死。” 这三条乱七八糟的短信出现在与父亲的短信聊天对话框,令小年觉得有点迷幻。 小年用颤抖的手掐掐脸蛋。 有痛觉。 不是梦。 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短信,小年闭上眼。 冷静,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小年想起父亲经常带她玩的推理游戏,具体细节忘得一干二净,但父亲总是反复在她耳边念叨的话却记忆犹新——遇到任何难以解释的事,首先要冷静并深呼吸,其次便是记录,趁着思维敏感之际,把不寻常的点第一时间记录下来,反复观看,记住小年,完整有效的记录谜题,谜题便解决了一半。 冷静,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人类本来就是如此神奇的生物,好奇心和希望都是激发潜能的猛药,何况双管齐下。 原本心灰意冷决定安静等死,身体机能已经处于临界点以下的小年在猛药作用下,迸发出新的生命力。 作为一个在糟糕末世独自生活两年的女孩,她本就拥有超越年龄的自我管理以及沉着冷静,而在大脑因生命力迸发而变得活跃后,她开始思考如何求生。 人没有食物可以活七天,意志力强还能撑更久,但如果没有水,三天便是极限。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饮用水。 三天前喝完最后一瓶补给水后,小年已经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遍,连马桶水箱都没有放过,但实在一滴也找不到。 而挨家挨户敲楼上楼下的门,果不其然,一个开门的都没有。 想要出去,但外面世界的未知比死亡更加可怕。 如此情况下,虽然靠着希望产生的回光返照获得了一些精神力量,但终极问题还是无解。 除非。 除非发生奇迹。 小年看向窗外。 太阳黑子会影响气候,导致暴雨频繁。 但距离上一次降雨,已经过了许久。 久旱逢甘霖。 小年吸了一口气。 没错,从她恢复意识开始,那股鱼腥味便越来越重。 那是雷电与氧气作用成臭氧后发出的味道,对小年来说,也是最美妙的味道。 “轰隆…” “咔啦!” “下雨啦!” “哈哈哈!” “下雨啦啦啦!” “天啊!” 此起彼伏。 小区内响起一阵阵欢呼。 人们渐渐出现在各自阳台,嘶吼,手舞足蹈,仿佛几百年前站在干旱大地上祈雨的农夫。 小年把手机放到床边,从地铺上撑起,一步一步走过客厅,用尽浑身力气拉开阳台的推拉门。 五平米的露天小阳台,顶上的遮雨棚很早以前就被小年撕掉大半,用拆下的塑料板卷成v型,一边架在半边棚上,一边倚在一个平常楼道装垃圾用的蓝色塑料桶中。 雨下得很大,塑料桶已经装了五分之一,而阳台上其他大大小小的容器都喝得很痛快。 如果在平时,小年已经高高兴兴去卧室拿出便携燃气炉准备烧水洗澡,但今天她并没有这个雅兴。 从阳台边拿起一个装满水的马克杯,没有力气烧开或去卧室拿净水片处理,小年捧着杯子,抿嘴,小口喝着。 虽然有一些尘埃和细小颗粒掺杂其中,但这不妨碍它沁人心脾的甘甜。 水流通过小年的喉管,化为一匹叫做“生命”的快马,奔跑在五脏六腑之中。 她活过来了。 所以该干正事。 贪婪地将整杯水喝完,小年把马克杯放回原处,从它的隔壁拿起装满水的玻璃杯。 关上阳台门,小年快步走到地铺捡起手机,放到一旁的书桌上,又从书桌抽屉中拿出充电宝和笔记本。 将usb式台灯插进充电宝,从笔篓中取出笔,打开笔记本翻开空白页。 坐到椅子上,喝上两大口水,放下玻璃杯,小年点亮手机,开始记录。 1.回复短信的这个人,是谁? 2.他(她)如果捡到了我爸的手机,那我爸到底怎么了? 3.手机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信号,短信是怎么发出去的? 4.我可以回复他(她)吗?可以和他(她)进行交流吗?在这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显示的情况下? 5.找到人生意义?这个时代还有人说这种话吗?大家的意义不都是活下来? 6.囧是什么意思?新的求救暗号? 写下这六个问题,小年把笔叼在人中,拿起笔记本,从上到下反复扫视。 这六个问题,目前一个也解决不了,但写出来后,却可以轻易分出优先级。 1和4。 小年用笔在这两个问题后画上一个圆圈,然后从一旁拿起手机。 看看时间,22:30。 深呼吸,深呼吸,冷静,冷静。 小年点开与爸爸的短信聊天框。 一字一字,敲下信息。 第四章 怪人 憋这么久,只能写出这种狗屁? 袁安趴在课桌上看着手机,越看自己发的内容越火大。 手机都他妈进化到可以看视频了,为什么没有撤回发出短信的功能? 总之就是不要去死? 哈?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玩意? 袁安觉得脸渐渐发红,想要再发条短信解释一下,但又觉得那更丢人,况且二十分钟过去,对面也没有回复的意思,果然是觉得遇到傻子了? 臭厕所果然写不出来什么香文章。 袁安叹口气,懊悔地拍拍桌子,关掉短信窗口,点开音乐播放器,从抽屉里拿出耳机。 离晚自习铃还剩五分钟,刚好可以听一首《彩虹》。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 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为什么天这么安静 所有云都跑到我这里 有没有口罩一个给我 释怀说了太多就成真不了 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 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 把手机放到课桌上,头倚着墙壁,袁安闭上眼。 婚礼,葬礼。 不对,以后所有集会,只要我是主角,这都是我的主题曲。 周杰伦到底是个什么神仙,能写出这种歌词? 老子写得都是什么狗屎? “同学……同学……” 袁安感觉身体被一双柔软的手碰到,随之一晃。 好香! 睁开眼,顺着香气抬头,发现课桌右侧的书堆上趴着一个人。 右脸像勾一样长着四颗痔,鹅蛋形状,总是挂着天然腮红。 认识,班上文娱委员,是个安静的藏族姑娘,名字叫泽让吉,背地里的王八蛋男生们都叫她“弯钩妹”。 摘下右边耳机,袁安仿佛被打扰一般皱眉:“什么事?” “袁同学,你能把彩虹拷贝一份给我吗,我给你我的mp3。”泽让吉指指袁安课桌上亮着屏正显示彩虹歌词的手机。 嗯…我家又没电脑,帮你拷贝的话今晚又要早点翘课去网吧,还准备留点钱周末上通宵的,算了算了,真是麻烦,晚上叫成岚陪我去练枪。 脑子的想法只是一瞬,现实袁安几乎脱口而出:“只是彩虹?《我很忙》这张专辑其他歌都还不错啦。” “嗯……”泽让吉扶住下巴,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那……可以胡彦斌之类的都删了,王力宏和陶喆肯定要留……” “拿来吧。”袁安伸出手。 “你同意啦?”泽让吉赶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mp3和数据线递到袁安手上,“袁同学人真好。” 她身上喷了香精?为什么这么香? 袁安接过mp3放进抽屉,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读者》,然后对她摆摆手:“好啦好啦,明天早自习给你,快走快走。” “谢谢袁同学。”泽让吉抛出一个wink,蹦蹦跳跳回到前排座位。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袁安伸出右手,按住心脏。 不知道为何,开始有意无意用余光瞥向泽让吉所在的地方。 “铃……” 晚自习铃尖叫起来。 在教室走来走去的同学渐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呼…… 老毛病又犯了。 只要稍微漂亮一点的女生跟自己面对面多讲几句,我就连和她的孩子叫什么都快要想好。 深吸一口气,袁安摘掉左边耳机,把手机放进抽屉,无意间碰到了泽让吉的mp3。 她这么香,那她的mp3会不会…… 袁安抬起头,环顾四周,吃饭的吃饭,看书的看书,睡觉的睡觉,走廊上空无一人,没人会注意到自己。 袁安把椅子往后挪,身体抵住墙,后背拱起,头埋在抽屉前。 哇草,居然真是香的,莫非她流的汗都是香水? 袁安左手拿着mp3,放在鼻前忘我的闻着泽让吉残留的气味,正放松之际,突觉身旁一黑。 下意识转过头。 成岚蹲在地上,嘴里含着一支小布丁,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我c!” 袁安大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连着椅子一起摔倒在地。 “怎么了?”讲台上班主任站起来,满脸黑线。 “没什么老大,袁安被我吓到了,大家别理我们,继续看书,继续看书。”成岚左手把吃完的冰棍扔进门口垃圾桶,把右手还没开封的小布丁扔到袁安身上,空出双手后向往后看的同学们做着下压的手势。 “快回座位上!”班主任拍拍讲台。 “好嘞!”成岚把袁安扶起来,又从他背后扶着后排的男生,跌跌碰碰回到自己靠窗的后排座位上。 袁安坐正后惊魂未定,转头看向成岚,发现成岚一边用纸擦汗,一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怪笑,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这狗逼。 袁安把小布丁拆开,含在嘴里,掏出笔记本撕掉一页纸。 “今晚早点翘课练枪,还有,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拍拍隔壁同桌,示意他交给成岚。 不一会儿纸条传回。 “什么事?关于我最好的兄弟是世界级变态这件事?放心,不会” “他妈的,这是泽让吉的mp3,晚上去网吧帮她下歌,哎呀到底去不去,别废话” “我日,刺激,异族通奸,上报朝廷,给你阉咯” “今晚厕所图,打到你哭” 打开纸条看到这幅画,袁安噗呲一乐,转头看向成岚,两人对上眼,同时捂嘴,笑得停不下来。 晚自习的时间很好打发,睡睡觉,画画奇怪的色情漫画,偷偷看点网络小说,很快就来到九点半。 因为奥运会的影响,现在正常营业的网吧都查很严,身份证和十八岁一个都不能少,袁安虽然有身份证,但下个月才十八,而成岚虽然已经十八,但却没来得及办身份证。 因此两人想上网,就得去在居民楼偷摸营运的黑网吧。 这种黑网吧向来不会有太多机位,如果正常下课跑去,好位置早就被那些饥渴的网瘾少年抢占。 况且,如果下课时间去,就算只上一个小时,到家也快十一点半,没办法跟家里交代。 所以只有翘课。 只有提前半小时翘课,才能享受到键盘鼠标优质的电脑,以及免去绞尽脑汁欺骗家长的步骤。 趁着讲台上守课的语文老师去二楼办公室接水的空档,袁安利用靠门的优势,探出头去看隔壁班主任办公室。 不在。 回头给成岚做了个“ok”的手势,袁安从抽屉拿出手机和mp3装进校服口袋,随即像条泥鳅一样滑出教室,佝偻身体贴着墙壁,一溜烟钻出大门,似忍者般疾驰在校园大道路灯后的阴影中,直奔田径场。 从田径场铁门旁的围墙翻进去,小跑到一处栏杆前,稍等片刻,便见成岚批着校服,风驰电掣杀到。 翻下栏杆,拍拍身上的灰尘,两人笑闹一阵,快步跑进两栋居民楼间那昏暗的通道中,这是栏杆翻下这片区域唯一的出口,没有路灯,只有楼道间黯淡的声控光,住在这里的居民经过都得小心摸索,但两人对这儿早已轻车熟路,加上又急着去网吧,所以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速度较快把成岚甩在身后的袁安即将抵达出口时,尽头转角处走出一个人,来不及刹车,袁安跟那人撞了个满怀,双双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 不愧是精力旺盛的高中生,袁安立马从地上窜起,一边道歉一边向那人伸出手,但手伸到一半,突然愣住。 不是因为那人初夏还穿着一身军绿色大衣,不是因为那人的左脸有一大块被烫伤般的紫色疤痕,也不是因为那人右手拿着个奇怪的正方形黑色方块。 而是因为那人的五官,在楼道声控灯的光亮照射下,被袁安看了个彻底。 好眼熟。 我认识他? “你……” “干什么呢?”成岚从袁安身后赶到,抓住袁安的肩膀,喘着气,“愣着干啥再慢点没位置了。” “我撞到个……”袁安回头回答成岚,但再一回头伸手指向地面时。 人呢? “撞到个什么?鬼?” 袁安摸摸胸口,刚才相撞的位置还有些疼痛,证明自己确实撞到了人。 但那人能这么快就从眼前消失,证明没什么大碍,虽然非常在意他的长相带来的奇怪困惑,但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 “没什么,走走走。” 袁安把这件事扔在脑后,和成岚推搡着,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彼时已是晚上九点四十,学生们还没有下课,多数居民也早已回家,没人会注意,袁安和成岚也不会知道,在那人烟稀少的巷道阴暗处,刚才被袁安撞倒的怪人,正拿着一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大屏智能手机,利用夜拍模式,拍下了一张他们离去的背影。 “终于……赶上了……” 仿佛解决了这世上最困难的谜题,怪人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第五章 网吧 cs是袁安最喜欢的游戏,没有之一。 只要坐在电脑前合理运用鼠标键盘,用天赋找到肌肉记忆,用头脑思考敌人动向,用练习弥补枪法不足,便能轻易纵横虚拟战场。 不像学习那么枯燥无聊,不像恋爱那么复杂难懂,不像运动那么筋疲力尽,对袁安来说,cs才能让他找到自我价值。 不是愤世嫉俗的后排差生,不是用冷酷来伪装害羞的无能处男,不是看似深沉神秘其实未来一片空白的迷茫鸵鸟。 在这个游戏中,他是顶级的反应怪物,是凶狠的可怕枪男,是头脑冷静的心理专家,是阴险狡诈的战术大师,也是网友交口称赞的绝顶高手。 他下个月才十八,正是在如此虚荣中忘掉烦恼的最好年纪。 所以袁安对待这个游戏向来比谁都要认真,尤其是在这种翘出来的时间中,更是专注练习,从不懈怠。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发生了一些怪事。 袁安摘下耳麦,不理社区对战房间中成岚高呼救命的哀嚎,拿起桌上手机。 有短信,来自下午那个疑似寻死的号码,但内容很奇怪。 n:你是谁?为什么没有信号我还能收到你的短信?你可以回复我吗 n:如果可以,在看到后请尽快回复 没有信号? 袁安看看左上角的网络图标,满格。 是新的诈骗方式?还是奇怪的恶作剧? 转过头看看隔壁的成岚,自己身边会搞这种无聊恶作剧的人只有他,但此时的成岚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在中门跟人对狙。 莫非是请别人发短信来整我?但这有什么意义?太复杂也不像成岚的风格。 会回复我证明对方没有发错,因此只可能是新闻都没有报道过的新式诈骗短信? 有意思。 回回看。 y: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对生活重燃了希望 y:如果我的短信让你因好奇而续上生命之火,那你就叫我雷风吧 放下手机,刚带上耳麦控制游戏角色走出复活点准备和敌人战斗,手机又响了。 n:先生你好,刚才我尝试与您通话,发现电话根本打不出去,我们似乎只能通过短信进行交流,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肯定跟黑子上次的爆发有关 n:先生,请您告诉我您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号码的,这个号码的主人对我非常重要,如果您有他的相关信息,请一定要告诉我 黑子爆发?什么东西?设定这么新奇? 现在的骗子连基本的幽默感都没了? y:不是说了吗,囧,我是在街边路摊买的电话卡,你说的这个重要的人是你爸对吧,应该是他长时间没用手机导致号码被回收,恰好被我买到 y:话说回来,你这设定也太高端了,雷得我不行,突然好奇,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流程,到哪个拐点才会找我要钱? 电脑屏幕上的游戏对局已经结束,看看手机时间,快十一点,自己还没有帮泽让吉传歌。 转过头给成岚赔了几个不是,袁安退出游戏,从口袋掏出mp3连上电脑,随便找了个音乐网,找到《我很忙》的所有歌曲下到桌面。 期间还顺便整理了泽让吉那台256mb内存mp3里的内容,把除了王力宏和陶喆之外的其他歌全删,勉勉强留出一百多兆的空间,刚好能把我很忙全装进去。 期间有意无意瞥着桌上的手机。 没有再响。 看来是换下一家了。 有点着急,不该这么快戳穿,老实说对他们的整个诈骗流程还挺感兴趣。 上网查查呗,看看有没有相关讨论。 这么想着,袁安打开百度,输入刚刚短信里的关键词。 黑子爆发。 翻翻相关条目,没有什么跟诈骗相关的信息,倒是看到了下面这些东西: 太阳黑子。 在太阳的光球层上,有一些旋涡状的气流,像是一个浅盘,中间下凹,看起来是黑色的,这些旋涡状气流就是太阳黑子。黑子本身并不黑,之所以看得黑是因为比起光球来,它的温度要低一、二千度,在更加明亮的光球衬托下,它就成为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亮光的、暗黑的黑子了。 据了解,正确观察太阳黑子的方法通常有两种:一是通过望远镜,把太阳投影到白色物体上进行观察;一是在望远镜的物镜上装滤光镜后,再进行观察。 专家介绍,黑子是太阳爆发和引起地球磁场发生磁爆的高能粒子的主要来源。严重的黑子活动还会对地面的无线电通信和电力传输产生不利影响。但是,目前由于不是太阳黑子活跃期,这种影响还很有限。 嗯…… 袁安扶着下巴,滚动鼠标滑轮阅读着各种各样关于“太阳黑子”的内容。 不得不说,这个诈骗组织的设定虽然有些高级,但细节丰满,基础知识还都经得起推敲。 这年头搞诈骗,文化程度已经这么高了吗? 砰砰砰… 几声巨响打断袁安,和成岚同时抬头,两人看向发出声响的入口防盗门。 这是一家开在二楼的居民楼式黑网吧,门外理所应当不会出现任何标识,而能找到这里的人都是通过口耳相传,遵守着安静、守序的潜规则,敢这么大声敲门,如果不怕被老板拉入黑名单,那就是…… “没带身份证没满十八的都他妈从后门滚出去!”老板叫着,扔掉烟蒂从柜台跑到防盗门,趴在猫眼往外望。 这一望不得了,门外一老一少,穿着笔挺的警服,正满脸不爽的砸门。 几乎是条件反射,袁安和成岚从座位窜出,跟着其余几个“黑户”一起打开防盗后门,往楼梯跑去。 刚要到楼梯,袁安站住,一拍脑门:“操,我他妈mp3忘拿了。” “回去拿!我帮你留着后门!” “牛逼!好兄弟!”袁安竖起大拇指,和成岚一前一后跑回网吧。 两人雷霆带火来到后门,想探头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谁知刚一脚踏进后门,左边视角盲区就钻出一个年轻警察,一手一个把他们拉进网吧,反手就把门锁上。 两人被拉得踉跄,跌跌撞撞扶住网吧座椅,回头看向那个满脸微笑的年轻警察。 “跑都跑掉了,还回来自投罗网?把身份证准备好,找个位置坐下吧。”那警察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笑起来阳光灿烂,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袁安和成岚认栽,默默回到刚才的位置,袁安看看电脑屏幕,发现歌已经传好,随即拔掉数据线把mp3取出,又从裤子荷包拿出自己的耳机插进mp3,准备检查一下刚刚传的音乐文件有没有问题。 成岚无所事事干脆打开cs1.6,随便开了个房间跟机器人对抗。 网吧老板在柜台跟老警察递烟陪笑脸,不时充满怨恨的看向袁安和成岚,年轻警察从后门开始一个个检查在场人员的身份信息。 整个黑网吧也就十五台电脑,跑了七八个个,回来两个,剩下的都是居民楼中的懒汉和趁老婆睡觉偷摸溜出来上网的可怜老公。 记录了一下那些成人的信息,不一会儿,那阳光警察便来到袁成二人面前。 “耳机摘了,别玩了。”阳光警察拍拍桌子,从旁边搬来座椅,坐到两人面前。 “阿sir,给个机会,我们想做个好人。”成岚双手合十,趴在椅背上,认真求情。 “你去跟法官说,”阳光警察一乐,拿着记录板,翘起二郎腿,“叫什么名字,满十八了吗,身份证带没?” “袁安,下个月十八算十八吗?”袁安从口袋掏出身份证递给阳光警察。 “不算。” “成岚,满十八下个月才领身份证可以走吗?” “不可以。” 把两人的信息抄到记录板上,阳光警察瞧瞧柜台抽烟的老警察,又看看已经焉掉的两人,叹口气:“这儿老板有点关系的,平时我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但今天好巧不巧有人向市长办公室点名举报这里,搞得我们紧急加班也很不爽,上面的要求是最好能抓一两个未成年做做笔录交差,好巧不巧你们跑回来给我抓,这叫什么,这就叫歪打正着。” “不是吧,谁这么贱干这种事,狼心狗肺。”袁安接过阳光警察递回的身份证。 “恩将仇报,呸。”成岚吐口水。 “哟,成语都学得不错嘛。” “小王!”老警察看这话多的新警蛋子又跟“犯人”聊上了,一拍柜台喝止道,“你赶紧找个地方做笔录,然后把他们送到家门口,让家长领回去。” “起来吧,坐过警车吗?带你们过过瘾。” 叮咚。 叮咚。 起身跟着王警官走出网吧,刚坐上警车后排,袁安手机响了。 掏出手机打开,是短信。 来自那个“诈骗集团”。 n:先生,抱歉现在才回复你,刚才突然刮起太阳风,用了点时间修理防护罩 n:我见你说什么街边买电话卡还有问你要钱,莫非你是地下避难城的人吗,进入避难城需要钱吗?大概要多少?如果一万块的话,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 怎么回事? 反过来给我钱? 这是什么奇怪套路? y:跟你明说,我现在正在警车上,前面坐着警察,我随时可以把短信拿给他看,如果你是诈骗集团,给我讲讲你们的套路,我可以选择不追究 y:老实说我也是看过很多电影小说的人,我也有自己写小说的想法,你们的故事真的还蛮吸引我 “所以,你们也玩cs吗?”开着车的王警官从后视镜露出一双大眼睛,把陷入疑惑的袁安拉回现实。 “王sir你也玩?玩哪个服务器?解放碑公共混战?”成岚突然兴奋,抱住副驾驶靠枕。 “重庆的高手当然都玩这个服,你们的id是啥?可能碰见过也不一定。” “我是拼音缩写的小鱼儿,我隔壁这位是花无缺……” 哧…… 王警官一脚急刹车,没有任何准备的袁安直接撞上前排座椅。 “你说他是谁?哪个花无缺?”王警官拉上手刹,转过头看向成岚,惊讶的指着正捂住膝盖叫痛的袁安。 “花无缺啊,解放碑服排第一的花无缺,”成岚看着袁安吃瘪,不由笑道,“好歹是警察,不至于被这种事惊讶到急刹车吧?” “不至于?混战服的绝对路人王,kda高达1.9,把闻名而来挑战的职业选手打到自闭,全服求了一年,重庆各大战队高价悬赏都不肯出面打正式比赛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物枪男,就是你?”王警官看着袁安,满脸不可思议,“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打职业?” “我妈不让。”袁安用力拍了一下成岚的背,责怪他多嘴。 “我是警察,让我跟你妈说。” “妈的警察跟她说就可以吗?警官你能给我看看你的警员证吗?我怀疑你不是。”袁安气到发笑。 “嗯……”王警官看看袁安,又看看副驾驶的记录板。 “要不要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过段时间有个区级的警员cs大赛,按照规则来说允许每支队伍请一个外援,我们分局已经组织好队伍了,但老实说他们都非常菜,菜得意犹未尽的那种菜,所以……” “所以你想袁安当你们的外援,而我们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不仅会送回家帮忙解释,顺便还要请吃一顿烧烤。”成岚接过王警官的话。 “只要花无缺点头,别说一顿烧烤,拿到奖金我请你们去……”王警官突然想到某些玩笑不能对未成年开,随后一阵干咳,接着说道,“吃海鲜,酒池肉林!巨大龙虾!” 袁安皱眉,面露难色。 “放心,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保证守口如瓶,就说你是我表弟。” “话都被你说完了,还能怎么办?我只吃斑竹巷那家,只有他家烤脑花最正宗。”本来也不想翘课上网被家里人知道,打cs也是他擅长和顺便的事,加上这王警官说话耿直看起来阳光灿烂令人充满好感,袁安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 “烤脑花!烤脑花!烤脑花!” 成岚起着哄,王警官发动汽车,袁安看手机迟迟没有新短信便将它揣回口袋。 “也别叫我王警官了,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叫我王剑吧,刻舟求剑的剑。” 三人有说有笑,一路驶向那香满四溢的烧烤摊。 他们知道,这样拥有共同话题,年龄相近,臭味相投的结识,会让今晚过得很快乐。 但他们不知道,在遭遇那一刻,残酷无情的命运齿轮,悄悄,转动了第一轴。 第六章 祈祷 2035年7 月18日 最近的网络越来越差,手机通讯信号更是只能保持在一格左右,可能和七月初那场太阳黑子爆发有关。 最近的天气也很奇怪,暴雨连连不说,晴天的太阳也变得越发毒辣,街上经常响起救护车的声音,十有八九都是处理那些中暑或被辐射的可怜人们。 听新闻里说,太阳的情况如今很不稳定,太阳黑子可能会持续作乱几十年,所以政府正式决定在各地大规模建设地下城,并将会在未来半年内,陆续将地面的居民迁移到地下城当中,等待太阳活动稳定后再重返地面。 从各方面的报道来看,规划建设中的地下城会有最顶尖的防护罩、最干净的过滤水、最适宜的户外温度、最舒适的房屋以及无限扩展的可能,在未来或许还会重启学校、商城、体育馆甚至是电影院,并有望在十年内成为“地心文明”第一阶段的重要根基。 人类总是办法让自己活下来,并活得越来越好,想到未来可能会重新上学,我就很开心。 我十八岁,算起来,正好读高三。 但爸爸当年高一就让我辍学,所以应该还得从高一读起。 高中的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好想知道啊。 —————————————— 警察、诈骗集团、写小说…… 地下城是有的…… 他们有正常的生活…… 小年放下手机,趴到桌子上。 刚才小区响起太阳风警报,拿出防护罩才发现左上角破了一个洞,找针线、补洞、架到阳台、拿毛巾擦干身体再回到这里时,小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这个世界已经完了。 太阳风和暴雨居然开始同时出现。 所以更得去地下城! 虽然脑子这么想,但小年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她已经整整三天没吃任何东西,她只是一个18岁70斤都不到的小姑娘。 迷迷糊糊,小年趴桌上睡着了。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缓缓睁开眼,小年伸出右手摸索着找手机。 就在抓到手机的瞬间,六个小时的休息令小年涌出最后一股力量。 挣扎着从桌上撑起,看看时间,5:50,再看看手机电量,75%。 立马把手机关机,小年把玻璃杯里的半杯水喝完,回过头,打量身后空荡的客厅。 她能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还能撑半个小时。 她要找到可以吃的东西。 不然一定会被活活饿死。 但家里早在三天前就被她翻个底朝天,连爸爸的皮鞋都被她煮来吃掉,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咦。 小年转头,看着右手摸到的笔记本。 纸好像,可以吃? 身体比想法快,等小年反应过来时,自己嘴里已经塞进了半张纸。 嗯……有点干,下水比较好。 又吃半张,小年撑起身体,拿着笔记本往阳台走,准备去找杯水来喝。 刚走到阳台,从门上玻璃窗一眼望过去,小年差点叫出声。 零零落落,阳台上有那么十多只鸟,正在各种容器旁喝水! 冷静! 如果能捉到,哪怕只有一只,便能恢复许多体力! 但鸟这种灵巧敏捷的生物,别说现在这状态,就算平时体力充沛也一定能逮到。 除非…… 除非使用工具…… 小年抬头,看见了阳台铁架上的太阳风i级防护罩。 那是政府统一发放的标准尺寸,直径一米五,跟太阳伞很像,但区别是倒过来用,利用伞布上规则布置的特殊金属吸收并反射太阳风,整体类似于卫星信号接收器。 防护罩安置在阳台外围的一个长方形铁架中,但铁架因暴雨和强风的侵蚀很早以前便已松动,因此小年给防护罩罩尖套上了一根麻绳,其麻绳末端,便栓在阳台门旁的栅栏上。 她的手巧、心细、韧劲、自我管理令她度过了许多艰难时光。 所以命运回报给她一次绝佳的求生机会。 只要能够用恰好的力气把防护罩拉过来,只要防护罩能在力的作用下翻转…… 只要运气够好…… 小年轻轻地推开阳台门,轻轻地将栅栏上的麻绳解绑。 吸气,吐气。 吸气,吐气。 上天保佑。 第七章 游戏 不是吧,这也太有耐心了…… 早上7:00。 楼下小吃摊。 袁安刚用筷子把小面拌匀,四条手机短信便打扰了他悠闲的早餐时光。 n:雷风先生,抱歉这么早打扰您,昨天之所以没有回复,不是因为我害怕警察,而是因为我身处地面又很多天没吃东西,所以晕过去了 n:雷风先生,这个时间或许您正在吃早餐,或许您还没有醒,但希望您在看到短信后能抽空回答一下我的问题,您所在的避难城在哪?我要怎么样才可以进去? n:地面的情况糟糕透顶,昨天还发生暴雨和太阳风同时出现的场面,我早上起来抓了几只鸟来吃,勉强恢复一点体力,但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n:可以救救我吗,雷风先生 至今没有听说过提到警察还敢继续的诈骗集团。 自己就是一普通学生,父亲开出租的,母亲帮人守药店,也没听过哪家远方亲戚是什么达官贵人。 这么大费周章锲而不舍的想骗自己,图个啥? 除非对方不是诈骗集团。 但不是诈骗集团,会是什么? 袁安大拇指敲打着数字键盘。 异界?平行宇宙?时光穿梭? 又不是初中生,真要去信这些? “嘿!” 成岚猛拍袁安后背。 “日!” 袁安险些把手机摔出去。 “老板,二两小面,多辣少菜,加个煎蛋,”成岚把书包放桌上,坐到袁安隔壁,盯住袁安,“我发觉你最近特喜欢看手机发呆,什么好东西?是不是兄弟?” “妈的刚买手机不得多玩会儿?操,面坨了。”袁安不理成岚的犀利目光,把手机揣回兜里。 “话说,昨天你答应王剑去参赛,不会反悔吧。”成岚从筷兜里取出筷子。 “为什么要反悔,打就打呗。”袁安夹起面条。 成岚盯着袁安,良久。 “哎,也不知是谁当初要死要活,锤得自己一手血,说什么梦已灭心已死,从此销声匿迹。” “嗨,谁没个年轻的时候?那比赛第一名奖金两万,第三也有五千,捞点外快刚好买台ps3……老板,我也要个煎蛋!” “对了,星期六要不要去戴正家玩龙与地下城?” “什么什么城?” “龙与地下城,听戴正说好像是一个真人角色扮演的游戏。” “怎么玩?” “我怎么知道,只听他说最近在国外很流行,大概就是你用虚构出来的角色,在一个由主持游戏者虚构出来的世界中进行虚拟冒险的游戏。” “……” 面条夹在空中,袁安愣住。 “嘿!” 成岚猛一拍桌。 “妈的你最近神神叨叨,这顿你请,老子先走了,今天狗东西守早自习,我可不想迟到。”成岚抹着嘴,拿起书包砸了一下袁安的头,一溜烟往学校方向跑去。 袁安默默从裤子荷包掏出足额的钱放桌上,拿起书包,又从口袋掏出手机。 脑海中闪过一道电光火石,把所有疑惑穿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让你找上我。 但你真是找对了。 老子别的不会,玩游戏却是天才。 要玩是吧,我陪你玩到底。 y:抱歉,避难城的人造太阳今天升得有点晚,我才醒。你想进入避难城吗?你先把你的年龄,姓名和住址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你联系你当地的地下救援队,省得你单独出门,比较危险。 n:谢谢您,我叫袁小年,十八岁,住址是重庆市渝北区天湖蓝都城9楼7号房。 y:避难城的时间和你们地面可能有点不一样,能不能说说你那里是什么时间,带上年月日。 n:没问题,我这里现在是2036年4月14日,早上7:15。 y:行,小年,这么叫你可以吧,你先待在家里不要动,等我消息,我见你说捉了几只鸟对吧,最好把其中一两只熏成肉干,因为救援队不可能及时赶到,或许还得请你坚持久一点。 n:谢谢您,雷先生,我会照办的。 y: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大,直接叫名字就行。 n:好的,雷风。 有意思。 袁安嘴角上扬,脚步变得轻快。 一旦接受这个游戏的设定,代入感居然如此之强,整个人变得异常兴奋。 急忙忙跑到学校,没有迟到。 回到座位,袁安把桌上的杂物全放抽屉里,从书包拿出前几天新买的笔记本。 本来是准备用来写日记的,但现在明显有更好玩的事。 翻开空白页,袁安开始记录。 1.2036年4月14日,早上7:15,时间设定是距今28年后,与自己的时间同步,所以是时间穿越题材? 2.袁小年?跟我同姓?发短信的人可能知道我的个人信息,又或是巧合? 写到这儿,袁安下意识瞥向中间靠窗,正靠着书堆偷偷睡觉的戴正。 既然戴正知道龙与地下城这个游戏,那会做这种事也不意外。 但随即袁安摇摇头,戴正这个逼,平时满脑子都是怎么追隔壁班花,应该没空。 3.渝北区天湖蓝都城,真的有这个地方吗? 4.对方的世界设定应该跟上次看到的太阳黑子有关,所以是28年后末日求生游戏? 5.如果重庆真的要建什么避难城,那应该会从防空洞开始建造?所以渝北区附近的防空洞在哪? 写完五个问题,袁安把笔夹在人中。 1、2、4虽然暂时无解,但初步脉络已在脑里逐渐形成,目前可以解决并能帮助自己通关这场游戏的,是3和5。 抬头看看讲台上的班主任,袁安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 先查渝北天湖蓝都城,居然还真有,在冉家坝,但还没建成,预计2011年竣工。 再查防空洞,查到渝北区东部一个叫洛碛的地方。 【据典籍记载,洛碛古称乐碛,南宋绍兴十四年,洛碛状元冯时行因在万州被罢官削职,一气之下将原籍“乐碛”改为“落碛”,后演变为洛碛,一直沿用至今。 洛碛是一座拥有1700多年历史的小镇,是重庆“三北”地区历史最为悠久的千年古镇之一。明清时代,洛碛商埠、航运兴起,洛碛成为重庆沿江而下通往三峡的重要门户。当时的洛碛是重庆最大的码头之一,鼎盛时期出现了商船竞发、车水马龙、商铺林立的繁荣景象。随着商业的繁荣,道教、佛教文化也随之兴旺,满清中期,洛碛有道观9座,庙宇18座,俗称“九宫十八庙”,与当时的丰都“鬼城”齐名。 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洛碛人在“深挖洞,广积粮”的号召下,开挖了纵贯洛碛上场口至下场口的防空洞,老街主洞有800米长。在主洞两侧又开挖了纵横交错的支洞45条,全长1415米。1981年,长江遭遇百年一遇大洪水,淹没洞室5天,造成洞室塌陷变形,导致主洞塌陷31处,支洞塌陷23处,倒房239间,严重危房432间,一般危房901间。三峡水库一旦蓄水至175米,洛碛古镇将再次面临如坐危卵的境地】 偏远小镇、历史悠久、想象空间大、还有一条巨长的防空洞。 不管怎么说,都是符合设定、适合冒险的最佳场所。 袁安翻开笔记本空白页,在中间写上大大的“洛碛”,算是定好了目标。 袁小年是吧。 放心,我会帮你逃出生天的。 看着笔记本上的两个大字,袁安满眼冒光,露出奇怪的中二微笑。 就像他第一次玩cs被对手打爆时,露出的那样。 第八章 基地 故事背景:2036年,因太阳黑子超大爆发导致世界末日(强烈紫外线辐射、气候异常、灾难频发、通讯电力中断、地面文明全面崩溃),但好在政府提前布设地下交通网,并在全国各地修建了命名为“曙光”的地下城,地面文明转入地下文明。 人物:袁小年,十八岁,与父亲相依为命,但2034年(太阳黑子首次出现)父亲出门约见朋友后失踪,音信全无,留下她独自生活到世界末日,是一个坚强、冷静、果断、有礼貌的高阶女主。 主线任务:帮助小年找到“曙光”地下城。 支线任务:找到小年的王八蛋父亲,问出抛弃小年的原因,如果死了就拉倒。 困难:高频率出现的大暴雨、太阳风(含有巨量辐射的球状怪风)、地下通道可能产生的掠夺文明、辐射怪物(未知)。 关键道具:联络用的华为大屏智能手机(不是诺基亚?),两个一万毫安的充电宝,低强度使用理论上可以续航一个半月(也就是游戏时间)。 —————————————————— 铃…… 星期五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 这周刚好是归宿假,所以从下午开始就不用上课。 袁安赶忙收好笔记本放进挎包,又从抽屉里掏出手机。 y:抱歉小年,你那片区域的救援部队早就全部撤离,想要来地下城你只能靠自己 y:位置我已经查好,你带好食物和水以及必要装备,出小区后找到最近的地下通道一直往东走,地图上估算步行大概需要18个小时,但现在这情况,走走停停可能需要三天 y:途中遇到什么困难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n:好 发完短信,袁安长舒一口气。 通过短信询问获取世界观的方式、沉浸式的互动交流、以想象力为基础的文字冒险,使得已经和小年对话一上午的袁安彻底沉迷。 他甚至已经不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只希望他(她)扮演的小年能够越来越真实,好让自己能好好享受这游戏带来特殊刺激。 “袁同学。” 鼻前一股清香,抬头,是泽让吉。 “谢谢你传的歌,都很好听,特别是‘青花瓷’。” “哦……还好,其实我更喜欢‘最长的电影’。” “周杰伦的《大灌篮》看了吗。” “很烂,但挺有意思。” “星期六戴正同学举办的游戏聚会你要参加吗?” “大概……” 感觉脸马上快要变红,心跳逐渐加快,袁安赶忙扭头,想找成岚。 恰好成岚也撑着空桌子,像泰山一般荡到二人面前。 “哟,弯钩妹。” 袁安拿起桌上的书狠狠拍了一下成岚。 “妈的很痛,”成岚摸着被打到的手臂,瞥到袁安有些生气的表情,改口道,“哦哦,泽让吉妹妹,听戴正说周六你也要去玩龙与地下城?” “对啊,我很喜欢玩游戏。” “哟,归宿假诶,你们藏族人不用回草原骑马射箭吗。” “我不是纯藏族人,只是身份证上是藏族而已。” “哦哦!” 成岚一时不知该说啥,但看看不想搭茬在玩手机的袁安,又看看站在那里明显不想让开的泽让吉,突然火大。 “你们结婚吧。” “?” “?” 两人一脸诧异看着成岚,短暂沉默后,两本书同时砸向他。 “啧,夫妻混合双打。”成岚拍拍肩膀。 “你他妈!”袁安把手机放进口袋,伸出右手去抓成岚。 但成岚一个漂亮的双杠动作撑到前排座位,闪转腾挪间便去到后门口。 “呵,恼羞成怒。”成岚做鬼脸挑衅。 “你可别被我逮到了。”袁安站起身,路过满脸通红的泽让吉。 追追打打,二人很快消失在教室走廊。 但转过走廊口来到大道,见泽让吉并没有跟过来,成岚立马停下,回头把书包扔给袁安。 “每次都他妈要我解围,你对着黄书a片女主角打飞机时怎么不害羞?” “嘿,”袁安憨笑接过成岚的书包随手背上,“别说了,请你吃凉虾。” “吃锤子,晚上王剑要带他的队员给你认识,你下午不去网吧练练枪?” “哦……” 叮咚。 n:我已经整理好装备,准备出发 y:好,祝你好运,洛碛的曙光离我不远,你到了之后我来找你,请你吃火锅 n:火锅!火锅!火锅! y:哈哈,加油 傻笑着收好手机,发现成岚扶着下巴站在自己眼前。 “朋友,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qq和短信聊骚,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人的,剩下百分之一不是恐龙就是欧巴桑,”成岚眉头紧皱,“知道‘勒索’吗?你发给对方,并被套出真实信息,对方就会以此威胁,实施敲诈,不然就把你......在你所在学校或工作单位四处张贴……” “妈的我没……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些?” “……总而言之,不管你认为对方有多漂亮,不管对方多么会聊,千,万,不,能,发。” 成岚叹口气,转身,被风吹掉的树叶轻轻掉在他的肩膀,那背影就像一副梵高的画。 “大师……你……” “都过去了,”成岚背着手走在前面,“说说吧,你怎么回事。” “其实没什么,就是……”袁安刚想把事情说出来,但突然意识这种自嗨的文字游戏比聊骚还要幼稚,没什么跟别人分享的必要,随即改口,“黄色小说而已,人和兽的,你不感兴趣。” “恶心。” “彼此彼此。” 笑闹间,二人走到校门,一眼便瞧见校门外马路口围着一大堆人。 “这么多人干嘛呢,”袁安比较高,跳起来,从人堆缝隙中只看了一眼,便立马拉着成岚,“走,快走!” “咋回事?”成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袁安拉着手臂往外跩。 “低头!低头!” “?”虽满腹疑惑,但成岚还是照办。 眼看二人就要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人堆中钻出。 “那边两位同学,是想要暗度陈仓吗?” 一时间,围观的三四十人齐齐看向袁安和成岚。 袁安停住,右手捂住半张脸,想要立马去死。 成岚回头,双眼放光,指着那边大叫:“哟,王警官!” 只见成岚指着的方向,人群围观的正中心停着一辆奔驰跑车。 王剑穿着熨到笔挺的警官衬衣,戴着一副蛤蟆镜,正半倚在跑车引擎盖上。 跑车明显刚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王剑明显有意伸展着自己的强壮胸肌,将警服衬衣撑得死紧。 跑车、警察、猛男、墨镜。 逼装到这份上,可以令每一个过路的人都好奇他在等谁。 “那是高二四班的成岚吧,我听说他私底下卖a片和小黄书,终于被警察盘问啦?” “旁边那个是他同伙?” “看起来就很猥琐的样子啊。” “真是不知羞耻。” 扒开议论纷纷的同学,王剑走到二人面前。 “听成岚说你们这周放归宿假,今天我们搞实战演练,上午结束得快,下午正好可以休息,走吧,一起吃个午饭,顺便带你们见见战队成员,勤能补拙,早点把训练安排上。” “这跑车你的?”成岚问。 “不,朋友的,等下你们会见到。” 看袁安脸色不对,王剑会意,回头举起手,示意议论中的同学们收声。 “大家别误会,这两位同学呢是我的朋友,在一次缉捕行动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帮我们警方捉到逃亡已久,哎哟……” 袁安踏步上前一脚踢到王剑的屁股上,随后拉着他和成岚去到跑车,打开后门把成岚先丢进去,自己也坐上。 “闭嘴,快走。” 摇下车窗,袁安皱着眉头望向王剑,余光中瞥到的众多注视令他很不舒服。 他本就不爱出风头,如果任由王剑在那儿胡说八道下去,他完全能想到放假这两天半在学校贴吧中会出现怎样的流言蜚语。 光是想着要去跟陌生人解释自己不是见义勇为英雄这件事,他就觉得头痛。 王剑上了车,右手扶副驾驶,回头看袁安:“话说,普通高中生有一个开跑车又帅气又强壮的警察朋友,不是件很拉风的事?这可是我高中想报考警校的契机,我跟你们有代沟啦?” “你别理他,他有病,”成岚摇下车窗,半个身子探出去,“同学们!警察带我们兜风咯!” “哇……”人群中响起或褒或贬或嫉的惊叹。 袁安看见后排座位上有给犯人带的黑头套,急忙给自己套上,他实在不想搭理这两个活宝。 阳光被头套遮住,汽车摇摇晃晃,车上两白痴在鬼扯,加上上午玩短信游戏时用脑过度以及刚才那一通闹腾,迷迷糊糊间,袁安头倚车窗上睡着了。 睡得挺香,甚至开始做梦。 梦中,袁安回到结识王剑的那天晚上,在翻出学校后的那条巷子中,那个怪人站在巷口拿着右手的奇怪正方形黑方块按了一下。 方块发出明亮的金光,照得怪人整张脸清晰可见。 那张脸,赫然就是…… “哇!” 袁安浑身一抖,从梦中苏醒,摘下头套,朦胧间睁开眼,发现成岚正趴在车窗往外望。 而窗外,一栋明显刚装修好外墙白油漆都还没干的平房,正在反射着太阳的金光。 “砰。” 王剑关上车门,来到后排,敲敲车窗。 “下来看看吧,训练基地到了。” 袁安恍恍惚惚打开车门,下了车,望着平房发呆。 “哇,王sir,你玩真的?为了这破比赛有必要专门租个房子?”成岚左右张望,发现这个地段离市区并不远,周边还有几个超市以及一个中等规模的菜市场。 “租?”王剑从衬衣掏出香烟,叼一根在嘴里点燃,“这是我们几个队友凑钱买下的,认识相关朋友,司法拍卖也不算贵,但也不便宜就是了。” “王剑,我再说一遍,我绝对不会去打职业,家里不让。”袁安回过神,严肃的看着王剑。 “你这就有点鼠目寸光了,”王剑吐出一口烟,咧开嘴笑道,“如果付出总想着回报,那就谈不上热爱了,我也要告诉你一句,对这个游戏,我们可是很认真的。” 嘟嘟嘟…… 一辆警车从马路口出现,一直开到平房前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三个身着各式便服,不怒自威的男人,后排稍胖那个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塑料袋,袋中装着各种零食饮料和冒着热气的饭菜。 “哟,队友们来了,”王剑扔掉烟蒂,兴奋的拍拍手,“开饭!” 第九章 遭遇 开放式厨房,三张不锈钢双人床,台球桌,索尼音响,37寸电视机,沙袋,跑步机,乱七八糟的杠铃,u字型沙发,ps3,dvd播放机,超大冰箱,零食柜,餐桌,以及五台崭新的大头电脑。 一百多平米的平房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切只为了男人最纯粹的快乐。 天堂。 除了这两字,袁安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刘玉豪,大家都叫他豪爷,内勤科,富二代,跑车是他的,这屋子里一半以上的东西也也是他买的,平时还负责饮食,cs步枪水平不高,但玩狙挺厉害,适合当狙击手。” 众人围坐在长方形大餐桌,王剑嘴里含着饭,用筷子指了一下左手边正啃着猪蹄的豪爷,豪爷身材圆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就像是哆啦a梦中的好人版胖虎。 听到王剑介绍他,他冲袁安抬了一下头,笑容灿烂:“大腿,久仰久仰,多多指教。” “骏亮,外号小马哥,公安武警队的,市级武警运动会一百米记录保持者,神枪手,散打搏击都拿过业余级冠军,现实中是靠谱的大保镖,但玩cs永远第一个死,劝不住,脑子一根筋,适合当突破手。” 王剑又指指右手边早就吃完饭正啃着香蕉的瘦高个,那人手长腿长,身材结实,额骨凸出,眼神深邃,就像黄金三镖客中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听到王剑介绍他,只转过头微微向袁安颔首,酷到炸裂。 “杨见,绰号鬼斯通,刑警队,智商高,虽然才加入警队不到两年,但已经搞定了不少悬案,玩cs是个老阴逼,喜欢断后丢道具,适合当辅助。” 王剑最后指指坐在豪爷旁边,平头驼背,貌不惊人,但眼神异常犀利,正着抽烟的小个子。 “嗨。”小个子热情的向袁成二人打招呼,还掏出香烟准备散。 “妈的,都是高中生,把烟放下,”王剑笑着阻止杨见,又对餐桌另一头的袁安拍拍胸脯,“至于我,他们都叫我超人,卧推100公斤,民警队,工作上没啥特长,就是喜欢交朋友,玩cs啥都会一点,勉强算个自由人。” “他是干嘛的?”杨见吐出一口烟圈,突然指着坐在骏亮旁边正喝饮料的成岚问道。 “他是教练,”不等成岚开口,袁安抢先说,“正式打比赛,我肯定是指挥加自由人,精力有限,许多比赛细节注意不到,成岚很聪明,他可以帮我们分析对手的弱点,复盘比赛并监督训练。” 袁安看没人接茬,站起身来双手倚在餐桌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们只是随便玩玩,我可以立马叫成岚走,本来业余队伍也用不上教练,大家快乐游戏挺好,但比赛我是不会参加了。” 停顿一下,袁安提高音量接着说。 “因为我玩游戏,一定要赢,我打比赛,一定要拿冠军,就算最后失败,那也是做到一切,拼尽全力的失败。我不管在座各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但在我的领域,不能跟我一起认真战斗,对不起,你们趁早找别人吧。” 不大的餐桌,除了成岚还在悠闲喝水,其他四人皆是愣住。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身材瘦弱,一双死鱼眼,看起来总是无精打采的高中生,在面对自己热爱事物时,竟能散发出如此气场。 “啪啪啪……” 王剑率先反应过来,情不自禁鼓掌,其余三人回过神,皆是一边拍手一边大笑。 “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哥,”王剑站起来,走到袁安旁边,右手抱住他的肩膀,左手向前一摊,“多的话我不说,你眼前这几人,都是出了名的胜负心重,我们买下这个房子,就是为了高强度训练想要夺冠,但无奈实在太菜……” “其实带你来之前,哥几个还担心,担心你没什么求胜欲,过来纯粹是玩票,但现在我想,大家的顾虑都消失了吧。” “战神花无缺,名不虚传。”豪爷竖起大拇指。 “你带我们赢,我保你的命。”小马哥用拳头拍拍自己的胸膛。 “那还等什么,不是都吃完了吗?”杨见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 “老大你说吧,先做啥?”王剑问。 袁安看看成岚,成岚点头。 “1v1,你们轮流跟成岚单挑。” “哈?他不是教练?”王剑诧异。 “足够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菜。” 一小时后。 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个人,有的捂着脸,有的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成岚见没人应战,已经自己跑去玩混战服务器。 而袁安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电视前,双手交叉,脸色铁青。 “我这个人说话很直,你们别介意,”袁安打破宁静,开口说道,“你们……真的玩过这款游戏?” “我不服!”王剑满脸通红,坐起身,“凡事就讲求循序渐进,有必要一上来就开启困难模式?” “对,四个人一百局车轮战打个9:91,这教练是人?不是你来参赛?”豪爷摊手。 “这算啥,”成岚看群情激愤,摘下耳机转头,“我跟袁安打一百局,最高的一次也就拿十五分。” “……”四人一惊,随后一阵沉默。 “我一直觉得成岚挺菜……算了算了,既然你们都这水平,原计划取消,先从基础做起,”袁安深吸一口气,“比赛时间是多久?” “下个月11号初赛,如果晋级,12号就是复赛。”王剑回答。 “嗯,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你们平时有多少时间来这里训练?” “没有紧急任务,通常是六点下班,我们都可以排班休周末。” “有对手的情报吗?这次比赛有没有特别强的队伍?” “因为规则上允许外援,所以变数很大,目前参赛名单还没有出来,但我敢说在整个区的警员当中,不会有比你更强的人。”杨见扶着下巴。 “cs,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游戏。”袁安抬头四十五度,看天。 叮咚。 叮咚。 是短信。 “你们和成岚去混战服练练枪,我先想想初步的训练计划。”袁安挥挥手,四人重振旗鼓,回到电脑前。 袁安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掏出手机。 n:雷风,我可能遇到了一点麻烦事 n:地下通道入口,好像有一只怪物…… 第十章 救助 2035年12 月31日 太阳风。 这种极其危险的球状怪风半个月前突然出现,原因未知。 它的风体里有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风体形状有大有小,速度忽快忽慢,会在晴天高频率出现,人的肉体与其接触会出现高度烫伤的症状,就算有幸救下,也会因风体内的巨量辐射患上晚期癌症。 庆幸的是,只要风体不超过直径5米,这种怪风就无法穿透玻璃和混凝土,而这种规模的风体通常只会出现在极其空旷的平原上,所以这次突如其来的大事件,城市中大部分躲在家里的人都幸免于难。 但一线工作者们却非常难受。 医疗系统崩溃,负责转移居民进入地下城的各方军队受到重创,军事系统重新整顿,扩张地下城的工人们损失过半,迁移区的居民大面积感染,地下城修建陷入停滞。 网络信号越来越差,停电更是家常便饭。 晴天时间越来越多,白天时间越来越长,夜晚的辐射越来越高。 不用新闻提醒,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的踪迹。 据说一些社区已经自发建立武装团体,趁着政府自顾不暇的时在阴天出门抢夺物资。 据说有黑帮已经霸占地下通道,并开始修建属于自己的地下城堡。 据说有不少人目击到变异的动物,在地下通道还会出现狗一样大的老鼠和人一样大的野狗。 晚上已经许久没再出现星星和月亮,而世界就跟天空一个颜色。 漆黑透顶。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 没有一件好事发生。 ———————————————— 烤鸟肉干三条、两瓶1.5升的开水、防风打火机、镁棒两根、伞兵绳5米、强光手电筒、六节电池、三根蜡烛、一包200g盐、消毒酒精喷剂、净水片两盒、两卷卫生纸、三包卫生巾、绷带一捆、胶布一卷、医用棉球一包、创口贴一盒、阿莫西林一瓶、阿司匹林一瓶、针线一盒、应急睡袋、铝制饭盒、日记本、指南针、手机、usb台灯、两台充电宝,一万元现金。 嗯……还有什么。 小年拍拍登山包,环顾整个卧室。 对了,还有刀。 小年找来板凳,从衣柜最上方抓出一个刀套,打开,抽出一把戈博小刀——25厘米长,看起来虽小巧可爱,但却削铁如泥,据说是某个著名求生专家的同款,也是小年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想起当时收到礼物的难过,跟如今握住小刀体会到安全感形成鲜明的对比,小年不仅感叹,如此有先见之明的爸爸,为什么会把自己搞失踪。 把刀收进刀套中放一边,用围巾捂住脸,将身上的冲锋衣拉好,穿上家里最后的一体式防护服——这是末日前政府发放的最新民用版,非常轻便,面罩和衣服本身都含有跟太阳风防护罩里一样的特殊金属,能够抵御户外强辐射和直径两米以下的普通太阳风。 背上背包,把刀套绑到腰间,左手戴上运动防水手表,小年走到防盗门前握住把手。 她幻想过无数次,那位曾经守卫她的英雄,能够打开眼前这扇门,抱着她,告诉自己他去了哪里,并把自己救出这个地狱一般的世界。 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经历了濒临死亡的险境,又遇到充满希望的曙光后,她总算明白。 爸爸不会回来。 她只能靠自己。 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自己守望两年的“家”,小年转动把手,走出房门。 不可能有声控灯,也不存在电梯,因为灾难的原因,所有建筑都做过封光处理,所以虽然才中午一点,但楼道还是一片漆黑。 从背包侧袋拿出强光手电,打开,摸着墙来到消防楼梯。 推开防火门,灰尘涌出,但有面罩阻挡,问题不大。 抹干面罩上的灰尘,走进消防梯,摸到栏杆。 小年住在五楼,不算高,但也不低,小心翼翼,用手电筒指着楼梯,一步一步,很快便下到出口。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距上次踏出大楼,已是两个月前,那时政府派军队强势镇压秩序,社会体系勉强还剩最后一口气。 而这最后一口气,在那场终极太阳风暴吹拂下荡然无存,剩下一个破损不堪,没有法则,没有规律的世界。 一切常识不再管用,前方皆是未知。 用手拍拍防护服里的手机,小年想要开机说几句,但随即打消这个念头。 一来频繁开关机会导致手机更耗电,二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交流的对象,她不想被对方当成麻烦精。 虽然她很想仔细问问有关地下城的具体情况,但现在不是时候。 鸟肉带给她的能量最多能撑两天,她必须全神贯注,把精力放在赶路上。 因为重新修建的时间成本太大,所以几乎所有地下通道都是由地铁和轻轨为基础扩建的。 小年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附近的大龙山轻轨站,那是最近的地下通道入口。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小年踏出大楼。 没有政府通告,没有即时新闻,这次阴天到底会持续多久完全是个运气问题。 云层一旦散开,民用等级的防护服根本无法抵挡太阳直射。 “感觉自己被融化”这个短句,在如今世界并不属于夸张的修辞手法。 所以动作一定要快。 更长远的打算还没想好,但地下通道布置的是军用s级防护网,只要能够先进去,至少不用担心在户外的安全问题。 天空早已没有黑白之分,只有阴晴,而现在正是难得的阴天,这次不把握机会,不知道又会被困在原地多久。 而明显,抱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小年一个。 刚踏出防盗铁门,小年便瞧见前方不远处的小区主干道上,熙熙攘攘走着五六个人。 穿着防护服,背着背包,带着行李箱,有一家三口,有独行,有两两一起。 大家隔彼此很远,仿佛都不想和陌生人有任何瓜葛。 小年也是。 下意识回头看看,发现身后没人,小年小心翼翼成为逃难者们的最后一个,用均匀速度跟上“队伍”的步伐。 临近小区出口,小年发现前面行走的众人在路过1号楼时,都往里面打量着什么。 一家三口那组,其中的小孩还想跑进1号楼,但被大人及时抓住,连拉带拽的快步走出小区。 待前面几人陆续出去后,小年也来到1号楼口。 原来如此。 1号楼防盗铁门口坐躺着一个没穿防护服、头发杂乱、衣冠不整、满脸鲜血的人,胸部的起伏能够证明他还活着,但几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虽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还保留兴趣。 只看了一眼,小年便快速走过,直奔小区门禁,但在刚要走出铁门大敞的门禁时,她突然看到一旁的保安亭。 脑子咔擦一下,她愣住。 刚才躺在1号楼的那个人,穿着蓝白条纹的制服。 好像是,经常帮我的,那位保安大叔。 小年抬手看看手表。 下午两点总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可能随时冲垮阴天,所以她预计在两点前到达轻轨站。 现在时间是下午一点半。 距离轻轨站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快点走,十五分钟也到了。 哎…… 小年叹口气,转身,小跑着回到大叔身边。 半蹲,放下背包,找出卫生纸和棉球,先将大叔脸上的血擦干。 观察了一下流血的位置,在右额上方,有条4厘米里面左右的裂痕,像是被锤子类的钝器砸破,还在渗血。 大叔气若游丝,早已失去意识,如果放着不管保证死翘翘,但小年并没有学过专业的急救知识,只在电影电视剧上看过不少。 死马当活马医吧。 凭着记忆,她依次拿出酒精喷剂,绷带,胶布,阿司匹林和针线。 没有犹豫,小年拿酒精喷剂对着大叔的伤口喷下去。 大叔呜嗷一声,上半身往前一仰,随后又重重瘫到铁门上,虽然痛到炸裂,但好歹恢复了一些意识,眼睛渐渐睁开。 “你……”声音虚弱。 “大叔,我只能帮你这么多。” 小年一边说着,一边用绷带绑住大叔的伤口,又贴上胶布。 “这里有两颗阿司匹林,还有一筒线,上面穿着针。” 小年用纸把阿司匹林和针线包好,又从一旁垃圾桶里翻出个塑料饭盒,然后拿出背包里的矿泉水瓶给盒子倒满一半,想了想,又从内包翻出一条烤鸟干,掐一半,用纸包住。 “还有水和一点点食物。” 把东西全都放在大叔右手旁,小年慢慢往后退,和大叔拉开距离。 “我得继续赶路去地下通道,谢谢你前段时间的照顾,希望你能活下去。” 说完,小年头也不回的走掉。 雾眼朦胧间,看着小年远去的背影,那保安大叔缓缓挪动右手,终于,摸到了饭盒。 第十一章 巨人 你是个好人吗? 如果用这个问题问小年,她肯定不会回答。 因为她觉得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就像是爬一座看不到头的山,爬一个小时时,会去想山上有什么,爬一个月时,会想要退缩想要下山,爬一年时,会询问身边还在坚持的人为什么要爬山。 但如果爬两年,脑子里就会空白一片。 山上有什么,是否要后退,身边还有没有人,都没有任何意义。 在遭烂的末日中,小年独自生存了两年,一开始还拥有种种情绪,抱怨,困惑,不解…… 但到最后,生存已经变成她的本能。 她在濒临死亡前看到希望,有希望,她就要死死抓住,并继续生存下去。 她会规避一切会导致死亡的风险,收起那些无用的同情心,用本能主导行动,凭着理性做出决定。 用珍贵的半根鸟干和150ml水换一条人命值得吗? 不知道标准答案,也不想知道。 如果没做,不会有心理负担。 但只要做了,就不会后悔。 一片狼藉。 只要是便利店或超市,不管再厚的防盗门都被撬开,里面早已什么都不剩。 服装店碎布散落一地,好看结实的衣服早就被拿得精光。 街上的各种垃圾没人处理,加上晴天时太阳暴晒,散发出各种难闻的恶臭。 蛆虫、老鼠、乌鸦在没有人类活动的世界毫无顾忌举办着狂欢派对。 而最有意思的是那些为了绿化种下的银杏、梧桐和黄角树,在没有人类修剪,紫外线变强导致的过度光合作用下,它们玩命疯长,遮天蔽日,将整条街道变成绿色的大棚。 小年在这“大棚”中疾走,很快便来到轻轨站口。 原本小摊遍地、热闹非凡的站口如今已经花草丛生,爬山虎把入站的遮光罩覆盖,活脱脱像一个山间的洞穴。 站口旁边停着的车早已布满灰尘,有些车底还有各种鸟类筑的巢。 站在站口前,小年觉得很奇怪。 虽然帮助那大叔耽误了点时间,但她沿路过来时,竟没看见前面有哪怕一个人。 这足以证明,刚才出小区那几位,目的地并不是这个地下通道。 但这地下通道明明是离小区最近的,在户外赶路如果不走这里,那他们会去哪儿? 不解,但来不及多想,小年走进站口。 电梯是豪华废铁,所以小年抓着沾满灰尘的扶手,慢慢往下走。 记得上次来这里时,地下通道才刚开始挖,记忆中是在轻轨的下一层。 越往下走,光亮越弱,在负一层的入口拐角处,视线已经变得完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从侧包拿出强光手电,打开。 有几只老鼠从强光中四散奔逃,小年用手电指向幽暗的人行长廊。 这一指不要紧,小年看到,手电照到的范围内,不管是墙上、地下还是天花板,都是可怖的血迹。 有拖行的,有手印的,有溅射的,有一滩一滩的。 简直是地狱。 倒吸一口冷气,小年不自主后退几步。 冷静,冷静,冷静。 如此场景不足以让小年情绪崩溃,因为她爸从小就喜欢带她看美国恐怖片,对血腥画面的承受力比普通人强得多。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逼迫自己稳定情绪,第一时间扶住走廊右边的墙,小年用手电继续观察走廊。 人会对未知产生天然的恐惧,因此只要逼迫自己去分析未知,再给未知找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就能很好的欺骗自己。 走廊虽到处都是血迹,但不是新的,明显干了很久。 手电能观察到的区域,一具尸体也没有,大概率是被人为清除,而能办到这种事的,只有军队。 所以能得出个比较模糊的结论:这个地下通道发生过一次原因未知的暴动,人们自相残杀,随后军队出面镇压收尾。 大概就是这样了。 做更多更坏的设想纯粹浪费时间。 这样就挺好。 深吸一口气,小年耸了耸肩上的背包,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儿来到售票大厅。 情况没有好转,售票大厅到处都布满着血迹,空气中的血腥味甚至已经穿过防护服面罩钻进小年鼻子中。 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小年拿着手电,一步一步,走过炼狱般的售票大厅,跨过地铁门禁,往轻轨所在的负二层走。 负二层。 左右两边是废弃的轻轨轨道,而直走到尽头,有一个半圆形的入口,入口里有向下的楼梯,走下去,便能顺利到达地下通道。 小年只是在各种新闻和论坛上了解过地下通道,但从来没有自己来过。 她只知道地下通道很长,里面有基础的照明设施(现在没有)、临时避难房、超市、仓库,在灾难越发严重的时候,地下通道疯狂扩建,入驻了许多商户,俨然已经形成一个小型的文明生态。 据说有黑帮已经霸占地下通道,在里面抢夺资源,奴隶群众,建立地下城堡,也不知道在之前的“大清洗”中,有没有被政府镇压下来。 一边想,一边靠近入口。 手电筒的光给了小年安全感,也让她感到担心。 毕竟她是这无边黑暗里最显眼的存在。 咚、咚、咚、咚、咚、咚。 什么声音? 小年站住。 咚、咚、咚、咚、咚、咚。 声音从入口底下的楼梯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是脚步声。 但绝不是人类的。 因为人类走路,绝不会令天花板扬起灰尘、地面产生抖动。 小年关掉手电,蹑手蹑脚躲到入口旁边的承重柱后。 咚、咚、咚。 脚步声停了,有金色的光从声音方向发散开,照亮了承重柱的另一面。 吱,砰,咔擦咔擦。 椅子? 有东西坐下? 小年缓缓放下背包,扶着承重柱,探出头。 她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目测有三米多高,穿着加大款迷彩背心短裤,肌肉壮硕到犹如漫威电影中浩克一般的黄皮肤巨人,正坐在一把铁制巨型折叠椅上,透过身旁煤油灯发出的火光。 正在看书。 ? 这是个什么场景? 小年把头缩回来,捂住自己的嘴,蹲在地上,双手抱腿,浑身发抖。 从来没听说过地下通道有这种东西。 刚才上面的那些血全是它干的? 是政府研究的武装生化人?还是辐射变异的吃人怪物?为什么他会守在门口?为什么他还会看书? 自己不过是在家待的时间久了一点,外面的世界怎么回事? 冷静,冷静,冷静。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嗯…… 日常的经验完全用不上,脑子里的知识储备应对不了如此诡秘的事情。 问问雷风? 他始终是地下城居民,虽然好像对地面一无所知,但地下世界应该比我清楚。 轻轻吸一口气,从防护服口袋中拿出手机,探出头又看了一眼,发现巨人聚精会神的看书,并没有察觉自己。 呼、呼、呼、呼、呼。 轻轻吐气。 手不停颤抖,肾上腺素分泌得飞快。 千万不能吸引那个怪物的注意,千万不能让手机发出任何声音。 小年背靠承重柱,紧紧捂住扬声器,开机。 声音被完美遏制在扬声器中。 滑下通知栏,开启全部静音,亮度调到最低,点开与雷风的聊天框。 屏住呼气又探出头。 那怪物刚好翻篇,甚至还捏着上一页纸来回细看,看样子注意力全在书上。 好机会。 n:雷风,我可能遇到一点麻烦事 n:地下通道入口,好像有一只怪物…… (一分钟后) y:具体说说。 n:一只三米多高的怪兽巨人,守在地下通道入口,坐在一把折叠椅上,利用燃油灯的光,正在看书。 n: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吗?我应该上去试着交流?还是沿着轻轨轨道走? y:你一路上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n:有,沿路的通道和轻轨站售票大厅到处都是血,但见不到任何尸体,其他的,哦对了,跟我一起出小区的还有五六个,但他们都没有来这条地下通道。 y:小年,我不清楚这个怪物是什么东西,但我建议你与他对话试试。 n:真的可以? y:是的,会使用燃油灯、会看书,证明这个怪物有智慧,他应该是触发剧情正常进行的重要npc,不可能会伤害你。 n:可我不是什么故事剧情里的人,万一他是造成上面那些血迹的怪物,我没法重来。 y:懂,我懂。 y:总之你相信我,人有勇气庇佑,宇宙都会帮你创造奇迹,上去跟他对话吧。 n:……好 y:如果安全了第一时间联系我,等你好消息 关掉手机。 闭上眼睛。 人有勇气庇佑,宇宙都会帮你创造奇迹。 是巧合吗?为什么雷风会说跟爸爸一样的话? 虽还是觉得不安,但被这句话勾起对爸爸的思念后,小年凭空多出几分勇气。 对啊,既然会看书,证明肯定有智慧。 有智慧的生物,便可以交流。 爸爸曾说过,有效的沟通能够避免百分之九十的误会和纷争,只要能够平等对话,就算对方是一条狗也能最终达成共识。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为什么忽然从脑子里钻出来,虽然不知道这些话用在这种情景下合不合适,但既然爸爸和雷风都在此时鼓励我。 那还怕什么? 把手机放回防护服,背起背包,把腰间的戈博小刀抽出,握紧,背在身后,凭空多出几分安全感。 走出承重柱,迎着火光,小年缓缓向巨人方向挪动。 越走进它,那巨大身躯的压迫感就越重。 压力好大。 可能被他发现后一掌拍死我,我就解脱了吧。 这么想,小年走到火光边缘,停住。 那巨人显然没发现小年,举起书,啃着手指甲,右腿还在轻微抖动,扬起许多灰尘。 打个招呼? 死就死。 “那个……”小年踏进火光中。 “我操!” 那巨人被突然从黑暗中出现的小年吓得魂飞魄散,头往后仰从椅子上摔下,剧烈翻滚一圈后,重重撞到入口右边的墙壁上。 虽不至于天塌地陷,但通道上下的灰尘全都被震散,飘荡在空中。 尘中,巨人捂着头,边喘粗气边站起身,通道入口有五米高,但他一站起来仿佛要把它顶穿。 “马卖皮你是哪个?要吓死老子门迈?”巨人一口标准重庆话,令小年悬着的心缓和不少,但声音之大也让她不由后退几步。 “我……你……地下通道……”小年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地上来的迈?你一个人?”巨人把椅子重新叠好,从地上捡起书,拿起燃油灯,蹲下,在火光中上下打量着小年。 像狮子面对刚出生的小狗。 “对……一个人。”小年语调颤抖,握住刀的右手不停发抖。 远点还好,离这么近还在耀眼火光下面对如此清晰的庞然巨兽,感觉双腿都快抖散架。 但害怕归害怕,火光中小年终于清晰的看清那巨人的长相。四方国字、平头、粗眉毛、厚嘴唇、脸上的皮肤黝黑,一张标准的亚洲人类脸。 这张脸长在一坨用筋肉堆成的肉体机甲上显得非常突兀,但好歹像人。 像人就让小年的神智清醒不少。 “有点稀奇哟,老子守这个入口快一个月咯,你还是头一个来嘞,你们上面的人是不是差不多死完了哦?”巨人看出小年的恐慌,语气变得缓和。 “不是……我们小区跟我一起出来的还有五六个,但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来这里……”小年见巨人没有要伤害她的样子,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渐渐放缓。 “我日,龟儿些是不是遭老子黑到了哟……”巨人眉毛一皱,伸出硕大的右手食指挠着脸。 他想起有次阴天宰掉一只变异野狗架在轻轨站口烤,当时没来得及换干净衣服浑身是血,而那变异野狗剥掉皮用树杈串起来就跟人一样…… 马卖皮,应该是遭人看到,谣言传出去把老子当吃人怪物…… 巨人恼怒的拍拍头,随后看向怯生生的小年。 “你不要害怕噻,我是人类,该啷个跟你说,防辐射研究中心晓得不?他们搞出一种防辐射药剂,但是还处于临床实验阶段,我们连队当时在执行一个扫黑任务,遭太阳风刮到,全队都遭重度辐射,实在没得办法,被拖到中心研究所,死马当活马医注射了这个药剂……” 巨人愣住,脸上闪过一丝悲伤,随即又立马恢复正常。 “然后就变成这个鬼样子,力气邦鸡儿大,目前的任务是维护治安,镇压黑恶组织,处理变异动物以及引导幸存者进入地下避难城……” “你说的这个避难城,是在洛碛吗?”小年双眼放光,下意识接茬。 “洛碛?没听说过,最近的避难城在观音桥,但已经出事……洛碛还有?哪个告诉你的?”巨人变得表情凝重,往前挪了一步。 “……我……我在收音机听到的。”小年吓一跳,急忙往后退。 “嗯……那可能还算个好消息……我日我说到哪点去啦,算了算了,我看你好像啷个都不晓得的样子,你有啥子问题问我没得嘛,”巨人看小年那紧张的模样,双手一摊,示意自己人畜无害,“喂,你莫要怕,我真不是怪物,如假包换的重庆好心人,你把背后的东西放到嘛,你觉得那种东西对我有用迈?” “呼,安……安全起见,”经过怪物的反复提醒,加上那口熟悉的重庆本地口音,小年终于平静下来,从背后拿出小刀,展示给怪物看,随后放回腰间,“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问嘛,反正现在没得其他事干,慢慢问,对头,你饿没得?” “没。” 咕…… “哈哈哈哈哈,”巨人大笑,站起身拿起燃油灯和椅子,走进入口,踏下楼梯,转过身对小年说,“走嘛,去我‘家’边吃边说,看你楞个小一个,几岁哦?” “十八。” “叫啥子名字?” “小年。” “父母呢?” “妈妈很早就去世,爸爸两年前失踪。” “所以你一个人在上面生活了两年?” “嗯。” “那还是有点牛逼哦,”啰嗦且说话豪爽的重庆巨人右手高举煤油灯,走在小年前面为她照路,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和小年聊天,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对拉,我刚才遭你黑到不是因为胆子小,马卖皮老子在看一个哈儿写的恐怖小说,写得邦鸡公黑人,刚看到高潮……” 那不就是胆子小吗…… 小年在心里默念,但嘴上大叫。 “我懂!” 第十二章 CS 有意思。 越来越有意思。 原以为只是简单的末世生存,找路求救,没想到对方还能毫无违和的加入奇遇冒险、遭遇怪物的魔幻元素,看来世界观准备的相当充分。 不对,不仅世界观充分,在态度上对方也比我认真得多。 自己先入为主,没有把对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以玩普通游戏,操控游戏角色的态度去对待,甚至超越设定之外说一些什么“重要的npc”之类的鬼话,太不像一个专业的游戏玩家。 仔细想想,从接到短信开始,对方所展现的“专业性”令人咂舌,相比之下自己一直吊儿郎当,没有把这事真正放在心上,没有把自己真正代入这个故事中,实在是对认真冒险“小年”太不尊重。 袁安讨厌玩游戏不认真的人。 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袁安从包里掏出笔记本,他准备好好补一下这场游戏的背景设定,把自己真正代入那种末世环境中,这样就能避免下一次小年找上自己时,自己没有准备的胡乱出主意。 他倒是不太担心小年被怪物所杀,因为这第一关的提示太过明显。 到处是血的轻轨站、平常人都不敢去地下通道、会看书有智慧的怪物巨人。 不用过多思考,但凡玩过几个角色扮演游戏,在脑中都能立马得出结论——这巨人是触发剧情类似“守门人”一样的重要角色。 上去与他对话,一定是最优解。 遗憾的是因为准备不够充分,选择选项的借口和要求小年去对话的动机都太过薄弱,希望对方能够原谅自己的“不专业”,度过这第一关后,继续玩下去吧。 雷风……嗯……地下城居民……十八岁,孤儿?父母双全?如何迁移到地下城的?我的优势是什么? 袁安转着笔,在笔记本空白页第一栏写下雷风两字,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所扮演的角色。 “咋了?你要写雷风日记?”成岚的声音从背后钻出,袁安肩膀处伸出一只手,手中拎着罐冰可乐。 “你走路没声音?”袁安吓一跳,连忙把笔记本放回包里,接过可乐。 “我就差翻跟头了,中途还打开冰箱拿这个,”成岚躺倒在u型沙发的一侧,眯着眼,摇晃着可乐,“来吧,秘密交换秘密。” “什么秘密?”袁安打开可乐。 “生殖器敲诈事件,我用光过年压岁钱才摆平,对方还算讲信用,把跟我聊天用的手机寄给我,现在被我裱起来放家里,用于警醒那个不成熟的自己。” “哈哈哈,怪不得你寒假说啥都不出门,原来是没钱。”袁安打开可乐,边喝边笑。 “该你了。”成岚坐起身。 “我?” “当我白痴呢?最近拿手机莫名其妙的愣神发呆,还在本子上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说吧,咋回事。” “其实也没啥……” 看成岚都问到这份上,袁安也不想再隐瞒,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还掏出手机扔给成岚。 成岚接过手机,大概翻翻,又丢回给袁安。 “你怎么看?会是骗子?”袁安收好手机。 成岚挠挠头,抿一口可乐:“不好说,我觉得这事儿是真的。” “哈?什么真的?” “她来自2036年,你们的手机因为那什么鬼太阳黑子作乱,建立起一条联络通道。” “不是吧……” “这世界有水怪,有外星人,有穿越者,有百慕大三角,有飞蛾人,区区一个超时空对话,有啥好奇怪的,只能说你运气好撞上了。”成岚一脸羡慕。 “妈的我就不该问你。”袁安想起成岚喜欢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比个中指。 “试验一下呗,下次再跟她对话,问问她2008年会发生些什么,下一期双色球多少号,会发生哪些大事,凯尔特人和湖人谁是冠军之类,但凡她都预言对了,那这事就没跑。” “……” “尽量早点问,”成岚坐起身,异常严肃的看着袁安,“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这小年就是个在末日世界孤独生存的可怜虫,而你却把她的悲惨经历当成一场游戏。” “操……”袁安忽然想起上次对话时,小年遭遇巨人他给胡乱出主意的场景,万一都是真的,那这不是送小年去找死…… 成岚看着袁安那眉头紧皱的模样,嘴角缓缓上翘,最后实在憋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妈的要当英雄也是我当,你以为轮得到你?白痴,蠢白痴哈哈哈哈哈哈。” “人民肘击!” 满脸通红的袁安站起来,一跃跳到在沙发上笑到打滚的成岚身上。 嬉笑着打作一团。 “喂喂,别打啦别打啦,”王剑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边,一手一个拉开他们,“有人向我们约战,要不要教训他们一下?” “谁啊?胆子这么大?”好战的袁安从沙发上窜起来,跟着王剑来到电脑前,发现小马哥已经跟人在聊天室骂上了。 别看小马哥平时沉默寡言铁罗汉一样,用电脑打字骂人速度飞快,整个聊天室屏幕基本都是他那些不堪入目的脏话。 “刚在混战服,小马带着包从a小跳警家杀人,包掉警家被人守着杀,结果跟三个开黑骂他的队友吵了一整场,游戏结束后还拉个聊天室,结果你瞧……”杨见嘴里叼着烟,笑得停不下来。 对方没想到小马哥打字速度快成这样,骂人还不带重样,四个人的聊天室硬是成为他一个人的秀场,因此也不回嘴了,只在聊天室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十人约战,输了叫爹,没种闭肛。” 虽然听完事情经过,袁安也觉得是小马有错在先,但他这个人向来帮亲不帮理。 “呵,不知天高地厚,拉房间!” 袁安坐到中间的电脑上,把耳机挂到脖子上。 “来来来,上号上号,大家首次集体训练,代号就叫帮马行动,这一场事关尊严,干死他们!” “yes,sir!” 竞技游戏没有比父子局更加令人刺激的事情了,何况还是团体父子局。 四名队员去冰箱拿了公牛,陆续回到各自的位置,成岚从旁边柜子上拿起一个笔记本,搬根凳子坐到五人身后。 皆是摩拳擦掌。 “场上的位置暂时不定,大家自由发挥,但一定要给我报清楚敌人的位置。” 在小马哥一阵出口成脏的沟通后,对方很快建好房间并报上房间号。 袁安并没有用常用的id:huwuque,而是很随便的打了一个y。 原因很简单,这游戏每天骂架约战的人数不胜数,但百分之九十的约战队伍对袁安来说都是菜逼,并不值得他用真实id去全力以赴。 本就是新队伍组成的第一场训练比赛,胡乱取个名字,精力放在观察队员的毛病上,自己再发挥一下,随随便便就能赢。 地图bp开始,双方像是商量好一样,最终选择了dust_2这张地图——抛开这是张最经典的cs比赛地图不说,主要还是因为小马哥和对面就是在这张地图上骂起来的。 事情在哪里发生,就在哪里解决。 这是男儿的默契。 比赛开始。 但十五分钟后,袁安叫了暂停。 不对劲。 场上的比分是7:0。 他们当t,被ct压出来乱杀,鞭尸,喷漆,叠罗汉嘲讽到自闭。 袁安虽然杀了21个,但他的队友很惨,只有小马哥用ak47拿了三个人头,其他三位都挂着零蛋。 不过这都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对面第一第二,不是职业,就是青训队的。” 袁安打开战绩表,看着那一个叫j.r,一个叫j.w的id以及他们18杀,17杀的战绩,收起轻浮的态度。 他是绝顶高手,所以很容易闻到其他高手的气味。 队友这么惨,菜是原因之一,但对面的实力明显高人一等。 “不是吧,一场野战而已,拉两个职业选手进来?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王剑摘下耳机恼怒道。 “啪!”小马哥狠狠的拍了一下电脑桌,捏紧拳头,看着公屏上对面的嘲讽,气得咬牙切齿。 “别急,还没输,”袁安扭动脖子,活动一下手腕,“接下来全程听我指挥,那两个傻逼交给我。” “大家喝口水冷静一下,高水平的对抗会帮助我们提高实力,还有,相信袁安,”成岚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众人身后,拍手为大家鼓劲,“他这人认真起来,什么对手都不怕,全力配合他,打出我们的气魄,打出我们的风采!干!干就完了!” “干!” 比赛重新开始。 “王剑,帮我拉枪线。” “杨见,注意道具管理。” “小马哥,不要死这么快,猥琐一点,不要前压。” “豪爷,别使劲存钱买狙,该起步枪就起步枪。” “我不是每一局都能杀四个,你们努点力。” “优先帮下包的队友架住人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诶!别!别露!好枪!” “别死,等我先破点。” “别混烟!” “注意闪光!” “守住,买道具。” “听脚步声,有人立马叫我。” “中门帮我露一下,看看对面在左还是右。” “小道上了,丢闪!” “杨见!偷包!” “好偷!” “好狙!” “好枪!” 在袁安的不停鼓励、指挥以及强大的个人能力下,众人奋起直追,竟一路拿分,最终反超来到14:15。 来到最后一局。 袁安已经杀了56个,虽然他自知状态不错,但并不想将比赛拖到加时。 因为加时必然会输。 事实上,比分之所以能打成这样,除了他的个人发挥,完全是因为对面7:0后出现松懈,他抓准时机当t集体行动闪电rush,当ct大胆前压冲乱对方的阵脚,才最终获得了这个决胜的机会。 cs这个游戏就是这样,认真不一定能赢,但轻敌一定会输。 对方丢这么多分是因为轻敌,一旦让他们重新调整状态认真起来,自己这边的综合实力,一定过不了加时赛。 所以这一分,必须拿下。 冻结时间结束。 游戏开始。 豪爷拿狙,王剑拿ma41辅助在b区防止rush。 小马哥看小道,杨见躲在a大的车位观察敌情,手里随时捏着烟雾弹和闪光。 袁安拿着上一局从t那里缴获的ak47,在中路跳着观察。 一轮道具防守后,一分钟过去,中路没人,b没人,a区也没见人。 全场听不到一个脚步声。 袁安有些按捺不住,在中门封了一个烟雾弹,悄悄摸出去,想要获得情报。 哪知道该摸到b1楼口,就见一把狙在楼里箱子旁架着自己。 急忙跳开,但为时已晚,那狙开枪打中袁安。 幸好,是肩膀,但袁安也少了89滴血。 “b区爆弹了!”豪爷叫道。 “打b!脚步两个以上!”王剑挥动鼠标。 “等我!”来不及后悔自己被偷掉大半血这件事,袁安立马回防b区,站在b门外捏着一颗闪光弹。 “人出了!我空他妈狙!”豪爷恼怒,右上角显示自己被击杀。 “操!我被白了!”王剑倒下。 一个闪光扔进,袁安拉进b门,一左一右,ak两枪爆掉两个头。 状态神勇! 但! “小道有人!带包!”小马哥大叫一声,右上角显示他完成一次击杀,但随即被j.w补杀。 是佯攻! “a大也有人!”j.r从a大干掉回防a小的杨见。 一打二! “有残血吗?” “没有!” 11hp对200hp! 袁安觉得肾上腺素在狂飙! 身上有一个烟雾弹,从ct出生点扔上斜坡,封了a大,袁安几段连跳上a小。 滴滴滴。 对方下包。 还有四十秒! 偌大的平房听不到一丝呼吸声。 怎么打? 身上没有任何道具,护甲还剩60,血量还剩11。 对面还剩两个人,自己被确定了位置,不是a小就是ct家。 不可能用阴谋了。 而阳谋,就是手里的鼠标。 袁安没有停下来思考,利用刚才秒杀b区的火热状态,大踏步从a小冲出。 对面防守二人虽是高手,但明显没料到袁安这么莽,包点的j.w没有第一时间架小道,而是刚从箱子上往a斜坡跳。 就在空中,被拉出来的袁安一发子弹爆头。 一打一! a大包! 不在斜坡,就在a大! 袁安管不了这么多了,身上有拆弹器,五秒就能拆包。 赶到包点,袁安假拆一下,探出身看a大。 斜坡没有! a大也没有! 就在大坑蹲坑呢! 二十秒! 硬拆了! 袁安不管不顾,埋下头,开始拆弹。 1 2 3 忽然,从警家位置跳起一个脑袋,手里拿着ak47突突开枪。 没打到! 但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几乎是一瞬之间,袁安松开拆弹的e键,鼠标一抬,枪口对准发出枪声的方向。 j.r露了第二头! 一枪! “我操!” “我操!” “我操!” “我操!” “我操!” 平房里响起五声热血沸腾的惊叹。 “叫爹。” “叫爹。” “叫爹。” “叫爹。” “叫爹。” 游戏公屏中同时打出五句拉满嘲讽的话。 王剑、杨见、豪爷、成岚同时跑到袁安身边,把他架起来举在空中。 一片歌舞升平,尽情欢呼。 而游戏公屏上,许久,对面留下一句话: “外挂开得不错,有种线下约一场。”j.w。 “哟,儿子们输不起?”小马哥打字飞快。 “线下约一场,不仅当面叫爹,还赌一万现金,挂逼敢应战吗?”j.r。 “输不起就别玩,丢人现眼,不过你们是我儿子,子不教父之过。” “臭挂逼。” “不就是开个挂,谁不会?” “打不过拉个挂逼,废物。” 公屏上骂声一片。 “怎么回事?”看见小马哥没有过来参与庆祝,王剑放下被摇得头痛的袁安,回头问道。 “对面说袁安开挂,还要约线下比赛,一万现金。” “开挂?又来?”袁安摊手。 “一万?呵,告诉他们,赌五万。”不是经常面对这种质疑,肾上腺素还未消退的豪爷伸出五个手指。 小马哥立马回复。 “对面接受了,下周末,咦,就在江津,火力网吧。” “不是吧?哥几个玩真的?”袁安不解,他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搞不懂他们几个气冲冲在气什么。 “大腿,你就带我们多训练,准备好参赛就行,赢了钱归你,输了钱我出,”平时温和的豪爷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毛躁,“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得寸进尺,说话不算话,叫声爹就完的事,在那儿他妈的赖账。” “嘿,到时候要穿制服吗,吓吓他们。”杨见点燃一根胜利烟,吞云吐雾。 “我有枪。”小马哥关掉游戏。 “别!你疯了吗!”王剑上去猛拍小马哥脑袋。 “哈哈哈哈,键盘侠遇到真铁血部队,有意思。”成岚大笑。 袁安叹口气。 看来这一间充满阳气的小平房,今后的日子注定太平不了。 “约战的事情放一边!继续训练!”袁安大声拍手,“赢一场而已,还是我杀六十个,搞不懂你们在兴奋个啥,再来再来。” 众人闻言,都尴尬笑笑,随即回到位置上,继续投入到游戏中。 时间过得很快,不是恩怨父子局,袁安尽量减少个人发挥,注重指挥,观察其他队友的特点,成岚也一直记着笔记。 而这种情况下,和普通的野队打基本是输多赢少,碰上稍微厉害点的,其余四人还会被打到自闭,唉声叹气。 “会不会是没取名字的关系,要不先给我们小队取个名字吧。” 一场惨痛失利后,等待匹配的时间中,王剑提议。 “我没意见。”豪爷。 “可以。”杨见。 小马哥点头。 大家同时望向袁安。 “既然想拿冠军,那名字就取狠一点,龙虎马霸天?” “没毛病!”异口同声。 叮咚。 手机响了。 袁安掏出手机。 是短信。 袁安看看成岚。 “去吧,我也闲的慌。”成岚一努嘴,放下笔记本。 “嘿,两边都要好好玩嘛。” 袁安嬉皮笑脸,摘下耳机,轻快的跑到沙发上。 他刚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当然也要趁胜追击,将另外一场精彩的文字游戏玩好。 如此想着。 打开手机。 第十三章 成岚 2036年3月1日 情况似乎有所好转。 电视和网络慢慢有了信号,听中央广播说政府已经重新整顿军队,在各地对那些趁乱作奸犯科的坏蛋们进行“大清洗”,社会秩序似乎正在渐渐恢复,如果太阳黑子能稳定一些,有望在五月前将地面的幸存者全部转移到地下安全区。 外面骚乱的声音越来越少,所有小区都进行着封闭管理,资源统一由政府派补给部队配发。 我也领到了自己那份,五斤大米、一箱矿泉水、一箱方便面、榨菜、还有两块压缩饼干,补给部队的军人叔叔看我一个人住,压缩饼干还特意多给了两块。 听他说,因为自来水厂被一些邪教组织搞了破坏,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大规模停水,他让我省着水喝,等待他们下次补给。 他还说,四月中旬左右,这个片区就会有救援车派来,将大家接到地下城,他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我一定会获救,让我相信国家,相信军人。 久违的,从他那张硬朗的脸、恳切的言谈以及帅气的军装中,我获得了巨大的勇气和安全感。 我想,如果顺利迁移到地下城,我可能会选择参军吧。 不知道我这么瘦,军队会不会要。 —————————————————————————— “起锅炒菜太麻烦了,生菜洗干净咧,将就吃。”巨人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一盘莴笋叶,放到木桌上,将木桌中间的燃油灯往旁边挪挪,自己盘腿坐到小年对面,“你不饿迈?咋吃这么慢?” “饿,但是习惯了,不到快死的时候,大概是吃不快……”小年小心翼翼从木桌上的大盆中拿出手臂那么大一块不知什么肉做成的腌肉干,横向撕成两半,拿起其中一半,撕成一条一条半巴掌那么大,摆在桌子上,然后拿着其中一条握在双手,小口小口送进嘴里。 虽然吃得慢,但从巨人把肉端上来开始就没停下来,偶尔还会像猫一样抿一口巨人为她倒在脸盆中的纯净水。 趁着吃饭的功夫,小年也观察完了巨人的“家”。 这地方位于地下入口楼梯前的商业走廊右侧,第一家。 能看出来前身是一家超市,空荡的货架堆在超市门口,铝制的卷帘门被撕开一道大口子,但撕裂锋利的地方有被明显打磨过的痕迹,超市有里外两间屋,里面那间屋应该是巨人的“卧室”,小年所在的外屋有大概四十平方,两边排开摆放着许多明显是直接从书店搬来的书柜,中间除了小年所在的大木桌外,还有一个手工做的大木桩子,木桩子旁边放着许多大号蜡烛,精美的蜡烛灯、燃油灯和用木头塞住里面装着煤油的大玻璃瓶。 整个屋子东西摆放得错落有致,地面几乎看不到灰尘,书架上的书甚至还根据类别排放得整整齐齐。 如果不是书架旁的挂衣架上挂着一件标准型号的部队制服印证了巨人是军人的说法,小年甚至怀疑是不是眼前这个怪物吃掉了住在这里的小公主。 而巨人在小年脱下防护服后,也是吃了一惊。 在防护服和面罩的干扰下,他一直以为这是个瘦弱的小伙儿,待小年露出真容,现出那跟他一个小臂差不多大的小身板和脆生生的女声后,他不由升起一丝佩服。 母亲去世,父亲失踪,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这么糟糕的世界中生存到现在,肯定得具备一些特殊的品质。 勇气?智慧?还是希望? “附近的耗子和狗都被我逮得差不多了,你如果早点来,我还能烤点肉给你吃,”巨人拍拍胸脯,竖个大拇指,“我烤的那个肉,不是我吹,连长吃了都说牛批。” “咳……咳……这个已经很好吃了!”小年放下肉干,回了一个大拇指,“谢谢你的招待巨人先生!” “莫巨人巨人的叫嘛,我叫成岚,按真实年龄你应该叫我叔,但我现在这个样子,喊哥就行了。”成岚露出自己的肱二头肌。 “岚哥!” “对咯。” “所以岚哥,这下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轻轨站这么多血,为什么你说观音桥地下城出事了,下面到底发生什么?”小年说完话,立马把手上的肉塞进嘴里。 虽然也想矜持一点,但实在是饿太久,好不容易碰上一顿能吃到饱的,她不想放过任何进食的机会。 “说来话长。” 成岚挠挠头,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开讲。 具体啥子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说我晓得咧。 先说这个变异动物,他们最开始只是胚胎被辐射感染,导致一出生就长得奇形怪状,之所以变成现在,是因为四五个月前防辐射中心逃出去一批接受辐射药剂实验的动物。 这群动物身上带着不稳定的实验药剂和其他辐射感染的动物交叉结合,生出一大批新品种的变异动物。 这种新品种不仅长得非常快,而且极具攻击性,个头大,食量夸张,普通生态系统没办法满足他们的食欲,所以它们开始有预谋的狩猎肉更多的人类——这些都是我们接到消息赶到观音桥把那些怪物处理完后分析出来的了,因为袭击得突然,加上怪物数量多战斗力又惊人,虽然有军人把守,但因为准备不足,导致一大批怪物冲进城区…… 哎,总之就是四个字,生灵涂炭。 这个轻轨站当时遇到的,应该也是这个情况,你之所以看不到尸体,是因为这群怪物连骨头都要吃干净。 成岚叹口气,接着讲。 我是特种精英作战连的,直属于中央政府管,通常只会执行最难的攻击性任务,当时我们正准备攻击一处黑帮建造的地下基地,但遇到大型太阳风,整个连队的人都被辐射。 拖到辐射中心,注射临床药剂,死掉一半人……活下来的,就变成我这样。 观察期和适应期用了两个月,开始我们只是配合建筑组进行一些挖掘工作——遇到那些没办法用机器处理的地质结构,就得靠我们去挖。 同时还得配合研究所进行一些对我们肉体的研究,而后来因为地下黑恶势力越来越猖獗,在确认我们意识清醒,拥有人类正常思维后,便让我们重新接手镇压工作,凭着这身超人肉体,效果特别牛批,没有能挡得住老子的防御措施。 事情似乎好起来了,因为从我们身上研究出一些抗体和超级基因,对人类的进化有很大帮助。 听研究所的主任说,可能明年就可以拿出第一批抗体药剂,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成岚抖着腿,突然很想来根烟。 哎,但如果不出意外,老子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三月,好像是中旬,太阳黑子大爆发。 这场爆发导致了两个灾难,一是地面上的军队和医务人员损失惨重,不得不派兵增援,所以迁移工作停滞,二是黑子爆发好像是激发啦变异动物的攻击性,它们血洗了观音桥,并开始攻击更多的地方。 我们接到消息赶到现场处理完观音桥的怪物后,通讯系统也因为太阳黑子的原因通通失灵,我们和总部失去联系。 连长当时下派任务,让我们去各个重要地下通道站点守着,消灭怪物以及掩护平民撤离,因为这个区域有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所以我主动来了这里。 哪晓得,朋友没等到,还遭人误会,一个月了,虽然把周围的怪物都杀干净啦,但就守到你一个平民。 没有新的命令,我也不敢乱动,也不晓得我其他兄弟伙啷个样,哎。 “……所以说……你也不清楚……地下世界的……具体情况……只是一直在执行命令,挖掘、镇压、捕杀怪物、守护大家……好酷。”小年两眼放光,嘴巴不停嚼动。 “酷?”成岚感受到小年那钦佩的目光,不由挺直胸板,但嘴里却轻描淡写,“军人嘛,不都这样?我们的职责而已,有啥酷不酷的?对了,我还有个凤梨水果罐头,你吃不吃?” “我可以吃吗!”小年抹抹嘴,握紧拳头,快要尖叫出来。 “哈哈哈,我这样的猛男,不需要吃那种小家子的东西,”成岚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后悔,但还是大方的说道,“给你吃给你吃。” “岚哥万岁!”小年浑身颤抖,高举双手,满是灰尘的脸上挂起久违的笑容。 看着小年这副模样,成岚也很快消散了心痛的感觉,虽然在这物资紧缺的地下世界,下一罐水果罐头不知多久才能找到。 但是! 吃是一时的,帅却是一辈子的。 自己当军人,不就是为了享受保护弱小,拯救弱小以及带给弱小幸福和快乐的感觉吗? 罢了罢了。 这么想着,成岚站起身,弯腰进了那个被他砸得大开,挂着一张帘子当门的里屋,从里屋左手大床旁放着的军用行李箱中,翻出被帆布裹好的凤梨罐头。 这是他“霸占”这个超市当家时,在翘起地板下的暗格中找到的,一共只有四罐,他已经吃了三罐,这是最后的。 摸摸玻璃瓶身,又隔着密封盖闻了一下,叹口气,成岚起身回到外屋。 “各位观众,凤梨罐头!”成岚轻轻摇晃身体,右手两个手指抓着罐头,在燃油灯光下展示给小年看。 “哇喔!”小年眼睛由衷的放着光。 成岚伸出左手两根手指,轻轻拧动一下打开密封盖,随后从书柜上的水果篮子中捏出一根不锈钢勺子插进玻璃瓶。 “吃吧,”成岚把罐头放到小年面前,又回到小年对面,把木桩拉到屁股下,坐好,“刚开封的时候最好吃,快试试。” 没听到成岚在说什么,小年的注意力全在凤梨罐头上。 蓬勃而出的香味,黄灿灿的诱人颜色,似乎正在流动的金色汁水。 像毫无杂质的百分百黄金,却比它珍贵得多。 小年放下肉干,在裤子上抹抹手,拿起勺子,挖出一块。 “哇……”小年情不自禁发出声,然后一口含住。 如果“生命”有味道,那大概就是这样了。 小年浑身发抖,细细咀嚼。 “对了,你说的那个洛碛地下城,是在哪里听来的?消息可靠吗?”成岚咽了咽口水,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嗯……嗯……嗯……哦!是从小区广播里听到的,消息应该……可靠的吧。”小年下意识隐瞒了和“雷风”短信联络这么离谱的事,随口找了个理由,接着又挖一勺凤梨。 “重庆范围内的地下城挺多的,你一定要去洛碛吗?其他安全的地下城不考虑?”成岚扶着下巴。 “我跟人约……”小年想到什么,重新整理语言,“还有最近的安全的地下城吗?我都可以。” “嘿,就是随便一说,连观音桥这么大的地下城都玩完了,我也不敢打包票说其他地下城没有遭殃,反而你说的这个洛碛,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去过,山高地远的,可能还比较安全,我们可以沿着这条路线走……”成岚想起书柜上有地图,转过身翻找,找到后又转身想将地图放到木桌上。 而再次转身时,他发现小年已经站在他面前,双手捧着还剩一半的凤梨罐头。 “成岚哥哥,我吃饱啦,你吃吧。”小年咧着嘴,笑得灿烂。 不大的房间,小矮人拿着个迷你罐头递给大巨人,场面非常滑稽。 但成岚并不这么觉得。 他只觉得胸口一热。 察觉自己快要丢脸,成岚很无所谓的接过罐头。 “瓜娃子,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吃饱了,哪个喊你吃楞个多肉干嘛。” 成岚笑骂道,捏着罐头,手指一抖,将里面剩下的果肉全都送进嘴里。 嗯,比前面三罐好吃得多。 “嘿嘿,我本来就瘦啊,”小年坐回椅子,从木桌上拿起一片生菜,包住刚剩下的腌肉干,像土拨鼠一样继续吃起来,“所以哥哥,你会把我送到地下城吗?” “当然,这就是我的使命撒,接下来你不要害怕,我来保护你,”成岚把吃剩的凤梨罐头放到书柜上,准备下一次冲水进去和着里面的果汁一起喝光,“不过保护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还得再多等点人一起走,毕竟现在是阴天,肯定还是有不少人会趁机会逃出来,对哦,接下来你可以帮我守在轻轨站口,免得其他人不敢进来。” “好!” “一时半会我们可能出发不了,所以你看哈想住哪点,这附近都是商店,你选一间我帮你腾出来,”成岚起身,从书柜下大抽屉里捏出一些被褥,“这里还有些被子,整理超市的时候收好的,都很干净,到时候帮你铺起。” “我能睡这里吗,”小年指着成岚坐着的木桩,那木桩虽然被成岚当凳子坐,但实际上却有一个人那么长,做床绰绰有余,“我……我在这里……会……不那么害怕……我不打呼噜!绝不会吵到你!” “哈哈,我还怕我吵到你,随便你嘛,不嫌我打鼾的话,你在这里确实要安全一点。”成岚将被子叠好,放到木桩的一角。 “谢,谢谢……”小年松口气。 成岚的谈吐和屋里的军装给了她巨大的安全感,她已经在孤立无援的末日中独自生存了两年,这种突然出现的安全感,每分每秒她都想要抓住。 “现在就谢?那接下来你要感谢的事情越来越多啷个办?” “那我每一次都谢……”小年坚定点头。 “哈哈哈哈,你这个娃儿还好耍……” 滴答滴答。 砰。 砰砰砰。 脚步声、人声、钝器砸击声、尖叫声。 地板有些晃动,还有灰尘落下。 身体素质比常人高了五六倍的成岚,很敏锐的感知到异常情况。 “不好,上面有人在跟怪物打架。” 成岚像离弓的箭,一下冲出房间,赶去救援。 小年差点被成岚刮起的风吹倒,但立马稳住身体,将手里最后一口菜包肉扔进嘴里,追了出去。 第十四章 遇袭 轻轨站售票大厅。 人行走廊。 三支强光手电筒被丢在一边。 两只体格如猎犬一般壮硕,身上皮毛坚硬如铁的变异老鼠眼冒绿光,正对着手持武器的三个人类龇牙咧嘴。 老鼠的智商接近七岁小孩,感染变异之后更加狡猾,几番交手,它们发现眼前这三个人不太好对付,不仅对要害部位保护周全,反应也很快,利用手上的破玩意将自己打得很痛。 而三个人类也很不好受,他们没想到这老鼠不仅大得出奇,还懂得战术配合、灵巧躲闪、轮番进攻,甚至还会搞偷袭。 三人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被老鼠的爪子和嘴咬得支离破碎,其中一人手臂被尖牙抓到一下,连皮带肉,血流如注。 二人掩护着受伤那人自我包扎,围成一个三角形。 三人两兽形成奇妙的对峙。 但狩猎和求生本就是不对等的事,再会反抗的猎物终究只是猎物。 所以这种对峙很快便被打破。 闻到血腥味的老鼠激起了更加强烈的猎食欲望,其中更大那只撕叫一声,冲向三人的小型防护圈,左手那人举起棒球棒,右手那人捏紧高尔夫球杆。 眼看大老鼠就要冲进二人的攻击范围,谁知它在奔跑中突然变向,跳到右边的墙壁上,后腿一踹,借力一个俯冲扑倒“高尔夫”,在地面咬烂他的防护面罩,尖嘴眼看着就要凑到他脸上。 “棒球棒”见状急忙过去帮忙,奋力一脚将大老鼠从“高尔夫”身上踢下来,接着一棒砸到大老鼠身上,将它打飞。 “吱!” “啊!” 两声不同种类的尖叫同时发出。 棒球棒扶起高尔夫,回头一看,右手受伤那人已经被另一只小号的老鼠咬住脖子残忍杀害,尸体正被大快朵颐。 “吱!” 再一回头,大号老鼠竖起皮毛,放声厮叫,耀武扬威,挡住了二人的逃路。 但奇怪的是,面对如此同伴被杀、无路可逃的生死绝境,剩下二人并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握紧手中的武器,准备放手一搏。 “吱吱!”小号老鼠发出愉悦的尖叫,放开尸体,尖嘴滴答着鲜血,扭头向着存活的二人一步步靠近。 “吱!”大号老鼠似是在高兴的回应,同时迈开步伐。 “得死这儿了。” “问题不大。” 二人屏住呼气,盯住各自方向的大老鼠,背靠背,集中精神。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地板剧烈抖动,走廊灰尘四起。 二人同时抬头,看向轻轨站口。 有东西靠近了。 这东西非常大。 “苟日的小耗子!” 一个三米多高,像绿巨人般的怪物从站口冲出,嘴里念念有词,飞一般来到小号老鼠身边,小号老鼠反应其快,几乎是生物本能般转头往后跑,但来人速度更快,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它的脑袋,举起来往地下一碾。 小老鼠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被做成一道不那么美味的老鼠土豆泥。 “咦……” 成岚隐约觉得手感不对,皱起眉头,在强光手电下观察那摊肉泥。 这老鼠…… 怀孕了。 “吱!”大号老鼠毛发竖立,眼珠冒起红光,完全不管眼前二人,撕叫着冲向成岚,后腿一瞪飞到空中,张开尖嘴,目标明确只奔成岚的喉咙。 啪。 这一扑迅捷有力,但在成岚看来却像是慢动作,躲都不躲,轻微晃动肩膀,扭身一拳便将大老鼠揍飞到走廊墙壁上,砸出一个凹坑。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说话,”成岚挠挠头,“我杀了你老婆,但是你老婆也杀了人,一换一,两不相欠,我可以饶你一条鼠命。” “吱……”大老鼠从凹坑中缓缓落下,尖嘴里吐出血肉混合物,右侧眼睛被打烂,只能用左边眼睛看。 只一眼,它便看到了那摊肉泥,和肉泥中尚未成形的胚胎。 “吱!” 大老鼠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崴着后腿,张着只有呼气的尖嘴,慢慢爬向成岚。 辐射制造出的这种老鼠怪物成岚杀了不少,但今天这只,显然有点不一样。 因为它不逃。 这种欺软怕硬,只会对比自己弱小生物下手,生命力极其顽强,只要不死就能恢复生命力的动物,在面对比自己强大不知道多少的对手时不选择逃跑,已经违背了他们的本能。 是感情。 这一刻,它不是怪物。 它只是一个妻儿被杀害,想要复仇的父亲。 摇摇头,拒绝自己接着往下想。 “来吧。”成岚摆出战斗姿势,以战士的身份应战。 “吱!” 高尔夫和棒球棒倚在走廊墙壁,从随身背着的登山包中拿出绷带和云南白药喷雾,处理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三束强光手电照亮了半个走廊,成岚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起身。 “虽不是共生,但勉强同死,下辈子投胎做一家三口吧。” 拍拍手上的泥土砖石,成岚很满意的看着眼前在走廊一角挖好的“坟墓”,那坟墓盖着土,土上放着三块碎石头。 二鼠一人都被埋在下面。 “喂,我擅自把你们朋友跟两只耗子埋一起,有意见吗?”成岚回头,右手大拇指指着那“坟墓”。 “没有。” “问题不大。” 二人十分冷静,对眼前这会说话的大巨人没有一丝惊讶和害怕,只是在专心处理伤势,偶尔还握握拳,测试自己的力气。 这副模样倒让成岚十分好奇,蹲到二人面前。 “说说,干啥子的?” “逃难的。”高尔夫开口。 “逃难?我看你们的身材和气质,不像啊。” “那怎么才像?” “小年!”成岚招呼一声。 小年从走廊尽头拐角怯生生探出脑袋,她错过成岚杀老鼠的血腥画面,但瞧见了成岚把三坨血肉模糊的东西挖坑埋掉。 看出神,加上还有两个陌生人,一时也找不到时机出去。 “过来过来。”成岚招手,小年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这样,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灰头土脸,才像逃难的。”成岚摊着手,向二人展示小年,“而你们,神采奕奕、肌肉冉结、还能在两只变异耗子手下撑这么久,就没点特殊身份?” “是吗,那您觉得我们是干啥的?”棒球棒把右手包扎好,伸进登山包中,寻找着什么。 “这不是在问你们?”成岚有些不耐烦。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二人很奇怪。 但他所拥有的力量告诉他,别说区区两个人,就算再有十人他也不会有丝毫不安。 “咦?”高尔夫突然转过头,看向走廊扶梯。 成岚疑惑,跟着转头,再回头时,发现自己左胸上插着一根绑着红线团的针。 棒球棒手里拿着个大号的麻醉枪,正凝视着自己。 “你们!”成岚举起手一掌挥出,谁知二人好似早有防范,弯腰,同时向两边打滚,躲出成岚的攻击范围。 成岚半膝跪地,伸出右手,从胸上拔出那根针。 糟糕,这剂量,还是插到心脏上…… 回头看看一脸担心的小年,用手护了护她。 “不要伤害她。”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摇摇晃晃,随时可能晕倒。 “不好说。”虽然成岚明显虚弱下来,但高尔夫还是在慢慢后退。 这是给大象用的麻醉针,正常人类被射中心脏早就直接晕厥,能撑这么久,天晓得这怪物还有什么后招。 “如果她出什么事……相信我……你们会死很惨……”成岚说话断断续续,眼皮打架,用手把小年裹在后背。 “问题不大。”棒球棒扔掉麻醉枪,也小心翼翼,防范着成岚的回光返照。 成岚身体像灌了铅,想趁着剩余力气处理这两个杂碎,但这两个杂碎明显非常专业,不仅站在一左一右,还时刻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糟糕。 慢慢,成岚闭上双眼,双膝跪地,没了动静。 “岚哥……岚哥……”小年不停摇晃成岚,但没用。 “小姑娘,你先过来,”高尔夫向小年招手“我们目标是他,不会伤害你。” “不!”小年躲在成岚身后,弯下腰,想找个机会跑掉。 “过来……”高尔夫失去耐心,眼看成岚已经丧失行动能力,大着胆子往前一步靠近小年,伸出手想要去抓她。 而就在此时,成岚忽然睁眼,半跪着扭头挥出一拳,这一拳正正打在高尔夫的头上,高尔夫侧身飞出,上半身砸进墙壁。 血肉模糊。 “操……为什么……只有……你一个……逃……逃……”用光最后力气,成岚终于被麻醉剂支配了身体,仰身倒在地上。 小年见状,没有犹豫,扭头就往地下通道跑。 但长期营养不良的身体就算吃饱了饭,能快到哪里去? 没跑出几步,小年便被棒球棒抓住衣领,一把带回,粗壮的胳膊绞住她细小的脖子。 如此瘦弱的小可怜虫哪里经受过这样专业的裸绞。 发不出声音,没办法抵抗,小年快要窒息。 砰。 棒球棒皱眉,放开小年,回头。 “你……” 砰,砰,砰。 棒球棒倒下。 “呼、呼、呼、呼。”顾不得发生了什么,逃出生天的小年眼睛充血模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妹儿,没事吧?”雾眼朦胧中,小年发现自己眼前多了个半蹲着的人影。 那人影头上包着绷带,穿着蓝白的制服,拄着一根带血的棒球棍,声音依稀在哪里听过。 “保……保安大叔,呜哇……” 小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抱住眼前的保安大叔,颤抖着哇哇大哭。 她早已忘记被人保护的感觉,但在这一刻全想起来了。 “妹儿,遭罪了。”保安大叔拍着小年的背,任由她发泄情绪。 在地面生活期间,他早就知道眼前这孩子父亲失踪,家里没有大人,但她向来表现得十分坚强,言语谈吐为人处世都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冷静,得到自己帮助后每次都很有礼貌的道谢,从来没露出过软弱的表情。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 那还在成长的敏感的心,终究有一个承受限度。 哭出来挺好。 “……叔,那个……成岚……岚哥……”不知哭了多久,小年想起正事,从保安大叔的怀里缓缓脱出,用衣领擦拭着双眼,看向成岚倒下的方向。 “你说那个怪物?你认识他吗?”保安大叔站起身,也把小年扶起来。 “他不是怪物,是一个注射了超人药剂的军人,人很好……” “是吗,军人啊……”保安大叔几步走到成岚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成岚翻过来令他胸口朝上,好解放他被压迫的心脏,但努力了半天,根本推不动。 “呼、呼,好重,”保安大叔喘着气,“那伤害你的那人是谁?还有墙壁上这个,啧啧啧……” “我也不知道……”小年跨过被棒球棒砸得满头鲜血的坏人,也来到成岚身边,在成岚脑袋旁蹲下,想要做点什么,却无从下手,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问,“对了大叔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喝了水,吃了鸟肉,中途还昏迷一会儿,总算是捡条命回来。醒来后听见有其他赶路的人说地下通道有怪物,记得你走前说你要去地下通道,有点担心,就跟过来了,还好来得及时。” “你……没穿防护服?” “看到头上这伤口了吧,今天我也是准备逃难的,但刚下楼就被人偷袭,防护服给抢走……吃了你的东西恢复意识后,寻思也不算远,正好还是阴天,就赌了一把跟过来。” “对不起大叔……当时我应该……” “嘿……这么多人路过,只有你停下来救了我,你还嫌自己救得不够好?咳……咳咳……咳……”保安大叔笑笑,随即剧烈咳嗽,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坐到地上。 “大叔你怎么了?” “我得……休息一会儿,外面的辐射挺强……我的伤……才刚好……又用了不少力气……”保安大叔头上的绷带渗出血迹,嘴里喘着粗气,拖动身体,靠到走廊墙壁上,“妹儿,接下来……就靠你……” 没说完便晕倒过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唔……” 那被保安大叔用棒球棒狠狠砸了几下头的坏人,居然呼出一口气,身体还在微微抖动。 他没死! 冷静,冷静,冷静。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不能慌张,分清主次,一件件处理。 当务之急先得把坏人绑起来,接着为保安大叔处理一下伤口,最后想办法唤醒成岚。 前面两个都还好办,但唤醒成岚…… 忽的,一道灵光在小年脑中炸开。 雷风! 第十五章 怪状 n:雷风,有个事情比较急,你知道怎么唤醒被麻醉的人吗? y:你等等,我帮你查一下,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n:是这样的,你让我去搭话的巨人是个注射特殊药剂的军人,人很好,还答应把我送到地下城 n:这期间我们遇到两个不明身份的坏蛋,他解决了其中一个,但身上中了麻醉枪,我却被另外一个挟持,幸好我们小区的保安叔叔及时赶到救下我 n:但现在保安叔叔用力过猛晕倒,我把坏人绑起来,军人哥哥还在昏迷当中 n: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y:能,所以你的想法就是,唤醒这个可靠的巨人,让他来处理眼下的事 n:对,因为这两个坏人怪怪的,我总感觉还会有其他坏人会出现,但只要军人哥哥醒了,来多少也不怕 y:我懂,查到了,唤醒麻醉中的人,需要用两种药物拮抗也就是合并使用,再注射进患者静脉当中,这两种药物一个叫纳诺酮,一个叫氟马西尼,你周围能找到吗? n:我的背包里只有一些抗生素和酒精……对了!两个坏人带着包呢! y:找到了吗? y:小年? n:找到了找到了!我刚从坏人背包里翻出了两瓶颜色不同的注射液,还有一次性针管,会是你说的那两个东西? y:赌一把吧,药物作用还需要时间,不能犹豫,你知道怎么静脉注射吗? n:不知道 y:你说的那个巨人是不是很强壮?那他手臂上的静脉应该非常明显,静脉就是手臂上呈蓝色像蚯蚓一样的东西,你在巨人的肘窝附近找找,然后针管一种液体吸一半,注射进去 n:我有点害怕……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y:放心,不会死的,天无绝人之路,有这么多人帮你,你绝对是个幸运星 n:好吧,听你的 y:嗯,注射完了第一时间联系我 袁安放下手机,咬着手指甲,抖腿。 他没想到,刚才刺激的cs大战都不紧张,玩这个却开始紧张起来。 虽然潜意识告诉他,按照游戏的正常流程来说,小年大概率会唤醒那个“巨人保镖”。 但成岚说的话不知为何一直在他脑海环绕。 如果真如成岚所说,这不是一场游戏,那小年此时此刻便处于巨大的危机当中。 如果巨人因麻醉过重而死去,如果那两瓶药剂是毒药,如果坏人们的增援在巨人苏醒前赶到…… 任何的如果,对如今孤立无援的小年来说都是灾难。 上天保佑。 袁安双手合十。 叮咚。 叮咚。 n:雷风!动了!他动了! n:我晚点再联系你! 呼…… 哈,哈哈…… 袁安笑了。 全身心投入其中,玩起来居然这么刺激。 关掉手机浏览器里的百度搜索,袁安趟倒在沙发上。 紧绷着神经玩这么久游戏,一旦放松下来,身体就变得轻飘飘。 恍惚间,他睡着了。 又开始做梦。 梦中,他又回到那条深夜逃课上网必经的巷子里。 那个穿着军绿色大衣的怪人,蹲在巷子尽头的路灯下。 “来得及……来得及……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怪人背靠袁安,嘴里念念有词。 “什么来得及?你是谁?”袁安一步步靠近怪人,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背。 “来得及……来得及!” “我们来得及!” 怪人突然回头,站起身双手抓住袁安的肩膀,大叫。 路灯下,怪人的脸清晰可见。 这一次袁安可看得非常清楚。 因为那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 —————————————————— “喂,喂!”成岚摇晃袁安。 “嗯……啊!”袁安叫出声,从沙发上窜起来。 满头大汗。 浑身颤抖。 “做什么春秋大梦吓成这样?”成岚拉拉刚背上的挎包,伸出手在袁安眼前晃悠。 “……没,没什么。”袁安拍开成岚的手,擦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奇奇怪怪,”成岚没有在意,回头指指身后的王剑和杨见,“这两人同时接到加班消息,说是顺便送我们回家。” “哟,八点?我睡这么久?”袁安拿起桌上的手机,惊讶。 “那可不,快点收拾走啦,我妈快给我电话打爆了。”成岚推搡着袁安,帮他从桌子上拿起挎包。 “慢走啊!对了,门边柜子有钥匙,你们拿一把去,随时过来玩。”豪爷取下耳机打招呼。 “那多不好意思。”成岚嘴上说着,但手已经伸到柜子抽屉里。 被推到门口的袁安精神缓和不少,把挎包背好,回头问跟上来的王剑:“你们为什么加班?什么事?” “啧,不知道,同时调动民警和刑警,双管齐下,不是什么好事,”王剑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但表情十分严肃,“催得有点急,能陪我们先去现场吗?到时候我们没空的话我让交警同事送你们回去。” “没问题!”成岚满脸期待,抢先应道。 “我无所谓,反正家里这个时间也没人。”袁安耸耸肩。 警车上。 杨见坐在副驾驶,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夹着烟,眉头紧皱。 作为刑侦队绰号“鬼斯通”的男人,他总是能快人一步收到现场同事发来的即时反馈。 而这次他收到的,每一条都很离谱。 “怎么了?”王剑开着车,余光瞥到杨见。 他很少见到杨见皱眉的样子,心中隐隐不安。 “看不懂,去了现场才知道。”杨见关掉手机,把一口都没抽的烟弹出车窗。 夜八点半,天已经黑得差不多。 而星期五的商业街上正是华灯初放,好不热闹。 但这热闹背后,支撑商业街运转的那些老旧居民楼,却是一片死寂。 一条被大家称为“街中街”的巷道穿插在两栋综合居民楼间,前后出口都被黄色封条封上,禁止行人通行。 街中街里有一间不大的便利店,店里亮着灿白的光,店门口有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 正在呕吐。 “老子……当警察十五年了……还从来……呕……” “不愧是……搞刑侦的……还能在里面呆这么……呕……” “哟,老胡,小陈,咋回事啊?怎么在这儿搜肠刮肚的。” 王剑和杨见一起走到便利店门口,袁安和成岚贴着阴影处走,悄悄跟在身后。 “妈的,小王,你来的正好,我们去守出入口,店门口这封条你封一下,二楼目击者你去做个笔录。”老胡像是见到救星,把手里的封条交到王剑手上,跟小陈一左一右,逃也似的走了。 “啧啧,瞧瞧这没见过大场面的……”刚要说出“样子”两个字,王剑已经把头伸进窗帘门,随后立马回头,想要阻止袁安和成岚的好奇,“你们别……呕……” “呕……” “呕……” 为时已晚,从王剑双臂缝隙中偷看到里面场景的二人,和王剑一起捂住嘴跑到墙角,疯狂呕吐起来。 我他妈到底看到了什么? 三人脑子里,同时蹦出这个念头。 第十六章 惊魂 y:小年,你那边怎样? n:还好,军人哥哥和保安叔叔虽然没醒,但都还有呼吸,坏人被我用胶带捆好几圈,应该蛮安全 y:你呢,就准备守着他们,不睡觉吗? n:我有应急睡袋,刚准备睡会儿 y:你不会害怕吗? n:害怕有用吗? y:我今天遇到一些事,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抖 n:怎么说呢,我左边斜对面是一个半边身体都是肉酱的半身人,我面前躺着一个三米的巨人,我右手边是刚刚差点杀了我的坏蛋,走出走廊到外面去,那阳光碰到就会死 n:你告诉我,我该对哪件事发抖? y:哈哈哈哈哈,听你这么说心情突然好了 n:享受你那幸福的烦恼吧,对啦,你是在哪儿的地下城?可得小心变异动物啊,听军人哥哥说重庆主城区不少地下城都被变异动物入侵,吃了不少人呢 y:哦?还有这回事?不过,我们这儿离主城区挺远呢,应该没事 n:小心为好嘛,你还欠我一顿火锅,可别随便就死掉 y:哈哈哈,好好好,你到洛碛我就想办法过来 n:说好咯 y:一言为定,早点睡,晚安 n:我这边可没有晚上,太阳又出来搞破坏了,午安 —————————————————— “喂,听说没,昨晚街中街发生一起离奇命案,现场惨不忍睹,好多警察都吐了。”戴正从厨房端出果盘,坐到茶几旁的坐垫上,盘好腿,从果盘拿出一个西红柿,一口咬下。 小城镇藏不住秘密,何况这种骇人听闻的怪事。 “妈的哪有人水果盘里放西红柿……呕……”成岚捂住嘴,透过戴正的话回忆起昨晚见到的画面。 “西红柿有营养啊,”戴正满不在乎,对右手正看书的万程程说,“据说那屋子全是鲜血和肉块,死掉那人的白骨骨架还坐在椅子上……” “关我屁事。”万程程蔑了戴正一眼,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翻页。 “啧啧啧,我跟你们讲,我们这地儿原先是个码头,码头是啥地方?三教九流,拉帮结派,刀光剑影,江湖之地,街中街清朝以前就是个菜市场口,不知宰掉多少穷凶极恶的大坏蛋,那血都给土染红了,”戴正见万程程不理他,侧过头张牙舞爪的向左手边的泽让吉描述,“总之那地方,邪得很,经常闹鬼,听说还有人见到穿着盔甲没有脑袋的人在半夜晃悠,阳气不旺的话,少去比较好。” “大家今天是来听你讲鬼故事的吗?干。”看见泽让吉明显被吓得缩缩,袁安拿起沙发上的枕头扔向戴正。 “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谓南无阿弥……”戴正左手接住枕头,还没说完,脸就被第二个枕头打倒。 “好了好了,大家围过来。”朱西放下游戏说明书,皱着眉头,招手示意围坐在茶几旁的人坐近一点。 “首先呢,我要点名批评一下戴正这个王八蛋,叫大家来玩什么龙与地下城,结果什么都没准备,该有的游戏道具一个没有,就买了两颗赌博用的骰子。” “这不是有你吗?集聪明、智慧、才学、胆识于一身的解说之王,背书之神,有什么游戏规则能难倒你?有什么事情会是你不能解决或弄不明白的?”戴正把枕头垫在身后,向朱西竖起大拇指。 朱西忍住想要掐死这胖子的冲动,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道:“其次,我看了一下说明书,这规则实在是太复杂,如果真要正规的玩,我不是针对谁,我觉得在座各位可能一个晚上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毫无游戏体验。” “所……以。”戴正抑扬顿挫。 “所以最后,就像这白痴说的一样,我想出一个简化版的游戏方法,还是由我来当dm,也就是地下城主,负责设定个大概的故事背景以及引导剧情走向,而你们根据我设定的背景,先编造自己的人物,大家都是第一次玩,尽量编简单点,其余的,边玩边讨论,这游戏需要大家一起动脑筋才会好玩,都别偷懒。”朱西拿起茶几上的a4纸,给每人都发一张。 众人抽出茶几笔篓里的笔,开始写起来。 “诶,诶。”成岚凑到袁安身边,小声。 “干嘛?”袁安放下笔。 “要跟他们讲讲昨天的事儿吗?” “算了,别吓着他们。”袁安瞥一眼泽让吉,后者正在认真写角色卡。 “啧。”成岚咂嘴,对这暧昧的情愫表达不满。 “滚滚滚。” 叮咚。 众人抬头,看向防盗门。 “死胖子,你不说今天家里没人?”成岚。 “我爹妈都去旅游了,这会儿还在飞机上,谁啊这是……”戴正念叨着,起身去开门。 门开,外面站着个平头驼背的小个子,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正踩熄地上的烟蒂。 是杨见。 “你好,我找一下袁安,他在这里吗?”杨见微笑,很有礼貌。 “哟!鬼斯通!”成岚通过缝隙看到杨见,从沙发上跳下,来到门口,扶着戴正肩膀,“原来王剑问我们在哪,就是因为你要来?咋了?进来一起玩游戏?” “不了不了,正事儿,耽误袁安一点时间,问点小问题。”杨见拍拍手上的黄色文件夹。 “你们认识?”戴正好奇。 “人称福尔摩斯在世,赛过狄仁杰,不逊包拯包青天,刑侦队究极王牌,就是你眼前这位哥。”成岚摊手介绍。 “卧槽,久仰久仰。”戴正伸手要握。 “在这儿演什么黄梅戏呢,”袁安伸出脚把戴正踢到一边,穿上鞋,拍拍杨见肩膀,“走了走了,别理这两白痴,楼下去说。” “行。” 一前一后,二人走下楼梯。 “成岚同学,那人找袁安什么事啊?”泽让吉。 “不知道,”成岚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想到杨见那张严肃的脸,“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楼下。 凉面凉虾小吃摊。 因为约好一起吃午饭,所以众人早上就在戴正家集合。 此时正是十点半,不早不晚,摊位上也没什么人。 “凉虾,加冰,你要什么?” “一样。” “两份凉虾加冰,谢谢。”跟店主大妈说一声,杨见掏出零钱,放到冰箱上。 “所以,找我什么事?”一直没有跟战队里的其他人单独相处过,如今跟杨见面对面,袁安突然发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小个子有双老鹰般的眼睛,盯得人心里发毛。 “大家都是熟人,我就开门见山了。” 杨见一边说着,一边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 “昨天那地方你也去过,灯光不好,位置也偏,经常有二流子去那儿偷偷抢抢,所以老板给安了一个摄像头,”杨见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嘴里,拿着照片,没有给袁安看,“这案子已经立案,成立了专项小组,我是负责人,而经过一晚的调查,我们已经基本掌握嫌疑对象的相貌特征。”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袁安皱眉,有些不安。 “别急嘛,听我说,”杨见吐出一口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得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太慌张,一切有我。” 杨见将照片一张张摆桌上。 几张照片右上角记录着时间,2008年4月15日19点34分左右。 几张照片的背景都差不多,是昨天那个便利店内,由门口左上方的摄像头拍摄。 几张照片上面都有两个不算特别清晰,但能看清楚五官的人。 一个是店主,三十岁左右,寸头圆脸,穿着背心,身体强壮。 一个是顾客,说不清年龄,瘦高身材,穿着一身不符合季节的军大衣,五官长得。 跟袁安一模一样。 “!” 袁安倒吸一口冷气,从桌上拿起照片,仔细查看。 这张每天都要在镜子前看到的脸,别人或许会认错,但他绝对不会。 这就是他的脸。 看起来老了一点。 但基本形象,分毫不差。 鸡皮疙瘩瞬间布满袁安的手臂,他拿着照片,咿咿呀呀的指指杨见,又指指自己。 “不要激动,我说了,我是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但同时也是你最大的不在场证明,我清楚的记得照片上这个时间,你正在沙发上睡觉,”杨见从筷兜里取出勺子,把店主刚端上来的凉虾捣散,“这份监控记录调出来后,我已经吩咐小组人员保密,并藏好母带,一是因为案发时的监控录像被损毁,录像上这个人只是离案发时间最近的未损毁录像中出现的重点嫌疑对象,够不上通缉许可,二来,因为当时在平房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你,所以在特殊情况——尤其是你的脸被拍得明明白白的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不在场证明可能不作数,因此在上级给出压力前,我得先过来通通气,好完全保证你的清白。”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袁安说话颤抖,对眼前的凉虾没有任何食欲。 “别害怕,既然我能证明你清白,那你一定就是清白的,这次我来只是例行问一下,排除你嫌疑的同时,顺便定一个侦查方向,所以,你爸和你长得像吗?” “不像,他很胖。” “那你有什么双胞胎的兄弟吗?从小被送到其他地方养?” “我认为没有,我爸妈都比较淳朴,不太可能因为穷而做这种事。” “是吗……你不吃?”杨见点点头,看到袁安眼前那碎冰快融化的凉虾。 “还吃?我他妈都漏尿了。”袁安放下照片,抽纸擦额头的汗。 “嘿,那我不客气啦,我这人兴奋起来就喜欢吃甜食,”杨见端过袁安那份,接着说道,“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算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因此我们接下来得好好接受一件事。” “什么事?” 杨见抬头,目光如炬。 “有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王八蛋,正流窜在城内,搞一些不好的事。” 杨见停顿一下,将剩下的红糖水喝完,擦着嘴笑得很兴奋:“没想到这小地方还能给我碰上这种怪案,啧啧,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一点都不!” 袁安凄凉大叫。 第十七章 学院 “妹儿!小年!快过来!大个子好像醒了!” “啊!马上!我端水!” 听见人声,成岚奋力睁开那好似被铅灌注起来的眼皮。 无法挪动身体。 说不出话。 只能感知到不远处那耀眼的火光,以及火光中眼前两个模糊的人影。 “刘叔!你你……你把成岚的头枕起来!我喂他喝水!”小年端着一个不锈钢脸盆——那是在成岚“卧室”找到的,小年猜这应该是成岚的“杯子”,脸盆里装着才温好的白开水。 “好咧。”因为没那个力气将成岚翻身,姓刘的保安大叔奋力将成岚卧倒在地的头抬起来,放到自己两条大腿上。 “唔……”刘叔闷哼一声。 好重。 “妹儿你……快一点……” “好好好!”小年虽然十分焦急,但手里的动作并没有乱。 她先用脸盆里的毛巾把水涂在成岚已经干裂的大嘴唇上,待成岚嘴巴微微抿动之时,将脸盆递到他嘴边。 刘叔见状,使劲将成岚的头抬高一截,将他的脸尽量往上转,小年配合着刘叔的动作,顺势将一脸盆的水喂进成岚的嘴里。 咕咚。 咕咚。 咕咚。 可能是喉咙太大的缘故,那水灌进肚里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中。 “呼,呼,呼……”刘叔还算轻轻的将成岚的脑袋放到地面,倚着身后的墙喘粗气。 小年则把脸盆抱在胸前,心跳声在脸盆中回响。 “吃……吃的……饿……” 在水滋润下恢复些许精神的成岚左手撑住地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使劲,将自己的身体变为平躺。 他这副肉体,超过十小时不进食都会感到饥肠辘辘,何况现在被强麻醉昏睡了整整一天。 “有!” 小年抱着脸盘跑到火炉边,从一旁地上铺着的床单里拿起一根根手臂那么长的腌肉干,装满整个脸盆。 接着跑回成岚身边,蹲在他的脑袋旁,把腌肉干小心翼翼往成岚嘴里送。 开始只是缓缓咀嚼,到最后风卷残云,塞得没有吃得快,只一会儿,整个脸盆的肉全军覆没。 “呼……呼……给我点……时间……缓一哈。” 感觉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大半,但浑身还是疲软无力,成岚很清楚自己肉体的强度,普通麻醉剂绝不会令他如此狼狈,里面很可能加了肌肉松弛液。 既阴险,又专业。 现在这个世道,能同时兼顾这两种品质的狗屎组织并不多。 成岚心里隐约有了数。 “小年……你是,啷个活下来嘞?”成岚看着天花板,开口。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他也不至于会被暗算。 在明知来者不善的情况下,还没有保持十足警惕,在这种没有法律约束的黑暗世界中,甚至连自己都没保护好。 还让弱小的小年反过来救自己。 如果不是发生什么奇迹,这个他承诺过要保护的小女孩,可能已经遭遇到难以描述的苦难。 愧疚、羞辱、恼怒、悔恨、自责。 一时五味杂陈。 “嘿,全靠刘叔关键时刻赶到,用球棒把坏人打倒,超级可靠的。” “你好啊大个儿,我叫刘卓,是小年小区的保安,以前也当过兵,不知道你长这么大堆肉来干啥咧,如果没我,小年可就出大事了知道吗?”刘叔缓过劲来,也蹲到成岚脑袋边,拍拍他的脸。 “谢……谢谢。”成岚奋力转过脸,郑重道谢。 “哎呀呀,开玩笑咧,你不用这样,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刘叔没料到成岚会这么认真,赶忙将他的脸扶正。 “我欠你们一条命,以后我一定……” “啪。” 小年狠狠给了地上的成岚一耳光,握着拳头,脸拉下来,眉头紧皱,生气地喊道:“什么欠不欠的,救你起来是让你在这儿自责的吗?我和刘叔一个老一个弱,都是你的拖油瓶,接下来所有危险都要靠你来保护,你注定是我们的超人和英雄,你不准有弱点,不准对自己不自信,不准后悔,不准道谢,不准被小情绪困扰,知道了吗!哼!” 小年一摔脸盆,气呼呼跑到火炉旁,抱住腿,背转身,生起闷气。 刘叔和成岚对视一眼,皆是莫名其妙——这一直挺温和的小妮子,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身体无法动弹,成岚只好用眼神向刘叔示意,刘叔当然明白成岚的意思,晃晃悠悠走到火炉旁,一边往火炉里添着在成岚卧室床底下找到的柴火,一边坐到小年身边。 “妹儿……我觉得大个儿他也不是故意……” “我想爸爸了。”小年抽抽鼻子,摸摸自己残留着红色勒痕的脖子。 “嗯?” “如果爸爸在,他肯定不会这么小家子气,他肯定会识破那些坏人的阴谋,他肯定会保护我……白痴,成岚大白痴!” “喂喂喂,你也不能这么说,我是被偷袭的,能有什么办法嘛。”成岚仰起头,很无辜。 “我爸爸就不会被偷袭!” “你爸爸中这一针早死球了!” “他根本就不会中针!” 算是领教到小女生的无理取闹,成岚也不再争辩,立马道歉:“好啦好啦,我的错行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不准对不起!” “那你要我啷个样嘛。” “不准睡在地上!起来!”小年转过头,指着成岚。 “好好好,起来!起来!” 被小年言语一刺激,不知从哪儿迸发出力量,成岚一挺身,居然坐到地上。 “行了吧?”成岚摊手。 “哼,”小年眼角淌泪,还在生气,但身体已经动起来,拿起火炉旁的床单,裹上所有腌肉干,哼唧哼唧抬到成岚身边,“吃吧。” 成岚看看小年,又看看自己已经可以自由活动的上半身。 “行啊小年,这激将法……”成岚握握拳,感觉力量在慢慢复苏。 “才不是激将法!大笨蛋!我们就剩下这点吃的了,给你吃,你去找新的!”小年擦干眼泪,气消了大半,同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语气慢慢缓和,“你不准再倒下,你明明说了要保护我,刘叔不来我可能已经被坏人吃掉了!” “哈哈哈,遵命遵命,你是公主你说了算。”成岚伸出手,抓起被单里所有腌肉干,塞进嘴里。 闭上眼,感受食物给予的能量,扭扭脖子,活动手腕,一个鲤鱼打挺,成岚站起身来。 一通拳掌互拍,声音震得走廊轰轰作响。 “躺起来还看不称展,站起来还真有点绿巨人那意思了。”刘叔啧啧称奇。 “老子现在活力四射,那搞偷袭的王八蛋嘞?死了?”成岚咬牙。 “那边……”小年一指走廊尽头。 成岚口中那王八蛋其实早就醒了。 虽然头被砸得够呛,但好歹没有伤到要害,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旺盛的求生欲令他在三人讲话间,已经像毛毛虫般悄悄往售票大厅挪动了几十米。 他的目标是不远处的进站门禁,只要能翻下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许还能捡条命。 “小伙计,想去哪?”成岚几步走到那人身后,用右手两个手指抓住他的脚踝,像抓娃娃机一样,将他提在空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成岚把那人的身子转过来,看着他的脸。 “呸。” 被倒吊着,身受重伤,面对比自己大几倍的怪物,那人竟然还顽强的吐出一口血痰,因为气力不够,呸到成岚的赤脚上。 “这种情况下还楞个拽,你不说我也晓得你是哪点嘞,我是真搞不懂你们‘程门’想干啥子,这世道已经这种批样子啦,还在到处搞事情?大家互帮互助好好活下去不好迈?”成岚皱眉。 “杀了我。”那人从嘴里挤出三个字。 “他妈油盐不进。” 成岚伸出左手,一个弹指打到那人肚子上。 血吐一地。 “程门?什么东西?”刘叔拍着身上的灰尘,靠过来。 “原身是大名鼎鼎的程门武术学院,专门接收那些家长、学校、社会三不管的坏孩子,甚至提供免费的住宿和教育,校长是个神秘人物,只知道姓程……黑子灾难爆发后,他带着一群‘坏学生’逃入地下世界,一开始还好,但后来物资紧张后,他们渐渐开始抢劫逃难者,拦截救援物资……” 成岚看着手里拎着的滚刀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上面收到的资料里面看到的,他们大部分人从小就是刺头,喜欢打架斗殴,家长不负责,学校管不住,但进了程门后反而都特别听话……而在学院里经过系统训练,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实战能力都高于普通人,顶尖一点的甚至接近特种兵水平……刚好碰上灾难越来越严重,而他们又像是打游击战一般神出鬼没,政府根本分不出这么多人去处理他们,结果令其四处作祟,还在地下世界建立了不少基地,奴役其他逃难者。” “资料不太齐全,但有提到他们称校长为‘大爹’,彼此自称‘家人’,对待其他逃难者非常狠毒,成员们都阴险狡诈,有仇必报,还特别团结,但没想到他们会真的派人来搞我——说吧,是不是替姜北那个基地的‘家人’报仇来的?” “臭……”程门那人气若游丝。 “哈?”成岚凑近他嘴边。 “……傻x……” “哎,何必呢?” 成岚又弹出一指在相同地方。 那人只剩干呕,连血都吐光了。 “怎么办?”成岚回过头,拎着那人,看向小年,“公主大人,我保证从他身上问不出东西,要宰了吗?” “……”小年本专心听成岚说话,消化着信息,没料到成岚忽然将生杀大权交到她头上,一时愣住。 “我觉得可以,留着也是个祸害——而且看他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啧啧……”刘叔砸嘴,转过头不去看那吐了一地的血肉混合物。 “不……不好吧……”小年下意识开口,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毕竟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孩,虽然对刚才的裸绞事件充满恨意,但要她随便决定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她自问做不到。 但留下这条命有什么意义,她也说不出来。 只能沉默。 “行,算你小子好运,如果你能活着跟我们到地下城,送你去监狱关几年,或许还能改过自新——刘叔帮把手,把他捆起来,我手指头有点粗。”成岚见小年心软,军人的理智也重新恢复,在平民面前杀人本来就是大忌,何况现场还有小姑娘,如此想着,顺势便把手里那人扔到刘叔脚下。 刘叔从脚旁背包里拿出伞兵绳,三下两下就给那已经昏迷的倒霉蛋捆了个结实。 “咦,刘叔你这手法,伞兵?”成岚眯着眼,好奇。 “啧,08年那场灾难,我可是第一批空投救援兵,还上过报纸。”刘叔拍拍胸脯,非常骄傲。 “咋从大英雄混成保安?”成岚鼓掌,语气戏谑。 “保安咋啦?守卫好群众的居住环境,可比你们特种兵亲民得多——而且我早就退休,现在只是发挥余热,哎呀等你以后老了就懂,我们这种兵蛋子,闲不下来。”刘叔摆摆手,不理成岚,将混沌帮三个打手的背包并拢到一起,准备整理一下。 才打开第一个包,便发现里面有只正盯着他看的大老鼠。 那老鼠的粗尾巴上系着小卷纸条,看到刘叔,二话不说从包里钻出,以极快的速度跑进轻轨站,消失在黑暗之中。 待刘叔还在纳闷时,成岚一拍脑袋大叫。 “遭了!” 第十八章 哥哥 “……大哥你别这么六神无主,匡扶正义调查真相是我的工作和责任,好好玩,好好上课,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把这些当回事,都交给我。”杨见把眼神呆滞的袁安送到楼下,拍拍他的肩膀。 “你觉得我能办到吗?”袁安又好气又好笑。 “嘿,场面话总得说说吧,总之你这边如果想起什么或有什么情报,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他既然跟你长得一模一样,那你们之间肯定某种关联,说不定他的目标就是你……嗨,你别这种表情。对了,手机给我,记一下我号码。”杨见伸出手。 袁安五官皱成一团,掏出手机递给杨见。 “往好的方面想,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得平平无奇,而你十八岁就能遇到这种怪事,以后孙子问起你人生经历,不至于没有故事可说,对吧。”杨见在袁安手机上录入自己的号码,笑道。 “我怎么觉着是你想给自己孙子讲故事……”看着杨见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袁安不爽,但内心的郁结也舒缓许多。 “咦?有这么明显?”杨见拍拍自己的脸,把手机扔回给袁安,“好啦好啦,回去好好玩,我先回警局了,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参加cs训练,你得多兜着点哦。” “兜个屁……” 目送着杨见走过转角,袁安坐到入户楼梯上,发起呆。 一个跟自己形态特征一模一样的人,正和自己处在同一个城市,同时还是一桩离奇命案的重大嫌疑对象。 这叫什么事? 他是谁? 他要干什么? 我会有危险吗? 如果警察抓不到他,那岂不是会抓我? 还没高考,就得蹲局子?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哇……”袁安抓着头发,身体恼怒的左右摆动。 “你跟这儿发什么疯呢?”成岚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袁安扭过头,看一眼,又转过头,拳头撑脸。 “嘿!问你话!半天不上来,咋回事,杨见找你干嘛?”成岚用脚踢袁安的背。 “请我吃凉虾,我就告诉你。”袁安动也不动。 “狗东西,走。”成岚架住袁安的脖子。 二人勾肩搭背,又回到凉虾摊。 “两份凉虾,多冰多糖,谢谢。”成岚大声招呼。 店主大妈收好刚才的餐具,正在冰箱旁情洗,闻声抬起头刚要回答,但一看到袁安,忽然呆住,满脸困惑。 “嘿,刚才我都没吃,现在口渴得很。”袁安解释。 “哦哦……”大妈欲言又止,但还是继续手里的动作,从冰箱中取出冰块打成碎冰,拿起塑料瓶给碗里倒上黄糖,不一会儿便乘上两碗凉虾。 一边吃着,袁安一边向成岚复述刚才从杨见那里听来的事。 成岚默默听袁安说完,将碗里剩下的汤底一口喝完,摸着并不存在胡须的下巴,露出跟杨见一样嘴角渗笑的兴奋表情。 “我算是看出来了,合着这种事不发生在你们身上都显得特别有意思对吧?”袁安给成岚一拳。 “哎呀,这个世界如此无聊,发生点奇怪的事情不是挺好的吗,”成岚捂着胳膊,转头,左右看看,故作阴森的讲道,“哥们,你知道双鱼玉佩吗?” “什么玉佩?”袁安端起凉虾,小口抿着。 “双鱼玉佩,我在一个鬼话连篇qq群里听到的,据传是某个科考学家在罗布泊一处古遗址里面发现,凡是触碰它的人,就会被分成两个……那位科考学家不小心碰到这个双鱼玉佩,被分成两个后,遭到秘密监禁,放出消息说是他失踪了……” “妈的打住打住……我去哪里触碰什么这个鬼玉佩?” “所以,万一,你才是被分出来的那一个?” 成岚眯眼,静静看着袁安。 袁安愣住,慢慢感觉一股寒意涌上背脊,手上开始泛起鸡皮疙瘩。 “哈!”成岚大叫,吓得袁安手一抖,“哈哈哈哈哈哈,说啥你都信?你要是被分出来的,老子跟你一起玩的十多年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 “操,你不知道我现在的精神状态没办法分清什么是玩笑吗。”袁安放下凉虾,手还在发抖。 “但是,或许,我的记忆也是假的呢?”成岚又紧皱眉头,欲说还休。 “老子打死你。”袁安举起手佯装要打。 “好啦,你担心个锤子,警方那边有飞虎特警们帮你作证,现实这边有我确认你的真实性,何况监控摄像头又不是摄影机,万一只是面貌特征比较像?人都是被自己吓死的,放心啦,快回去玩游戏,大家都等着你呢,”成岚从口袋掏出钱,“老板娘,买单!” “得嘞。”店主大妈掏着围裙里的口袋,走过来,收下成岚手中的10元钞票。 找零钱的同时,店主大妈盯着袁安,有些好奇的问道:“小伙儿,你是不是双胞胎啊?” “不是啊,为什么这么问?”袁安抬起头。 “哦,没什么,你刚才不是跟那矮个子吃完走了吗,接着你又独自回来外带一份凉虾沿着左边那条街走了,然后你又从小区里跟这小伙儿一起出来……” “等等,我买了碗凉虾带走?不对啊,我跟杨见吃完就回小区,没有再出来过。” “不对吧,那小个子我倒是见他从小区里出来骑车走了,而你接着从小区后门过来买凉虾,当时我还问你是不是没吃够,你还回答好久没吃想再吃一份来着……”大妈歪头,也是满脸疑惑,“但现在想想,那个人虽然跟你长得一样,但声音要粗点儿,穿的还是一身军绿色大衣……是你哥哥对吧,跟阿姨这儿开玩笑呢?” “阿姨……我没有哥哥。” 袁安颤抖着挤出几个字,瘫到小板凳上,血都凉了。 第十九章 禽兽 观音桥地下城。 学生宿舍楼。 213房。 小栗头被一阵砸门声惊醒,睁开眼。 “三分钟到操场集合,否则后果自负。”穿一身白色武校制服的壮汉站在房门口,打开灯,用力扯拉着皮鞭,发出一阵阵摄人心魂的怪响。 原本不大的四人寝室加地上躺着一共睡了十个人。 这十人听到壮汉喊话,通通安静地撑起身体。 “听到没有?”壮汉见众人无言,眉头一皱。 “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声音或大或小,皆是卑微回复,没人敢正眼看他。 “艹,一群杂碎。”那壮汉不知为何生起气来,拿着皮鞭往身旁最近一个戴着眼镜低着头的中年人猛然挥出。 “啊!” 中年人毫无防备,被一米多长手臂般粗细的皮鞭打中脸部,眼镜飞出,落到小栗头身边,中年人惨叫着,捂着血肉模糊的脸在地上打滚。 “呸。”吐了一泡口水到中年人身上,壮汉骂骂咧咧的从一旁楼梯下去。 离中年人最近的黄毛趴在门边,探出头见壮汉走远,急忙回头。 “老张,快!”黄毛挥手,叫唤着睡在阳台的一个白毛小老头。 “来啦来啦。”只见老张从衬衣口袋掏出老花镜,连爬带滚的趴到阳台洗手池下,抠开一块瓷砖,从被他们挖空的地板暗格中,拿出一个急救包,递给身边最近的人。 人传人,急救包很快到了黄毛手中。 “吴哥,我们时间不多,只能帮你消消毒,用创口贴顶一会儿,你忍着点,晚上回来再给你处理。”黄毛一边说着,一边从急救包拿出酒精和创口贴。 被唤作“吴哥”的中年人此时也从剧痛中缓和过来,嘘着眼直起身,用皮开肉绽的脸冲黄毛点头。 “我喷啦。” “唔……”吴哥闷哼一声,牙都快咬碎了。 “小栗头,今晚吴哥跟你换一下,他睡床可以吧。”黄毛一边帮吴哥贴创口贴,一边看向睡在靠门左手上床下铺式宿舍床上的小栗头。 小栗头看看自己的左腿,试着动了一下……嗯……还是很痛,但…… “没问题,我好得差不多啦。”小栗头从床上翻下来,单脚落地,把眼镜递到吴哥手里。 “病号床”总得留给真正需要的人,自己已经占用十多天,够本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越来越过分……”靠窗的中年女人抽泣道。 “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对付他。”黄毛用棉球擦拭着吴哥脸上的血迹和酒精,面色沉静。 走廊上陆陆续续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面对那群黑心黑肺的畜生,说了三分钟,就一定得三分钟,不然后果虽千奇百怪,但全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刑罚。 遭受重击的吴哥右眼已经睁不开,脑子还嗡嗡作响,但他深知不去集合的下场更惨,所以鼓起气力,站起身,和小栗头、黄毛一起加入到人群中。 操场上四散站着三四十人,衣着破烂,满身灰尘,年龄不一,每十个人为一个小队,一字排开,统统低着头,前面都站着个穿白色制服的人拿皮鞭带队。 而小栗头这一队前,正是早上唤醒他们的壮汉。 操场讲台上,一个穿黑色武校制服的光头,叉着手站在正中央,那双阴邪的眼来回扫量着台下众人。 “你们当中,有会雕塑或建筑设计专业的人,请举手。”黑衣人声音不大,但在鸦雀无声的操场上却显得异常洪亮。 台下众人闻言,低着头面面相觑,不敢应话。 “我再问一遍,会做雕像的人,请举手。”黑衣光头的声音越来越阴沉。 没人举手。 一片寂静。 小栗头身边的中年妇女顶不住压力,开始不自主的发抖。 “行,废物们,只会干吃饭,需要干事的时候,什么用也没有。”光头说完话,对正看着他的壮汉眼神示意。 壮汉咧嘴一笑,回过头抓住那中年妇女的头发,把她拉到台下。 “我再问一遍,”光头扫视众人一圈,却没有接着问,“得了,打吧。” 壮汉扬起皮鞭。 “等等!”只剩半只眼可以看清东西的吴耀汉举起手。 “我……我大学……选修过建筑设计……业余也……也做过不少……可能……可能有用。”吴耀汉双腿发抖,声音颤颤巍巍。 那壮汉放下皮鞭,看看吴耀汉,又回头看看光头。 “带上来。”光头说。 壮汉皱眉,走到吴耀汉面前,架着他的胳膊,一边把他往台上拖,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你要是敢说出去是被我打的,任务结束,你铁定活不了。” “不……不敢……”吴哥小声应和。 连拉带拽,吴耀汉很快被送到光头面前。 “大型人物雕像会做吗。”光头看着吴耀汉脸上的惨状,皱眉。 如果真是自己需要的人,那这种状态做事,肯定效率不高。 这可是大爹亲自布置下来分派给各个基地的首要工作,自己要是可以第一时间漂亮的完成,铁定能得到赞扬。 “会……会做。” “水平怎么样。” “得……得过市级的二等奖……” 听完吴耀汉的话,光头喜笑颜开,但看到他的伤势,脸立马黑下来。 “谁打的你?” 吴哥浑身一抖,低着头,眼神下意识往右边一瞥,但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说:“我……我自己不小心……” 那细微的眼神骗不过眼尖的光头,光头扭头看一眼壮汉,走到他面前,一个巴掌扇过去。 响亮。 “对不起。”壮汉捂着脸,低头对光头大声道歉。 “帮你报仇了,可以好好工作吗?”光头转头看向吴耀汉。 吴耀汉哪里还敢答话,看着脸被拍红的壮汉双腿打颤。 “你是想让他给你道歉吗?”光头眯着眼。 “不敢不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吴耀汉立马跪倒在地,不停磕头。 “行了,你跟我走,陈壮,你带下面的人去隧道搬石料。” 唤作陈壮的壮汉鞠躬,慢慢退下,来到小栗头队伍前,眼神凶狠。 刚才被他拖到台下的中年妇女已经回到队伍中,和大家一起低着头,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走吧各位,大家先去吃饭,今天还得干好多话呢。”出乎意料,陈壮语气变得极其温柔,向着还剩九人的小队拍拍手。 小队众人皆是心头一凉。 没有什么比丧失人性的怪物突然温柔起来更可怕,绝不可能是放下屠刀的转性,而是暴风雨前的恐惧黎明。 眼前这个陈壮自奴役他们以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瘪,看来注定是漫长且凶险的一天…… 去学校食堂陆续领了一瓶浑浊不堪的污水和一个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灰面馒头,众人一边吃着一边在陈壮的带领下前往隧道。 去隧道需要经过地下城的入口,那入口处有五人宽,七八米高,被一个巨大的铁门拦住,只留出两个人行通道和一个车行通道。 入口处附近站着十多个白衣制服男,正围在一圈进行着实战格斗,那些人一个个彪头大耳,光着膀子全是横练的筋肉,欢呼声呐喊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与小队这边灰头土脸的平民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铁门的正中央,挂着一个三米多高巨人,明显已经死透,巨大的尸体被超大号铁钉钉在铁门上,飞蚊蛆虫将尸体腐肉啃食得惨不忍睹。 而巨人尸体正下方,是一堆穿着军装的骸骨,其肉身早就被过往的老鼠蚕食得一干二净。 小栗头拉着石料推车,一瘸一拐,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那巨人。 他想起那一天,巨人战斗的场景。 如果不是被散弹枪偷袭,身上又中了那么多麻醉针,这位天神一般的英雄,肯定能够杀掉当时围攻他的二十多个王八蛋。 不至于现在…… 小栗头冲巨人尸体狠狠眨了一眼,算是对他的祭奠。 一路无话,众人从车行通道走出铁门,来到隧道。 隧道在地下城一共有四个,这个隧道的左手尽头是观音桥轻轨站,而右手则是后期新挖出来的地下城扩建项目,但遭遇太阳黑子和变异怪物强袭后,项目便停滞下来。 程门偷袭并杀掉镇守地下城的军人们接手城市管理后,便奴役残存的人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扩建工作,妄图将整个隧道口建造成一个难以攻破的堡垒。 因此沿路都能看到拿着皮鞭的白衣监工叉着手,监督那些衣着各异的地下城居民进行着施工作业。 操纵各种机器的工人们将一块地方挖空后,没有技能的居民立马徒手搬运废渣,用独轮车来回倾倒,这种工作没有任何人道可言,但效率却十分惊人。 短短半个月,已经挖出了建造巨门的双边地基。 陈壮沿路跟各个监工亲切的打着招呼,领着小栗头一行人从左边走,去到轻轨站。 那里是废渣和黏土倾倒的地方,皆是雕像所需的基础材料。 这次程门校长下达的指令,是在各个程门占领的城内建造巨大的个人雕像,至于这个“巨大”到底有多大,并没有明说。 没说多大,当然是越大越好。 尤其身为观音桥程门基地的一员,作为cq最大的商业中心,如果不拿第一,大家都会觉得脸面无光。 而自己,又是负责这件事的负责人之一,所以陈壮不准备让眼前这群奴隶休息,他要比其他三个隧道的人挖更多的泥土,得到更多赏识,才有机会晋升黑衣。 而且,他才被上司打了一巴掌,这气,还得找个机会撒出来。 走进轻轨站,站内因为城内供电的关系正灯火通明。 “停。”陈壮走到角落堆积的废渣和泥土旁,向众人握拳。 小栗头、黄毛和其他三个青壮年放下各自双轮推土车,揉着肩膀,看着陈壮,等待指示。 “在你们工作之前,我想问问,”陈壮转过头,那沿路的微笑消失不见,脸色阴沉,“是谁给那个眼镜废物治的伤?” 来了。 众人微微叹口气,知道大事不妙。 “是我。”黄毛往前迈出一步,抹抹额头上的汗。 他知道就算没人承认,眼前这怪物也会随便找个人殴打一顿,因此不如主动一点,揽下责任。 “哟,挺英雄嘛。”陈壮笑出来,摇晃着手里的皮鞭,走到黄毛身前。 “上衣脱了。” 黄毛脱下衣服,恶狠狠的盯着陈壮。 小栗头看到,黄毛后背腰间,别着一根小小的铁棍。 “哈哈,可以的,是个好杂碎。”陈壮扬起皮鞭,作势要甩。 而就在一瞬间,黄毛躬身,从后背取出那根铁棍,冲向陈壮。 虽然这次突袭出乎陈壮意料,但是一个普通人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快过系统训练的练家子。 只一个闪身,陈壮躲开黄毛的突刺,抓住黄毛的持械手,刚想扭断,却发现黄毛身体离地,竟腾空借势用双腿夹住自己的头,右手还被黄毛双手死死捆住。 这招剪刀脚是黄毛小混混时期的最大杀器,帮助他打败过不少强敌。 但不包括现在这么一个力气巨大又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搏击手。 因此。 “大家一起上啊!搞死他!”黄毛大喝。 小栗头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拖着被陈壮打断的残腿,喊叫着,一瘸一拐,飞身过去将陈壮扑倒在地。 那推车的几人包括中年妇女在二人鼓舞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冲上前去七手八脚将陈壮按在地上。 “唔……”陈壮没想到平时病恹恹柔弱弱的几个废物此时竟突然团结起来,被重压之下竟觉双眼冒光,快要晕死过去。 就在此时。 “你们他妈在干什么?” 是巡查的监工! 陈壮仿佛听到了天籁。 那两巡查的白衣夜叉挥舞手中的皮鞭,只几鞭下去,就把陈壮外围的众人打散,打到最后只剩小栗头和黄毛一人抱住陈壮一只手,死死不放。 七八人的重压陈壮抵挡不住,但两个营养不良奴隶的反抗可太好处理。 陈壮肩膀一抖,先是一脚踹开小栗头,接着双手抓住脖子上黄毛的腿,轻一用力便将其掰开,得以喘气后,施展自己的硬板桥横练功夫,腰马合一站起身来,抓住黄毛双腿扔他扔到废渣上,接着冲上去逮住黄毛的脚踝。 一下。 两下。 三下。 四下。 瘦弱的黄毛被当成麻布口袋,来回拍打到地面上,一会儿便血肉模糊,只剩进气。 小栗头看到黄毛如此惨状,自知命不久矣,因此找准机会,在两个巡查监工还追着其他人鞭刑之时,从轻轨站一旁的楼梯跑了下去——那下面通往地下通道,只要能够跑进去藏到某个角落里,或许还能活条命。 恐惧激发出的肾上腺素让他顾不得左脚痛疼。 他一直跑一直跑。 汗液和尿液混杂在一起,脑海里全是平时白衣恶魔们虐待反抗者的酷刑。 被这群锱铢必较丧失人性的怪物们抓住,死可能只是最轻的后果。 心里越急,身体越不听使唤。 在连滚带爬下了一半楼梯,眼看着就要到地下通道圆形入口时,小栗头被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化为陀螺滚下楼梯。 待停下来落到地面,肾上腺素也逐渐衰退,那伤没好全的左腿已经彻底报废动也不能,右眼在滚动中被楼梯上的碎石块划伤,浑身上下惨不忍睹只剩双手还有些许气力。 咚、咚、咚。 屋漏偏逢连夜雨。 楼梯上传来沉闷的脚步。 那是死神的丧钟。 爬吧。 只能爬了。 小栗头用手撑起身体,搭配着勉强还能动弹的右腿,一蹦一蹦地向地下通道爬去。 他绝没有黄毛那种未雨绸缪舍身取义的刺杀精神,刚才之所以会出手,完全是因为断腿之仇和一时的冲动。 他只是个普通人,他还不想死。 “呜……呜呜……” 小栗头没有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哭。 咚。 咚。 咚。 咚。 距离小栗头仅两三米的地下通道,此时发出一阵更加沉重的脚步声。 小栗头停下动作,缓缓抬起头。 他看到了一个巨人。 “小兄弟,你啷个回事?” 那巨人肩膀上扛着一个人型肉粽,半蹲到小栗头面前。 灯光下,那张寸头大脸虽皱着眉头异常可怖,但却令人感到如沐春风、和蔼可亲。 就像。 就像是以前守护着观音桥的那位,吴极大叔。 “呜哇……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他们……程门……”小栗头仿佛见到了救世主,抑制不住哇哇大哭,右手撑起身体,左手指着身后楼梯。 听到程门,成岚脸色阴沉下来。 留守在观音桥的巨人叫做吴极,是他们五人小班的班长。 虽为班长,但吴极从来没有班长的架子,性格开朗,训练最为刻苦,手下惹了麻烦自己一肩扛,团队得了奖励通通向下邀功,经常违背命令去解救平民,是一个认真负责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也是成岚心中最尊敬的吴大哥。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会消极怠工,在工作上出任何岔子。 除非。 成岚放下肩膀上的那人,额头青筋暴起。 “小年,刘叔,你们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成岚没有回头,面沉似水,盯住前面楼梯,将自己隐入一旁的承重柱后,并将天花板的灯打碎。 一直躲在成岚背后的刘叔和小年赶忙将小栗头拖到阴暗处。 地下通道入口,只留下那个“粽子”。 咚、咚。 轻轨站楼梯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那白衣监工没有发现逃跑的小栗头,却见地下通道处捆着一个人。 “咦?”白衣监工挥着皮鞭,好奇之下凑上前去。 “跑……快跑……跑……” “哈?”听见那被捆得七荤八素的人趴在地上念念有词,白衣监工把他翻了一面。 “跑啊!”那人被翻过瞬间,布满血迹的脸痛苦非常,但还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干裂的嘴里挤出两个字来。 但为时已晚。 成岚的身体在自然状态下会显得沉重无比,但经过训练后,想要潜行时,也可以做到鸦雀无声。 绕过承重柱,成岚悄然出现在白衣监工身后,伸出右手,抓住了他的头。 成岚的巨掌张开能用三个篮球转着玩,抓普通人的头,就像抓着一个小皮球。 那白衣监工不愧习武之人,反应其快,遭受突袭头部巨压之下竟还能向后猛然挥出皮鞭。 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对成岚来说就像是慢动作,左手轻轻捏住那小鸡仔一样的持械手,用力一挤,白衣监工手臂骨头尽碎,皮鞭掉在地上。 用大拇指捂住白衣监工的嘴,成岚将他提到自己面前。 白衣监工看着成岚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巨脸,心中暗道不妙。 “知道吗?你们全都会死。” 成岚咬紧牙关,眼中布满血丝。 并合紧右手。 第二十章 懦弱 “呼……”陈壮长出一口气,上下转圈活动着酸胀的手臂。 他已经用皮鞭抽打对面的“反抗者”不知道多少下,整条皮鞭上都是滚烫的鲜血还有碎肉。 而那些反抗者早已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喂,悠着点,你把自己小队人打死光了,其他队可没多余人分你。”白衣监工把皮鞭夹在腋下,正抽着烟,话里虽在阻止陈壮,但却没有任何行动。 “没事,我人缘好,就算都打死,去每个队都借一个,不就凑齐啦?”陈壮笑道,又是一鞭挥出。 这一鞭重重砸在躺外围的中年妇女身上,那中年妇女呜嗷一声,没了动静。 “哟,死一个。”白衣监工吐出烟圈。 “没劲。”陈壮揉揉胳膊,放下皮鞭,走到身旁躺在地上呼吸渐渐衰弱的黄毛身边,蹲下。 “你可不能死得这么轻松,放心,等一下就找医生治好你。”陈壮抓着黄毛头发,往他鲜血淋漓的脸上啐了一口痰。 “王铁去多久了?”白衣监工将烟蒂扔到地上,踩熄,看向轻轨站楼梯。 “啧,好像有十分钟?追一个瘸腿的废物,要这么久?”陈壮放下黄毛的头,站起身来。 “有点不对劲,我去看看。”白衣监工皱眉,晃着皮鞭,走进楼梯。 陈壮没有在意,将黄毛扛起来,和其他人放到一起,接着又用手去试探中年妇女的鼻息,发现还有一丝气息,耸耸肩,也不想带去治疗,随手将她扔到废土堆上。 回头看看剩下几个唯唯诺诺没被打死也没被打晕,只是受伤严重的人,举起拳头一惊一乍的恐吓他们玩。 就这么过去了五分钟。 白衣监工们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刚开始还能听到后进楼梯的监工呼喊王铁名字,而现在,那黝深的圆形入口,只是一片寂静。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不知怎的,陈壮开始起着鸡皮疙瘩。 从小就在街头打架斗殴,去了武校后又习得一身硬本领,陈壮的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第六感当然也比常人来得敏锐。 静下心认真感知周遭环境后,陈壮发现异常。 他好像是听到了一股沉重的呼吸。 这股呼吸之粗重,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 更像是老虎。 不对。 陈壮所在的武校位于深山,校长曾经买过一只老虎养在园区供大家观摩,因此陈壮知道老虎呼吸是怎样的。 而眼前这个……比老虎重得多。 就像是…… 陈壮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巨大的身影。 围捕吴极巨人的场景像是走马观灯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鸡皮疙瘩早就掉满一地。 汗毛也竖了起来。 像是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想,恍惚间他看见入口处出现一团巨大黑影。 几乎是下意识,陈壮从裤子口袋拿出特制口哨——这种用于警示危险的口哨声音清脆刺耳,一旦吹出,周围所有听到口哨的混沌帮成员都得以最快速度集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陈壮刚把口哨含进嘴里的一瞬间,那团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他眼前。 巨掌挥出,黑影一把抓住陈壮身体。 像是被大蟒蛇捆住,陈壮连呼吸都办不到,口哨也自然而然掉到地上。 “投降,可以不死,同意就点头。” 成岚半蹲在地上,把满脸通红快要窒息的陈壮举在自己面前,同时伸出左手,上面是一些白衣碎布和骨头与血肉的残渣。 意思很简单,只要持否定态度,这就是下场。 陈壮感觉快要晕死过去,但终究还是看清眼前巨人的示意,因此疯狂点起头。 而随着他点头,巨人手上的力量也逐渐放松,陈壮趁机艰难吐出一口气。 “行。”成岚眉头舒缓开,他也没料到居然有程门的人愿意妥协。 虽然这种“叛徒”铁定是十足的坏胚,但对于他的拯救计划来说却是必不可少。 成岚伸出手指,对着陈壮后脑勺轻轻一弹。 陈壮两眼翻白,晕死过去。 将陈壮扔进身后的楼梯,成岚看着身旁正抱在一起发抖哭泣的两个年轻男人。 那两年轻人衣服早就被抽打得支离破碎,身上没有一处好肉,但精神比其他老弱病残要好得多。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我……我知道……所以……所以才会……呜……。” “他们还会有其他人过来吗?” “监工……一般……三个小时……就会换班……大概……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很好,我是重庆军区三道拐连队的特种兵,我叫成岚,你们呢。” “李呆……”左边眉眼清秀的柔弱男人。 “方圆……”右边厚嘴唇渣胡须的粗犷男人。 “我需要把大家都运送到下面安全的地方,那里有我的人会为他们进行一个伤口处理我还得审问一下这个王八蛋制定计划,这期间需要留一个人在上面帮我们望风……” “我留。”还未等成岚说完,方圆往前挪动身体,半边遮住李呆,坚定点头。 成岚从加大特制的战术短裤后包中捻出一把信号枪递给方圆,“不用大吼大叫,来人了往通道开一枪,我就上来救你。” “好。”方圆抓住信号枪。 “等会儿我让朋友上来帮你处理伤口。”成岚竖了个大拇指,接着自顾自将一半伤员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将他们搬运到地下通道。 如此往返两次,成岚将伤员尽数运到地下通道内,而伤势最重的黄毛,被他轻轻放到便携睡袋上。 小栗头早已拿着医药酒精和绷带等在一旁,看到黄毛的惨状,牙齿都快咬碎,但手里救治的动作却不曾怠慢。 成岚坐到地上,看着黄毛,脸色阴沉。 作为受伤经验丰富的军人,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人的生命特征正在缓缓消失,平常的应急处理绝对没办法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想要救他,只能去地下城内的中心医院,还得有医生。 而要办到这些,就意味着自己得将城内的害虫全都除掉。 能够管理如此规模的地下城,城内少说得有两三百个程门的害虫,这群人心狠手辣不说战斗力还个顶个的强,尤其是从小栗头口中得知,城内居然还有黑衣人。 程门根据战斗力水平以衣服颜色进行着明确的阶级划分。 有白、黑、灰、紫四种衣色,白衣是普通打手,黑衣的作战能力已经逼近特种兵,灰衣则都有各自的“功夫”,而紫衣则是校长。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城内是白衣领导,逐个击破还好说,但有组织作战能力极强的黑衣人在其中统筹,一旦被他发现并组织围攻,连自己都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 成岚看着忙前忙后救治着伤员们的刘叔和小年。 只要自己一旦决定进行解救任务,必然是九死一生,将将许诺给他们的保护不仅不作数,可能还得让他们在后方多多担待。 这终究不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侠义世界,吴极已经死了,但眼下的人们还活着,如果吴极在,他肯定也不会允许我拿群众的生命去进行如此愚蠢的复仇冒险。 如果吴极在…… 成岚埋着头,握紧双拳,牙齿紧闭,眼睛充血。 愤怒和理智化为两根紧绷的弦,在成岚脑海中拉扯。 小年首先发现成岚不对劲。 因为成岚坐在那重伤的黄毛面前,已经许久不动,甚至连身后正用身体挤压着陈壮想让他苏醒过来的“粽子”都不去管。 小年擦擦额头的汗,叫住刘叔,两人一商量,先停下手里的工作,走到成岚面前。 “大个子,你……”刘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 “嗯……刘叔,干啥子?”成岚抬头。 “什么干啥子?在想什么呢?”刘叔不解。 “哦,没事……刘叔,是这样,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带着伤员撤退,待我找到援军……” “停停停,你在说什么?”刘叔满脸惊讶,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人。 “我说,这城里的坏蛋全是格斗能力极强,没有道德束缚的狗杂种,我还好说,万一不小心放了漏网之鱼到你们面前……小年你在干啥?” 成岚说着说着,发现小年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奇怪的东张西望。 小年没有答话,只是四下张望,接着终于在一片废墟中发现一根半米长的钢筋。 跑过去过去捡起它,在手里挥舞几下,小年气势汹汹地就想往楼梯上走。 成岚的巨掌立马横在小年面前,满脸问号。 “让开。”小年皱眉。 “不让,你要干啥子?” “不干啥子,既然你怂,就由我上去把那群王八蛋全杀了。”小年将手上伤者们的鲜血抹到裤子上,握紧钢筋,小脸上堆满愤怒,咬牙切齿。 听完这话,成岚脑中的弦突然断掉一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下通道里,回荡着他爽朗又通透的笑。 第二十一章 轻敌 早在灾难初现端倪时,仿佛未卜先知,大爹便开始秘密驯养老鼠进行简单的信息传递。 灾难发生到如今这等地步,太阳已经彻底改变地球磁场,破坏了所有通讯电波,别说手机,就连电报、对讲机和广播都早已无法使用。 程门的标准制服除了以颜色为各人分阶外,还有一种特殊作用——就是每件衣服都会在清洗时加入大爹特制的草药,这种草药平时无色无味,但对于老鼠却有着超强吸引力,能使驯养过后的老鼠在十公里外闻到味道,并按图索骥,以此传递信息。 如此做法放在和平的信息时代非常愚蠢且低效,比不上任何高科技,但在末日之下却是最快速便捷安全的远距离沟通方式。 老鼠聪明、跑得快、求生能力强,作为传递信息的末日电话,不仅能及时预警交流信息,还能方便团队管理,在这种环境下,是程门能够与军方抗衡的最大武器。 将剩下半块牛排扔给笼子里刚被白衣信使截获的老鼠,李兵把它尾巴上的纸条取下,打开。 上面用防水笔记录着先头小队的实时位置信息,更新的最后一笔,停在大龙山轻轨站,距离这里很近。 先头小队们的主要任务是活捉巨人,交给大爹。 自从巨人出现给予程门惨重打击后,大爹已经在总基地中靠着抓来的许多科学家建立起科研室,急需巨人活体用于研究,目的是找出使人类变成巨人的方法,想要将程门的人改造成一支巨人军队,在武力上抗衡军方。 既然报信老鼠能够跑来这儿,说明这一支小队已经遇害,那轻轨站必定有巨人把守。 或许那巨人已经察觉到什么,往这边走也说不定? 李兵皱皱眉,摸着光头,将纸条扔进一旁火炉,坐回到自己的真皮沙发上。 事情都堆到一起,不由觉得头痛,李兵从身旁抽屉取出一盒雪茄。 修筑大爹雕像肯定要摆在第一位,而第二位要紧事则是找到昨天大爹发给所有分部那张照片上的小女孩——自己已经排查观音桥所有奴隶,并没有发现她。 而想在茫茫地下世界中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如果大爹传过来的消息属实,一旦找到她,那程门统治地下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这件事,其实应该排在第一位? 李兵吐出一口烟圈,眼睛看着火炉,太阳穴和右眼都开始微微颤动。 前面两件事都已经够他妈麻烦,现在又遭遇巨人,看老鼠背上编号,这支先头部队是自己培养的手下,队长朱武这次任务完成就能晋升黑衣。 能够干掉朱武带领的三人小队,巨人战斗力想必不俗,如果被他先一步潜入到地下城…… 不行。 “来人。” 想到这儿,李兵掐灭雪茄,向着门外喊一声。 门开,鱼贯而入三个白衣壮汉,一字排好。 “我们麻醉枪还剩多少。” “十八发。”左侧壮汉报道。 “缴获的枪呢。” “手枪十五把,95步枪四把。”右侧壮汉报道。 “训练情况怎么样?” “战斗小队已经基本掌握手枪步枪的使用,但子弹有限,实战能力未知。”中间壮汉报道。 “武器库还是打不开吗?” “打不开,指纹瞳孔密码三重锁无法破解,除非我们逮住军方高层,武器库全身由强力合金打造,金刚石钻头都钻不进去。” “这样啊……”李兵用手按压鼻骨,“消息传下去,今天开始全城戒严,让大家把皮鞭换成甩棍,口哨戴脖子上,有什么异常情况不要怕处罚,第一时间吹。” “是。”三个手下点头。 嘘…… 说什么来什么,四人话音刚落,一声清脆口哨从不远处传来,李兵从沙发上蹦起,赶忙去到窗口。 他这里是学校顶楼,说是顶楼其实也就四楼而已。 依据重庆规模壮大地下轨道而扩张的地下城大多还是平房,因此这四楼已经算是地下城最显眼,视野也最开阔的建筑,几乎能望穿小半个城邸。 重庆依山傍水,地理条件复杂,因此交通大多放在地下,本就拥有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地下系统建造经验。 那复杂又有序的地下轨道在和平时代就已经设施完整四通八达,因此在地下城修建开始,重庆政府便直接以此为基础,大片大片的挖空地底,修建起堪比地面的繁华“都市”,甚至以节省空间为由,还尝试在地下城修建各种高楼,因此屡屡登上国际新闻,导致有那么一段时间移民爆炸式增长。 而当初建筑这高层学校的初衷一是为了展现地下建造的实力,二则是传达“教育高于一切”的深刻含义——谁知现在却被坏蛋用来当成望哨台。 开窗望出,发现声音是从隧道那边传来,李兵回头看看三人。 “带上战斗小队,拿上麻醉枪,有什么信息第一时间回来通知我。” “有必要带上战斗小队吗……”中间那人不解。 “小心为好。”李兵阴着脸。 三人见向来冷静自信的李兵如此谨慎,又瞥见笼子里正吃牛排的老鼠,心中有了大概。 “知道!”三人伸出左拳砸向右胸,那是他们特殊的礼节,用于区分是否是自己人。 目送三人退下,李兵揉揉太阳穴,从沙发旁的抽屉中拿出一把格洛克手枪。 检查枪体情况,用抹布擦拭枪身,确认子弹上膛。 这是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东西,但现在却于事无补,因为右眼皮还在跳。 李兵下意识摁住眼皮。 跟大爹训练时曾听他说过,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大爹说人要相信自己的力量,但也要尊重老祖宗传下来的玄妙法则。 看来今天注定会发生点什么。 李兵把手枪放回抽屉,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开始对着空气练腿,想解除自身焦虑。 作为黑衣,他的综合格斗能力极强,而本身主修跆拳道,在腿攻方面有出色造诣,双腿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打得好不痛快。 就这么练了几分钟,感觉身体渐渐活络起来,刚想去厕所找毛巾擦一下汗,便听见门外传来玻璃大面积破碎的声音。 奇怪。 门外是走廊,没有这么多玻璃可破,所以要发出这种声音,必然得是对面教室。 而现在没有刮风没有下雨,这层楼也没有其他奴隶。 想必……是有人潜入进来了? 听玻璃破碎声,来人或许不止一个。 想起刚才的哨音。 原来是调虎离山,目标其实是自己。 李兵脑子转得飞快,以上诸多思绪不超过一秒,随即立马跑到办公桌后,从大抽屉里拿出手枪,瞄准门口。 许久。 没有动静。 虽然小心驶得万年船,但仔细想想,还是有些不对。 城里目前有两三百个白衣,分布在各个重要入口,如果巨人出现,那么第一时间就会收到哨声预警。 进一步讲,如果不是巨人而是军方组织的大规模突击行动,最先遭殃也绝不会是处于中心的自己。 想要偷袭,必须得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在两三百白衣眼皮底下潜入到这重兵把守的学校背后,二是得有人出卖报出我的位置。 不管是哪个,都是想来比较荒诞的事。 所以,或许是自己神经过敏,听错了? 李兵用手拍拍光头,站起身,端着枪一步步靠近门口。 深吸一口气,李兵抓住门把手,扭动。 而就在这刹那间,门外涌出一股怪力,连门带墙一起推开,碎石木屑瓦砾中伸出一只巨掌,目标直指李兵。 李兵也算是反应其快,在被合着木门一起撞飞的瞬间,对着门外射光所有子弹,扔掉手枪,将身体弓成一团,手臂护住脸部往后飞去。 他看到了。 像推土机般破坏混凝土墙的怪物,正是令他魂牵梦绕的巨人。 眼皮不跳了。 没空想那巨人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李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 虽是干掉上一个巨人的组织者,但同时也是最清楚其实力的人,单对单面对如此怪物,无异于徒手跟恐龙战斗,不可能有太多机会。 亏得自身强悍的跆拳道功底,李兵调动身体核心力量,借助惯性在空中转了个圈,双脚沾到地面后,没有丝毫迟疑,顺势一蹬地板,像子弹般笔直冲向窗口。 想法很简单,冲出去不一定能活,但留在这里,绝对会死。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成岚之所以在外面埋伏这么久,就是为防止李兵察觉到什么先一步从窗口开溜,所以在确认李兵位置冲进屋内的瞬间,成岚便第一时间留意窗口位置。 顾不得左臂上的严重枪伤,成岚猛一瞪腿,巨大力量带来的速度使他像炮弹一般冲向窗口,瞬间赶上李兵,伸出巨大右掌想去抓他。 李兵也是个狠角色,发现成岚追到身前,自知自己无法安然逃脱,因此一咬牙顺着冲势腾空,三百六十度一个转身飞踢,目标正是成岚的脖子。 成岚没料到眼前这人有如此功夫,一时大意,脖子被毫无防备重重一击,竟给打了一个踉跄。 李兵见攻击奏效,没有任何迟疑,落地后摆好架势,冲向还未站好的成岚,一个抬腿高踢,目标是成岚的要害。 成岚左手已经无力,但右手还是支撑住踉跄的身体,待恢复身形站住,猛然发现那黑衣人竟冲到身前,使出的高踢腿已经快要够到自己蛋蛋。 危机之下,成岚急中生智。 “呸。” 巨大口腔挤压产生的口水裹挟着气体射向李兵,李兵哪里见过此等招式,瞬间感觉像是被高速飞行的篮球击中,身体失去平衡,脚底打滑,摔到地上。 成岚不敢再有丝毫大意,趁机伸出右掌,抓住李兵,用力一捏。 李兵觉得自己的器官快从嘴巴里挤出来,两眼一翻,瘫软在地上。 看见李兵不再动弹,成岚坐到地上,深吸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捂住要害,一阵后怕。 自从他获得这副肉体后,从来就没有想过军方外的普通人可以在肉搏中战胜自己。 但就在刚才,不管是果断的瞬间开枪,还是那力道十足险些将自己踢倒的飞腿,或是最后目标明确击打要害,统统都是可能导致自己输掉的最佳招数,是优秀特种兵才能具备的能力。 如果自己再轻敌、脑子再慢一点,导致小蛋被击中,那现在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 看着李兵身上黑衣,成岚左手吃痛,不由想起混沌帮的等级制度。 原先自己镇压的那些程门基地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黑衣。 原以为资料中那白黑灰紫只是权利划分,但如今亲身经历黑衣带来的强度后,成岚才逐渐认知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在地下世界兴风作浪的程门高层们都是这般实力,那吴极带领的军方小队会输掉也有了合理解释。 而在这黑衣之上,竟然还有灰衣和紫衣。 绝对是大事不好,必须得赶紧通知到军方总部,趁他们还未形成气候前铲除…… 第二十二章 机会 2008年4月15日阴 好久没写日记,最近心里乱得很。 倒是交了几个不错的朋友,都是很酷的警察,都喜欢玩cs,甚至还有一个很棒的训练基地……想当年wnv战队把网吧当基地都能拿冠军,如果我们几个年纪相仿,又有家人的支持,那在我的带领下,再拿个冠军,也不是没有可能……哎。 那个短信地下城的游戏还挺有意思,“小年”已经很久没有回复我了,也不知道剧情走到哪一步。 泽让吉好像今天没怎么搭理我,是我坐在沙发的姿势很难看吗?如果是布拉德·皮特,他会怎么坐? 狗x的成岚,说什么我才是被复制出来的那一个,当时还没细想,现在回忆,他妈的越想越害怕。 这都叫什么事?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杀人狂? 还跟踪我,买凉虾吃? 烦死了。 狗屁高中生,啥也做不了的十八岁,早点跳过不好吗。 ———————————————————————————————— 把日记本放进抽屉,和习题册混在一起,袁安站起身,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露出半边,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 他本来想通过在日记中记录日常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思维一扩散,脑子便全是成岚、杨见和店主大妈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以至于日记一写完,最后那件事反而更加刻骨铭心。 今天罕见的跟父母一起吃晚饭,还问了话,得知并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 家里记录他成长的相册也翻出来看,第一页产房照片里只有他自己。 也是,双胞胎兄弟,想想都荒唐。 但如果不是,那会是什么? “呜啊……”袁安猛一转身,看向天花板。 自己不是成岚,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并没有兴趣。 自从打cs职业的梦想受到家里人反对继而破灭后,他就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对现实发生的一切变得淡然。 现在的他,只想随便考个大学,拿个文凭,出来后随便找个工作,存钱买个小户型,搬出去,买台电脑打cs,再买张大沙发,买台大电视,看看比赛,看看电影,养只小狗,养点花草,运气好能碰上个喜欢的人她也喜欢自己然后结婚(最好是泽让吉),生个娃,再老实赚钱拉扯他(她)长大。 就这么匆匆忙忙,简简单单的过完一生。 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城里杀人? 这算什么诡异剧情? 冒险小虎队都不敢这么写! 袁安烦躁无比,撑起身体,抓了抓头发。 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晚上八点半。 犯愁好像也没什么用,仔细想想,除非那假袁安找上门来或者被杨见逮到,不然自己的疑问就算想破头也解答不了。 分散注意力最佳的方式,还是得玩游戏。 家里没有电脑,玩不了cs,但眼下有个差不多好玩的。 袁安打开短信聊天框。 y:小年?你还好吗? 手机放一边,躺床上,回忆着末世的剧情进展,试着去想象小年口中的地下世界与终极之地“洛碛”是个怎样的地方。 叮咚。 拿起手机,不是小年。 是成岚。 “开窗” 袁安急忙跳下床,打开窗。 窗外,街角路灯下,成岚和王剑正向他挥手,成岚打着手势,示意让他下去。 案子有新进展了? 袁安一扫阴霾,眉头舒展,连忙抓起椅子上的外套,走到屋门,握住门把手。 “呼……”袁安深吸一口气。 客厅里,父母正在看电视。 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他们,成了一件难事。 袁安早熟,所以他理解老实本分的父母想要自己过老实本分生活这件事。 但就因为袁安早熟,所以他更加无法原谅父母。 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也理解不了自己内心追求梦想的火焰,有多么热烈。 甚至,在亲手掐灭后,都没有将它当回事。 口口声声就是居高临下的为了我好,但这种“为了我好”,跟谋杀又有什么区别? 谋杀一个对生活对未来充满热情的袁安,剩下一具甘于平凡的行尸走肉。 你们想要这样的儿子,我就当这样的儿子。 咔哒。 开门,低头快步经过客厅。 “去哪儿?” 正穿鞋,袁母的声音从客厅沙发上传来。 “成岚。”袁安不冷不热的蹦出两字。 “又是成岚,那个娃子从来不把学习放在心上,整天游手好闲,跟个杂皮(混混)一样,整天跟他混在一起,为啥子不去交一些成绩好点的朋友?” 哐当。 这次回答袁母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喂,你看看你教的这好娃儿,”袁母侧躺在沙发上,踢了踢正在为她削水果的袁父,“快半年了,还是这种态度,他啥子时候才晓得我们是为他好哦?” “嗨呀,长大就晓得啦,小娃儿不都得有点叛逆期,过几年一出去工作,晓得钱不好赚,他啥子都清楚了。”袁父助纣为虐般递上削好的苹果。 “哎……”袁母接过苹果,想起那次叛逆事件之前性格开朗的袁安,沮丧地一口咬下。 街角小吃摊。 “没骗你吧,这鼎鼎有名的津城第一鸡汤米线,你居然没吃过,我有理由怀疑你不是江津人。”成岚喝一口汤,看着正狼吞虎咽的王剑。 “牛……牛逼……令人口舌……生津……大快……朵颐。”王剑竖起大拇指。 “这鸡汤用的鸡是长白山放养三年以上只吃野菜蚯蚓的老土鸡,水是玉泉山空运过来的天然泉水,这米线更是经由十道工序纯手工搓揉制作,所以吃进口中,鸡肉绵软,汤水清澈,米线劲道,真是当世一绝!”成岚也竖起大拇指。 “你可别听这傻小子胡说八道,我全他妈在隔壁超市买的。”店主大叔将第三碗米线端到袁安面前,憨笑着打断成岚。 “那这就更厉害了!平平无奇的原材料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鸡汤米线,等等老板,你手臂上为什么绑着毛巾?莫非毛巾下是特级厨师的‘特’字?”成岚起身作势要去抓老板的毛巾。 “你跟这儿发什么疯呢,”袁安一把将成岚摁住,“说事儿!” “什么事儿?”成岚满脸不解。 “哈?那你叫我下来干啥?” “还能干啥!训练啊!”成岚异常兴奋。 “训练?比赛不还有一个月?杨见不说因为那案子最近没法训练吗?” “比赛可以放一边,而那案子已经成立专案组,封闭了消息源,正进行机密调查,我们民警只需要做一些辅佐工作,不算很忙,而今个带成岚来找你,是因为眼下有件事,正在燃眉之急上。”王剑喝完最后一口汤,拍拍肚子,“还记得上次那个约战吗,赌约五万那个。” “那不是键盘侠打嘴炮吗?” “嗨,小马哥这人别的都挺好,就是特别较真,上次立下赌约后,他暗中调查了一下,这不查不要紧,一查还真查出点有意思的事儿。” 看看嬉皮笑脸的成岚,袁安也好奇起来:“什么事?” 原来,对方约战选的这火力网吧,来头可不小。 老板文标,四十多岁,五大三粗的身材上,长着一张总是堆笑的和气脸。 在九几年打黑除恶之前,这文标本是江津赫赫有名的“三大天王”之一,ktv,酒吧生意做得很大,手下还养过不少打手,底子不算干净。 但文标这人本性不坏,懂规矩,会来事儿,黑的白的都混得不错,虽养着不少混混,但规矩却很严,从来不允许手下欺负老百姓。 对文标来说,所谓“混混”,只是一种迫不得已的谋生手段,他一直就很清楚,自己能混到如此地步,不过是时代造就,终究会被历史的车轮碾过。 因此,提前得知严打消息的文标,不同于另外两个飞扬跋扈的所谓“天王”,他不仅主动解散“帮派”,投案自首,还将自己的财产充公,念在他认罪态度如此积极良好的份上,上头判了两年,还是个缓刑。 “洗白”后的文标因为本身的名气,拉到不少投资人入伙,带着十多个不离不弃的“小弟”,开始做起了正经生意。 从餐饮到超市,最后到网吧,经过这些年的慢慢经营,文标已经算市内小有名气的实业家。 而这位背景深沉的实业家,本身,还是个cs迷。 毕竟,这火力网吧不仅是江津最大的网吧,还是整个重庆都排得上号的cs主题网吧。 不管是装修风格还是机器外设,都是参照比赛标准配置的,甚至还有专门用于线下约战的十人房。 很早就传言说文标想自己组建一个cs战队,而这次,传言确认了。 “上次我们遇到的j.r和j.w,就是文标通过青训选拔出来的两个年轻高手,文标准备以他们为核心,组建一支cs战队,参加全国比赛。”王剑不急不慢,观察着袁安的表情,“而这两高手带领的队伍在网上进行父子局约战,居然输给了不知名高手y带领的本地野队。” “所以呢?”袁安眉毛一挑。 “所以,文标对这场线下约战特别重视,放出话来,赢他们的那个野队,如果真有本事,当天到场,无论输赢,一人发五千块的出场费,比赛输了不用赔钱,赢了,五万照给。” “这条件不就是摆明了……” “对,摆明了要找到你这个干赢两个未来之星的,江津cs王者,花无缺,袁安,带领他们,征战全国!”王剑看见袁安逐渐兴奋的表情,嘴角上挑。 第二十三章 牵制 小栗头将多余的绷带放在一边,拍拍手,坐到地上,看着面前勉强捡回一条命的黄毛。 他只知道这人自称马里奥,闲谈得知以前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整天游手好闲,干着一些鸡鸣狗盗的勾当,是局子里的常客。 但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现实中的失败者,在这不现实的末世加暴力压迫环境下,竟成为一个靠谱的领袖。 不管是照顾伤员,帮扶老弱,还是鼓励大家,213房之所以能够保持良好心态并团结一致,马里奥功不可没。 而现在,他居然还带头反抗那个身强力壮,将他们视如草芥的陈壮。 甚至还是在巨人没有出现之前。 这得有多大的勇气…… 不知怎的,小栗头想起在网上看过的一部叫做《功夫》的古老电影。 电影中的男主角无名,虽然整天吊儿郎当,欺软怕硬,嘴里动不动就是做坏事,发大财,但却在面临真正的坏蛋时,毫不畏惧拿起木棒敲他的头——以至于被打得妈都不认识。 不过,电影始终是电影。 同样是妈都不认识,电影中的男主最终被揍通任督二脉成为绝世高手,而现实中浪子回头反抗坏蛋的大英雄,却只能躺在地上,呼吸困难。 “快点恢复健康吧马里奥,这种事向来是你来做的……”小栗头摸着口袋里的特制口哨,想到自己的“任务”,不由得有些发抖。 现在只希望成岚他们能够不被发现,顺利的混到程门总部去…… 只希望自己不要穿帮,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啪。 一只手拍到小栗头的左肩,是李呆。 “我们能行。” 啪。 又一手啪到小栗头的右肩,是方圆。 “相信巨人。” 小栗头看着二人真挚的眼神,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程门的特制口哨。 轻轨站入口处。 “大队长来了!” “大队长好!” “大队长好!” “大队长好!” 最先赶到小栗头面前的三十几个白衣打手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 刚在李兵那儿汇报完工作的三个大队长,同时也是亲兄弟的王虎,王豹,王狼领着一支十人组成的荷枪实弹的战斗小队,从人群中径直走到小栗头面前。 “是你吹的哨子?”王虎看着小栗头裤裆下,被尿液浸湿的口哨,后退一步,皱眉。 哨子会出现在“奴隶”嘴里,怎么想都觉得大事不妙。 没有回答。 小栗头张着嘴巴,坐在自己的尿液中,双眼无神。 很明显,受到了可怕的惊吓。 王豹是个暴脾气,见小栗头不理大哥,踩着小栗头的尿液蹲下,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这耳光绝不算轻,给小栗头打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本来就是演戏的小栗头没想到自己会挨这么毒辣的打,不由得悲从中来,爬起身,配合自己浑身灰尘与尿液夹杂的糟糕模样,撕心裂肺的嚎出一声堪比奥斯卡影帝的悲鸣:“怪——物——啊——” 李呆和方圆在楼梯下听到如此“信号”,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直呼小栗头演技卓越,同时也不忘开始自己的戏份。 他们强忍呕吐,往身上和脸上涂着被成岚捏碎的白衣打手的血肉,彼此搀扶着,跌跌撞撞从楼梯下跑上来,一边跑一边叫:“老鼠……大老鼠……怪……怪物……” 闻听此言,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血人”,白衣众们一片哗然。 带头的王虎心中已有些眉目,上前几步抓住方圆的衣领。 “说清楚,怎么回事。” 方圆将李呆轻轻推到一旁,面对王虎吃人一般的眼神,哆哆嗦嗦的组织语言:“刚……刚刚我们正在……挖……挖雕像用的石料……但……从轻轨轨道里……突然钻出几只大老鼠……咬死了……咬死了很多人……两……两个监工被分……分尸吃掉……我……我们的……我们的好大哥……我们的陈壮好大哥,好像被一只老鼠……拖……拖走了……” “到底是几只。” “……我……我不知……” 啪。 “六!六只!应该……肯定有六只!”方圆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将方圆扔到一边,王虎捏捏自己的鼻梁,额头青筋一鼓一鼓,正用力思考。 在这地下世界,除了全副武装的军方,程门不怕任何人类。 但这些突然变异的臭老鼠们,实在是令人头痛。 大爹在学校里培育老鼠时,就曾经给学生们科普过老鼠的厉害。 作为脑回路并不复杂的生物,老鼠繁殖能力强,灵活,敏捷,会挖洞,还拥有不俗的记忆,本身就极其适应地下生活。 而如今变异进化后,这群老鼠补足了向来缺乏的脑能力,变得智商超群不说,还会组队合作捕食,甚至彼此之间似乎还懂得如何交流。 因此,令人担忧的,并不是六只老鼠。 而是老鼠们一旦得知此地有食物来源,那么再拖下去,恐怕下一次来的,就不止六只。 况且,李兵也交代过,只要确认有变异动物的踪迹,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铲除,属于最优先级的指令。 想到这儿,王虎一抬头,看看李呆和方圆,又看看小栗头。 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你们知道那群老鼠,往哪边跑了吗?” “我知道!” 早就料到王虎会将他们当诱饵投放出去勾引老鼠,小栗头立马从地上蹦起来,连滚带爬到轻轨站口,指着楼梯下面:“你们要救陈壮大哥吗,他被抓的时候还没有死!我看到老鼠们往哪里跑了,我带你们去找!” 说罢就那么瘸着腿,头也不回跑下楼梯。 王虎又看看李呆和方圆,二人不等王虎威胁,一边叫着陈壮大哥,一边跟随小栗头的脚步,也冲下楼梯。 王虎看着如此积极的三人,心生疑惑,搞不懂为什么这陈壮能得到奴隶们如此喜欢,但现场的种种迹象加上怪物袭击的紧迫性令他根本无暇多想。 “家伙都准备好,一定要趁早杀了这几只臭耗子。” 王虎挥挥手,白衣众们一拥而入。 第二十四章 照片(新年快乐)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小年手忙脚乱的从背包中拿出手机,摁掉闹钟。 咦,有雷风的短信。 缩在渣土车货仓的一角,双手拿着手机,看着短信内容,小年心中一暖。 y:小年?你还好吗? 这种有人关心她又有人保护她的生活,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n:我还好啦,我们现在正在对抗驻扎在观音桥地下城的邪恶组织。 n:这群人坏透了,把普通人当奴隶,我们救下几位,在他们的帮忙住下联系到一个开渣土车的大叔,把我们悄悄载到邪恶头领的基地外面。 n:军人哥哥上去偷袭那个坏蛋,我和保安叔叔正在下面等他的好消息。 n:你呢,那件让你发抖的事,还在困扰你吗? “小年……小年,大个子发信号下来了……”刘卓左手掀开渣土车的盖布,右手举着一块红布,向小年挥手示意。 “来……来了!”小年看看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将手机放进背包,站起身。 在刘卓的搀扶下从渣土车货仓翻出,小年向不远处正趴在墙边探出头为他们望风的胖大叔招手。 胖大叔见状,呼哧呼哧跑到二人面前,用手臂擦擦额头上的汗:“老小子我可从来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怎么样,成功了吗?” “成功了,谢谢你啊李大哥……”刘卓伸出手。 “哪儿的话,你们可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帮畜生,咱们被他们欺负得太惨咯,”李大哥伸出手和刘卓握住,然后从上衣口袋取出鸭舌帽,“我得先回去,久了他们得起疑心……咱们哥俩,胜利后好好喝一杯。” “一定一定。” 松开手,李大哥戴上鸭舌帽,开上渣土车扬长而去。 小年和刘卓没有迟疑,二人小心翼翼翻窗进到教学楼。 可能是因为李兵对自己太过自信,居然将整个教学楼的亲信全都派出去查探情况,整个教学楼空空如也。 毫无阻拦的上到四楼。 四楼走廊上,中间是李兵的大办公室。 门已经不见,还被撞出一个大洞。 洞内,办公室中央,是成岚还有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大光头李兵。 “你怎么又受伤了……”小年翻过碎石,走进屋内,看着半坐在地上,左臂鲜血淋漓的成岚,赶忙放下自己的背包,取出绷带和止血喷雾。 “哪个晓得他龟儿有枪……”成岚用左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右手指指面前晕厥的李兵,对小年身后的刘卓说道,“刘叔,麻烦你把他捆到椅子上,我要审问一哈他。” “受伤的手不要乱动!”小年很生气,几步走到成岚面前,仔细查看他受伤的手臂。 “嗨呀,一般的子弹还是打不穿我的肉,只是需要你找个镊子帮我把镶进去的弹头取出来就是了……”成岚心虚得厉害,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刚答应这小妮子要保护她,现在受了伤不说,还差点给这光头踢成太监,可不能让她知道…… “哼。”小年稍用力的拍了拍成岚的手臂,没有再多说话,回头去背包取镊子。 刘卓取下从地铁那白衣三人组中缴获的背包,翻找出绳子,又找了根椅子,把李兵从地上架起来,放到椅子上。 “下一步怎么做,大个子。”刘卓边捆边问。 “不知道小栗头他们能为我们争取多少时间,当务之急肯定是尽快获取有用的情报,再用刑审审这光头……但现在得让我歇会儿,这人挺厉害,我差点栽跟头。”成岚瞥了一眼正气鼓鼓给自己取子弹的小年。 “那我先搜搜这屋子,等你包扎好了我们再审。”刘卓将李兵捆了个五荤八素,再用手指弹了一下李兵的光头,随即走到那大办公桌前,蹲下身,翻找起来。 木质的办公桌在左手边有三层实木抽屉。 第一层,有一盒雪茄,一个zippo打火机,还有一盒格洛克手枪的子弹。 “还挺会享受。”刘卓拿出一根雪茄叼嘴里,将打火机放进裤子口袋,继续翻。 第二层,是几本格斗杂志,很旧很破,明显是经常翻阅。 “不错,就坏人来说,很合格。”刘卓将杂志放办公桌上,给出评价。 第三层,有一张照片,背面朝上。 刘卓拿出照片,翻到正面。 瞳孔放大,雪茄从嘴里掉到地上,深吸一口冷气。 刘卓抬头。 看看成岚,又看看小年,然后再看看李兵。 这是……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里怎么会有…… 刘叔不敢往深处想,伸出左手抓住发抖的拿着照片的右手。 “那……那个,小年,大个子的伤口处理好了吗?” “嗯,再喷点止血喷雾,包扎一下就行了。”小年擦擦额头上的汗,幽幽的盯着成岚。 成岚吹着口哨抬头看天花板,不去回应她的眼神。 “那什么……我刚看到这楼有厕所,你帮刘叔去打盆水,等一下我们泼醒这光头审问,包扎伤口这种事我比较在行,我来吧。”刘卓将照片随意放到办公桌上。 “嗯……好吧。”小年也没有多想,将喷雾和绷带放到地上,小跑着去到走廊。 眼见小年被支开,刘卓赶忙拿起桌上的照片,几乎是冲刺一般跑到成岚面前。 因为觉得刘卓自言自语挺可乐,成岚其实一直在盯着悠闲翻找“情报”的刘卓看,因此刘卓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露出那种表情……又叫走了小年…… 莫非…… “大个子,做好心理准备。” 刘卓将照片举起来,放到成岚眼前。 照片上,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照片有明显裁剪过的痕迹,只能看到小女孩挽着一双手臂,而手臂的主人只露出半身。 那小女孩戴着一顶遮阳帽,脸蛋红润,充满光泽,有些婴儿肥,扎着个双马尾辫,满脸的微笑像春风一般温暖,让人充满保护欲。 那小女孩面部特征很明显。 那小女孩,就是打扮干净,再胖一点的。 小年。 成岚猛吸一口凉气,差点将照片吸进鼻孔。 第二十五章 绿光 小栗头一直跑。 不知怎的,他想起学生时期被混混追着打的经历。 那个时候还没有爆发这该死的灾难,喜欢在网上看老电影老歌老动画的他,非常迷恋一位叫小栗旬的日本老演员。 因为喜欢过头,他不仅自称小栗旬,还学习小栗旬在老电影《热血高校》中的造型,留了个两边剃光的马尾长发,买了身同款jk制服,明明不会抽烟却经常叼着根过滤嘴已经被咬烂的烟在街上溜达。 如此欠揍的造型被揍只是时间问题。 一次走路很拽的路过学校旁边的篮球场时,他被几个社会青年缠上,一通毒打。 “噗……还小栗旬呢,以后你就叫小栗猪头吧……不不不,这不好听,以后就叫你小栗头……咯咯咯咯咯咯咯。” 小栗头忽然又想起那天下午,在后山草坪上,阳光明媚中,青梅竹马的她,一边为自己处理伤口,一边用独特笑声嘲笑自己的情景。 自她被辐射患癌去世后,已经过了多久? 如果被后面的人戳穿这场骗局后打死,再带着小栗头这个名字去见她,她肯定还会发出那种……好听的笑声。 “你怎么在哭?快擦掉!”跑在小栗头旁边的李呆一拍小栗头肩膀。 “啊……没有,灰太多,眼睛不舒服,”小栗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们往哪儿跑?” “去站内的隧道吧,能跑多远跑多远,跑到他们发现不对劲为止……”方圆回头看看快要追上他们的白衣众。 真是头痛,一个个身体素质这么好,还要选择当坏蛋。 “把马里奥他们藏好了吗?会不会有危险?”小栗头想起陈壮和成岚带回的粽子。 “没问题的,那废墟角落不会有人去搜,而且陈壮和成岚带回那位都被我们捆了四五遍,挣脱不了的。”李呆下意识回头,和王虎对视一眼。 就这一眼,王虎起了疑心。 陈壮他其实是知道的,阿谀奉承,欺软怕硬,是个小人中的小人,连自己都看不惯他。 这样的人有了权力,还奴隶一个小队,正常来说这小队的人都应该恨不得他去死。 但现在,这三个奴隶一口一个陈壮大哥,而且看那模样那状态,甚至还想去救他? 这算什么?那什么斯什么哥综合症? 看着带头三人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样子,王虎的疑心越来越重,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发作。 就这么在三人的带领下来到站内隧道。 不同于轻轨站台有城内供电的支持,这隧道左右两边都是幽黑一片。 程门的人腰间都配备有军用级别的荧光棒。 这种灾难时期特制的荧光棒发出的光能达到四百流明,持续三个小时,可以供给单人在黑暗中看清三米左右的范围。 小栗头他们没有这种东西,因此跑到左边隧道口时便停了下来,回过头气喘吁吁扶着双腿对王虎说道:“就……就是这儿,我亲眼看到两只老鼠……把陈壮他拖进这隧道口……” “是吗?”王剑从腰上取下荧光棒,扔给小栗头,“拿上这个,继续带路。” 小栗头没有丝毫迟疑,捡起荧光棒就跟着另外两人一起翻下站台。 “等等……”王虎开口,叫住他们。 “……”三人回头,满脸疑惑。 “那几只老鼠,厉害吗?”王虎一步步来到三人面前,蹲下身,微笑着俯视。 “很……很厉害,跟上次袭击观音桥的那些老鼠一样,又大只牙齿又尖,动作还特别快,普通人根本就没,办,法……”小栗头看着王虎渐渐变换颜色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随后就是一身冷汗。 他演砸了。 “所以,这么厉害还吃人的大老鼠,让你们打头阵去找,连简单的拒绝都不会?如果不是你们天生贱骨头或特别勇敢,那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王虎向一旁伸出手,王豹会意,从身后小弟手里拿了一根鞭子,递给大哥。 “那就是,根本没有老鼠。”王虎站起来,将鞭子用力扯拉,发出巨大的响声。 “祈祷吧,在我问出你们为什么敢骗我之前,祈祷自己能死个痛快。” 没等王虎挥出第一鞭。 三人已经玩命一般冲进隧道。 但玩命,能玩命到哪里去? 在遭受关押下每天几乎只吃馒头和脏水,还要做许多重体力活,如此营养不良的身体,就算畏惧死亡的肾上腺素爆发,也没能跑出五百米。 几个白衣都没怎么用力便追上他们,一人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随后是一通程序化的拳脚招呼,打得三人直吐苦水。 紧跟在后的白衣众们在黑暗的隧道中纷纷打开荧光棒,王虎三兄弟在耀眼的白光中走到正趴地上干呕的小栗头面前。 随意将小栗头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用力一脚,小栗旬被踢得滚转几圈,砸到隧道墙壁上。 “给你个忠告,现在一五一十说清楚,如果情节不算恶劣,我还能饶你们不死……” “我……” “嗯?” “我艹你妈!” 小栗旬喷出几口血唾沫,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右手一直紧紧握住的荧光棒砸向王虎。 但说是砸,这力道实在羸弱。 王虎用手正好拿着皮鞭,用鞭把手将空中的荧光棒打向左边幽黑僻静的隧道中。 王虎是练摔跤出身,从小就力大无比,所以这一击,将荧光棒击飞出很远。 远到,撞到某个“东西”后,才停了下来。 那“东西”似乎讨厌亮光,被荧光棒砸到前脸后瞬间后退几步,避开荧光棒的照明范围,又躲进黑暗之中。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被荧光棒砸到之后,它本来刻意隐匿的呼吸一不小心破功,喘了一口粗气。 就因为这一口洪钟般的异常粗气。 它已经被对面四十几个人类,包括被揍得不轻的小栗头三人组,看了个真真切切。 “大……大哥……我没眼花吧……”王豹汗毛竖立。 “这……这是什么东西啊……”王狼头皮发麻。 “嘘……”王虎不愧是大哥,虽生物的危机第六感让他腿脚已然无力,但责任心还是令他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假设刚才白光中恍然一现的东西是真实的…… 那先保持安静,是唯一的办法…… 假设,大家都没有眼花的话…… 似是回应王虎的思考。 荧光棒外的黑暗之中。 逐渐显现两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 冒出渗人心魄的绿光。 第二十六章 白犬 解放碑地下城是重庆最早最坚固也是最大的核心城区,灾难指挥部与总军区都设在这里。 特殊材料浇筑建设的地下穹顶结构,不仅将城内十几万稳稳“罩住”,还在穹顶中心安装了3d虚拟太阳,用于居民们生活作息。 穹顶四周和观音桥一样有四个出入口,每个出入口都有一个巨人把守大门。 他们皆是成岚所在的特种精英作战连成员,也是第一批临床抗辐射药剂活下来的那一半幸存者,一共二十位。 除开成岚这样被派出去清理怪物、保护平民撤退、守卫重要据点的外派员,光在解放碑地下城,就有八位巨人镇守,足以证明此地的重要性。 穹顶正下方,是占地约足球场大小的重庆防辐射中心。 也是所谓,人类最后的希望。 而今天,中心所有顶级科学家全都放下手里的工作,汇集到思辨厅,准备听取西南片区首席女动物学家张洋洋最新的研究报告。 上一次召集齐这些人,还是太阳风刚刚出现的时候。 因此在场科学家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一向衣着得体,冷静优雅的张洋洋,居然就那么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闯入思辨厅,一边抽着烟一边手忙脚乱的将电脑与投影链接。 大家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咳咳……”慌乱中被嘴里的烟呛到,张洋洋将烟屁股丢到地上,用高跟鞋踩熄。 瞥到门口镜子中自己的糟糕模样,张洋洋自觉失态,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取出头绳,将头发捋顺扎成马尾,又整理一下白大褂和贴身的棉麻衬衣。 双手扶住讲台,打开3d投影。 思辨厅中心出现一只投影出来的变异老鼠,周围还有许多红色延伸出去的解说对话框。 “我就不说闲话了……昨天西大门的巨人逮住了一只活体变异老鼠,送到我的研究室。” “出于好奇,除了日常的抽血与表层皮肤细胞研究,我还进行了另外两个实验。” “这两个实验是用来测动物智商的,想必在座各位也清楚,一个是镜像认知测试,一个是迷宫测试,前者用于测试自我认知,后者用于测试记忆力。” “测试结束后,因为结果有些异常,所以我立马做了活体解刨,将变异老鼠的脑子切下,进行了脑细胞数据测试。” “……各位看看投影的数据资料,在这儿我只说结论。” “我想,除了灾难之外,我们现在又多了另外一群‘敌人’。” “它们是运动能力惊人,体型硕大,拥有夜视能力,适应地底环境,有明确自我认知能力,超强记忆力,脑皮层细胞达到150亿,只比人类少10亿个的……” “进化出智慧的……变异怪物。” 张洋洋牙齿打颤,从口袋掏出女士细烟放进嘴里,哆哆嗦嗦用火机点燃。 ————————————————————————— 眼看已经被人类发现,它很光棍的踏进荧光棒照明范围中。 是的,王虎没有眼花。 这是一只变异白化的巨犬。 正常站立有近两米高,身体近三米长,没有毛发,皮肤斑驳呈纯白色,左眼旁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白衣众不是没有见过变异狗,但体型这么大的,实属第一次见。 而且,不像其他变异动物那样看见人就冲上来袭击,眼前这巨犬呼吸平稳,走路慢慢悠悠,还用眼睛不停的打量每个人类…… 恐怖谷效应。 非人生物的拟人化程度越高,便越吓人。 这巨犬展露的眼神像极一个老谋深算的猎人,令在场众人毛骨悚然。 不过,虽然被这眼神盯得发毛,王虎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抢夺物资,制造动乱,残杀幸存者,袭击军方,对抗灾难,逃避太阳风,抵抗怪物袭击——王虎能作为黑衣李兵的亲信,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徒。 大得再离谱,它也只是一只狗。 自己带着战斗小队,身上还有大象级的麻醉枪,或许会死掉一些人,但真没理由怕它。 估计了两方的距离,大概十米。 这个距离,需要诱饵。 王虎缓慢从后背取下长筒状的麻醉枪,上膛。 又跑到小栗头面前,拽住他的衣领,奋力一扔将小栗头扔向刀疤白犬。 小栗头瘦弱的身体在王虎的怪力下像是个沙包一样,滚了好几圈,滚到刀疤白犬面前。 吃吧,傻狗,你敢低头,今晚我们就吃狗肉。 王虎拿起麻醉枪,瞄准。 哪知道,刀疤白犬根本不理滚到眼前的“食物”,而是死死盯着王虎手中的麻醉枪。 随后,伸出右前掌,在地上扒拉了一坨拳头那么大的石块。 猛力拍出。 那石块裹挟着劲风飞向王虎,王虎大吃一惊,仗着良好的动态视力往旁边一闪。 他闪过去,但身后的白衣众没那么好运。 石头砸到前排一个手拿荧光棒的小弟头上。 小弟都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应声倒地。 荧光棒滚进小弟的鲜血中,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王虎后背湿了。 全是冷汗。 这东西! 有脑子! 刀疤白犬见石头没有打中王虎,从鼻孔中哼出一口粗气,似是对自己很失望。 随后,它张开那张充满尖牙的巨嘴,抬起头。 “嗷呜……” 这本是狼群呼唤同类的叫,但现在听来,更像是阿鲁比斯的丧钟。 伴随着这声呼喊,刀疤白犬的身后,钻出几只龇牙咧嘴的大老鼠。 而白衣众们察觉到周围不寻常的动静,举起荧光棒,发现周遭的黑暗中,也多出一群不速之客。 “有老鼠!” “有猫!怪猫!” “天花板上也有!那是什么!是大壁虎!” “站在一起,背贴背!” “好多!好多怪物啊!” 小栗头信口胡诌的骗局,变成一场更加残酷且真实的地狱。 三十几只种类各异的变异怪物,在刀疤白犬的呼喊下,从四周黑暗中现身,包围眼前的四十几个人类。 小栗头被扔的头晕脑胀,整个人已经神情恍惚,此时根本就不知道害怕。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茫然看着头上的巨大白犬。 该怎么形容这巨狗脸上的神情呢? 三分运筹帷幄,三分胸有成竹,四分领袖气质。 它是这群怪物的头领。 它正带领它们,进行着一场轻松写意的。 狩猎。 “嗷呜……” 刀疤白犬又嚎叫一声。 而这一声,是屠杀的信号。 第二十七章 哨音 小年坐在楼梯口,把背包放在栏杆旁,身体靠着背包,保持着一个能随时看到楼下情况的姿势。 刘叔说审问过程可能会很残忍,所以让她出来放风。 但想到成岚那紧张的表情,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且似乎是为了不让她听见,这两人还将李兵抬到走廊深处的会议厅里,把门关得死死的。 在轻轨站遇到成岚,遭到三人组袭击,被刘叔救下,接着又马不停蹄来到观音桥,立马开始对抗驻扎再此的坏蛋。 从家里出来后,一直就没有消停过。 而现在,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偌大的四楼走廊,只剩她自己。 “天灰灰……会不会……”可能是为了壮胆,也可能是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小年轻轻哼起了歌。 一边哼着,一边从背包掏出手机。 电量还有35%,现在到了地下城,如果一切搞定,充电便不是问题。 解锁,没有雷风的短信,但屏保上,挽着爸爸的手在草坪上拍照的合影,令小年心头一酸。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那是四年前,她十四岁的生日。 爸爸大清早就把她叫醒,为她煮了一碗特别难吃的长寿面,还在她忍耐着吃掉面条的同时,为她编了个双马尾——据说是特地在网上看了两天教程学的,虽然最后编出来不太好看,但她很喜欢。 一向很忙的爸爸还带她去了游乐园,因为太阳太烈,给她买了一顶很好看的遮阳帽。 最后还带她去钓鱼,在河边的草坪上,让路人为他们拍了一张合影。 那天的太阳还没有变坏,散发着温暖的热度。 热度中有青草香以及爸爸独特的气味。 她记得自己笑得非常开心。 她也记得那天那时那温暖的味道。 叮。 雷风的短信打断了小年的回忆。 y:那种事我早就放一边啦,跟你讲哦小年,我遇到一件特别高兴的事,我可能要实现梦想啦! n:哈哈,恭喜恭喜,什么事啊。 y:我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游戏比赛,具体等我成功以后再告诉你吧,你先说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n:嗯,已经抓住坏人的头头,现在他们正审问呢。 y:最近一定很辛苦吧?如果事情告一段落,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哦。 n:借你吉言啦。 y:哈哈哈,等你来了洛碛,如果来得及,我一定过来接你,带你看我的比赛,到时候一定要赏脸哦。 n:你可得请我吃好吃的。 y:一言为定! 把手机放好,小年发现自己竟然在笑。 她拍拍脸,突然察觉到自己跟雷风聊天时,似乎短暂忘记了这可怖的现实。 是因为同龄间没有隔阂?是因为精神急需寄托?还是因为雷风描述的生活给予了她对未来的希望? 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除了眼前的成岚和刘卓,雷风已经成了她现在看不见摸不着的。 “闺蜜?” 小年晃着脑袋,想出一个比较贴切的词儿。 而伴随着这两个字的脱口而出,从楼房外面远处,响起了一声口哨。 一开始是一声。 然后是三声。 接着七八声。 再接着,四面八方充斥着那刺耳又好辨别的,程门特制口哨的声音。 “想说了吗?”成岚坐在李兵面前,看着地上的四颗大牙,不由有些佩服。 “就……就这?” 李兵吐出一大口鲜血,笑得很猖狂。 刘卓用擦擦额头上的汗,将钳子扔到地上,回过头对成岚耸耸肩:“算了大个子,只要前三颗没问出来,接着拔只是单方面折磨他罢了,我们不是那种人,对吧。” 成岚点点头,看着眼前已经化悲痛为力量的李兵,甚至没办法生气。 这可是连职业军人都可能会轻易招供的酷刑,只是个犯罪的混蛋,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痛觉,那他的内心就一定有着非常强烈的执念,令他可以抛弃肉体,无所畏惧。 所以,如此强烈的执念,到底是啥?程门的那位校长,到底有着何种魔力? 虽然对此很感兴趣,但眼下小年照片这件事,更为紧迫。 为什么他们会有小年的照片? 这照片小年还挽着一个人,那是谁? 这照片明显是复印出来的,所以应该有很多份,这意味着小年应该是程门的某种目标。 那么,小年,到底是谁? 眼下这个人明明可以解答自己的所有疑惑,但却是个令人头痛的硬骨头,挨了毒打又被生拔了牙,连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挤出来。 所以,严刑逼供不行的话,干脆试着,讲讲道理? 想到这儿,成岚换坐为蹲,把自己那张巨脸凑近到李兵面前,右手挠挠脸,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李兵刚唾了一口血,抬头看见成岚,表情复杂,不知道他想干嘛。 “兄弟,你们程门想的,是统治地下世界,称王称霸,对吧?” 李兵不说话。 “而我们军人,职责就是保卫百姓,维护和平,对吧?” 李兵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成岚。 “从阶级上势不两立的我们,注定就是要分个你死我活,没有错吧?” “你……你他妈到底想说啥?”李兵忍不住骂出来。 “所以,兄弟,正所谓成王败寇,如果这个时候被打败绑在椅子接受拷问的人是我,我也绝对不会泄露组织的任何机密,而你,这通拷打下来,当真也是和我一样的硬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两个硬汉之间的事,黑白两面的终极对抗,为什么,要扯上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成岚挥挥手,刘卓赶忙将上衣口袋的照片掏出来,拿到李兵面前。 “我知道多了你也不会跟我说,那我就问一句,你们,是想伤害她吗?” 成岚收起笑容。 “你有你守护的信念,而我有我要保护的人,我们可以无数次杀个你死我活,但请你像你刚才表现出来的那种男子汉一样,光明正大。” 听完这番话,李兵死死盯住成岚。 像是两头狮子进行着气势的交锋。 最终,李兵开口。 “不……我们只想找到她,并不会伤害她。” 说罢又唾一口血水,闭上嘴。 “很好,那我也告诉你,这小姑娘现在由我保护,想找到她,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成岚伸出右手,巨掌握拳,捏得嘎嘎响。 似是配合这响声。 从远处,也就是小栗头所在的隧道口附近,传来一声哨音。 成岚一惊,站起身刚想跑到窗边查看情况。 接着,耳边便响起。 漫天遍地的哨音。 第二十八章 对峙(今日加更) 不知为何,主人的相貌,它记得越来越清楚。 奇怪的是,它甚至想起许多细节。 它想起主人用一块腊肉、一包香烟和一瓶白酒将自己从一帮逃难者刀下救出来,为瘦小的自己取名“大白”。 它想起主人带自己回“家”——也是作为生存爱好者的主人早在几年前就建好的应有尽有的“末日地堡”时,兴奋地抱着自己介绍“新家”。 它想起主人每个月会开一罐牛肉罐头和自己一人一半“打牙祭”。 它还想起和主人一起看过的一部有狗的电影,电影中那条狗不过做了每只狗都会做的——在固定地点等主人回家这种事,就让主人哭得稀里哗啦。 “大白”伸出前掌,将面前的小栗头扒拉到一边墙上。 它绿中带着红光的眼睛,自此至终都盯着眼前那群穿白衣制服的人。 它想起那一天,主人的末日堡垒闯进十来个白衣人搜刮物资。 它想起主人在反抗中,被这群人打得鲜血淋漓,扔在地上等死。 它想起自己扑上前去制止,被一个光头用刀划伤眼睛,因为过度恐惧灰溜溜跑出“家”的懦弱。 被辐射中心捡到,被一群白大褂强制进行辐射感染,被注射各种药剂,经历一轮又一轮比死亡还要痛苦的药物副作用,最后在“头狼”的帮助下逃出那地狱…… 褪毛……皮肤开裂……吞噬……进化…… 自己……终于……站在了这里。 现在的它,只要看到穿白色衣服的人,脸上明明早已愈合的刀疤,就会发出撕心裂肺的疼痛。 大白龇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低沉却充满愤怒的嘶吼。 它早已看清楚,眼前这群白衣人虽然比想象中的难缠,但其中最厉害的,只有前面带头那三位。 他们不仅在冷静的组织着其他人反抗,本身的反应速度和力量也丝毫不逊于自己那些变异同伴。 只要解决掉他们,剩下的,不过都是食物而已。 而王虎,何尝不知道那脸色阴沉的大白狗在想什么。 右手拿着警用甩棍击退那些扑击他的老鼠和怪猫,左手将身后背着的麻醉枪护住,随时准备取出。 麻醉枪只有一发,如果大白狗进攻后没能射中它,那就只有靠身后战斗小队的枪械。 但战斗小队们对手里的家伙只有一个基本概念,刚刚面对怪物袭击时不仅浪费了许多子弹,还出现流弹误伤…… 该死…… 成员一直在消耗,死的死,残的残…… 得赶快……先把这威胁最大的蠢狗处理掉…… 两方的头领都在等待一个擒贼先擒王的机会。 在这荧光、火光、鲜血、惨叫、嘶吼、打击、咆哮轮番上阵扮演主旋律的封闭隧道中。 人与兽形成了奇妙的对峙。 而打破这对峙的,是三个几分钟前的“奴隶”。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方圆。 被白衣抓住暴打一顿后,他和李呆被扔到隧道墙壁边。 在怪物出现并对白衣人发起进攻后,他本能的抱紧李呆,二人缩在一起闭着眼瑟瑟发抖。 但渐渐,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整个隧道都弥漫着恐怖的血腥味后,方圆睁开眼,发现了不对劲。 尤其是,就在刚才,一狼狗大小的无皮红眼猫和一加菲猫大小的无皮红眼鼠从他们面前经过,对他们视而不见,转而去攻击那些拿着武器的白衣人…… 这是怎么回事? 这群怪物,不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 而是去,找茬打架? 连忙转头去看小栗头。 大白狗虽然并没有使多少力气,但这随意一扒拉也不是瘦弱的小栗头能够经受的。 此时的小栗头,正躺在大白狗几米远的隧道墙壁下,四肢朝上,明显晕厥过去。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大白狗还是它旁边的大耗子,都没有上去吃掉他。 发动攻击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捕食? 它们到底想干嘛? 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但方圆知道此时此刻不能有丝毫犹豫。 相信本能吧! “呆……”方圆拍拍正在自己胸口缩成一团的李呆。 “……”听到方圆那熟悉又温暖的声音,李呆哆哆嗦嗦抬起头,满脸是泪。 “怪物……好像不会攻击我们……我去拍醒小栗头,咱们一起逃出去。”方圆摸摸李呆的头。 “……”李呆看看四周,也发现不对劲,点点头,“你千万……小心一点……” “我知道。” 方圆将李呆扶到一旁,后背紧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小栗头身边挪。 后面是凶残的人兽战场。 前面是不怒自威的恐怖大白狗。 方圆的汗水已经将后背浸湿。 忽的,大白狗扭过头,看了方圆一眼。 这一眼,和一直注意大白狗动向的方圆,形成对视。 那硕大的绿眼睛就像是一个黑洞,随时可能将方圆吸进去。 方圆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冰窟窿,由头皮到脚底,又冷又麻。 但好在,大白狗并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从鼻孔中轻哼一声,回头继续观察战场。 方圆僵在原地近一分钟,渐渐从地狱回到天堂,终于确认了这群怪物不会攻击自己。 悄悄的深吸几口气,方圆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一会儿便来到小栗头身边。 唯恐令大白狗不满,方圆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双手扶住小栗头的肩膀,嘴巴凑近小栗头耳边,轻轻摇晃着:“小栗头……小栗头……醒醒……” 小栗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方圆那张粗犷的脸,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被方圆一把捂住嘴:“别说话……怪物不会攻击我们……慢慢……逃出去……” 听到“怪物”两个字,小栗头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瞬间清醒,慢慢直起身。 恍惚间一扭头,看到了那头大白狗。 正如方圆所说的那样,大白狗全神贯注都盯着程门的人看,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小栗头咽了一口口水,十分感激这种情况下看清局势还能来救自己的方圆,但现在明显不是道谢的时候。 学着方圆一样慢慢将背贴到墙壁上,二人就那么顺着墙壁,往隧道入口方向快速挪动。 王虎拿出甩棍,将咬住王狼后背的老鼠砸下来,又对着它的头狠狠补了一棍。 脑浆从破损处流出。 大老鼠吱吱叫着,失去了生命体征。 “谢……谢谢大哥。”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王狼捂住肩膀的伤口,退到王虎背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喷雾处理。 王豹看见兄弟受伤,赶忙上前,护在王狼身后,左手拿着皮鞭乱挥,右手拿着甩棍阻止扑上来的怪猫,为王狼打着掩护。 三兄弟配合默契,冷静果断,就像小时候在乡里对抗嫌他们肮脏丑陋被人遗弃没爹没娘的混混一样。 王虎还记得那天。 他们被十几个人拿着钢管包围。 三人背靠背形成三角之势,抵抗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几乎每一个攻击他们的混混,都受了不小的伤,但他们也同样被打得浑身是血,生死未知。 幸亏大爹将他们捡回程门,又让他们找到了家的感觉。 所以他们,也要努力成为大爹建立“家园”的,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如此左膀右臂,怎么能死在这里? 王虎一棍将扑上前来的老鼠砸到地上,用脚将它的脸踩碎。 随后他恶狠狠的抬起头,看向大白狗,想要发起挑衅。 而就是这一看,余光中,他瞥到正靠着墙边悄悄开溜的三人。 ? 这群怪物,为什么不攻击他们? 王虎一怔。 而就是这一怔。 大白狗动了。 第二十九章 撤退 只觉耳边响起一股劲风,再回头,大白狗扑在空中,那张满是尖牙的嘴已然到了切近。 狗想置人于死地,会盯着人的喉咙咬,这是动物的本性。 但这大白狗身高两米,身长三米,嘴完全张开能够生吞下一个人的头。 根本不用找什么弱点,一口下去,不管咬到哪儿,都是非死即伤。 王虎不愧是街头出身,身经百战的顶级打手。 那对危险的敏锐第六感令其身体下意识的做出躲闪动作,整个人后仰往地上一趟,逃过了大白狗的扑杀。 没有任何迟疑,王虎往右边打滚几圈,躲过大白狗的后腿,站起身立马从背后取出麻醉枪,准备应对它的第二次攻击。 但是。 令王虎没有想到。 这大白狗的目标,并不是他。 而是他身后受伤的王狼。 等王虎做完从地上爬起并端着麻醉枪这两个动作后,他看到了令自己血脉贲张的一幕。 大白狗的尖嘴从王狼的肩膀咬下,下颚处已经咬进王狼的胸口。 王狼满口鲜血,从喉咙里发出像公鸡被掐住嗓子一般的声音。 “三弟!”没等王虎做出反应,在王狼身后的王豹已经大喊出声,右手的甩棍往大白狗眼睛上砸。 但敏捷的大白狗哪能给他这种机会,叼着王狼,很轻松的后退几步,躲开王豹的打击。 接着,就是猛烈的摇头。 这招“狗摆头”可了不得。 伴随着王狼的阵阵惨叫,血水从他的嘴、胸、背同时迸发出来。 就像幼童在摇晃一撮残忍的红色烟花。 此情此景下,王豹眼睛已然发红,满脑子只想救下三弟的他举起甩棍便冲上前去。 但变异的怪狗哪可能只有嘴巴? 王豹刚刚踏进大白狗的攻击范围,一双利爪便从前往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嘴里咬着一个,右掌刺着一个。 大白扭头,看向王虎。 嘴角处微微上扬,露出后槽牙。 是的,它在笑。 宛如地狱归来犬,真是人间哮天神。 “大哥!” “大哥!” 两声大哥,将已经焊在原地,三魂七魄险些飞出身体的王虎叫醒。 只见在大白狗嘴里的王狼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回光返照,满嘴鲜血,死死抱住了大白狗的头,用血涂抹着它的眼睛。 只见在大白狗掌心中的王豹燃尽生命最后一丝灯火,用力抱住大白狗的右掌,将它绊倒在地。 “大哥!下辈子!” “再做兄弟!” “射它!” 两兄弟血口同声,对着王虎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虎呕叫着,满脸热泪,举起麻醉枪。 这是两兄弟用生命换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射偏。 那能让大象都瞬间麻痹的大针精准的栽到大白狗后背。 大白狗闷哼一声,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而伴随着大白狗的倒下,隧道中的怪物像是被解放一般,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原本一直进行着有组织进攻的众怪物,眼睛通通冒起红光。 像是被饿疯了一样,它们放弃包围剩下的白衣众,开始吃起那些或死去或倒下的人。 尤其是大白狗身边的几只大老鼠,几乎在大白狗倒下的瞬间,便冲到它身边,啃食起早已没有气息的王狼和王豹。 “啊啊啊!” 兄弟已死,尸骨未全。 王虎哪能忍受这样的双重打击,两眼发红,扔下已是根烧火棍的麻醉枪,从地上捡起甩棍便要冲上前阻止。 “虎大哥!”刚上去没几步,两个战斗小队的成员便从一旁钻出,抱住王虎。 “虎大哥!现在是撤退的好机会!”左边那人手臂全是鲜血,但还是用力抓住王虎。 “怪物们放弃进攻,正在吃兄弟们的尸体,我们还活着十几个,趁现在可以逃出去!”右边那人大腿少了一块肉,但依旧中气十足。 王虎压根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满眼都是前方即将死无全尸的亲兄弟,拼命挣脱。 二人见王虎已经失去理智,放开王虎,伸出手,一人一个耳光扇到他脸上。 “王虎!狼豹两兄弟豁出性命,是为了看你送死吗?” “你是头儿!剩下的就不是你兄弟了吗!” 二人吼得震天响,甚至压过了隧道中那些疯狂的咀嚼声。 王虎摸着脸,看着眼前二人。 他认识他们,一个叫铁牛,一个叫铁狗。 在程门学院时,他们睡在同一个大寝室,他们会一起训练,会一起聊女人,一起讨论该死的父母,一起怨恨这抛弃他们的社会。 他们还活着。 王虎深吸一口气。 “枪,还有多少。” “子弹全没了。” “这狗,我一定会杀了它。” “回去叫人!” 王虎拍拍眼前二人的胸脯,又看了一眼前方的炼狱。 左手用力拍向右胸,王虎用程门的标致动作,为自己的亲兄弟做最后的祭拜。 “兄弟们,都拿上家伙,咱们撤退。” 王虎恢复活力的声音,在隧道响起。 第三十章 误会 “大白!你看我翻到了什么!这叫做飞盘,如果在以前,天气很好的时候,我就会带着你这样的小可爱去河边草坪,我扔出去,你捡回去,可好玩了!” “汪!” “想玩吗?我们这里没那么宽阔的地方啦,不过我记得附近好像有条人行长廊,倒是很久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但如果你实在很想玩的话……” “汪汪汪汪汪!” “哈哈哈哈,走!玩飞盘去!” “汪!” 大白睁开眼。 这就是头狼所说的“智慧”吗? 自己的回忆所化为的梦境,就像是场景重现一般清晰,想忘都忘不掉。 如果那天不是自己想要出去玩飞盘,主人便碰不到那群白衣人。 如果平时少吃一点,那群白衣人便不会通过我的营养状况,判断出主人拥有丰富的资源。 所以,这种讨厌自己,想起来就胸口发闷,呼吸不畅的感觉,人类,是怎么形容的? 大白晃晃悠悠,站起身。 晕多久了? 大白吐出嘴里王狼的残骸,在地上将爪子上王豹的碎肉磨掉。 整个狗瘫到一边的隧道墙壁上,猛晃着脑袋。 再次睁眼,它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隧道中散落着一些人类留下的荧光棒以及零碎的人类尸体,还有一群,正在啃食他们的,自己的“同伴”。 这群平时就很饿的家伙,没了自己的束缚,果然释放出原始的本性。 该死,头狼明令禁止不能随意进食不能攻击城内平民,晕倒这会儿,恐怕自己负责的这个入口…… 怪只怪自己大意,小看了人类。 实没想到两个将死的人类,居然能有那种力气将自己束缚住。 想到这儿,大白恢复清醒,将扎到背上的麻醉针抖掉,张开嘴。 “嗷呜……” 这是带着愤怒和警告的嚎叫,响彻在隧道的同时,正大快朵颐的变异怪物们,也都石化呆住。 老大醒了! 离大白最近的一只大老鼠,连忙用爪子将嘴里的肉扒拉出来,吱吱叫着跑到大白身边,直立起身体,像人类一般点头哈腰的说道:“吱吱吱……” 是吗……分不到尸体吃的底层家伙们,已经去追那群逃跑的白衣人。 那群白衣人势必会跑回城内,而城内入口肯定有许多轻而易举就能获取到的“食物”。 “嗷呜……” 大白发出集合的嚎叫,将隧道内的“干部”们召集,自己带头以最快速度往地下城入口跑。 ——————————————————————————————————————— 地下城入口。 小栗头三人气喘吁吁的跑到轻轨站废墟旁的角落。 马里奥、陈壮还有成岚背回来的那个“粽子”都藏在这儿。 虽然事态紧急,但看到眼前第一幕时,小栗头还是忍不住乐出来。 只见早已清醒过来的黄毛马里奥,背靠废石堆,捡着身旁的小石头,一块一块的扔向前方嘴里被塞满袜子,手脚都被捆死的陈壮。 因为受伤严重,马里奥的力气并不大,那些带着灰尘的小石块,只是让陈壮灰头土脸,额头泛红。 如此行为伤害不高,侮辱性却极大,把陈壮气得半死,哼哼哧哧,在地上摆来摆去,好似上岸的鲤鱼。 “马里奥!” 马里奥回头,看到小栗头三人,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虽然很想抱着你大哭一场……但现在情况紧急,有怪物,变异怪物,还有一条大狗,很大很大的狗……”小栗头跑到马里奥身边蹲下,胡言乱语。 “你……冷静点……慢慢……说。”马里奥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 “还是我来说吧……”方圆蹲下身,一边三言两语交代隧道里发生的事,一边在小栗头的帮助下将马里奥背在后背。 “他……他们呢?”眼看三人就要走,李呆指着地上的陈壮和粽子。 “……”三人一时沉默。 一直听着三人对话的陈壮,忽然在地上疯狂的扭动,用尽全身力气,摆出一个膝盖跪地的姿势,弯曲着身体,头抵着地面,开始猛烈的磕头。 因为太过用力,没磕几个,额头便破掉,鲜血流了一地。 不仅如此,陈壮还哭了。 泪水血水在他的额头下铺陈开,看起来惨烈至极。 怪物攻上来,被捆成这样的陈壮就像是一顿饕餮大餐。 配合陈壮如此卑微的求饶,站着四人的眼前仿佛出现大老鼠将陈壮一点一点生吃的血腥场景。 这四人终究只是普通人。 虽说完全不会相信这坏蛋会改过自新,但眼前的陈壮只剩下作为人类本能的,最原始的求生欲。 这种求生欲难免会使普通人,动了恻隐之心。 “……让我们……救你这个王八蛋,是不可能的……看你的造化……我们……出去……如果碰到你同伙……我会帮你……提一句。”马里奥用手拍拍方圆,四人头也不回的跑出废墟。 当真是陈壮的造化。 四人刚走出废墟,便撞上刚从楼梯下跑上来的王虎等人。 王虎看了小栗头一眼,又看到方圆身后背着的马里奥,虽然有些疑惑,但根本没有心思多管。 他要赶快回城,吹口哨调动人马,回去将那群怪物和那条狗给宰掉。 “喂……”马里奥开口。 “?”王虎转过头。 这群人,自己不招惹他们,反而主动来招惹我? “陈壮在里面……”马里奥指指废墟角落,又拍拍方圆,示意他赶紧走。 四人往入口处奔跑,沿途疯狂叫喊着怪物来袭,让正在隧道“工作”的平民们全都回城。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虎沉默,但没多说什么,摆摆手,铁牛和铁狗走进废墟里。 “虎大哥!陈壮在里面!” “还有朱武大哥!” 朱武? 听到这个名字,已经顾不得身后追击的怪物,王虎连忙跑过去。 废墟中,二人身上的绳索已被刀割开,满脸鲜血的陈壮躺在一边喘气,而身旁,正是奄奄一息的朱武。 “朱大哥!”王虎几步上前,蹲下身,抱住朱武的头。 看着他身上的各种伤痕,又摸摸脉搏,王虎知道朱武已经活不了了。 能将如此强悍的朱武制服,断不可能是那群奴隶所为…… 况且朱武是追击巨人小队的成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除非…… “怎么……回事?”才死了两个亲兄弟,如今最好的大哥又在自己怀中苟延,王虎声音变得哽咽。 “……救……救李兵……巨……巨人已经……潜入……潜入城中……”朱武回光返照,奋力抓住王虎的肩膀,挤出几个字后,眼睛一闭,失去生命体征。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虎大哥!怪物来了!” 伴随着废墟外白衣众的嘶吼,几十只大老鼠和怪猫从楼梯口冲出。 没了大白的束缚,它们每一只眼中都冒着红光,从攻击变成捕食,见人就咬,撕下肉便吃,每一张尖牙怪嘴中都流淌着对食物饥渴的口水。 而且,可能是觉得面前的这群白衣人不好对付,更聪明一点的怪物甚至绕过他们,往人类气味更多更密集的地下城入口跑去。 几十只怪物形成的恐怖猎杀旋风下,废墟外的白衣众只剩下四个人。 而在废墟角落的王虎几人,幸运得躲过了这波进攻。 但王虎并不觉得自己幸运。 他听到了一些动静。 这些动静令地上的碎石块发生着抖动。 这些动静让站台附近的灰尘四溢。 这些动静是从轻轨站下的隧道中传来的。 堪比一辆失控的火车在下面绕圈。 几十只? 一百只? 还是好几百只? 原来,刚刚那只大白狗带领的,不过是先头部队?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地狱。 不自主的,王虎牙齿打颤。 —————————————————————————————————————————— 还是来晚了。 大白踏出楼梯口,低头看到眼前一堆白色衣服和一地的血水。 空气中过于浓烈的血腥味告诉它,这群饿得连骨头都不放过的家伙,恐怕已经在里面造成了更多的杀戮。 几步跑到入口大门处,地上到处都是空空如也的血衣,从车行通道进入城内,视线所触及的范围,自己那些同伴们,有正在啃食尸体的,有正追着平民跑的,有正想办法撬开汽车将躲进里面的人拉出来的,有正严格“完成任务”围攻白衣人的。 哨声、惨叫声、撕咬声、破碎声、咒骂声、祈祷声在城中反复响起,编制成一首描绘无间炼狱的神曲。 大白咬着牙,对自己掌控下袭击平民的怪物们很生气,张大嘴巴。 “嗷呜……” 几乎是同时,听到这声嘶吼的怪物们通通呆住,有回头的,有抬头的,有转过头的,它们放下眼前的所有动作,看向同一个方向——除了三只饿得紫了眼,正在不远处用尖嘴想要撬开一辆渣土车外壳,将里面躲了很久的平民抓出来的大老鼠。 渣土车的车顶盖已经被它们轮番啃咬出一个缺口,再过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它们就能撕开这个缺口,钻进去将里面几个肉香四溢的人类全都吃掉。 它们已经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就算鼠皇老子来了,也别想让它们停下。 大白看得真切,从鼻子哼出一口气。 它并不知道什么叫“杀鸡儆猴”。 但它知道,只要宰掉这三个,剩下的一定会收起那些躁动的野性,乖乖听话。 “嗷呜!” 咆哮着,大白冲到渣土车前,前掌伸出利爪一挥,将车窗上趴着的大老鼠分成四段。 渣土车顶的两只老鼠见状,想要逃走。 但早干嘛去了? 大白一口咬住两老鼠的头,将它们从车顶上叼下,牙齿一边合拢的同时一边晃动着脑袋。 不一会儿,二鼠头身分离,从身体腔子中喷出的血染红了渣土车顶。 “哇呀呀呀呀……” 血从车顶的缺口流进车内,车内的李呆和开渣土车的李大哥一边躲避鲜血一边发出尖叫。 咦? 大白将两颗鼠头吐到一边,凑到车窗前,打量车里的几个人。 说起来,我也救了你们两次了吧。 大白看着里面正发抖的小栗头、方圆和李呆,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这笑容配合那张刚刚杀掉两只老鼠,全是鲜血的巨嘴,像极了一头地狱犬,想要喷出火焰,吞噬掉车里的人一般。 是的,不仅是车里那几位这么想。 还有一个刚刚赶到现场的人,也这么想。 “小狗狗,来跟老子玩!” 大白耳朵竖立,浑身一紧,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从自己右边袭来。 转头一看。 一五个砂锅那么大的拳头,已经,来到自己眼前。 第三十一章 噩梦 这一拳大、快、准、狠,还是偷袭,躲是不可能的。 大白能做的,只有将伤害降到最低。 多亏辐射药剂改造下身体那极致的反应速度,几乎是千分之一秒间,大白已经将脸往左偏出。 这一偏虽卸去拳头大半的气力,但余下的也足以让大白从渣土车上飞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呲……”大白感觉头昏脑涨,后槽牙有明显松动。 但现在并不是自我验伤的时候。 躺了不足一秒,大白立马翻身站立,吐出一口淤血,摆摆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那一拳挥过来的瞬间,它就通过气味得知了来者是谁。 那熟悉的味道,是它在逃出辐射中心后遭遇追捕时,永远无法忘记的梦魇。 这里,怎么会有该死的巨人…… 伴随着大白内心的抱怨,漫天灰尘中,渐渐显现出一个身高三米,强壮得犹如漫威电影中绿巨人浩克一般的黄皮肤巨人,正摆着一个李小龙式的“阿打”姿势,在渣土车旁蹦蹦跳跳。 是成岚。 “啊!成岚大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英雄大个儿!” 位于最佳观众席渣土车厢中的几位,除了不认识成岚的马里奥,通通高举双手,发出得救的欢呼。 成岚很享受这种欢呼,但也自觉场合不对,因此一边举着左手防范眼前怪狗的进攻,一边右手化掌向下压,露出炫酷微笑,示意车厢中几位安静。 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一时间,除了那些正在惨叫的伤员,在场几十只怪物,一百多平民,二十几个白衣人全都安静下来。 满是尘土的入口广场,就像是西部电影中漫天风沙剑拔弩张的决斗长廊一样。 一巨人,一巨狗,站在这长廊中心,互相凝视着对方。 成岚有着丰富的宰杀怪物经验,但如此巨大强壮还会卸掉自己拳力的无毛白狗,他也是第一次见,心里没底。 大白虽然在心里有些忌惮巨人,但此时的它与以前被追杀那个它相比,不管是力量还是智慧都有了质一般的飞跃,总感觉,不一定会输。 所以,是大白先动。 “嗷呜……”嘶吼着为自己鼓劲,大白张开巨嘴,晃动四肢全力奔向成岚。 成岚双手架在脸前摆出拳击姿势,透过手臂间的缝隙观察大白狗的动向。 呵。 看着大白狗那凶猛的横冲直撞。 成岚安心了。 动物就是动物,以为靠蛮力和速度就能冲过来咬死我吗? 左脚踏出一步,右脚抵住地面,左拳卸力伸出作为诱饵,右拳已然死死握紧。 成岚的力量,哪怕是做广播体操都能造成巨大杀伤,所以虽然只是散打中最普通的冲拳,但威力却非同小可。 只要这狗敢咬自己的左手,扭腰挥出的右拳,不管打中哪儿,都能要它狗命。 成岚的想法并没有错。 但这种想法,只能对抗普通的野兽。 眼看着大白狗就要冲到面前,眼看着大白狗就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准备去咬自己的左手。 眼看着,大白狗从自己正面,消失不见。 “?” 成岚一惊。 在左边! 迅速转头,他看到更加惊人的一幕。 那大白狗半蹲在地上,右前掌伸出利爪狠狠抓住地面,抓出一把带灰的土。 成岚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狗好像在笑! 大白确实在笑,它没想到眼前这巨人如此愚蠢,以为自己会中那种明显的圈套。 稍一用力,大白挥出前掌,将巨量尘土扔向成岚的大脸。 成岚哪里能想到这怪狗居然会用跟街头混混一样的地痞无赖招数,根本来不及反应,任由尘土打在脸上,迷得呼吸困难,眼睛都睁不开。 大白哪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伸出巨嘴扑上前去,一口咬住了成岚没有防备的右大腿。 “操!”成岚用左手疯狂揉着眼睛,右手乱挥乱抓,居然给他抓到了大白的尾巴。 大白一惊,牙齿闭合猛一用力。 成岚一痛,右拳下意识猛然握紧。 “呲……” “咔擦……” 成岚的大腿,被撕下一大块肉,血流如注。 大白的尾骨断裂,软绵绵,好似一团棉花。 但对成岚来说,用一块肉来换取一根尾巴的控制权,并不算亏本的买卖。 忍住大腿钻心的痛,闭着眼,成岚右手撰紧大白的尾巴,举起来,像直升机螺旋桨一般在空中甩圈。 大白也是个狠角色,知道成岚想利用惯性将自己甩几圈后砸向地面,因此果断张开嘴,扭动身体,一口,便将自己尾巴咬断。 惯性作用下,大白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不知道多少圈,随后摇摇晃晃站起来。 突然失去尾巴控制身体平衡,它感觉有些轻飘飘,调动运动神经进行着尽快的适应。 成岚半跪在地上,眯缝着眼睛,撕下上衣,简单捆绑了一下伤口。 “大个子!”渣土车中的李大哥摇下车窗,双手捧着一个5升装的矿泉水桶,丢向成岚——这是整天待在渣土车里的师傅们必需的装备,如今成了救命法宝。 没时间道谢,成岚恍惚中捡起地上的水桶,捏爆,将清水洒在脸上。 得救了。 成岚抹干净脸上的尘土,看着不远处正蹒跚学步的大白狗。 这场人兽大战雷霆万钧,虽看似棋逢对手,但成岚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抓住了大白狗的尾巴,如果不是因为有过被李兵偷袭要害的经验自己刻意夹紧大腿护住下体,那现在自己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这狗真他娘的…… 聪明啊…… 等等! 聪明? 忽然,一个回忆化为念头,像闪电般在成岚脑中炸开。 成岚想起来了。 在大龙山轻轨站下,那条走廊中,那座他亲手埋的老鼠墓。 如果说当时的那两只老鼠已经算是有了人性…… 那眼前这条巨狗,说不定…… 想到这儿,看着前方已经适应好没有尾巴的身体,正往自己脸上冲锋的大白狗。 成岚举起右手,掌心面向它,大吼一声:“站住!” 像是印证了成岚的猜想。 听到吼叫,大白狗伸出利爪抓住地面,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眯着眼睛摆动着头,死死盯住成岚,不知道他想干嘛。 果然! “你!你是不是听得懂我讲话!”成岚指着大白,哇哇叫道。 大白还是歪着头,还是满脸疑惑。 这人打着打着,怎么开始跟我聊起天? “这样!如果你听得懂我说话,你就点一下头!”成岚双手比划着,有种解谜成功的兴奋。 大白虽不解,但还是龇着牙,点了一下头。 哇。 我的天。 自己最好的兄弟袁安曾说过:有效的沟通能够避免百分之九十的误会和纷争,只要能够平等对话,就算对方是一条狗也能最终达成共识。 世界上,还有比此时此刻,更加贴切这句话的场景吗? “你看,我投降,我不打了,你也不要扑过来,可以?”成岚坐到地上,举起双手,向大白展现自己的诚意。 阴谋?陷阱?想让我放松警惕? 大白头摇晃着脑袋,在原地走来走去,龇牙咧嘴的看着成岚。 “我问你,有组织的来了这么多怪物,你们是不是饿了,想进城捕猎?”成岚发问。 大白盯住成岚,良久,然后摇头。 “那你们来干嘛的?观光旅游?” 大白眉头一皱,看向不远处正处理着伤口的白衣人们。 成岚通过大白的视线望过去,随后指着那群白衣人:“你们的目标,是他们?” 大白点头。 “那这周围平民们的尸体是怎么回事?”成岚沉下脸。 不确定成岚能不能明白,大白转身,露出刚刚被麻醉针扎出的针孔。 成岚可太明白这针孔是啥了,一拍脑袋:“所以你是被他们扎了麻醉针晕倒,失去对手下的控制,才导致你这群手下进城漫无目的的屠杀。” 大白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算是对他的赞赏。 “因此某种程度上,我们还是伙伴啊!狗兄,说来你不信,我也是进城来想宰这群王八蛋的,我们这叫不打不相识。”成岚拍拍胸脯,大笑。 这巨人,怎么回事? 前一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一秒跟我称兄道弟不说,还叫我,伙伴? 大白不停的哼着气,来回踱步。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样叫自己伙伴的有些大大咧咧的主人,但同时,也想起了辐射中心那群残忍的白大褂们以及心狠手辣的其他巨人。 人类,都是这么复杂的东西吗? 大白感觉自己刚刚进化出的“脑子”,有些不够用。 “不得不说,我很喜欢你,有勇有谋,还特别白……但是,人类有人类的规矩和法律,我是一个军人,我不能允许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哪怕是坏蛋都不行,”成岚拍拍手,“如果你想走,我绝不阻拦,如果你饿了,城里有养殖场,里面有猪有牛,我带你去吃饭,但如果你想杀人,不行,先过我这关。” 大白转着眼珠子,看看成岚,又看看不远处的白衣人。 头狼的任务,是杀光城里所有的白衣人。 它没有完成任务。 因此,就算可能会死在这巨人手下,它也不能走。 况且,现在的他,比谁都憎恨“逃跑”两个字。 来吧,便来吧。 有趣的大个子。 大白从口中吐出一个血牙,龇开嘴,摆出战斗姿态。 成岚也站起身,弓下背,准备全力以赴。 就在这一人一兽准备进行一场惊天大战的,千钧一发的瞬间。 几乎是同时。 成岚和大白的头皮发麻,身上汗毛竖立,甚至开始发起抖来。 是的,他们这两副同样经受过巨量辐射的身体,比他们的思维反应更快。 他们闻到了。 他们感觉到了。 他们身体正在害怕。 不约而同,他们抬起头。 穹顶之下,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球状怪风,大的宛如一辆卡车,小的宛如一颗高尔夫。 它们的风体之中有着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飞行速度忽快忽慢,毫无规律。 可怕的是,它们还在互相吞噬,似乎将要形成更大的形状。 它们,是整个世界的噩梦。 太阳风。 第三十二章 死神 解放碑“曙光”地下城。 防辐射中心。 思辨厅。 动物学家张洋洋刚刚发布的调查研究报告,令厅内众位科学家一片哗然。 “请问,是自主进化,还是受到上次逃跑的实验动物影响?”坐在前排的细胞生物学家楚恒推了推一本书那么厚的眼镜,举手。 “我刚想说这个,是后者,”张洋洋掐灭香烟,又点上一根,“血液中有我们第一批抗辐射药剂的成分,但这只老鼠身上没有编号,并不属于实验动物。” 这个回答,令在场诸位安静下来。 他们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一向高冷的张洋洋会如此惊慌。 一方面,如果那群实验动物真的有了人类的智慧以及卓越的记忆力,那在实验区发生的一切,那人类为了生存抛弃人性而进行的恐怖动物实验……大概,会令它们不择手段的展开报复。 另一方面,不是实验动物,却在其身体中发现抗辐射药剂,这意味着,它们或许掌握了某种“传染”的手段。 几只,几十只,哪怕上百只进化出智慧的动物?可以想象。 大不了就是多花点子弹,多花点时间。 但不计其数不管是繁殖能力还是身体素质都比人类强数倍的,可能会进化出智慧的动物?无法想象…… 它们进化到了什么程度?它们已经懂得“语言”了吗?它们能不能使用工具? 一切都是未知。 而未知即是恐惧。 人类已经有几百万年没有面对过拥有“智慧”的其他物种,而现在,它们在最糟糕的时间点出现了。 所有的恐惧,在思辨厅中,渐渐化为了同一个猜疑。 它们,是不是即将成为我们的威胁? “提取到有效dna了吗?”坐在前排中央,防辐射中心总指挥万程程,放下手中张洋洋的第一手手写资料,将头发扎起来,开口。 “提取到了。”张洋洋看着她,皱眉。 如非必须,张洋洋宁愿和一头饿了半个月的黑熊待在一起,也不愿意接触她。 那张白哲的脸上,一双丝毫没有感情的死鱼眼可以令每一个与她对视的人如堕冰窟。 “王教授,”万程程回过头,举起手中的资料,看向最后一排角落里,正擦拭眼镜的微生物学家吴正,“你上次跟我讨论的那个基因武器项目,我批了,就拿这个立项吧。” 吴正带上眼镜,看看万程程,点头露出令人不舒服的微笑。 听到基因武器几个字,张洋洋以及在场一些还有良知的科学家,通通面露不悦。 这算什么?威胁都还没有正式确认,就想着进行一场种族灭绝? “还有什么其他报告吗?没有就……”万程程站起来,环视场内。 “领导,我认为……” “张教授,”万程程回过头,打断张洋洋即将进行的抗议,“我尊敬你的学识,但我希望你不要被自己那点可怜的道德观念所绑架。” “……”张洋洋咬着牙,不说话。 “我们防辐射中心的核心思想是‘战胜灾难,重返家园’,我们失去了无数的同胞,我们被生存下来的人寄予了所有期望,我们的身上扛着让全人类重返地面的重担,我们在对抗的是太阳以及变化莫测的大自然……如今你因为一只突然开了窍的小耗子,就将忙得不可开交的大家叫来思辨厅,你分得清什么是轻,什么是重吗?”万程程的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收拾着桌面的东西,“所有威胁我们拯救人类的东西,全都毁灭……这种话,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 “等……等等……”第一排左手边,接近讲台位置,一个胖胖的中年大叔举起了手,“领导,其实这场会议是我安排的,为避免大家过度恐慌,所以我请张教授,先帮我热了个场……” 听清声音,罕见的,万程程眉头一皱。 她知道,那是在世界范围内都著名的气象学家王成阳在说话。 “太阳风”,就是他发现并命名的。 王成阳强装镇定,但身体还是微微发抖的走上台,向张洋洋点点头,随后站到讲台,深吸一口气。 “那,我就长话短说”王成阳扶住讲台,咳嗽两声,看向思辨厅的众人。 “太阳风,进化了。” 哐当。 万程程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 ———————————————————————————————————— “喂……刘叔,这人一直盯着我,看得我很不舒服……”小年走到窗边,扯了扯正在向外观望的刘卓。 刘卓回过头,看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嘴里被塞满绷带无法发声的李兵,随即从地上捡起多余绷带,走过去将他的眼睛也缠起来。 “好了,妹儿……”转过身,刘卓发现小年正趴在窗边,朝外面打量。 虽然成岚走之前嘱咐他,让他不要让小年看楼下,但刘卓的教育思想,一直都不提倡过度保护。 况且,小年的勇敢,刘卓在当保安的期间,可是历历在目。 没多说什么,将还剩下的绷带绑在手臂上,刘卓走到小年身边,将左手放到她的右肩上,缓和了她身体发出的颤抖。 “害怕吗?”刘卓望向楼下。 在楼下有丰富“资源”的情况下,怪物们没有道理会跑上四楼来捕猎,再加上大个子成岚临走时已将近处的怪物都处理掉,因此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远处却能见到闯入城中的怪物到处捕杀平民的骇人场景。 尖叫,火光,撕咬,血液,恐惧。 居高临下的看,宛如一幅地狱浮世绘。 “嗯……”小年扶住窗台,露出半个脑袋,一边看一边发抖。 “那为什么还看?” “我得尽快习惯,不能拖你们后腿……” 狗日的。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把这么好的妹儿放在家里独自面对末日。 刘卓拍拍小年的头,不由怨恨起小年那个不负责任的爹。 想到这儿,也为了分散小年的注意力,刘卓开口:“那个,妹儿,我一直想问,你爸到底出什么事,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在家。” “我也不知道……他是两年前突然失踪的……”小年转头看着刘卓,自己也陷入回忆,“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他早上起来看了新闻后,也没做早饭,自己一个人躲在阳台抽了很多很多烟,现在回想也很奇怪,因为他平时是不抽烟的……接着他进屋,跟我道歉,说今天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出门去找一个朋友,不能陪我度过‘游戏日’……其实吧我也能理解,因为我知道他平时就是很忙啦,而且当时因为太阳黑子爆发禁足的关系,他也在家陪了我很久很久,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想责怪他……但那天他却一直道歉一直说对不起,反而让我越来越生气,让他赶紧走……现在想来,他道歉的,应该不是‘游戏日’的事,而是……” 小年说着说着,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珠中打转。 她想起了那个她好像一直都在极力逃避的问题。 “刘叔……”小年嘴角下沉,眼泪终究还是顺着脸颊落下,“我爸爸,是不是,已经死掉了……呜哇……” 小年一哭,让刘卓大惊失色,将手臂上的绷带取下,捧着小年的头,为她擦拭眼泪。 “诶诶诶……你别哭啊,哎呀,啧,我也是……别哭别哭!刘叔我啊,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按照你说的,你爸绝对没死!”刘卓手忙脚乱,责怪自己为什么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来,能支撑小年如此坚强的,一定不是什么求生欲,而是对亲人的思念。 自己没事勾起这股思念干嘛…… “是……是吗?”小年抬起泪脸。 “是的是的,来来来,我来分析一下,首先我问问,你爸是干什么的。”刘卓将小年脸上的泪水当作清洁剂,顺便擦拭着小年的脸蛋。 “具体我也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聊他的工作……他的书房里全是一些我看不懂的专业书,关于物理的偏多……经常写的画的,也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图形和数据……他平时特别特别忙,经常不回家……他的工作服是白大褂,好像……好像是个科学家?”小年停止抽泣,自己拿着绷带擦脸。 “那就对了,那天早上的新闻,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记不得了,好像跟一个物理现象有关……”小年回忆道。 “虽然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我认为,你爸爸一定是突然接到国家的秘密任务,被应征进类似保卫地球的组织,去拯救世界了!”刘卓乱编。 “是,是吗?”小年突然高兴。 “不然你想,你爸爸,平时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吗?”刘卓准备以情抒理。 “不是……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这么棒的男人,还是从事科研工作,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政府,遇到了特别困难,会导致人类灭绝的灾难时,会不会想让他帮忙?” “一定会!” “因此,在女儿和世界和平当中选,你爸爸,是会选择小爱,还是大爱?” “肯定是大爱!因为他是个英雄!”小年不由自主的鼓掌。 “所以啦,等我们安全下来,我会到每一个地下城帮你找他,找到他后,我帮你揍他一顿。” “对,先揍他一顿!然后好好夸夸他,说一声辛苦了!” 小年脸上重新挂起笑容,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兴奋道:“刘叔,我有爸爸照片,给你看!” 说罢,她小碎步跑到门口背包处,从里面拿出手机,又跑回刘卓身边。 举起手机,屏保上,是那张她和爸爸在草坪上拍的照片。 看到这照片的瞬间,刘卓脸色大变。 这照片,和在李兵抽屉搜到的照片唯一的区别,就是照片中,多出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 原来程门人手一张的照片,竟然是从小年和她父亲的合影中,剪裁下来的…… 该死,是年纪太大吗,脑子完全不够用了…… 刘卓假装没看过照片,嘴里说着一些小年好漂亮的话,但内心已是五味杂陈。 程门……小年突然消失的科学家父亲……照片……物理现象……这场灾难…… 刘卓自认自己不是个聪明人,但他也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阴谋气息,一时有些恍神。 “刘叔……刘叔……你看那个……” 在小年惊讶的声音中,刘叔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从地下城穹顶天花的“缝隙”中,挤出一团一团不明金色物体,先是摇晃,接着慢慢变大成一团球状。 球状有大有小,大得堪比一辆卡车,小的好似一颗高尔夫,球状内部,那金色物体渐渐化为一摊肉眼可见的波纹。 小年和刘卓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太阳风,但眼前见到真的,他们不约而同想起那次新闻节目。 新闻中,那个第一次发现它并发布调查报告的著名气象学家王成阳,还给它取了个很好听外号。 叫做,“美丽的死神”。 如今看来,当真是,非常贴切。 第三十三章 动了(求求票票) 太阳风们只是在穹顶之下漂浮着,没有下沉。 但谁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下沉。 时间紧迫。 “休战。”成岚低下头,看向大白。 “嗷呜……”大白点点脑袋,咧开嘴发出一声嚎叫,那是撤退的信号。 生物之间互相残杀,可能是为了阴谋、权利、欲望、金钱、饥饿……但大自然进行杀戮,什么都不为。 它就是一个对众生平等的法则,小瞧或忤逆都只有死路一条。 变异怪物们躁动不安,大老鼠在地上打转,怪猫们皆是炸毛状态,连大壁虎都自断尾巴,但听到大白的撤退信号,通通回过神,往地下城入口跑。 但没跑几步,又都停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一颗有卡车大小的太阳风,杵在地下城入口,挡住了它们的逃生之路。 大白没有犹豫,又是一声嚎叫,带着变异动物们往西边另外一个入口跑,很快便消失在这场逃命迁徙引发出巨量灰尘中。 成岚将渣土车扭曲变形的车门扯下,来不及对里面的人嘘寒问暖,立马飞奔到不远处那群白衣人面前,从前排抓出陈壮,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脖子:“狗日的,你们占领城市后没有维护防御系统吗?为什么这里会他妈出现太阳风?” “大……大哥……我……我不是……带头的……他……他才是……”陈壮双腿悬空挣扎着,立刻出卖一旁的王虎。 将陈壮扔到一边,成岚伸手要抓王虎。 “停!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要动手动脚,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王虎双手举在空中,示意投降。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成岚收手,握拳。 “有,防御中心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班,不可能出问题,除非……除非刚才有怪物跑进防御中心,把里面的人都杀了,误打误撞关闭了穹顶防护层……” “防御中心在哪?”成岚记得军事安全培训时有说过,每个穹顶地下城除了稳定运行的能量防护罩,还在穹顶四周安装了一次性灭杀太阳风的声波武器,只要能进到防御中心…… “防御中心在穹顶中央的链接处,上去需要坐外部的电梯……” “哪儿?”成岚皱眉。 “那儿……” 王虎叹口气,往天上一指。 地下城入口上方四十几米处,在一堆太阳风阻挡视线下,成岚看见一个只能容纳一人出入的小洞口和洞口旁边冒着火光的玻璃电梯。 而就在他打望的同时,从洞口中钻出一只满身是血的大老鼠。 那老鼠小心翼翼抓住电梯锁链,想要往下爬。 但还没等它抓住,也就是一探头的功夫,一颗篮球大小的太阳风忽然极速平移到它身上。 可怜的大耗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被太阳风经过的身体,渐渐化为灰烬,散落在空中。 等等! 灰烬? 成岚不自觉张大嘴。 作为接受过太阳风洗礼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它们的威力。 那导致自己重度烧伤的地狱灼热与导致自己差点吐出肠胃的巨量辐射,导致他现在看到太阳风,就会产生本能的害怕。 但是,灰烬? 这他妈也太夸张了? 这玩意还带升级? 成岚一阵毛骨悚然。 “喂……”王虎鼓起勇气,开口。 “干嘛?”成岚回头,满脸愁容。 电梯坏了,自己就算可以爬上去,第一进不去那个洞口,第二那洞口周围全是超威版太阳风,想到这儿,他的心情很不好。 “你把我们李大哥,怎么样了?”王虎咬着牙,担心的问道。 “你们……李大哥?” 成岚一拍脑袋,大惊失色。 “小年!” —————————————————————————————— “刘叔……我们该去找……成岚哥哥吗……” 小年握住刘卓的手,躲在他背后,透过窗户,看着穹顶之下那片美丽又恐怖的太阳风。 它们有些在空中转着圈,有些在以大吞小玩着贪吃蛇,有些就那么飘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有规律,没有章法,无法捉摸,好似一帮出来放风的小学生。 但唯一能察觉到的,是它们正在缓慢的下降。 “总之,先往下走,大个子肯定会来找我们……”刘卓看着楼下四散奔逃的怪物,当机立断,牵着小年的手回头。 二人走到门口,背好各自的背包,不约而同,看向被封住眼口身的李兵。 还没等刘卓开口,小年小跑过去,从背包里抽出小刀,将蒙住李兵的绷带割开,又将李兵嘴里的取出。 失去堵住喉咙眼的异物,李兵弓起身一阵呕吐,随后用力眨着被捆得充血的双眼,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小年…… “你……”李兵不解。 “你是坏蛋,所以我不能救你。”小年看着李兵,眼神坚定。 “……”李兵下意识回避那双清澈的眼睛,扭过头,看到了窗外天上的太阳风,“这……” “但是,末日之下,我们都是想要活下去的可怜虫。”小年从地下捡起一块碎玻璃,递到李兵被捆在椅子后背的双手中。 “因为你是坏蛋,所以我只能做这么多,”小年将爸爸送的小刀放进背包侧袋,抓着双肩膀带,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希望你努力活下去后……能重新做个好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和刘卓一起跑下楼。 看着小年离去的背影,碎玻璃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扎进手里,李兵也浑然不觉…… ———————————————————— 学校一楼。 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怪物们因为大白的嚎叫,已经撤退跑去西边入口。 学校外面的街道上渐渐多了许多平民,他们有些因为躲得好没被怪物袭击,有些虽然有伤但并不严重。 没有任何声音。 他们或彼此搀扶,或独自一人,或跌跌撞撞的,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来到街上,刘卓赶忙找到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坐在马路牙子上正揉着手,眼镜破碎,右眼有道明显是新鲜疤痕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老哥,麻烦问一下,他们这是去哪儿?” “城中央有个地下避难所,政府宣传过,说是可以抵抗太阳风,大家都是往那里去……”中年男人看看二人出来的位置是学校,想起自己在二楼美术室进行雕刻“作业”时所听到的动静,突然好奇,“看你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这儿的人,刚刚在四楼噼里啪啦的,是你们?” “嗯……说来话长。”刘卓朝着成岚离去的方向眺望,想着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所以回避了话题。 “没事……我不急,我也是在这儿等几位朋友……”中年男人推推眼镜,站起来,态度诚恳。 刘卓看着他憨厚的模样以及与自己相同的岁数,不由心生好感,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和小年坐到马路牙子上。 金色的太阳风在头上没有规律的运动,红色的血液布满大街小巷,来往的人身上全是土色的厚重灰尘。 在这魔幻的背景下,刘卓坐在二人中间,由小年进行补充着,说起了他们的故事。 成岚三人本就跌宕起伏的经历,从曾在军队文工团当相声演员的刘卓嘴里说出,更加的绘声绘色,连小年都听得入迷。 尤其是听到最后,明明不在现场的刘卓,通过成岚的描述,还原了成岚与李兵的精彩打斗,听得中年男人和小年不由自主的鼓掌叫好。 “……成岚当真是猛虎下山,左手一只大猫,右手一只大耗子,当成双截棍一样甩,血液横飞中宛如魔神下凡,将那些小动物全都吓破了脾肝肺,惊呆了后槽牙,一个个逃也出去,学校变得无比安全……”刘卓双手比划着,像是身临其境。 “……最后,我们善良的小年将地上的玻璃碎片递给李兵,小年说‘希望你努力活下去后,能重新做个好人’,当真是天上仙女降临凡间,普度众生……”刘卓猛夸小年,小年摸摸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随后,便是在这天崩地裂,世界即将毁灭之时,我们遇见了老哥你,想来,也算是一场缘。” 掌声中,刘卓结束了自己的“评书”。 这故事说得虽不长,但说完之后,街上已经没了行人。 “刘叔!你居然这么会讲故事!”小年激动拍手,“相比之下我爸讲得烂透了!” “嗨,都是老活儿了,跟以前比生疏很多。”刘卓谦虚得很。 “男儿膝下有黄金,请先允许我向你们鞠个躬。”中年男人突然站起来,九十度鞠躬。 “诶老哥你这是……”刘卓和小年也赶忙站起身将中年男人扶住,刘卓心想我就算讲得再好,你也不能这么大礼啊。 “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吴耀汉,你们在轻轨站救下的那些人,那个小栗头和受了伤的马里奥,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这儿,也是为了等他们……谢谢,谢谢你们。”吴耀汉不停的道谢,眼眶有些湿润。 “哎,你也别谢我们,重要的事情全是大个子做的,你等他过来之后再当面……诶!说曹操曹操就到!大个子!”刘卓一转脸,看到正站在街角处一动不动的成岚,举起手打招呼。 “成岚哥哥!”小年也看到,转过身拼命挥手。 “你们,不要,动!” 成岚站在原地,额头上冒出几颗冷汗,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挤出几个字。 随着这几个字的,还有一个向上看的手势。 刹那间,三人瞳孔放大,汗毛竖立,头皮发麻。 他们闻到一股焦臭味。 他们感觉到身边隐隐有风在流动。 他们觉得眼睛的余光中,还有一些金色的闪光。 是的,坐在马路牙子上聊得如此开心的时候,怎么会想起关注头顶? 而此时,当他们在成岚的提醒下想起时。 头顶上,大概五米处,已经悬浮着一颗摩托车大小的太阳风。 它没动。 但没动,却比动起来,更加可怕。 成岚平举双手,掌心向外,示意三人安静。 没有人知道太阳风是根据什么规律运动的,但面对恐怖事物时保持安静,是人类的本能。 成岚弯曲手指,示意三人慢慢的走,先离开那个太阳风覆盖的范围。 三人汗如雨下,但强大的求生欲还是令他们保持镇静,一步一步,向成岚方向挪动。 成岚已经准备好接应,只待他们靠近,他就将三人一起扛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去避难所。 三人如履薄冰,每一步移动,关于人生的各种回忆,就在各自脑海里徘徊。 五十米。 四十米。 三十米。 快了……大概二十米处,自己就能冲过去…… 成岚如此想着。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小年颤抖着取下背包,快哭出声。 周杰伦的,世界末日? 伴随着脑子里钻出的这个念头。 成岚看到。 那颗太阳风。 动了。 第三十四章 武器(求票儿 晃晃悠悠,好似老汉在公园闲庭信步。 太阳风慢慢地,往小年方向飘过去。 几乎是同时,成岚也动了,特制的高柔韧度伸缩裤被他的大腿肌肉崩得快要碎裂,地上被他的奋力冲刺踩出两个小坑。 地动山摇间,二十米的距离成岚只用一秒钟便拉近。 张开双手将三人拦腰抱住,成岚顺势往正前方猛冲。 他的逻辑很简单,先跑,不管跑去哪儿,先将太阳风甩掉。 但太阳风的逻辑也很简单——你跑,我就追。 成岚速度已经很快,短短四五秒就冲出一百米。 但太阳风明显更快,像艘悬浮式ufo飞行器,瞬间便平移到成岚后背不足五米处。 不用回头,成岚感觉到身后的压迫。 想到电梯之上,洞穴门口被烧成灰烬的大老鼠,他的后背已然被汗水浸湿。 该死。 没多想,成岚将胸前的三人扔向学校大门,想把自己当成诱饵,吸引太阳风的追击。 但又奔出一百米,成岚发觉不对劲。 身后那股压迫感消失了。 热汗过后,一股冷汗又冒出来,成岚猛然回头。 如他所料,太阳风并没有追上来。 那完全摸不清规律的太阳风,现在正目标明确的针对一个人。 成岚那一扔是在情急之下下意识发力,因此力气并不算小。 学校三人组在空中分开,因为是成年人比较重,刘卓和吴耀汉被扔到学校大门外人行道的水泥地面,摔得二人都有些头晕,还趴在地上回神。 而体重较轻的小年被扔到教学楼大门旁边的草坪上,身后的背包还帮她缓冲了伤害,因此很快便挣扎着站起来。 来不及清理身上的杂草,卸下背包,因为非常担心,小年赶忙回头想往成岚那边看。 一回头,宛如自行车大小的球状太阳风,已经快到她的眼前。 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以老头散步的速度,向着她靠近。 眼看着,就要将她包裹进风体。 小年哪见过这等场景,瞪大双眼,看着风体内滚动的金色波纹,直直发愣。 “小年!跑!”成岚着急得快要咬碎自己的牙,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扔向太阳风。 不出意外,石块从太阳风体中穿过,掉落在一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成岚好似发了疯般跑进大门,冲到太阳风背后,一边怪叫一边猛烈的砸击草坪,妄图“吸引”太阳风的注意力。 但没有用。 哪怕成岚吼到嗓子嘶哑,拳头因为太过用力已经砸出血来,都没有用。 “成岚哥哥……”小年的双腿早已发软,连站立都是勉勉强强,更别提逃跑。 而小年所在的位置旁边有一根教学楼的承重柱,凭成岚的身躯,根本没办法在躲避太阳风的同时,还能将她从侧面抱出来,强行要救,搞不好两个都会死。 看着成岚撕心裂肺的模样,小年大概知道被这太阳风碰到,会发生什么事。 三米。 两米。 小年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了爸爸,在他带自己去打棒球的那天,自己挥出人生中第一个全垒打,抬头看向天空时,棒球之上那耀眼太阳发出的,好像就是眼前这个光。 她忽然想起了刘叔,在她们往观音桥赶路时,明明说好了轮流守夜,但一觉睡醒,却发现刘叔正坐在火堆中一边煮着腌肉干早餐,一边打着瞌睡。 她忽然想起了成岚,这个外表粗犷的大巨人,不仅无时无刻都想着她的安危,还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将如此好吃稀少的凤梨罐头,分给自己吃。 她忽然想起了雷风,那个未曾谋面的同龄“闺蜜”,如果知道自己死掉,会不会伤心?可惜,还没能跟他一起吃火锅。 不过嘛。 够了。 十八岁,也挺好。 想到这儿,小年笑了。 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仿佛正吸收着现场所有的悲伤。 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在成岚声泪俱下的哀嚎中。 小年闭上眼。 “臭小鬼……” 恍惚间,小年听到一个声音飘到耳边。 慢慢睁开眼,扭过头,她看见教学楼大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手上缠着带血的绷带,嘴边全是血渍的大光头。 只见那大光头从侧面飞奔冲到小年身旁,一把抱起她,便向前冲刺。 刚冲出没几步,那太阳风便将小年刚刚站立的位置覆盖。 千钧一发。 “李兵!”看清来人,成岚连忙擦干眼泪,跟随二人一起向前跑。 “小鬼……我不欠你了。”逃出太阳风的屠杀范围,李兵回头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那太阳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像是锁定了小年,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平移到二人身后。 “……”李兵低下头,看看胸前抱着的小年。 李兵知道,虽然瘦了点,但她就是大爹发给他们的照片当中的女孩。 按照大爹所说,她的身上,藏着破译末日的钥匙,藏着程门的希望。 她的命比自己的重要。 况且。 你不是想让我当个好人吗。 那我他妈当给你看。 “臭傻x!”李兵扭过头,对着七八米开外的成岚大叫,“给老子接住……” “她”字还没能说出口,太阳风的边缘,已经碰到了李兵的左侧肩膀。 这并不妨碍李兵已经做出扔出小年的动作,只是,因为左边肩膀被瞬间烧成骨头化为灰烬,这个“扔出动作”的最后,李兵只能靠着右手发出的力量。 单右手的力量,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将一个几十斤的小女孩扔出七八米。 小年掉在了李兵和成岚的中间草坪上。 李兵的整只左手被太阳风烧成灰烬,倒在地上哇哇怪叫。 而那太阳风,烧了李兵左手后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又倒转方向,奔向草坪上的小年。 “你他妈有完没完!”成岚大怒,匍匐着,一个虎扑上前,伸出右手巨掌,捏住了小年的双腿。 但这一次,太阳风比他更快。 待成岚感觉右手快要被太阳风边缘烫掉而最终松手时,那团太阳风,已经将小年包裹住。 “不!” “要?” 从激动到疑问,只是一瞬之间。 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成岚不自觉站了起来,张大嘴巴。 吴耀汉和刘卓早就清醒,一直在旁边担心的观望,而此时也站在学校大门,彼此搀扶着,张大嘴巴。 就连左手被化为灰烬,断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正痛得钻心的李兵,也半趟在墙下,张大嘴巴。 他们看到了。 他们看到,小年被卷进了太阳风中。 他们看到,在太阳风中心,小年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们看到,小年满脸疑惑的检查自己的身体,并看向周围。 他们看到,太阳风中的金色波纹一浪一浪的,正往小年的眼鼻口中钻,那金色波浪一股股吹起小年的头发,让小年看起来仿若一位降世临凡的圣女。 他们看到,太阳风中的金色波纹正在渐渐消失,随即一同消失的还有外层的风体。 最终,太阳风消失不见,草坪上,只剩下一个身上灰尘被吹得干干净净,正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嗝……” 这个小女孩,满脸惊恐的同时。 还打了一个饱嗝。 “霍柳根!” “无色无色!” “哈只罗肯恰!” “操,我不跟你玩了,真没意思。”成岚一推袁安,放弃“97格斗”,将袁安面前币盘里剩余的五个币全都拿走,跑到一旁的“三国战纪:风云再起”的街机前,投币,选了个赵云。 “嗨呀,这么小气,不是你说要让我看看你练了很久的八神庵吗,你都这样说了,我不全力以赴,不就是不尊重你?”袁安关掉97格斗,嘿嘿笑着,坐到成岚旁边,从币盘中拿出一个,投币,选了个马超。 在三国战纪风云再起的版本中,有角色连招的bug。在普通版打一百万分需要经过一两个boss,但风云再起版只要会玩,打一个小兵就能得一百万分。 而其中,赵云和马超更是可以连招打小兵,是最容易得高分上排行榜的搭档,也是成岚和袁安最喜欢用的组合。 在这个街机厅里,他们二人已经用这个组合将榜单前五全都霸占。 所以每一次选出,都是为了挑战他们自己创造的记录。 但今天特别不顺。 在打吕布boss时,成岚频繁失误,死了两条命。 “操,不玩了,诸事不顺。”成岚一拍摇杆,关掉街机,还重重拍了一下按键,引得老板探头查看。 “咋回事啊今天,火气这么大。”袁安见成岚不对劲,手臂拄在街机盘上,用手掌扶住下巴,嘿嘿乐道。 “我他妈也不知道,今儿早上起床就觉得心神不宁,妈的,可能是撞邪了,”成岚玩弄着手中的硬币,想起什么,“对了,你上次跟我提到那个短信游戏,你还在玩吗?” “在啊,咋啦?” “我刚刚忽然想到对方设定上一个逻辑漏洞。” “什么?” “你想想看,你这个女主角,是个什么品质都具备的优良女主,对吧?” 袁安点头。 “所以养育这种女儿的爹,一定也是个很棒的爹,对女儿教导有方。” “你到底想说啥?” “嗨呀,你别打岔,因此,为什么这么一个棒爹,会把自己搞失踪两年不见音讯?” “除非是他有更紧急的事?” “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他又到底为什么能够确信自己的宝贝女儿可以在那种末日下活下去?” “除非?” “哼……除非,她爹,为她准备了一个。”成岚一声酷酷的,仿佛解开答案的哼笑。 “秘密武器。” 第三十五章 救世 “妹……妹儿。” “小……小年。” 刘卓和成岚声音打颤,伸出手举在空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草坪上,小年渐渐停止发抖,随即用双手慢慢摸着自己的头和脸。 “我……我没……呕。” 忽然感觉到肚中有一股极其夸张的饱腹感,小年来不及跑到隐蔽地方,甚至没能及时捂住嘴巴,就那么捧着肚子,当场吐了出来。 还没消化的腌肉干和胃液流了一地,刘卓见状赶忙从背包中拿出矿泉水和纸巾,跑向小年。 但临近小年,刘卓还是放缓了脚步。 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认知范围,虽然并不认为小年会伤害自己,但心理上还是产生了本能的恐惧。 尤其是他亲眼看到被太阳风剐蹭到一下的李兵,左手整个化为灰烬的场面。 如此恐怖的太阳风,居然能被小年,吸收? “刘……刘叔……”小年吐完后,用袖口擦着嘴,抬起头,害怕得已经流出泪来,“我到底是……怎么了……” 看到小年这副怯生生的模样,刘卓一心软,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给自己鼓了鼓劲,冲到她面前,把坐手轻轻搭到她后背上。 没事! 除了身体有些微微的滚烫,小年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妹儿,别怕别怕,先擦擦嘴,喝点水再说……”左手拍着小年的背,刘卓将右手的水和纸递给她,随即抬头看向成岚。 此时的成岚,坐在草坪上,上牙咬着下嘴唇,向来决伐果断的他,罕见的有些焦虑不安。 他一会看看小年,一会看看李兵,一会又抬头看看正缓缓移动,马上快要乌云压顶的太阳风们。 虽然王虎告诉他可能是老鼠误打误撞关闭了穹顶的能量防护罩,但他突然想起来军事安全培训时有讲过,为了防止人为破坏,防护罩一共有两层。 这两层一般是交替运行,就算是为了维护能量网而突然关掉正常运行的那一层,另一层也会自动启动,几乎不会存在两层同时失效的情况,毕竟在如此末日下,每一个考虑不周全,都会用不计其数的人命来换取经验教训。 遵循“墨菲定律”,凡事往最坏的情况想——是末世之下政府以及军方恪守的格言。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太阳风还会出现,结合它们能将生物直接化为灰烬的明显“进化”过的可怕威力,只能得出一种结论。 能量防护罩,对现在这个版本的太阳风来说,已经没用了。 城中心的地下避难所,虽然配有能量防护罩,可以容纳数以千计的难民,但大概率,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墓地。 所以,虽不知道能不能起效果,但眼下唯一的希望,只有穹顶针对太阳风而布置的一次性特殊声波武器。 而这武器的开关,却在…… “大个子,你说点话啊!”刘卓急得要死。 “小年,事情紧急,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可以吗?”成岚表情严肃,换坐为蹲,一步步挪到小年面前。 “嗯!”小年看成岚表情,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但还是用力点头。 “刚刚在太阳风里的时候,你有意识吗,是什么感觉?” “身体痒痒的,但很舒服,就像是有人在喂我喝珍珠奶茶。” “现在呢,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挺饱的,精神……也特别好!” “你觉得自己还能吃得下东西吗?” “一两块腌肉干的话……” 是吗,自行车大小的太阳风,还“吃”不饱。 大概率和自己这副身体一样,遵循了某种特殊能量守恒。 应该是完成版的抗辐射药剂,问题是,为什么小年会注射过? 虽然满肚子疑惑,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行,我大概懂了。” 成岚打断小年的话,用两个食指搭到她的肩膀上。 “小年,我有一个计划,可以救城里的所有人,这个计划缺你不可,但非常危……” “我可以。” 小年也打断成岚,非常亢奋,举起小小的右拳。 我知道你可以。 成岚咬着牙,内心五味杂陈。 眼前这个瘦小又坚强的小姑娘,给自己黑暗枯燥的末日生活带来了一束光。 自己不仅没能好好保护这道光,令她数次陷入危机,反而还被这道光守护、指引、温暖着。 该死。 小年,你知道吗。 你才是我的大英雄。 “刘叔!”不是继续多愁善感的时候,成岚看向刘卓,“你们两个带上李兵,赶快去避难所……” 刘卓招呼吴耀汉,二人赶忙跑到教学楼墙下将还有些意识的李兵扶起。 “那你们……”刘卓看着将小年背到后背上的成岚,有些担心。 “我们,还得去找个帮手。” 成岚冲出。 ———————————————————————————————— 大白站在地下城西边入口,爪子伸进土里,狗眉紧皱。 不出所料,这里,也拦着一个刚好堵住入口的太阳风。 不用多聪明便能想到,这些太阳风,就是为了杀戮城内所有生物而出现。 一些愚蠢又焦急的“同伴”实在忍不了天上地下这股双重压力,厮叫着想要硬闯出去,没有意外,通通都被烧成了渣。 他记得这个入口,是由变异白鼠“雷米”负责,看看附近地上一堆白衣人的尸体,想来,作为智商最高的四王之一,它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在这太阳风袭击之前便带着手下们及时撤离。 所以,蠢到还被白衣人算计的自己,只能死在这儿了吗? 大白看着眼前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单纯代表着死亡的太阳风,忽然很生气,伸出爪子,抓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 石头穿过太阳风,掉出入口,砸到地面上,哐哐作响。 有能耐,就像刚刚那大个儿一样,跟我打一场。 整这些虚的,算什么本事。 “嗷呜……”想到这儿,大白对着太阳风,仰头长啸。 “哟,跟这儿无能狂怒?” 大白听到,从自己背后,由远到近,响起一个熟悉又令人讨厌人声。 一回头,那巨人,已经风雷滚滚,到了它的跟前。 咋了?都这情况了,还想跟我打一架? 大白龇着牙,后退几步,身体下倾,做出伏击姿势,嘴里“呜呜呜”的嚎叫。 “诶诶诶,打住打住,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成岚一边摆手让大白冷静,一边将身后的小年小心翼翼的拎到地上,“我找到一位,能够拯救我们的救世主。” 虽然在赶路途中已经听成岚说过大白的事儿,但真正亲眼见到如此巨大还没有毛发的白色怪狗,小年还是有些害怕,扶住成岚的大腿,探出半个身体,弱弱的举手打招呼:“你……你好……” 大白歪着头,看看眼前这自己一口吞下去可能都不会觉得饱的小女孩,又看看一脸认真的巨人。 “嗷呜?” 大概意思是:你脑子有问题? “你先听我说嘛……”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巨狗语言能力到底有多好,但成岚还是尽量简单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慢慢的,随着成岚的讲述,大白蹲坐在地上,听得很认真。 “……大概就是这样,小年不怕太阳风,是唯一可以进到防御中心入口,开启声波武器的人,而防御中心距离地面有四十几米,我不敢随便破坏穹顶结构,砸窟窿爬墙上去,而上去用的电梯锁链可能经不住我的体重,因此我需要一个运动能力超强,身体还轻盈的帮手,想来想去,整个地下城,只有你符合条件。” “我大概可以将你们扔个二十几米高,接下来你得咬住电梯锁链爬上去,将小年送进洞口,这途中你还得躲避洞口附近的太阳风……” “很危险,随时可能会死,但这是唯一可以拯救地下城,让大家都活下来的办法。” “狗哥,时间紧迫,算我求你,拜托了。” 说罢,成岚双膝跪下,额头着地,给大白磕了个响头。 小年见状,也赶忙跪下,照做,嘴里还嘟囔着:“求求你了,狗狗哥哥。” 以前和主人看电影时曾经看过介绍,眼前二人的这个动作是人类降低身份,表达诉求的最高仪式。 但此时此刻做这个动作还意味着,眼前二人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帮他们。 所以,它很生气。 这个唯一能够拯救无数生命的计划,眼前二人,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帮忙? 把我当成没心没肺的野兽? 想到这儿,它伸出右掌,猛一拍地面,扬起一摊尘土。 二人听到声音抬起头,发现大白已经用后背对着他们——狗的后背是身体相对最脆弱的地方,能够将后背露出来,足以表达了大白的诚意。 与此同时,它还扭过头咂嘴,示意让小年上它的背。 “事情结束,我带你去吃肉!”成岚大喜,想不到其他感谢的话,将小年轻轻放到大白的背上。 “嗷呜……” 大概意思是:白痴,搞快点。 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皮毛,但小年趴到大白背上后才知道,大白身上还是有一些软软的白色汗毛,这对成岚和大白来说可以忽略不见,但对娇小的小年来说,是最好的“扶手”。 “嗷呜?” 大白扭过头,看不到背上的小年,但很温柔的小声提醒。 抓紧了吗? “抓紧了!”小年死死抓住大白背上的汗毛,脆生生大叫。 “走吧,他妈的,咱们去拯救世界。” 成岚摩拳擦掌,像猩猩一般拍着胸脯,拍得震天作响。 “嗷呜!” 大白仰头,对着天空一声长啸。 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一狗,消失在原地。 第三十六章 归来(求票~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关系僵持随时可能爆发核冲突的局面下,政府提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口号,发动人民构建防空洞和防空壕,防止核武器的攻击。 渝都作为战时陪都,凭借着“山城”的自然优势,在那个时期挖过大大小小无数个防空洞,用于安置逃难者,抵御袭击。 观音桥地下城避难所,便是由防空洞改建而成。 因为目的是抵御太阳风,既需要顾及人员容量,还得安装半圆形的能量防护罩,因此设计师们不仅扩展了防空洞隧道走廊的规模把高度加到六米,宽度加到十米使其能容纳更多的人,还将圆形防空洞中心挖空,在便于安装防护罩的同时,还利用挖空区域建设了一间储存食物、药物和一些常见的日用品的储藏室。 大概一公里长的防空洞避难所尽头,便是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储藏室。 里面有足以让两千人存活半年的罐头、瓶装水、压缩饼干、自热食品、抗生素、止血喷雾、医用酒精和绷带、纸巾……以及一些女性日用品,堪称“末日宝库”。 或许是被程门奴隶下习惯保持的“纪律性”,又或许是末日之下早已听天由命的妥协与悲观。 逃进避难所的一千多难民们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大喊大叫,通通很有规矩的在储藏室大门右边排队,进去之后只挑选自己需要的物品,便从左边出来,回到防空洞中找个位置坐下。 大家或沉默,或聊天,更多的,还是抬头看着昏黄灯光的防空洞隧道穹顶,仿佛正等待着审判来临。 “马里奥,你也是伤员,去歇会儿,我们可以的。”刘卓从货架上取出一箱医用酒精,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旁边一瘸一拐正抱着几捆绷带准备出去的马里奥。 马里奥带头反抗陈壮的事迹已经在隧道难民中传开了,因此当他提议在储藏室门口附近设立一个“伤员区”时,没有遭到任何反对。 不仅如此,那些曾经身为医生和护士的难民们,也在马里奥的号召下主动站出来,大家伙齐心协力,拆解了几个铁货架作为支架,手巧一点的女同胞们,又将用于遮盖食物的防水防潮布剪裁改装,铺到支架上,最后用绳索捆好。 不多时,便在储藏室入口附近,搭建了三个简易的“帐篷”作为医疗区,用于安置和救助那些或被程门或被怪物伤害的伤员们。 “没事,这点伤……咳咳咳……”话音未落,马里奥双手一软,胸前抱着的绷带散落一地,感觉胸口有股热流,待跪到地上时,已经吐出几口血来。 “你看你……”刘卓放下酒精,赶忙跑到马里奥身边蹲下,一直在来回搬运瓶装水的小栗头也拿了一瓶水匆匆跑来。 “别在这儿逞强,你倒下了,大家还要花多余的力气救你,小栗头,赶快带他去医疗区躺着。”刘卓将马里奥扶起来,交给小栗头。 “对……对不起……”马里奥咳嗽着,右臂搭在小栗头肩膀上,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这么努力想要成为一个‘领袖’,但是吧,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剩下的,交给大人们。”刘卓拍拍马里奥的肩膀,然后又揉揉他一头的黄毛,“找个机会把这玩意染回去,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染个这色儿,像什么话。” “嘿……”似是很久没有接受过大人的“批评”,马里奥感觉很奇妙。 “走吧走吧。”招招手将马里奥“赶”出储藏室,刘卓站起身,擦擦汗,看着储藏室最远处那个最大的医用帐篷。 相比近处这几个有众多“志愿者”来往进出,热火朝天的帮忙运送物资打着下手,那个明明是最大的帐篷只是偶尔会出来几个白衣人,乖乖排位取食物和药物,再悻悻的跑回去。 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刘卓不由有些感慨。 是啊,要论伤员,作为变异怪物首要目标的程门可谓大头。 除了南边入口因为大白的疏忽导致平民受伤,其他三个入口的怪物们在其“头领”的带领下,只攻击这群衣服味道很好辨别白衣人。 两百多程门成员,死了大半,伤了小半,唯一完好一点的,只有南边入口王虎带领的那队。 在城中四处搜寻,勉强救回二十几个尚存生机的伤员,但却面临一个重大问题。 他们当中没有懂医疗的人。 而避难所内懂医疗的人,就算被他们打死,也不会帮忙,更何况,难民们已经在马里奥事迹的煽动之下团结起来,真要进行暴力强迫,程门剩下这些人,只会被群众的汪洋大海所淹没。 程门的人,虽然将外人视若蝼蚁,像是有深仇大恨。但对待自家人,都视若己出。 看着躺在墙边因左手伤势过重,血流不止而晕厥过去的李兵以及四周奄奄一息,鲜血直流,哀声遍野的兄弟们,王虎没有犹豫,带着还能动弹的二十几个白衣,拼了命的,给医疗区的医生们磕头。 医生们不同意不理睬,他们便在储藏室外走廊的中间空地上跪成一圈,向每一个来往的难民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帮帮我们,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二十几个平时目中无人,骄傲得好似狼群一般的程门成员眼泪纵横,额头都磕出血来。 他们其中还有一些少不经事的孩子,想起李兵的悉心教导以及平时和兄弟们同吃同住的岁月,更是趴在地上哇哇大哭。 如此丧恸的场景,早就令一些心软的人想要上去帮忙,但大家对程门平时恶行的议论又让他们驻足不前。 此时此刻,只等一个关键人物出来带头,决定程门的命运。 有意无意,大家都看向储藏室正忙前忙后的马里奥。 眼尖的陈壮发现这一细节,顺着眼光看过去,看到了马里奥,他赶忙起身冲进储藏室,跪倒在马里奥脚下:“……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救救李大哥,救救我那帮兄弟……” 哪怕在梦中,马里奥也没有想过,平常如此飞扬跋扈的陈壮,有一天会向自己磕头道歉。 尤其是这个该死的东西,还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你打我朋友们以及揍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今天吗?”马里奥冷眼看着脚下的陈壮。 “……”听到马里奥这么说,陈壮抬起头,擦干眼泪,站起来,像是鼓足了什么勇气一般,“我知道,你可以为朋友报仇而牺牲性命,如今的我不管说什么,都抵消不了我的罪过……” “我希望,我死之后,同样讲义气的你,能救救我兄弟们。” 没等在场人有所反应,陈壮猛然转身,一头撞向旁边的承重柱。 这一下不可谓不用力,陈壮的头被撞开一道小口子,鲜血直流。 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抹了抹模糊眼睛的血水,又要继续往柱子上撞。 就在这时,马里奥走上前去,一脚将陈壮踹翻在地。 “你撞死了还好,如果只是撞晕,是想给我们增加工作量?” 马里奥咬牙切齿居高临下的直视陈壮。 如果对方做到这种地步都见死不救,便是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 “记住,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马里奥从快要晕倒的陈壮身边走过,走到储藏室门口,拍拍手,“朋友们,我斗胆请各位,帮个忙。” —————————————————————————————————————— “谢谢……”王虎掀开帐篷的遮帘,接过刘卓手里的医用酒精,急急忙忙跑回医生旁边,继续听着包扎相关的知识。 在马里奥的请求下,愿意帮忙的医生只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内科,只具备一些基础外科知识,因此除了出去拿物资的,帐篷内其他的程门成员都围在那唯一的外科医生旁边,一边打着下手,一边听着那外科医生进行些简单的指导。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他们必须尽快学会一些基础的医疗手段,这样才能确保受伤的兄弟们在医生治疗前能够存活下来。 放下遮帘,刘卓转过身。 小栗头已经将马里奥送到医疗区,此时刚出帐篷,碰上了也在忙前忙后的方圆和李呆,三人彼此击掌,聊着轻轨隧道遭遇怪物的经历,十分后怕。 吴耀汉因为眼睛伤势问题,没办法帮忙,但他也不愿意占用医疗区,因此就在帐篷附近坐着,小口的吃着手中的压缩饼干,喝着水,偶尔闭闭眼,享受着难得的安全与宁静。 虽然因为太阳风在外面肆虐导致防空洞内的整体气氛很低落,但偶尔,还是会听到一些说笑声。 偶尔,还会有一些人跟附近群众科普在政府宣传片中听过的避难所的介绍,信誓旦旦的说那防护罩可牛逼能够很轻松的阻挡太阳风。 细细观察下来,压抑的防空洞,似乎处处都洋溢着生命的味道。 这种情况下,刘卓怎么可能跟大家说出在成岚那儿得知的实情? 太阳风进化了防护罩没有卵用各位只是在等死而已? 得了吧。 就这样,挺好的。 与其在绝望中等待死亡,不如在希望中瞬间蒸发。 活了小半辈子,没人比刘卓更清楚人性。 想到这儿,待刘卓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避难所入口。 用力拉开避难所大门,刘卓走了出去,又将铁门拉上。 抬头看看天。 那些飘来飘去的太阳风,距离避难所,大概只有30米高,在玩闹一般的互相吞噬下,一堆太阳风的中间,有个个头超大,堪比“金刚”的怪物。 “第一个冲过来的,应该就是你吧。”刘卓走到避难所入口前的草坪上,坐下,观察着头顶的太阳风。 不得不说,从欣赏的角度去看,这些金色的球状风体实在是美丽极了,那金色波纹在圆形风体内不规则跳动着,好似一堆欢快的喜鹊。 它们一个个像是大小不一的太阳般挂在空中,缓缓下落着,堪称绝景。 如此景色,如果放在刘卓三十岁的时候,肯定会不顾一切的用单反相机记录下来。 但现在,他只想用眼睛观察,用头脑记住,然后将它们带去地狱。 刘卓并不清楚成岚的具体计划,但从成岚的表情看,成功率可能并不高。 也是,就算小年是特殊体质,但从她吞噬太阳风后呕吐来看,她也不可能没有限度的吸收,就算被成岚想到什么绝妙的计划,十八岁七十来斤的小姑娘,能干嘛? 刘卓咬着牙,撰紧拳头,猛地砸向地面。 该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坐在这儿,满脑子负能量,想着跟成岚和小年一起,死在同一地面。 不行。 不能这样。 哪怕到最后,成岚眼中还是充满希望之光,思考着救援计划。 哪怕到最后,小年也勇敢的举起右拳,想要拯救大家。 我呢? 我能干嘛? 我他妈的,什么也干不了,但是我能。 “我!艹!你!m!”刘卓站起来,对着一群太阳风,比出中指,破口大骂,“听到没有,我!艹!你!m!” “你就是个臭傻x!听到没有!嘴里包着金狗屎,恶心!你tm算个什么东西!” “我!” “艹!” “你!” m字还没有开口,比出中指的刘卓,停止肮脏的谩骂。 他听到一些声音。 他看向四周。 从能看到的穹顶墙壁上,伸出一根好似航空母舰上才会装配的巨大火炮。 它缓缓从墙壁中伸出来,一通机械组装声响毕后,自动对准了面前那群太阳风。 砰!砰!砰!砰!砰! 东西南北上,响起五声震耳欲聋的怪响。 刘卓赶忙捂住耳朵,在突如其来的猛烈风压下奋力睁开双眼。 他并没有看到那个火炮中发射出任何东西,但是怪响之后,他看到了更加惊艳的场景。 被五面全方位覆盖整个城邸巨炮轰炸下,太阳风中的金色波纹渐渐消散。 政府开发的这种特殊声波武器是根据气象学家王成阳的研究报告开发出来的,能够破坏太阳风的风体结构,如此看来,太阳风们还没能进化到能够抵挡这种攻击。 像是一颗颗金色的肥皂泡,太阳风们在穹顶之下摇摇晃晃,相互碰撞,随后破裂。 破裂之后,那风体中的金色波纹像烟花一般炸开。 整座地下城,下起了美妙绝伦的烟花雨。 刘卓不小心沾到一点,发现它们就跟镁棒烟花冒出的火星一般,除了有点滚烫,并无危害。 外面的震天动静,吸引到地下城的难民们,避难所大门被拉开,陆陆续续,走出不少人。 他们同时都被这场烟花雨所吸引,眼中闪耀着金色的光。 而此时此刻,刘卓已经无法安心欣赏这番盛景。 他跑出几步,跑到街道上,死死盯住一个方向。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在烟花雨即将下完之际,在刘卓已经忍不住快要跑过去之时。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地面开始摇晃得很厉害。 扬起了一堆尘土。 普天之下。 能制造出这么大动静的。 还能有谁? 刘卓笑了,但眼睛却湿了。 “刘叔!”远处街角,满脸灰尘的小年,坐在成岚的左肩膀上,微笑着向刘卓挥着手打招呼,“我成功啦!” “嘿!刘叔,这玩意实在太好看了,在原地耽误了一下,你得赶紧……”右肩膀扛着双前掌受伤严重,头上有伤渗出鲜血,已经失去意识的大白,摸着自己咕咕叫的大肚子,成岚一边走近刘卓,一边想让刘卓安排大白的治疗和自己的饮食。 但却见,那一向老谋沉稳的刘卓,奔跑着扑到他的面前,张开手趴在他肚皮上,哭得像迎接大兵回家的老父亲那般,嘴里还念叨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第三十七章 揍师 y:小年,你还好吗? n:嘿嘿,好得不得了,我们正开派对呢。 y:派对?黑恶组织铲除了吗? n:说来话长,他们叫我过去了,下次跟你慢慢讲,我告诉你,我爸超厉害的,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反正让我不怕太阳风! y:意料之中。 n:意料之中?你怎么知道?这么大件事你不好奇啊? y:猜的,毕竟你都这么棒,你爸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啦。 n:我发现你奇奇怪怪,拜拜。 y:拜。 原本还真想按照成岚说的,问问小年2008年的事,但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必要。 “袁安……” 不怕太阳风?这么明显的外挂设定,虽然圆了小年她爹突然消失的逻辑问题,但也只有游戏中才会出现……也对,游戏主角没点外挂,这游戏还玩个什么劲? “袁安。” 但这外挂开这么早,会不会有点太刻意吸引我玩下去了?“制作者”为了这样舍弃了真实性和合理性,实在有点得不偿失啊……想想看,如果小年她爹真这么厉害研制出防灾难的东西用在女儿身上,那他失踪去干嘛?这玩意不就可以拯救世界了吗? “袁安?” 所以接下来,大概是各方势力争抢拥有特殊能力的小年,而保镖巨人则带着她四处逃亡,途中可能还会遭遇到她失踪的老爸出来解释这一切,接着三人在我的引导下逃到“洛碛”,游戏结束?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点太无聊?左有巨人保镖保护,右有免疫灾难的特殊体质,前有一个失踪的棒棒爹,那我的存在有什么用?这游戏难道不是建立在“帮助末日女孩逃亡生存”的基础上吗? 哎,总感觉“制作者”有些走偏了,失去了一些沉浸感,希望下次对话抛出一点新设定,能带给我惊喜。 等等……我之所以这么失望,可能是因为,我希望小年,是真实的? 哇,我好变态。 “袁安!” 砰。 袁安摸摸额头,茫然的看着地上的地理书。 操! 这节是班主任的课! “是!”袁安从神游中瞬间清醒,放下手中的笔,一拍桌子站起来。 讲台上,一个矮胖的地中海面色铁青。 他是地理老师兼班主任李永红,此时像是要吃人一般:“来,你说说,亚热带季风气候的特征是什么。” “亚热带季风气候……亚热带季风气候……”袁安低头拼命翻着课桌上的书,翻了半天才发现,这是上节课的语文书! 瞥了一眼旁边的成岚,成岚躲在书堆后,一会指指天,一会又脱衣服做出好热的样子,一会又用双手从上到下猛烈摇摆。 情急之下,袁安脱口而出:“天上会很热,接着刮大风。” 成岚捂住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 砰。 李永红拿起教尺狠狠拍到讲台上。 教室瞬间安静。 完蛋,这是生大气了…… 没有人敢发出声音,平时跟袁安关系好一点的,都在帮他默默祈祷。 李永红放下教尺,为防止被巡场的教导主任听到,他将前门关上。 接着,他叹了口气。 整个教室,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袁安,你就快满十八,是小大人了,我也不会体罚你,”李永红站在讲台上,虽然语气温和,但说出的话却越来越刺耳,“我们这里是重点高中,成绩差一点的,比如和你关系最好的成岚,他家里是做生意的,你和他比不了,他不需要成绩多好,以后家里会帮他铺路……而其他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同学,虽然有些人成绩还不如你,但是都很努力。” “而你,高一期末考试,虽然勉强挤进前五百,但高二开始,你的成绩就直线下滑,上次月考,已经掉出年纪前八百,结合你平时的表现,我认为你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看过你初中的报名单,你中考的成绩少了四十来分,是花三万块才上到我们高中的,你爸是开出租车的,起早贪黑,你妈是药店销售,都是劳动人民,他们赚钱都很辛苦,还为你花了这么多钱,你对得起……” “老师!” 成岚举起手挥着,没等李永红批准便站起来。 “什么事?”李永红脸色不悦。 “嗯……其实我也不好意思说,只是我实在忍不住……”成岚挠挠头,满脸纠结,“您的裤裆拉链……一直没拉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永红猛一低头,发现果真没拉,赶忙跑到讲台后处理。 再一抬头,教室的气氛已经管不住,他急得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伸出手指着二人大叫:“你们两个,滚出去站着!” 成岚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听到李永红的话,从后排同学背后挤到后排靠门位置的袁安旁边,将愣在原地的袁安用手臂架住肩膀,嬉皮笑脸着连推带拽带出了教室,一直带到走廊尽头楼梯旁的“罚站区”。 把全身僵直的袁安推到墙壁上,成岚又抓起袁安的双手。 “得了得了,消消气消消气,捏这么紧干啥。”成岚拍着袁安捏得指甲都插进肉里的拳头。 “为什么拦着我?”袁安盯着成岚,眼睛冒火。 如果不是成岚出现打岔,自己恐怕已经冲上去给那矮胖子揍进医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是故意激你……你想想,你打了他,除了让我放学回家只能孤苦伶仃一个人之外,还有什么好处?你不会想靠着这种契机退学打职业吧?你爹妈不打死你?”成岚拍拍袁安的脸,“他妈的平时打残局这么清醒,到这儿居然还想揍老师?给你活大啦?” “嗨呀,走开。”袁安将成岚扒拉到一旁,蹲到地上,后脑勺抵着冰冷的瓷砖墙壁,试图冷静下来,“你知道吗,我总有一天会揍扁他。” “我知道啊,我会帮你找麻布口袋。”成岚默默蹲到袁安旁边,吹着口哨。 袁安明白成岚刚才的用意。 成岚也知道袁安会清醒过来。 一阵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成岚忽然捂着嘴笑起来,“你他妈,天上会很热,接着刮大风?哈哈哈哈哈哈。” “那答案是什么?”袁安看着天花板。 “夏季高温多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岚笑得停不下来。 “夏季高温多雨?噗……”袁安低头,想起成岚比的那些奇怪动作,在成岚的笑声影响下也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你他妈的,比划得还挺好……哈哈哈哈……” “是你太白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不过是课堂走神,没到要请家长的地步,但晚自习后留堂打扫教室却不可避免。 “那就谢谢你们啦。”泽让吉站在前门,微笑着跟讲台上正扫黑板灰的袁安挥手拜拜,今天本来是以她为首的四人值日小组负责打扫卫生,但李永红不让她们帮忙。 不仅不让,打扫完教室的袁安成岚二人,还得负责办公室。 “笑死我了,地理课拿本语文书翻,笑死我了。”戴正站在泽让吉背后对着袁安做怪脸。 “班主任的课你也敢明目张胆走神,我认为你有一颗改革的心,不如以后跟我一起从政?”朱西拿着那本翻烂的政治书向袁安挥着。 “快走,别跟坏学生们混在一起,成绩会变差。”万程程站在最后面,罕见的开起玩笑。 “滚滚滚……” 哐当。 成岚从第一排别人的座位上站起身,把前门关上。 接着又回到座位,戴上耳机。 “把他们赶走,你跟这儿偷懒?”袁安拿着扫帚走到成岚面前,用扫柄敲他脑袋。 “你平时不是天天让我听周杰伦吗,现在开始听了你又要管。”成岚取下耳机,满脸不爽。 “啥时候都不听偏偏选现在……等等,你不是总跟我说周杰伦唱歌跟念绕口令一样听不清你不喜欢吗?哪首啊?”看到自己喜欢的歌手引起了最好朋友的兴趣,袁安不免高兴。 “这首……” 袁安接过成岚递来的耳机。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嗯,不错,有品位,这首是周杰伦出道第二年自编自弹的‘世界末日’,原本是写给吴宗宪咻比嘟哔乐队的,后来自己在演唱会翻唱之后,直接成为传世经典!”袁安掐准时机进行猛烈安利。 “嗯……不错,好听。”成岚摇头晃脑。 “不听点其他的?比这好的还有哦。”袁安拿起手机。 “别别别,别切,听歌这玩意讲求缘分,这歌跟我有缘,没必要再找下家。” “呵,鬼扯。” “诗人的浪漫,你不懂。” 放下手机,袁安坐到旁边桌子上。 好朋友在听好歌,他当然不能打扰。 一曲作罢,成岚取下耳机。 “嗯,以后我有啥红白喜事儿的,都可以放这歌。” “你有病吧,这歌是讲爱情的,还是首悲伤慢歌,你能想象办个婚礼放这歌气氛有多糟糕吗?” “呵,如果不能始终如一,何谈喜爱二字?”成岚看着袁安,满脸认真。 “歪门邪道。”袁安拿书揍他。 咚咚咚。 有人敲门。 第三十八章 奖金 “平时不都放学挺早,咋今天在教室磨磨蹭蹭,等你们半天了都……” “哟,王sir!”看着门外穿着便服,紧身衬衣快被胸肌撑爆纽扣的王剑,成岚不标不准的敬了个礼,“穿这么紧衬衣,不憋得慌啊?” “这叫有福同享,想想看,那些整天面对自己肥胖肮脏老公的妇女们下楼倒垃圾,看到我这么一位器宇轩昂充满男性气概的猛男,不得对生活重燃希望?算了算了你还小,懂都不懂。”王剑拍拍成岚的脑袋。 “听起来,怎么是喜欢人妻的意思?”成岚歪头。 “……”王剑沉默,随即走上前将成岚的头用手臂锢住,“我有理由怀疑你观看并传播过许多非法淫秽色情产品,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吧。” “得了得了,别闹,我们上课走神被罚打扫教室,找我们干什么?”袁安看着两个活宝。 “诶诶诶,我可没走神,我那是阻止你犯阶级错误,帮你出头,”成岚挣脱王剑束缚,手拱起来“悄悄”凑到他耳边,“我告诉你王哥,这人可厉害了,还想打老师。” “啧啧啧,那为什么没打?”王剑满脸不解。 成岚吓坏了,一步步后退,失魂落魄的坐到座位上:“得,就我一个正常人。” “说吧。”袁安杵着扫帚,内心有些不安。 不会是那案子的事儿吧? “你那晚不是说回去考虑一下吗,这不来问问你考虑得咋样啦?”王剑把外套放课桌上,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听到是这事儿,袁安沉默。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08年的中国,电子网络游戏可谓“洪水猛兽”,虽然各种头部游戏比赛的奖金越来越高,职业化程度也越来越规范,但主流社会对此几乎是一面倒的排斥。 社会将过度沉迷网络和游戏的人统称为“网瘾少年”,还将“网瘾”当成是一种精神疾病。不管是新闻媒体还是学校老师都三令五申要求学生们远离网吧远离游戏,把网吧当成是犯罪场所,把游戏当成一种“精神毒品”,甚至跟实体毒品化为一个档次,街上到处都贴满了各种醒目的标语。 如此背景下,所谓的要“成为游戏职业选手”“靠打游戏挣钱”,在家长、学校、社会看来,实际上跟“我要加入黑社会”“靠打架以及在刀口舔血挣钱”,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总而言之,都是“学坏”。 袁安并非不知道父母的担忧,所以在遭到极力反对后,袁安虽不再搭理父母,但内心其实早就放弃了这个他也觉得不切实际的梦。 就像李永红所说的,自己的父母都是底层劳动人民,没有编制没有地位没有高收入,每天努力赚钱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够考一所好大学,改变家族“世代为农”的命运。 如果要去当职业选手,随便能想到的不确定因素就有三大个:一不确定战队结构是否稳定,个人收入是否稳定,二不确定这个游戏到底能火多久,三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吃这碗饭——毕竟在游戏界,卧虎藏龙的民间高手拉到职业赛场上泯然众人的例子多的是。 这三个不确定因素,随便发生一个,等袁安想要后悔的时候,可能已经错过了最黄金的年龄,就算再想回来读书,市级重点高中,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总归到底一句话:凭袁安的家境,人生几乎没有任何“试错”的机会。 相比其他事情,唯有读书,才是最大几率能改变他命运的选择。 袁安一直都知道。 袁安也很认命。 但是现在…… 火力网吧的老板文标,是市内小有名气大老板,不用担心管理层资金缺乏,而且,他不仅将手里最大位置最好的网吧打造成cs主题,为了请高手出山,还花这么多钱进行“悬赏”——出场费五千,输赢都给五万。这代表他本身还是一个狂热的cs爱好者。 如今从零开始组建战队,如果自己能加入,也可以从零开始慢慢成长为一个“职业选手”,不用担心空降到知名或非知名但是已经成熟的战队中,自己会出现的各种磨合与不适应的问题。 最后,那天野战时的对手,j.r和j.w,一个用狙用得好,一个突破有头脑,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和这样的人组队,想想都很兴奋…… 管理层资金充裕,对游戏充满热爱。战队从零开始,能体验成长的苦辣酸甜。队友充满潜力,令人浮想联翩。 这种条件下,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是,要怎么跟家里人说? 如果又遭到反对,该怎么办? “我觉得吧,你啊,就是想太多,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前进就是后退,这叫什么呢,这叫优柔寡断,这叫年少无知,”王剑看出袁安的顾虑,站起来,搂住他肩膀,“小兄弟,我跟你讲,是骡子是马,先溜溜再说,别想着你去了就一定能得成为职业选手……” “我当初想当警察的时候,也遭到家人猛烈反对,差点跟我爹断绝关系……但最后当我穿上制服,摸到配枪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所经历的与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你,如果都不肯踏出第一步,那怎么知道自己能为梦想付出多少?” “嗯!说得好!”成岚在一旁煽风点火,竖起大拇指。 “今天我来呢,不是一定要问你个答案,凡事都讲求循序渐进嘛,我来是想说,文标搞了个赏金赛,今天是第一天,奖金有三万块,据说十里八村的高手们来了不少,现在这个点大概快打到决赛了,要不要现场去看看,感受感受真实的比赛氛围?” “要要要!去去去!”成岚双手举高。 袁安将王剑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扭扭脖子,转过头,走到讲台旁的清洁区,拿了两根扫帚,又回到二人面前。 “这是……”王剑不解。 “还有办公室,早点打扫完,早点去。”袁安面无表情,将扫帚扔给二人。 “好嘞!” 王剑微笑着,挽起衬衣袖子,扯开了纽扣。 第三十九章 职业 就算王剑拿出警用灯开道一路畅通,待三人打扫完教室办公后赶到火力网吧时,也已经快十一点。 繁华步行街的尽头,路过两栋居民楼,经过一个小吃烟摊铺,下一条长长的楼梯,再走过一条两边都是烂尾楼路灯昏暗的长街,最后向左转个弯,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金碧辉煌照耀网吧后区外整片广场的“火力网吧”四个荧光大字。 作为市内最大也是最好的网吧,这里电脑配置高不说,价格还尤其亲民,遵循市场统一标准——一块一小时,包夜七块。 网吧分前后两个区,后区是衍生的火力台球室,一百多平米摆了七张普通桌和两张标准斯洛克桌,还配有专业计数板、豪华沙发、冷饮冰柜。其设备之专业,环境之好,是江津市内台球爱好者们的圣地。 前区是网吧本体,三百多平米,有接近一百五十台电脑,四面墙上都是各种cs相关墙纸和海报,中心区域隔出一个十人小包间名为“冠军阁”,里面装着隔音棉,摆着十台电脑,无论配置还是外设都是比赛级别。通常情况下不允开放,只用于线下约战和战队训练。 价格公道、设施完善、老板是文标不用担心社会小混混骚扰闹事敲诈勒索,火力网吧几乎满足了未成年到中年所有上网人士的需求,客流量常年爆满,节假日想通宵,稍微来晚一点都坐不到好位置。 因此,虽然看似偏僻,位于几栋烂尾楼包围下,是个远离市区荒无人烟的僻静之所,但在后区外隶属于文标的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旷广场附近,不仅开着一家小超市,一家夜啤酒、两家烧烤摊,还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米线店,专为这群最容易饥饿也最舍得花钱的网民们提供口粮。 不仅如此,文标还盘下了后区外几间空置门面,准备开一家正规ktv,一家情人酒店和一间酒水咖啡吧,已经处于装修阶段,俨然是要将这里打造为以火力网吧为核心的“不夜城”。 而现在,这座平时就热闹非凡的“不夜城”,更是盛况空前。 开玩笑,三万块奖金,私人赞助不设门槛当场结算,又是当下最火热的竞技游戏cs,别说市内的游戏爱好者,就连主城区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咳咳咳……”刚从长街拐弯,甚至还没看到广场,离着老远袁安就被一股子香烟和油烟味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我艹,这么多人?”一向喜欢热闹的成岚也捂住鼻子,有点傻眼。 烟雾缭绕中,那平时空空荡荡的后区广场,大约挤着两百来人,有些坐在火力网吧提供的几十张塑料凳子上,有些蹲在广场外围,有些干脆坐在地上。 他们大部分嘴里或手里都叼着烟,经济困难一点的时刻捡着地上的烟屁股。广场两旁的烧烤摊和夜啤酒火力全开,不停的赶做着广场中源源不断提交的客户订单,忙得是热火朝天,但蜂窝煤烧烤与天然气炒锅制造出的有害气体也同时搞得现场乌烟瘴气——这种地方,换成一般人早跑了,但对于阈值极高,只要有网上有游戏玩其余任何事情都可以忍受的“网民”群体来说,根本就不叫事。 何况,这还是一场价值三万的cs网吧赏金赛,市内十里八村有点实力和名气的高手们都汇集于此,但凡对cs有点兴趣的人,都不可能因为环境问题而错过。 人满为患的后区广场上,端着泡面的,撸着烤串的,喝着啤酒吃着爆炒螺丝的,拿着饮料可乐的,三三两两集合在一起聊天讨论的,除了那几位兴奋到恨不得马上开始数钱计算今天收入的餐饮老板以外,通通目不转睛的抬着头盯着后区门面上方的一块巨型投影幕。 那投影幕上播放的,正是网吧内“冠军阁”中进行着的今天的总决赛。 “这么专业?还整出个观赛区?”都是老网民了,成岚很快适应环境,垫着脚打望。 “诶,借过借过,麻烦借过。”王剑扒拉开广场后方的人群,要往里面走。 被推搡的观众们都不太乐意,但皱着眉一回头看见光胸肌就比他们头大的王剑,根本不带犹豫便让出一条通道。 在王剑的“淫威”之下,三人挤到了广场中央最好的观赛区域,王剑掏出三十块钱,以十块一张的价格,从观众手中“买”了三张塑料凳。 接过塑料凳,袁安静静的坐下,他此时早已自动屏蔽掉周遭的吵闹,忽略掉环境的恶劣,被投影幕上的比赛深深吸引。 他是高手,所以看了两个回合便知道,这是一场相当有水准的比赛。 比赛图是“de_train”,中文名是叫“火车”,算是一张ct图。 比赛双方,t一方战队前缀叫“hl”,不用猜便是火力网吧代表队,而另外ct一方战队前缀叫“fw”,令人有些浮想联翩。 而比赛之所以精彩,便是因为这支叫“fw”的战队。 因为他们,正靠着自己的想象力与团队执行力,进行着精彩的以下克上! 这次以下克上,可不像袁安上次打的那样,建立在对方轻敌的基础上。 如今这支“hl”战队,不仅枪法出众,配合默契,稳扎稳打,补枪果断,道具到位,还拥有j.w和j.r两个能够决定比赛走向的顶级高手——说白了,这支hl战队,袁安带王剑他们就算打到老死,袁安就算打五六针肾上腺素,也不可能赢一场。 而就是这么一只已经初具职业水平的hl,竟被这不知名的fw打得陷入了苦战。 单从枪法来看,hl每个人都比fw强,从战术以及道具配合来说,fw也不占任何优势。 因此,终其原因,是因为hl根本不知道fw他们,到底想干嘛。 “这……警察五个人守外场?直接放空内场?” “死两个内场队友还不回防?三个人还在中门叠罗汉?诶,我艹,给他们赌对了……” “五个人前压红楼梯?这不是找……被他们偷了一个!” “eco局买把狙干嘛?哇靠那叫‘fua’在红楼梯的楼梯上盲狙打一个!” “这疯子拿狙又从烟雾弹里面冲出去杀,就尼玛离谱……” “不会……不会这fw要赢了吧?” 没有常规,没有套路,没有固定打法,甚至没有控制经济的习惯,动就一起动,退就一起退,进攻性十足,任由那个叫“fua”的队友出去要么送死,要么拿首杀。 在这bo1(只进行一场)的比赛中,fw将“天马行空”“勇往直前”八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而这一切的基础,是五个人对彼此的极端信任,是五个人心有灵犀的团队执行力。 “cs……还能这么玩吗……” 袁安看着中场休息,10:5的比分,不由对fw战队刮目相看,但他同时也知道,如果hl那两位真的具有职业选手的能力,下半场,才是真正的开始。 果然,警匪互换后,作为防守ct方的hl战队开始发力。 j. r和j.w面对fw的五人抱团无脑凶悍进攻,以更为凶悍的枪法回应,相继站出来,几乎每一局都能以一打多。 尤其是j.r起了awp大狙之后,在“火车”这张图上,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化身玄武神龟。 fw“进攻性极强”的特点,在他的发挥下变成了“鲁莽”,fw一次都攻不进他镇守的点位。 比分被一点点追进。 最终来到12:15。 fw战队在fua的神勇发挥下好不容易连拿了两分,直接导致ct方hl战队经济重置,只能起无甲沙漠之鹰。 这是fw战队追平比分的最好机会。 游戏回合冻结时间结束。 现场观众早已鸦雀无声。 袁安的手心也开始冒汗。 “废物加油啊!干死火力!” 安静的广场上,突然冒出一声喊叫。 “加油啊废物!干死他们!”“废物太牛逼了能打到现在,一定要赢啊!”“废物稳一点,他们是eco局,没有枪!”“废物你们棒极了!”“废物们一定要赢啊!”“废物!”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不知何时开始,整个广场的人都被fw战队所吸引,在这关键的一局即将开始时,自发为他们加起油来。 加油啊废物……稳住这一分,还有得打。 袁安咬着牙,眼也不眨的盯着投影屏。 游戏开始。 fw战队没有像袁安以及大部分人想的那样进行默认摸排,确认对方站位再行动。 跟他们一直所坚持的打法那样,哪怕到这个时刻,他们还是五个人一起走,准备进行火车内场的一波强攻。 来到内场外的走廊上。 低坡没看到人。 高坡也没看到人。 如此谨慎的hl战队,没在观察位上放人,那只有一个原因。 手枪局常规赌点。 五个人都在外场。 运气不错。 即时思考又即时做出决定的fw战队瞬间放松警惕,fua拿着雷包,蹦蹦跳跳,屁颠颠冲到了火车头。 而此时,他看见了。 他看见两边火车的阴人位中。 一共有五把沙漠之鹰。 正对着自己。 ———————————————————————————————— “啊,好可惜!”伴随着广场上的各种叹息声,成岚抱住头往后一仰。 “我觉得那fua不比j.w和j.r差,应该也是个职业选手吧。” “这支fw战队真有意思,这比赛真好看。” “可惜最后一局,fw怎么就不能摸一下再打呢?” “能打成这样不错了,你没看出来hl的强度有多高吗,据说文标平时都是花钱请职业战队给他们当陪练的。” “哎,可惜可惜。” “是啊,感觉差一点就能赢了……” “不过第二名也不错吧,好像也有一万块奖金呢。” “等一下是不是要颁奖?看看那哥几个长啥样。” 广场上,关于比赛的讨论声此起彼伏,大家在感慨hl战队强悍的同时,都为fw战队感到惋惜。 毕竟,在赛前,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一场让hl战队走入公众视野的“秀”,实没能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现一支能够带给hl战队如此威胁,还打得如此漂亮好看的fw战队。 不过,总是出人意料,也是电子竞技的魅力之一。 嘈杂喧闹的声音中,从后区慢慢走出一群人。 带头的是火力网吧老板文标,穿着一身唐服,大光头,长得像《喜剧之王》中的吴孟达一样,此时正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个人心胸宽广,求贤若渴,fw战队的出现虽然差点破坏了他这场刻意安排的“出道秀”,但他根本就不在意。 如果不是要照顾到自己hl战队成员的情绪,此时的他都恨不得将所有奖金都发给fw战队,以此奖励他们贡献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紧随文标出来的,是hl战队,虽然长得都各有特点,但大家都没能记住他们。 大家都在看最后出场fw战队。 因为fw战队成员,是五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衣服闪闪发光,头发五颜六色的,非主流。 特别是走最前面那小个子,刘海长到遮住了眼睛不说,头发还染成了彩虹色,这么狠,一看就是带头的。 大家一时安静下来。 毕竟,如果社会鄙视链有末端,非主流几乎牢牢占据第一位。 文标简单恭喜了一下hl战队,把厚厚的信封交到队长j.w手上,接着又隆重的恭喜fw战队,紧紧握着带头小个子的手,拍着他的肩,说着一些让他一定要经常来玩的话,最后将薄一点的信封交给他,举起他的手,向广场上诸位展示。 可能是因为广场上那么多人的注目,也可能是因为输掉了比赛,fw战队的五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啪啪啪啪啪……喔!废物战队牛逼!” 忽然,成岚站了起来,一边高喊一边用力鼓掌。 紧接着,似是被成岚的掌声叫醒,被fw战队形象吓到的众人也都回过神来。 “废物战队牛逼!打得好啊!” “就差一点!你们为什么不稳一点啊!下次加油啊!” “你们还打比赛吗!我们还要看!” “喔喔!加油加油!别灰心!下次干回来!” “牛逼啊废物战队!” “加油加油!” “把头发染回去吧!明明这么强当什么非主流啊!” “哈哈哈哈哈哈,加油吧,继续参加比赛!” 在一片鼓掌、呐喊、助威声中,fw战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用非主流独有的歪歪扭扭走路姿势,拐进网吧旁边的小巷子,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你怎么想?”嘈杂中,王剑推推一直很沉默,但手已经把裤子都捏出褶皱的袁安。 “成也进攻,败也进攻,这是fw战队一直所坚持的打法,如果最后一刻放弃这种打法,那他们前面也赢不了这么多比赛,只能说……”袁安扶着下巴分析。 “得得得,我不是问你这个,”王剑将袁安的手举起来,指指他手心中的汗水,又张开双臂,让袁安好好感受现场那浓烈的为了比赛而喜怒哀乐的氛围,“我是问你,如果刚刚参加比赛的人是你,你会怎么想?” “……”袁安抬头,看着王剑,愣住。 胸中渐渐涌起一股热流。 “嗨,来,跟我走。”王剑左手抓住袁安,右手抓住正兴奋的成岚,往fw战队离开的那条小巷子中跑去。 跑出小巷子,如王剑安排的那样,fw战队并没有走远。 昏暗的路灯下,fw战队成员或趴在旁边墙壁上,或蹲在地上,或坐在马路牙子上,能感受到明显的沮丧。 “嘿,哥几个,打得这么精彩,这么多观众为你喝彩,还拿了一万块奖金,为啥这么郁闷啊。”假装是不经意路过的路人,王剑吹着口哨,一边走向那个坐在马路牙子上,右手拿着信封,左手夹着香烟的七彩头发小个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小个子抬头,看见高大的王剑,被刘海遮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还是断断续续的回复:“我们,来,是拿,冠军的。” “不是吧……火力网吧组建的这个战队,可是要成为职业战队的,拿冠军?难不成你们也想打职业?”王剑一脸惊讶。 “为什,么,不可以,呢?”七彩头发将信封收到口袋中,将烟叼在嘴里,接着说道,“我们,要证明,给,瞧不起,我们,的,所有人,看,看。” “我们,才,是,冠军。” “而冠军,就是,一切。” 七彩头发吐出一口烟,握紧了拳头。 王剑回头,看看路灯外看不清表情的袁安。 王剑知道,凭袁安的聪明,他以后总能猜到,这几个人是他认识的朋友。 他们本身确实是非主流,也真的成立了fw战队,找他们来,原本只是想让袁安感受到这种不被世人待见、不被家庭接受的人也在努力勇敢追梦的决心。 哪知道他们求胜心这么强,阴差阳错间得了第二名不说,还打了这么精彩的一场比赛,演了这么好的一出戏。 一切,都仿佛是天注定,将袁安重新放到这人生中的十字路口。 情绪和铺垫已经渲染到这个氛围上,不管袁安做出何种选择,王剑都会理解。 作为朋友,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他不会后悔。 “王剑,成岚。” “嗯?” “干嘛?” “我要打职业。” 第四十章 拉开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啦?是不是又去网吧?”袁妈的声音幽幽的从客厅飘来,如果是平时,袁安会觉得很刺耳,但现在,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谁说想打职业想拿冠军就必须得到家人的支持?为什么不能先打职业拿到冠军后证明给家人看? 今晚的经历解开袁安向来拧巴成块的心结,他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清醒。 一向活在规划中,性格很硬直非黑即白的他,决定从今天开始,走一步算一步。 而这第一步,就是缓和一下跟家里人的关系。 家里糟糕的氛围已经持续快半年了,别说父母面对他时头痛,连他自己在家里待久了都会觉得浑身瘙痒不是滋味。 事实上早熟如袁安早就了解父母的苦衷,而袁安的父母也并非真的想阻止袁安追梦只是希望他在正常读完大学后在说,但怪就怪他们一家人的性格都特别别扭,谁也不肯轻易服软,直接导致一家人过了半年的美苏冷战期。 而现在,袁安既然已经决定了曲线救国,偷摸追梦的总方针,那在实现革命的路途上,何不让自己舒服一点? “今天我们值日,遇上大扫除,不仅要扫教室,还要扫走廊和办公室,累死了。”袁安一边脱鞋一边靠在门框上,语气轻松。 “诶?”还没等袁妈一脚踢向正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袁爸,袁爸早已经撑起身体正襟危坐,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小,整个人手忙脚乱但又假装镇定的探出身子,想看看走廊外玄关中袁安的表情。 听到客厅的动静,袁安很想笑,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穿上拖鞋,拿起刚脱下的运动鞋,走过玄关,来到客厅。 “爸,过几天有场篮球赛,我这鞋早破了,啥时候给我再买一双?”袁安左手拎着破运动鞋,右手从客厅水果篮中拿起一个苹果。 “洗手……”袁妈太久没有扮演“总是操心的坏妈妈”角色,突然还有些不适应,局促的念叨了一声。 “大扫除完早就洗过啦,你看,干净的。”袁安一边啃苹果,一边露出手掌,嘿嘿笑道。 “爸?”袁安看着正一脸茫然的袁爸,快要忍不住笑出来,“球鞋?” “啊?啊!”袁爸浑身一抖,转过身用左手假装摸脸实则擦擦眼角的泪,用右手拿放在沙发靠垫上的腰包。 “嗯……儿子你也知道,爸平时忙,也没啥品味,钱给你你自己去买可以吧?”袁爸从腰包中拿出这半个月的出租车“板子费”,数着其中的红色毛爷爷,“三……五百够了吗?” “够了够了,太多了……那多出的我自己用了哈。”袁安接过袁爸递来的五百块,摇晃着。 “用完再找我,这不是快奥运了吗,最近特别生意好,爸有钱!”袁爸拍着胸脯。 “噗,奥运关我们这破地方什么事,要热闹也是别人北京热闹啊。”袁安乐道。 “嘿,这你就不懂了,今年奥运,很多对中国有兴趣的老外在展开什么文化‘巡礼’,我们这儿好歹是个元帅故乡,属于什么必经‘打卡’地,那些游客一般逛完纪念馆就要去机场赶飞机,我整天在那守着跑机场长途都能挣不少!”袁爸昂起头看看一旁的袁妈,又看看袁安,一脸骄傲。 “原来如此……那,我去看看书,你们……也早点睡。”可能是太久没有跟父母说过贴心话,袁安在感觉要脸红的时候立马转过身,将手上的运动鞋放回玄关,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要喝热牛奶吗?”袁妈大叫。 “要!” 哐当,袁安进屋。 留下客厅二老面面相觑,良久。 “嘿,我都快忘记咱们有个儿子了,今天全想起来了。”袁爸晃着脑袋,心情美丽。 “还不是我教导有方,咱儿子懂事,叛逆期都比被人短,去,热牛奶去。”袁妈笑闹着,用脚踢踢袁爸。 “遵命!”袁爸哼着小曲儿,走向厨房。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袁安拿着圆珠笔,在书桌上摔打。 大概就是这些? 喝口牛奶,放下笔,他拿起书桌上刚刚写好的“计划清单”: 1.如果最终确定打职业,先给李永红揍咯。 2.在星期五的约战中表现自己,加入hl战队,踏出迈向职业的第一步。 3.如果后期剧情不够精彩,那趁早结束短信游戏,把精力放到2上面。 4.时刻小心,时刻保持警惕,以防城内那个长得像自己的“罪犯”图谋不轨。 嗯……把心中的想法和计划写下来,就算一个都没解决,但一直盯着看,总能带来许多思路。 揍李永红是必须的,这人为了让班上的平均成绩保持年纪第二,光是高一就用尽各种办法将排名靠后的学生赶走了八个,为人小气、势利、阴险根本就不配为人师表,自己得替天行道。 至于那场决定自己是否能加入hl战队的约战,老实说心里真有些没底。特别是今晚看过hl的比赛,再想想王剑那群臭鱼烂虾……到时候别自己还没来得及有所发挥,就被一面倒屠杀碾压了……头痛头痛。 小年的话…… 袁安看着第三条,直直发愣。 从内心深处来说,袁安希望“小年”是真实存在的,单从短信游戏的进程来看,在如此末世之下,“小年”这个姑娘开朗、勇敢、果断、善良、从不抱怨、对未来充满希望,没人会不喜欢她。现实生活中能有这么一个“朋友”,算得上是一种幸运。 但如果“小年”真实存在,先不说袁安的整个世界观会发生剧烈崩塌,就说袁安将她的经历当成游戏还随意指导这件事…… 光是用想的,就残忍无比。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巨大的愧疚感会先一步发动猛袭将袁安击溃,随后才是世界如碎片般破裂。 所以,袁安只能将这当成是一场游戏,只能将“小年”当成是虚构的人物。 因为他根本就无法,也不可能接受“这件事是真的”所带来的后果。 摇摇头,袁安不敢让自己再设想下去,随后又哼哧哼哧的笑自己。 怎么可能是真的,噗。 不过,这玩意,确实是真的啊…… 袁安咬着圆珠笔,眼神向下扫,看着第四条。 越看越害怕,感觉后背发凉,猛然回头,才发现窗子没有关。 起身走到窗子旁边,下意识看看外面。 昏黄的路灯,飘曳的柳树,无人的长街。 安静,祥和,令人心旷神怡。 刚准备关上窗,袁安无意间抬头。 咦,平时就是这样吗? 自己还从来没有注意到,这天上的星星包围着月亮,咋这么好看。 小年……她也能看到这片星星吗? 想到这儿,袁安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趴在窗边。 y:小年,睡了吗? n:还没,不过困死了,正准备睡,有什么事吗? y:没事啦,今晚我们这地下城投放了星空画面,非常漂亮,想跟你分享一下。 n:分享?我看你是在炫耀,哼。 y:小年,我想问你个事儿。 n:什么? y:嗨,这纯属我好奇,你大概率也不可能知道,是我们出生前的事情了。 n:我不知道,但有可能听我爸爸讲过啊,磨磨唧唧的,快说。 y:也对,你爸这么棒,应该记得这些……我今天在图书馆翻资料,发现2008年是中国第一次开奥运会,各种外国游客都涌入中国,体会中国文化,中国也正式走向世界。 y:所以挺想知道,2008年一切都在腾飞的中国还发生过哪些大事件…… n:这还需要我爸讲吗,初中课本和老师不都讲过吗,我想想。 n:嘿,太久没读书了,一时半会还记不起来,但除了奥运会,有一件大事我印象特别深刻,你应该也知道吧,在地面我们不是每年都要纪念的吗? y:这不是一时半会脑子不好使,啥也想不起来吗,什么事啊? n:5月12号,是哪里来着,我忘记地名了,会发生一场特大地震! y:哦哦哦,我也记起来了! n:困困困困困,我先睡啦,等我忙完了我跟你聊聊我的英雄事迹!可厉害! y:哈哈,晚安晚安,希望你能梦到我头上这片星空。 n:借你吉言。 啧,一个月后不知道哪里会发生一场特大地震? 这想象力也是没谁了。 嘿,到时候再揭穿她,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 再次确认了这是一场“游戏”,袁安把手机扔到床上,抬头继续欣赏着星空。 —————————————————————————————————— 地下避难所入口外。 小年将手机放回背包,头枕在大白的肚子上。 已经换了五次药,大白还是没能完全恢复意识,但其呼吸匀称,睡得香甜,看起来并没有大碍。而成岚在大吃一顿后也睡了整整一天,到现在还没醒,正在一旁鼾声如雷。 想来,是这种变异体质所带来的嗜睡副作用。 为防止突发情况,成岚身边放着两针肾上腺素。 刘卓和小栗头此时正在不远处架起火堆,将罐头打开扔进水里,正在煮汤喝。 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恐慌,刘卓和成岚并没有将防护罩失效的事情告诉大家,因此可能是害怕太阳风再次来袭,难民们都还在避难所中活动。 门外镇守着巨大的一人一兽,还有刘卓等人主动值班,因此避难所的避难所的难民都睡得非常舒心。 小年也累坏了。 虽然刘卓三番四次让小年进去里面的帐篷睡,但小年坚持要在外面照顾因她而受伤的大白。 在刘卓和小栗头的帮助下换好这最后一道药,再跟雷风聊过天后,小年感觉自己的眼皮已经在打架。 看着电力还没有恢复,此时正黑漆漆的地下城穹顶,小年想起雷风所说的星空。 嘿,肯定,能梦到它。 小年闭上了眼。 而她的身后。 避难所的大门。 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第四十一章 捉拿 “头儿,问到了,就是这儿。” “嗯。” 忽然刮起大风,杨见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熄,随后耸了耸衣领,看着眼前这栋四层烂尾楼。 没日没夜查了两天监控,终于在步行街尽头的手机店监控录像中,发现了“假袁安”的身影。 那身影虽模糊不清一闪而过,但还是被眼尖的杨见捕捉,带上两个手下,根据直觉判断身影要去的方向,一路追到了这里。 火力网吧吗? 杨见回头,看看刚结束比赛,人群散去,此时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四个荧光大字还在闪耀的火力网吧,又点上一根烟。 周围全是烂尾楼人迹罕至,没有监控。因火力网吧的存在,有那么几家供给饮食的流动摊铺和一家没有监控的小超市。烂尾楼中住着许多身份不明的流浪汉,一一调查会打草惊蛇。 如果是自己,也会选择这里作为藏身之地。 但是,我之所以会选择这里,是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江津人,对江津地理环境非常熟悉,也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而你,也是这样一个,江津人吗? 杨见深吸一口烟,感觉异常兴奋。 “超市老板说,前段时间确实见过一个穿军绿色大衣的人买东西,然后进了这栋楼,因为这天都快三十度了,很少有人会穿这么厚……而且在结账时那人还特地问了老板这栋楼有没有电,所以老板印象特别深刻……诺,不买点东西还撬不开那老板的嘴。”刑警队的“瘦竹竿老三”从塑料口袋中拿出一罐红牛,递给杨见。 “哦……”杨见接过红牛,打开之后一饮而尽,接着将手里的烟蒂丢进红牛空罐中,将空罐轻轻放到地上,然后抬头看向老三,“你是说,前段时间?” “嗯,也就是两天前吧,老板就记得那一次,那人好像买了许多方便面、罐头和瓶装水,接着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老三吃着手里的面包,将塑料口袋中剩下的巧克力扔给一旁穿着背心憨头憨脑的“大猩猩老五”。 “是吗……再也没有出现过。”杨见扶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烂尾楼,若有所思。 如果我是他的话…… “头儿,怎么样,要搜吗?” “要,但是,从这边顶楼开始搜,”杨见指着旁边另外一栋四楼建筑,“进去之后,没有特殊情况,不要说话。” “收到。”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老三和老五并没有细问,因为他们知道这就是杨见不按常理出牌的办案方式,将手里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吃完,他们跟着杨见走进隔壁那栋烂尾楼。 这栋烂尾楼不算大,一开始规划的是做酒店,因此每层楼都是四个标准大小的空房间,而如今这些空房间全被拾荒者和流浪汉们所占据,一进大门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杨见皱着眉,捂着鼻子,在走廊上昏暗消防灯的帮助下,小心翼翼的往楼梯走。 代入推理加直觉告诉杨见,如果是自己,选这附近作为“基地”那一定有着长远打算,断然不可能随随便便住在一楼这么没有“视野”的地方,所以一定会选在顶楼。 而如果只买了泡面、水和罐头,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生活”下去。 因此,得合理使用障眼法。 全城都知道自己穿着“军绿色大衣”,因此,一开始先穿着那身大衣在最有可能暴露自己位置的超市中买一些基本食物,再故意找老板搭话让他记住自己的特征,留下印象,再进到第一栋烂尾楼——实际上,最终落脚地是隔壁这一栋。 然后再换装,趁着网吧流动人口最大的时候去超市购买其他“生活”用品。 最后为了以防万一,以防真的有我这样的人能够猜到自己的想法……如果是我的话……我还会…… “诶!头儿!” 遭了! 杨见猛然回头,发现走在身后的老五正指着靠大门旁的房间,半边身子已经探进去,弯下了腰。 杨见还没来得及说不,老五已经将房间中的那“东西”捡了起来。 昏暗的消防灯下,能够明显看清。 那是一件他们在录像中已经反复看过无数次,快要刻进dna中的绿色军大衣。 “这……这怎么绑着鱼线?”老五用力拉了拉。 “他妈的!”杨见罕见的大叫一声,也不管老三和老五,扭头飞也似的跑上楼梯。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反侦察能力和智商到了如此地步,如果放任他在城里流窜,后果将不堪设想! 冷汗和热汗夹杂,杨见喘着气,终于来到顶楼。 走进顶楼楼梯左手那间房,首先看见的,便是窗户边挂着的,一堆用鱼线穿起来的易拉罐,正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房间中心是一张凉席,旁边是个刚刚熄灭的小火堆,火堆附近是一些方便面、罐头、瓶装水、铁锅、牙膏牙刷、毛巾、杯子。 唯独没有人。 看看房间后面的窗户,外面是一座小山。 人去哪儿了,不言而喻。 能做到这个份上,逃跑线路肯定也是精心规划,追出去也毫无意义。 杨见站在房间中,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他发现自己身体有些颤抖。 是棋逢对手的快乐? 是对阴谋的期待? 还是天生就对未知的好奇? 应该都有。 杨见感觉自己站在一片风平浪静正缓缓升起太阳的海洋前,而内心的天气预报正告诉自己,这是大风暴到来前,最后的黎明。 长得跟自己朋友一模一样的,绝顶聪明的,可能进行过破坏性杀人的,一个潜在“罪犯”? 有意思。 不管你有什么阴谋,在进行着什么计划,我一定要逮住你,让你亲口告诉我。 杨见深吸一口烟,直接给吞下肚子。 “头儿……”老三趴在房间门口,气喘吁吁。 “头儿,对不……”老五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怪我没说清楚,我也没想到他准备得如此充分,”杨见走到火堆旁,蹲下,“这些可以带回去,验一下dna。” “是,刑警队那边……” “不用讲今天发生的事,看地上这些东西,至少能过两周,计划如此精细的人,绝不可能多买,因此他必然不会轻易出城,”杨见拍拍手,站起来,“只要他不出城,我就有机会逮住他,如果这时候发通缉,只会打草惊蛇。” 话虽如此,杨见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袁安。 毕竟如果按照录像母带的样子发通缉,那袁安必定是头号嫌疑犯,就算自己出面解释,那对于正在读书的他来说也会产生许多麻烦。 况且在街中街的死者无亲无故没有家属压力,而现在各部门的重心都放在因奥运会而产生的“面子”工程上,所以给自己破案的时间,还有很多。 铃铃铃…… 电话响。 是王剑。 “喂,哪呢?”王剑声音兴奋。 “办案,咋了?”杨见走到窗边,看着那手工做的易拉罐“报警器”,感慨这人的手工巧妙。 “给你说个好消息,我们那别扭的小兄弟想通了,要打职业!” “哈哈,那敢情好,又被你框啦?” “什么叫框,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可是他自己决定的,我不过帮了个小忙。”王剑得意洋洋。 “行吧,小孩守护自己的梦想,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就好好守护他。”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忙呢忙呢,先挂啦。” 杨见摁掉电话,看向窗外。 他忽然发现,从这个位置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火力网吧后区外的那片广场。 这会是巧合吗?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好像听王剑说过,今天火力网吧要办一场赏金赛,而王剑要带袁安去看,让他感受一下职业级比赛的现场氛围,帮他确认心意…… 袁安……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围着你转啊…… 杨见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第四十二章 意思 火力网吧后区外。 刘氏便宜米线店。 店如其名,因为面向的顾客大多都是一些要么偷家里钱上网的学生,要么打零工的迷茫青年,要么混迹街道的社会闲散人员,所以价格相当便宜——最畅销的清汤米线两块一碗,最贵的牛肉米线也不过五块。 价格便宜不说,店家也是好心肠,量给的特别足,是几乎每一个在火力网吧上通宵的人必吃的夜宵。 通常凌晨两点左右网民们才会感觉到饿,而此时才刚过十二点,店中显得有些冷清。 店主大妈坐在柜台,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边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台湾偶像剧,一边有意无意的瞥着店门口坐着的那个穿黑色连帽衫,还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的怪人。 网吧中三教九流的人她见多了,所以并不觉得这人打扮奇怪。 她只是好奇,这人看起来瘦瘦高高弱不禁风的,居然点了一碗二两清汤,一碗二两肥肠和一碗二两牛肉,原本还以为他是给朋友点的,但哪知道全是他自己在吃,而且吃着吃着,竟快要吃完了? 而且,看他吃米线的状态,根本就不是狼吞虎咽的“饿”,而更像是一种慢条斯理的“品尝”与“怀恋”。 如此吃相,见多识广的店主大妈,只在一种人身上见到过,那就是久别家乡的游子。 但这就更奇怪了。 因为自己的店也就开了小半年而已,就算这人从自己开店就吃,然后立马出去闯荡,才小半年回到家乡,就能这么怀恋自家店的味道? 奇奇怪怪。 虽疑惑,但店主大妈也没太放在心中,继续看着偶像剧。 而黑帽怪人吃着第三碗已经快要坨掉的牛肉米线,目光正死死盯着前方长街上,正拿着大包小包渐行渐远的三个人。 纵使他已经有了千万重准备,但现在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杨见,是吗…… 黑帽怪人夹着米线,拍拍脑袋,搜索着最近出现的“新记忆”。 超高智商,为案件着迷的鬼马神探…… 原本想为“自己”找点帮手,没想到一不小心找了个大麻烦…… 黑帽怪人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大屏智能手机,摁亮屏保,看看日期。 4月17日。 距离下一次“能量波动”,还有二十几天。 一切计划都得提前进行。 不过,这一口可真是太久没吃到了,真香啊…… 把手机放回口袋,黑帽怪人三下五除二吃掉面前的牛肉米线,打了一个重重的饱嗝。 “那个,张妈,多少钱?”黑帽怪人招招手。 “一共十二,大兄弟你可真能吃啊。”张妈从柜台走出来,拿着抹布准备收拾。 “嘿,保持这手艺,以后你们可是要开连锁店的,”黑帽怪人从裤子口袋掏出二十块放桌上,“不用找啦。” “诶,我们做良心生意哪有不找的说法,你……”还没等张妈走近,那黑帽怪人已经一溜烟跑出去,拐进旁边的巷道中,消失不见。 奇怪的家伙,还挺大方。 开连锁店?这倒是个好主意。 张妈将桌上的二十块收进围裙包,一边看着电视上男主女刚刚得知彼此是兄妹的狗血剧情,一边收拾着碗筷。 收到一半,张妈突然停下来,慢悠悠看向黑帽怪人消失的方向。 张妈? 我老公姓刘,店是他开的,名字也是他。 网吧内除了文标和自己最近才负责其饮食的hl战队成员知道自己姓张以外,其余的常客,都叫自己刘妈…… 这人…… 到底是谁? ———————————————————————————————————— 虽然做出来了,但这玩意,能有什么用呢? 言星河取下护目镜,将电焊枪和手套扔到一旁,瘫倒在沙发上,喝着可口可乐汽水,看着面前工具桌上自己刚做好的“助跑鞋”。 做这个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在校园运动会上大放异彩,破了所有关于跑步的学校记录,成为风光无限的校园名人,能在情人节收到巧克力。 但做出来之后才发现,“跑”倒是能助,破记录也毫无问题,但这么大一坨钢铁骨架结构,穿上它倒是可以吸引全校的关注,只不过大概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把自己当成白痴。 没意思。 想到这儿,言星河放下饮料,走过去噼里啪啦给它拆成了零件。 哎,天才又有什么用,一个妹子都吸引不到。 言星河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地下室兼工作室四周贴满的《流星花园》海报。 所以,自己应该像道明寺那样,霸道一点? 还是像花泽类那样,用气质迷人? 又或者是美作那样,穿着花哨的运动服,走美式开朗风? 又或者像西门…… 等等……西门?f4为什么会有他? 他有比我帅很多吗? 如此想着,言星河用左手拿起桌子上一个打乱的魔方单手把玩,右手随意翻着桌上的大学物理书。 十秒。 他还原了左手的魔方,记住了物理书上近两页的内容。 嗯……没啥意思。 妈的一不小心又看上了,看这些有什么用,我是要当科学家吗?我当科学家,我爸的生意谁管? 言星河扔掉魔方,回到沙发上,从旁边的书柜上拿起一本《商界》。 看着看着,眼睛迷迷糊糊,直犯困。 抬头看看时间,十二点半了,就算父母出差没人管自己,也不该继续熬夜。 睡吧睡吧,这书可有够无聊的。 把《商界》扔到一边,言星河拍拍手,工作室的感应灯渐渐熄灭。 将旁边单人沙发上的枕头拿到自己头下,言星河准备就在沙发将就一宿。 作为多愁善感的高中生,言星河没那么容易睡着。 黑暗中,他开始胡思乱想。 真没意思。 想来,也不知道明天上学是为啥。 除了语文英语,其他的理科学目自己早就学完了,而语文和英语,真的有学习的必要吗?对人类有任何帮助? 班上的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欢篮球队的人,我要不要明天开始,学学打篮球? 说起来,上学还是挺好玩的,现在都初夏了,个别傻姑娘还不知道自己的校服已经撑不住她们过度发育的身材了,可太好看了……嘿嘿嘿…… 干脆找时间我做一个透视眼镜……嘿嘿嘿…… 拥有天才大脑的言星河,就这么放任脑海中逐渐充满的色批想法,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砰砰砰。 “?”言星河猛然撑起身,拍拍手。 灯亮。 有人敲地下室的门。 父母去出差,地下室虽然是在别墅后面的院子里,但四周围墙都装有防盗网,唯一能进来的就是后门。 但如果是父母从后门回家,肯定会提前告诉自己,并且在敲门时出声。 而如果是小偷撬开后门进来,经过自己升级的防盗措施必然会有所警觉。 最低程度,也会灯光通明,铃声大作。 但都没有。 没有父母的声音,没有防盗铃响。 那会是谁? “言星河。” 正想着,门外,突然响起一个陌生成年男人的声音。 “是我,你是谁。” 言星河很冷静,因为只要门外的是人类,那自己的工作室中至少有一百种可以制服他的东西。 “嗯……该怎么说呢,我是二十年之后的你最好的朋友,我在你的帮助下穿越到这个时代,想要改变一些事情,但穿越用的仪器出了一些问题……” 滋啦。 言星河猛的打开地下室门。 门外,站着一个黑帽怪人。 “虽然我一时半会不知道你在说啥。”言星河露出活到现在最兴奋的笑。 “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好有意思啊!” 第四十三章 转班(新的一月求求票儿吧~ y:小年,你在吗? y:不说话?睡着啦? y:小年?看到了记得回复我。 y:小年……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y:小年,别开玩笑啦。 y:都两天了,手机没电啦? y:……好吧,晚安。 y:明明是你先开始的,为啥突然就结束,是我玩得不好吗? y:小年? 诸事不顺。 袁安咬着圆珠笔,看着窗外的阴天。 无聊的早自习。 第一堂是班主任李永红的课,早自习也是他守。 大家都没敢在教室吃东西,一阵比一阵高形式大于作用的背单词声淹没教室,吵得本就心神不宁的袁安更加烦躁。 今天都星期四了,再过一天就周末,要去参加那个重要的约战。 但cs这个游戏,极其考验肌肉记忆,自己就算已经连续两天晚自习提前下课,用互助学习小组的名头欺骗父母,每天十二点才回家,这一周到现在,也不过才练习了五个小时而已。 而且这五个小时,杨见一直没有空闲,小马哥赶上奥运安保培训就来了一个小时还带来坏消息说约战那天不一定能到,文职的刘玉豪和总是很清闲的王剑虽然一直都在,但就算加上“候补队员”成岚,也就才四个人。 人员不够,意味着许多配合没办法提前演练。 练习时长不够,意味着临场发挥上限会变得很低。 自己想当职业选手的第一步,就是在约战中大放异彩,接着顺势加入hl战队。 但现在连人都凑不够,还放个屁的彩。 就算那天杨见小马哥能赶来,自己这帮没有有效练习的臭鱼烂虾团队,遇到hl,能拿一分吗? 自己再强,能强到一个人挑战一支职业战队吗? 大人们可真是不靠谱。 自己以后可不要当这种大人。 嗡嗡嗡…… 感觉手机在震动,袁安慌忙从课桌抽屉拿出手机。 是小年吗? 不是。 只是一条垃圾短信。 说什么中奖二十万需要交百分之十的税,你他妈不会从我奖金中扣吗?编故事都不会编,还没有小年…… 不过,这小年……为什么不理我了啊。 是那天我问她2008年的事情,试探得太过分,导致她反感了吗? 要结束这个游戏,至少得通知我一声嘛。 会不会……她真遇到什么危险了?是那帮黑恶组织干的吗?还是太阳风又出现了? 靠!我在乱想什么! 袁安把手机扔进抽屉,背靠墙壁想要冷静下来。 十八岁,真是太讨人厌了。 长叹一口气,袁安看向窗边正猫着腰吃包子看漫画的成岚。 还是这狗东西好,什么烦恼也没有。 “那个,大家安静一下。” 李永红站起身来,声音不大,但效果卓越,除了几个捂着耳朵背单词的三好学生慢一点,其余人都缓缓安静下来,直至鸦雀无声。 大家看着讲台,而讲台上的李永红看着手中的资料,直皱眉头。 他已经跟教导主任大吵一架,但得知这是校长的亲自安排,也只能作罢。 而且看教导主任的意思,这个安排甚至是建立在全体理科老师强烈反对的基础上,如果不是“那个学生”去意已决加上他家里有钱有势,理科班说什么都不会放他走。 不过,这学生虽然在理科学目中确实是无出其右的天才,但语文和英语这么糟糕,转到文科来,能行吗? 不会是因为觉得理科太无聊,过来文科体验生活?那不得狠狠拖我们的班平均分吗?而且,为什么是我们班?凭他家里的关系,为什么不去楼上的火箭班? 哎,又来一个离经叛道的富家子弟,头痛。 李永红无意间瞥到后排正自欺欺人在书本后躲着吃包子以为自己看不到的成岚,感觉心脏有些不太好。 “过会儿我们班会来一个转班生,是今天才办完手续从理科转过来的,有些同学可能也认识,他叫言星河,等会儿向大家介绍的时候,都鼓鼓掌欢迎一下,让新同学看看我们班的精神和风貌……好了没其他事了,继续读书,都大点声,刚刚我就想说,你们今天像没吃早饭一样。”李永红说完摆摆手,将言星河的资料丢在一旁,坐在讲台后的椅子上,开始揉着微痛的太阳穴。 而在逐渐放肆的朗朗读书声掩护下,班里的同学开始叽叽喳喳,连一向对这些不太关心的袁安也不免好奇。 高二下半学期,从理科转文科?这不是脑子坏掉了吗? 言星河?名字好像挺熟悉……在学校公告栏上看到过? 袁安拍拍自己前面正聊得热火朝天,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因此被取名为“胖虎”和“小夫”的同学。 “喂,胖虎,言星河,谁啊?” 胖虎看一眼李永红,将地理书立起来挡住前方,歪着嘴小声为袁安科普道:“这言星河可不得了,理科班著名的‘怪胎’,数学和物理化从高一开始就保持满分,唯一一次物理145还是老师出错了题……你没读过公告栏吗?隔三差五就是他帮学校拿奥数和科技比赛大奖的公告,据说这人家里还是做生意的,特有钱……” “对哦……这理科成绩这么好,理科专业也更有前途,家里还有钱可以铺路,所以来咱们文科班……不对,为什么来我们班,而不去楼上?”袁安莫名其妙。 “可能是这班上有他喜欢的马子?”小夫在一旁“邪邪邪”坏笑。 “谁知道呢,可能是觉得理科太无聊,想来文科找找刺激,总之这种天才加富二代跟我们也玩不到一起,随便怎样啦……”胖虎从抽屉拿出“臭干子”,看一眼李永红,递向袁安。 “嘿,我对他还挺感兴趣,万一是个有意思的人?”袁安拿出一块,用手遮挡脸,猛然塞进嘴里。 “随便啦,反正又不会让我月考多加点分……不过,马上要打校园篮球赛了,下午放学去练练?或者干脆不练,反正也是被理科班胖揍。” “练啊为什么不练,你就当减肥,输也要输得有骨气好吗。”袁安拍拍胖虎肚子上的肉,笑骂。 “滚滚滚。”胖虎转过身,从抽屉中拿出《故事会》,夹进地理书中。 早自习的时间一晃而过,上课铃声响。 李永红接了一通电话,跑出教室,不一会儿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人大概165高,理着个干练的小平头,脸虽长得剑眉星目很有锐气,却被厚厚的黑框眼镜挡住,身上穿着一件洋基队的球衣,头上斜戴一顶湖人队的鸭舌帽,下身是有些破洞的牛仔裤,站在讲台上,双手空空,叉在腰上,满脸灿烂微笑。 赫然正是决定走“美作”美式开朗风的,言星河。 “噗……”成岚抬头瞥一眼讲台,将嘴里的肉馅喷到桌上。 “哼……”袁安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出声。 这哪来的大聪明啊? “……”李永红捏着鼻梁,其实早就想发火,但一来这学生背景深厚,二来他确实为学校拿过不少奖,算是重点保护对象,所以还是忍住脾气,满脸假笑的指着言星河,“各位同学,这就是我们班新来的转班生,来自理科八班的言星河,如今来到五班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希望大家掌声欢迎。” 因为事先交代过,加上喜感的衣着打扮令大家忍俊不住,掌声笑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 让言星河错误的以为,自己的改造计划成功了。 “言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好的李老师,同学们好,我叫言星河,3月14日金牛座,喜欢的电影是《蓝色大门》,o型血,脑子很聪明,希望能和班上的女孩子们交朋友。” 打扮怪异,说话离谱的言星河非常庄重的鞠了个躬。 “行了行了,要上课了,你……”李永红看着教室的座位,忽然犯难。 虽然教导主任说了不用特别照顾,但这可是校长亲自安排转班的vip级学生,怎么可能不用照顾。 脑子里回放着最近的成绩排名,前排一些成绩下滑厉害的,可以稍微调整一下…… “诶老师,不用麻烦,我眼神挺好的,我坐那儿。”言星河伸出手,指着后排靠门处,袁安旁边的空座。 那原本是班上倒数第一坐的,但在这学期开学被李永红劝退进了职高,所以一直都空着。 没等李永红同意,言星河自顾自走下讲台,走到那空座旁。 “行吧……言同学你的课本得下节课才能发,这节课你就跟……你旁边的袁安同学将就一下吧。”眼看这学生不太在乎座位位置,李永红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掏出课本,准备讲课。 “想必,您就是李老师口中的那位袁安同学吧。”言星河微笑灿烂,左手扶住宽大的球衣,向着袁安伸出右手,如果不是打扮实在怪异,单从礼节来说,不难看出他是一位很有教养的小哥。 不知为何,平时向来对打扮说话都非常的“刻意”“装逼”的人避而远之的袁安,对眼前这才见第一面几乎踩中他所有“毒点”的言星河颇有好感。 “哪里哪里,多多指教多多指教。”袁安笑着握住言星河的手,摇晃。 “你知道吗,袁安同学,拿破仑曾说过,命运并非机遇,而是一张选择,我们不应该期待命运的安排,必须凭自己的努力创造命运,”言星河一边坐下,一边满眼放光的看着袁安,“或许,我们今天的相遇,就是某种违抗命运的创造,或许,这世间的所有巧合,不过是背后有人逆天而行,你说,对吗?” “对对对,你牛逼你牛逼。” 已经有点熟悉言星河那种“台湾偶像剧”说话风格的袁安,敷衍的竖了个大拇指。 第四十四章 交友 学校食堂。 午餐时间。 “你的新同桌,有没有什么特别?”成岚打着哈欠,左手放下餐盘,右手将两瓶玻璃瓶装的冰可乐放到桌上。 “嗯,是有点特别……你还记得这人在台上的自我介绍吧,好像跟你一样是个话痨自来熟,但跟我打过招呼后,整个早上他既没有听课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一直在那儿写着一些莫名其妙好像是数学公式的东西。奇奇怪怪,如果对理科兴趣这么大,转班过来干嘛的?”袁安拿起一瓶冰可乐,就着鱼香肉丝咽下。 “妈的你说谁话痨呢,”成岚也拿起可乐,无心吃饭,若有所思,“这小子,以前我爸带我出去参加商会酒宴时看到过一次,大多数时候都很奇怪,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不知道干嘛,但他爹向大家介绍他时,他却表现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的,感觉像个内向型表演人格。” “哈?你跟哪儿学来的这词儿,一套一套的,”袁安喝一口紫菜蛋花汤,叹口气,“或许这就是天才吧,你想想,物理化加数学科科满分,这得什么脑子?性格太正常反而不正常好吧。” “得,悄悄看你背后十点方向,天才出没。”成岚夹了一口菜,向袁安使眼色。 一回头,在成岚所说的方位,袁安看到了正拿着餐盘坐在二楼入口旁孤单一人的言星河。 此时的他正拿着筷子,对着眼前餐盘中的食物微笑,然后非常绅士的夹起一根肉丝,轻轻放进嘴里,闭上嘴,就那么蠕动口腔,慢慢慢慢的咀嚼,接着很温柔的将碎肉吞咽进肚中,动作之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喉结的上下翻滚。 如此打扮加如此吃相,几乎将“不好接近”“离他远点”八个字写在头上,惹得路过他的同学要么捂嘴偷笑,要么议论纷纷。 “他……没朋友吗?”袁安看着言星河那奇怪的吃相和嘴角总是挂着的微笑,不知为何舒展了眉眼。 在认识成岚之前,自己虽然没有言星河表现得那么夸张,但也是一个在内心拥有丰富小世界的同时,渴望与外界得到有效沟通的闷骚男。 因此,袁安并不觉得言星河是个“怪胎”。 袁安看着此时的言星河,仿佛看到了自己。 那个曾经在内心孤岛中自给自足,却总是希望有一艘大船经过带他离开的自己。 那个希望与外界建立联系,却总是找不到好办法,别人一跟他搭话就特别兴奋想要表现良好引起关注的自己。 “咋可能有,”一旁的胖虎吃着好不容易抢到的食堂限量供应的炸鸡,凑过来,“你想想他在理科什么班,火箭班!那里面的怪物个个都是十里八乡的精英,每年至少出十个清华北大学生,都是以前在中学被老师门众星捧月的主儿,结果呢,他从一入学开始就吸引了所有理科老师的关注,一些实习老师遇到不懂的题甚至会去问他,加上总是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怎么能不被其他同学排挤嘛……” “嘿,胖子,看不出来啊,平时只会偷吃零食上课睡觉,分析问题还挺到位。”成岚笑着抚摸胖虎的肚子。 “切,哪像你们两个二百五,一天不是黄色就是游戏,成熟一点好吧?”胖虎拍开成岚的手。 “死胖子这么大力气,”成岚揉着手,回头看见正发呆的袁安,不由露出微笑,凑到袁安身边,“咋了,是不是想交这个朋友,我没意见哦。” 你怎么可能有意见,白痴。 你可是“怪胎”拯救者。 “那也得别人愿意啊,”袁安转过身,继续吃饭,“这种人啊,他不肯走出第一步,我们做再多也没用。”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这种人一样?”成岚嗤之以鼻。 “那当然。”袁安看着成岚,露出个和蔼的笑容。 —————————————————————————————————————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除了偶尔看看手机想知道小年有没有回复,袁安其余时间都在草稿纸上画着关于cs比赛的各种战术。 无意间伸懒腰时,他也会看看旁边的言星河。 从早上说完那堆莫名其妙关于“命运”的话之后,言星河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休息,上课下课都在一本大指甲盖厚度用白色a4纸装订起来的草稿本上,又写又画着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图案和公式,而且经常写到抓耳挠腮,唉声叹气。 袁安很好奇言星河到底写的什么,但每次偷看都没能看懂。 那些公式能看出来是物理和数学相关的,但几乎不是袁安在高中学过的任何东西。 所以,是大学的内容? 这人转班来文科,在教室写大学的理科内容干嘛? 想不通,袁安也没有深思。 或许对这样的天才来说,在课堂上解最难的题,就跟成岚平时上课画那种生殖器官变成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恶俗漫画差不多,算是一种奇怪的爱好吧。 伴随着一个大大的哈欠,下午下课铃如约而至。 抬头看看成岚,又拍拍前面的胖虎,几人拿上篮球,打闹着来到了篮球场。 正随便投篮热着身,袁安忽然发现,言星河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他带着面包和牛奶,端正的坐在篮球场阶梯台上,正满脸微笑的看着他们。 是吗,你这也算是走出第一步了啊。 袁安嘴角上扬,抢了个篮板球,跑到两分线投篮的时候“一不小心”手滑,球径直飞向言星河。 言星河大惊,放下手中的食物,赶忙用双手生涩的接住飞到面前的篮球。 “喂,言星河同学是吧,我们这里五个人还差一个三对三,命运让你接到了这颗球,你是选择违抗命运的安排呢,还是努力创造命运呢?”袁安嬉皮笑脸,擦着额头上的汗,走到言星河面前。 言星河盯着袁安,一时有些出神。 原来如此。 袁安。 看来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只要我们相遇,就能成为朋友。 如果未来的我们已经无法阻止悲剧,抵抗命运…… 那现在的我们,或许还有希望…… “干嘛呢干嘛呢,我靠我看你眼神含情脉脉,你该不会是那个吧?”成岚凑到袁安身边,看着发神的言星河,伸出小拇指,满脸坏笑,“快下来啦,大家都等你呢。” 是吗,还有你。 伟大的成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起昨晚黑帽怪客的话,看着眼前的二人,言星河不由得开始狂笑,“可是……我……根本……不会……打篮球啊……” “噗……你不会打你笑什么啊?哈哈哈哈……”袁安被言星河的笑声感染。 “哈哈哈哈哈,他妈的他不会打,你又笑什么?哈哈哈哈哈……”成岚也笑出了声。 三个大白痴。 胖虎叉着腰站在空荡的篮筐下,满脸黑线盯着笑成一团的三人,一脸无奈的摇头。 第四十五章 女孩 “老大,那小妮子,好像有话要说。”陈壮将刚刚打开的午餐肉罐头递到李兵面前。 李兵用仅存的右手接过罐头,把肉放到进火堆架起的铁锅中煮汤,摆摆手。 铁牛和铁狗将被捆成粽子,嘴巴和眼睛都被胶带封住的小年架起来,送到李兵面前。 “呜呜呜……”小年愤怒的摇着头,示意自己要说话。 “把绷带扯开,让她说。”李兵轻轻挪动身体,靠到地下通道后的墙壁上,右手摸着空荡的左手,有些失神。 “喂,光头坏蛋!”眼嘴的绷带都被解开,小年奋力睁开眼,大叫出来。 “嗯?有什么事吗?”李兵看向小年,露出微笑。 “第一,我是不是说了,只要你不伤害刘叔和小栗头,我就跟你们走?” “对。” “第二,我是不是说了,我很生气,所以我要跟着你们去看看,让你们变得这么坏的那个最大坏蛋到底是谁,所以我不会跑?” “嗯,你说了。” “第三,我是一个只有几十来斤,没有任何食物,背包还在你们那儿扣押着的小小小小女生,我就算想逃,你们蒙着我的眼睛,带着我已经跑了快一天,别说我逃走之后找不到路会不会被饿死,就说我真的要跑,你们追不上我吗!” “好像确实追得上。”李兵扶着下巴,也思考起来。 “所以!你们!还捆住我干嘛!是不是怕解开之后!我一个人就能打死你们这群胆小的坏蛋!”小年气得要死。 “……”李兵看着火冒三丈的小年,想到她递给自己玻璃片时那温柔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 想来,自己好像有些谨慎过头,眼前这姑娘仅仅是不怕太阳风而已,因为如果有其他更厉害的能力,应该早就挣脱逃走。 一天的逃亡看下来,她确实手无缚鸡之力。 把她捆得这么严实,似乎有点,太不大气? 想到这儿,李兵挥挥右手,示意铁牛和铁狗二人解开小年身上的绳索。 “哼。”被解放的小年没有急着活动身体,而是咬着牙夹紧腿,指着李兵旁边,原本是个地下小卖铺,如今早就废弃,满是灰尘的房间说道,“你们搜过里面了,里面逃不出去吧。” “啊,对,搜过,死路,密不透风。”李兵满脸疑惑。 “我要进去,你们不准进来。”小年握紧拳头。 “啊?你进去干嘛?”李兵还是不解。 “尿尿!”小年红着脸大叫。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要纸吗?陈壮!”李兵老脸一红,坐起身手忙脚乱的叫着陈壮。 陈壮从旁边的麻布口袋中拿出一卷纸,慌慌张张递给小年。 “哼,”小年一边气呼呼拿起纸,一边走进那黑暗的房间,并留下句狠话,“你们如果偷看,就不是个男人。” 程门的“大爹”有着至高目标,讲求攘外必先安内,所以立下了各种严苛的规矩。 而其中最严厉的,便是“程门三大禁”:禁止沾毒禁止沾赌禁止沾色。 不管以往如何,一旦入了程门武术学校,就得开练童子功。 这些年程门虽然在地下世界到处烧杀戮虐,却从来不碰奸淫,因为程门校规第一条便是:违反“三大禁”,就地正法。 况且,小年跟“女性”根本不沾边,长期的饥饿和灾难让她更像个发育不良的初中生。 因此,在场虽然是十几个彪形大汉,但听到房间内“小河潺潺”的声音,都有些面红耳赤。 这倒不是心里起了歹念,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这群“程门男子汉”会被小女孩怀疑成“色情偷窥犯”。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看来确实是憋了很久。 两分钟后,小年从房间里出来。 她看看那些刻意避嫌的白衣人,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到李兵面前的火堆,坐下。 “能吃了吗?”小年指着火堆上的铁锅,里面的午餐肉已经煮得漂浮起来。 “啊……能。”李兵看着突然“变客为主”的小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我不管你啦。”小年撕了几张纸,叠起来,抓在双手,将发热的锅柄握住,把铁锅从火堆中端到地上。 “我用手抓吗?”小年看向发愣的李兵。 “那个,有一次性餐盘和筷子……”陈壮被小年的气势唬住,从麻布口袋中拿出餐具,递给小年。 小年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午餐肉进餐盘,接着一边吹着肉上的热气,一边呼哧呼哧吃起来。 “水呢?”小年发现吞咽有些困难,抬头。 “哦,这里。”陈壮递上瓶装水。 一口水,一口肉。 小年坐在十几个程门大汉中间,吃得大快朵颐。 “你……不怕……我们?”李兵终于回过神,对小年很好奇,凑到火堆旁,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们?你知道我做过什么事吗?”小年满口油水,盯着盘中的肉。 “你做过什么?” “我和一个巨人英雄,一个巨狗英雄一起,穿梭在危险的太阳风中,打开了地下城的声波大炮,救下一群忘恩负义的大混蛋,”小年看向李兵,一边嚼肉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轮到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怕这群忘恩负义的大混蛋?” “诶,你!”陈壮想要上前推搡小年,却被李兵凶狠的眼神逼退。 回过头,李兵看着这个算起来救过自己两次的勇敢小女孩,心中涌起一股欣赏。 他知道,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年是真不怕他们,哪怕自己用暴力胁迫,换来的恐怕也只是个倔强的白眼。 大爹特意嘱咐过如果找到照片上的小女孩,一定得保证她的安全,将她完整带回。 而如今这女孩又不逃跑,又不害怕,还会主动补充营养,因此自己也没必要连唬带吓,反而显得程门的人欺软怕硬,畏畏缩缩,不像爷们。 “要吃蔬菜罐头吗,我们拿了不少,营养会均衡一点。”李兵倚到墙壁上,用右手拿出上衣口袋中的抗生素,丢了几片进嘴里。 “要!” 陈壮赶忙从麻布口袋中翻出一罐,打开罐头盖,递到小年手上。 “我问你啊,”小年用筷子夹起一根腌黄瓜,“当坏蛋真的有这么快乐吗,哪怕你知道背后会追着一个随时杀光你们的巨人,你也要选择做坏事,绑架我。” “小姑娘,看来你是真不知道啊,咳咳……”李兵咳嗽几声,喝了一口陈壮递过来的水,接着说道,“在成人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不过是阵营的不同。在光明的地面中,我们是被社会抛弃的黑暗,而到了这黑暗的地下,光明就理应承受黑暗的反噬。” “我们想要一个家的时候,光明去哪儿了?我们想要吃饱饭的时候,光明去哪儿了?我们想得到认可的时候,光明去哪了?在现在这个弱肉强食,随时可能死去的地狱中,我们在大爹的指引下想要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园’,而你们这些‘好人’,又来指责我们太坏?” “说真的,早干嘛去了?”李兵嗤之以鼻。 “那是你没有遇见我和我爸,”小年咔擦咔擦吃着腌黄瓜,哼哧哼哧的说着,“不然我们肯定会帮你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哈哈哈哈哈,妈的,你个小丫头片子,是不是完全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李兵笑出声。 “我没听懂,我也不想听,我只知道你救过我一次,所以你没有坏透,因此你们那个什么破大爹,肯定也还有救,”小年看着面前火苗,气鼓鼓说道,“我倒要看看他找我干嘛,我要跟他讲讲道理,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坏,还能不能改!” 啧啧。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孩子吗。 李兵直摇头。 第四十五章 靠近 “喂,你知道的吧,巨人哥哥醒了,找不到我,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审问你们的伤员,被他问出来后追上,你们下场肯定会很惨,到时候我可不会帮忙求情。”吃饱喝足,小年拍拍肚子,看向李兵。 “放心,大爹的位置只有我这个层级的人才知道,巨人哪怕把伤员们全杀了,都问不出我们要去哪儿。”李兵用右手指指自己身上的黑衣,又指指脑袋。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把同伴当成‘家人’,还在避难所到处磕头,为什么现在又要抛弃他们,任由别人决定生死。”小年不解。 “革命总是需要牺牲,重点在于为了什么代价而牺牲,”李兵转过身,指着小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大爹的梦想,只要能把你交给大爹,哪怕我们磕破头,哪怕我们全死了,都无所谓。” “……”小年看着李兵坚定的眼神,叹口气,“也对,毕竟我不怕太阳风嘛。” “噗……你倒接受得挺快。”李兵噗呲一乐。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哇敖!”小年突然站起身,双手举高,做出一个猫咪扑食的动作。 火光将小年的影子放大,闪烁的黑影让一直有所警戒的众人包括李兵都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往后躲。 “看吧,我又不能发射太阳神拳打败你们逃走,还不是只能乖乖被抓?”小年蹲下来,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火苗。 “我很欣赏你,但我同时也警告你,别再做这种蠢事,不然马上把你绑起来,赶路期间,你就尿裤子里吧。”李兵沉下脸,一直被小年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突然不爽。 “我看大家这么紧张,活跃活跃气氛嘛……”小年坐下抱住双腿,身体微微后仰,“可别把我绑起来,真的很不舒服……” “你只要乖乖跟我走,不跑不闹,我也不会为难你,我们在避难所拿了不少物资,一路上好吃好喝都有你的一份。”李兵看着小年那软弱的模样,自觉有些言重。 “我不是让你们拿上我的背包了吗,还给我,我自己背。”小年伸出手。 李兵看看她,摆摆手。 一旁的王虎取下身后的背包,检查了一下,从里面抽出小年那把戈博小刀放进自己口袋:“这东西太危险,你不能拿,其余的……你还带着充电宝和手机干什么?现在还有信号?” “听歌,照明,不行吗。”小年站起身抢过背包,将里面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背到身后。 “不要逞强哦,我们还要走很久,确定能背得动?”李兵好言相劝。 “……我发现你们好啰嗦,要不要我带路?”小年站起来,拉拉衣领,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副想要赶快出发的模样。 “得……”李兵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在陈壮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将左臂缺口处的绷带紧了紧,“出发。” ———————————————————————————————————— 渝都的地下通道宛如地面的立交桥一般风谲云诡,在太阳风暴还没有严重到破坏电力和基础信号时期,几乎每一段路的尽头都有醒目的大屏荧幕播放视频进行方向导视,通道内的广播系统也会不停提醒行人应该往何处走。 但现如今,失去了电力,失去了科技,失去了人类活动的踪影,这一条条人工制造出来的避难者们的“生命通道”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盘根错节,黑暗恐怖,又阴深诡异的大迷宫。 哪怕李兵在大爹的训练下早就将地下通道的结构和方位背得滚瓜烂熟,但行进到此时此刻,也有点心怵。 大爹在解放碑“曙光”地下城。 这是每一个黑衣以上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就算为了给一定会追击他们的成岚制造假象饶了不少的路,但观音桥到解放碑之近,在地面时,也不过走两个小时就到了。 地下通道虽然错综复杂,但在知道路的情况下真要走,哪怕是小孩子的脚力,最多也就四个小时而已。 算上绕路花了十个小时,休息花了四五个小时…… 从自己开始辨认方向,认真往解放碑地下城走开始,到现在。 在明明没有认错路的情况下。 为什么。 为什么,来到了第三天? 为什么每一段路,都好像比自己记忆中的,要长了不少? 这到底是…… 看着荧光棒前面那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的寂静黑暗,李兵额头上冒出一颗冷汗。 作为程门黑衣,男子汉中的男子汉,他不怕刀砍,不怕雷劈,哪怕牙齿被硬拔几颗都依然能面不改色,大放厥词。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全身发冷,有股说不出的害怕。 我,真的没走错吗? 又是一条通道尽头,前面是分岔路,一共有两条,李兵看着左边那条写着的,不出意外他两天前就应该走到的“牛角岭地下道”,直直发愣。 “老大,要不要休息一下,走了快五个小时,那小妮子和兄弟们都有点累了。”王虎凑上前来,拍拍愣住的李兵。 李兵倒吸一口冷气,猛然回头。 “老大?” 在荧光棒的照耀下,王虎看到李兵的大光头正冒着一些汗珠,心里咯噔一下。 “啊!没事,我也有些累了,生个火,煮点东西,让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吧……”李兵用右手衣领的袖子擦擦头上的汗,靠在挂着“牛角岭”指示牌的墙壁上坐下。 程门这次逃亡因为事出紧急,所以只找到一个装大米的大号麻布口袋,在李兵的指示下,胆大心细的王虎趁着避难所的居民都睡着时,悄悄进到储藏室装了许多物资。 这个麻布口袋由白衣们轮番背着,如今正在陈壮身后。 听闻老大发话,陈壮赶忙从麻布口袋中取出便携火炉,倒上酒精,生了个小火堆,接着又拿出铁锅,倒了两瓶瓶装水进去,架到火堆上烤。 小年确实走累了,呼哧呼哧喘着气,从陈壮的麻布口袋中翻出一罐红烧牛肉罐头,放下背包,垫在身后,坐到火堆前,在火光的帮助下开着罐头。 周围几个白衣人也纷纷从麻布口袋中取出罐头和水,各自找地方坐下。 在这无边无尽没有人影黑暗压抑像洞窟一样的环境中走了太久,大家的压力都很大,每个人都安静的吃着手里的东西,不发一言。 李兵接过王虎递来的午餐肉罐头,丢进锅里,看着渐渐滚烫的油汤水,问王虎:“食物和水还有多少?” “还够大家吃一顿。”王虎答。 “是吗……”李兵咬着牙。 让王虎偷物资的时候自己说过,路程不远,准备两天的食物就足够了。 但现在,走了快两天,才到“牛角岭”。 而“牛角岭”在自己记忆中,不过是观音桥和解放碑的中点位置。 这意味着,如果还继续出现前面那种难以解释的怪象,要走到解放碑,还需要两天? 这他妈不是撞鬼了吗? 李兵像是丈二的和尚,不停摸着光头,却摸不着头脑。 “老大……大爹他,住得很远吗?”王虎早就看出李兵的不对劲,但又不知是因为什么,感觉氛围实在压抑,忍不住开口。 “……快到了。” 李兵知道,在场的人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和焦躁,完全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实际情况,不知道他妈的早在两天前大家就应该到达目的地。 这种诡异的消息一旦公布,除了引起恐慌,没有任何作用。 毕竟已经到了牛角岭,至少证明方向没有错,这件事自己先担着,按照前面前进的速度,就算食物吃完了,饿一天应该也就到了,到了以后找到大爹,一切就能顺顺利利…… 没事的。 没事的。 问题不大。 想到这儿,李兵觉得有点饿,拿起一旁王虎准备好的筷子,将锅里的午餐肉叉起来,放到嘴巴吹着。 “喂……”小年左手拿着红烧牛肉罐头,举起右手,眉头紧皱,想要发言,“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们。” “什么事?”李兵看着小年,停止吹起。 “一、二、三、四……七,”小年抬起头,一个一个数着围在火光中的白衣人,最后指着自己,“八。” “八个人,去掉我的话……所以你们从观音桥逃出来的时候,一共就只有七个人,是吗?”觉得不对劲的小年声音渐渐有些颤抖。 “……” 啪叽一声,那珍贵的午餐肉掉到地上。 李兵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一直以来的“违和感”化为恐惧,变成巨大的压力。 再回过神,李兵的汗水已然湿透后背。 火光外的黑暗,火光中漂浮在四周墙壁上的黑影,仿佛都变成了不可名状的怪物。 “对……对啊大哥……我,我们出来的时候……好像……不止这么一点……人……”陈壮牙齿打颤,却根本无法回忆起到底少了谁。 “别慌!大家围过来,一个一个报自己的名!”王虎看李兵那惶恐的模样,也察觉到大事不好,赶忙指挥。 在场其他白衣赶忙靠近火堆,围坐到一起。 哐当。 哐当。 八个人同时抬起头,看向火光外黑暗幽深的牛角岭地下道。 有东西,正在靠近…… 八个人心中,只剩下这个想法。 第四十六章 桃花 “避难者?”那东西先发出声音,是个粗犷的男声。 是人类。 王虎反应很快,立马拿起身旁的荧光棒扔进前方的黑暗中。 荧光棒带着光明在地上滚动,最后被一双脏布鞋踩在脚下。 白光中,众人看清了来人长相。 黝黑的皮肤,戴着个草帽,扛着根锄头,一身农民打扮,大概160高,身材匀称,满脸白胡须,佝偻着背,脸上的褶子充满了劳动与岁月的痕迹,是个很精神的小老头。 小老头弯下腰捡起荧光棒,拿起来看看,然后夹在腋下,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见众人都是脸色煞白没有反应,继续问道:“避难者?” “……是,请问你是?”王虎见李兵魂不守舍,主动承担起二当家的职责,开口发问。 “哈哈哈,你们别紧张嘛,我是‘桃花源安全所’的保卫,我姓马,大家都叫我老马,”自称“老马”的小老头将荧光棒从腋下拿出,扔给王虎,“我每周都会在这个时间出来巡逻,检查一下入口附近的安全情况,顺便看看有没有避难者需要帮助,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们这么多人走一起……你们,是什么团体吗?” 老马看清众人身上除了小年之外的统一制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谨慎的一步,让李兵瞬间清醒过来,确认了这老头是个正常人。 而看到这老头不认识程门的制服,又听闻他口中提到什么“桃花源安全所”,李兵顿时来了兴趣,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说道:“老……马大哥对吧?我们是渝都武术表演艺术团的,我是他们的副团长,团里本来有二十多人,但在逃难途中遇到怪物袭击,死的死,散的散,我的手还丢了一只,逃到这儿时候就剩现在这点人了……我想问问老人家,这附近是不是有个‘曙光’地下城,我们应该怎么走?多久才能走到?” 听说是武术表演艺术团,还是渝都级,老马明显有些兴奋,赶忙上前几步,伸出手抓住离他最近陈壮的手臂。 陈壮想要发作,但看到李兵的眼神,还是忍住,任由老马一边抚摸捏掐一边夸赞:“不错不错,果然是练家子……桃花源的生活太枯燥了,如果你们能去表演个节目的话,大家肯定会很高兴……诶,这个小姑娘是?” 凑近人群,老马看见火堆对面正吃着罐头的小年,小年也伸手打招呼。 “这是我们团长的女儿,”李兵不理老头的邀约,简单给小年安了个身份,继续问道,“所以,马大哥,关于‘曙光’地下城?” “哦哦哦,这事儿啊,你们食物还剩多少?”老马将锄头放到地下,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汗。 “大概还够吃一顿。”李兵如实回答。 “那可能不太行。”老马扶着下巴。 “为什么?”李兵微微皱眉,事情发展到这儿,很多事已经偏离他的常规认知,但作为领导,他不能表现出来。 “那个地下城换地方了,你们现在出发,就算用最快速度赶路,也得走一天,东西是肯定不够吃的……而且吧,这前面的路被改造过,很多旧路标都被拆除了,冒然前进,很容易迷失方向,我倒是能找得到路,可以带你们过去,但想让我帮忙,除非……” “除非什么?” “嗨,小伙子,我不是说了吗,桃花源安全所已经很久没来新的客人了,大家都无聊得要死。我看你们赶路也累了,还会什么武术表演,所以我寻思着,你们要不要来我们桃花源歇个脚,顺便表演个节目……当然,绝对不白让你们表演,我们桃花源自耕自种,物产丰富,会好饭好菜的招待你们,还会给你们包上赶路用的口粮,你们吃好喝好歇好后想要出发的话,我还会亲自带你们去地下城,你看,如何?” “……”李兵盯着老马,陷入沉思。 眼下奇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莫名“变长”的地下通道,令人感觉到违和却记不清到底少了哪些人的“人员消失”问题,自己前段时间才去过现在就突然“搬家”的曙光地下城。 相比之下,眼前这老头所说的“桃花源安全所”,反而是最正常的事。 毕竟官方建造的地下城规模再大,也不可能容纳渝都的三千万人口,因此在地面转入地下的“迁移期”,在政府的积极鼓励之下,各种民间社团组织和富商财团,都有建造属于自己的“安全所”,也可以叫“末日堡垒”。 它们通常隶属于私人,以隐蔽安全为首要目的,分布在渝都山地之下的各个角落。 因此,唯一的问题是,“安全所”的建造就是为了让那小部分人自给自足,躲避末世之下的凶残人性。 主动出来帮助避难者的“安全所”? 李兵做梦都不敢做得这么离谱。 看着李兵犹豫又狐疑的模样,老马眉毛不经意一挑,随即扛起锄头,转过身作势准备离开:“事实上我也是这么一说,我看你们七个大老爷们,肯定特能喝,安全所就剩二十多斤梅子酒,给你们喝了不知啥时候才能酿好下一批……走了走了,你们往前面‘牛角岭’这个方向走,仔细辨认坏掉的路标指示牌,差不多一天半就能到,祝你们好运咯……” 如此果断的放弃帮助以及非常憨厚的放弃理由,打消掉李兵的大部分顾虑,而且,听闻有梅子酒,不仅身边的王虎和陈壮喉咙响起吞咽声,连自己都忽然觉得嘴巴干燥,想要赶快灌点马尿。 说起来,在观音桥地下城遭遇这么多磨难,又在黑暗的地下通道靠着食不知味的罐头和水撑了三天,还遇到莫名其妙的“鬼打墙”,别说兄弟们怎么样,就连一向坚强的自己,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有点支撑不住。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地方,能暂时逃离这诡异的地下迷宫,还能吃饭歇息甚至喝点小酒…… 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况且,就算对方真的有什么阴谋,只要没枪,这边除去受伤的自己,有六个白衣强战力,打三十个成年男性没有问题。 要来硬的,我们就宰掉他们,再洗劫安全所不也是很轻松的事? 想到这儿,李兵站起来。 “诶,马大哥,你先别走。” “嗯?” “你说你是保卫,你们那儿还有多少保卫?” “一共三个,还有老张头和老王头。” “你们有枪吗?” “平民百姓咋可能有枪嘛,靠这锄头就够了。” 老马回过头,双手挥舞两下锄头,能看出来的确是老当益壮。 “好,那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表演得精彩,酒水管够吗?”李兵露出微笑。 “那当然!”老马兴奋的拍手。 “那我们跟你走。” “行!” 老马憨厚的笑着,站在原地等待。 众人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陈壮将火炉熄灭,收进麻布口袋。 小年将罐头丢到一旁,擦擦嘴,背上背包,经过李兵时被他一把拉住。 “我尽量不使用暴力,但如果你乱讲话或想要逃跑,我就杀了他们。”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坏。” 小年叹口气,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第四十七章 仙境(一) 老马提着自己的煤油灯,哼着不知名的山歌在头前带路,走过长长的“牛角岭”地下通道,往左一拐,一个防空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防空洞口不算大,左边被一堆碎石堵住,右边是一摊杂草,仔细看的话,能看见杂草缝隙中有斑驳的光亮。 防空洞上方是水泥石刻的三个大字“金门洞”。 老马把煤油灯放在一旁,火光将洞口照得很亮。 “为了安全起见,防范大型变异动物和歹人们一拥而上入侵,所以入口做得窄了点,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但进去之后就会宽敞许多,”老马放下锄头,将杂草和枯柴扒拉到一旁,果然露出个狭小的洞口,“那我就先进……” “诶,等等老马,还是让我们先进去。”李兵看着那陷阱意味十足的小洞口,起了疑心。 这么小的洞口,简直是设埋伏的最佳场所,如果里面早有人等着敲他们闷棍,让老马先进去等着就意味着丧失了先机。 自己又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六个兄弟,怎么可能如此莽撞。 “行啊,不愧是副团长,也对嘛,这种生存环境下,就应该处处谨慎,那你们先派个人进去探路吧。”老马扶着锄柄,也不推脱,笑着看李兵。 老马的洒脱让李兵疑心减半,但该有的小心还是得有。 “陈壮……进去后,大声报个平安。” 李兵向陈壮颔首示意,陈壮放下麻布口袋,拍拍脸,侧着身体走进洞穴中。 不过五秒。 洞穴中响起陈壮兴奋的叫喊。 “老大!没有危险,里面棒极了,可以进来!” “呼……” 李兵轻出一口气,向众人点点头。 老马索性也不急着进去,拿着锄头将入口附近的阻挡物都挖到一边,自己站在入口右手,像门童一样做着欢迎光临的手势。 第二、三个是铁牛和铁狗,两兄弟进去后也发出跟陈壮一样惊讶的欢呼。 李兵非常好奇,所以是第四个,回头跟王虎打了个招呼,嘱咐他盯好小年,便侧身进到洞中。 小年是第五个。 稍微整理了一下背包,小年抓着肩带,一步步走到洞口。 啪。 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年吃痛,抬起头,看见满脸微笑的老马。 老马额头上有些不太明显的汗水,抓得很用力,却一言不发,只在那儿笑。 “马……马叔叔,有什么事吗?”小年紧皱眉头,感觉到这不对劲的力道,下意识挣扎,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喂,你在干什么?”站在小年身后的保镖兼监工王虎察觉到异样,几步上前抓住老马的手。 老马像是如梦方醒,赶忙松开手,后退两步:“没……没事,刚没看清楚,凑近了才发现小姑娘有点像我女儿。” “别做些多余的事,”王虎也松开老马,将他推到一边,然后拍拍小年的背包,“走走走,离这怪老头远点。” 但小年没动。 站在原地,她揉揉被捏得酸痛的手臂,忽然感觉脑子犯晕,眼前的景色忽明忽暗,最后竟晃晃悠悠后退几步,跌到王虎的身上。 王虎看着这三天一直在逞强,勉强跟上他们步伐的小屁孩,有些好笑,抓住小年的背包将她拉起来:“撑不住了吧?说了背你还偏不让,我看你能坚持到啥时候。” “坚持到你趴地下我还能走。”小年摇摇脑袋,听到王虎讥讽的话,立马恢复神志,昂头阔步走进洞口。 跨进洞口的前一秒,小年看了老马一眼。 老马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模样,但一股不安渐渐涌上心头。 小年并不知道李兵要带她去哪里,所以她并不觉得走路走了三天很奇怪。 小年不太记得出发时到底是多少人,但看他们内部成员都没有太大反应,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遇到安全所的好心大叔要带他们去歇脚,这也不算离谱,小年结识过刘卓、小栗头、马里奥和成岚,所以她会相信末世中有老马这样的好人。 但是。 晕倒? 小年走在大人需要略微侧身,但她可以正常前进的狭长长廊上,抓紧肩带,起了警惕之心。 并非刻意隐瞒,但有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 虽然没办法发射什么“太阳光波”,但身体吸收太阳风这个超能力,还是给她带来了其他好处。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所以暂且称它为“太阳球”。 这“太阳球”位于胸口中心,小年自我感觉是个球体,带着些许温度,像是身体多出一个温暖的心脏。 “太阳球”的能力很简单,就是在小年需要的时候,随时调用,以代替食物和咖啡因,带给她能量和精力,在抵御饥饿的同时充满活力。 它第一次出现是在小年被自行车大小的太阳风袭击时,一开始感觉宛如篮球大小,撑得小年踹不过气,所以将体内的食物全都吐了干净。 那之后照顾大白时用掉一些,三天来保持警惕,策划逃跑,防止被程门看扁逞强赶路用掉不少,到现在,只剩下台球一般大小。 而刚刚走得有些累的小年,调用了一些太阳球的能量,正处于“充能”状态。 几天来的适应让小年知道,在“充能”状态下,她对外界的感知会增强,体力会变好,精神也会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因此。 晕倒? 结合老马那古怪的表现,如果排除是太阳球即将消耗殆尽的副作用,那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里头,有古怪。 想到这儿,小年回头看看王虎,正在小心翼翼的侧身走路没有注意自己。 咬紧牙关,小年将背包拿到胸前,翻出外层包中的手机,摁住开机键。 她其实早就想要找雷风说话,希望雷风能想想办法把她的位置信息传达给成岚。 但这三天李兵派人二十四小时轮流看管她,她根本就没有空间联络他。 而现在,即将进到安全所,这条窄路让监视者无暇顾及自己,而自己又记住了“金门洞”这么好的位置信息,应该是最好的机会…… “咳咳……” 眼前快要走到出口,出口外站着正发呆的李兵,小年用咳嗽给开机声做掩护。 瞥到屏幕亮起瞬间刷了许多条信息出来,小年立马狂摁音量键将手机调至静音,随后将其塞回背包,顺势踏出洞口。 纵使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小年还是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第四十八章 仙境(二) 最先吸引眼球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农舍,它们长在一片宽阔的土地中,每一户的其窗檐下或晾着衣服,或晾着香肠腊肉,充满了生活气息。 而顺着这片住所往四周看,是肥沃的田地、清澈见底的池塘、随处可见的桑树,甚至还有一片竹林。 田间小路交错相通,能听到鸡鸣和狗叫,七八个青壮年男性跟外面的老马一样皆是农民打扮,正在这片田野间来来往往耕作劳动,三三两两的老人和小孩坐在农舍的屋檐下要么打瞌睡,要么玩着木头玩具,而四五个能看到的女人们都在缝补衣物。 看起来一片安适愉快,自得其乐。 简直像是掉进仙境一样。 如此场景,别说在这末日地狱,就连在大灾难发生前小年都未曾见过。 当违和感达到极点,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惧。 小年刚想要拍拍身旁向来谨慎的李兵,问问他的意见,但忽然,一只土黄色的小狗摇着尾巴从田地里跑到小年脚下。 十八岁的女孩怎么可能抵抗一只小土狗的可爱攻势?小年几乎是下意识的蹲到地上,不由自主的摸着那只撒娇吐舌的小奶狗,那小奶狗蹭来蹭去可爱至极,逼得小年将它抱了起来。 不管是手感呼吸还是土狗身上的温度,都令小年暂时放下心。 而田地中劳作的青壮年看到这几位“不速之客”,也都露出和老马一样憨厚的微笑,挥着手跑到他们面前。 “你们是老马带回来的吧?老马呢?”带头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壮汉,皮肤黝黑,盘着个复古的丸子头,牙齿好像因为经常抽烟变得焦黄,浑身上下充满了泥土的清香。 “在后面。”李兵回头,指指身后的入口,才发现老马并没有跟来。 “哦哦,行,我问问,”那人也不理众人,跑到入口处,拱着手对外面大叫,“老马,是客人吗?” 声音回荡在窄道内,很快便收到老马的回复。 “是的,好好招待他们,我巡逻一会儿再回来!” “好嘞!” 那丸子头壮汉转过头,满脸好客,脸上的褶子仿佛都在微笑。 他向着李兵伸出手:“桃花源实在太久没来客人了,见到你们很高兴。” 李兵有些尴尬的伸出仅剩的右手握住来人,心里有些奇怪。 这人,是通过衣服判定我是带头的吗? 但不等李兵再多想,丸子头已经搂住李兵的肩膀,将他转身。 再面向“桃花源”的同时,已经有两个青年端着盘子轻车熟路的从农舍跑到众人面前。 盘子上,是一碗碗散发着果香的梅子酒。 虽然喝酒并没有出现在程门的“三大禁”中,但大爹认为“喝酒误事”,从不提倡多喝,对酗酒之徒也会严加管教,因此程门很少有贪杯之人。 但梅子酒不一样。 程门武术学院开在深山,背后就是一大片梅林。 每年的5到8月,梅子成熟季,大爹都会组织学校的人上山采梅,或卖给收货的小贩,或拉到集市上出售,以补贴学校的开支,但梅林很大一片,几乎每年都会剩下不少。 剩下的梅子除了学生们分着吃以外,大多都会由大爹做成梅子酒。 这种梅子酒没有完全发酵,度数低,果味浓,不容易醉人,冰冻之后口感清凉,几乎是每个程门中人关于夏天的专属记忆。 因此,当李兵从老马口中得知安全所有“梅子酒”时,之所以会如此垂涎三尺,完全是因为情怀在作祟。 梅子酒让他们想起了以前那段快乐的日子,让他们想起了“家”。 自灾难发生大家转入地下开始四处奔波作战后,有多久,没有喝到过它了? 李兵无法回忆,因为他已经被盘中的那浓烈的果酒味,勾引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酒瘾。 这味道对程门的人有多大的吸引力呢? 大概就是,向来在任何时候都会听从李兵安排行事的王虎,在李兵还没有做出任何指示之前,都已经情不自禁连干了两碗,一直喝到第三碗时才想起李兵,赶忙将手中的酒碗捧到李兵面前。 “大哥,对不起,兄弟们实在忍不住这味道……”王虎用手擦着嘴上的哈喇子,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李兵见兄弟们开怀畅饮但都没有不适症状,也没有想要指责的意思,大笑着接过王虎递来的梅子酒,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喉咙流进五脏。 不说十分,至少有八分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都是那么清甜、可口、纯净、沁人心脾。 等等,沁人心脾? 李兵拿着酒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丸子头看出李兵的疑惑,开口:“我把酒坛都放在溪水中泡着,每次拿出来喝的时候都会像冰过一样。” “哦……”李兵抿着嘴唇,不由自主露出微笑,“老哥还挺懂行。” “那可不,桃花源的宗旨就是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及时行乐,吃好喝好,”丸子头笑道,拍拍李兵的肩膀,“忘了自我介绍,我姓黄,叫我老黄就行了,今天好不容易来客人,等会让刘厨宰两只鸡,我再从田里拔点芋头和青菜,米饭管够,今天咱们吃芋儿鸡!” “好诶!” 听到有芋儿鸡,那属于渝都人的味蕾瞬间被打开,在场众人包括小年在欢呼的同时都似乎已经闻到了那火辣的香味以及软糯芋头在舌尖炸裂的快感。 更别提,还有米饭? “米饭,吗?”一向沉稳的李兵,也不免口水直流。 “对,米饭,管够!”老黄哈哈大笑,其热情感染了现场每一个人。 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可能是因为景色太美,可能是因为梅子酒太好喝,也可能是因为小狗太萌,来到这不可能存在秘境之中的八个人,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大爹,末日,太阳黑子,爸爸,未来通通都被抛在脑后。 这地方是如何维持下来的?为什么还有流动的水?为什么天上如白昼一般明亮?他们也根本不想去思考。 过去的日子实在是太痛苦。 现在到了这人间仙境。 他们只想要在这儿好好休息。 不约而同,在老黄的带领下,他们踏出了第一步。 而这一步,算是半只脚。 踏入了地狱。 第四十九章 仙境(三) “然后呢然后呢?”眼看小年在那儿卖关子,鼻涕流了一嘴的小娃娃凑近几步,满眼放光。 “控制台上的按钮很多,而且没有任何提示,我往洞口外看,发现太阳风已经将洞口封住,还有不少正在快速下落,巨人和大白狗都在下面,随时可能会死掉,”屋檐下的平台上,小年坐在台阶,下面围着一帮小孩,她学着刘卓,一边比划一边语气放缓,讲得是煞有介事,“就在这时,我想起爸爸告诉过我的话,越是最危险的时候,越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沉住气,调整呼吸,直觉告诉我,这种用来救命最关键的武器,可能会放在更显眼的位置,因此我立马放弃在控制台上寻找,借着应急灯光观察四周,果然!在控制台后方,防御中心尽头的墙上,有一个被玻璃盖子盖起来的红色按钮!” 说到这儿,小年拿起旁边的土碗,小口小口喝着水。 此时此刻,不仅面前的几个小娃娃,连隔壁倚在房柱下正喝酒的李兵也不由转过身,侧耳倾听。 “大姐姐你快说啊!”鼻涕娃娃快要急死。 “那按钮很高,我够不到,所以拿了根椅子,但还是差一截,危急时刻,我捡起旁边的石头,跳起来先砸开玻璃盖,虽然椅子失去控制导致我也摔到地上浑身都痛,但我还是咬牙坚持,继续爬起来,扶起椅子,用力一跳!”小年双手居高,做了个跳跃的姿势,“我拍下按钮,无敌的声波大炮启动,将太阳风轰碎,整个地下城,下起了灿烂的金色雨滴。” “哇喔……”鼻涕娃娃微闭双眼,仿佛在想象那绚烂的场景,“那大姐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留在地下城?” “咳咳……”李兵放下酒碗,盯着小年。 “大姐姐这么厉害,肯定要到处拯救世界啊,地下城那么多,他们遭受太阳风袭击怎么办,还不得靠我出马。”小年弯曲右手臂展示自己小小的肱二头肌,用左手拍拍鼻涕娃娃的头。 那鼻涕娃娃已然被小年的英雄气概迷住,满眼象征崇拜的星星闪耀。 “开饭啦!” 老黄端着两盆菜,背后的王虎和陈壮一人抱着一桶米饭,放到了农舍中央的大圆桌上。 据老黄说,桃花源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提倡集体行动,尤其是吃饭,只有大家聚在一起,吃得才香。 听到吃饭,几个小孩逃也似的跑向圆桌,鼻涕娃娃也拉了拉小年的衣袖:“大姐姐,吃饭啦。” “你先去,大姐姐还有点事儿。”小年看这鼻涕娃娃可爱,用手揉揉他的头。 娃娃头上还未长齐的头发毛绒绒的,摸起来跟小狗一样。 可能是并不喜欢别人这么揉他,鼻涕娃娃皱眉,将小年的手轻轻拍开,将脸上的鼻涕擦了擦,一边跑一边叫道:“那我不等你啦,晚了就没有饭吃咯!” “去吧去吧。”小年觉得好笑,挥挥手,随后将身后的背包拿到胸前,从包里翻出一盒她在地下避难所找到的牙线棒。 “看什么看?”眼角余光中,小年瞥见李兵正一脸憋笑的瞧着自己。 “没事,只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经历造就了你这样的女孩,”李兵站起身,拍拍屁股,转过身,“走吧,吃饭……还有,谢啦。” “谢什么谢?忘恩负义!”小年对着李兵的背影吐了鄙视的舌头。 李兵挥着右手,走向圆桌。 小年拿出一根牙线棒,左手将没用上的盒子放进包里,然后不动。 一边剔着牙一边防范圆桌的众人,小年装作整理背包,但实则从包里拿起手机,解锁, 看到不断涌现的新消息提示,小年咂舌。 乖乖,雷风这是快急死了。 看看大圆桌,李兵已经坐下,跟正在盛饭的王虎交代了几句后,王虎放下碗筷,已经朝自己这边走来。 这大秃子,实在是太过谨慎,到这种时候竟还不忘监视。 但现在是发短信的好机会,自己绝不能错过。 至少先得让雷风保持警戒状态,这样下次联络时不至于得不到回音。 想到这儿,一个“不小心”,小年将手里的牙线棒掉进了背包。 “哎呀。” 小年尖叫一声,非常“嫌弃”的将双手伸进背包,看起来是想要翻出那个充满污秽的东西,而实际上,她双手已经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打起字。 n:我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雷风,希望你一直保持警惕,等待我下一次联络,拜托了。 看着圆圈变成弯钩显示发送成功,小年赶忙摁熄屏幕,将一旁的牙线棒捡起来拿出背包,“恼怒”的扔到一旁。 “剔完了吗?快来吃饭。”王虎咽着口水,一副馋虫附体的模样。 “来啦来啦,催屁啦。”小年拉上背包拉链,背上背包,跳下台阶。 ———————————————————————————————————— “我是个粗人,想不到什么祝酒词,但大家能够坐在一起围成一桌,就是缘分,希望各位吃好喝好,一定不要客气,桃花源从来就没有饿肚子的人!”老黄坐在圆桌正北方,举着酒碗,说得是激扬慷慨。 众人也很是捧场,纷纷举起面前的碗,皆是一饮而尽。 但小年没有。 小年放下背包,坐到椅子上,发现面前摆着一小盘芋儿鸡、一碟炒青菜还有一碗米饭,以及装一玻璃杯装着的葡萄汁。 就在闻到葡萄汁味道的瞬间,她忽然感觉右臂有些隐隐发痛。 摸着右臂,在惊讶于老马为何如此用力的同时,小年看着桌前的葡萄汁,仿佛如梦初醒。 她是喜欢喝葡萄汁。 但全世界知道她喜欢喝葡萄汁的,只有她爸爸。 因为那是他唯一做得好喝的饮料。 所以,为什么这么巧,摆在自己桌上的饮料偏偏就是这葡萄汁? 这可不是那随处可见的梅子酒,这可是深藏于小年思维深处,有关于父亲的记忆。 下意识,小年看了看餐桌上的其他人。 她发现,除了程门的人和老黄,其余的人桌上,都没有任何饮品。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年打了个冷颤。 “大姐姐,你不喝东西吗?”坐在小年身旁的鼻涕娃娃突然转回头,看着小年。 他脸上还是挂着刚刚听故事时那无邪的微笑,但在现如今的小年看来,却透露着十足的诡异。 不行。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东西,肯定不能喝。 “我来之前喝过水了,待会再喝。”小年强装镇定,还以微笑。 “哦哦,是吗,那你赶快吃饭吧,可好吃了。”鼻涕娃娃用手抓着米饭,塞进嘴里,满脸傻笑。 “哈哈,好的。” 小年点点头,拿起筷子,看看面前的饭菜。 芋儿鸡散发着香麻的辣味,炝炒青菜油光锃亮,白白的大米饭正冒着滚烫的热气。 这么一餐标准的渝都饭菜,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渝都人可以抵挡它的诱惑,更别说在场这群在末世中遭受无数苦难的旅客。 但小年勉强可以。 就在刚才,她调用了太阳球。 温和的金色能量在她的胃中流淌,令她暂时抵挡住馋虫的进攻,整个人也变得异常清醒。 吃,一时是不敢吃。 但不吃,也找不到什么理由。 不是阴谋还好说,但如果真的是一场阴谋,那么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唯独只有自己疑神疑鬼,绝对会成为被首先攻击的对象。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小年握着筷子,手心冒汗。 就在这时,老黄的声音响起。 “你们可一定得表演表演,我想大家都应该听腻了我唱歌,你们这么大个武术团来我们这贱地,高矮都得露两手!” 几杯酒下肚,老黄和身边的李兵都喝得是面红耳赤,此时的他正拉着李兵,说什么都要让他表演一下武术节目。 李兵的脑袋晕晕乎乎,喝了好酒又吃了好饭,此刻已然放下所有戒心,被如此盛情款待下,整个人表现得异常兴奋,用右手拍拍胸脯说道:“黄哥都说到这份上,做兄弟的如果推迟那当真不是人,那个……王虎!” “在!”老黄左手边有些微醺的王虎站起来,也是高声喊叫。 “带兄弟们打一套功夫拳。”李兵挥挥手。 “是!” 程门武术学院在地面时本就承接了市内大大小小许多的武术表演,自创的套路功夫拳更是人人都会。 一声令下,除李兵外,六个程门的人放下碗筷,在饭桌前的广场上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站成两排。 “呵。” “哈。” “呵呵。” “哈哈。” 一拳一腿,一挥一扫,一肩一挑。 本来就是统一的制服,动作还相当有力整齐,完全是职业水平的演出,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们所吸引,无不鼓掌叫好,连一直待在小年身旁的鼻涕娃娃也跑上前去,想要近距离欣赏。 现在,可不就是给雷风通风报信的最好时机? 小年轻轻放下碗筷,看看此时正一脸自豪,认为兄弟们给自己长了脸的李兵,又看看正渐渐把程门的人围成一圈的桃花源原住民。 没人注意到自己。 慢慢蹲到地上,小年拿出身后的背包。 为防止等会表演结束大家回座自己来不及收拾,所以她没有拿出手机,而是将双手伸进去,在背包中打开手机。 看着手机上回复过来的信息,小年不经意露出微笑。 相比那个总是把自己搞丢的成岚,雷风显然可靠太多。 y:小年?终于回复我了,我可真是有点想你。 y:小年,我已经到了图书馆,随时可以查资料,你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跟我说,我一直都在,一定会帮你。 n:我没时间说太多,希望你能尽快明白我的意思。 n:我在地下城遭遇绑架,坏蛋们想要带我去见他们的头领,我们现在正在路途中,遭遇一些诡异的事,最后被一个好心人带进了一个叫“金门洞”的安全所。 n:这个金门洞里面像是仙境一样,有吃有喝,甚至还有土地和河流,人也都挺好,我暂时安全,而现在我希望你帮我做一件事。 n: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在这里待久一点,在此期间你能帮我把我在金门洞这个消息,想办法传递给巨人哥哥他们吗? n:请尽快回复我,雷风,全靠你了。 小年颤抖着打出最后一个字,抬起头,观察周围情况。 武术表演已快到收官,如今只需确认雷风的回复,便能放下心来。 如此想着,小年低头,看向手机。 时间像是尿不尽一般缓慢滴答。 每一秒都是煎熬。 大约一分钟后,雷风终于回复。 短信只有四个字,却让小年如坠冰窟。 y:小年,快跑! 第五十章 仙境(四) y:金门洞绝对不是什么仙境,更不可能有什么河流和土地,因为那就是一个厕所! y:它在战争期间曾作为磁器口防空洞的公厕,因为其排污口正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所以被大家戏称为“金门洞”。 y:和平年代后,为纪念它曾经做出的贡献,当地老一辈当地居民集资为它雕了块金门洞的石刻。 y:但后来因为年久失修,人迹罕至,无人经营,金门洞在2007年就结束服役,蹲坑全被拆除,成了一块小空地,也流传过许多都市传说。 y:我不相信鬼神,但我相信你看到的,既然你会认为那里是一个仙境,又提到路上遭遇过诡异的事,还说这世道中会有好人主动带你们好吃好喝。 y:排除所有不可能,据我个人推测,小年,你可能被什么东西迷惑,产生了幻觉。 y:肉眼无法分清幻觉,但手机摄像头或许可以,你试试用手机摄像头拍摄一下。 y:如果确认是幻觉,排除直接注射药物,大概率是通过心理误导、口服药物或气味致幻,你可以试试用清水沾湿纸巾捂住口鼻。 y:小年,无论如何,我认为你现在非常危险,希望你看到我说的这些话后,立刻做出决定。 y:不用回复,保持冷静,调整呼吸,马上行动,我等你的好消息。 短信一条条发过来。 看着上面的内容,小年从浑身冰凉到满头大汗直至心如止水。 她害怕极了,但正是因为过度害怕,她反而变得异常冷静。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前方练武和喝彩的嘈杂都变成了画外音。 深吸一口气。 呼吸、呼吸、呼吸、呼吸。 没人注意到自己,但时间有限,因为程门的人已经在打最后一套拳。 没有回复雷风,小年想要先确认一件事。 关掉和雷风的短信窗口,小年打开手机摄像头。 已经。 虽然已经。 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虽然已经在短短几秒钟内,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不要惊慌,不要害怕,不要恐惧。 虽然已经觉得自己很坚强,感觉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哭泣。 但在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小年还是瞬间红了眼眶。 哪里。 这哪里是什么世外桃源。 大约一个半足球场大小的广场上,四周是布满血迹的灰土墙壁,地上到处长着正喷发不明白色气体的五彩蘑菇。 所谓的房屋不过是一个个大蘑菇,蘑菇的菇檐下挂着的所谓衣服皆是布满蚊虫的各种不明尸体。 旁边的圆桌是个圆盘蘑菇,坐的椅子是小蘑菇,菇身源源不断分泌着一些黑色液体。 “圆桌”上摆在蘑菇中的饭菜,实际上是一团团浆糊状的烂肉,蘑菇菇盖中的饮料呈现黑褐色,冒着怪异的绿光。 没有河流,没有土地,没有桑树,没有美竹。 只有蘑菇。 散发着怪异气体,象征不祥的可怕蘑菇,遍布整个广场,它们偶尔会集体摇晃,发出一阵“菇浪”,那代表它们此时此刻的兴奋。 而那些友好的居民,那些像是围观“斗鸡”一般正围着程门的人欢呼雀跃,哈哈大笑的桃花源居民,正一只只站立行走的黄鼬——它们有一个通俗的名字,叫黄鼠狼。 如此场景,说它是地狱,都是一种赞美。 它更像是一副精神病人随手涂鸦的画卷。 光怪陆离,诡异诡谲,令人看一眼都会发疯。 小年关掉了摄像头。 浑身剧烈颤抖,心脏快速跳动,脸色瞬间发白。 她无法再持续接收从屏幕上看到的场景。 她一直在哭,眼泪止不住的流。 她想尖叫,想崩溃,想晕死过去。 但她不能。 一个人在末世中独自生存了两年,遭遇坏蛋的袭击险些将她掐晕,看到过变异怪物屠城,遇到了恐怖绝伦的太阳风差点灭绝地下城中的一切,后来又被坏蛋绑架要带她回去做实验。 现在,她来到了这里。 不知从何时起,小年总是在想,或许上天之所以让她受尽磨难,就是因为前方有更美好的东西在等着她。 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己不怕太阳风,几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个无所不能的爸爸。 那个给她留下求生的终极武器,总是充满规划,总是聪明睿智,总是料事如神的,她的超级英雄绝不可能输给这小小的灾难,轻易的死去。 他一定,一定是在完成一件比她还要重要的事。 所以她只需要做的,她一定要做的,就是在爸爸接她回家之前,在自己趴在爸爸胸前痛哭流泪之前。 好好的,勇敢的,利用爸爸教给她的一切,充满斗志的活下去。 或许经历的痛苦和磨难越多,自己就能越快见到爸爸——这几乎已经成了小年活下去的最大信念。 现在,她来到了这里。 这是最难的一关,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噩梦。 但如果能度过,是不是,爸爸,就会在门口等着我? 这股信念的力量,虽然无法让小年那十八岁的身体停止颤抖,停止流泪,停止崩溃,但却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现实不是电影,不会有超级英雄打破墙壁冲进来救她。 但眼下,她拥有另外一位看不见摸不着的超级英雄。 想起来,雷风虽然偶尔说话莫名其妙,颠三倒四,但总是在危机关头带给自己指引,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饿死,如果不是他,自己也很可能已经成为这群黄耗子的盘中餐。 有他在,每次生死之际,似乎都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脑子已经因为害怕几乎停止运转。 所以,接下来,只能靠你了,雷风。 她的手还在发抖,但总归是勉强打出了字。 n:和你说的一样,我们被幻觉控制,这里到处都是散发气体恐怖的蘑菇,而那些居民都是黄鼠狼。 n: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帮我,好吗。 不到十秒,雷风的消息传回。 y:小年,不要害怕,面对任何困难,都可以利用我玩cs总结出的三要素:强大自己、保持冷静、寻找破绽。 y:你拥有坚强的内心,你也能很冷静的告诉我你所处的环境,那已经很棒了,因此,我来帮你完成最后一项,寻找破绽。 y:小年,你遇到的事情有一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幻觉。 y:我直接说结论,我认为,当某种“东西”想要利用幻觉来对付你,那大概率是因为,它在物理上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y:尤其是身处于弱肉强食的末世生态链中,如果辐射变异可以令原本靠肉体吃饭的生物更加强壮,那也可能让原本靠致幻捕猎的生物变得更加狡猾。 y:当一种生物拥有强大的肉体支撑,他们根本不屑于利用什么“幻术”,而相反,当一种生物的“幻术”已经厉害到真假难分,那恰好证明它们的肉体相当脆弱。 y:如果一切遵循自然规律,我的推测一定不会出错,小年,你现在可以找块纸巾浸湿,先捂住口鼻,停止呼吸那蘑菇中散发的气体。 y:如果恢复神智,马上找一件趁手的武器。 y:没什么好说的,抡起来就干! y:它们肯定有智慧,干到它们找你谈判! 看完雷风发来的短信,小年停止颤抖,胸中涌起一股自信。 没错,刚刚看到屏幕中的黄鼠狼,最大的“老黄”,也不过小狗大小,它们如果真的可以直接对人造成威胁,肯定不会用这么惟妙惟肖的幻觉。 而且眼下,自己还可以…… 小年抬头,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正摇头晃脑为兄弟们的表演而感到自豪的李兵。 如果将手机摄像头拍到的世界拿给李兵看,唤醒他,那胜算可能更…… 刚这么想。 只见李兵忽然站起身,口吐白沫,摇摇晃晃,栽倒在地。 而空地上正进行表演六个人,也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相互碰撞,纷纷倒下。 小年看一眼桌上那杯葡萄汁,想起摄像头拍摄下那冒着绿光的不明液体,想来那就是罪魁祸首。 这群傻子一样的大人,遇酒则迷,还不如自己谨慎。 不是抱怨的时候,小年将手机放回背包。 趁手的武器,趁手的武器。 前方李兵腰间,不就正挂着一根甩棍吗? 小年深吸一口气,几步上前,从李兵身上取下甩棍。 桃花源的“居民”们此时此刻也注意到了小年。 一群黄鼠狼幻化出的“人类”口耳相传,放弃拾抬瘫在地上的大人,皆是回过头看着还没有晕倒的小年,满脸惊讶。 它们没想到,在重重陷阱下,竟然还有人类可以抗拒一切的诱惑,没有喝下那杯它们用尿液做的“望乡水”。 它们更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小女孩,似乎已然识破无懈可击的双重幻觉,此时竟从背包中拿出清水和绷带,给自己做了一个建议的湿口罩戴上,然后拿着甩棍敲碎了她四周的蘑菇。 它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最好对付的,肉也是最香甜的小女孩,在识破幻觉、敲碎蘑菇后没有逃跑也没有害怕,竟举起那根甩棍,呀呀大叫着,冲向它们! 她是怪物吗? 这群黄耗子被吓得。 通通汗毛竖立。 第五十一章 仙境(五) 辐射中心研发的药剂,其研发核心并非只是“防辐射”。 五个月前,天文学家王成阳在太阳风中捕捉到巨量的变异y射线——又称伽马射线。 y射线具有极强的穿透本领,可以进入到生物的内部,与体内细胞发生电离作用。 电离产生的离子能侵蚀复杂的有机分子,也就是蛋白质、核酸和酶,它们都是构成活体细胞组织的主要成分,一旦遭遇破坏就能使生物体内的正常化学过程受到干扰,从而瓦解肉体,导致细胞死亡。 y射线对生物具有极大的破坏力,但就像是核弹一样,只要“破坏力”能够被“控制”,便能成为人类最大的“武器”。 而在太阳风中捕捉到的这种y射线并非常见的宇宙y射线,更像是适应地球环境的亚种,破坏力更强的同时还能和地球生物进行激烈的化学反应。 王成阳以太阳的太字首字母,将它取名为“t射线”。 几乎是发布这个报告的瞬间,辐射中心所有科学家便立马确认了未来的研究方向。 “进化”。 t射线是可以轻而易举的破坏生物细胞结构,但研究发现,在得到有效控制的情况下,它同样也可以激发生物细胞的潜能,令它们分裂、成长、进化。 这种进化完全未知,在道德和法律之下无法应用于人体,因此五个月前,一场惨无人道的动物实验便秘密展开。 进化总是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要长出一双翅膀,就得忍受背后的骨骼撑破骨架、撕裂皮肤。想要变大变壮,就得忍受身体骨骼的猛然断裂与变异重组。想获得更高的智商,原本的大脑就得被腐蚀替换。 只要还处于基础物理规律之下,那就得遵守能量守恒定律。 获得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过快的细胞分裂成长是能让生物变得更加强壮更加聪明更加敏捷,但也很容易让生物本身膨胀自毁。 进化充满了随机性,坚强的意志只是基础,在t射线与相应激素药物的反复实验下,无数实验动物被折磨致死。 但相应的,侥幸存活下来的动物们也为辐射中心提供了相当珍贵的资料,最终制作成初版“抗辐射药剂”。 这也是为什么成岚注射药剂后会变异成为巨人的原因,因为药剂的核心就是“进化”。 这种“进化”的终极目的不仅是要抵抗地面的辐射,抵抗太阳风,而是要让人类成为真正的世界之王,在任何糟糕的环境都能够生存不说,还要“活得很好”。 当成岚他们因太阳风袭击而被拖到辐射中心时,这一所谓的临床药剂,实际上已经沾染了无数动物的鲜血,是用非人生命堆出来的第一代充满人类恶意的“人类希望”。 因此,在“头狼”帮助下逃出实验室的实验动物们,随着智商的逐渐提高,和身体能力的快速进化,对人类的恨也越发深刻。 对于它们来说,自然不过是环境,而人类,才是最大的灾难。 除了想要跟人类进行谈判属于“和平派”的头狼,其余四散在地下世界的实验动物无不是对人类恨之入骨的“好战派”。 它们潜伏在黑暗的地下世界中埋伏、繁衍、进化,时刻以灭绝人类作为首要目标。 而“桃花源”的这一群黄鼠狼,更是“好战派”中的翘楚。 老黄一窝子十八个兄妹被辐射中心派出的猎手捕到,在辐射试验中死掉一半,在进阶的药物实验中又死了五个,最后剩四个和其他黄鼠狼一起逃出来时,又在被猎手追捕的过程中失去了大妹和二妹。 老黄跟人类可谓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它承受住所有进化的痛苦,身体里的细胞已经更换了不知道多少遍,最终进化出能够使生物致幻的能力。 它的尿液可以控制生物,它的“臭屁”变成了迷幻气体,它还能培育出可以迷惑生物视觉听觉感觉的各种真菌蘑菇。 它要用这种能力来报复人类。 它们一家子原先就住在已经废弃的金门洞中,所以它回到金门洞,将这里用蘑菇改造成“桃花源”,用尿液控制了险些饿死的人类老马做它的“伥”,建了一座人肉客栈。 但一切正如袁安分析的那样,老黄他们没有进化出任何物理攻击能力,生物体征上只是普通的黄老鼠。 所以,但凡在地下通道捕捉到人类踪迹,老黄就会悄悄跟踪,使用“臭屁”将其迷幻,使得他们原地打转消耗体力。 如果人数过多,就让他们渐渐走散,由老马将落单的失去体力的人敲晕拖回,令大部队的其他人产生恐惧,神志不清。 老黄的“臭屁”能力只能一次性使用三天,到了差不多引起众人怀疑的时候,老马就会出现,假装好心人,将剩下的人带进桃花源。 只要进了桃花源,本就精神涣散的情况下,再被真菌蘑菇迷惑,最后都会喝下那杯会随着人类内心所想而变化的“望乡水”——也就是老黄的尿液。 再那之后,哪怕是神仙也逃不出去。 而现在,一个小女孩,竟然识破虚虚实实的多重幻境诱导,举着棍子,冲向它。 作为精神控制型智慧动物,老黄从来都没有跟人类正面交锋过,看到小年那呀呀怪叫的模样,又想到小年识破幻境的恐怖能力,一时之间,对人类本能的恐惧涌上心头,小年在它眼中化为了一个恐怖绝伦的人形怪物。 “吱吱吱……”还在蘑菇椅上坐着的老黄,在小年冲向自己的同时发出尖叫,四脚并用逃到身后的伙伴身边。 雷风说的没错! 清水作用下,小年渐渐恢复神智,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那只明显是带头的黄鼠狼惊慌逃窜,证明它确实没有任何攻击能力,不仅如此,它还害怕自己! 想到这儿,小年的恐惧消失大半,一边喘气一边双手握住甩棍,一步步走向面前那群抱成一团的黄鼠狼。 她想将它们驱散,然后逐个击破。 但随着小年的逼近,她只看到那群黄鼠狼叽叽喳喳,手舞足蹈,上蹿下跳却没有四散逃开。 小年停住了脚步。 幻觉消失后,再也听不见黄鼠狼们说话,虽然眼前的黄鼠狼大不过小狗,小的好似老鼠,但真要团结起来抱成一团还是非常危险,如果把它们逼急了一拥而上,自己也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两方一时僵持在金门洞广场,互相忌惮。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随着小年头脑的慢慢冷静,她忽然想到了爸爸告诉她的独门秘笈。 沟通! 平等的沟通能够避免百分之九十的纷争,哪怕对方是一条狗也能达成共识。 雷风也说过,把它们吓到后,就可以进行谈判,对方既然会用如此以假乱真的幻觉,智商肯定也很高。 “那个……你们出来个负责的,我要跟你们说话!”小年紧紧握住甩棍,大吼一声。 那群黄鼠狼被声音一惊,互相看看,又是一阵叽叽喳喳。 但最后,带头的大个老黄还是主动从鼠群中走了出来。 它站立身体,伸出两只小小的前爪,放在嘴边做着下拉的动作,意思是让小年将嘴巴上的湿口罩取下来,随后它又立马双手高举,做了一个人类的投降动作。 小年死死盯着老黄,大脑飞速运转。 把黄鼠狼看成人类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这意味着这种幻觉并不危险,或许只是它们一种“拟人”的手段。 深吸两口气,小年将“口罩”缓缓取下,用衣袖擦擦湿润的嘴,又摇了摇头。 眼前真实的世界慢慢消失,继而出现的又是那片美轮美奂的桃花源以及身穿粗布麻衣此时皆是满脸惊恐的桃花源居民们。 人形态扎着丸子头的老黄此时早已没了开始那股豪迈,站在广场中心,缩着身体,双手举高,不知道眼前女怪物要干嘛,试探的问道:“说……说什么?” 第五十二章 女侠 “那……那个……你们为什么要害人!”小年被老黄的问题问得发愣,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强憋出一句。 “……你想听长远目的,还是短期需求?”老黄哆嗦着想半天,越发摸不清小年的底细,也是勉强挤出一句。 “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小年挥舞甩棍,凶神恶煞。 “哎哟喂姑奶奶,害人当然是因为我们也要吃饭,你们饿的时候不一样会捕杀我们吗,”老黄看着小年手上那金属物体,下意识后退一步,双手护头,小声嘀咕,“就允许你们人类作威作福,换个位置就无法接受啦……” 小年停止动作,握紧甩棍,尖锐那头指着老黄。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这群黄鼠狼明显已经被自己威慑住,所以只要能够掌握好威慑的“度”,让他们不至于狗急跳墙发起反击,那全身而退肯定没问题。 但…… 小年看看地下躺成一片的程门。 要救他们吗? “小鬼……我不欠你了。” “我们想要一个家的时候,光明去哪了……” “……还有,谢啦。” 不知为何,救援念头从小年脑海中涌现的同时,李兵说过的话也相继冒出。 他们是好人吗? 如此问题放在外面,问小年无数次,她都会否认。 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到了这个时刻,这个随时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时刻。 自己,会产生动摇? 为什么那愚蠢的善良会突然跑出来,赶走极致的理性? “喂,你叫老黄对吧,”明明只顾自己成功率会大很多,但反应过来时,小年已经下意识开了口,“你挺聪明,会弄这些小把戏,普通人确实拿你没办法,我这些蠢货手下被你抓住嘛,也很正常。” 我就说吧! 老黄在心里叫出了声。 它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为什么这小女孩身边总是会有一个人守着,现在看来,果然她才是幕后老大! “但是!你的这些小伎俩对我完全没用,”小年看着老黄人形状态下毫不掩饰的恐惧表情,心中窃喜,越说越离谱,“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经过基因改造的生化魔人,我不怕太阳风,也不怕地面辐射,当然也不会怕你们这些小耗子的小游戏……我诞生的目的是为了拯救全人类,地下城的大家给我取了个还算好听的名字——超阳女侠!” 妈的妈我的鼠姥姥,我们这是惹到了什么人? 老黄听得瑟瑟发抖,回头看看同样抱成一团的同胞们,也想过去抱在一起。 其实也不怪它误会越来越深。 毕竟它在辐射中心所遭受的苦难,其核心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出能让人类进化的办法。 尤其是老黄自身获得了更高智慧和超能力后,经过了这么久,凭借人类那超高的智商和不择手段的方式,制造出一个“超级人类”,已经是它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没想到这个“超级人类”,会是一个小女孩。 “超……超阳女侠……那你看,如果我把你的手下们都放了,你能原谅我们吗?”老黄虽然对人类恨之入骨,但也知道审时度势,强忍害怕开口。 既然拥有强大的精神力能够识破它的幻境,作为“超阳女侠”,要想毁灭这金门洞肯定也是轻而易举。 这是老黄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园,它不想再被人类破坏。 况且,眼前这“女侠”,似乎还挺好说话。 只要能对话,聪明狡猾的黄鼠狼总有服软逃脱的办法。 “放是肯定要放,但我还有一些问题,如实回答。”小年握住甩棍的手渐渐放松。 “一定如实!”老黄见女侠收起攻击姿态,也主动放低身位,蹲坐到地上,非常乖巧。 “你给我的这个饮料是怎么一回事,都有哪些能力?”小年指指圆桌蘑菇上的那杯“葡萄汁”。 “一共有三种,最厉害的是精神控制,是白色的,产出一次需要消耗我半个月的能量,而且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人,被我用来操控外面负责带路的‘老马’……迷晕你手下的是黄色,我日常排出的,不同生物抗体不一样,人类喝下后大概会在两个小时内晕倒,我们通常就用这两个小时戏弄他们,看他们表演……”说到这儿,老黄欲言又止。 “还有第三种呢?”小年皱眉,上前一步。 “我说我说……第三种属于我的秘密武器,是红色的,我知道对你没用,所以也没有施展出来……” —————————————————————————————————————— “哈哈哈,喝喝喝,继续……” “喝?” 李兵一个踉跄,翻身坐起,任由口中哈喇子流淌,看着眼前的场景,直直发愣。 倒吸一口凉气,李兵单手撑地往后扒拉了几步,背靠到墙壁上。 “醒啦?睡得这么死,就不怕我跑掉?” 火光对面,小年正捧着罐头,满脸不屑。 李兵从火光中看清小年,歪着头,还没回过神来。 梦? 做了一个,好大的梦? 李兵赶忙扭头看向四周。 地下通道内,陈壮、王虎、铁牛铁狗还有其他几人也都从地上撑起,抬起头左看右看,皆是一脸懵逼。 伸出右手用力拍拍晕沉沉的脑袋,李兵大口大口呼吸,想要尽快搞清楚状况。 “我……我们,不是在桃花源吗?”王虎坐在地上,摸着脑袋,懵懵懂懂说出李兵一直想问的话。 “都睡傻啦?这破地方哪有什么桃花源?”小年喝着罐头里的汤汁,摇摇头,“你们这群大人真不靠谱,说睡就睡不说,还尽做一些不着边际的美梦,哎。” “张龙张虎呢?李家三兄弟呢?”陈壮蹲坐在地上,拍拍头,看着通道内的成员构成,感觉浑身冰凉。 “老大……”王虎看向正奋力开合双眼的李兵,声音颤抖的说着,“看起来兄弟们做了同一个梦,这地方邪门得厉害,要不我们尽快出发?” 李兵摸着头,喝了几口火堆旁放着的水,看向小年,开口:“我们睡了多久……我们睡着的时候,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其实我也是刚醒啦,这不饿坏了自己找东西吃吗。”小年将罐头放在地上,拍拍肚子,“但我可没做什么春秋大梦,睡得特香。” “……”李兵看着小年,没看出什么异样,琢磨着刚才的集体梦境,想起了永远走不出去的通道和消失的成员,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走,赶快走。” 李兵回头,看见头上的牛角岭标识。 如果运气好,能够走出这邪门的鬼地方,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大爹所在的曙光地下城。 呆在原地只会越来越害怕,虽然消失了好几个兄弟,但现在不是寻找的时候。 在这地狱般的末世,兄弟们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要时刻以任务为重。 脱离幻象控制的李兵头脑越来越清醒,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朝小年指了指:“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用跑的,你能跟上吗?不行我让陈壮背你。” “省省吧,我怕你们跟不上我。” 小年转过身,开始收拾起一旁的背包。 火光中,迷迷糊糊的程门众人肯定注意不到。 不过,如果不是刻意提醒,谁又可能去注意到。 小年背包中。 那原本用来装医用酒精的喷雾瓶。 此时此刻,正装着一股红色的不明液体。 而谁又会想到。 悄悄化身“超阳女侠”的小年。 已经决定好了拯救世界,大展神威呢? “走!” 小年背好背包,拉紧肩带,伸出右手向前,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 第五十三章 干杯(求求票儿~ n: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解决掉大坏蛋,我就来找你,说好了带我吃好的,可不准赖皮。 y:放一百个心,火锅烧烤炸鸡,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随挑随选。 n:嘿嘿,他们快醒了,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y:放心啦,我可不会被人绑架。 n:哼。 呼。 袁安放下手机,揉揉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原来如此,消失两天,就为了铺垫如此刺激的剧情,也不枉翘掉下午的课跑来阅览室。 虽然并不想把刚刚的经历当成“游戏”看待,但袁安还是在心里暗自佩服对方对于这场“大冒险”的设计。 如果自己没有认真对待,察觉到“金门洞”这个关键信息,那“小年”肯定会陷入巨大的危机,说不定会因为自己的胡乱指引而“死去”,随后游戏结束。 在过了两天的这个节点展开如此剧情,很明显,就是一场测试。 对方在测试自己的智商,以及是否有跟她继续游戏的资格。 好险,幸好有真情投入进去,把小年当成活生生的人,跑来用电脑查百度没有瞎出主意,不然这么有意思的冒险突然中断,肯定会后悔好久。 但…… 这两个人跟来干嘛…… 袁安转过头,满脸黑线看着隔壁机位正在小声嘀咕的成岚和言星河。 “……是吗,你觉得这样比较好?”成岚语气低沉。 “也不是这样比较好,只是从这种角度思考画面,在感官上更好理解。”言星河手扶下巴。 “那这样呢?” “这样也不错。” 看着二人正对着机位桌上被挡住自己看不见的东西全神贯注,又听着嘀咕的内容,袁安心生诧异。 不会吧,这向来讨厌学习的成岚,在言星河的影响下开始在图书馆做练习题? 袁安站起身,凑过去,想要看看两人到底在干嘛。 “诶,我靠,咱们中大奖了,里面有内页!”成岚很兴奋。 “撕开撕开!露点了吗!”言星河更兴奋。 “没****ut,二等奖!凸点!”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没等成岚将手里的好不容易托人海淘到的日本原装写真杂志递给言星河,袁安左手抢过杂志,伸出右手一把架住成岚的脑袋,笑骂道:“你他妈带我们的最强大脑来图书馆看色情杂志?” “色情?这是艺术!”成岚一把推开袁安,揉揉头发,抢过写真杂志,一边心痛的将袁安不小心揉皱的部分履平,一边低声说道,“还有哦,你别小巧最强大脑,可他妈色了,女优比我认得还多。” 袁安一愣,看向正满脸微笑的言星河。 比成岚认识的女优还多。 这他妈是个大色魔啊。 “所以你对真田春香怎么看?”袁安把隔壁的椅子搬过来,满脸严肃的发问。 色情是男人之间最后一道屏障,能在这个话题上有所突破,对关系的精进非常重要。 “演技有待精进,牙齿不太漂亮,眼睛缺乏神采,但考虑到其逆天的身材,柔软的体态,八个字,瑕不掩瑜,保二争一。”言星河推推眼镜,非常正经的发表着色胚言论。 袁安看看成岚,摊出手掌指向言星河:“看到没有?这就叫专业。” 成岚将杂志夹在腋下,非常赞同的拍手。 “喂,你们三个,够了哦,”阅览室的管理员老张拍拍桌子,“毕竟是阅览室,聊这些东西小声一点,还有成岚,上次向你借的那dvd我又忘带了,下次……” “诶,张哥,我们俩就别跟这儿客气,我知道你喜欢那种类型,对我来说口味太重,不用还啦。”成岚摆摆手,非常大方。 “嘿,那就不好意思咯,对了,”老张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来,走进阅览室背后的员工休息区中,不一会儿抱着一大瓶酒红色液体出来,“来来来,尝点张哥自制的樱桃水。” 时逢盛夏。 学校的蝉开始渐渐放肆。 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正充满元气的呐喊。 即将毕业的高三生在课堂上抓耳挠腮。 软软的太阳令不少学生昏昏欲睡。 而在学校阅览室中,有那么三人,翘掉了下午的课,喝着熟识管理员大叔提供的樱桃水,快乐的聊着黄色。 言星河很开心。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拥有朋友。 天才的绝对理性告诉他,就算能在高中交上朋友,毕业后大家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不管是他以后决定从事科研还是继承家里的商业,高中交到的“朋友”根本不会带给他任何帮助。 没有任何收益的事情,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 他感觉孤独,随便翻开一本书,就能与作者“沟通”。他感觉空虚,随便给自己设置一个目标,就能忙活好久。 他感觉疑惑,甚至可以想象一个“朋友”出来,陪自己聊天解答。 在黑衣怪客造访的那个晚上之前,言星河都是这么度过的。 但现在。 言星河看着正用手比划所谓“完美胸型”的成岚,又看看正绘声绘色描绘“经典臀线”的袁安。 前者心无杂质,勇敢善良,拥有可以跟任何人熟识起来的独特魅力,后者虽还是幼苗,但观察力敏锐,思维活跃,有着他自己还未察觉到的极致“好胜”天赋——这是他以后会选择跟“命运”对抗的基础。 眼前两人,都是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出来的有趣人类个体。 如果可以。 如果自己能忘记那晚发生的一切。 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言星河端起冰凉的樱桃水,忽然举起来,打断成岚和袁安的谈话。 “那个……我想敬二位一杯,也算是拜个山头,谢谢二位肯交我这个朋友。” “都轮到举杯了,还交什么朋友,拜把子拜把子,”成岚也举起樱桃水,兴奋的叫道,“对了,你多大?” “十六。” “哈?” “初中跳了两级。” “得,我把这茬忘了,那行,天才少年你做三弟,这里我最大,我当大哥!”成岚跟言星河碰杯,充满期待的看向袁安。 “你当个屁大哥,我俩平辈,都是他大哥。”袁安也举起塑料杯,笑道。 “也行,来吧,大家既然投缘,碰了这杯樱桃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妈的算了不吉利,大家都要活到最后!”成岚说着“祝酒词”。 是啊,都要活到最后。 言星河高举塑料杯,亲切的喊出声。 “干杯,大哥们!” ———————————————————————————————————— 借口要去理科楼拿点东西,言星河告别二人,饶了几圈,确认没被跟踪,快步走到学校后门。 恰逢此时,下午结束的下课铃响,言星河第一个走出学校,穿过大街,去到对面的奶茶店。 奶茶店的包间中,黑衣怪客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纸箱子。 “哟?已经给我点上了?” 言星河拿起桌上的普通柠檬水。 没必要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喜欢喝柠檬水,这问题太幼稚。 “是啊,还能不知道自己的三弟喜欢什么吗?”黑衣怪客用食指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微笑。 “按照你的理论来讲,做这些不会出问题的吧。”言星河翻翻箱子里的东西,又躺到沙发上,咬着吸管,喝着柠檬水。 “时间之河只会记录发生质变的大事件,你比我聪明,相信你能掌握好做事的分寸。” “你说的大事件,只能用这些办法吗?会不会对年轻的你来说太残忍?”言星河看着面前的纸箱子,一时发神。 “违背天意,总是会有牺牲,极速成长,就得经受剧痛。这话还是你告诉我的。”黑衣怪客哈哈笑道。 “如果5月12号之前,我没有修好时光仪怎么办?仪器中的机械结构和物理知识领先了这个时代三十多年,大哥,我才十六岁而已。” “只要你是我认识的言星河,你就一定能修好。”黑衣怪客异常自信。 “是吗。” 言星河沉默,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几乎每一件事都难于登天。 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男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在现在这个时刻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是对成年自己的信任吗? 所以“爱屋及乌”,也对我有这种信任? 可是那仪器真的…… 等等。 成年的自己…… “我的老婆,漂亮吗?”言星河开口。 “漂亮到离谱。”黑衣怪客咂舌。 啪。 言星河捏碎了装柠檬水的纸杯。 “这即将崩坏的世界,老子救定了。” 第五十四章 鬼屋 “喂,好消息坏消息,听哪一个?”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 成岚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和正在聚精会神看奇怪杂志的言少挤在同一张椅子上,盯着袁安发问。 “我选择不听。”袁安翻着成岚从老张那儿借来的《知音》,正被一个儿媳爱上公公的伦理故事吸引。 “妈的你不按常理出牌,快,一定要选一个,跟你有关。”成岚抢过袁安课桌上的知音。 “诶诶诶,张媳妇就快决定要不要跟公公单独出去旅游了……”袁安想要伸手去抓成岚手中的书,但看到成岚一脸认真的样子,叹口气,瘫在身后墙壁上,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吧,先听坏的。” “坏消息是,刚刚王剑跟我说,火力网吧昨晚着火了,可能得停业一两周,你的那场约战也打不了。”成岚摊手。 听到这消息,袁安果真皱起眉头,换了个正常的坐姿:“确实挺坏……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上次不是问我屁股有毛该怎么办吗,我听我一日本朋友说,它们最近上市了一款专攻屁股毛的脱毛膏,我一个电话就可以给你带一箱回来,要吗?” 成岚用手抓抓屁股,被袁安一脚踢下言星河的椅子。 “妈的先听了坏消息还猜不到好消息是啥吗,当然是在王剑和文标的商量下约战改期,我们多出一两周的训练时间啊。”成岚站起来揉着屁股,用知音拍拍袁安的头。 “……嗯,确实是个好消息。”袁安点点头,不由自主微笑道,“那有杨见的消息吗,他是不是……还在办案?” “嗯,听王剑说杨见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通常这种情况就是案子有了突破,感觉距离抓到人已经不远了。”成岚翻着手里的知音。 “咳咳……”偷听二人讲话的言星河忽然咳嗽两声。 “咋回事啊三弟,大夏天咳嗽,热伤风?”成岚转过身看向言星河,发现了他桌上的奇怪杂志,拿起来问,“《胆小鬼》?咦,还是这个月的新刊,怎么,科学大脑也相信鬼力乱神?” “就是因为不相信才会看,才会觉得好看,”言星河说着一些玄而又哲的话,拿过成岚手里的《胆小鬼》,翻到最后一页,“不过这一期吸引我的是这个。” 言星河又递回给成岚,成岚接过,读出声:“好消息,风靡国外的鬼屋密室‘开心庄园’即将在国内开业,现特招体验员六名,团体优先,凡录取者,每人可获体验金500元……如能顺利通关,更有额外5000元现金奖励,时间是这周星期六……开业地点,哈?在江津?这个还有点意思嘿。” 成岚抬起头,满脸兴奋看着袁安:“反正这周不用比赛,大周末的也没其他安排,要不要去玩玩?” “不是说团体优先吗,需要六个人,我们这儿就三个,去哪里再找三个?”袁安对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太感兴趣,摆摆手,有些意兴阑珊。 “戴正……朱西……”成岚掰着指头数着班上平时关系比较好的同学。 “那个,我有个提议,”言星河举起手,打断成岚,“类似鬼屋探险这种活动,还是找点女生比较好,一来女生容易害怕,在探险途中可能会不自觉的抓住或抱住身边的人,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触摸到她们的身体还不用担心被骂下流,二来如果你平时对某个女同学感兴趣,经过研究表明,在危机恐慌状态下展示男子气概,能够将交往成功率提升42.8个百分点。” “如此伟岸光正的说出这种老色胚话,不愧是你,我的好三弟。”成岚竖起大拇指,接着看向袁安。 果不其然,此时的袁安虽看似不在意,但眼神似有似无的看向前排戴着耳机听周杰伦的泽让吉,显然有些心动。 “而且,你们知道为什么通关奖励会有5000元这么高吗,”言星河手扶下巴,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个‘开心庄园’在国外非常火,重点不在于它有多恐怖,而在于它拥有s级的超高难度,其解密游戏的通关率到目前为止,是零。” 听到游戏两个字,又听到超高难度零人通关等关键词,如言星河所料,袁安立马正襟危坐,眼睛放光。 “我是不怎么会玩游戏,但我脑子挺好使,听说袁安玩游戏特别厉害,观察力应该很强……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带领女同学闯关成功,赢取奖金的同时成为世界上第一批通关‘开心庄园’的玩家,据研究表明,创造纪录的男性,其性吸引力会普遍提高30个百分点,加上前面男子气概的,交往成功率就会来到72.8%,差不多相当于表十次白,有七次都会成功。”言星河继续煽动。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言星河将椅子拉到袁安面前,双眼紧紧盯住他。 “……”袁安被盯到脸红,一时无语。 “十二点方向。”成岚拍拍言星河的肩膀。 言星河抬头,顺着成岚的指示,看到了人堆中的泽让吉,回头继续说道:“泽让吉……对吧,我转班时背了你们班所有人的资料,我知道她是藏族人,据我所知,藏族女性通常会对主动的、充满雄性荷尔蒙的男人着迷,如果你喜欢她,我的建议是由你主动发起邀请,邀请她参加这场鬼屋探秘,接着我和成岚会作为僚机,尽量让你展示自我,吸引她的注意力,如果我们有幸通关游戏,在72.8%的瞬间,你就进行表白,两情相悦后,高中毕业正式结婚,随后生一个女儿,过着幸福快乐……” “停停停停,他妈的你比成岚还能胡说八道,”袁安伸出右手捂住言星河的嘴,左手挠挠头,“不是,就算我真有兴趣参加,他们只招六个人,时间还是明天,这么有意思的游戏,应该早就……” “这你不用担心,事实上拿给你们看之前,我已经托我爸的关系跟店家预约成功,现在只需要凑齐六个人就行,”言星河收好杂志,看着袁安,“爱情经不起等待,萌生想法就得大胆出击,这样当你四五十岁回首过往,才不会因为错过而后悔。” “行了行了行了。”袁安摆摆手,面红心跳,被言星河说得有些蠢蠢欲动。 周末不用参加比赛,无聊的江津城开了一家无人能通关的解密鬼屋,在两位“僚机”的帮助下自己或许可以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展现自我增进感情。 似乎,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但。 但是。 唯一奇怪的,是言星河。 嘈杂的课间吵闹成了背景音。 虽然心中涌起各种各样的情绪,但袁安还是忽然冷静下来,若有所思的盯住言星河。 “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要转来我们班?准备得这么周全,说话这么有章法,态度这么迫切……虽然我还摸不着其中的逻辑,但似乎你很想帮助我追求泽让吉?对吗?” 空气一时凝固。 看着袁安逐渐冰冷的眼神,言星河脸上没有起任何变化,但心里已是咯噔一声。 糟糕…… 自己轻敌了…… 就算是幼年体,这观察力和思维模式也不是吃素的…… 大脑飞速运转,言星河在思维宫殿搜索着能用上的资料。 “嘿,要不然问问赖雨去不去,天开始热起来,她应该也会穿得比较少,如果她害怕,哪怕能够蹭一蹭也是极好的……”一直在“物色人选”没有仔细听二人谈话的成岚忽然插了一句。 女人是最容易产生共感的武器。 咔擦。 仿佛柯南被雷劈穿脑仁。 言星河想到了主意。 “是万程程。”他叹口气,仿佛很艰难的开口。 “哈?!”不止袁安,成岚也凑上前来,皆是满脸惊恐。 “说出来有些好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被深深吸引,她身上那股令人无法接近的充满智慧的气质,对我来说就像是女神雅典娜一样,令人着迷……我家有钱,不需要完成多大的学业,所以我转过来,准备用一年半的时间,展开疯狂追求……”言星河抬起头,看向第一排正和老师有说有笑的万程程,“所以,与其说是帮你,不如说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就当是,为了爱情。” 言星河看着万程程,眼神迷离,充满爱慕。 再回头,他发现袁安已是眼眶泛红,正伸出手举在空中。 虽思维敏锐,但终究还是容易热血冲动的高中笨蛋。 “英雄,我愿称你一声英雄!虽然不知道那个不近人情的死鱼脸是如何吸引到你,但爱情从来都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东西!” “说得好!”言星河握住袁安的手,语气颤抖。 “叫一声兄弟,这辈子都是兄弟!” “好兄弟!” “感人肺腑!鬼屋猎爱计划,今晚开始!”成岚捂着脸假装哭泣,伸出手与二人抱成一团。 三个弱智…… 坐在袁安前面的胖虎满脸黑线,为背后的场面做出最好的注解。 第五十五章 劈开 n:哈喽哈喽,在吗在吗。 y:在,咋了,干掉大坏蛋啦? n:怎么可能这么快!才刚进地下城,据说大坏蛋有事,我先在他妹妹开的客栈里住下,现在正躲在厕所放热水,准备好好洗个澡。 n:外面守着人,等会就不能聊天啦,所以暂时给你报个平安。 y:不要轻敌,身在地下城还能悄悄控制这么大个组织,这大坏蛋绝非省油的灯。 n:放心,我可是有秘密武器。 y:地下城的环境熟悉过了吗,干翻大坏蛋后,知道该怎么找军方吗? n:我走下水道来的,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样,明天早上再说。 y:有什么危险及时联系我,说不定我就能帮上忙。 n:嘿嘿,那就拜托啦。 y:小年,再问你点事。 n:什么。 y:你们女生是不是都会喜欢特别主动男子气概又很足的男生? n:那当然!哎哟喂!你恋爱啦! y:也不算恋爱啦……就是……看上了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做点什么才能吸引到她。 n:你这么扭扭捏捏肯定就不行,我爸曾说过,世间所有的幸福都得燃烧生命去追求,横在前路中的山,不要总想着慢慢爬过去,而是要劈开它!这句话也送给你。 y:你爸肯定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n:那当然,不然也养不出想要独自解决地下世界最大坏蛋的无敌超阳女侠。 y:哈哈哈,好吧,总之……谢啦,这番话带给我很大鼓舞。 n:开玩笑,给你打气的我现在被人二十四小时监控,身处于地下城最大的魔窟,或许随时会被抓去五马分尸做实验…… n:如果你追不到那个女孩子,你就不要再跟我联络了,我超阳女侠不交懦弱之辈,哼。 y:一定一定,一定追到……不过你也要万事小心,我欠你这么多顿饭,如果你不在了……我肯定会很寂寞。 n:在掏空你钱包之前,我可不会轻易死掉,拿小本本记上,我还要吃芋儿鸡! y:写满了写满了。 n:外面有人敲门,下次你带上好消息再找我聊,拜拜。 y:拜。 —————————————————————————————————————— 劈开它!劈开它!劈开它! 劈开它!劈开它!劈开它! “喂,他们来了。”成岚坐在十字路口街道的护栏上,左手向着对面正等红绿灯的三人挥手,右手拍拍袁安的肩膀。 “劈开它!”正抓着护栏发神的袁安忽然大吼一句,差点把成岚吓得从栏杆上掉下来。 “妈的你发什么神经,你要劈啥?”成岚从护栏上翻下,架住袁安的脖子。 “劈开阻挡鹊桥的巨山!”袁安举起拳头,眼神坚定。 “不错不错,出息了出息了。”成岚放开袁安,像老父亲一般抚摸他的头。 袁安拍开成岚的手,整理了一下发型,看向旁边正满脸愁容趴在栏杆上的言星河。 “怎么啦三弟,想什么呢?”袁安凑上前去,手放在言星河的背上。 现在他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革命友谊如金子般珍贵深厚。 “……没事,我在想,这次我是不是应该以增进感情为主而不是直接告白,毕竟我还没被人拒绝过,无法分析出我的心理承受范围,因此冒然一步到位的话,假如我心灵很脆弱,随后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无可弥补,那该怎么办?” 言星河强行编了一套说辞,但心里面其实就像是吃了黄连一样难受。 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去约万程程进行鬼屋探险,万程程竟毫不犹豫的就答应。 这死鱼脸…… 不会真对自己有意思吧? 瞅着正走到第二个路口等红绿灯的万程程,看着她那单薄的身材和一脸生人勿近的面部表情,想着如果按三人所商量的计划正常行事,自己说不定真会多出一个性冷淡女朋友,言星河感觉要发疯。 未来的老婆漂亮到离谱! 遇到她之前,绝不能失去童贞! 看言星河有些怯场,同时也算给自己鼓气,袁安揉着言星河的背说道:“不用担心,我昨天看一伟人说的,幸福需要燃烧生命去追求,爱情也是,如果前方有山阻挡,不要选择爬过去,而是劈开它!” 劈你大爷。 一向温文儒雅的言星河在心里骂出了声。 他算是想明白了,背后这人不管老少,都他妈是麻烦精。 “嘿,三贱客,等很久了吗?”胖胖的戴正走在人行道中间,憨笑着向袁安三人挥手。 让戴正来是成岚的主意,因为戴正长相憨厚,向来跟班里女孩子的关系不错,有他在可以起到一个调剂作用,让前期的氛围不至于很尴尬。 虽然成岚很想请赖雨,但真是三男三女配置的话,女生可能会集体行动抱成一团,不好“下手”。 为了兄弟们的幸福,成岚甘愿“牺牲”。 “嗨。”因为听袁安说是逃脱类鬼屋密室游戏,考虑到可能需要运动,泽让吉穿了一身雪白的卫衣加运动服,这让她本就天然腮红的脸蛋显得更加白里透红。 此时的她走在中间,一边走一边向袁安挥手。 那双小手不是手,更像是勾魂爪,将袁安准备充分热情似火的魂魄全都勾走。 袁安不像言星河,是面对面邀约万程程,他能约出泽让吉全靠传纸条。 纸条上的他宛如文曲星下凡,将今天这场游戏描述得绘声绘色,用自己十几年的游戏生涯打着包票,让泽让吉只需要“享受游戏”,然后领取巨额奖金改善生活。 但离开学校在现实中碰上面,看到便服如此可爱漂亮的泽让吉热情的向自己打招呼,袁安立马羞到脸红。 劈开巨山? 劈个锤子。 心都他妈快跳出来了。 “口……海。”想到今晚还要他妈的“表白”,袁安紧张到将嗨拆成两个字来读,哆哆嗦嗦伸出手回应泽让吉。 “哈哈,你说什么呢。”路灯不太亮,泽让吉看不清楚袁安的表情,还以为他在搞笑,眼角微扬,捂着嘴笑出声。 这一笑可了不得。 袁安后退两步,差点心肌梗塞。 “喂不是吧大哥,就你这水平还来安慰我?”言星河悄然出现在袁安身后,将手放到袁安背上,边抚摸边默默念叨着此时的袁安根本听不懂也不会在意的话,“做兄弟的已经牺牲自己的幸福了,你今晚可得好好表现,完成这场‘大事件’啊……” 第五十六章 老头 “开心庄园”建在一个接近郊外的废弃厂房。 六个人两两一起,行进在通往厂房的幽暗小径上。 路灯昏黄,夜树蝉鸣,偶尔听得到一两声狗叫。 月亮挂在空中朦朦胧胧,天气不凉不热,正是适合血气方刚的高中生们冒险的好日子。 袁安和言星河走在最前面带路,两个女孩子被保护在中间,正聊着一些学习相关的问题,戴正和成岚一人拿着根树枝在最后面玩着中二的拼刀游戏。 “说起来,我在网上特地查了一下‘开心庄园’,发现根本没有在国内开分店的新闻诶……”袁安看着前方不远处灯火通明,大门外还挂着“开心庄园”四个荧光字大概有两个半足球场大小的厂房,在惊讶于其规模的同时,也凑到言星河耳边悄悄表达自己的疑惑。 “规模这么大,我倾向于是‘山寨’,可能这个老板在国外玩过‘开心庄园’,所以照猫画虎自己搞了一个……不用担心,法治社会,又是奥运会临近,我们总共六个人,还能被坏人害了吗?”言星河推推眼镜,耸耸肩,总感觉身后的万程程离他很近。 “倒也不是怕什么坏人……只是我这眼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跳,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袁安伸手摸摸右眼,咂嘴。 对你来说确实不太好。 言星河心里一乐,拍拍袁安的肩膀,小声安慰:“打起精神,就算是山寨,敢拿5000出来当奖金,这老板肯定特别有自信……今天的计划建立在我们能顺利通关的基础上,你可不能在这儿掉链子。” 停了一会儿,言星河想起黑衣怪客告诉他的关于少年袁安的性格弱点,随后叹口气,继续说道:“当然啦,害怕其实很正常,我们今天出来就当是玩儿,压力别这么大,这游戏如果真按国外的1:1还原……你还真不一定能通过。” “哦?是吗?”袁安一声冷笑,不再言语。 得,就这种程度的激将法也能上钩? 言星河在心里叹了口气。 —————————————————————————————————— 弧顶型的厂房原先是一个造纸车间,四周杂草丛生,但门口却打扫得非常干净。 因为平时用来进出大货车,所以门口修得很大,此时被巨大的铁门拦住,只留出右下角一个供人出入的小门。 除了开心庄园四个字再没有过多的装饰,能看到的外墙被重新粉刷了一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漆的味道,显然是刚装修完不久。 没人出来接待,众人在言星河的带领下走进小门。 经过一条灯光明亮的走廊,拐个弯,踏进一个小房间,来到了接待处。 接待处是原先门房改造的,所以不算很大,左手摆着一张多人沙发,右手有个透明的冰柜,放着许多饮料,正前方有一扇门,写着“入口”两个字,门旁是一个很大的吧台。 吧台的台身上贴着崭新的大幅海报,海报上是一条长长的公路被雾气所弥漫,雾气正中有一个穿着风衣女人的背影,女人前方的巨大广告牌上写着“wee to silent hill”。 海报左边是一串中文说明。 今日游戏: 《寂静岭》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你相信自己吗。 嗯……百分之百没有付版权费,果然是山寨货吗。 看样子,大概率只是个盖着虎皮的“游乐园鬼屋游戏”。 袁安看着简陋的接待室和将著名电影《寂静岭》的海报照抄连名字都不改的“今日游戏”,又看看吧台里正抽着烟喝着小酒的小老头,心里放松许多。 六人进屋的动静不算小,但并没有打扰到正看着吧台后柜子上电视的小老头。 小老头两鬓斑白,头发虽糟乱,衣服虽破烂,脸上却是精神抖擞,面色红润,此时正一口烟一口酒,偶尔又夹一口卤菜,正看得聚精会神。 “那个……大爷?”言星河开口。 还是不理。 言星河看向袁安。 “带头”也是男子汉的气概之一,袁安没多想,上前几步走到吧台,拍拍台桌:“大爷,我们是体验官……” 没等袁安说完,那小老头突然放下酒,转过身,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嘘!” 随后他又指指台上的大电视,拿起遥控器将音量调大。 电视上是渝都新闻台,此时正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据了解,沈重原本有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但自从爱人因火灾去世,法院没对物业做出令他满意的判决后,他便开始一步步走向极端……火烧物业大楼,躲避警方三个月的追捕后,沈重昨日又于璧山区出现,使用自制猎枪抢劫了一家金店,造成金店销售人员一死一伤……沈重有过五年的部队服役经验,祖上世代都是猎户,反侦察经验丰富,丧心病狂,极其危险……警方建议璧山附近片区的市民们晚上尽量减少外出,也请社会各界和广大群众积极向警方提供线索,警方将对提供线索抓获嫌疑人的给予五万元现金奖励……” 新闻画面循环播放着一段头戴黑色头帽的悍匪沈重手持猎枪进入金店抢劫的监控视频,播完后又弹出一张悬赏海报。 海报上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小眼睛光头男人,长相凶恶,足以让小孩看一眼就睡不着觉。 “啧啧啧,真是世风日下,要搞奥运会了还来这么一出,小伙子,你可千万不要学他。”小老头指着电视上的悬赏海报,随后关掉,站起身,晃晃悠悠,对着袁安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学不会学不会,”袁安捂住嘴,摆摆手,立马判断出眼前是个疯老头,但还是接着问道,“大爷……您是这里的,老板?” “哪能啊,我这穷乡下老逼灯,要能盘下这么大个厂子,养鸡养牛种点菜不挺好?怎么可能用来搞这些破烂玩意,真不知道这主人的脑子啊……”小老头摇摇晃晃,无意间瞥到了正满脸微笑的言星河,立马酒醒了大半,话锋一转,“是何等的紧跟时代潮流,引领津城风向……开辟视野,心之所向,欢迎你们来到‘开心庄园’。” “所以大叔,老板呢?”大概是因为身边常年都是怪人,袁安对疯癫的老头没有太反感,继续问道。 “老板有事出去了,但他吩咐过有人会来,游戏已经准备好,你们在大厅歇会儿,我去准备一下,等会过来给你们讲解规则,”疯老头口条忽然变得清晰无比,把吧台上的酒和卤菜都收到桌下,随手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发型和破布粗麻的衣服,接着从旁边的旋转门出来,走到旁边的入口,手下意识放到胸前,身体微微前倾,“少……少侠们,冰柜里的饮料你们可以随便喝,茶几下还有小零食,希望大家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老头说到一半仿佛是发现什么似的,在前倾身体的基础上顺势转了一个圈,随后慌慌张张跑进入口。 “这么精神的老头,可惜是个神经病。”成岚搭着言星河的肩膀,摇了摇头。 “可说呢。” 言星河咬住牙,差点乐出了声。 第五十七章 进入 窗外的天色又暗了几分。 众人在接待室随意坐下。 老头已经进去七八分钟了。 一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的聊着游戏,戏谑着神经老头,猜测着这里的老板是谁,但慢慢的,刚刚电视上所播放的新闻就像是挥之不去的黑色雾霾,开始铺散开来。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一时有些无语。 “你们说……刚刚新闻上那沈什么,会不会跑来这里?”成岚打破沉默,放下手中的饮料,拿起茶几上的薯片,说出除言星河外大家心里都正寻思着的疑问。 “你最好说点吉利的。”正在冰柜挑选饮料的袁安随手拿了一瓶冰红茶扔过去,砸到成岚身上。 “我又不是瞎说……想想看,荒郊野岭远离市区,只有一个老头守着,如果我是他,辗转反侧逃到江津的话,这里简直是最好的落脚地。”成岚拿起水瓶,微闭着双眼扫视沙发上的众人,语气阴沉。 “……那要不然,我们先回去,等改天歹徒被抓到了再来玩?”平时比谁都喜欢这些“悍匪故事”“灵异现场”“奇闻趣事”的戴正此时明显有些叶公好龙,紧张的抱住一旁的沙发把手。 “白痴……”万程程白成岚一眼,但还是下意识往单人沙发上坐着的言星河挪动了一个身位。 “袁同学……你说呢。”泽让吉看向袁安,满脸担忧。 男子气概。男子气概。男子气概。 越到这种大家都陷入恐慌的时刻,自己越得展现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子气概。 “我认为吧,大可不必担心,”袁安从饮料柜拿出一瓶易拉罐咖啡,很酷的单手打开,拎着它走到吧台,身体靠在台身上,边喝边说,“一来,既然已经锁定位置,那警方肯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他没有那么容易逃出璧山区。二来,就算被他真要逃,璧山区后面就是未经开发的城隍山,那里面可比我们这市内的郊外错综复杂得多,如果我是他,肯定选择跑进山里躲着……你们想想,这沈重可是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专业人士’,连我都能想到的事,他只可能比我做的还好……照我来看,他之所以会在躲避三个月后选择进行抢劫金店这么引人注目的动作,大概率是他早就想好了逃脱的办法,要么就是有同伙带他出城,要么就是他早就在城隍山中建好了藏身之地,无论是哪种情况,我敢打包票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 袁安滔滔不绝说得在场众人愣住。 随后由言星河带头,响起一阵掌声。 “不错不错,今天状态神勇,脑子好使,这奖金有戏。”成岚满眼望子成龙,边鼓掌边点头。 “哟呼呼!分析得很好啊袁安同学!”泽让吉左手微拱放在嘴边当作喇叭,十分捧场。 “看样子今天用不上我了。”言星河附和道,心里也涌起一丝佩服,他没想到事情的真相还真给袁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接待室的氛围在袁安这番话的安慰下一时轻松下来。 有说有笑间,那奇怪老头也从入口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号的纸箱子。 怪老头呼哧呼哧把箱子抬到接待室中间,擦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来吧小朋友们,都过来,我给你们讲讲规则。” 众人闻言皆是凑上前去,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大号纸箱。 纸箱子里放着用于角色扮演的各种制服。 有美国警察,有传教士,也有灰黄大风衣类似侦探……它们明显都是新买的,连包装都没有拆过。 “吧台上的海报你们也看到了,今天的游戏是《寂静岭》……具体游戏环节不能给你们透露太多,你们只需要知道《寂静岭》的背景设定一共有三个世界,外世界、中世界和里世界,所以我们的游戏一共也有三个入口,通往这三个不同世界,每个世界只允许两人组队……来吧,大家先抽签。”怪老头从上衣口袋拿出六根末端涂有红白蓝三种颜料的冰糕棍,展示给六人看。 “诶,不可以自由分组吗?”蹲在地上翻弄衣服的成岚开口,瞥了一眼后面几人。 这要是让他跟其中任何一个女生分在一组,那今晚的计划全泡汤了。 “……不要打岔,”怪老头忽然变得非常正经,表情不怒自威,“我希望你们搞清楚,你们不是过来玩的,这是一份工作,一份两个小时不到就能挣到500块,还有机会获得5000奖金的工作。如果不认真对待还在这里嘻嘻哈哈质疑我们的规则,我有权利撤销你们的资格,想要这个机会的人多的是……来吧,抽签。” 怪老头从左手抓着的冰棍堆中抽出一根丢给成岚。 “我就随口一说,大爷您别生气,”成岚虽不知哪里惹到这老头,但也开始习惯他喜怒无常的奇怪性格,对他的分配方式也不敢多言,随手接住扔来的冰棍,夹在手中,“各位观众,蓝色!” 怪老头又“随便”抽出一根丢给成岚身旁的戴正。 戴正接过,晃动一下冰棍,忿恨道:“倒霉,我也是蓝色。” 成岚心中窃喜,但脸上还是很难看:“妈的我宁愿跟万程程一起。” 万程程瞪了成岚一眼,没等老头丢给她,自己上前抽出一根,没说话,展示给大家看,是红色。 “来吧,该你了。”老头也不丢了,双手抓着三根冰棍的末梢,伸向旁边的言星河。 言星河心里很不是滋味。 冰棍标签是他做的,他当然知道抽哪一根能让袁安和泽让吉分到一组。 哎,怪只怪白天自己派唐叔跟那老东西出去“办事”时,没来得及向他交代,让他把自己和成岚分到一组。 所以。 自己第一次跟女生的鬼屋之旅,自己第一次的单独约会,就得…… 言星河在心里叹口气,抽出冰棍,红色。 回过头看看万程程。 那张千年冰封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咦,笑起来,还挺好看? 言星河挑了挑眉。 ———————————————————————————————————— “蓝色的是外世界,走左边。红色的是中世界,走中间。白色的是里世界,走右边。完成各自的支线任务后你们会在中心广场集合,六个人一起完成最终的主线任务。这个三分钟的沙漏漏完之后你们就可以开始行动,这期间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提出来,当然我不一定会回答。”怪老头站在入口,嘴里叼着烟,将手中的沙漏倒过来。 “那个……每个世界的难度都一样的吗?”袁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美国警察制服,拍拍腰间栩栩如生的玩具枪,看看身边同样身穿制服英姿飒爽的泽让吉,正儿八经进入了“游戏模式”后,整个人不免有些激动。 “一样的,游戏的重点在‘终极任务’上,前面的世界只是开胃菜,用来给大家热热身。” “这游戏更需要体能还是智力?”袁安继续发问。 “观察力,”怪老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吐出一个烟圈,烟雾朦胧中看着袁安,“这游戏考验的,是你对事物细节的分析与观察。” “嗯,了解。”袁安虽听不太懂,但泽让吉在旁边他也不能露怯,满脸自信的应和道。 “看看,像不像那谁,福尔摩斯!”成岚走到袁安面前,展示自己的侦探制服和嘴里的塑料烟斗。 “还是我比较帅,绝地战警!”袁安掏出腰间分量不轻的玩具手枪,握住枪把,举在耳旁,做了个《绝地战警》中威尔史密斯的持枪姿势。 “嘿,弯钩妹,等一下实在害怕不用憋着,袁安宽厚的胸怀随时可以给你……”成岚向袁安身后的泽让吉点点头,还没等他说完,便被袁安一把架住脖子。 “你给老子死……” “那就拜托袁同学啦。”泽让吉也不避讳这种玩笑,向着二人做了个不太标准的美国军礼。 拜托,我? 拜托我什么? 拜托我的胸怀靠? 袁安愣在原地,耳根子快要发红。 “喂,你们看看,那两人在干嘛。”成岚感觉到袁安的异样,急忙解围,指指入口旁边,靠着墙壁,穿着传教士衣服正嘀嘀咕咕的言星河与万程程。 三人一时好奇,小心翼翼凑了过去。 “……做题就像是画画,你得将函数和方程式变成一种燃料,这样不管遇到什么画布,你只需要做的就是上色……” “可是我的脑子没有你这么厉害,只能靠死记硬背。” “不用自怨自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只要经过有效和长期的练习,菜市场的屠夫也可以像超人那样,看一眼牛便能清楚它们的身体结构……你不用向我请教学习的秘诀,我是天才,天生就会,教不了你,你得接受自己是个平庸的屠夫,所以你需要正确的方向和长期的练习……我倒是可以帮你做一个计划……” “谢谢!” “没事,大家都是同学,应该的。” “你应该是我见过最棒的男人。” “……倒是不必夸到这个份上啦,哈,哈,哈?” 言星河感觉背后一凉。 回过头。 四双眼睛盯着自己。 少爷总算是出息了…… 怪老头吐出好大一口烟,突然想哭。 —————————————————————————————————— “那我们先走啦!”成岚拉上刚刚从厕所出来的戴正,二人嘴里叼着烟斗,一溜烟跑进左边通道。 “那个……你们不要误会,只是单纯的学术交流……”言星河满脸纠结的站在中间通道,有意躲避着身边靠很近的万程程。 “拜。”万程程向泽让吉道别,非常主动的挽住言星河的手臂,将他拽进中间通道。 偌大的接待室。 只剩下不知所措的袁安、一脸轻松的泽让吉,以及一个正吞云吐雾的怪老头。 “沙漏早就漏完了,是不是要我请你?”老头掐灭香烟,看着愣头愣脑的袁安,凑到他耳边,从鼻子中闷哼一口气,小声说道,“谈个恋爱扭扭捏捏,让我年轻四十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早给你挖了……真是浪费大爷的签运。” “你……”袁安被激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他开始给自己不停的做心理建设。 很难吗? 能有多难? 我可以一个人单挑两个职业选手。 我可以在天梯榜拿到第一。 与之相比。 就这? 不就是和喜欢的姑娘独自相处。 能有他妈多难? 随着凶猛的自我打气,袁安终于勉强战胜害羞。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男子气概,男子气概,男子气概。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保持冷静。 脑子里全是这些东西的袁安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走向泽让吉的时候,是同手同脚。 “所以……那个……泽……泽让吉同学,我们进去吧。”袁安紧张到将右手伸直,意义不明的平举在身前。 “好啊,”泽让吉捂住嘴,看着连手臂都开始发红的袁安,噗呲一乐,随即走到袁安身边,伸出双手挽住他发愣的右手,把它放到袁安腋下,侧过头,“那就拜托袁同学保护我咯。” “……” 袁安没说话。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话。 泽让吉手掌上的温度和身上的香味,已经让他脑子彻底秀逗掉。 “拜拜,怪怪的大爷。”泽让吉拉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袁安,经过怪老头。 “……好好玩啊小姑娘。”怪老头看着泽让吉,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目送她们走进右边的通道。 接待室只剩下怪老头一个人。 怪老头将接待室中间的纸箱子扔到一边,将三个入口的门关上,并用钥匙反锁。 做完这一切,他走回吧台,将台下的威士忌拿出来,给自己倒上一杯。 摇晃着手中的威士忌,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跟人对话。 “你知道吗,我是因为相信少爷,所以才会相信你,”怪老头将口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从桌上抽出纸巾擦擦嘴,“你最好祈祷你即将要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要不然,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啪啪。 好似回应。 接待室外,响起两道轻拍铁门的声音。 第五十八章 悍匪(求求票儿~ 《寂静岭》这么经典的电影,袁安当然有看过。 故事背景设定中的里世界,就是指天黑下来之后怪物苏醒四处杀人的黑暗世界。 怪物中有三米多高戴着三角头面具的大刀刽子手,有跳广场舞的性感护士,还有在厕所吃屎的猥琐强奸犯。 正常来说,既然是里世界主题,还有“鬼屋”元素,那诸如以上怪物的“道具”,肯定会设在玩家的必经之路上。 走进右边通道后,迎面的是一条二十多米长的走廊,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尽头则有一扇门。 不出意外,这条走廊至少会有一到两个吓人的机关。 问题是它们会从哪儿飞出来? 袁安和泽让吉进到通道,站在一个start的箭头上面。 这个箭头被红色的胶布框起来,类似于“安全区”。 踏出安全区,游戏开始。 “袁同学,我们是并排走,还是……”泽让吉晃晃袁安的胳膊,把一直在观察环境的袁安摇醒。 虽然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散,但进入“游戏状态”的袁安已经冷静了许多。 这次游戏的目的是在泽让吉面前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会被挽住胳膊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事情发生之后,自己会比想象的还要窘迫。 仅仅是挽胳膊而已。 以后要是发展到亲嘴,还不得当场晕厥? 实在太丢脸了,得快点打气精神。 “并排走比较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同步接收到信息……我也能第一时间……保……保护你。”袁安长出一口气。 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不过问题不大,至少已经能正常对话。 “好呀,那我们现在出发?”泽让吉语气听似轻松,但面对前方阴森的走廊还是有些呼吸急促,下意识又凑近了袁安一步。 果然,还是害怕的吗。 感受到泽让吉双手的微妙颤抖,袁安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怕鬼还要强撑着赴约,相比之下,自己好像个娘娘腔。 “这种鬼屋通常会在一开始就设置机关,我们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实在害怕,可以闭上眼睛,我带着你走。”袁安将右手胳膊拱起,方便泽让吉抓得更紧。 “鬼……鬼屋如果闭上眼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呀……”泽让吉说话断断续续,但语气相当坚定。 “那,咱们出发。” 袁安稍一用力,拖着泽让吉踏出第一步。 …… ? 袁安眉毛一拧,心脏收紧,看看四周。 没事? “哈……哈……”泽让吉在一旁心有余悸的强颜欢笑。 “嘿,不是在中间,就是在尽头,不要放松警惕哟。”袁安说罢就要往前走,但却感觉泽让吉稍一用力,将他拽住。 “袁同学,其实……可以不用走那么快啦。”泽让吉呼吸急促,声音软软,听得袁安耳根子都酥了。 “……对哦。”袁安以为泽让吉很害怕,没多想,也放慢脚步。 二人一步步在阴森的走廊中挪动。 铁废物袁安小心翼翼观察四周,满脑子都是机关在哪,接下来的游戏该怎么应对,一时间竟想不起找泽让吉聊天。 “袁同学,你喜欢周杰伦的哪首歌啊?”泽让吉看愣头愣脑满脸专注“玩游戏”的袁安觉得可爱,主动开口。 “啊?哪首?最近的话,《最长的电影》有些听腻了,所以大概是《蒲公英的约定》,我有拷进你mp3,有听吗?”袁安注视着天花板,随口答道。 “当然有听!这么说你肯定也看过《不能说的秘密》,你觉得好看吗?” “当然好看!而且是超好看!就很喜欢路小雨啦……”袁安被话题吸引,语气雀跃。 “哈哈,我也很喜欢叶湘伦……我觉得电影里叶湘伦他爸说的那句话就很好,他说不听音乐的都不是好人……而对我来说呀,喜欢听周杰伦的,肯定都特别棒。”泽让吉开始哼着《蒲公英的约定》。 “……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棒啦。”袁安挠挠头。 “不是啊,我就觉得袁同学很棒,你知道班里的女生都怎么评价你吗?” “不太清楚,我和班里的女生……关系都不太好吧?”袁安纳闷。 “哈哈,那是你以为啦,大家给你取的外号叫‘有求必应闷葫芦’,几乎找你帮忙的女生,你都没有拒绝过诶,就很温暖啊……”泽让吉轻微甩动着袁安的胳膊。 也不知是被摇晃导致脑震荡,还是被喜欢的姑娘夸奖引发脑仁充血,袁安觉得晕晕乎乎:“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女生啦……” “所以要是其他女同学邀请你来鬼屋探险,你也会参加咯?”泽让吉手上的力道渐渐减轻,随时可能会放开袁安的胳膊。 “怎么可能!”袁安想也没想就叫出来,随后结结巴巴,“而且……这问题也不成立吧……明明是我主动……邀请的你……” “谢谢你啊袁同学。” “谢……谢什么?” “其实我很怕鬼的,以前看鬼片被吓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泽让吉双手抓紧袁安的胳膊,“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可怕的地方,有袁同学在旁边,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 袁安没有回答。 他正在想结婚要穿什么颜色的礼服。 “对哦袁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你会拿它来干嘛。”泽让吉想起了《不能说的秘密》。 “哈,当然是记住双色球号码,想办法告诉以前的自己,让他一定要买!” “啊?好俗!”泽让吉撇嘴。 “那不然你嘞?”袁安好奇。 “我啊,其实有很多蛮遗憾的事,有时候总会想,如果当时的我做了那个决定会不会更好?所以要能穿越到过去,我一定要想办法影响过去的自己,让她做出和我不一样的选择,看看我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听起来……还挺浪漫。” “我觉得不是浪漫啦,应该算是一种勇气……一种哪怕可能会毁灭现有世界,也敢于尝试改变的勇气。” “嘛……如果现有世界就还好,其实也不用去改变啦,人生不就是种种遗憾的叠加吗?”袁安停下脚步,有些奇怪,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却什么也没发生。 “那……那么,假如以后某一天你发现世界不好了,而你刚好有这么一个穿越时空的机会,你难道不想穿越回过去,影响过去的自己,让他成为将世界重新变好的英雄吗?”泽让吉发觉自己其实身处“鬼屋走廊”的尽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好吧,那我答应你,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一定按你说的办……但如果没有,我还是带一张彩票报纸回去,塞进他课桌!”袁安摇头晃脑,想象着有钱人的生活。 “答应女生的事情可一定要办到哦。”泽让吉伸出小指头。 “‘有求必应闷葫芦’绝非浪得虚名。”袁安也伸出小指头,大方勾住。 面对看起来像个标准好好学生但实则却乐观主动,脑袋里充满奇思妙想泽让吉,虽然心脏还是像小鹿一般瞎机八撞,但袁安发现自己忽然不结巴也不害羞了。 这种聊天相处起来如沐春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 我应该现在就求婚吗? 袁安感受着小指头上软糯的触感,脑子里迸发出极端思想。 “那我开门咯。” 泽让吉抽出小指,上前一步。 “我来。” 既然走廊没有危险,那房间里肯定有开门杀,想到这儿,袁安快速几步,挡在泽让吉身前,上去抓住门把手,拧开。 …… 嗯? 看着房间内的陈设,袁安有些诧异。 房间不大,跟外面的接待室差不多,此时灯火通明,毫无恐怖氛围。 迎面的是几块隔板,最右边的隔板的机械装置上正冒着红光,看起来像是可以活动的机关自动门。 隔板前方,三角头的道具刽子手倒是有,但只做了一个巨头。 这算什么破游戏? 看清房间里的陈设,袁安感觉莫名其妙。 “每人十五个套圈,套中三角头刽子手的三角头便能通往下一关,”泽让吉念着隔板上张贴的海报,拿起旁边桌子上放在篮子里的三十个套圈,非常高兴的回过头,“袁同学,好像很简单诶!” 看着兴奋的泽让吉,袁安也放下顾虑。 那怪老头貌似也说过,前面的关卡只是热身,所以和喜欢的姑娘一起玩玩小游戏,似乎也挺不错? “你先来吧,虽然说了每人十五个,但我看其实也不太严格,你给我留五个就行啦。”袁安非常自信,摊摊手,示意泽让吉先上。 如此自信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经常和成岚去夜市套金鱼套娃娃,早就练得了一身套圈本领。 这种目标如此明显的三角头,五个之内套中不要太轻松。 但从未练习过,还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二十五个都不一定能蒙中。 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二十五个后,他“轻描淡写”,尽量一记绝杀,然后引得沮丧的泽让吉为自己欢呼。 “那我就不客气啦。”泽让吉找好衣袖,数出五个,放到桌子上。 袁安靠在一边的墙壁上,看着她伸出舌头,拿着塑料套圈,认真的瞄准。 好可爱。袁安心想。 “嘿!”泽让吉瞄准完毕,轻轻抛出右手的套圈。 套圈被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飘飘悠悠,飘飘悠悠的,正好套进三角头的尖顶。 右边的隔板冒出绿光,并向两边打开,天花板上的喇叭放出成功的音效。 “!”袁安差点摔到地上。 “哈!袁同学你快看你快看!”泽让吉双手举高,兴奋的冲向袁安,与他完成击掌。 “厉害厉害……你以前套过吗?”袁安砸舌。 “没有啊,第一次玩!”泽让吉仰起头,非常自豪。 所以。 运气吗? 这运气也太好了点…… 疑惑之中,袁安带着泽让吉推开隔板前方的另一扇门, 走进第二个房间。 ————————————————————————————————————— 最后一扇门。 门上写着“终极广场”四个大字。 推开它,就能和其他四人会合。 不出意外,如果是同等水平的游戏,自己这边大概率是最快的通关的。 但这不关袁安的事。 “喂,泽让吉同学,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一下。”袁安表情纠结,不知是喜是悲。 “什么事呀?”泽让吉面色红润,满脸意犹未尽。 “知道一个叫cs的电脑游戏吗,我过段时间要打个重要比赛,你要不要考虑这段时间稍微练习一下,加入我的战队?” “哈哈,我家里从来不让我碰电脑,怎么可能玩游戏啦,”泽让吉拍拍袁安,安慰道,“对不起啊,都让我玩了……要不然我们倒回去,让大爷重新布置一次,这次我就不玩啦。” “可别埋汰我了,你个天才少女,你知道五个沙包打中五个易拉罐有多难吗……你知道气钉枪打气球百发百中是只有军人才能办到吗……”袁安满脸沮丧。 这下可好,还想着在她面前露一手。 结果反被她秀了一脸。 妈的到底是我泡你还是你泡我。 都快给你迷倒了。 “就没有很难啦,只要认真就能做到,我刚刚可认真了!”泽让吉举起右手小拳头,在袁安脸前晃悠。 这是认真的事情吗? 袁安叹口气,指指前面那扇门:“姑奶奶,是你带我完成的游戏,这门还是你来开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泽让吉大大方方的拉动门把手,推开塑料门,一脚踏了进去。 “啊?” 伴随着泽让吉疑惑的叫喊,一只粗糙的巨手从袁安看不到的左边伸出,一把抓住泽让吉的小胳膊,将她拽飞在空中,就这么横向消失在袁安的视野中。 “?” 袁安距离泽让吉还有几步,看到此等场景,根本来不及多做思考,立马冲上前去用力撞开塑料门。 慌慌张张望向左边,他看到了一个人。 和那人对视的瞬间,袁安脑子中闪现出一个场景。 那是一片漆黑的夜,有一只小兔子正在铺好的窝里休息。 忽然,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而窝门明显有被动物刨动的声音。 小兔子非常害怕,缩在窝内的一角,用耳朵捂住眼睛,想要赶快结束这场噩梦。 忽然,动静消失了。 雷声渐小,雨也快停了。 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小兔子挪开耳朵,向着窝门方向,睁开双眼。 迷迷糊糊间,它看到了。 一只吊睛白额,嘴巴咧开露出尖牙正流着口水的大老虎,正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袁安感觉,自己就是那只小兔子。 而对面,正站着这样一只恐怖绝伦大老虎。 络腮胡、小眼睛、光头。 烧死物业大楼二十几人。 抢劫金店造成一死一伤。 持有枪械的悍匪。 沈重。 “哇喔,小警察同志,是来抓我的吗?” 看着袁安身上的制服,沈重左手掐住泽让吉的嘴巴,右手举起长管猎枪拍拍自己的秃头。 咧开嘴,露出了跟大老虎一样的,可怕微笑。 第五十九章 开枪 上课总是走神的袁安不是没有想象过这种场景。 外星人降临地球,丧尸包围城市,终结者穿越到现代绞杀还未成气候的人类抵抗军领袖,巨大行星撞击地球,怪物出现屠杀全人类。 以及,凶犯众目睽睽之下绑架绝世大美女。 但在他的想象当中,发生上诉这些灾难后,作为提前“想到”的他,比起那些从来不去幻想的普通人,肯定会提前被上天选中,赋予某种超能力。 他更倾向于拥有火焰的超能力,因为艾斯真的很帅。 比如现在这种场景。 想象当中,是他先假装像凶犯求饶,令凶犯放松警惕,接着他心念一动,胸中的火焰超能悄然附着全身,令他永远超出常人十倍以上的速度和力量。 也就眨眼之间,他身影晃动,便去到凶犯眼前。 “睡一觉吧。” 他说。 凶犯被善良的他用火焰气流推到墙上,晕厥过去。 他的头发飘着一些红色火星,在气流的作用下向上漂浮。 美女双脚发软,倒在这样的他的怀抱之中。 四周响起围观群众山呼海啸般的赞扬和掌声。 然而,这些都只是幻想而已。 “怎么还开始抖上了?我长得这么可怕吗?”沈重打断袁安的幻想,随手将泽让吉往袁安面前一扔。 接着沈重后退,戏谑般从身后拿出一个赛文奥特曼的面具戴上,摊开手向袁安展示:“现在好点没有?” 泽让吉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此时早已没了气力,在地上滚了几圈,双腿发软,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满脸泪水,抬头看向袁安:“袁……袁同学……” 女人的眼泪永远是激发男性荷尔蒙最好的武器。 袁安害怕、恐惧、双腿发软,恨不得咬碎自己的牙让这场噩梦赶快醒。 但泽让吉一哭,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在课堂上,在晚自习,在睡觉前,在别人都在背那该死的abc,二次三次函数时候,自己神游世界,胡思乱想。 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刻冷静判断局势,成为英雄? 冷静。 冷静。 冷静。 思维开始运转,刚刚在新闻上看到的关于沈重的资料具现化成文字信息,在袁安眼前飞速闪过。 沈重。 世代猎户,有服役经验,在奥运安保高压之下,躲避警方三个月的追捕。 放火烧物业大楼,是因为要给因火灾中去世的妻子报仇。 抢劫金店造成一死一伤,是因为钱财。 在那段监控录像中,如果不是英勇的保安悄悄绕到沈重身后突然袭击,沈重大概率不会开枪。 冷静,残忍,杀伐果断,高智商反社会人格,做事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为什么会出乎自己意料的跑来江津郊外,此时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根据新闻上描述,沈重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过无关的平民。 因此,如果向他坦然的展示自己毫无威胁,或许比起声泪俱下的求饶,更有一线生机。 电影、游戏、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只要进行有效的沟通,掌握好关键信息…… 想到这儿,袁安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努力平息情绪,缓缓举起手:“我……我刚刚才在电视上看过你,你比我大,所以我叫你一声沈大哥……沈大哥,我身上有个手机,等一下就交出来,我穿的这身衣服,是这家密室逃脱游戏店发的角色制服,枪也是假枪……而我接下来要做的,是过去扶起我的这位女同学,希……希望你能同意……” “哦?”面具下看不清沈重的表情,但他的语气轻松间带着诧异,显然对袁安起了兴趣,“行,年纪不大,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下来,像个男子汉,去吧。” “谢谢。”袁安缓缓放下手,抓住自己发抖的大腿,让它们平复下来。 随后他一步步挪向泽让吉,将身体发软的泽让吉从地上搀扶起来。 “别担心,有我。”袁安轻轻在泽让吉耳边说了一句,左手手放到她的腋下,右手环腰抱住她。 “砰!” 袁安整个人一激灵,感觉胯下一紧,浑身剧烈抖动,险些带着泽让吉一起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看气氛这么紧张,开个小玩笑。”沈重捂住肚子大笑,晃动着手中的猎枪。 “……呜。”泽让吉紧紧的靠着袁安,虽然很想控制情绪,但还是止不住恐惧,哭出了声。 “沈大哥……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因此我绝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如果刚才我的反应能让你开心,能让你放我们一条命,我希望你能多来几次。” 袁安看似沉着,其实已经漏了几滴在内裤里。 “行啊,现在的高中生,都他妈挺带种,刚刚遇到一个想偷袭的,现在又遇上个机灵的,不错不错,都是男子汉,这破社会就应该多一点你们这样的未来之星。”沈重拍拍手,十分欣赏的点着头。 想偷袭的? 成岚…… 心里咯噔一下,袁安眉头紧锁,死死咬住牙。 这大蠢蛋…… “哦?是你朋友?放心,还死不了,揍一顿给绑起来啦。来吧,看你这么机灵,我就不强迫了,自己主动点。”沈重举起猎枪,指指前方的幕布。 幕布外,正是两个篮球场大小的中心广场。 “好。”袁安夹紧小声哭泣的泽让吉,扶着她掀开幕布,走了进去。 中心广场上。 接待室的怪老头倒在墙壁角落的一片血泊之中,生死不明。 言星河和万程程坐在地上,双手被尼龙绳绑在一起,言星河嘴里正念叨着一些安慰万程程的话。 戴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脸色发白,双眼茫然,似乎已经失去意识。 成岚满嘴鼻血,眼睛红肿,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扔在怪老头身边,此时正像毛毛虫一样扭曲身体,探出头想要用脸去试探怪老头的鼻息。 察觉到幕布的动静,成岚缓缓抬起头,看到了袁安和泽让吉。 “你来啦?” 努力睁开血肿的双眼,成岚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蠢货。” 袁安想哭。 ————————————————————————————————————— “你们也算是倒霉,搞课外活动还能碰上我。” 沈重扒开窗户观察了好一阵屋外的情况,接着坐到广场中间,顶着那张奥特曼脸,看向面前的六人,用猎枪挠着头。 不知为何,他没有取下面具,也没有捆上袁安,任由袁安和泽让吉抱在一起。 挠头证明他心里正在纠结。 得语气诚恳的打消他这个危险的“纠结”。 信息……信息…… 向他透露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换取信任…… 只要当成rpg游戏一样,把他当成反派npc…… 做对了那些正确选项…… 那必然可以…… “根据沈大哥你的经历,我相信你不会随便杀害平民,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但我有一个建议,不知……”袁安一边开口,一边拍拍从后面紧紧抱住他的泽让吉的手,示意让她放松。 “说吧。”沈重把双管猎枪放到一边,双手举高,伸了个懒腰。 “这里位于江津郊区,人迹罕至,一天也过不了几辆车,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但今天你碰上了我们……沈大哥,我们是六个高中生,出来的时候都有跟家里交代要去的地方,如果回去晚了,或长时间没有联系,家里人肯定会找上来,因此,这个地方对你来说相当危险,并不是久留之地。” “所以呢?” “所以,我不奢求你会现在放了我们,但你可以将我们捆得严严实实,然后趁这段时间逃出城外……江津是个码头,船只很多,走长江水路的话,等明天早上我们被人发现时,你应该已经到了鱼洞,在哪里再转船只,往下游走,警察再厉害也追不上……我知道现在做这种承诺你或许不太相信,但如果你肯答应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可以串通好,告诉警方你开车往高速路逃了,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重忽然大笑。 笑得袁安心里发毛。 “嗯,你很聪明,冷静,点子挺多,分析事情非常到位,我蛮欣赏你。”沈重拿起身旁的猎枪,站起身,随意的将猎枪放在手里转动。 “但你的这份聪明充满了天真,充满了小孩子的不负责任……做事不考虑周全,以为自己足够智慧,把别人的经历当成游戏一般,冷眼旁观般、自以为是的出着主意,总认为万事万物都有规律,总认为能够不用经历便懂得一切,你想过后果是什么吗?”沈重扭扭脖子,将猎枪举起。 袁安头皮发麻。 “面对我这样一个已经杀过二十几人,与警察斗了三个月都没被抓到的凶犯,你竟然还在这儿自作聪明的教我应该怎么做事?你有没有想过你出的这些主意,你的这份聪明,除了令我反感,没有任何作用?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这些不负责任的话,可能会激怒到我,让你们所有人处于危险当中?你有没有想过,我早就已经逃腻了,现在只想轰轰烈烈干一件大的就去死?” “有什么,能够比杀掉六个高中生,更大条的事情吗?” 沈重几步上前,一脚踢翻袁安,将泽让吉头发抓住,拖到广场中间,用猎枪对着她。 “我相信凭你的分析能力,肯定认为我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我给你个机会,六十秒,你只要能猜到我为什么来江津,我就按你说的办,把你们全放了。但如果你没有猜出来,你漂亮的小女朋友,会第一个死掉。” “游戏开始。” “60。” 沈重右手把玩着猎枪,在手中乱转。 “59。” 沈重用猎枪拍拍地板,提醒着已经呆滞住的袁安。 “袁安!”言星河晃动椅子,叫出声。 “清醒一点。”成岚喷出一口血痰。 为什么来江津? 为什么来江津? 为什么来江津? 为什么来江津? 袁安瞳孔放大,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从进接待室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在他脑海中宛如电影蒙太奇般疯狂闪回。 他看向前方,死死盯住沈重。 眼前的沈重拥有高智商、神经质,如果真想干一票大的,在哪里不能干,为什么一定要来江津,还来到如此偏远的郊外? 眼前的沈重戴着奥特曼面具。他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戴着那副面具? 眼前的沈重,用右手拿着猎枪,左手扶着枪管。 右手拿着猎枪。 左手扶着枪管。 右手? 等等! “40。” 袁安忽然想起了电视新闻上所看到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中的沈重,明明是个用左手持枪的左撇子! 等等! 所以! “30。” 刚刚进来之后,在幕布遮挡,昏暗灯光下的那个光头。 眼前面具之下的那个光头,真的是沈重吗? 他为什么会说“你肯定认为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听过我在接待室说的话吗? 接待室刻意放大音量的电视新闻。 提示语巨大的海报。 简单的小游戏。 莫名其妙身受重伤的接待员。 以及最后通关来到这个房间,恰好穿着警察衣服的自己。 “观察力,这游戏考验的,是你对事物细节的分析与观察。”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相信自己吗。” “这游戏拥有s级的最高难度,至今零人通关。” “游戏的重点在‘终极任务’上,前面的游戏只是热热身。” “最后10下。” “10。” “9。” “8。” “停。” 袁安站起身,缓缓从腰间掏出那把玩具手枪。 “哦?猜到了吗?”沈重将猎枪扛在肩膀上,岔开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没错,或许是猜到了。”袁安举起枪,对准“沈重”。 “新闻上播放的录像,沈重是左撇子。地下的血那么多,但老大爷身上并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明明是第一天开张,却突然有事不在的老板……我想,如果我开出这一枪,可能,你就得给我五千块了,对吧,老板?” 啪嗒。 袁安扣动扳机。 …… 想象之中游戏成功的音效并没有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更糟糕的是,对面的沈重还发出一阵渗人大笑。 “是吗,哪怕到了现在,你还以为这是一场游戏?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把大家的生命当一回事?” “小兄弟,接下来,我要给你上一节宝贵的人生课。” 沈重将右手的猎枪,放到左手上,转着圈。 很明显,他的左手比右手还要灵活。 “这节课的名字叫做,责任越大,能力,也得越大。” 沈重将猎枪对准泽让吉。 扣动了扳机。 第六十章 哭泣 津城派出所。 一楼大厅。 羁押室。 喝酒闹事的醉汉,ktv打架斗殴的小混混,绝不打工的电动车小偷,犯了原则错误的天上人间嫖客们不像往常那般愁眉苦脸默不作声的等待保释,而是罕见的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不时朝天花板上看。 “当这儿是菜市场呢,小点声。”值夜班的陈警官拿着文件夹拍拍羁押室的铁门,打断了众人的谈话。 “诶诶诶,陈sir,别走别走,”一个头染红毛的混混从地上窜起来,跑到铁门前,抓住铁栏杆,冲着陈警官说道,“给小弟们说说呗,动静这么大,武警刑警都来了,所以刚刚抓到二楼那位,纸袋子罩着那壮汉,是沈重对吧?” “谁跟你大哥小弟呢?我说你也是,这个月第几次进来啦?你奶奶每次拄着个拐杖来保释,不觉得丢脸吗?手别抓着栏杆!”陈警官用文件夹拍开红毛的手,语气严厉。 “陈警官您教训得对,我该死,我没教养,我没担当……但您也知道,ktv那地方,老板出钱就是让我给平事儿的,我最多向您保证,下次我一定报警,交给警察同志处理,绝不动手!”红毛立正站好,敬了个少先队员礼,随后又点头哈腰扒拉着栏杆,“所以陈sir,普通老百姓也有点知情权吧,您就给兜个底,省得大家吵吵闹闹的瞎猜,您也乐得清净吗不是。” 陈警官看着油嘴滑舌的红毛,又看看他身后一双双渴求的眼神,叹口气。 也怪不得这群人好奇。 津城这小地方,说不上人杰地灵,但治安一直挺好。 虽然每年也有零零星星的凶杀案,但大多都是常见的斗殴误杀、夫妻矛盾、仇人寻仇、同行相残之类的冲动犯罪,罪犯门要么自首要么逃不了多久就被逮到,掀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因此。 有计划的烧杀二十五人,抢劫金店一死一伤,手持枪械,在铺天盖地的法网之下潜逃三个月,极度危险,丧心病狂的“巨匪”沈重,在津城落网? 不出意外,今晚过后,这个消息会像龙卷风一般席卷整个渝都。 别说眼前这几位,如果不值班,恐怕自己也会跑上去瞧瞧热闹。 “……嗯,是沈重,在滨江东的废弃纸厂被逮住的,你们要聊可以,给我小声点。”好心的陈警官拍拍栏杆,不理众人得知消息倒吸冷气之后的接头交耳,径直往值班区走。 “诶,陈警官。”红毛又叫道。 “干啥?” “给根烟抽吧。” “滚蛋!” ————————————————————————————————————— 二楼。 指认室。 看着单面镜外,双手被手铐铐着,一动不动已经半个小时的沈重,杨见感觉头很痛。 那边的“袁安拷贝杀人犯”音信全无,线索断裂不说,现在又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小小的江津城,仿佛被下了降头一般,笼罩着一层根本摸不清头绪的阴霾,接连发生着一些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 将烟掐灭,杨见左手拿起面前隔板上放着的咖啡。 “王剑呢?”杨见吹着热腾腾的咖啡,开口询问一旁正穿着特种制服的小马哥。 正常程序来说,如此特重大案件必然是全权转交给刑警,审讯这种事,武警不会出现在这里。 但小马哥是抓获沈重的关键人员之一,因此有这个权利和义务协助刑警办案。 “医院,陪袁安。”小马哥取下头盔,擦擦汗,也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是吗,袁安……还好吗?”杨见翻着面前隔板上刚刚送来的关于沈重的资料,微微皱眉。 “不太好。”小马哥捏紧拳头,吞云吐雾间死死盯着审讯室中的沈重。 虽然已经在押送过程中狠狠揍了几拳,但这几拳跟沈重刚刚所犯下的罪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奥运期间,世界各地都盯着我们,暴力审讯这种事,是做不了咯,”杨见放下咖啡,挠挠头,“渝都那边已经收到消息,大部队马上就会过来带他走,算一下,我们可能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什么?”小马哥不解。 “疑点实在是太多……”杨见将资料放下,捏捏鼻梁,“你刚刚说过,你抓住他的时候,他是处于昏迷状态没错?” “嗯,我们接到消息到厂房门外时,正好听见枪响,顺着枪声赶到现场,那女孩已经中弹……翻出窗子追出去,没追多远,在一个阴坑中发现了他,手里还抓着猎枪……那附近本来就是各种野外农田,地形很复杂,大概率是他逃跑时摔进坑里,头着了地……老实说,确实有点……”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吧?”杨见抚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 “对。”小马哥想了想,点头。 “行了,更多的事,我亲自问他,”杨见拿着资料夹,拍拍小马哥厚实的胸脯,“这里其实没你什么事儿,你现在下班过去陪陪袁安,我这边有什么进展,电话告诉你,你也转告一下他。” “……”小马哥掐灭烟蒂,没多说什么,捡起头盔。 他确实有点担心袁安。 那向来冷静沉着的早熟小鬼,在广场上发出的嘶吼实在太过悲戚。 多点大人陪着,总是好事。 和杨见众人一起走出指认室,小马哥挥挥手,下了楼。 “三儿,等会你做笔录就好,不用扮演好坏警察那一套,大概率对他没用。”杨见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想要打起精神。 “是。”老三不由得也有些紧张。 倒不是害怕里面那悍匪,对警察来说,和人民百姓作对的都是敌对分子,人民警察绝不会畏惧任何等级的敌对分子。 所以老三紧张的,是杨见那罕见的极其认真的状态。 通常这种状态,意味着杨见嗅到了更大的阴谋。 意味着这小小津城,可能会不太平咯。 老三暗自咂舌。 吱。 杨见推开审讯室的门,跟老三一起鱼贯而入。 路过沈重时,杨见掀掉了他头上的纸袋子。 审讯桌上的刺眼台灯正对着沈重,照得沈重睁不开眼。 这都是标准的审讯流程,但杨见显然不想用这一套,将台灯摁下照着桌子,自己则坐到沈重对面,与沈重默然对视。 沈重眯缝着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看清眼前二人后,微微一笑:“……不是吧,两位警察同志,你们认为有什么审讯的必要吗?” “抽烟?”杨见没理沈重,从上衣口袋掏出老龙凤呈祥,起身单手将烟盒递到沈重被审讯桌锁上的手旁边,“家里管得严,只能抽得起这个,不介意吧?” “不介意,还得谢谢你,从现在开始,我算是抽一根少一根咯。”沈重非常洒脱,说话也很有礼貌,从烟盒抽出香烟,弯曲着身体用嘴叼住,杨见给他点上。 吞云吐雾间,审讯室一时安静下来。 烟抽到一半,似乎是对这氛围感到诧异,沈重先开口:“警察同志,你不会进来就是,陪我抽烟的吧?” “其实也差不多,就是对你很好奇,想进来瞧瞧你,”杨见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等会总部就会有人来接你,你在渝都那边犯这么多事儿,也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不要律师,不用辩护,绝对配合,我这种祸害,就应该趁早铲除。”沈重吸进一大口烟,从鼻孔缓缓吐出。 “其实吧,我也没什么权利留你在这儿受审,现在给你做的笔录到了那边都得重新问一遍,大概率也用不上……不过,我这人好奇心很重,有些事实在很奇怪,所以就当瞎聊天,想问问你。”杨见挠挠头,站起身坐到审讯桌上,给自己也点上一根烟。 “……”沈重在烟雾中瞅着杨见,没有说话。 “我知道人在走投无路时总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但根据资料来看,你做事向来有计划有目的,会给自己留足后路,会判断事情的走向……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放着璧山地势复杂的城隍山不躲,而是跑来江津郊外,出现在一群高中生的游戏中,还在根本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下,对着一个小女生开枪?”杨见吐出一口烟,凝视着沈重。 听完杨见的话,沈重的反应很奇怪。 他先是紧皱眉毛,仿佛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随后又舒展眉毛往上一挑,仿佛彻底理解了这回事。 这些表情都被杨见看在眼里。 杨见的脑中开始慢慢织起一张逻辑网。 “警察同志,我还是那个想法,我认为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审讯我,我犯的罪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两件的。”沈重掐灭烟蒂,将它小心的丢进了脚下的垃圾桶,继续说着根本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的话。 “你不想说也正常,所以你听听我猜的,你听完了再想想,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就当是还我这根烟的人情?”杨见站起身,在审讯室中走来走去,没等沈重回复便开口,“我认为,谨慎如你,在抢劫完金店后,必然不会逃出璧山城,肯定是在城隍山早早就建好了藏身地……但谁曾想,当你回到藏身地后,你发现了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早就在那里等你,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将‘某件事’嫁祸到你的头上……我知道你有一个儿子,目前被欺负到不敢去学校,而对方肯定也是从这方面下手,向你承诺会给你儿子优厚的条件……你已经犯下这么多案,当然也不怕多背这一件,大概是为了儿子,你答应下来,乖乖成对方的替罪羊,当然你们具体的交涉情况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被打晕扔进坑里,看来这其中……” “警察同志,我想问问,那女孩死了吗?”沈重忽然打断杨见,盯着老三发问。 老三很机灵。 但怪就怪在他太机灵。 反应太快,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你自己开的枪还不知道?你打她腿……” 老三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 杨见回头瞪一眼老三,有气撒不出,双眼一闭,抬头向着天花板吐出一大口气。 得。 就差一点。 “警察同志,”沈重满脸笑容,随后又是一脸无辜的耸耸肩,“从刚才起,我突然听不懂中文了,完全,就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警察同志,火是我放的,金店的保安是我杀的,高中女生也是被我伤害的,我这个人吧,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罄竹难书,我建议你们现在就把我击毙……” 杨见没理喋喋不休仿佛赢得比赛般兴奋的沈重,拍拍沮丧的老三,算是安慰,接着动身,快步往审讯室外走。 路过沈重时,沈重抬头看着杨见,意味深长的开口:“警察同志,你很聪明,但面对更强大的力量,聪明没有任何用……我们不过都是巨网中最边缘的存在,有一只你看不见的大蜘蛛,正在疯狂吐着白丝……哈哈哈哈哈哈。” 不理沈重那胜者般的狂笑,杨见带着老三走出审讯室。 “头儿……” “没事,就算他承认有人指使,出审讯室后让他得知那女孩没有死,随时可能翻供……怪只怪这幕后黑手太聪明,算计好了一切,好像什么都事先知道一样,操他妈的!” 杨见狠狠一脚踢翻走廊的垃圾桶。 啧啧啧,果然是悍匪啊。 能让杨头生气到这个份上。 二楼看热闹和路过的警察们纷纷侧目。 “三儿,”杨见调整好呼吸,回头看向老三,“反正最近没什么其他事儿,这案子我们继续跟进……从现在起,我要试试逆向推理,先大胆假设有那么一个幕后黑手,所以今晚出现在那场游戏中的所有人,我们都秘密调查一下……总而言之,先找到那幕后黑手的目的,验证过程,最后再去逮那王八蛋……” “那……我们现在手里的案子。” “虽然我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但我总觉得这两个案子有密切关联……而且,它们始终都围绕着一个人。” 杨见没再说话,扶着窗台栏杆,看着漆黑的夜空。 袁安啊袁安。 你到底是谁。 —————————————————————————————————————— “少爷,你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吗?” 接待室那怪老头此时出现在言星河家里的院子中,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换成精致的英式西装,斑白硬朗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挺胸抬头精气神十足宛如一位英国绅士,跟接待室那副模样判若两人。 他和言星河都做好了笔录,但却没有去医院,早早回了家。 “唐叔,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言星河站在地下室外,拉着地下室门把手,“我知道整件事你都无法理解,但我希望你相信我,我和他正在做‘正确’的事。” “少爷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但我害怕少爷因为年少而被人欺骗……”唐叔罕见的有些固执,第一次对言星河做的事提出质疑。 “哈哈哈哈,唐叔,以前你可从来不会拿年纪说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不相信他。” “但你相信我。” “是。” “而我相信他。” “明白。” “去准备点酸辣面吧,要两碗,饿死了。” “好。” 正义凛然的唐叔心里还是有结,他到现在也无法接受那小女孩在自己面前身受重伤。 但眼看平时充满智慧的少爷已经诚恳的向自己表达了两次“相信”,唐叔也不再多说什么,默然退下。 言星河看着唐叔落寞的背影,叹口气。 虽然计划是事先定好的,但事情真的发生了,在现场的他也有些接受不了。 真的值得吗? 真的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真的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言星河打开地下室的门,看见了老迈的袁安。 此时的他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好像瞬间又老了几岁,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工作桌上的一个方形黑盒子。 满脸是泪。 “哟?回来啦?”老袁安抬头,看见了言星河,抽出旁边的纸巾,擦拭脸上的泪水。 “嗯。”言星河点点头,咬着牙,表情纠结。 “哦?你说这个啊?”老袁安指指自己脸上完全止不住的泪,笑道。 “哈哈哈,我没想到,这臭小鬼,受到的打击比我想象的还大,能伤心到这个地步。” “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呜……” 老袁安大笑着。 哭出了声。 第六十一章 墓碑 “小年,还记得跟你说过的‘墨菲定律’吗?” “记得,任何事情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因为不管变坏的概率如何,它总会发生。” “从现在起,你再记住另一个定律,那就是不管事情糟糕到什么程度,爸爸都会保护你。” “爸。” “嗯?” “你浮漂沉下去半天了。” “啊……卧槽,是条大的!小年来帮帮我!” “……爸,你是钓到河怪了吗?言叔叔!快过来!我们快被拖下去了!” “不相信科技的力量,不用我的机械鱼竿,才不帮咧。” “言!星!河!” “好啦来啦来啦……卧槽,你们是钓到河怪了吗?” “你抄我的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砰。 砰砰砰。 几下敲门声,搅乱了小年的美梦。 许久没睡得这么香甜的小年,揉着眼睛,模模糊糊撑起身体,抬头,看见床边沙发上的王虎已经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 王虎将头凑过去,和门外那人小声嘀咕几句,又把门关上。 “醒啦?”回头看见已经清醒的小年,王虎笑道,“睡饱了吧?大姐头要见你,她很爱干净,给你三分钟时间洗漱。” “大姐头?你们那什么大爹呢?”小年翻身下床,一边叠着被子一边满足的打着哈欠,“而且我昨天不是洗过澡吗……” “洗过澡也得整理一下,你看你头发乱糟糟的……还有,消息今天才传过去,大爹出城也麻烦,可能还得好几天。”王虎计算着报信老鼠的脚程,也不隐瞒,如实答道。 “出城?这里不是地下城?”小年诧异。 “这里是‘墓碑镇’,我们都是被流放的‘贱民’。”王虎指指身上穿的衣服。 小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王虎已经脱掉了程门标志性的白色制服,换上了一身粗黄色,皱巴巴的马褂,好似一个常年下地干活的农民。 “墓碑镇……贱民?” “说来话可就长了,大姐头性子急,别让她等久,回来我再告诉你,现在赶快去洗漱。”王虎挥挥手,“我出去给你拿衣服,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你收拾干净,明白没有?” “明白啦。”小年给了王虎一个白眼。 “对了,”王虎半边身体踏出房间,想了想,又露回脑袋,“你劝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在墓碑镇,我们‘家园’客栈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跑出去,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好啦好啦,你快走。”小年很不耐烦,拿起背包,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很简陋,水龙头锈迹斑斑,蹲坑黄不拉几,连莲蓬头都像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但考虑到它们都有在好好工作,甚至还有热水,对小年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四周没有窗户,头上倒是有个用于通风的天窗。 王虎说那个“大爹”还有几天才会回来的时候,考虑到“红尿”那未知的保质期,小年有想过从这天窗逃跑。 虽然用老黄给她的“红尿”袭击大爹,逃到城内呼救,找到军方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小年心目中的最佳计划,但小年也并非一条筋。 她深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既然已经成功潜入地下城,只要有机会可以逃出去,自然比守株待兔,用不知效力的“武器”去莽撞袭击大坏蛋要好得多。 但王虎随后说的,让小年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她不笨,所以单从“墓碑镇”“流放”“贱民”等关键词中,就猜出了一些信息。 看样子,自己所在的并非是真正的地下城,很大概率是一个没有军方管制的“灰色区域”。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程门的人可以在这里隐藏身份而不被发现。 虽然还完全摸不着手续,但小年感觉自己好像卷入什么不得了的阴谋当中。 程门的人抓自己,到底是想干什么? 外面的人类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 问问雷风? 小年从背包翻出手机。 几条询问的消息发出,整整两分钟,没有动静。 哼,还说会随时在线。 连你都开始不靠谱吗。 小年气哼哼的将手机塞进背包,从包里隐藏内袋中小心翼翼拿出那瓶“红尿”。 要带身上吗? 砰砰砰砰砰砰。 门外响起王虎急促的敲门声。 小年赶忙将小瓶塞回背包,站起来从洗漱台盒子中抓了一把木炭灰塞进嘴里。 “干嘛?”小年探出头,故意将木炭喷得到处都是。 “诶!你这臭小鬼……”王虎也算是身手敏捷,拿着给小年的衣服往后一退,躲开漫天的黑灰,“我刚说什么来着,你还没收拾好?” “谁叫你们没有牙膏,这破东西一点也不好用。”小年咧着嘴展示着自己的满口黑牙。 “还牙膏呢,”王虎坐到床上,怒极反笑,“你知道牙膏这种东西能在墓碑镇换多少罐头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牙膏,我就是这么慢。”小年做了个鬼脸,关上门。 “喂,臭小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搞清楚你是我们的囚犯而不是客人,衣服我放床上,我在外面等你……”王虎放着狠话,“下次你再这样我直接把卫生间的门拆了,让你什么隐私都没有。” “才不要!” “那就动作快点!” ————————————————————————— 家园客栈一共两层楼,规模不算大。 楼上是六间客房,因为“价格”很贵,所以极少有人入住。 楼下是餐馆,有八张破烂的圆角桌,椅子各种各样,但都像是从垃圾堆中翻出来的一样。 墓碑镇没有“货币”这个概念,都是以物换物。 家园客栈不仅提供食宿,也提供物物置换的典当服务。 而物品价值多少,能换什么东西,能吃到什么样的饭菜,住什么样的套房,全凭老板娘说了算。 虽然家园客栈的老板娘是公认的童叟无欺公平公正,但没有完整的货币系统,总是会产生一些“矛盾”。 几乎每隔一个月,当“墓碑”被打开,流放了新的“贱民”,就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来打家园客栈的主意。 “喂,老板娘,麻烦你能再说一遍吗?” 柜台外,三个穿红色背心的平头巨汉吊儿郎当,带头那位趴在柜台,拿着手里看起来就很贵的石英表,摇晃着,声音放大。 这一“声音放大”不要紧,餐馆内零零星星的食客全都停止吃饭,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关注柜台的情况。 而柜台内一边抽烟一边用毛巾擦拭酒杯的老板娘,轻轻地,皱了皱眉。 “这块劳力士少说三四万块钱,跟你这儿就能换两个破馒头?外面的人都说你做事公正,看样子也不过如此。”那平头巨汉看着衣着朴素,身穿粗麻马褂,看起来娇滴滴脆生生的老板娘皱起眉头,以为是她害怕,声音又提高一度。 老板娘轻轻吐出一口烟,小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将它们排列整齐,随后盯着巨汉,从一旁抽屉中取出一个中等型号的纸箱子,扔到柜台上。 巨汉不解,往箱子一瞧。 乖乖,满满一箱,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名表,闪得巨汉眼睛都快瞎了。 “箱子里,你想换的话,随便挑。”老板娘叉着手,靠着身后的调酒台,继续抽烟。 “这……”巨汉一时哑口。 “妈的小娘们不要不识抬举,你知道我们是谁吗?小心烧了你这破店。”巨汉左边的马仔看老大吃瘪,立马上前一步,一掌拍到柜台上,拍得老板娘刚刚排列整齐的杯子倒掉一个。 老板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谁?”老板娘过去扶起杯子,将手里的烟蒂放进一个可爱的烟灰缸中,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棒球团!” 没错,棒球团。 在地下城里仗着身强力壮,拿着铁制棒球棍,四处抢夺资源的小型团体,个个都被通缉,个个是狠角色。 但。 “噗……” “噗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餐馆内的食客们仿佛憋了很久,终于在马仔报出自己的名讳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种戏码几乎每个月都要上演一次,常来光顾的食客们都对此乐此不疲。 “你们他妈的笑什么?”那马仔被众人笑到发毛,恼羞成怒,随手抓住一个离他最近的食客,啪啪就是两耳光。 那食客被打得鼻血都出来了,但还是忍不住狂笑,就跟癫了一样。 感觉很不对劲,马仔随手将他扔到地上,骂骂咧咧的转过头。 烟雾袅绕中,不知何时,他发现老板娘已经从柜台出来,走到了他的面前。 “干……”嘛字还没有说出口。 先是眼睛。 一根滚烫的香烟直直插进他的右眼。 接着是蛋。 一记迅猛的高抬腿,他感觉自己裤裆出现了不明液体。 最后是肝。 一招精准的爆肝拳,他甚至来不及惨叫,整个人便蜷缩到地上。 像是滚烫热锅中挣扎求生的中草虾般扭来扭去,口吐白沫,逐渐失去意识。 “抬出去,喂猪。” 客栈门口守着的铁牛和铁狗赶忙上前,将那人抬了出去。 而老板娘则从上衣口袋拿出毛巾,擦拭着双手,看向被扔到地下的食客,礼貌的开口:“对不起,是我的失误,这顿饭我请。” “嗨,老板娘这你就见外了……那我再要一份炒饭。”那食客摆摆手,对挨的这两记耳光很满意。 这番场景,可把在场另外两位巨汉吓傻了。 他们的确是在地下城赫赫有名的坏蛋社团,但也仅仅只敢欺负弱小,笼络物资,实施抢劫而已。 因为在地下城,杀人可是绝对的禁忌,只要涉及到,军方都是直接击毙,所以抢劫和组织社团活动,已经算是乌托邦一般的地下城中,十恶不赦的巨罪。 但…… 刚刚发生了什么? 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轻描淡写重伤自己的兄弟不说,还把他……拖去喂猪? 我们这是,到了地狱吗? 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场人的行为太怪异。 两个巨汉站在柜台外,微微发抖,冷汗直冒。 但作为老大的巨汉还是最先反应过来。 他看看身边娇小的,自己似乎一掌就能拍死的女人,想着自己多年兄弟的遭遇,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哇哇叫着,举起手扑向她。 但已在楼梯口站了许久看戏的王虎哪能让这种东西接近老板娘。 踏步上前,跆拳道黑带的王虎一个完美的空中转体下踢,右小腿狠狠砸向巨汉的脖子。 咔擦一声。 巨汉连叫都没叫一声,眼睛向上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老板娘感觉到身旁的动静,侧过头看看已然倒下的巨汉,向已经收工的王虎点点头。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什么,猛然转身,看到了正趴在楼梯栏杆,目睹了全过程,此时正张大嘴巴陷入呆滞的小年。 老板娘瞬间收起那副生人勿近的冰美人面孔,转而露出几乎能够融化任何冰雪的温暖笑容。 “想必你就是小年吧?欢迎来到墓碑镇。” 第六十二章 思诗 思诗。 为什么没文化又愚蠢的妈妈,会给自己取这么一个浪漫的名字。 真是可笑。 深夜的巷道内。 蚊虫飞舞的垃圾堆旁。 一个今天刚满十八岁的女孩迷迷糊糊睁开眼。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脸上的鲜血早已凝固。 想挪动身体,但肋骨断了两根,连呼吸都很痛。 看东西不太清楚,大概还有点脑震荡。 所以,就是今天了吗? 等明天垃圾清理工发现,或许自己早就已经断气。 报纸会怎么写呢? 大快人心,投毒杀人犯的女儿终受天谴? 想必,导致自己死亡的那群人也不会遭受到任何惩罚。 别说警方会不会追查,就单从道德层面上来讲,那群人只会认为他们是“替天行道”,为那场震惊全国的投毒事件受害者们报了仇,不会有任何良心的不安。 因此,唯一的好处,是那疯癫的老妈,可能会被送进社会福利院,总算用不着自己操心。 天空好美啊。 星星都好漂亮。 思诗半躺在垃圾箱上,颤抖着用右手撩开头发,抬起头。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导致这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她的爸爸。 在他餐饮生意蒸蒸日上的时期,作为生日礼物,他送给了思诗一副天文望远镜。 他告诉思诗,做人要脚踏实地,但也不要忘记仰望天空。 “哈……咳,咳咳。”想到这儿,思诗忍不住笑了一声,导致肺部不适,咳嗽出来。 她觉得好笑是因为,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刻,自己率先记起来的,全是那个“恶魔”的好? 这难道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思诗感觉自己的眼皮开始变得很沉。 渐渐的,渐渐的,将要合拢。 “我听说……这附近有个小姑娘打架特别厉害,是你没错吧?” 耳边响起一个粗犷的男声,思诗奋力睁开双眼。 昏黄路灯下,她看见面前不知何时已经蹲着一个身穿紫色马褂,梳着单马尾辫,胡子拉碴,右脸上有一道明显的紫色伤疤,卧蝉眉,丹凤眼,英气十足的成熟青年,正满脸微笑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这青年虽长相英俊器宇不凡,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浓浓的痞气,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原来如此,是想来补刀蹭个名望的吗? “照着……太阳穴打……死得……轻松一点。”思诗将头侧过去,右边太阳穴对着那青年。 谁知青年哈哈一笑,拍起手来:“果然有种,诶,跟你商量个事。” 思诗扭过头,正脸对着青年,满脸疑惑。 “我想认你做我妹妹,怎么样?”青年伸出手,将思诗额头上被血液凝固的碎发扒拉到一边,看着思诗的眼睛。 “你……神经病……吧?咳,咳……”思诗被青年莫名其妙的话呛住,扭头躲过青年的手。 “姚思诗,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姚记烤鸭店老板姚天楚,因染上赌博导致生意经营不善破产。破产后性格大变,嗜酒成性,对妻子进行长时间家暴,使其脑部遭受重创变成痴呆,最后,姚天楚将自己的遭遇怪罪于社会的不公,于6.14日在竞争对手的烤鸭店中投毒,导致十四人死亡,二十人不同程度受伤,史称‘6.14特大投毒案’,”青年摇头晃脑,仿佛对这些资料如数家珍,“姚天楚没有提起任何上诉,被最高法院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留下了唯一的女儿姚思诗独自承受社会不公正的‘道德审判’,她被不良网络人士曝光了身份信息,那些受害者家属和民众们将无法对姚天楚发泄的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 “然而奇怪的是,在明明可以抛弃母亲搬到其他城市躲避这场无妄之灾的情况下,姚思诗竟然选择与这场不讲道理的暴力对抗,任何想要攻击她的人,都被她狠狠的还以颜色,直到今天……” 青年干脆坐到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在姚思诗面前晃荡:“抽吗?” 姚思诗点点头。 青年用嘴将烟引燃,递到她嘴边。 “本来还想多观察你一阵,但今天怎么被四个小混混就给打成这样?”青年嬉皮笑脸,也给自己点上一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捏碎了……四颗……蛋。”姚思诗从鼻孔吐出一口烟,逞强道。 “哈哈哈,是吗,这么狠,但如果有学过空手道,倒下的绝不会是你啦,”青年缩了缩下半身,随后又认真注视着姚思诗,开口,“事实上,我的程门武术学院是不收女人的,我这个人不喜欢破坏规矩,所以想出这个办法,因此,我再问一遍,你愿意当我的妹妹吗?” 听到程门武术学院,姚思诗眼睛一亮。 整个渝都,谁人不知这赫赫有名免费接收社会“三不管”少年的“改造所”? 而眼前这个气势惊人的三十来岁青年,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程门校长? “答应我,我会给你母亲安排最好的安置所,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教你一身不会被任何人打败的本领,还有一个家。不答应,看在我实在很喜欢你的份上,我会送你到医院,然后由衷的劝你离开这座城市,没必要跟人类无穷尽的恶意对抗。” 青年吐出一口烟,接着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从上衣口袋拿出一袋沙琪玛,又从裤子口袋掏出根蜡烛,撕开沙琪玛,将蜡烛插到上面,用火机点燃。 “大晚上的,找不到地方买蛋糕,今天是你生日对吧?将就将就,来,许个愿。” 火光中,姚思诗看着手捧“劣质蛋糕”的青年,良久。 她能感觉到青年的诚意和许久没有体会过的温暖,但更吸引她的,还是青年身上,那股跟自己一样倔强又危险的气息。 是同类。 “哈……哈哈……哈哈……咳咳……”姚思诗奋力伸出右手,抓住嘴里香烟的过滤嘴,用力吸了一大口,接着吐出,吹灭了眼前的蜡烛。 “你叫什么名字?” “程界,学生们都叫我‘大爹’。” “大爹。”姚思诗咳嗽着,咧开已经龟裂的嘴唇,露出一个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在她脸上显现过的微笑。 “从今天开始,我叫程思诗。” —————————————————————————————————————— “我姓程,你叫我思诗就好,”程思诗几步走到小年面前,伸出双手,像个猥亵犯一样又是摸小年的脸蛋又是摸小年的头发,“嗯,不错,可可爱爱,整天对着这群老粗都快气死,总算来了个漂亮小姑娘。” 小年显然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抽离出来,看着眼前恐怖的女人,像只没有灵魂的英短猫,任由她随意撸着。 “饿了没有?”强迫症般的程思诗轻手轻脚的整理着小年没有穿整齐的衣服,又帮忙捋顺了头发,最后摸着小年的头,亲切的问道。 “咕……” 小年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但肚子相当诚实的叫出了声。 她体内的太阳球早就已经消耗殆尽,连夜赶路到这儿时已经是深夜,也就昨天洗完澡睡觉前吃过一小块压缩饼干。 所以,从小年下楼开始,她就一直被餐厅中飘散的饭菜香吸引,而此刻被这么一问,馋虫加饥饿战胜了恐惧,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王虎,给客人们一人一罐罐头,让他们出去,店门外挂上打烊的牌子,今天贵客临门,不做生意了,”程思诗伸出细嫩洁白的右手,扶着瓜子脸下巴,嘀咕道,“冰箱里还剩了点五花肉……小年,想吃回锅肉吗?” “嗯嗯!”小年用力点头,唯恐对方反悔。 “肉和汤汁浇到大米饭上,做成回锅肉盖饭?” “嗯嗯嗯嗯!”小年馋虫上脑,口水都快流出来,点头如捣蒜。 “好嘞,”程思诗对小年的表情相当受用,挽起袖子,“那你在外面等着,我给你做。” 说罢,程思诗走路带风,冲进幕帘后的厨房。 “老板娘厨艺超好,但向来只会为‘大爹’下厨,看来,她很喜欢你。” 王虎早已做完老板娘吩咐的事,默默出现到小年身后,不自觉的咽着口水,语气中带着嫉妒。 “所以我应该感恩戴德吗,绑架犯。”小年回身,吐出舌头,做个鬼脸。 “如果你嫌弃,等一下可以不吃,我会‘勉为其难’的帮你解决烦恼。”王虎抹抹嘴巴,笑道。 “才不要!”小年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郫县豆瓣酱香味,感觉口水都快要包不住。 “那就找个地方坐好,乖乖吃饭。”王虎收拾着刚刚纠纷中被打翻的桌子和椅子,将它们排放整齐。 “对了,断手那位呢?”小年左看右看,没有看到李兵。 “……”王虎停下手中的工作,沉默半晌,找了根椅子坐下,眉头紧皱,叹口气,“情况不太好,伤口感染,已经送去诊所……墓碑镇资源有限,没有治疗太阳辐射的药剂,就看大爹回来时,能不能带上一点,如果不能,哎……” “你们就不能想办法去地下城找医院看看吗?”想到李兵的手是为了自己而断,小年起了恻隐之心,不免担心道,“还有你们一直在说墓碑镇墓碑镇的,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王虎闭着眼,摇头晃脑的想着该如何形容,终于,他想出了恰如其分的评价。 “不是天堂,也不算地狱,真要形容起来,那么这里,才是真实的人间。” 第六十三章 失序 末世之下,最重要的是秩序。 都不需要太深奥的社会学,随便举点普通人的例子,就能看出灾难状态下人性会自发产生的各种混乱,继而模拟出“秩序失控”下的社会状态。 2003年,s病毒在国内肆虐,来自青海的黄先生听信“碘盐可以预防s病毒”的传言,倾家荡产购买了一万三千斤盐巴;无独有偶,来自河西的王女士无意间听人说起“喝醋可以灭杀病毒”,所以将家里用于买房的钱全部取出,租下厂房,囤积了一百吨醋。 因为漫天飞舞的“碘盐和醋可以预防s病毒”的谣言,无数村庄区县甚至城市都出现了疯狂的抢购潮,哪怕国家出三番四次面辟谣,其场面一时都难以控制。 2012年12月21日前一周,因相信网络上盛传的“玛雅人预言第五太阳期世界末日”即将到来,渝都的陈师傅卖掉房产,抛弃妻儿,取出所有积蓄进行疯狂消费,享受“末日前最后的快乐”,结果在22日当天,选择跳楼自杀;而来自蜀都的李先生,则在短短一周内疯狂盗窃抢劫数十余起,最终落网后还不忘跟警方喋喋不休,直言“大家都会一起死掉”。 彼时的互联网上更是出现无数例如“我老家开始发救急包”“江苏出现了三个太阳”“12月21日黑暗降临后,地球将会有连续三天的黑夜”等“变种版末日谣言”,导致市民们疯狂抢购蜡烛和火柴。川省隆昌县、双流县、湖北公安县以及长春等多地的白蜡烛直接卖到脱销。 而以上这些都仅仅只是谣言而已。 这样谣言之所以总是“奏效”,是因为它们的背后,是“死亡”在撑腰。 沙虎鲨幼崽为了活下去,在子宫内就会互相残杀,“选出”最强壮那一个诞生于残酷的海洋世界;海鞘为了活下去,在失去食物来源后,会率先吃掉自己能量消耗最大的脑子,让身体处于低耗能状态;就连看起来最温顺可爱的兔子和仓鼠为了活下去,在遇到食物不足等危险环境下,也会毫不犹豫杀害并吃掉自己的幼崽。 作为“万物之主”的人类,并不会“绅士”太多。 为了活下去,“自由意识”反而成了人类最恐怖的东西。 面对死亡,根据历史经验教训,民众们总是会做出许多无法控制的,荒诞的,可怕的行为,继而制造出无数的混乱。 这种情况下,往往在末日没有到来之前,社会结构便早已崩塌,人类也已经完成了自我毁灭。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末日社会学”便应运而生。 早在最近这场毁天灭地太阳风暴发生的前一年,米国纽约联合国大厦便秘密召开了一场联合国大会,大会开场便公布了一项由多国社会学家参与并制定的“末日社会管理学说与指导办法”——简称“末日社会学”。 此学说指出,经过多国顶级科学家预测,太阳状态已经完全失去控制,末日无可避免,而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通讯设备也将全面中断,政府之间会失去联络。 所以,在此基础上,在倡导各国科学界全力找出“抵抗办法”的同时,为了维护社会的稳定与秩序,在毁灭通讯的“灾难日”到来之后,建议各国采用“联盟自治”的社会管理政策。 即刻起,“政府”概念将荡然无存,各个国家各个地区的地下城、海底城、洞窟城都将变成独立的“联盟”,理应用合适的方法去管理社会民众,为人类全面重返地面而争取时间。 而这个“合适的方法”,其核心,便是“欺骗”——隐瞒末日的具体情况,创建各自的“理想城”,让生存于城中的市民感觉到安全和幸福。 就在此时,在他国首脑对欺骗的效力时间和资源的有限提出质疑时,负责公布学说的华人社会学家万程程,请出了华人科学家言星河。 言星河上台,带来了一个震惊世界的消息:他利用氘和氚,初步掌握了微等级的可控核聚变,其制造出的人造太阳,能够供给纽约这么大规模的城市足足二十年的能量消耗。 为了全人类,言星河代表华夏国,决定将制造方法无偿公布。 掌声雷动间,联合国全票通过“末日社会学”。 因此,在最后那场毁灭通讯的太阳风暴爆发时,世界各地的“联盟”都已经以言星河的“人造太阳”为基础建好了自给自足的“乌托邦”。 它们的目的是保留住人类最后的希望,通过隐瞒外界的情况,令人类社会处于守序又稳定的状态。 它们是光明的。 但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绝对光明。 墓碑镇,就是最好的例子。 —————————————————————————————————— “所以,当动物实验进入瓶颈期,想要更近一步取得成果,你认为放弃道德准则的无良科学家们接下来会做什么?”王虎吃着老板娘稍微加工过的,装在盘子里的午餐肉罐头,舔着嘴唇,用筷子指向小年。 “……嗯,人体实验?”小年满嘴都是油渍,此时正捧着盘子,一边说着,一边小口舔食上面香气四溢的作料。 “对,人体实验,那么,你认为在稳定的社会下,最适合做人体实验的,是哪一类群体?” “……罪犯?”小年放下盘子,眼睛瞪大看向王虎,直觉告诉她,王虎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会非常可怕。 “没错,”王虎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嘴巴,“事实上,在解放碑联盟建立初期,地下城是有监狱存在的,那个时候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纵使押送环节费时费力,军方也还是将不少穷凶极恶的罪犯带到地下城来……他们本就有罪,关押只会浪费土地,消耗可贵的资源。在四面八方的难民越来越多,城内资源开始吃紧后,他们自然而然成了第一批人体实验的对象……人体实验相当失败,大部分人都没能活下来,而活下来的人身体都被不同程度的辐射,发生各种各样的副作用……这样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实验室根本装不下,因此联盟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地下水库,将他们全都赶到水库里,每个月派人来进行观察调研的同时定期投放一些物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因为进来这水库相当于有死无生,而出入口被联盟用大理石门堵住,门的形状又像是墓碑一样,因此,作为第一批‘移民’,那群被辐射感染的罪犯非常浪漫的给这里取了个名字,叫‘墓碑镇’。” “既然是流放罪犯的地方,那你们又是……”小年听得入迷,双手捧着下巴,不解道。 王虎看看一旁沉默抽烟的老板娘,老板娘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解放碑联盟城资源有限,核定承载量是十万人,但难民却是源源不断的,为了保证那些‘良好市民’能够得到妥善安置,他们开展了一场‘大清理’活动,清理城中那些没有身份证明,没有家人认领的‘黑户’……程门的人大部分都是被大爹捡回来的社会弃儿,别说家人什么的早就失去联系,有不少连身份证和户口都没有,所以当然是第一批被抛弃的对象……我们这些‘黑户’被集中‘安置’到墓碑镇,由联盟出面盖了许多安置所,因为人造太阳的关系,这里不缺电,水库旁边有条地下河,也不缺水,所以我们被流放到这里,自由形成社会……而从几个月前开始,联盟城宣布不再接收难民,那些执意要进城的难民和在城中抗议、闹事、散布末日谣言、形成非法团体的‘坏人’也被通通扔到这里来……在墓碑之内,大家都是‘同志’,而墓碑之外,就是他们瞧不起的‘贱民’……还记得我们进来那条下水道吧?不想在墓碑镇居住,可以随时出去,探索外面充满危险的世界,而想要留在墓碑镇,就得学会在水库每周倾倒一次的垃圾堆中捡‘宝物’,抢劫勒索从墓碑中送来的新难民,以及用强悍的武力去争夺联盟每个月会发放的物资……甚至,你还可以,捕食同类。” 王虎阴森森盯着小年,小年心里一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可能是联盟那群道貌岸然的蠢货无法接受这种场景,所以命令禁止吃人,举报吃人现象的会有物资奖励,而面对食人者,联盟会即刻击毙……每次联盟发放物资并去‘实验区’观察受辐射感染罪犯时,都会有两个巨人以及二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陪同,因此想要反抗他们,跟找死差不多……墓碑镇的大部分人对此现状早已认命,但唯独,不包括大爹,不包括我们,所以我们……” 咚咚咚。 程思诗稍微用力的将香烟在烟灰缸中掐灭,对着王虎吐出一口烟。 王虎知道自己多嘴,因此立马话锋一转:“该说的都说了,想必你也听不太懂,不过,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是我们程门,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的情况下,被人类社会遗弃了整整两次,哈哈哈哈哈……” “……”小年看着笑得洒脱的王虎。 她一直无法接受程门在观音桥地下城中所做的一切,但此时此刻,她却忽然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种复杂情绪令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制造黑暗,就得承受黑暗,”程思诗看着满脸愁容的小年,“在成人的世界里,我相信,不管是联盟还是我们,都已经做好了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的心理准备,小年,你说对吗?” “我不知道……所以,你们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建起,我们的‘家’。” 程思诗满脸深情的注视小年,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 第六十四章 程界 解放碑防辐射中心。 思辨厅。 厅内,零零散散坐了二三十个衣着各异但都外表斯文的男女。 讲台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身材高大,穿白大褂扎着单马尾辫的英俊中年男性捂住嘴,正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 “还没到饭点吗?” 马尾男搓揉湿润的眼睛,看向左手的名贵石英表,说出的话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嘛嘛,再说几句就到了……我想在座各位也知道为什么联盟要让我们每两周开一次‘研讨会’,我们这些当‘心理引导员’的,平时接收的负面情绪太多,确实应该经常聚一聚。工作上的事,不管家人还是朋友都帮不上忙,只有相同专业的一起聊聊,才能排忧解闷……大家都已经很熟了,我实在没什么能分享的,搞不懂为啥每次研讨会都让我来主导,是觉得我会讲相声?” 马尾男挠挠头,满脸无奈,其自谦幽默的语气令台下氛围一片轻松。 “总而言之,各位时刻铭记‘破窗效应’,一个房子如果窗户破了没人去修补,隔不久,其他窗户也会莫名其妙的破掉。一块干净的地方,如果出现了一小坨垃圾没有及时清理,那人们会毫不犹豫继续往那里丢垃圾……我们的职责,是阻止任何悲观、负面情绪的发生,人造太阳毕竟不是真的太阳,根据心理学研究,人类长时间生活在地底,其患上心理疾病的风险会增加百分之八十,因此,哪怕再小的负能量细菌,只要没有及时掐灭,都会在联盟城内像传染病一般扩散,后果不堪设想。记住我们的口号,‘及时处理,及时上报,及时解决’……人们总是会轻而易举对心理医生产生精神上的依赖,因此我们也必须要成为联盟精神文明建设的最结实的地基,当好人们值得信赖的精神领袖……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拥有操控人心的能力,所以我们可以是天使,也极有可能成为恶魔,希望大家勿忘初心……诶,刚好到点,下课下课!” 马尾男关掉投影,拿起台上的文件夹,飞也似的冲出思辨厅。 跑过洁白的长廊,在临近食堂的拐角,马尾男跟迎面一人撞了个满怀,将对方撞得一个后仰摔翻在地。 被撞那人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雪白的大褂,跟马尾男相比有些身材矮小,似乎是劳累过度脸色显得有点蜡黄,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但遮不住眼镜背后那双炯炯有神的星目。 他的胸前所挂的工作牌上方,印有象征可以自由进入辐射中心任何设施当中的,最高等级的五颗星星。 他的工作牌中间充满英气的证件照下方,是三个正楷的大字。 言星河。 “程界,我说你也真是,堂堂一个心理医生,练得这么强壮干嘛?胸肌跟铁一样硬,咋了,对方不听你话,就往死里揍?”言星河坐在地上,揉着额头,半开玩笑的抱怨道。 “诶,言大科学家此言差矣,正所谓内正其心,外正其容,强大的内心就得强壮的体魄去包裹,只发展一项不就本末倒置了吗?”程界满脸微笑的伸出手,将言星河从地上一把拉起来,“怎么,在这儿堵我,看你这气色,又睡不着觉啦?” “明知故问……走走走,知道你就是来蹭饭的,饭菜我叫人拿我办公室了,”言星河推着程界的背,将他往走廊另一个方向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现在没你那催眠疗法,我没有哪天能睡踏实。” “嗨,哪能这么神奇,你就是单纯的因承担责任过重而导致精神压力过大,之所以我那破催眠能对你奏效,是因为你已经形成了‘精神依赖’,潜意识中认为只有我能帮你睡好觉……这样下去只会形成恶性循环,你得自己支棱一点,妈的我可不想每天都有男人惦记着找我睡觉……”程界拍开言星河的手,笑骂道。 “那你给我开点药。”言星河一看程界就犯困,久违的打了个哈欠。 “啧啧,谁敢给你开药啊大哥,你这脑子如果不小心吃坏了,我十条命都不够赔……” 说话间,程界轻车熟路的推开言星河办公室的门。 作为“掌控能量的人间神”,“世界的瑰宝”,“人造太阳之父”,“华人之光”的言星河当然能在寸土寸金的辐射中心,拥有属于自己的巨大办公室。 办公室内干净整洁,四周书柜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三米多宽,两米多长的巨大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枯燥难懂的图纸和手稿,办公桌旁边是一张真皮制作的单人躺椅,上面还铺着一层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毛毯。 “哟,这毛毯……”程界毫不客气的坐到言星河的办公椅上,一边拿起桌上的筷子,一边看向躺椅上的崭新毛毯。 “我老婆知道我睡不好觉,找纺织厂连夜订做的,手工蚕丝呢,”言星河打着哈欠,坐到躺椅上,注意到了程界左手上那块表,“百达翡丽?怎么又换了一块?” “如今这世道,这玩意还不如馒头值钱,也就我个人比较喜欢,愿意收来当诊疗费啦……”程界夹起一块红烧肉,闻了闻,放进嘴里,闭上眼,缓慢咀嚼着,享受肉汁在口齿间炸裂的快感。 将每一顿饭当成最后一顿,一直是他恪守的原则。 “我说,凭你的专业能力,何必在城内当个江湖郎中,两周回来报道一次不说,还得下地干活……正式加入联盟编制不好吗,我们这儿不仅有健身房,还提供高规格的住宿,每个月还有不少联盟币拿……而且,相信我,只要你答应来辐射中心,我不敢保证别的,单吃方面,我还能给你安排个私人厨师!”言星河探探身,再次诚恳邀约道。 “免了免了,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野惯了,让我整天穿着个白大褂在这消毒水弥漫的破地方呆着,别你没被失眠折磨死,我倒先疯了……”程界夹起一口咸菜放进嘴里,宛如龙卷残风般吞噬着手中的米饭。 “哎,人各有志,不强求,”言星河碎碎念着,躺到躺椅上,看着天花板,“说起来,我好像每次都记不得我是怎么入睡的,这算是治疗的副作用吗?” “催眠治疗是由浅入深的,长时间的心理暗示下,我对你来说就是一把开启睡眠之门的钥匙,只要处于那个你潜意识认为‘安全’的环境之下,所有的‘契机’全都到位,失去意识后入睡是很正常的,比如……” 程界将面前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左手抽出一张纸,右手举起来,打了个响指。 “啊?对,就是这……”言星河还未说完,在听到响指的瞬间,他感觉困意如潮水般袭来,眼皮好似灌铅般沉重。 慢慢的,慢慢的合上了眼。 第六十五章 计划 程界站起身,走到言星河面前,从躺椅下方的隔层中取出空调被,盖到言星河身上。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好问了,这次你就睡个好觉吧。”程界拍拍言星河,非常感激他在催眠状态下的“倾囊相授”。 原本报名加入‘心理引导员’计划混进辐射中心,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接触到什么高官进行催眠控制,没想到居然能遇上大学时代的天才室友,如今已是辐射中心首席科学家的言星河。 言星河也认出了程界,大学时代因为学校宿舍分配出了问题,将他一个物理专业和程界一个心理学专业的安排到同个宿舍。 程界在学校算得上风云人物,高大帅气运动能力极强不说,专业成绩也是全校第一,还在考研阶段帮助导师发表了不少权威的心理学论文,可谓能文能武。 加上二人又在同一寝室,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一言一程”组合在他们大学时期可谓如雷贯耳,刺激招生市场,风靡万千少女。 而当时的言星河因为压力关系导致反复失眠,正处于精神极度虚弱的状态,在大学既是室友也是风云组合的二人一拍即合,程界顺理成章成为言星河的私人心理医生。 程界为人和善,专业能力过硬,又充满人格魅力,在得到言星河肯定的同时,自然而然也成为了联盟“心理引导员”的领袖,两周一次负责他们的培训和领导工作。 原本只想钓个癞蛤蟆,没想到牵出个金乌龟。 虽然程界口口声声说着只是“基础催眠疗法”,实际上他对言星河使用的,是高阶的“深度催眠”。 如此“深度催眠”非常不好施展,需要一个稳定安全不受打扰的环境,需要被催眠者放下所有戒心以及对催眠师无条件的信任。 而这种苛刻的需求,在言星河的“好心”帮助下,通通得到满足。 言星河就这样毫不知情的中了程界的深度催眠。 在催眠期间,言星河会失去意识,但却会对程界所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 作为人造太阳之父,言星河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权利,但却是整个联盟城最受尊敬,实质上权利最大,掌握着无数的秘密的人。 这些秘密有公开的,有私人的,还有隐秘的。 而这个隐秘的秘密,就是程界“家园计划”的导火索。 看着面前熟睡的老友,程界的脸上早已没了那副总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他知道,一旦被老友得知所有真相,那自己和他的这段友谊,也算是画上了句号。 如若计划完成,再次见面之时,二人必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程界向来厌恶联盟城内无知又愚蠢的人类,但言星河的纯粹,令“卧底”已久的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对程界来说,联盟城内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唯独和言星河的这份羁绊是真的。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大学时期和言星河一起吃着泡面熬夜通宵追看的那个叫《火影忍者》的日本老动漫。 想来,自己就是那个不可理喻的宇智波佐助吧。 辐射中心全面禁烟,已经憋了很久的程界已经忍耐不住想要来一根。 研讨会只开上午,而言星河在自己催眠下至少会睡够八个小时,因此可以提前下班。 想到这儿,程界回过头,收拾好桌上的垃圾,又将言星河的桌面整理了一下。 将灯光调至昏暗,程界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是满脸微笑,正准备敲门的万程程。 看到是程界,万程程立马收起笑容,又变回那张死鱼脸,冷漠的问道:“睡了?” “睡了。”程界笑着点点头。 “下班?”万程程看看手上的表。 “没问题?” “没问题,尽量多来,他最近状态很不好,总是做噩梦。”万程程一转身,也不听程界的回复,走路带风的消失在长廊尽头。 程界看着万程程的背影,阴沉着脸。 这个女魔头,恐怕是把对其他事物的所有善意,都给了言星河吧。 叹口气,程界关上门。 —————————————————————————————— 走过一条长长的消毒通道,发型都被吹乱的程界终于出了辐射中心大门。 抓了抓头发,伸个大大的懒腰,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程界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放到嘴边点燃。 烟雾中,他注视着辐射中心前方的城市景色。 穹顶结构之下的巨大地下联盟城,能够容纳十万人,一共被分为了九个街区。 辐射中心所在的是位于中心的第五街区,联盟基地、审判所、治安局、调查团也都建设在这里。 因为失去通讯的关系,联盟城内早已没了“互联网”的存在,传达信息全靠人力。 每个街区都有一个街道办事处,办事处的处长每三个月来联盟基地报道一次,上交上个季度的生产信息,并领取下个季度生产任务,回到街区后就传达给居委会,由居委会会长给各自辖区的居民们布置必须的“社会工作”。 除了孕妇、七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以及十六岁以下享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孩子可以免除以外,其余所有成年人,都有计算工时,必须达标的“社会工作”。 这些社会工作有医生、护士、心理引导员、老师、木工、纺织工、装修工人等技术和体力工种,但占比最大,普通人选择最多,也是最重要的还是其余三大工种: 种田、养殖以及挖洞。 解放碑联盟城的人造太阳能够供给五十年的能量需求,以此为基础,未来的人口一定会持续增长,因此挖洞扩建地下城是必不可少的发展计划之一。 联盟城内不养闲人。 以上的“社会工作”相当严格,只要有两次工时没能达标,就会被送进墓碑镇。 但只要能够按时完成每月的“工时”,就可以在联盟食堂享用免费丰盛的大锅饭,还能根据“工作表现”,得到一定数额的联盟币奖励。 辐射中心大门正前方有一栋体育场般的巨大建筑,那是公立的“联盟超市”,每个街区都有一个,但当属这个最大,几乎能买到任何常用的东西,也是联盟币最大的流通渠道。 有了人造太阳的存在,石油车早已被淘汰,辐射中心广场偌大的停车场中此时停着各种联盟特制的电动摩托和电动汽车。 这周是三个月一度的街道大会,要开整整五天,今天是第一天。 联盟城内最有权力的人物全都来到第五街区,此时正在聚集在辐射中心右前方的联盟基地里。 街上到处都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联盟治安员。 平时镇守入口的巨人,今天也到场两个,此时正在联盟基地大门外趴在对他们来说像“小猫咪”一样的石狮子上聊天,十分扎眼。 程界吐出一口烟,看着那弧顶建筑结构的联盟基地。 找到那女孩,我就炸了你。 他想道。 第六十六章 仇恨 掐灭香烟,程界从停车场取出自己改装的自行车,他向来迷恋手工,这辆自行车他用了阻力更小更轻的轮胎,锯断了燕把,前叉换成硬叉,前盘换成了椭圆盘,几乎把能拆的全拆了,从侧面看过去薄的就跟纸片一样。 所以它快。 配合程界强悍的脚力,他和他的爱车像风一般飞驰在大道上,向第七街区前进。 离辐射中心越远,现代化的房子就越少,到临近第七街区时,眼前的景色已经与乡下无异。 随处可见田地、大棚、养殖厂,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泥土的清香,许多老头坐在街区大门口,下棋的下棋,打牌的打牌,聊闲天的聊闲天,老太婆们跳着广场舞,黄毛小童围在街区大树下,听一说书先生讲水浒传,街口门卫亭外挂着一张告示牌,上面写着今晚在露天广场会播放的电影,有《阿甘正传》《当幸福来敲门》《三傻大闹宝莱坞》,全是劝人乐观积极向上的励志片。 没了通讯,人类不再依赖手机,返璞归真般开始过起了乡土生活。 而和这番乡土景色违背的,是为了容纳更多人居住,而修起的一栋栋十五楼高的居民楼。 这些居民楼为了应对地下潮湿的问题,外墙都是用高分子防水材料建造,呈黑棕色,方方正正,一梯八户,整整齐齐排列在工业农地后面,从远处看,像极了一排排竖着的棺材。 这些“棺材”的顶部都装着银白色的太阳能充电板,正对着地下城穹顶中央那颗耀眼夺目的人造太阳。 田园朋克。 程界为这副景象早就取好了名字。 “诶,小程,等等等等,”街区门庭的门卫老张看到风驰电掣的程界,早早站在他面前将其拦下,随后递过去一块签到板,“刚刚你张妈来送饭,忘记拿了,帮忙送一下。” “好嘞。”程界右手掌着自行车,满脸微笑,左手接过签到板,夹到腋下。 “又去开会啦?我说你也是,放着待遇优良的公务员不当,偏要住在这破地方,这么大个高材生,还要跟着大家一起下地干活,吃这个苦,图啥呢?哎哟,又壮不少?”老张碎碎念着,摸摸程界粗壮的手臂,扶了扶老花眼镜。 “嘿,这不就惦记着张叔的厨艺吗,我家还剩点排骨,今晚张叔给做个糖醋排骨?”程界拱起粗壮的肱二头肌,十分贴心的方面老张感受肌肉的力量感。 “程叔叔程叔叔,”大树下原本正聚精会神听书的黄毛小鬼们见程界回来,礼貌的请讲书的郭先生先暂停一下,三三两两急冲冲跑到程界身边围住他,“上次你教的那套拳法我们都练得差不多啦,什么时候教我们下一套啊!” “哦?这么快就练会啦,打来瞧瞧。”程界叉着手,示意小童们动身。 几个小童互相瞅瞅,一字排开,很认真的打了一套程门的表演拳。 虽稍显稚嫩,力量感也不足,但基本架势都很到位。 功夫是骗不了人的,能练到这种程度,明显是用了心。 看着眼前练得猫猫生风的孩子们,程界恍若隔世,一时之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山清水秀的后山,正瞧着程门的徒弟们练功。 徒弟们…… 程界原本咧开敞笑的嘴角微微收了一点,但脸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边拍手一边说道:“二毛你的手要伸直一点,狗蛋你的腿要弯下去,整体来说都很不错,小家伙们用心了,就今晚吧,今晚程叔教你们打第二套。” “好诶!”黄毛小童们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互相击掌庆贺,“那程叔我们去听郭先生讲武松啦,晚上我们还是在老地方等你哦!” “去吧去吧。”程界摆摆手,小童们欢笑着跑回大树下。 “我觉得这街委会长啊,应该你来当,”老张从口袋掏出香烟,他知道程界不抽外人的烟,所以没有递给程界,“能文能武,性格又好,工作能力和专业水平又高……真是屈才了,我如果是你爹,肯定会逼你上进。” “我这不是没爹嘛,所以过点不上进的生活,压力小点,不也挺好?”程界推着自行车纸片车要往里走。 “你啊,赶紧讨个媳妇吧,听街委会说,接下来可能会集中处理那些单人居住的联盟居民,你这样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妻子也没捞到一个的孤家寡人,也不愿意报效联盟,不求不上进不肯婚嫁承担责任,跟墓碑镇那些‘贱民’有什么区别?”老张越说越气,吐出一大口烟。 听到‘贱民’两个字,程界太阳穴一跳,停下脚步,回过头,皮笑肉不笑的问:“所以张叔你认为,墓碑镇那群‘贱民’都是因为自己不上进才被放逐出去的吗?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其他原因呢?” “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只要稍微承担一下‘社会工作’,就有吃有喝的养着,辐射中心整天加班加点研制对抗灾难的办法,治安局为我们守着边界大门,调查团每个月都传来好消息,说是外面的辐射已经慢慢减少……联盟对我们这么好,处处为我们着想,却还是会出现一些垃圾罪犯,不求上进懒惰的废物来扰乱社会环境……要我说啊,墓碑镇都不应该有,每个月还要投放物资去资助他们,这群寄生虫,就应该扔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老张抽着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眯着眼看向程界,“小程啊,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在为墓碑镇的贱民们说话?” “哪能啊!我只是在想,联盟明明这么好,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把这群坏种集中关起来,就不怕他们报复?”程界满脸请教的意思,看的老张很受用。 “改过自新?能被联盟扔出去的,能有几个好东西?还报复?小程啊,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苍蝇和蛆虫就算团结在一起也干不过得过狮子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老张拍拍程界的肩膀,走回门庭。 是吗? 程界冷冷看着老张的背影。 在这一刻,他刚刚因为孩童练武对联盟城产生的一丁点好感悄然破裂。 一棵大树,如果从根上就已经腐烂,根本就没有救活它的必要。 将它连根拔起,将这群生活在虚幻中可怜虫扔进末世,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张叔我想起来晚上还要看个病人,就不去你那儿吃饭啦。”程界骑上车,礼貌的向老张挥手。 “去吧去吧。”老张招招手,很不耐烦。 上架感言。 说不希望你们订阅、打赏、投票、宣传,那是假话。 我本身从事文字行业快有七年时间,这期间写过十万加的公众号,千万阅读量的知乎,做出过几万粉的个人账号,运营过几百万粉的官方账号,整体上来说,算是个四处供稿的职业枪手。 七年前我刚入行的时候,我的第一个个人账号上面写着一行简介:狂野小说狗。 是的,从那时起,在网上写文章,对我而言,不过都是为了为我的小说练笔。 只是练着练着,变得本末倒置,渐渐将写小说变成一个口头禅,变成一个用于包装自己的标签。 同一时期的写手,有的成了很棒的编剧,有的在成了在公众号微博里呼风唤雨的大v,有的成了自媒体广告公司的老板。 而口口声声说要成为小说家的我,到现在,才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踏出自己的第一步。 不过嘛,梦想这回事,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这本书到现在,用起点的标准来看,成绩并不好,题材受限,收藏不多,爽点很少,开场还容易把人搞得云里雾里。 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因为我第一次拥有了真正的小说读者,也就是看到这篇上架感言的你们。 我经常会看你们的本章说。 每次看完,我都会感觉到“庆幸”。 庆幸的是,我写的小说,虽然略显稚嫩,都是通过我认真思考而谨慎下笔的,并没有糊弄你们。 因为我发现,绝大多数的读者,都比我聪明得多。 我的那些小机灵,小点子,小伏笔,小想法,你们一句话就可以道破,甚至能说出比我更精妙的思考,讨论出更深的内容。 这更让我坚定了“写出来的东西不被接受,永远都是自己的问题”这个理念。 让我在思考故事、进行人物塑造和编排剧情进展时脚踏实地,时刻反思自己,避免陷入过深的自嗨当中。 当然,就私心而言,我确实希望这本书成绩能够更好,能被更多人看到。 但总得来说,我的态度还是非常佛系。 对我而言,字数到了这里,写这本书,就像是亲自跟着袁安和小年一起冒险。 他们于我而言,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故事角色,而是平行时空中真实存在的父女。 我只不过是坐在一个电影院,恰好在荧幕上看到了他们的故事,正做着一个忠实的记录者而已。 而现在,这电影院还挺大的,你们玩累了就可以直接睡觉没有关系。 但请务必待在这里。 不要因为我作为一个新手所犯的一些错误而放弃,不要因为写到你不喜欢的剧情而唾弃,不要因为电影铺垫漫长而厌弃。 相信我,坚持这场电影的结尾,陪我看完这场漫长的电影,就算你没办法流下热泪,也一定会感触良多。 明天十二点上架。 准备了四章,一万来字,在此求求首订。 没有存稿,写字速度有点慢,还望读者大人们谅解。 那些狂言就不立了,但如果有盟主出现,肯定熬夜爆裂秃头加更。 矫情的话不再多说。 我要说的,你想看的,都放在了故事当中。 我曾经为无数故事感动过,惊奇过,救赎过,陶醉过。 而我现在,也想创造这么一个故事。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以上。 晚上好! ps:最近几章虽然有点铺垫过长,但相信我,vip章节绝对一步到位! pps:如果大家星期五很忙没时间看,实际上起点有个叫自动订阅的功能,就在您书架,点《末世来信》旁边的三个小点。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您点了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小岚在这儿给您作揖鞠躬! 第六十七章 回归(第一更!求订阅!) 程界骑上车,慢慢往前开。 街区之间的路不算宽敞,来往还有许多居民,见到程界都是热情的打招呼。 作为这一片区的心理引导员,程界文化水平高,教养好,身体强壮,为人亲切和蔼,乐于助人,可谓是人见人爱。 现在的他,就算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自己是那个著名“贱民团体”程门武术学院的校长,也没有人会相信。 他将自己隐藏得很好。 但隐藏得越好,感受到的热情越多,程界心中的恨就越深。 当联盟城内的人们全都在愚昧无知下过着桃花源般生活的时候,自己那帮可怜的孩子,正在外面经历着残酷的末日,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 程门武术学院的孩子们,都是他一个一个捡来的,他答应过要给他们一个家。 每次从信息老鼠那儿得知死去孩子的姓名,那与其相关的记忆,就会像针一般扎进他的内心。 程界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这让原本豁达的他选择了走向极端。 在地面上,他帮社会擦屁股,接收这些无人管教的孩子,但遭遇灾难后到了地下,“社会”不仅不感恩,反而还将他们遗弃了第二次。 这种社会,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制造黑暗,就得承受黑暗。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程界将自行车放到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分到的是四十多平米的单间。 客厅里几乎没有任何布置,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一个小冰柜和一张小茶几。 灯光下,程界的脸上早已没了那副和蔼友善的面容。 他铁青着脸,看向茶几。 茶几上,一只黑色小老鼠正啃着他昨晚剩下的面包。 又死人了吗。 程界皱着眉头,从玄关旁边的冰箱中取出一瓶山城啤酒,一边掏着香烟一边走到沙发坐下。 抽着烟,盯着小老鼠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程界伸出手,取下了老鼠尾巴上绑着的小纸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清纸条上的内容,程界忍不住捂住脸大笑。 天大的好消息。 袁小年,找到了。 而且是在这召开街委大会,外层防御最薄弱的时刻。 事不宜迟,现在就得动身。 程界掐灭香烟,从茶几下抽出便签,写上需要思诗准备的工作,绑到小老鼠的尾巴上。 从冰箱拿出一小块卤牛肉,放到小老鼠嘴边,程界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轻声说道:“比较紧急,就不让你休息啦,麻烦再跑一趟。” 小老鼠仿佛听得懂程界的话,很无奈的摇摇头,吱吱叫着,叼起那块卤牛肉,头也不回的从窗户爬了出去。 喝了口啤酒,程界站起身,走到床边,将被子和床板全都掀开,从空床下拿出一个巨大的银色箱子。 打开密码锁,掀开箱盖,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一把qz95自动步枪挂在箱盖内侧,箱子里是一套配有头盔的治安局标准战斗黑色制服,头盔旁边放着一块巧克力大小的金色的指纹板——上面已经录好了言星河的指纹,靠着它能够进出联盟城的任何官方场所,指纹板旁边放着一块工作牌,是思诗用了五瓶威士忌请墓碑镇的假证师傅做的,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将箱子里的东西清点一下,脱下外套,程界带着箱子从窗户翻了出去。 他住在一楼,窗户外不远处是一片玉米田地。 左右看看,没人,程界飞快跑进田地中。 待他出来时,他的头已经被全黑头盔包裹,胸前的工作牌显示,他是一位叫“李猛”的治安局干事。 将qz95步枪背在身后,程界整理着衣服,慢悠悠绕了一圈,又回到街区大门。 对于联盟城的人来说,第五街区不管是审判官,治安局,还是调查团,科学家,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平时轻易不得见。 远远看见全副武装的治安局官大人,守卫老张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冲也似的从跑出门庭,点头哈腰的迎上前去:“长官您好……请问……” “借用一下电动脚踏车,办个任务。”程界压低声音,语气冷漠。 “是是是,我马上去拿。”老张屁颠颠跑回门庭,从每个门庭都会配备的制式装备箱中取出折叠电动脚踏车,又屁颠颠跑了回来,双手呈上。 “谢谢你配合工作。”程界接过脚踏车,敬了个礼。 “哟哟哟长官,别别别,配合联盟工作是每个居民应尽的义务,瞧您说的,长官吃饭了吗?要不留下吃点?或者您还有别的什么吩咐?”老张猫着腰不停鞠躬点头,与刚才对待程界的态度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有,记住,以后做人,不要这么趋炎附势。”程界打开电动脚踏车,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老张看着长官远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 “臭小鬼,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牌面是红桃jqk加两张4,我手里是红桃a跟9,能赢我的只有葫芦,你头两轮都不敢加注明显划水想吃低保,最后一轮给我玩all in?吓唬谁呢?”王虎掀开底牌,将面前的五块士力架推到圆桌上,“开牌!是葫芦我认栽!” 小年起皱眉头,小心翼翼掀开自己的底牌再次确认了一下。 “好像不是葫芦诶……” “我就说嘛……妈的刚学会玩德州扑克,手气能把把这么好?这个月‘工资’都他妈快给我输光了,你啊,很有前途,但还是太嫩,才玩一天就想着偷这种鸡,德州扑克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王虎大笑着,一边碎碎念,一边伸手去拿圆桌上的筹码。 “但是这个好像叫……四条对吧?是不是要比葫芦大一点点?” 小年弱弱问道,用小手掀开底牌,是两张4。 王虎石化当场。 坐在小年左手的程思诗拍着手哈哈大笑。 “所以老板娘又是我赢了?桌上这些全归我啦?”小年指指桌上的巧克力,士力架和袋装薯片,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 “哈哈哈哈哈,都是你的,收下吧。”平时冰封美人般的程思诗此时笑得花枝招展,如果被外人看见,肯定以为她发了疯。 “臭小鬼,你真是第一次玩?”王虎长叹一口气,瘫坐到椅子上。 程门的“三大禁”虽然不允许沾赌,但有喜欢玩乐的老板娘在时,大家可以公开进行一下这种不涉及金钱的小游戏,哪怕大爹在现场也绝不会拦着。 “你刚刚不是才教会我吗……”小年嘿咻嘿咻将桌上的零食都聚拢在自己面前,将零食中她用于当“筹码”的一瓶阿莫西林收回自己的背包。 实际上她就拿了一瓶阿莫西林出来,本想着一颗一颗的用,但没想到玩了十局,连包装都没有拆开。 因为她一直在赢。 从游戏开始,她就没有抓过烂牌。 所以把把all in。 这样做反而给王虎整得不会,以为她是在学人偷鸡,结果输光了老板娘提前给他发的“零食工资”。 “那你为什么手气这么好?”王虎舔着嘴唇,问着无理取闹的问题,忽然好想吃士力架。 “我记得我妈玩游戏运气也很好……可能是,遗传我妈?”小年拆开一块巧克力,掰下一小块含在口中,浑身打了个激灵。 超好吃的! “老板娘……你看能不能预支一点下个月的,让我赢回……”王虎十指合拢,看向程思诗。 “规矩是有人输光,游戏结束,你这,算是嗜赌,大爹回来,能给你打死。”程思诗缓缓吐出一口烟。 “当我没说!”王虎立马站起身,开始无事忙般收拾起桌子。 他将桌上的纸牌洗整齐放进牌盒,随后又将椅子拿到大门口。 无意间,往下一瞥。 “老板娘!小耗子回来啦!”王虎高声叫喊,蹲下身捧起报信的小老鼠。 程思诗闻言,一拍桌子,几步走到王虎身边,从小老鼠尾巴上取下纸条。 小老鼠一路上几乎是快马加鞭,此时已经累得不行,瘫到在王虎手中喘着粗气,王虎赶忙冲到吧台,将他放进程思诗特制的小沙发床上,从旁边撕下一小块面包给它抱着。 程思诗咬着手指甲,背靠大门,将纸条上的内容看了个真切,接着将纸条放进旁边桌上的烟灰缸,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中,程思诗脸上渐渐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大爹要回来了。 不仅如此,只要将眼前这小女孩送到大爹指定的地方,那么最快今天晚上,就能攻下地下城! “王虎!”程思诗调整呼吸。 “是!” “叫上兄弟们,大爹回来了,让我们去隔离区候着,都带上家伙,会有事情发生,”程思诗冷静下达命令,随后看向小年,“小年,我很喜欢你,所以不想动粗,你是跟我们走,还是我们绑你走?” “不用绑,我自己会走,那这些……”小年指指桌上的零食。 “我让人给你送屋里去,计划成功的话,庆功宴我让你吃个够。”程思诗说完,头也不回冲进后厨,去换上便于活动的衣服。 王虎也早早跑了出去喊人。 偌大的餐厅,只剩小年。 要逃跑吗? 小年看着无人把守的客栈大门。 跑出去,如果外面的世界真如王虎所说的那样糟糕,那自己独身一人,肯定非常危险。 但如果不逃跑的话…… 小年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焦虑的摇晃着悬空的双脚。 无意间,踢到了脚下的背包。 第六十八章 丧彪(第二更!求订阅!) 从“墓碑”走过一条100米长的破损防空洞,往左看,就能看见一个蒙古包般,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建筑,建筑上方挂着“隔离病房”四个塑料大字。 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两个小小的天窗,为了透气,推拉式的铁制滑动正门一直开着。 门外有一个半篮球场大小的活动广场,摆着一些长椅和运动器材。 一些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或浑身烧伤,或断手断脚,或身体局部肿大,或面色蜡白没事就吐血,或头发只剩几根眼睛一个大一个小的“怪人”们零零星星在活动在广场中,要么捧着本书看,要么随意摆弄着运动器材,要么抽烟聊闲天,要么下着象棋或围棋,要么就干脆什么也不做,干站在那里,双眼无光的发着呆。 他们的手臂上都是尚未愈合的针眼,脚脖子上挂着个距离监控装置,只要离开圈定的隔离区范围,哪怕一只脚踏出去,那装置上的绿灯就会变成红灯。 变成红灯,便意味着下一次联盟城“科学队”造访时,得不到用于缓解辐射痛苦的“蓝药”注射。 不能注射蓝药,便意味着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会大小便失禁、脱毛、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上乱爬般浑身瘙痒、百爪挠心、口腔无数溃疡、吐血、身体关节剧痛、腹泻、燥热、流汗流泪、震颤、失眠…… 没有人能挺过一个月,多半都在第三天就自杀。 而就算真的有人不怕痛苦的折磨想要闯出去行凶作恶享受最后的疯狂,包围隔离区那常年通着高压电,上有五米高,下有五米深的铁栅栏,也会成为最后一道屏障。 所以自从隔离区建立后,就再也没有人想过逃跑。 毕竟,联盟城科学队每次造访时,都会有二十个士兵加两个巨人带给隔离区足够一个月消耗的食物,以及人性化的带上联盟城好心志愿者们捐献的啤酒香烟和休闲用的旧书纸牌等物资,好吃好喝好玩的养着,根本也没有逃跑的必要。 不过,虽然里面的物资如此丰富,但墓碑镇的人,完全不会想着打他们的主意。 里面聚集着渝都几乎所有的变态和巨匪,普通杀人犯在这里都排不上号,加上被辐射实验后变得奇形怪状,使得整片区域更像是一个恶魔巢穴。 正常人与巢穴中的“怪物”们哪怕对上一眼,能做好几天噩梦。 蒙古包的隔离病房内,是类似《监狱风云》中大牢房一般的布置,上下床围成一圈排开,足有四十多张。 因为不太通风,所以四周都摆放着风扇,尽头是物资存放区和厕所。 物资存放区旁边,摆着一张单人床。 能守在物资存放区旁边,还拥有隔离病房中唯一的单人床,足以证明睡在这里的人,有着何种身份和地位。 他有着一个狠人最常见的名字。 他叫丧彪。 秃头、身材瘦弱、左眼失明、面色蜡白的丧彪,此时坐在床沿,左手摆着程门的报信老鼠,右手拿着一张纸条。 有意思。 程界答应他的“解决办法”,那个“奇迹少女”,找到了。 而且马上,就会和程界一起过来,解除他的“封印”。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咳嗽中,丧彪手掌向下,张开右手。 奇怪的是,那片小纸条并没有掉下去,而是悠悠的浮在空中,仿佛被一股气流控制住。 不仅如此,那纸片还像是有意识一般,慢慢飘进床旁边的垃圾桶,在进到垃圾桶口的最后一刻,化成了八张小碎片。 丧彪握住右手,嘴角上翘,对自己的“操控”非常满意。 但同时,也狠狠的,喷出一口血来。 ———————————————————————————————————— “我们……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小年皱皱眉,抬起头,露出那张小泥巴脸。 不知多少年了,除了妈妈之外,她还没有牵过其他女人的手。 如今被程思诗牵着,虽然能感觉到这漂亮女人手上的温暖,但小年还是觉得非常别扭。 尤其是…… “从现在开始,就得改口,说任何话前,叫我妈妈。”程思诗将长发打乱,脸上一样涂了许多泥巴,穿着破烂,此时此刻蓬头垢面,站在隔离区大门外,向着墓碑出口防空洞方向眺望。 “妈……马……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啊,反正我都已经到这里来了,就不能给我讲讲……所以最后会杀掉我吗?”小年看看铁栅栏中凶神恶煞长得乱七八糟的罪犯们,有点不寒而栗,下意识握紧了程思诗的手。 眼前这些,想必就是墓碑镇的第一代居民,接受过辐射实验的大罪犯们。 问题是,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莫非,程门与罪犯们,联手啦? 小年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虽然能够理解程门不共戴天的仇恨,但她始终无法接受程门那些极端暴力的做法。 在这样的末世之下,人类的道德水平会无限趋近于0,所以对小年来说,什么是“公平”,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光明”,什么是“邪恶”,都不再重要。 小年在走出家门遇到刘卓时,生存本能让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置之不理,但瞧见门口的制服后,善良本能又令她折返回去,帮助刘卓脱险。 在如此特殊环境下,凭着本能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对错”之分,每个人都是在尽力生存,谁也不应该指责谁。 但是,程门算什么? 不去想办法与欺负他们的联盟对抗,把联盟和社会对于他们的恶意,全都报复在无辜的普通人身上,在小年看来,就是懦夫的本能。 虽没有对错,但小年就是单纯的看不起。 她看不起懦夫,看不起欺凌弱小,看不起偷奸耍滑。 她更想要听到的故事,是程门在与联盟的对抗中轰轰烈烈的死去。 而不是现在这样,陷入疯狂的程门四处偷袭军人,奴役百姓,还即将利用自己实施所谓的“家园计划”,和这群仇恨更深,做事更加不择手段的凶犯们合作。 这个计划一旦实现,放出这群凶犯,整个联盟城将会变成修罗地狱,生灵涂炭。 所以。 我,能做点什么吗? 不,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小年咬着牙,沉住气,开始集中精神,观察四周的一切,思考对策。 “怎么可能会杀掉你,你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程思诗拍拍小年的头,安抚着她。 “老板娘,来了。”站在最前方的王虎忽然回过头,低声说道。 第七十章勇气(啥都求求!) 隔离房区门口挂着签到簿和工作记录,需要程界填写。 程界取下了全包裹的头盔,又摘下了手套,放到一边。 好动的肖可无所事事,嚼着口香糖,溜达到小年旁边。 “你女儿挺可爱啊。”肖可蹲下身,取下头盔盖板,看着小年憨笑,实则跟程思诗讲话。 “谢谢……”程思紧锁眉头,低下头看向小年,用力捏了捏小年的手。 小年吃痛,抬起头看向程思诗。 程思诗挑挑眉,示意小年不要轻举妄动。 进到隔离区,计划到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现在只要将小年送到丧彪身边,他们便能毫发无损的完成这个阶段的任务。 毕竟等会儿攻进地下城,每条活着的命都是珍贵的战斗力,程思诗不想在这个时刻对付四个大兵进行无谓的减员。 因此她事先就跟小年说过,只要小年不闹不叫,就不会有人受伤或死亡。 小年当然不会相信程思诗这种谎话,但事情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很想知道程门和罪犯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需要自己才能完成。 小年早就已经想好,在弄清楚这个目的前,不会做一些绝对会发生冲突的事。 况且,目前整个隔离病房,罪犯和程门的打手加起来一共一百来人,与其嚷嚷出“抓坏蛋”,让大家打成一团血流成河,还不如想想其他更好的办法…… 想到这儿,小年冲着程思诗微微点头,挣脱开程思诗的手,转过头,看向肖可,竖起大拇指:“你也很帅哦!” 随后小年快速做着wink,希望眼前这个憨憨的兵大哥能够明白她的一点意思。 但可惜,憨憨就是憨憨。 肖可还以为小年是在卖萌,十分受用,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巧克力,递向小年:“接着。” 小年在心里叹口气,直呼没救,但巧克力的诱惑还是使她伸出右手。 哪知在巧克力刚要接触到她手心的瞬间,肖可伸出右手往巧克力上一抹。 那巧克力,竟然变成了一朵小红花。 都什么时候了,还变这种烂鬼魔术! 看着头盔中肖可那得意的脸,小年气得半死,但脸上还是挂满了“崇拜”:“哇塞!怎么做到的!” “想学啊,我教你啊。”肖可将小红花插到小年的耳朵上,拍拍小年的头。 而恰好,程界也填完了那些繁琐的资料,指挥着大家进屋。 “去吧。”肖可站起身,将机枪架在胸前。 事前就有过分工,他是守门的人,不会进去。 小年知道这人靠不住,索性放弃呼叫救援,回过头跟着程思诗一起,依次走进隔离病房中。 跨进病房时,她觉得上衣口袋沉沉的。 一掏,是刚刚肖可那块巧克力。 再一掏,还有一块口香糖。 回过头看向肖可。 肖可吹着泡泡,笑得宛若春天的阳光一般灿烂。 嘛,算是个大好人哥哥。 就是笨了点。 小年举起口香糖和巧克力,微笑着向肖可挥手。 放暴小队一人守着物资存放区,二人站在病房中间扫视着罪犯们,他们的枪保持着上膛状态,在这种环境下,只要有人轻举妄动,哪怕是挠挠头让他们感觉到威胁,都可以无条件进行击杀。 如小年设想的那样,程门和隔离区的罪犯们早就串通一气,犯人们有些并不认识程界,但根据丧彪所说看到了没有戴头盔的“防暴队员”,瞬间明白那人就是程界,也知道这是叛乱开始的信号,所以都表现得异常乖巧。 整个房间,只能听见“家属”们和自己的亲友窃窃私语的声音。 程界从物资存放区拿出用于提取dna的工具,此时蹲在丧彪床前,正用棉签收集着他的唾液,接着用蚊子般微小的声音问道:“有信心吗。” 丧彪舌头上压着棉签,没有说话,眨眨眼睛,左手伸到腰间,比了个“ok”的手势。 “咳……”程界咳了一声。 便立马听见身后的陈进科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乖女儿,你看,那是爸爸的好朋友,丧彪叔叔,你过去打个招呼吧。” 程思诗拉着小年走到丧彪面前。 程界当然不会阻挠,将棉签收回采集筒,甚至站了起来给他们让位置。 守在物资存放区门口的防暴队员刘楚看“李猛队长”没有介意,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当是这个“李猛”比较好心,因此他继续着自己的巡视工作。 程界瞥了瞥刘楚,松口气。 重重伪装,重重布局之下,事情终于来到了这一步。 程界总是信奉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计划。 只要是人类制订人类参与的工作,总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因此,最擅长伪装自己操控人心的他,做了如此多的工作,进行如此细致的策划,就是因为,如果等一下小年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那么他们所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丧彪隐藏着能力不被发现,他们总会想出办法。 但是,如果言星河说的话没有错。 如果这个小女孩,真是那个“袁安”的女儿。 那么…… “哟,看不出你小子长得歪瓜裂枣的,生个女儿这么俊俏。”丧彪咳嗽着,说着话,向小年伸出手。 程思诗连忙将小年的手递了过去。 那双沾满血腥的粗糙大手,就这样抓住了小年洁白软嫩的小手。 “!” “!” 一大一小二人,同时瞳孔放大。 而就在这一刻,小年忽然明白了程界的计划。 她知道这个感觉,她非常熟悉。 就跟上次被太阳风包裹住一模一样。 她胸口的太阳球正在飞速成型,膨胀。 小年,正在吸收丧彪体内的太阳辐射! 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十几秒钟。 丧彪放开了小年的手。 小年浑身发麻,手脚冰凉,颤颤巍巍的向后栽倒。 她看到了。 她看丧彪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那蜡白的双脸变得焦黄,似乎连身体都强壮了一圈,嘴角扬起着极为邪恶的微笑。 她看到了,程界和程思诗互相对视,皆是长出一口气,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绝对的。 大事不好。 小年瞬间调动体内的太阳球,令自己保持专注,恢复冷静,充满活力。 她立马站起身,撕心裂肺的向着物资存放区门口的,此时也发现异样,正在询问“李猛”的刘楚大喊:“快跑!” 晚了。 在小年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刘楚已经慢悠悠飞在半空,双手双脚都好似被几条无形的绳索捆绑住,动弹不得。 “什……么……东……西?”刘楚发现自己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像是被隐身金刚抓住,咬住牙用尽全力挤出几个字,看着眼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丧彪。 “超能力。”丧彪笑着,一直伸在眼前的右手猛然握紧。 刘楚一口鲜血喷到头盔盖板上,再摔到地面时,已经变得好似一坨软绵绵的海星。 这时如果找个法医给他看看,会发现他的心脏已经被捏成了碎片。 “快跑!快跑!快跑啊!” 小年心里一紧,疯也似往门口跑去,向着站在病房中间,已经发现异样,举枪准备射击的另外两个成员大叫。 不能用为时已晚来形容。 应该说,当小年出现在这里。 当小年握住丧彪的手,完美施展出自己能力的一瞬间。 事情都已经按照程界所预计的那样,几乎完成了百分之一百。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杀光眼前四个防暴队员,换上他们的衣服,潜入地下城,进到第五街区,展开一场从领导层开始的血腥清理,随后打开墓碑,将墓碑镇的人们放进去,让联盟城彻底沦为地狱。 程界没有兴趣看这场一定会发生的屠杀,此时正摸着程思诗的头,掐着她的脸蛋,表扬着她。 程思诗看着程界,满脸的幸福。 而那些“家属”们,也都围到“大爹”身边,纷纷抱头痛哭。 不出意料。 那病房中间的两个大兵,瞬间失去生命。 小年满脸热泪,在罪犯们的大笑中连滚带爬往病房门口走。 救一个! 哪怕只能救一个! 好人哥哥! “……吵吵闹闹的,发生什么……” 肖可皱着眉头,嚼着口香糖,跨进病房。 他第一时间看到了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年。 训练有素的他瞳孔收缩,立马端起机枪。 “不要!”小年站起身来,回过头挡在肖可面前,妄图阻止丧彪的施暴。 但,意念控物这种变态的能力,区区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仿佛玩耍一般,丧彪并没有对肖可施展“心脏破碎”,而是伸出右手,轻轻一推。 感觉胸口好似被一颗隐形的铅球砸中,肖可肋骨瞬间向内折断,刺破肺部。 都来不及发出惨叫,肖可被砸飞出去,摔出病房。 “呜哇……”小年哭叫着,冲出病房,几步趴倒在肖可身边,“不要……不要死……你还没有……教……教我我魔术……” 小年不知所措,扶着肖可的右手手臂,眼泪大颗大颗滴在他的胸口。 肖可肺部受到重创,但还没有死去,此时此刻伸出左手用力将头上的防暴头盔取下,吐出一大口鲜血,嘴巴哆嗦着,伸出右手,摸了一把小年的脸:“你……快……跑……” 手臂垂到地上。 眼睛缓缓闭上。 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 物极必反。 过于巨大的悲伤,反而使得小年停止哭泣。 小年回过头,看向隔离病房。 病房内,所有坏蛋都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 隔离区被高压铁栅栏拦着,程门的人根本不担心自己会逃跑,而那些罪犯们,在收到丧彪解禁物资存放区的消息后,都冲进里面,拿酒拿酒拿肉,一副想要开派对的模样。 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 太阳球给予小年充沛的精力和活跃的思维。 小年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想起爸爸说过,人有勇气庇佑,宇宙都会帮你创造奇迹。 她想起为刘卓留下的水和烤鱼干。 她想起第一次勇敢的跟巨人成岚接触。 她想起为李兵留下玻璃片,而李兵冒死救她。 她想起在大白狗的拼死相帮之下二人一狗合力拯救地下城。 她想起在那桃花源中,与黄鼠狼们的互相忌惮与博弈。 所有记忆,汇聚到这一刻,小年看向隔离病房。 看着隔离病房那密不透风的环境与呼呼作响的风扇。 小年好像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擦干眼泪,小年捡起肖可的防暴头盔。 这种头盔防暴防毒防雾防水,是了不起的高科技。 没有人注意到小年。 他们都在丧彪附近进行着令人作呕的庆祝。 不过也对,在处理掉四个最强悍的大兵后,谁还会注意七十几斤,资料全在程界掌控当中的,爱哭鬼小年? 小年戴上头盔,走进隔离病房。 滑动铁门的设计就是便于任何力气的人都能拉拢。 所以小年很轻松的拉上了铁门。 看看旁边的风扇,小年走到它身后,将它挪动,对准着屋内的那群人。 小心翼翼的。 小年从裤子上带拉链的荷包中,取出一瓶装在酒精喷雾器里,呈现着鲜艳红色的液体。 这是老黄的红尿。 只要有哪怕一滴通过呼吸系统传达进生物体内,那这个生物都会立马昏睡二十四个小时以上,用于人类的话,最高可以昏迷四十八个小时。 所以。 小年冷冷看着眼前这群懦夫,悄声说道。 “你们啊,一个也跑不了。” 第七十一章出发 “嚯……” 肖可猛然睁开双眼,吐出一大口血。 伴随着意识的清醒,随即而来的是瞳孔放大,眼睛通红,心脏猛烈跳动。 这种感觉再清楚不过,在特种部队魔鬼训练时经常依靠它来突破极限。 有人给自己扎了一针肾上腺素。 “你……你活了吗……”小年满脸泪痕,双手发抖,连忙将肾上腺素针从肖可心脏上拔下来。 这针是小年发现肖可还有微弱呼吸后,从病房内的物资存放区翻找到的,对于它的效果,对于是否可以对内伤的人使用,小年心里也没底。 但死马当活马医,现在的小年急需一个有意识的大人陪伴。 “哈……暂时……还死不了……”肖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很糟糕,且受伤最重的是肋骨骨头,所以不敢轻易动弹,但整个人在肾上腺素的帮助下无比清醒,常年应急训练令他冷静的看向小年,询问信息,“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年,袁小年。”小年双手抓着肾上腺针,有些手足无措。 “小年,我叫肖可,是联盟城的防暴队员……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也不敢乱动……但既然你出现在这里,把我唤醒,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危机解除了?”肖可小口呼吸,一边判断着自己的伤情,一边回忆着刚刚发生的恐怖袭击。 那种程度的异能者,如果放进联盟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他们都被我……暂时解决掉了。”小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言简意赅的回答。 “是吗……”肖可心中虽涌上万般疑惑,但“暂时”两个字令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小年,病房里的物资存放区,应该有用于固定的骨折伤势的木夹板以及绷带,你帮我拿一下……还有,用于打开大门的,言星河的指纹板,在……” “言星河?!”纵使事态危急,但听到言星河三个字,小年还是瞪大了双眼,吃惊到不由得叫出声。 “你……认识他吗?他是联盟城最伟大的科学家……也是我们的……救世主……” “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小年的眉眼舒展,喜形于色。 既然言星河在联盟城内。 那么…… 爸爸! 小年兴奋到想要站起来跳支舞,快要见到爸爸的迫切甚至大于了想要逃跑求生的欲望,急忙问道:“你说你的!言星河的指纹板在哪里!我还需要做什么!” “指纹板……在我们的队长‘李猛’身上,也就是刚才在你旁边,为丧彪提取dna的……那个……” “那不是你们的队长,他是程门武术学院的校长,叫程界……”小年赶忙提醒。 “是吗……还真是给他,摆了一大道啊……所以,就是前面我说的那些……木夹板,绷带,还有指纹板……找齐后,我处理一下伤势,咱们赶紧逃出去……对了,你说的解决掉,是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没有,我有一个能使人瞬间昏迷四十八小时的武器……他们都在里面睡着了。” “嗯……”肖可有些无语。 卧底在联盟城,持有言星河指纹板的程门老大。 觉醒进化出可怕异能的凶恶罪犯。 以及拥有能让人昏迷四十八小时“武器”的神秘小女孩。 肖可一时不知道该对哪件事展开深入思考,索性放弃了思考。 待小年风风火火跑进隔离病房收集物资后,他伸出右手,摸到身上作战服右下角的一个按钮。 将按钮上方的锁定装置推正,随即摁下按钮。 厚重的高科技作战服从他的身后被竖着一分为二。 扭动几下身体,将作战服一把脱下,肖可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尝试着大口呼吸,还好,伤情似乎不像自己想的那么重。 而就在此时,小年也抱着大堆的东西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在肖可的指示下,小年在他的前胸后背放上夹板,随后用绷带死死固定住。 深呼吸做了做思想工作,肖可牵住小年的双手,稍一使劲,站了起来。 “哈……哈……”肖可紧张得满口大汗,但也知道自己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那帮兄弟。 肖可扶着小年的肩膀,看向隔离病房内。 病房里,靠近物资存放区的地方,罪犯和程门的人像是被推翻的多米诺骨牌般瘫倒一地。 而病房中间,防暴队员大牛和二虎身体扭曲,好似棉花般睡在地上,明显已经死去多时。 “?”小年感觉脸上被什么液体打湿。 抬起头,肖可已经哭得像个泪人。 “肖可哥哥……”小年胸口一紧,也有些忍耐不住。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就是敏感了一点……”肖可赶忙用左手擦干眼泪,接着问道,“小年,你的这个‘武器’,确定能让他们昏睡四十八小时吗?如果你不确定……我现在有这个权利,可以将他们全都杀掉,以绝后患。” “这‘武器’是变异后的黄鼠狼大叔给我的,我见识过效果,四十八小时不一定,但二十四小时应该可以……”小年弯下腰,从裤子口袋掏出还剩半瓶的红尿,展示给肖可看,“就是这个,很厉害的。” “哦,是吗……你说的黄鼠狼大叔,就是那个被大家称作‘黄大仙’的,小动物吗?” “嗯,变异之后的!拥有让人产生幻觉的能力,还懂得说人话……反正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情之后,我和他不打不相识,现在算是朋友了吧。”小年歪头思考一下,收起瓶子。 “……”肖可不知该说什么。 又来了个什么变异的高智商超能力动物…… 虽然以前是特种部队的个中好手,但现在的肖可只是联盟城内的基层士兵。 所有关于外面世界的认识,都是从第五街区调查团每个月定时公布的“城外调查公示”中得知。 而在最近的公示当中,外面世界情况越来越好,太阳辐射值正慢慢降低,地面的居民甚至已经无须迁入地下,能够在地面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 但。 如果眼前这个小女孩说的都是真的,结合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便意味着调查团和联盟城正在编造着一场弥天大谎。 外面的世界,或许比自己想象的,糟糕太多。 “小年,感觉你……是一个充满了故事的女孩子。”肖可感叹。 “可不。”小年自豪的笑道。 “不过,小年,你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被他们强迫过来的吗?他们为什么会需要你?”肖可想到什么,低头看向小年。 “……我不知道。” 不知为何,小年突然十分抗拒自己那吸收太阳辐射的“特殊能力”。 尤其是那能力刚刚才造成三位无辜士兵的死亡,所以她不想讲出来。 “那……我们走吧,得赶紧回去搬救兵,那个叫丧彪的,身上或许藏有拯救全人类的基因钥匙……” 肖可知道小年有所隐瞒,但能够在这种危机时刻只身一人迷倒一百来个凶恶罪犯又救下自己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点秘密。 “走!”小年大叫一声,扶着肖可转过身。 她现在特别高兴。 因为一切都正如她自我设定的那样。 现在的她,刚刚度过最困难的难关,其“报酬”就是,得知了言星河在联盟城。 而当年爸爸失踪说要去找的朋友,就是言星河。 那个总是发明一些奇怪东西,说话冷言冷语的天才怪叔叔。 能见到言星河,便意味着,她极有可能要见到爸爸。 见到爸爸之后。 自己应该说什么呢? 是哭?是闹?是诉苦?还是撒娇? 还是以上全都来一遍? 哈,哈,哈。 可真是,幸福的烦恼呢。 第七十二章 重逢 没有任何征兆。 言星河睁开双眼,坐起身。 “醒了?”正在言星河办公桌上整理着会议材料的万程程抬起头,推了推眼镜。 “嗯。”言星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睡得还行?有没有做噩梦?”万程程放下手中的资料,端着旁边放在恒温杯垫上的热牛奶,走到言星河面前,递给他。 言星河接过牛奶,咕咚咕咚两下喝完,擦擦嘴:“睡得很好,程界很厉害,被他催眠治疗时,我从来没有做过梦。” “只有他才能让你睡得这么好吗?”万程程右手接过空牛奶杯,左手摸着言星河糟乱的头发,话里有话。 “这个语气……是吃醋了?”言星河回过头,看向万程程,眉毛一挑。 “是的。”万程程也不遮掩,直言不讳。 “怎么哄?” “巧克力蛋糕。” “好嘞。” 言星河翻身下了躺椅,站到万程程面前,单手捧住她的下巴:“蚕丝被很舒服,可以亲一下?” “啰嗦。”万程程将牛奶杯随手一扔,伸出手抓住言星河的后脑勺。 二人眼看着就要来一个法式热吻。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把拉开。 “言老大,大事不……”拉门那人穿着迷彩服,长得眉清目秀却身形壮硕,正是言星河的报信官兼保镖白凡。 看到屋内二人的姿势,又看到了万程程,白凡脸色瞬间煞白,差点没喷出一口血,赶忙又将门猛得拉上。 五秒后。 门被轻轻打开。 万程程抱着会议资料,面若冰霜的走出办公室。 “白凡。”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万大姐……我什么都没看见。”白凡站得笔直,捂住眼睛,不停摇头。 “下次进来不敲门,我就杀了你。” 万程程扔下一句完全不像开玩笑的话,留下被冷汗浸透背心的白凡,头也不回的走了。 “算你运气好,来得正是时候。”言星河拉着门,似笑非笑的看着向来莽撞的白凡。 “这还叫正是时候呢?”白凡瞅一眼万程程远去的背影,心有余悸。 “如果我们亲上了你进来,老实说,我或许只能保证你不会死掉。”言星河耸耸肩。 “是啊……”白凡长舒一口气,有些后怕。 “说吧,想来一般的事,你也不会这么没礼貌,最好是好消息。”言星河捏捏鼻梁,感觉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旦整个人清醒过来,那活跃聪慧的大脑便开始自动播放着正在面临和即将面临的各种难题,令言星河压力很大。 “你拜托我留意的那个女孩,找到了,就在楼下。”白凡想了想,先将最重要的消息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 言星河倒吸一口冷气,叫出了声。 ———————————————————————————————— 肖可已经住进了第五街区中心医院。 接到肖可消息的防暴大队浩浩荡荡杀进墓碑镇,将陷入深度昏迷的程门等人以及丧彪全都抓了起来。 而在得知丧彪身上拥有类似隔空操物的可怕能力后,为保险起见,随行的辐射中心基因学家徐昊然决定对他实行静脉麻醉,一小时一针,押送期间全方位照看保护,确保他健康并拥有生命体征。 这个凶恶的罪犯虽然残忍的捏爆了三个防暴队员的心脏,但却是第一个突破基因锁,自主觉醒进化的人类实验体。 比起巨人那突发变异,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不值得研究的dna分子结构,丧彪的出现,不仅证明“第二代药剂”拥有卓越的效果,还证明正常人体受到的太阳辐射可以被消除,造物主加在人类身上的基因锁可以被打破。 得知这个消息的辐射中心皆是一片欢腾,满怀期待的迎接着丧彪的到来。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丧彪身上拥有着无数研究价值,是属于科研领域的瑰宝,也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但言星河并不这么想。 “你他妈告诉我,现场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板,是你指使的这件事吗?”防暴大队队长王国一满眼通红,抓住刚下电梯的言星河的衣领。 身后的白凡想要上前阻止,被言星河一把拦住。 “是我的错。程界是我好朋友,我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在接受催眠治疗中被他控制,对不起。”言星河没有回避,眼睛直视着王国一。 “到了你这个位置,难道还不清楚,你所做的每一件事,犯的每一次错,都可能产生无数的人命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王国一咬着牙,但手上的劲慢慢变大,“刘楚的媳妇刚刚生了娃,陈晓和陈得两兄弟的老母亲还在等他们回家吃饭……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跟她们说?” “够了,王队长,”白凡走上前来,拉着王国一的手,死死盯住他,“够了。” “这件事没完,我会向审判所起诉你。”王国一甩开白凡的手,抓起一旁的头盔,转身离开。 “没事吧言老大,这粗人一个,没什么文化,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白凡整理着言星河的衣领,拍拍他的肩。 “不,我觉得他说得很对,这个世界因为有我的关系,已经消失了无数的人命……”言星河挡住白凡的手向下一压,看着王国一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事情大概,在听白凡说了一遍后,他早就已经了然于心。 程界从自己的口中,得知了小年的存在,随后又利用小年,吸收了丧彪体内压抑基因潜能的太阳辐射,令丧彪突破基因锁,实现进化。 辐射中心的科学家们,都以为丧彪才是那把钥匙。 但实际上,袁小年才是问题的答案。 她的身上,藏有希望,也伴随着极致的毁灭。 凭现在的自己…… “言叔叔!” 一通消毒后走进辐射中心,小年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背着防暴大队在家园客栈为她找到的背包,看到言星河后,激动的一边挥舞着右手一边奔向他。 “小年!” 虽然胸中思绪万千,但在亲眼看到许久未见,蓬头垢面的小年后,言星河还是胸口一紧,不由自主向她跑去。 言星河的身上总是伴有淡淡的书香味。 这股书香味是小年除了爸爸身上的以外,最喜欢的体味。 所以小年抱着言星河一言不发,哭了好久好久。 “这些年,辛苦你了,”言星河摸着小年的头,感觉眼眶有些泛红,凑到小年耳边,轻声说道,“但小年,你或许还得,再辛苦一下。” 言星河从右手袖口滑出一管针剂。 朝着小年脖子上的静脉刺了进去。 “咦……”小年只发出一声疑惑,便软绵绵的瘫倒在言星河怀里,睡死过去。 “按我交代的办。”言星河将小年小心翼翼的抱起来,交给白凡。 “言老大,如果被万大姐知道……” “那我们都得死。”言星河耸耸肩。 “是!”白凡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 第七十三章 金钱 “好在是自制的钢珠子弹,威力较小,命算是保住了,但被击中的右大腿……看手术情况和后期复健吧,运气好的话,二十岁以前,还是能够正常走路。” “哪怕到了现在,你还以为这是一场游戏?你还是没有把大家的生命当一回事?” “……我相信你,但……你确定没有做任何令歹徒情绪激动的事情吗?”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她出门的时候还高兴的说和喜欢的男娃娃出去约会,怎么会……呜呜……” “责任越大,能力,也得越大。” “袁安,袁安,袁安!” 医院外科三楼手术室。 应急楼梯。 听到有人大声呼唤,袁安茫然的抬起头。 是成岚。 “小马哥来了……可能有沈重的消息,你要去问问吗。”看到兄弟这副失魂落魄满脸泪痕的模样,成岚有点于心不忍,他知道,凭袁安的性格,肯定将泽让吉的受伤全都怪在自己头上。 不同于以前那种程度的倔脾气闹别扭,这次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走出阴影。 “走。”袁安长出一口气,对着成岚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得了得了大哥,你现在笑比哭还可怕,别跟这儿担心我担心你了,套娃呢?”成岚舒了一口气,伸出手。 袁安抓住成岚的手,从楼梯上站起来。 但忽然,双腿发软,险些又摔到地上。 “……”成岚没多说什么,默默将袁安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架着他,二人一步步走出应急楼梯。 手术室外,小马哥和王剑一起,正在安抚泽让吉的爷爷和奶奶。 泽让吉的父母都是雪区的人,因为觉得雪区教育条件不太好,所以从小就把泽让吉送出雪区,在津城念书,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如今她的父母得知消息,正火急火燎的往这里赶。 泽让吉是家中的独女,虽然比起一般女孩子少了些父爱和母爱,但天性独立又乐观坚强的她,不仅为人豁达开朗,读书也很认真争气,从小到大都在班上属于前列,几乎从来不用家里人操心。 她的爷爷总是喜欢将她比喻成向日葵。 只要生命中有一丝光亮,她都会积极向上。 如此美丽好似一副画卷的女孩,被人枪击? 别说她的亲友无法接受,连值班的诸多护士和看热闹的病人们都是一阵惋惜。 “小马哥……”袁安声音有些微弱,但语气十分急切,“问出什么了吗,为什么那人会……” 看到泽让吉的爷爷奶奶在场,袁安不好意思说出“沈重”和“开枪”四个字。 虽然泽让吉那通情达理的爷爷奶奶没有任何怪罪袁安的意思,但袁安的心里还是将所有的错,都归结于自己没有答对沈重的“问题”上面。 就是因为他没有答对问题,将整件事当成一场游戏,所以才会刺激到沈重,令他感觉受到侮辱,恼羞成怒,因此…… “刚和杨见通了电话,沈重认罪了,但没有交代任何细节……其实你不用太纠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处理过的罪犯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精神问题,他们或许就是脑子一抽,身体不受控制,荷尔蒙分泌过度,肾上腺素……”出事的时候小马哥正在跟同事们在河边bbq,因此现在正穿着一套沙滩衣裤,站在医院走廊非常扎眼。 他平时不太会安慰人,但此时也挠着头,强迫自己说着一些自以为能安慰袁安的话,随后伸出右手拍拍袁安的肩膀,左手抽出沙滩上衣口袋的香烟:“来一根?” “你他妈……”王剑几步上前,想要阻止。 但袁安已经伸出手,从烟盒中抽出一根。 王剑的手伸在半空中,想了想,又放下。 他并不赞成劝小孩子抽烟这种无良行为。 但袁安今晚的经历实在太过特殊。 他最喜欢的女人被歹徒用枪指着,而结果是因为他说的话,歹徒最后开了枪,导致女人重伤。 如果从上帝视角来看,这简直是逼迫一个男孩成长到男人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如果袁安的心灵足够强大,能将心理阴影变成成长的动力,那么这件事能够教会袁安什么是责任感,还能使他之后谨言慎行,冷静思考,甚至还可能令他有意识的提升自我,以至于能够强大到可以保护心爱的女人。 王剑想起了以前参加训练时,魔鬼教官那恐怖的崩溃疗法。 怕水,就给扔进长江。 怕高,就连人带伞一脚踢下飞机。 怕鬼,就丢进墓地,让其睡个三天三夜。 而性格向来别扭的袁安,在这个年纪经历了这么一场灾难,或许…… 或许香烟,会是成长最好的助燃剂。 医院内禁止吸烟。 四人挪到应急楼梯。 “……咳……咳咳咳……咳咳……”听信小马哥的“教导”,同时心里也憋着一大股气,袁安的第一口烟,竟然是粗暴的将它们全都吸进肺中。 差点没给他呛死。 “咳……咳……就这玩意?你们……大人……天天抽?”袁安满眼是泪,难受得想要呕吐。 “所以说,成年人的世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小马哥吐出一口烟,面带邪笑,“欢迎来到我们的国度,娇贵的小屁孩。” ——————————————————————————————— “怎么抽上烟了?等等,你烟哪来的?”言星河取下面罩,抬起头,捏着鼻子皱眉。 “这臭小子,给我养成这种坏习惯……”老袁安也拧起眉头,取下口中的香烟,再一低头,发现上衣口袋里多了半包万宝路,赶紧掐灭,老袁安凑到言星河身边,“不管这个,怎么样了言大科学家,这都几天了,你当初造人造太阳的时候都没这么慢过……” “第一,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言大科学家,老子现在才高二,大学物理昨天才看完……第二,我已经搞清楚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你这玩意里面的能量发生了泄露,而据我推测,泄露的能量大概率是可控核聚变球……我不知道你懂不懂我在说什么,未来的我确实很厉害,掌控了氘和氚的可控核聚变,说他是神也不为过……但他当时绝对是在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实验室中,能够轻易提取到氘和氚进行无限试错……而我呢?别说我能不能办到,这个地下室最厉害的东西是我上次买的电焊枪,你让我怎么做,放个屁徒手抓住氢气进行提纯?” 言星河把面罩摔到一边,从一旁的冰箱中拿出可乐,非常火大的摊开手:“能够进行可控核聚变的科学实验室,不说最顶级,至少也是以‘亿’作为单位,我家虽然有钱,但也绝对烧不起……我爹也绝对不会同意,你说吧,怎么办。” “你刚刚……说什么?”老袁安仿佛没听懂,掏出万宝路烟盒,往嘴里放上一根。 “我说钱!烧钱!科学的代价就是烧钱!你帮我买个实验室,我他妈才能造给你看!”言星河很不爽。 “那你不早说。” 老袁安咬着香烟,双手在身上掏着,不一会儿,从屁股后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纸。 将它摊开,可以看得清楚,那是一张花里胡哨的报纸。 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中国体彩报5月刊。 虽是五月刊,但上面也有4月的大乐透以及诸多体育赛事的总和资料。 而时间是,毫不意外的,2008年。 那个在奥运会的加持下,体育彩票每一期都会卖出上亿销量的2008年。 “能够用钱办到的事,对我们来说,都不叫事。” 老袁安微笑着,点燃香烟。 言星河瞳孔放光,眉毛高高翘起,好似要飞到天空。 第七十四章 吻下 “你有必要买这么多东西吗……”因为在犯罪现场强出头想要制服沈重的关系,被揍得不轻的成岚此时头上贴着大大小小的膏药,满头黑线,手里拿着一撮兰花,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大包小包提着的袁安。 “还不帮忙?”袁安伸手将一箱牛奶扔给成岚。 成岚接住牛奶,又接到一箱脑白金,皱眉,从箱子旁探出头:“喂喂喂,这玩意是给妙龄少女吃的吗?” “你怎么这么多话……言星河呢?”袁安将手里的一大捧花和水果篮子轻轻放到地上,扭着脖子活动身体。 今天是泽让吉探视解禁的日子。 遇到这种事,当事五人,除了万程程害怕赶不上学习进度照常上课以外,其余四人都几乎毫无压力的请到了长假。 戴正因为刺激过大觉得外面充满危险,待在家里不敢出来,所以第一天来探望泽让吉的,只有这“三贱客”。 “心怀愧疚,总会进行报复性消费,你得理解他。”言星河不知什么时候从袁安身后悄然出现,吓得袁安一激灵。 成岚瞪了言星河一眼,眼神示意他别说得这么白,但袁安却非常洒脱接过话说道:“道歉嘛,就得有诚意,况且本来就是我的错。” “过于自责也不太好,沈重问你的问题几乎是无解的,现场干扰因素太多,让你以为是个游戏也很正常……”言星河挥挥手里用锡纸包装着的棒状物,安慰道,“根据fbi对暴力杀人狂的研究来看,反社会的连环杀人狂通常都是毫无逻辑的神经质……虽然他开枪伤了泽让吉,但换个角度想,反正被抓住都是死刑,这么近的距离,他又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老手,明明可以对着泽让吉的头开枪,但你的答案却让他刻意将枪口往下,对着泽让吉的大腿射击,结合他当时所说的话,其目的可能是神经质般的‘心血来潮’,为了给你个‘教训’……老实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 “……说得好!”成岚竖起大拇指,感慨着言星河的对症下药,但又十分在意的问道,“你手里拿着个什么玩意探病?” “筒子骨啊,”言星河双手捧着棍状物,撕开一点锡箔纸,露出里面肉色表皮,“骨头断了,不得补钙吗,泽让吉是藏族人,所以我这还是牦牛的,今早上刚从雪区空运过来,可贵。” “……你牛逼,”成岚将大拇指举得高高,抱怨道,“不过,那天晚上为什么你不留在医院,还算兄弟吗?” “我也想,但我是家里的独子,以后得继承庞大的商业‘帝国’,精神状态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我爹当晚知道这件事后,立马派人给我抓去看心理医生了,实际上,我今天都是逃出来的。”言星河耸耸肩,满脸无奈。 “得,这次就算了,你要记住,跟我们做兄弟,不一定非要同生共死,但有难的时候陪在身边,是基本义务,懂不懂?”成岚将脑白金递给言星河,架着他的肩膀,算是原谅了他的不辞而别。 “明白,”言星河认真的点点头,看向袁安,“你想好怎么面对泽让吉了吗?” “……”一直沉默着听二人说话的袁安脸色一紧,一副心事被戳穿的模样,“老实说,还没想好……”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但我们终究只是局外人,没人知道从泽让吉的角度会怎么看,毕竟从现场的状况来说,是你的回答让……”言星河说着说着,嘴巴忽然被捂住。 转过头,成岚盯着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我能站在这里,就已经有所觉悟,”袁安长出一口气,将包装精美的向日葵和水果篮子从地上拿起来,满脸坚定,“逃避没有用,面对错误,解决错误,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你明白就好。”言星河点点头,微笑道。 ———————————————————————— 自以为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站在病房门外时,袁安还是有些发抖。 正值花季,青春漂亮,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却遭遇枪击,右腿或许会落下终身残疾。 心理崩溃,情绪失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袁安这两天根本就没有睡着过觉。 在他清醒和迷糊之间反复做着的噩梦当中,泽让吉无助的坐在广场中央,被沈重用枪指着,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模样,是最令他害怕的场景。 在噩梦中,他提心吊胆,心怀恐惧,总是害怕泽让吉说出那三个字。 都怪你。 而现在…… 噩梦或许会成真…… 袁安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轻轻敲敲病房门。 “进来。”一个粗犷的中年男声响起,是泽让吉的爸爸。 抓住把手,扭开病房门,一阵阵水果和花香扑鼻而来,仔细一看,满屋子都是泽让吉的亲戚们送来的探病礼。 泽爸倚在阳台抽着闷烟,泽妈身穿藏装,正坐在泽让吉的床头给她削苹果。 而事主泽让吉,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扎着个马尾辫,右腿被石膏固定着高高吊起,躺在病床上,左手拿着个桃子,看到袁安后,右手高高挥起,满脸灿烂得仿佛可以融化北极冰川的笑容:“啊!是袁安同学,你没事呀!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袁安本就没脸见泽让吉,从礼物的缝隙中看到泽让吉的模样,藏在脑白金箱子后,鼻子一酸,眼眶瞬间一红,差点哭出声。 “哟,弯钩妹,我们来看你啦,”成岚路过袁安,稍一用力撞了一下他的背,提醒他振作,随后将手里的兰花放到泽让吉的脚下,“身体好点没有,想不想吃火锅?” “可想吃了!这两天因为担心伤口发炎,我差不多是在喝水,难受得不行。”泽让吉抿着嘴,舔着舌头,感觉口水都快流出来。 “哟,这个,让叔叔阿姨帮你炖一下……”言星河也撞了一下袁安,拿着筒子骨,放到泽让吉左边的床头柜上。 “这是什么啊……”泽让吉满脸吃惊。 “牦牛的筒子骨,补钙。”言星河推推眼镜。 “……谢谢你言同学!”泽让吉以为言星河是在演冷笑话,哈哈一乐,还伸手摸了摸那层锡箔纸。 她的开朗得好似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乐观得像是春风,令病房的氛围变得轻松。 但有一人却满脸不悦。 泽让吉的爸爸。 泽爸从袁安一进来就皱起眉头,待成岚和言星河放下礼物后,他掐灭香烟,从阳台走到袁安面前。 “你以为买这么多东西,就能弥补你犯的错吗?”泽让吉的爸爸是汉人,所以汉语很好,此时死死盯着袁安,满脸冷漠。 “爸!”泽让吉脸色一变,大叫一声。 “第一次约会,就让我女儿受这种伤,长得这么瘦,你保护得了谁?我告诉你,就算我女儿喜欢你,你以后想娶她,话放这里了,门也没有……”泽爸咄咄逼人,但还没说完,就感觉头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爸,我请你出去,你多说一个字,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泽让吉躺在病床上,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手里还捏着另外一卷抽纸,随时准备扔过去。 “你……”泽爸知道泽让吉的脾气,一时也不敢多说。 泽妈嘴里念着藏语,和成岚一起跑到泽爸身边。 “诶诶,叔,叔,泽大小姐,都消消气消消气,先出去先出去……”泽妈和成岚二人一人一边,将泽爸推出了病房。 言星河见状,立马跟上前去,回头瞄了一眼袁安,将病房门悄悄带上。 充满花香和水果香的病房,此时只剩袁安和泽让吉。 “哈哈哈,袁同学,你拿着不累呀?”看着袁安那局促的模样,泽让吉觉得好笑,开口问道。 “不累……不累……”袁安嘴里碎碎念着,将身上其余东西卸下,唯独拿着那捧向日葵。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向日葵呀?”泽让吉歪头,嫣然一笑。 “问的你……爷爷……”袁安满脸是汗,同手同脚走到泽让吉床头,将向日葵放到她左边的床头柜上。 “坐啊。” “啊,好。” 袁安坐到刚才泽妈的位置,但想了想又站起来,对着泽让吉低下头,鞠了个躬:“对不起,泽让吉,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 感受到脸上有软软暖暖的触感,袁安渐渐抬起头。 泽让吉直起身,脸上宛如棉花般温柔,而那双洁白无瑕的右手,此时正摸在袁安脸上。 “袁安同学,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啊,我认为你是我遇见过,最勇敢的男子汉。” “我原本以为啊,你就是个喜欢玩游戏的呆子,不懂浪漫,不懂交际,不懂情趣,但从沈重抓住我们开始,你无时无刻都在保护我,安慰我,你紧紧的抓着我的手,抱住我的身体,很温暖,很可靠。” “你一直都在设法跟沈重沟通,讲道理,关心着我们的生命安全,哪怕最后沈重进行可怕的倒计时,你也竭尽全力的想着办法,给出了你认为‘正确’的答案……袁安同学,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去责怪这样一个,聪明、勇敢、温暖、可靠的男人呢?” “不过嘛,总而言之,我的腿还是因为你出的问题,听医生说,我可能终身走路都会一瘸一拐,肯定难看死了,没什么人会要我……所以你啊,必须快点成长,变成很厉害的男人,然后对我负……” “责”字还没有说出口。 激动的袁安,已经一口吻上去,堵住了泽让吉的嘴。 两个人都是没有谈过恋爱的雏仔。 袁安这么猛然使劲,二人的牙齿先撞到一起。 不过这都不重要。 毕竟,牙齿那点痛,怎么可能抵得上相爱嘴唇的甜。 仿佛磁铁南北极,宛如烈火焚干柴,好似水乳交融汇,端的是难分难解,时间凝固。 因此。 待二人面红耳赤反应过来的时候。 房间里。 已经站满了人。 ———————————————————————— 滨江路。 河风阵阵。 吹得树木花枝招展。 三贱客坐在河堤,看着面前的滚滚长江。 “喂,言星河。” 袁安衣服破碎,头发乱乱糟糟,显然是被什么大人狠狠撕扯过。 但他满面的春风,脸颊上还带着阵阵红光,对此毫不在意。 “什么事?”言星河挑选着地上适合打水漂的石头,想要突破成岚刚刚创造的“十连漂”记录。 “你认为,时间穿越这种事,可行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要进行时间穿越,我需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学?”袁安看着面前流动的江水,把头埋在腿里。 言星河心里咯噔一下,但随即立马开口:“理论上,当然是可行的,你想听吗?” “嗯。”袁安看向言星河。 老东西啊老东西,为了这一刻,你到底准备了多久? 付出了什么? 言星河看着小袁安那坚定的眼神。 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七十五章 时空与涅槃 “……这位同学提的问题很有意思,我和朋友也深入研究过,但这节课时间已经过了,如果你们不介意拖堂的话……”言星河站在思辨厅的讲台上,一边收拾教案,一边看着厅内十来位不满十八岁,智商测试都是140以上别称为“种子”学生们,推了推眼镜。 “不介意!”厅内的学生皆是不由自主的大喊,双眼放光。 开玩笑,时间穿越,平时就是这群孩子们最热衷于讨论的有趣理论。 而站在讲台上的,当今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家、科学家之一言星河,不仅研究过,还有想要讲诉的念头,别说拖堂,就是留他们在这里睡觉都没有关系。 “行,同学你的问题是,时间穿越是可行的吗?答案是肯定的,可行。” 台下皆是一片惊叹,那个提问的胖胖男孩接着举起手,满脸坏笑,急切的问道:“所以……所以言老师您为什么不发明时空穿越装置,然后回到过去提醒以前的人类,趁早逃离地球呢?” “这个问题需要拆开成两部分来回答,第一,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有提出过‘超光速’这个概念,他认为物体超越光速,时间的流逝就会变慢……经过我的研究发现,这个理论是不太准确的……事实上,当一个物体真的做到超越光速,那么,在它‘超光速’时一定会产生接近‘无穷大’的能量,而这股能量会撕裂空间,创造出一个不稳定但可以穿越时空的虫洞。” “让物体超越光速,目前来看不太现实……但人为制造‘超光速’所需要的能量,撕裂空间创造无数虫洞,掌握虫洞规律,进行时空穿越回到过去,我还是可以办到的……只不过制造如此庞大能量的‘条件’,稍微苛刻了一点,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 “……” 只是单纯好奇,开玩笑般随口提问的胖学生石化当场。 思辨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张开嘴巴。 这些学生们一开始都以为这只是言星河老师的趣味科普环节,但听着听着,都觉得不太对劲。 细节到如此程度,从来不开玩笑的言老师该不会…… “第二,时空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这就不得不提到著名的‘外祖母悖论’,小明想要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外祖母,但如果他真的杀了外祖母,就不会有他的父亲出生,没有他父亲存在,他也不会诞生……所以,当小明产生‘想要杀死外祖母’这个念头的同时,时空便会展开自我修复,也就是著名的‘香蕉皮理论’——当小明想用刀杀死自己的祖母却发现买的到没有刀刃只有刀把,想将自己的祖母推入楼下,却发现楼下是巨大的救生气垫,想要用给水里加毒药让她喝结果她却用杯子加毒药的液体来喂狗……” “总而言之,时空会强制修复可能会改变未来的‘大事件’,就是通常所说‘因果论’,即未来无法改变过去……不过,通过我深入研究后发现,过去的‘果’虽然无法改变,但‘因’却可以受到影响,继而通过这个‘因’,来改变未来……” “冥冥之中,存在着那么一条永远往前流动的‘时间之河’……举个简单的例子,假设你穿越回二战期间,在时间之河的干涉下,你绝对不可能杀掉希特勒,因为希特勒是形成整个历史的‘关键人物’……但如果你想救下某个集中营的人,或影响希特勒减少他对犹太人的仇恨,令他减少杀戮,这种事,还是可以办到的……在这件事当中,希特勒死亡二战结束是‘果’,而只要希特勒在规定的时间范围内顺利死亡,时间之河便不会阻扰其中的‘因’,哪怕这个‘因’会使得未来犹太人减少对希特勒的憎恨……” “而相较于形成历史的著名人物和事件,时间之河对渺小‘个人’的监管便更加宽松……” “想要通过穿越到过去改变自己的未来,需要记住两条铁律。第一,确保‘大事’的正常发生。第二,减少与过去自己的接触,不能面对面透露给他未来的任何信息。这两条铁律一旦出错,时间之河便会展开修复行动,严重的话,可能会直接清理掉属于你的那条时间线,从世界根源抹杀你的存在……” “穿越时空,改变未来,是一场需要十足充分的准备以及强大肉体、智慧、心灵支撑的艰难旅途,你首先得是一个充满勇气、执念且无所畏惧的英雄,才可能完成这场大概率有去无回,甚至可能会毁灭一切的终极冒险……” 说到这里,言星河深吸一口气,双眼无神看着前方,好似在怀恋某位老友。 “……言……言老师……这么说……你已经……”提问的胖学生颤颤巍巍举起手,语气颤抖。 “这些都是从我朋友的小说中看来的,听起来是不是很有道理?”言星河回过神来,看着思辨厅一群目瞪口呆的学生,捂着嘴,噗呲一乐。 “吁……”思辨厅响起一阵长吁短叹。 “言老师你都什么身份了,不要乱吓人好不好!” “你看我的鸡皮疙瘩。” “我就不一样,一开始我就觉得言老师在鬼扯。” “是哦,你好棒棒哦。” 众学生纷纷摸着自己的肩膀和身体,七嘴八舌的讨论开来。 不理这群正在后怕的学生,言星河说了一句“下课”,便拿着教案走出思辨厅。 推开门,走廊上,万程程正倚在窗台,面无表情冷漠的看着他。 啧…… 言星河眉毛一挑,走上前去,刚想伸手抚摸万程程的脸颊,却被她一把拍开。 “说吧。”万程程双手插在胸前,那是发飙的姿势。 “说什么?”言星河满脸疑惑。 “白凡去哪儿了?” “第九街区有个烧饼摊,我知道你喜欢吃,让他过去买了,还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言星河!”万程程上前一步,抓住言星河的衣领,“袁小年,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什么?袁小年?她出现了吗?在哪里?等等……莫非丧彪他就是因为袁小年……”言星河嘴巴张大,瞳孔收缩,满脸的惊讶。 如此好演技令万程程也犯了嘀咕,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手一用力,接着追问道:“别跟我装糊涂!现场的犯人都招了,程界带着一个小女孩去丧彪身边,随后丧彪便解放了超能力,这个世界上能办到这件事的小女孩,还会有谁?而且,听防暴队的说,那小女孩曾说过要找言星河,她会没来找你?言星河,你知道她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觉得我会伤害她是吗?” “……老婆,你说袁小年要来找我,但事实是她的确没有出现,结合程界那怪异的举动和思维,会不会是‘涅槃’他们开始行动?程界关在哪儿?我要赶紧去问问他。”言星河轻轻握住万程程的手,眉毛紧皱,仿佛刚刚得知所有消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着言星河如此模样,又听到‘涅槃’两个字,万程程稍稍松手,但还是觉得不对劲,正要开口。 “老大,大姐头,你们这是……” 闻声,二人同时转过头。 白凡满嘴油腻,嘴角上还沾着些葱花和肉馅,而胸前正捧着一包烧饼。 万程程放下言星河。 言星河赶忙上前从白凡怀里拿出一块猪肉馅的,转过身。 “白凡,有没有一个小姑娘来找过言星河。”万程程看着白凡,语气不善。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言老大在外面有人了?”白凡目光呆滞,胡说八道。 “……你们两个,如果被我发现是合伙瞒我……相信我,这就是你们的下场。”万程程一把抢过言星河手里的烧饼,轻轻一掰,烧饼成了两半。 “如果她真的出现,却没有来到这里,我比你着急。”言星河扶着下巴,一脸正经。 “程界关在实验c区,而你,最好给我赶紧找到袁小年……”万程程用拳头锤了一下言星河的胸,拿着烧饼头也不回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老大,走远了。”白凡擦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 “去实验c区……不过,我先换件衬衣。”言星河摸摸自己腋下的汗,一个劲咂舌。 知道老友喜欢喝啤酒,言星河去食堂拿了两瓶老山城,打包了一些卤菜,随后拎着烧饼,拧开了牢房的门。 说是牢房,实际上是原先研究实验动物所用的观察室,四周都是白色的墙,中间被一块厚厚的透明亚克力板隔起来。 而亚格力板的对面,程界坐在地上,身上穿着原本用于精神病人和凶恶罪犯的特制病号服,两只手都被死死禁锢在腋下。 看到言星河进来,他先是微一皱眉,但紧接着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热情的打着招呼:“哟,言大科学家,怎么想起来看我?” “还说呢,偏偏犯这么大的事儿,连我都保不了你,没有你,我这两天尽做噩梦……手不方便吧?我给倒上。”言星河从口袋里拿出塑料纸杯,扭开瓶盖,倒上一杯,将它和卤菜以及烧饼从亚克力板右边的缺口处递进去。 程界也不客气,站起身,走过来,用嘴从隔板上叼起纸杯,一口喝下,随后又用嘴咬了几块猪头肉,啃了一口烧饼,吃得是大快朵颐。 “监狱的伙食不太好吧?”言星河笑道。 “简直差得离谱,我都想写信投诉你们了。”程界一脸的菜油,也是微笑。 “我记得以前,你嫌弃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结果去宿舍天台自己搭了一个厨房开小灶不说,还兼职卖炒饭炒菜,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结果最后被食堂举报,学校给强制拆除,你还拿着锅铲跟人家玩命。”言星河拿起旁边的椅子,坐下,想起了往事。 “哈哈哈……你也不是省油的灯,还记得吗,有段时间我们玩游戏特疯,但学校每晚十点断电,你倒好,直接把走廊的灯卸了,接线偷电,搞得我们整个寝室每个月电费都是全校第一。”程界嚼着猪头肉,语气轻松。 “那段日子可真是快乐啊……”言星河抬头,看向天花板。 “但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程界舔舔嘴唇,准备迎接正题。 一阵短暂的沉默。 言星河开口。 “所以……是‘涅槃’,对吗?” “是。” “他们给你的承诺是什么?” “在‘终极审判’到来之时,我和我的家人能够作为‘种子’,存活下来。” “但你失败了。” “我小看了袁小年,她是好样的。” “你为什么会相信‘涅槃’?你见到过他们‘现在’的首领吗?” “没有……但,‘涅槃’是你创建的,而我相信你。” “是吗,你催眠过我,想必你也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创建了‘涅槃’,他们是一个错误,需要被修正……” “哈哈哈哈哈哈……”程界忽然仰天大笑。 良久,他低下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涅槃’脱离了你的管控,做事不择手段,目前正无限接近‘终极目标’,你如果想做点什么,最好赶快行动……这算是做朋友的,唯一能给你的忠告。” “谢谢……”言星河心里一紧,站起身,将椅子放到一边,准备出门。 他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而这次离开,二人或许再也不会见面。 “言少,”程界叫出言星河的外号,咬着牙,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你……不会怪我吗?” “不会,”言少拉着门把手,回过头,微笑,“我俩位置互换,我只会跟你做同样的事,那个时候,你会怪我吗?” “……言少,和你当朋友,是我虚假的人生中,最快乐的事,再见。” “我也是,再见。” 哐当。 二十几年的友谊,在风消云散时,没有任何波澜。 只有一道木门合拢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当中。 ———————————————————————— 办公室。 言星河罕见的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旁边还放着一杯威士忌。 台灯下,他叼着烟,偶尔喝一口酒,看着手里拿着的相框。 相框上,是一张四人合影。 那是他们四人在创建“涅槃”时所拍的纪念合影。 四个男人,彼此勾肩搭背,看着镜头,形态各异。 中间二人是他和袁安,一脸微笑,手里各自拿着一把铲子,铲子前面是一棵刚刚种好的小树。 左边架着他肩膀,笑得最猖狂的,是刚刚收到特种兵入伍通知,穿着一身迷彩背心,刻意露出胸肌的成岚。 而最右边,是一脸正经,眼神犀利好似老鹰,双手插在胸前,站在一边不苟言笑的君陌。 照片上的四个人。 成岚铁定是在东奔西跑,拯救现在。 袁安已经回到过去,想要改变未来。 而君陌有去无回,选择只身一人与‘涅槃’对抗,正在创造希望。 所以,导致这一切灾难发生的我。 到底他妈在干嘛。 言星河将酒杯狠狠砸到办公桌上,双手紧紧抓住头发。 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第七十六章 逃跑与巨兽(一) “调查笔记,第一百八十六天……团队存活3人,身体逐渐适应了两倍重力和过量氧气,证明人类可以在此长期居住,但是……” “队长,嘘……” 砰、砰、砰、砰、砰。 洞穴顶上的碎石因为外面的巨大动静不停落下,砸进火堆当中。 一个穿着绿色迷彩雨衣的小个子赶忙上前,用旁边的灭火毯将火堆扑灭,遮盖亮光。 砰、砰、咚、咚…… 震天动地的脚步声渐渐变小,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但是……整个地心世界目前被难以处理的动植物、无法沟通的‘原住民’和已经建好基地的‘涅槃’组织所占领,尚未找到适宜人类居住的宜居带和回到地面的办法……天亮后,我会尝试与‘原住民’进行再次沟通,over。” 洞穴中。 一个长相冷峻,眉毛好似剃刀,双眼如老鹰般犀利的四十来岁中年男人,正拿着录音笔,语气轻缓,不带感情的诉说着今日的“调查笔记”。 中年男人叫君陌,是解放碑联盟城调查团副团长。 说完“over”,他将手中2tb大小的热能录音笔放进上衣内侧口袋,伸手取下雨衣帽子,拿起一旁的铁盒子,打开,掏出烟叶和卷纸,自顾自的卷起烟来。 坐在洞**的其余二人和君陌一样沉默无言。 待巨声消失后,小个子杨彪重新将火点燃,把旁边的铁锅架在火堆上烧,锅中用水淹没着一堆类似米饭却绝对不是米饭的红色颗粒。 而旁边满脸胡渣身材壮硕的巨汉徐锦海,也将三块黑色的肉用木棍子串起,放在火堆上烤起来,偶尔还会从旁边的铁盒子中取出点蓝色的跟盐味道相近的颗粒调料,撒到黑肉上面。 这三种颜色怪异的东西,不被地球上的任何书籍所记载,但在地心之旅的第一百八十六天后,著名探险家兼生物学家君陌,早已为它们取好了名字。 红色颗粒叫“烈火鸡米”,是一种会喷射火焰,通体红色,攻击性极强的巨大鸡型动物“烈火鸡”最主要的食物来源,也是这块大陆中最常见的类水稻品种,除了烈火鸡之外几乎没有天敌,而烈火鸡昼伏夜出作息规律,只要趁着它睡觉时,便可以随意采摘——其口感在煮熟后比糯米还要软糯香醇,放在以前的人类世界中,绝对是最昂贵的“黄金之米”。 蓝色调味料叫“蓝龟背盐”,附着于地心海中一种巨型食草龟类“蓝龟”龟壳上,这种乌龟通体微蓝,虽然体型巨大好似大象,但性格温顺胆小如鼠,只需要在一旁大声喊叫,它便会将身体缩进坚硬如铁的龟壳当中,任由人类在它的龟壳上采集作业——其味道在咸中带着一点海鲜的清甜,甚至可以当作零食直接食用。 黑色的怪肉来自“山猪兔”,这一种体型好似家猪,下颚长出两根大獠牙,头上长着两根长长耳朵,前肢短小,后肢强壮的杂食性兔型生物,性格较为温和,没有主动攻击性,但一旦被逼到绝路,则会竖起那根长长的大獠牙,冲向威胁它的生物,所以,穿刺陷阱是最方便捕获它们的绝妙人类智慧——其肉质紧实有嚼劲,蛋白质和脂肪含量极高,可以说是最适合进行养殖的野生动物品种。 这三样东西是地心世界这块危险的大陆上相对而言最好储存和收集的食材,也是洞穴三人组存活一天之后最棒的奖励。 不多时,整个洞穴充满了米香和肉香。 “队长,饭好了。”徐锦海将肉块和米饭装到三个铁盘子上摆好,转过头对君陌说道。 “嗯。” 君陌掐掉卷烟,站起身几步上前,蹲下。 三人围在火堆边,端着自己的盘子,没有任何对话,狼吞虎咽的吃完各自的晚餐。 第一百八十六天。 不知道其余三个团怎么样,但君陌所带领的这个负责西方的百人探索团,只剩下三个人。 小个子杨彪身手敏捷,聪明机灵,在服役期间就是最顶级的侦察兵。 大个子徐锦海武艺精湛,力大无穷,曾是英国海军陆战队的特约华人教官。 但令他们活下来的,并非是他俩那本就强于普通人类的个人能力,这些“人类能力”在地心世界中,用“不值一提”来形容,都算是侮辱在这里进行着恐怖优胜劣汰的“原始居民”们。 令他们活下来,还能待上半年,甚至每天能吃上一顿饱饭的。 是君陌。 “队长,天亮了。”杨彪收好餐具,装进一个布口袋中,略微皱皱眉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是怕死吗?”虽然动作很小,但杨彪的微表情还是被正用毛巾擦着嘴的君陌捕捉到。 “不怕,”杨彪看向君陌,笑得很洒脱,“我这条命,在跳进地心通道那一瞬间,就已经算交代了……只是,已经勉强活到了现在,却几乎没有创造任何价值,如果这次行动死掉,下去之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帮兄弟……” “那就不要想着去死,”君陌面无表情,站起身,扭扭脖子,活动着身体,“我们身后,背着九十七条人命和全人类生存的希望,在达成目标以前,我们必须不择手段的前进,用尽所有办法存活下去,我们不是不能死,而是不准死……没有下次,下次你有这种念头,我会先杀掉你,明白?” “明白。”杨彪点点头,拍拍脸颊,振作精神。 “队长,你要确认一下武器情况吗?”徐锦海见气氛不对,赶忙支开话题。 “聚能枪还剩多少能量?” “百分之五,大概可以发射两次。” “震破手雷呢?” “四个。” “杨彪你拿上手雷,徐锦海你背聚能枪,如果不能瞬间完成击杀,你俩第一时间逃跑,明白?” “明白。” 杨彪接过徐锦海递来的手雷肩带,将它缠绕在腰上。 徐锦海扛起一米多高的聚能枪,拍了拍光亮的脑袋。 “成功的第一要务,是生存,我们可以犯无数的错,但只要活下去,总能找到对的办法,永远要记住,打不过就跑,绝非可耻,而是荣耀。” “我们一定要活下去,为人类创造希望,明白了吗!” 君陌将右臂高高举起,对着洞穴透进的阳光,做着激动人心的动员演讲。 “明白!” 背后二人相当受用,皆是振臂高呼。 第七十七章 逃跑与巨兽(二) “锚点大陆”。 这是君陌给脚下这块土地取的名字。 他曾经在大陆最高的山峰上扎营,想要好好观察周围海流的情况。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所在的这块大陆会顺着海流而移动,因为他时常会看到一些忽然出现又消失的其他岛屿和陆地。 但一周以后,随着一些眼熟岛屿的不断重复出现,他忽然察觉到,随海流移动的好像不是自己。 他所在的大陆,就像是一个锚点般固定不动,而周围的大陆,就像是围绕太阳的卫星一般,围着这块大陆做着毫无规律的缓速运动。 原因不明。 就跟那会喷火的烈火鸡,会流蜂蜜的食人花,会下雨的擎天巨树一样,整个地心世界不管是动物植物还是气候现象,根本就没办法用地球上的常理去进行解释。 只有用人类最擅长的逻辑推理方式,找到其中的规律,然后去适应和接受,随后尝试进行改变。 而今天,君陌三人组,便是要做这么一件事。 “改变现状,放弃仇恨,与原住民结盟。” 不像“涅槃”那样仿佛未卜先知般有备而来,浩浩荡荡用人力和武力在锚点大陆中心处堆砌出一个人类文明,也不像“原住民”那般野性十足,通晓地心生物的习性,掌握生存诀窍。 联盟城的调查团,根本就是在毫不知情,明知大概率有去无回的情况下,就冒然闯入了这片恐怖未知的土地。 食人花,食人草,食人鱼,食人怪物…… 这块大陆虽然资源丰富,气候温热,昼和夜永远稳定各占十二个小时,但几乎每一处土地都是害人陷阱,几乎每一个长夜都是可怕噩梦。 所以,哪怕有君陌在,半年过去,团内一百个人类精英,也只剩下三个而已。 两个月前,君陌曾经尝试过与这片区域的“原住民”沟通,但代价是惨痛的。 这些身材矮小好似患有佝偻病的地心原住民狡猾奸诈,语言奇怪无法交流不说,排外意识还极其严重。 他们先是假装示好,将君陌一行人领进部落,接着早已埋伏在四周的部落战士们,拿淬毒的弓箭对着君陌一行人进行射击——这次伏击导致调查团当场死亡八人,间接因剧毒惨死六人,如果不是君陌发飙吓退他们,这个数字可能还会翻倍。 而到了现在,虽然与这群原住民有着深仇大恨,但想要达成任务目标,进行更进一步的计划,与原住民建立联系,得到他们的帮助,几乎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 经过整整一个月的调查和观察,君陌终于找到可能融入这支大概有三百人原始部落的办法。 很简单。 杀掉那只他们畏惧的,每隔一周就会过来享用部落活人祭品的,被君陌称为“壳蛇”的怪兽。 这只怪兽,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只鳞片被乌龟般巨壳代替的大蛇。 身长十米,身体最粗处接近两米。 作息规律,昼伏夜出的它,此时正挂在一棵粗大黑色矮木上,悠闲的享用着自己的“早睡”时光。 作为这片森林区域没有天敌的绝对王者,它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任何生物敢打自己的主意,所以它睡得非常香甜,脑袋瘫在树干上,蛇信子随意吐出,还流着口水。 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周围,已经悄然出现三个,想要干掉它的“小动物”。 站在蛇头正前方不远处,是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个精光的君陌。 此时的他,非常大方的露出那矫健的身材,身上只有一条材质奇怪的黑色内裤遮住要害部位,而手里捏着根通体黑色好似棒球棒一样的不明物体。 壳蛇的蛇头足有大货车车头那么大,光是蛇信子就像是一条大蟒蛇——实打实站在如此巨物面前,哪怕离着老远,哪怕它闭着眼正在睡觉,都令向来勇敢无畏的君陌,心里有些发憷。 这玩意,如果暴走起来,这片区域都得完蛋…… 如此想着,君陌捏紧了手里的“黑棒”,随后抬头看看巨蛇身体两边不远处的杨彪和徐锦海。 眼看他们准备就绪,君陌做了个“ok”手势。 紧接着开始用手势倒计时。 “3。” “2。” “1。” 杨彪扯下两个震破手雷的拉环,扔到壳蛇相对最脆弱的左腹下——这种手雷的威力是普通手雷的三倍,在地面上能够轻易炸开任何生物的肉体。 徐锦海端起巨大的聚能枪,瞄准壳蛇的右腹,扣动扳机——这种聚能枪是言星河利用人造太阳发明的,其产生的激光束能够穿透地面上任何生物的表层。 三声巨响。 黑色矮木被瞬间烧为灰烬,紧接着浓烟四起,令人视线模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似肉被烧焦又好似砖窑炼制的恶心臭味。 “成……成功了吗?”杨彪碎碎念着,双手合拢呈“望远镜”状,看着烟雾内的情况。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里面的壳蛇,被分成了两半。 无论如何,只要是地上正常的碳基生物,被分成两半,也会死得透透的 吧? “快跑!” 在杨彪如此思考的一瞬间,君陌的声音已经传进他的耳朵里。 没有丝毫犹豫,在接受君陌队长无数次“以逃跑为荣”的教诲之下,几乎是下意识,杨彪连看都不带看,转头拔腿便跑。 本就是部队跑步冠军的他跑得那叫一个快。 只剩前半身,从烟雾迅猛钻出,嘴巴刚好就要咬到他的壳蛇狠狠扑了个空,上下颚合拢,发出一声巨响。 听到这响声,杨彪跑得更加欢脱,完全不带回头看,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壳蛇的视线当中。 蛇脸懵逼的壳蛇见状,也没有追上去,立马转过头,想要找另外一个从右边袭击自己的小东西。 但这一回头,烟雾散去,现场空无一人。 森林霸主壳蛇哪里遭遇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场景。 能够破掉自己的甲壳,将自己撕碎成两半的恐怖生物,居然没有选择乘胜追击,而是避而不战,跑得还跟山猪兔一样快,这是什么个情况? 壳蛇吐着蛇信子,上半身撑起脑袋,呆在当场。 而它身体中的蚯蚓基因,令它下方的伤口开始渐渐愈合——只要让它好生修养一个月时间,那它刚刚断掉的后半部分身体就能顺利长出来。 “原来如此……不愧是森林霸主,看来这样做耗不死你。” 君陌从一旁的大树上跳下来。 快要落地时,他的脚下燃起一团火光,将他整个人往上轻轻一托,继而平稳降落。 “但,没有了尾巴,只剩一半身体,你的战斗力,会有多少呢?”君陌光着身体,右手捏住手里的黑色棍棒,指着壳蛇似问非问。 “……” 壳蛇当然听不懂君陌说话,但作为伴随着杀戮成长起来的泰坦巨蟒科属,它的蛇信子正不停向它传达着不妙的信号。 不用怀疑。 眼前这个自己一口就能吞掉的未知小动物,十分危险! “厮!” 作为森林霸主,拥有至高尊严的它无法容忍自己被看清。 弓着仅剩一般的身体,它吐着蛇信子,发出恐怖绝伦的威胁声。 “来吧!” 君陌稍一用力,使劲捏住黑色球棒。 随后。 整个身体,燃起了熊熊大火。 第七十八章 计划与火焰(一) 原本选择将壳蛇炸成两半,就是为了将它耗死,保留完整的脑袋。 只有拿着壳蛇脑袋去矮人部落,向其展示自己已经帮他们除掉了“祸害”,才有可能进行更进一步的交流沟通。 所以…… 烧掉一半的脑袋,只要他们不是真正的野人蠢货,应该也能认出来的吧? 君陌喘着粗气,瘫在地上,浑身冒着红光,伴随着肉焦味道的浓烟在他身体周围环绕。 言星河为他制作的趁手武器,熔点极高的特殊合成金属球棒“黑凶”正插在壳蛇的蛇信子上。 而壳蛇,右半边脑袋被烧为灰烬,左半边脑袋侧在地上,那死不瞑目圆滚滚的大眼睛正狠狠盯着君陌。 它到死之前也没能想通,为什么这么个小不点,不仅动作敏捷战斗力惊人,其身体还能发出比那只“烈火鸡王”还要猛烈的怪异火焰。 而君陌这边也不大好受,就算是战斗前就将它炸成两半,但地心生物——尤其是能够在某个区域内称王的首领级动物那可怕的生命力,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在失去一半身体的情况下,这壳蛇用体内尚未愈合还带着鲜血的蛇骨代替尾骨做支撑,有好几次都差点咬到开启“速火”状态,反应能力和身体速度快过平常人五倍以上的君陌。 如果不是徐锦海溜出来,从壳蛇背后给它来了最后一发聚能枪,吸引到它的注意力,令自己有时间发“大招”,那如今躺在地上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使“黑凶”的惯用右手已经骨折,疼痛无比,而身体处于异能超负荷状态,肌肉和脂肪因过量消耗而导致酸痛,至少十个小时都无法动弹不说,还急需补充大量的能量和蛋白质。 看来下一次,绝对,绝对不能跟首领级的动物正面战斗,风险与失败的几率实在太大。 现在只希望,那壳蛇的肉…… “队长,这壳蛇肉可以吃!” 已经是根烧火棍的聚能枪被徐锦海随意扔在一边,作为海军陆战队头号“荒野美食家”的他,左手拎着把兰博刀,右手拿着块刚从壳蛇巨大下半身上割下来,白中透红,甚至神经还在跳动的肉,对着君陌的方向大喊。 君陌身体僵硬无法动弹无法说话,但手掌还勉强有点力气。 瘫在地上,他左手比了个大拇指。 徐锦海当然知道队长是个什么情况,没有啰嗦,赶忙从那堆黑色矮木中,抽出几块还在燃烧的木炭做成火堆,接着跑向一旁的红色灌木丛中,摘了点长得黝黑,果肉味道好似酱油的“酱油果”,再搭配他装在小瓶子中,随时带在身上的“蓝龟背盐”,就这么在壳蛇的身体中央,做起了壳蛇bbq大餐。 “队长……嘿,跑得入神,一不小心跑了老远,回来得晚了点……”杨彪挠着头,蹲在地上,出现在君陌的视线当中。 “你……做得很棒,”君陌喘着气,挤出一个微笑,同样竖起大拇指,“把……它的头……割下来……顺便找找,身体里……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赶快……” “是。” 杨彪点点头,他很清楚,这里躺着这么大一只才死不久的森林霸主,其血腥味肯定会随风迅速扩散到这片森林各个角落——地心世界,从来都不缺猎食者,无数饿鬼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靠近。 所以得动作快。 站起身,杨彪也从腰间抽出兰博刀。 双手扒拉着壳蛇的骨头,爬到它身上,杨彪用刀小心翼翼的割下它的半边巨头,还顺手将它渗人的眼皮合拢。 将巨头放到一边,杨彪走过去跟徐锦海打了个招呼,随即扶着下巴,打起了壳蛇上半身的主意。 那裸露出蛇骨的上半身,不及中心身体粗大,但勉强能让身材矮小的杨彪钻进去。 虽然是只恐怖的怪物,但既然是蛇的模样,也是蛇的习性,那么…… 杨彪思考着,拎起刀,一边清理碎肉和骨头,一边钻进壳蛇的身体里。 “诶,果然有!” 不多时,杨彪惊喜的声音从壳蛇失去脑袋的颈部腔子中传出,待他满身鲜血的从原路挣扎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坨健身球般大小的黑色肉状物。 “这是……”徐锦海将成串的烤肉插在地上,站起来,满眼放光。 “没错!” “蛇胆!” 二人异口同声,皆是大叫。 “这玩意可以生吃吗?”杨彪捧着蛇胆,看着徐锦海。 “不可以,可能有未知的寄生虫和毒素,还是做熟比较好,你把这些烤肉拿给队长,我来处理这个。”徐锦海弯腰拿起两串烤肉,几步上前,与杨彪手里的壳蛇胆交换。 杨彪也没废话,拎着烤肉,屁颠颠跑到君陌身边。 “队长,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坨蛇胆,肯定特补。”男人的快乐相对简单,杨彪比划着,抹掉头上的鲜血,一边对着君陌傻笑,一边将手里的肉递到君陌嘴边。 君陌的异能体质,早已不怕滚烫的食物,看着杨彪那副快乐模样,他心里不由得安心起来。 果然,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更多令人愉悦的笑脸。 张开嘴,君陌开始了自己的“能量补充”。 是的,并不是单纯的“吃饭”这么简单。 君陌的胸口,也存在着一个跟小年太阳球类似的“火焰球”。 作为第一代“实验体”,袁安给君陌使用的药剂不如小年那么稳定和完整,因此君陌不能通过任何外界手段获取火焰球的能量,只能依靠身体最基础的“摄入”。 这摄入,当然就是吃。 高热量,蛋白质,药物,酒水。 任何对人类有益可以入口的东西,都能成为君陌的能量来源。 异能,本就是违背造物主施加的“基因锁”,不符合自然规律,强行进化而出的逆天属性,因此它在给予人类巨大能力的同时,也有着毫不科学的能量需求。 不同于太阳辐射那本就站在自然界顶端的恐怖能量,可以瞬间使小年“充满电”。 君陌哪怕想要将火焰球变得跟核桃一般大小,都得被迫成为全世界最恐怖绝伦的大胃王。 所以。 几乎是像喝水。 两串足球大小的壳蛇肉,两秒不到。 就被君陌,吸进了肚子当中。 第七十九章 计划与火焰(二) 早已习惯了队长在进行能量补充时那吓人的吃相。 杨彪扔掉手里的树枝,凑上前去,轻声问道:“百分之一?” “零点二。” “嚯……这次是,用干净了?”杨彪回过头看看那壳蛇的半个脑袋,咂咂嘴。 “干干净净。”君陌闭上眼,感受着身体的情况。 其实在“速火”状态下,他就已经没有多少火焰球支撑了,最后那发“大招”,更是以燃烧他身体中的脂肪和肌肉作为代价,可谓拼死一搏,好险是胜了。 因此,在其他食肉动物赶来这里分一杯羹之前,凭徐锦海制作料理的速度,能够将身体流失的脂肪和肌肉恢复一点吗…… 好像有点悬啊…… 君陌叹口气,再次提醒着自己,以后千万不要跟王级怪物战斗。 实在太过得不偿失。 “来了!”徐锦海兴奋的大叫着,手里用两根粗木棒插着那颗黑色蛇胆,几步跑到君陌身边,蹲下,“队长,烤是烤熟了,但我其实也不确定这玩意有没有营养,能不能吃……要不然,你先试一小口?” “递……过来吧,我……试试……” 君陌看着那黑黢黢的怪肉,皱皱眉。 张开嘴,他咬了一小口,进肚。 !!! 这是什么玩意? 君陌头皮发麻,瞪大双眼,眼睛冒出红光,又是一大口咬住那壳蛇胆。 一开始,他是躺着在吃。 但吃着吃着,吃完一半,他已经浑身通红,从地上咬住肉,直挺着立了起来。 “队……队长?”拿着蛇胆的徐锦海被吓到,声音有些颤抖。 “嗯……嗯?”君陌浑身一抖,回过神,停下进食。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队……”杨彪开口。 “这东西,大补!”君陌感受着胸口处宛如台球大小的火焰球,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 君陌是个挺要脸的人。 因为要脸,所以他让言星河帮他做了条不怕火烧,柔韧性极强的“超级内裤”。 因为要脸,所以他通常情况下不会使用超能力,因为从他体内释放出的超能火焰,除了他的肉体,几乎什么都烧,一烧就停不下来。 刚来到锚点大陆时,他带了整整五套衣服,而现在,就剩下一套。 左手拎着用棍子串起来的壳蛇头,右手拍拍身上最后的那套t恤迷彩卫衣加工装裤,君陌长出一口气。 这套烧完,我就得裸体探险了…… 上天保佑…… 扶了扶快要腐烂的壳蛇头,君陌看看埋伏在两侧树上的杨彪和徐锦海。 他们手里一人一个震破手雷,还有刚刚用塑料瓶连夜制作的,一点即燃的“蛇油弹”。 这是充满复仇意味的plan b,如果眼前这群王八蛋矮人拒绝交流,不给任何机会,君陌准备将他们一锅端。 在这锚点大陆待了半年,别的没怎么学会,但弱肉强食,非我族者其心必异,强者生存,优胜劣汰等顺应自然的原始规律,君陌学得倒是相当彻底。 在来到地心世界之前,君陌吃了接近一吨的食物,在得到异能后,首次将身体内的火焰球充满,就是为了应对未知的环境。 但哪里想到,地心世界比他预想的要恐怖几十倍,在这里,他的异能几乎都是在用于“求生”和“逃跑”,偶尔能够获取到的食物,在运气好不被其他动植物抢走的情况下,自己的团员们都不够分。 简单来说就是,自从君陌来到这片大陆,他就没有“吃饱”过肚子,反正无论如何也吃不饱,所以平时,他都会将食物尽量让给自己的团员们。 因此,他体内原本篮球大小的火焰球,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有效补充,在昨天面对壳蛇时,只剩下乒乓球大小,可谓孤注一掷。 他小心,他谨慎,他以逃跑和生存为第一要务,除非在终极愤怒和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使用自己的能力。 但是,在昨天吃了那壳蛇胆,涨一大截火焰球后,君陌有了一个极其大胆,却能改变现状的激进主意。 有了这个主意,不仅能够尝试跟“涅槃”对抗,与地心矮人们结盟,也顺理成章变成了plan b。 能行则行,不能行,全给杀了。 君陌面色阴沉,右手打着响指,火苗在他手指尖不时窜出。 他从来都不是圣人,也不屑于当圣人。 前方部落中那群间接害死自己十几个兄弟的地心矮人们,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想着结盟寻求帮助,可能早就被他灭了族。 生态环境,狗屁个生态环境。 君陌来到这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信念和目的——为人类殖民。 如果他有这个能力,如果他可以,他能够毫不犹豫的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物都清理干净,腾出这块优渥富饶的大陆,随后找到回去的办法,再将人类全都接过来。 而到了现在,在存活半年掌握生存要领,在吃下蛇胆得知王级怪物是巨大能量补充来源后,君陌久违的瞥见了一丝能够达成这个目标的,希望的曙光。 不过,在这之前。 既然已经辛辛苦苦帮你们杀掉壳蛇。 如果你们有通人性,能够选择合作…… 如此想着,君陌脱掉鞋,规矩的放在一旁,随后将体内的火焰之力集中在光着的脚心上。 轻轻一跃,他的脚心上喷出火光,再落下时,他已经站在四周都是草屋的地心矮人部落的中心广场上。 而面前,正是上次他见过的,戴着一顶高草帽,脸上画着奇怪图案,坐在草椅上接受着属下喂食的地心矮人头领。 那矮人头领看到君陌,先是一惊,哇哇大叫,随后又看到君陌背着的壳蛇头颅,瞪大双眼,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君陌将壳蛇脑袋扔到矮人头领面前,举起手,一边示好,一边微笑,非常友善的展示着自己的诚意。 环顾一周,他发现几乎所有矮人都捂住嘴巴,对着那壳蛇脑袋目瞪口呆。 或许,他们没想到,能有人帮助他们除掉这种怪物吧。 君陌如此想着,虽然知道他们听不懂自己说话,但还是一边比划一边开口:“和平……和平……” “呜哇!!!!!!!!” 矮人头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打断了君陌的动作。 “ho!”“ho!” “ho!”“ho!” “ho!”“ho!” “ho!”“ho!” “ho!”“ho!” “ho!”“ho!” 随即,在场七八十个矮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满眼通红,含着热泪,死死盯着君陌,用手握拳猛砸自己的胸口,发出渗人的吼叫,一些部落战士,已经拿着长枪,随时准备冲向君陌。 这是…… 君陌冷静下来,后退一步。 他看到了。 矮人头领身后两旁的随从,不知何时,举起了两面大旗。 眯缝着眼,君陌看清了大旗上的图案。 虽然画得不怎么样,但能够看出,那是一只身上长着甲壳的巨蛇。 不用怀疑,那就是地上那半个脑袋的主人。 壳蛇。 “原来如此!”君陌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眉毛舒展,“原来你们这群臭傻逼,一直都把这壳蛇当成是‘神’,还每周进贡给它自己的同类啊,哈哈哈哈哈哈……” 君陌捂着脸哈哈大笑。 只一会。 他沉下脸,目露凶光。 “真恶心,都去死吧。” 脱掉外套,扔掉一边。 他伸出右手,凭空一捏。 手心中,迅猛冒出一团火焰。 那正是一团,美丽又迷人的。 死亡之火。 第八十章 巨雨与巨蛙 锚点大陆总是会毫无征兆的下起奇怪暴雨,规律是大概每两个月就会来这么一次。 不像地面上那么温柔,这种地心暴雨好似倾盆瀑布般一下就是一周不说,在雨势最夸张的时候,一颗雨滴就宛若足球般大小。 君陌为这种有一定规律的间歇性气候现象取名为“灌雨周”。 而这使得整个锚点大陆会暗无天日的灌雨周,同时也是锚点大陆食肉植物们的“狩猎季”。 平时会利用陷阱佛系诱捕猎物的它们,在这个时期会彻底“狂暴”,长得比平时两倍大不说,还充满了攻击性。 靠自产蜜糖吸引巨型昆虫进它的“猪笼袋”进行吞噬消化的“猪笼甜蜜食人花”,在灌雨周时期会将枝干两边的叶片伸展,发出斑驳亮光,吸引那些被黑暗和暴雨冲昏头的动物过来避雨,只要体型不如狮子的动物,都会被它用那夸张的猪笼袋一口一个,快速吞掉。 专门捕猎体型好似藏獒大小的“洞鼠”为生的“捕鼠草”,在灌雨周期间会疯狂伸长土地下的根脉,将其伸进洞鼠所打的地洞当中,绑住洞鼠缠绕至死,进行恐怖的“抄家”活动。 普通的都这样,更别说“巨雨树”和“行走木”等站在锚点大陆植物圈顶端的食肉植物。 比起灵长动物和野兽们,这些植物们根本就没有那种低级的“人性”和“兽性”,在灌雨周,他们简直就是大自然派出来收割生命的无情死神。 因此,在灌雨周期间,锚点大陆几乎大部分动物都会选择在各自的“避难所”中躲藏起来。 除了,一些喜欢在雨中觅食,本就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怪物们。 例如,“暴雨蛙”。 因为常年探险,加上本身极度自律的关系,君陌有着非常精准的人体生物钟。 就是因为算准时间,知道灌雨周即将到来,所以君陌在对抗矮人部落时,搭配上“你杀我兄弟,我杀你神明”的新仇旧恨,没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这大概是君陌得到异能以来,施展得最为畅快的一次。 以杨彪和徐锦海的震破手雷炸毁六间草房制造一片火海作为战斗开始的信号,君陌宛如一尊地狱修罗,浑身御火飞在空中,双手张开,对着四周的矮人们进行毫无保留的火焰喷射。 而这群矮人当真也是好样的,在他们的“神明”死掉后,似乎完全放弃了生存的念头,面对如此恐怖的“火人”,不管自己的同胞被烧得多么凄惨,发出多么渗人的怪叫,也没有想过逃跑,那些活着的矮人还是哇哇大叫着,拿起各种原始武器源源不断的向着君陌发起攻击。 君陌本就有心将他们全都杀掉,但未曾想过矮人会这么“配合”,不管男女老少都充满了悍不畏死的战斗欲望,这反而使得君陌渐渐对他们产生一股欣赏。 这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种族之战,打了足足一个小时。 黑黢黢的部落广场,早已没了往日那番原始风光,足有田径场大小的矮人部落,几乎全都被烧成了灰烬。 大火借着部落四周的花草树木熊熊燃烧,而地上全是焦黑的矮人尸体。 君陌身上也有些划伤,正淌着血——那些原始武器包括弓箭,对开启“速火”状态的君陌来说其精度和力度都不算大,大多都可以躲开,但实在架不住玩命般的数量。 而雨,也正如君陌所预料的那样,开始下了起来。 雨势还不算大,但也渐渐浇灭周围越烧越旺,可能会席卷整个森林引发一场恐怖森林火灾的火焰。 而在这雨中,部落广场,君陌的对面。 站着矮人部落中,最后一个战士。 那是一个明显还未成人的小矮人,他的脸上全是泪痕,牙齿已经咬碎满嘴是血,而手里紧紧捏着一根木棒。 他的双腿发抖,生物的本能告诉他应该立刻马上逃跑,但矮人部落那根深蒂固的“信仰”,却令他意志坚定的向着君陌挪动脚步。 他知道,如果他在这一刻后退,那么蛇神便不会再给予他“祝福”,也不会在死亡后与“壳蛇族”的家人们共赴那不愁吃喝的“仙境”。 所以,面对已经将他们灭族的恐怖怪物,就算一定会死,他也必须去死。 君陌早就落到地上,收起了异能火焰。 通过目前还算稀稀落落的雨滴,他看着眼前充满恐惧却还是向自己方向前进的小矮人。 是吗,这就是最原始的,有关于“信仰”的力量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跟他们,似乎是同一类人。 “杨彪!” 君陌大喊一声。 “是!” 杨彪从左边的灰烬中跑出来,将手里的“黑凶”扔给君陌。 君陌一把接住,没有给黑凶附着火焰,而是用小矮人同样的手法捏着它,向着小矮人走去。 “和你们战斗到死,是我的荣幸。”君陌冲向小矮人。 “@¥#*@¥#!¥#@¥。”小矮人意义不明的怪喊着,也冲向君陌。 砰。 黑凶和木棒碰撞在一起。 发出一声宛如男子汉的高傲吼叫。 ———————————————————————————— 千注意万保护,最后那套衣服,还是在和矮人部落大战中被烧成了灰。 此时的君陌,只穿着那条超级内裤,叉着手,看向洞穴中被他们早早挖好的十个平方左右的“储藏洞”。 本想着剿灭矮人部落后利用他们的物资填满这个储藏洞以备不时之需,谁知道打扫战场半天,就找到了两箱“烈火鸡米”,和几十块不明生物的腊肉。 “就这么点东西吗?”君陌皱皱眉,感觉这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队长……这还是我和老海拼了命趁着火势抢救下来的,你如果再使点劲,可能连我们的洞穴都能烧咯……”杨彪咂咂嘴,感叹君陌刚才那副“斗战胜佛”的模样。 “这不是……打嗨了吗,”君陌老脸微微一红,咳嗽几声,敷衍过去,“最近几天你和徐锦海一起,把储藏洞扩充一下,今天是灌雨周的第一天,‘那家伙’还没那么厉害,我还剩不少能量,可能会是个好机会,得赶紧出趟门。” “队长……”杨彪伸出手,欲言又止,随后将身上的防雨迷彩外套脱下来,递给君陌,鼓起勇气说道,“不准死……你教我们的,打不过就跑……” “还用你说?”君陌眉毛一挑,看看杨彪,随后揉揉他的头,套上外套,推开洞穴石门,跳进那倾盆大雨之中。 看着君陌潇洒离去的背景,杨彪不仅感慨,问着一旁正生火烘干衣服的徐锦海:“老海,你说说,一直支撑着队长的,让他在这种地狱还能一往无前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他毫无道理的相信,人类一定会活到最后这件事吧……”徐锦海打了个哈欠,将湿衣服放到架子上。 “我感觉,队长一定会成为一个拯救人类的超级大英雄。”杨彪扶着下巴,认真说道。 “他不已经是了吗?” 徐锦海站起来,满脸写着疑惑。 ———————————————————————————— 当初从地心隧道掉下来的时候,大部队就是掉在这片森林区。 也幸好是这片森林区。 从区内的最高峰往前后看,前方是充满恐怖巨兽的地中海域,后方是泥泞丛生大型两栖动物横行的沼泽湿地。 如果掉错地方,大家可能在当天就会全军覆没。 不过,就算掉到这相对适应人类生存的森林区,君陌所带领的西方团花了半年探索到现在,付出了九十七条人命不说,甚至连海边都没能走到。 但人类相比其他生物,最懂得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那用人命为代价堆起来的经验教训,使得君陌对附近区域的情况,已然了若指掌。 他将自己所在的这方圆五十里,归为“壳蛇区”。 在这片区域,壳蛇是战胜区域内所有其他生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绝对森林霸主。 但就算成功“登顶”,成为“王级”动物,也并非就能稳坐龙椅。 在它们“统治”的这段期间,想要维护统治地位,它们需要时刻保持着极佳的战斗状态。 在这片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动物们随时可能完成进化大爆炸的锚点大陆上,它们不仅得不断打败那些觊觎它们王位,随时随地都可能变强后出现的动物,还得不定期与其他区域的“王”争夺领地,宣誓主权,甚至扩张领土。 而和壳蛇斗得最久的,也是距离最近的一只“王”,此时此刻,正在君陌眼前,进行着骇人的猎食活动。 君陌给它取的名字,是“暴雨蛙”。 这是一只大约有大象大小的巨型青蛙,浑身呈迷彩色,两只眼睛宛若车头大小,双腿好似两根擎天大树,腿上肌肉的青筋清晰可见。 它什么都不干,就蹲在沼泽旁边,便仿若一尊送葬的魔神。 在非灌雨周的时候,暴雨蛙通常会待在沼泽地里,进入一种类似“假死”的状态,将身体的能量消耗降到最低。 但一旦进入灌雨周,暴雨蛙便会从沼泽地中爬出来,进行着自己恐怖的“进食”作业。 雨下得越来越大,改滴为洒,又从泼变成倒。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与混沌之中。 君陌半蹲在一棵大树之上,右手扶着枝干,左手抓着防雨帽,看着眼前刚刚从沼泽地中爬出来,正在闭目养神,慢慢恢复活力的暴雨蛙,心里一阵发憷。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打败壳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壳蛇一开始便被炸成了两半,至少损失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战斗力。 但即便是这样,如果不是徐锦海在后面偷袭,那只有一半身体的壳蛇,一定早就将他杀掉。 而现在,自己居然正在打着一只,处于暴雨主场,渐渐开始恢复战斗力的,全盛时期暴雨蛙的主意…… 尤其是…… 似乎是印证了君陌的想法,那一直闭目养神的暴雨蛙,忽然动了。 它将身体对准前面那片沼泽,张开那张血盆大口,伸出一条像是巨蟒的黑色舌头。 看过青蛙吃蚊子吧? 暴雨蛙对着沼泽,就好似抓蚊子一般,射出自己那条怪舌。 舌头带着破空的声音,伸进沼泽当中,将躲在沼泽地里的鳄鱼、巨蟒、食人鱼、巨型水蛭一个一个,一条一条的卷起来,送进自己的嘴里。 不是捕猎,因为捕猎需要去“捕”。 对于暴雨蛙来说,它做这些事,只是简单的吃饭而已。 额……所以,我还是等灌雨周过了之后再来吧。 这玩意,打不了。 一开始还心存侥幸,刚刚利用异能战胜一群矮人后有些膨胀的君陌,看到这番场景,立马收起那颗跃跃欲试的心。 他趴在大树上,从一开始的观察试探,变成了纯粹的欣赏。 这种来自地心自然界顶端生物的捕食画面,如果拍成纪录片,一定是票房大卖。 啧啧啧。 君陌咂着舌,听着暴雨蛙那舌头抖动产生的撕裂空间的怪声,一边感慨,一边想象着如果自己开“速火”状态,能够活过几秒。 不多时,终于,暴雨蛙停止了自己的吃饭活动。 而君陌也摇摇头,正准备转身离开。 “砰,砰,砰,砰,砰。” “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什么动静? 君陌回过头,看向那片沼泽地。 他看到,那只不可一世的暴雨蛙不仅鼓动着腮帮子,对着沼泽地,发出一阵又一阵摄人心魄的怪叫,甚至还立起双腿,站了起来,浑身青筋暴起,瞬间进入了战斗模式。 能让暴雨蛙如此激动。 莫非! 是谋朝篡位的现场! 顺着暴雨蛙怪叫的方向,君陌用手遮挡着大雨,看了过去。 果然。 他看到,从沼泽地中,爬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但根据他在地面世界的多年生物学经验,这种背上有壳的生物,应该是属于蜗牛品种。 但这只“蜗牛”,体型不仅跟暴雨蛙一般大,还拥有长条状的眼睛。 以及双手双脚。 是的。 这是一只,小孩看一眼就能产生终身童年阴影的,人形大蜗牛。 有好戏看咯。 君陌满脸兴奋,坐到了大树的枝干上,双腿在空中不停摇晃。 第八十一章 王者与尊严(一) 瓢泼巨雨,黑暗大陆。 一人,两兽。 人形蜗牛早已爬出了沼泽泥池,但似乎是对自己的双手双脚还不太“熟练”的缘故,它就那么匍匐着,四肢趴在地面,身上的沼泽烂泥从它的软糯身体上不断滑下,那两只怪异的好似触手般的眼睛,正直直盯着暴雨蛙,好奇的转来转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作为这片沼泽区的王,暴雨蛙早已习惯面对这些层出不穷的挑战者。 不过,今天这位…… 大雨中,暴雨蛙鼓起双腿,青筋暴涨,那硕大宛如芭蕉叶的脚蹼深深扎进烂泥中,做出最佳的战斗姿态。 它的两只巨眼半眯缝着,经验和气味告诉它,眼前这只蜗牛,应该是自己长久以来的主食之一,在沼泽地中随处可见,行动缓慢,以腐烂植物为食,偶尔会吃些烂肉,遇到危险就会快速缩进巨壳当中,胆小如鼠的“沼泽蜗牛”。 但现实告诉它,眼前这只沼泽蜗牛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才会令它长出奇怪的双眼和四肢,体型还如自己一般大不。 在锚点大陆这种过于极端,“强者才配活着”的恐怖自然环境中,生活在此的生物们为了“生存”总是会不断突破自身潜能,被迫变得越来越强。 “进化大爆炸”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但是,“进化”总是伴随着代价。 地球上有着人类母亲在危机时刻为了解救小孩,爆发潜能抬起一整台汽车例子,这个例子还有后文,即是这位母亲在事后,因为肾上腺素过度分泌以及超负荷的使用自身骨骼和肌肉,而导致身体严重受损,五年后便撒手人寰。 冥冥之中,仿佛存在着那么一位地球造物主,对生物的“突然进化”“突破自然规律”“拥有超级力量”这种事深恶痛绝。 因此,锚点大陆中进入“进化大爆炸”领域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生物,几乎都会被超越自身生物属性的过于强大的力量所反噬,要么发生自爆,要么身体器官严重受损,大多活不过三天。 而只要能活过三天的,那剩下的,天选的百分之零点一。 就会像这只沼泽蜗牛人一样,站到顶级捕食者面前,也毫不畏惧。 不安。 也不妙。 暴雨蛙的舌头自然垂到地上,提前进入“脱力”状态。 像它这样身经百战,依靠暴虐杀戮最终登基的王级动物,对危险气息的察觉也当属顶级水平。 但现今令暴雨蛙感到不妙不安的,并非是什么“危险气息”。 而是眼前这位“老兄”,身上什么气息也没有。 不像要发动攻击,也不像是要交流示好,这只沼泽蜗牛人,就那么伸展着那两只奇怪的眼睛,围着暴雨蛙打转。 就好似小学生去两栖动物园观察关在笼子中的小青蛙。 只有好奇,只有高兴,只有一种对新鲜事物的兴趣儿。 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害怕。 每一只王级动物都有着至高无上的自尊心,暴雨蛙纵横沼泽区多年,哪里受过这种鸟气? 比面对壳蛇时“脱力”得更久。 “孤寡!” 一声蛙叫,就好似日本武术的拔刀术,暴雨蛙那巨大的舌头撕破声音,在空中产生了“音爆”,向着沼泽蜗牛人迅猛射出。 噗。 沼泽蜗牛人不闪不躲,任由那巨大舌头将它的胸口贯穿,舌尖狠狠砸到它背后的巨壳上,发出一声闷响。 “呜哇!” 君陌吓一大跳,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因为刚刚从沼泽蜗牛人口中发出的,明显是一声人类的尖叫。 紧接着,只见那沼泽蜗牛人缩拢胸口附近的软肉,将暴雨蛙的舌头死死困进自己的身体中,随后双手抓住暴雨蛙的舌头,张开它那张拥有十多排恐怖尖牙的巨嘴,一口咬了过去。 再松口时,暴雨蛙的舌头上已经少了一大块肉。 而沼泽蜗牛人正满嘴鲜血,津津有味的咀嚼着。 “孤寡!” 暴雨蛙大惊,痛疼令它哀嚎着,撑起那两只巨腿,站起来,晃动舌头,将脑袋猛然往后一甩。 巨大的力量牵扯住沼泽蜗牛人,将它从地上拉飞到空中,眼看着就要连壳带人一起砸到地面。 但就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沼泽蜗牛人胸口的软肉一松,放开了暴雨蛙的舌头,整个人飞到一旁的巨树上,双手双脚死死粘住巨树,躲开了一劫。 暴雨蛙缩回舌头,嘴角流淌着鲜血,但没有丝毫犹豫,它立马用双腿撑住地面,用力一蹬,使出一招“蛤蟆铁头功”,用自己那坚硬得好像钢铁的脑袋,向着巨树上的沼泽蜗牛人撞过去。 砰。 一声巨响。 二十多米高的大树被撞成两截,上半部分滚到沼泽地旁边的一个宛若足球场大小,约三十米深的大坑当中。 而沼泽蜗牛人,此时已经早早跳到了另外一颗巨木上。 砰。砰。砰。砰。砰。砰。 一棵又一棵的巨树不断掉进那巨坑当中,而暴雨蛙疯狂的使出铁头功,想要撞碎沼泽蜗牛人的壳。 但沼泽蜗牛人明显比暴雨蛙的速度更快不说,还越来越快,一次又一次的躲掉它的攻击。 这怪物,正在战斗中不停的进化…… 眼看这样不是个办法,暴雨蛙放弃进攻,双腿猛一用力,跳回到刚才所在的沼泽地面。 再一抬头,沼泽蜗牛人已经踪影全无。 孤寡? 暴雨蛙疑惑的左看右看,随后张开自己巨大的鼻孔,猛然一吸。 气味…… 在天上! 暴雨蛙猛一抬头,但为时已晚,那沼泽蜗牛人从天而降,双手双脚趴到暴雨蛙背后,死死抓住暴雨蛙的背,不讲任何道理便张开嘴巴,一口咬下去,又撕扯下一大块肉来,嘴里还发出着恐怖的吧唧声。 这壳蛇日的东西,想要吃我! 暴雨蛙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产生过“畏惧”这种念头,跟别提遭遇到一个目的是“捕食”自己的恐怖怪物。 就在这瞬间,它忽然有些想念那老对手壳蛇,跟壳蛇战斗时酣畅淋漓,虽然都是想致对方于死地,但哪里如此憋屈过! 如果被壳蛇知道,我被这种玩意给吃掉,它肯定会笑掉背上的壳。 如此想着,暴雨蛙双脚撑地,发出全身的力量跳到空中。 紧接着,它将巨大的前肢伸到背后,用八根粗壮的青蛙手指,死死抓住沼泽蜗牛人,开始猛烈的转起圈来。 第八十二章 王者与尊严(二) 求求订阅 如果暴雨蛙有幸看过地球上一部叫做《宠物小精灵》的动漫,它一定会发现,这个它刚才急中生智创造出的招数,和动漫中喷火龙那招“地球上投”出奇的相似。 沼泽蜗牛人是吞噬调查团人类而进化出恐怖怪物,在慢慢开始拥有人类智商的同时,身体中也长出了人类该有的器官。 而其中,便有半规管。 这个器官,在维持它平衡与姿势的同时,也使得它对剧烈转圈的免疫力,几乎为零。 暴雨蛙歪打正着使出的招式,恰好击中了这只沼泽蜗牛人几乎算是唯一的弱点。 在巨大离心力的作用下,沼泽蜗牛人头脑发晕,嘴里发出人类的怪叫,毫无抵抗力的被暴雨蛙从空中抓着,狠狠的砸进泥地之中,瘫在地上,几近昏迷。 暴雨蛙这样的强者哪可能不懂补刀? 见到沼泽蜗牛人这副模样,暴雨蛙立刻伸长还渗着鲜血的舌头,左右晃动着脑袋,像鞭子一样抽打起来。 沼泽蜗牛人的肉虽然像是橡皮一般可以吸收冲击力,但来自食物链顶端强者的全力攻击,它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只打了五下,沼泽蜗牛人身上那堆肉,便像是制作撒尿牛肉丸的肉馅一般渐渐摊开。 “死亡”的念头迅速涌上脑袋,迫使沼泽蜗牛人恢复清醒。 睁开那两只怪眼,一瞬之间,蜗牛人的肉体整个缩进它那无坚不摧的巨壳之中。 它苟了起来。 “孤寡!” 暴雨蛙愤怒的大叫,接着用舌头狠狠敲击那巨壳。 一下,两下,三下。 没有想象中的碎裂声,在暴雨蛙的全力攻击下,那巨壳只打出了三个白点。 暴雨蛙实在是好生气,它左看右看,发现了一根断掉的巨木,跑过去,伸出前肢,它将那巨木抱起来,用力砸了过去。 如它所料,巨木碎成两半,但是那巨壳却纹丝不动。 平时捕猎沼泽蜗牛的时候,暴雨蛙就一直拿这个壳没办法,每次都是将它们整个吞进去,然后用体内的无敌胃酸融化壳中的肉,随后在排泄时将壳排出。 普通的沼泽蜗牛壳都这么难处理,眼前的这只想要破它的壳,更是天方夜谭。 但暴雨蛙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 已经打到这个地步,它已经完全弄清楚眼前这怪物的实力。 暴雨蛙清楚的知道,如果今天不解决掉,下次再碰上,这蜗牛肯定又“进化”了一大截,到时候死的绝对是自己。 花了这么久才统治这片沼泽区,暴雨蛙并不准备这么轻易的将王位让出去。 刚刚自己的攻击明显已经给予它重创,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怎么办呢…… 暴雨蛙左看右看,看到了沼泽地旁边的那个大坑。 那大坑它知道,非常深,坑底还有一些岩石。 从这个高度扔下去……多扔几次的话…… 王级动物最不缺的就是即使决断的战斗直觉。 如此想着,暴雨蛙伸出舌头捆住那蜗牛壳,背朝大坑,将蜗牛壳往那边拖。 就在它即将走到大坑边缘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已经恢复理智的沼泽蜗牛人,忽然从蜗牛壳中钻了出来。 暴雨蛙赶忙收起舌头,双腿踏在大坑边缘处,保持着警惕。 而那沼泽蜗牛人,蠕动着还未完全恢复原本形状的肉体,突然张开了嘴。 伸出一条长长的青蛙舌头! 暴雨蛙哪里遇到过这种怪事。 根本来不及反应,沼泽蜗牛人那青蛙舌头异常有力,凶狠的砸到暴雨蛙的眼睛中间。 暴雨蛙吃痛,前肢下意识捂住受击的地方,整只蛙就那么背朝大坑,掉了下去。 这个深度,摔一次,还死不了。 只不过,这恐怖的怪物,吃了两口自己身上的肉,就进化出舌头,如果让它放肆下去,这岛上的生物们恐怕都要…… 因此,如果现在逃跑的话,似乎不算丢蛙? 噗。 一声锐物刺穿肉体的声音,打断了暴雨蛙在空中的胡思乱想。 孤寡? 暴雨蛙觉得自己无法呼吸,身体也无法动弹,再转动大眼睛一看。 胸口和肚子上,钻出两根被削成尖刺状,还有些烧焦气味的巨木。 几乎是下意识,暴雨蛙吐出一大口血的同时,吸了一大口气。 它闻到了一股火焰的气味。 而这股火焰的气味,来自这坑洞地下的,一个不明生物。 “是你先下来吗?” 那气味的主人,躲在他早早挖好的一个人形洞穴中,看着巨大的暴雨蛙,正发出感慨。 是君陌。 在看到暴雨蛙撞断的诸多巨木滚进这个大坑时,他心生一计,趁着巨蛙和巨蜗在上面鏖战的时候,早早来到坑洞底下。 他用黑凶附着火焰削尖了巨木,再用“力火”状态,爆发出比平常人强五六倍的力量,将巨木插进土地中,布置好了这么一个尖刺陷阱。 这个陷阱,比起真的想要干掉头上的那二位,更多的,还是实验性质。 君陌知道,正面对抗,除非他长出三头六臂,体型变大十倍,不然永远也不是上面那两个怪物的对手。 所以,他就是在赌一个运气。 这尖刺陷阱,对有所防备的它们,造不成任何伤害,但只要摆在这儿,刺不到正常,刺一个血赚,刺两个中彩票。 而今天,明显是君陌的幸运日。 “孤寡!” 濒临死亡,已然是强弩之末的暴雨蛙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叫。 它对坑洞底下的“刺客”是谁已经没了任何兴趣。 它是王,它要以王的方式死去。 瞪大眼睛死死盯住,上方坑洞的边缘,暴雨蛙回光返照般迅猛的吐出舌头。 果然,如它预料的一样,在吼叫过后,沼泽蜗牛人从坑洞边缘探出了头,查看情况。 就这一瞬间,那舌头卷住了沼泽蜗牛人,将它拖下了坑洞。 这来自沼泽之王的最后一次袭击力大无穷霸者横栏,沼泽蜗牛人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但在看清坑洞底下的情况后,立马将身体缩进那苟命的巨壳之中。 尖刺巨木对肉体管用,但对比铁还坚硬的沼泽蜗牛壳,是一点办法没有。 巨壳砸碎暴雨蛙身上的巨木,又砸到暴雨蛙身上,将暴雨蛙死死砸进了坑洞底下。 殒命之前,暴雨蛙对着刚才气味的方向,对着人形坑洞中的君陌,发出了最后一声吼叫。 “孤寡!” 君陌当然听不懂暴雨蛙在说什么。 但君陌却能明白暴雨蛙的意思。 这位孤傲的王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正在祈求自己,将它的对手也一并处决。 “欠我这么大个人情,下辈子投胎做人,记得请我喝酒。” 君陌从人形洞穴中窜出。 他的手里捏着一瓶壳蛇油。 这种壳蛇油他有测试过,燃点极低,只要烧起来,连水都扑不灭。 速火状态下,他飞快跑到沼泽蜗牛人的巨壳边。 一抬手,他猛然将壳蛇油丢进立起巨壳的壳口里。 随后一掌轰出。 巨大的火焰从他的手心中涌出,伴随着壳蛇油一起,宛如火蛇般钻进那巨壳之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非人非兽的惨叫盖过了大雨声。 也为这场王者之战,划上了最好的句号。 第八十三章 天使与恶魔 经过小打小闹的预热,灌雨周终于开始展现它的全部相貌。 暴雨越下越大,巨坑底下的排水洼洞已经超负荷运转索性罢工。 再过半个小时,整个大坑都会被水灌满。 所以动作得快。 君陌蹲在暴雨蛙破洞的肚子上,拿起黑凶附着火焰,将它的尸体一分为二。 把它的肠肠肚肚全都掏出来,翻找半天,并没有发现任何类似“壳蛇胆”的东西。 嗯…… 不应该啊。 君陌扶着下巴,左右打量着暴雨蛙,最后视线落到了那两条大蛙腿身上。 通常情况下,只要是青蛙科属,那么其蛙腿就一定是全身上下最强壮也吸取身体最多营养的部位。 莫非…… 君陌跳下暴雨蛙的肚子,窜到它的右腿边。 纵使已经死去生命,但眼前这条巨腿的神经还在不时抖动着,肉身还带着一点鲜红红的光。 君陌拿着黑凶,从蛙腿割下巴掌那么大的一块肉。 不敢生吃,君陌将蛙肉放在掌心,用体内的异能之火将它烤熟。 不多时,蛙肉变得焦黄,发出诱人的肉香。 将黑凶夹在腋下,君陌就着雨水将蛙肉吞进肚里。 嘿嘿…… 暴雨中,君陌拍拍胸口,邪魅一笑。 随即拿起黑凶,增强威力,一棒一棒将两条蛙腿都砍了下来。 两条蛙腿加起来重四百来斤,用“力火”状态运回去,虽然消耗过大,但能补回来便无所谓。 撕了一点沼泽巨木那坚韧的树皮拧成绳子,将两只青蛙腿捆起来放到一边。 君陌抹干脸上的血水,回头看向那充满焦味的棘手巨壳。 他刚才尝试用黑凶和最大火力去劈,结果连个白印都没有干出来,其坚硬程度简直恐怖。 不能从外部下手,就只能从那巨壳口中钻进去。 要钻吗? 君陌站在一人高的巨壳口前,罕见的有些畏惧。 刚才那场王级巨兽之战他虽然只看了前半段,但已经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战斗拉长,就算暴雨蛙不被自己阴死,也会被眼前这只会发人声还拥有双手双脚的恐怖怪物吃掉。 这蜗牛人,大概率是吞噬了误入沼泽区的自己调查团的成员,接着融合了人类的基因完成了“进化大爆炸”,变成这样一个非人非兽的东西。 这个东西,有着超王级的实力,对抗暴雨蛙时,根本就没有用上全力——或者说,它正处于“幼苗”状态,正将和暴雨蛙的战斗当做一场“学习”,慢慢适应着自身的能力。 如此怪物,好险是被自己幸运的扼杀在摇篮中,不然放任它“吞噬”下去,待人类来到地心建立家园时,鬼知道它已经变成什么样恶魔之物。 钻吧。 王级都这样了,超王级还不得起飞喽? 君陌深吸一口气,点燃黑凶,将它变成一根火炬,扶着巨壳壳壁,走了进去。 整个蜗牛壳内的油脂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肉体焦臭味。 双脚一蹬,跳上蜗牛壳“弯曲”的部分,站在壳弯,君陌举着黑凶,看向蜗牛壳的内部。 内部的空间很大,像是个一居室,不出君陌意料,里面有一摊黑黢黢的人形焦炭,呈现着蜷缩状。 而在那蜷缩的中心位置,那人形焦炭,似乎正“抱着”一个不明物体。 而那物体,正在发着白色微光。 这玩意是…… 君陌眼前一亮。 —————————————————————————————————— 一声巨响从洞穴外传来。 杨彪跑过去搬开石门,只看一眼,便立马从洞穴旁边拿起一把铁铲,一边跑一边对着身后的徐锦海喊道:“老海!出大事了!拿上铁铲,快来帮忙!” “来了来了!”徐锦海灰头土脸,正赤裸上半身在储雪区中干着挖掘工作,听到杨彪惊慌的喊叫,急急忙忙跑出来。 拿着铁铲踏出洞穴一瞧,乖乖,原来是暴雨冲垮了他们导雨用的“石猫竹”——这是隔壁半山上的居民“石猫”的主食,这种石猫全身灰色好似岩石,长得跟熊猫一样可爱,但体型足足大了五倍,它们是食草动物,平时性格温顺,但发起火也有不俗的战斗力,连壳蛇都不敢轻易招惹。 它们主食的这种石猫竹,比地球上的竹子粗大了十倍,外壳坚硬无比,只有石猫的巨牙可以压碎,竹身严密不漏水,是最好的导水材料。 而现今被恐怖的大雨冲垮,没有队长在,他们两人也没办法扛起这么重的竹子重新搭建,只有沿着洞口附近挖通道引水。 二人呼哧呼哧忙活半天,终于挖出两条通往洞穴下方小河的“排水渠”,暂时避免了洞穴被水淹没的厄运。 铁铲扔到一边,二人连滚带爬回到洞穴中,趴在洞穴门口直喘粗气,不停咳嗽。 他们都被巨雨的力量打得内脏发颤,再多呆一会儿,可能会被冲到内出血。 用毛巾裹住身体,擦干身上的雨水和汗水,二人不由自主看向洞穴外。 没有了石猫竹进行导雨,虽然紧急之下挖出了排水渠,但最多只能撑几个小时。 但这狗日的怪雨,一下就是一周,几个小时后,如果队长还没回来,二人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雨砸死。 而队长曾说过,他这次出去是观察暴雨蛙的行为习惯,找机会看能不能杀掉它,想完成这种壮举,最短也得两三天时间……但现在,队长才出去三个小时而已。 “彪子,你聪明点,想想办法。”徐锦海拍着脑袋,一筹莫展。 “储雪区里,是不是有上次摘到的白葡萄酒果?”杨彪扔掉毛巾,看向徐锦海。 “有,我去拿。”徐锦海以为杨彪想到什么主意,急急忙忙冲进储雪区,抱出五个苹果大小的白色果实。 再出来时,他看到杨彪手里拿着两个铁碗,还递给了他一个。 “这是?”徐锦海接过铁碗,满脸不解。 杨彪没说话,从徐锦海怀里拿起一个果实,捏碎,将里面的白色液体倒进徐锦海手里的铁碗中。 随后他又给自己捏满一杯,碰碰徐锦海的碗,一饮而尽。 “爽,”杨彪大喊一声,朝着徐锦海摇晃自己的空碗,“先给自己敬碗酒,不至于下去之后,没酒可喝。” “……哈哈哈哈,你这小王八蛋。”徐锦海笑骂着,已然明白杨彪的意思。 死而已,他俩早就已经无所谓。 只是想想,还是有些怪对不起带着他们苟活到了现在的队长。 想必,队长回来看到我俩惨死,平时再怎么冷酷,也得伤心一阵子吧…… 坐到地上,徐锦海叹口气,将果实放到一边,举起碗,对着洞穴外的巨雨说道:“这一杯,就先敬队长,希望队长马到成功,长命百……” “大王八蛋在说什么鬼话呢?” 洞穴外,响起一个冷漠的人声,打断了徐锦海的胡说八道。 “队长!” 徐锦海和杨彪同时大叫,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 洞穴外的“石猫竹导雨系统”已被君陌用力火状态重新修好,此时的他正坐在地上,用体内的火焰之力烤干着身体上的水珠。 洞**弥漫着湿润的水汽,而在这水汽中,杨彪和徐锦海正蹲在地上,看着队长带回来的不明物体,指指点点。 “蜗牛跟扇贝有点像吧,所以这玩意,可能是珍珠?”徐锦海右手扶着下巴,左手拿着刀轻轻刺了一下,发现它异常坚硬。 “我觉得,按照队长描述得来看,这么逆天的怪物,能存在于它身体里的东西,大概率,是内丹。”在地球上喜欢看网络小说的杨彪大胆猜测。 “甭管是什么,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老海你抱过去自己摸索一下看能不能吃,杨彪,你跟我把这暴雨蛙的腿处理一下,我一次性吃不下这么多,需要长时间储存一部分……” “是。” 二人接到命令,收起好奇心。 徐锦海将那白色的好似健身球般大小的浑圆物体抱起来,抱到洞**的火堆旁边,一会拍拍一会摸摸,开始研究起它的食用价值。 杨彪跟着君陌一起来到储雪区,二人各自用兰博刀,一块一块割下暴雨蛙腿上的肉,将它们用绳子穿起来,准备做烟熏处理。 “队长,接下来,就是‘涅槃’了吗?”杨彪擦擦额头上的汗,开口问道。 “嗯……这么久都没动静,总得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有机会,干扰一下也是好的。”君陌拿起一块蛙肉,放到手心上烤。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地心世界这么恐怖,为什么‘涅槃’组织能够在这里建立起如此巨大的基地,他们哪来的这么多装备和武器,领导他们的人到底是谁……还有,为什么他们对非组织成员这么敌视,拥有这么多资源,帮助人类建立新家不好吗?狗日的。”杨彪越说越生气,一刀狠狠扎向暴雨蛙腿。 “……”君陌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回答,接着收起掌心的火焰,将手中焦黄的蛙肉递向杨彪,“要吃吗?” “不了不了……”杨彪连连摆手,“上次那蛇胆就吃一小口,我跟老海就流老半天鼻血,大晚上的睡不着觉一柱擎天……这么好的东西,还是队长……” “队长,彪子,快出来!” 徐锦海急切的叫喊声从储雪区外响起。 二人听到叫喊,拿起兰博刀冲出去,随即便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我寻思将它放在火上烤,谁知道……”徐锦海指指刚刚被他从火堆中踢出去的那个白色球体。 那沾着点木灰的球体外壳逐渐斑裂,一层一层的往下掉,还不时从碎壳的缝隙处透出一点红光。 “离它远点,躲我背后。”君陌抬抬头,对徐锦海示意。 徐锦海赶忙跑到君陌身边,跟杨彪一起躲到君陌身后。 君陌开启速火状态,死死盯着那球体,皱眉。 看着那球体的形状,又回想起那蜗牛怪物被烧死之前的身体状态,他忽然想到了成岚。 他想到成岚以前嫌他没有业余生活,送给他的《七龙珠》全集。 又想到了那部精彩《七龙珠》漫画中,一个叫“短笛大魔王”的角色。 莫非…… 不会吧…… 球体停止斑裂,静悄悄的分成两半。 而球体正中央,仿佛印证了君陌的猜想般,正蜷缩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浑身都是粘液,从蜷缩状伸直,随后又慢慢的站了起来。 它长得一副五岁小孩的模样,一米来高,浑身赤裸,却没有生殖器,眼珠全黑,身体发白,头上还伸着两根奇怪的触角。 它身上的粘液渐渐被它的身体所吸收着,而吸收的同时,他正歪着头,满脸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三人。 那神情和状态,跟沼泽蜗牛人打量暴雨蛙,简直一模一样。 不需要去猜测,君陌心里早已门清。 刚刚他抱回来的那个巨球,一定就是沼泽蜗牛人在临死前耗尽所有力量所孵出的“蛋”。 而从这“蛋”中诞生的眼前这黑眼小孩,就是那超王级怪物的后代。 君陌脸色一沉,顿时起了杀心。 这种怪物,如果不趁着还小的时候消灭掉,那…… 还没等君陌思考完。 也就是眼睛一眨的功夫。 连开启速火状态的君陌都没能捕捉到。 那黑眼小孩,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到君陌的面前。 君陌额头上掉下一颗冷汗。 而那黑眼小孩,鼻子一抽一抽,仿佛正在嗅着什么东西。 君陌低下头,通过黑眼小孩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里那块烤熟的暴雨蛙肉。 原来如此。 君陌伸出手,将肉递过去。 那黑眼小孩看看蛙肉,又抬头看看君陌。 “想吃吗?”君陌试探着开口问道。 “啊啊啊。”黑眼小孩好像听得懂君陌说话,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喊,一边很有礼貌的点点头。 君陌眉毛上挑,将蛙肉递给黑眼小孩。 黑眼小孩双手接过蛙肉,满嘴流着口水,但却又一直看着君陌,好像正在等待他的命令。 君陌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口:“吃吧。” “啊啊啊啊啊。”那黑眼小孩高兴的叫着,随口张开小嘴,露出里面的四排小尖牙,咬住蛙肉就是一顿胡吃海塞。 “队……队长……” “有事快说。”君陌的脑子思绪万千,手心聚集着火焰,正在犹豫要不要趁机动手。 虽然眼前的黑眼小孩没有展现出攻击性甚至还听得懂人话,但刚刚它那个速度实在太过吓人。 君陌处事的原则向来以稳为主,他深知“力量是一把双刃剑”这个道理。 留着这种刚刚出生就拥有如此力量的怪物,一旦失去了对它的控制,那么对在场三人会是巨大的威胁。 而将它放出去,好不容易得到的超王级怪物的“宝藏”,君陌也不想随便撒手。 还不如,杀了它炖汤滋补一下…… “你还记得因为解救队友掉进沼泽地死掉的,一个叫黄悠的调查团五番队队长吗?”杨彪开口,打断君陌的邪恶想法。 “……嗯,记得。”君陌脑海中浮现出黄悠的相貌。 印象中,那是一个几乎找不到任何缺点的完美军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为人勇敢,友善,有礼貌,不邀功,爱护队友,不惧生死,之所以掉进沼泽地,也是因为他在救援的过程中,遭遇了“鹰蝙蝠”的袭击。 但哪怕遭遇袭击,他也在最后时刻将他所营救的队友推上了岸,而自己沉入沼泽地中,可谓是一个了不起的大英雄。 “我和黄悠是发小……而这小孩,长得跟黄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看到故友,杨彪的声音发颤,双眼有些发红。 是吗。 如果是吞噬了黄悠那大好人基因的话…… “所以咱们,要养养看吗?” 君陌收起手心里的烈火,叹口气,回头看看二人。 “养养看。” 二人点点头,坚定的说道。 第八十四章 黑豆历险记(一) 漫长的灌雨周终于结束。 巨大的乌云散去,地心太阳露出笑脸,温柔抚慰着被巨雨抽打得满目疮痍的锚点大陆。 动物们纷纷从各自的避雨所中钻了出来。 通常情况下,饿了七天的它们,会第一时间嗅出王级动物所在的位置,随后避开,小心翼翼进行各自的觅食,不敢轻易越界。 但今天,暴雨蛙沼泽区的动物们却发现了一件怪事。 它们发现,暴雨蛙那肆无忌惮从不隐藏的王者之气,从这片区域中,彻底消失了。 一开始,它们还以为是雨水还未被太阳完全烘干,被雨气和雾气影响了嗅觉。 但半天过去,活跃在这片区域的王级“挑战者”们,纷纷用自己的方式,发现了大坑中暴雨蛙的尸体和那怪异的巨壳。 为什么死的,已经不再重要。 在这片大陆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强者,巨大的“长牙象”可能会被“毒刺鼠”毒翻,不可一世拥有腐蚀性剧毒的“双头墨镜蛇”可能会被会素有干架王之称的小小“爆炸头獾”扛着剧毒生吃,就连“狐狸狼”都可能一个不小心,被作为它主食之一的山猪兔捅穿肚子。 不变强,就会死。 没有什么绝对的相生相克,生活于这片大陆上的动物们,都在运用自己的经验和造物主赋予的能力,顽强的战斗并生存着。 每只动物都可能成为王级。 享有可贵的优先猎杀权不说,领土内集居式的动物们还得隔三差五上交“保护费”,进贡毫不反抗的“新鲜食物”,可谓吃喝不愁——而这也是锚点大陆上生物们的终极梦想。 但成王,也需要代价。 且不说成王道路上所需要进行的无数生死战斗,就连成王之后,也得保持住实力,每天都提升自己,变成一个“皮糙肉厚、百毒不侵、力量惊人、拥有绝技”的怪物,应对可能会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谋朝篡位”的总是自命不凡的家伙们。 所以,暴雨蛙被比它更强的“篡位者”所杀,这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短短一周多时间,统辖这方圆一百里已经一年之久的壳蛇和暴雨蛙,竟先后死去。 而导致它俩死亡的“新王”,也并没有如大家所料的出现。 动物不是人类,会进行什么观望试探。 既然没有“新王”第一时间出现宣誓主权,那现在,就是生活在这两块区域的,虎视眈眈的“挑战者”们最好的称王机会。 在壳蛇和暴雨蛙的压迫下,平时不敢放肆捕猎的它们,此时全都从自己的住所钻了出来。 加上灌雨周导致它们七天都没有吃饱过肚子的关系,壳蛇区和暴雨蛙区变成一片“贪食大陆”,彻底乱了套。 进行王位争夺的,放开手脚捕猎的,集群动物间早有矛盾失去“王”的控制后开始群殴的。 几乎每一分钟,都能听到各种动物的惨叫。 “嗷呜!” 壳蛇区的“霸王龙虎”用那张每颗牙齿都宛若一个成人大小的巨嘴,撕开了“四角白犀”的肚子,发出胜利的怒吼。 虽然没有什么公正官来为它确认,但壳蛇死后,身高五米,身长六米,头部是霸王龙,身体是敏捷猫科动物的它,几乎已经是内定的下一任王。 而现在,干掉了最难缠的四角白犀,再解决掉那只烈火鸡王,自己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壳蛇的王位。 到时候,自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再也不用看那个该死壳蛇的脸色…… 摇摇晃晃,霸王龙虎走到一棵大树下,伸出那充满倒刺的恐怖舌头,开始舔舐起自己的伤口。 四角白皙并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对手,刚刚能赢,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刚刚产卵不久,身体还很虚弱。 一边用口水治愈伤口,霸王龙虎一边畅想着当王以后的快乐生活,不由得舔到忘情,咧开那张龙嘴,笑得很开心。 所以当它回过神时,不由被面前站着的一个人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后一撞,撞得树叶纷纷下落。 但不愧是下一热门的王。 只一秒不到,霸王龙虎已摆出战斗姿态,下身拱起,上身匍匐,而两只可以360度转动的大眼,正死死盯住眼前的不速之客。 用鼻子嗅了嗅。 空气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焰气味。 这气味,比烈火鸡王的更加浓密,正从面前那个奇怪的站立生物身上发出。 霸王龙虎皱皱眉头。 它想起了自己曾吃过这样的生物,他们虽然没有锋利的牙齿,没有巨大的力量,甚至连跑得都不够快,但却会用各种奇怪的东西发出威力巨大的冲击物,算是较为难缠的对手。 但再难缠,以往见到这种生物,他们都是要么跑要么躲,为什么今天…… 脑仁本就不太大的霸王龙虎并不善于深入思考。 不管怎么样,敢大大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王级生物不会害怕任何战斗。 愣神的第两秒半,霸王龙虎已经将身体力量集中在后腿上,做出冲刺姿势。 就在这时。 对面那生物发出声音。 “黑豆,这东西我打不过,你想吃的话自己下来处理!” 君陌拱起手,对着霸王龙虎身后的大树喊叫道。 噗。 待君陌说完的同时,霸王龙虎觉得有什么东西,用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速度,从树上射下来,落到了它的后背上。 “?” 霸王龙虎扭转那颗可以360度旋转的龙头,看向背后。 它看到,自己的脊椎附近,趴着一个浑身赤裸,通体白色,眼睛全黑,头上还长着两根触角的小个生物。 正张着那张拥有四排尖牙的小嘴,一口咬进它的肉中,撕下一块肉来。 “!” 这下可把霸王龙虎吓得够呛,自己这身体的强度它最清楚,哪怕是壳蛇全力一口都没办法将它咬穿。 但现在。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霸王龙虎感觉头皮发麻,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应激反应,立马就地打了几个滚,使出全身力量摆动身体,上蹿下跳,引想要将身后那东西甩下来。 第八十五章 黑豆历险记(二) 一套猫科动物的动作做完,巨大的身躯和力量引得四周树木和土地天地震动,终于,霸王龙虎觉得背后一轻。 再回头,那小东西果然已不在自己背上。 而是死死抓住自己的尾巴末端。 又是一口。 直接给它的坚如磐石的尾巴骨给干下一截来! “嗷呜!” 霸王龙虎发出凄惨大叫。 这壳蛇日的小怪物! 霸王龙虎猛然一挥尾巴,狠狠砸向一旁的圆木上,巨大的力量将三人合围般粗的圆木给直接砸断。 虽然用力过猛导致尾巴有些骨折,但总算,是将那恐怖的小东西甩了下来。 “嗷呜!” 吼叫一声,霸王龙虎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张开大嘴冲向那刚刚被它砸得够呛,正在碎木中左摇右晃晕晕乎乎的“黑豆”。 虽然达不到壳蛇和暴雨蛙的王级实力,但也算食物链顶端猎食者的霸王龙虎只两个回合便察觉到,眼前这玩意实在太过危险,可能会破坏整个地心世界的生态平衡,必须趁着现在体型娇小,赶快处决。 “你好像忘记,我们是有两个人对吧?” 霸王龙虎的嘴刚要咬到黑豆,君陌的声音便从它身后传来。 危险! 感受到身后的炙热气息,霸王龙虎身体上的毛瞬间炸开。 想要躲,但为时已晚。 君陌从天而降,手上的黑凶上裹挟着巨大火焰,狠狠一击,将霸王龙虎本就受伤且毫无防备的尾巴给剁了下来。 “嗷呜!” 霸王龙虎吃痛发出巨吼,原本就张得很大的嘴,又伸长了一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声吼叫将它面前的黑豆吼醒。 恢复神智的黑豆摇摇头,看到面前的巨嘴,想也没想,一个跟斗就翻了进去。 “嗷……” 霸王龙虎吞下黑豆,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呆在原地。 接着,它回过头,双眼发红,看向身后偷袭它的君陌。 “嗷呜!” 它对着君陌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如果君陌能听懂它的话便能明白,它并非畏惧死亡,也不是在对他们的偷袭进行“抱怨”。 它是在警告君陌,自己肚里那个正在吃着它器官的怪物,本就不应该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但可惜,君陌听不懂。 “二打一,是对你的尊敬。” 君陌收起火焰之力,向霸王龙虎额首示意。 “阿巴阿巴阿巴!” 黑豆从霸王龙虎的肚子中钻出来,满嘴碎肉,开心的喊叫道。 而霸王龙虎双眼一闭,舌头一伸,倒在地上。 万年老二,即将称王的它,就在即将戴上王冠临门一脚之际,被一老一少给憋屈的整死。 “黑豆,你过来。” 因为嫌自己听的歌太老土,成岚送给了自己一套来自美国乐队“黑眼豆豆”的专辑。 而眼前这蜗牛小孩,眼球全黑,长得又是个豆丁大小,所以取黑眼豆豆之意叫他“黑豆”再合适不过。 黑豆显然也接受了这个名字,听到君陌叫他,一边抱着嘴巴吃着霸王龙虎的内脏,一边屁颠颠跑到君陌身边,立定站好,还敬了个军礼。 可能是黄悠基因中“君陌是老大”“服从命令”“遵守上级安排”的成分过浓的关系,黑豆从一开始便对君陌的话言听计从。 叫坐才坐,叫吃才吃,叫睡才睡,这让一直对他抱有敌意的君陌也渐渐放下戒心。 这次之所以带黑豆出来猎食,一方面是君陌想试试他的实力,另一方面,是黑豆除了暴雨蛙肉,对其他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那几百斤暴雨蛙肉虽然看着很多,但经过君陌估计,可能也就够自己补充个百分之八十的能量。 如果还要分给这食量还不小的黑豆,那自己打探“涅槃”组织的计划,不知又要拖多久才能进行。 所以整个灌雨周期间,君陌严苛控制着黑豆的进食。 他将暴雨蛙肉分成小份,混杂到另外的肉类和水果蔬菜中,做成特制的沙拉给黑豆吃。 而黑豆倒是也挺乖,从不挑食,君陌给他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只是到了灌雨周结束的最后一天,洞**的三人能明显看出。 那一开始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像小孩般上蹿下跳的黑豆变得郁郁寡欢,精神不振。 每次吃完饭,他就自己找个角落躺着,一趟就是半天。 也不像是在抗议,就是单纯的没有精神。 纵使君陌铁心石肠,在七天的“考核期”后,也对这听话乖巧的黑豆心软,带着他出来寻找他能吃的食物。 哪知道刚一出来,黑豆面对太阳下充满散发着各种气味的壳蛇区,用那小鼻子左嗅嗅右嗅嗅,然后拉着君陌的手一路狂奔,跑到了霸王龙虎与四角白犀的战斗现场。 亲眼见到霸王龙虎胜利后,君陌已经笃定这玩意拥有王级的实力,刚准备离开时,却被黑豆一把拉住。 “双手放好!告诉我,既然是你自己决定要进行这场战斗,那为什么要轻敌?”君陌叉着手,用黑凶拍拍黑豆的手,又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如果不是我在后面帮你,那你早就被它一口咬死……你的速度明明比它快,为什么要趴在背后念战?是不是贪吃?既然嘴巴这么有力,利用你的速度和身材,咬它几口咽喉鼻颈的致命伤,我们躲在后面追踪,放任它自己流血而死,才是最佳的战斗方式,听懂没有?” 君陌的脸色阴沉,语气严厉,说得黑豆的头快要垂到地上。 “阿巴阿巴……”黑豆小声嘀咕着。 “顶嘴?”君陌举起黑凶。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黑豆赶忙抬起头疯狂的摆手,随后又不停鞠躬,像是在道歉。 看着黑豆这副模样,君陌的气消了一点。 在锚点大陆求生半年,死掉九十七位兄弟,现在的他对“不小心”和“轻敌”这种事简直深恶痛绝。 眼前的黑豆战斗力惊人,但战斗经验实在不足,战斗方式中透露着稚嫩和对锚点大陆生物们的不尊重,如果不加以训斥和管教,活不到成为最强生物那天,就会被更狡猾的怪物所干掉。 既然已经决定将他当成自己的“部下”,那他就得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对错误行为进行及时修正,这样才能迅速成为能够帮得上忙的“战斗力”。 “阿巴……”黑豆见君陌眉头渐渐舒展,小心翼翼走到君陌面前,双手抓住君陌的左手,轻轻摇晃,好似在撒娇。 “……不过嘛,结果总是好的,”君陌看看前方两只“类王”级的大怪兽,咧开嘴,伸出手摸了摸黑豆毛茸茸的小脑袋,“今晚,就吃个饱饭吧。” “阿巴!” 黑豆高兴得,跳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碰撞的岛屿 “我们是调查团,是探险队,也是人类的侦察兵,我们带着希望来到这片大陆,最终目标就是寻找到适宜人类迁移过来,并长期居住,繁衍不息,重建文明的地方……想要完成这个目标,我们首先需要调查这里的生态环境,并严格遵守‘生物命名法’,给予新发现的未知生物们‘科学的称呼’,并按照‘威胁水平’为它们分级,当然,这些都是由我来负责……比如刚刚我们所杀的那两只动物,就是‘类王级’,而所有‘类王级’以上的生物,都是高威胁物种,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应该见一只杀一只,为人类的移居清理障碍……” 君陌只穿着那条超级内裤,手里拿着一根末端烧焦的树枝,在洞穴白色的墙面上用焦炭画了一副锚点大陆的简要地图,叉着手,看着面前乖乖蹲坐在地上,吃得饱饱正神采奕奕的黑豆,对他进行着“入团培训”。 “阿巴!”黑豆打断君陌的话,举起手。 “说。” “阿巴阿巴阿巴。”黑豆一边叫着,一边用手形神兼备的比划。 “这么说,你还记得那只暴雨蛙?”君陌眉毛一挑,看着黑豆扯着自己的舌头,动作夸张的模仿青蛙吐舌。 “阿巴!”黑豆双手合拢一拍,连连点头。 “看来你有遗传你‘母亲’的记忆……没错,那只暴雨蛙是属于‘王级’生物,也是目前我们探索的‘已知’区域中最强的生物之一,本来我以为它放在整个锚点大陆都是最厉害的存在,但你母亲的出现刷新了我的认知,所以从昨天开始,我新增了一个‘超王级’的威胁等级,也将你母亲正式命名为‘沼泽蜗牛人’,记录进‘调查笔记’当中……还有其他问题吗?”君陌拿起树枝,指向墙壁黑板。 “阿巴。”仿佛是对“超王级”的称号感到满意,黑豆昂起头噘着嘴,学君陌双手插在胸前,骄傲的摇着头。 “目前呢,我们所在的,同时也是已知的区域,是这里,”君陌拿起树枝粉笔,在那张简要岛图中间偏右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接着说道,“我没有那个能力亲身探索这块大陆,但这片区域有一座很高‘石猫山’,爬到最高峰,虽然望不穿全貌,但利用望远镜可以大致将锚点大陆分成上中下三个部分。” “上部分是被地心海倒灌形成的地中海区,充满了各种海洋巨兽,目前来看,说不定还有超出我认知的‘超王级’生物……下部分是长期被积水浸泡,水草茂密泥泞不堪的沼泽区,不像地中海区那样经常会有巨兽跳出水面展示自己的权威,沼泽区的生物们都喜欢在泥土中活动,所以那是一片神秘而又未知的地方,没有任何开发潜力,因此可以放任不管……而我们所在的地方,便是这片大陆最值得探索、最大也是最中间的部分,森林区。” “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懂数学,但我用数值来表达会简单一点……如果将锚点大陆划分成一百份,那么地中海区和沼泽区各占二十五份,而森林区占着整整五十份的面积……具体是有多大呢?还不太清楚。” “我们所属的‘解放碑调查团’这次一共派了四百个人类精英从‘地心通道’钻下来,掉落在这片森林区后分成了四个调查团,每个团长带一百人,负责探索森林区的四大方位。” “我们没有通讯设备,但每位团长身上都带着一枚‘希望弹’,就是这个,”君陌说着,从旁边背包中拿出一把ak47那么大的信号枪,“这枚信号弹射到空中后会炸开出红色的烟火,持续一天的时间,只要看到这烟火,便说明,某位团长不仅找到了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还找到了回到地面的办法,所有调查团成员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往那边会合……但是,半年过去了,‘希望弹’并没有从任何方位升空……” 君陌说到这儿,收起信号枪,眉头微皱,神情罕见的有些悲伤。 “而我带领的西方调查团,不仅死得只剩三个人,花费大半年,甚至才走到与沼泽区的交界处,对整个西方区的探索,更是才进行了十分之一都不到……” “准备不充分、轻视、不小心、脆弱、天真都是导致调查团不断减员的糟糕属性,因此,你想要在这个时候加入我们,你就必须是一个强大、智慧、勇敢、珍惜生命却又肯随时为‘目标’付出生命的战士,你要变得更强,你要背负死者们的意志,你要扛起人类的希望,你要成为一个伟大不屈的勇士……所以,黑豆,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有信心成为这样的男子汉吗?” “阿巴!”黑豆瞪大黑眼,双手握拳,举得老高,兴奋大叫。 “喂,老海,队长是不是太久没有进行过入职的‘鸡血演讲’,所以太激动了一点?噼里啪啦抛出这么大一堆设定,那蜗牛小鬼听得懂吗?”杨彪和徐锦海在洞穴附近编织着渔网,看着君陌教育黑豆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悄声捅了捅一旁低头作业的徐锦海的腰。 “噗……”徐锦海抬起头,上牙咬住下嘴唇,明显正在憋笑,“我觉得好笑的是,黑豆明明不是人类,队长为啥要让它扛起人类的希望……屁大个小不点,扛得动吗……哎哟……” 两颗小石头砸到他俩的头上。 “嘀嘀咕咕什么呢,你们两个,过来坐下。”君陌满脸严肃,拍拍手。 二人组面面相觑,知道此时刚招了个听话的强力小孩,好事连连正在兴头上的队长不太好惹,赶忙放下手里的工作,跑到黑豆两边坐下。 “这两人都给你介绍过了,以后杨彪就是你的队长,徐锦海就是你的副队长,在没有我命令的情况下,你要根据优先级听从他俩的命令,明白没有?” “阿巴!阿巴阿巴!”黑豆对着君陌猛然点头,又左右转身很有礼貌的给杨彪和徐锦海各自敬了个礼。 换来两只粗糙大手一人一边的掐脸蛋攻击。 “接下来就是重点,你们三个都要认真听。”君陌拍拍黑板,脸色一沉,头上冒出点火光,明显对二人的嬉皮笑脸有些不满。 看到队长这副模样,二人组立马正襟危坐,而黑豆的表情更是异常严肃。 “找到宜居地,记录怪物数据,消灭高威胁等级的怪物,找到回到地面又迁移全人类来到这里的办法是我们的‘主线任务’,但目前来看,就算完成了这些主线任务,我们还不得不面对一个终极的大‘boss’。” 君陌拿起树枝,在岛图中森林区的中心位置,画了一大个圈。 “反人类的神秘组织,‘涅槃’。” 砰! 一声不可思议的巨响从洞穴外传来,打断了君陌的话。 伴随巨响随之而来的,是极其夸张的地动山摇。 储雪区的物品倒了一片,火堆木屑四处纷飞,除了黑豆稳稳坐在地上,洞**的三人皆是立足不稳,险些在地上打滚。 待动静消失后,黑豆倒是没什么好奇的左看右看,但君陌三人皆是脸色大变。 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震动。 “队长,会是巨兽吗?”杨彪被摔了个狗吃屎,从地上撑起身体,脸色凝重,拍着身上的灰尘。 “不可能……吧?”君陌倚在墙壁上,摇晃着脑袋。 虽然锚点大陆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但真的会存在那种能将整座岛左右摇晃一下的巨兽? 这也太夸张了? “要不要出去看看?” “你和徐锦海把家里收拾一下,我和黑豆出去。”君陌捡起一旁的黑凶,披上迷彩卫衣外套,拍拍黑豆的脑袋,带着他一起走出洞穴。 洞穴外,石猫竹导雨装置已经散架急需修理,四周稍微细小一点的树木都被拦腰折断,而坡下的河流正掀起一片片涟漪,仿佛正在诉说着刚才那股力量的恐怖。 看看树木倾倒的方向。 刚刚那动静,好像是从海边传来的。 莫非…… 君陌脑海里萌生出一个大胆假设的同时,那个方向,传来了他熟悉的有些微弱的“聚能炮”声响。 “黑豆,能跟上我吗?”君陌有些兴奋,立马开启速火状态。 有聚能炮声,意味着会有人类存在,涅槃组织的人绝对不会到西海来,因此极有可能是别团的队友! 虽然远了点要跑接近一百公里,还得消耗不少火焰球。 但这一趟,值得去。 “阿巴!”黑豆弓起身体,双手摆动,做好冲刺的姿势。 ———————————————————————————————————— 锚点大陆,是一座立足于庞大地心海中,长约2500公里,最宽处森林区将近1300公里,好似地球上“格陵兰岛”般扎根不动的巨大岛屿。 根据君陌在石猫山上的观察,有那么大概九座岛,会好似卫星绕着太阳一般,围绕着锚点大陆,进行有规律的转动。 而今天,不知为何,有那么一座长约200公里,宽约100公里的“卫星岛屿”突然偏离了轨道,撞向了锚点大陆森林区的西海海岸。 如此巨大动静,引得正在休息的,镇守西海海岸的王级动物“银背蟹王”也不免从沙滩中钻出,跑到海岸边瞧热闹。 但从栖息的椰树林中跑出来,迎接它的并不是岛屿怼上海岸线的奇观,而是几十个包裹严实,刚从那岛屿上着陆的不明站立生物,正拿着莫名其妙的东西,对他射出一些威力很大的奇怪物体。 那些物体,大多都被他宛若火车头般大小的巨钳以及通体银色坚硬如钻石的背壳所挡下,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却足以使它的瞌睡瞬间清醒,并开始发怒。 随时随地接受战斗是王级动物的本能,根本不用想眼前这群奇怪的东西是怎么回事,银背蟹王伸展开自己的八只象腿般粗壮有力的步足,只一个冲刺,便以比猎豹还快的速度冲到距离它最近的三个人面前。 抬起巨钳,它轻轻一挥。 眼前三个小玩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瞬间变成了一摊肉泥。 “斯蒂夫!杰克!汤姆!” “是金刚级生物,红色警报!大家小心!聚能炮呢!” “巴尔呢!巴尔在哪!快架炮!” “散开!都散开!” 西海海岸上,响起一阵阵七嘴八舌的英语。 从“卫星岛屿”着落的穿着印有米国国旗作战服的大兵们,忽然发现自己招惹上了不得了的“金刚级”生物,一边四散躲避,一边向着身后运送聚能炮的队友发出焦急的呼喊。 银背蟹王正在起床气的气头上,听到眼前生物叽叽喳喳,甚是心烦。 那八只步足,宛若八把死神的镰刀快速挥动,开始对四散躲开的人类进行着屠杀。 一钳,一踩,一刺,一踏,一咬。 不多时,这片西海岸的沙滩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满地皆是肉泥,着陆的八十几个米国士兵,死得只剩下三十几个。 不过,前排冲锋队员的死没有白费。 终于,三百多斤的聚能炮姗姗来迟的架好了。 “能量调到最大!开火!” 金黄马尾长发,蓝色眼睛的马塔队长举起拳头,眼含热泪,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想不通。 他想不通为什么跟着自己同吃同住同睡的队友们,在短短一分钟不到就死掉一大半。 他想不通,为什么“金刚级”的怪物会好死不死出现在这片海岸区,它们不应该都是居住在岛屿中间镇守八方的存在? 聚能炮长得类似于海盗火炮,但通体银色更具科技感,此时被调至百分之百的能量。 以巴尔为首的四人聚能炮小队将炮身对准不远处正进行着恐怖屠杀的银背蟹王,同样满眼热泪,在马塔队长的命令下,大叫着摁住扳机:“该死的怪物!下地狱去吧!” 聚能炮口聚集起一团耀眼的白色球形激光,随着巴尔的松手,白色球形激光突破音速,精准的射向正背对着他们的银背蟹王。 “金刚级”的第六感令银背蟹王嗅到了背后的一丝危险气息,但想要躲避,却为时已晚。 那百分百能量的聚能炮弹结结实实轰到了它的背壳上。 恐怖的威力将它轰飞出去,砸向前方的椰树林。 足足砸断两百多棵椰树,砸穿五十几米,那椰树林才勉强阻止它停下。 躺在那堆碎木和灰尘中,银背蟹王不再动弹。 但从它的巨大蟹嘴里,忽然冒出一大堆“肥皂泡”般的浑浊泡泡。 那些泡泡随着风,仿佛有意识一般,飞向西海岸的大兵们。 正常人,谁会怕泡泡呢? 不过好歹是从“金刚级”生物嘴里发出的,用手直接触碰肯定不可能。 距离椰树林最近的二等兵多默,举起手中的枪,用枪口,身先士卒,轻轻戳破了飞到自己眼前的一个小泡泡。 随后。 小泡泡破开。 宛若地雷一般。 将他炸了个稀巴烂。 第八十七章 金色的巨蟹 “多默!” 距离多默最近的桑顿二等兵眼看着队友被炸成碎片,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 但这一喊,两个漂浮在空中的泡泡仿佛收到指令,以飞快的速度冲向桑顿。 砰砰。 泡泡接触到桑顿的手臂和大腿,发出两声不大的闷响。 桑顿身体扭曲变形四散各地,碎得比多默还要彻底。 “嘘……” 马塔队长双眼充血,握住右拳举起来,从牙缝中挤出“静音”的嘘声。 血色沙滩上,剩下的三十几个大兵,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动弹。 而那一百多个泡泡,也在现场安静下来后,随着海风在空中无规则的飘来飘去。 正如马塔队长所料,这来自金刚级怪物发出的爆炸气泡,是根据声音来识别攻击对象。 所以…… 马塔队长从腰间取下一枚震破手雷,拉开拉环,一用力,将它丢向远方无人的海滩上。 轰。 巨大声响引得十多个泡泡冲向那个方向,随即触碰到震破手雷掀起的热浪。 砰砰砰…… 泡泡们轮番破开,在空中炸出一道彩虹。 现场身旁经验丰富的一等兵们见状,也纷纷抽出震破手雷。 轰轰轰…… 砰砰砰…… 十分多分钟后,海滩上棘手的泡泡终于清理干净。 “呼……”马塔松了一口气,刚想发布命令清理战场,盘点损失。 但却忽然听见,椰树林方向传来了几声,仿佛鸡蛋壳被捏碎的怪响。 银背蟹王还没死。 而且,它生气了。 有多久了? 自上次“谋朝篡位”时被“六臂鬼虾”敲碎背壳,自己有多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 区区几十个弱小的猴子一般的站立生物,竟然能逼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咔擦。 银背蟹王的巨大背壳往两边分开,破碎成两半。 一道黑影从壳中钻出,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越过椰树林,跳到沙滩上。 沙土纷飞中,一只奶牛大小,好似已经被煮熟的金黄色螃蟹伸展着自己八只金光闪闪的步足和两只白里透红的巨钳,而一双触手般的大眼,正对着沙滩上的大兵们进行环绕凝视。 螃蟹的寿命极长,锚点大陆的“金赤足蟹”更是如此,几乎只只都能活300岁以上。 活得长有活得长的好处,在头一个100年,眼前这只金赤足蟹在生死关头摸到了“进化大爆炸”的门槛,随后,它用了整整50年时间去消化进化给予他身体的创伤。 在150岁生日那天,它已经是族群中最强的战士。 但它没有骄傲,没有膨胀,寿命极长的它,利用自己的优势,又花了50年进化出一身坚不可摧的铁背盔甲。 200岁这天,它成为了银背蟹王。 挑战霸占西海区30年之久的六臂鬼虾成功后,它顺利称王,但被鬼虾敲开的背壳裂缝,它用了5年的时间才修养好。 但今天。 那前前后后花了55年时间进化出的最强铠甲,竟被干碎了,这意味着,不知道又要花多少岁月,自己才能重新长出一套新的。 它很生气,但也很佩服眼前合作无间还拥有神秘力量的“小猴子”们。 所以,为表达它的尊重,最好的办法,就是全力以赴,带给他们死亡。 长期接受战争洗礼,又在“卫星岛屿”上求生这么久的米国大兵们,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 就是因为太过敏锐,这来自金刚级动物的死亡凝视,导致在场三十几个大兵汗毛竖立,心跳加快,瞳孔放大,头皮发麻,双腿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备网!” 马塔咬破嘴唇,令自己从恐惧中清醒,随后扯着嗓子发出嘶吼。 来自队长的有力命令令在场大兵们也纷纷从惊恐中抽身,长期训练出战斗素养令他们立马行动起来。 所谓备网,就是指每个人身上都会配备的长管状的“电击捕兽枪”。 刚刚的战斗已经说明普通枪械无法对眼前的怪物造成伤害,而这种电击捕兽枪会射出带有电流的巨网,是活捉猛兽最好的武器之一,缺点就是只能发射一次。 这次探岛,马塔带领的先锋小队只带了一架聚能炮,而刚刚百分百能量轰过去,聚能炮已经成了无用的烧火棍。 电击捕兽枪射出的网包不住银背蟹王那么巨大的生物,但罩住眼前这只小的,还是没什么问题。 这种网是特殊材料制作,韧性极强,刀砍不烂,火烧不断,还会放出足以电倒大象的高压电,因此只要中招,力气越大,挣扎得越激烈,反而收得会越紧,晕得越快。 三十几个人,便有三十几次生还的机会。 可能会死很多人。 但只要命中一次,剩下的队友就能活下来。 “为了自由!”马塔举起电击捕兽枪,喊着他们响亮的口号。 “为了自由!” 在场三十几个大兵皆是高声附和,十分热血。 但。 热血这玩意,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在他们喊出口号的瞬间。 金赤足蟹,从原地消失了。 刚刚铁背蟹王的巨兽状态,它就已经够快。 现在摆脱了那繁重的背壳,金赤足蟹仿佛天下第一武道会上卸下铁块的孙悟空。 快到离谱。 快到简直要在沙滩上掀起一股龙卷风。 没有任何惨叫。 没办法瞄准,也根本不知道朝着什么方位开枪。 金赤足蟹收起所有轻视,就好像在乡村路上采摘成片的狗尾巴花,用它拿最有力的双钳,配合那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一钳一个,只取颈部,在海滩上肆无忌惮的收割着人头。 马塔队长早已认命。 不愧是统领一方的金刚级动物,早知道就听博士的,带上两架聚能炮。 不过思考这些已经没用了,他很清楚的知道,最多一分钟,自己的先锋小队,就会全部都死在这里。 眼前的金刚级怪物明显起了杀心,速度快成这样,跑得再快,也不可能逃出它的猎杀范围。 他们都是不惧生死的战士,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死之前,战斗到最后一刻。 刚刚已经射出信号枪,向基地警告了这块区域的危险。 战斗服上的记录仪早就将现场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后续的战友们着陆,也能通过它知道大家都发生了什么。 所以,已经没有遗憾。 看着越靠越近的金黄怪物,马塔左手架好捕兽枪,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卷烟含在嘴里,用zippo火机点上。 将火机扔到一边,享受着生命消逝前最后的香烟过肺。 不知为何,心情都变得好了许多。 想来,就算自己下了地狱,那地狱的环境,也肯定比这该死的地心世界好得多。 “纳什,你说我们岛上‘那只’,能干赢这只吗?”马塔吸一大口烟,将剩下的递给一旁的副队长,还聊起闲天。 “赢不了,”副队长纳什接过香烟,深吸一口,摇摇头感慨,“这只统治着这么大一座岛,指不定是传说中的‘哥斯拉级’,哪里是我们那只比得上的,能死在它手下,也不知算撞了大运还是倒了大霉。” “能看清它的移动轨迹吗?” “不能。” “那这样,我跑前面去……” 马塔还没说完,被纳什一口浓烟吐在脸上。 眼睛下意识闭上,再睁开时,纳什已经抢先跑到前方,手里还捏着一枚拉开拉环的震破手雷,回过头正对着他傻笑。 “队长,我们做了这么多坏事,如果这次我能救你,上帝会让我进天堂吗?” “我的中文老师告诉过我一句中国的俗语,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从现在开始改变信仰的话,说不定能进到他们的地狱,让你成佛……”马塔用手里的捕兽枪死死对准纳什,虽满脸笑容,但泪水已经将两边脸颊打湿。 “好麻烦,我还是乖乖去撒旦的地狱吧。”纳什咂咂嘴,摇头。 “没事,我很快就来陪你。” 马塔拉开捕兽枪保险栓的同时,金赤足蟹已经将他们前方的队友全都杀光,闪身到了纳什面前。 前方三十几个队友的死不是没有任何价值。 预计着那只怪物的速度,在距离自己最近的队友人头飞到天上的瞬间,纳什左手扣动捕兽枪的扳机,一张黑色的网从枪管射出。 差点就挨到面前那模糊不清的黄色身影。 “倒霉的日子。”纳什毫不意外,看着面前逐渐清晰,正举起死神巨钳的金赤足蟹,松开了右手。 轰。 巨大的爆炸声掀起无数沙土,而另一张充满仇恨的巨网,也势如破竹般从纳什身后射出。 震破手雷的巨大威力,令金赤足蟹不得不用那两双巨钳合拢躲避。 一直在快速移动的它,终于第一次露出真容停了下来,被炸得双钳焦黑。 这理应是最好的捕捉它的机会,但马塔却因为仇恨和心急,过早的开出了捕兽枪。 捕兽枪在即将覆盖金赤足蟹的瞬间,被震破手雷掀起的波浪导致网状结构变形。 最后落到金赤足蟹身上时,只将将包裹住了它的两双钳子而已。 在那一刻,马塔又想起中文老师教他的那句中国俗语。 出门没看黄历,今天诸事不宜。 完蛋咯。 马塔扔掉捕兽枪,绝望的闭上眼睛,准备接受早就已经降临的死亡,去地狱和兄弟们会面。 “黑豆!就是现在!” “阿巴!” 耳边响起一声中文,和一声意义不明的小孩怒音。 再睁眼时,马塔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浑身赤裸,只穿着条黑色内裤,浑身着火的亚洲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金赤足蟹身旁,正拿着一根同样冒着烈焰的纯黑“棒球棒”,捅向金赤足蟹最脆弱的肚皮。 而一个同样浑身赤裸,身体发白,眼睛全黑,头上还长着两根触角的奇怪小孩,正趴在金赤足蟹的双眼中间,一手一个,死死抓住它两只立起的柄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恐怖。 亚洲男人竟真的将棒球棒捅进了那金刚级巨蟹的肚皮,撕下一大块甲壳,而那奇怪小孩,更是力大无穷,竟将螃蟹的双眼生生扯了下来! 这不仅把马塔给吓傻了,受到如此阴险又可怕袭击的金赤足蟹简直快要发疯。 双眼失明,能感觉到肚里的器官正在被滚烫的火焰灼伤,金赤足蟹下意识想要挥动双钳去攻击偷袭者。 但好死不死,它的双钳又被什么黏黏糊糊,越摆脱越用力缠得越紧的好似蜘蛛网一般的事物禁锢住。 双钳动不了,那便用腿跑。 但刚伸开步足,金赤足蟹又发现,自己右下方用来支撑平衡的第四步足。 没了。 接着是第三步足。 接着是第二步足。 到最后,整个右半边的腿,全都莫名其妙的消失掉,变成幻肢,而断肢处,还残留着奇怪的烧焦味。 没等它继续反应,紧接着,又是那开膛肚子。 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蟹胃,蟹心,蟹腮,最后是蟹肠。 “黑豆,螃蟹肚子里除了黄色那块东西,其他都不能吃,如果觉得恶心就吐出来。” 这是金赤足蟹在生命逝去之前,所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如果它能听懂,在动物地狱中,恐怕还会再气死一次。 这位刚过了200岁生日不久,西海区最年长也是历代最强的王,在死前甚至都没能看到偷袭者的面貌,便口吐白沫,左半边肢体松软,被一老一少阴险毒辣的折磨至死。 看着眼前的金赤足蟹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君陌收起力火状态,擦擦额头上的汗,吐出一口气。 也不怪他下手如此狠辣,因为他赶到的时候,正巧是金赤足蟹露出完全体在海滩大开杀戒的时候。 只一眼他便看出,眼前的金赤足蟹不仅战斗能力超强,在王级生物中都算翘楚,其速度甚至快过黑豆。 虽然有心救下沙滩上的米国大兵们,但他也清楚,自己和黑豆正面对抗,绝不是它的对手,而要偷袭,就必须在最快时间内用尽一切的攻击手段。 因此这一老一少猫在丛林中,静静的等待着时机。 只是这时机来得太晚了一点。 三十多个大兵,到最后,只能救下这位。 君陌将黑凶插到地上,转身走到马塔面前,看看马塔肩膀上的军衔,是位士官。 不幸中的万幸,自己一堆疑惑想要询问,如果是位长官,那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一般大兵来得多。 蹲下腰,君陌向着早已吓到瘫坐在地上的马塔伸出手,用蹩脚的中式英语说道:“欢迎来到‘锚点大陆’,我的朋友。” “你们是,来自中国天庭的神仙吗?” 马塔讲出一口流利的中文,抓住君陌的手,双眼放光。 第八十八章 自由的国度 “要吃吗?”君陌将半根煮熟带着椰子清香的蟹小腿递给正蹲地上整理着队友们姓名牌的马塔。 螃蟹肉的鲜美程度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大打折扣,因此君陌决定就在原地进行一场小规模的螃蟹宴会,一来可以补充自己刚刚奔跑过来所耗费的能量,二来也能让黑豆吃个痛快。 西海岸沙滩上用几棵椰树架起了圆柱火堆,地上散落着六七十个汁液被掏空的椰子。 而西海岸区的王,修炼200年的金赤足蟹其坚硬的蟹壳此时被灌满了椰汁,作为一口“蟹锅”,放在火堆上烤。 椰汁不一会儿便沸腾开来,蟹黄加椰子的清香弥漫着整片区域,令人垂涎三尺。 因为平时都是徐锦海做饭,所以君陌的厨艺并不太好。 但往往珍贵的食材,只需要极其简单的烹饪方式。 君陌将四根蟹小腿丢进蟹锅中煮,随后把巨钳和蟹大腿剥开,挖出一块块晶莹剔透的蟹肉,用削尖的树枝插上,又将树枝末端插进沙土里。 想吃的话,就自己拿一根树枝,放进蟹锅中煮熟。 在北方这叫涮涮锅,而在重庆,这叫串串香。 地球第一的王级螃蟹串串香。 “谢谢你,中国仙人。”马塔起身双手接过蟹腿,点点头,道谢。 “诶,别叫我仙人,真有这么厉害,你们我全能救,”君陌摆摆手,又回头对黑豆喊道,“黑豆你小心点,别掉锅里!” “阿巴!”站在蟹壳边缘的黑豆双手举着一根蟹肉串串香,示意自己站得很稳。 “所以,兄弟,你中文这么好,哪儿学的?”君陌捧着一根蟹腿,坐到马塔对面,心中准备了许多问题,但还是想先寒暄寒暄,唠唠家常。 毕竟,他也太久太久没见到过别的活人了,他想好好体会一下这种与陌生人友好对话并互相换取情报的滋味。 “自从来自你们中国的伟大科学家言星河公开了‘可控核聚变’技术后,为能与你们进行友好的建交,也为了能看懂各种核聚变武器的中文使用说明书以及言星河的论文,中文课现在是科学家们和军队的必修科目,每一位科学家和士官级以上的军人都需要熟练掌握……”马塔抽出腰间的兰博刀,捅了捅手里的蟹脚,发现根本破不开那坚硬的壳,随后满脸尴尬的将蟹腿举起来伸向君陌,“抱歉,能不能……” “嗨,我给忘了。”君陌接过蟹腿,开启力火状态,用一旁的黑凶将它撬成两半,随后递回马塔。 “朋友,所以你真的是人类,对吗?”马塔捧着蟹腿,看着眼前怪力无穷身上还能冒出火焰的君陌,认真问道。 “华夏渝都解放碑联盟城调查团副团长,我叫君陌。”君陌伸手。 “米国纽约州时代联盟城一等士官长,乔斯·马塔,叫我马塔就行了。”马塔握住君陌滚烫的手。 二人皆是代表各自国家的士兵,在没有政治矛盾的情况下,他们身上所背负的荣耀和责任令彼此自然而然的惺惺相惜。 “米国,还好吗?”君陌往嘴里塞了一块蟹肉。 “糟透了。”马塔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的确,是糟透了。 “末日社会学”是由各个国家顶级的社会学者们所制定而成的法案,上面拥有复杂且完整的执行办法。 但这些执行办法,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要素——人。 在华夏,“末日社会学”之所以能够轻而易举的奏效,是因为五千年的悠久历史,陶冶出一群充满韧性的人。 他们能适应任何艰苦的环境,在骨子里便刻有“集体主义”的基因,因此在面对大灾大难时,能够坚定不移的服从安排,牺牲个人利益,为集体着想。 但米国,向来是个个人主义盛行,以“自由”为主为傲的国度。 自由,在和平时期是一种可贵的东西,能让大多数人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过分的不加管控的自由,在面对灾难时,其本身,也是一场灾难。 一开始,米国各个联邦自治州都严格遵守“末日社会学”,建起了各种“乌托邦”式的地下联盟城。 但随着灾难的越来越严重,在迁移过程中,自由的米国人们,开始发挥自己可贵的“怀疑”品质。 对发生的一切,对政府所说的一切。 他们。 一,点,都,不,信。 先是认为联盟在迁移人选上全然放弃了“穷人”,接着开始怀疑联盟是否是想将人类“圈养”起来当做“富人”们的预备口粮,随后怀疑持续升级,关于“整场灾难就是一场骗局”“是米国搞出了灾难要让大家买单”“我们要被外星人和吸血鬼圈养”“喝消毒水就能预防太阳辐射”等言论甚嚣直上。 而这绝非所谓的“键盘侠口嗨”,而是拥有“自由信仰”的人民们各种深信不疑的“自由想法”。 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暴动。 最能代表自由的“枪械自由”,成了最恐怖的法案。 自治州变成自治区,又分裂成自治街,最后变成了各种各样互相都不信任的自治小团体。 集体团结?不存在的。 为了资源,为了领地,为了活下去,人人都只相信自己,人人都武装成了战士,对军方更是同仇敌忾。 整个米国,变成一片黑暗森林。 说到这儿,马塔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深深叹了一口气。 “敬自由。”君陌举起手里用椰子壳乘上的蟹肉汤。 “敬该死的自由。”马塔大笑着,也端起面前的蟹肉汤,与君陌碰壳。 “说说吧,为什么会来这里,这座岛又是为什么会撞上来?”君陌回到正题,将吃得干净的蟹腿壳放到一边。 “说来话长……” 一切,还是因为言星河。 他虽然分享给联合国成员们人造太阳的制作方法,但却没能公布“可控核聚变”的技术细节。 中国有句老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言星河做的,就是只给了鱼,却没告诉他们如何捕鱼。 给的这条鱼,最多够他们吃个几十年。 但几十年后,怎么办? 所以,眼看无法攻破技术,在人体抗辐射进化实验上也连连碰壁,米国科学家们,将目标瞄准了地心。 通过人造太阳的核能量制造出超级钻机,钻过地幔的水晶和钻石层,最终和君陌一样,他们发现了那层虚无缥缈的地心外壳,以及长长的地心通道。 那外壳和黑暗的通道就像是黑洞一样,将他们派出去的所有侦查设备全都吞没,这种情况下,人要跳进去,得莫大的勇气,得做好永远也回不来的准备。 “但你们还是下来了。”君陌笑了笑,想起一些往事。 “你不也一样?”马塔摸摸自己肩膀上的军衔肩章。 和马塔他们的五百人探索团一起下来的,还有一队十人组成的英勇科学家,为首的杜克博士是位不逊于言星河的厉害角色。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便大同小异。 他们来了五个月。 头一个月,死得还剩两百人。 第二个月,在杜克博士的带领下,他们终于建好了求生基地,并摸清了那片大陆上生物们的习性,为它们分了等级,还与镇守大陆的“金刚级”大怪物,拥有一定智慧的“双头金刚”达成了友好共处的协议,并开始着手探索大陆,想要找到回到地面的办法。 第三个月,马塔带领探索小队爬上了那块大陆上足有1000米高的“世界之树”上,经过两周的观察,他们得到了两个信息: 1.自己脚下的这块大陆并不固定,正在地心海上进行着漂流。 2.这块“漂流大陆”像是卫星般绕着一块超大的大陆进行着固定且循环的运动。 第四个月,马塔再次爬上世界之树观察岛屿的情况,又发现一个恐怖的事。 漂流大陆,正被某种引力打乱漂流方向,距离这块巨型大陆的“公转”范围变得越来越近。 第五个月,也就是现在,根据杜克博士的计算,漂流大陆在今天,完美的撞向了这块…… “锚点大陆,我叫它锚点大陆。”君陌开口补充。 “所以,你问我这座岛为什么会撞上来,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在世界之树上,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马塔扶着下巴,接着说道,“就在第四个月,在树梢上扎帐篷时,我和队友们看到‘锚点大陆’的中心区域,有几道白色的巨型光柱射向天空……而我们漂流大陆的‘偏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生的,或许是那些‘光柱’破坏了大陆的引力……君陌,你知道这大陆的中心,有什么东西在那吗?” “不清楚……”君陌咬咬牙。 中心区域,是“涅槃”的基地。 想来这次撞击,多半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他们到底是在干嘛…… “是吗,”马塔见君陌明显知情却又不肯细说,也没再追问,只是摸着手里的蟹腿壳,又拍拍一旁的姓名牌,感慨道,“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倒霉,刚下岛就惹怒了‘一岛之主’,仔细想想,我真应该死在这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基地跟大家说……” “这并不是什么‘一岛之主’……”君陌打断他,但又忽然觉得太残忍,接着说道,“不过也差不多就是了。” “那兄弟,你们……又是怎么一回事?”马塔看看蟹壳上满嘴蟹肉大快朵颐的黑眼小孩,又瞧瞧君陌旁边的黑凶,“我们在联盟城也做过许多人体生化实验,但从未诞生过你这么完美不变形的版本,你……解开‘辐射基因锁’了吗?” “如你所见,虽然过程艰难一点,但在朋友的帮助下还是解开了,拥有了操控火焰的超能力……而这小孩叫黑豆,是……是我儿子。”君陌不知该怎么介绍黑豆的来历,索性用最简单的方法,认了个儿子。 “怎么长得如此……”马塔看着黑豆的怪模样,思索着脑海中的中文。 “超能力的副作用。”君陌好心解释。 “好吧,这确实是我不了解的领域,”说着,马塔站起身,向着君陌鞠了一躬,“还没有正式道谢,谢谢你救了我,君陌兄弟。” “客气,应该是我道歉,没能及时出手,不然或许可以救下更多的人。”君陌对谈吐得当很有礼貌的马塔颇有好感,站起身扶起他。 “阿巴阿巴!”已经将蟹锅中的蟹肉吃完,此时正泡在蟹汤中畅饮黑豆从锅中钻出半个身体,拍着手凑着这场热闹。 “傻小子快出来,不烫吗?”君陌笑骂道。 “阿巴阿巴。”黑豆摇着自己头上的两根触手。 “哈哈哈,你儿子真可……” 马塔笑着,“爱”字还没说出口。 在他身旁的君陌忽然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炸开,身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小心!” 君陌猛然回头,发现不知何时,背后的沙地上已经冒出十几颗震破手雷!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十几颗震破手雷集体爆炸,甚至在现场掀起一朵蘑菇云。 那威力大到将金赤足蟹的背壳都炸成了五六瓣,而壳中的黑豆更是被轰飞出去,掉进椰树林中,身上冒着青烟,生死未知。 能将黑豆都炸成这样,可怜的马塔队长,已经变成了碎碎片。 他身体组织大多都掉到被烧成焦炭的姓名牌上,也算是和兄弟们死在了一起。 而爆炸的中心,君陌,此时已经开启了保命用的“冥火”状态。 高温火焰,本来就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等离子体。 这种状态下的君陌,会以极快的方式消耗身体内的火焰球,但却能将身体变成和高温火焰同样的等离子体,免疫大部分的物理性伤害。 爆炸扬起的漫天灰尘与沙土中,冥火状的君陌亲眼看着刚刚成为朋友的马塔被炸成碎片,又看到黑豆被炸飞出去。 太阳穴一抽,君陌缓缓转过身。 尘土散去,他看到,背后树林中钻出了十几个拿着聚能枪,身穿红色全包裹战斗服的人。 他们战斗服的胸口上,印着统一的图案。 那是一颗破碎成两半的地球,而从那地球的中间,正开出一朵花。 “涅!槃!” 新仇旧恨下。 君陌捏紧拳头,咬碎牙齿。 从胸口处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暴怒。 第八十九章 正义的黎明 十二个涅槃组织的战斗员。 没有任何交流,好似心意相通。 爆炸烟雾散去后,看到冥火状态的君陌,没有惊讶,不带迟疑,十二发聚能枪不要钱般集体发射。 刚刚蟹肉虽是大补之物,但体内的火焰球在赶路时消耗严重不说,大部分蟹肉还被黑豆吃了。 10秒。 冥火状态,只能维持10秒。 10秒后,自己只是个拥有一定搏击能力的普通人,不太可能打得过十二个训练有素的涅槃战斗员。 聚能枪激光束从冥火状态的君陌身体中穿过去加上躲避刚才的震破手雷爆炸,一共花了6秒。 第一把聚能枪是君陌亲眼看着言星河做出来的,所以他很清楚,聚能枪每次重新聚能,需要3秒钟的时间。 够了。 躲避掉第二轮集体攻击后,君陌卸下冥火状态。 右手一挥,一道火焰从他手掌射出,形成一道巨大的火墙,冲向面前的十二人。 谁知,在火墙即将覆盖住他们的瞬间,那十二人同时伸出右臂,从他们右臂上佩戴的一根管状物中,喷出了白色灭火干粉,将君陌的火墙消散掉。 ? 虽内心大惊,但君陌还是立马开启速火状态左右横移,想要攻过去试一试,而对方此时已经用左手换好了聚能枪,又对准了他。 没事,速火状态下,普通人应该捕捉不了自己的动向…… 吧? 快速奔跑的君陌瞳孔放大,因为他看见对面那十二杆枪,不管自己怎么跑,枪口都对着自己! 这群人,不对劲! 脑子里浮现出不妙的念头,就在那惊讶的0.5秒间,聚能枪又是集体开火,十二道激光束精准无误的射向君陌。 穿到了身后的沙滩上。 冥火状态,还剩2秒。 还打个屁! 君陌压住马塔死亡带给他的冲动暴怒,捡起地上的黑凶,换上速火状态往椰树林狂奔。 涅槃的“那个家伙”,在叛离之前窃取了袁安许多的人体实验资料,看样子,真给他造出了了不得的“生化人”。 一个两个还好说,派十二个过来。 你他妈是狗吧! 君陌心里咒骂的同时,人已经来到黑豆身边。 黑豆此时正趴在一片木渣废土中,身上散发着被烤熟的焦臭味。 回头看看十二众,幸好,似乎只是动态神经比较敏锐,身体机能差了点,并没有追得上来,但也以比普通人快得多的速度往这边跑,手里的聚能枪已经充上能。 “黑豆!”君陌焦急的将黑豆翻过身。 “黑豆?”君陌眉头一皱。 他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黑豆那原本白得像牛奶般的身体,此时忽然变得跟煤炭一样黑。 更奇怪的是,那原本黑色的眼睛,竟然变成了白色,额头上的小触角变得血红,正冒着青烟。 而整个身体,像是液体一般,在“流动”。 “黑……”君陌伸出手想去唤醒状态不对的黑豆。 但。 就在他伸手摸到黑豆身体的瞬间。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心悸在他心脏区域好似火炮般炸开。 “冥火!” 随着君陌满头大汗的下意识大叫,一根前端分叉带着点粘液的巨大青蛙舌头从黑豆的嘴里猛然射出,贯穿了君陌千钧一发之际开启冥火状的身体。 “孤寡!” 那舌头被君陌的高温冥火一烤,猛然一缩又回到了黑豆嘴里。 而与此同时,黑豆嘴里发出了暴雨蛙的惨叫声音! 不仅如此,黑豆那小脑袋开启扭曲变形。 整颗头渐渐变得跟霸王龙虎的霸王龙头一模一样! 此时的它双眼发白,嘴里同时响起几种不同的咆哮声,显然已经六亲不认,还想一口咬向君陌。 “他妈的……” 君陌心中有谱,知道现在不是管黑豆的时候。 卸下冥火,身体里的火焰球只剩乒乓球大小,君陌想也没想,将所有火焰之力集中到脚心,拔腿就跑。 瞬间逃出一两百米,君陌再一回头,发现十二发聚能枪已经打向正在变形的黑豆。 椰树林的碎木头碎叶全都激光束的高温瞬间烧成焦炭。 半空之中漂浮着由滚滚黑烟和碎屑形成的浓密烟雾。 而烟雾中,窜出一头四不像的可怕怪物。 这头怪物宛若小轿车大小,长着一颗霸王龙虎的头,嘴里是一根暴雨蛙的舌头,身体是沼泽蜗牛人蜗牛的软糯肉身以及八只金赤足蟹的腿。 嘴里同时发出不同的咆哮声,它以雷霆万钧的速度冲向十二众,张开那张霸王龙嘴,在一口吞掉面前一人的同时,暴雨蛙的舌头还贯穿了身旁另一人的肉体。 那前面四只两米多长的蟹腿更是同时刺向附近四个不同方向的涅槃战斗员,从他们的天灵盖上直接插了进去。 只一个回合,配合默契战斗力惊人的十二众,便死掉一半。 但剩下的一半,并未逃窜,也不见任何惊慌。 队友的死没有激起他们内心任何的波澜。 他们趁着怪物正在大开杀戒吞吃他们队友的同时,冷静的充好了聚能枪的能量,并将其威力开到最大,同时射向变异后的“黑豆”。 言星河发明的聚能枪,其威力是绝对值得信赖的。 六发激光束不仅在黑豆的蜗牛身体上开了两个大洞,还打断了它的四只螃蟹腿。 失去诸多前肢,身体又遭到重创,黑豆有点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往后倾倒。 剩下的六个人动作齐整,训练有素,同时将手里能量耗尽的聚能枪扔到一边,从腰间抽出黑曜石匕首,想也没想就一起扑到黑豆身上,四个人死死摁住黑豆的蟹腿,两个人一人一边趴在黑豆的巨头上,拿起匕首想要捅黑豆那白色的巨眼。 狂暴的黑豆也不是好惹的,暴雨蛙的舌头从它嘴里射出,好似蟒蛇般卷起二人,一使劲,将他们连着骨头一起,压成成了碎肉饼。 但是,队友的疯狂减员死相凄惨,压根不影响活下来的战斗员们。 伸出舌头卷死二人,就意味着黑豆没办法再做其他动作。 两个战斗员放开蟹腿,趁着黑豆卷死他们队友的同时,拿起黑曜石匕首,眼前就要刺到黑豆的眼睛上。 “一群王八蛋,这么多人打一个小孩?” 轰轰。 伴随着一声怒吼,两坨篮球大小的火球飞向那两个战斗员,砸到了他们的腰间上。 君陌体能的异能火本就比普通火焰的燃点更低,那二人被火球的威力轰飞出去不说,战斗服还瞬间被点燃,而战斗服中的压力式灭火装置遭遇明火导致压力过大,更是产生了爆炸。 砰砰。 一片火海碎肉之中。 涅槃的战斗员,终于只剩下两个。 而君陌身体的火焰球,只剩下一个小火苗。 “黑豆!交给你啦!”君陌大喊一声,转头又跑。 剩下的两个涅槃战斗员,抱着蟹腿,此时罕见的歪着头,看着那再次落跑的君陌的背影。 灌输给他们脑内的资料当中有记载,说是眼前这个拥有火焰异能的君陌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者,高傲的战士,不惧生死的勇者。 但,跑得比谁都快,偷袭起来比谁都狠。 不惧生死的高傲战士。 就这? 这是两个战斗员被黑豆的蟹腿贯穿天灵盖时,那没有感情的大脑中,诞生出的唯一想法。 自此,十二个涅槃中级战斗员,全体殒命。 黑豆支棱着四条腿站了起来,将它附近的尸体一口一个扔进嘴里。 吃掉他们的同时,身体的伤势也在渐渐恢复。 霸王龙头上的两双白眼慢慢变成黑色,身体也缓缓变小。 到最后,抓着一个战斗员的心脏,舔着嘴唇刚要吃时,黑豆变回了小黑豆的状态,满嘴是血,双眼无神。 “黑……豆。”君陌趴在黑豆身旁的一棵大树上,小心翼翼的开口。 黑豆茫然的抬起头,看到了君陌,浑身一抖,像是刚回过神来。 “阿巴!”黑豆大喊着扔掉手里血腥的人类心脏,满脸惊恐往后退了几步,随即摸摸自己的脸,又看向君陌,满脸疑问的叫道,“阿巴阿巴?” “……呼。”眼看黑豆恢复正常,君陌长舒一口气,从树上跳下来,但却没有上前。 君陌忽然想起霸王龙虎临死前,那意义不明的嘶吼。 现在想来,那声嘶吼似乎并不是抱怨二打一的不公,而是作为岛上的顶端生物,霸王龙虎察觉到了黑豆那可能会破坏生态的危险性。 能吞噬其他动物的基因进行变幻不说,还保留了原本动物的威力和长处。 更可怕的是,现在的它仅仅只是个才出生半个月不到的小孩而已。 如果长得更大,吞噬的基因更多,到了某一天,它一旦像今天这样被揍到失去人类意识,变成兽性状态,又没有足够的人类尸体让它恢复的话……又如果以后他吃掉的其他怪物,顶替了它体内主导精神与智慧的“黄悠”基因的话……又如果自己某天忽然死掉的话…… 任何如果,只要导致他“失去控制”,到最后,他可能会成为整个锚点大陆的噩梦。 但从刚刚黑豆惊恐的丢掉那人类的心脏可以看出,在人类状态下,他还是拥有“人性”。 原本只是想培养个能立马用上的战斗帮手,但现在看来,自己得整理出一套培养他“成材”的办法,确认黑豆“人性”的同时将其放大,令他拥有“人类思维”“操控自己身体的办法”和“高贵的人类品质”。 所以接下来,自己信口胡掐的,是他爸爸这件事,就要成真了吗…… 看着眼前慢慢向自己靠近,表情惊恐好似个惊吓过度的可怜小孩样的黑豆。 君陌想起成岚搞电影派对时,播放的那部《超人大战蝙蝠侠:正义黎明》。 他突然那能够理解为什么超人的父亲在面对龙卷风时,不允许超人伸出帮手,也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向来智慧至妖的蝙蝠侠要莫名其妙的对超人大打出手,并在在超人喊出“玛莎”后果断停手。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巨大的能力,只有确保掌握在“充满人性光辉的优秀人类”手中时,才会令整个世界都安心。 “黑豆,要正式的,做我儿子吗?”君陌蹲下来,摸着黑豆的头,将他紧紧抱住。 “阿巴。” 黑豆颤抖着身体,脸埋进君陌的胸口,轻轻,坚定的点了点头。 —————————————————————————————————————— “博士,派出去的十二个中级战斗员生命体征全都消失,你看该怎么处理?”一个******身材矮小,披着太大不合身的红色大褂,头发短得像男孩子一样的女孩站在一个男人身边,正做着汇报。 “哈啊啊啊啊……”被称为“博士”的男人披着太小不合身的红色大褂,浓眉大眼满脸胡渣,身材健硕而高大,听到短发女孩的汇报,没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十二个战斗员虽然只具有中级体能,但却是上次‘胚胎室’中诞生出的一卵十二胎,彼此心意相通,不需言语便能有效配合,再加上聚能枪,普通的王级生物以及整队的士兵,应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是那位‘君陌’也不太可能……”短发女孩推推眼镜,继续汇报道。 “无聊,”男人打断女孩的话,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简直听得快要睡着,“中级的不是对手,那就派高级的去嘛,高级的现在有多少个?” “算上五天前刚克隆成功的那个,一共有八个。” “都派出去吧……还有什么其他事吗?”男人站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起一桶泡面。 “都派出去……吗?”短发女孩眉头微皱,满脸惊讶。 “啊那不然嘞?‘意志之心’是必须要找的,高级的死掉再派超级的去找,超级的死掉我再亲自去,连我都死掉,那证明守护‘意志之心’的是个无敌怪物,咱们打不过,只有就地解散。” 男人碎碎念着,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就很简单的事情,想要实现‘理想’,就得拥有并利用最强大的力量,将道路上的荆棘全都斩断,遇到斩不断的,我就去死,你们就放弃,各回各家,你这么漂亮,还可以找个好男人结婚,再生个娃,将人类延续下去,生生不息……” 男人的性格直爽,全天下的事情和道理仿佛在他这里都显得异常简单,一副不会被任何事情困扰和惊讶到的模样。 “行吧,博士你说了算……”眼看着男人对千辛万苦培育出的高级战士如此不“心疼”,短发女人也没啥好说的,接着汇报第二件事,“倒是还有一件事博士,那叫袁小年的女孩,在联盟城出现了。” “噗……” 男人听到这消息,站起身将口中可乐,全都喷到了短发女孩身上。 第九十章 苏醒的小年(一) 半梦半醒间。 小年睁开眼。 天花板的射灯非常柔和,不刺激眼球。 头下的高级记忆枕柔柔软软,还带点青草香,令人心旷神怡。 双手轻轻一抓,触感柔软,明显是舒服的鹅毛软床。 “!” 小年掀开鹅毛被,猛然从床上撑起,下意识摸着全身并打量自己。 头脑还不是很清醒,整个人晕晕乎乎,但记忆中,她穿的是一身充满泥土灰尘和汗臭味道的卫衣和工装裤。 而不是现在这身,粉色的蚕丝睡衣套装,头发还散发出好闻的洗发香波味。 双腿卷曲,小年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酒店模样的房间,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 房间的装修风格偏日式,比较简单,有一张皮质的沙发椅,一盏站立式台灯,一个小型的木茶几,一个衣柜,一装满书的书柜,一张小年正躺着的床,和一个床头柜。 躺椅沙发前是大大的投影幕布,天花板上挂着投影仪。 整个房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所有东西包括每一本书都摆放得错落有致,每一件家具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俨然一个品味极高的影音娱乐小天地。 做梦? 小年摇摇有些眩晕的头,缓缓下了床。 地板底下安装了地暖,所以光脚的小年并不觉得凉。 晃晃悠悠走到窗户前,小年一把拉开紧闭的窗帘。 眼睛被强光刺激到,小年伸出手遮挡。 勉强适应光照后,透过手指缝,小年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高高的穹顶天上有一个正发着暖光的大太阳,太阳普照之下的大地,要么是大棚,要么是农田,要么是鸡鸭牛羊的养殖厂,道路修得四通八达,排列整齐,皆是穿着朴素宛若农民模样的人在上面来来往往,一副生机勃勃,万象更新的模样。 “嘶……” 小年捂住头,关于“桃花源”的记忆在她的小脑袋瓜中炸开,紧接着,她的意识开始迅速复苏。 雷风、地下通道、观音桥地下城、成岚巨人、大白狗、太阳风、墓碑镇、程门、超能力…… 最后,是言星河。 小年蹲到地上,抱住头,麻醉针的效力在肾上激素的分泌下慢慢退散。 小年什么都想起来了。 “吱……” 房间门被推开。 小年一惊,赶忙躲到大床的背后,露出半个小脑袋,充满戒心的看着从门外进来那人。 来人穿得一身迷彩服,长得一副小奶狗模样,皮肤白嫩,却有一副不衬他的强壮身材,此时左手端着一个餐盘,看到畏畏缩缩的小年,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微笑:“哟,醒啦?老大这剂量把握得真好……”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年的床对面,将手里的餐盘放到沙发椅前的小茶几上。 “……”小年趴在床沿边,脑子里浮现出晕倒前最后的记忆。 眼前这军人模样的壮汉,就是当时言叔叔身旁站着的那个。 “饿了吗?”白凡站在茶几边,微笑。 “咕……”小年还是警戒着,没接话,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随即还发现,体内的“太阳球”竟半点不剩。 “你晕了一天,不饿才怪,快来吃吧,老大专门为你准备的……”白凡弯下腰,掀开餐盘上的铁罩子。 南瓜牛肉丝,炝炒空心菜,番茄蛋汤,还有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每一样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每一样都是小年在和平年代最喜欢吃的菜。 “……”闻到香气,小年虽然已经流出了口水,但却还是像个土拨鼠一样双手趴在床上,看着白凡,一阵沉默。 “嘛……这样吧,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白凡,是言星河教授的助理以及私人保镖,绝对,绝对不是任何坏人,”白凡举起双手,语气柔和,随后绕绕头,“而言老大之所以会这么对你,厄,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一种保护……不对,就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为什么不跟我好好讲清楚,讲清楚之后把我带到这儿,跟打麻醉之后把我带到这儿,有什么区别?是觉得我会反抗吗?”小年紧皱眉头,鼓起腮帮子,非常生气的看着白凡,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诶,不是我不是我,你别误会,”白凡脸一红,疯狂摆手,“是我看你实在太脏,让楼下的宿管大妈帮你换的,身体也是她帮你擦洗的,我绝对没有在现场!” “没在现场你脸红什么!” “我……我我我……我这不是被误会了给急的吗……”白凡完全没有跟小女生对线的经验,手足无措,双手摆到已经开始画圆圈。 “被误会会红耳朵吗!大变态!” “哎哟喂,”白凡双腿一软,随即半蹲半跪的对着小年双手合十不停摇晃,低下头用极其服软的声音求饶道,“我的大公主,我的姑奶奶诶,袁博士是你亲爹,言教授是你干爹,你是他俩最痛爱的女儿,你给我一万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偷看你换衣服洗漱啊,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能痛快的死都算是一种解脱……求求你大小姐,我对天发誓,我对太阳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在现场……你千万不要误会,要我给你磕头吗,我现在就可以磕一个!” 脑袋里闪回着袁安和言星河平时那恐怖的模样,白凡越想越害怕,眼看着就要双膝跪地。 “哼,没在就好,起来吧,”小年看白凡的态度如此诚恳,又表露出对袁安和言星河的恐惧,暂时相信了他所说的话,随即缓缓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接着说道,“但是接下来,我要问很多问题,如果你不老实告诉我,被我见到我爸或言叔叔,我就跟他们说,你不仅偷看我换衣服……还非礼我!” “哎哟……”白凡哀嚎着,瘫坐在地上,心里对这一家子的恐惧等级又提高一个档次。 可真不愧是那个诡计多端袁安博士的亲女儿啊,两句话就摸到了自己的脉门…… “第一个问题,我爸呢?”小年深吸一口气,双眼放光,满怀期待。 “你先听我说,姑奶奶,我只是一个保卫员,级别非常非常的低,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保卫言教授的个人安全,二是无条件执行言教授布置给我的工作,如果言教授不跟我讲执行的原因和细节,我也无权过问……而袁博士和言教授在辐射中心所做的大部分事,都是sss级的机密档案,根本就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能了解的,我所知道的所有情况,都是根据我自己观察,以及从言教授那里有意无意间听来的……” “说人话。”小年不耐烦的抖着腿。 “所以!我只知道袁博士已经不在辐射中心,至于去哪儿了,我真不知道,但是!”看到面前小年的表情渐渐悲伤起来,白凡连忙补充道,“我经常会听到言教授在精神状态不好时会碎碎念着‘怎么才能袁安联络’‘该如何提醒袁安’之类的话,想来袁安博士肯定没有死,只是可能去到什么地方,并且和言教授失去了联系。” “哎……”小年长叹一口气,心情逐渐低落不说,肚子还不争气的叫得越来越响。 “要不,大小姐,咱们边吃边聊,你的‘保镖’马上就到了,我还有点时间可以跟你讲一讲目前的情况……我跟你说哦,这牛肉丝是用顶级的黑毛和牛肉炒的,整个联盟城就剩十几斤冻在末日冷藏库,一般只会用来奖励对联盟城做出卓越贡献的人……言教授平时舍不得吃,但这次却把自己所有的额度全都兑换来给你做这道菜,还有其他的配菜包括这大米,都是联盟城能够培育出的最高级品种,言教授还自掏腰包,花了不少联盟币,找这片街区有名的‘黑厨’老四给你做……” “从我跟言教授到现在,你是第一个他如此关心照顾的人,还反复吩咐我千万不要惹你生气……所以大奶奶,您大可以放心,有言教授在,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言教授托我跟你说,小年,辛苦你了,有我在,你以后再也不会吃苦受罪……”白凡表情认真,看着充满戒备的小年。 言星河给他的资料上显示,眼前这位“袁小年”,在袁安博士的刻意安排下,独自一人在地面的末世环境中生活了两年。 不仅如此,她迷晕墓碑镇隔离区凶恶罪犯和程门众人的英勇事迹,已经由肖可添油加醋,变成“神奇小女侠”这个称号,在军队中传开来。 现在,不仅涅槃的人在找她,连防暴队老大王国一也在全城搜索,想要亲自跟她道谢。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境遇,让这个八十斤都不到的可爱小女孩能够生存到现在不说,还成为了一个不得了的女英雄。 白凡一时有些感慨袁博士的“狼性教育”。 “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不能好好跟我说,我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小孩,讲清楚我肯定会跟着你们来这里啊,我还想跟言叔叔聊聊天……”小年叹口气,白凡说的话渐渐放下戒心,而不对劲的饥饿令她走向那茶几,随后坐到茶几前的地上,拿起了筷子。 好久,除了在那虚幻的“桃花源”中,小年已经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了。 要么是油腻的罐头,要么是必须喝水才能下咽的应急饼干,要么是烤熟的无味鸟肉,要么是像嚼皮鞋一样的腌肉干。 现在面对如此丰盛,香味扑鼻的“正餐”,小年一时不知该从什么东西开始吃,索性拿起那大碗米饭,用筷子夹了一小口,含进嘴里。 这是什么感觉? 软糯?香甜? 那实在太过肤浅。 这是一种叫“人类”的感觉。 在这一刻,小年忽然记起来自己并不是一只四处奔逃为了活命不得不绞尽脑汁生存下去的野兽,而是一个懂得思考,懂得体会,懂得品味,懂得“生活”的人类。 现在的她,穿着以前在家时最喜欢穿的蚕丝睡衣,住在一间拥有地暖,灯光柔和的房间里。 房间里有可以看电影的投影仪,有舒服的沙发还有各种各样的书,而自己的身后是一张鹅毛绒的大床,旁边守护着强壮可爱的军人小哥哥。 而嘴里正咀嚼着,最喜欢的言叔叔,言干爹专门找大厨师为她所做的饭菜。 现在就死掉,可能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吧? 小年用筷子一大夹南瓜牛肉丝塞进嘴里。 眼泪不知何时已铺满双脸。 “好吃吧?”多愁善感的白凡心里一酸,看到小年卸下坚强的外壳露出那副软弱,脑补着她的遭遇,忍不住眼圈一红。 “好吃!”小年满脸灿烂笑容,抽出身旁的纸,擦拭着脸上的泪,“我其实……一般情况下不会哭的……但实在是太好吃了……我绝对没有……我绝对不是……脆弱……呜呜呜……” 小年控制不住,最终还是哭了出来。 “哎……你别……呜呜呜……”白凡听到小年竟然还在佯装坚强,实在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哭出声。 “呜呜呜……诶你为什么要哭啊呜呜呜……”小年一边哭一边觉得好笑,还顺带抽出几张纸递给白凡。 “呜……呜呜你别哭了……我见不得……”白凡的泪腺完全不受控制,身体抽搐得厉害,接过纸巾。 这一大一小,就这么在房间中央,边哭边笑,好似两个神经病。 “呼……其实麻醉你,一方面是时间紧迫来不及跟你解释这么多,另一方面,是言教授要为你注射稳定药剂,这种药剂可以帮你稳定体内的异能,排除副作用,是袁安博士那药剂的升级版,但如果在清醒状态下注射,你将会承受比死亡还可怕的痛苦,因此言教授特意调配了效果极强的麻醉针……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非常的饿?那是因为药剂已经生效,重置了你体内随时可能爆炸的‘t射线’……嗯,简单来说,就相当于你其实已经死过了一次。” “怪不得,我就说胸口吸收丧彪的太阳球为什么消失了……但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他不能亲口跟我说,我又不会反抗……还有,时间紧迫,是在紧迫什么?我在这里,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吗?”小年满嘴饭菜,吃得吧唧吧唧。 “嗯,言教授在帮你躲避‘涅槃’组织,联盟城‘涅槃’的眼线很多,你出现消息恐怕早就已经传到他们的‘头目’那里,因此第一时间麻醉你帮你完成手术,再由我这个反跟踪高手将你运到这‘安全屋’解释,比在辐射中心跟你解释好得多……言教授是‘涅槃’的重点监视对象,而辐射中心又是‘涅槃’卧底最多的地方,他不可能离开辐射中心,也不可能留你在那边过多的时间……因此,虽然一些细节暂时说不清楚,但你能理解吗,反正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你好……” “那那那……那个‘涅槃’组织,到底是个啥?为什么要躲避它们?我又要躲多久……呼。”小年喝了一大口番茄蛋汤,满足的呼出一大口气。 “……这就说来话长了,下次跟你讲,我出来得太久,得赶紧回去,”白凡抬手看看表,又看看门口,“早就该到了,这傻小子不会找不到地方吧……” 砰砰砰。 三声敲门回应了白凡的话。 白凡松一口气,站起身,打开门。 “咳……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走错楼了,嘿,我没来晚吧。” 门口处,一个剃着精干小平头,穿着一身黑色卫衣的年轻男人正挠着头,脸上挂着治愈人心的阳光笑容,跟白凡嬉皮笑脸。 正是。 “肖可哥哥!”小年放下碗,双眼放光,站起身大叫道。 “哟,神奇小女侠,咱来保护你啦。” 肖可看到可爱的小年,笑得更加灿烂。 他大大咧咧拍着胸脯,因用力过猛,又咳出了声。 第九十一章 苏醒的小年(肖可篇) 两年前。 地球之肺。 南美亚马逊丛林。 这里生存着地球上五分之一的生物,拥有最原始以及最苛刻的自然环境。 当然,也是特种新兵蛋子们,最好的训练场所。 一片水流喘急的瀑布之上,十二个赤身裸体的精壮男人,正各自举着一根百来斤重的圆木,在没过胸口的河水中,为避免被冲下瀑布悬崖,而艰难前进着。 他们被用一条长长的麻绳绑在了一起,但凡有一个人失去力气落入水中,那整只队伍可能都会掉下瀑布。 瀑布虽然只有十米来高,但就这么掉下去大概率非死即伤。 如此恐怖的魔鬼训练,却听不见任何抱怨。 坚持到现在的众人,没人想着放弃,十二个人一起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步履阑珊的往前挪动脚步。 汗水,口水,河水,被碎石割开伤口的血水在他们身体上肆意流淌。 混合成了一股纯爷们的味道。 “肖可,大点声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特种兵?”成岚穿着一身飒爽的教官制服,戴着顶防晒的草帽,嘴里咬着吸管,正喝着一瓶冰得恰到好处的可乐,坐在岸边的便携躺椅上,对距离自己最近的肖可发问。 这是长久以来,这位恶魔教官成岚除训练内容之外,第一次说的“无关内容”,还是一道可怕的问答题。 河里的十二人皆是一惊,唯恐肖可回答得令他不满意,再给他们增加时长。 “咕噜咕噜……为了……咕噜咕噜……为了答应我妹妹……保护我妹妹……咕噜噜……成为一个最强最棒的男人!”肖可想也没想,一边呛水一边奋力举起巨木,同时还大声回答道。 “说得好!都听到没有菜鸟们!这才是老子想听到的答案,别他妈跟我讲那些老土的保家卫国,先给老子把亲人、朋友、爱人保护好,成为他们的骄傲,再去提保护国家的事!”成岚站起来,大声吼叫道,“告诉我,你们想不想让家人朋友们丢脸!” “不想!” “你们是不是连这种低级训练都无法坚持下去的孬种!” “不是!” “晚饭想不想吃烤野猪!” “想!” “想不想追肖可的妹妹!” “想!” “王八蛋们,战友的妹妹都要惦记,再给老子加二十分钟!”成岚咬着吸管,笑骂道。 “操!” 十二个男子汉的热血吼叫响彻云端,咬紧牙关一使劲,绑在一起的大家又是前进了好几步。 亚马逊的夜很漂亮,也很危险。 天空中挂着一片星星作成的绚烂银河,而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也从四处响起。 瀑布边,早已结束训练的十二个大兵们已经用火堆烤干了身体,换上了原本的迷彩短袖和工装裤,此时正坐在地上抱着大腿,用统一的姿势调整呼吸,匀速的喘着粗气。 算上吃饭睡觉,距离下次高强度训练,他们只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见多了被淘汰的人躺下后再也起不来的模样,此时剩下的十二个精英中的精英,都已经有了一套应对这恐怖的“魔鬼训练月”的休息办法。 虽然训练已经让他们筋疲力竭,但此时的他们却神采奕奕,精神抖擞的看着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的尽头,那头恐怖的野兽,无情的恶魔,撒旦的使者,地狱的黑白无常——成岚教官,正真的不知从哪儿逮住一头巨大野猪,扒皮后用树枝穿起,架在一个大火堆上烤。 不仅如此,成岚教官还从自己的私人帐篷中拿出一大桶香味扑鼻的酱料,配合同样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蜂蜜一起,均匀的涂抹在野猪的身上。 那野猪肉散发着奇异的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引得在场众人口水直流。 他们都在暗自祈祷。 祈祷这总是玩弄他们的恶魔教官,今天能够大发慈悲,赏他们一块肉吃。 肖可叹口气,觉得这种事不太可能发生在成岚身上。 猛咽了几口口水,将香味储存在记忆中,摇摇头,肖可又从上衣口袋掏出妹妹的照片。 算起来,这不知多久会结束的噩梦般的“特种兵晋级考核”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原本的五十六个来自各个部队的本就是精英的大兵,此时只剩下十二个,足以说明这场考核有多么可怕。 但再可怕,他们已经坚持了一个月。 战争中士兵本就是要在潮湿,烂泥,肮脏,油腻,腥臭的常态环境中打持久战,何况是想要成为士兵中的士兵——“特种兵”。 这一个月,他们跟烂泥与粪水为伴,跟自然与野兽做友,大小便失禁无数次,呕吐无数次,休克晕厥无数次,他们睡过粪坑,睡过沼泽,睡过树梢,他们喝过尿,吃过树皮,吃过皮鞋,吃过蛇肉,吃过无数不知名的虫子…… 到了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明确的知道,支撑他们的,绝非是已经破烂不堪的肉体,而是信念和意志。 每个人的信念和意志都不近相同。 但肖可的,就很简单。 看着妹妹在照片上的灿烂微笑,肖可忍不住咧开了嘴。 再坚持一下。 再多坚持一会儿。 自己就可以穿着军装回到妹妹身边,并亲口告诉她。 你那不靠谱的哥哥啊,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男人中的男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再欺负你。 “肖可,你过来。” 成岚教官的声音从远处飘到肖可耳边。 肖可浑身一激灵,汗毛竖立,所有疲惫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冷汗。 “……保佑你,上天保佑你……” “叫你胡说八道,说什么保护妹妹……放心,一场兄弟,你死了我多给你烧点纸钱。” “一路走好……肖可,我的好兄弟,一路走好……” 队友们似笑非笑,七嘴八舌或划着十字或双手合十的与肖可“道别”。 从以前的经验看,成岚教官会单独叫人过去,只会有一种情况——“开小灶”。 认为你集体训练表现不佳,而“好心”进行的恐怖私人训练小灶。 肖可收好照片,站起身来,双腿发软。 他的集体训练一向表现优异,从未进行过私人小灶。 但他可是看过其他人进行的。 没有哪个,不是脱掉一层皮,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小跑到高大强壮,明明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但做出的行为却“令人发指”的成岚教官面前,肖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叫道:“编号9527,肖可,向教官报道!” “别别别,别搞这些虚的,你把蜂蜜拿过来,跟我一起涂这头猪,咱们聊聊闲天。”成岚挽起袖子,笑容满面,指指地上装蜂蜜的铁桶。 “9527收到!”肖可又敬个礼,将蜂蜜桶从地上拿起来。 “噗……”成岚看着肖可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9527对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战友,我可以叫出后背的兄弟,不用再向我敬礼汇报,明白了吗?” “……”肖可拿着铁桶,看着成岚,眼神直直发愣。 聪明如他立马听懂成岚的意思,眉毛逐渐上扬,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脱口而出:“所以教官你的意思是,我们都……” “其实昨天,你们就已经通过了所有考核,今天就是我做了个捕兽陷阱,私人想给你们整头猪来吃奖励一下,但又害怕你们等待的时候无聊,又给追加了一个训练项目……”成岚挠挠头,那副恶魔教官的模样荡然无存,满脸不好意思。 “哎哟喂……” 肖可的腿彻底发软,抱着蜂蜜桶坐到地上。 但想象之中的狂喜并没有如潮水般袭来。 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他们成功了。 但似乎也意味着,一起同甘共苦的他们,要分别了。 “是不是没有想象之中的高兴?”成岚拿着自制的树叶刷子,给猪嘴涂上酱料。 “是……但这是为什么?”肖可歪着头,不解。 “为见到大海而不断努力的鱼,得知自己一直都身处大海的那一刻,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成岚说着似是而非的寓言故事,随即满脸认真的看着肖可,“能在我手里坚持一个月,你们每个人都是不逊于我的,世界上最强最棒的男人,去到哪里都必须得独当一面,不能给国家和你们的家人丢脸,开心?现在才只是开始,有什么好开心的?” “……”肖可内心激动,抱着桶站起来,对着成岚点点头。 “好啦,现在大家都是‘同事’,别这么苦大仇深,叫你过来,是看你资料上写着喜欢漫画和电影,真是跟你聊聊闲天……老实说,你别看我平时那样,我他妈那是必须得跟学员保持距离,其实我可爱摆龙门阵了,这个月不仅你们苦逼,也给老子憋得够呛……”成岚开启话包子模式,随即忽然想到什么,“诶,对了,你妹妹给我瞧瞧,肯定特别漂亮才会让你这么听话来当特种兵成为‘最强的男人’吧?” 肖可皱皱眉,并不是嫌弃成岚话多,而是…… 叹口气,肖可还是将照片从上衣口袋中拿了出来,站起身,有些局促的递给成岚。 成岚接过照片,满眼放光:“哇塞,真的很漂亮啊,皮肤又白,五官还精致,光头能这么漂亮的姑娘很少见啦,你可得好好保护她,严格审查妹夫质量,别被那些坏种娶过去受了欺负。” “那当然啦,回去之后我就把消息放出去,要娶我妹妹,首先得打得过我。”看到成岚并非是虚伪的客套,而是脸色不变真心实意且非常认真的夸赞着自己白化病的妹妹,肖可内心一暖,对“魔鬼成岚”的好感极速上升。 “那大可不必,你他妈想让你妹妹嫁不出去吗臭小子,”成岚煽动着野猪下的火焰,笑骂道,“对了,你这妹妹长得倒挺像一个漫画角色,是谁来着……哦!想起来了!亚路嘉·揍敌客!知道是谁吗?” “教官,不用这么旁敲侧击检查我的知识储备,我这人混迹街头时期是被漫画喂大的,会不知道《全职猎人》?”肖可轻蔑一笑,接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忙调整表情。 “对了嘛,年轻人,遇到自己了解的事儿,就得狂一点,平时给你们压榨得太狠,现在不需要伪装啦,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富坚老贼现在都八十多岁了吧,这‘黑暗大陆篇’还没画完,你说他嗝屁前我们能看到《全职猎人》的大结局吗……” “我看够呛,这黑暗大陆篇啊……” 兴趣爱好相同的一老一少,在繁星点点下一边烤着野猪,一边从漫画剧情聊到电影,从电影聊到音乐,又从音乐聊到小说,又从小说聊到电视剧。 他们笑着,感慨着,吐槽着,根本不缺任何话题,一副可以聊到天荒地老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然成为忘年交。 “……所以教官,这些训练你也都经历过吗?”肖可用树枝挑动着面前的烤猪,发现表皮已经酥脆,快要熟透。 “什么叫都经历过?你以为我现在就清闲了吗?”成岚从身后的便携冰箱中取出一瓶可乐递给肖可,满脸严肃道,“我看你资质不错,咱爷俩也聊得来,所以给你透个底,你听了有兴趣,我们再接着聊,没兴趣,这事儿你说出去,能给你枪毙,想听吗?” “……想听!”肖可的强烈好奇心令他脱口而出。 “很好,有种……我告诉你吧,特种兵当上八年,会晋级到教官,也就是我现在的身份……不会有啥特别的称呼,就叫‘班长’,而我们之上,在目前明面上最强的特种兵团‘狼牙’之上,还有一支‘不存在于世界上’的由‘班长’们组成的特殊特种部队,要想进去,需要通过的‘考核’,比我给你们准备的,要难十倍以上,而我现在就朝着这个目标在努力,今年就要进行那场考核……那才是真正意义上‘最强的男人’特种团,怎么样,还想听下去吗?” “不了不了……教官你看,这月色真漂亮啊。”肖可听得毛骨悚然,赶忙转移话题。 “你不是答应你妹妹了吗?”成岚一脸坏笑,想要框肖可入局。 “我忽然觉得,当一个表面上最强的男人,好像也不错哈?”肖可摸着后脑勺,随后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教官,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去吧。”成岚对着河岸边正保持休息坐姿,朝着这边好奇张望的十一个大兵们颔首。 “哈哈,那我过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啦!”肖可想到战友们即将会有的表情,非常兴奋,站起身一路小跑到众人面前开始散播“幸福”。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听到声响,成岚回过头。 他看到放在箱子上的卫星电话,此时亮起了红灯。 成岚罕见的皱起了眉,放下调料的树枝,走过去,拿起电话。 不多时,听完对面讲诉的内容,成岚静静放下电话。 红灯果然没有好事。 叹口气,又深吸一口气,他缓缓走到正在热烈欢呼,躺在地上痛快休息,畅快呼吸新鲜空气的大兵们面前,拍了拍手,吸引他们的注意。 “各位新同事,可能你们没有休息时间,得立马上岗了。” 成岚面色凝重,左手扶着下巴,右手指指天空。 说出一句令众人一头雾水的话。 “这太阳,好像,出了点事。” 第九十二章 事实上,早在第一次太阳风暴爆发的时候,科学家们便通过对太阳的观察,预料到这场灾难无法阻止。 经过分析,各个国家的科学家们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 两年。 在距离太阳的状态彻底失去控制之前,在末日到来之前,留给全人类寻找一线生机的时间,只有两年。 这种消息,是绝对不可能向民众公布的,因此各个国家的高层领导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便统一了口径,向全世界普通民众隐瞒真相。 一开始还好,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大家都在稳定民心的同时,有条不紊建造着各自的“避难城”。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把叫做“资源”达摩克利斯之剑悄然出现,悬在了每个知情人的头顶。 首先发难的,是扶桑国。 作为一个全国资源百分之九十都靠进口的岛国,扶桑发现,如果那个“末日”真如预想般到来,失去与其他国家的联系,凭岛内的燃料能源和粮食储备,整个国家可能不到五年便会率先灭亡。 他们最先想到向米国爸爸求援,但米国那边管理层更加混乱,每个州渐渐开始更加独立的“自治”,不仅国内资源争夺激烈,还在私下对其他国家进行着隐秘的军事制裁和掠夺,根本就不可能管扶桑。 米国都不管,其他国家自顾不暇,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伸出援手。 那能怎么办?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外交矛盾”,这是一场“求生”。 如此情况下,不存在什么“折中”的措施。 只能走向极端。 扶桑开始了他们的“自救行动”。 因为事情的局势还没有发展到彻底撕破脸皮的地步,所以表面上,扶桑只是向世界民众宣布,因发展需要,他们即将进行一场巨大的“外交交流”。 但实际上,他们将所有外交官派到了世界各地,只为暗地里宣布一个消息。 不帮忙,便开打。 扶桑国拥有全球排名第六的军事实力和恶名昭著的历史行径,说要开打,拖全人类下水,绝非玩笑。 那必定是一场席卷全球的恐怖大战,说不定在“末日”到来前,人类就已互相残杀直至灭亡。 自此,原本就全副武装的各国军事力量,又将武装升级加倍。 普通士兵和特种兵们,早就没有了任何休息时间,每天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不说,还随时随地处于备战状态。 在太阳风暴首次爆发的接近一年后,重重矛盾累积之下的世界大战,似乎就差一个小火苗,便会一触即发。 每个大兵都在盼望着一个救世主的出现,能够避免这场残酷的战争,但到底什么样的救世主,才有能力拯救这崩坏的太阳呢? 在那场史称“基督再临”的联合国大会上,华夏乃至人类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言星河,以救世主的身份,给出了答案。 这个太阳坏了,能源不够,没关系。 再多造几个就行了。 那一天,是2035年3月14日,也是言星河的生日。 那一天,联合国全票通过,定为世界的“言星河日”。 ———————————————————————— 庆祝和平到来的军队宴会足足开了三天三夜。 其中就属成岚带领的特种兵小班最为放肆。 他们的副班长肖可高声唱诵着《和平歌》,他们整个班的队员们吃完喝,喝完睡,睡醒又吃,吃了又喝,喝完再睡,那平时就疯疯癫癫的成岚班长,还充满酒气的指着宴会上四处悬挂着的言星河照片,到处叫喊那是他的拜把子兄弟——虽然没人相信他。 他们如此兴奋并非毫无道理。 通常情况下,特种兵考核成功,结束训练,都会有一到两个月与家人团聚的时间,但因为情况特殊,成岚小班在亚马逊接到军队命令后,直接走马上任,来到这个隐秘基地,到现在,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年的封闭式训练。 因此,和平对他们来说,并非是“结束痛苦的训练”“不用战斗牺牲”这么简单。 和平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他们终于有时间回家,探望各自许久不见家人。 虽然国家给予他们家人们极其良好的待遇,每个月发五位数补贴不说,还优先供应各种稀缺物资令他们安心备战训练没有后顾之忧,但这些都没有能亲自见到家人,更令他们高兴和“踏实”。 通知是言星河日的第二天下来的,有两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一个,地下联盟城的军人家属区已经率先修好,上级的命令是优先安排军人家属们入驻地下城,成为第一批居民。 第二个,每位军人都可以亲自去接各自的家人,并拥有整整一个月安置他们以及与他们相处的“归属假”,不仅如此,如有需要,还能优先安排家属区附近的工作地,方便与家人们团聚。 半醉半醒间。 肖可满脸通红,左手拿着啤酒,右手掏出妹妹的照片。 自父母做生意失败跳河自杀后,他便和妹妹相依为命。 比起身患麻烦的白化病还乐观开朗又坚强生活的妹妹,肖可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逐渐开始怨恨父母的无能,怨恨社会的不公,曾经过惯了阔绰日子的他,无法忍受拿着微薄的低保金过着清汤寡水的生活。 最终,才初一的他选择辍学,并抛弃了他一直都很嫌弃的妹妹,开始混迹街头,成为了一个拥有三家酒吧,两家ktv大老板手下的“打工人”。 但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凭借着不怕死也不怕担责任的狠劲,他帮老板完成了许多困难的“工作”,但最后还是在一场“生意纠纷”中身受重伤。 这场“纠纷”闹得很大,还未成年的他算是“童工”,老板为了避嫌,第一时间跟他撇清关系,甚至没有带他去医院,只留下一笔钱,从此一拍两散。 而当他晕倒在街上,从医院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他那害怕别人指指点点,经常被一些烂小孩欺负,所以从不在白天出门,遇到太阳光照射就会浑身皮炎的妹妹,肖爱。 此时的肖爱,戴着一顶遮阳帽,浑身虽裹得严严实实,但露出来的部分都已经红肿。 体力向来羸弱的她正气喘吁吁的为肖可擦拭着身体,查看着纱布内伤口的情况,并检查着输液瓶中的液体剩余量。 那向来被他认为是“拖油瓶”的妹妹,此时就像是个可靠的大人般,照顾着没用的自己。 看到肖可睁开眼睛,肖爱捏着手里的毛巾,从隔壁床头柜上拿起一杯水。 “哥哥啊,你好弱哦,你这样就算在家住着,也保护不了我呀。”肖爱如肖可预料的那般温柔似水,毫不在意肖可将她抛弃在家这件事,嗔怪着,满脸笑容的将水递到肖可嘴边。 肖可觉得嘴里一咸。 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满脸热泪。 “……肖爱,那如果……如果我变得更强,变成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你能……原谅哥哥吗?” “到时候再说。” 肖爱噗呲一乐,那笑脸亦如春风般温暖。 ———————————————————————————————— 难得的阴天。 是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一辆夸张的军用路虎,缓缓停到一栋老旧居民楼前。 一老一少身穿军装,从车上下来。 “班长,真的要这样吗?”肖可关上副驾驶门,满脸黑线的看着对面的成岚。 “傻小子,这可不是你妹妹,这是咱妹妹,这点排面还是得有……怎么样,我借来的车,带你妹妹兜风是不是特别威风?”成岚用手拍拍一旁霸气四溢的越野车,又整理一下自己好久没有穿过的布满军功章的正装,推了推蛤蟆墨镜。 “威风是威风啦,不过班长你没有探亲对象吗,怎么想起跟我跑一趟?”肖可也整理着身上漂亮的军装,心情异常激动。 一周前肖可便在视频电话中谎称自己要进行封闭训练,就是为了现在忽然出现,给妹妹一个惊喜。 她会哭吗? 我会哭吗? 会哭得很惨吗? 想到接下来会出现的场景,肖可兴奋到发抖。 “我这等级可跟你们这些大头兵不一样,‘归属假’只有一周的时间,想见的言星河他们现在好像又在米国,所以没啥事,就到处客串当个‘圣诞老男人’,协助你们传播幸福。”成岚嘿嘿笑道,扶正军帽。 “你最好真的认识言星河啦。”肖可噗呲一乐,不知道成岚班长这鬼玩笑到底要开多久。 “啧,还别不信,下次,下次我带他来找你妹妹,给你妹妹做个高级的遮阳帽,这小子别的不怎么会,发明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特别在行……”成岚想起和言星河度过的时光,眉毛一挑。 “是是是,制造出‘人造太阳’拯救世界的天下第一大英雄,要亲手为我妹妹做个高科技遮阳帽,不知为何,我特别期待呢。”肖可阴阳怪气道。 “臭小子,怎么跟班长说话呢,立正!”成岚开始滥用职权。 “到!”完全是条件反射,肖可下意识敬礼站好。 “哈哈哈哈,不错,反应很快。” “哈哈哈哈,臭班长。” 说说笑笑间。 二人已经走到4单元居民楼大门口。 抬头看向楼上,肖可看见自己家的阳台,正挂着一件件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 除了那做事认真的妹妹,没有多少人能把衣服洗得这么干净。 “呼……”肖可长出一口气。 是紧张吗? 肖可皱皱眉。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右眼皮,竟然莫名其妙的跳了起来。 “几楼啊?” 成岚左看右看发现这小区在阴天竟然都没什么人出现,顿感好奇,但也没太在意,随即拍拍正发呆肖可的肩膀,将他唤醒。 “哦,五楼,在那儿。”肖可往上一指。 “那愣着干嘛,走吧。” “哦哦哦,好。” 虽然很微妙,但成岚还是察觉到肖可的不对劲。 这股不对劲,配合刚刚这小区带给他的违和感,令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第六感极其敏锐的他,下意识,便走到了肖可身前。 二人身材壮硕敏捷,脚程当然也快。 五楼,很快便到了。 这是一梯两户的楼房,肖可和他妹妹的家正是靠近楼梯的501。 砰砰砰。 成岚几步走到门口,用手轻轻敲门,对着楼下的肖可挑眉弄眼。 没人回应。 砰砰砰。 又是三声敲门。 同样没人回应。 肖可愣住了。 因为白化病的关系,所以妹妹平时就十分敏感,尤其听觉,是相当的敏锐。 可以说,只要她在家,就不可能听不到敲门声。 一股巨大的不安,令肖可停下了脚步,踩在最后一节楼梯上,满脸茫然的看向成岚。 “哈,你这是什么鬼表情,肯定是你妹妹趁着阴天出去采购物资了,来来来,快,钥匙给我,我们先进去躲起来,给她一个大大的‘萨普瑞斯’!”成岚哈哈笑着缓和气氛,但心里也是一抽,第六感越来越浓烈。 甚至,脑海里,还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最近或听或看到过的一些社会新闻。 因为长时间没办法晴天出门的关系,一些原本就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存款的“社会闲散人员”们似乎组成了一个专职抢劫盗窃的团体,在渝都四处流窜作案。 出警最快的市中心、高档小区他们无从下手,所以他们就将目标锁定在那些老旧偏远的小区中。 踩点之后,遇到有人出门,便进行盗窃,遇到家中资源丰富一点又力量薄弱的,便直接抢劫,可谓无恶不作。 白化病,独居的小女孩,家中每个月都有军队派送昂贵物资,卡里有哥哥打给她的几十万块补贴款。 如果我是。 如果我他妈的是那帮王八蛋的话。 成岚咬着牙,左手死死捏着大腿阻止自己发散思维,但脸上表情不变,伸出右手向肖可伸出手讨要钥匙。 “班长,我早就说过,我早就跟她说过,让她搬去高级一点的小区,我给她买市中心的房子,班长,我早就说过……但是她就想住这里,她觉得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早就说过……”肖可牙齿打颤,胡言乱语,从上衣口袋哆哆嗦嗦掏出钥匙。 “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他妈的给我闭嘴!” 成岚面色一沉,大叫着接过钥匙,赶紧打开了门。 只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况,成岚立马脱下军帽,凶神恶煞的指着楼梯间的肖可大叫。 “9527,给老子站着别动!这是命令!” 第九十三章 妹妹与女儿(一) 屋内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空空如也的纸箱子,明显的抢劫犯罪现场。 更糟糕的是,靠近阳台的地板上,还有血迹一般的红色液体——这也是成岚大惊失色叫住肖可的原因。 成岚当然知道自己下达的“命令”不可能让此时的肖可乖乖听话,所以他第一时间冲进屋内,并将门重重关上。 不理陷入疯狂的肖可在门外一边砸门一边咆哮,成岚摁下玄关旁的电灯开关,飞一样跑到血迹旁蹲下,用眼睛看的同时,还用手指挑了一点“血迹”放到鼻前。 呼……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又粘稠还带着点酸甜味,是番茄酱。 想来也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化病少女,如果不是遭遇激烈的反抗,那歹徒根本就没必要取她性命。 听肖可日常的描述,可以推断出他的妹妹很聪明,想来面对这种入室抢劫,肯定不会冒然反抗。 所以…… 成岚抬起头,从他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阳台。 阳台门敞开着,而视野范围内的左半边,有两只白得发紫,脚踝上正捆着麻绳的光脚,正在微微抖动。 操。 成岚胸口涌起一股无名火,冲到阳台上。 天气预报虽然播报今天是阴天,但直到下午四点前,天上的乌云还是没有将太阳光完全遮挡,总是会偶尔露出一点零星的阳光。 肖可他们家是坐北朝南的朝向,采光很好。 但采光很好,在这个时候,就成了一场灾难。 肖爱在有阳光时几乎不会去到阳台,就算要去,也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并提前支起遮阳防护罩。 但今天,阳台上的遮阳罩不仅没能支起,可怜的肖爱还被用麻绳捆住了双手双脚,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此时的她,整个人蜷缩在阳台的阴影处,身体裸露出来的部分全都被晒得红肿,嘴里塞着的毛巾已经被呕出的白沫浸湿,整个人微微颤抖,早已晕厥过去。 成岚见状,立马掏出身上的兰博短刀,将肖爱身上的绳子全都割开,又将毛巾从她嘴里扯出。 用手清理一下肖爱嘴边的杂物,探探鼻孔,摸摸脉搏。 虽然各项指标都很微弱,但还是有生命体征。 赶忙从屋内找出一床空调被,成岚将肖爱裹住,从地上抱了起来。 几步上前,拉开被肖可敲得阵阵作响的房门。 “还没死,得赶快去医院,你先抱着,我问婆婆点事儿。”成岚将肖爱小心翼翼递给瞬间面色苍白,陷入恐慌之中的肖可,走到肖可身后。 取下军帽,成岚从口袋掏出军官证,对着住在隔壁因肖可制造的大动静而从屋内走出来,此时也面带焦急的王婆婆敬了个礼:“老人家,事态紧急,如果您听到过什么动静或知道什么的话……” “哎哟哎哟,别别别军人同志,我有什么知道的一定跟你说,我把肖爱跟外孙女一样,她早上还好好的,说是哥哥喜欢吃甜的,她想要学一些甜食的制作,从我这儿借了番茄酱,这也没多长时间啊,怎么会……”王婆婆着急的摆着手,满脸不安,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同志,老婆子我耳朵比较背,动静是真没听到……但是前几天我出门买菜时,看到旁边那废弃厂房,有些脸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的玩意进进出出,说不定……” “肖爱早上来借过番茄酱是吧?” “对的对的!大概九点来钟……” “那废弃厂房在哪儿?” “小区后门出去右拐,走一两百米就到了,好像叫什么‘八龙造纸厂’……” “谢谢你老人家。” 成岚又敬了一个礼,转身一拍失神落魄的肖可。 “肖……你是肖可对吧,你是肖可那臭小子对吧!”王婆婆看到肖可下楼时露出侧脸,忍不住大叫。 “……王婆婆。”肖可转过身,一脸纠结。 自从肖可的双亲自杀后,他们原本高档的小区房也被司法拍卖,所以兄妹二人只能被迫搬来这间去世爷爷奶奶留下的“祖屋”中生活,而在这期间,王婆婆真就像他们的亲婆婆一样,帮助他们度过了许多艰难的日子。 但此时此刻的肖可抱着晕厥的肖爱,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好心婆婆。 “你忙你的,赶紧送你妹妹去医院……哎哟喂,出息了出息了,好小子,我和老头子都以为你是骗你妹妹去当了什么‘特种兵’,然后又在社会上鬼混,没想到是真的……”王婆婆看着穿着笔挺军装的肖可,想要上前抱抱他,但又知道时机不对,只能激动地原地踏步。 “老人家,肖可是我手底下最好的学生,也是一位最优秀的军人。”成岚对王婆婆笑道,随后拍拍肖可,二人一阵风似的跑下楼去。 “出息了出息了……肖可,事情办完后,记得两兄妹来我家吃顿饭!” 王婆婆满脸热泪,颤抖的声音响彻楼道之间。 但此时的肖可,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 因为是阴天,平时空旷的街道此时略显拥堵。 身处郊区,就算成岚掏出警笛挂车上,一路风驰电掣到了附近最好的市医院,也是临近傍晚。 因为这场灾难的关系,每逢阴天,医院都是二十四小时服务,所以此刻的医院也是人满为患,居然连急诊都要排队,而更夸张的是辐射科,虽然通过军人优先的权利很快挂上了号,但距离看上最近的一个医生,也要三个小时之久。 通过急诊医生的简单检查,肖爱的生命体征还算是平稳,因此不属于“重大急诊患者”,不能插队,所以挂上葡萄糖还有一些营养液后便准备离开。 但离开前,好心的他也直言,肖爱本就是体质羸弱的白化病患者畏惧阳光,所以她在遭受如今状态下太阳的直射时,受到创伤或许是平常人的几倍,因此比起令她苏醒的“心肺抢救”,她更应该赶快看的,是医院最好的辐射医生。 “你们最好的辐射医生是谁?” “院长。” “让他出诊需要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 好心医生看看成岚二人穿着的制服,临走时指指自己的肩膀。 成岚瞬间懂了。 他一向有着身为一名军人的原则和执拗,凡事都会以老百姓身份要求自己,不喜欢用权势压人,不喜欢使用暴力,也不喜欢搞特殊。 但不喜欢搞特殊,不代表没有特殊。 让肖可在原地照顾肖爱,成岚回到车上,打开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一张绿色的证件。 打听到院长在三楼会议室开会,成岚二话没说,赶到三楼,踹开了会议室的门。 在场的都是医院的高层领导,也是实力很强的医生们,看到满脸凶相的成岚皆是一惊,但再看他身上的制服,也都安下心来。 只要是军人,就不可能会闹事,而这种想要依靠“个人权利”插队的情形,他们也都见怪不怪。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在这种灾难临头的情况下,如果每个自认为有点权利的“人物字号”都想要插队,那医院在失去信誉的同时,这群医生也会丧失许多休息时间。 因此,面对这种情况,院长和医生们都有一整套的话术搪塞那些“不够重要”的人。 自家的院长,从来吃软不吃硬,能在他手里搞特殊的,到目前为止,一根手指就能数出来。 在场的医生们跃跃欲试,都想好了如何帮腔。 成岚当然不知道这些,他环顾一圈会议室,随即走到坐在c位的白发老头面前,敬了个礼,将手里的证件递给他,随后很有礼貌的说道:“抱歉院长,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出示这个证件,但我亲妹妹的病情有点严重,您看看我能不能插个队。” “哟,让我来看看是多大的官啊。”院长语气中带着嘲讽,引得会议室的人忍俊不禁,单手接过证件,院长扶了扶老花镜,在灯光下随意翻看起来。 成岚当然感觉到现场的异样,但他很有自信。 因为他的身份,但凡是一个正常的干部级人员,都会非常乐意的帮他走这个后门。 果然。 那位白发院长看着看着,从单手变成双手,又从二郎腿变成正襟危坐,到最后,连老花镜都给扶正了。 从未见过院长这副模样的众人皆是一惊,窃窃私语的猜测着眼前这位大兵哥的身份。 没等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只见院长已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握住成岚的手,给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 这可给众人吓坏了。 他们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 这人到底是谁? “谢谢你……谢谢你的付出和守护……”院长握住成岚的手不停的颤抖,他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够见到活着的“传说”。 “我妹妹是白化病,又被太阳直射过,所以比较急,希望你能理解……”成岚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越是正派的人见了,就会越激动,不由对眼前的院长产生好感,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哦哦对……”院长松开成岚的手,将证件毕恭毕敬的还给他,随后走到台前,咳嗽两声,“那个,大家也知道我这人的性格,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会被权势所压……但今天,情况有点不一样,我想帮这位‘国家英雄’开个后门,亲自出诊,时间比较急,想要跟我一起会诊的人,现在可以举手。” “……” 在场众人陷入沉默。 并非是不想参加这场会诊。 而是。 “国家英雄”? 那个传说中只有完成“拯救国家”级任务才会获得的荣誉称号。 那个前不久因发明了人造太阳,被誉为“人类救世主”的言星河才在最近官宣获得的尊贵身份。 此时此刻,出现在了这间会议室中? 这意味着,他们眼前站着的,竟是一位跟那位“言星河”平起平坐的人? 一时间,众人觉得成岚身上,仿佛忽然闪起光芒。 不知何时,就像是争着回答问题的学生,他们纷纷举起了手。 ———————————————————————————————— 虽然成岚极力制止,但这位向来作风正派的陈院长还是腾出了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 经过最妥善的治疗手段,肖爱早已脱离生命危险,除了没有苏醒以外,各项生命体征都十分平稳。 但她身上的辐射伤势,还是令陈院长十分重视,将医院有头有脸的辐射科医师都传唤过来,召开了紧急的会诊,而成岚也进行了旁听。 这期间,肖可忙前忙后的办着妹妹的入院手续,还从楼下超市买了一大堆可能会用上的东西。 时间,便来到了半夜。 成岚以长官的身份命令禁止肖可去会场,但此时的肖可,早已恢复冷静。 恢复冷静的他,第一股冲上天灵盖的情绪,是滔天的愤怒。 这一刻,什么上下级身份已经不再重要。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哥哥。 “小爱,你放心,哥哥现在可厉害了,那些伤害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捏住还在昏迷中肖爱的手亲亲一吻,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肖可撕掉军衔,脱下军装,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柜上。 像幽灵一样,他悄悄飘到了会诊现场,并缓缓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而陈院长和成岚的声音,也从这条缝中钻出,令肖可听了个真切。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白化病患者本就害怕阳光直晒,普通的阳光便足以将他们的身体击溃,从肖爱患者所受到的伤势来看,虽然她有很好的保护要害,但手臂,大腿的受太阳辐射的时间过长,辐射当量累积过多,以后会以几何式的速度向浑身蔓延,无法阻止……凭目前的医学手段,面对这种患者,只能做保守治疗,刚好我们国家有全世界最好的辐射科,就在渝都……” “院长……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么多,你直说吧。”成岚的声音非常低落。 “半年……成岚,我不想骗你,就算接受最好的保守治疗,最多,也就半年……”陈院长叹了口气。 走廊窗外飘进一阵风,将会议室的门缓缓吹开。 成岚瞥了一眼,一开始还没在意,但随后猛然一激灵,赶忙起身冲出会议室。 左看右看,没见到人。 但一股强烈的不安却慢慢涌入胸口。 “陈院长,我知道了,我现在想去看看我妹妹……”成岚心急如焚,对着会诊随口说道,接着立马飞奔,来到了肖爱的单人病房。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床头柜上摆放整齐的军装和已经撕掉的军衔。 这该死的臭小子…… “……唔,%)#()#¥。” 视线看向床上,成岚发现肖爱不知何时已经苏醒,正眯缝着眼,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赶忙上前,成岚捏住肖爱的手,凑到肖爱面前,低声说道:“肖爱,我是你哥哥的好兄弟,你哥哥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 “救……” “嗯?” 肖爱猛然睁开双眼,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汹涌冒出。 她转过头,捏紧成岚的手,用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叫喊道。 “救救……救救我哥哥!” 第九十四章 妹妹与女儿(二) 八龙造纸厂。 原先造纸用的机器,能搬走的早已搬走,稍有价值的废铁金属也早就被拾荒者们捡了个干干净净。 厂房内一半以上的空间,都堆满了各种居民生活垃圾和建筑废料,到处都是老鼠蟑螂。 恶臭、酸臭、腐臭弥漫其中。 曾经无比辉煌的城内十大企业之一,如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连流浪汉都不会在这里安家。 但却非常适合“垃圾”们,作为落脚之地。 厂房的正中间的灰尘被清扫干净,放着三个铁桶,里面装满了柴火,正熊熊燃烧,用于照明。 铁桶正前方的烂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大光头。 他的身体上半身,能看到的皮肤全是奇形怪状的纹身,左眼紧闭有一条自上而下的长长刀疤,右眼是单眼皮,那么正常睁着,就能感觉到眼中的阴狠毒辣。 在这场灾难发生以前,他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半只眼”。 身上背着五件没有证据的谋杀指控,因盗窃抢劫伤人等暴力犯罪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前前后后在监狱待了二十多年都没能改过自新,可谓天生的坏种。 这样的坏种,比任何人都渴望灾难,也比任何人都享受这场灾难。 此时的他,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小刀,正聚精会神的将左手捏着的小老鼠进行活体分尸。 虽然周围的二十几人瘆的慌,但他们对这种场景也都见怪不怪,热火朝天有条不紊的将大大小小各种箱子,搬到造纸厂背后一辆大卡车的货仓上。 箱子里装的是他们今天的“劳动成果”,而那辆大卡车,则是他们的“活动基地”。 在团队中受到教育最高,拥有了不起高中文凭的“军师”吴恼建议下,他们将自己称为“鬣狗团”。 打一枪换一炮,能群殴绝不单挑,能欺负弱小绝不招惹强者,人不犯我我也犯他,人若犯我杀其全家。 奸诈、难缠、阴险、狡猾、心狠手辣是进团的基础条件。 团长半只眼虽然没接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但常年的监狱生涯和犯罪经验,也令他拥有了一整套躲避警方追捕的反侦察手段。 他们没有固定的“家”,整天开着那辆带有遮阳罩的货运大卡车游走于各个市区,挑选那些警力薄弱的老旧小区和城乡结合部下手。 他们会伪装成普通居民,并根据自身的物资情况进行多则一个月,短则一周的“摸点”。 在将周围所有“值得下手”的地方都调查清楚后,他们会选在一个阴天,全体出动。 开锁、撬门、击晕、熟练捆绑……简单一点的地方就两个人,复杂一点的地方就五个人,以极其高效的方式洗劫他们能够找到的一切东西,并在夜晚迅速逃离。 职业素养高、分工明确、心狠手辣、泯灭人性、大打游击战…… 难抓难防不说,他们洗劫过的地方,情况好一点的,捆成粽子的受害人会被及时发现并救下。 坏一点,遇到长时间独居的,受害人只能在家中被活活饿死。 不会对任何人区别对待,不管是老人小孩,只要出现在现场,一律严格束缚。 按照半只眼的说法,这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老大,这次咱收获不小啊,尤其是那恶心的白皮肤小鬼,家里居然有很多军用的食品和设备,看样子来头不小……”军师吴恼坐到沙发旁的烂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记事本,上面写满了各种物资的名字和数量。 “长得这么难看,如果我是她家里人,肯定也不会跟她住在一起……想想看,每天早上醒来,你第一眼看到这么个怪物,会不会吓到阳痿?早知道应该多揍她几拳,也算是斩妖除魔了,说不定阎王爷还会在我功德簿上多记一笔,哈哈哈哈哈哈。”半只眼说话犹如他长相一般阴毒,同时放肆大笑着,将手里早已死绝的老鼠扔进了面前的铁桶。 铁桶内的火光遇到老鼠尸体上的油脂,往上猛窜一阵。 火光飘飘悠悠飞到天花板上。 照亮了一个正穿着迷彩背心,扶着一旁厂房支柱钢架打探情况,听到二人谈话后,此时太阳穴青筋已经快要爆开的人。 肖可。 跟着成岚的这一年,肖可学到很多。 除了那些强大自身的战斗技能,他始终记着成岚告诉他的,关于军人的职责。 成岚说,所谓军人,尤其是特种兵,更应该是最坚定的“法律守护者”。 不是格斗家,不是街头打架的混混,更不是审判官,所谓特种兵,是国家培育出来,用于抵御外敌的最精密的“杀人机器”。 力量,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越是拥有碾压普通人的绝对力量,便越是要拥有足够丰富的“法律意识”——试想,如果连国家最强大的力量都不去“维护法律”,那“法”的威严,该如何树立?“法”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军事法庭对“特种兵私自伤人杀人”事件有着极其严格的法律法规,轻则二十年以上的军事监禁,重则在追捕过程中便可以直接击毙。 肖可很尊敬成岚,将他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 肖可也知道自己今天做完这一切,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但他才二十四岁,处于年轻好胜又冲动的年纪,无法控制并驾驭自己的情绪。 尤其是愤怒。 重重累积下,连南极冰川融化都无法浇灭的愤怒。 所以他脱下军装,来到这里。 并从钢架上,跳了下去。 “什么人?”半只眼一惊,看清肖可,赶忙从沙发上跳起,街头经验丰富的他还立马从沙发背后堆满器械的桌子上抽出一把西瓜砍刀,对准肖可。 “我想听你当面说一遍,你说谁是‘怪物’?”肖可匀速调整呼吸,紧握拳头,眼睛一扫,便对场上的形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特种兵虽然有着无数种杀人技巧,但特种兵也是人类,并不是神。 老实说,面对眼前的十来个混混,肖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将他们全都宰掉的同时还能全身而退,尤其是厂房的后门,还有十来个把风守门的。 二十几个手持器械,街头经验丰富的混混,自己又没有趁手的枪械,还是在空旷没有迂回空间的大厂房,这几乎是一场必输的战斗。 如果是利用偷袭,熄灭照明挨个击破,肖可或许还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肖可今天并没有想过能完好无损的离开这里。 其他的,都是送的。 能杀掉面前两个导致他妹妹受伤,还肆无忌惮侮辱他妹妹王八蛋,肖可就算完成了目标,为此,他要与眼前二人亲自对峙,他要看着他们俩带着恐惧和绝望死去。 “哟,是寻仇的?咋了,你是那白色怪物的谁?哥哥是吗?迷彩服?还是位大兵哥,哦哟喂,我好怕怕哦……”话多的半只眼双手抱头,做出一副害怕状,舔着手里的砍刀刀锋,漫不经心的问道,“所以兵哥哥,您带枪来了吗?如果带了,请告诉我,咱们都是遵守法律法规的普通老百姓,做了这么多错事儿,一定积极自首,立马投降。” “你们不配。”肖可从脚下腰包中,抽出一把兰博刀。 嗖…… 一道风声呼啸而过。 肖可侧身轻轻一躲,那把西瓜刀从他耳边飞过,扎到他身后的地下的塑料泡沫上。 “那你是哪来的自信,一对二十五?”半只眼抓起一根铁管,面色一沉,“放心,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你是那白怪物的哥哥对吧?今天我会活捉你,然后我会找到那怪物,带到你面前,我会先帮那怪物涂上黄油漆,帮她变成正常人,然后从脚筋开始,一根一根……” “你的舌头,真是太多余了。”肖可将短刀反拿,藏在右手手臂,怒极反笑,一脸和蔼的走向半只眼。 距离肖可最近的一个浑圆“鬣狗”见状,抄起一旁的木棒便向肖可挥去。 一躲,一闪,一划。 动作简单,速度也不算很快,但却干净利落,如德芙般丝滑。 浑圆鬣狗丢下手里的木棒,双手捂住被割开一条大缝甚至能听到出血声音的喉咙,倒在地上滚来滚去。 鲜血流了一地。 “哟……挺厉害啊大兵哥。”看到肖可刚才那训练有素的杀人方式,又从火光中瞧见越走越近肖可的眼神,见多识广常年生活在危机边缘的半只眼,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这眼神,上一次见到,还是在监狱里的一位连环杀人犯身上。 不同的是,那连环杀人犯眼神中拥有显而易见的灭绝人性,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眼神中,都有着对人命视如草芥的冷漠。 啧,能拥有这种眼神的军人。 来的,不会是个特种兵吧…… 如此想着,半只眼收起轻视,右手举起钢管一挥,在场的八个人全都抄起桌上的家伙,四散而开,将肖可围住。 “我还以为,你们会跟我一个个单挑呢……”肖可满脸无奈,耸耸肩,看向半只眼。 “你别看我这么坏,我这人向来尊敬强者,你妹妹呢我就不杀了,但将你砍成几十块邮寄给你妹妹,你不会介意吧?”半只眼很有礼貌。 “有人跟你说过吗,你总有一天会死在这张破嘴上。”肖可扭扭脖子,弓步,左手夹紧,右手捏住兰博刀刀柄,架在胸前,摆出一个漂亮的战斗姿势。 “倒是有不少人这么说,但他们好像都死翘翘了。”半只眼歪着头,扶着下巴,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 “哈哈哈哈,你倒是坏得挺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你也好得让人无聊。” 二人话音刚落,肖可将兰博刀放到腋下附近,弓身往后一退,身体撞向身后一个想要搞偷袭的高大“鬣狗”,并将刀身刺进了他的腹中。 抽出刀,肖可飞快侧过身体,抓住那鬣狗的脖子,对着颈部猛然一划。 地上,多出了第二具颈部大动脉破碎的尸体。 看到如此杀人方式,在场的人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他们本就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主,加上如今人多势众还手持长柄武器,在老大半只眼的怂恿以及互相鼓励之下,也都没有害怕到四散奔逃。 街头经验丰富的他们,在被干掉两个兄弟的经验教训下,不再尝试一个个进攻。 他们围住肖可,将武器伸在胸前,慢慢将包围圈缩小。 或许还会死几个人,但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因此他对任意方向发动进攻,都会露出后背。 只要是人类的后背,那铁管都能敲碎后脑勺,那尖刀都能捅进肉体。 用这种包围圈的方法,他们不知道干掉多少自以为是的“强者”。 肖可当然也知道他们想干嘛。 而成岚,也恰好教过他面对这种情况的办法。 那就是“破点”。 肖可弓着身体,趁着包围圈还未缩到最小,朝着右边明显瘦弱一点的鬣狗飞奔过去。 那经过训练的速度奇快无比,那小个鬣狗急忙举起砍刀架在身前。 但就当二人的武器要碰到一起时,肖可忽然蹲得更低,消失在小个鬣狗的视线当中。 待小个鬣狗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感觉裤裆下一湿,而且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捏得粉粉碎。 下意识低头去看。 两根关节全是老茧的手指,已经插进了他的眼眶,将他的眼球戳爆。 割喉、袭裆、插眼,这种本就是最阴狠的杀人方式,现在由一位特种兵解开自我束缚尽情施展,令在场众人感受到了什么叫“杀人的艺术”。 但。 肖可很清楚,如果如此惨烈的杀人手法,不能威慑到面前的众人令他们逃窜,那受伤,只是迟早的事。 就比如眼前这小个鬣狗虽遭受重创,但在绝望关头竟胡乱抓到了肖可的衣服。 也就是这一临死前的奋力一抓,肖可的躲闪速度被严重耽误,两把砍刀随之而来,结结实实的砍到他的后背上。 虽然跳到空中一人一脚精准踢向砍飞他二人的脑袋,将他们踢飞出去。 但肖可整个人还是重重砸到了地上,鲜血直流。 第九十五章 妹妹与女儿(三) 眼看兵大哥负伤在地,在场的坏种哪能放过这等的机会。 手持砍刀钢管,众人一拥而上,对准地上的肖可竖劈下去。 几个快速的懒驴打滚,肖可将最近的二人撞倒,逃出包围圈,随后半蹲在地上,抬起头,眼看又有两只“鬣狗”手持砍刀追到眼前。 右手抓着削铁如泥的兰博短刀,肖可左手从裤子荷包掏出一把刚刚在厂房外捡到的石灰撒出去。 那二人捂住双眼,刚想叫出声,却发现声带已经和气管分离,喉咙被捅穿个大洞。 五个。 还剩,七个。 肖可翻滚到一旁的厂房承重柱下,将身上渗血碍事的迷彩背心脱掉,擦擦脸上的汗水和分不清是哪些人的血水,扔到一边。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肖可的眼神宛若一头藐视天下的雄狮,瞬间夺取五人性命而面不改色的气魄,令剩下五只参与包围的“鬣狗”一时停下了上前的脚步。 这里不是战场,这群王八蛋混混也并非战士,刚刚之所以敢发起进攻,一是因为半只眼的威慑,二是因为自己这边人多。 而现在,这里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后来十几个把门望风的兄弟不知为何竟还没有支援过来,军师吴恼是个有哮喘病的废物,而老大半只眼向来不会亲自动手。 就剩五个人,拿什么跟这个怪物打?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换中,都看出了彼此的怯战。 如此随时可能会丢掉小命的战斗,身旁的“队友”竟然在害怕,那还打个屁? 待肖可站起身摆好战斗姿势后,下意识,五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乌合之众。 肖可深吸一口气,扭动一下手腕,将兰博刀换到左手。 就在此时,一块满是灰尘的混凝土石头靠着火光和五人形成的“人墙”掩护飞向肖可的脸。 这坨阴险的“暗器”角度精准,力道极大,速度飞快,纵使肖可有所防备,却还是被它结结实实的砸到额头上,砸开了一条血口。 不妙…… 出血受伤无所谓,但额头上的血往下流淌,配合那裹挟其中的灰尘,令肖可一瞬间视力受阻。 “愣着干嘛,砍死他!”半只眼的声音从人墙后传出。 五人看见手忙脚乱清理脸上杂物的肖可,信心大增,提着家伙冲上前去。 但面对这等困境,肖可却笑了。 是吗……那个疯子一样的狗班长,平时教我们这么恶心的招数,原来是用在这种地方? 真想好好问问你,到底在那些地方用过。 如果还没死的话…… 如此想着,肖可将右手拱起放在嘴边。 “哈……” “呸……” 只是简单的吐口水,但经过刻意训练下,只要想用,一次性便能生产许多。 只一口,肖可右手上已经多出一摊带着点泡沫的透明液体。 这液体虽然有些浑浊还有些恶心,但此时此刻,却是最好的救命法宝。 将它们一把涂抹到眼睛上,猛然一划拉,血水和灰尘荡然无存。 千钧一发之际,恢复视野的肖可贴着承重柱,往左一滑,便躲过五把利刃,逃到了圆柱的后面。 当他再现身时,圆柱右方那条鬣狗,已经被他逮到。 “意外吗?老师教得好。”肖可右手抓住那人的持械手,嘴里说着骚话。 “别……唔。” 那人丢下砍刀,捂住脖子,倒在地上。 “操!”距离他最近的另外一只鬣狗见状,丧失了战斗欲望,刚想回头逃跑,却见肖可已经鬼魅的闪到他面前。 “我投……” “降”字还没能说出口,兰博刀已经从他下颚刺穿他的舌头,直接捅进了大脑,令他紧急迫降到黄泉路上。 肖可抽出刺刀,再一扭头。 剩下那三狗,早就跑了个没影。 深吸一口气,肖可驼着背,转到半只眼的方向。 他的军师吴恼和其他三只鬣狗都在他的嘱咐下去后门搬救兵。 但他不能跑。 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 眼前这人,刚好能配合自己演一次“老大救场”的好戏。 “哟,胆子这么大?”肖可的背越来越驼,但脸上还是非常轻松。 “啧,小伙子,混社会没这么简单,如果我这个时候跑了,以后没人服我,队伍就会散掉,倒是你,血都流这么多啦,咋还能撑到现在啊?”半只眼虽然只有一只眼,但却相当毒辣,一眼便看出肖可的硬撑。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烟,放嘴里点燃,右手随意抄起桌子上的一把西瓜刀,随意的扔向肖可。 肖可躲开了。 但速度却不复最初。 背上挨的那两刀,好死不死伤到了肌腱,普通人在当时就得失去战斗力,而额头上的血口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处理,任由鲜血在脸上流淌。 老实说,肖可现在能正常的站起来,还杀掉两个人,已经算得上是人类意志的奇迹。 又吐了一口水,擦到眼前的遮挡物。 但此时却不是为了冲上去袭击十米开外的半只眼,而是晃晃悠悠的躲避着半只眼不断投来,越来越快的武器。 妈的……班长应该会骂死我吧…… 这场战斗,我到底犯了多少错误…… 带着情绪战斗,果然是大忌吧…… 大忌……吧? 哈哈哈哈…… 肖可整个人已然迷糊到疯癫,眼前所有事物都在360度旋转,终于躲闪不及,被一根钢管砸中本就受伤的额头,往后一倒,瘫在地上。 “啧啧啧,我看你的舌头也挺没用的,只会放大话,就这样还想帮你妹妹报仇?一个长得像怪物,一个脑子跟怪物一样蠢,放心,你死后,我会让军师写一篇寓言故事,配合你的舌头一起寄给你那恶心的怪物妹妹,让她知道什么叫‘年轻气盛’‘不自量力’带来的后果……”半只眼将燃烧的烟头用左手掐灭,右手拿起一根钢管,站在肖可面前,举起钢管就要砸下去。 肖可虽然还能勉强睁开眼,但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眼看着那钢管就要砸到头上。 “你说,谁是‘怪物’呢?” 半只眼一惊。 他发现,自己拿着钢管的手,被一只力大无穷好似猩猩般的巨手钳住。 他听到,从自己身后,传来一个语气不善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常年游走于犯罪边缘的第六感,令半只眼毛骨悚然,浑身布满鸡皮疙瘩,连双腿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需要回头,他便能感到身后那男人散发出的恐怖气息。 不像眼前这个稚嫩的年轻大兵,身后那人有着凌驾于“暴力犯罪”之上的,“暴力犯罪制裁者”——兵王才会拥有的威慑力。 那是一堵无边无际的高墙。 那是一张无坚不摧的铁盾。 那是一块被战争和时间洗礼过的血色勋章。 那是能够将任何“犯罪”,都摁在地上,碾碎成渣的。 成岚。 “班长……”肖可半睁双眼,稍微恢复意识,脸一红,万千情绪在胸口堵住,忽然很想哭。 “抱歉哈,宰掉后面那群害虫花了点时间,但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被打成这样,就杀掉一二三……七个人?你可别把这件事到处说,丢我的脸。”成岚满脸嫌弃,用左手将半只眼像只无毛小鸡一样拎起来,对着他的脸猛然挥出右拳。 半只眼成了没有眼。 “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军人不能乱杀人的!我投降我要接受法律的制裁,我要接受法律的审判!”半只眼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虽然被一拳砸爆眼珠砸成了瞎子,但他还是忍着剧痛,双腿乱摆,叫喊着求饶的话。 “肖可,你说这舌头讨厌不讨厌?是不是很多余?”成岚皱皱眉,伸出钢筋铁骨般的右手,掰开半只眼的嘴,抓住了他的舌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半只眼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意义不明的支吾着,痛哭流涕不说还大小便失禁,恶臭的液体流了一身。 “就是你绑了咱们的妹妹还把她放到阳台上的对吧?我这个人呢,向来不喜欢别人说谎,如果你勇敢承认,我念你有种,或许会放过你。”成岚的手稍微松了一点力。 半只眼仿佛抓住希望,立马疯狂点头,嘴里还嘟囔着:“四我四我酒四我……” 成岚轻轻一扯。 半只眼的舌头连着声带被生生拔了下来。 “那,我都说是或许了,没骗你吧。”成岚扔掉那团污秽,再一看半只眼。 好似被拔掉木塞的气球,半只眼像块破布般瘫软在成岚手上,在剧烈的疼痛与恐惧中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将这坨人类废物扔到一边,成岚从工装裤中取出绷带和医疗喷雾。 久病成良医,这种程度的伤在成岚手中很快处理到位,而肖可也渐渐恢复了清醒。 “班长……”肖可躺在承重柱上,看着眼前正在清理尸体,将他们堆成一堆的成岚,终于开口,“你快走吧,这些人都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 “噗……”成岚乐出了声,丢下尸体,走到肖可面前。 啪。 这一耳光绝对不算轻,将肖可额头上好不容易才扎好的伤口又给打出血来。 “我就不跟你复盘这次猎杀行动你到底犯了多少错误,你还年轻,犯点错误反而有利于成长,我相信凭你的学习能力,从这次教训中能够收获很多,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点正事儿,这是我答应你妹妹的事,同时也是命令,你必须执行。” “什……什么?”肖可屏息凝听。 “想来你也在门口偷听到,肖爱只有半年时间,她的身边不能没有哥哥,我会给肖爱安排最好的保守治疗,安排你带薪停职半年,让你专心陪她……必须让她快快乐乐度过最后的日子,这就是你接下来最重大的任务,编号9527,听明白了吗?” “不……”肖可听出成岚的意思,想要出言阻止。 “现在还轮不到小屁孩插嘴,继续听我说……就凭你能杀掉二十五个手持武器的混混,军事法庭也不会相信,所以这件事,原本就是我杀了绝大部分,你杀那几个,我也全包了……你不用担心我,还记得在亚马逊我跟你说的那个由‘班长’组成的特种部队吗?去年因为乱七八糟的破事耽误了,但‘言星河日’后,项目重启,今年的考核马上开始,只要我通过考核,就相当于从整个世界中‘除名’,身上背负的所有罪都会清零,听明白了吗?” “……”肖可死死捏住拳头,没说话。 他很清楚,事情哪里有成岚说的那么轻松。 已经在部队待了一年,他当然已经听过不少关于“那个部队”的传闻。 比起他们在亚马逊接受的考核通过率接近百分之二十,据说“那个部队”的考核通过率,哪怕全是八年以上的“班长”级特种兵参加,也只有百分之一而已。 每年只准一百个老兵参加,只会选出一个精英中的精英。 这意味着,成岚如果抗下所有罪,那么就有百分九十九的可能性会受到军事法庭的审判。 倒不是质疑成岚的能力,因为肖可根本就没见过成岚的全部实力,只是……为了自己,因为自己,要背负这么大的压力去参加考核…… “大男人,你别在这儿跟我扭扭捏捏,你是我学生,也是我兄弟。做兄弟的,事情做对了,大家一起喝酒,事情做错了,就要一起承担。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你如果进去或者死掉,我还得帮你照顾肖爱,麻烦得要死……想想看,如果死的是你,那你妹妹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过?但如果我不见了,我跟你妹妹只有一面之缘,你只需要告诉她我半路把你拦下来……我他妈才不管你心情有多别扭,但她会很快乐,你听明白了吗?臭小子。”成岚拍拍肖可的脸。 “听……听明白了……但是半年后……我会去自……”肖可刚开口,便被成岚一把堵住嘴。 “自自自,自你妈个头啊自,看不出你这臭小子还挺别扭……想想看,‘特种兵王妹妹惨遭欺负,一怒之下屠尽二十五个施暴者’和‘特种兵王妹妹惨遭欺负,一怒之下跟兄弟一起屠尽二十五个施暴者’,哪个的噱头更大?我求求你,就当是为我的威名着想,就别再纠结了……” “……那我他妈就是很不爽嘛!欠你这么大人情,你让我他妈怎么还!”肖可甩开成岚的手,终于恢复本性,很恼怒的叫喊道。 “嗨……肖可,我这人你也看到了,啥都不行,就是帮兄弟的忙特别厉害,你知道吗,我高中毕业那会,还帮我一亲哥们揍过班主任……”成岚想起一位老友,不由发笑道,“说起来,和他绝交后,现在都已经快二十年了吧?听说他现在的女儿都挺大了,可惜没有见到过……诶,听过那句话没有,风水轮流转,因果天注定,我今天帮了你留下这个人情,只要咱俩都还活着,或许某一天,你总会帮到我……” “比如呢?”肖可咳嗽几声,觉得好笑,不认为只会添乱的自己能够帮上班长什么忙。 “哎呀,就比如说,哪天如果我朋友那女儿遇到什么困难,而你刚好又在附近,你告诉我,凭我们今天这交情,凭我对你妹妹这么好,你是不是同样会用生命去保护她?” “好像也是。” 肖可想了想,认真点点头。 ———————————————————————————————— 所以。 又被你这个喜欢胡说八道但却总能神奇讲对一些事情的臭班长给,蒙中了吗。 “哟,神奇小女侠,咱来保护你啦。” 肖可大笑着,仿佛获得了救赎。 他拍着胸脯,因用力过猛,咳嗽几声,接着说道。 “从现在起,相信我,除非我死,不然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听明白了吗?” 第九十六章 千里走单骑 “所以所以,在那之后,你就没再见过成岚……我应该叫叔叔对吧?你再也没见过他了吗!”小年抱着枕头,满脸兴奋,这段往事听得她热血沸腾,恨不得成岚立马出现在眼前,抱着他好好夸一夸。 “嗯,成岚班长将这件事全都扛了下来,自那以后肖爱被顺利转移到联盟城最好的辐射治疗所,而我被带薪停职半年,那半年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打听,但成岚班长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半点消息……我曾经还花重金买通过档案局的人,才发现关于我们的‘那件案子’,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录……那半年我带着肖爱去了许多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帮她完成了所有的将近一百条的‘遗愿清单’,那是我活到现在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但同样的,良心也备受煎熬,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后来,肖爱的辐射病越来越严重,不得已为她进行了‘安乐死’,而我也下定决心,在肖爱的葬礼结束后,向军事法庭自首,接受我早就应该接受的惩罚……” 讲到这儿,一直表情严肃的肖可忽然噗呲一乐,接着说道。 “但是,在肖爱的葬礼上,就在我守堂结束的最后一天,我忽然收到了军方发来的一份匿名快递,那是一束特别漂亮的格桑花,也是我妹妹最喜欢的花,全世界我只跟一个人讲过这件事……那束花中还有一张‘全职猎人’的明信片,上面只写着四个字‘我牛逼吧’,而全世界会这么说话的,也只有那一个人……哈哈哈哈哈哈哈。”肖可想起快乐的往事,不由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讲哦,我见到成岚叔那会,已经变成超级巨人的他,居然一个人躲在黑暗的地下道看恐怖小说,而且胆子超小,还被我给吓了一跳!”小年揉捏着枕头,笑得花枝乱颤。 “成岚班长就是超级奇怪的啦。” “而且做事莽撞得不行,全凭本能,大大咧咧的,就会打架!” “但……世界上好像没有比他更棒的人了。” “绝对没有!” 变成成岚迷弟迷妹的二人组相视一笑,隔空击掌。 “……在那之后,与成岚班长再次见面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陪伴肖爱那半年因为一直记着‘要成为班长可靠的筹码’,所以我也没有放弃锻炼,复职之后,身体体能甚至比现役时更好……我倒是也别扭的想过自首,但从我复职开始,这场灾难就变得更加严重,到处都人手奇缺,因为有特种兵的底子,我又总是放弃休息申请最困难的任务,事情越来越多,拯救的人越来越多,人一忙得团团转,良心那一关便很快就过去了……我可以吃一点吗,这也太香了,谁做的?”肖可讲着讲着,被茶几上吃剩的饭菜吸引,食指大动。 “好像言叔叔让什么‘黑厨’老四给我做的,超好吃,你全吃了都行!”小年非常大方的摆摆手。 “哇靠,黑厨老四,可太贵了,我们防暴队上次凑一个月工资才请动他……”肖可搓搓手,拿起小年的筷子,将它倒过来。 “那那那,你会出现在这里,证明言叔跟你讲了成岚叔的事情吧……还有还有,你说成岚叔跟我爸绝交又是怎么回事,我仔细想了一下,我爸确实从来没跟我提过成岚叔,这到底是……”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有点大,小年感觉脑子晕晕乎乎。 “那,我呢,只是你的怪物叔叔们一颗忠心的小小棋子儿,期间离开了军队半年,后半年又一直在忙于各种各样的工作,昨天和言星河会面的时间还特别短,所以知道的信息实在有限,比你多不了多少……不过我知道的,全都会告诉你,首先,是第一个问题……” 肖可一边大快朵颐的吃着小年的剩菜,一边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 老实说,昨天做完手术醒来后,见到一身黑色斗篷的言星河还真给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那个向来只出现在各种各样“伟大场合”中的救世主言星河,握住我的手第一句话就是:“肖可,成岚帮了你这么多,而你又愿意为成岚付出多少?” 当时我立马清醒,瞬间意识到成岚班长那些“胡说八道”并不是在开玩笑,眼前眼神炙热的言星河好像真的是他兄弟,而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成岚有难,所以我想也没想就回答:“一切。” 紧接着言星河拍拍我的手继续说:“很好,成岚果然没有信错人……肖可,我的时间不多,你还记得和你一起回来那个女孩吗?她叫袁小年,是袁安的女儿,我和成岚还有调查团的君陌副团长都是她的教父,只不过后面两位因为某些原因从来没有见过她……总而言之,她是一个极其极其重要的人,现在被卷入了一场特别夸张的阴谋当中……原本能够保护她的袁安掉进了时空之河,成岚任务在身不在联盟城,君陌带着调查团去地心世界开荒,重点是以上三人,我都没有任何办法联系他们……而我和我的手下,现在被想要伤害她的‘涅槃’严密监控着,所以……” “所以你现在需要一个有实力,又绝对信任,对联盟城熟悉,却又不受‘涅槃’掌控的局外人,来帮你保护袁小年,对吧?”我打断他。 “和成岚说的一样,你很聪明。”言星河放开我的手,很焦急的看着手表。 “就一个问题,成岚班长,还好吗?” “很顺利的通过了考核,后来又被辐射药剂改造成巨人战士,老实说我想不到除了自然灾害能有任何可以伤害到他的人……所以等他回来后,你可以亲自问他,那么,我时间有限,涅槃的厉害你也知道,这个任务注定九死一生,如果你……” “哈哈哈哈,言大科学家,别在这儿用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凭你的智商,如果真的有好好调查我的资料,那应该很清楚,当你走进这个房间开始,我这条命,就是你们的了……” “我有说过吗,你果然很聪明。” 言星河伸出手。 与我紧紧握住。 随后他留下地址和时间,便离开了医院。 ———————————————————————————————————— “打住打住!先别在这里热血煽情什么的,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一个问题?”小年一拍枕头,“什么叫我爸掉进了时空之河,什么叫我还有一个叫君陌的探索地心世界的教父!这些你都不问!你就一个问题!耍什么帅!” “……言大科学家一直在说自己时间有限,我这不迁就他吗,男人之间,话越少,情越深……”肖可吃得满嘴油腻,挠挠脸。 “哼哼,所以你还是不知道我爸和成岚叔为什么绝交,你是不是也没有问我到底被卷入什么阴谋啦?”小年鼓起腮帮子。 “……那,时间有限嘛……”肖可脸一红,回想一下,似乎确实有些耍帅,该问的都没问,但随即还是想到什么,立马说道,“不过,虽然不清楚你爸的事,但关于你那个叫君陌的教父,还有涅槃组织的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那我还要听!”小年变脸极快,趴在枕头上,双手扶着下巴,双腿晃晃悠悠的摆动着。 “半年多以前,由言大科学家牵头,开启了一个‘地心家园’的计划,当时联盟城调查团的团长正在外面执行任务,所以副团长君陌便成了总负责人……那是一个冷静、勇敢、果断拥有男人一切优良品质的大探险家,他带着调查团的四百个精英,跳进了地下通道,进入完全未知的地心世界,至今音信全无……而在最近,调查团团长回到了联盟城,和他商量过后,言大科学家准备再次组建新的‘地心调查团’下去援助君陌……其实我也报名参加了这个新调查团,原本是完成这次监狱任务后,就正式过去,哪知道……” “所以这个‘君陌’,也是一个超级厉害的人?他又是怎么认识我爸他们的,为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呢……”小年内心激动,掰着手指头数数,自己的一个老爹和三个教父,全是一些听起来就不得了的人物,她不免有些小骄傲。 “这些细节我就不太清楚啦……但至于为什么君陌认识你爸还有言星河……”肖可用纸擦干净嘴巴,眉毛一挑,看向小年。 “因为这‘涅槃’组织的创办人,就是这‘三大天王’。” “嚯……”小年头皮发麻,恍惚间感觉自己正慢慢掉进一张蜘蛛网里,忙不迭的追问道,“所以所以,最大的好蛋……其实也是最大的坏蛋?” 小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嗨,咋可能嘛……一开始涅槃还是好的,主要是一个倡导环保的组织,那时的袁安和言星河是国内风头正盛的年轻科学家,君陌则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探险大师,三个人靠着自身的名气还有不停取得的成就,迅速吸引了很大一批‘会员’,只是后来……”肖可忽然竖起耳朵,坐正姿势。 “只是后来?”小年快要急死。 “嘘……” 肖可食指放在嘴边做噤声状,从沙发上站起来,抽出腰间的手枪,用口型告诉小年,让她换衣服。 虽然他一直都在吃饭讲话,但他的警戒心可没有闲着。 为躲避跟踪,他在城内饶了十来圈,最后进到这栋楼房时,还故意走错,走到言星河这安全屋的上一层楼,借口自己是修电路的,进去待了很长时间。 而就在刚刚,他听到楼上传来了重重的破门声,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喊叫。 没啥好说的,千小心万小心,涅槃还是跟到了这里。 自己的身份暴露,安全屋也不再安全。 经历这么多事,小年当然知道肖可这副模样意味着什么。 从床头柜抽屉取出言星河为她准备好的一套多功能运动衣,小年趴到床后以极快的速度换上。 左看右看,小年没有看到自己的背包,索性放弃寻找,跟随肖可的手势,静悄悄的跟到了他的身后。 “跟紧我。”肖可右手将枪放进衬衣里,左手抓着小年的手,小声说道,并悄悄拉开房门。 楼上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有人正在一间一间的砸门,这引得小年这层楼的居民们纷纷出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可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跟着小年快速走到电梯,才发现电梯已经关机。 二话没说跑到消防楼梯间,却看到楼上不停有人披肩散发满脸恐惧的跑下楼,嘴里还大叫着“怪物怪物”。 这一叫不要紧,羊群效应触发,连小年这层楼的居民都恐慌起来,发现电梯停掉后,也一窝蜂往消防楼梯跑。 人一多,肖可反而不那么紧张,将枪插回腰间,扶着小年,二人跟着人群一起往楼下冲刺。 逃亡过程中,肖可也询问了一下楼上的情况,听说是有一个接近两米,力大无穷,每只眼睛有两颗眼珠的重瞳巨汉,正在用脚一间一间的踢开房门,说是要找一个小女孩。 重瞳巨汉? 本就喜欢读书看电影的肖可脑子里瞬间出现一个人。 不会吧…… 涅槃不会给我开这种玩笑吧…… 肖可感觉又兴奋又害怕,抓着小年的手也开始冒汗。 言星河的安全屋在五楼,不算高,紧张中,二人很快便逃到了楼下出口。 出口很窄,一次只能挤三个人出去。 众人有序的鱼贯而出,但皆是停下脚步,被大厅中间站着的一人吓到。 那人也是个巨汉,虽穿着背心裤衩,但眼神犀利无比,扫视着每一个逃出来的人。 被他扫过的人,无不仿佛坠入冰窟,浑身不自觉发抖。 肖可拉着小年跑出来后,当然也被那人扫中。 涅槃,我x死你妈。 二人一对视,肖可忍不住在心中大骂。 “呔!” 看到肖可和小年后,那人对着他俩一指,其气势霸道宛若下山的猛虎,其中气十足好似腾云的巨龙。 在大厅强烈的灯光下,那人的长相真真切切,一览无余。 只见那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眉卧蚕,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其凤眼生威,卧蚕似雾,英气逼人,霸气十足。 翻遍整个历史书,符合这个描述的,只有那一人。 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刮骨疗伤读春秋。 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 关羽关云长是也。 第九十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人是关羽,楼上砸门的重瞳巨汉,便一定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 肖可早就听闻如今的涅槃二当家,那位世界顶级的基因学博士柳子期是个恶趣味十足的大变态,如今看来,这变态果然将自己的“兴趣爱好”融入进了人体实验中。 据目前能够掌握的显示,这位柳子期博士加入涅槃的原因不明,但在加入涅槃组织前是个富可敌国的超级富二代,不爱女人不爱香车不爱名表,唯独喜好“英雄”。 在地面文明还未毁灭时,柳子期唯一一次公开露面,便是向全世界发布那莫名其妙的“英雄后代悬赏通告”。 在世界范围内寻找所谓的“武力英雄后代”,只要通过他的检测后属实,只需付出一点dna,便可根据“英雄”的武力程度,获得保底一百万,最高达一千万美元的奖励。 丰厚到恐怖的奖金和低廉的成本令世界各地的“后代们”趋之若鹜,踏平了柳子期别墅的门槛。 这场像是玩笑般的甄选大会搞了足足一年,据传闻柳子期至少扔出去十亿美元,还为那些英雄dna建设了专门的基因库。 在当时,没人知道柳子期到底想干什么。 而现在,肖可知道了。 试想,想要制造“超级人类”,最好的模板,不就是那些曾经出现在世界上,被人记录、歌颂、崇拜的“人类英雄”吗? 所以。 眼前这玩意,怎么着,也是千万美元级别的吧? 肖可咬咬牙,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但还是努力镇定着,伸手摸向腰间的枪。 再怎么吓人,再怎么过五关斩六将。 时代也变了。 “小娃娃,你跟我走!”红脸关公声若洪钟,叫停二人后,单手拿起靠在承重柱上的一把黑漆漆的偃月刀便向他们靠近。 偃月刀的刀口拖在地上,随着关羽的走动,在地上刮出一条恐怖的大口子,足以证明它的锋利程度和重量。 众人眼见这cosplay关二爷的巨汉手持恐怖凶器且目标明确,纷纷避开一条路逃出大厅,有不怕死的继续趴在门口看热闹,有好心的骑上自行车赶去通知防暴队。 不多时,大厅只剩下三人。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小年躲在肖可身后,伸出半个身体,她没有肖可的信息基础,所以虽然觉得眼前这人长得像是“那位关羽”,但只觉得是像而已,并没有往更多的地方想。 “因为主公需要你。”关羽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是随时出刀的渗人架势。 “哦,你的公主需要我我就跟你走,那我的王子怎么办?他还在等着我呢,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小年据理力争。 “伶牙俐齿,牙尖嘴利,”关羽右手拖刀,左手摸着那飘逸的长髯,丝毫没有把护在小年身前的肖可放在眼里,只是微微睁开那丹凤眼,对着肖可说道,“你我各为其主,本当以生死相搏,但老夫我见你像极一位白袍银枪的老友,甚为讨喜……因此,如若你将小娃娃交予我,我们便可避免这场无妄之争。” “不愧是义薄云天豪情万丈的武圣人关羽关云长,按理我应该叫你一声老哥哥,所以,老哥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肖可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越走越近的关羽,微笑道。 “说来无妨。”关羽一捋长髯。 “告诉我,你会流血吗?” 五米。 够了。 肖可抽出手枪,对准关羽扣动扳机。 这是改良过后的自动手枪,一次可以射出八发子弹。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是个拥有肉身的人类,一旦被击中,也会瞬间丧失战斗力。 关羽虽是基因克隆出来的“高级战士”,但终究也是人类,子弹也会对他造成不小的伤害。 因此。 不被击中,就行了。 八发子弹的速度还不如黄忠的箭快,手中还拿着组织前不久用地心世界最坚硬“振金”为他锻造好的,无坚不摧的黑龙偃月刀。 只扭身一刀横劈,八颗子弹甚至没能碰到偃月刀,就被一股可怕的风压扇到地上打起转来。 “……”肖可终于知道,极度的震惊反而会令人变得冷静。 “这种小娃娃打架用的武器,也想令老夫流血?哇哈哈哈哈……”关羽将偃月刀杵在地上,左手扶着长髯,豪迈大笑,“偷袭也是战斗的一部分,面对老夫,你还能清醒的思考对策,算得上是一位有勇有谋的武将,所以,老夫再给你一个机会,交出小娃娃,饶你不死。” “行,我投降。”肖可扔掉手里的枪,右手将身后的小年拉出来,放到自己身前。 “肖可哥哥……”小年知道肖可不是这样的人,不由看向肖可。 “闭眼……捂耳……”肖可小声的在小年耳边念了一句,让小年看到了他左手捏在外套里面的一颗闪光弹。 小年会意,大大方方张开双手,遮住肖可的动作,对关羽喊道:“喂,红脸怪大叔,投降可以不死对吧?” “小娃娃,你乃我们的座上之宾,谈何生死?”关羽捻着长髯,抿嘴笑道。 “那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只要答应我,我保证一路都乖乖跟你走,不哭不闹。”小年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比着“小”的手势。 “哈哈哈哈……说来无妨。” “我这里有个东西,但我不认识它是什么,你年纪这么大,见多识广,能够帮我看看吗?”小年把手伸进裤子荷包,掏出一把空气,合在手心。 “老夫我来自远古时代,对你们现今的事物尚显无知,但既然问及老夫,我定当出策出力,小娃娃,你上前来……”关羽将偃月刀横拿,对小年挥挥手。 小年小心翼翼捧着双手,走向关羽。 关羽罕见的睁大他那双丹凤眼,聚精会神看着小年的双手。 就是现在。 “小年!”肖可大叫一声。 小年立马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往右一跳。 砰。 瞬爆式的闪光弹砸到地上,冒出高尼特的白光的同时,还产生了200分贝的巨大噪音。 被小年吸引全部注意力的关大爷被这闪光弹闪到脑袋嗡嗡作响不说,双眼还暂时失明,不由得丢掉偃月刀,捂住耳朵半蹲在地。 防闪光弹是肖可特种兵时期的日常训练项目,所以他是在场最先恢复过来的人。 趁着这个机会,肖可赶紧跑到小年身边,抱起她夺门而出。 “肖可哥哥?我们成功了吗?”小年睁不开眼,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大声问道。 “嘘……成功了。”肖可摸摸小年的头,跑得飞快。 “那我们现在去哪?” “我也不知道,追来得太快,什么计划都没准备好,总之先跑再说,”肖可越过被闪光弹闪得不轻的“吃瓜群众”,跑出大门,看到从田间的小道中迎面赶来的十来个防暴队成员,举起手大喊,“这边这边!大厅里有超级生物,代号紫!” 那些防暴队员虽不认识肖可,但却知道“代号紫”意味着什么,为首那位立马指挥全体成员半跪在地上,纷纷架起手中的qz95步枪,对准大门处的居民们大喊道:“紧急疏散,格杀勿论!” 恢复意识的吃瓜居民们听到这指令都吓得不轻,连滚带爬从门口四散逃开,不一会儿便清空现场。 “编号9527,第五支队队员肖可,向您报道。”肖可放下晕晕乎乎的小年,对着带头那位敬了个军礼。 “编号4372,第七支队副队长陈震山,同志,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人回了一个礼,打开头盔盖板,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我就长话短说,里面是涅槃组织基因改造的超级战士,一个是武圣人关羽,一个是楚霸王项羽,他们反应其快,力大无穷,手持未知材料的兵器,建议进行远程持续射击,请问聚能枪带了吗?” “了解……聚能枪刚好在基地充能,我们在附近巡逻,来得匆忙,没能带上,需要撤退吗?”陈震山虽面露诧异之色,但还是很快接受这件事。 能在联盟城当“兵”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上下级之分,因此陈震山很谨慎的询问肖可的意见。 毕竟是由肖可判断得出的“代号紫”事件,这也是最高等级的危险事件,理应由驻扎城内的巨人处理。 “巨人信号弹带了吗?” “有带。” “不能放任里面那两个怪物在城中作乱,叫巨人们过来吧,我身上还有其他更优先级的任务,需要保护这个小女孩撤退,你们能帮我争取一点时间吗?”肖可放下手,指指身后的小年,“我们的命加起来都没有她重要,希望你能理解。” “没问题。”陈震山将腰间的红色信号枪交给肖可,肖可二话没说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信号枪射出一发带着烟雾的弹药,飞到天空,变成了一个清晰可见向下的红色箭头。 “谢谢……我目前还不清楚他们二人有多强,但根据我的经验,千万不要尝试近身战斗,看到他们从大门出来,保持距离交替射击,或许可以……”肖可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右边有些异样,停下交谈。 “肖可哥哥……肖可哥……”小年扯着肖可的袖领,声音有些发颤。 顺着小年怯生生的声音,肖可和众人一起转过身。 不远处的田间小道,有一个男人因为被敏锐的小年发现而放弃偷袭,停下脚步,摆出一个怪异的战斗姿态。 那男人有一个鹰钩鼻,眼睛眯缝着,留着过长的八字胡,眉毛稀疏,头上是一片光秃的地中海,穿着一身男式的和服,脚下踩着木屐。 他的左手拿着一把五十厘米左右的胁差刀,右手拿着一把一米二左右的太刀,就那么自然的垂在身前。 在他身上,感觉不到关羽那种摄人心魄的英雄气概。 在他身上,只能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危险与黑暗。 光是那么简单的站在那里,都让明明经历这么多事已经在心理承受力上拥有巨大提升的小年,都不由开始发抖打颤,令诸位特种兵感觉头皮发麻,心生恐惧。 眼前这个男人,拥有过很多的名讳。 嗜血的杀神,诡计多端的恶魔,千人斩的地狱使者。 但最出名的那一个,叫“天下无双”。 踩着无数豪杰尸体,一路杀到最后的。 天下无双的。 宫本武藏。 “@#*()@¥*()。”宫本武藏面无表情,从嘴里蹦出一串日语。 略懂日语的肖可知道,他说的是“哎呀呀,被发现了”。 几乎同时,十几把枪立马对着了宫本武藏,并一起扣动扳机。 根本没有例行询问的必要,在场的十几人都是经历战场洗礼的特种兵,他们的第六感,都能感知到一种叫“杀意”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 宫本武藏在想要搞偷袭时刻意隐藏着,而现在,从宫本武藏出现在他们眼前开始,那股解除隐藏宛若巨浪般的“杀意”,就将众人包围起来。 子弹跟不要钱般射向宫本武藏。 只见他快速挥动双刀,便在身前形成一股刀刃龙卷风,要么将子弹尽数斩断,要么像关羽那般用气流打断子弹的风速流向令它们掉在地上。 理所当然,他的两把长短刀,也是用振金打造的,这种在地心世界发现的珍贵金属无坚不摧不说,还能够吸收冲撞物的能量。 自从柳子期成功克隆出“八大将”后,他便为他们每个人都配备了一套趁手的振金兵器,并对他们进行了夜以继日的“对抗高科技”练习。 因此,对如今这群成名的武将来说,枪械子弹这种物品,不过是小一点的“暗器”而已,实在不足为惧。 一地夸张的子弹壳。 宫本武藏快速挥动手里的振金双刀,一步一步向众人靠近。 大家见正面射击没有任何效果,也立马做出决策,四散开来,准备从四个方向进行攻击。 但就在此时。 从楼房大厅门口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伴随而来的,还有重武器砸到地面的“哐当”响。 “这么多人打一个倭国来客,实在是有辱脸面……”武圣人关羽关云长作一声叹息。 “找了我好久,原来都在这儿,两位老哥哥年纪太大,需要休息,接下来全部交给我吧。”闻声赶来的楚霸王声若巨象,哈哈笑着,拍打着手臂上宛若神奇女侠的护章,满脸跃跃欲试。 这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肖可回头看到门口那二位大英雄,不由得抱紧了小年。 第九十八章 怪物世纪大战 大战一触即发。 当然也有子弹射向门口二人,但都被黑龙偃月刀以及项羽手上的振金护臂轻而易举拦了下来。 虽然缓慢,但三位英雄都一步步往防暴队们逼近。 这场古代武将与现代大兵的战斗看起来异常无聊,结局也显而易见。 只要被这三位豪杰近身,凭他们的力量和手中那可怕的振金武器,防暴队员身上的避弹战斗服,或许撑不住两秒钟。 怎么办…… 肖可半抱小年,站在防暴队员形成的射击墙后,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回头看看身后,那是一片空旷的稻田,而稻田尽头的大道上,停着刚刚防暴队用于赶路的电动摩托车。 交给肖可的任务很简单,小年的安全当然是第一位,但最重要的,就是确保小年不会被涅槃抓住。 “陈震山同志,摩托车钥匙……” 肖可还未说完,陈震山便腾出左手,将怀里的钥匙丢给他,继续指挥战斗。 肖可看着眼前的防暴队友们,胸口涌起一股酸楚。 他很清楚,如果位置互换,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帮助在执行“更高优秀级”任务的队友,进行这九死一生的掩护行动。 小年是“那位言星河”托付给他的,固然极其重要,但这些仅有一面之缘的同胞们,也并非没有家人…… 这便是作为“士兵”的心酸。 为了更高的集体利益与人民,向着死亡逆行,虽然千万人吾往矣。 “你怎么还没走?”陈震山利用换子弹的空当,回头看向肖可,打开头盔盖板,皱皱眉头。 “请一定要活下来,打不过可以跑……”肖可重新敬了个礼,将小年抱起来。 “保护好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陈震山向着小年挥挥手,关上盖板,回过头。 肖可转身。 嗖。 一道劲风划破长空,从他耳边响起,还带走他鬓角的好几根头发。 那些头发在空中飘来飘去,最后落到插在地面,将混凝土地射穿一个“地洞”的银色箭矢箭羽之上。 还没等肖可回过神来,又是一道破风声。 第二根箭矢从身后同样的位置射出,射中第一根的尾部,将它由后到前分成两半,随后插进同样的地洞之中。 这是何等恐怖的箭术。 这是何其有效的“警告”。 肖可叹口气,不用转身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力、计、义都有了,怎么可能没有“射”? 肉盾、刺客、战士都有了,怎么可能不配备一个弓箭手? 这个傻逼涅槃二当家,还真他妈的好懂。 肖可抱着小年转过身,定睛一看,看见三楼支出的遮阳棚上,半蹲着一个手持黑色弯弓,背着箭篓和一把银枪,皮肤白嫩,细腰乍臂的英俊男人。 银枪,英俊,擅使弓箭。 马军八虎骑,先锋使之首。 水泊梁山好汉,英雄榜排名第九,上应天英星。 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小李广。 花荣。 “云长好哥哥,是夺命还是缴械?”花荣挽起一弓,随意对准防暴队众人,咧嘴笑着,露出那洁白似雪的牙齿。 “缴械便可,休得伤其性命。”主公给他们的任务仅仅是带回“袁小年”,并未说挡路者皆杀,明显是这支四人组老大,义薄云天的关羽对眼前这些拼死护住小年的现代将士起了爱才之心。 “收。” 伴随着一声回应,花荣又抽出三支箭搭在弦上,右手青筋暴起,挽弓便射。 防暴队的成员虽都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但他们一没有进行过基因强化改造,二没有名将们那本就出众的动态神经。 所以四只银色箭矢虽然没有子弹快,但对他们来说也好似天降流星。 上一秒才看到花荣搭弓,下一秒,那箭矢便贯穿最前排四个防暴队员的右手手掌,巨大的力量还将他们拖到地上。 “右一右二,集火三楼那弓箭手,掩护肖……”陈震山冷静下达着指令,刚伸出手想去拉受伤的战友,却见一道银光闪过,他的整只手臂被弓箭贯穿,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嗖嗖嗖。 又是三发利箭。 又是三个被插在地上的“诅咒娃娃”。 十三把枪,只剩下六把。 已经没人去管宫本武藏,眼看悠闲走在田间小道的他,提着两把长短黑刀已然靠近防暴小队。 他的嘴角露出渗人微笑,两把刀举过头顶,摆出二天一刀流“轮回斩”的杀人架势。 “够了……”小年默念一声,扭动身体,猛然从肖可身上窜下。 “小……”肖可心急如焚却见小年已经跑出去。 “够了!”小年跳起来,举起手对着宫本武藏大叫。 与此同时,一把银箭也射向宫本武藏高举的长刀。 宫本武藏皱皱眉头,向着花荣方位转过身,长短黑刀瞬间合拢,交汇处,挡住了那势如破竹的利箭。 “#¥()@*¥)()@#*¥。”宫本武藏对着花荣方向愤怒的吼出日语。 “云长哥哥说休得伤人性命你听不懂……对了你听不懂,哎,反正,不行,达咩,懂吗?达咩。”花荣想起几句游历江湖时所遇到的日本武士教给他的日语,向着楼下的宫本武藏双手比了“x”。 “#¥*()@#)¥*@#()*¥。”宫本武藏骂骂咧咧,回过头看到眼前的小年,收起攻击的架势。 原本想要对着宫本武藏开枪的六个防暴队员们后退几步,看到挡在双方中间的小年,都放下了枪口。 恰逢此时,关二爷和楚霸王也来到近前。 除了被弓箭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防暴队员偶尔会传来几声痛苦的闷哼外,一时间,现场变得安静。 大家都看向刚刚大叫的小年,不知道她要干嘛。 “不要杀他们,我跟你走。”小年眼神坚定看着关公,双手摊开,护住身后的防暴队员。 “哇哈哈哈哈哈……”关羽右手架住大刀,左手捋着长髯,仰天大笑,“好好好,好一个侠肝义胆,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我关某以性命作保,小娃娃,你只要肯乖乖跟我们走,便不会再有伤亡发生。” “好,我看你长得关公,希望你也有他那样的人品。”小年叹口气,伸手指指身后的肖可,“跟你们走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可以吗?” “但去无妨。”关羽豪迈的挥挥手。 小年转过身,小跑到肖可面前,做着鬼脸说道:“那,你看吧,平时不好好训练,现在遇到更强的,只能将我拱手相让,你记得回去叫言叔叔派很多很多人来救我……” 故作镇静的小年说到最后还是露了怯,牙齿打颤,声音发抖。 “我不是有说过吗,除非我死,休想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肖可半蹲到小年身前,右手摸摸小年的头,左手接着小年掩护,伸进外套内包,“我这人喜欢带两颗闪光弹在身上,刚刚没找到机会用,但现在……趴下!” 肖可按住小年的头和她一起趴到地上的同时,他的左手已经将那颗闪光弹扔向面前四人。 强光迸发,巨大的噪音令在场所有人都起了耳鸣,连三楼遮阳棚上的花荣都不由得捂住双眼。 闪光弹大概能致盲眼前这三人20秒钟左右,而远一点负责观察和狙击的花荣则只有对半的10秒。 10秒钟,肖可不可能在花荣恢复视力前带着小年跑出这片田地。 但这10秒钟,并非毫无意义。 时间一秒一秒的逝去。 如肖可所料,那他一直感受到的地面震动越来越大。 趴在地上,肖可眯缝双眼,看着眼前的碎石子。 那些石子,一开始只是微微发颤。 但10秒后,已经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而更加令肖可欣喜若狂的,是他听到了一个多次出现在美梦中的声音。 这声音比起以前要显得粗厚许多,但那道独特且有趣的声线,却好似已经刻进了肖可的dna中,令他想忘也忘不掉。 “小年,我他妈终于找到你啦!” 伴随着震天的脚步巨响,那声音好似天籁,从田野外的大道上传了过来。 “班长……” “成岚哥哥……” 趴在地上的二人同时抬起头,看向那个方位,脸上早已挂满泪水。 只见成岚蓬头垢面,浑身泥泞,像是刚刚才从垃圾堆中跑出来一样,雷霆万钧般冲到二人面前蹲下,伸出巨掌将二人扶起。 “好小子,这招拖延时间很不错,教给你的东西没有落下……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妹妹呀,她走得还算安详?那束格桑花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在边境采的,当时我还被一百来个毒贩包着呢……”成岚咧开嘴笑道,对着肖可竖起大拇指,吹嘘着自己的经历。 仿佛二人才分开不久。 “班长……呜哇……”肖可想象过无数次和班长再次重逢的场景,但没想到真的发生后,他的心理防线竟然彻底崩溃,上前抱住成岚的膝盖哇哇大哭,“你怎么变得这么大一坨啊啊啊,呜呜呜呜……肖爱……肖爱在去世前还有问到你……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呜呜呜呜啊……” 小年眼看肖可将她的戏份全都抢去,忍住上前拥抱成岚的冲动,站在原地抽泣,擦着眼泪的同时愤愤的看着成岚。 成岚最害怕小年这明显是发脾气的表情,不敢正视她,只在那儿满脸尴尬的挠着头,低声说道:“小年……我……” “你错哪儿啦?”小年抹一把眼泪,鼻子一抽一抽。 “错在不该在那里睡大觉……但我这体质就这样,我也没办法嘛……你失踪后可把我急得够呛,这段时间我端了好几个程门基地,那些王八蛋被我用满清十大酷刑折磨都不肯说出他们老大在哪……我没办法只有跑来解放碑想求助一下‘小叮当’,哪知道刚跟言星河碰上说了才两句,就看到这信号枪,这不赶紧跑过来找你了吗……实在没想到,你居然是袁安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讲……” 成岚几句话看似简单,但他却没告诉小年,自从醒来得知小年被程门绑架之后,他整个人已经失去理智,在追寻小年的过程中不仅疯狂杀掉不少程门的人,还泄愤似的将沿路上不少怪物都给一并除掉。 “我要惩罚你……”小年抽抽。 “惩罚我什么?”成岚笑笑。 “惩罚你把后面那几个坏蛋全都打倒……”小年右手握拳,对着成岚高高举起。 “遵命,我的大小姐,”成岚伸出左拳与小年轻轻对碰,“接下来,就交给大人们吧,肖可,带小年去后面看戏。” “是,”肖可早已恢复冷静,擦干眼泪,过去抱着小年,闪到一边,顺便提醒着,“班长,他们都是涅槃克隆出来的名将战士,三楼那个射箭的是花荣,最壮那个是项羽,拿双刀的是宫本武藏,至于红脸那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小心一点,他们手里的武器非常怪异,是不属于地球的金属,你一个人的话……” “谁跟你讲,我是一个人?” 成岚微笑看着前方,伸出手向着站在“三个坏蛋”左边那穿着特殊黑色战斗服的光头巨人打招呼:“嗨,虎哥,好久不见啦。” “臭小子,人缘还是那么好,哪哪儿都有熟人。”被唤为虎哥的黑衣巨人微笑着吐槽刚刚看到的“哭戏”,掰动着双手,粗大手指的指关节声发出咔咔的震天巨响。 “嗨,李班长,有没有找到用这双手抓游戏手柄的方法啊?”成岚一脸坏笑,看着右边中分头的黑衣巨人,伸出双手。 “嘿,别说还真找到了,拜托你家那位‘小叮当’,给做了个超大号的手柄,还带震动,我刚用上,打到一半就过来了,赶紧的,好不容易遇上休息时间,我还要回去通个关……”李班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扭扭脖子,发出恐怖的折断声。 “啧,墨子哥还是不爱说话呢?”成岚看着正默默将地上弓箭拔出,又将受伤的士兵慢慢运到一旁空地上的“稍显消瘦”的黑衣巨人,挥挥手向他打着招呼。 那瘦个巨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回敬了成岚一个中指,算是欢迎成岚的回归。 重逢已经结束。 寒暄到此为止。 关羽三人其实早已恢复正常,但他们都非常悠闲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巨人清理战场摆好架势。 这并非是什么“尊重对手”,更多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 开玩笑。 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万人敌项羽。 千万雄兵莫敢当的五虎上将关云长。 天下无双的杀人大师宫本武藏。 他们有什么理由会害怕地表上的任何生物? 他们有什么理由会不给对手战斗前的“准备时间”? 终于,墨子巨人将最后一个受伤的士兵抬到一边。 整块场地被清理干净。 偌大的田野广场之间,算上三楼那位,只剩八个人。 刚好一对一。 “关二爷,开打之前,让小弟我给这场史诗大战取个名字怎么样?”成岚摩肩擦掌,异常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说来无妨。”关羽一捋长髯,丹凤眼猛然睁开。 “就叫天生怪物与人造怪物的世纪大战吧!”成岚猛拍双掌,发出惊涛骇浪的巨响。 “好一个世纪大战,哈哈哈哈哈哈。”关羽抖动双肩拎着黑龙偃月刀猛一横扫,破空声宛若巨龙咆哮。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场跨越时空的怪物世纪大战,随着二人制造出的热场声浪。 正式开打! 第九十九章 禁止提问 y:小年,如果你看到这条短信,那么很抱歉,接下来我可能不会再陪你进行这场游戏了。 y:不得不说,你发明的这个游戏非常有沉浸感,给了我很多新鲜的刺激,让我度过很多无聊的日子,每一天醒来都有新的盼头。 y:但怎么说呢,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该到了时间说拜拜。我现在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而为了它,我需要放弃一些令我分神的爱好,需要抛弃那种浑浑噩噩整天胡思乱想不务正业的生活。 y:目前市面上还没有你这种新颖的游戏形式,我认为你完全可以联系更专业的人,将它做成单机或联网游戏,到时候如果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y:小年……我还是叫你小年吧,我希望我们都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y:因为是我单方面结束游戏,你可以不用回我,我原本想打电话跟你说清楚,但发现还是一如既往的空号。 y:或许你真的是来自未来的袁小年,但很抱歉,我并不是来自未来的雷风,我只是来自2008年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废物高中生,且忽然发现了生活中有远比游戏还要重要的东西。 y:小年……嗯,那就这样吧,这段时间和你玩得很开心,我也很希望我们在线下能够见一面好好聊聊。 y:我还是这个电话号码,永远也不会变,如果你想通了,我随时可以赴约。 y:那……袁小年,再见咯。 ———————————————————————————————————— 风云再起街机厅。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好似在为夏天暖场。 两个高中生穿着短袖短裤,一个正在玩街机游戏“三国战纪”,一个捧着本物理书坐在一旁打着哈欠。 “喂,安子。”成岚摇晃着手中的街机摇杆,操纵着“三国战纪”游戏中的关羽角色,正对着boss吕布使用飞龙在天的连招。 “干嘛?妈的,你又去哪本破书看来的江湖土话,别一副好像经常叫我‘安子’的吊样,欠揍。”袁安拿着手里的书拍拍成岚的头。 “你说这关羽放到现代,战斗力会有多少,会不会被特种兵吊起来打?”成岚看着街机屏幕中飒爽的关二爷,不禁好奇。 “那不至于,我记得书上写的,二爷那把青龙偃月刀82斤?拿着这么重的玩意还能骑在马上大杀四方,现代士兵不用想,近距离绝对不是对手……82斤,别说是把长刀,就是一块秤砣能抡起来挥出去,也得给人砸成肉酱吧?”袁安合拢物理书,又打了一个哈欠,看着成岚艰难的对抗着吕布,手痒难耐。 “但特种兵有枪诶,二爷再猛能躲掉子弹吗?”成岚操纵关羽使用了一件“隐身衣”道具,躲在角落苟延残喘,用最后一个重要道具“金匮要略”回血。 “人二爷可是在千军万马中穿梭的主儿,古代战场上的弓箭不会比子弹慢多少吧,那动态视力,躲个子弹还不轻轻松?而且既然都能穿越到现代了,肯定要公平战斗,那就再给他配一把无坚不摧的加强版偃月刀,能防弹的那种,打普通特种兵不跟玩一样……你现在就用隐身衣?等会吕布开大招怎么办?会不会玩?”袁安一脸恨铁不成钢。 “那要你这么说,既然讲求公平战斗的话,我这边再给特种兵进行基因改造,让他们成为超级巨人霹雳战士,一拳能够砸穿钢板那种,我不信打不过。” “那我也给关二爷进行同样的改造,他现在不仅是超级巨人霹雳战士,手里还有一把雷霆无敌棒棒偃月刀,你怎么打?” “那我的特种兵瞬间突破人体基因锁,解锁恐怖超能力,可以召唤控制闪电,召唤雷霆风暴,劈死你家关二爷。” “行,那我再发明更加恐怖的无敌机甲,一百多米那种,能够吸收所有外界能量,给关二爷穿上,合体成为关二爷机甲巨人,再给他弄一把三百吨重的天地偃月刀,一刀下去,月球都给你劈成两半,怎么说?” “你始终是借助外力,而我就不一样,我家特种兵遇强则强,直接突破五层人体基因锁,头发变黄变长成为超级赛亚人三代,战斗力十个亿,抱着你家关二爷机甲冲进太阳,给烧成臭傻逼。” “我没有说过吗?我的关二爷机甲能够吸收天地所有的能量,当然也包括太阳能,你这一烧倒好,我的关二爷机甲突破瓶颈完成究极进化,变成金光无敌宇宙大能创世主初号机关羽关云长,手上的偃月刀比盘古开天斧威力还大,一刀下去整个宇宙都裂两半,来啊!继续跟我斗啊!” “还记得那个七龙珠那个合体耳环吗?刚刚好我也有一个,给你家关二爷戴上,我直接他妈合体,这样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怎么跟我打?” “哈哈哈哈哈你他妈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袁安用书猛拍成岚脑袋,算是结束了这场二人向来乐此不疲的“抬杠游戏”。 “哈哈哈哈哈,不知道,”成岚双手一摊,愤愤的摇动着摇杆,“靠,死了啦,都你害得啦,拜托。” “说我烦?我只希望你好好用功打吕布,但就看到你在那儿瞎用道具,被吕布吊起来打。”袁安用书当扇子扇着风。 “那不行你来啊,我看你多厉害。”成岚从面前的币盘中抓起两颗游戏币,挑逗着袁安。 “得了,纯爷们说一不二,说不玩就不玩……今天出来就是为了亲自告诉你,是兄弟的话,以后只要是玩游戏就不要叫我出来,还有,这见面地点以后改改,改成津城图书馆。”袁安收起嬉皮笑脸,异常认真的看着成岚。 “哟,意志这么坚定?真收心啦?那个短信游戏呢?也停掉啦?”成岚挑挑眉毛。 “嗯,跟对方说清楚后,她再也没有回复过我,算是彻底结束了吧……”袁安叹口气,还是有些舍不得。 “那,做兄弟的,最重要的就是无条件互相支持。你打职业我支持,你因为泽让吉想好好念书我也支持,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说,我爹给我找了不少特贵的补课老师,我还有很多节课欠着没去上呢,你知道我不爱读书,你就替我上了吧。”成岚嘻嘻笑着,拍拍胸脯。 “……谢啦。”袁安挠挠脸,收下这份好意。 “谢个屁啦,还没怎么读书就跟我装知识分子?还谢啦……来来来,真想谢就给爷磕个头。”成岚指指地面。 “操。”袁安举起书横劈下去。 “空手接白刃!”成岚双手合拢稳稳接住袁安的攻击。 “这里面,好臭。”游戏厅的蓝布遮帘被拉开,刺眼的光线中走进一个捏着鼻子的眼镜男,嘴里念叨着,毫不在乎门口店主的感受。 正是言星河。 “哟,三弟,来啦?”成岚举起手跟他打招呼。 “据科学研究统计,长时间待在充满恶臭的地方,人的智商会持续下降,或许还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性损伤……我算是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成绩会这么差了。”言星河皱起眉头,站到袁安身边捏着鼻子,并不想坐到油腻的凳子上。 “很臭吗?我怎么闻不出来?”成岚抬起鼻子疯狂吸着周围空气。 “这就是病入膏肓的症状之一……考你个问题,一加一加一在什么时候……” “在算错的时候等于三!”《卖拐》这种刻在dna中的小品成岚当然有看过,所以举起手抢答。 “噗……”袁安乐得要死。 “赶紧出去吧,哎,就当是为了你好。”言星河摇摇头,叹口气。 “妈的你框我。”成岚明白过来,笑着站起来,架住言星河的脖子。 三人打打闹闹,出游戏厅前听到游戏厅老板在那儿小声呢喃着:“真的有这么臭吗……” —————————————————————————————————— 小吃摊。 因为天气的关系,刨冰机被老板提前拿了出来,给三人点的凉虾上都铺满了一层碎冰,可谓是夏天绝味。 “老板我要多放一层冰!”成岚挥挥手,感觉口干舌燥。 “好嘞。”老板将剩余的冰渣全都倒到成岚那碗上。 “所以,袁安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以后好好念书,当个科学家,创造时光机,穿越时空,拯救你的白雪公主。”言星河搅动着面前的凉虾,推推眼镜。 “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袁安拍拍桌上的物理书,“这几天认真看了一下,发现其实并不难,只是相比玩游戏,显得有些枯燥而已。” “你本来就聪明,只要掌握到诀窍,成绩自然会提升很快,只要你下定决心认真学,我当然也会帮你,距离高考还有一两年时间,你现在最高分数是五百分,两年时间提高个两百来分进入中科院,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言星河扶着下巴,欲言又止。 “不是大什么问题,也就你敢这么说啦……不过如果要进中科院的前端科研机构,我是不是得转到理科去啊?”袁安挠挠头,想到即将要面对的重重困难,倍感头大。 “那些等你成绩真的提升上来再说,都是小问题……眼下有个更棘手的大问题,我们需要尽快解决,为未来做准备。” “什么问题?”袁安吸溜着红糖水。 “我们现在做最好的假设,假设我和你顺利进入了中科院,但想要研究什么‘穿越时空’项目,我们肯定需要得到国家的资金支持,但这个项目所烧的资金是极其庞大的,简单点说,就算拨款一个亿,也可能连一个水花都激不起来,国家也绝对不会同意为这种毫无回报的科研项目掏钱……”言星河摸着下巴,似笑非笑,“钱,想要做成功这件事,我们还需要的是钱,需要能够自己建造实现‘可控核聚变’科学实验室的,非常非常多的钱。” “这些够不够。”成岚擦擦嘴,从怀里掏出一百来块,拍到桌上。 “果然是痴人说梦吗?”袁安苦笑着叹口气,摸摸面前的物理书,感觉美梦还没能开始便破碎掉。 “我今天叫你们出来,就证明我已经有了办法,只是我需要得到你们的一个保证,”言星河放下手中的凉虾碗,满脸认真的看向二人,“你们需要向我保证,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什么问题也不准问,只能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能做到,我用生命发誓,我一定会帮助袁安完成梦想,如果做不到,虽然和你们相处得很开心,但从今往后,你们就当没见过我,我也会彻底从你们生活中消失。” “……”听完言星河的话,再看看言星河那副表情,本来还有些不正经的二人组忽然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 思维更加敏锐的袁安,从头到尾重新审视了一遍言星河。 眼前这位与世绝伦性格怪异的天才,从转到自己班开始就处处透露着诡异,而现在所说的这些话,更是莫名其妙。 什么叫不答应就彻底消失? 合着忽然出现就是为了完成某种跟我们有关的使命? “答应你可以,但答应之前,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袁安想了想,开口。 “说吧。”言星河摊开手。 “又是陪我一起考进中科院,又是想到了赚大钱的办法……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而我和他有着非常重要的约定。”言星河看着袁安,眼神深邃。 “共同的朋友?”袁安看向成岚,成岚打量着自己,又看看言星河,满头雾水。 “不是成岚。”言星河笑笑。 “那是?”袁安赶忙追问道。 “第二个问题了,警告一次,再多问一句我立马走人,再也不出现。”言星河拍拍手,起身要走。 “诶别别别……”袁安伸手拦着言星河,赶紧劝道,“得得得,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们什么问题都不问,行了吧?” “对,什么都不问,从现在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再问一句,生儿子烂屁眼!”成岚感受到言星河的不对劲,跟着附和道。 “……相信我,当时机成熟,你们一定会得知所有的真相,而现在,陪我去取钱。”言星河推推眼镜,对着二人颔首。 “为什……”成岚满脸疑惑脱口而出,还未说完便被袁安捅了一下腰眼,立马会意,大声叫道,“取钱!取他妈的!” 第一百章 金钱的力量 “如果单买体育彩票,中奖过多金额过大的话,是极有可能触发‘时间之河’审查机制的,因为体育彩票是由‘国家’认可的‘官方机构’发行,每一笔金额的流动都会有所记录,累积过多肯定会引起不得了的蝴蝶效应。”老袁安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一管不明液体,用手微微摇晃,“所以,体彩大乐透只能作为第一桶金,中奖金额最好不要破亿……其他更多的钱,我们需要找那种无人监管,数量庞大,来得快,流通快,就算得到再多也不会引起任何官方和历史去记录的……” “赌金。”言星河把玩着手中的扑克牌。 “bingo,”老袁安竖起大拇指笑笑,掐灭手中的烟,“在我的那条时间线上,因为你的发明,我们得到过一大笔钱,大概有十个亿左右,那笔钱也被我们用来建成了第一个科研基地‘涅槃’——所以在‘规则’之下,这次可以让那两个小兔崽子作为你的帮手一起参与这场行动,因为在赌场‘限红’的规则下,时间紧迫,你一个人不眠不休赢到十亿,需要的时间太长,你们三个人去,彼此之间有个照应,也能带他俩去见见世面,加速成长,但前提是你不能向他们透露任何有关于未来的事……而我,就在城内负责寻找合适的实验室,等你们的好消息。” 老袁安停顿一下,看向言星河,接着说道:“很多事情,很多‘时空穿越’的游戏规则我也正在摸索当中,从现在开始,不确定的因素会越来越多,你们要懂得随机应变。唐叔不能参与这条时间线,但他的身份特殊,是‘消失过的人’,至少可以跟在身边保护你们……总而言之,一切都要多加小心,我相信你,不管是现在的,还是未来的。” “大叔,我是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迷之自信,搞得我压力很大。”言星河挠挠头,将扑克牌折成两半。 ———————————————————————————————————————— “他叫唐叔,是我的私人管家,从现在开始,他会一直跟着我们,但不会参与我们的对话,你们找他讲话,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一辆五菱面包车停在广场中央,言星河指着面包车上下来的穿着一身定制唐装精神抖擞的白发老头介绍道。 “嗨,唐叔……我们是不是,跟哪儿见过?”成岚挥挥手,定睛一看,皱起眉头,感觉眼前这“唐叔”十分眼熟。 那脸部轮廓,如果再邋遢和不修边幅一点,似乎跟上次“开心庄园”那守门怪老头一模一样? “……”唐叔剑眉星目,眼神犀利,只看了成岚一眼,没说话,打开五菱宏光面包车后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要去哪……哎哟。”成岚还没说完,又被袁安捅了一下。 “小孩子不懂事乱讲话,言老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袁安嬉皮笑脸的哈着腰。 “知道就好,上车吧。”言星河很想笑,但还是努力憋住,做出一副恶人模样。 似乎是为了“装很多的东西”和“防止人看到里面的情况”,这台面包车的后座全都被拆掉,车窗还被黑布蒙起来,因此二人只能坐在车地板上,抓着车窗下明显刚刚安好的扶手。 言星河上了副驾驶,唐叔发动汽车。 一路上不算颠簸,言星河和唐叔没有说一句话。 但背后两个闲不住又满脑子问题的人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闲天。 “喂,安子。”成岚看看右边的小推车和一把铲子,用脚碰了碰袁安。 “咋了大成。”袁安扶着下巴,也好奇的打望着这台明显布置得像是要去“犯罪”的面包车,不由代入了角色。 “看来咱们要倒的这个斗,来头不小,你爷爷那本风水秘术背得咋样啊?”成岚用舌头扫着牙齿,做出一副奸相。 “就那样,不就是‘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山是一重关’吗,到时候我用两根金针一插那土,你猜怎么着?”袁安煞有介事的一挑眉。 “怎么着?” “那土上就多了两个洞。” “哈哈哈哈哈哈哈,”成岚拍着车门哈哈大笑,随后又活动活动手腕咂着嘴接着说道,“啧,我原本以为吧,咱们的日子就那样了,我以后继承我爹的产业,你以后去打职业联赛,二十五岁结婚,二十七八岁生个娃,没事就出来玩玩游戏钓钓鱼,徒个步什么的,最后在养老院一起老死……没想到啊没想到,顺坦的人生遇上个领我们进贼道的,偷坟掘墓,损人阴德,啧啧啧,我该怎么跟我爹交代哟……” “嗨,男子汉大丈夫,挣钱嘛,不寒碜,不是你说的吗,兄弟就是互相支持,盗了阴间兄弟的宝儿,咱们多烧点纸钱不就行啦?”袁安安慰道。 “妈的你们两个王八蛋说什么呢,谁跟你们讲了我们要去盗墓。”言星河实在忍不住,抽出纸巾捏成纸团,回头砸向二人。 “没事言老大,我们瞎猜呢,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只要不杀人,干啥我们都中!”成岚竖起大拇指。 “只要不犯法,杀点人也不是不可以。”袁安也竖起大拇指。 二人配合默契,合理的利用着“禁止提问”的规则,想要套出言星河的话。 吱。 唐叔踩下刹车,面包车稳稳停下。 “下来吧,从现在起,到上飞机之前,你们两个都不准说话,听明白没有?”言星河提着个大号黑色行李包,看着摇摇晃晃下车的二人,推推眼镜,又好气又好笑。 “上飞……”成岚又是满腹疑问脱口而出,但立马拐弯,“机好啊,我他妈可喜欢坐飞机了!” “还说?”言星河面色一沉。 “……”成岚双手食指交叉,放在嘴上,随即再抬头一看,发现他们来到了步行街广场。 而眼前,是一家意大利高级西装店。 他曾经帮老爸在这里取过西装,知道这里是全手工订制,每件西装订制手工费和面料加上一起都在十万以上。 来这儿干什么? 疑惑与疑惑叠加之后就是麻木,看看袁安,发现他也是一脸无奈的摊开双手。 “进来吧,面料都准备好,就差帮你们量尺寸了。”言星河说完推门进去。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鱼贯而入。 作为一家“私人订制”的高级西装店,店面整体不大,灯光暖黄。 中心区域有一张占据店内一半空间的工具桌,制作西装的工具整齐的摆放在上面,周围的陈列窗都放着一些西装面料,唯一一套“镇店”用的高级定制黑色西装放在店门口,在灯光照射下仿佛正在发光。 整间店迷茫着一股好闻的面料清香。 那是金钱的味道。 “嘿,言大少爷!”一进门,一个穿着讲究,满脸银髯,戴着副老花镜的小老头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迎上来,“您的西装已经做好了,这两位想必就是您提到的朋友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小老头殷切的凑到成岚和袁安面前,非常专业的摸着他们的身体,又用软尺上下丈量,预计着大概尺寸。 “我时间不多,今晚就要,可以?”言星河摸摸店内工作台上整整齐齐铺好的银色西装,非常满意,将手中的黑色行李袋放在上面,回过头。 那老头掏出上衣口袋的笔和纸正在记录着袁安和成岚的身体信息,听到言星河的话,转过头,面露难色:“言大少爷,虽然有现成的面料,但你看到我这店就我一个人,不吃不喝的帮你们做也得三天,就算多请个师傅也得两天,今晚的话,实在是……” “多请个师傅需要两天……我问你,城内跟你手艺一样好的师傅,现在有多少个?”言星河缓慢拉开黑色行李袋的拉链,把手伸进去。 “大概加上我,一共七个左右。”小老头老实回答。 “如果你把他们都叫来帮忙,今晚能做好吗?”言星河摸着行李袋里面的东西。 “那是肯定能做好的,只是那些师傅手里可能有其他加急的活儿,待遇不到位的话,不一定会……”小老头欲言又止。 “很好,这些够吗。”言星河双手伸进黑色行李袋,抱出一坨红色的东西。 它们崭崭新新,散发着油墨的迷人香气,被纸袋捆在一起。 一捆就是一万人民币。 言星河“随意”抱出的这些,就有将近三十万。 小老头傻了,呆在当场。 袁安和成岚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 “不够?”言星河又从行李袋抱出一坨,摊在先前那三十万上面,“这样呢?” 桌面上,散乱堆放着红色特殊纸张。 随便数数,便有六十多万。 津城是个小地方,需要高级订制西装的人并不算多,所以这种店向来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帮言星河他们做的三套西装,小老头本就是报出的虚高的“标价”,没想到言星河根本不砍价就答应下来,这已经让他赚了不少。 而现在言星河抱出的这一大堆“加急费”,更是相当于这间西装店一年多的纯利润。 所以,似乎只要答应一声,这个财大气粗不知钱财为何物的小鬼头,就要全都给自己? 小老头有些不敢相信,愣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中,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该说啥。 言星河家境富裕向来对钱没有概念,加上本身又没什么社会经验,而眼前的钱又都是彩票赢来的奖金,所以看小老头那样,还以为他在嫌少。 “那,我也挺理解你的陈叔,毕竟要你去请那几位师傅,是有点出卖人情,抹杀脸面的,那这样吧……”言星河又伸手进去抱出一坨,摊在桌上,“我今天确实没带多少,其他的还得给我两位朋友买点别的,这里大概有一百来万吧,如果你还觉得请不动你那些朋友的话……” “够!”姓陈的老头激动地大声叫道,头脑瞬间清醒,嘴里的泡沫星子把手中的本子都给打湿掉,唯恐言星河忽然想到其他主意,他哆哆嗦嗦跑过去,将软尺放到那一百来万上面,又用旁边一块布将钱全都盖起来,认真的看着言星河,“大少爷今晚就要?可以再早点,六点前就能拿到。” “那就麻烦你啦陈叔,也给那几位师傅道个谢,这点钱跟他们分一下应该够了吧?”言星河拍拍陈老头的肩膀。 “他们不配。”陈老头脱口而出,心脏逐渐剧烈。 这种行业内的“加急费”讲破天去也就两万块,自己就算花三万请那六个老东西来赶做,都算是仁至义尽。 所以算起来,自己干下这一单,至少能挣个小一百万。 不仅可以关店一段时间陪老婆子出去旅游,还能给那大孙子买套婚房。 想到这儿,陈老头再看言星河。 这哪里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鬼。 分明是金光闪闪的活财神爷啊。 “嗯?” “没什么大少爷,我只是觉得您没必要陈叔陈叔的叫,我收了您的钱,就是您最忠实的仆人,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豁出这条老命也帮您去做。”陈老头年轻时在欧洲留过学,此时敬了个鞠躬礼。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很多很多的钱。 陈老头甚至还想给言星河磕一个头,为确保这钱能拿得安心。 “哈哈哈哈,陈叔你还挺幽默……我朋友的尺寸都量好了吧?我今晚就过来取。”言星河拿起工作桌上的西装,准备去试衣间。 “哪能您亲自过来取啊?等下给我个地址,我保证给您准时准点的送到。”陈老头上去哆哆嗦嗦拍拍言星河衣服上的灰尘,满脸恭敬。 “因为接下来还要去几个地方,你这儿有我朋友可以稍微将就一下的备用西装吗?”言星河挠挠头,一副“给你添麻烦”了的表情。 如此表情可给陈老头整得不会了,赶忙摆摆手:“有有有,刚好有两套样板衣,和您朋友们的尺寸差不多,当我送给你们的,不用还回来。” “那怎么好意思!该多少钱就多少钱,我给得起。”言星河说罢将银色西装放在左手臂上,伸出右手又要去黑色行李袋掏钱。 这动作不仅连“禁止出声”“禁止提问”的袁安和成岚都忍不住上前几步想要开口阻止,更是将陈老头给吓得面容失色,赶忙拦住言星河:“哎哟喂大少爷,算我求求您,您可再别说话了……” 第一百零一章 暴雨欲来花满楼 “这种戒指不需要订做对吧?型号都有?你们两个过来试一下……行,还不错,包起来吧。” “钱包有不同的款式吗?嗯……三个颜色对吧?可以,一样来一个。” “这是你们店最贵的表了吧?来三块,现金支付。” 言星河提着那黑色行李袋,在步行街商场施展着绝不还价的钞能力,为袁安和成岚采购各种昂贵的“男人奢侈品”。 “喂……袁安……要不要过去阻止他一下?”就算商场已经开了空调,穿着一身西装的成岚也是满头大汗,站在“百达翡翠”名表旗舰店门口,捅捅一旁的袁安,“这小子可能偷了家里的钱来帮你,确实很讲兄弟义气,但我有见过他爸,是个超严厉的欧吉桑,如果被他爸知道他这么花钱……” “再多观察一会儿吧……把我们打扮得这么‘阔’,他肯定有什么大计划,至少搞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再说,实在离谱的话这些都可以退给他……”袁安扯扯领带,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次穿西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交给言星河。 “这些够了吧,不用包,也不用找了,我们直接戴走……”言星河将柜台上的三块百达翡翠用右手像抓街边的劣质珍珠项链一样抓起来,左手把那黑色口袋里面的红色东西倒出来,铺满一旁的收银台。 “来,接着,”不理店员们快要惊掉的下巴,言星河拿着表来到门口,将手里的两块表随意扔给二人,边戴自己那块边说道,“时间已经都调好了,从现在起,当我说‘对时间’,就以这表的时间为准,听懂没有?” “……”二人捧着名贵手表不住点头。 “时间紧迫,具体计划晚上在飞机上跟你们慢慢说,现在,‘零花钱’也用干净了,陪我去银行,取点正儿八经的‘启动资金’。”言星河戴好手表,拍拍手。 零花钱? 启动资金? “……”二人像傻子一样继续点头。 ———————————————————————————————— 不得不说,对于人类而言,“感官刺激”这种事,偶尔来那么一次两次,可能会令人心跳加快,浑身冒汗,但经得多了,其实也就那样。 什么叫“见世面”?实际上就是让你看到感受到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场景和画面,这样当你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再接触“它”的时候,不至于吓得手足无措,魂不守舍。 事实上,当袁安和成岚第一次面对五千万现金堆在金库里的场面时,他们都很洒脱的尿了几滴在裤子上。 但在将这些钱搬运到面包车上,呼哧呼哧往返了十几次之后,他们已经对这些钞票没有了任何感觉。 麻木。 从言星河掏出两三百万大手大脚的买奢侈品开始,到现在满头大汗的搬运这些钞票结束,他们已经对“金钱”这个概念麻木。 与此同时,他们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言星河,是玩真的。 “……言先生,我希望您能再次考虑一下,如此庞大的现金数量,我们光是调动就花了三天时间,出动了无数安保,你就这样将它们放在这辆破……这辆精致的面包车上,真的很不安全……实际上现在的信用卡和储蓄卡支付都非常方便,您是否能再考虑一下,是不是一定要将它们全都取走?”丢失这么大一个客户,是很有可能影响到年终奖业绩的,津城银行的田经理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做着最后的挽留。 “放心,不会令你难办的……不过要先问你一个事儿,你们这儿是可以接收到境外银行转账的对吧,比如从‘妈港’转到我这张。”言星河吃着面前茶几上的高级水果,摇晃着手里的银行卡。 “现在境外汇款都很方便的,算上折算汇率需要的时间,不出48小时就能到账……所以言先生您,是想去赌一手?”听到“妈港”这个关键词,经验丰富的田经理赶紧好言相劝,“言先生,我知道作为银行经理,对客户的资金走向提出质疑是违反职业操守的行为……但我看言先生您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又刚刚中了大奖,所以作为一个‘过来人’,想劝您几句……赌博这种恶习,随便玩玩就得了,可千万不要孤注一掷,老实说,我当银行经理这几年也见过不少取光现金去‘妈港’豪赌想让资产翻倍的,到今天为止,没有任何一位能再回到这里来……赌博,害人呐……” “噗,行,就因为你这个提醒,过几天我的钱还是转到你这儿。”言星河对田经理竖起大拇指,对他这种出言劝赌的行为非常欣赏。 “哈哈,那真是谢谢了,那大概是多久,会有多少钱会转过来呢,我先做个备录……”田先生以为言星河想通了会留下一点不参与赌博,虽然可能不及现在这么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算给自己的业绩情况挽回一点损失,因此掏出上衣口袋的纸和圆珠笔笔,准备记一下。 “最多三天后,十个亿。”言星河收起银行卡。 啪嗒。 圆珠笔掉在地上。 田经理自知失态,赶忙捡起来,将笔和纸都放在茶几上,尴尬的笑道:“言先生您可真会说笑……” “是不是说笑,三天后你就知道了,”言星河满脸坏笑的看着他,“到时候可被跟我那两个朋友一样,被吓得尿裤子哦。” “不会不会,言先生您开心就好。”田经理下意识耸耸肩,认为眼前的小年轻已经没救。 这些年他看过太多以为自己“拥有强运”的人沾上赌博而家破人亡的例子,知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最终还是伸出手:“言先生,丢失您这么一个大客户对于我个人而言还是非常痛心的,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赌博是魔鬼,希望您能抵抗住它的诱惑,懂得止损,及时悬崖勒马。” “你的业绩一定很好吧,今年我就帮你涨涨工资。”言星河也微笑着伸出手和田经理相握。 “哎哟言先生您可别给自己下套了……”田经理看着眼前完全不知道啥叫“人品守恒定律”的言星河,不由苦笑道。 ———————————————————————————————————— 妈港。 原本被葡萄牙占据的小渔村。 现今的世界四大赌城。 一个罪恶滋生令人堕落的腐朽之地,但同样,也是一个人性丰富充满黄金的梦想之地。 对任何人而言都“数不尽”的金钱财富,无数个版本“一夜暴富”的迷人故事,纸醉金迷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 那里有着最极致的压抑黑暗,也充满着最能激起人类多巴胺的愉悦光明。 “……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言星河坐在私人飞机的高级皮椅上,摇晃着手里装在红酒杯中的可乐,指着地图上的“妈港”,对面前已经换好西装和内裤的二人组说道。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上言星河给他们买的那一套昂贵服装和饰品,又被言星河带去高档的理发店做了大背头发型,这本就长相不差的二人现在简直像是男团出道,浑身都在闪闪发光。 “妈港?妈港好啊,”成岚虽然被解禁了说话的权利,但还是不敢向穿上银色西装后气场更足的言星河提问,只能满脸憋屈的竖起大拇指,“只是言老大,实际上你这种行为叫做‘绑架’你知道吗?好歹也让我给家里说一声吧……” “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学校方面我已经请好假,你们的家人我也安排了人去通知,说是跟着我一起去参加了一个心理与学习培训的高级补习班,帮你们调节上次‘绑架伤人案’的心理创伤,而你们的父母都已经答应了……考虑到袁安下个月才成年太麻烦,所以我还花了‘超高价’为你们二人做了假护照和假身份,等会下飞机妈港的‘接应人员’就会给到你们……接下来,你们只需要乖乖跟着我……” “言星河,我知道不能向你提问题,但有个事儿我一定要说一下。”袁安左手扶着下巴,右手高高举起。 “你说吧。” “我也很清楚,赌博确实是能赚大钱的办法,而妈港这种地方更是有些数不清的钱等着去捡……但这也捡不了多少吧?我是大概能猜到你想干嘛啦,你想利用自己强大的心算能力跟我们打配合去玩21点,但言星河,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过新闻,自从发生过那个‘马恺文’事件后,赌场是不允许数学天才参加21点游戏的,我们最多赢个几百万一千万的,就会立马被所有赌场拉入21点黑名单。” “你带五千万去,是想进行概率永远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其他赌博游戏的话,会不会太冲动了一点……我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但终究是因为我而拿出来的,如果你只是单纯的要去‘赌博’,现在就跟我讲清楚,我立马下飞机走人。”袁安说罢就要解开西装的领扣。 他是有这个决心拯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但他也没有自私到需要自己的兄弟拿这么多钱去冒险。 “那,我再重复我的要求,接下来,你们什么问题都不能问,需要对我进行无条件的信任。”言星河没有正面回答袁安,而是从一旁的银色行李箱中拿出三张a4纸,递了两张给面前二人。 “这是……”透过机顶灯光,成岚逐渐看清a4纸上的内容,渐渐起了鸡皮疙瘩。 “……”袁安没有说话,上下扫视着纸张上的内容,咬着手指甲,感觉毛骨悚然。 如果这张纸上的东西是真的,那么…… “这是接下来三天,所有nba季后赛和欧洲各大足球联赛的比赛结果……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们,这次我们过去要靠这张纸赢多少钱?”言星河将手中的红酒杯放到一旁精致的扶板上,揉揉鼻梁后展开双手手掌,对着二人微笑道,“不多不少,十个亿。” “……” “……” 购置昂贵的奢侈服饰,从银行取出五千万现金,现在又拿出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铺垫到这里,当言星河说出“十个亿”这个关键词时,不能问问题的袁安和成岚二人相视一眼,猛然乐出了声。 他们同时想起了周星驰那部叫《食神》的经典电影。 他们同时明白了李兆基饰演的鹅头老大,为什么在听到史蒂芬周说的开分店上市集资炒股票买房地产再分开上市收股息后,会噗呲一乐。 原来在遇到降维打击的超级高手,又是准备充分的作为自己队友的时候,人真的会莫名其妙高兴起来。 “哈哈哈哈你笑什么?你搞懂了吗?”成岚看向袁安。 “搞倒是绝对搞不懂,但是搞起来是很有搞头的哈哈哈哈哈哈。”袁安捏着手里的a4纸,异常兴奋。 “哈,哈,哈,明白了就好。”言星河假笑三声,不理正在发癫的二人,站起身走到机长室门口,拍拍门。 “少爷。”唐叔将门打开,手里拿着驾驶头盔正准备戴上。 “唐叔……真是麻烦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跟‘过去’有任何接触,但这次……” “没事,联系妈港那老东西才知道,他最近正好遇到个问题,急需一大笔钱,安排这次‘接应’,算起来还是他欠我一个人情,”唐叔笑笑,摆摆手。 “唐叔,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一定好好跟你讲清楚我在干什么。”言星河认真的看着唐叔。 “干过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又被老爷捡回家,到了我这个年纪,对真相的渴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我啊,现在只希望少爷你能够平安幸福的长大。”唐叔微笑道。 “我会的,”言星河点点头,“起飞吧唐叔,去妈港。” “是的少爷。”唐叔戴上驾驶头盔,坐到驾驶座上,跟地勤对接确认起飞指令,随即发动飞机。 言星河关上机长室的门,走回座位,看着叽叽喳喳正谈论nba赛果的二人组说道:“我劝你俩不要这么兴奋,等会着陆后还有一大堆事情呢,最好现在休息一下。冰箱里各种饮料都有,零食柜有不同国家的的零食,你们想吃想喝就随便拿,我得先睡会儿,啊……” 言星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一旁的抽屉取出白色眼罩戴在头上。 “喂,三弟,我突然帮你想到了一个外号。”成岚放下a4纸,看着言星河的造型,对着他挑眉弄眼。 “什么外号?” “有来自未来的道具,还不遗余力不求回报的帮助我们家的废物大雄,以后我就叫你‘小叮当’吧。”成岚哼起了哆啦a梦的主题曲。 “倒是不错。” 言星河挺喜欢这外号,咧开嘴笑道,戴上眼罩。 第一百零一章 妈港风云(一) 4到5月是妈港的雨季。 特大的季节雨伴随着乌云笼罩着整座妈港岛,白色的雷电光在云中腾挪翻转。 云层高度过低,能见度过低,雨量太大,是最糟糕的着陆天气,连唐叔都有些头痛。 “少爷,请你们绑好安全带,接下来可能会有些颠簸……”唐叔奋力抓着航向摇杆,透过机长室的广播通知座位舱正被一道惊雷震醒的三人。 三人迷迷糊糊揉揉眼,透过窗户往外一看,赶忙正襟危坐,将安全带绑得死紧。 “控制塔,控制塔,控制塔,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他妈的,老j你个王八蛋,乌云把我视野全挡完了,赶紧指挥老子驾驶。”唐叔扶着驾驶头盔上的麦克风怒吼道。 “啊呀呀,真是岁月催人老,伟大的‘唐生’连这种小天气都要辅助驾驶了吗?”头盔耳机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沙哑老头声。 “哈哈哈老王八,事先跟你讲清楚了,飞机上有特别重要的人,如果降落不平稳给他惊到,老子落地后一把火烧光你老窝。”唐叔笑骂道,语气不像玩笑。 “别别别,老东西一把年纪脾气还是这么冲……地面西北风,风速每秒9.7米,跑道无障碍,大侧风需要侧滑降落,右翼抬高3米左右……”耳机里传来“老j”冷静沉着的声音。 唐叔驾驶着小型的私人飞机从乌云层杀出,根据老j的指挥,准确无误降落到临近海边的一条私人飞机跑道上。 稳稳停好飞机,唐叔取下头盔,打开门走到座位舱。 “少爷,没颠着吧?” “还好,到了吗?”言星河摇摇头,取下眼罩,打了个哈欠,明显睡得很好。 “到了,只是外面在下暴雨,去‘基地’还有一段路,三位的西装恐怕得先脱下来,我帮你们叠好。”唐叔从座位舱行李柜中取出一个银色大箱子打开,拿出三套轻便的沙滩风衣裤递给三人。 “唐叔,你那战友已经到了吗?”言星河解着西装纽扣问道。 “嗯,天气糟了点,他刚刚在指挥塔帮我忙,现在应该开车过来了。”唐叔接过三人的西装,整齐叠好放进箱子里。 “啧,小叮当,你这管家大爷什么来头,咋还会开飞机。”成岚拍拍身上的蚕丝豹纹图案沙滩衣裤,感觉十分舒服,站起来给袁安展示着。 “嘿,这个问题倒是可以告诉你,但你真的想知道吗?”言星河扶着下巴,满脸坏笑,“知道他身份的普通人,除了我和我爹,基本上都死光了。” 似是配合言星河的话,唐叔停下手里的工作,满脸阴沉的盯向成岚。 “不了不了……”成岚被唐叔凶狠的眼神吓得一抖,赶忙摆手,看向窗外的海景转移话题,“这就是妈港吗?我爹一直说想带我来见见世面,感觉也不怎么样嘛。” “这儿是‘社团’偷渡用的飞机码头,离市区还有一段路呢,全世界最纸醉金迷的地方之一怎么可能是这样?”言星河提起一旁的银色行李箱,从饮料柜中拿出三瓶红牛,“都休息好了吧,来,喝点红牛,还得让你们把那些钱搬到车上呢。” “……妈的,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有这么讨厌钱的一天,”想到后备箱中1000多斤的钞票,袁安叹了口气,接过红牛。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言星河拍拍袁安的肩膀,走到飞机出口前。 机门缓缓打开,起落架慢慢放下。 大雨中,一个穿着迷彩雨衣的人靠着一辆改装后的巨大皮卡车,站在飞机跑道上,手里正拿着个手电筒对着机门晃来晃去。 “是老唐吗?”那人看见出口打开,冲里面喊叫道。 “老j,把车开到后面货舱!”唐叔出现在门口,也冲那人大喊。 “好嘞!”那人对着唐叔猛然挥手,显得很兴奋,赶忙打开车门发动汽车。 “喂,小叮当,你说唐叔老点不帮我们忙就算了,你说你是头脑担当不能累着不帮忙也算了,这叫来的帮手我总能让他帮把手吧?”成岚看着缓缓打开的货舱门,扭扭脖子,活动身体。 “那你能叫动的话,我是无所谓啦。”言星河耸耸肩。 “你说的!”成岚摩肩擦掌,准备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但当皮卡车稳稳停在货舱踏板下,看到从驾驶室下来的“老j”那副模样和状态时,成岚瞬间泄了气。 只见那老j脸上全是褶皱,长得跟香港明星午马一样,看起来不仅比唐叔还老,右腿竟然还打着新鲜的石膏,正披着雨衣一瘸一拐的走向唐叔。 “……来吧,兄弟。”袁安拍拍成岚的肩膀,又拍拍货舱中间堆着的钞票。 “我以后绝对不赚这么多钱,恶心!”算上这趟,已经是第三趟,成岚觉得手酸不说还很火大。 抱怨归抱怨,二人还是呼哧呼哧的当起了苦力工,将钱用小推车一车一车的运到皮卡后备箱上。 “想必这位就是言少爷吧,久仰久仰……”老j走路好似破坏之王中的吴孟达,笑起来褶子快把眼睛遮住,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走向言星河。 “怎么回事?叫你来不仅是接应,还有安保的工作,怎么把自己腿搞成这样?为什么不提前在电话里跟我说一声?”唐叔挡在言星河身前,拍开老j的手,眉头一皱。 “报酬这么丰富,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格,这不是怕你担心之后立马换人吗……”虽在通讯中嬉皮笑脸的开玩笑,但现实面对唐叔老j明显有些害怕,眼神躲闪的挠挠头,“人老了不中用,前段时间收个帐追人的时候不小心滚下楼梯给腿摔断了……不过唐老大,你大可以放心,我已经通知我儿子回家了,今晚就到,这次的妈港安保任务会交给他负责……我那儿子虽然不成材,但毕竟也是我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他天赋挺高,人也机灵,至少比现在健康状态下的我强个两三倍左右……” “真的吗?”唐叔面色阴沉,明显容不得任何玩笑话。 “我以‘唐小队’的戒律发誓,我以代号‘j’发誓。”老j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表情认真的对着唐叔敬了个礼。 这是“唐小队”最至高无上的誓言,唐小队的成员只会在最认真和最重要的情况下发出。 唐叔盯着老j,良久,嘴角慢慢上扬,换上一副罕见的灿烂笑脸,伸开双手走上前去紧紧抱住老j:“哈哈哈,老家伙,真是好久不见,怎么变得这么老啦?腿还痛吗,要不我来开车?” “嗨,什么样的枪子儿没吃过?这点痛算得了什么,只是行动比较不方便……唐老大,当初我就该听你的不要结婚,现在可好,老婆也跑了,儿子还叛逆期不肯听我的规划,处处跟我作对,搞得我才五十几岁就跟七十几的人一样,哎……”曾经生死相依的老战友重逢,老j不由得眼眶一红,不住诉苦。 “安定下来就好,这次如果不是‘收风’的时候听说你缺钱,我也不会来打扰你的生活……我记得遣散小队的时候我不是分了你一大笔钱吗,怎么搞成现在这样?”看到老伙计脸上肉眼可见的沧桑痕迹,唐叔用拳头轻锤一下老j的胸口,抱怨道。 “嗨,唐老大你看看我们是在哪儿,”老j转过身指指妈港那被狂风暴雨吹得花枝招展的海滩,“你知道我这人就好烂赌,当初就是因为你给得太多,我一激动就直接移民到澳门来住……十赌九输,三年前输了个精光,原来的大房子也卖了,搬到这破乡下,老婆也悄悄跟别人跑掉……后来我连儿子的学费都付不起,搞得他书都读不成跑去云游天下四处打工……这不,好不容易花三年时间把赌给戒了,还加入了‘社团’算是找了份合适的‘工作’,跟儿子的关系也稍微缓和一点……所以现在啊,就想挣一笔大的,好都留给我儿子,让他重新读书,做自己想做的事,也算是弥补一下我的亏欠吧……” “j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很抱歉来之前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儿子,所以这次不管我们成不成功,我都会支付两个人的费用……也就是两千万,对吧,唐叔?”言星河背着手,站在货舱门前开口,整个人在身后的灯光映照下正在闪闪发光。 “……”老j听到这番话瞬间呆住,又是看看言星河又是看看老唐,仿佛没听懂言星河在说什么。 “还不快道谢。”唐叔拍拍老j的肩膀,觉得好笑。 “……啊啊啊啊,那个言少爷,我我我我……”看到向来不喜开玩笑的老唐确认了这件事,老j再看向言星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尊活菩萨,手足无措激动得作势就要当场跪下。 “诶诶诶,j叔你年纪这么大,现在闪电又多,你给我磕头,等下我被雷劈了怎么办。”言星河微笑着赶忙上前扶起老j。 老j浑身发抖抓住言星河的手,声音哆嗦:“言大少爷,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老j在妈港一天,任何人想伤到你,都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嗨,别说这些不吉利的,法治社会,你和你家少爷就相当于我买的一个‘保险’,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会盼望着你们出现。”言星河拍拍老j的肩。 “是是是……”老j赶忙点头。 “呼……呼……呼……喂,你们三个,演够没有?”成岚将推车扔到一边,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都搬完啦,累死我了,操。”袁安背对背靠着成岚,也是满头大汗。 “嘿嘿,辛苦辛苦,”言星河看见累瘫的二人不由乐道,拿着肩膀上早就准备好的毛巾蹲到二人面前,“来来来,擦擦汗,饿了吧?等下我请二位吃妈港名菜蟹肉粥!” “什么破蟹肉粥,老子要吃大龙虾。”成岚拿毛巾抽打着言星河。 “还有蛋挞跟大鲍鱼!”袁安举手附和道。 “啧,那三位小少爷可有口服了,我们的‘社团’老大是个饕客,而老小弟我不才,除了帮社团做一些‘日常工作’外,还是社团的总厨师长。” 老j站到三人面前,鞠躬微笑道。 ——————————————————————————————————————— 随着皮卡车驶出跑道离开这偏远的偷渡码头,妈港“不夜之城”的称号也逐渐明朗起来。 已经半夜十二点,远处还能看到各种闪烁的五彩灯光照射夜空,而近处的绿化带也渐渐多出许多炫光夺目的小彩灯。 虽说是“郊区”,但跟随大路行进,还是能看到许多的超市、酒店和小型赌场,穿着各异的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暴雨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但浓烈的雨势和乌云也抵挡不住大街之上那股热烈浓厚好似滚汤般的“人气”。 这是一座“活着”的城市。 袁安趴在窗户上,不由被绚丽的妈港所吸引,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外面世界的“温度”。 老j开车又稳又快,言星河坐在副驾驶默然翻看着手中“计划书”,唐叔叉着手不动如山的闭目养神,而成岚已经累得呼呼大睡。 众人一路无话,很快便来到了老j在郊区的双层小平房中。 这栋小平房破破烂烂,旁边还有个公共厕所,外表像极了电影《赌侠》中周星驰和刘德华住的那一个。 将皮卡车停在车库,众人下车从车库门走进平房,才发现平房外表虽破,但里面却干干净净收拾得一尘不染,家具摆放整齐,吊灯温和不刺眼,客厅正中间还摆着一张崭新的餐桌。 “这附近有个渔港码头,海货很新鲜,知道我住这里后,老大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打打牙祭,所以我也好好装修收拾了一下,用于接待你们,不算失格吧?”老j抓着一把钥匙站在客厅中间,对着众人笑笑,“后厨房有我前几天买来养着的各种顶级好货,本来是准备给老大的,但现在社团的工作反正我也准备辞掉,这次把它们拿出来开个简单的海鲜烧烤派对,给你们洗洗风尘。” “好耶!”累了一天的成岚和袁安此时饿得要死,流着口水欢呼道。 砰砰砰。 平房前门,响起了敲门声。 “哟,来得正巧,可能是我儿子!”老j眉毛舒展,非常高兴,赶忙跑到正门。 只听正门处一阵叽叽喳喳,不多时,老j便领着一个跟言星河他们差不多大的小青年来到众人面前。 只见这小青年背着个很大的挎包,穿着一身背心露出健壮的身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 他的站姿笔直,气息平稳,长相冷峻,眉毛好似剃刀,双眼如老鹰般犀利,正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傻小子,眼前这三位小兄弟就是你要保护的对象,给大家打打招呼,做个自我介绍吧。”老j拍拍小青年的头。 小青年冲老j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挎包,快步走到三人面前,与三人一一握手。 他的手劲很大,正如他的人一样结实有力。 他的眼神清澈且凛冽,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充满傲气。 “你们好,我叫君陌。” 他微笑着,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妈港风云(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桌上的蟹肉粥、清蒸帝王蟹、炭烤大鲍鱼、烤澳洲龙虾、烤石斑鱼都被吃得七七八八,老j埋在后院的陈年女儿红也早已见底。 外面的暴雨丝毫不见停下来的势头,天气也越发寒冷。 但房间里的气氛却热闹非凡。 “……唐老大,我这人赌鬼烂命,随时死掉都无所谓,但这些年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儿子……输光家产那段时间,我天天酗酒,对他非打即骂,没想到这臭小子对我不离不弃,整天照顾我不说,还把学给退了,出去打工养家……就算后来被我赶出去,他每个月还他妈给我打钱回来……” 也许是唐叔的到来令老j卸下心防,也许是与儿子的久别重逢令他激动万分,原本只是用来“助兴”的女儿红,老j一个人就喝掉大半,此时在残羹剩菜的餐桌上拉着唐叔的手,声泪俱下的倾述衷肠。 “我真的有一个世界上最棒的儿子,但他为什么就偏偏,为什么就偏偏摊上这么一个烂鬼老爸……” “爸,你喝醉了,”君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老j身后,双手将正摇摇晃晃快要摔下椅子的老j扶住,随后对众人带着歉意说道,“让各位见笑,据我所知我爸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他以前的酒量还挺不错的,我这就……” “诶,侄子你放下,我扶他去睡觉,你们同龄人比较有话聊,我就不陪着了。”微醺的唐叔起身抢过君陌手里醉倒的老j,将他缓缓扶出客厅。 君陌目送二老离开,回头对吃饱喝足的三人点点头,叉着手,站到一边。 “嗝……喂你站着干啥,坐啊。”成岚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扶了扶一旁的椅子。 “作为负责三位安全的‘保镖’,从现在起,我们应该有明确的阶级观念……” “得得得,我最讨厌假正经,你可千万别这样,”成岚还未等君陌说完便摆手打断,站起身拎着两把椅子来到君陌面前,“咱们也差不多大,既是相遇便是有缘,我可以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兄弟,但我可不放心交给‘保镖’。” 说罢,成岚坐到君陌旁边,将另外一根椅子放好,抬着头看向君陌,微笑。 “……”大概是从未遇到过如此自来熟的同龄人,也大概是没想到2000万人民币的“雇主”会如此友好,君陌一时有些愣住。 “好啦好啦,大冷酷哥,你就坐下吧,我是不清楚你受过什么教育,但在我们那儿,只有站着的才是老大。”袁安满手油腻的嗦着手里的海狮螺,对着君陌嘿嘿笑道。 “大家都是同龄人,据科学研究表明,一个年纪相仿的团队,如果其中有个人特别正经规矩很多,那团队的氛围一定会越来越糟糕,我们还要在澳门呆三天,你如果这么正经,我们压力会很大,花两千万只买了个安全而没买到开心和轻松那不就亏大了,你说是吗?”言星河举起面前的易拉罐可乐,也对君陌颔首浅笑。 君陌看看眼前满脸真诚的成岚,又看看餐桌上同样友善的其余二人,已经好长时间独来独往没交过朋友的他,胸口涌现出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奇妙。 君陌那敏锐的嗅觉,闻到了这三人身上,与自己一样的气味。 那是独立,是聪明,是勇敢,是善良,是正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君陌挠挠头,坐到椅子上,又挪动椅子到了餐桌前,看着餐桌上的剩菜,罕见的开起玩笑,“嘿,其实刚刚有点紧张,压根没好好吃饭,前段时间待在缅甸帮人挖玉石的矿,吃得那叫一个惨……我不客气啦?” “吃吃吃,你爹的手艺你还不吃饱,搞得我们像虐待员工一样,”成岚也挪动椅子跟过来,好奇的问道,“看你这模样,跑过的地方不少吧?咱们三都是温室的花朵,你可得好好唠唠。” “嗨,外面的世界呀,虽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总是充满刺激与精彩,但的确非常有趣。” 君陌抱着一根蟹腿,叹口气,缓缓道出自己的经历。 原来,当初酗酒成性的老j在偶然的一次清醒时在家中翻出了一块劳力士。 他跑去当铺换了钱,二话不说便找到妈港的‘假证张’,用所有钱为未成年的君陌办了一堆假证件和假护照。 老j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对世界充满好奇,喜好看各种探索频道和地理杂志,最崇拜的偶像是麦哲伦,也曾经答应过他要带他去环游世界,但老j同时也知道自己再也翻不了身。 带着假证回到家,老j决绝的将君陌赶出家门,并与他断绝了关系,让他自生自灭。 早熟的君陌当然知道老j在想什么,所以磕了三个头便离开妈港,出去闯荡。 这些年,凭着老j从小教给他的各种生存技能,他跟随渔船在日本海捕过鲸,被人看中在泰国打过草量级黑拳,与一支美国探险队徒步穿越过罗布泊,在非洲草原上捕杀过泛滥成灾的麻雀,而最近就是在缅甸,在玉矿中挖玉石原料出去卖,想要换点“探险费”。 “……我已经联系好一支顶级的北欧探险队,他们答应我,只要我能自己解决费用问题,就带着我一起去征服珠穆朗玛峰……对了,上次在泰晤士河游轮上打工的时候,还认识了一位叫‘埃德·斯坦福特’的挺有名的探险家,听说他最近在筹备横穿亚马逊丛林的计划,正在招募帮手,如果……如果能够顺利得到这次的报酬,我就不用浪费时间去打工挣钱,可以有时间结识更多厉害的人,去进行更高维度的探险了……” 餐桌上剩余的饭菜被君陌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是他最熟悉也是最怀恋的“老爸味道”,甚至拿起盘子舔起调味料来。 而客厅上其余三人在听君陌讲完后,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 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将那些困难经历说出口,言语中没有抱怨,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未来的希望和对更高挑战的憧憬,这样的同龄人,他们只剩下尊敬。 “啧,你这次拿到钱干脆去买台好点的相机,经历这么丰富,不记录下来真是可惜了,”成岚打破沉默,咂舌开口,“到时候你征服了珠穆朗玛峰和亚马逊,也可以带照片回来给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兄弟开开眼。” “我倒是没有拍照的习惯,不过如果你们想看的话……”君陌放下盘子,呼出一口吃饱的气。 “想看!”三人异口同声抢答。 “好吧,那我先记下来。”君陌掏出上衣口袋一本防水的小册子和防水的笔,认真的将这件事记录在“探险准备工作”这一页上。 “少爷,天有点晚了,明早还得去老j的社团兑换港币,你看……”唐叔安顿好老j,掀开盖帘走到客厅,对言星河说道。 “行,”言星河拍拍手,站起身,看向屋内三人,“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开始就该干正事……” “那个……”袁安举起手,想起言星河交代的“禁忌”,又放下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在你俩这么遵守约定又这么辛苦的份上,问吧,就一个哦。”言星河摊摊手,伸出食指。 “明天要干什么正事啊?”成岚脱口而出抢先问道。 “你特么……”袁安一拍成岚,对他翻个白眼。 得,这么好的机会,这大白痴就问这种一定会知道答案的问题。 但再想撤回提问已经为时已晚,只见言星河推推眼镜,一脸邪魅微笑,缓缓告诉二人明天的计划: “花钱,明天咱们的正事儿就是,玩命的花钱。” ————————————————————————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叶,世界经济倾向繁荣,各个国家也逐渐恢复外交,开放交流。 抓住这一机遇的妈港在那个时期广设赌厅,大大小小的各式赌场沿着海岸线一路开到市中心,可谓壮观至极。 但随着赌厅的越来越多,各大赌场的老板们发现了一个越来越严重的问题——僧多粥少。 简单来说,就是赌徒的数量并没有根据赌厅的增加而增加,而是在倾向于恒定,这使得内卷越来越严重,有些赌厅甚至不得不提高赔率以此吸引客源。 在这座以“赌”为生的城市中,这样模式发展下去可不是办法,到最后只会爆发冲突,导致内斗。 人类确实天生就具有“赌性”,但这个世界上会想去“主动赌博”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人人都赌这种东西不能沾,但一旦沾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都会上瘾。 因此,“博彩中介人”这个职业,便应运而生。 他们为那些不知赌博为何物的游客们科普赌博知识,他们领取着高额的“佣金”去到世界各地寻找结识那些嗜赌的老板、企业家随后将他们介绍到赌场参赌,他们利用人性弱点不停发展着的“赌徒”客源,为妈港的大小赌场介绍“新血”。 1988年,妈港赌王“何鸿生”将赌场实行包厅经营制和叠码放贷制,这一举措,彻底改变了整个妈港的命运,也让“博彩中介人”这个职业彻底见光,发展得越来越庞大。 直到2008年,妈港博彩业纯收入的分配比例如下:40%的收入缴纳政府税,40%的收入付给博彩中介人,其余20%归公司。 而缴纳妈港政府的税金中,70%都来自“博彩中介人”们的客源介绍与贡献。 妈港博彩股份有限公司行政总裁何鸿生在赌王大会上表示,一旦“中介人”总会成立,他立马提供办公楼供其使用。 拉斯维加斯赌王,在妈港拥有三个大赌场的史蒂芬.永利也极其看好妈港的“中介人”,公开表示愿意与妈港博彩中介人合作,并打算等新赌场开张之后,也要第一时间雇佣他们。 他们是传播赌博的“恶魔”,是妈港最大的“导游”,也是最又吸血又吃肉的恐怖“牛椋鸟”。 他们注重隐私,潜伏在妈港的各个角落,或全职或兼职的进行着这份“工作”,偷偷的为妈港的博彩事业做着巨大的贡献。 而妈港莲花路一家不起眼小小“白云书店”的老板白云遮,就是这么一位不为人知的“博彩中介人”。 但相比于那些“中介人”“高级经理人”“vip运营管理”诸如此类高大上的称呼,白云遮更喜欢叫自己为“叠码仔”。 帮助那些“顾客”将桌上的筹码叠得越来越高的以此换取赌场报酬的,叠码仔。 莲花路西边是著名的“威尼斯人”,东边是经久不衰的老牌赌场“银沙海岸”,北边还有一家声势浩大的“美高梅”赌场酒店。 能来这里的人,断然是不会跑到书店来消费,因此白云书店的经营情况可以用惨淡来形容,每个月的营收连房租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就是这么一个如此“经营不善”的小书店,竟然在这寸土寸金的莲花路,已经开了足足有三年。 原因之一,当然是因为老板白云遮有个热爱读书的爱好,而开一家书店一直就是他的梦想。 至于原因之二嘛。 是因为这个被街坊邻居认为没有出息的“败家子”,正是妈港“叠码仔”的三大天王之一。 “……白哥,陈老板这次可输得够呛,我们借他的那点债连着利息都追回来了,加上赌场的抽佣,大概有将近三千万的利润。”一个穿着西装,梳着整齐大背头,戴着副金丝眼镜好似高级白领模样的青年拿着本《傲慢与偏见》放到柜台上,而书上还放着一张金色银行卡和三十六块港币。 柜台内,三十来岁,长相清秀皮肤白皙好似《倩女幽魂》中张国荣般书生模样的白云遮将面前的书合上,抬起头,把桌上的银行卡随意丢进一旁的收银台,又走到后面的书堆中翻找,随后抽出一个巨大的白色行李袋。 “这些天辛苦各位了,这里有三百万,带兄弟们去好好玩玩,我把钱清点完后,还有五百万的辛苦费给你们分一分。”白云遮将袋子放到柜台上,又坐回座位,打开面前的《小王子》继续看起来。 “谢谢白哥!”白领青年大喜过望,知道白云遮不喜欢过多的客套和奉承,赶忙抱起行李袋,在出门时又像是想到什么,回头跟白云遮说道,“白哥,早上收到的风,说是‘风顺堂’那边有个小赌场,去了三个千万级的大‘豪客’,感觉消息有点假,但很多叠码仔都在往那边跑,你看你要不要……” “是吗?” 白云遮抬起头,挑挑眉毛。 第一百零三章 妈港风云(三) 说到豪客,一般都是指“大陆豪客”。 妈港赌城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发展为全球第一,甚至远超拉斯维加斯,靠的就是这些大陆豪客。 像白云遮这样的“天王级”叠码仔,每个月都会定期去帝都、魔都等富饶的沿海城市寻觅理想中的豪客。 通常情况下,白云遮会对具有以下五种特点的人主动出手: 1.有钱。民营老板、企业高管、明星、金融投资人员、金领、富二代等。 2.玩心重,舍得花钱,讲究排场。 3.冒险或又显而易见的赌徒性格,喜欢一夜暴富以小博大诸如此类的故事。 4.有软肋。比如家庭、名声、事业等,只要有顾虑,那以后追债就会很轻松。 5.不服输。这是所有赌场最喜欢的顾客,越是不服输的人,进入赌博世界就越会输得越多。 和其他高级叠码仔一样,白云遮在几乎每个富饶城市都拥有自己的私人会所和高级夜总会,在寻觅到具有上诉五个特点的合适豪客之后,他都会将这些人带去他的“地盘”尽情玩耍,大方招待,什么好吃好喝,什么昂贵礼物,都是最基础的基础。 但相比于其他叠码仔将豪客当成“羊羔”或“敛财工具人”,最终目的是将他们引向赌场从他们身上赚取佣金,白云遮更多的,还是真心想要“交朋友”。 不同于妈港另外两位天王级叠码仔那样视财如命,用一层又一层的人性圈套将那些土豪大老板骗进妈港赌至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才算罢休,白云遮不仅会对自己的“客户”非常清楚的介绍赌博的危害,还会在“客户”失去理智输光一切后,自掏腰包给予他“启动资金”希望他能东山再起。 明明是依靠赌徒嗜赌本性挣钱的寄生虫,却原则上不希望自己的“客户”下重注输光一切,是不是觉得很矛盾? 但白云遮却不觉得。 他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他需要金钱,需要金钱带给他的安全感,所以他选择了这样一份“正当”的职业,合理的利用“规则”,利用自己的“专业手段”去获得报酬。而在赚到足够多的金钱,在看见了无数赌博家破人亡之后,能力越来越大的他认为自己的客户也应该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不赌”。 因此,在用比妈港所有叠码仔都还要夸张的“大方”和客户们成为朋友后(为了陈老板的小儿子读上好学校,提前收到消息的白云遮为其购置一套价值五百万的学区房),他会大方的向客户们介绍妈港的魅力,介绍赌博的有趣,但同时也会三番五次强调赌博的危害,用各种例子去劝说他们不要跳进这个悬崖。 如果客户听从他的意见选择不赌,那他会非常高兴的与他继续做朋友,大方程度更甚从前。但如果客户还是想去“试试”,那他也会为他们安排最好的妈港之旅,令他们享受到全妈港最棒的赌博服务。 喜欢读欧洲书籍的白云遮,认为自己像是一个叫“路西法”的堕落天使——一半是上帝亲手创造的最美丽最耀眼的天使,而另一半则是堪比撒旦的最恐怖最邪恶的恶魔。 他会将人类蛊惑到黑暗的世界去直面黑暗,但在心底却始终相信拥有自我意志的勇敢人类,一定会想方设法斩断一切荆棘,闯回光明。 就是因为这种不符合“职业操守”的别扭性格,妈港的另外两位天王向来都瞧不起白云遮,带着由妈港百分之六十以上叠码仔组成的中介联盟一起排斥他。 一方面是因为白云遮总是有那种莫名其妙的“个人魅力”吸引到各种富商豪绅赚得盆满钵满,另一方面则是他的客户通常“复赌率”极低影响到了叠码仔们的“二次收益”,而更多的,还是他们认为白云遮简直是天底下最“伪善”的人类怪物。 但白云遮丝毫不在乎其他同行的看法,依旧我行我素的执行着自己的“正义”。 他专业,他的客户都是他的有钱朋友,而他的朋友又会给他介绍其他更有钱的朋友。 他大方,他的手下遍布妈港和大陆,个个腰缠万贯忠心耿耿,眼线更是不计其数。 他有钱,在各大赌场,仅凭“白云遮”这个名字便可以不用掏任何现金预支两个亿的“信用筹码”。 而更加令人可气的,是他这一两年居然还在通往妈港的各大码头以及妈港市中心,开了很多家“戒赌中心”,光明正大的去给别人宣传赌博的危害。 就是因为这些,他简直成了妈港叠码仔联盟恨得牙痒痒却又除不掉的存在。 关掉书店大门,白云遮用书捂着嘴打了一个大大哈欠。 看看表,中午十二点,正是饭点,也是去接触“豪客”最好的时间。 风顺堂是个较为偏僻的地方,那里只有一家挪威人开的“奥斯陆”小型赌场,里面没有vip贵宾厅,只有老虎机、百家乐、龙虎斗、21点和一些德州扑克的散桌。 手持千万级现金的“豪客”会选择那种地方进行赌博,大概就那么两个原因。 第一个,他们是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知识水平有限,根本不清楚妈港的城市结构,来到妈港旅游后看到有个赌场就跑进去“玩玩”。 这种随便玩玩就能带着千万现金的人,本身的财力只会更大,保守估计也得有个几亿。 第二个嘛,则是他们正在用这种方式,明目张胆的吸引着妈港的“叠码仔”过去进行“华山论剑”。 他们知道,拿着千万级的现金去小赌场参赌,只要消息传出,那全妈港有实力的叠码仔都会像飞蛾一样扑过去,争夺这团充满金钱味道的“火焰”。 如果是第一个原因,那还不足以吸引到白云遮,这种暴发户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概率都是激情消费,知识水平不高,沟通也费劲,劝也是白劝。 但如果是第二个原因,那就有点意思了。 在行业内,这种情况,叫做“赌天”。 简单来说,就是对方或许是希望快速找到一个拥有超高“信用额度”的叠码仔,带他们进到更大的场子,更隐蔽的贵宾厅,去进行没有上限的“巨赌”。 记忆中,上一次妈港出现“赌天”局,还是在1998年。 从摩纳哥来了一个刚刚继承油田的年轻王储,也是在小赌场设局吸引全岛的叠码仔过去围观,最终被当时势力最大全岛信用额度最高的“龅牙冯”抢了过去。 这种赌天局是不会传出任何消息的,但据白云遮收到的各种风声和小道消息,当天晚上,那年轻王储就输掉八个亿,而“龅牙冯”也在一个月后在市中心买了十间门面。 所以,对于叠码仔们来说,遇到这种事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不管是出于职业操守还是个人兴趣,白云遮都想要亲自过去,看看对方到底是谁,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一场“赌天”局。 而想要吸引和征服到这种级别大豪客,排面自然是少不了。 附近的莲花小学有那么一个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说是莲花路白云书店两边的六家门面闹鬼,因为它们大概有两年的时间都没有开过门,也没见任何人或租或买去做生意,这在人流还算密集的莲花路上完全就是一件诡异恐怖的事。 但白云遮知道,这个传说纯属鬼扯。 因为这六间门面都是他的。 瞅瞅自己身上还有些破洞的棉麻衬衣,左右看看,没有熟悉的街坊,白云遮掏出钥匙,打开书店旁边门面的电动铁门,一溜烟钻了进去。 不多时,从门面的后方车库,驶出一辆限量款价值三百万美元的劳斯莱斯幻影。 一个戴着金色蛤蟆墨镜,穿着一身意大利名牌西装,手里戴着一块价值百万美元的法拉克穆勒手表,嘴里叼着古巴定制雪茄明显是富二代的青年正驾驶着它绝尘而去,直奔风顺堂。 —————————————————————————————— 妈港的上半年都算是淡季,而这个位于风顺堂平时在旅游旺季都有些冷清的“奥斯陆”赌场,此时却人满为患,甚至罕见的派出安保人员,在门口拉起警戒线,轮班值换,控制人员进入数量。 原本就不大的门口排起了长龙,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收到风后来自妈港各地的叠码仔。 “嘿,兄弟,说说,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手上戴满了金戒指,穿着一身昂贵西服,头发染成白色的小青年,眼看安保人员换班,赶忙凑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卷港币,塞到新的安保人员上衣荷包当中,挤眉弄眼的问道。 那新换班的安保是个黑人,戴着副黑色墨镜,长得五大三粗,会说国语,他扶下墨镜,伸出右手捏捏那卷钞票的厚度,满意的笑笑,随后伸出拳头咳嗽一声,捂着嘴悄声说道:“疯了,已经赌疯了,那三位爷一人选了一个项目,根本不当手里的筹码是钱,像是在故意输给庄家。” “故意输给庄家?什么情况?那三位爷长什么样?”白毛青年凑上前去追问道。 “咳……你这点钱,就能知道这么多。”黑人耸耸肩,挺直腰杆。 “嘿,我懂,我懂……”白毛青年太阳穴一挑想要发火,但同时也知道这场面是眼前这安保千载难逢的挣钱机会,所以也能够理解,赶忙又从口袋掏出一卷港币,塞进同样的位置。 “咳……挺年轻的,都在二十来岁,穿得挺阔,大陆人,可能是富二代组团来玩的。”黑人推推墨镜,说出自己的见闻。 “那黑老哥,这点‘意思’,能放我进去瞅瞅吗?”白毛青年从这些“信息”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所以又掏出两卷港币,塞到黑人另外一边的荷包中,又用手拍拍黑人厚实的胸脯,想亲自进去看看。 黑人挑挑眉毛,然后拍开白毛青年的手,微笑道:“不能。” 随即转过身,将警戒线拉到白毛青年身前。 “嘿你他妈……”白毛青年正要发怒,却见其他三个安保同时转过身看向他。 那副表情凶恶又不善,其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凭你的咖位,还不配插队进场。 “得,你们好样的。”白毛青年竖起大拇指往后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诶对不起对不起,没看路没看路……”白毛青年回过头去,差点被眼前那人西装上的金丝给闪瞎。 “滚。” 白云遮背着手,虽然金丝墨镜阻挡了他的眼神,但整个人配合那身雍容华贵的装扮显得气场十足,被白毛青年冒犯后,阴沉着脸吐出一字。 “是是是……” 白毛青年被这股气势吓得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闪到一边,哈着腰不住道歉。 白云遮没有再理他,用手拍拍刚刚被小青年撞到的部位,大步流星走到刚刚那黑人安保面前。 “你也是来打听情况的吗?”黑大个笑笑,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搓起来。 “我要进去。” 没有“我可以进去吗?”或者“能让我进去吗?”的疑问。 白云遮正在说出一个“命令”,并从上衣内袋掏出一个白云状的胸章,举到黑人的面前。 “哦哟喂,是谁啊这么大的口……”黑大个原本还摩拳擦掌大放厥词,但看清白云遮手里的的信物后,瞬间冷汗下来,赶忙机智的用双手比划着圆圈然后改口,“香糖!请问您需要口香糖吗?我们这里有这么大一块的口香糖,是属于奥斯陆专供的,等下我就帮您拿……” “别废话。”白云遮扶了扶墨镜,语气不善。 “是是是是……”黑大个赶忙取下墨镜,一把扯开警戒线,哈着腰恭送白云遮离开,还非常殷切的提醒道,“您慢走,注意里面的台阶!还有早上刚刚打扫过,地还有点滑,您多多小心!” “呼……”眼看白云遮进场,黑大个长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转过头,发现刚才那白毛青年正冲着自己傻乐。 “想知道他是谁吗?这问题不收钱。”黑大个自知丢了脸面,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戴好墨镜。 “谁啊?”白毛青年也有点好奇是到底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这势利眼黑人吓成这样。 “是这个。”黑人安保朝着白毛青年,伸出一根黑色的食指。 在妈港,食指中指无名指除了数数的作用,还有其他的公认喻义,分别代表叠码仔的三大天王。 而食指,正是西天王白云遮。 “嚯……” 白毛青年看清黑人安保的手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忽然,他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开始左右仔细观看,这才发现,外面排队的人当中零零星星有一些熟面孔,而他们都是北天王和东天王的收风马仔。 而现在,西天王竟然亲自驾到。 这场子里,不会有“赌天局”吧? 白毛青年脑子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 鸡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第一百零四章 妈港风云(四) 做赌场生意的从来不怕你赌得大,就怕你不来赌。 能在妈港竞争到赌场营业资格的,身家破亿只是基础条件。 奥斯陆赌场虽然规模很小,但偶尔接待一次持有千万级现金的豪客也是完全没有压力。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在妈港这块众人都在明目张胆追逐金钱的“黑暗大陆”,各种手段,各种骗术,各种千术,各种社会工程学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在面对这种“小概率”“不寻常”的事件时,赌场便会派出自家所养的“鹰眼”——这些人大多都是以前赫赫有名的大老千或顶级的诈骗犯,从良后做了赌场的“顾问”,他们不会参与赌场的运营,平时吃好玩好睡好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但只要赌场出现“异常”状况,他们不管人在哪里,哪怕嫖到一半都得拔出来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为赌场判断来人是否作弊。 奥斯陆赌场饲养的鹰眼,大家都叫他“阿乐”,四十来岁,皮肤黝黑,长得跟古天乐有几分神似。 年轻时,阿乐是妈港赫赫有名的“牌王”,洗牌技巧出神入化,记忆力惊人,在赌桌上百赌百胜,配合他俊朗的外表,在妈港也算是数得上的人物字号,但太过顺畅的成长经历令年少轻狂的他越发膨胀,竟然在和赌王何鸿生对赌时出老千换牌。 何鸿生是何许人也?拥有世界最强运势的赌王之王,拥有一双能够识破任何千术的“神之眼”。 阿乐当场就被他拆穿,栽了个天大的跟头。 原本按照道上的规矩,阿乐应该被裹上水泥沉入公海,但何鸿生这人向来爱才,念在阿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牌技和胆量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只是砍断了他左手的五根手指,将他逐出赌场,并下了“封赌令”——在妈港范围内,只要看见他参赌,何鸿生手下的打手团便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这道封赌令,也是变相的劝阿乐进入“正道”,而聪明如阿乐自那以后果然也戒掉赌博。 这些年,阿乐凭着自己的专业能力帮助着妈港的中小赌场打击“老千犯罪”,战功卓越,如今已是四家赌场的挂牌“鹰眼”,虽再也不复当年的“牌王”之勇,但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威望。 “乐哥,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需要跟‘老大’汇报一下吗?”一个穿着精致西装,耳朵上别着耳机,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叉着手,站在观望台,向前面扶着栏杆的阿乐谨慎的问道,已经许久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作为奥斯陆赌场的巡场总管,中年男人显得有些紧张。 “有。”阿乐刚从汗蒸房赶过来,只穿了一身浴袍,头发上全是水,此时正扶着下巴看着场下的三人,开口答道。 “什么问题!”总管心里咯噔一下,浑身一激灵,赶忙按着耳机上前两步,随时准备让手下做事。 “你跟你们老大讲,来了三个‘傻驴’,你们今天又要挣一大笔。”阿乐挖着鼻孔,将鼻屎黏在栏杆上。 “呼……哈哈,乐哥真是幽默风趣,”总管长舒一口气,拍拍阿乐的背接着说道,“那既然乐哥确认了,我就下去亲自招待他们……” “去吧,喂对了,让场务把空调调大一点,他妈的冷死我了……阿秋……”阿乐头也不回,裹紧身上的浴袍,打了个喷嚏。 “没问题。”总管微微鞠了个躬,几步跑下观望台,跟旁边的手下交代一会儿后,脱下西装,换上荷官服,直奔百家乐区。 “啧啧啧,你说的这些话,如果事后让那挪威老鬼知道了,你猜他会不会找你麻烦?”白云遮不知何时出现在阿乐身边,扶着栏杆,满脸微笑。 “拜托,给我工资是让我来查老千,又不是帮他当叠码仔揽客,我觉得我说的没有任何问题,”阿乐瞥一眼白云遮,继续挖着鼻孔,“而且如果我真被人逮到了,我就立马供出你,你多花点钱不就给我保出来啦?” “王八蛋。”白云遮笑着伸出手。 “彼此彼此。”阿乐也伸出没挖鼻孔那手,跟白云遮紧紧一握。 这一握,既代表了二人许久未见的友谊,又代表了一笔“新生意”的达成。 在妈港的赌场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凡事先由鹰眼把关”。 开赌场的大佬们非富即贵日理万机,赌场大概率只是他们“生意”中的一部分,因此他们除了在整理账本的时候会准时出现外,其余赌场发生的任何“超出理解范围”的事,都会交给鹰眼们先去做出判断。 只有鹰眼们认为“值得上报”的事,才会借由赌场的总管特殊汇报给老大们听,再由老大做出决定,要不要亲自介入。 妈港赌场的幕后老大,有很多都是叠码仔出身,因此在招募鹰眼时大多都会特殊强调,如果发现“隐藏大客户”,一定要向上汇报。这些老大们很清楚,就算自己没办法承载“客户需求”,但只要揽住这种客源,他们有的是其他办法将他们介绍到其他地方抽取佣金——妈港或许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金钱没有上限的“大庄家”。 但这种“规矩”,实际上并不属于鹰眼的“职业范畴”,更多的,只是一种“道德标准”。 当然有那种会主动为赌场老板发现客源的良心鹰眼。 也当然会有阿乐这种私底下跟其他“更有意思”叠码仔合作的正常鹰眼。 在妈港这个纸醉金迷的罪恶之都,永远都不可能有固定的“某一种人”。 人性的五彩斑斓多种多样,才是这里最大的魅力。 “这次我要抽一半。”阿乐打了哈欠,瞥瞥百家乐区正面不改色丢出台面下注上限(限红)一百万港币筹码去压一赔八“和”的言星河。 “妈的,你心可真黑,这次是我手下先收到风,你的消息我在车上才收到,晚了这么久,三分之一啦。”白云遮摸摸下巴也看着穿一身昂贵银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豪气十足的言星河,兴趣满满。 “你手下只是给你报信,我可明确告诉你这是一场赌天局,那能一样啊?百分之四十,不干我立马给挪威老鬼讲……”阿乐认钱不认人,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王八蛋,四十就四十,这么多年兄弟跟我玩这套,寒心。”白云遮捂住胸口,叹口气。 “你也知道这么多年兄弟,开口就给我砍百分之二十?你知道那会是多少钱吗?说不定做了这单老子就可以光荣退休。”阿乐裹紧浴袍,不看白云遮演戏。 “说正事吧。”白云遮停下动作,双手抱在胸前。 “背景资料已经找‘黑子’查清楚了,一共三个人,都刚成年不久,看样子关系挺不错,应该是朋友……百家乐那个是带头的,叫言星河,是渝都言氏金融集团的独生子,他爹的资料有限,但据说是在境外搞军火发家的,势力挺大,身价大概有十个亿左右……在角子机和21点那两位只知道个名字,但证件都是真的,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大陆那些隐藏富豪家族的孩子……总而言之,底子都挺干净,其他的嘛……”阿乐说出自己的专业分析,饶有兴致的着言星河胡乱又持续的下重注。 就说这么点话的时间,运气挺差还总爱赌几率很小的“高赔率”一方的言星河,已经输掉五百万港币,但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百无聊赖的喝着面前的冰可乐,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又扔了上限一百万的筹码进去,去买一赔十一的“对子”。 “他在做套,有意思,”白云遮微笑着继续抚摸下巴,“大概率是他没有那么多现金,所以想找个高额度的叠码仔帮他下注……你确定他爹有十亿的身家吗?” “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黑子吧……对了,找黑子这笔钱你可得给我报销,贵得要死,”阿乐咂着嘴,有些肉痛,“这些王八蛋死宅男整天敲敲电脑就赚这么多,感觉以后很有可能是互联网的天下,咱们要不要先去大陆开点网络公司备着?” “有其他叠码仔去接触了吗?”白云遮没理阿乐的鬼扯,继续问道。 “有是有,但他好像都看不上,明显是想玩大的……怎么样,十亿虽然不算多,但他们那儿好歹有三个人呢,看另外两位那花钱的模样,家庭条件怎么着也不会比言星河差多少,他们三加起来最起码也得有个三十亿赌本,”阿乐说着话,伸出三根手指头,又留下一根无名指,“据我所知,北边那位‘挣爆’已经在往这边赶了,还不下手的话……” “年纪轻轻的……那还是老规矩,他们不听我‘劝告’,佣金照付,如果被我劝走,当没事儿发生。”白云遮拍拍阿乐的背。 “交友不慎啦。”阿乐耸耸肩。 “喂,那个谁。”白云遮掏出口袋中的纸和笔,写了个小纸条,随意招招手。 赌场的场务都是眼观八方耳听六面的机灵主儿,距离二人最近的一个场务小哥立马端着放有酒杯的盘子跑过来,点头哈腰。 “您好,客人有什么吩咐。” “这张纸条,想办法递给百家乐台那位小少爷,”白云遮从端起一杯鸡尾酒,将纸条放到场务的盘子上,又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叠千元大钞,随意掐了一叠,大概三万多块,塞进场务工作服特制的小费口袋里,又掐出一叠在他面前晃悠,“从现在起,一分钟内递到,如果他离台,掩护他到1号贵宾室的话,到我这儿额外领这叠小费。” “没问题!”这场务小哥大喜过望差点叫出了声,急忙跑去饮料台拿上言星河一直在喝的可乐,脚不沾地端着盘子好似凌波微步般闪现到言星河身后。 “客人,我帮您换一下可乐,”场务小哥端起言星河桌上喝到一半的冰可乐,将纸条塞到新可乐的杯子下面,礼貌的说道,“可乐多放一会儿就会失去口感,我们奥斯陆真诚的希望您能享受到最棒最贴心的服务。” 场务小哥来的虽然有些突兀,但动作隐蔽并没有被围观的其他人看到,而恰逢此时赌场总管扮演的荷官又在开牌,所以他非常顺利的将纸条送到了言星河的面前。 “哦,是吗?”言星河真切的看到了那张纸条,将它捏到手里,放到台下瞥一眼,随即又将它揉成一团,塞进西装荷包。 抬起头,推推眼镜,左右瞧瞧,言星河看到了观望台上站着的白云遮。 白云遮举着鸡尾酒杯,非常友好的向他隔空敬酒。 “休息一下。”言星河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根本不看开牌,拿起桌上最后剩的那块百万筹码,便离开台面。 总管虽然诧异,但赌场的规矩是不允许在客人离台时与他们有任何交流,他做完一套荷官动作,默默开了牌,又顺利的为赌场赢下百万港币,再抬头去找言星河时,却发现赌场之中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围观的群众大多都是刚刚吃了言星河闭门羹的叠码仔,眼看言星河离台也没有继续跟着的欲望,赶忙往另外二位所在的区域跑。 而刚才递纸条的场务小哥,则用自己的高大身材掩护着言星河,电光火石间,竟没被任何人发现,就将言星河送到了赌场深处的1号贵宾室门口。 白云遮和阿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正满脸微笑的站在门口等候。 “小哥够机灵,做得挺不错。”白云遮拍拍场务小哥的肩,将那叠大概五六万的钞票塞进他的荷包。 “谢谢……谢谢客人……”场务小哥非常激动,连忙鞠躬道谢。 赌场场务的工资很低,大多数的收入来源就是靠客人们给的小费,奥斯陆本来就是偏僻的小赌场,大豪客向来看不上,会过来参赌的都是一些妈港本地的老赌棍,他们向来吝啬得不行。 如今千载难逢来了个年轻豪客,自己又毫不费力就挣到七八万港币,小哥终于可以给自己那个刚刚组建的小家庭换个新车,让自己的老婆好好高兴一下。 想到这儿,小哥笑得脸都歪掉。 “我刚刚的可乐都是你送的吧,口感刚刚好,是我喝过最棒的可乐,来,这是你的小费。” 随着言星河的声音,场务小哥觉得小费口袋一沉。 恍惚间,小哥觉得自己的脑门上,炸出一道震天作响的惊雷。 他的头皮发麻,瞳孔瞬间放大,汗水不自主的浸透背心。 赌场有明文的规定,只要放入场务小费口袋中的东西,都不允许客人后悔收回。 因此。 随着白云遮和阿乐同样惊讶的眼神,小哥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费荷包。 那上面,插着一块,百万港币的筹码。 “哎哟喂……” 小哥声音颤抖,嘴唇发白,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不争气的膀胱,还令尿液一不小心,湿掉了整个裤裆。 第一百零五章 妈港风云(五) 阿乐守在贵宾厅的门外,虽然左手的指头都被何鸿生砍了个干净,但经过这些年适应之后,光是秃手掌也能干许多事。 用左手虎口从刚刚在场务小哥那里顺来的香烟盒中夹出一根烟放到嘴里,摸摸身上的浴袍,才发现没有带火。 “喂,小哥。”阿乐开口,招呼着已经去员工休息室藏好筹码还换好衣服,此时正全神贯注守在贵宾厅前方出入口,十分钟前立志成为全妈港最棒放风人的场务小哥。 “来了来了,大哥,有什么吩咐?”场务小哥表情严肃满脸坚定,一副随时可以献出生命的模样。 “见者有份,那个钱我要一半。”阿乐叼着烟,嬉皮笑脸看着小哥。 “这……”场务小哥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又渐渐舒展,紧接着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说道,“没问题,原本我心里就有点不踏实,等下我去兑换后,你在后门等我……” “噗,你个臭小子在赌场工作还这么仗义……瓜分你的小费,你当我是什么人?看到大爷嘴里这个没有?”阿乐指指嘴里的烟,右手揉揉场务小哥的头。 “哦哦哦……”小哥立马从怀里掏出火机,双手伸过去为阿乐点燃。 “呼……刚结婚?”阿乐瞥到小哥左手上正在闪光的便宜银戒指,吐出个烟圈。 “啊啊,对,前几天去民政局领了证,”小哥摸摸戒指,挠挠头,脸上不自觉挂起幸福的笑,“青梅竹马,从村里私奔出来的,这些年带着她吃过不少苦,没拍婚纱照,没办酒席,最近好不容易才攒够钱托关系进来当了个场务,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有了这笔钱,不仅可以换个好点的车,还能补拍一下婚纱照,带她出去度个蜜月,然后在这附近买个小户型,甚至可以计划生个孩子……啊,对不起,我话太多了。” 小哥瞅到吞云吐雾一脸若有所思的阿乐,以为是自己讲的这些“废话”让他不舒服,赶忙机灵的闭嘴。 “你叫什么名字?”阿乐眉宇间有些淡淡的哀伤,抽了一大口烟。 想来,如果当初自己选择另外一条路,选择放弃自己那该死的好胜心和赌鬼性格,跟“她”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想必不会比眼前这位小哥差多少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郝仁,叫我仁仔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名字不错,人也长得喜庆,看样子对老婆也好,仁仔啊,有人说过你是个运气好又讨人喜欢的家伙吗?”阿乐将香烟掐灭,伸出左手的空手掌,放到右手手腕上。 “我老婆倒是经常说我很讨人喜欢啦,哈哈哈。”郝仁右手抓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接着,”阿乐取下右手腕上的手表,扔给郝仁,“新婚快乐。” “啊,这……”郝仁眼疾手快接住手表,低头一看,眼睛差点被表上的钻石闪瞎,随即手忙脚乱的捧着表,不知如何是好的叫道,“啊啊啊,这……” “里面那二位都给了你‘礼金’,我不给算什么话?你也看到了,来得匆忙,身上没带现金,这块劳力士值个几十万吧,拿去当掉带弟妹挑点奢侈品,这女人啊就得富着养,穷久了那眼界就会……” “大哥你这个我真不能……”郝仁哆嗦着双手,往前一步就要将表还给阿乐。 “嗯?”阿乐沉下脸,眼神发狠,猛然瞪住郝仁,吓得郝仁待在原地不敢动弹。 “看在你才来一个月,这次就饶了你……赌场道上的规矩,在赌场中不能拒绝客人的任何礼物,听懂没有?所有客人都是来赌场寻开心的,而送东西也是‘开心’的一部分,我看你顺眼,觉得喜欢,送你什么你就得收下,扭扭捏捏的推脱,如果我是个大豪客,心情一不爽转头就走,而你立马会被赌场养的打手拖出去打一顿甚至赶出妈港,知道厉害了吗?”阿乐捏捏郝仁的脸,又拍了拍,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从不属于自己,而自己又一直很向往的优秀品质,不由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小场务。 “知……知道了……”郝仁手心出的汗快把手表浸湿,多重幸运加持下整个人有点头晕目眩,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知道就好,人这辈子,靠自我奋斗发家致富的概率小到可怜,运气差一点的能混个温饱,而运气好一点的,就能碰上‘贵人’……记住这个时刻吧,当二十年后当你长到我这个岁月,认识到‘贵人’的重要性,也会很乐意帮助那些少不更事的小年轻一把,风水轮流转,因果报应,天理循环,这就是人类社会的魅力啊。”阿乐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咧开嘴角。 这次不需要他提醒,郝仁很快清醒过来,将那块表稳稳收入小费口袋,拿出火机凑到阿乐眼前。 “谢谢,谢谢贵人大哥。” “这么说来,我算是遇上了一个‘贵人’?” 贵宾厅里灯光暖黄,窗帘被拉上三分之一,没有镜子,没有时钟,空调温度是正正好的26度,供氧达到了30%,四周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氛,地板是昂贵厚实的纯羊毛毯,饮料台上只有最苦的美式咖啡,而门口上方摆着一把不易察觉悬在空中的小貔貅。 这是典型的赌场“阴阳房”。 阳面上是为了令客人不知疲倦不知自我没有时间观念的在安全安逸的环境中不眠不休的赌下去。 而阴面上,门口那只貔貅寓意着金钱只进不出,在风水上阻挡着客人的运势。 此时的贵宾厅没有运营,只是被白云遮暂时借用。 赌桌旁的豪华真皮沙发上,听完白云遮的一番话,言星河忽然觉得很兴奋,正襟危坐,挑着眉毛正视他。 他原本以为眼前只是个恰好能满足自己需求的有钱叠码仔,但没想到,自己竟还机缘巧合的遇上了一个“好人”。 这在妈港可算是个稀奇事儿。 “贵人谈不上,只是看你年轻,不希望你误入歧途,想要尝试着拉你一把……你在外面‘钓鱼’用的钩太直,说白了就是想找个有现码的叠码仔帮你下重注对吧。但言老弟,我是专业干这行的,而据我手里的资料统计,过去三年内,下了重注最后还连本带利把钱顺利拿走的,只有那么两个人,概率大概只有百分之零点三左右,你认为自己有这个强运拿走这笔钱吗?”白云遮取下蛤蟆墨镜,真诚的看着言星河。 “……”言星河笑笑,没说话。 白云遮以为言星河已经被自己说动,接着说道:“我看你年纪轻轻,肯定没有接触过赌博,这玩意在沾上之前,所有人都能像你这样保持理性,但沾上之后,一旦被它拖下海岸,那你就会面对充满惊涛骇浪的无间地狱……你会为了能够上岸脱掉自己的衣服,脱掉自己的毛发,最后脱掉自己的内脏血肉和骨头,一直到最后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天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在悔恨中死去……这样的人,就我看到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其中不乏比你们家还有钱的巨商富豪……” “事先说明,我是有这个钱接受你们三位任何等级的下注,而你们的输赢也跟我毫无关系,我只从你们‘每次下注’的钱中抽佣,因此实际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去赌……老实说,如果不是我,而是妈港其余两位王八蛋先赶到,恐怕你们已经被带进豪客厅开始赌上了……” “那你又是为什么捷足先登想要阻止我,而不去赚这个轻轻松松就能赚到的钱呢?”言星河摸摸下巴,对眼前的白云遮充满好奇。 “因为我答应了一位朋友临死前的一个请求……他说地狱人满为患,他去了之后肯定特别挤,所以希望我只要还没死,就得尽我所能,给予其他人一个‘选择’,令他们尽量能够待在人间,不要过去跟他争夺地盘。”白云遮叹口气,眼前浮现出老友的身影。 “你这朋友,还挺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可惜人太好,帮人背了太多债务,死得早了点,”白云遮有些伤感,但立马恢复正常,“所以,多的我也不说了,如果你不下这个注,不去豪客厅,那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接下来你们不管玩几天,费用我全包,我是妈港土著,妈港有许多有意思的地方值得去玩,我会亲自给你们当免费导游。” “不过,如果你还是执意要赌,我绝不阻拦,帮你下注带你参赌是我作为叠码仔的工作,而我恰好是全妈港最好的叠码仔,会让你享受到最顶级的赌博服务。” 白云遮躺到沙发上,放松的翘起二郎腿。 见多识广的他早就察觉出眼前文质彬彬的言星河身上没有任何“赌徒”的气质,应该是受人怂恿或者出于好奇跑来“尝试”。 这种人,在悬崖边上听了这样一番诚恳的劝导,大概率是不会…… “啊呀呀,可惜了可惜了,如果是换在其他时间地点遇见你,一定跟你好好交个朋友,但是……”言星河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摸着自己的下巴。 白云遮听到这个“但是”,瞳孔不由收缩。 “但是嘛,很抱歉白老哥,我也答应了一位朋友的一个请求,而这朋友现在还活着,还在海那边等我的消息。”言星河伸出右手比了个代表胜利的“y”手势。 “什么消息?”白云遮面色一沉,胸口涌出沮丧的情绪。 “赢回十亿的消息。”言星河展齿一笑。 得。 没救了。 这种魔怔的人,他见过太多太多,而今天,罕见的有些失望。 虽然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但拥有良知的他,还是会在每一次亲眼看到别人跳向悬崖后,内心隐隐作痛。 看来,我越来越不适合做这份工作了。 白云遮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我是一定要赌的,如果白老哥觉得良心过不去,我可以找你说的另外二位……”言星河往前探探身体,刚一开口,便被白云遮打断。 “大可不必言先生,我这边呢会立马为您安排银沙赌场的vip贵宾厅,在那里您和您的两位朋友能够享受到上限为五千万港币投注需求,后续的话,我这边会根据您投注的输赢,视情况看需不需要帮您申请无上限投注,您看这样可以吗?”白云遮坐得笔直,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脸上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职业化的假笑脸。 “我还有个问题。”言星河看出了白云遮的失望,继而越来越欣赏他,接着说道。 “有什么问题您说,我都会如实回答。”白云遮眯着眼,微笑点头,表情亲切语气令人如沐春风。 “我怎么样下注,或者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赚得更多?”言星河翘起二郎腿,满脸轻松。 “哈哈,言先生您不需要担心这个,只要您正常下注,每一笔下注我都会从中抽取佣金,所以理论上当然是您下得注越大,我赚得越多……” “抽佣比例是多少?有百分之十吗?” “哪能这么多啊,因为考虑到‘现金流水’,也就是您一定会出现有输有赢的情况,所以叠码仔的佣金比例不会太高,我的客源一直比较优质,因此在银沙赌场的佣金比例在百分之三左右……也就是说您下注一百块,我就会得到三块。”白云遮非常坦诚。 “嗯……所以我下注五千万的话,你就只能得到一百五十万?对你来说太少了点,而且我会一直赢,无限过关,你说的那个什么‘流水’不会太多,有其他办法帮到你吗?”言星河手指放到沙发扶手上,弹起虚拟钢琴。 “言先生您真是爱说笑,但如果您真的有这个自信能一直赢下去,也同时真的想帮我发点小财的话,那您就从赢来的钱当中抽那么一部分,加入到您的‘过关’游戏中吧……目前的大部分游戏都是1:1的赔率,您拿出一千万赢三次,就有八千万,您如果高兴,那就到时候再赏给我吧。”大豪客充满自信对叠码仔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专业的白云遮绝不会对这种自信出言讽刺,而是会持续煽动。 “行,就按你说的办。” 言星河一拍大腿,做出约定。 第一百零六章 妈港风云(六) “好的言先生,那我现在出去整理一下借贷合同,您和您的朋友大概需要借多少钱呢?”白云遮掏出手机,找到一个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小弟号码,备注名是“合同仔”,因为他的身上永远会带着一份以上的空白借贷合同。 “你说那vip厅上限是五千万对吧?那就五千万,我和我的朋友们一人五千万。”言星河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 “没问题,做我们这一行的,您的资料我已经调查清楚,单凭言氏集团的信用,我这边借一亿五千万现金码是不成问题的,我这就出去打几个电话为您准备一下,”白云遮站起来行了一礼,拿着电话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言先生,我还没问您要玩什么游戏?百家乐?龙虎斗?转盘赌?还是21点?” “赌球,”言星河指指贵宾厅旁的足球海报,微笑道,“我要赌球。” “没问题,那就祝您好运了言先生。”白云遮微笑点头,刚要出去,又被言星河叫住。 “等等,最后个问题,想确认一下。” “您说。” “我知道你不太相信我,这很正常,所以我说如果,如果我真的赢了十亿,那赌场会出面找我麻烦吗?”言星河有些担忧。 “言先生,关于这个,您大可以放心,”白云遮松开门把手,回过头,伸出两根手指,“赌博是个零和游戏,你赢了钱,那一定代表着其他赌客输了钱,而所有赌场永远都会遵守两大定律。” “第一,金钱守恒定律。在不与外界的钱发生流通的前提下,赌场中的钱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个赌徒手中转移到赌场和另一个赌徒手中,而转移过程钱的总额不变。第二,赌场抽水定律。在不与外界的钱发生流通的前提下,赌场中的钱每经过一次转移,就有一部分转入赌场手中,经过足够次数的转移,钱最终全部转入赌场手中。” “赌博的本质是一个分钱的游戏。无论赌徒们谁输谁赢,他们的钱总额只会减少不会增加,而减少那部分,就会全部变成赌场的收入。”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我赢再多,都对赌场造不成任何伤害?”言星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有意思的小知识,挑挑眉毛。 “当然,如果赢的‘足够多’,比如赢到个五百亿上千亿什么的,那赌场幕后老板才会出面介入调停,遇到名气大一点的老板会将你拉入黑名单恭恭敬敬送出妈港,遇到有背景的老板就会动用‘社团’关系逼你交出一部分……就这么说吧,威尼斯人当家的爱德森老板总资产4000亿,美高梅幕后的银河集团估值4500亿,银沙老板老大妈港赌王何鸿生个人资产6000亿,光现金就有2000亿……所以,区区十亿,如果您真能赢到,赌场方面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将您的事迹大肆宣传,可能第二天就会上到全球各大媒体的头条,这可比任何广告的效果都还要大,到时候全球的赌客都会闻讯赶来,想要沾沾这份运气,这十亿带来的可能会有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潜在收入,”白云遮虽然对言星河的迷之自信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非常专业的科普道,“对赌场来说信誉永远是第一位,但凡出现过一次‘黑吃黑’的事例,只要流传出去,那这老板会瞬间成为妈港公敌,永远也别想在业界混下去。” “原来如此。”言星河一拍脑门,对白云遮的详细讲解竖起大拇指。 “不过……”白云遮看着言星河,轻轻念叨了一句。 “什么?”言星河没有听清,探出脑袋问道。 “没什么言先生,那您稍作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请您告诉我,等下我进来的时候帮您带上。”白云遮抓住门把手,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后面的内容,是指言星河今天的风头出得太过,可能已经被妈港随处可见的“三联”成员给盯上——这三联是妈港的三大‘社团’,如今已经是正规的所谓“联合公司”,分别是18k、和乐家以及大地帮。 虽然早已“洗白从良”如今在各自的地盘掌管着赌场酒吧ktv夜总会等生意,但大多数社团成员毕竟是“做坏事”起家的,几千万一两亿的豪客他们或许不会放在眼里,但倘若真的赢到十亿,风声放出去,那言星河三人组的信息肯定会立马像明信片一样随风传播发放到各个堂口堂主的手里……赌博所赢取的金钱,原本就是“不义之财”,赢得太多,人人都会想分一杯羹。而能赢到十亿的主儿,只要在妈港被他们逮住,那敲诈个几亿的“买命钱”和“保护费”,那还是非常轻松的,值得所有社团中人为此铤而走险。 白云遮从心底里就不相信言星河能够赢十亿,所以他也没有想将这些不好的讯息告诉言星河。 毕竟,不管结局如何,让客户没有担忧快快乐乐的进行赌博过程,才是一个称职叠码仔应该完成的工作。 “没什么需要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下午刚好有场挺有意思的球赛,我已经迫不及待啦。”言星河摩拳擦掌,满脸兴奋。 “等下把合同搞定就走,请问你们有开车吗?”白云遮扭开房门。 “开了一辆破皮卡,如果你的车还不错,那我们就坐你的……我们一共有四个人,另外一个不赌,只是陪着玩,可以带上吗?”言星河拿起桌上的饮料。 “完全没问题,至于我的车,应该不会给各位丢脸。”白云遮掏出口袋劳斯莱斯幻影的钥匙,对着言星河晃了晃,那钥匙通体纯金打造,在灯光的映射下发着金光。 “牛逼,虽然完全不认识,但这么金,一定很牛逼,”跟袁安和成岚玩久了,言星河也习得他们的口头禅,竖起大拇指,“对了,顺便把我朋友们都叫过来,他们可能也演累了吧。” “明白,过奖了言先生。”白云遮收起钥匙,笑笑,缓缓打开门走出去,又慢慢关上。 回过头,白云遮刚巧看到郝仁蹦蹦跳跳跑向前方长廊出入口把风的背影,并迎面撞上了一大股烟圈。 “给我来根。”白云遮深吸一口二手烟,刚刚烦闷的经历令他觉得喉咙发痒,伸出两根手指。 阿乐将烟递上,点燃,白云遮深吸一口吐出,从烟雾中看着郝仁那兴奋的模样,有些可乐:“这小子今天也算走了大运,撞上这么一位小财神。” “那可不,这人一旦走运起来,挡都挡不住。”阿乐笑眯眯的摇晃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手腕。 “哟,表怎么没啦?”白云遮低头看见,有些惊讶。 “这小子叫郝仁,憨憨的,样子挺讨喜,刚结婚,对老婆也好,不小心让我想起一些破事儿,一激动就送他了,当是个礼金吧。”阿乐拍拍手腕,眉毛舒展,显得有些忧伤。 “是吗?”白云遮摸着香烟滤嘴,扭过头看看阿乐,“确定不想知道‘她’在哪?我可每个月都有帮你汇钱,她到现在都还以为那笔钱是抚恤金,而你是替政府执行任务壮烈牺牲了。” “她过得还好吗?”阿乐皱皱眉。 “还不错,那男人是个公务员,祖宗十八代我都帮你查干净了,挺老实的一个人,生了一儿一女,一家四口住在一起,家庭美满,其乐融融。”白云遮拍拍阿乐的背。 “不去找她,至少她到死都会认为,我是个大英雄,”阿乐抬起头,叹口气,又拿出一根烟,满脸坏笑的看着白云遮,“别说我啦,看你出来的时候愁眉苦脸,咋了,又不听劝?” “何止不听劝,这小鬼简直疯了,想赢十个亿。”贵宾厅里面用的最顶级的隔音棉,但前提是门得关好,瞅瞅身后严丝合缝的门,白云遮耸耸肩,一脸无奈的说道。 “嘿,十个亿怎么能说疯了?这也是我年轻时的梦想,这叫年少轻狂勇敢追梦懂吧?”阿乐眉飞色舞的抖抖手腕,将刚刚拿在手里的烟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拍拍白云遮的肩,一边走向出口一边说道,“百分之四十,说好啦……啧,要不说好人有好报,刚好,可以去换块更贵的。” “现金还是转账?”白云遮掏出手机。 “老规矩,一半抚恤金放你那儿,一半现金送我酒店去。”阿乐头也没回,举着右手挥挥,算是告别。 目送阿乐离开,白云遮依次打了三个电话,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把玩着手机,白云遮看到出口方向正跟阿乐热情打招呼,然后半身鞠躬等着阿乐走远才起身的郝仁。 沾“赌”这一行当的,不一定个个都会迷信,但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会自己的“信仰”或“经验”,会相信冥冥之中在人类之间,存在着某种“气运”。 尤其是干叠码仔工作的,虽然手下的客户总是输钱的多,但也有赢钱,甚至是赢大钱的。 而根据白云遮多年的经验,这些赢大钱的客户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懂得“积德行善”和“结交好运”。 积德行善,不是指去拜了多少神,点了多少香,烧了多少钱,而是指这些人不管在困难还是在发达的时候,都会不急不恼,不骄不躁的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善良”的事,小到在虚拟的网络上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论,对餐厅服务生也非常的尊敬,大到面对权利威胁和利益诱惑时也能勇敢反抗,不昧良心。 而结交好运就更简单了,正常走在街上,人们会下意识对充满微笑的人抱有好感,对那种走路低头愁眉苦脸的人避而远之,所以这些聪明人们,总是会保证自己身边不会出现那种整天都充满负能量的“定时炸弹”,只会去结交那些在生活中乐观开朗积极向上,感恩每一天,相信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幸运儿”。 开心、高兴、幸运、美妙、快乐、微笑这些人类正向情绪是具有很强感染力的东西,也是构成“运气”的最重要的成分。 一家彩票店中出五百万大奖,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家彩票店都会保持销量猛长。 一个人从九死一生的环境中逃出来,那周围的大部分正常人都会替他松一口气,甚至想上去搭话问问他心情怎么样。 一片黑坑池塘掉出一条锦鲤,那周围所有钓友都会想上前摸已摸它,沾沾运气。 所以,为什么要说“沾沾运气”? 就是因为“运气”这两个词,包含着所有的美好,哪怕“沾”一下,也会令人心情愉悦。 跟坏人学坏人,跟好人学好人,而跟着强运之人,与他交好,那他的运气,也一定会分你一份。 “积德行善”、“结交好运”,明白这两点的人,就算不会在赌场中百战百胜,回到生活中,也一定是位人生大赢家。 “那个,郝仁!”白云遮将手机放回荷包,对着不远处的出口喊了一声。 “诶!来了!”郝仁回头看到白云遮,这个今天早上带他进入幸运天堂的天使,瞬间换上一副最灿烂的笑脸,老远就哈起腰,快步走到白云遮面前,殷切的说道,“好大哥,有什么吩咐?” 这小子,果然有“强运”加身啊。 白云遮看着来到切近的郝仁,瞅瞅他那冒着热气的后脑勺,闻闻他身上散发着的,和那些“大赢家”们一样的气息,又看看他脸上红光满脸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一边掏着荷包一边说道:“那个,这里面那位小哥的朋友,你看清是谁了吧?” “看……看清了。”郝仁脸色一变,看到白云遮掏荷包的动作,忽然有些恐慌。 不会吧? “行,你去帮我叫他们过来……对了,我问你个事儿啊,你最近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运气贼好,做啥都顺利的?”口袋有点小,白云遮掏得很别扭。 “……大概是上次和老婆去妈阁庙,老婆帮我求了一个希望能通过面试的上上签之后吧?”郝仁挠挠头,汗水流下,又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旧旧的命签,“还愿的时候我们还把它买下来,现在随身带着……” 原来如此。 是旺夫的女人运。 巴结一下,说不定下次也能遇上个好女人。 “行……抱歉哈,刚才听阿乐跟我说,没带多少,大概五十来万吧,”白云遮终于将那堆东西掏出来,理了理,递给郝仁,“来,郝仁对吧?新婚快乐。” “谢……谢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报答你们……” 才被阿乐教训过,郝仁当然不敢不接,虽重重幸运下已经有一定的耐药性,但此时也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抱歉,今天翘个班~ 一开始追更的盆友也知道,我这书开始每天就能更个两千多字,上架之后,虽然成绩不是太好,但不时都有新的读者鼓励和支持,激发了我的小宇宙,现在一天保底都能写四千多字。 不过,可能是这些年写文遣词造句的习惯,我还没能做到行云流水下笔如有神的地步,所以四千多字看起来很少,但我至少都得写六七个小时,加上本身也有些工作,差不多整个4月我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但怎么说呢,还是挺开心的。 因为每次打开作家助手,都能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在投票和评论,每一条评论每一个id我都记得非常清楚,我曾经也想过开一个单章感谢你们,但仔细想想,我用力更新,坚持把这个故事写完,或许才更能表达我的诚意。 这次请假呢倒不是剧情卡住了,是因为家中确实有些琐事需要处理一下,而我又没有存稿,只能厚着脸皮来求追订的读者们原谅啦。 最后,再次感谢一下订阅的读者,你们点的每一个订阅,对我来说都像是漫长黑夜前方的灯,在我快要被自己的恐惧和怀疑吞噬时,给予我继续向前的希望。 没有你们,我真的坚持不到现在。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玮岚给各位深鞠一躬,谢谢大家。 第一百零七章 妈港风云(七) 正规的赌场是不会像江湖上那些“杀猪盘”赌局一样有那么多黑心的套路。 在限红和抽水两个大杀器的帮助下,赌场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手段,只需要保证客源,便能很自然的令所有赌客的钱都最终流向他们的荷包。 不过,不玩脏的,并不代表赌场就没有自己的心机。 在某种意义上,赌场也属于“商家”。 而作为商家,自然知道得用户体验者得天下。 至于如何提升用户体验,那就得用到一个由诺贝尔奖得主,著名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内曼提出的“峰终定律”。 所谓峰终定律,即是说人们对一件事的印象,往往只能记住两个部分。 一个是过程中的最强体验,峰; 一个是最后的体验,终。 过程中好与不好的其他体验对最终印象影响不大。 瑞典家具巨头宜家便是“峰终定律”的忠实拥趸者。 它的“峰”就是过程中的小惊喜,比如便宜又好用的挂钟,好看的羊毛毯以及著名的瑞典肉丸。 它的“终”是出口处 1 元钱的甜筒冰淇淋,1 元钱比外面便宜多了,看似赔本,却为宜家带来了极佳的“终”体验。 当人们再回忆起宜家的购物之旅时,就会更多想起“峰”和“终”的,忘掉那些它里面宛若迷宫般的商场,很少的店员,以及必须自己上货架搬物品的麻烦,从而觉得整体行程都非常棒。 而作为赌场,光有峰终定律远远不够。 实际上,当你作为赌客走进赌场的一瞬间,你就已经掉进了一个被顶尖心理学家利用“社会工程学”打造出的人性监狱中,让你毫无察觉的将赌博持续进行下去。 比如,赌场都是没有钟和没有窗的,这是为了让里面的赌客没有时间概念,感受不到外界的环境,继而在赌场长时间的待下去。散客大厅的地毯和香水用的都是最家居最舒适的那一种,营造一种让你“安心”的氛围,不会对赌场产生本能的陌生和戒备。 氧气机定时往赌场输送氧气,令赌场的含氧量总是大于30%,让客人长时间处于兴奋状态,不知疲惫。所有地方都不会放镜子,因为镜子中会让赌客看到真实的自己——那种输钱之后无法掩饰的憔悴,疲惫又残忍的表情,会瞬间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打破他们心中的幻想,令其及时收手。 场务来回端着的盘子中,如果不是赌客特别需要,只会放上最苦的咖啡,那一点也不好喝,但足够让你振奋精神。 最后,再加上抽水——赌场会从你每一次下注中抽大约百分之五作为所谓“运营费”(提供场所免费酒水等服务),即是说,如果是1:1的赔率的游戏,输了你一分也得不到,而如果赢了,你下注100块,最终到你手里的钱只有195块。 以及限红——正规赌场不会作假,但赌博始终是一个概率游戏,正常概率下赌场和赌客赢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而限红并不是为了让顾客输得少,而是防止顾客赢得多,因为当一位顾客拥有“足够多”的钱,每一次下注都比上一次多出一倍,但最终他总会把所有钱都赢回去,而限红就能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长远赌下去,参考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加上抽水,那赌场就一定会赚。事实上,就算在贵宾厅中的所谓“无上限”投注,背地里也是有一个上限的,这个上限或许是一百亿,或许是五百亿,但考虑整个世界也不会有几个百亿级富翁会在一次赌博中下注这么多,所以才会统一称为“无上限”。 完成以上这些,一个初具规模的正规赌场,便可以投入运营了。 但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不会的,这些只是“基础”设施而已。 更重要的,还是风水。 著名威尼斯人的“赤龙面馆”从风水上是扰乱思维用的,龙口向上,不死也伤。另一个风水局,是扶手电梯安装在路中央,而不在两侧,以阻赌客运势。进门第一张台的荷官通常是专门挑选过的,煞气足,抵消顾客的锐气。 而葡京酒店外面的两只貔貅又名天禄、百解,代表可招财聚宝,金银珠宝只能进、不能出,要让赌客的钱进了赌场再出不来。 而如果你在这“重重陷阱”下有幸赢了钱,恭喜你,出了赌场之后就是一排排赌场开的奢侈品商店,赌赢的人总会不由得多买几件犒劳自己或者送给家人,而这些收入也会进入赌场腰包。 而在这些众多明面心机的包裹之下,还藏着许多的小细节。 其中有一个便是如果你不主动提出,那赢钱后,散码都会被荷官凑成整码给你,这样做一方面是让你越赌越大,另一方面就是单一块的筹码,让赌客不会像一大堆散码那样扔出去输掉后而感到有“心理压力”。 奥斯陆赌场21点3号游戏台的荷官叫阿克塞尔,是个挪威白人,五官立体,英俊潇洒,现今三十岁,有着五年的大厅荷官经验,是个资深的优秀员工,见多识广,遇到过各种各样赌客。 但现在的他,却很头痛。 因为面前有个神经病一样的人,将赌场最大的整码当散码一样乱丢。 “先生,很抱歉,我们这块台子上的限红是一百万,所以您只能下注一百万筹码。”阿克塞尔对2号桌正喝着冰奶茶的袁安报以灿烂微笑。 “我下了多少?”袁安推推自己的蛤蟆墨镜,放下奶茶,对自己刚刚随手扔的筹码失去了记忆。 “您扔了八块进来,整整八百万。”阿克塞尔刻意将八百万读得很重,想让面前的小伙子明白自己到底在干嘛。 “好麻烦啊,又有什么限红,啥时候才能输完……”袁安不耐烦的挠挠头,对身后围观他的人感到焦躁,小声念叨一句。 “您说什么?”阿克塞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你叫……”袁安凑近看阿克塞尔胸口的姓名牌。 “我叫阿克塞尔,先生。” “阿克塞尔,你中文说的真好。” “过奖了先生。” “阿克塞尔,我跟你商量个事儿,”袁安拱着手,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们老板反正不在,你悄悄给我发八副牌,我一局就玩完,怎么样?” “先生,赌场的每一张游戏桌都有监控的,我作为荷官是不能与客人进行这种规则外的‘动作’。” 阿克塞尔十分耐心的科普,但此时已是满腹疑问。 几年的荷官生涯,他倒也见过一些豪客,但就算再富的人,在散客大厅扔出一百万筹码限红参赌时,脸上都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兴奋和欲望。 赌博本就是一件正向循环的事,如果你不喜欢赌,你就不会赌得大,如果你赌得大,就证明你想赢,如果你想赢,那脸上一定会出现被欲望控制的表情。 这些年,那种几乎会在每个赌客脸上出现的“强欲”表情,阿克塞尔没见过一万,也有八千。 但眼前这位穿着阔绰的亚洲年轻人脸上。 完全没有那种东西。 相反,他整个人表现出来的状态,就好像是非常讨厌赌博,非常讨厌赌场,也非常讨厌面前的金钱。 这是什么世界奇妙物语? 不喜欢赌来赌场干嘛?还带了一两千万? 故意输掉?图个啥? 阿克塞尔想不通。 但这不怪他。 因为袁安更想不通。 在进赌场前,言星河给他和成岚交代了两件莫名其妙的事:第一件是什么游戏都可以玩,但要“合理”的输光兑换的筹码,第二件是不要搭理任何向他们搭讪的人。 从津城到妈港,算上去18k社团地下钱庄兑换港币,袁安和成岚已经搬运了五次五千万的现金,累得他们闻到钱的味道就反胃,来到赌场,负责交换筹码的是君陌,他们更是没有经手过现金,没有看到兑换台钞票的清点过程。 所以。 本就是未谙世事高中生的他们,在重重刺激下对“金钱”以及手里的“筹码”,完全失去了任何概念。 在别人看来那是能够换取一生幸福的一千多万,对这二人来说,就是阻止他们赶紧输完后去吃奥斯陆赌场外最有名老太蟹黄粥和海鲜刨冰的“累赘”。 而更让袁安生气的,是他根本输不完! 因为每张赌桌上,都有神经病一样的限红,每次最多只能让他输一百万! 加上他又莫名其妙的手气不错,在百分之五十的赌博游戏概率下,玩一圈下来,加上抽水,他倒赢了两百来万! 袁安原本就讨厌赌博这种不讲技术含量的运气游戏,也讨厌自己被别人围观讨论的社恐现场,手里一筐子“破烂筹码”还迟迟输不了,搞得他非常火大。 “行吧,开牌开牌。”袁安看到阿克塞尔推回来的七块筹码,将它们随意叠在一起。 这是一张三人小台,袁安的两边都没有坐人,确认袁安的筹码后,阿克塞尔展示双手,从牌盒中快速派牌。 21点的规则很简单,纸牌a可以作为1也可以作为与花牌搭在一起的11点,纸牌2到9都是各自对应的数字。 “花牌”10,j,q,k都作为10点。 因为袁安直接将限红拉满,所以场上的最高倍数也就是一赔一,没有什么五小龙五花龙这种“翻倍”的牌型,只由阿克塞尔代表的赌场庄家,与袁安代表的赌客闲家进行大小比较。 哪边发的牌更接近或等于21点,哪边就获胜,相同则是平局,赌场退回筹码。 每人一开始都发两张牌,庄家一张明牌一张暗牌,闲家两张明牌。 庄家的牌叫到大于17点后就会主动停下来,而闲家可以根据庄家的一张明牌判定自己要不要继续要牌凑到更大,比赢庄家。 在阿克塞尔专业的手法下,四张牌很快发到桌子上。 他的明牌是一张9,暗牌不知。 袁安的两张牌都是k,一共20点。 这种牌型,只要袁安不继续“要牌”,那获胜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五。 可以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继续要牌,去赌那个只有十三分之一机会出现的,能让他稳赢的a(1点),凑够21点。 但袁安从跟着言星河来到妈港开始,就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无脑相信言星河并坚定不移执行他计划的无情工具人。 “诶,”袁安想起刚刚阿克塞尔跟他科普的规则,看着桌面上的牌型,眼前一亮,一拍面前的扶手,兴奋的看着阿克塞尔,“我可以要牌吧!” “……”阿克塞尔作为专业荷官,本应该秉持着“对赌场有利”原则,快速且专业的回应赌客的咨询和疑问,但现在,他罕见的沉默了。 “那个,先生,我是不是没有讲清楚规则……那我再讲一遍,就是如果您的牌超过了21点,就算是‘爆牌’,而只要爆牌,不管我是什么点数,庄家都会赢你下注的筹码。” 阿克塞尔掏出上衣口袋中的丝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满脸微笑的提醒道。 再有一年,他的大厅荷官工作经验就叠满,拥有去贵宾厅服侍豪客的资格。 所以他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上级派来验收他工作能力的检验官。 这是想告诉我,拥有很多钱的豪客们,都是一群神经病的意思吗? “我听明白了!要牌!”袁安发现了几率很大的输钱方法,异常兴奋。 “好的先生,祝您好运。”阿克塞尔微微叹了一口气,从牌盒中抽出一张,滑到桌子上,翻开。 竟然是一张黑桃a! 刚好给袁安凑齐了21点! “怎么样怎么样,这算是11点吧,我是不是爆掉啦!”袁安挫着手掌。 阿克塞尔没搭理这茬,翻开自己的暗牌,是一张老k。 “庄家19点,闲家21点,闲家胜。先生,恭喜发财。”阿克塞尔换上职业的假笑,因为要抽水百分之五,所以他将九十五万的散码叠到袁安下注的一百万筹码上,推回给了袁安。 “不!”袁安抱着头,痛苦的哀嚎。 “安子!救救我!”成岚捧着一大堆筹码,满脸惊恐,从袁安身后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坐到袁安旁边,气喘吁吁道,“我同时玩八台那个角子机,开着最大倍数,眼看都要输得差不多了,但其中一台忽然全屏幕出现‘幸运7’,我莫名其妙他妈的中了什么奖池礼金,给我整了两千多万回来……等等,你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不管啦,来,阿……阿克塞尔对吧?我全下了。” 成岚将手里两千多万的筹码全扔21点桌上,眼神真挚的看着阿克塞尔。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台子限红一百万,您最多只能下一百万……” 得。 又来一个疯子。 阿克塞尔没想到自己在一天之内会提醒别人两次限红规则,擦擦汗,看着因为赢了大钱而陷入慌张的成岚,一脸苦笑。 第一百零八章 妈港风云(八) 就在此时。 “两位帅气小哥,怎么着,是不是嫌弃这里赌得不够大呀?” 二人身后的人群中,传来一个阴柔男声。 听到这声音,围观的大小叠码仔和熟客们唯恐不及,纷纷给声音的主人让出一条道,甚至还微微哈起腰,避免比他高得太多。 他们都很清楚,妈港最王八蛋的叠码仔北天王“挣爆”出场,如果周围的人不给足他排面,那心眼小得跟米粒一样的他,绝对会想办法报复回去。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何况有钱,背后又有大地帮撑腰的顶配版“小人”。 人群好似被摩西举起权杖般从中间分开分开,左右两边的众人都仿佛在膜拜新晋的狮子王,纷纷弯腰低头。 一个穿着一身订制意大利高级鹅毛西服,十个手指一手一个钻石戒指,头发油光瓦亮梳得跟周润发饰演的赌神一样,长相帅气,剑眉虎目,体态壮硕,皮肤泛着健康的黝黑,但可惜只有一米四九左右的矮个男人,从人堆中间端着个红酒杯缓缓走出,对袁安和成岚报以灿烂友善的微笑。 来者非是旁人,正是妈港叠码仔三大天王之一,绰号“挣爆”的北天王沈月美。 当然,妈港江湖道上老一点的油子都知道这并非他的真名,他的真名叫沈小牛,曾经是妈港一家叫做“展翅夜总会”鸭店的当家头牌。 虽然长得是矮了点,但这人衣着讲究,相貌得体,更是有一根不管是名词还是动词都成立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把女顾客们的心理和生理都服侍得欲仙欲死,曾经凭一己之力为夜总会创造出单月收入破千万的神话,因此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万金舌”。 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自从机缘巧合下沈小牛接触到叠码仔这个职业后,他发现哄骗豪客来妈港赌场参赌,某种程度上比哄女人还要简单得多。 他那原本就天赋异禀的察言观色,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用到叠码仔这份工作上简直无往不利,非常自然的就将那些豪客怂恿得赌上一切,其中尤其是女豪客,经常被他蛊惑得色财两空。 因此,改行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不仅凭着惊人的业绩得到各大赌场的赏识,妈港三联之一的大地帮还看中他的野心,主动与他接触,分给他一个堂口给他管理。 就在那一年,他从别人口中的“沈鸭子”“沈小牛”“万金舌”,一跃成为“沈大哥”“沈堂主”“挣爆”。 他原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内心极其敏感的野心家,但这些年因为职业和身高的关系,没有少被别人“侮辱”。 不过,习惯伪装的他,都将这些痛悄悄藏在心里,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而现在,拥有了钱和权,沈小牛不需要再进行任何伪装,彻底爆发本性。 他不仅第一时间将名字改成沈月美,还做了三件“小事”,令全妈港江湖道上的,都知道今后应该怎么面对他。 银沙赌场贵宾厅的资深荷官阿海,因为体贴的为沈月美换上了“高一点”的椅子,第二天便被赌场辞退,再想找工作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全妈港的赌场拉进黑名单,不仅如此,刚上小学的儿子因为在“书包藏匿违禁药品”被花了大钱好不容易托关系才上去的高档小学开除,妻子开的花店,也莫名其妙的发生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总而言之,一个月不到,一无所有的阿海便搬出了妈港,从此音信全无。 由沈月美组织的莲花小学同学聚会上,他开场演讲便强调了一次自己改名的消息,没想到酒过三巡后,他的一位儿时好友在大醉状态下喊出了他“小牛娃”的小名——而这位好友,第二天便被卷入了一场无妄的“社团械斗”当中,被砍断了一只手臂。 在一场由大地帮赞助的妈港篮球联赛中,沈月美作为主办方代表亲自给主队“风顺堂”队送去赞助物资,风顺堂队队长陈国东当时正在更衣室发表动员演讲,讲得正起劲时听到开门声,拉开门一看,两米多高的陈国东第一时间没有看到沈月美,而再低下头看到他时,当着更衣室众位队友的面,他下意识说了一句“啊,对不起你太小一个,我没看见”——第二天,陈国东被客队的一个从未见过,在场上甚至连传球都不会的外援,“一不小心”踩断了脚踝,自此职业生涯报销。 沈月美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自己做过这三件事。 但当别人问及他时,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只是用那张最憨厚的笑脸看着提问的人说:“你可以试试。” 自那以后,他狠毒的小心眼加上这三个小故事化为一阵风,扫过整个妈港的江湖道。 以至于到现在,在妈港,连小学生都知道,当一个一米四九左右长得还挺不错的一个成年男人出现在你面前时,一定要给予他足够的尊重,绝不能说他矮,绝不能说他的任何坏话,实在不懂怎么接触他,那就低头不语——仿佛是一个“厕所花子”那样的都市传说,全妈港的矮个男生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而现在,那传说的主角,就这么出现在成岚和袁安面前。 然后,被他俩明目张胆的忽视了。 “……” “……” 袁安和成岚沉默不语,没有搭茬,回头看了一眼众星捧月走出来的沈月美,又互相看看。 言星河交代给他们的第二件事,是不要搭理任何向他们主动搭讪的人。 而眼前这个穿着打扮都挺精致的小矮个,明显就属于“主动搭讪的人”。 所以,不要搭理。 二人眼神交换,会意,又缓缓回过头,完全当沈月美没出现过,继续小声的商量着“输钱”的对策。 这一下不仅把沈月美吓坏了。 荷官阿克塞尔更是吓得够呛。 眼前两个小年轻不是妈港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可是知道眼前沈月美的厉害,赶忙咳嗽一声,好心提醒道:“两位先生,你们的背后有人找……” “你好烦。”成岚抬头,皱眉,看着阿克塞尔,满脸不爽。 “你没看我们都没理的吗。”袁安对着阿克塞尔挑眉弄眼,拱着手小声说道。 “啊,这……”阿克塞尔漫长的人生经历中完全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场景。 什么意思? 就算是再没有家教,就算再不认识,也应该稍微回应一下主动上前对话并示好的人吧? 何况背后还是那个锱铢必较的北天王“挣爆”。 加上之前那莫名其妙想要输钱的“毛病”。 眼前两人,不会是从妈祖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阿克塞尔整个人毛骨悚然,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三人的对话声很细微,背后的沈月美并没有听清, 面对“豪客”向来大度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没有吸引到二人的注意。 背后都是看戏的叠码仔和赌场熟客,这个时候可不能随便发怒丢了身份。 “咳咳……两位小帅哥……”沈月美提高音量,刚开口。 “你愣着干什么啊?我们都下好注了,你赶紧派牌。”成岚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扶手,打断沈月美的话,提醒目瞪口呆的阿克塞尔。 阿克塞尔看到二人背后的脸色渐渐奇怪起来的沈月美,哪敢派牌,赶忙将牌盒关上,编着瞎话:“抱歉二位先生,接下来是洗牌时间……我认为出于礼貌,你们还是应该和后面那位先生对个话,我看他找你们应该有事……” “后面那位先生?我怎么没看到?”成岚大声叫道。 “因为你没有转过身,你看,我也没转身,所以我也看不到,啊哈!”袁安张嘴笑着做鬼脸,对成岚指指自己的脖子。 这二人原本只是想借由如此不礼貌的行为,让后面那人知难而退,以达成“不搭理人”的条件。 他们在一天之前只是四线小县城高中的高二学生,他们倒是看出背后那位肯定大有来头,但在他们的世界观中,再有来头,能恶过李永红?能凶过教导主任?还能大过校长? 所以,管他什么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如跟朋友的“约定”更重要。 但二人一唱一和的这种行为,在沈月美看来,却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能掏出一两千万现金在赌场散客大厅瞎赌的,大概率是想找叠码仔领他们进贵宾厅进行“赌天”局。 而现在,眼前这二人的状态,摆明了就是瞧不起自己! 甚至还在出言挑衅! 自己改名叫沈月美以来,在妈港啥时候受过这种气? 是嫌我矮?是嫌我黑?是嫌我说话不够爷们? 这两个有钱的小王八蛋,凭什么只看了一眼就瞧不起我? 如果只是在私下见面,那沈月美可能会暂时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尽量和气收场,甚至放下脸面死缠烂打主动示好——毕竟面前的小年轻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出手阔绰程度,都是当之无愧的“大豪客”,而作为叠码仔,本就有接受大豪客任何程度的唾弃打骂发泄的义务。 而想对这种大豪客进行报复也非常简单,只要对方最终能够接纳他,那他自然有一百万种方法让对方在赌桌上输掉得头破血流,倾家荡产。 但现在,背后站着的围观的,不说是有头有脸,但起码都是最能在妈港江湖道上传播风言风语的“口舌”。 自己这么高调的出场主动搭讪大豪客,结果对方连理都不带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那今后自己还怎么混? 眼前的局势助长了沈月美的怒气,如此想着,他更是火冒三丈,后脑勺都隐隐开始冒起青烟,拳头不由自主握了起来。 愤怒到极致便是人格本性的爆发。 他那原本就跟身高一样细短的心眼,此时此刻逆向膨胀,化身搅乱他心智的恶魔,令他恨不得将面前两个看清自己的小鬼生吞活剥。 “走了吗?”成岚看阿克塞尔慢条斯理的洗着牌,又感觉身后的空气明显安静下来,用肘关节碰碰旁边的袁安。 “看看……呼,好像走……”袁安回过头,因为台子的椅子比较高的关系,他平视的瞬间没有瞧见沈月美,刚要松口气,但下意识低点头时还是看到了他,赶忙改口,甚至噗呲一乐,“噗,没走,在下面……” “哈……还真在下面……”成岚也回头瞅到正微微抬头看着他们的沈月美,又看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不由得跟着袁安捂住嘴乐出了声。 “我尼玛!”沈月美见到如此场景,感觉自己气到意识都快模糊掉,一摔红酒杯骂出脏话,挽着袖子就想扑上去。 “大哥……沈大哥!”一旁一直在人堆中静观其变的大地帮“月美堂”矮个小弟赶忙跑出来,死死抱住沈月美。 在妈港,你可以悄悄绑架,也可以趁月黑风高的抢劫,也可以在私底下用“社团”势力进行威胁,甚至可以去酒店行窃,但万万不可以的,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赌客实施暴力,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妈港最大的经济收入来源大豪客不利。 妈港本就是一个依赖赌客的赌博之城,如果“叠码仔挣爆沈月美在奥斯陆赌场公然袭击豪客”这种新闻通过公众流传出去,不仅会对沈月美造成巨大的影响,对他背后的联合公司大地帮也是一场公关灾难。 简单点说,这种事一旦发生,至少接下来两三年时间,沈月美和大地帮,都别想在妈港有立足之地,妈港的其他叠码仔和赌博公司都会联合起来抵制他们,因为他们的这个做法一定会给所有赌博公司带去负面影响,减少大量客源。 “……呼。”沈月美被小弟这一抱,瞬间清醒过来,拍拍小弟的背,示意他做得很好。 沈月美虽然小心眼,但并非是傻子,一秒不到便明白了刚才自己的失态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 “吸……呼……”沈月美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整理一下西装。 愤怒的极致便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过。 但似乎,好久也没有这么兴奋过。 眼前这两个臭小鬼,被整到屎尿失禁大哭小叫的表情,一定比现在好看十倍。 沈月美的脸阴沉下来,死死盯着成岚和袁安的背景,面露不善。 “哟,这不是小阿牛吗,好久不见,这么拉了?” 沈月美的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听到这声音,沈月美额头青筋暴起,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 这世界上,会叫他小阿牛的。 敢叫他小阿牛的。 只有那么一个臭王八蛋。 沈月美转过头。 “白!云!遮!” 第一百零九章 传说之夜(一) 郝仁是赌场场务,底薪低,工作时间长,但在妈港也算得上是一份抢手的职业,仅次于荷官——毕竟,在赌徒们的世界观中,有名为“分红”这样一个类似于迷信的玄妙法则。 简单点说,就是一个人一生中收获好运和倒了大霉是呈正相关的,也就是所谓的“运气守恒”定律。 倒了多少霉,今后也会撞上多少好运。 相反,如果撞上“超级大运”,而没有将这份运气及时分享出去,摊给在场的众人,那今后或许就会倒“天大的霉”。 这种玄学规则,从来都不会记录在任何教科书上,也没有科学家会为此证明,但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自我感知,人生的累积以及无数事例的佐证,已然成为了一种成年人的“生活经验”。 没人会将它当成真理,但大多数的人还是会在捡到钱时第一时间招待朋友,在双色球中头等大奖时面对第一时间上前来的慈善机构毫不犹豫的选择捐款。 以及,在赌场赢钱时,非常自然的分一点筹码给身边的服侍的场务以及为他派牌的荷官,也算“分红”,也算小费。 所以,赌场场务这个职业虽然下限很低,但上限却很高,一切的一切,都看你是不是足够“机灵”。 奥斯陆赌场虽小,却也绝不会让那种太过憨厚的老实人来当场务,服侍毛病很多人性复杂的各种赌客。 郝仁花钱通关系只是得到了一个“面试机会”,而能让他最终穿上这身制服的,靠的就是那份审时度势的机灵劲。 郝仁收到白云遮的吩咐来到大厅找寻成岚和袁安时,刚好看到沈月美从人堆中走出来的模样。 在妈港,不一定每个人都认识沈月美长什么样,但他的身高实在太具辨识度。 北天王“挣爆”都来啦? 那贵宾厅外那位莫不是…… 被三个“贵人”用钱砸得意识模糊,长久以来都处在状况外的郝仁此刻忽然清醒。 直觉告诉他,今天发生在奥斯陆赌场的事情等级太高,绝对不是他这样一个场务小弟能够介入进去的。 因此,眼见沈月美被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事情不妙,没有冒然过去领走成岚和袁安,而是第一时间跑回贵宾厅,叫来了白云遮。 关于沈月美的都市传说实在太过吓人,通风报信的郝仁还想继续在妈港生存下去,所以向白云遮传达了现场情况后,一出贵宾厅,他便早早就混入人群中,和大家一起围观这场或许今后会在江湖上流下传说的“热闹”。 “那人就是西天王白云遮?长得这么清秀?” “原来北天王和西天王认识?” “不得了,这二位都出现了,他们抢的‘客’得多大?” “龙争虎斗,龙争虎斗,有好戏看咯。” “小阿牛……活腻了吧敢这么叫。” “嘘,小点声。” 人群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让一向不喜热闹的白云遮感到头很痛。 而更令他头痛的,是面前这个他不得不出面的破事儿。 如今赫赫有名的北天王沈月美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和那位“沈小牛”曾经是最好的朋友。 二人喝过鸡血,烧过黄纸,拜过把子,在妈港沙滩上大醉过三天三夜,还发过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毒誓。 所以,白云遮很清楚“沈小牛”的为人。 这人虽然野心重心眼小自尊心极强,但对待自己的“工作”向来十分专业,他长相讨喜,讲求排面,精通察言观色,能跳槽成为首屈一指的天王级叠码仔,靠的不是恶劣的坑蒙拐骗,而是实打实的能说会道 尤其是面对豪客,会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打出手,简直奇奇怪怪。 这两个小年轻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生气到失去理智? 这三个豪客举止行为怪异,根本就不是赌徒却又目的明确的想要去贵宾厅豪赌,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非真的想要赢十个亿? 凭什么? 白云遮满腹疑惑,但眼前并不是弄清这种事的时候。 这三人幕后“带头”的言星河就在他背后跟着,借贷合同和相关事宜都已经搞定,从现在开始,言星河、袁安和成岚就是他白云遮的“客户”。 如果今天不出面帮正在被“为难”的客户解围,当着众人的面和抢客的沈月美对峙,那不仅会让客户怀疑自己的“实力”,事情传出去,在江湖上以讹传讹后,西天王这块“字号匾”的口碑也会极速下滑。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依仗他名号吃饭的手下,以后办事肯定会受到诸多刁难。 在小事上可以处处忍让,尽量平息争端,但面对眼前这种大事,出面露威,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是作为“老大”的基本责任——这也是为什么在电影《旺角卡门》中,万梓良饰演的tony老大被“乌蝇哥”用枪威胁后,他的小弟会一哄而散。 当老大的,如果连基本的勇和狠都做不到,怎么出来混? 因此,纵使万般不情愿,纵使最讨厌这种被人围观的场景,白云遮还是叫着沈月美的小名,光明正大走出人群,出现在这位“老友”面前。 自理念不合绝交后,二人已经许久未见。 但二人都是站在山峰不同面上的高端玩家,眼前这种抢客的场景,他们早已预想过无数遍。 沈月美面沉似海,看看白云遮手上拿着的牛皮信封,又看看他身后站着的一身银色西装,比面前两个小王八蛋气场更足的言星河,想到手下透露给他豪客一共三人的信息,聪明如他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叠码仔讲究规矩,而先来后到就是最大的规矩,如果是平时,换作是其他叠码仔,那沈月美讲点场面话,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这事儿就算那么过去。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大家出来混,目的都是挣钱,无谓的争端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混乱,规矩既然立下,那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儿,关系到整个行业的健康,而作为行业中的头部精英,更是得严格遵守。 而现在,前被两个年轻豪客明目张胆的侮辱,后又发现他们的叠码仔竟然是眼前这个他最讨厌最伪善的王八蛋白云遮。 所以沈月美很自然的就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两个小狗逼豪客的态度,或许都是来自白云遮的指示。 这件事,没完。 在众人面前丢这么大一个脸。 新仇旧恨,是时候一起清算。 “你是讲规矩的,我先到。”白云遮拿着牛皮纸袋,在沈月美面前晃悠。 “我数三声,”沈月美突然提高音量,嘴角咧开笑得阴邪,但并不像是对白云遮讲话,“围观的各位父老乡亲,三声之后,在现场只要让我看到任何一个无关的人,有多少算多少,我一定会把你们整到家破人亡。” “一。” 说罢,沈月美举起右手,对着白云遮竖起一根中指,那代表着数字“一”,也代表着他在妈港的“代称”。 到了他和白云遮这个等级,许多事都倾向于摆在明面来谈,越是人多,反而越是闹不大,最多就是互相嘴炮几句,随后就坡下驴,互相放出狠话,不欢而散,大概率“斗”不起来。 而现在既然清场,那就说明,北天王这是要跟西天王“私了”! 围观众人被沈月美放出的信息吓得够呛,皆是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荷官阿克塞尔更是撂挑子不干,从柜台下面取出“暂时休息”的牌子摆在赌桌上,飞速跑回员工休息室。 还未等沈月美数到二,现场已经只剩下“相关人士”。 有沈月美和刚刚抱住他的小弟,有白云遮和言星河三人组,以及刚刚在人群中差点就要出手的一身黑西装的君陌——此时的他正悄然无息坐到21点三人游戏桌的空余座位上,眼睛透过黑墨镜,死死盯着沈月美。 眼看沈月美发出清场宣告,白云遮不由自主皱皱眉头。 他知道沈月美肯定是误会了。 但这种情况下,去解开这个误会,只是一种“服软”。 成岚和袁安现在是他的客户,作为叠码仔,只要不是客户太过分,那他们做的事,自己都得兜着。 更何况,沈月美跟自己一样都三十好几了,居然还会被二十岁不到的小年轻气成这样,心眼小得跟麻豆一样,甚至搞出清场私了这种闹剧,再联想到沈月美平时的所作所为,以及绝交时那不愉快的经历,白云遮也变得不爽起来。 “是不是要闹这么大?”白云遮放下牛皮纸袋,取下蛤蟆墨镜,挂在西装胸口的口袋上,眼神不善。 “呵……呸。”沈月美吐出一口唾沫,刚好落到二人中间地板上,算是回答。 “没得商量?”白云遮脸色阴沉。 “可以商量,我把人都叫回来,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沈月美活动着脖子,笑容灿烂。 “呸。”白云遮也是一口唾沫,刚好覆盖住沈月美那口,算是应战。 “这就对了嘛,”沈月美带着手下,往赌场出口走,与白云遮擦肩而过时,扔下一句话,“这段时间,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以及他们的钱,大豪客在你手下出了事儿,这种消息传出去,西天王可真就啥也不是咯。” 说罢,他瞅瞅21点台上正和君陌有说有笑的成岚和袁安,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出什么事了?”看着那小个男人走出赌场,言星河上前询问,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思维还停留在“同行相争”上,丝毫察觉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白云遮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看着沈月美的背影,陷入沉思。 绑架抢劫聚众群殴这种低级的事情,算是沈月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用。 他了解沈月美,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看到自己的仇人绝望又无助的陷入越挣扎越痛苦的沼泽当中。 而最能令那些有钱豪客们感受到如此痛楚的方法,莫过于让他们输掉一切。 不是五千万,也不是一个亿,而是通过蛊惑,令他们彻底上头,有多少输多少,最好还能欠下高额债务。 随后派出职业讨债队,让他们告别从前奢靡的生活,在从今往后的人生中,整天都提心吊胆,变成一个逃债的可怜虫。 如果单单只有自己那还好办,现在是08年,妈港的治安在世界上排前五,而自己还有不逊于沈月美的众多小弟,就算沈月美真铁了心对付自己,大不了跑去国外避避风头,等他消了气再去讲和。 而现在,刚刚沈月美说的话,明显就是要玩迂回战术,想通过对自己“新客户”的不利,让自己背上“没能力保护豪客”的骂名,继而削弱自己的名号和势力,再进行降维打击。 虽然还不清楚沈月美具体会怎么做,但眼下却有一个规避一切风险的选择。 “言先生,您的两位朋友可能得罪了一个特别难缠的人,这个人在妈港势力很大,或许会对你们不利……虽然我们已经签下借贷合同,但只要没进银沙赌场,这份合同便不会生效,我的建议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您需要,我会立马为安排飞机,护送你们离开……”白云遮回过头,言辞恳切。 “你说的这个不利,是什么意思?”言星河打断道。 “他或许会在接下来您进行的赌博当中做手脚,让你越赌越大……” “那你说的这个‘手脚’,会影响球赛的赛果吗?”言星河摸着下巴,看着白云遮。 “那倒不至于,他的势力还没有夸张到那种程度。” “所以越赌越大,是件好事啊!”言星河一拍双手,“说不定今晚我就能赢够十亿赶紧回家,要不要把他叫回来,问问他想怎么赌大!” “这……还是不必了吧……”白云遮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 得。 从头到尾,都是我跟那儿自作多情的为“客户”着想。 又是担心他不谙世事受人怂恿,又是担心他年少轻狂误入歧途,又是担心他被人陷害输掉一切。 现在看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眼前这四个处处透露着不对劲的小年轻,好像真没跟自己开玩笑。 他们就是奔着赢十亿来的!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白云遮看着一脸兴奋的言星河,心中越发好奇。 管他妈的,也太久没见过这种西洋景了,如果真看到眼前这几人赢到十亿,自己还能混上个“传说见证人”。 最坏的情况就是看着你们输光一切,但至少我还能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想到这儿,白云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随后从口袋里拿出劳斯莱斯欢迎的金色钥匙,放在手里抖动。 露出最温暖治愈的笑。 “四位帅哥,那就让我来带领你们进行这一场美妙的赌城之旅,希望你们在玩得开心的同时,好运连连,喜中大奖,财源广进。” “好诶!” 眼看事情终于进步正题,袁安和成岚长舒一口气,皆是振臂高呼。 一个叠码仔,一个保镖,三个高中生。 他们现在知道的,是接下来他们会去进行一场过程注定惊险刺激的奇妙赌局。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接下来他们发生的故事,会被妈港江湖代代相传,每个故事细节都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 后人还为他们接下来度过的夜晚取了一个最为贴切的名字,叫做。 “传说中的那一夜”。 第一百一十章 传说之夜(二) 不同于奥斯陆那种小规模赌场的“自营”贵宾厅。 自从八十年代赌王何鸿生进行的一次赌场变革后,类似葡京、威尼斯人、美高梅、银河、银沙这样的大型赌场,其贵宾厅,都是采取的“承包制”。 也就是说民间的公司、个体户、老板、私人都可以花大价钱承包这些大赌场闲置的vip贵宾厅做庄家,接受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投注。 这些贵宾厅有千万等级的,也有亿万等级的,甚至还有百亿等级的,其背后或是隐藏很深的超级富豪,或是几个富豪组成的股东联盟,或是赌场的子公司,或是妈港地下钱庄的庄主,总而言之,只要你有钱,想赌,就不愁没人接单。 虽说是“十赌九输”,但从短期来看,做贵宾厅庄家的风险极大,因为里面的服务员都是由赌场亲自指派的最顶级荷官,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庄家就算再怎么大的势力也绝对大不过妈港本土赌场,所以承包贵宾厅的庄家们绝不可能买通荷官或者在“赌博游戏”上面做手脚。 所以,他们和前来赌博的豪客们,输赢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最多赚一个跟赌场五五分的抽水钱。 不过,高风险往往意味着高回报,对于赌徒来说,虽然总会有一些强运附体的时刻令他们百战百胜,但是,只要不及时收手,赢的所有钱都会输出去不说,还会输得更多。 庄家相信人性,赌徒相信自己的运气,相信那所谓的“公平游戏”。 体现在数据上,就是但凡拉开任何一个开了三年以上贵宾厅的历史营收来看,赚的永远是亏的是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随便调取一些样本来看,多的是一开始赢几千万好几亿的人没有收手最终输掉好几十亿的例子。 还是那句话,不怕你赌,不怕你赢,就怕你不来赌。 通常情况下,信用额度高一点的叠码仔,都会有自己相识的贵宾厅厅主,只要将豪客介绍给他们,不仅会得到比赌场更高的抽佣比例,厅主还会根据豪客的等级,额外付给叠码仔一笔“介绍费”。 在银沙赌场,白云遮最喜欢与“云海”贵宾厅的厅主沈云海合作。 据沈云海最近跟白云遮所说的,他似乎是那位大名鼎鼎“沈万三”的后人,他的祖宗沈万三给子孙们留下了一个“聚宝盆”,说是只要用空气和水加上一点“神奇又便宜”的物质,根据一定比例调和,就可以从那个聚宝盆中凭空变出黄金来,而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靠着那个聚宝盆发迹,以至于十几代过去了,他们沈家还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白云遮当然知道沈云海这是在鬼扯,因为这已经是沈云海给他说的第十三个版本的“发家史”。 上一次沈云海是宋朝锦衣卫沈炼的后代,大学毕业后无意间发现了沈炼陵墓中藏着的魏忠贤给他的三千块黄金,自此一飞升天。 而再上一次,沈云海竟然是那位“胡八一”的后代。 “喂,大哥,你好像姓沈?”白云遮抽着烟,看着沈云海一边为他清点佣金一边因肥胖而累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噗呲一乐。 “胡八一的马子叫什么?”沈云海叼着烟,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白云遮,满脸严肃。 “shirley杨?” “怎么读?” “雪莉……” “不对,那是直译的发音,自从她跟我爷爷胡八一结婚后,她便改成了中国名字,叫沈恋阳,向往阳光的意思……后来二人因性格不合离婚,独立自主要强的我奶奶沈恋阳,带着我爷爷一半的名器,来到妈港开了一家拍卖行,她终身未嫁,还将我爸的名字改成跟她姓,要不是我最近翻鬼吹……哦不对家谱,我还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沈云海对着白云遮耸耸肩,一脸充满故事的模样。 而关于这些鬼扯,白云遮也从不揭穿,还总是在沈云海讲完自己“新的”家史后,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以示对他丰富多彩“家族”的尊敬。 白云遮喜欢这个神神秘秘有些唯利是图但特别有意思的胖子商人,而沈云海也喜欢这个不仅拥有良知还喜欢倾听别人故事的有趣叠码仔。 这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朋友。 在事先电话联系后,云海厅已经被提前布置妥当。 既然是妈港最大最老牌银沙赌场的“贵宾厅”,其顾客体验和服务质量,比大厅不知道高好几十倍。 白云遮拉开云海厅的门,首先扑面而来的,便是香奈儿顶级香水的清香,走进赌厅,所有带“光面”的东西都好像被人用舌头舔过一样一丝不染,看看四周,锃光瓦亮的高级牛皮沙发,厚实的熊毛地毯,带有黄金点缀的意大利手工桌椅,而更夸张的,还是休息区实木茶几上,除了摆放着精致的果盘,还有四个烫着金边,包装精致的礼盒。 里面装着一块劳力士手表,一个爱马仕钱包,还有一条迪奥的皮带——这三样加起来四五十万的奢侈品,甚至还有陪同而来的君陌的份。 赌厅多变式赌台的后面,站着一位身材姣好,扎着马尾辫,五官漂亮得好似刘亦菲,带着白手套,穿着一身熨烫笔直荷官制服的成熟女性——正是银沙赌场近五年来的“最优秀员工”,素有“微笑天使”之称的夏胜男。 她的背后有一张一百来英寸卷起来的巨幕,配合赌厅正中悬挂着的投影仪,可以令客人享受到最好的观看球赛体验。 “各位先生,欢迎光临银沙赌场,我是您们贵宾厅的荷官,我叫夏胜男,如若不嫌弃,叫我小夏就可以,很高兴为您们服务。”夏胜男的声音不大不小不卑不亢,刚好令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配合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令到场几人如沐春风。 “老沈呢?”白云遮看看四周,皱起眉头。 沈云海向来懂规矩,自己在电话中强调了豪客的等级,按理说作为厅主的他,是应该提前在现场等候,亲自迎接的。 “沈先生有点急事出去了,但他已经把贵宾厅所有的权限都转交给我,白先生您不必担心,”夏胜男还是那副令人愉悦的微笑,伸出手指指赌台外椅子边摆放整齐的三个银色大箱子,“三位贵客的五千万筹码已经准备妥当,听说三位是想赌球对吧?那还烦请告诉我是接下来的哪一场球,我好为各位汇报赔率。” “三点五十,阿森纳对利物浦,”言星河来到这儿,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脱掉厚实的银色西装外套随意扔到椅子上,随后大大咧咧的头朝下躺到真皮沙发上,长舒一口气,脸埋在沙发中,大声叫道,“除了不准问我问题,你们啥都可以干,有什么需求可以给白先生提,他会满足的。” “提个屁提提提,累死我了,歇会儿再说。”成岚也脱下西装,猛然跳到沙发上,拿起茶几果盘中的一块西瓜,一边“葛优瘫”一边缓缓咀嚼着西瓜。 “那些钱你收好了吧?”袁安摸着脖子,扭扭关节,回过头看向君陌,刚刚奥斯陆来来回回的输钱运动让他有些疲倦。 “嗯,都放车上了,唐叔和我爸已经把车开走,不会有问题。”君陌点点头,四处打量着赌厅的结构,一边说着一边往厕所和后门方向走,去做环境检查。 “言先生对吧?实时赔率已经出来了,主队是阿森纳,客队是利物浦,主队胜赔率2.1,平赔率2.5,客队胜赔率1.9,两支球队实力相当,因此赔率差距不大,请问您需要买什么?”夏胜男扶着耳机听完总部的赔率报告,字正腔圆的向沙发上的言星河汇报。 “我从来没看过足球比赛,因此搞不懂这些赔率不赔率的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说说吗?”言星河整个人舒缓了不少,撑起身体,整理了一下遭乱的头发,满脸微笑的看向夏胜男。 这问题给经验丰富的夏胜男问得一愣,连笑容都僵住。 从来没看过足球比赛?搞不懂赔率比例? 然后三个人加起来兑换了一亿五千万的筹码,要来赌球? 这是在测试我的职业素养? 夏胜男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旁边的老熟人白云遮。 白云遮摊摊手,也不知该怎么跟夏胜男解释,一脸的无奈。 虽胸中万般疑惑,但贵宾厅级别的专业荷官是不能发愣太久让客人等待的,只两秒钟她便立马回复道:“足球的赔率主要是指欧洲赔率,也就是常说的‘欧盘’,妈港的赌场是和世界接轨,所以赔率也主看欧洲赔率。它是由六大博彩公司聘请全世界最顶尖的精算师,通过分析对阵双方的各种资讯,诸如出场阵容,以往交手战绩,主队主场战绩,客队客场战绩,在联赛中的成绩排位,球队最近的状态斗志,俱乐部的运作情况等等方面因素之后,估算出这场赛事胜,平,负三种结果的概率,最终再通过一个公式来计算开出的。” “而言先生您接下来要赌的这场球赛,欧盘已经计算好各自的赔率,简单来说就是,不包含抽水的话,如果您押1000块主队胜,那就是1000乘以2.1,您会到手2100块的彩金,以此类推……” “哦哦哦,了解,”言星河一拍双手,作恍然大悟状,“那麻烦你把筹码全下了吧,我们压平。” “……” “……” 不仅夏胜男,连白云遮都一时愣住,微微张开嘴巴,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玩意全下了? “喂你们等会要看球赛吗,要看的话叫他们把投影仪打开。”言星河用脚踢踢成岚。 “我最讨厌看足球了,晚上不是有篮球赛吗,我留着精力看那个,”成岚吃着果盘中的大号车厘子,随即想到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啊……这里包晚饭吗?就光赌球好无聊,这茶几和沙发这么大,要不然拿副大富翁来玩?” “诶!看足球贼无聊,但提到这个我就不困了,一二三……六个人!刚好可以组个大富翁顶配局!”袁安脱下西装,坐到沙发上,跃跃欲试。 “我不喜欢体育赛事,也不会玩大富翁……”君陌从厕所出来,听到三人谈话,弱弱说了一声。 “没事,我教你!”成岚拍拍自己的胸脯,“袁安这狗逼玩大富翁精得很,我从来没赢过,咱俩组个联盟,干死他!” “白先生,白先生,白先生……”言星河看到发呆的白云遮,举起手远远挥着。 “恩……啊?”白云遮总算回过神来,看着言星河。 “能给我们拿一副大富翁吗,”言星河又看看同样在愣神的夏胜男,嘴巴很甜,“小夏美女荷官姐姐,我的注下了吗,如果下完了,在球赛期间,你能陪我们搭个伙玩玩吗?” “……”被言星河一叫,夏胜男恢复清醒。 她伸出双手揉揉自己的俏脸,又微微捏了捏,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能跑来贵宾厅赌博的,非富即贵,当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怪癖,但不管性格如何怪异,他们都会有那么一个共同点,就是“嗜赌”。 贵宾厅的多功能赌台能够变换八种赌博游戏,电视买通了全世界所有体育比赛的版权,能在第一时间播放世界上进行的任何体育比赛,哪怕豪客们对这些都不喜欢,那荷官还可以拿出麻将,象棋,围棋,扑克牌迁就他们的“赌欲”。 而现在。 眼前这“言先生”,完全不了解足球,不清楚赔率,也没有对赌台上的游戏展现出任何兴趣,而是像放周末结伴去桌游厅一样,带着三个朋友,有说有笑,跑来这银沙赌场亿万级贵宾厅,玩什么“大富翁”? 更离谱的,还是玩之前,随手就梭哈了一亿五千万的筹码? 这是什么个毛病? 把我当游戏里的npc? 这一亿五千万是游戏币? “那个……言先生,我想再确认一遍,您是想要将这‘一亿五千万’港币的筹码,全都押阿森纳和利物浦踢平,对吗?”夏胜男刻意将筹码的数字读得很重,“如果赛果是平,恭喜您,您将赢得三亿七千万彩金,但如果是胜或者负,您将会输掉一亿五千万……我如果有没有说清楚的地方,您可以提醒我再说一遍,考虑到您第一次接触足球游戏,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建议您可以先不要这么着急,先随便玩玩,了解一下球赛,摸清楚规则再……” “你说的很清楚,但我就是因为时间不太充裕啦……所以下注了吗?是不是超过限红啦?”言星河看向夏胜男,满脸疑惑。 就是这个疑惑,给夏胜男整得不会了。 “没有……云海厅的限红是二十亿,您还没有达到,那,我这就为你下注?”哪怕到最后,夏胜男还是在用疑问句而非陈述句。 “谢谢你美女姐姐,赢了的话,我给你分红!”言星河抓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笑得灿烂。 “谢……谢谢……”向来精力旺盛的夏胜男忽然觉得很累。 一亿五千万并不是她经历过最大的重注金额。 但绝对是她经历过最随便,随便到儿戏,随便到不尊重赌博,不尊重赌场,不尊重金钱的重注金额。 她忽然第一次在赌场明白,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如果这种人都能赢钱,那上天真是偏心眼。 向来偏向赌客一方的她,此时竟很想看到言星河输掉这笔钱后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拨通赌台电话,给对面一直待机,只等了两分钟不到便收到一亿五千万重注单的同事带去恐怖的惊吓后,确认下注成功,夏胜男挂上电话。 忽然很愤怒的看向白云遮。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带了几个什么玩意过来? 白云遮再次耸耸肩,脸上的无奈更深,面对夏胜男凶恶的眼神,用一个委屈的眼神回应。 那眼神的意思是,操了我都,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传说之夜(三) 云海厅隔壁。 暂时无主的贵宾厅。 沈云海抽着雪茄,因为过胖而敞开西装外套,翘起二郎腿,在浓浓烟雾中看着面前茶几上的照片,一脸不屑。 “沈大哥,没想到你的资料在‘黑子’那儿会卖这么贵,保密措施做得不错啊,”茶几对面,北天王沈月美坐得周正,手里还拿着一张小女孩的照片,看着沈云海笑道,“是个美人坯子,有考虑以后让她进入娱乐圈吗?我认识几个经纪公司的老板,绝对给你闺女捧成大明星!” “诶,别跟我玩这套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既然你已经找到我的把柄,那就提你的要求,不太离谱,那可以商量一下,能满足我就满足,并不想跟你这个臭狗王八蛋有过多纠缠……但如果太离谱,我不能答应,那我从今往后啥也不干,后半辈专注于杀你全家,咱们同归于尽,就这么简单。”沈云海狠劲十足,一抖雪茄,烟灰飘向沈月美。 “那,沈大哥快人快语,我也不搞这些没用小动作伤害我们的交情了,”沈月美将照片丢到桌子上,凑上前,“这事儿对你来说绝不难办,现在云海厅那几位跟我之间有点过节,我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心眼小,就想报复回去,让他们多输点,成为‘债务炸弹’,顺便拖垮白云遮那家伙的现金流……这不,合同我都拟好了,你只要签个字儿按个手印,云海厅从现在开始就转让给我……我知道你和白云遮关系不错,但沈大哥你是老江湖,我想这种江湖道上‘私人恩怨’的事儿,你还是能拎得清的。” 沈月美从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抽出转让合同,递到沈云海面前。 铃铃铃、铃铃铃。 就在此时,沈云海电话响了。 掏出电话,听着对面汇报的内容,沈云海先是眉头一皱,随后又渐渐舒展,伸出手,拿起茶几上的转让合同。 “嗯嗯,行,确认下注了?”沈云海念叨着,反复查看转让合同上的内容和协定时间,翻到最后一页,发现对方已经盖好章签好名,大喜道,“你记个电话,从现在起,他是云海厅的厅主,不用跟我联系。” 念完合同上沈月美的电话,确认对方已经记住,沈云海放下手机,拿起茶几上的高级钢笔给两份合同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摁上大拇指手印。 抽出纸巾擦着手指,沈云海将自己那份合同放进牛皮纸袋收好,夹在腋下,站起身,满脸微笑的对沈月美伸出手:“挣爆老弟,合作愉快,从现在开始,云海厅就是你的了。” “你这是……”沈月美皱皱眉,不知道眼前的死胖子玩的是哪一出,但也伸出手,和他握住。 “云海厅的限红是二十亿,但你也知道,贵宾厅的限红大多数都是讲个排面而已,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也不可能接受二十亿的投注……而这些年,白云遮给我找的客源,最多的输赢也就三四亿上下,这还是长久以来这些豪客不停复赌的结果,”沈云海拍拍肚皮,念叨着,拿着牛皮纸袋,走路摇摇晃晃好似安西教练,慢慢走到门口,回头对沈月美竖起一个大拇指,“我这个人,喜欢赌徒,但向来不喜欢当疯子的庄家,人老了,心脏受不了,感谢你啦小老弟,赢光他们!” 说罢,他推开门,大笑着扬长而去。 还未等沈月美回过神。 铃铃铃,铃铃铃。 接起电话。 “是,我是云海厅的新厅主。” “其他都没玩,就赌球?哪场比赛?” “下了多少?平,一亿五千万……” “……” “你说什么?!” ———————————————————————————————————————————————— 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赌徒,到最后的疯狂之前,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哪怕上一次妈港出现的“赌天”局,在那位摩纳哥年轻王储满眼通红为最后一把百家乐下注两亿之前,他都是从一千万两千万的“热身”开场的。 “磨”,才是令赌徒输钱的关键因素。 输输赢赢,好坏与坏牌交替出现,强运与霉运轮番上场,下重注总是输,下小注总能赢,以至于到最后失去理智,失去控制,在霉运期间相信强运总会到来,头脑发热,赌得越来越大,去相信越来越低的概率,以至于到最后输光一切, 赌徒们总是如此,所以全世界的庄家才会总是赢钱。 但即便这样,庄家们也有害怕的赌徒类型。 不是那种自诩“自律力”强喜欢泡在赌场的老油条,不是那种说着“随便玩玩”强运附体靠着小注赢钱不断的小萌新,也不是上头后东拼西凑想要最后搏一把的烂赌狗。 庄家们最害怕的,就是那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毫无征兆,莫名其妙就下个重注的“投机疯子”。 这种人,五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但一旦出现,不管是输还是赢,其过程都会令庄家们异常头痛。 他们不会复赌,带着钱漂洋过海到来,大概率就是为了“投资”,目标明确的想“挣一大笔钱”,因此,既然是“投资”,那风险就是双方的。 简单点说,他们就是想把庄家从被“赌徒心理”武装起来的城堡中拽出来,拉到同一块空地上,脱掉衣服赤身肉搏,赌彼此的运气。 区区十八岁的,投机疯子? 得罪他的成岚和袁安都是假身份信息,所以黑子们暂时查不到,但言星河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因此他的相关资料很快就被做成纸质文件,送到了沈月美手中。 从刚刚收到的风声来看,这三人组带头的,和白云遮签订合同的,就是茶几照片上的这位言星河。 十八岁,天才少年,言氏集团的少爷,其父身家十个亿。 所以,他设下这么大一个套,套到白云遮一亿五千万的现金码,是为了来投机挣一笔大的? 这十八岁的小屁孩,毫不“贪玩”,也不嗜赌,逮住一个游戏,五分钟都不到就下光所有筹码,哪来这么大的气魄和决策力? 重点是,他又是为什么会相信阿森纳和利物浦会踢平? 沈月美手指敲击着沙发扶手,面色凝重。 接收一亿五千万的投注对他来说不叫个事儿,转让合同上,云海厅厅主虽然只有他的名字,但他这个名字的背后有几个财产加起来富可敌国的“大股东”以及拥有地下钱庄的大地帮撑腰,别说一亿五千万,十五亿,甚至一百五十亿,只要对方敢赌,有钱赌,而自己这边拥有必胜的把握,那沈月美都敢接单。 他的心眼小,也心眼多,总是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 区区一亿五千万的下注额,断不可能有买通球队让他们踢假球的嫌疑,资料上看,这少年是个理科天才,因此他们是通过某种公式计算出比赛结果,所以才有这种自信下注? 可能吗? 梳理着整件事的奇怪之处,沈月美的手指好似在演奏野蜂飞舞一般越弹越快。 所以这会是个针对自己的阴谋? 是白云遮布下的诡局? 他们此时正在云海厅密谋着什么? 用一亿五千万给我下套,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纵使阿森纳和利物浦实力相当,平局看起来希望很大,但博彩公司顶级精算师们开出来的赔率是2.5,相当于他们只相信平局的概率是百分之二十五,这种情况下,凭什么赌平局? 沈月美抬头,看看赌台后的赛事投影仪。 上面的阿森纳和利物浦已经踢至七十分钟,目前是的比分是2:0,调大音量,解说正有理有据的夸赞着阿森纳今天的状态和主场观众的热情,还大胆的说着“这样的利物浦几乎找不到任何扳平或反超的机会”这样言之凿凿不够专业的话。 而随着解说声音的逐渐放肆,在沈月美的发散思维中,言星河与得罪他那两个兔崽子的形象越来越诡异扭曲,虚虚实实,正在隔壁的云海厅中扭曲变形,变成一张巨大的蛛网。 而白云遮化成一只大白蜘蛛,正在站在蛛网中心用八只眼睛阴森森的盯着自己。 操! 沈月美化掌为拳,狠狠砸到扶手上。 不管了。 老子要去亲自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嘛。 比分都这样了,如果没有什么阴谋,脸上想必很难看吧。 想到这儿,沈月美站起身,推开贵宾厅的门。 几步走到隔壁的云海厅门前,深吸一口气,摁响门旁的荷官铃——贵宾厅的客人是绝不能被随便打扰,因此整个贵宾厅都有数量夸张的隔音棉,就算外面核弹爆炸世界末日里面都不会受到影响,因此想联系里面的人,除了电话,就是门外的荷官铃,摁下它,里面荷官的耳机就会收到指示,前来开门查看情况。 不多时,云海厅的门被打开。 “我是你的新厅……”沈月美说到一半,看到开门夏胜男的模样,愣住。 “您就是沈月美先生吧,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欢迎您的到来,”夏胜男猛然往下一鞠躬,才发现脸上的不对劲,赶忙将上面贴着的大小纸条都撕下,红着俏脸说道,“对不起,刚刚在陪客人玩大富翁,这是游戏惩罚……” “大富翁?”沈月美伸长脖子,眉头快皱在一起,完全听不懂夏胜男在说啥。 “小夏姐!该你丢骰子啦!” “这局你丢个六,袁安就完蛋了!我要在他脸上画一坨屎!快点过来!” “是谁啊?找的帮手?一起进来吧,我袁某不足为惧。” 房间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沈月美不理夏胜男,轻轻推开她,快步似跑来到赌厅之中,定睛一看,看到了令他头晕目眩的一幕。 多功能赌台合拢在一起没有开过的痕迹,投影仪上并没有播放正在进行的足球赛而是放着流行音乐台,实木茶几周围摆放着各种饮料零食和水果。 而茶几正中间,有一张巨大的大富翁地图。 货币,虚拟城市建筑,角色卡,机会卡,道具卡零散的摆放在上面。 而围着茶几的牛皮沙发上,正坐着五个面红耳赤的男人,正激烈讨论着场上的局势。 除了其中一个男人脸上干干净净,其余男人都跟外面的夏胜男一样,要么脸上贴着纸条,要么用速洗马克笔画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 一派热火朝天。 “……哟,小阿牛,什么风把你吹来啦?”白云遮首先看到沈月美,用右手掀开盖在自己额头上的纸条,露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嘿!这不赌场那位矮个兄弟吗,我现在可以跟你说话啦!”成岚顶着一张画满乌龟的脸向着沈月美挥手。 “诶!言星河!你特么别趁乱挪动‘印度’给自己加盖房子!老子看得清清楚楚!”袁安一指言星河不安分的手,出言呵止,随后又指向君陌,“还有你!君陌!没想到啊没想到,浓眉大眼看起来挺老实,背地里居然是这样的人,还偷我的钱!” “妈的,我受不了!小夏姐快来丢个六绝杀他!我要在他脸上画全世界最恶心的东西!”言星河额头上有一根袁安画的不可名状的粗壮物,此时气得不行,呼唤着夏胜男。 众人七嘴八舌,气氛热烈。 让沈月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见过在贵宾厅群p的,见过在贵宾厅抽大烟的,见过在贵宾厅蹦迪的,见过在贵宾厅裸奔的,见过在贵宾厅搞人体寿司宴的。 但沈月美从来没见过拿着一亿五千万筹码,在贵宾厅玩大富翁的。 他们甚至,还根本没看自己下注的比赛。 自己这是掉进了阴阳魔界当中? “沈先生……”夏胜男出现在沈月美身后,开口友善提醒发愣失态的他。 作为“过来人”,夏胜男很清楚沈月美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 “……啊,对,那个……”沈月美摆摆头,多年的城府令他很快回过神来,“言先生对吧,我是您的新厅主,我叫沈月美,接下来会由我来负责您的投注。” 听到这番话,白云遮脸色一变,取下脸上的纸条,站起身,满脸不善:“你把老沈怎么了?” “真材实料的转让合同,”沈月美对这种表情很受用,精神状态渐渐恢复,从口袋中掏出合同,递给白云遮,接着对沙发上的众人说道,“各位玩得开心我本来不应该打扰,但言先生您下注的比赛马上就结束了,请问您要看看吗?” 说罢,沈月美也不管他们是否答应,从赌台上拿起遥控器,转回比赛频道。 白云遮看清合同的真实性,带着一脸不解,下意识抬头看向屏幕。 他懂足球,因此只扫一眼,便瞬间就看到了三个关键信息。 距离比赛结束剩余13分钟,阿森纳3:1利物浦,阿森纳摆起了“大巴”并开始拖延时间。 利物浦回天乏术。 脑海里冒出这七个字的同时。 白云遮额头上,也流下一颗巨大的冷汗。 第一百一十二章 传说之夜(四) 现场除了言星河和沈月美,几乎所有人都表情凝固,从刚才大富翁的玩闹中恢复正常。 袁安和成岚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从来到妈港开始,他们就被禁止问任何问题,时间久了,习惯了,二人也很洒脱的自暴自弃,放弃思考,跟着言星河的安排走。 这两天的经历,让袁安和成岚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预知比分”的真实性,二人本就是喜爱胡思乱想的高中生,对金钱没有概念,还特喜欢各种各样的“阴谋论”。 对他们二人来说,言星河或许是通过他父亲的手段,得到了一张被博彩公司们泄露的“假球名单”。 而事情进展到现在,似乎一切也在朝着言星河引导的结局前进,他们成功接触到能为他们下注的叠码仔,他们套取了一亿五千万的现金码,他们来到上限很高的贵宾厅,最后根据言星河给他们看的那张名单上的赛果,下了阿森纳跟利物浦的平局。 到这一步,都很顺利。 但是。 那张“假球名单”上面的比分,是阿森纳利物浦4:4平。 就算二人再这么神经大条白痴对足球不关心,但一些足球比赛直播的基本信息他们还是看得懂的。 投影仪上实时直播的比赛,时间还剩十三分钟,阿森纳进了三个球,利物浦进了一个。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摆着“大巴”阿森纳的忽然发动防守反击,中场核心法布雷加斯塞出一记绝妙的长传,前锋本特纳甩开防守队员单刀直入,又进一球! 还剩12分钟,4:1! 这是两支宿敌这轮联赛第一次碰面,阿森纳只要守着三个净胜球的优势进入下一轮对决,基本上是稳拿三分。 这三分拿到,如果隔壁英超老大曼城在踢切尔西时表现不佳,只拿一分或者输掉比赛,那阿森纳很有可能在这赛季从它手里抢到一个冠军! 因此,不管是气势、主场、领先的心态还是对未来的憧憬。 天时地利人和,全站在阿森纳这边。 还有12分钟。 4:1,最多4:2终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又……又进了一个?”成岚用手肘捅捅隔壁的袁安,汗水下来了。 “三弟……这……”袁安回头看看一脸镇静的言星河,嘴巴也有点发颤。 在转播解说大肆批评利物浦今天状态的背景声音中,纵使二人再没心没肺,此时此刻也完全清醒过来。 这可是一场一亿五千万港币的惊天赌局,是言星河抵押了他老爹在他十八岁时送给他的公司股份才换来的筹码。 所以就这样,要输得精光了? 说好的“妈港最速十亿传说”,开局就落后一亿五千? “言老弟,为保险起见,我擅自为你安排了‘滚球’投注服务,从现在起,如果你撤销下注,”白云遮将转让合同揉成一团扔给沈月美,从西装口袋掏出计算器,“……根据赔偿条款,按照目前的比分来说,还能赔偿百分之八点五的下注金额,也就是一千两百七十五万港币,虽然不算多,但至少能弥补一下损失,我的建议是及时止损,立马撤销这笔下注单……” “还有这好事!投降输一半!言星河,就听白大哥的,快撤销!”成岚一拍大腿,手心冒汗。 “算上我和成岚赢的,咱们加起来还有个五千万,还能再搏一把,这次就算了,已经没戏了!”袁安咬着嘴唇,焦急万分。 “……我可以代表我爸作主,佣金我们不要了,及时止损吧,言星河。”连君陌都摘下墨镜,认真的看着言星河,劝解道。 果然,只是一群啥也不懂想撞大运“投机”的无知小孩吗? 沈月美对眼前的场景十分满意,如果不是比赛还未结束,赛果还未正式公布,他恐怕已经乐得跳上赌桌拍手跳舞。 他的脸上挂着毫无感情的微笑,眼睛死死盯着言星河。 金融公司老板的儿子?精于算计?天才少年? 以为靠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狗屎数据统计法,就想要大战妈港,预知球赛,赢个几亿凯旋回家? 崩溃吧,臭小鬼。 我倒看看你能硬撑多久。 崩溃,绝望,随后再次借贷,压上一切。 剧本都已经为你写好了啊。 小兔崽…… “我不要。” 言星河的话打断了沈月美的思考,而厅内的众人也都安静下来,不由自主看向言星河。 “神经病,为什么要撤销,我才不要。”言星河挖着鼻孔,翘着二郎腿,满脸不屑的看着众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可是……”成岚抖着腿,一会看看屏幕上疯狂走动的比赛时间,一会看看固执的言星河,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星河!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你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撤销吧,革命火种能保住一点是一点,我们可以想想其他办法!”袁安急到甚至已经开始说“还钱”这种大话。 “言老弟,眼下我还有一个主意,可以博一把弥补损失。”白云遮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翻到刚刚收到的滚球实时赔率表。 言星河看着白云遮一脸认真的模样,有些想笑,但也知道这位好心的叠码仔是在为了他好,因此还是管理好表情,很严肃的说道:“你说说,我听听。” “滚球是可以买球赛比分的,刚刚收到的欧洲滚水盘显示,4:1的赔率是1.2,但4:2的赔率高达3.5,因此你现在撤销换回赔偿彩金,去赌一把4:2,那么可以回本接近五千万,这样做风险很高,但却是目前看来收益最大的方式,因为主队在最后几分钟的时候一定会有所懈怠,被客队灌进一个球从大数据来看,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白云遮左手拿着计算器,右手拿着手机,满头大汗。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他已经喜欢上眼前几个没有心机很有礼貌还爱玩游戏爱看书跟自己有共同话题的年轻人。 他们抱着一亿五千万来进行豪赌,但奇怪的是身上却没有金钱的铜臭、人性的恶臭和欲望的腐臭,是妈港几乎看不到的“人类品种”。 跟他们在一起玩的这短暂两三个小时,白云遮感觉到了久违的“年轻”。 过程中对于言星河胡乱下注的疑惑已经不再重要,如果没有沈月美乱入,赛果出来言星河直接输掉一亿五千万,白云遮也不会这么激动。 毕竟愿赌服输,言星河作为拥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理应承受自己的莽撞与冒失,就算再怎么喜欢这几个人,白云遮也会行使自己的职业本分,进行合理的追债和劝导。 但现在,沈月美的出现带来了比赛即将结束的信息,同时也带来了一线生机。 因此已经把他们当成朋友的白云遮,现在是真的很着急。 “还能买球赛比分?有点意思,”言星河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亮,探出身子,“那4:4现在的赔率是多少?” “……10.1,取出压这个的话,能回本一亿多,但……”白云遮微微叹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越来越搞不懂。 搞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明明没有任何赌徒相,甚至完全不理解赌博的内容,却总能轻描淡写一脸轻松的去进行那些发疯赌鬼才会进行的“下重注”“瞄准高赔率”等行为。 “早知道开始就下这个了,一把就完事……”言星河摸着下巴,小声呢喃道,心里有了新的主意。 “什么?”白云遮没听清,又问一遍。 “没什么,白大哥,那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但是……但是我不会撤单的,因为我相信利物浦!这是一支能够创造奇迹的球队!”言星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应付眼前这些人,干脆灵机一动,戏精上身,站起来握紧拳头,看着投影屏幕神情激动,“这支红衣军团是我终身的信仰!我相信他们……” “红衣是主队阿森纳,利物浦是天蓝色的衣服……”白云遮满头黑线。 “这支蓝衣军团是我终身的信仰!冲啊!利物浦!那个,那个谁,杰拉德!冲啊!加油啊!杰物浦!创造奇迹!”言星河毫不在意白云遮的拆台,眯着眼看着屏幕上正被特写的利物浦队长杰拉德,赶忙改口,振臂高呼,仿佛一位狂热球迷。 沈月美站在赌台后面,并没有听清刚刚白云遮和言星河的对话,忽然看到言星河站起来神情激动胡说八道,以为是他受了刺激,舒展眉毛正要发笑。 “点球!”成岚一脸惊讶指着屏幕大吼一声,“利物浦点球!还有红牌!” 沈月美闻言,缓缓回过头。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8分钟,实时回放中,利物浦队长杰拉德在禁区被阿森纳后卫图雷从背后恶意犯规,破坏本应必进的单刀球。 裁判吹响哨声,不顾阿森纳球员的强烈抗议,一红一点。 在主场观众满场对裁判的嘘声中,图雷被罚出场外,杰拉德则站在了十二码前。 呼,吸,呼,吸。 铁血队长杰拉德双手插在腰间,眼神深邃的盯着十二码外的阿森纳门将阿穆尼亚。 今天的阿穆尼亚发挥神勇,已经扑出他好几个角度刁钻的世界波。 但这都不重要。 罚进这个。 还有两个。 只要能够拖平比分,回到自己的主场,那利物浦全体队员一定会士气大振。 跟目前排在前三的曼城、切尔西与眼下的阿森纳积分差距并不大,所以这次如果能够赢下阿森纳,再赢两轮,说不定。 说不定利物浦,就能时隔二十年,再次捧起英超联赛冠军的奖杯。 而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代传奇,刻在利物浦永垂不朽的名人堂当中。 所以,罚进这个。 还有两个。 在美妙的幻想中,在主场观众山呼海啸的嘘声里,在对方4:1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情形下。 筋疲力竭的利物浦队长杰拉德,站在禁区十二码前,突然进入了“心流”状态。 眼前的门将,球场上飞溅的杂草,裁判吹响的哨声,天空中随风飘散的云彩,在杰拉德眼中都变成了慢动作。 是吗,你要扑左边。 杰拉德冷冷一笑,起脚,打门。 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射进右侧球门死角,而阿穆尼亚正如杰拉德所想的那样,竟然真的扑向了左边。 没有错了。 这种状态。 上一次,还是在青训以及国家队的时候。 现在出现,能持续多久呢? 杰拉德风也似的跑到球门,快速捡起足球,毫无庆祝的欲望,抬头看一眼比分,飞速跑向中线。 还有六分钟,算上伤停补时,最多只有九分钟,一秒都不能拖延。 哨响。 阿森纳开球。 此时的阿森纳,已经全然没有了进攻的欲望,在教练的安排下,往后场倒脚,想要耗过最后的时间。 但利物浦此时已是破釜沉舟,在对方少一个重要后卫的情况下,全员压上进行凶狠的逼抢。 然后。 又是杰拉德。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阿森纳的传球路线,在一次阿森纳的常规倒脚中,他提前站到了接球球员的身前,脚下一挑,将球截断。 完全没有抬头观察,也不带停顿,他扬起外脚背对着前方就是一个弧线怪异的长传。 而目标,正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金童”托雷斯。 传得好啊杰队! 托雷斯在前方队友的掩护下,宛若一道疾风,反越位成功,突破了阿森纳的后排防线。 而杰拉德那球,仿佛未卜先知,不偏不倚,刚好传到托雷斯面前,形成了单刀。 在一阵惊呼声中,托雷斯稳稳当当,挑射入网。 4:3! 全场观众,包括云海厅的几位,通通鸦雀无声。 伤停补时已经出来,三分钟。 加上比赛剩余时间,还有五分钟。 有希望! 杰拉德这一点一助,让利物浦全队上下眼中泛起亮光。 他们都是全世界最好的足球运动员,当然能够看出来,队长杰拉德虽双眼无神,肉体肉眼可见的疲惫,但身上全在冒着滚烫的火焰! 利物浦主教练在场外疯狂的打着手势。 但不用教练做指示,利物浦的队员们也知道接下来的战术是什么。 把球,通通交给杰拉德处理。 嘘…… 哨声响起,阿森纳中场开球。 不再进行风险极大的长传,阿森纳用着短传配合,将球带到了自己那边的角球区。 在比赛临近结束时,领先一方得球后,控球球员将球带到角球区,而后扎紧下盘靠住对方前来拼抢的球员,这是唯一一种能被规则允许,也不算违反体育道德的拖延时间方法。 阿森纳的后卫克里希担当起了这个护球使者,他抓住角球杆,整个人护住下盘的足球,阻止前来逼抢的利物浦球员,他的身材高大,一时令争取球员们难以摸到足球。 但。 还是杰拉德。 他鬼魅的从克里希视野盲区钻出,脚尖轻轻一点足球。 足球飞到空中,飞向禁区外,183的托雷斯高高跃起,争顶成功,将球护在脚下。 一分钟! 理论上,裁判只会给一次进攻机会。 不管进不进,只要射出去,终场哨声便会响起。 杰队,就交给你啦! 托雷斯拿眼一打,发现杰拉德已经跑到了罚球弧外,一个高吊传,足球稳稳飞向杰拉德。 所有人。 在现场的,看电视的,云海厅的。 只要是看过这场球赛的所有人,从今往后,都会记得接下来那个永生难忘的场景。 这球传得并不好,所以杰拉德需要助跑几步才能接到。 跟大家预料得一样,杰拉德摆脱防守球员,助跑到了接球位置。 但跟大家预料的都不一样,杰拉德并没有稳稳停球,运用自己出色的中场能力进行二次组织。 面对这高飞过来,状态不稳定的足球,杰拉德忽然跳到空中,一扭身,用正脚背狠狠踢向它! 托雷斯这球本来就带点旋转,被杰拉德这一脚更是踢得宛若一颗龙卷风炸弹,化为一股无与伦比的世界波,划出一道完美弧线,直直射进左上角死角。 阿穆尼亚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别说阿穆尼亚,就算世界级的门神卡恩,布冯,舒辛来了,也是白给,只能眼睁睁目送它进网。 4:4平。 终场哨声响起。 杰拉德瘫倒在地上,望着天空。 世界的慢动作,终于快起来。 队友们鬼吼鬼叫的声音越来越大,就要向他靠近。 他笑了。 而此时此刻,云海厅,也有一个人跟着笑了。 “相信奇迹的人,本身跟奇迹,一样了不起。” 言星河笑的灿烂,竖起大拇指,拍拍自己的胸脯,对已经被场上电光火石的变化惊到陷入呆滞的众人,做起了总结发言。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传说之夜(五) 即使在贵宾厅,一局赌球除开下注成本赢下两亿两千五百万港币,只要消息传出去,也算得上是令全妈港轰动的大新闻了。 愿赌服输,既然一开始会接受这笔投注,那输掉两亿两千五百万对北天王沈月美来说,并不算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他被一个更大的问题困住。 “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踢平的?”不等沈月美开口,首先回过神来的白云遮率先发问,他心里涌上的第一股情绪并不是为朋友高兴,而是感觉后背发凉,有些毛骨悚然。 白云遮并非三观还不健全的高中生,而是三十好几的成年人,还是常年混迹赌场,了解所有赌博资讯的顶尖叠码仔。 因此,在五大联赛中踢“假球”这种阴谋论选项,老早就从他的世界观中消失了。 大多数因为赌球而输得倾家荡产的人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那些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位数的赔率背后,是博彩公司高薪聘请的全世界最出色的几百位“精算师”共同努力的成果。 除却赛前对球队综合情况的分析,在整个比赛进行前和进行中,这些精算师们会根据全世界的总投注额,制定出一套绝对不会让博彩公司输钱的赔率方案。 简单点来说就是,在两支球队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哪边的投注额多,哪边的赔率就会变低。 根据奖池中的总奖金,赔率会一直产生浮动,每一分钟你买到的赔率都会不一样,一直到最后诞生一个踢出任何赛果,博彩公司们都能挣钱“总赔率”。 会计算的是过去,而精算师算的是未来。 他们人数众多,拿着高额的年薪,拥有最一手的资料和最充沛的数据库,跟全世界下注的闲家对赌。 闲家们算到了第一步,而精算师们早就算到了第一千零八步。 不管你怎么下注,下多少,庄家永远都不会输钱。 所以。 假球? 一些小型联赛或许会联合小型博彩公司进行这种“没水平”的勾当。 但世界级的足球五大联赛——英超、意甲、德甲、西甲、法甲。 别说买通其中最火热的英超中的两支豪门球队踢假球需要多少钱,在有精算师组成的“未来联盟”守住庄家盘的情况下,大型博彩公司们,压根就不屑于去“造假”。 毕竟,自精算师帮忙推算赔率和比赛结果以来,博彩公司就从来没有输过钱。 这种前提下,付出巨大的人力财力去操控一场五大联赛的热门比赛,图什么? 但是。 但是。 如果不是假球的话。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结果的话。 眼前这个年轻人,凭什么敢花一亿五千万去买平局?还让他给买中? “……我说我喜欢利物浦,你信吗?”言星河坐回到沙发上,抓起一把瓜子,嬉皮笑脸的磕起来。 “不信,你喜欢利物浦,为什么一开始会买平,而不全压利物浦?”白云遮更加莫名其妙。 “因为对利物浦来说,平局更能激起他们的斗志,只有通过落后之后的追平,利物浦才会士气大振,焕然一新,迎接更大的挑战。”言星河面不改色编着瞎话。 这什么吊诡的神奇逻辑? “但是,但是你……”白云遮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支支吾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我来赌钱,还需要告诉别人我下注的逻辑吗?这好歹是我赢了,那如果我输了,我是不是还得总结一下经验教训,做个检讨大会?”言星河将瓜子皮堆在沙发扶手上,眉头微皱,有些不悦。 “对不起,是我话多。”职业素养令白云遮很快恢复冷静,自知失态,赶忙低头道歉。 询问豪客“为什么要下这么多”和“为什么要这么下”是叠码仔的大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赌博逻辑,这算是个人隐私,但今天的场面属实夸张,夸张到连白云遮这样的人物字号都好奇到去打听这个。 “言先生,彩金已经打到白云遮的信用账户上,您是选择见好就收,还是继续下注?”眼看白云遮并没有问出什么,沈月美见缝插针,提醒言星河。 虽然表面上他还是那副职业化的假笑看不出什么,但其心里渐渐有些发毛,叫苦不迭。 这他妈算个什么事儿? 原本是想整垮这几个小王八蛋,让他们在赌博泥潭中越陷越深无力偿还白云遮的债务,让白云遮多出几个“炸弹”,压垮他的现金流。 但自从自己从沈云海那里接受这间破贵宾厅后,虽然已经为“小王八蛋们强运附体大赢特赢”提前留好“后手”,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是超出了他的掌控和想象。 哪儿就他妈的一口气下注一亿五千万在贵宾厅不玩别的玩什么大富翁。 哪儿就他妈的4:1都能被人追平的“豪门”阿森纳。 这样下去,自己的手下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眼前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烂小鬼,就要抱着两亿多跑路了。 “投机疯子”们大概率不会再次回到妈港,所以只要让他们跑出妈港,那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追回这笔钱。 而这种消息传到江湖道上,故事从头到尾,自己都会是唯一的天大笑柄。 其中绝对就属沈云海和白云遮笑得最他妈起劲! 想到这儿,沈月美手心冒汗,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唯恐言星河开口说一句“不赌了”。 “八点有一场英超曼城对切尔西是吧?我刚刚听白大哥说可以压什么比分,我想一次性解决……”言星河看着沈月美,微笑。 “那您想下哪些比分,下注多少呢?”沈月美大喜,赶忙追问。 “哪些?没有哪些,我就下一个,7:6,嗯……全下了吧,你算算赢了有多少?”言星河用小手指挖着耳朵,说得轻描淡写。 “……” “……” “……” 袁安和成岚看过那张神秘的单子,也知道此行的任务是“赢十亿”,所以面对眼下的情况,二人都很自觉的没说话,看言星河表演。 但其余几人可真是吓坏了。 三亿两千五百万港币,下注曼城和切尔西比分7:6? 这还分析个屁! 纯粹开玩笑! 神经病! 莫名其妙! 白云遮掏出西装里的丝巾擦擦额头上的汗,夏胜男深吸一口气用手将脖子上的领带稍稍解开,连君陌此时都满脸诧异,举起手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放下。 结合言星河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们知道他是来真的。 而他们也第一次知道,原来“疯子”这个形容词,用在真正需要的场景中时,会显得那么词不达意,会显得那么渺小而表达不出当事人真正的想法。 “……” 沈月美没有说话,认真的看向言星河。 不知为何,听到言星河说完这番话,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么震惊。 因为这种等级的“疯子”,沈月美见过。 而这种等级的疯子,也只有同等级的疯子才能应付,自己绝非对手。 沈月美正视言星河,变得十分冷静,不再掉以轻心。 “言先生,这笔下注事关重大,我需要向上面请示一下,贵宾厅不容玩笑话,买定离手,我再问一遍,你确认全下‘单场’‘单个’比分,对吧?”沈月美很聪明,话中带着陷阱,将言星河从“绝路”上引。 “确认。”言星河回答得干脆,疯到这个程度,令沈月美甚至有些肃然起敬。 “好的言先生,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沈月美深鞠一躬,拉开房门,跑到隔壁闲置的贵宾厅。 拿起电话,通讯录上第一个就是加了星号永远置顶的“老大”——大地帮帮主徐世凯。 “老大,出了个事儿……” 没有像平时那样进行开场的玩笑寒暄,沈月美将整件事来龙去脉说得事无巨细,还自己添油加醋加了许多心理活动和场景动作,力保还原现场,令对面的徐老大听得清楚明白。 “……腻了,试试屁眼。”沈月美说完后,半晌,手机听筒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老大?” “没跟你说……嗯,就这样,不错,继续,进去一点,”对面一阵哼哼唧唧的喘息后,继续说道,“小沈,平时感觉你挺机灵的,这次怎么跟个二百五一样。” “老大你说。” “如果金额过大的投注超过了贵宾厅厅主的承受范围,那么按照赌场的规矩,厅主是有权修改赔率范围,甚至拒绝投注的,这是前提……哎哟喂,你牙齿太尖了,滚一边去,下一个!在听吗?” “听着呢。”沈月美控制自己不去想对面正在发生的恶心场面。 “有了这个前提,而你现在又遇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大疯子,知道该怎么利用这两件事大挣一笔吗?” “不太清楚。” “要不说你跟了我这么久啥也没学会……你身上什么味道?臭死了,下一个!”对面的语气渐渐不耐烦,“你知道疯子最受不了什么吗?刺激!” “哦?” “越是说做不到,疯子就越是要做到。越是说不行,疯子就越是要行。他在白云遮那里借了一亿五千万赢了三亿多对吧?你再让他借六亿,凑够十亿我们才接这一单,赔率给他开个五倍,他不接受,就破口大骂,让他滚蛋,说话有多难听就多难听……挣爆啊挣爆,你告诉我,你相信曼城会跟切尔西踢成7:6吗?” “打死我也不信啊。” “那不就得了,这他妈的天下掉下来个散财童子,打一拳就会吐块金子,你不想着怎么给他喂胖之后打到死,还在这儿问我的意见?大家都叫你挣爆,我看你就是个卵爆……算了算了,你们一起上,把我身上的洞全都舔一遍!” “但老大,接十亿单子,赌场方面是需要事先把赔付款放在他们那里保管的,五十亿现金,我现在没有……”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曼城7:6切尔西,下注十亿,噗,你信不信我把信息放出去,一堆股东抢着进来分这块大蛋糕?我这边有二十亿会立马转给赌场,其余三十亿,给我一个小时时间,这一个小时你就想办法让对方借到十亿,白云遮没钱就你来借,听懂没有?” “……老大,真的要玩这么大吗?” “就是要玩这么大啊!爽!” 徐世凯欲仙欲死的挂断了电话。 沈月美掂量着手机,深吸一口气。 五十亿彩金,十亿下注额。 如果这件事成为现实,那妈港恐怕会发生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而这件事也会成为在全世界范围内广为流传的“世纪传说”,吸引无数赌徒前来“朝圣”。 而自己,就是这传说中的超级大反派。 “嘿……嘿嘿……” 浑身渐渐开始颤抖。 沈月美看着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来的那张脸。 才发现自己笑得很亢奋。 —————————————————————————————————— “……事情就是这样,言先生的下注金额不可谓不豪爽,但我们还是认为三亿的下注额,不值得开这个‘风险盘’……如果言先生想玩玩百家乐,21点或是扑克牌,我会让荷官立马安排,但如果还想继续赌球赛,全押比分,那区区三亿,恕我们无法接续招待,您还是去找别的贵宾厅吧。”沈月美皮笑肉不笑,语气中带着一些讥讽,摆明了在用阳谋刺激言星河再下重注。 “噗……”没等言星河有所表示,白云遮忍不住开口,“沈小牛你这王八蛋,你难道不清楚我们现在就走跑去其他厅玩,你立马就会损失两个亿吗?还敢玩这种阴招?激将谁呢?”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叠码仔,”沈月美皱皱眉头,对白云遮的“不专业”感到反感,眼神自始至终都在言星河身上,“你看我有在跟你说话吗?” “你……”白云遮一拍沙发扶手,就要发作。 “白大哥,没事。”言星河伸出手,打断白云遮,扭扭脖子,看向沈月美。 那毫无杂志的清澈眼神投过那副黑框眼镜,看得沈月美浑身发毛。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阴毒的真小人,十足的坏坯,从接手这个赌厅开始就想看到我输得精光,对吧?”言星河摸着下巴。 “……”沈月美没说话,也没否认。 “我你也看到了,在达到某种‘目的’以前,绝对不会停下来,而现在,那个目的不出意外,很快就要达成。” 言星河挠挠头。 开始说出一些现场的众人完全听不懂的话。 “我来妈港,本不想跟你们有任何过多的接触,但现在看来,妈港这块是非之地,是不受‘规则’管辖的,上限极高……你们妈港的钱,都是见不得光,不会被历史记载的钱,所以就算我真的赢到五六十亿,应该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我不太相信命运,因为有位朋友向我展示过,命运是可以抗争的东西,但我倒是挺相信缘分,既然缘分让我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大坏蛋,那便是冥冥之中,有被你所害之人通过凝聚起来的复仇信念,召唤了我的到来。” 言星河咧开嘴,伸出右手食指,指向沈月美。 接下来他说的这句话,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懂。 “行,我答应你。” “我要跟你赌,7:6,五倍,就赌十亿!”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说之夜(六) 康公夜市。 妈港最热闹的夜市。 因附近有个康公庙而得名。 夜市的规模不大,大约有60个摊档,乍一看“小如麻雀”,但实际上却“五脏俱全”。 在这条短短几百米的老街上汇集了妈港当地的几乎所有特色小吃,玲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保证一个晚上都吃不完。 每次完成一笔大单子,阿乐都会跑来这夜市,坐到街中心人来人往的用餐区,点一锅热腾腾的牛杂煲,一份辣炒螃蟹,再拿一瓶冰冻陈皮茶。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听着极具生活气息的人声,吃一口牛肉,嗦一口蟹壳,再咕咚咕咚喝下半瓶凉透心腑的陈皮茶。 冷热交加,大汗淋漓,吃饱喝足后,再点上一根万宝路香烟。 焦油和尼古丁进入肺部,回滚口腔,直冲脑门。 每逢此刻,阿乐才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真切的“活着”。 晚上十点二十,正是吃夜宵的最佳时间。 如往常一样,阿乐坐在牛杂煲老板特意为他留的老位置,浓厚的香烟烟雾中,和所有路人一起,他看向不远处公共区域拉起的巨大投影屏幕。 妈港是个赌城,因此大街上所有的公共放映屏,要么是赌马,要么是赌船,要么是电竞游戏,要么是赌球,播放的优先顺序,全看那场比赛热度和总下注量。 而今天晚上,全世界不管是球迷还是赌狗都会关注的,有且只有一场比赛。 宿敌大战。 英超首轮,老大哥曼城对战虎视眈眈的切尔西。 有点意思。 屏幕上的比赛发展之奇妙,不仅令大部分路人驻足,还让一向对足球不敢兴趣的阿乐都看得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加上伤停补时,时间还剩4分钟,通过摄像机的特写,能看到在场每个球员脸上,除了昂扬的斗志外,都或多或少带着点奇怪的表情。 那表情,更多的是疑惑。 疑惑的是,对方为什么跟自己的教练一样一条筋,打什么全攻全守? 打到现在,双方都不肯让步,铆足劲,进行了接近九十分钟的疯狂逼抢。 狂轰滥炸,平均九分多钟进一个,双方一共轰出十二个球,战成了6:6平。 如此神奇的比赛加上两支球队的“豪门”身份,今晚过后,一定会立力压上一场“利物浦惊天大逆转”,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成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球迷和赌徒们茶余饭后最常见的谈资。 更何况,还剩整整四分钟,已经赤膊上阵斗得刺刀见红,底牌都互相交到干净的双方,肯定不希望这场史诗级大战最后以平局结束。 四分钟,能发生很多事。 谁进球,谁就会成为历史的胜利者,受万人吹捧。 所以,转播镜头中,双方都没有放弃进攻的意思,每个球员眼神中都冒着渴望胜利的火焰,看样子,一定还会有进球出现。 不知道多少买比分的,今晚要排队上天台咯。 对输钱的赌狗们幸灾乐祸,是身背“封赌令”的阿乐如今最大的心理消遣,想到这儿,看着屏幕上的精彩比赛,阿乐掐灭香烟,兴致大发,招招手,又叫了三串铁板咖喱鱿鱼。 “7:6!曼城绝杀了!” “wow!” “太刺激了,这比赛太他妈好看了!” “因缺思厅!” “还没完!还剩30秒!切尔西还有一次进攻机会!” “切尔西加油啊!” “曼城挺住!” 肾上腺素在夜市中弥漫和传染,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们大多都已经停止进食,彻底被比赛所吸引。 曼城通过艺术般的传导球能力,由前锋斯特里奇踢进一记禁区内的精妙推射。 30秒。 双方都是极具职业道德的顶级球队,所以曼城这边也没有过多的庆祝,给对手留下最后一攻的机会。 切尔西中场开球。 彼时的切尔西拥有“核弹头”舍甫琴科以及“魔兽”德罗巴。 这两位都拥有创造奇迹的能力,而其中舍甫琴科更是已经连进三球完成帽子戏法,这也是他从ac米兰天价转会到切尔西后三年来第一次高光时刻。 这三年,因为战术的不适应以及在切尔西踢不合适的位置,他一直饱受诟病,他跟切尔西的转会交易,也被评选为“年度最烂转会合同”。 所以,都到这一步了,如果自己还能再进一球,完成“大四喜”,帮助球队在客场保平,成为最大功臣,那说不定能够横扫之前的一切阴霾,让教练考虑今后围绕自己制定战术。 再进一球。 再进一球。 场上的舍普琴科集中所有注意力,向德罗巴打着隐秘的战术手势。 德罗巴人高马大身材壮硕力大如牛,没有两三个人完全抵挡不住他的冲刺,所以向来是场上的重点盯防对象。 最后三十秒,不用教练布置,对方也会死死盯住进了两个球的他。 因此作为右边锋的舍甫琴科,或许能够通过速度甩开防守队友,跑出一个空档。 德罗巴看懂了舍甫琴科的手势。 这是自舍甫琴科“低迷期”开始,第一次主动要求战术配合,素有“非洲刘德华”“世界的老好人”之称,德智体美劳样样兼备的德罗巴,当然愿意成人之美。 20秒。 球已经由德罗巴带到曼城的禁区。 不出所料,他的前方有四个防守球员。 他看向右边,但其实注意力全都在左边。 一个虚晃假动作,过掉一人。 看似要往右传球,实际上脚尖已经使出一个巧力,将足球踢向左侧。 一定要接住啊!乌克兰核弹头! 德罗巴在心里大叫。 传得好! 舍甫琴科在心里大赞。 与杰拉德一样,舍甫琴科甩开防守队员,来到了接球点。 与杰拉德一样,舍甫琴科也没想过停球,而是跳起来,同样的利用正脚背,一脚劲射! 与杰拉德一样,这颗球在双重旋转加持下,化作一道龙卷风炮弹,直轰球门。 但。 与杰拉德不一样的。 是这颗球势如破竹。 狠狠的。 砸到了门柱上。 飞出边界。 7:6 终场哨声响起。 仿佛是上天都在让舍甫琴科离开切尔西。 全世界观看这场球赛的人,都发出了遗憾的唏嘘声。 “……呼,过瘾。” 真没想到足球比赛能这么精彩,看来以后自己可能会多出一个爱好了。 阿乐咬下一口香辣的鱿鱼,喝一大口陈皮茶,长出一口气。 人群开始流动。 人们一边四散而去,一边激烈的讨论着刚刚的精彩比赛。 阿乐也抽出纸巾,擦擦嘴准备起身离开,去找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按摩会所,好好放松一下。 忽然。 叮咚。 叮。 咻。 铃铃铃。 在康公夜市,游客基本都不会坐下吃饭,而是频繁走动浏览街景,所以在用餐区吃东西聊闲天的,大多都是阿乐这样的妈港本地人。 妈港本地人,十个有九个都跟赌沾点关系。 这个时间坐在阿乐周围的,要么是社团成员,要么是性工作者,要么是散工的荷官和场务,要么是叠码仔,要么是催债的打手。 而现在,几乎是同时,包括阿乐在内,用餐区的所有从事赌博相关工作的人,全都收到了几条内容大同小异的彩信。 大家面面相觑,但都拿出手机,打开彩信。 “嘶……” 整个用餐区,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 而阿乐,早已逃出了用餐区,跑到隔壁一条偏僻小巷中。 双手发颤,头皮发麻,瞳孔放大,向来冷静洒脱的阿乐,看清短信内容后,感受到了比刚才的球赛带给他的,还要强几十倍的刺激。 大拇指发抖摁着手机键盘,翻开通讯录,找到白云遮的号码。 拨通。 第一句话便是。 “白云遮,你们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 —————————————————————————————————————— 理所当然,沈月美的电话,自己这辈子也别想打通了。 大地会所。 金碧辉煌的私人宴会厅。 厅内尽头的大电视被手机砸出一个大洞,正断断续续播放着曼城与切尔西的赛后采访。 大地帮帮主徐世凯,一个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的光秃秃中年男人,此时正浑身赤裸的坐在宴会厅中心的水床上,一言不发,面沉似水。 他的四周或坐或跪着八个瑟瑟发抖的裸体性工作者。 有男有女。 “你们出去吧,”徐世凯人虽疯癫,但向来不会为难为他提供***的人,“去前台领钱,原先‘鸨母’跟你们商量的价格,我付三倍。” 不知为何,越是到山穷水尽的时刻,徐世凯越是大方,向裸男**们挥挥手。 “谢谢徐老大!” “谢谢徐老大!” 众人大喜过望,连声道谢,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边鞠躬一边退出房间。 徐世凯挠挠那锃光瓦亮的光头,从水床旁的床头柜上,拿出雪茄和火柴,随后躺在水床上,吞云吐雾起来。 该怎么办呢。 一向凭感觉行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来不让烦恼过夜的徐世凯吐出一口烟雾,罕见的,认真的,发起了愁。 在妈港,你再大,也大不过赌场。 四大赌场,威尼斯人,美高梅,葡京,银沙背后的势力只手遮天,通通都是拥有上千亿资产的黑暗帝国,旗下养着无数正规的打手,合法持有枪械,黑白两道通吃。 尤其是银沙,其幕后老大更是那个世界的赌王,在妈港本地万人之上的黑暗皇帝,尤其讲求“信誉”的何鸿生。 因此,凭自己,想从他的手里讨回那“暂存”的五十亿彩金,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 该怎么办呢。 徐世凯看着天花板。 像他这样的一帮之主,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对方怎么买中的7:6,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说是愿赌服输,但二十亿是他全部的流动资产。 失去这笔钱,长期来看或许没什么,但好死不死,眼下正是跟隔壁18k“打仗”的时候,处处都需要现金开路。 没了这二十亿,又欠着“股东”们三十亿,接下来自己只能无能为力的眼巴巴看着18k一步步蚕食自己的地盘。 沈月美啊沈月美。 你最好躲得远远的。 别被我逮住咯。 徐世凯忧心忡忡的思考着未来。 而宴会厅的门忽然被一把推开。 大地帮的“师爷”楚天高——一个满头白发的帅气中年人脚步急促,拿着手机走到徐世凯旁边。 “我的电话快被股东们打爆了,他们全都在朝这边赶,说说,怎么回事?”楚天高眉头紧皱,不停的挂断电话。 徐世凯看看焦心的师爷,叹口气,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楚天高听完徐世凯的话,沉默半晌,接着开口:“对方离开妈港没有?” “不清楚,沈月美这王八蛋已经跑路了,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眼下只知道那疯子‘豪客’的叠码仔是白云遮,但光逮住白云遮也没什么用,他妈的整整六十个亿,全妈港只有赌场的地下钱庄能‘洗’……逮不到豪客,得不到他的亲自承诺,除了银沙,除了何鸿生,谁也动不了这笔钱。”徐世凯长叹一口气,吐出一个大烟圈。 “派人去银沙蹲守了吗?白云遮这人讲义气,说不定会亲自护送豪客离港……”楚天高的眉头越皱越深,虽然很想开口指责徐世凯,但他也清楚,眼下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那个下注的豪客只要一天没有离开妈港,那凭大地帮的势力,就有无限的可能性去追回这笔钱。 在这个一个亿就能买通不知道多少个杀手和死士的年代。 六十个亿。 足以令整个大地帮,甚至整个妈港“联合公司”们都铤而走险,不惜跟警方作对。 眼下的情况很糟糕,糟糕透顶,但至少信息还是闭塞的,只有帮主、自己还有几个股东知道,因此时间紧迫,争分夺秒,发动整个大地帮的手下去找,说不定能拦截下来,进行谈判…… 没等徐世凯回答。 叮咚。 楚天高的手机响了。 打开短信,只扫了两眼。 一向城府极深的楚天高突然双唇发白,瞳孔收缩,双手不由的发抖,将手机颤颤巍巍递给徐世凯。 “老徐……出大事了……” 徐世凯眼看楚天高这副惊恐的模样,立马扔掉雪茄,坐起来,接过手机。 这是一连串大概有七八条的彩信,附上了一系列人物照片。 而所有的重点内容,都在第一条上。 那是一段信息量极大的自述,很明显,是沈月美写的。 “各位妈港的赌场从业者,你们好,我叫沈月美,绰号‘挣爆’,是一个叠码仔。就在刚才,在我亲身见证下,著名的银沙赌场贵宾厅发生了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来自大陆的有为后生‘言星河’下注十个亿,押中了曼城和切尔西的比分,中得了整整五十亿的彩金!我再三斟酌,认为如此幸运的大事件,值得所有妈港同胞们‘沾沾喜气’,因此,虽然没得到当事人的同意,我还是决定公布他们的身份信息……我相信,中了五十亿的幸运儿,如果有幸被你‘找到’,那他肯定不会吝啬自己的幸运,跟你分享这份喜悦的,所以,我擅自宣布,妈港第一届幸运儿捉迷藏大赛,正式开始!以下这些,是言星河同学和他随行人员的照片,他们都是好朋友,只要你们能找到其中一个,就能把其余的人都找到……我自认自己做的事情卑鄙下流又无耻,所以从今天开始,‘挣爆’沈月美会从妈港彻底消失,以上,勿念。” 短信后面附着着一张沈月美的身份证信息,以此来证明这段言论的真实性。 而接下来的彩信内容。 则是白云遮,言星河,成岚,袁安,君陌的清晰大头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世凯看完短信内容,不像楚天高那么恐慌,而是仰起头哈哈大笑。 沈月美啊沈月美。 知道我饶不了你,所以做出如此举动,不仅是想制造混乱掩护自己逃跑,还想借助全城黑暗势力,去帮你向那群豪客报仇。 你这个小心眼的狗杂碎,真是罪该万死。 但现在。 不是向你追责的时候。 “老徐,别这个时候发疯啊!我们该怎么办?”楚天高咬着牙,焦急万分。 这种消息明显是沈月美不知道花了多少钱通过黑子发给全城“行业内”人士。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开始,赢得六十亿彩金的大豪客这个消息,恐怕已经像雪花一样飘散在妈港城内,形成一场恐怖的雪灾。 这下,不仅大地帮。 全城的但凡有点“黑暗”背景的人,都会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连作为三大“社团”之一见多识广的大师爷楚天高,都无法想象出今天晚上会发生些什么。 “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世凯想到之后会发生的场景,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疯性拉满。 “此后的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这个晚上不管结局如何,都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传说!” “把手下全都召回来,打开军火库!” “老楚啊,接下来,就跟我一起好好享受这场妈港自建岛以来,从未发生过的热闹派对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说之夜(完) 夜晚十一点。 妈港总警署。 全副武装的所有港岛特警此时放弃休假,通通站在警务广场上,正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二十分钟前,有绰号“犯罪克星”“审判黑虎”之称的妈港警务厅总警务长戴恶,向妈港三大社团的老大发了“召集令”,邀请他们前来警署会议厅“开会”。 二十分钟后,因为这条召集令上过于恐怖的“威胁”,三个社团老大纷纷从妈港各地赶到现场,好好的坐在会议厅中,围着大方桌,彼此大眼瞪小眼。 “戴老板,有必要动用‘严打令’这么严重吗?还说什么如果不来,今后派警员住在我的夜总会和会所……我事先声明,这两个王八蛋我不清楚,但我是个良民,六十亿虽然是挺诱人,但我可没下命令让手下去找他们……”长得跟安西教练一样,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素有“笑里藏刀笑面佛”之称的18k社团老大董四方手里夹着雪茄,拍拍桌子,看向戴恶,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有叫手下‘不去找’吗?”戴恶面沉似海,坐在会议厅主位,双手交叉,那张大黑脸上两只皂白分明的眼睛盯得董四方直发毛。 “……”董四方没有接话,满脸微笑,右手手指放在会议桌上弹琴。 “哎呀,戴老板,我这个人性子急,有话直说……你也知道,整个妈港,除了我们三大家,其余大大小小十几个中小型社团,上百个堂口,要说这消息就我们知道还好,私底下竞争一下也就解决了,但现在,黑的白的,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全他妈知道了,你就算能拦住我们,你也拦不住其他人……我能下命令让我手下撤离,但我那帮手下会听吗?这他妈可是六十个亿,注定会抢成一团,抢得头破血流,生灵涂炭,操他妈的……”和乐家大当家,染着一头金毛,一点都不“和乐”,满嘴脏话绰号“金爆”,脾气一点就炸的王天霸骂骂咧咧,将烟灰抖得到处都是。 “徐世凯,你怎么看?”戴恶没有搭王天霸的话,转过头看向方桌右手边一直把玩着硬币,一言不发的大地帮帮主,“疯子”徐世凯。 “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徐世凯将硬币换到左手,扭扭脖子,耸耸肩,接着说道,“不过,我只说一点,几亿,甚至十几个亿都无所谓,但这笔钱其中五十个亿都是我的,戴老板,你要拦,那就只有开打。” “是吗?”戴恶捏捏鼻梁,站起身,一边将椅子放进会议桌里,一边说道,“这件事,是自妈港建岛以来,从未发生过的‘特大混乱事件’,我这个人你们也知道,最讲求的是‘秩序’。” 那双嫉恶如仇的眼神环视现场一周,戴恶缓缓开口,说出令在场三人也颇为震惊的话。 “我只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个晚上,除非那几个人主动跑到警局来,不然我这边不会出警为他们提供帮助,但是……这个晚上,你们三大社团必须出面维护‘秩序’,用江湖的手段解决江湖的问题。” “只要不殃及到老百姓,祸害到游客,影响到赌场的生意,法律层面的问题一律不追究,哪个社团死了人,那个社团自己收尸。哪个社团抢人时发生大规模械斗,结束后就要出人把地上的血全都扫干净。哪个社团堂口被烧,那个帮会就要派小弟开消防水管灭火。” “你们借着这件事重新划分势力也好,互相争夺地盘也罢,今晚过后,街上再出现一把刀,一颗子弹,一滴血,我发誓,三位,我用我刚出生女儿的命发誓,我不会再管什么‘秩序’,而是会动用一切警方武装力量将不守信用的社团打到死,打到废,打到哭着回去找妈妈,从此在妈港消失。” “听,明白了吗?”戴恶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明……明白。” 三人目瞪口呆,额头上淌下一滴汗。 ——————————————————————————————————————— 银沙赌场。 董事长助理办公室。 说是董事长助理,但全妈港的人都知道,风流不羁喜欢四处旅游的赌王何鸿生一旦离开妈港,那整个“银沙集团”的实际掌舵人,就是现在正坐在办公室老板桌后面,正整理文件,长相英俊,剑眉星目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总是不苟言笑的陈晓刀。 “不是吧刀哥,赢了五十个亿,赌场方面居然不负责赌客安全?你向何总裁请示了吗?他也不管?”白云遮满头大汗,一拍桌子,着急道。 “如果你带来的‘豪客’赢的是我们赌场的钱,那我保证,我们不仅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何鸿生老板也会搭私人飞机从意大利回来,亲自为你们送行,并送上祝福……但是,白云遮啊白云遮,几亿甚至十几亿都还好说,你们居然在承包出去的贵宾厅,赢了对方五十个亿,更离谱的还是你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隐私,被他们泄露了所有资料,还是如此清晰的照片,”陈晓刀将手中的资料放在一边,双手合拳只在桌子上,盯着白云遮,“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命令是何老板直接下达的——钱我们会替你们保管,想要随时都可以取,但今晚可以预见的‘混乱’实在太大,银沙不能受到牵扯,因此我们十二点就会关门打烊。” 陈晓刀挽起袖子,看看右手上的百达裴丽,笑道:“从现在起,我们还能保护你们五十分钟,老实说,一把比赛赢五十个亿,如果换成我当年混社会的时候,恐怕早就已经想办法潜入银沙跟踪你们了……所以啊,白老弟,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不再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着,接下来,小心为上,自求多福吧……” 陈晓刀伸手指指门口,示意送客。 白云遮也没有再多争取,咬咬牙,离开办公室。 刚一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趴在门外的场务和荷官们四散而逃。 说是逃,却也都没逃远,而是躲在各种拐角,掏出手机,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正大光明的拍着照。 因为就在几分钟前,妈港三大社团不约而同,忽然在道上开出“江湖悬赏令”,截止到明天太阳出来为止,逮住短信中五人任意一人带到社团任意堂口,奖励一亿港币。汇报精确行踪帮助社团最终抓住人,奖励三千万港币。而就算没有精确行踪,只是拍到五人“实时动向”照片发给社团公布的接收彩信号码,也能得到五万港币的“辛苦费”。 事实上,虽然整个妈港的“赌博从业者”们都收到了短信,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胆子去计划实施绑架和勒索,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待这件事。 但这一切,在三大社团公布的悬赏令发出后,彻底变了性质。 不敢绑架,不敢勒索,不敢犯罪,但上报行踪,拍摄动向照片赚赏金,是个人就能办到! 这场“热闹”,彻底成为全民参与的“赏金大赛”。 银沙赌场早早就下达通知,只许出,不许进。 不夸张的说。 现如今,整个妈港的人不是躲在银沙赌场周围,就是在赶去银沙赌场的路上。 翻开手机,白云遮当然也看到了那条悬赏令。 气得七窍冒烟,白云遮指着右边走廊拐角的荷官和场务,破口大骂:“你们再拍试试!老子今晚如果没出事,回来之后,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几个荷官和场务隔着老远连声道歉,立马伸回手,逃得飞快。 他妈的…… 彻底乱套了…… 铃铃铃。 电话响。 是阿乐。 “怎么样乐,能安排人来接应我们吗?”白云遮接起电话,焦急询问。 “接接接,接你妈个头,他妈的我现在自身难保,背后至少跟了一百多个‘探子’!我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交上朋友,今晚别指望我了,等我甩开他们再说……”阿乐不等白云遮回答,又是急匆匆挂断电话,似乎正被人追赶。 白云遮拿着手机,接着疯狂翻阅通讯录,找到在白云书店给自己交付款项的小弟。 “土生,你能……” 白云遮刚开口,却被对方提前打断。 “老大,18k找上我家人,我已经带着他们偷渡逃到大陆来了,今晚我可能没办法……” “没事,你们安全就好。” 白云遮再次挂断电话,捏住手机,狠狠用拳头砸向墙壁。 眼下,不管是自己的朋友还是手下,大概率都被严密监控着,一个也指望不上。 但如果没有人过来接应,自己这群人一旦离开银沙,就会被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席卷得粉粉碎。 狗日的沈小牛吗,三等残废的武大郎。 竟然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招数对付自己,真他妈阴险毒辣。 白云遮牙都快咬碎了,站在云海厅门口。 白云遮知道,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去说服言星河,让他交出一部分钱,跟大地帮和谈。 但白云遮是一个固执的人。 虽然不知道言星河是怎么猜对比分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是他凭实力和强运赢来的。 既然已经赢到手的真金白银,如果还能被威逼恐吓之下夺回去,那这个妈港还有天理和王法吗?那赌博的意义还存在吗?不如他妈的大家都靠抢该多方便?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白云遮并不想提出这个主意,也并不想言星河交出五十亿。 而现在,似乎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白云遮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进云海厅。 夏胜男也收到了短信,性格比较胆小的她早已逃出云海厅,躲避这场灾难。 沙发上,只剩愁眉苦脸的言星河四人,看到白云遮,正要开口。 铃铃铃。 电话又响了。 拿起手机。 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白云遮有些烦闷,语气低沉。 “哟,白老弟,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低落啊?”对面的声音中气十足,浑圆身后,正是。 “云海兄!”白云遮挑挑眉头,大喜,“这个号码不是你的,为什么……” “嗨,我呢本来不打算参与这件事,但你也知道,我们沈家人世世代代都是义气千秋的大英雄,我爷爷沈三多当年凭着一杆狙击枪杀了一大堆霓虹鬼子……这些往事今后再跟你聊,我已经被盯上了,能帮你的有限,但我在花地码堂区7号停机坪给你们准备了一架私人直升飞机,钥匙在飞机上,能坐八个人,各种证件已经办好,可以直接飞回大陆,我最信任的驾驶员现在正在度假,所以没有为你们配‘司机’,事态紧急,只有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谢谢你了云海兄,但现在这个环境下,我去哪里找什么值得信赖还不会出卖我们的直升飞机驾驶员啊……”白云遮满脸苦笑。 “等等,白大哥,你说什么什么,‘值得信赖’的,直升飞机驾驶员?”言星河眉毛一挑,赶忙插话。 白云遮再次对沈云海表示感谢,挂断电话,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我靠,瞌睡遇上枕头!我们刚好有两位经验丰富的飞机驾驶员!地点在哪,我让他们去取!”言星河一拍双手,大喜过望。 “可……刚刚唐叔不是跟你打电话,说老j家附近已经被18k的人包围监视了吗?”袁安皱皱眉,开口。 “噗……” “噗……” 言星河和君陌同时一乐。 “怎么了?”袁安好奇。 “没什么,我爸受伤了可能不太行,但如果是唐叔的话,只要铁了心想跑,没有一个全副武装的战斗小队,是不可能轻易‘包围’住他的……”君陌向袁安竖起大拇指。 “但是这也不行啊,按照白大哥所说的,此时银沙赌场已经被无数人全方位包围了起来,就算他们开直升飞机来接我们,我们怎么可能冲出人群上到飞机?”成岚挠挠脑袋,提出疑问。 “……” 这一问,让仿佛抓住曙光的众人,又瞬间沉默了下来。 是啊,银沙赌场虽然位于市中心,但却是个老牌赌场,并没有设停机坪。 能停下直升飞机的地方,只有外面的大街。 但直升飞机这么显眼,在跑向它的一路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有多少种办法截停住他们。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该怎么从银沙悄悄脱身。 赌场方面什么忙也不帮。 而里面的荷官和场务都是三大社团的“潜在眼线”,一个也相信不了。 怎么办? 怎么跑? 众人愁云密布,皆是扶着下巴,思考对策。 铃铃铃。 铃铃铃。 夏胜男虽然离开,但临走前留下了荷官铃。 此时此刻,赌台上的荷官铃正在叮叮作响。 又是哪个来探听情报的赌场王八蛋? 白云遮皱皱眉头,非常生气,走到门前,拉开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场务衣服的年轻男人,手里还推着一个运送筹码的巨大手推车。 他的身材高大,剑眉虎目,长相憨厚,十分讨喜,而眼神中还总是透露出一股机灵劲。 “白大哥,还记得我吗?你们现在……需要帮忙吗?”那人取下防尘口罩,挠挠脸,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完这句话,再看清那个人。 白云遮眉头舒展,喜上眉梢,心情宛若乌云消散。 是吗。 这就是所谓的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云遮伸出手想去拍拍那人的肩膀,但又害怕被外面探听情报的人看到,所以顺势将手放在自己脸上,捂住嘴,激动得语气有些哽咽的说道。 “郝仁啊郝仁,你可真是……来得好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飞刀与修整 夜晚十二点整。 银沙赌场对外宣传暂停营业。 所有通道立马被围得水泄不通。 看热闹的和想捡“赏金”便宜的都已经被赶走,三大社团几乎派出了所有的人,分成三个阵营,彼此防备着,虎视眈眈的盯着每一个赌场出入口,检查每一辆从车库开出的车。 十二点零五分。 不夜之地银沙关掉了全部的外景装饰灯光,游客们收到消息,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疏散得差不多,而赌场员工们迎着上百双凶恶的眼神,从大门依次离开,每每被人拦下问及里面白云遮等人的情况,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因为从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就没有任何人从云海厅出来过。 悬赏令的奖金摆在那里,外面又全是三大社团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包庇或窝藏“罪犯”一个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众人当然也信任这些说法。 因此,还在赌场里面? 一百来号人站在门外喷泉广场,死死盯住大门,互相仇视着,捏紧藏在身上的各种家伙,随时准备展开一场血腥的哄抢。 咚。 随着一声巨响。 最后一个银沙赌场的人走出大门,随即回头重重关上,算是宣布正式打烊。 三大社团的“头马”见势不对,立马一拥而上,包围住那人。 不敢对那人过于发火,但眼下事态紧急。 尤其是大地帮的头马,绰号“大声公”的王大强,因身负重要使命,着急得大叫出声:“刀助理!怎么回事?那几个豪客呢?你们‘银沙’莫非要参一手,护住他们不成?” 陈晓刀穿着西装,嘴里嚼着巧克力棒,拎着一个银色公文包,用冰冷似雪的眼神看看四周围着的喽啰,又看看眼前的三人,皱皱眉,开口道:“你们问我?” 这语气既不耐烦又十分不善,换作是平时,考虑到陈晓刀的身份,这三位社团头马可能早已经连赔不是,赶紧道歉。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一桩有关于六十个亿的“生意”,对面就算来了天王老子,这边也敢大小声。 “不问你问谁!大大小小几百号人围住你们银沙,根本没看到那几个豪客出来,肯定还在里面!”18k的头马“狠人”李正光吐出一口槟榔汁到地上,露出的焦黄牙齿嚷嚷道。 陈晓刀看着地上那口槟榔汁,眉头更皱,将右手缓缓伸进左边西装内包。 三大头马吓一大跳,纷纷后退几步。 在妈港,年轻一代的小混混们或许不太了解,但这些四十多岁的老油子们可清楚,眼前这位“大助理”陈晓刀虽然现在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温文儒雅像个书生一般人畜无害。 但在当年跟赌王何鸿生闯江湖的时候,可是号称“小陈飞刀”的顶级杀手。 身上随时带着十二把飞刀,一现身就要见血。 “刀哥,冷静点,不要冲动!有话咱们好好说!”李正光双手护住脖子,唯恐被一刀扎穿。 陈晓刀没理他们,慢慢从内包里拿出一张白色丝巾,一看就非常值钱。 弯下腰,陈晓刀轻轻将地上的槟榔汁一点一点擦干净,随后将丝巾揉成一团,轻轻丢向一旁的垃圾桶。 那垃圾桶洞口很小,但那团丝巾还是准确无误的飞了进去。 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如新。 没有出言恐吓,也没有掏出那吓人的飞刀,就这么两个小动作,既捍卫了银沙的“面子”,又展示了自己的“力量”。 三人惊恐万分的看着陈晓刀,不敢再轻易开口。 “银沙要管,‘谁’也动不了他们,”陈晓刀推推眼镜,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但他们赢的,并不是银沙的钱,所以这次,我们说了不管,就是不管。” 陈晓刀放下行李箱,走到大门口,拉开一侧大门:“我能确切的告诉你们,他们‘不见了’,不在贵宾厅,也不在赌场里面,因为我已经亲自通通搜过一遍,如果你们不相信我,有种的话,就带着人跟我进去再搜一遍。” 陈晓刀说罢就要拉开另一侧大门。 “诶诶诶,刀哥刀哥,别别别,别开门,瞧您说的,我们怎么敢不信您呢?”和乐家头马绰号“和事佬”的田和平很清楚,得罪妈港的赌场集团,还是银沙的“头马”,比得罪警方还要恐怖,因此急忙上前说着好话。 “但他们确实是没有出来嘛……”李正光在心里也认了怂,但还是小声呢喃道。 “所以要不说你们是一群废物呢?”陈晓刀回过头,指着三人忽然破口大骂,“为了你们这点破事,银沙关门停业,今晚要损失好几千万,守了几百个人在外面,居然逮不住区区五个人,让他们从眼皮底下溜走……好在老子现在已经退出江湖,如果还在江湖上,就这件事传出去,猜猜香g和台w那边‘同行’会怎么嘲笑我们?妈了个巴子,你们现在这些狗屁社团真是越混越差,尽给老一辈的丢人,老子现在非常火大,给你们十秒钟,从我眼前消失。” “十。” 还未数到九,面对发火的陈晓刀,众人避之不及,带着各自的人一哄而散。 逃窜中,每个人心里都想着陈晓刀刚刚提到的问题。 赌场里面没有人,外面所有出口加起来都守着几百号人。 白云遮的所有同伙都被严密监视没办法进去接应,言星河的帮手老j也被18k牢牢控制,整个妈港,几乎找不到任何帮助他们脱困的人。 所以这群王八蛋,到底是怎么‘不见’的,又去了哪里呢? ======================================== “好小子,真行啊,啤酒炸鸡快餐车,外面有这么多人守着,怎么搞进去的?”妈港正街之上,川流不息的车海之中,白云遮从狭窄的食品柜中爬出来,满头大汗的翻到副驾驶座,拍拍郝仁的肩膀,脱下西装外套,坐到宽敞的车地板上,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刚刚尽听你安排了,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所以你为什么这么巧刚好在银沙?” “嘿,这还得多亏三位给我的‘礼钱’,”郝仁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加起来两百多万,我寻思着不干了,有这笔钱,买套房子,做点小生意,有更多的时间陪陪老婆……所以你们走后我上完最后一轮班,趁着晚上八九点人多的时候把筹码换成现金,然后提出了辞职。” “我老婆在银沙卖啤酒炸鸡,这是她们公司的车,下午就停过去了,我辞职后去金店买了个大戒指,奥斯陆场务制服和银沙的都是一个厂家制造,区别不大,我没换便服,溜进来想偷偷给‘扫场’卖啤酒的老婆一个惊喜,哪知道刚把戒指交给老婆,把情况说完,我就收到了‘那条’短信……” “老实说用啤酒炸鸡车‘偷渡’这主意还是我老婆想的,她说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正所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懂得感恩跟还愿,妈祖才会保佑我们……所以我跟她一起把这车稍稍改装了一下,把没用的东西都扔掉,所幸这车挺大,藏五个人还是没问题,刚好可以帮你们脱困。”郝仁嘿嘿笑道,踩住刹车,停在红灯前。 白云遮打开手套箱,拿出香烟和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根,叼着烟咧开嘴笑道:“臭小子,你可真是有个好老婆……所以弟妹现在在哪?” “她说如果车库外面有人守着,那些小混混看她是女人可能会为难她,增加失败的几率,所以让我开车,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开着这快餐车出来,打开敞篷,你们又躲在柜子里,那些人看都没看一眼就给我放行了……刚刚通过电话,我老婆她早就已经买菜回家,准备好了夜宵,等待我们胜利的消息……相信我,我老婆厨艺可棒了!”郝仁对着白云遮竖比了个剪刀手。 “那筹码手推车又是怎么回事?”白云遮吐出一口烟圈,透过快餐车前挡风玻璃看向银星布满的天空。 那是自由的颜色。 “这就是白大哥你们强运附体了……赌场贵宾厅本就有清算转运筹码的例行工作,而那个时候‘悬赏令’和银沙赌场的陈总算是帮了你们一把,他为了维持秩序把所有工作人员叫去训话,说是严禁将赌场内的相关信息通过照片流传出去,我又不是工作人员,当然不会去,所以溜到杂物室推车过来‘运送’你们进车库——毕竟在赌场,谁会去关注一个推着筹码车的场务呢?”郝仁笑得灿烂。 是吗。 口谦体直的刀大哥。 机灵又懂得感恩的小两口。 这到底算我的强运,还是这小两口的强运? 所以这人呐,还是得多交点好朋友,多做点好事,尽量当个“好人”。 白云遮摸摸右手的中指上的钻石戒指,回过头看着一脸憨厚的郝仁,脸上的笑意根本无法隐藏。 拍拍地板,白云遮对着前方吼道:“听到了吗小鬼们,这就是娶个好老婆的作用,不仅能让你们变得更好,还会让你们交上天大的好运!” “我就是为了娶个好老婆才来的!”袁安在车后大叫,回应白云遮。 “嘿,谢啦郝仁哥,”言星河同样满头大汗,从厨房区伸出手,拍拍郝仁的肩膀,又看向白云遮,“这次妈港之行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肯定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我相信好人有好报这个说法,因此想给你们分享个好消息,但还是等见到嫂子之后再说。” “到了,”郝仁踩住刹车,将车稳稳停到小区车库停车位中,听到言星河这么说,赶忙回过头,双手抱拳,“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也别再送我们东西了……我们帮忙绝对不是图你们什么,能够认识就是朋友,我会为每个朋友做到这一步的,而且这里也不是赌场,真的不要再……” “不是你说了算。” “不是你说了算。” 言星河和白云遮异口同声打断郝仁,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 郝仁的小家在妈港二环边缘,虽是个老旧的小区,但维护得还算不错,公共区域和楼道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因为图便宜,所以小两口租在顶楼,这栋小区大多住的都是在赌场工作的人,因此为了防止在电梯上遇到其他人被认出来,六个人最终选择爬楼梯。 妈港的建筑都不太高大,因此这顶楼,其实也就十楼而已。 不过就算只有十楼,本就心神疲惫的几人除了君陌,都是累得够呛。 郝仁先一步去到楼道,左看右看发现没人,赶紧溜到自家门前将门打开,随后对着众人招手。 众人鱼贯而入,进到了这温馨小家当中。 六十来个平方,卧室很小,客厅很大,能看出原本的房间非常老旧,墙壁上还能看出一些斑裂的痕迹,但此时都被人别出心裁的贴上墙纸,画上了可爱的插画。 整个房间是粉色基调,张灯结彩,处处透露着“新婚”的气息,那些生活用品看似很多,但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杂而不乱。 客厅正中心,有一张可以坐下十个人的大餐桌,此时餐桌上正摆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各色妈港家常菜,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一个长相乖巧,扎着单马尾,看起来干练十足好似桂纶镁模样的女人正系着围巾,戴着防烫手套从厨房端出一大锅汤放到桌子正中央。 正取手套时,她一眼看到众人,没说话,摔下手套,飞也似的跑向郝仁,紧紧抱住他,跟他相拥而吻。 小两口新婚佳人恩爱如初见面互啃倒也没什么。 但这一啃,竟啃了整整一分钟。 二人又是法式又是律动又是嚼舌,彼此亲到面红耳赤,脸上发烫,浑身燥热,才念念不舍的嘴里拉着丝儿停了下来。 亲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被莫名其妙强塞了好大一口狗粮。 看那样子,如果不是现场有人,二人恐怕立马就要上演一场规则上不允许描述的活动。 “操,你他妈不要摸我屁股……”袁安一拍成岚躁动不安的手,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烫,也有些后悔。 妈的当时亲泽让吉的时候,为什么我不学一下这些招式? “啊,那个,对不起,我们养成习惯了……”郝仁突然反应过来,擦擦嘴上的拉丝儿,将自己的老婆单手紧紧抱住,向着众人双向介绍,“老婆,这就是我提到的两位‘恩人’和他们的朋友,诸位,这位是我老婆,叫苹安,你们叫她小安就行了。” “小安弟妹好。” “安姐姐好。” “你们好呀。” 苹安笑靥如花,落落大方,左手抓着围巾,右手对着众人不停挥动。 第一百一十七章 命运的中转站 是夜。 发生了许多事。 找不到白云遮他们,戴恶又下令不能动不属于公司的平民百姓,所以,在“无法之夜”的煽动下,摆在三大公司面前的,似乎只剩一个选择。 开打。 大地帮最聪明的师爷楚天高最先拆穿那黑脸局长戴恶的阴谋,他认为,戴恶是借着“六十亿”这件事,顺势组了一个“局”,而这个局的目的,就是逼迫三大公司进行争斗,削弱彼此的实力。 妈港有三大公司,实在太多,也太大了。 这些年,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偶有争斗,互相敌意,但大多数时候都没有撕破面皮,在自己的地盘稳步壮大各自的势力。 公司间不起血腥冲突,社会秩序井然,当然是好事。 但和平发育导致其手底下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也跟着壮大,那就是一件大坏事。 所以,在警方看来,他们必须得斗。 得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去斗,得提供一个合适的场所去斗,得斗到头破血流,用最直接和残酷的方式削弱彼此的实力,减少未来可以跟警方谈判的筹码。 筹码少了,江湖规矩就得发生变化。 没有任何警方会容忍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三个势力庞大不容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所以,对警方来说,最喜闻乐见的场面,就是今夜之后,妈港江湖只剩下一家苟延残喘,任由他们摆布的“公司”。 “因此,不动,三大家同时不动,在找人的时候不起任何冲突,就能完美的克制戴恶这王八蛋的阴谋。”楚天高咬着牙,指甲都快扎进肉里。 显然,他自己也不相信“不起冲突”这种天真的幻想。 “我们可以不动,我们甚至可以放弃这笔钱,但其他两家可以吗?其他两家会信吗?我们能保证他们不先攻击我们吗?还有,‘今夜无法’这个消息本来知道的只有在会议室的三个老大,但这才过了多久,好像整个江湖的传开了,这也是戴恶那大黑脸放出的消息?”徐世凯挠挠头,在楚天高的话中,也听出了这件事的不对劲。 “是的……这才是这个阴谋最恐怖的地方,随着时间流逝,今晚的江湖会慢慢形成一条‘猜疑链’,”楚天高看向徐世凯,额头上冒出大汗,“我们三家平时本就不太交好,因此在这种条件下,任何细微的冲突,都可能被对方误以为是‘老大’的授权,继而爆发更加猛烈的‘战争’。” “简单来说就是,你永远也无法保证对方是否会发动攻击,所以最好的办法……”楚天高咬着大拇指指甲,欲言又止。 “就是我们先发动攻击。”徐世凯眉毛一挑,忽然兴奋起来。 “……”楚天高没有接话,但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示意徐世凯压住自己的“疯劲”,接着说道,“钱是可以再赚的,欠了股东们三十个亿,咱们努点力,最多一年就能还清……我还是倾向于大家不要爆发任何冲突,只要没有那种‘标志性’的冲突发生,那大家忍一忍,和和气气,熬过这个晚……” “大事不好啦!”一个光头背心男推开徐世凯办公室的门,满头大汗的冲进来,跌跌撞撞来到徐世凯面前,慌张的嚷道,“月美堂的兄弟忽然和18k一支小队起了冲突,月美堂被人烧了,兄弟们为了报仇,已经冲到对方的‘神乐’夜总会搞事去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楚天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是正好吗,”徐世凯拍拍楚天高的肩膀,笑得猖狂,“戴恶想只剩一家,那我们就剩给他看,开打开打!” ================================================ 是夜。 大洗牌之夜。 血腥之夜。 传说之夜。 惊动何鸿生最后将赌场方面都牵连进来的热闹之夜。 但传说归传说,热闹归热闹,故事归故事,都是其他人的,跟言星河一行人,没有任何关系。 妈港二环外,“幸福人生”小区。 一场关于五十亿彩金的庆功宴,正在其顶楼一间不起眼的出租屋,进行得热火朝天。 言星河本来是不喝酒的,他总是认为喝酒提高兴致和失去意识是一种“反人类”的行为,人类都应该自主的掌控情绪和思想,不能被外物所影响,永远保持清醒。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他很高兴。 不仅一口气解决了一老一少“两位”老朋友的问题,距离“拯救世界”又近一步,竟然还在这被他当成“副本”的妈港,交到了其他善良又有趣的新朋友。 据郝仁苹安夫妇所说,他们都是喜欢交朋友的人,因此特地在这不大的出租屋,买了一张能坐下十人的大餐桌。 在妈港,每个人都市侩得很,对金钱的渴望大于对社交的需求,人心隔肚皮,很难交到真心的朋友,所以这大餐桌买来之后,眼下竟然是第一次坐得满满当当。 看着餐桌上满嘴油腻互抢蟹腿的袁安和成岚,小口喝粥不忘自己“保镖”身份总是没事瞥向窗外的君陌,腻腻歪歪正喝交杯酒的郝仁夫妇,以及默然抽烟,只望着众人微笑的白云遮,言星河举起面前的啤酒,拍拍桌子,站起来。 他很高兴,就要说点,让大家都高兴的“祝酒词”。 “咳咳……那个,大家端杯之前,我说要几句,事先声明,我虽然看起来脸红,但意识绝对清醒,而接下来我要说的,都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我不想听到‘不要’‘不太好’之类的言论,如果有人这么说,我立马出去‘自首’,把所有钱都交出去。”言星河放着狠话,眼神坚定。 听到言星河这么说,众人赶忙放下手里的事,纷纷看向他。 “首先,君陌!”言星河将啤酒对准君陌,“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朋友,你热爱生活热爱冒险,工作认真负责……总而言之,我很欣赏你,事先说好给你们父子俩一共两千万‘佣金’,但那是建立在‘赢十个亿’的基础上,而现在,为了跟那坏蛋赌一口气,一不小心赢了五十亿,老实说我不需要这么多钱,累赘,所以见者有份,你们的佣金,我付五个亿。” “……哎哟喂!”这消息听得君陌猝不及防,将勺子里的滚烫蟹肉粥喂到了鼻孔上,被烫得站起来,捂嘴发热的鼻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言星河,支支吾吾道,“这……不……” 想到言星河刚刚的话和他大手大脚的性格,君陌赶忙闭口不言,但一向沉着的他,此时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然后,郝仁哥,苹安姐,”言星河将啤酒对准满脸惊恐,仿佛知道将发生什么事的小两口,“我也是才知道你们新婚的消息,在此先恭喜你们新婚快乐……你们两位勇敢、聪明、善良又互相恩爱,还是这次我能成功带出五十亿逃脱的最大功臣,感觉全天下所有的美好都在你们身上具现化,让人看着就这么舒服……尤其是听完你们可歌可泣的‘私奔’故事,更是让我非常感动,所以,嘿,事出匆忙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五个亿的‘彩礼钱’,你们不收,也得收。” “……”小两口没说话,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随后紧紧抱在一起,激动得喘着粗气。 “最后,白云遮白大哥。”言星河挑挑眉毛,啤酒对着白云遮。 哪知没等言星河开口,白云遮便掐灭香烟,笑着举手打断道:“言老弟,我就不必了,我这个人更喜欢赚自己应得的钱,你今天下注已经让我抽了不少佣金,我不喜欢拿人手短的感觉,五个亿虽然挺诱人,但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你还是分给他们吧。” “白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要给你五个亿,”言星河笑笑,伸出三个手指头,“因为某些原因,我需要留下十亿,而其余三十个亿,我想都交给你。” “……”白云遮没接话,皱皱眉头,正襟危坐。 “你虽然是个‘叠码仔’,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发现你比起‘叠码仔’更像是一个劝人向善的‘劝导员’,你似乎很需要叠码仔这份工作带给你的稳定收入,但其实你内心好像早就已经厌恶这份引导人走向黑暗的工作,总是想要自己的‘客户’清醒过来,回到光明。”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别扭的性格,但我只知道,现在的你是一个大好人,只是缺那么一个‘契机’……你比我们都要成熟,都要老练,心地也好,所以我十分信任你,这三十个亿,你可以替我暂时保管,帮我理财,当然也可以拿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总而言之,处置权使用权都在你身上,以后我钱不够需要帮助会找你,但眼下我是不会要的。” “其实……我的确一直想搞一个关于‘戒赌’的慈善基金会,用于帮助那些因赌博误入歧途,但本性不坏有机会东山再起的人,但这个基金会一来可能不会有收益,二来需要的启动资金非常大,因此一直都停留在我的想象之中,”善于察言观色的白云遮经过这个晚上的相处,知道言星河说一不二的性格,因此没有像其他三人那样别扭,而是认真在思考这笔钱该如何处置,随即咧嘴笑道,“如果你不担心这笔钱被我‘祸祸’干净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随便祸祸!”言星河大手一挥,十分豪迈。 “那那那……既然如此,我有个想法!”郝仁赶忙举手,急切的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和苹安只是想过点小日子,给我们五个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花,白大哥是妈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是个天大的好人,肯定比我们更会处理这笔钱,我刚好也辞职了,就把这笔钱也捐进基金会中,我也为这基金会出一把力,相信白大哥也不会亏待我!” 苹安听老公这么说,非常赞许的猛点头。 “我也用不了这么多,但得留一部分去探险,还得给我爸养老……这个基金会是一件大好事,所以我捐四亿五千万吧。”君陌用纸擦擦鼻梁,坐回桌上,认真说道。 白云遮看看几人。 深深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好运和好事,真是正向循环的逻辑关系。 正因为自己行了善,积下善果,现在才有这个天大的好运,结识这样一群能让人心情舒畅的大好人。 “言老弟,你是领头人,给这个基金会取个名字吧。”白云遮举起酒杯。 “既然是帮助赌徒上岸,让他们改过自新,在痛苦中获得一次死而后生机会的基金会,那就取凤凰涅槃之意,叫做‘涅槃’吧,”言星河想了想,开口说道,“涅槃基金会,怎么样?” “敬,涅槃基金会!”白云遮站起来,高举酒杯。 “敬,涅槃基金会!”屋内众人异口同声,也都站起来,举起各自的杯中之物,哈哈大笑间,碰到一起。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酒杯相碰的一瞬间,楼房外由远至近,响起巨大的螺旋桨转动声。 喝掉手中的啤酒,言星河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诧异的看看窗外,接起电话。 “唐叔?这么快?”言星河看看手表,从打电话让唐叔来接他们到现在,才半个小时都不到,唐叔和老j就摆脱了这么多人的包围,甚至已经开上了直升飞机? “人老了,不太中用,不然还能更快,少爷,这楼顶遮挡物太多,不太好悬停,你们赶紧上来吧。”唐叔戴着驾驶头盔,在螺旋桨的噪音中大吼道。 “好的,这就上来!”言星河放下手机,跟众人简单交代一下,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准备撤离。 郝仁夫妇虽有些念念不舍,但也知道这几人留不住,因此赶忙从冰箱拿出才买的一些水果和饮料,让他们在路上吃。 成岚和袁安也不知道客气,嘻嘻哈哈接过他们的打包,一边穿着衣服鞋子,一边连声道谢,让他们有空来大陆玩,带他们去吃凉虾鸡汤米线和尖椒鸡。 离别的欢声笑语中,众人溜出郝仁的出租屋,钻进消防楼梯通道。 为了避嫌,郝仁夫妇并没有出门相送,而是在门口挥手告别。 众人前后排队,准备依次上楼。 铃铃铃。 言星河的手机又响了。 看看号码。 皱皱眉。 “你们先上去等我,我接个电话。”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紧急到需要避着人打的电话? 大家虽有疑惑,但对言星河的怪异举动也都习以为常,嚷嚷着让他动作快,随即跑上天台。 看着所有人都上去,言星河又下了一楼,左看右看,确认没人,接起电话。 “老东西,什么事?” “你遇到‘君陌’,还成立了‘涅槃’的初始机构,对吧?”老袁安没有寒暄,直入主题。 “你怎么知道……莫非?” “是,之前因为忌惮‘规则’,我没办法跟你讲,但既然时间之河已经将你这条时间线的命运顺序全部打乱,让你们提前碰上,那我倒是有点摸清‘规则’到底是什么了……” “把君陌带回来吧,我有事要找他,时间线上的重要因素全都凑齐,我们可以放开手大干一场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豆与火龙 起风了。 但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风助火势。 尤其是锚点大陆的风,又是那种遇到障碍物,便会改变前行方向,在原地打转,裹挟着巨量泥土碎石枝叶螺旋上升的“尘龙卷风”。 如此怪风,遇到“喷火龙”的火焰吐息,再加上现场滚烫的熔岩,一个不小心,就会制造出一场奇特的“热风”灾害,触之即死,摧毁一切。 君陌只穿着一条黑内裤,双手拄着手里的“黑凶”,半蹲在一个火山口上,皱眉瞧瞧周围这鬼天气,随后又小心翼翼看向火山口下方,流动的熔浆旁好不容易睡着的王级动物。 君陌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锚点大陆森林区唯一的火山,因为山体长满了白色的真菌,从远处看就像结了一层冰,君陌又称呼它为“冰霜山”。 而他所看向的动物,就是这“冰霜山”上唯一的王,拥有两双巨大翅膀,尾巴常年燃着金色火焰,龙头人身,但脖子极长,通体橙色宛若卡车般大小,总而言之就跟成岚借给他看的《宠物小精灵》中那只喷火龙一模一样的,喷火龙。 所以《宠物小精灵》的作者,曾经也到过地心来? 君陌抚摸着因蹲守喷火龙作息而长出些许胡渣的下巴,看着翅膀卷成一团,正呼呼大睡的喷火龙,想起了不久前跟黑豆在回家路上发现的,背壳上不长龟壳而是长了几瓣大蒜的,一群正在互相掩护产卵的“蒜头王八”,不由得做出合理猜想。 而就在他如此发散思维的同时,火山口下岩浆河旁的喷火龙,忽然翻了一个身,高高抬起了头。 糟糕。 被发现了? 君陌赶忙摁住身旁黑豆的小秃脑袋,一老一少借着面前岩石的掩护,缩回上半身,只露出两双眼睛,查看情况。 只见那喷火龙眼神迷离,脖子左右摇摆,尾巴上下乱晃,莫名其妙对着天空张开嘴巴,吐出一个超大的红色火球。 这火球约有自行车大小,浑圆浓厚,势如破竹般向天空飞去,将高高的云层撞破了一个大口子,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停下来。 吐完后,喷火龙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巨大的饱嗝,咂巴咂巴嘴,又伸出舌头舔舔牙齿,最后心满意足的换了一个方向,怂怂身子,不一会儿便打起鼾来。 原来如此。 吃饱了睡不着。 消化消化。 这威力。 难顶。 却又不得不顶。 君陌看看被喷火龙“消化”用大火球轰出一个大洞的云层,又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身体,又瞅瞅隔壁黑豆跟自己同样光秃秃的身体,陷入沉思。 那只涅槃十二人小队的出现,释放出了两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第一个,虽然不知道那场“漂流岛撞击”事件是否是涅槃搞的鬼,但从涅槃出动的速度来看,八成脱不了关系,既然脱不了关系,那就意味着涅槃现在正在搞的事情,已经远远出乎了自己预料,如果再不去调查然后想办法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个,不管是战斗方式还是配备的武器,涅槃那支小队的战斗力实在太过惊人,由一观二再看三,派出来打头阵的战士都强成这样,动态神经还明显被基因改造过,那证明应该肯定会有更多更强的人类怪物守卫在涅槃基地。 贸然闯入,凭自己和尚未成熟的黑豆,甚至可能都见不到那个级别的怪物,就已经被无数把聚能枪轰成碎片。 裸体作战固然方便,君陌早已习惯,羞耻心什么的也抛在一边。 但现在,他不仅是一个肩负伟大使命的调查团副团长,还是一个“小孩的父亲”。 因此。 不管是言传身教的教导黑豆基本的人类礼仪道德和羞耻心,还是为了避免被“轰成碎片”,尽量“走远一点”,他和黑豆,都最起码,得有一件“衣服”。 而这件衣服的标准,除了基本的遮羞以外,最起码,得挡住聚能枪的激光轰击。 所以,当“制作战衣”这个念头浮现到君陌脑海里的瞬间,君陌立马想到了喷火龙。 这头极其怕冷,住在火山上的王级巨兽,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冰霜山上的岩浆河旁睡觉,平时就算清醒的时候也大多是去自己的洞穴“宝库”,反复查看那些他每次出门“觅食”时,顺带收集的各种“亮晶晶”的东西。 不搞事,不争斗,不去抢地盘,住在生物几乎绝迹,没有任何人会感兴趣的恶劣火山口。 总得来说,大部分时间,这只是一头看起来人畜无害,只在自己的小地盘中守卫着小金库的憨憨死宅巨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锚点大陆的模范王级动物。 但。 前提是,他不用“出门觅食”。 就是因为懒,就是因为宅,就是因为怕麻烦,又就是因为爱睡觉。 所以喷火龙一旦肚子饿了下山,就要一次性吃“很多”。 简单点说。 在12个小时左右,为期半天的“喷火龙觅食之日”中,喷火龙会在山下吃掉自己能够看到的,一切动物。 索性的是,它的肚子里一共九个胃,装满三个胃,便可以消化一个月,因此每次觅食间隔都是三个月。 三个月进行一次周边动物的“清洗”工作,对地球的非洲或亚马逊来说可能是一场生物灾难,但在锚点大陆,三个月时间,足够动物们重新繁衍一轮,因此,虽然喷火龙每次都吃的多了点,但竟然神奇的维持着生态平衡,唯一的问题,就是喷火龙所管辖的片区,动物数量比其他片区,明显少得多。 而君陌,就是在喷火龙“上一次”出来觅食的时候,带着调查团的人,倒霉催的碰上它的。 那场战斗,调查团的被吃掉十来个人,那喷火龙就像是《进击的巨人》当中的巨人那样,大大咧咧走在人群当中,完全不顾二十几把聚能枪的轰击,用那两只巨大的前爪,抓住人就往嘴里塞。 君陌至今还记得,二十几把聚能枪能量都快打光了,竟然只在喷火龙恐怖的大翅膀和外皮上,打出一道道白点,其表皮的坚硬程度和防御力简直骇人听闻。 最后,要不是君陌灵机一动,在最后一台聚能炮中传输了自己的火焰之力,轰出一记满能量的“激光火球”打飞喷火龙,掩护队友们逃跑,那调查团所有成员,恐怕全都会死在冰霜山下。 而现在,那头防御力卓越的恐怖喷火龙,就在自己眼前睡着大觉。 奇怪的是,当时惨死队友的悲痛,在此时此刻,并没有化为丝毫恨意。 现在的君陌,只是单纯的,不带感情的想要剥开喷火龙的皮,拿回“洞穴之家”让早已磨针等待他们胜利归来的徐锦海和杨彪,为自己这父子二人,缝制一身合适的衣服。 想来,这半年的地心生活,似乎已经渐渐令君陌变得不像个“人”,不能说是一种麻木,而是有意识抛弃了许多会导致丧失判断力的激进情感,在面对重要事件时,开始凭动物本能做事。 本来嘛。 你厉害,你吃我,那是你的本事。 我变厉害了,我又吃你,那是我的刻苦。 锚点大陆这种地方,所有生物都是为了生存。 生存没有对错,没有情感,只有强弱。 一个人的时候,绝非喷火龙的对手。 但现在有了黑豆,又通过王级生物补充了这么多火焰球,眼下正好缺一件进攻涅槃用的衣服,因此就得过来,跟喷火龙掰掰手腕。 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手腕。 而目前的好消息是,敌在明,我在暗。 “黑豆,你怎么看?”君陌放下摸在黑豆脑袋上的手,顺势略显笨拙的,“溺爱”的掐了掐他的小脸蛋。 君陌曾经有过几段恋情,但因为他太过自由的性格和太过危险的理想追求,通通都无疾而终,直到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更别提拥有子嗣。 他当过佣兵排排长,当过探险队大队长,曾经还和那位埃德·斯塔福特一起组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生存狂人”俱乐部担任会长,直到后面进入联盟城,又成为了联盟城地外调查团的副团长。 他的领导经验充足,有十足的人格魅力,知道该怎么管理好一个团队,怎么引导好一个团队中的“某个人”。 但。 当一个“爸爸”,对君陌来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新鲜体验。 不像面对那些已经成熟的“下属”,他可以随意发布命令或亲自示范指导他们应该怎么去做,不用顾及他们内心的感受。 当君陌决定好成为一个“爸爸”的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便涌上心头。 黑豆如何才能变好? 我该怎么教育它? 我该说什么话它才会听? 我应该凶它吗? 还是对它好一点? 应该有一些惩罚措施? 还是放任不管? 我身上拥有的良好的品质,该怎么影响他? 言传身教,到底他妈什么是言传身教? 在从海岸边领黑豆回家的一路上,君陌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在回到洞穴之家门口时,终于想出了答案。 很简单。 我老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黑豆。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吃有吃相,睡有睡相,要懂得尊重长辈,出入家中要和另外两位叔叔打招呼。要懂礼貌,遇到迷路的动物如果不吃它,就给它指条路。要懂得感恩,每一块吃进嘴里的肉都是构建身体的重要食材,每次吃饭前都要在心里默念“感谢这世界上的所有食材”这句话。 在准备猎杀喷火龙的前面四天里,君陌用关于自己那“老j”老爹的回忆,从衣食住行穿,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为基础,全方面教导黑豆。 也不知是君陌教的好,还是黑豆作为超高级生物的领悟能力强。 四天过后,原本随地大小便,吃饭用手抓,喜欢蜷缩在角落里睡觉,兴奋时喜欢跑去外面恐吓动物们玩的黑豆,竟变成了一个超有礼貌超懂事超听话的“好小孩”。 好到竟然会在餐桌上等长辈全都落座后才吃饭,甚至好好用筷子夹肉吃! “阿巴,阿巴阿巴。”黑豆虽然领悟能力极强,但始终没有学会说话,也实在搞不懂君陌掐自己脸蛋的用意是什么,每次被掐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因此委屈巴巴的伸出小小的左手捂着脸蛋,右手指指火山口上方的一块巨大圆石,又指指下方的喷火龙。 大概意思很简单,用巨石压死它。 “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第一时间压不死他,等他飞到空中,不管是打还是跑,我们都非常被动?”君陌摸索着下巴,否定了黑豆的意见。 “阿巴……”黑豆小声念叨的一句。 大概意思是,混蛋老爹,明明心里有主意,还在这里钓鱼执法叫我说…… “嗯?”君陌虽听不懂黑豆讲话,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还是能够听出黑豆语气中表达的情绪,皱皱眉,回过头。 “阿巴阿巴!”黑豆摇头晃脑的嚷嚷着。 大概意思是,我爱你老爸! “……正经点,”君陌拍拍黑豆的头,随即又用自己父亲对待自己的溺爱动作,掐掐它的小脸蛋,“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这怪物的外皮太坚硬,可能连你的牙齿都咬不穿,因此任何从外界进攻的方式,都可以事先排除掉……加上我们需要他完整的外皮,因此唯一的办法,还是大闹一场,从里面进攻。” “阿巴?”黑豆听着君陌说的话,那双小白眼忽然放出精光。 说老实话,黑豆并不喜欢这段时间君陌教给他的东西,作为一头究极生物的后代,用人类世界的规则束缚他,本身就是一件“反生物”的事。 但因为对君陌莫名的喜欢和依赖,以及基因中那来自调查团团员“黄悠”的大好人成分,才使得黑豆强行压抑住所有天性,服从君陌的命令和安排,去努力学习“人类”的言行举止。 但是,这真的很无聊。 明明可以在地上乱跑,在天上乱跳,大口吃肉,躺在任意地方睡觉。 为什么自己一定要乖乖的坐在听说是“刻意为他准备”的拥挤的餐桌前,不仅等其他人到齐才能吃,还得用两根竹子夹起来吃。 睡在一点也不舒服尽让自己做噩梦的软绵绵的“睡袋”中,甚至早上起来要跟所有人问好才能跑出去“遛弯”,身上还不许沾着血回来! 不自由。 黑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他的这种感觉,就叫做“不自由”。 “黑豆,我知道最近要求你做的一切,都让你很不舒服,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而且正在学习怎么当一个‘好爸爸’,”君陌笑笑,掐着黑豆的小脸蛋,“我想让你变得更好,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你不开心,所以,咱们都妥协忍耐一下,各进一步,狩猎打仗战斗时,我不立任何规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吃得浑身是血,我帮你擦干就行……但日常生活中,咱们还是遵守规矩,活得‘有品位’一些,你看,怎么样?” “阿巴!”黑豆兴奋的举起手欢呼。 还似乎有点理解了,君陌掐自己脸蛋这个动作的含义。 而当这对都在瞎子过河般慢慢摸索该怎么相处,怎么妥协,怎么当家人的新生父子在达成第一次共识时。 喷火龙,醒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奇特的盟友 两双巨大翅膀猛然一扑。 身上裹挟着飘散的碎石火屑。 宛若一快火焰陨石,由下至上,往天上猛冲。 只一秒不到,喷火龙已经悬停火山口上,出现在一老一少面前,那双好似碧蓝深海的龙眼,死死盯住二人,冒着火焰的尾巴左右乱摆,显得有些烦闷不安。 自己和黑豆身上裹了一层火山灰,从过程来看,喷火龙绝对不是靠嗅觉发现他们的。 因此,是敏锐的听觉? 君陌瞅着喷火龙头上的两根一米来长的触角。 那该不会是耳朵吧? 噗,长得真奇怪。 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君陌大惊失色,猛然摇头,身子瞬间往后一退,还顺带拉了一把也在发神的黑豆。 不对劲。 这种王级动物突袭的时刻,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分神? 君陌仔细看向喷火龙,上下打量,找到了原因。 这条龙身上,一丝杀气都没有。 它脸上的那副神情和状态,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充满好奇的,前来打探情况的,人类? 似是回应君陌的惊骇猜想。 喷火龙张开那张长长的扁嘴,开口说话了。 “你是上次……领着一个人类团体,用大炮轰我的那位吧?”悬停在空中的喷火龙,声音低沉沙哑,但中气十足,声线好似摩根·弗里曼,神奇的是竟然还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这。”一向沉着冷静的君陌这次是真的吓了一大跳,不知该做何回答。 来地心半年,期间遇到过无数奇怪动物,也在一些动物身上看到过属于人类的狡黠一面。 但,会说人话,明显拥有智商和记忆力,还拥有这么好听嗓音的,王级动物? 君陌傻眼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些恐慌,但我不是人,只是会说人语而已,”喷火龙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后伸出前爪指指君陌旁边的空地,“我太胖了,在天上飞着很累,我知道你们人类喜欢一惊一乍的,但没有把话都说清楚之前,我不会攻击你们,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攻击我,现在我要飞到那里去趴一会儿,你听懂没有?” “……”君陌拍拍脸,调动心神,收回七魄,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冷静。 镇定点。 镇定点。 自己见过会走路的树,足球大小的雨,长着壳的蛇。 《七龙珠》里也有会说话的龙。 所以会说话的龙,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儿,摇摇头,君陌拄着黑凶站起来,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错,恢复得很快,不愧是偷袭顶端动物的强人,”喷火龙语气中带着赞许,一展巨翅,飞到君陌旁边五米处的空地上,随后展开四肢,半趴半躺的倚在地上,那双蓝眼睛看看君陌,随后又死死盯着黑豆,“这东西……不是你儿子吧?” “你都听到了?”眼前的怪龙虽没有杀意,而且看起来十分懒散,但上次屠杀团员的场景君陌还历历在目,因此并没有放下戒心,将黑凶死死抓紧。 “嗯,我的身体会睡觉,但这双耳朵会一直工作,在这块大陆,活到我这个岁数,这算是常规‘武器’了,”喷火龙伸出一根指甲倒勾如弯刀的手指,指指额头上的肉质触角,应证了君陌的猜测,虽看着君陌,但眼中的余光一直瞥着满脸好奇的黑豆,接着开口,“问吧,如果你想问的话,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回答。” “你为什么会说人话?”君陌脱口而出。 “说来话长,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巨龙族群和你们人类在很多很多很多年前曾经是盟友,一起对抗过因为地球灾难而逃进地心的其他物种……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我们为方便跟你们祖先沟通,也进化出了声带,但那都是些老历史了,”喷火龙张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吐出一些火星子,“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从‘地面’来的吧?是不是以为这地心大陆从很久开始就是现在这副鬼样子?不是的,直到现在,从生物诞生开始,好几亿年,地心世界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好几百上千个文明,但最后都被毫无逻辑的‘灾难’给毁灭又重启,而我们巨龙和人类只是距离比较近的‘文明’而已,大概存在了五千多年的时间,最终毁于一场恐怖的‘地热’之灾,而我是整个‘人龙文明’唯一存活下来,不惧高温的变异种。” “巨龙族的寿命很长,通过‘冬眠’硬撑的话,最高能活到一万岁,而我们代代依靠‘知识’进行传承,每一头活着的巨龙都是最睿智的学者,因此我不仅听得懂你这个在我们文明曾经存在过的普通话,还掌握了其他大大小小五百多种人类语言和兽语。” “既然曾经和我们人类是盟友,又是什么‘睿智学者’,那为什么当时要袭击我们?”君陌皱皱眉。 “……这说起来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喷火龙用指甲挠挠脸,橙色的巨脸上竟然泛起一点红晕,“在‘人龙文明’最鼎盛时期,我们巨龙族的食物都是人类负责供应,吃的大多都是人工饲养的各种牲口……简单点说,我们巨龙族一向很讨厌野蛮的‘捕猎’,更喜欢围坐在餐桌上,有说有笑的食用烹饪过的食物,但那场灾难发生后,我躲在这火山中,依靠冬眠睡了上千年,再苏醒后,和你一样,我面对的就是这个充满野性,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贪吃大陆……我放不下巨龙族成千上万年的‘修养’,但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所以最后,思来想去,我给自己施加了‘催眠’。” “我尽量不出去捕食,减少活动频率,大部分时间用来睡觉,但一旦需要出去捕食,我就会催眠自己进入‘无我’的状态,利用失去意识只保留野性我出去‘干活’。” “所以当时……”君陌叹口气,直呼倒霉。 “嗯,一般情况下我记不住催眠期间发生的事情,但当时你用那火焰激光大炮轰击我,威力太大导致我瞬间清醒,也立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看当时我是不是没有追过来?一方面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另一方面是我这个龙很讨厌麻烦,比较内向,从小时候就不喜欢跟复杂的人类们打交道,因此看你们也跑了,我寻思你们也不敢回来,帮你们把那些被我害死的队友都简单埋了一下,便回来修养伤势了……话说回来,地心人龙文明期间人类可从来没有发明过这种会对我们巨龙造成如此威胁的武器,你们‘这一支’地面文明的科技水平,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了?一定很昌盛吧?” “……”君陌摇摇头,没说话,满脸苦笑。 “怎么啦?”喷火龙好奇。 君陌叹口气,长话短说,将地面文明的溃败与自己此行下来地心的目的简单叙述了一下。 “原来如此,‘毫无逻辑’的灾难,在地面也出现了啊……”喷火龙叹口气,脑海里闪现出当初地热之灾时,同胞们被超高温慢慢融化的痛苦场景,随即摇摇头,阻止自己想下去。 “我还有个问题,”君陌摸摸下巴,看着喷火龙,“你说你不喜欢跟人类打交道,那为什么这次听到我们讲话,会上来主动搭讪?” “……”喷火龙一时沉默,随即伸出手指了指君陌旁边的黑豆,“因为它……” “黑豆?”君陌的手摸到黑豆脑袋上。 “阿巴?”黑豆也歪着头,满脸好奇,伸出右手食指,指指自己。 “嗯……我们巨龙族有一种特殊的嗅觉,通过气味便能嗅出生物体身上的数据信息,依我看,你体内拥有浓烈的火焰气息,大概率是会控火,但老实说,就凭你,想偷袭杀掉我,再来一百个也没用,但是他……”喷火龙欲言又止,又抽抽鼻子,再闻了一遍。 “他怎么了?”君陌心里明白,但还是笑笑,接嘴道。 “不管多少次闻都觉得龙骨悚然,这个小东西身上有极度黑暗的不祥气息,除了本体那股‘腐臭’之外,竟然还掺杂着好几种顶级动物的恶心气味……这种生物,一旦失控暴走,那会对整个世界的生态都产生影响,如果我父亲还在,这种妖邪的魔物,他一定会出手铲除……”喷火龙盯着黑豆,说着狠话。 “所以你这次主动上来搭话,就是害怕我们真给你杀了?” “是。”喷火龙瞅瞅黑豆,倒也豪爽,答得果断。 “但现在,我们的矛盾关系,好像也并没有解除吧?”君陌看着喷火龙坚硬的翅膀,眼神不善。 “不是吧?”喷火龙收紧翅膀,满脸惊讶,“咱们的祖先是盟友,我们又是可以平等对话的高级智慧生物,已经沟通到这个份上,还想杀我?你是个王八蛋吧?” “不杀你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满足我们的需求就行。”君陌挑挑眉毛。 “什么需求?”喷火龙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次来,原本是想扒光你的皮做一件战斗服,然后闯进一个坏蛋组织的基地搞破坏,但没想到你也算是‘半个人’,确实是令我很难下手,”君陌沉下脸,阴森的看着喷火龙,“因此,要么你想办法找到类似于你皮肤外壳的替代品,要么你就陪我们一起去进攻那个人类基地,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二选一,你得选一个,不然就开打。” “进攻人类基地就饶了我吧,我对你们人类这些勾心斗角的破……” “不是什么破事,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人类组织在搞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到所有生物的安危,或许还会威胁到整个地球……”没等喷火龙说完,君陌打断道。 “噗,太天真了,”喷火龙噗呲一乐,吐出几个火星泡泡,飞到空中破散,溅出一堆堆火花,“我告诉你吧,只要是‘生物’,就永远不可能对这个地球造成任何破坏,相反的是,只要当地球‘苏醒’,忽然感觉你在它的身上很多余,只需要吹口气,它就能将你所代表的一切全部抹杀……醒醒吧小少年,如果他们真的有那个本事能做出威胁整个生物群的举动,那我一定会出手,但在这之前,我是不会掺杂进你们人类这些破事之中的,还不如睡觉做梦好玩。” “那就只剩开打咯?”君陌面无表情,拿起黑凶。 “诶诶诶,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不是还剩第一个选项吗!”喷火龙赶忙起身,看着不讲人情的君陌,伸出一根手指,“不就是跟我皮肤外壳一样坚硬的替代品吗,我有!还有更好的!” “真的?”君陌放下黑凶,扬眉。 “千真万确,不过!”喷火龙用指甲挠挠下巴。 “不过什么?”君陌满脸不耐烦。 “嘿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就不会好好说话吗?”喷火龙非常生气,但看看旁边同样一脸不善的黑豆,强压怒火,“不过我们巨龙族有传统文化,在交出自己收藏‘财宝’的同时,也必须得到对方的‘财宝’,这种传统不能断在我这一代,所以你也得拿点什么东西给我……” “好麻烦,你看我身上像带了什么东西的吗?这个,这个你要吗。”君陌左手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身体,右手举起黑凶。 “黑不溜秋的,什么垃圾棍子,我才不要……”喷火龙撇撇嘴。 “那就开打!”君陌将黑凶砸到地上,砸出一个洞。 “打打打,你真是太他妈粗俗了!”喷火龙着急得口吐芬芳,感觉胸口发紧,嘴里快要喷出火来,“你是地心来的,就没有带一点,地心的特产……或者图书!你有从地心带过来的书吗,小说啊传记什么的,都可以,如果有的话,我拿最好的东西跟你换!” “书啊……”君陌摸摸下巴,想起了爱看书的徐锦海,还真在行李中放了几本凡尔纳的小说,带到地心世界来作为消遣,半年的冒险竟然还都没有损坏,只是被三人在‘灌雨季’不能出门期间都给翻得有些破烂,“这倒是有,是几本小说,还挺好看。” “这不就得了!你给我小说,我给你我的‘财宝’,就放在那下面。”喷火龙听到有地面的“精彩”小说可以看,已经不知道好几千年没有“阅读”过的它,满眼放光,指指火山口岩浆河旁的“藏宝洞”。 “那得看你这‘财宝’的分量如何了。” “我以巨龙家族的声誉发誓,绝对让你满意!”喷火龙兴奋得扬天长啸,吐出一大口火球,直冲云霄。 “那我们就算是,交易达成,合作愉快?”君陌舒展眉毛,露出微笑。 “合作愉快,”喷火龙摇动着尾巴,忽然想到什么,“聊了这么久,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君陌,它叫黑豆,你呢?”君陌将黑豆拉到身旁。 “塞万提斯,”喷火龙开口,“我叫塞万提斯。” “行,名字太拗口,那我就叫你老塞,”眼看问题得到解决,君陌也不再为难它,收起浑身戾气,带着黑豆走到塞万提斯面前,“来,叫声塞叔叔好。” “阿巴!”黑豆满脸微笑的伸出小手。 “好孩子……乖……” 塞万提斯打着冷战,身上起着龙皮疙瘩,龙脸纠结在一起,浑身别扭的伸出前爪小指指甲,跟黑豆握住,颤颤巍巍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章 老师与干架 “阿巴……” 塞万提斯藏宝洞的入口有两尊巨大的石刻雕像。 雕得是两头扬天长啸的巨龙。 一左一右,好像门神般伫立两旁。 雕像还没完工,水平也不怎么样,但黑豆还是痴痴的看着,嘴里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惊叹。 “左边是我父亲,右边的是我母亲,虽然挺喜欢一条龙待着,但偶尔还是会无聊,所以迷上了雕刻,别看雕成这鬼样子,算算,也有七八十个‘龙年’了吧。”塞万提斯看到黑豆驻足不前对他认真雕刻的雕像口出赞扬,不由心生好感,回过头举起那宛若刻刀的指甲,耐心解释。 “阿巴,”黑豆摇摇头,又点点头,“阿巴阿巴。” “是吗?你倒是挺会说话。”塞万提斯咧开龙嘴,笑得开心。 “你听得懂黑豆讲话?我一般只能通过他的手势理解个大概,他说了什么?”君陌将黑凶放到门口,既然已经进到别人的“家”,不带武器是基本尊重。 “口音杂了点,但基本意思还是听得懂,他说这两尊雕像绝对不是什么‘鬼样子’,他能看出雕像的每一处细节和下刀都倾注了雕刻者的‘感情’和‘真心’,他认为我一定很爱自己的父母……”塞万提斯翻译道,不由又多看了几眼黑豆。 “不错啊黑豆,进步很大,今晚给你加餐。”君陌走上前去,揉揉黑豆的小秃脑袋。 “阿巴。”黑豆从鼻孔里吐出一口气,挺胸抬头。 “他说什么?” “他说不要把他当成小孩子,他已经是个大人啦,”塞万提斯微笑着继续翻译,随即想到什么,认真的看向君陌,“你确实教育得不错,他很懂事,有礼貌,有人性,性格看起来也不错,但我知道你不是蠢货,所以应该很清楚,你是不可能永远控制住他,保证他不出‘意外’的,对吧?” “……”君陌沉默,没有接话。 他早已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一直在逃避。 “不管是在这块贪吃大陆,还是我所在‘人龙文明’五千年期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等级的生物,我猜他是靠吞噬进化的吧?目前为止至少吞噬了三只以上的顶端生物,加上他本体,以及身上的‘人类’属性,他的体内,我能闻出来的,就至少有五种以上的生物……简单来说,你现在可以保证他的主体意识是由‘人类’主导,但如果接下来你还让他陪着你去进行那些可能会导致失去‘意识’的战斗和冒险……当他失去意识,连你的话也不听,有想过后果吗?” “……”君陌扶着下巴,回忆起海岸边那场战斗。 “我们巨龙族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也十分好战,几乎每隔一百年都会进化出新的能力,但到了最后才发现,过于强大的战斗力如果不加以压制,带来的只有更多的战斗和混乱,相反,当我们巨龙族痛定思痛,决定走‘智慧’路线过后,世界反而越来越倾向于和平。” “究极生物进化的最终目的,不一定都是‘战神’,战斗或许能帮你赢下眼前的利益,但唯有‘知识’才能永恒的流传下去……我看你们两这‘半路父子’,也没当几天对吧,那你有没有感觉到你和他从根本上的不同?”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非常强。”君陌坦言。 “是的,你虽然把他当成人类来教,但你心里清楚他并不是人类,他是比人类高好几个等级的究极生物,总有一天……我能断言,这一天来得不会太晚,他在你身上就再也学不到任何东西,到时候该怎么办?” “你说该怎么办?”君陌摊摊手,重新审视眼前这头仅从只言片语便能众览全局的智慧巨龙,认真发问。 “我也不知道,”塞万提斯摆摆前爪,耸耸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就是无聊随便说说自己的分析,这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破事,你们这些人类尽会搞这种破事,我才没兴趣参与……” “是吗?”君陌笑笑,看看黑豆,又看看塞万提斯,“我倒是想到一个主意,要不要听听?” “我时间多得很。”塞万提斯竖起触角,从鼻孔喷出一口火星子。 ———————————————————————————————————————— 没有怪风,没有暴雨,没有无差别乱打一通的闪电,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地震。 洞穴之家外难得的好天气。 在锚点大陆,觅食向来都不是杨彪和徐锦海的工作,尤其是现在,他俩唯一可以自保的武器聚能枪的能量也用光了,更是不敢在君陌外出的时候轻易走得太远。 但自从黑豆到来之后,每天都会例行出去一趟,在方圆一公里之内小心翼翼“采风”的杨彪最先发现了一件事。 他发现,洞穴之家附近原本住着的一些难以对付的猛兽,不知为何,都偷偷“搬家”了。 最典型的就是“尖刺玉米猪”。 它们通体黄色,身上长满像宛若冰锥一般的尖刺,嘴巴上方支出四根巨大的獠牙,皮糙肉厚,天不怕地不怕,其性格暴戾,攻击性十足,喜好群殴,还十分护食,一家十口二十四小时轮番守卫着一片大概一亩大小的“黄金玉米”田,一发现有生物靠近,就会唤醒一大家人,十只尖刺玉米猪一齐发射尖刺,神仙也挡不了。 君陌称那一亩田为“奇迹的一亩”,因为田中的几百棵玉米树就像是永动机一般,第一天吃完,第二天便结出新的。 更奇妙的是,其结出的每一株“黄金玉米”,每一颗玉米粒都好似金子般闪耀,仅用河水煮熟,就能吃出软糯弹润的极佳滋味。 他们三人曾经付出巨大代价,君陌大腿还被扎了一针,才从那片玉米田中连偷带抢抱回五根玉米。 那口感和味道,已经化为美梦的一种。 经常会在杨彪和徐锦海的睡梦中出现。 而现在。 “是因为小黑豆的关系?”徐锦海大汗淋漓,脸上的微笑抑制不住,拿着砍刀,疯狂的砍摘着无猪看管的黄金玉米,将一株株带着玉米皮的玉米扔进旁边巨大的手工石猫竹木框中。 之所以带着皮一起摘,是因为这种柔绒性极强的玉米皮不仅可以煮汤喝,还能做成实用的各种线材,可谓浑身是宝。 “大概率是,君陌队长真是带回来一个大福星,”杨彪用兰博刀划开玉米皮,取出许久不见的黄金玉米,亲了它一下,随后用刀刺出一颗生玉米粒,放进嘴里,眉毛一挑的大叫,“老海,是甜的!超好吃!你试试!” 徐锦海接过杨彪扔来的黄金玉米,捏住尾部,对着玉米身就是一口咬下去,随即脸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是甜的……咱们发达啦……” 二人激动万分,带着些许哭腔。 不怪二人这么兴奋。 君陌队长是不正常的人类,而带回来的黑豆干脆就不是人。 这二位对于吃饭来的需求,重点在于管饱管量,什么营养成分,能量平衡,上不上火,有没有膳食纤维,维生素充足不充足,完全就不是他们所考虑的事情。 但杨彪和徐锦海不一样。 虽然都是特种兵出生,耐受力很强,但终究只是普通人类。 刚下地心的头四个月,君陌队长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利用异能帮助团员们猎食,但地心世界实在凶险万分,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团队不停减员的同时,众人都经受过巨大的生存考验。 尤其是在灌雨周时期,漫长的一周时间,君陌队长每次冒着生命危险出去都不见得能带回多少食物,几十个团员分着可怜的口粮,躲着夸张的巨雨,身体长期浸泡在潮湿的环境中,又饥又冷又困,产生了许多的后遗症。 而其中最多的,除了君陌外人人都有的,就是“营养不良”。 杨彪和徐锦海作为苟活到现在的团员之一,当然也有这个问题。 营养不良是需要长时间“食物调理”的,需要通过肉类、蔬菜、水果,补充人体所需的七大营养素——水、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矿物质和膳食纤维。 水、蛋白质和脂肪都好办,但锚点大陆营养成分最高的水果蔬菜和各种膳食纤维碳水化合物,基本都被各种各样的猛兽“圈地守护”着,获取难度极大,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 君陌队长日理万机,需要操心的事情有太多太多,所以懂事的杨彪和徐锦海二人,从来都是队长捕到什么他们吃什么,毫无抱怨,也从来不会跟君陌主动提起,实在不行,身体难受的时候,就会趁着队长外出期间,在洞穴之家附近捡一些野草和野果子煨汤来喝。 但毕竟是精壮的成年男性,这种程度的营养是绝对跟不上的,因此口腔上火,腰酸背痛,身体局部水肿,皮肤粗糙,发质干燥,嘴角开裂一直都是二人的老毛病了。 而现在。 “老海,还有两个好消息,”杨彪将兰博刀插到玉米树上,长舒一口气,“守卫‘巨蕉林’的‘口水猴’和看管‘蜜薯田’的‘九尾熊’,全都消失了,咱们可以趁着天气好,多跑几趟,把储藏洞堆满,一直吃到撑死为止。” “咱们这是在做梦吗?” “没有,没有做梦。” 二人对视一眼,恨不得相拥而泣。 —————————————————————————————————————— 傍晚时分。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在洞穴之家的门口碰上了面。 “君陌队长!小黑豆!”杨彪头上顶着个大木桶,徐锦海背着个大木筐,收获满满,从下坡往上走,隔着老远就挥手打招呼。 君陌和黑豆,前者捧着一个帆布裹成的包裹,后者抱着一个正冒着寒光的金属头盔,看样子也是收获不少,摇摇晃晃刚要进门,忽而听见身后有人叫喊,一起回头。 “阿巴!”黑豆满脸笑容,将头盔放到地上,挥手回应。 而君陌先是扬眉,随后又皱眉,待二人走近后,语气中带着责备和疑问说道:“不是叫你们不要走远?这是蜜薯田的蜜薯?你们干掉了九尾熊?” “哪可能!”杨彪呼哧呼哧放下头上的木框,喘着气,“可能是因为黑豆的关系,这附近的所有猛兽全都逃得没影,不知道黑豆能够威慑他们多久,所以我跟老海寻思着抓紧时间给自己囤一点补充营养的水果蔬菜……嘿嘿。” “你嘴角,流血了,”君陌眉头紧锁,盯着杨彪和徐锦海,在微弱的地心光亮下第一次仔细观察二人的健康状态,不由长叹一口气,“你们应该早点跟我说,采摘水果和蔬菜不算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我吃什么都行,所以我潜意识以为你们也吃什么都……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嗨,队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杨彪慌忙擦擦嘴角干裂渗出的血迹,一个劲的摆手,“我跟老海怎么可能用这种小事特意麻烦你,咱们凑合凑合就行了,而且这不是已经搞到‘营养品’了吗……队长,你的目标可是拯救全人类,可千万别花心思在我们身上,我们担不住!” “诶,队长,你们不是去捕猎喷火龙了吗?怎么就拿了个包裹回来?”徐锦海害怕君陌接着多想,扶了扶身后背着的木桶,赶忙岔开话题。 “嘿,说来话长,进去边吃边说。”君陌抿嘴一笑,抖了抖手上的包裹。 ———————————————————————————————————— 火堆上架着黄金玉米,正涂上了一层蓝龟背盐,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火堆的木炭中放着几个蜜薯,此时被烤得皮开肉绽,里面金色的红薯肉细闻之下还有一股蜂蜜的香气。 四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根西瓜大小的“巨蕉”,正围坐在火堆前,听君陌聊着在巨龙塞万提斯那里发生的事。 “所以队长,你向那头怪龙承诺,你要重建‘人类文明’,并以让它当黑豆‘老师’的方式,让人类与这剩下的唯一一只巨龙重新结盟,重启那繁荣昌盛拥有五千年历史的地心‘人龙文明’?它怎么说?答应了吗?”杨彪嚼着香蕉,听得津津有味,赶忙追问。 “它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不答应,只是告诉我,让我把人类文明重建这件事‘办到再说’,”君陌侧过头,用香蕉叶擦擦黑豆嘴上的污秽,又捏了捏黑豆的脸蛋,“不过,能看出来塞万提斯很喜欢这小黑豆,我只要能找到人类迁徙的办法,将地面的人类运送过来,创造新的文明,它百分之百是会答应的……到时候,我们不仅会为黑豆找一个好老师,让他远离这些硝烟,成为全世界最棒的学者,还能得到一个拥有几千年智慧的巨龙成为我们发展文明的指导者和可靠的盟友!” “哇……”徐锦海想到这美好未来,心情宛若干旱逢甘露,忽然记起了四百壮士探索地心的初衷。 “那咱们接下来干嘛?”杨彪激动地呼吸都不太均匀,抄起手里掏蜜薯用的火棍,嚷嚷道。 “嘿,接下来,咱们就闯进涅槃基地。”君陌瞅瞅洞穴角落的包裹,露出一个邪魅的微笑。 “阿巴阿巴!”黑豆热烈附和,满嘴的蕉泥。 “闹他个,天翻地覆。” “阿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涅槃重生(一) 南太平洋。 尼莫点。 虽叫做“点”,但实际上指得是一片区域。 这片区域,位于太平洋皮特凯恩群岛的迪西岛、复活节群岛的努伊环礁和南极洲的马赫岛三个岛屿形成的三角之间。 在拉丁语中,“尼莫”(nemo)也意味着“没有人”(no man),而这个名字,也很好概括了这里的特性。 没有人。 距离这片区域最近的,有人类出没的地方,是400公里以外的高空空间站,除此之外,它与世界上任何大陆的距离,都超过了2600公里。 万尺深海、航天垃圾以及偶尔会听到的未知巨型海洋生物的怪声,除此之外,这里一无所有,被人称为“地球上最孤独的地方”,是与南北极点齐名的“海洋远极”。 当然。 也是进行一些“黑色狂欢”的,最佳场所。 二十天前。 ufc世界格斗大赛,重量级五连冠冠军,绰号“地表六十亿最强男”的菲多·洛奇,在八角笼中十三秒ko击败“机械战警”米尔克,成功卫冕金腰带,完全ufc重量级“六连冠”这个前无古人,后见不到来者的史诗级壮举。 时值,32岁。 一向以公正、客观、理性著称的《拳击与格斗》杂志主编崔楚生在espn赛前访谈节目中曾这样评价菲多:32岁,人类生理的巅峰期,如今的菲多,不管是肉体、技巧、力量还是心理,按照我们中国的古话来说,叫做“已臻化境”,我不是看不起米尔克,但我认为,任何一个看过菲多比赛或训练的人,都会跟我说一样的话——我不认为世界上有任何人形生物,可以在八角笼中击败菲多。所以,不管菲多现在的赔率多少,倾家荡产卖掉房子也应该…… espn的现场直播虽然在这里强插广告,但在赛后,作为这传奇一夜最能烘托氛围的小插曲,崔楚生这番言论也迅速被人录屏,在各大社交网络疯转发酵。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大米国媒体,将这个极具个人倾向的有趣“预言”作为开场白,大规模宣传着菲多今夜的壮举。 “地表六十亿最强男”的称号,传着传着,也只剩下三个字。 最强人。 一时之间,整个米国和全世界格斗界,都在对菲多的强悍以及崔楚生的“劝赌”之言津津乐道,同时收获流量与热点的各大头版头条媒体小报,一片歌舞升平,皆大欢喜。 直到。 直到一条重磅头条。 扫除所有喜庆氛围。 摧毁了一切。 最先接到这个头条消息的,是米国nbc电视台。 作为米国历史最久实力最强的电视台,nbc老板在得知这件事的瞬间,便下令nbc暂停播放所有节目,派出公司能够派出的所有新闻力量,带着三架转播直升机和五辆高清直播新闻车,不管空中管制和红绿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获得了第一手采访资料。 这一果断决策,舍弃了电视台接近一个小时的广告收益,期间接到了无数投诉电话,但却令接下来恢复直播过后播放的新闻,成为今后三天内整个世界流量最大的头条。 一向文采斐然才高八斗的媒体们,对这件事的取名颇为头痛,最后竟都大同小异的用了同一个标题: “撒旦转世,恶魔菲多,重现人间”。 光头、背心、虎目、两米零三身高,一副俄罗斯白种人典型长相的菲多·洛奇第一次看到这段nbc放出的现场采访录像时,是在警局的审讯室。 内容之离谱,让近十年都没有笑过的他,也忍不住拍着铁桌哈哈大笑。 镜头一开始拍摄的,是菲多在德克萨市州的偏远大别墅。 随着画面的摇晃摆正,能看到那占地五百多平方米的大别墅已经被一层层穿着蓝衣的fbi特警包围。 画外音的现场记者解释道:因为菲多是个深入简出不爱社交,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的“隐士”,因此别墅特地建在远离市区,民风彪悍几乎人人持枪对土地拥有“自理权”的德克萨市州。而此时此刻,距菲多刚刚结束比赛只过了二十分钟,菲多本人正在后台等待颁奖仪式,不知道fbi特警们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随着专业记者的冷静叙述,现场忽然爆发出一阵阵激动的喊叫。 “找到了!” “呕!” “通知德州警方,现场需要增援!” “无关人员都别进去!” “叫救护车,快通知救护车!” “拦住记者,拦住记者!里面的情况拍不了!” “现场还有生还者!收到!生还者已经获救!” 随着七嘴八舌的各种喊叫,菲多别墅的正门被一脚踹开。 一位肩膀上有标的特警队长,一左一右扶着两个虚弱的女性冲出别墅,被其他队友接住。 这两个女性一个是黑人,一个是亚洲人,身上全是尚未愈合的伤疤,浑身全是没有清洗的血渍,瘦弱得好似竹竿,一副营养不良,一阵风就可能吹到空中撞树上死掉的可怜模样。 虽然看起来虚弱不堪,但她们的精神却很好,完全没有丧失意识,不管抓住任何人,都在不停的说话。 她们一个满嘴非洲部落土话,一个满嘴日语,在场众人全都不懂,但她们话里面重复最多的一个单词,大家都能明白。 “菲多”。 她们五句话当中。 有三句话,都提到了“菲多”。 nbc记者嗅到大新闻的气息,带着摄影组猛然越过警戒线,冲到了那特警队长面前。 如果看新闻有心一点的人就会发现,从摄制组冲到特警队长中间的那段路程,至少站着十几个fbi的或文职或武职人员,但他们通通都没有上前阻拦。 不管是警方还是fbi这种机构,坚决不向新闻媒体汇报现场第一手情况,几乎是一种“入门法则”。 所以更夸张的,还是接下来fbi特警队长所做的事。 nbc的4k高清摄像头险些怼到特警队长的脸上,但特警队长没有丝毫不满,而是扶稳镜头,询问记者是哪家新闻台,问清之后,他招呼手下将两位“受害者”扶上警车安抚,随即带着记者,站到菲多别墅的门口,扶正头盔,抓着手里的自动步枪,正儿八经开始接受采访。 而这段采访,也成为接下来各大媒体的重要素材。 亦是夯实“恶魔菲多”头衔的铁证。 “所以,查理队长,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可以进去拍摄吗?”nbc记者拿着话筒,放到查理队长嘴下。 “你们是直播对吧?为了观众们着想,里面的所有画面都需要后期马赛克处理,因此不允许进去拍摄,不过我作为现场的亲历者,可以为你们适当描述一下里面的场景……你们有烟吗?”查理队长伸出两根手指,声线发抖,演技卓越,令人动容。 “根据我们收到的资料,菲多表面上是一位世界格斗界的霸主,但私底下却是一位嗜血的杀人魔,因为不满足于赛场上那鲜少见血的战斗,所以这些年他用自己赚来的奖金,在全世界各地购买‘奴隶’,圈养在自家别墅,进行着残忍的虐杀……请问,这个消息,属实吗?”记者递上香烟,为队长点燃。 “呼……这只是这头恶魔的,冰山一角而已,”查理队长吐出一口烟圈,回过头将别墅门关上,“这间别墅一共有四个地下室……一个地下室如你们收到的资料所说,全是世界各地没有护照没有身份信息的‘偷渡人口’,大概有十个左右,她们都被关在笼子里,我一共救出来三位,其中一位美国女士已经将菲多的‘罪行’全部供述,现在被我们的同事从后门带走,作为最重要的人证保护起来……第二个地下室里面有多达十吨以上的以海洛因为主的违禁药品,几乎是fbi这一年破获毒品案件的总和,第三个地下室更是有无数未经登记的私藏枪械,甚至还有反坦克装甲rpg……总而言之,菲多或许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男人,但同时也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反人类、反社会、没有人性可言的恐怖恶魔,因为这第四个地下室,里面有五个未成年的……” 审讯室的菲多,看到这里,便停止了大笑。 他两手猛一使劲,扯断铁制手铐,将面前的小电视用那双堪比铁树的巨掌揉成了稀巴烂,扔到一边。 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理上,他都是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但他唯一的软肋,自己那十四岁的未成年女儿,是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逆鳞。 “陷害”他的人既然已经污蔑他到这一步,那几乎就是把事情做绝了。 而能把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随便待在这小小的审讯室? 握住那宛若金刚原石的双拳,菲多虎目一瞪,看向面前的审讯官,一副快要吃人的模样。 这来自地表最强男的死亡之瞪,令自诩见多识广的审讯官吓得头皮发麻,他往后一翻摔倒在地上,连滚带爬逃出审讯室期间,眼神飘忽不定的看向旁边的魔术单面镜。 是吗。 在这后面。 菲多转过身,看看审讯室左边的魔术镜,左右瞧瞧,看到了审讯桌上的台灯。 拆开台灯周围的铁皮,用铁皮围住双手指关节,做了一个简易的拳套。 几步走到单面镜前。 一拳。 天崩地裂。 两拳。 泰山压顶。 接着是三拳,四拳…… 一直锤了三十几拳,锤到手上渗血,整个房间都好似地震。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审讯室魔术镜,被极恶极凶的人类暴力轰击下,终于由中心处散开,裂成了一道道碎片,崩散一地。 镜像碎裂。 画面翻转。 朦朦胧胧的灯光忽暗,又光明。 光明照向菲多,而黑暗的那一头,对面的观察室中,果然正如菲多所料,站着几个,绝对不是警察的人。 卸下手里的铁拳套,不管周围几把正高高举起对准自己头颅的手枪,菲多伸出左手,死死抓住站在众人正中心,站在最靠近自己的身前,脸上毫无惧色,一看就是带头老大的浓眉大眼亚洲男人的西装衣领,猛然一提。 菲多皱眉。 亚洲男人也皱眉。 菲多皱眉的是,自己能提几百斤重物的膀力,竟不能将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看起来只有一百来斤的男人提在空中。 亚洲男人皱眉的是,这菲多竟然能将气运丹田,稳住身形的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好家伙。 对方不简单。 二人脑子同时闪过这一念头。 但明显,强悍的菲多还是更胜一筹。 他最终将亚洲男人猛然拉到了自己的切近,高高举起了右拳,用蹩脚的英语说道:“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亚洲男人笑笑,伸出右手食指,嘴里一口标准的俄语:“索菲亚,圣保罗中学二年级,菲多·索菲亚。” “……”菲多听到自己女儿的全名,瞬间愣住,眉毛先是一皱,但随即又舒展,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亚洲男人。 他在格斗场上天下无敌,靠的绝非是那与世绝伦的武力。 世界最强的男人,当然也有不逊于任何人的最强大脑。 眼前这个亚洲男人,能用如此恐怖的方式陷害自己,还找到了自己那隐藏很深的女儿,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成年人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会做到这个地步,就一定有不得不做到这个地步的理由。 在天下无敌的六连冠之后,在更衣室等待颁奖的菲多,就已经决定引退。 但现在。 菲多有一丝预感。 这个“理由”,或许会带给在“人类最强”道路上已经越走越无聊的自己,一丝意想不到的波澜。 “尼莫点,”亚洲男人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亲眼感受到菲多的强悍后,高兴得满眼放光,“那里是距离人类最遥远的地方,也是关于‘谁是历史上最强人类’最棒的实验场……我诚挚的邀请您,21世纪地球上最强的男人,加入我举办的这场盛大聚会,去和历史上的英雄们以命相搏。” “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是认为我回不来吗?”菲多幽幽看着眼前亚洲男人,听着他的话,想到了自己看过的某个头条新闻。 “恰恰相反,我没有直接绑架索菲亚威胁你,而仅仅只是斩断了你的退路,就是因为我很清楚,为了索菲亚,你一定会从地狱中杀回来,”亚洲男人拍拍菲多厚实的胸脯,竖起大拇指,“你只要能够活着回来,你背负的罪名通通都会洗刷干净,我私人还会给你十亿美元,让你过不愁吃喝的退休生活……而你的女儿索菲亚,不管你是否成功,她的人生都会在我的安排下一帆风顺,你尽管放心。”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不用做这些,我大概率也会去的,对吧?”菲多皱皱眉,那头条新闻的内容,他全都想起来了。 “我这个人做事比较追求极端,能够做到最绝,一定不去敷衍。”亚洲男人挺胸抬头,又拍拍自己的胸脯。 “你是‘那个人’,对吧?” “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柳子期。” 亚洲男人满脸灿烂微笑,对着菲多伸出右手。 “是个喜欢英雄和强者的王八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涅槃重生(二) 顶级和牛吃久了,和菜市场猪肉佬用来下饭的猪下水肉,也没什么区别。 八二年的拉菲多喝几瓶,用来漱口都觉得有些果臭。 白化鳇鱼的金箔鱼子酱吃上个十多罐,以后见到它就想吐。 在赌场扔出去几十亿跟赚回几十亿,心里面连一点波澜都掀不起来。 无法无天的黑拳赛多看几场,鲜血不过是带点腥味的番茄酱。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天命所归,强运附体的成功人士。 当他们的金钱和权利,在积累到“足够多”的时候,总会在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虽然能够解决人生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烦恼,但最后的百分之零点一,那唤为“无聊”的终极烦恼,却是永远也填不满的欲望深渊。 刺激。 他们需要刺激。 钱不是问题,场所不是问题,权利不是问题,道德不是问题,法律不是问题。 只要有人能够帮他们排解无聊,获得宝贵的“刺激”,任何人类社会层面上的问题,通通都不是问题。 因此。 当华夏神秘柳式家族的大少爷柳子期,将“0.1俱乐部”的入会邀请函发给这群人时,这群被精心挑选出来的道德感薄弱的世界各地权贵政商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加入进来,成为第一批会员。 这个俱乐部每年要交天文数字的会费,每个会员都必须毫无保留的贡献出自己的权利,用于俱乐部的“运作”,自身因为运作关系出了什么问题,俱乐部方面绝不会出手相助,相反,如果向外界透露俱乐部的任何消息,则会立马受到其他“会员”最无情的联合打压。 简单点来说,加入0.1俱乐部,几乎得不到任何好处,还极有可能损失大量金钱,因滥用职权遭受牢狱之灾甚至家破人亡。 但。 但是。 正如俱乐部名字的双重含义一样。 能够加入俱乐部的会员们,都是已经解决掉生活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烦恼的超级大赢家。 因此,只要能够经受住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风险。 柳子期就会带给他们,填满那百分之零点一烦恼深渊的。 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刺激”。 ==================================================== 尼莫点,自拥有自己的名字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汽笛声戛然而止,玛丽王后三世号邮轮,在距离尼莫点“迪西岛”五公里处停了下来。 这是一艘不会被任何“平民百姓”“新闻媒体”记录的,世界上最大的豪华邮轮,由建造“前世界最大豪华邮轮”玛丽王后二世的丘纳德航运公司秘密建造,作为0.1俱乐部的“交通工具”。 它有足足20万吨级,总长420米,高约85米,相当于一栋30层楼高的“海上巨无霸”,总建造费用高达21亿美元——当然,这笔费用全由“会员”们平摊。 世界上的任何陆地,以最快的方式到达尼莫点,也需要整整半个月。 而想要接到世界各地的所有会员,一起赶赴尼莫点参加柳子期准备“刺激派对”,至少需要在海上航行两个月的时间。 船上的会员用“非富即贵”形容都算是一种侮辱,因此漫长的两个月通勤期,其通勤工具的舒适度,当然需要拉满。 玛丽王后三世号邮轮,设有5个温泉、5个游泳池、3个篮球场、10个网球场,2个足球场,1个游乐场,14个风格各异的酒吧和俱乐部,6个装饰精美、流光溢彩的豪华餐厅,聘请了世界上最知名的米其林三星厨师。 船上还有可以上演精彩大节目的戏院,世界藏书量最大的图书馆,迪斯科舞厅,最豪华搭配4k巨幕的电影院,最顶尖的美容院以及拥有会员们贡献的艺术品其中不乏梵高和莫奈的真迹组成的美术馆,等等等等…… 它的“会员客房”中,全部都设有私人健身房和小阳台,并一律配备有来自法国管家学院毕业的高级管家,如果有会员喜欢在海上看天空、赏月亮、观星星,“玛丽女王三世”号还可以为他们提供专门的天文馆。 船上的酒窖中拥有的葡萄酒品种和数量都非常惊人,光酒窖里储藏着约5万箱葡萄酒,为了让会员们满意地挑到适合自己的酒,轮船还专门聘请了资深专栏酒作家担任顾问,船上的酒必须经后者和他的国际酒评团队推荐,仅酒单就厚达28页,包括了世界主要产区的葡萄酒。 排在酒单前面的名酒有:10500美元一瓶的玛歌堡1982,12500美元一瓶的拉菲堡1982,26500美元一瓶的碧翠堡1989,还有来自澳大利亚、加州、葡萄牙、法国罗讷河谷、勃艮地的顶级葡萄酒以及华夏的陈年女儿红,50年飞天茅台等。 游轮的吨位为20万吨,最多载客数可达到3000人,而船上的发电量,足可供应有30万居民的城市。 俱乐部的会员当然没有这么多,因此每次启动航行期间,除了100来位“会员”之外,其余的1000多人,全是服务于他们的“服务生”。 说得简单一点: 只要踏上这艘船,你脑海中一切关于奢靡、快乐、享受的定义,都会被瞬间摧毁。 它是结合了世界上最有权有势一百多人的“基本需求”不计成本专门定制的仙境,是诸多宗教所描绘的,只有最好的好人才能达到的天堂。 但。 才当上米国国务卿的,前世界wwe重量级冠军、世界片酬最高动作明星、连续五年全世界最受欢迎男明星第一的绰号“强石”的巨森,并不这么想。 除了航行旅程中的晕船令他十分难受之外,这次为加入这个一直有所耳闻俱乐部所上交的“投名状”,更是令他非常担忧。 无耻的陷害世界上最强的男人——这种事一旦被仇家找到证据,被媒体挖掘曝光,那自己不仅连这个还没捂热的“国务卿”职位都当不长久,以前积累的所有“名誉”更是会一扫而空,说不定还会丢下妻子女儿,去吃好几年的牢饭。 所以。 所以这该死的柳子期,所准备的“刺激事件”,一定得足够大,足够让自己信服,足够让自己觉得很“值”。 不然。 不然就由我们米国出面铲除这个透露着阴森之气的诡异俱乐部,我还能假装自己是卧底,全身而退也说不定…… “呕……”如此想着,巨森拉开脸上戴着的令人呼吸不畅的面具,扶着甲板栏杆,对着幽幽的大海,肆意的吐出今晚所吃的所有海鲜。 “听说这次有新‘会员’上船,看体型和纹身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你啊巨森,还记得我吗……” 听到背后响起的陌生蹩脚英语,巨森擦擦嘴,赶忙将头上的面具戴好,转过身。 面前,三四米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奥特曼面具,背着手,身材挺壮硕,但对于自己来说却不算什么的“小个子”。 俱乐部的规矩中,并没有明令禁止会员之间私下交流,但这些会员大多都是在现实中赫赫有名之人,在这种“黑暗世界”,更是异常的注重隐私,唯恐被人认出,因此“不主动交流”也成了一种默认的规则。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气势惊人的小个子,显然不太在意这个规则,认出了自己不说,还非常大方的打招呼。 理还是不理呢? 才加入俱乐部的巨森,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一时沉默,脑子里想不起什么东西,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 “第一次来,是会比较拘束,多来几次,就好了。”小个子一口俄式弹舌口音,说着蹩脚的英语,甲板上明亮灯光的照射下,头上的地中海正闪闪发光。 俄罗斯人。 地中海。 黑色西装。 俱乐部会员。 正儿八经看清来人体态后,刚刚因晕船而呕吐,一直处在状况外的巨森瞬间恢复清醒。 他的脑海中蹦出一个天下无双的名字。 随即头皮发麻,退后一步,倒吸了一口冷气,抬起手颤颤巍巍的说道:“你……” “嗯,没错,是我,”不等巨森开口询问,那人主动取下面具,用手扇扇身体,露出那张无人不知的脸,“我是搞不懂,为什么要戴这个,有什么好怕被认出来的,是吧?” 你当然不怕被人认出来。 应该说,这地方没有你才会让人感觉到意外…… “普银总统,好久不见,退休的日子过得还顺利吗?”以前去俄罗斯宣传电影的时候二人有过一面之缘,彼此都很聊得来,因此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必要,巨森取下面具,伸出手,露出那张标志性的阳光笑脸,牙齿在灯光映射下散发着洁白无瑕的光。 “别提了,顺利的话,我会来这里吗?”普银叹口气,摇摇头,然后大笑着上前一把握住巨森的手,开口问道,“菲多·洛奇那件事,是你做的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巨森皱皱眉头。 菲多是纯正的俄罗斯人,也是俄罗斯最宝贵的“财产”,听说还是普银公开承认的最喜欢的“名人”,如今被自己这么一害,别说职业生涯,整个人生差不多就此交代……所以这普银总统,莫不是来寻仇的吧? “能有什么问题?干得好啊!”普银瞳孔渐渐放大,脸上出现难以抑制的狂热之色,“只要是柳子期要求的,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将菲多从表世界剃除,带来这里世界,说明今晚,我们又能享受到一场,令人boki的盛宴!” 说到这儿,能看到普银的裤裆。 明显歪歪扭扭的,boki起来。 “……”巨森皱皱眉。 印象中的普银总统行事果断,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拥有一个“硬汉”所拥有的所有气质。 但这个“硬汉”,绝对不是指当着别人的面,毫不避讳的“硬”。 加上此时此刻普银脸上那狂热的面容,在船上享乐这么久的巨森,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俱乐部的,一种难以明说的“疯狂”。 “所以你也不知道,柳子期陷害菲多是为了什么?”巨森沉思良久,开口。 “不知道,也不用知道,‘零点一俱乐部’的‘刺激事件’在揭开面纱之前,绝不会向会员透露任何内容,”普银伸出右手调整小普银,挑挑眉毛,语气笃定的说道,“但经过了三次之后我只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相信,柳子期,他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就行了。” “是吗,”巨森骨子里不安分的基因被普银一通渲染之下,也跟着躁动起来,“对了,每次的‘刺激事件’都会在这个遥远的尼莫点进行吗?” “不是,这艘玛丽王后三世号是三年才开始建造,今年才完工的,因此这次柳子期至少为‘这件事’准备了三年,应该是俱乐部成立以来排场最大的事件……” “两位尊贵的会员,轮到你们上船了。” 不等普银说完,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戴着一个通体黑色正面涂着0和1白色油漆字体面具的俱乐部“招待”,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二人身旁,出言提醒。 “为避免身份泄露,建议二位戴上自己的面具,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产生,距离登岛全程大概有二十分钟,全程尽量不要说话,不要沟通。”招待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普银和巨森对望一眼,皆是戴上各自的面具。 “请跟我来。”招待说完,转过身。 二人跟着他一起,走出甲板,路过长长的走廊,进到电梯,下到底层。 底层宽敞的出航室已经零零散散站着十来位穿着各式华贵衣服,戴着厚实面具的“会员”,大家的手机从上船开始就被没收,因此大部分人要么用老旧的随身听听歌,要么在灯光下看着各种报纸和图书,实在无所事事便倚在墙壁上闭目养神。 看到普银和从未见过,身材高大的巨森到来,会员们都没有任何反应,显然对“新人”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 “你们是最后一批会员,登岛之后,只需要进到‘斗兽场’随便找位置坐,宴会便正式开始。”招待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声调,好似一台ai机器人。 说着话的同时,他将外面豪华游艇的梯子接到出航室,站在门口,略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十来个会员鱼贯而入,坐满游艇。 招待放下梯子,看向座位舱的众人,向大腿两侧张开双手,说出那句俱乐部暗语: “万事皆允,万事皆虚。” 众人皆是看向招待,低着头,回答道: “行于光明,侍奉黑暗。” “开船!” 招待大吼一声。 游艇轰轰隆隆,向着黑暗的前方,疾驰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一掌的风情 “柳博士。” “柳博士。” “柳子期!” 锚点大陆。 森林区中心。 涅槃“审判”基地。 一个身材娇小,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红色大褂,头发短得从后面看就像是小男孩一样的女生,冲进柳子期的办公室,对着上半身赤裸,正在沙发上静坐冥想的柳子期大喊大叫,打断了他的回忆。 “吸……呼……”柳子期一开始没有搭理她,但随着她声音越来越大,最终还是吸气吐纳,结束冥想,皱着眉头睁开眼,一边拿着旁边的毛巾擦拭身上的汗一边叨念,“一直觉得你妈挺会取名字,叫你‘小闹’,现在才知道她还是因为母爱往小了在取,明明就是个‘大闹’……我都跟你讲过多少次,这个世界都已经这样了,保持镇定、沉着冷静面对所有问题,用最大的努力去做最小的事,才是身为一个‘末世人’……” “有袁小年的消息,听还是不听?”被唤为小闹的女孩对柳子期废话连篇的啰嗦已经可以做到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他在讲什么,再次打断道。 “听!”柳子期完全不像他说的那样冷静,瞳孔放大,不自觉张开嘴,非常激动的连忙点头,好似动画片《猫和老鼠》里面的汤姆猫。 “生命信号装置每半个小时回传一次,从刚刚收到的生命信号来看,四大将都还活着,但不知为何已经在联盟城言星河的安全屋附近逗留了很久,既没有带着袁小年回来,也没有离开那片区域,大概率……”小闹从大褂中掏出一个类似雷达的仪器,举起来给柳子期看。 “大概率是遇上拦截的巨人,正在打架。”柳子期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四个人果然还是太少了一点。 纵使他们都是历代豪杰英雄,被基因改造强化过肉体,还拥有振金武器,但对手可是利用那个“袁安”研发出的药剂而催生出的怪物。 一两个还无所谓,如果运气不好遇上同等数量的巨人,胜负输赢,还真不太好说。 “找意志之心的那‘四位’回来了吗?”柳子期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茶几上的牛奶。 “没有,和联盟城那支一样,半小时前在漂流岛上,现在还是在漂流岛上,要么是被杀害‘十二胎’的东西给阻拦了,要么是遇到了岛上棘手的王级动物……”小闹切换手中仪器的另一页,展示给柳子期看。 “还有能够派出去的战斗员吗?” “‘超级’那位还在充能,‘挖掘’工作已经进行到关键时期,随时可能发生意外,所以你也不能离开,而其他的……”小闹收起仪器,没有接着说下去。 “都是些臭鱼烂虾,是吧?”柳子期拿起沙发上的衣服,披到肩膀上,坐回沙发,一口气喝掉手中的牛奶。 “差不多。”小闹点头。 “啧,算了算了,人手不够,想这些也没用,袁小年虽然重要,但不过是一个‘保险’而已,抢不到便抢不到吧,等‘超级’那位醒了,带上二十个中级战士一起去漂流岛,务必要尽快取回‘意志之心’……” “柳博士!柳博士!” 正说着话,柳子期办公室的大门又被猛然推开。 过几天,我一定要换一扇推不动的大钢门。 柳子期皱眉看着那被推得晃来晃去的办公室木门,心想。 ==================================================== 涅槃的审判基地占地足有十亩之大,是个类似于联盟地下城结构的圆形弧顶建筑,外皮光滑,整体泛银,好像一个半圆形的鸡蛋壳,这也是当初设计如此建筑的初衷——仿生。 毕竟,在锚点大陆的野兽,都不会对一个毫无生命气息,咬又咬不烂,撞又撞不穿的“铁皮鸡蛋”感兴趣。 但现在。 铁皮鸡蛋唯一的大门前。 出现了一头。 “暴雨蛙?它怎么会来这里?”透过单向镜面材料制造的大门看向外面的空地,柳子期不由锁紧眉头。 “不清楚……狩猎小队回来时,它就已经出现在那里了,但它并没有展露出任何攻击性,只是在那里站着,眼睁睁看着狩猎小队进基地,也不知道想干嘛……”一旁狩猎小队穿着纯黑战斗服的带头队长曹猛耸耸肩,也搞不懂眼前是什么情况。 “柳博士,仔细看看,这暴雨蛙和沼泽区那只,好像有点不一样?”小闹抬抬眼镜,眯缝着眼。 “嗯,皮肤更黑,体型更小,身上更干净,眼睛,眼睛好像也更白一点……”柳子期看着那正打着哈欠的暴雨蛙,胸口的疑问越来越重。 “莫非是暴雨蛙的孩子?”曹猛擦擦额头上的汗,扶着下巴,提出猜测。 “有这个可能,但从生物逻辑上说不通,因为暴雨蛙族群惧怕高温,向来是依靠灌雨周吸取养水分和冷气,平时就依靠沼泽的湿度维持生命体征,终生都会待在沼泽区,不会出来乱逛……”柳子期咬咬牙,眼皮开始微微跳动,胸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所以,从结果推过程,它现在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而这个目的,足以令它冒生命危险。” “什么目的?” “鬼他妈知道,别管那么多了,麻烦,去控制室启动防御装置,能量拉满,揍过去再说。”柳子期的性格向来直接粗暴,伸出两根手指上下弯曲,拿枪守门的穿着印有涅槃标志黑衣战斗服的“战斗员”立马会意,跑到大门旁的一个好似门庭一样的小房间中,开始操控里面的机器。 不一会,蛋壳铁皮大门两旁伸出十把机械手,每只机械手上都抓着一把聚能枪。 将聚能枪调至百分百能量,战斗员也不等指示,看着屏幕瞄准那只暴雨蛙便扣动扳机。 十把聚能枪聚集成一股超级夸张的白色巨型激光,以极快的速度射向暴雨蛙。 轰隆隆。 山崩地裂。 地动山摇。 激光巨大的威力将暴雨蛙方圆十几米处都夷为了平地。 待迷茫在空中的碎石、灰尘、残树、败叶散去之后,众人再定睛一看。 暴雨蛙,不见了。 “这是被轰成灰尘了吗?”曹猛在一旁咂咂嘴,一方面是惊讶于十把聚能枪融合到一起的威力,另一方面则是感慨这百闻不如一见柳子期博士的雷厉风行。 “没有,最后关头我看见它跳出了攻击范围,现在……”柳子期用眼睛从左往右扫描,最后锁死着右边一棵十人环抱的巨树,抬起头,“在上面。” 众人跟随柳子期的眼神望过去。 果然,茂密巨树上方的树叶枝干哆哆嗦嗦,明显有生物藏在那里。 “用第二套。”柳子期对控制室等待他指令的战斗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控制室中的黑色战斗员点点头,转过身对着面板一通噼里啪啦。 十只机械手悻悻的收回充电,蛋壳大门上方又打开两个大洞。 两台聚能炮伸了出来。 天崩地裂。 两道金色光柱汇聚到一起变成一道恐惧死光,射向遥远天际的同时,顺带将那棵百年老树轰成了细菌,只留下年轮记录着它的一生。 “这次总该……”曹猛不愧是个热情观众,一边ob一边解说。 但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 和众人一起,他看到了。 他看到灰尘散去,巨树陨落后,前方不远处,暴雨蛙之前待过的老位置。 从天而降了。 一条壳蛇。 正摇头晃脑,吐出好几口烟尘。 “……” 众人一时沉默,还是柳子期最先开口,问出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谁能告诉我,暴雨蛙和壳蛇这两个死对头,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不对劲。”小闹看向柳子期,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口。 “嗯,我知道不对劲,是人类阴谋的味道。”柳子期鼻子一抽一抽,脸上挂着微笑,异常兴奋。 “不好啦,基地着火啦!” 好似回应柳子期的预感,一个灰头土脸的红衣大褂研究员跌跌撞撞从长廊通道大喊着跑过来,被曹猛一把接住。 “是调虎离山?”小闹皱眉。 “是调虎离山。”柳子期扬眉。 “西区的实验室全都烧起来了,不知道起火原因,但火势蔓延得非常快,二氧化碳灭火胶囊完全灭不掉这股怪火,西区已经完了……” 砰。 砰。 砰砰砰。 是吗? 你跟放火那位,是一伙儿的? 柳子期回过头,看向正用那坚硬的头颅撞向蛋壳大门的壳蛇。 蛋壳外部的制造材料,是最坚硬的50cm合成金属。 纵使壳蛇力大无穷,至少也得十分钟才能撞开。 有意思。 见招拆招吧。 “你们大概只有十分钟撤退时间,放弃西区,放弃大门,把大家疏散到东区的隔离避难所,十八号,过来!” 控制室中的黑衣战斗员几步小跑,来到柳子期身边。 “保护好小闹撤退到避难所,必要时你可以随时牺牲。” 黑衣战斗员点点头,伸出手架住小闹的腋下。 “你小心点。”小闹咬咬牙,伸出满是手汗的手,握了握柳子期的手臂。 “不要紧,虽然‘挖掘现场’不可能被人闯入,但对方能够驯服王级动物,肯定是有备而来,安全起见我还是去确认一下,交给我吧。”柳子期脱掉外套递给小闹,揉揉她的头,迎着滚滚黑雾,冲进长廊。 还没跑几步。 长廊拐角,一个戴着头盔,穿着印有涅槃标志——从破碎成两半的地球中间开出一朵花的黑衣战斗员,一左一右扶着两个满脸黑灰的红大褂研究员,出现在柳子期面前。 “柳博士!”左边的红大褂看到柳子期急忙开口,“咳咳……咳……西区研究室的重要资料全都被烧光了咳咳……我无能,来不及抢救出来,损失非常惨重……” “人没事就……”柳子期刚说话,便被对面的黑衣战斗员打断。 “博士!西区已经没救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快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去!”战斗员语气十分急切,将身上的红大褂又扶了扶。 “……没事,你护送他们去东区的避难所吧,西区最重要的并不是研究资料,而是通往中心‘挖掘’广场的大门有没有被关严,我得去确认一下这个。”柳子期皱紧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种事怎么能交给你,我替你去吧!”战斗员放下两位红大褂,拍拍手。 “你们两个先走,”柳子期做了个撤离的手势,目送两个红大褂离开,随后又自顾自砸开一旁的消防应急箱,拿出里面的防毒防烟面具戴上,对面前的战斗员说道,“那里除了大门还有一个保险箱,锁着涅槃的机密文件,里面有联盟城所有涅槃隐藏成员以及‘老大’的资料,如果丢了后果不堪设想,那保险箱只有我知道密码,还需要我的指纹,所以我必须亲自去……” “行,你是老大听你的,那我帮你开路。”黑衣战斗员也扶正自己的防毒防烟全包裹头盔,转过身。 西区只有一条走廊。 而走廊的中间便是通往“中心广场”的钛合金大门。 穿过黑烟,穿过烈火,拐过两三个拐角,二人来到这大门面前。 柳子期上前几步,不顾大门被暗火烤到滚烫的高温,打开一旁的面板,输入密码,又印上指纹。 大门右下角开了一道小门。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小门里面是个不足十平方米,全是紫外线灯光的“消毒仓”。 来到这里,柳子期取下了头盔,并回过头把门关上。 “柳博士,你说的保险箱是在这里?”战斗员在柳子期前面左看右看,扯着头上的头盔。 “人类在最危机的时刻,一定会奔向对自己而言最珍贵的东西,尤其是火灾……我记得地面文明还在的时候有过统计,火灾中死亡的人,百分之六十五以上都是为了折返回家,拿出自己的‘贵重物品’,所以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很好理解啊。”柳子期没有回答战斗员的话。 而是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战斗员身后不足一米处。 “柳博士你这是在说……”战斗员没有回头,而是慢慢脱下手套。 “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你既然能够想到冒充涅槃战斗员混进来制造混乱,吸引我奔向‘最重要的东西’,难道就想不到,我有辨别那些戴着头盔人畜不分涅槃战斗员的,‘特殊’的办法吗?” “友情提示,涅槃所有穿带‘印花’战斗服的战斗员,全都是只会服从命令,还被我移除了声带的基因改造人,绝不会出现你这样长出舌头的‘变种’……我很喜欢这种千里走单骑的剧情,也非常欣赏你敢闯进来的勇气,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驯服外面那两只王级动物的,但我想知道你没死,我总会知道的。” “仔细想想,你算是输在心气太急、时间不够和盲目自大……如果多给你点时间调查,潜入的时间再久一点,再更了解我一点,凭你的能力和智商,一举重创整个审判基地,肯定不是问题……” “但现在啊,不仅只烧了小小的西区,而你自己还成为一个瓮中之鳖,实在太可惜啦,君陌团长。” 柳子期哈哈大笑,右手运气化掌,拍向前方。 正中一团。 熊熊燃烧的火焰。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世界末日启示录 “冥火”状态开启的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君陌集中全部精神,将胸口的火焰之力遍布全身,疏通经络,主动开启。 第二种是身体和潜意识在感受到“重大危机”时,被动开启。 追溯到上一次被动开启,是在“灌雨周”期间,眼看团员们要饿死的情况下,君陌不得不出去觅食,不小心误入沼泽区,遭遇了暴雨蛙的时候。 饥饿状态下的暴雨蛙利用巨大舌头无差别冲撞觅食,撞向君陌。 生死存亡之际,君陌的能力得到进化,被动领悟“冥火”状态,躲避了暴雨蛙的猛击,得以苟活。 所以。 这个柳子期挥出的掌,其攻击力,被自己的身体自动判断为跟暴雨蛙是一个等级的? 就离谱。 君陌头脑异常冷静,他在来之前和黑豆一起将洞穴之家储雪区的王级动物肉存货全都吃完,因此现在火焰之力超充沛的他,冥火状态至少能坚持十秒。 加上喷火龙塞万提斯给他的“东西”,两两结合,能够伤害到他的“人类”,应该不存在的。 吧? 如此想着,君陌忽然感到身后的柳子期又做了其他的动作。 这动作是由柳子期空闲的左手发出的,也是一掌。 这一掌,宛若一团虚无的巨型芭蕉扇,带动着房间内的氧气挥向君陌。 君陌的第六感大呼不妙,头皮瞬间炸裂,急忙调动所有精力,往前一个翻滚,躲开了这次攻击。 翻滚途中,君陌赶忙换上速火状态,奔向房间角落,扶着两侧墙壁,回过头,大汗淋漓,死死盯住柳子期。 电光火石。 千钧一发。 眼前这位“柳博士”,只是轻轻的发动了两次“攻击”。 而这两次攻击,都让自己的身体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消耗了不少的火焰之力。 怪不得。 怪不得他敢将自己带来这间密室。 这个柳子期,不得了。 “哟,你身上穿的这是,‘金龙衣’?”柳子期并没有追上去补刀,而是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身上不合身的红色大褂中,满脸好奇的看着身上黑色战斗服被自身火焰烧毁后的君陌那副真实的打扮,挑挑眉毛说道,“我记得考古队的李教授告诉过我,据从地下挖掘出来的史料记载,在地心世界上一支‘人龙文明’时,为了表达尊敬,和平结盟后,巨龙族特意为在‘异族大战’期间表现卓越的人类勇士‘达摩’打造了一整套的振金武器,其中最厉害的就是由龙族长老‘金龙史矛革’利用巨龙工艺制成的流体振金衣和振金头盔,堪称无坚不摧……怎么都在你这儿?” “说来话长,你想听吗?”君陌开口。 “想……” 还没说完,一团足球大小的火球已经飞到柳子期面前。 柳子期不慌不忙,伸出右手手臂弯曲,将手放在脸前,猛一用力握住拳头。 那团火球撞到了柳子期的拳头上,就仿佛撞上一堵空气墙,顺着一些肉眼可见的气流,往四周散去,直至消失不见。 “啊呀呀,所以说环境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什么时候伟光正的君陌团长也学会偷袭了?”柳子期晃动一下手臂,甩开一些零星的火焰沫子。 “气功,对吧?”君陌皱眉。 “对啊,气功。”柳子期伸出左手,与右手拳掌交合,行了一个作揖礼。 “离谱,这种武侠小说才会有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在人类身上?”君陌虽嘴上不讨饶,但脸色已经不妙。 以气化圆可以防御自己的火焰超能,以气化力可以隔山打牛直击自己的五脏六腑导致金龙衣形同虚设。 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气功,那眼前这人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笑死,你身上这种搞笑小说才会出现的超能力,不也用得好好的?”柳子期撇撇嘴。 “我打不过你。” “你打不过我。” “但我也不想投降。” “对嘛,勇闯地心,为人类未来谋福的男子汉,怎么可能随便投降?” “但如果我铁了心要躲,你一时半会也杀不了我。” “说得也是。” “那这样,你放我走。”君陌收起身上的火焰,依靠角落半蹲着,扶着下巴,一脸深思熟虑的做出决定的模样。 “……我有什么好处?”柳子期看着眼前这突然丧失斗志的君陌,觉得好笑。 “外面那两只王级动物是我叫来的,我身上这件衣服大有来头,这些‘情报’作为交换,想必你会感兴趣吧?”君陌摸摸身上的衣服,又扶正头上好似万磁王的金头盔。 “对我个人而言,挺感兴趣,但从‘涅槃’大方向要做的事情来说,一点帮助没有。”柳子期耸耸肩,表示无法接受。 “所以你们涅槃鬼鬼祟祟建这么大个龟壳,是想干什么?这中心广场又藏着什么东西?”君陌拍拍旁边的大门,好奇道。 “大反派这么早就给你揭晓答案,不会觉得无聊啊?通过实力的提升慢慢抽丝剥茧得到真相,岂不是更爽?”柳子期扭扭脖子,活动手腕。 “你气功练了多久?”君陌干脆坐到地上,摊开手示意自己毫无攻击性。 “从小练到大,但真正有质的飞跃,还是加入涅槃之后,故事太长了,把你抓起来之后,有时间再讲给你听,”柳子期很喜欢跟强者相处,尤其眼前这位还是涅槃的创始人之一,因此也不急于一时,干脆倚住一旁的墙壁,从大褂中掏出香烟盒,“抽吗?” 君陌点点头。 一根烟扔到他面前。 “遭了,忘记带火,麻烦?”柳子期放好香烟盒,摸摸四周口袋,随即向君陌做出打火的手势。 君陌打了个响指,从响指中间涌出一团小火苗。 随手一甩,小火苗晃晃悠悠飞向柳子期,柳子期伸出手,用烟头一杵,点燃了香烟。 “谢啦。”放进嘴里深吸一口,柳子期吐出一口浓烟。 现场变了一副奇妙的场景。 纵火犯和受害者,待在一间十米紫暗的房间中,毫无戒备的吞云吐雾,像是两个等待鱼儿上钩的垂钓中年人。 “我一直很好奇,涅槃脱离言星河之后,下一任老大是谁,为什么会将涅槃发展成现在这样反人类的组织?”君陌用手指戳着面前的烟圈,开口。 “你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不成立,涅槃可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反人类,只不过是你们一直在莫名其妙的阻止我们而已。”柳子期用手将烟雾往头上的散气风扇中赶。 “所以你们还是认为,告诉百姓真相,不再‘圈养’他们,让他们接受大自然的‘清洗’,才是正确的事?” “诶,关于理论和社会形态的问题,你不用跟我讨论,我加入涅槃没有那么多高大上的理由,我只是想看到‘终局’而已……有机会你见到老大,我给你们安排辩论赛,你们再好好掰头。”柳子期摆摆手,明显不想聊这么深的话题。 “是吗,你倒算是豪爽,如果换个场景换个身份,咱们说不定能多喝几杯酒。”君陌捏住口中的香烟,将它烧为灰烬。 “诶,我们这儿的牢房配置还挺不错,把你抓进去后,酒水管够。”柳子期将烟灭在墙壁,缓缓吐出烟雾。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我在等援军,而你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 砰。 柳子期的背后。 那扇钛合金,足有四人宽的大门,受到了从未遭受过的猛烈撞击,应声而倒,砸向柳子期。 力气太大,速度太快,柳子期都没来得及回头,便被大门狠狠压在下面。 走廊上。 烈火中。 一只黑不溜秋,眼睛发白,拥有两副夸张巨钳的大螃蟹,在滚动的热辣空气中,逐渐显现。 “黑豆!切换形态!赶快再踩几脚!”君陌大喊一声,自己也赶忙跑向压倒柳子期的大门上,换上力火状态。 黑豆闻言,张开蟹腿,跑到第二步便身形扭曲,再站到大门上时,已经变成了小一号的霸王龙虎。 这一老一少,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由君陌喊着一二一二的口号。 这一踩,向来稳重的君陌,便踩了足足十分钟。 别说是个人,大象都得变成肉酱。 这点运动量不足让君陌累到,但心理压力加持下还是令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停下动作,随后缓缓掀开门板。 这种恶劣的偷袭,如果没有将眼前这气功大师彻底制服,愤怒状态下的他,指不定会暴走到何等地步。 “呼……”看到门板下柳子期那瘫软的状态,君陌长舒一口气,向着黑豆颔首示意。 被如此重压十分钟身体还没变形,已经是怪物般的存在,不确认他完全失去意识,君陌还真不敢随便过去。 “阿巴。”黑豆点点头,伸出虎爪,用肉垫包裹住柳子期的两条腿,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摇摇晃晃,瘫软无力,像大舌头冰糕,又好似熟睡的小猫。 此时的柳子期双目紧闭,已然完全意识,但整个人呼吸匀称,双手抱在胸前。 君陌想起那“见多识广”的成岚曾经告诉过他的关于“气功”的知识。 眼前柳子期的状态,似乎是气功中的“定圆”——即是一种防御力极强的“假死”状态。 这种状态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所以时间紧迫。 “黑豆,试试能轰开这扇门吗?”君陌指指房间尽头那扇通往中心广场的黑色大门。 “阿巴。”黑豆扔下柳子期,伸出虎爪示意君陌靠边。 “阿巴!”黑豆大喊一声,冲向大门的中途变成了金赤足蟹的模样,两只巨钳合拢,用刚刚锤击入口同样的姿势,锤击那扇大门。 砰。 同样的惊天巨响。 但连一个白点都没锤出来。 “阿巴……”黑豆转过身,耸耸蟹肩,摊开两只巨钳。 大概意思是自己已经尽了全力,但眼前这玩意是另外一个级别的东西。 嗯…… 守住最终秘密的大门,确实不太可能靠蛮力打开。 因此。 君陌几步上前,抓起地上的柳子期。 将他拖到通往中心广场的大门前,君陌左摸右摸,摸到了一个控制面板,摁下,一个密码指纹锁从盖板中弹出。 输入刚刚在外面记住的密码,又将柳子期的手掌摁上去。 轰轰轰。 轰轰轰。 呲。 一通巨大齿轮滚动的噪音响起,伴随着蒸汽声,大门向着两边,缓缓打开。 看清巨门外的一切。 黑豆呆住了。 君陌也呆住了。 我滴个乖乖。 涅槃啊涅槃。 你们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 君陌瞪大双眼被眼前景象吓得有些茫然无措的同时。 丝毫没有发现。 被他随意扔在地上的柳子期的手指头。 轻轻的,动了一下。 ========================================================= 箭。 刀。 剑。 拳。 这场怪物大战,并没有看客想象的那么精彩。 敏捷的墨子在屋檐上追逐同样敏捷的花荣,花荣的箭先射中墨子的要害,或墨子先逮住花荣的身体,战斗结束。 喜欢玩单机游戏“只狼”的李班长围着宫本武藏快速转圈,宫本武藏先砍中李班长,亦或是李班长先轰出重拳,战斗结束。 战斗技巧丰富,思维天马行空的成岚拿着一根大圆柱正和身经百战战斗能力卓越的武圣关云长周旋,成岚先近身进入肉搏,亦或是武圣先挥出那振金偃月刀斩中成岚,战斗结束。 最好看的,反而是愣头愣脑的虎哥与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万人敌项羽。 他们两人都是暴脾气,毫不躲闪对方的攻击,你一拳我一拳的进行着“文斗”,打得皆是满脸是血,却哈哈大笑。 “他们不会杀得兴起,顺便把我们也给杀了吧?”小年看着虎哥和项羽那疯狂的模样,悻悻的往肖可身后躲。 “我们再躲远一点……”肖可也有些胆颤,听到那夸张的拳肉相交声,跟小年一起再次退后几步。 就在此时,战局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成岚抱着的大圆柱,已经被关羽砍得只剩桩子。 又是一刀,关羽将成岚手中的桩子砍成两半,接着扭腰又是一刀横劈,直直挥向成岚的腹部。 势大力沉,快如闪电,躲无可躲。 但。 “哈,呸!” 兵不厌诈。 故技重施。 一口篮球大小的唾沫,在刻意训练下,化为一团水弹飞向武圣。 武圣在战场身经百战,万夫莫开,当然见过打不过就吐口水撒地灰的武将。 但哪里见过这么大一坨口水? 一瞬之间,他的脸被些许沾粘的液体包裹,下意识闭上眼睛。 顶尖高手战斗,通常是一招分出生死。 这种情况下,还敢闭眼? “好口水!”肖可是班长绝招的忠实拥趸,当然振臂欢呼。 “……”小年第一次见成岚使出这招,表情纠结,捂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成岚对着二人邪魅笑笑,踏步上前,进入到了绝对攻击范围,高高举起右手。 这一拳头下去,只要是个人类,不死也得脱层皮。 轰隆隆。轰隆隆。 轰隆隆。轰隆隆。 地动山摇? 不对。 比地动山摇,还要夸张。 天地之间,发出一阵恐怖的巨响。 就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东西。 什么特别巨大的东西。 要从地面钻上来一样。 整个联盟城,包括在广场上打架斗殴的,所有活着的人类,通通停下手里的一切事情,毫不自觉的,目不转睛的,不由自主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整个联盟城的正中心,据说也是言星河带领调查团挖出的“地心通道”的位置。 砰! 没有让大家等太久。 一道足球场大小的白光,从地心通道射出,飞向联盟城穹顶。 它穿过土层,穿过地表,穿过大气层,飞到了宇宙之中。 顺带撕碎了沿途上的一切。 出大事了…… 已经来不及管这道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光消失后。 最先反应过来的成岚,看着裂开一道大洞正向着两边崩塌的联盟城穹顶。 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秘的男人 罗布泊。 塔里木盆地最东端,海拔仅有780米。 因盆地内西高东低的地势特点,使得天山与昆仑山上融雪汇聚而成的塔里木河、车尔臣河、孔雀河以及发源于祁连山的疏勒河最终都流入到这里,形成了历史上面积高达3000平方公里的华夏第二大内陆湖。 自古有连绵河流的地方,便有繁华的人类文明。 在罗布泊最鼎盛时期,孕育出了灿烂无比的西域文明,而伴它而生的古城“楼兰”,不仅是著名“丝绸之路”的咽喉地带,也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但后来,因人类活动增多,用水需求增加以及罗布泊常年异常的干燥炎热等关系,原先壮观的万河汇集之地渐渐干涸,周围生态环境发生巨变,草本植物全部枯死,防沙卫士胡杨树成片死亡,沙漠以每年3~5米的速度向罗布泊推进,很快和广阔无垠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融为一体,最终使得这里成了寸草不生的地方。 楼兰古城因此神秘消失,而罗布泊变成一片荒无人烟的秘境之地,只剩一片3000平方公里干旱望云的盐壳,又被称为“死亡之海”。 而上世纪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间,华夏更是在罗布泊秘密进行了45次核试验,导致这里彻底沦为真正的“人类禁区”。 未知、诡异、恐惧、克苏鲁、神秘。 每一个到达罗布泊的人,都会如此形容它: 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百里无人区,风吹石头跑。 而现在。 2008年。 一辆军用吉普车迎着漫天的风沙,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罗布泊的库木库都克地区。 这里曾经是那位“彭加木”教授神秘失踪的地方,也是为防止好奇的驴友和探险家们进来进行所谓的“调查”实则是搞破坏和把自己搞失踪挂掉,而特意被隔绝起来的军事管辖地。 没有来自最高层的批示和许可,一般人根本无法踏入这片区域。 “阿卡(大哥),满(我)们到了,”吉普车驾驶位,一个穿着迷彩衣,皮肤黝黑,高鼻大眼的帅气新疆小伙将车稳稳停在被风沙已经吹得破烂的警戒线前,转过头对副驾驶的中年人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前个就是。” “啊……”副驾驶一个裹着黑色头巾的中年人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打开车门便跳下车,站在风沙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就要往前走。 “阿卡……水!还有馕饼饼和防风衣!”新疆小伙大惊失色,跳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包裹,冲上前去。 “不用,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你等不及可以自己走,不用管我。”中年男人摆摆手,左手挠着头,右手一把扯开警戒线,消失在风沙中。 一脸懵逼的新疆小伙赶紧将包裹放在副驾驶室,掏出手机。 “局长……老舅,那皮牙子的人,什的没带,进可里面去了,满要跟上去么?”新疆小伙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看天,“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 “不用,满们尽量不要跟他扯上关系,完成任务就是,那地儿危险,你波要多呆,局里热着茶咧,赶紧回来。”局长语气中充满了避嫌,催促好奇的一定要执行这次任务的外甥回家。 “……满晓得了。”新疆小伙挂断电话,看着因风沙呼啸,能见度已经不足五米的四方,咬咬牙,上了车。 发动,打开全部车灯,小伙掉头驶向来路。 不一会儿,又掉头回来。 “两个钟头……满就等你两个钟头……”新疆小伙抖着腿,抓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警戒区。 作为塔里木盆地边界若羌县土生土长的人,西日阿洪像每一个好奇的孩子一样,从小就对神秘的罗布泊地区,尤其是彭加木事件充满了向往。 与其他半途而废的孩子不同的是,西日阿洪身上有一股难得的韧劲和坚持,将这种向往化为动力,一直支撑着他认真念书,努力学习,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警察学校,在舅舅的帮助下调回家乡,成为了若羌县的一民基层干警。 原本以为成为警察之后,便有更多的权利和机会去接触到关于罗布泊关于彭加木案子的秘密,哪知道真正进入这个圈子后才发现,自己距离山顶的最终答案,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简单来说,华夏关于罗布泊的档案,是s级的机密。 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连c级都算不上的小小基层干警。 别说调查了,连私自进入那片区域,都可能威胁到自己的职业生涯。 这些年,已经二十八岁的西日阿洪,虽也喜欢看各种题材关于罗布泊和彭加木案件的小说电影电视剧,加入了不少事件相关聊天群,结识了许多喜好此道的网友,但娶了个漂亮老婆,已为人父,娃娃都已经三岁的他,从内心早已将什么“向往”“梦想”放到一边,在这个发展得越来越好,犯罪率极低的小县城中,将这些事慢慢当成自己业余生活的“兴趣爱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着一名待遇优良的悠闲公务员。 直到。 直到今天早上。 那个至今不肯透露名字的汉族中年男人,来到警局,要求协助为止。 “……接下来,是来自网名叫做‘罗布泊老兵’的一则投稿,各位观众也知道,我们栏目向来都是秉承着‘实事求是’的态度,精心筛选来稿内容,而这次来自罗布泊老兵关于彭加木案件的分析,当真是整个互联网从来都没有过的全新角度,正如这位网友的网名那样,他可能真的就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所以我们现在暂时进一段广告,广告回来咱们直接开讲……” 车内广播中,正播放着西日阿洪最喜欢的“天涯鬼话”频道,声音刻意沙哑的主持人,正煞有介事的使着惯用伎俩吊足听众的胃口,赚取广告费。 在这副阴森诡异,风沙漫天的场景中听如此应景的内容,西日阿洪浑身躁动,非常兴奋,打开旁边的包裹,拿出奶茶和馕饼,并关紧车窗,将广播音量调到最大。 “……提到彭加木事件,永远也绕不开‘双鱼玉佩’,1981年代,它在新疆罗布泊一个古遗址基地中被彭加木团队首次发现,因为档案已经被未知力量完全封存,因此网上现存的所有照片都是根据它名字的猜测,从流出的传言来看,我们现在只知道它与太极中的阴阳鱼极其相似,是一个两条首尾相连鱼的圆形玉佩……彭加木团队的科学家用一条鱼放在玉佩面前,立刻出现了另外一条相同的鱼,科学家又在鱼身上做了个标记,但复制出来的鱼身上的标记方向相反……于是科学家在本体鱼上注射毒液,本体鱼很快死了,但复制体仍在游动,可7个小时候,复制体也死了……” “于是,大家推测这两条鱼可能是同一条鱼,复制鱼只是在双鱼玉佩的特殊功能展现出来的,本体鱼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影像,那个世界可能是反物质世界,复制鱼也只是鱼的镜像,也就是虚像……” “以上是双鱼玉佩的一些简单介绍,接下来才是重头戏,也就是‘罗布泊老兵’关于双鱼玉佩的猜测——老兵认为,这个‘双鱼玉佩’装置很可能是一个‘超人类文明的时间机器或物质转移装置’,极有可能是被运用于某种物质的超距输送。这种装置使得被传送的物质具有了类似于佛教中神足通的功能,即可以自在无碍的在多个物质空间进行传输……一条鱼被注射毒液,另外一条鱼在七个小时候死亡,可以证明这两条鱼其实是同一条鱼,只是经过玉佩装置的功能,呈现了两条处在不同时空下的不同状态。而从与都死亡的时间延续上说,这个装置往返另一个未知物质空间的时差,在七个小时左右……” “对此,罗布泊老兵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他认为双鱼玉佩显现出的复制体,实际上是处于所谓‘镜像空间’的,本体的‘镜像’或‘影子’……从逻辑上推断,世界上所有生物,都有可能被双鱼玉佩,照出自己在镜像空间的镜像,再扩展点说的话……每个生物从诞生下来开始,就是以两种形态共生共存的!本体死亡,镜像世界七小时后的镜像也会死亡,而镜像世界的复制体死亡,也会导致现实中的本体遇害……这甚至能解释一些名人大明星为何会离奇死亡,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或许有人正利用双鱼玉佩,培养了某种‘镜像刺客’,进行着恐怖的毫无风险的暗杀活动!” 如果没有“鬼话连篇”的本事,绝对没办法成为火热广播频道天涯鬼话的当家主持人。 明明知道这是个可能连“罗布泊老兵”都是他编出来的鬼扯故事,但西日阿洪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下。 就着奶茶,嚼着馕饼。 西日阿洪看着已经前方密不透风的沙尘暴。 一向脾气火爆,天地不怕在若羌县说一不二的局长老舅,为什么会对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如此毕恭毕敬,还让自己尽量不去接触? 塔里木盆地是军事禁区,彭加木失踪的库木库都克更是重点管辖地,想要进行调查进行勘探,至少需要提前一个月向局里报备申请,还得成立一整个调查团,带着所有的资料和手续给哨塔的官兵们查看,才允许放行,而这个中年男人,只给他们看了局长的盖章手谕和自身携带的证件,放哨的大兵便不由分说的放行,还小心翼翼的询问要不要陪同护送? 罗布泊地区干涸异常,人迹罕至,没有任何人为标识信息,方圆上千公里不仅连一滴水一个活物也没有,里面风沙土石形成的天然迷宫,还极其容易使人迷失方向,在原地打转甚至迷路——更别提现在还刮起了恐怖的沙尘暴。 而这个男人,竟然不带任何补给,就穿着一件风衣,独自一人闯了进去? 综上所述,至少能够得出三个有用的信息。 第一,这个男人从属于华夏某个神秘机构,这个机构的成员拥有至高无上的绝对特权,能够使他随意进出任何被官方封禁的地方。 第二,如此男人之所以会出现,证明这个机构对罗布泊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而他的出现,便是来处理这个进展,或是“解密”或带回“某样东西”,总而言之,他肯定知道绝对正确的关于彭加木事件的“真相”。 第三,不带水,不带食物,不惧沙尘暴,身上也没有什么武器,这种自信,一定来源于男人本身的“强大”。 会是何种强大呢? 特异功能?外星超人?还是魔鬼基因改造人? 这些问题,不管刚刚西日阿洪怎么套话,中年男人都闭口不谈,因此他只能独自发散思维,胡乱猜想。 广播中,关于“罗布泊老兵”的投稿延伸而出的胡说八道已经告一段落,为了让听众稍微放松,主持人正插播着潘玮柏的《快乐崇拜》。 “忘了你存在,有什么期待……”西日阿洪跟随节奏摇晃着脑袋,拍打着方向盘,闪烁着车灯,独自在风沙中嗨摆起来。 看看时间。 一个钟过去了。 沙尘暴越来越猛,如果再不走,风沙将来路积起沙堆,形成障碍,回去的难度就会越来越大。 不管是视线受阻,车轮陷阱沙堆中熄火,误入其他歧路,在这个沙尘暴一刮可能就是好几天甚至一个月,救援难度极大的贫瘠之地,说不定连自己都要交代在这里。 行吧。 再等十分钟。 也算是跟年轻时候充满梦想的自己告个别。 而且,这家的馕饼烤得还挺好吃,等会买点回家给老婆和娃尝尝。 西日阿洪想得很多,但跟随广播歌曲进行的氛围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闪烁的车灯中,前方的漫天风沙,慢慢显现出一点小火光。 西日阿洪停下动作,打开远光灯,瞪大双眼,仔细观瞧。 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晰。 是那个中年男人,迎着风沙,叼着一根烟,正往这边走。 “!”西日阿洪大喜过望,从后驾驶座上取出防风衣穿上,又带着防风头盔,奋力推开车门。 “阿卡!阿卡!这跟儿!”西日阿洪被剧风吹得摇摇晃晃,左手抓着前挡风玻璃,伸出右手向中年男人挥手示意。 狂沙碎石中,只见中年男人丢掉烟蒂,吐出一口浓烟,露出一个西日阿洪在护送他期间从未见过的灿烂微笑,仿佛完全不受糟糕天气影响,气定神闲,不动如山的走到车前,开口:“我不是叫你先走吗?这种天气如果再等下去,你很难脱身的。” “嘿,满们新疆有句谚语,叫回汉一条心,黄土变成金,满是不会抛弃汉族兄弟的……”西日阿洪用手抵挡着风沙,虽然中年男人看不到,他还是在头盔中傻笑。 “得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来这里干嘛吗?能在这种环境等我这么久,我很欣赏你的好奇心,所以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但事先证明,如果这些东西流传出去,你全家都可能受到牵连,严重一点会从整个世界消失,你确定自己有这个胆子听下去吗?”中年男人好似丝毫不受气流影响,说出来的话中气十足,好似戴着扩音喇叭,在风沙中穿入西日阿洪的耳中。 “……”听到中年男人这么说,西日阿洪呼吸急促,瞳孔放大。 家庭,老婆,舅舅,事业,未来。 孩童充满理想拥有好奇之心的自己。 深吸一口气。 他做出了选择。 拍拍头盔,他大声叫道:“满要听!” “很好!我先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柳伯牙,至于我的职业,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中年男人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在手里抛了一下,捏住两端,展示给西日阿洪看,“而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 西日阿洪眯缝着双眼,看清中年男人手上之物。 他没有看错,也没有猜错。 那玩意,虽然他从未见过实体,但这些年却经常会出现在他的梦中。 那玩意,通体发灰,没有梦中那么翠绿,但模样却似一般无二。 那玩意。 赫然。 就是一枚。 双鱼玉佩。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伯牙阿卡,满们到了……”西日阿洪长舒一口气,将车停稳在警局门口,熄火。 “知道规矩吧?”中年男人将头巾取下,露出干练的小碎发。 “嗨,就算满们真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放心,我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西日阿洪拍拍胸脯,说得斩钉截铁。 “守护秘密是需要代价的,我服务的地方可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你要记住,只要你说出去,不管在什么地方说的,哪怕是梦话,被‘他们’捕捉到,你都会完蛋,而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柳伯牙拉开车门,最后送上一句忠告,下了车,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西日阿洪赶忙跟下去,看着柳伯牙孤寂的背影,举起手,又放下,满脸的欲言又止,想要邀请他去自家做客。 虽然刚刚在回来的路上西日阿洪已经从柳伯牙口中得知了彭加木事件的所有真相,但正所谓好奇害死猫。 人类那浓烈的好奇心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只要打开,没有翻到最终层盒子时,轻易堵不上。 尤其是对西日阿洪这种很长时间以来都是靠着好奇心支撑的“梦想”前进的男人来说,如今好不容易尝到了一点“秘密”的甜头,当然想更进一步的挖掘更大的秘密,掏空整个蜂巢。 彭加木事件的真相确实骇人听闻,但仔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如今已经满足了第一层的西日阿洪,开始借由眼前柳伯牙的身份,往更多层的探索欲望发散思维。 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他的话里提到“机构”,证明有一群人都在为了这种事而服务? 他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支援,证明这个机构实际上人手不足,亦或是他们的“个体”都十分强大,不需要其他搭档? 隐藏,掩盖,捕捉这些神秘现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西日阿洪咬着嘴唇。 上面的问题,他每一个都想知道。 但回来路上态度很好的柳伯牙也不止一次慎重的提醒过,任何探听其身份的人,最终都会连着家人一起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但。 但是。 如此巨大且充满诱惑的秘密就在自己面前…… 如果,如果不努力去争取一下,去挖掘一下…… 西日阿洪忽然觉得浑身瘙痒。 这种感觉他很清楚。 上一次出现,还是他读小学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有关彭加木事件的解密故事时。 “达当!” 一道奶声奶气呼唤父亲声,打断了西日阿洪的幻想。 转过头。 “老汉,娃一定要来接你下班,在家哭了好久咧,”一个穿着维族传统服饰,脸蛋好似红苹果,五官精致漂亮的典型新疆美女,裹着丝绸头巾,牵着一个三岁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满脸微笑的走向西日阿洪,“你脸上咋这多沙,哪里去了?” 在临近西日阿洪时,小男孩挣脱妈妈的手,小跑着冲到西日阿洪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抬起粉扑扑的小脸蛋,撒娇的叫道:“达当达当,满要……满要馕饼饼……” 是吗。 这都是天意吗? 老婆和儿子的出现,瞬间击碎了压在西日阿洪胸口中的“秘密巨石”。 再回头看看,发现柳伯牙也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西日阿洪长长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将儿子从地上单手抱起,又上前一把搂住漂亮老婆的腰。 不理老婆害羞无力的挣扎,大街之上,他狠狠吻了老婆一口。 “走,今晚下馆子,吃羊肉汤!” ====================================================== 飞机落地渝都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柳伯牙从头等舱下到vip私人贵宾室,将风衣口袋里的玉佩放进一个银色盒子中放到茶几上,接着将浑身灰尘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去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随后换上沙发上早已叠好的意大利高级西装,名贵手表。 对着镜子理理头发。 镜中的柳伯牙已经不是在塔姆力盆地那个油头垢面,沧桑得好似流浪汉般独自执行任务的中年男人。 而是世界五百强企业,公司估值千亿,手下上万员工,大名鼎鼎柳式钢铁集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董事长。 拿起茶几上的银盒子,随意放在手中抛甩,柳伯牙进到电梯,来到机场的地下车库。 因为任务来得突然,赶到机场停车的时候,柳伯牙并没有将它停到私人车库中,而是随意放在外面的公共区域。 拎着钥匙,吹着口哨,他晃晃悠悠走向自己那辆价值7000万人民币的兰博基尼“毒药”。 在临近b区车位时,柳伯牙叹口气,停下了脚步。 因为柳式代代相传的双重身份关系,作为新任“掌门”的他向来行事低调,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没有任何公开的照片,对私人隐私严格保密。 但他那叛逆的,连老爷子都劝不住的喜爱“收集名车”爱好却完全不符合柳式的低调作风。 为此,柳伯牙选择了“折中”的办法,不仅在所有购置的名车上都贴了单面魔术玻璃,还在自己可能会去到的任何地方购置了私人车库。 这么做不仅保护隐私,也满足了自己那无法自制的“车瘾”。 但与此同时,也带来一个隐患。 柳伯牙亲自收集的名车,每一辆都能从外观看出其价格不菲大有来头。 如果像今天这样,来不及停到私人车库,而随随便便摆在公共区域的话,特别容易就会吸引到。 一些苍蝇。 “出来吧。”柳伯牙将银盒子放进西装口袋,背着手,对车位旁边的承重柱低声说道。 “哟哟哟,怎么发现的?守了两天,来回蹲点这么久,从外面应该看不到的……” “嗨呀,跟这种有钱的杂碎说这么多干嘛……” 承重柱后。 一左一右。 走出两个社会闲散人员。 一胖一瘦。 一高一矮。 一人捏着一根钢管。 二人头上唏嘘的发茬能够说明,都才出来不久。 “我们本来只是偷车,但你这车好像改装过是吧?上的锁可太夸张了,所以就寻思着守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是一堆人呢,咱们就跑,如果是一个人呢,就出来讨点零花钱,你应该自己反思一下,这么多空位不停,你为什么要停在这个监控死角……”胖高个显然很健谈,絮絮叨叨,拿捏着手里的钢管,随意暴露自己的计划。 “嗨你他妈的,跟这种有钱的王八蛋有什么好聊的……快,傻逼东西,把钱包交出来……不对,你肯定带了卡,你自己说,想让我们不揍你,愿意花多少钱平事……”瘦矮个是个急性子,脾气火爆用钢管末端对准柳伯牙。 “这位先生似乎对有钱人有很深的成见呢?”柳伯牙从背后解开西装的袖扣。 “吗乐个巴子,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占领着生产资料,把精力放在压榨而非管理上面,一层一层往下分级,无限内卷,恨不得将底层员工绑起来抽血,简直罪恶至极,马格思当年斗的就是你这种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斗死干净!”瘦矮个咬牙切齿,言之凿凿。 “哟,听起来你还读过几年书?”柳伯牙挑着眉毛,被面前两个有意思的活宝劫匪逗得差点乐出声。 “那……我们虽然是抢劫,但也是讲道理的,抢劫被抓最高十年,蓄意伤人最高三十年,杀人保底都是死刑,权衡利弊下我们肯定只会进行抢劫,但前提是只要你乖乖听话……看你穿得这么靓仔,你也不想回到家鼻青脸肿面对家人……所以就当冲个喜,刚下飞机对吧?散财免灾,散财免灾。”胖高个拿着钢管对着天空拜了拜。 “我他妈都叫你不要多说话了!”瘦矮个将钢管砸到地上,表情凶狠,慢慢靠近柳伯牙。 “你不一样在说!”瘦高个满脸委屈,但也拎着钢管,看向柳伯牙,眼神不善。 “诶,等等,我问一下哈,你们抢钱的目的是什么?家里有老人,还是孩童重病缠身?”柳伯牙从背后伸出手,阻止二人前进。 “能有什么老人小孩,噗……” “还不是为了服侍那饥渴的小老二。” 二人满脸淫笑,继续靠近。 “得,看你们好玩还想帮帮忙,结果是两个低级趣味的王八蛋,”柳伯牙说着,活动活动手腕,迎着二人走上前去,同时伸出一根手指,“两位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从知道在监控死角下手,以及还会根据犯罪程度判断自己刑期来看,脑子还是挺灵光的,但你们就是没有想通一件事。” “敢一个人开价值七千万人民币跑车在市里乱逛的人,怎么可能,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惹呢?” 柳伯牙下顿,沉肩,运气,前蹬。 一秒不到,已经闪现到二人眼前。 一左一右,柳伯牙对着他们的胸口,轻轻轰出两掌。 “睡一会儿,醒来后去逛逛地狱。” 这是二人失去意识前。 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天山郡大别墅群。 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 一辆兰博基尼毒蛇停在了半山腰的一栋。 超大的别墅面前。 身穿精致唐装的管家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佣人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看到兰博基尼停下,赶忙上前。 “老爷,听说是有新的‘劳工’?” “嗯,在后备箱……培训一下,扔进‘地下矿场’,我想想,抢劫罪的话,关个五年吧,工资按照正常薪水发放……”柳伯牙打开后备箱,又将车钥匙扔给管家,“停了两天,积了不少灰,洗干净一点,太太呢?” “在客厅吃夜宵。” “少爷呢。” “那个,老爷你们的家务事我是不参与的,你还是去问太太吧……”管家吩咐两个佣人将后备箱昏迷不醒口吐白沫的可怜劫匪送进柳氏集团暗无天日的“地下监狱”,听到柳伯牙问“少爷”的事,赶忙避嫌,钻进车里溜也似的为老爷泊车。 这混小子…… 想到那个让他头痛的叛逆儿子,柳伯牙气不打一处来,健步如飞的穿过巨大的皇家庭院,打开房门,走进好似皇宫的别墅内,七拐八拐来到金碧辉煌的大客厅。 客厅正中,一张古色古香的小八仙桌上,一个穿着旗袍,气质卓越的中年女人,正翘着二郎腿,小口小口的喝着面前的红糖粥。 看到气势汹汹的柳伯牙推开屏风闯入客厅,来到自己身前,中年女人放下勺子,满脸微笑:“老公,回来啦?” “子期呢?” “老公,张阿姨这次做的红糖粥用的是昆仑山的水和霓虹新泻的越光米,广西柳州蔗糖熬成的红糖水,好喝极了!” “子期呢?” “啊,你不是一直很想陪我看《泰坦尼克号》吗,我前些天逛街的时候买到了最高清的dvd,今晚我陪你看。” “陈美玲!我问你柳子期人呢,我现在打开‘闭关房’,是不是找不到他!”柳伯牙咬牙切齿,一拍八仙桌,红糖粥连着碗从桌上跳起来,但神奇的是落下时还是原模原样。 “嗨,子期的性子本就比较自由,你把他关在那黑屋子里,说不定能给他闷出精神病来,前天你走后他哭着求我,我心一软……”被唤为陈美玲的美妇人放下勺子,揉着眼睛,做出一脸委屈可怜的模样。 柳伯牙看得心痛,但还是接着吼道。 “心一软,哼,妇人之仁!他将来是要继承柳式集团和我‘身份牌’的柳家独子,他老子我就是历史上最强的人,这臭小子一天到晚不好好练功,偏偏跑来跑去痴迷什么乱七八糟的‘历史英雄’,陈美玲,你就惯着他吧!最后惯出毛病来,你给老子再生一个顶上!” “柳伯牙你凶什么凶!”美妇人陈美玲忽然杏眼圆瞪,也是一拍桌子站起来,掀开旗袍,用手指着柳伯牙大骂,“想当年你痴迷赛车的时候,柳老爷子不一样追着你打?你还不是一样继承了‘大统’?什么叫我惯着他,儿子是我们两个一起生的,他这么叛逆还不是怪你们柳家莫名其妙的臭脾气,冥顽不灵,固执己见,撞破南墙才知道头痛,有本事你就让你儿子好好崇拜你,乖乖练功,对女人发火算什么本事!还再生一个,好啊你个挨千刀的,知道我年纪大了不敢生,那这话来嘲讽我?是不是想离婚!现在就请律师过来!” “……”柳伯牙被陈美玲这噼里啪啦一通怼,已经强行压下大半的气,但男人的尊严告诉他此时此刻不能服软,闷哼一声,他回过头,愤愤说道,“我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工作去了。” “老公辛苦,老公加油!” 陈美玲好似会川剧变脸,立马换上那副甜美可人的笑容,在身后举起双拳。 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柳伯牙长叹一口气,走出客厅,从口袋取出银色盒子。 又是一通七拐八拐,柳伯牙来到一间巨大的铁门前。 铁门里面是一间空旷的仓库。 存放的全是类似于柳伯牙手里银盒子里面的东西。 铃铃铃。 电话响了。 柳伯牙接起电话。 “8号,请汇报情况。”对面的声音冰冷如雪,好似合成的ai人声。 “根据情报所说,如果确认玉佩是一对的话,那我捕获的这个是‘阴’玉佩,而我翻遍了遗迹现场并没有发现‘阳’玉佩。” “任务继续进行,有新的情报进展……‘机器’在渝都津城区检测到了‘异常数据’,那里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可能跟阳玉佩有关,即刻前往调查……” “地址?名字?” “津城中学高二四班。” “袁安。”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世界的平稳 “是你让我发生任何凶杀案都通知你的,这么失望干嘛……还有不要在犯罪现场吃东西好吗,真亏你吃得下。”屋内的血腥味和杨见手里的小吃混合成一股奇怪难闻的味道,熏得刑侦三队的队长,绰号“警队之花”的陈素元捏住鼻子,一个劲的摆手。 “这附近最有名的‘朱记’豆腐脑每天八点就关门,平时又不经常过来,怎么可能错过。”杨见穿着便携的健身长短袖,刚刚结束夜跑,手里捧着一碗铺满辣椒的豆腐脑,吃得大快朵颐,满头大汗。 “这案子你怎么看?”陈素元后退几步,远离汗水蒸发已经有点汗臭的杨见以及血肉模糊尸体。 “熟人作案,冲动犯罪,优先考虑仇杀,查查死者的亲戚朋友,最好有利益来往的,三天破案。”杨见几口吃掉手中的豆腐脑,捏着塑料勺盒,伸展了一下身体,就要往外走。 “喂喂喂,虽然你的直觉很准,但至少多取证一下再定侦查方向吧,看案子无聊这就走啦?”陈素元伸出手拦住杨见。 “大姐,这可是你们三队的案子,我好不容易休个假,快饶了我吧。”杨见轻轻抓住陈素元的手往下推,才发现推不动。 “走可以,我给你当了探子,等下你要陪我看电影。”陈素元盯住杨见,如她长相打扮一样,干练大方又主动。 “你早跟我说我就不来……”眼见陈素元脸色渐渐不悦,杨见叹口气,“行行行,我的姑奶奶,想看什么,我去订票。” “最近有部挺火的英雄电影上映,叫什么《钢铁人》,我要看那个。”陈素元喜笑颜开,放下手。 “虚构的英雄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多关心一下现实的……”瞅着陈素元眉头又皱下来,杨见立马打住,嬉皮笑脸做了个ok的手势,抓住防盗门把手。 “你什么时候才答应跟我处处看?”看着杨见快要溜出房门,陈素元当着众人的面开口。 正在现场取证的刑侦同事全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像被时光机器暂停住,耳朵张得老大。 “我们两个脾气都不太好,工作内容还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会觉得咱们合适啊?”杨见探出半个身子,挠挠头。 “那我能怎么办,就是喜欢你嘛,合不合适,处处看不就知道咯。”陈素元耸耸肩,一脸无奈。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什么风险评估都不做就想随意开始一段感情……接着,”杨见从口袋掏出一根头绳,扔给陈素元后,消失在门口,而离去的声音回响在楼梯走廊,“刚刚跑步时顺便买的,平时注意一下形象好吧,绑马尾的绳子都烂成那样也不换,没点女人味……” “……”陈素元听着杨见的话,双手捧着那根粉红色的头绳,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扯掉身后马尾辫上破烂的那根,扔进垃圾桶,绑上杨见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陈素元照照一旁能够反光的玄关玻璃,心满意足的拍着马尾辫,回过头。 “有什么好看的?”陈素元换上那副大姐大的恶脸。 在场众人满脸窃喜,热火朝天的继续手里的工作。 =================================================== “《钢铁人》,十点,十点半,十一点一十五……”杨见洗完澡,换上许久不穿的休闲西装,还喷了点被人送的从来没开封过古龙香水,此时此刻正站在电影院的海报展览板前,用那颗聪明的大脑分析着每个时间段看完电影的“后续进展”。 电影一共两个小时,十点左右看完差不多十二点,是送陈素元回家的时间。 但如果看十一点以后的场次,看完后就来到半夜一两点。 半夜一两点,是正常人类情感激素分泌最旺盛的时候。 简单点说,一男一女如果愿意一起电影看到半夜,那后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杨见做事雷厉风行,对待感情亦是如此。 陈素元是个美丽、漂亮、大方,工作能力出色的好女人,虽然心思不如一般女人那样细腻,但心地善良,做事果断,原则性强,这些年的工作相处下来,杨见早已对她有了好感。 既然对方都大胆表白,自己也不能拖拖拉拉,不像个爷们。 所以。 十一点十五这场。 看完后带去河边散步吹风。 自己没什么恋爱经验,吻技可能很糟糕。 也不知道素元介不介意…… 铃铃铃。 铃铃铃。 电话铃响。 掏出电话,看着通讯录上的名字,是今天在局里值班的老三。 杨见皱皱眉头。 老三知道他的脾气,在自己休假期间,如果没有发生“天塌下来”的大事,老三绝对不会打扰自己。 看看面前展板《钢铁人》的海报,又瞅瞅手机。 我们这种人,果然不适合正常谈恋爱吗? 杨见长叹一口气,将电话放到耳边。 “三,什么事。” “头儿,大事不好,局长刚刚带了个人过来,说是街中街那个案子今后由他全权接手,让我打开侦查室,并上交所有资料……我当然不可能这么做,扯了个谎,说侦查室钥匙在车库,逃到下面来给你打电话,总而言之你赶快回来吧,这是局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我扛不住多久……”老三压低声量,语气急切。 “带了个人过来,就一个人?这种案子要么是交给更大的科,要么是转交给其他刑事队,就一个人怎么可能全盘接手?而且甚至不需要走程序流程经过作为主负责人的我直接打开侦查室?那人长什么样?什么来头?”杨见说着话,人已经走离开海报区走到街边,伸出大拇指招呼出租车。 “四十来岁的男人,长得挺威风,一看就不是什么凡人……而且局长对那人毕恭毕敬的,什么来头局长不肯说,但身份一定不得了……你过来了吗,我还需要拖多久?” “十分钟。”杨见挂断电话,摸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烟。 从出租车师傅那里借了一根,点上,杨见用手指敲打着太阳穴。 是巧合吗? 袁安成岚两个人莫名其妙从津城消失的第三天,局里忽然来了一个权力大到让局长不需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便亲自领进最私密侦查室的“高层”,还指名道姓的要关于袁安的街中街案资料。 关于“袁安”这条线的调查线索已经断了许久,这次,会是新的转机吗? 发短信跟陈素元道了歉,陈素元立马回复工作要紧。 真是个好女人啊…… 放心下来的杨见握住手机,全身心回到这件牵扯到袁安的奇妙案子中来。 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挂满兴奋的笑容。 ====================================================== “这位同志,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拖延时间,等‘什么人’回来,对吗?”虽是初夏,但柳伯牙还是穿着那件在新疆塔母力地区穿过的宽大米色风衣,戴着黑头巾——这样的衣服和头饰他家里有很多,算是组织的工作服。 “瞧同志您说的,这不是钥匙混杂在一起太多,找到需要一点时间吗。”被看穿的老三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捧着手里从保卫科借来大串钥匙,胡乱的试着门锁。 “但这把红色的钥匙,你已经试过三次呢。”柳伯牙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老三正拿着得一把红钥匙。 “哎哟,没戴眼镜!眼睛有点……”老三赶忙假装近视,眯缝着眼把红钥匙放到面前仔细观瞧。 “够了,我没时间跟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既然打不开,就让我来吧。” 柳伯牙脸上一直挂着的友善微笑消失无踪,沉下脸,上前一步轻轻推开老三,举起右掌。 “诶,这位大哥,性子别这么急嘛……” 正当柳伯牙运气准备用掌轰开面前侦查室大门之际,身后响起了人声将他打断。 放下手,跟老三一起转过身。 身后,正是右手抓着西装外套,气喘吁吁刚刚赶过来的杨见。 “头儿!”老三如临大赦,赶忙跑到杨见身后,躲避这场不是他这个小干警能够介入的纠纷。 “你就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杨见队长?”柳伯牙背着手,声音中气十足。 “是我,烦请问阁下是?”杨见点头称道,接着发问。 “我是谁不重要,你没收到局长的命令吗?”柳伯牙语气强硬,气场很足,想要压住杨见。 “收到归收到,但我向来是不听命令,不信权威的。”杨见笑笑,有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眼睛直视着柳伯牙,毫不避让。 “哦?那你信什么?”柳伯牙挑挑眉毛,重新打量眼前这位杨见队长。 一如资料上所说的那样,是个“刺头儿”。 “我相信正义,更相信真理,我不管你的背景和身份有多大,我只知道再大也大不过‘法律’和‘规矩’,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和解释,想要进这间侦查室,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杨见目光如炬,眉心冒火。 “你以为我不敢?”柳伯牙勃然大怒道,伸出右手合掌,一掌拍向旁边的白墙。 白墙在柳伯牙掌心下像是被滚烫热水浇灌过的布丁,待他收回右掌时,只留下一个恐怖如斯的清晰掌印。 “你以为我会怕?”虽被柳伯牙的战斗力吓了一大跳,但向来讨厌被权势所压正在气头上的杨见毫不畏惧,将手里的西装猛扔到地上,摆出空手道的姿势,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柳伯牙仰天大笑,随后扬眉挑眼,满脸欣赏的看着杨见,“我倒是从来没在体制内见过你这样有骨气的兵。” “我也没在现实中见过你这么恐怖的官。”杨见瞅瞅墙壁上的手掌印,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 这难道就是八九十年代华夏盛行的大骗局“气功”? 居然都是真的? “……”柳伯牙没再说话,看看杨见身后目瞪口呆的老三。 杨见会意,立马回头:“三,你回避一下。” 听到杨见说话,老三从震惊中清醒,揉揉眼,又甩甩头,说着杨头儿你小心之类的,慌忙逃离走廊,去楼道放风。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只需要知道我的职责,是不惜一切代价维护‘世界的平稳’……我本来调查的是塔姆力盆地的彭加木案,但是‘上面’给到的线索让我跟到这里,而到了这里,稍微调查一下袁安这个人后,整件事最有意思的部分就来了……” “袁安本身和彭加木案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当我接触到袁安的资料,花了一些时间调查他目前的情况后,‘上面’又给我发来了‘异常数据’……更多的细节我不能告诉你,但能告诉你的是,我的日常工作就是修复来自‘上面’‘异常数据’……通常情况下,哪怕彭加木案,都会有十分详细的‘异常数据’内容记载,最多也就两条,但关于袁安,上面竟然整整给我发来了五条内容空白的‘异常数据’警报……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大概能懂,你继续说。”杨见紧皱眉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下意识做了一个掏烟动作。 柳伯牙从风衣口袋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扔给杨见,又给自己点上。 烟雾缭绕中,他继续开口。 “这是我工作这么多年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情况,简单点说就是,袁安,以及围绕着袁安的人,目前都处于一个可能会‘威胁世界稳定’的状态,这个状态,被某种‘神秘力量’隐藏起来,甚至连我所服务的‘机构’都没办法查出端倪,因此,杨队长,我需要你的调查资料,对袁安展开全方位的探索,这关乎到整个世界的稳定和安全。” “……”杨见吐出一口烟圈,死死盯着柳伯牙。 能让趋炎附势的局长放下架子亲自送到局里,足以证明眼前这人的身份。 从他说的话中来判断,该隐藏的他隐藏得很好,而该明说的他也明说的很清楚。 算是个坦坦荡荡服务于神秘组织的神秘之人,语气诚恳,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天大的阴谋。 因此。 袁安?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惊动这样的组织,这样的人,来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市。 “我向来对这种奇案很感兴趣,希望可以协助调查。”杨见决定隐瞒自己和袁安的关系,掏出侦查室的钥匙。 “我看过杨队长的资料,如果你能帮忙,肯定是如虎添翼。”柳伯牙笑笑,表示欢迎。 “对了,我想问问,既然你说你调查过袁安目前的情况,那你知道袁安三天前就失踪,去了哪里吗?”杨见将钥匙插向锁孔。 “他和两个朋友,去了妈港,赢了五十亿。” 啪。 手一抖。 杨见那串钥匙,掉到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后的比赛 2008年4月30日阴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回到教室,竟然开始羡慕起班上同学的正常生活。 好像忽然也能理解,为什么超人这么厉害,也要戴个眼镜去上班。 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原来成为“不一样”,去做一些“不一样”的事,去成为“英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爽。 平凡或许才是生活的真谛吧。 现在我只觉得累。 真的好累。 就这样吧。 ———————————————————————————————————————— 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 袁安合上日记本,放下笔,将它随意扔在一边。 还是那个老位置。 还是那群老同学。 但现在的袁安,却完全没有十几天前那样的心力,去随意评价他人,去幻想一些灾难现场,去对自己的“思想”感到自豪。 他甚至忽然开始理解,为什么自己那个深受司令员喜爱,如果当初不退伍,现在可能已经跟着司令员混上团长甚至少将的老爸,为什么会选择放弃一切,回到老家,和老妈结婚,生下自己,现在还悠然自得的当着出租车司机。 原来,大人们口中反反复复提到的“生活”这个东西,想要追求刺激,实在是太过容易。 但那些“刺激”的背后,是血泪,是痛苦,是悲伤,是后悔,是惆怅,是哀恸…… 是自己这样的,以为自己“超强”,实则“超普通”的小白痴完全无法承受的责任与苦楚。 原来生活,真是越平凡才越幸福啊。 袁安感觉心里仿佛背负着千斤的巨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前方。 泽让吉的座位是空的,虽然已无生命危险,但她的腿伤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或许会缺勤整个高二下半学期,从妈港赢回来的那笔钱袁安和成岚都有份,可以随意挪用,但前提条件是不能引起熟人们的发现,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笔钱的存在,不能改变正常的“生活”,因此袁安拜托本就家大业大的言星河出面,帮泽让吉付清了所有医疗费用,并将她转移到了市内最好的康复医院进行后续治疗,聘请了最贵的家教老师做一对一的家教辅导——而言星河也非常懂事,向泽让吉直言这些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因为被袁安的苦苦请求和痴情所打动才愿意出手相助。 果然是好兄弟。 想到这儿,袁安微微咧开嘴角,但眼神转移到戴正的空位置时,又沉下脸来。 可怜的戴正,一向就喜爱那些奇怪灵异事件未解怪案的他,没想到实际上是“叶公好龙”,在亲身经历那次伤人事件后,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患上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不仅将卧室的所有缝隙都用黑色胶布贴起来,自己还长时间躲在衣柜中,一出卧室门就会崩溃大叫,如今已经被强制送进了歌乐山精神病院——自己这边唯一能帮他做的,就是匿名悄悄给医院汇了一笔钱,让他们将戴正转移到最豪华的单人病房,好生照顾。 视线一转,正巧和万程程对上。 袁安知道,万程程并非是回头看自己,而是看言星河的空座位。 言星河现在需要去采购合适的科研室,做可控核聚变的研究,已经向学校申请停学,大概率,很大概率永远也不会回来。错过了言星河,这万程程可能会孤老终生吧…… 万程程看到袁安那悲天悯人的眼神,对着他竖了个中指,回过头继续心不在焉的看书。 叮咚。 是短信。 袁安从抽屉掏出手机。 “我知道你的秘密,加qq……” 真是弱智的诈骗短信。 袁安熟练的删掉,回到短信界面。 头一个号码,正是袁小年。 曾几何时,自己也认为她是发诈骗短信的,但后来在对方的引导下慢慢喜欢上这个游戏,又慢慢喜欢上袁小年这个虚拟的“角色”,为她的未来和生存情况担忧……最后又因为发生了这些那样的事,不得不跟她道别。 这么多天对方都没有回复,或许已经找到另外的人测试“游戏”吧。 也好。 至少证明,袁小年不是真的。 不然这么可怜的女孩,在这么复杂的末日中,得活得多么痛苦? 抬起头,长舒一口气,袁安扭扭脖子,和后排靠窗的成岚对上了眼。 成岚鬼鬼祟祟,嘴里含着冰糕,面前摆着泡面,眼神一如既往的纯粹清澈,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后门。 看到袁安,成岚做了鬼脸,从下面抽屉拿出五本黄色杂志摊开,用书堆挡着,展示给袁安看。 他妈的,天变地变,你变我变。 可能唯一不变的,就是这狗东西。 袁安看着成岚,突然十分佩服眼前这个自己看似十分了解,却好像又完全不了解的最好的朋友。 想来,哪怕山崩地裂,哪怕世界末日,哪怕海枯石烂,成岚都能保持本心,一如既往,无所畏惧的活下去吧。 袁安对成岚竖起大拇指。 成岚还以为袁安在夸自己挑选黄色杂志的品味,昂胸阔首,非常自豪的拍拍胸脯。 铃铃铃。 下课铃尖叫起来。 讲台上的李永红站起身,脸上罕见的没有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拍拍手里教案,咳嗽几声,温和的说道:“今年是五一黄金周七天变成三天的头一年,我一向认为放假太久会导致学习分析,影响成绩,但政策真改成这样,我也为大家感到不爽……我平时虽然凶了一点,但本意只是为了让你们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最近班上的同学发生的事情让老师我觉得,同学们的安全、幸福和快乐,比什么都重要……和其他科任老师商量了一下,这个消息不要给其他班的人说,五一节,咱们作业减半,劳动节快乐啊同学们!” “哇喔!” “万岁!” “棒呆了!” 在同学们七嘴八舌的欢呼声中,李永红微笑着离开了教室。 成岚几口吃完泡面,扔进垃圾桶,叼着雪糕左摇右晃躲避着兴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同学们,来到袁安身边。 “真是想不到,恶魔也有转性的一天,这算什么?收买人心?”成岚坐到胖虎的椅子上,扶着椅子后背,滋溜着手里的老冰棍。 “老李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一直想让班里的平均成绩变好罢了。”袁安笑笑,拿出书包,将课本一本本装进去。 “……”成岚看着袁安装的是课本而不是《故事会》和《幽默大师》,又细细品味袁安的话,仔细看着他的表情确认不是玩笑,半响过后,咬着木棍,挑挑眉毛开口,“你好像……变了?” “变成什么样了?果然是一不小心变帅了?”袁安整理一下发型,撩撩刘海。 “没有,感觉好像是整个人长大了不少,变得更成熟了……为父很欣慰啊。”成岚伸出手,拍拍袁安的头。 “你他妈!”袁安拿起一本书竖劈下去。 “空手接白刃!”成岚猛一合掌。 合了个空。 随即脖子被忽然变成横劈的书本击中,将他打得一个踉跄。 捂着脖子,成岚戏精上身,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袁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果然,变强了……” 随后眼睛一闭,瘫“死”在椅子上。 袁安赶着回家看书,没兴趣跟成岚鬼扯,拿起书包站起身就要走。 “靠,没良心的,兄弟死了都不来探探鼻息确认一下?”成岚抓住袁安的手,睁开眼。 “你再不走我真打死你。”袁安举起拳头。 “得得得,你现在有老婆有目标的,惹不起惹不起,不过这次真是有个事儿要跟你说。”成岚站起身,将袁安摁到椅子上,满脸认真。 “什么事?” “让我来跟他说吧……” 首先闻到的是烟味。 接着是一道黄色身影。 再抬头一看。 穿着那身熟悉福尔摩斯牌米色风衣的杨见正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两份打包的鸡汤米线。 “嘿,杨sir你看你,来都来了,还大包小包的……”成岚兴高采烈的接过鸡汤米线,放到袁安的课桌上,打开包装,嗅着那诱人的香气,食指大动,先狠狠喝了一口汤。 “喂你不才吃了一桶泡面?”袁安也被这香味勾得流出口水,但并没有碰自己那份。 无事不登三宝殿。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虽跟眼前这位杨见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袁安清楚,杨见跟他是属于同一种人——那种只会在有“需求”的时候,才会主动对别人示好的人。 “你懂个屁,像我这样正在长身体,又因为荷尔蒙分泌旺盛而经常打飞机打到金蛋酸痛的高中生,吃多少东西都不过分……杨sir既然你亲自来了,那就你跟他说,我们刚好说到这儿……”成岚毫不客气的吸溜着米线,吃得忘我。 “你不饿吗?怎么不吃?”杨见看着袁安,满脸微笑。 “说事儿。”一看到杨见那张脸,袁安就会想起津城中正流窜着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还没被逮住的变态杀人魔,瞬间令他心情不爽,手指在课桌上弹着钢琴。 “那,你这么聪明,咱们也不绕弯子,”杨见嬉皮笑脸,坐到成岚旁边,伸出两根手指,“两件事,第一件,关于你的那个案子已经告破,你看到的那些照片是因为录像被人篡改用电脑合成过,只是恰好套用了你的资料,更多细节警方不便透露,但我们已经锁定了真正的嫌疑人,正在展开追捕……总而言之,完全就不关你的事,你接下来可以好好学习和生活,当一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 袁安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嘴角慢慢咧开。 “至于第二件事嘛……”杨见捅了捅成岚的腰眼。 成岚差点呛到,将嘴里的米线吞下,擦擦嘴,一字一句接话道:“杨见警官想让你帮他追求一个女madam!” “又来?”袁安想起让泽让吉受伤一案的由头就是帮言星河追万程程,隐隐觉得不妙,“我能帮到你什么?” “这次只需要你做你最擅长的事,地点也绝对安全……还记得警员cs大赛吗?你答应过带我们参加的那个?时间提前了,五月三号,就在遭遇过火灾,现在装修过重新开业的火力网吧进行,因为这次是津城第一次举办这种规模的大赛,加上文标很热情的东奔西跑,全程介入,跟渝都市内各方组织深入沟通后,不仅将规模扩大,升级成全渝都市范围的警队‘邀请赛’,还答应借出场地,甚至搞出个联动——警队cs大赛的冠军,可以跟文标组建的hl半职业战队进行一场‘友谊赛’,不管输赢,参赛者都会额外得到一台大彩电……” “所以这跟帮你追求女警官有什么关系?”袁安的心里咯噔一下,接着问道。 “前面的都没啥关系,接下来才是重点……我喜欢的那位,恰好喜欢电子竞技,尤其钟爱cs,上次装逼夸下海口,说我也是个cs高手,曾经还在线上打败过hl那两位带队的天才少年,她不信,所以我顺势跟她打了个赌……如果我在这次警队大赛拿到冠军,她就答应跟我交往,如果在友谊赛中打败hl,她立马跟我结婚……你也知道,我们没了你,就是一群臭鱼烂虾,别说什么冠军,上去只是出大丑……袁老弟,袁老弟小哥,我听成岚说你再也不碰游戏,但这次事关我的终身幸福,你能不能勉强破一次戒?算我求你……” 杨见双手合十,态度十分诚恳,悄悄用脚踢了一下成岚。 “……那个,言星河也没规定我们必须待在家里或怎么样,只说等他回来……劳动节本来就是放假,李永红开大恩少了这么多作业,而且你就算闷在家里看三天书也不会有任何帮助……我觉得吧,你最后参加一下这个比赛,也算对得起以前那个痴迷游戏的袁安,相当于跟你上一个‘梦想’,好好的,正式的道个别,你说呢?”成岚挠挠头,乱七八糟的劝导着袁安。 却无意间撕开袁安的一点心房。 “跟过去的自己,好好告个别?”袁安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成岚最清楚袁安这表情代表的含义,赶紧对汤下药:“那可不!你想想,当初是谁拉着我练枪练通宵,当初是谁被家里反对憋屈得用手砸墙砸到骨折,又是谁气势汹汹的决定退学要成为职业选手?你当然可以为了泽让吉献出自己的一生,做兄弟的无条件挺你一辈子……但我相信,以前的那个袁安,那个现在被你藏在心里的袁安,肯定特别希望你能参加这个比赛,至少是给‘他’一个交代!” “……”袁安沉默。 “这次比赛不仅设备和布置都堪称职业水准,现场更是高手如云,因为有外援制度的关系,所以一些好面子的警队甚至请到了市内许多一线的职业选手来坐镇……据小道消息,鱼北警队甚至请到了那位‘lang’……”杨见趁机补刀。 “嚯!莫非就是那位号称‘最强大脑’的天才指挥家,被游戏杂志誉为‘战场艺术大师’,战术千变万化总能提前预知对手动向,在职业赛场赫赫有名的,袁安的偶像,lang?”成岚竖起大拇指。 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好不默契。 “够了,”感受到胸口涌起的热流,袁安拍拍桌子,看向杨见,“沈重怎么样了?” “在我的努力争取下,死刑即刻执行,已经下去了。”杨见摊开手,耸耸肩,指指地下。 “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对罪行供认不讳,当时好像还磕了药。”杨见满口谎话。 “是吗……”袁安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后将手放到鸡汤米线包装盒上,缓缓将它打开。 “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最后一次。” 袁安说道,喝下一口鸡汤。 “最后一次!” 杨见和成岚惊喜万分,击掌欢呼。 第一百二十九章 消失的身体 连向来最忙的杨见都能到场,其他人当然不在话下。 时隔十来天,“龙虎马霸天”战队再次全员集结到“天堂小屋”中。 好像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凭我们几个臭鱼烂虾,歪瓜裂枣,除非发生奇迹,不然想要通过两天半的训练,在这种级别的赛事中夺冠,基本上是痴人说梦,井底之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袁安站在茶几上,手里捧着一叠资料,给u型沙发上翘首以盼的众人做着动员演讲。 “但,cs,向来都是一个没有奇迹创造奇迹的游戏……我冥思苦想,结合中外历史对局资料,为咱们定制了一套不成功便成仁的打法,我称之为,‘rush b’战术。” 袁安将手里的资料分发给嗷嗷待哺的众人,转过身,背着手,45度看天。 “所有地图都有b区,而b区向来是最简单粗暴的拼枪场景,因此,从第一场比赛开始,无论是当警还是匪,我们只围绕着b区做事,当警就留四个人守b区,一个人在中路观察,当匪十五个回合,只打b区……这种战术,我们很容易就会被胖揍,被骂神经病,也有极大可能第一场比赛就被淘汰,但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坚定不移的执行战术,打出我们的风采,打出我们的气势,打出我们不管是面对未来还是在生活中遇到困难,都要勇往直前,绝不认输的精气神!” 袁安转过身,振臂高呼。 “同志们,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缘组成这样一只战队,有缘去为了某个目标一起奋斗,有缘成为朋友,比起结果,经历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我能想到男人最极致的浪漫,就是当我们垂垂老矣,回首往事,不会因为‘没有去做’而后悔万分,不会因为‘没有努力’而痛哭流涕,不要给自己定目标,因为未来,有无限可能!” u型沙发上响起极为热烈捧场的掌声,有些人甚至还在假哭。 掌声中,王剑凑到成岚耳边,小声问道:“上次泽让吉那件事果然对他打击不小,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要不要带他去看看?” “王sir你这就有所不知,袁安已经长大成人了。”成岚是假哭得最夸张的一个,揉着眼睛擦拭着不存在的虚空眼泪,一脸老父亲的慈祥模样。 “所以,杨见,虽然答应了你参赛,但有一说一,我并不能保证能够拿到冠军,帮你追到那位陈素元警官……但爱情这个东西从来都不是靠什么打赌约定强求而来的,陈素元警官既然和你一样喜欢这个游戏,又肯跟你打这个赌,证明她心里有你,我相信,就算夺不了冠,你努努力,还是能够追到她的……因此这次还是以‘尽兴’为主,不要带着这么大的压力去打比赛。”袁安举起拳头,热血澎湃的对着杨见挥舞。 “陈素元……”和杨见关系最好的小马哥皱皱眉头,听到袁安这么说,不自觉念叨出来。 杨见满脸微笑,右手一把拍到小马哥的膝盖上,阻止他接话,随后自己抢先开口道:“就像你说的,大家能聚在一起为了某个目标努力就已经足够了,结果只是附赠品,我还能有无数的机会追求陈素元,但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打比赛,兄弟们肯定要力挺到底,享受过程,不留遗憾。” “谢谢……”袁安点点头,走下茶几,用纸擦擦脚印,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拿起冰冻可乐,继续研究起手里的战术资料,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查漏补缺的地方。 小马哥越听杨见说话越觉得不对劲,转过头死死盯住杨见,面露不善。 “十二点才训练吧,现在才十一点半,今晚这场好不容易聚齐的聚会,怎么少得了卤菜和啤酒,走,小马哥,咱俩出去买点吧。”杨见对小马哥挑挑眉毛,示意他不要发作,出去说话。 小马哥点点头,跟杨见一起站起身,拿起餐桌上的外套,一前一后,二人走出平房。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雨。 平房外的郊区因为少了楼房的关系,风刮得很大。 枯枝残叶正在街道上乱飞。 夜至十二点,荒郊野外,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杨见走在前面,捂着风衣外套,眼看就要走出院子走到公路上。 “别走了,说吧。”小马哥从后面叫住杨见。 心里咯噔一下,杨见长叹一口气,站住,转过身。 小马哥这个人他最清楚,极讲义气,脑子一根筋,对待兄弟的准则是不容欺骗,虽然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心思其实异常细腻,很少有事情能够胡乱瞒过他。 “嗯?什么事?”杨见扬扬眉毛,满脸无知,还想挣扎一下。 “行,那我回去问袁安。”小马哥转身要走。 “诶诶诶,别别别……”杨见上前赶忙拉住小马哥。 却被他转身用右手抓住衣领。 没有说话。 小马哥只是用那双深邃冷峻的眼,从高往下凝视着杨见,右手渐使力。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他妈这么生气干啥,我说行了吧,我说我说……”杨见拍开小马哥的手,整理一下衣服,咳嗽两声。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朋友之间扯谎算计,为什么要骗袁安参加比赛?”小马哥用手扭扭脖子,那是他在队内进行真人实战对练时才会出现的热身动作。 杨见丝毫不怀疑小马哥会动手揍自己,赶忙后退几步:“事情非常复杂,大概情况是……” 杨见瞒三说七,讲述的事情错综离奇,但小马哥全程面无表情,只是双手插在胸前,眉毛偶尔挑挑。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对方还不知道我和袁安的关系,所以我想先弄清楚袁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想办法帮到他……直接问他的话,凭他的防范心理肯定不会跟我说,因此我从隔壁药剂科借了点‘吐真剂’,准备趁着今晚聚会大家高兴喝酒时,下到他的酒里……” “吐真剂会伤害到大脑吧。”小马哥皱眉。 “我测试过,也问过药剂师,这点剂量,只相当于安眠药,不会有危害,何况这吐真剂只是辅助,更多的还是得靠酒精,总而言之,我能套出的情报越多,便能提前想好对策,看看能不能将袁安身上那所谓的‘异常数据’解除,让柳伯牙主动离开……”杨见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上一根。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袁安这件事,他应该会跟你坦白的。” “大人能够处理的事,尽量就别让小鬼们参与了……你也看到了,袁安好不容易才回归到现实生活,还有了新的目标,现在告诉他有个神秘组织派出一个神秘高手正在秘密调查他?你要说的话你去说,我才不去。”杨见吐出一口烟。 “那个叫什么柳伯牙的,现在在哪里?” “在局里,我把档案资料都混在一起,他找出来需要一些时间,我借口有事先溜出来,老三在帮我监视他。” 小马哥站在原地,用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直接往公路上走。 “你去哪?”杨见扔掉烟蒂,开口。 “我没办法看着朋友被下药,你有你的办法,我去想我的办法。”小马哥跳上自己那辆拉风的哈雷摩托,戴上头盔,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大雨初见端倪。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一颗预示着糟糕天气即将降临的雨滴好巧不巧,滴到了杨见的鼻头上。 杨见抬起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忽然发现,以前之所以对那些未解的奇案怪案感兴趣,全都是因为自己站在上帝视角,是一个调查者和旁观者。 而现在,直觉敏锐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可能是自己有生以来所接触到的,最奇怪的案件当中。 惊世骇俗的气功高手。 维护世界平稳的神秘组织。 靠赌赢回的五十个亿。 身份未知的两个袁安。 程咬金般闯入袁安生活中的天才少年言星河。 没有难掩的兴奋,没有对未知的期待,没有对真相的渴望,虽然这个案件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已经令他感觉到了深不见底的压抑。 他有预感,这件事牵扯到的“秘密”如果最终得以揭晓,一定会震碎他的世界观。 而且,事情到了最后,一定有很多人会受到伤害。 所以,时间永远定格在袁安答应自己参加比赛的,三人一齐欢呼的那一刻,该有多好? 杨见朝着天空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 又叼上一根香烟。 ——————————————————————————————————————— 雨下得越来越大。 先是竖着下。 又被风吹得横着下。 磅礴横雨中,一辆雷克萨斯停在一间废弃钢铁厂前。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 穿着黑色雨衣。 一中一少。 “现成的核工业科研室都是归‘上面’管,用钱也买不到,所以只能另辟蹊径,用钱堆出一个‘罗马’来。”走到钢铁厂屋檐下,老袁安脱下雨衣扔到一边,递给言星河一个口罩,自己上前拉开大门。 废弃已久的钢铁加工厂重见天日,烟尘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雨滴碰撞在一起。 “时间来得及吗?”言星河掀开雨衣盖头,用手遮挡着灰尘,虽戴上加厚的口罩,但还是被呛到,不停咳嗽。 “那就要看你了……明天找人清理现场,我、唐叔和君陌兵分三路加班加点的运送机器,最多四天就能把这个简易的实验室组装起来,至于帮手嘛,就看白云遮那边的手段了……” “他说了没问题,好像已经将国外大部分‘雇佣科学家’都请到了,大概有十来位,都来在这边赶。” “节外生枝的帮手,还挺靠谱。”老袁安拍拍手,打开钢铁厂的电灯开关。 电灯一排排亮起,照出一个看不见到尽头的夸张大厂房。 “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想问。”言星河脱下碍事的雨衣,看着眼前的厂房,皱起眉头。 “你知道规矩,能回答的我就回答。”老袁安走到门卫室,准备拉开大门,启动钢铁厂的排风系统,把灰尘都吹出去。 “我仔细想了想,可控核聚变这种科学技术,实际上是一把极强的,违背现实规律的双刃剑……”言星河用中指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 老袁安抓着门把手,停下动作,回头看向言星河,背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到他开口:“继续说。” “这些技术能够死死掌握在我们手里还好,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它流传出去,被其他图谋不轨的人掌握……又或者说,实验进行的过程中,发生了严重核泄漏之类……” “你的问题是什么?”老袁安打断道。 “我的问题是,未来的我,在实验成功后,有开心过吗?”言星河看向老袁安,表情纠结。 “……”老袁安放下门把手,慢慢走到言星河面前,凝视着他。 “什么事?”言星河被老袁安的眼神看得发毛,后退一步。 “没什么,我本来只是把你这条时间线的人都当成‘崭新的角色’,把你一直当成另外一个跟言星河拥有同样能力的天才,但我现在发现,你和他越来越像了,”老袁安满脸微笑,挠挠脸,接着说道,“老实跟你说,没有。” “自从你实验成功,掌握了可控核聚变技术后,你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那为什么……” “不能说,”老袁安长出一口气,眼神诚恳的看着言星河,拍拍他的肩,“就像成岚和袁安无条件相信你一样,我希望你也能无条件相信我,相信我现在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 话未说完,老袁安忽然停住,表情怪异的看向自己的身体。 “你怎么了?”言星河也察觉到不对劲,瞪大双眼。 他没有看错。 绝对不是门口破灯忽明忽暗的关系。 肉眼可见。 老袁安的身体,像是水蒸气,又像是快要隐形的隐形人一般,在空中忽隐忽现,仿佛就要“消失”。 “不好……袁安那边,有危险!” 老袁安捂住胸口,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若隐若现的鲜血。 第一百三十章 死神来了 是夜。 大雨倾盆。 做夜啤酒生意的田七浑身湿漉漉,扔掉手里的钉锤,拿着根椅子坐到摊位前,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掏出香烟盒,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鬼天气,心里涌起最阴毒的咒骂。 刮风减半,下雨全完。 夜啤酒是做晚上生意的,自己开的这个店本就偏僻,全靠隔壁三家网吧通宵的网民以及工厂上晚班的工人养活,如今雨下这么大,风又这么狠辣,可以预见这整个晚上生意都不会太好。 早上才从菜市场进了一批新鲜的石斑鱼,就算有冰箱,放到明天,也是两个级别的肉质和口感。 田七是个别扭的人。 一方面,他有着身为一名厨师的尊严和原则,绝不允许自己做出的食物缺斤少两,不够新鲜,味道不好,但另一方面,作为老板,如果坚定不移的执行这些原则,那便意味着店铺只能维持温饱,永远也挣不到钱。 自己这家流动摊位,能够在附近拥有这么多实体夜宵店的情况下还开这么久,靠的全是坚持的原则和价格的低廉,因此才能吸引住一大部分老顾客固定消费,勉强维持经营。 但再老再熟再喜欢这家店的顾客,也不会为了它而冒着大雨前来捧场。 凭自己那执拗的不新鲜就不卖丢掉的原则,一天没收入,意味着至少得三天才能赚够本。 所以,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做生意,还是找个饭店继续打工算了? 田七看着这场好巧不巧,在他因店内支出问题和媳妇大吵一架后下起的大雨,又一次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虽然有一家自己的店铺一直是他身为厨师的终极梦想,但现在自己连孩子补习班的费用都赚不到,又有什么底气和腰杆去要求家人陪着自己继续吃苦熬罪? 二十郎当岁,或许还能抛弃一切勇往直前。 如今三十好几,拖家带口的田七忽然发现,比起家人的幸福和安危,梦想真的不值一提。 哎。 还是跟媳妇道个歉,去好好找份工吧。 田七吐出一口浓烟,双眼无神的望着大雨发呆。 “老板,还做生意吗?” “……” “老板?” “啊!” 感受到面前有个人影,田七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后一仰,随即被一只结实有力充满温度的右手抓住,将他扶正。 田七摇摇头,定睛一看,不知何时,面前站了一个穿着米色风衣,戴着黑头巾,浑身上下好似在冒着白光,虎虎生威的中年男人。 什么时候进来的? 虽感到莫名其妙,但常年接客的肌肉反应还是立马让田七从椅子上窜起来,抓着肩膀上的毛巾,毕恭毕敬的问道:“啊对不起对不起,刚刚在发呆,没注意到你进来,老哥,几个人,要吃点什么?” “一个人,一盘炒猪肝,温五两黄酒可以吗?”中年男人自顾自走到一张四方桌前,抓住椅子。 “可以可以,雨下这么大,还能过来照顾生意,真是太感谢了,我这就帮你拿条毛……” 斤字还没出口,田七皱皱眉头。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位客人,明明没有带伞也没穿雨衣,但身上却一滴雨也没有。 怎么回事?来的时候没下雨?不可能啊。 “不用了,快去做菜吧,我还有点工作,过来吃完东西补充点营养还得赶紧去办。”中年男人坐到椅子上,掏出香烟。 “这么晚还上班啊,真是辛苦。”田七被一打岔也忘了这事儿,接话道。 “你这么晚不还在开店吗,同是天涯沦落人啦。”中年男人爽朗的笑着,叼起一根烟。 看到中年男人这副好说话的模样,田七挑挑眉毛,捏着毛巾,走到他跟前。 “咋了老板?” “那个,嘿,老哥,我这店你可能是第一次来,虽然是炒小菜的夜啤酒摊,但主打的是红烧石斑鱼……今个一大早我在市场抢到了几条上好的石斑,现在这个时间吃味道和新鲜度都刚刚好,别看我店小,但我这个人从来不卖隔夜的海鱼,明天要么拿回家吃要么丢掉……你也看到了,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今天晚上可能咱就只能接到你这一单生意,所以如果你想试试咱的手艺,给你打五折,要不要来一条?”田七有一说一,语气不带谄媚,不卑不亢的推荐道。 “哦?你倒是挺实诚。”中年男人扬扬眉毛。 “小本经营,诚信为主,承蒙照顾。”田七捏着毛巾,满脸堆笑。 “行吧,你进了几条?” “五条。” “我全要了,就按原价收,去做吧。” “全……全要了?”田七目瞪口呆。 “嗯,是担心我付不起吗?”中年男人作势要从口袋里掏钱。 “别别别,哪能啊,我是担心分量太大你吃不完,何况你还点了猪肝……” “这你不用担心,我胃口很大,做得好吃,再多我也吃得下……问题就是,好吃吗?”中年男人满脸怀疑。 “这么来说吧,你要觉得不好吃,今天这顿饭我请,一分钱不收。”田七最受不得这种眼神,狠狠拍拍胸脯。 “哈哈哈,那行,你快去做,我真的要迟到了。”中年男人指指右手的手表。 “好嘞!稍等片刻!” 是雨。 是夜。 天地之间,除了一排排路灯在倔强的发光,便只剩灯火通明的田七夜啤酒立在十字路口,作为指路的灯塔。 五条红烧石斑鱼香味扑鼻,爆炒猪肝软嫩滑口,黄酒温得也是恰到好处。 风卷残云间,神秘的中年男人便将桌上的菜全数入肚。 “嗝……”中年男人打了个饱嗝,脸上不由扬起一丝惬意的笑。 “怎么样老哥,味道还成吧?”田七擦擦额头上的汗。 开店不怕大肚汉,中年男人的惊人食量并没有令田七觉得奇怪,因此他最关心的还是他们之间那场小小的赌约。 “你一定很喜欢自己这份工作吧。”中年男人没有正面回答,用牙签剃着牙,看向田七。 “老哥这么晚还来加班,同是天涯沦落人啦。”田七用中年男人的话回应道。 “不,就这一点,我跟你不一样,”中年男人咧开的嘴角渐渐合拢,脸上有股难以掩饰的悲伤,“某些时候,就比如现在,我极其讨厌自己的工作。” “这么晚还让你来加班,是个人都会讨厌啦。”田七笑笑,将毛巾拧干。 “倒不是因为这个……很久以前,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所做事情有什么问题,但可能是年纪大了一点吧,心肠变软,每次接到新的任务都会开始怀疑,做这些,真的对吗?”中年男人点起一根烟。 “嗨,我学历很低,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觉得,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问心无愧最重要。” “问心无愧,吗?” “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食堂的饭菜特别好吃,有一次我偷偷溜进厨房,看见食堂大师傅正在对手下训话,告诉他们不要认为对方是小学生吃不出味道就胡乱应付,而是要做一个味道的启蒙导师,提高小学生的品味,帮助他们在这个关键年龄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当时我就觉得做厨师简直帅呆了,而这些年也在为这个梦想努力……老哥不瞒你说,可能明天我就会关掉这间店,但我也想通了,不管是在五星级酒店,还是在这种街边的小摊,只要我还是厨师,拥有一颗想要做出好食物提高顾客审美味觉的心,我都能问心无愧的继续生活下去……而且吧,我只会做这个,不是吗?” 田七笑笑,笑得很憨厚。 而这番话无意间,也解开了中年男人的心结。 “小老弟,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吃过不少好东西,实话实说,你的手艺能排进前三。”中年男人对田七竖起大拇指。 “哎,我还以为能到第一呢。”田七根本不知道中年男人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开玩笑似的叹口气,回头擦拭锅具,清理厨房。 “努努力,还有进步的空间……对了,如果你不想开店,想去更大的地方发展学习,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我刚好有张名片,你说是‘伯牙’介绍的,他们自然会安排你上班。”中年男人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名片摆到桌上,又将钱包里的三千多人民币掐出放到名片下面,然后用碗压住,站起身就往外走。 “那就谢谢你啦老哥,我给你拿伞……诶老哥,你给得太多了!”田七和中年男人擦肩而过,走向餐桌准备收碗,看到餐桌上的大叠钞票大惊失色,几步上前拿起。 再回头。 中年男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奇怪怪……”田七捏着钱,不知该收不收,随即又抽出那张名片,在灯光下看清名片上酒家的名字。 绝非天冷。 田七瞳孔放大,倒吸了一口冷气。 —————————————————————————————————————— 问心无愧。 而且吧,我只会做这个,不是吗? 天堂小屋外。 柳伯牙眼神冷漠,身上冒着微弱的白光,运气凝神,站在大雨磅礴的正院中。 雨下得很大,平等的摧残着街上的一切活物,但唯独遇到柳伯牙时会选择避开,或是瞬间蒸发。 是乃气功。 无影无形,摧城拔寨,天下无敌。 柳伯牙本就是已臻化境的气功宗师,气功境界已到“炼神还虚”的地步,如今吃饱喝足,更是功力翻倍。 大约两个小时前,当杨见跟袁安接触后,柳伯牙接到了来自组织的电话。 杨见很聪明,知道隐瞒和袁安的关系,背着自己去跟袁安率先接触,套取情报。 但杨见也很蠢,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组织手眼通天,什么都瞒不过他们。 十条。 从杨见接触到袁安那一刻起。 组织接收到了十条不知内容的“异常数据”。 十条。 整整十条异常数据,意味着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任何调查的必要。 组织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诛杀令”。 今晚。 这晚。 眼前这个平房内的所有人。 都会被自己亲手杀死。 雨下得越来越大。 然后开始横着下。 居然横着下。 柳伯牙深吸一口气,运到丹田之中。 身上的白光渐渐消失,换成了羸弱的金光。 “金虚体”。 这种状态下的柳伯牙,轰出一掌的威力足以劈山碎石,普通人中了会立马经脉寸断而死。 但幸运的是,这种死因为太过突然,被击中之人死前不会感受到任何痛苦。 所以这也算是,一种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仁慈吧? 柳伯牙看着眼前的平房,透过钢筋混凝土,感受着里面的人发出的“气”。 只要是活着的生物,那身上必定有“气”存在,而到了柳伯牙这个境界,甚至可以分清这些“气”的优劣好坏。 至少。 至少现在。 屋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着最纯粹善良的人类之气。 那股气汇集到一起,闻起来朝气蓬勃,充满人性光辉。 从来不会质疑组织命令的柳伯牙,脑海里再次蹦出那个疑问:屋内这群人,真的是能够产生十条“异常数据”,理论上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物”? 铃铃铃。 铃铃铃。 电话声响。 “是撤销任务的指令吗?”接起电话,柳伯牙罕见的提前开口。 “不是,为什么你会这么说?8号,你上一次做心理评估是什么时候?”对面的ai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 “上个月,全项通过,不必担心……”柳伯牙闭上眼,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次是催促任务的电话,你已经超时十分钟,结合刚才你的疑问,这次任务完成后,你需要回总部接受全方位的心理评估,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已经无法继续胜任这份工作……8号,现在回答我,你能完成这次任务吗,9号恰好在执行国际任务,就在附近……” “别说了,我没问题,给我十分钟。” “最好如此,十分钟倒计时,计时结束还未接到你的电话,我会自动派出9号继续任务……8号,我希望你明白十条异常数据意味着什么,如果不及时处理,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会白费……” “别说了,十分钟。”柳伯牙不耐烦的挂断电话。 再抬头时。 柳伯牙的脸上,已经没了人类的任何情感。 轻轻的,他踏出第一步。 但泥泞的土地并未沾上他的脚印。 宛若蜻蜓点水。 好似踏雨而行。 只一眨眼的功夫,柳伯牙已经来到防盗门前。 咚咚咚。 伸出食指关节,柳伯牙敲了敲门。 “来了。”王剑恰好在靠近大门的零食柜拿薯片,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回来的小马哥,几步跑到门前,打开门。 “你是?” 抓着门把手,王剑看着面前脸色不善的陌生中年男人,作为民警,多年的现场经验让他培养出敏锐的第六感。 只一眼,他的胸中涌起强烈不安,头上仿佛炸开一道闪电,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把门给顺手关上。 啪。 砰。 防盗门连着锁栓一起飞出,砸向屋内的酒吧柜台。 门与木制柜台碰撞,皆是碎得个稀巴烂。 “我有很多名字。” “但今天,我是死神。” 柳伯牙上前一步,对着被吓到瘫软在地的王剑。 一掌挥出。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救场如救火 骏亮,你的梦想是什么? 骏亮。 骏亮! 醒一醒,要上课啦! “苏燕灵,你很吵。” 骏亮抬起头,满脸不爽的看着面前的青梅竹马。 小学的时候明明觉得她那么可爱,怎么升到初中就变得跟自己老妈一样又闹腾又啰嗦。 “快跟我说说嘛,上节语文课作文你写的什么梦想?”苏燕灵赶走骏亮的同桌,坐到他身边,满脸写着期待。 “梦想苏燕灵转班。”骏亮表情冷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又要倒下去睡。 “你很烦诶……”苏燕灵气呼呼的鼓起脸,本就粉嫩圆润的脸颊变得跟蒸熟的包子一样,但向来脾气极好的她并没有生气多久,立马又换上笑脸,“那这样,我给你说我写的什么,如果你觉得还不错,就给我讲你的。” “我不要听。”骏亮趴在桌子上,开始故意打起鼾来。 深知骏亮性格脾性的苏燕灵并没有被如此冷淡的态度劝退,而是自顾自复述起自己写的那篇固定题目为《我的梦想》的语文课作文题。 《我的梦想》 by:苏燕灵 我知道蓝衣叔叔们工作辛苦,抓了很多很多的坏人,但我发现啊,有一些明明很坏的人,却迟迟没有被蓝衣叔叔们抓起来。 比如住在我楼下的张阿姨的老公,他每天都要喝很多很多的酒,一旦喝醉了,不仅拿着棍棒追打楼下的流浪猫流浪狗把它们打到残废,还经常拿张阿姨和她的女儿我最好的朋友小天出气,给她们打得鼻青脸肿七窍流血。 每次看到小天带着脸上的淤血跟我一起玩耍还要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我就觉得很不高兴。 我完全没有怪罪蓝衣叔叔们的意思,我知道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抓他,肯定是因为有其他更坏的坏蛋排在他的前面,总有一天会轮到他。 但我觉得吧,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可能张阿姨和小天都已经被打死了。 所以,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小小的蒙面英雄,帮助蓝衣叔叔们惩罚那些他们来不及,没有时间去管的坏蛋…… “为什么是小小的蒙面英雄?反正都是乱编乱写,为什么不当眼睛可以发射激光的超人?白痴哦?”骏亮侧过头,在手臂中露出一只眼,盯着苏燕灵,打断道。 “谁跟你讲乱编乱写啦,这就是我的梦想好吗!”苏燕灵举起拳头,表情认真。 “你想好怎么当了吗?” “还没想好,但是……” “那不就是鬼扯?只会在这种虚拟作文中发泄自己的情绪,现实中还不是其他人一样对她们母女的遭遇冷眼旁观?你不写这篇作文还好,如果我是小天,读到你这篇作文,只会觉得你虚伪,只会觉得你是因为可怜才跟我交朋友……这世界上,没有比无用的同情更讨厌的东西,真的想要改变什么就去做,不要空想。” “你好过分……”苏燕灵不可置信的看着骏亮,咬着牙,眼眶渐渐泛红,最终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梦想这种事,做不到就不要去想,这么脆弱还想当英雄。”骏亮看到苏燕灵哭得伤心,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异常烦躁,站起身。 “那你到底写了什么,这么说我……”苏燕灵十分委屈,鼻子一抽一抽,用衣袖擦拭着泪水。 “你改掉这个爱哭的臭毛病,我就跟你说。”骏亮离开座位,头也不回的走向后门。 “那我不哭了!你要去哪?”苏燕灵几下擦干眼泪。 “不关你事。”骏亮迎着上课铃钻出教室,摆明了翘课。 “我说苏燕灵啊,这瘦竹竿都对你这样了,你还要整天缠着他,是看上他哪里?”坐在骏亮前排的好心同学实在看不下去,回过头好言相劝。 “英雄偶尔会迷茫,但英雄永远是英雄。” 苏燕灵说着让人半懂不懂的话,满眼放光。 “没救的大花痴。”好心同学耸耸肩,摇着头无奈的转过身。 ————————————————————————— 学校天台的消防门向来是锁上的,但顶部的天窗为了通风常年开启。 天窗距离地面有五六米的高度,但这难不倒身轻如燕的骏亮。 用手抓住消防管道,脚蹬楼梯借力,骏亮轻车熟路的翻进窗户,来到天台。 他向来很喜欢这里。 安静,祥和,没有吵闹的学生,连风的速度都恰到好处,令人愉悦。 但今天。 天台还是那个天台。 但骏亮却一点也愉悦不起来。 我的,梦想吗? 骏亮任由微风吹乱他的头发,双臂放在破旧的天台栏杆上,把头埋进去,看向天台下方一览无余的校园景色。 语文课的作文题,他交的是白卷。 不是因为不想写,而是当他看到这个题目时,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梦想? 那是什么东西? 有什么意义? 骏亮冥思苦想了一整节课。 但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回忆最多的。 竟然是小学三年级,自己从一堆玩闹不知轻重的王八蛋小孩手中,救下苏燕灵的场景。 苏燕灵当时那感激的,崇拜的,充满星星的目光,居然一直悄悄潜藏在他记忆最深处,偏偏在这种关于人生未来的题目中跳出来,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我的梦想,就是保护苏燕灵? 平时本就寡言少语性格冷漠的骏亮被这个问题愁了一节课,下课时面对苏燕灵,自然就没了好脸色。 毕竟用这种事情当成梦想,也太白痴了。 骏亮不允许自己这么白痴。 用力的拍打栏杆,栏杆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 不行。 绝对不行。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定要找出来。 骏亮咬着牙,下定决心要找出问题的根源——即是说为什么自己会想要保护苏燕灵不受伤害。 为什么呢? 骏亮愁眉苦脸,茫然的扫视着天台下的景色。 一扫,便扫到了学校旁边的居民楼区。 那里是苏燕灵居住的地方。 等等。 为什么脑子里想到是“苏燕灵住的”,我就要多看几眼? 我他妈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小包子了吧? 骏亮奋力摇摇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赶忙转移视线。 咦? 感觉刚刚看到了什么东西,骏亮又转过头,皱起眉,用那双视力5.3的鹰眼,看向苏燕灵楼房背后的一块废弃庭院。 那是? 骏亮挑挑眉,转身跑向天窗,翻了下去。 —————————————————————————————————— “你这个龌蹉的女人,任人乱上的公交车,给老子说清楚,这条内裤怎么回事!”一个满脸通红,浑身酒气的强壮中年男人左手捏着一条三角裤,右手抓住一名脸上全是淤青,衣服上全是泥土明显刚刚被拖拽过的弱小妇女的头发,咬牙切齿的发问,“老子从来不穿三角裤,该死的臭东西,玩男人玩到家里来,还把它晾在阳台挑衅老子,是不是嫌平时打得你不够狠?” “……老……老公你冷静点……这……这是你上次,喝醉酒,自己买回来的……我才给你洗干净……”妇女奋力抓住男人的粗壮手腕,阻止他继续发力。 “……是吗?”中年男人像是清醒过来,渐渐松开手,慢慢蹲了下来,表情忽然变得和蔼可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轻轻摸着妇女杂乱无章的头发,温柔的开口,“对不起老婆,你知道我这是因为太爱你才……” “我知道……我知道……”妇女擦擦脸上的泪水和血水,发着抖。 “那我们回家?”中年男人笑得阳光灿烂,张开双手要去抱她。 “回……回家……”妇女碎碎念着,下意识往后一躲。 “?” 啪。 又是一耳光。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我该死,我该死……”中年男人像是有精神分裂,借着酒劲不停的抽打自己,胡言乱语,“你为什么要躲我呢……我们以前那么好,没钱的时候一起吃一碗小面,我用木兰花做成的戒指向你求婚,你每天都抱着我,说你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 中年男人说着说着捂着脸痛哭流涕。 但没有人真的会与这种垃圾感同身受。 “老公,够了,”仿佛是想通了所有,妇女擦擦脸上的污渍,右手伸到背后,露出许久未见的微笑,“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中年男人听出妇女语气不对,抬起头。 只看到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已然刺向他的咽喉。 不愧是倒闭搏击俱乐部的教练,中年男人的身体比思想反应更快,潜意识往后一躲,躲开了致命一刀,但脖子上还是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中年男人站起身,捂着伤口,满脸的不可置信。 然后是悲伤,是后怕,是恐惧。 再然后,是滔天的愤怒。 “你他妈……”中年男人摆出一个标准腿功姿势,挺身拧腰,眼看就要踢出一个鞭腿,直指妇女的太阳穴。 就在此时。 砰。 那是硬物敲击后脑勺的声音。 “?”伴随着脑海里显现出的第三个问号,中年男人应声倒地。 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衣,戴着黑色口罩,露出的眉毛已然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手里正抓着一根棒球棒。 “你没事吧?”老者开口,声音沙哑。 “你……你是?”妇女哆哆嗦嗦,看向生死未知的丈夫。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想杀了他吗?”老者将棒球棒插到地上。 妇女看看黑衣老者,又看看中年男人,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你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这种垃圾,不值得让你失去一切,如果你相信我,现在离开,我会保证他从你生命中消失。”老者半蹲在地上,语气诚恳。 “……”妇女沉默,皱皱眉,脑子飞速运转,过了一会儿,好似做了极大的思想工作,开口问道,“那我需要,给你多少钱?” “我乃靠拯救弱小,吸收感谢而存活的义警,一声谢谢足矣。”老者在口罩中笑笑,摆摆手。 “谢……谢谢你……”妇女连忙下跪,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跌跌撞撞离开现场。 她并不完全相信眼前这位神秘老头,但现在的她只想赶紧逃离这块噩梦之地,带上小天远走他乡。 老者目送妇女离开,刚一回头。 一记又快又狠的鞭腿映入他的眼眶。 毕竟是老了,老者没有躲开这记鞭腿,只是用手臂下意识一挡。 咔擦。 老者大惊,赶忙后退十来步,刚想用右手去取腰上绑着的辣椒水,却发现右手手臂已经骨折,动弹不得。 再一看前方。 那中年男人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正用手摸着后脑勺,摆出一个搏击姿势,嘴里骂骂咧咧:“今天真是他妈的,撞了邪……你个死老头,老子先杀了你,再杀了那臭婆娘……” 这姿势…… 是个练家子…… 老者皱紧眉头,直呼大意,赶忙用左手去抓腰包。 中年男人哪能给他这个机会,大踏步上前就是一记狠辣的右勾拳挥出,眼看就要砸向手忙脚乱的老者。 砰。 “又……又他妈是谁……” 砰砰砰。 纵使是铁打的后脑勺,被棒球棒砸五下,也会出事。 “你为什么……没去上学……” 昏迷前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一身校服,中年男人闭上眼,嘴里嘟嘟嚷嚷,瘫软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 “呼,呼,呼,呼……”骏亮扬着眉毛,瞳孔放大,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抓着棒球棒在原地喘着粗气。 老者抓着腰包,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骏亮。 悄悄躲在一旁观察状况。 找准时机出现给予关键打击。 解除危机后脸上挂满难以掩饰的喜悦。 是本能。 是和自己一样的,英雄的本能。 “现在是什么心情?”没来由的,老者问出一句。 “开心,非常开心。”没来由的,骏亮答出一句。 “如果我不出现,你会怎么办。” “已经找好了趁手的石头,准备从背后偷袭这个王八蛋。” “你叫什么名字?” “骏亮。” “骏亮,我老了,你有兴趣继承我的一切,成为下一代‘义警’吗?” “有什么好处?” “你会收获到无数感激的,崇拜的,充满星星的目光。” “我愿意。” —————————————————————————————————— 小马哥接过苏燕灵递来的三炷香,插在香盒中,对着师父的遗像拜了三拜。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光明都可以解决,而身为特警的小马哥,也利用光明的身份解决了许多事。 但正如师父所说,世界很大,总有一些光明没办法照射到的地方,需要用黑暗去对抗黑暗。 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绝不盼望悲剧的发生,但总要为了悲剧做好一切准备。 而今晚。 眼皮一直在狂跳的小马哥十分确定,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准备,或许都能用上。 “老公,加油!”苏燕灵将一串子弹挂到小马哥肩膀上,踮起脚狠狠亲了他一口。 “口水太多啦。”小马哥擦擦嘴,用手指弹了一下苏燕灵的额头,满脸宠溺。 “不过老公,这次真的能用上这个‘东西’吗?当初跟你一起把它从国外战场偷回来,我一直以为它是象征我们爱情的吉祥物而已。”苏燕灵拍拍后备箱,回想起那段往事,忽然很开心。 “如果杨见说的都是真的,这玩意可能还干不过他。”小马哥一边拍拍手里的步枪弹夹,一边坐上轿车。 “我也想去看嘛。”苏燕灵趴在车窗上撒娇道。 “我只是把武器运过去放着备用,还不一定打起来呢,男人的聚会你来参加干什么,乖乖在家待着。” “哼,大男子主义。” “乖啦。”小马哥又弹了苏燕灵一下额头,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这雨,真讨厌。 目送小马哥离去的背影,苏燕灵不再强装镇定,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浑身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 虽然这种情况发生过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今天,唯独今晚。 直觉敏锐的苏燕灵非常紧张,甚至手心都出了汗。 老公。 一定要活着回来。 苏燕灵咬咬牙,心纠到了一起。 —————————————————————————————————— 是夜。 瓢泼大雨。 天堂小屋。 “我有很多名字。” “但今天,我是死神。” 柳伯牙上前一步,对着被吓到瘫软在地的王剑。 一掌挥出。 “喂!” 柳伯牙愣住。 他听到门外,自己的右手方向,传来一个粗犷冷静的男声。 皱皱眉头,柳伯牙收住掌锋,愣在原地。 “外面呢。” 空气中除了雨气,柳伯牙还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非常不对劲。 好像,是极度浓烈的火药味? 放弃进攻王剑,想一探究竟的柳伯牙转身出了屋子,看向右方的不速之客。 只一眼。 “!” 这他妈也太夸张了吧? 这是什么混蛋疯子?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 照亮了天堂小屋的正院。 也炸开了柳伯牙的头皮。 都不用他主动运功,他的身体已经被动的开启绝对防御,将所有真气凝聚在一起,准备抵挡来自不速之客的攻击。 “我看你这么强,走路踏雨无痕,一掌轰开防盗门,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这个?” 小马哥笑笑。 扣动了肩膀上扛着的。 rpg32肩射式单兵反坦克火箭筒。 的扳机。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绝望之夜 千钧一发之际。 好似回光返照。 柳伯牙想起了出师之前在武当山百叶道观与师父最后的那次进修。 “师父,现在满天都是飞机,满地都是汽车,人都可以上月球了,练这个真的有前途吗?我能挡住子弹吗?能挡住多少?” “子弹?哼,你跟我来,师父教你最后一招。” 鹤发童颜的百叶道长挽起道袍跳下山崖,脚尖运起真气,踩着碎石和枯枝,几个纵身,便来到了半山腰一座废弃的亭台中。 不用回头,百叶道长知道早就青出于蓝的柳伯牙肯定已在身后。 深吸一口气,百叶道长脱下道袍,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背心,露出一副与他长相完全无关青筋暴起的恐怖筋肉,好似发射魔封波的龟仙人。 走到亭台靠近悬崖的栏杆处,百叶道长一把扯开破旧的帆布,一架青铜黑漆古色古香的大炮出现在柳伯牙面前。 “知道这亭台叫什么名字吧?”百叶道长拍拍大炮,回头。 “知道,叫英雄炮亭,据说战争期间有位勇士为掩护战友撤退,在这座亭台靠着一架大炮拖住了敌人装备精良的大部队,故此得名。”柳伯牙看着面前这台保存良好,明显有定期维护的青铜大炮,满脸诧异。 “那位阻击敌人的勇士是我父亲,而这架大炮是我的传家宝,好消息是,还能用。”百叶道长用手搓揉一下导火线,从地上抱起一颗铁炮弹,塞进大炮筒。 “所谓的‘好消息’,是什么意思?”柳伯牙看着不到动真格从不脱下道袍的师父,胸中涌出一丝不妙。 “你过来,用这个轰我。”百叶道长抚摸着炮身,满脸慈祥的微笑。 “哈!我懂了,师父你是让我出师之前背上弑师的滔天大罪,然后被整个江湖排挤追杀,以养蛊的方式逼我练就绝世神功,真有你的我的好师父!”柳伯牙竖起大拇指,但随即立马摆摆手,“别开玩笑了,师娘还在道观等我们回去吃饭,你赶紧……” “劣徒柳伯牙听训!” 收起温和,百叶道长宛若降世的韦陀,背着手横眉立目,运起真气大喝一声,震得整座亭台嗡嗡作响,亭外树梢上闲聊的鸟儿也纷纷下落。 “不肖之徒知错,望师父息怒!”柳伯牙大惊,赶忙双膝跪地,双手合成拳掌。 “伯牙顽徒,为师知道单论气功来说,如果不是你有意相让,为师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乃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天赋过人,未来不可限量,但你且需谨记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道理……你现在所掌握的气功已臻化境,凡尘俗世中堪称天下无双,难逢敌手,但你也清楚,如今的时代大不一样……武学修炼需要极高的‘天赋’与极多的‘时间’,在如今这个高度发展的时代理所应当会被淘汰,但人类很聪明,为了弥补‘暴力’的缺失,制造出了更大的暴力,也就是这些威力巨大的火器。” “但是。” “但是?”柳伯牙感受到一股莫名运行的气,抬起头。 “在气功之上,在核弹之下,还存在一种已经失传已久的东西,叫‘武功’。” “而在众多武功当中,有那么一种功法,诞生于武当山上,横空出世后以一己之力对抗世间存在的所有‘暴力’。” 看着百叶道长摆出的飒爽姿势,柳伯牙瞪大双眼。 “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弱胜强、万法归一、四两拨千斤,正是。” “太极是也。” —————————————————————————————————— 左手高举,手心向上,掌心微舒,肘尖下坠,肩向下沉,是乃阳掌。 右手下浮,手心向下,手指微舒,肘尖抬高,肩往上提,是乃阴掌。 仿佛是错觉,又好似真的凭空出现。 在rpg反坦克导弹射向柳伯牙的一瞬间,在柳伯牙摆出太极起手式的千分之一秒。 一张气体八卦图,在柳伯牙身前猛然展开,变成一张巨大的橡胶渔网,罩住了袭来的导弹。 已经凋零到几乎灭绝的武学界向来有一个常识,那就是气功归气功,武功归武功,这两门提升人体潜能的功法,一个修内,一个修外,修习方式完全不同,想要学好任何一门,都得付出以“三十年”作为基础时间的努力,从来没有“高手”愿意浪费时间两个一起学。 但是,人的好奇心永无止境,从古至今所有习武之人都很好奇一个问题。 如果。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诞生出一个武学奇才,同时掌握了武功加气功还融合得好,那么,那种崭新的功法,会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知道答案。 柳伯牙也不知道。 因为这是眼前这张融合武功加气功的气体八卦图,是他刚刚在生死之际,回忆起师父教过的内容,莫名其妙使出来的。 此时此刻的柳伯牙,就好像李连杰版《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一样,脑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是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儿,然后任由身体做出反应。 化圆。 煽气。 运流。 起势。 去势。 少林足球。 周星驰。 火星人。 赵薇。 赵薇? 柳伯牙皱皱眉,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看见,自己右手的食指上,有个圆柱形的炮弹,正在像篮球一样打转。 “哈哈哈哈哈,你真是个不得了的怪物啊。” 小马哥并没有被眼前景象震慑多久,珍贵的炮弹只有一发,将肩膀上已经无用的rpg扔到地上,他从腰间抽出格洛克,一边往柳伯牙走一边射击。 柳伯牙右手转着炮弹,伸出左手阳掌,面对飞来的子弹左扇右拍,运用太极之势的柔软与气功的刚硬打乱了子弹的气流,将它们甩向四周。 子弹失去火药产生的助推力,打到墙壁,门外顶棚和承重柱上,随后掉得一地都是。 果然没用。 小马哥扔掉格洛克,人已经站到了柳伯牙身前。 二人都是188,彼此平视,眼中皆是满满的无惧。 柳伯牙将右手的炮弹轻轻一扔,扔向庭院被大雨打湿形成的泥地中,看着面前的小马哥,挑挑眉毛。 我有无惧的资本。 这个纯靠火器,肉体和气势看得出只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的小人物又是凭什么? 刚想到这儿,一记势大力沉的右勾拳已然挥到了柳伯牙的左脸。 这种单纯靠人体力量的拳头怎么可能突破柳伯牙的防御。 都不用运起真气,只是伸出左手轻轻一拍,小马哥险些一个踉跄。 重新摆好姿势,小马哥再接再厉,又是一个左勾拳轰出。 还是一拍。 到第三拳时,明显放水的柳伯牙实在忍不住,伸手抓住小马哥的右手,满脸莫名其妙:“子弹我都不怕,你为什么觉得……啊!” 柳伯牙大叫一声,吃痛撒开手,皱眉看向地面。 一双特制大头铁板马克鞋,正狠狠踩在他毫无真气防备的右脚背上! “你他妈的学《功夫》是吗!”被这种相对于自己而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破了防,柳伯牙勃然大怒,不再因欣赏而心软,伸出手就要挥出绝命掌终结小马哥的生命。 但是。 龇…… 刚一抬头,伴随一声喷雾器响,柳伯牙感觉有什么液体喷到了自己脸上。 液体的分子结构散乱无章,比炮弹可难躲太多,那一滩液体化为气雾,纵使柳伯牙体内的真气有所防备,但还是漏跑出一些盖到了柳伯牙脸上。 后退几步,柳伯牙闭上眼,摸着脸,又用鼻子闻闻气味。 “你他妈还带了辣椒水?”柳伯牙越揉眼睛越痛,一时间丧失了视觉。 “刚开始呢。”小马哥从身后又掏出一小袋东西,洒向柳伯牙。 吸吸。 吸吸吸。 这是。 面粉?! 柳伯牙忽然明白小马哥要做什么,但为时已晚。 “炸不死你,我们就死。”小马哥拿出一根特制的大号火柴,在皮鞋上一划,跟着面粉一起丢向柳伯牙。 在科学上有个词语,专门解释面粉遇上明火的现象。 尘爆。 火柴的火焰迅速传播于柳伯牙面前的整个粉尘空间中,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瞬间释放大量热量,形成高温高压的环境,产生了一场足以炸残烧死一个人的爆炸。 柳伯牙化为一个火人,从遮雨棚冲出,冲到了大雨磅礴的小屋正院中,在黑暗的雨中泥地上打滚。 “怎……怎么样了……”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的王剑还处在状况以外,只是从屋内探出头,看向小马哥茫然的问道。 “带枪了吗?”小马哥伸出手。 “妈的下班了过来玩游戏怎么可能带枪?”王剑猛烈摇头。 “……哎,早就跟你说了枪是我们的命根子,要随身携带。”小马哥盯着黑暗的正院,眉头紧皱。 本以为rpg就能解决掉他,为图轻便自己只带了手枪和一些师父要求他执行拯救任务时无时无刻都要带在身上的“常备”之物,自动步枪刚好放在车上。 而现在回去拿的话,怕已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 正院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一个人。 那人浑身湿透,眼睛血红,龇牙咧嘴,脸上黑一块红一块,好似地狱杀出的恶魔,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小马哥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起来。 “很好,你这个有勇有谋的王八蛋,如果不是这场雨,老子还真有可能死在这里。”柳伯牙怒发冲冠,咬牙切齿,手上逐渐用力。 而小马哥哪怕被掐得快要失去意识,却还是在用双腿猛踢柳伯牙。 “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凭什么有这个胆量来……哎哟……” 今天他妈的是撞鬼了吗? 柳伯牙松开已然晕厥的小马哥,转过头。 “大叔,你的头真硬啊。”不知何时出现的成岚满头大汗,手里捏着豪爷放在橱窗作为展示用签名棒球棒,指着柳伯牙笑道。 这世界上有后脑勺被猛砸一下还屁事没有的人吗? 这是人吗? 成岚的双手微微发抖,但那无与伦比的勇气还是让他接着举起了球棒再次朝着柳伯牙的正脸挥下。 却被柳伯牙一把抓住球棒末端,稍稍一拧。 太极之势贯穿球棒传到成岚身上,成岚整个人失去重心,原地转了七八圈,重重摔到地上,摔得他浑身酸痛,晕头转向。 大雨渐渐小了下来。 空气一时凝固。 柳伯牙心静如水,面沉似海,毫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成岚。 那张充满稚气却又坚定无比的脸,恍惚间与他那不争气的儿子重合到一起。 滴。 滴。 滴。 左手的手表忽然响了起来。 抬手看看。 那是一分钟的倒计时。 深吸一口气。 柳伯牙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柳伯牙走向成岚,收起所有轻视,表达出自己的尊敬。 至少在胆量和勇气方面,今晚他遇到的这两个敢偷袭他的,都是与他平等的对手。 “刘……”成岚头昏脑涨,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但看到人影,还是下意识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刘什么?”柳伯牙脱下风衣外套扔到一边,双掌涌起一团肉眼可见的球状真气。 “刘德华。”成岚左手捂住疼痛不堪的额头,右手竖起中指。 “哈哈哈哈哈,好样的,你就带着刘德华的名字,去跟阎王唱忘情水吧。”柳伯牙笑得豪迈,走到成岚面前,向着地上的成岚挥出一记绝命气功掌。 “啊啊啊啊啊啊!” “?” 还来? 万分之一秒。 绝世高手柳伯牙余光瞥向一旁。 只见一个跟成岚一般大小还穿着校服的稚气高中生,胸前正抱着一个大号抱枕不惧生死的冲向自己的右掌。 拧眉。 柳伯牙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副画面。 那是孩童时期的柳子期,拿着抱枕想要跟自己玩“枕头大战”,却被自己严加训斥,导致他哭着离家出走的场景。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这种时候。 想到这个? 掌已挥出,带着杀意,绝无收回的可能。 但下意识,完全是下意识。 柳伯牙将掌心中的真气卸掉大半。 即便卸掉大半,这记绝命掌也是当今天下气功第一的大宗师柳伯牙轰出来的。 抱枕里的棉花虽然又卸掉大半,但柳伯牙的右掌掌心,最终还是结结实实的,砸穿了抱枕,砸到了袁安的胸口上。 砰。 趴。 “袁安!” 屋檐下。 响起了成岚痛彻心扉的嚎叫。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怀疑的火苗 “岚……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会尝试到……吐血的滋味……喉咙里全是一坨一坨的,那血腥味,连鼻子都闻得到呢……” “别说话了……” “泽让吉当时……中枪诶……比我更痛苦吧……为什么她会原谅我……” “我叫你别说话了……” “哈,哈,草,好想娶她……岚,如果我死了,她就交给……不,不行,你他妈不能娶她……” “老子叫你别说话了!” “哈,反正也……反正也说不动啦……” 一口浑浊的淤血吐在地上,溅得到处都是。 袁安躺在成岚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安子……袁安,袁安!”成岚满脸热泪,也不敢摇晃袁安,只是伸出手,颤颤巍巍去试探袁安的鼻息。 上天保佑。 呼吸还算匀称。 必须马上送到医院去。 不过…… 成岚抬起头,看向柳伯牙的方向。 而那个方向,他的正前方,已经被回过神来的大人们挡住了所有视线。 王剑手持水果刀,杨见捏着棒球棒,刘玉豪抓着一根折叠凳,挡在二人身前,皆是眼睛血红的盯着柳伯牙。 这群大人不像袁安和成岚这样的年轻后生做事全凭本能,在看到小马哥和柳伯牙这场电光火石的超现实打斗后,他们一直都处于懵逼的状态,也只有杨见率先回过神趁机呼叫了同事增援。 而就在杨见打完电话时,小马哥已经被柳伯牙掐住了脖子。 没人注意到成岚是什么时候跑到柳伯牙身后的,但袁安不顾生死上去为兄弟挡掌的壮举却是历历在目,令小屋内的三个大人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拿起就近的武器,冲到二人面前,护住他们。 但。 但是。 那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看过刚刚任意一帧画面,都能很自然的明白一件事。 他们在场的所有人对眼前站着的充满杀意的怪物来说,不过是屠宰场中被捆绑起来的小鸡仔。 都不需要用上刀子,只是轻轻握住一捏,就能瞬间失去生命。 所以! 所以! 杨见!你他妈快动起你那傻x脑子,好好想想! 这个摆明了是接到任务要杀光屋内所有人的,服务于神秘组织的绝顶高手。 为什么在用掌轰向袁安的时候,刻意收了气力! 莫非。 莫非他也在怀疑这次任务的合理性,是吗? 莫非他其实是个有良心的狗杂碎而不是杀人机器,对吗! 想到这儿,杨见看着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柳伯牙,将棒球棒扔到一边,示意自己毫无威胁,随后开口。 “怎么不在警局等我跑来这里,是因为我跟袁安的私自接触,导致‘任务’发生改变了,对吧?” “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次的任务应该是杀掉我们这些所有跟‘袁安’相关的人?” “是。” “我们都快死了,关于组织的事,还是不能讲?” “不能讲。” “那么我问一个问题,你所在的这个‘组织’给出的情报,一次,哪怕一次也没有错过吗?” “如果你不幸看到我曾看到的东西,那么你也会做出跟我做一样的选择,哪怕组织给出的情报真的有错,为了整个世界的安全,我也会毫不犹豫的……” “但是你犹豫了。” “……” “你对袁安手下留情这件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自己也在怀疑这次的‘情报’出现了错误?” “……” “你也看到了,在场的人都不是怕死的孬种,就算是对我们的尊重,我希望你也能坦诚一点,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杨见目光炽热的看着柳伯牙,“你真的认为,我背后这两个可以为兄弟付出生命,性格单纯,最大的爱好是玩游戏的高中生,身上有着足以毁灭世界的能力吗?” 滴滴滴。 滴滴滴。 未等柳伯牙作答。 他手上的手表主动响起,提示他一分钟倒计时已过。 看看表。 又看看屋檐外的天。 骤然下起的大暴雨,骤然停得无影无踪。 真是恰到好处,连老天都在帮他们。 柳伯牙长舒一口气,身体动了。 不过不是朝面前的众人发起进攻,而是走到正院,捡起自己泥泞的外套,抓在手里。 要走。 却未走。 转过身,柳伯牙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算你们运气好,我很欣赏你和你那位搞偷袭的朋友,而这两个臭小鬼还跟我那儿子年纪差不多,或许是我老了导致心软下不去手,超过了组织给出的限定时间,属于我的任务自动失败,身份代号即刻解除,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普通人,需要回总部接受全方位的心理评估后才能重新进行‘活动’。第二,算你们运气差,我的任务会自动被新的‘代号’接替,而我敢保证,新来的代号绝对没有我这么好说话,况且,就算你们有这个本事阻止新的代号并干掉他,那还会有其他代号接着做事,一直到将所有‘异常数据’修复为止……简单点说,就算我不出手,只要袁安身上的异常数据一天不消失,那今后跟袁安相关的所有人,都会面对来自全世界最光明伟岸力量无穷无尽的追杀,所以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也随便听听……” “如果我是袁安的朋友,我会选择将袁安藏到一个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不会跟任何社会人士接触到的地方,而我知道有这么一个……” 柳伯牙看看众人头上,屋檐顶棚的摄像头。 虽然那摄像头拍不到他,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干掉比较好。 右手卷成筒状,放到嘴边。 “呵!” 一声有力的闷哼,一股肉眼可见的“空气”从柳伯牙的右手射出,将顶棚的摄像头打了个稀巴烂。 “长话短说,我并不是第一个对组织的‘情报’产生质疑的人,在我之前,有那么一个鸽派代号‘23’,不仅叛逃了组织,还在出走前拷贝了组织用于收集情报的‘机器’,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与组织对着干,是组织最头痛的眼中钉,肉中刺……组织的所有代号都有这么一个主线任务,就是追查23的下落,而所有代号中,只有我已经跟他接触过,因为某些原因,这件事,我并没有向组织上报,如果你们想要清除袁安身上的异常数据,探索到袁安的真相,普天之下只有23可以帮到你们。” “那这位‘23’,现在在哪儿?”杨见知道面前的柳伯牙已经起了恻隐之心,赶忙趁热打铁,开口问道。 “为了躲避组织,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飞镖射世界地图,用这种毫无规律的方式更换‘基地’,而上一次见到他,是在阿尔卑斯山下,中立之国,瑞土。” “……带着受伤的袁安去瑞土,期间不仅需要躲避跟你一样强的代号的追杀,还得避开你口中组织那手眼通天的‘监控’,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杨见皱紧眉头,用嘴咬着大拇指甲。 柳伯牙笑笑,又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这记绝命掌虽然只有十分之一的威力,但袁安的身体尚未发育完全,如果不及时医治,找到经验丰富的老中医进行针灸,那他十个小时后便会筋脉寸断而死,这是你们现在需要优先处理的紧急事件。第二,所有的异常数据都是出自于袁安身上,只要你们不再接触,组织只会处理袁安,但我看你们这样子,肯定不会放任袁安不管……不过,为了我家人的安危,我是不会再帮你们了。” 柳伯牙一边说着,一边后退,双手合成拳掌:“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也算仁至义尽不打不相识,如今我已放下身份,即是江湖中人,各位英雄好汉,人各有命,咱们山水有相逢,倘若袁安福大命大能够消除身上的十条异常数据,记得带上地上那位一起来找我喝茶……最后一个提示,接替我任务的9号是个出了名的暴脾气,喜欢徒手杀人,最多半个小时,他就会赶到现场,祝你们好运……” “诶你还没有告诉我们在瑞土哪……” 还未等杨见说完,一眨眼的功夫,柳伯牙便从原地消失,只掀起一阵微笑证明他曾经出现过。 “操……”杨见捏紧拳头,猛锤旁边的承重柱。 不是责怪随性妄为的柳伯牙,他没有杀了他们,还讲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好运。 不过,眼前这个危机虽然解除了,但从柳伯牙简短却又信息量极大的话语中,杨见立马分析出未来所需要面对的重重困难。 十个小时就会挂掉的袁安,神秘组织的高手全方位的追杀,叛逃组织的“代号”23,要将袁安带去瑞土。 想到当初柳伯牙那被局长亲自接待的身份,想到自己这边所拥有的能力,如果说这个组织是服务于光明之外的“最大”的光明,好像…… 好像,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到底袁安是为什么,会惹上这样一个机构。 十条异常数据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 他妈的。 不管了,先把找个安全屋把他们藏起来再说…… 不对,去安全屋前,还得将袁安送到医院治疗。 但现在如果去医院,暴露在公众场合,又一定会被那个组织发现。 但如果不去医院,自己又他妈去哪里找什么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多久了? 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着急到快要气血攻心了? 杨见揪着头发,憎恨自己的无能。 然后听到了什么声音,回过头。 “嗯,已经快到了?你是怎么知道……算了,你快点来,袁安只剩十个小时可以活,那个怪物走了,但是还有一个怪物要杀过来啦!” 得知袁安还有十个小时,成岚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在听到柳伯牙说完后,毫不犹豫掏出手机,拨通言星河的电话。 杨见看着成岚。 成岚虽然性格莽撞了一点,总是凭本能和直觉做事,但头脑向来够用。 因此在这个时候,在听完了柳伯牙的话后,他会第一时间去打电话的对象。 大概率,是能够解决眼下问题的人? 杨见脑海里蹦出一个名字。 言星河? 在柳伯牙给到的资料中,那个带着袁安和成岚去妈港赢了五十个亿的富二代公子,天才少年? 他要过来? 怎么过来?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不是吧,这么夸张? 杨见闻声抬起头。 天空中,一辆民用直升机正由远到近疾驰而来,以极其娴熟的驾驶技术稳稳的停在了小屋正院之中。 螺旋桨缓缓停住,飞机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个人。 一个鹤发童颜戴着驾驶头盔的老者,一个戴着眼镜剑眉星目脸上写着聪慧与成岚袁安年纪相仿的高中生。 “唐叔!言星河!在这里!”成岚将袁安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向着院内二人挥手。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快把袁安抬上飞机,具体情况你飞机上跟我说。”言星河急急忙忙跑到二人面前,拍拍成岚的肩膀,皱紧眉头去探袁安的鼻息。 老袁安现在正昏迷不醒,证明这次很有可能是伴随终生的创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我来帮忙。”王剑总算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走上前去。 “我也。”刘玉豪吸着大肚子半蹲到地上。 在场几个人配合得井然有序,小心翼翼的将袁安抬到刘玉豪宽大憨实的后背上,往直升机上跑去。 “言星河对吧?”杨见并没有跟着去凑热闹添乱,而是站在原地,叫住言星河。 “嗯?你是?”言星河回过头。 “比起我是谁,我倒想问问,你是谁?”杨见双眼如炬,死死盯着言星河。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言星河被杨见的眼神盯得心虚,下意识避开。 “另外一个袁安现在还好吧?”杨见毫无根据的扔出一句。 “你……”言星河惊恐的看向杨见,随即立马发现自己失态,赶紧想要调整表情,但为时已晚。 “本来还不确定,现在差不多明白了……”杨见挠挠头,“我就说为什么你能去妈港赢到五十亿,为什么会突然转到袁安班上,为什么现在还能未卜先知一样准备好手术室和运送用的直升飞机,为什么那个长得跟袁安一模一样的人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如果用穿越时空来解释的话,那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你想怎么样?”言星河深吸一口气,看向杨见。 “袁安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的安危大过一切,眼下的难题一大堆,所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且我知道就算真的问你,你也不会跟我说实话,所以我会按照这条线索,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开整个谜题,”杨见从口袋中掏出香烟,叼在嘴里,“放心,看你们隐瞒得这么好,肯定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只是想从大人的角度给你一点建议。” “什么建议?”言星河看着杨见,嗅到了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同类气息。 “当一个人从未来穿越到现在,想要进行所谓的改变或拯救时,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同时也想着毁灭……时间旅行的规则我不太清楚,但敢于利用时间旅行去实现什么梦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是‘野心家’,在他们的心里,‘目的’肯定大于一切,为此,牺牲再多的人,扰乱了再多的现实,制造再多无辜的惨案,对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 “因此我希望,这种人所说的任何话,你最好不要全信……有时候,当你身在局中是很难看清全貌,不妨找个机会跳出来,换个角度好好想想,如果你来自‘未来’,那么‘现在’对你而言,算是什么?” 杨见吐出一口烟,点到即止。 言星河看着杨见,点了点头。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带着你的所有秘密主动来找我,记住,未来的人是没有资格私自撰写我们历史的,因为当他们离开后,所有的烂摊子都会由我们自己背负……你仔细想想,现在发生的这么多事,有多少是跟他有关?” “我明白。” 言星河皱眉,点点头。 带着一丝怀疑的火苗,转身,奔向飞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冰山与雪鱼 瑞土。 千里冰封,万里雪国。 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这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国家,也是全球最富裕、社会最安定、经济最发达和拥有最高生活水平的国家之一,其永久中立的身份,政策的长期性、完善的金融体系和银行的保密体制,使得它成为世界各地投资者们最安全的避风港,其地大物博,丰富的旅游资源,历史沉淀和物资供应,也成为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最好的隐居之地。 瑞土位于气候多变的北温带,高耸入云的阿尔卑斯山脉成了它最好的分界线,将春夏秋冬严格划分成各不相同却又美至妙极的盛景。 雪山,湖泊,草原,教堂,古堡,不管走到哪里,随意眺望,目之所及,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最顶级的画家用最丰富的颜料勾勒出来一般美丽,被誉为“上帝居住的地方”。 欧洲屋脊。 好似一位羞涩少女般常年被云雾笼罩隐隐若现的少女峰上。 有一座建在海拔3454米高的,欧洲最高火车站,少女峰站。 一小时一班的冰雪列车缓缓驶进站台,充满热气的车门打开,一老一少满脸霜气,眉毛上都是冰晶,迎着凛冽的寒风踏进列车车厢。 皆是一脸的沮丧。 “你随便找个位置坐,我去问问售票员,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唐叔解开脖子上的围巾。 “唐叔你好点了吗,背包里有热水,要不要喝点?”成岚拉开背包就要拿出保温瓶。 “嗨,刚刚只是不小心摔倒了,你以为你唐叔这么脆弱?”,将围巾扔给成岚,唐叔揉揉他的头。 “好嘞。”成岚也没揭穿,接过围巾放进身后的背包,拍拍头发上的碎雪,坐到一个垂钓者打扮的白人旁边。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最近这片区域有没有出现一些特别奇怪的人……”瑞土一共有十七个德语州,因此最广泛的官方语言是德语,而此时的唐叔正用一口流利的德语向售票员打听有关于“23”的信息。 “不好意思……”售票员下意识后退一步。 一如既往,已经是第三天,几乎跑遍了半个瑞土,这是不知道第几百个表示自己无能为力的路人。 “谢谢……” 唐叔友好的道谢,叹了一口气,坐到成岚对面的座位上,对窗外冰山雪地的绝美风景丝毫不感兴趣,闭上眼睛小憩的同时陷入沉思。 果然,用这种穷举一样的寻人方式四处乱撞,就好像大海捞针一样,能找到“23”的几率跟买彩票差不多。 但不用这个办法,又能怎么办? 23,23,23。 根据成岚的复述,那位良心发现的恐怖气功大师柳伯牙透露出来关于“23”的资料,仅仅只有“他在瑞土”“他是个人类”而已。 瑞土一共26个州,他在哪个州?作为世界性神秘组织的一员,他是黑人、白人、黄种人还是棕种人?他的真名叫什么?他是男是女? 通通。 通通都不知道。 再加上这里是瑞土,社交恐惧症的天堂,就连熟人之间交往都充满距离感,自己这样到处打听,一半以上的瑞土路人甚至没听清楚他的问题就满嘴骚瑞骚瑞避之不及的逃开。 根本就是地狱级别的寻人难度。 印象中,“蜂鸟”好像有说过,退役要来瑞士定居,要去找他? 自己这群人现在正被闻所未闻手眼通天的组织追杀,要将好不容易才从“战场”退役,如今大概率家庭美满幸福的老友牵扯进来吗? 唐叔觉得很头痛。 而更头痛的,还是他的身体状况。 尤其是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在冰天雪地,山川河流,深山老林中寻人,今天在少女峰上,如果不是在“基地”憋得不行嚷嚷着一定要跟他一起出来的成岚在场,自己或许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雪山中。 这种天气,倒在这种寂静的无人区,那就跟已经死掉差不多。 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叽叽喳喳自来熟的话多小鬼,还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个。 叽叽喳喳的。 自来熟。 话多小鬼。 现在正在干嘛? 前方越来越热烈的讨论声打断了唐叔的小憩,唐叔皱皱眉,睁开眼,耳朵还没有完全苏醒,但眼睛却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对面座位的成岚,竟然正跟一旁的渔夫模样的白人,有说有笑的比比划划。 有说有笑? “那个,成岚,你会讲德语?”唐叔打断二人的谈话,下意识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普通话我都说不明白。”成岚摆摆手。 “那你听得懂他讲话?” “完全听不懂。”成岚哈哈笑道,大方承认。 唐叔越来越迷糊,又用德语问一旁的渔夫白人:“不好意思,我的这位小兄弟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但他好像对我钓的鱼很感兴趣,用双手比划着长短大小,平时很少有人问我这个,一时兴起就多讲了几句,发现他听不懂我的话,所以跟他比划了一下我刚刚捕获到的好东西……如果您介意的话,我立马换个座位。”渔夫白人是典型的瑞土人,绅士,有礼貌,但言行举止中总是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特质。 “不不不,完全不介意,只是有些好奇,都说瑞土人性格冷漠,为什么这位小兄弟跟你搭话就算你听不懂也会继续交流下去?”唐叔直起身体,忽然好奇。 “怎么说呢,可能是这位年轻人的笑非常真诚吧,在我们瑞土,很难见到这么纯净的笑容。”渔夫白人看着总是满脸微笑的成岚,对他竖起大拇指。 成岚啥也不懂,但还是回了两个大拇指。 “所以成岚,你刚刚跟这位白大个说了啥?”唐叔看向成岚问道。 “我跟他说,你们瑞土的少女峰,真是又大又长,还带了点曲线,真的就跟少女一样,而他又跟我形容在他们那个地方,街上的美女都是这样的曲线紧实,前凸后翘……果然色情才是国际通用语言!”成岚说得斩钉截铁,将刚刚比过的手势重新比了一遍。 那渔夫白人不住的点头,意思是成岚比得对,就跟他刚刚捕捉到的雪水鱼一模一样。 是吗。 如此鸡同鸭讲,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这人缘超好的好色臭小鬼都能进行下去。 前两天如果带他出来,说不定已经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嗨。 还是先帮这小子解开误会吧。 不好意思告诉渔夫真相,三言两语,唐叔将渔夫的身份和目的问清楚,随即当起了翻译,转身向成岚科普。 原来眼前这位身材高大,充满绅士风度,手上全是老茧长得好像瑞土网坛天王费德勒一样的白人渔夫,真名也叫费德勒,职业是瑞土的“钓鱼师”。 可千万别小看这个身份。 在瑞土,环保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类生产指导准则,还拥有大名鼎鼎的瑞土动物保护协会,对于所有动物保护的鸡毛蒜皮条款加起来能够写成好几本圣经。 这种环境下想要从事钓鱼如此“残忍”的活动,就必须得考取相关的“钓鱼资格证”。 取证期间,作为一名预备钓鱼师,不仅得掌握瑞士现有所有鱼类的生活习性,活动规律以及与生态相关的保护法则,还得学习如何正确的去除鱼钩才不会“让鱼感到过多痛苦”这样离谱的“职业手段”。 可以说,每一名在瑞土考到钓鱼资格证的钓鱼师,同时也是环保生态专家,对瑞土各种湖泊山川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些专业的导游。 不过。 困难重重的付出,往往意味着丰厚的回报。 瑞土伴随阿尔卑斯山脉而生,而阿尔卑斯山上清澈的冰雪融水也是各大湖泊最主要的流量来源。 这些湖泊由于常年低温导致鱼的种类很少,但又因为湖水中富含丰富的矿物质以及低温的关系,让这些湖水鱼的肉质鲜美,营养丰富,爽口嫩滑,好过瑞土市面上几乎百分之百的“进口鱼”。 因此。 因为取证苛刻而稀少的钓鱼师,过于优良的鱼肉品质,加上每个国家的人都有喜好“本土出产”食物的归属感,使得在瑞土,只要是专业钓鱼师吊上的湖鱼,无论大小品种,一斤都在500瑞土法郎(人民币3500元)起步,供不应求。 而遇上品质和斤两都在标准线以上的“好货”,更是需要拿到鱼类市场去拍卖——什么都缺,从来不缺钱的瑞土人,经常将一条来自有名钓鱼师出产的优良湖水鱼拍到天价。 而今天,唐叔和成岚,恰好就遇上这么一位小有名气的钓鱼师费德勒,脚下的渔护箱子中装着两条在少女峰圣恩湖守了三天才钓上来的顶级好货——“雪山鲢鱼”,正要拿到唐叔他们的落脚地,少女峰旁美丽的旅游城市“因特兰肯”中最具盛名的“图恩渔市”进行拍卖。 “……”听完唐叔讲的一切,成岚扶着下巴,挤眉弄眼的看着费德勒,又看看费德勒脚下的箱子,沉默良久,拱起手放在嘴边,小声的对唐叔说道,“唐叔,跟你商量个事儿。” “咋了?”唐叔看着成岚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好笑,“他又听不懂,大点声说,没事。” “言星河在这里,所以咱们不缺钱的对吧?” “少爷吩咐过,就算没有他的指示,只要你需要用到钱,而我也觉得没问题,你就可以随便用。”唐叔躺到软软的椅子上,舒展身体。 “你刚刚不是说,这瑞土雪山湖水的鱼,营养价值特别高,还很好吃吗?我寻思吧,袁安虽然现在还没醒,只能靠流食维持生命体征,但我看最近他的脸色已经慢慢恢复正常,说不定随时会醒,这病人一旦醒了,肯定得吃点好东西补补,这破瑞土全是那些脂肪含量超高的肥膘牛肉猪肉,不太适合大病初愈的人……所以我想,把这两条鱼买下来,备在家里,等袁安醒了,给他弄点鱼肉粥来吃……袁安这小鬼啊,从小就喜欢吃鱼肉,说是吃鱼肉能够变聪明,这次作为他的小爸爸,我觉得我有义务帮他搞到这两条鱼……唐叔你觉得呢?”成岚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滑稽。 哈哈哈。 这古灵精怪的小鬼头。 难怪人缘这么好。 “行,我帮你问问,”唐叔点点头,没有给出任何意见,转过头看向正在擦拭鱼轮的费德勒,“朋友,请问你的这两条鱼可以卖给我们吗?价格好商量。” “首先谢谢你们的赏识,但我已经答应了鱼市的拍卖会,这两条鱼是今晚的压台大戏,瑞土人最讲求信誉,我不能爽约,对不起。”费德勒表达感谢的同时又委婉拒绝,话说得滴水不漏。 “那你这两条鱼,平时的拍卖价会是多少?” “小的那条大概在5000法郎左右,大的那条不好说,总之也不会超过30000法郎吧。”费德勒将鱼轮拆开,整理里面的鱼线。 “我给你10万法郎,两条鱼卖给我。”唐叔微笑,看着费德勒。 “……”手一抖,费德勒险些将手中的鱼轮掉到地上,抬起头看向唐叔,皱起眉头,好像没有听清楚。 “这鱼不是我要,是这位跟你很投机的小兄弟要,他有位朋友生了病,想拿这两条鱼给他补一补,”唐叔一边说着,一边将成岚怀里的背包拿过来,打开,抽出一叠十万的法郎钞票,摆在自己面前的折叠小桌子上,“连箱子也一起卖给我吧,可以的话,这钱就是你的了。” “对不……”费德勒眉头越皱越紧,挺起胸膛,再次开口。 “诶,别说对不起,这样……”唐叔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叠十万,摆在前面那叠上面,“可以验清超偏真假再交易,20万,买你两条鱼,怎么样?” “对不起,”费德勒将鱼轮收进渔箱中,拎起箱子站了起来,满脸愤怒的看着唐叔,“或许你很有钱,但是你可能不清楚,信誉和真诚对于一个瑞土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永远也买不到的东西,是你们这种充满铜臭的土包子永远也不会理解的品质,我答应了拍卖会拍卖这条鱼,那么在我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从我手里买走它!” “活着的时候,对吗?”唐叔仰起头,身体微微前倾,将最后两个字读得很重,眼睛渐渐眯成一条缝,毫不掩饰的释放着自己的杀意。 看着眼前精瘦亚洲老头的忽然变成这副模样,牛高马大的费德勒瞬间感觉自己小了一截,全身就好似浸在冰湖中钓鱼一般透心凉。 但强大的自尊心还是令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唐叔。 “不错。”唐叔满意的点点头,躺回椅子上,空气又变得轻松起来。 “拍卖会就在图恩渔市进行,任何人都可以进场拍卖,想要的话请通过正常手段获得,以及,你告诉这位小兄弟,如果他能等,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专门为他患病的朋友钓两条更好的。”费德勒说完,浑身打着冷战,头也不回的去到另外一节车厢。 留下面带欣赏的唐叔和满脸懵逼的成岚。 “咋回事啊唐叔,这人一惊一乍的,这么多钱都买不到他的鱼?也太贵了吧?”成岚捏着桌上的钞票,咂嘴。 “他们瑞土人就是有点别扭,一定要咱们去拍卖会现场买……” “那就去买呀,很远吗?”成岚回头看看费德勒的背影,对他手里拎着的渔箱虎视眈眈。 “也不远,就在因特拉肯,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去买鱼的时候……”唐叔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气,想到寻人未果的烦恼,叹了口气。 “那这样唐叔,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23,然后我去拍卖会买鱼。”成岚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点点头。 “你……你德语法语英语一个不会,连普通话都说得充满了渝都口音,怎么买?” “那你现在教我几句应个急。” “你……” 唐叔看着大大咧咧,一脸认真,满脑子都是想着给自己大病的朋友补充营养,全凭本能行事勇敢又善良的成岚,恍惚间想起了自己那群“战友”,又想起成岚看到自己在雪地摔倒后连滚带爬冲过来扶自己的场景。 这臭小鬼,真是适合当兵啊。 “兔崽子,算了算了。” 唐叔越看成岚越喜欢,抿着嘴,一脸慈祥。 “图恩渔市,咱们快去快回。” “好诶!” 成岚举起双手,振臂欢呼。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钱神拳 “唐叔,我这算不算是耽误你时间,毕竟现在找23最要紧……”成岚扶正背包,看着面前热闹的集市,满脸兴奋。 “也不算,这些天我陷入了一个盲区,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市区的监控,另一方面是认为类似‘23’这样的人可能会住在远离市区荒无人烟的地方,因此一直在探索周边的郊区,反而忽略了近在眼前如此热闹的市场,只不过,这种地方肯定很容易被‘组织’发现,得先做一下伪装……”唐叔指指街口的世界特产杂货铺。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再出来时,已经是两个裹着头巾,戴着墨镜,带着口罩的沙特阿拉伯小感冒风格打扮的“王子”。 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唐叔每天外出奔波寻人,成岚和言星河则一直在那家世界排名前十,对顾客身份保密等级极高的六星级‘紫藤’酒店照顾昏迷不醒的袁安,所以从来都没有好好逛过脚下所在的这座世界闻名的旅游城市——因特兰肯。 因特兰肯,这个名字源于拉丁文,原意为“两个湖泊之间”。这个名字将这座城市的特点描述得十分精准,因为它确实在布里恩湖和图恩湖这两个冰川湖泊之间,因此又名“湖间镇”,历史悠久,氛围古老又充满文化气息。 这里整年气候温和,湖光山色,环境优美动人,既能泛舟在两个湖上观光游览,也能乘坐高空缆车登上阿尔卑斯山的高峰,最适合各种休闲的活动与运动,是世界十大滑雪胜地之一,在维多利亚时代便已经是向往湖光山色的人士所倾心的“梦想城镇”。 瑞土最壮丽的峰峦和冰川都好似被两湖之水滋润,在四周拔地而起,保护着这座城镇,城内整体偏英国风味,有马车、花园、市集、购物街、餐厅、赌场、湖面游船、主题乐园和许多建在山上交通便捷的度假村,是全世界有钱有权的人进行休闲和会议旅游的首选地。 因此,在人来人往皆是雍容华贵,富态尽显的世界各国富豪政商的这条街上,几乎没人会对这两个沙特阿拉伯的“游客”过多关注。 “那么,现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就是因特拉肯最古老最繁华的市场——图恩集市。这条一眼望不到的繁华长街上,有珠宝店,有赌场,有大型超市,有世界上几乎所有奢侈品专卖店,但不得不提的,也是今天我们游览的重点项目,就是今晚七点准时在‘图恩渔市’举行的因特拉肯传统节目‘雪山鱼拍卖大会’……昨天在少女峰圣恩湖也给大家讲过,瑞土本地的雪山鱼捕捉条件苛刻,肉质鲜美,每一条经由‘钓鱼师’捕到的鱼都有自己的资格认证书和编号,算得上是世界顶级的奢侈食物之一,而因此衍生出来的拍卖大会,也是来到瑞土最不容错过的热闹盛典……” 一位华夏导游站到街口集市的石碑前,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向自己带领的一支十人旅游团进行着解说,令成岚觉得十分亲切,不由得竖起耳朵跟着听。 “那,在场各位身份尊贵,报的都是最贵的团游项目,因此我也没有任何强制消费的指标任务,你们能够选择我们旅行社,对我来说已经是感恩戴德,但实话实说,钱这个东西是赚不够的……我不想用那些歪心思哄骗大家进行消费,所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条街上,有那么几家跟我们合作的奢侈品以及特产店,我已经事先打好招呼,只要各位戴着我们旅行社的牌子进去消费,通通打五折,而我也会抽到其中百分之十的佣金……如果各位觉得这几天我的表现还不错,想要扶持一下拖家带口的我多还一两个月的房贷,那接下来这些店,大家一定不能错过……” 油嘴滑舌但又言辞诚恳的导游依次报出图恩集市与其合作的店家,随后拍拍手说道:“距离拍卖会还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自由活动时间,等会儿还在这个位置集合,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发问……” “啧啧啧,赚钱好难啊唐叔,导游居然还要负责揽客卖货。”成岚咂着嘴,摇摇头,跟上唐叔离去的步伐。 “谁说不是呢?”唐叔回头又瞅了瞅那男导游几眼,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眼下也没有那个功夫去搞明白这股不对劲的原因。 离开街口,一老一少行走在热闹的图恩集市,琳琅满足的特色商品令成岚眼花缭乱,香喷喷的特色小吃也让成岚胃口大开,隔着口罩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唐叔进了几家本地的特产店,随便买了点又小又贵的东西,随后向店主们打听城内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特别奇怪的人,得到的答复都是不清楚。 想来也是,在瑞土这样永久中立安全保密措施极其完善的国家,又是因特兰肯这种人流量极大的旅游城市,来自世界各地千奇百怪的人都有可能出现。 特别奇怪的? 如果不是刻意去留意,这些做生意的店家基本不可能记得住每天人来人往的游客特征。 “谢谢……”唐叔沮丧的叹了一口气,付了钱,从一家特产商店出来。 刚想叫成岚走,却发现成岚正坐在台阶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家烤肉的小摊,喉咙里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臭小子,明明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但为了不给正在做正事的自己添乱,连肚子饿这回事都没有主动提起。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选择组建佣兵团,而是跟初恋结婚,凭自己,能教育出这么棒的儿子吗? “啊,唐叔你出来啦?问出什么有用了吗?前面还有两家呢。”成岚站起身,摸了摸口罩,用口罩内侧擦拭着流出来的口水。 “不用去了,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还有半个小时,劳逸结合,咱爷俩好好逛逛吧。”唐叔揉揉成岚的头,径直走向那家烤肉小摊。 “我要吃涂蜂蜜的那种!刚刚点的人可多了!”成岚兴高采烈,抓着背包跟上唐叔。 ———————————————————————————————————— 热闹非凡的图恩渔市。 一个月一次的雪山鱼拍卖大会现场。 正值五月,第一批冬雪被初夏的暖阳融化,汇入进各大冰川湖泊,而新注入的冰川雪水也使得鱼类活动得更加频繁,令其肉质和鲜美程度相较平时超级加倍。 更何况,今天拍卖会的“压台大戏”,是远近闻名的钓鱼师费德勒在圣恩湖花费三天时间钓获的两条“雪山天鲢”,如此可遇不可求的顶级美食,不仅吸引到瑞土不少高级酒店的采货专员和其他地区的一些本土饕客、知名厨师远道而来,还令收到消息的富豪游客们也汇聚一堂,想要凑凑这个热闹。 一时间,能够容纳小几百人的宽阔厂房,竟显得有些拥挤。 “图恩湖鲫鱼,2000法郎第一次,2000法郎第二次!” “2000法郎第三次!成交!恭喜这位朋友,您以2000法郎的价格拍到钓鱼师扎克的‘作品’,请到后门处结账付款……”不大的拍卖台上,穿着一身讲究西装,戴着白色手套,头发眉毛花白的拍卖师举起小钉锤轻敲桌上的一块充满岁月痕迹的小铁板,示意这次交易的达成。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屏息凝神,停止七嘴八舌的聊天和讨论,通通看向拍卖台。 “先生们,女士们,大家久等了,接下来拍卖的作品,是一级钓鱼师费德勒在少女峰圣恩湖上寻获的两条‘雪山天鲢’……被少女峰环绕的圣恩湖其水质优良,富含多种矿物质营养成分,而其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鲢鱼更是肉质细嫩鲜美,有‘鲢中之王’的美称,是所有爱吃之人不容错过的顶级美食……这一大一小两条‘雪山天鲢’已经被瑞土钓鱼协会进行了全面的健康检查,并授予名誉证书,贴上了权限编号,不管买去亲自食用还是转手贩卖都不需要任何担心……话不多说。” 拍卖师左手一摊,四位身材魁梧的渔夫呼哧呼哧的将两个打着氧气的鱼缸抗上拍卖台。 拍卖师上前揭开鱼缸的盖布,两条通体洁白如雪,鱼鳞在灯光照射下仿佛正闪闪发光的一大一小白色鲢鱼出现在众人眼前,引得一阵惊呼声。 “费德勒钓鱼师根据自己在回程火车上的经历,结合这两条鱼的特点,为它们取名为‘老苦少笑’,寓意是希望少年的笑能够感染老年那张难看的苦瓜脸,所以它们现在作为一个整体‘作品’进行拍卖,起拍价,15000法郎……” “咳咳咳……”听完拍卖师的话,花了不少钱买到第一排座位的唐叔忍不住咳嗽几声。 “怎么了唐叔,很贵?”成岚完全听不懂台上的老头在说啥,看向唐叔。 “没有,被口水呛到,现在正式开始竞拍,早点买到,赶快回去。”唐叔扶了扶口罩,心想这费德勒可真是个记仇的小王八蛋。 “还是老规矩,举手一次加价3000法郎,一根手指向上加价5000法郎,举拳一次加价100000法郎……所以今天,也是我希望能够看到有人举起拳头的一天。” 拍卖老头的幽默逗得现场气氛轻松无比,随即他拿起拍卖小锤,轻敲铁板:“‘老苦少笑’拍卖,正式开始!” 随着拍卖老头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叫,现场的采货专员们开始用计算器计算着用多少钱拍到才能利润最大化,倒卖收藏品的二道贩子观察着现场最具威胁的“敌人”,赫赫有名的米其林餐厅主厨皆是一脸求贤若渴的模样,来自世界各地的土豪游客在翻译的介绍下也对台上的鲢鱼充满想法。 直到。 直到坐在第一排的唐叔,缓缓的,举起了拳头。 “……” “……” “……” 热闹了快一个小时的厂房内,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拍卖老头本来还在用水壶给自己倒水,看到唐叔举起的拳头后,已经任由水壶里的水打湿整个拍卖桌,直到水滴到他的皮鞋浸入裤袜,他才清醒过来。 不愧是有着三十年从业经验的老辣拍卖师,只一两秒中的打量,他便确认眼前这位沙特阿拉伯打扮浑身包裹严实看不清长相的人绝不是在开玩笑。 整场,整场拍卖会,明明坐在最好的位置,他却一次也没有举过手,正说明他这次的目标,就是费德勒的这两条鲢鱼,而且是势在必得。 拍卖会场每隔几年总是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超级土豪,用夸张的金额去购买一些完全不值那个价的东西,因此拍卖老头也算是见怪不怪,立马回过神来。 “5号客人出价115000法郎,有没有更高的?有没有更高的?” 拍卖老头尽力清着嗓子,但还是难掩语气中激动的颤抖。 笑死。 怎么可能有更高的。 傻子才会用十一万法郎去买两条破鱼。 看到现场众人那副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神来的模样,拍卖老头很清楚不会有人再加价,因此语速极快的接着说道:“115000法郎第一次,115000法郎第二……咳咳咳咳,咳咳咳……” 看到中间位置有人举起一根手指,拍卖老头皱紧眉头,被口水呛得剧烈咳嗽,但专业的素养还是令他迅速开口:“咳……咳咳……18号客人出价120000法郎,18号客人……” 唐叔皱皱眉头,回过头看向那位18号。 是个男的,坐在前排靠后的右边位置,戴着一顶沙滩帽和夸张的太阳眼镜,皮肤黝黑看不清具体长相,但正冲着唐叔点头。 唐叔向来是个好胜心很重的人。 尤其是在老爷和少爷的纵容下,这些年几乎任何事情,唐叔都拥有“放手一搏”的权利。 尤其是不久前才在妈港赢到五十亿的少爷有过吩咐,只要是成岚想要的,金钱上面,不做任何限制。 看看表,已经在这里耽误快一个钟头了。 没什么时间跟这种莫名其妙杀出的程咬金耗。 况且。 才加5000? 噗。 孬种。 回过头。 缓缓地。 唐叔再次举起拳头。 这下。 整个会场。 就只剩下吸气的声音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海母夜叉 “二……二十二万法郎……”拍卖老头喝了一口水,声音有些颤抖,“二十二万法郎第一次,二十二万法郎第二次……” 众人的眼神有意无意看向那位18号,以为他还要接着抬价,但最终只见他耸耸肩摇摇头,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二十二万法郎成交!‘老苦少笑’雪山天鲢,最终由这位5号客人拍到!”拍卖会向来都是靠卖品的成交价提成,现在这个如此夸张的成交价意味着这个月工资至少会翻个两倍以上,拍卖老头高兴得合不拢嘴,放下锤子伸出双手带头鼓起掌来。 在场的众人大多人虽然都对“老苦少笑”有想法,但自问皆不可能掏二十二万法郎出来买这两条食用鱼,因此都很绅士的附和拍卖老头,为这位拍到自己心头好的沙特阿拉伯“王子”喝彩鼓掌。 掌声中,拍卖会也落下帷幕,这不是艺术品拍卖会,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围观的商户四散而开接着做生意,不想空手而归高级酒店采购员和厨师们也开始寻觅性价比更高的鱼类,游客们也陆陆续续离开渔市。 在拍卖老头的指引下,唐叔和成岚去到渔市后门的结算处。 唐叔从成岚的背包里掏出二十五万法郎现金,留下了三万法郎作为拍卖老头和搬运工人们的“小费”。 众人喜出望外,皆是千恩万谢,还特地拿出了渔市中最好的冰冻冷藏箱,小心翼翼的将两条鱼活体冷藏。 “所以说我就喜欢沙特阿拉伯的游客,上帝赞美他们国家石油一直冒!”肌肉冉结的黑人搬运工露出洁白的牙齿,用瑞土本地的拉丁罗曼语跟一旁的同事感叹道,殊不知被以前经常在瑞土执行任务精通瑞土所有官方语言的唐叔听了个真切。 但唐叔只是笑笑,没有作答。 “5号客人,需要将鱼送到您的酒店去吗?”拍卖老头毕恭毕敬的用推车推出两个冰冻冷藏箱,满脸微笑。 “这点路,我们自己拎回去。”唐叔和成岚挽起袖子,一人一个将它们提在手中。 “那您需要见一下钓鱼师费德勒吗?毕竟这是他的作品,您又如此慧眼识珠,我想他肯定也很想见你。”拍卖老头取下白手套,扶着推车。 “不用了,你就告诉他,如果这两条鱼不好吃,‘老苦’会追到他床前宰了他。” 唐叔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后门。 “撒拉黑哟。”成岚向拍卖老头挥挥手,跟着唐叔一起走了出去。 原来是韩国人? 拍卖老头看着二位离去的白袍背影,脑子里涌现出无数的问号。 图恩渔市后门外就是清澈见底的图恩湖。 沿着风光秀丽的湖岸线一直走,一公里不到,便能看到一排被紫藤覆盖住的古老围墙和精致的青铜色大门。 在荷枪实弹的保安护卫护送下,坐上摆渡车,行进个两分钟,便能去到言星河他们此时下榻的世界排名前十的六星级酒店——紫藤酒店。 唐叔和成岚的目的地,就在那里。 一老一少一人拎着个冰冻箱,没有过多交流,出了渔市后门,便走上鹅卵石步行道。 虽然已经跟少爷通了电话说明了他们的这次“行动”,虽然少爷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和介意,反而对成岚的想法非常赞同,但在这里已经三天了连一丁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收集到,进度跟刚来时一模一样,唐叔想起来就对自己非常不满。 该死。 想当初佣兵团的情报收集工作一直都是“蜂鸟”负责,从来没有出过岔子,任何情报任何消息任何可疑人物蜂鸟都会在三天之内调查得清清楚楚写成详细的报告……现在自己亲自尝试这份工作,才发现这玩意比想象中的不知道难多少倍,而更可气的还是自己甚至不会用电脑,只能根据直觉和经验进行傻x一样的摸排走访,简直像个土包子。 这就是所谓的“聚是满天星,散是一坨屎”吗? 自己这样只会杀人的废物,离开佣兵团后,果然啥也不是? 所以,最后还是得去找蜂鸟? “绝不打扰”的规矩是自己定下的,现在又由自己来打破? 老东西。 你可真没用啊。 “哎……”温暖和沐的湖风吹不散唐叔的焦虑,轻轻的,他叹了一口气。 “怎么……” 还未等成岚的关切话语说完,二人的背后,传来一个人声。 “两位沙特阿拉伯的朋友,请等一等。” 人声使用的语言是阿拉伯语,只有唐叔听得懂,但听到声音,二人还是一起回过头去。 湖边的照明路灯下,站着一个戴着沙滩帽,夸张的太阳墨镜,皮肤黝黑的矮个精瘦男人,看不清长相,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清人种。 唐叔皱皱眉,一向记忆力卓越的他通过体貌特征认出这是刚刚在拍卖会场跟他竞拍的18号。 “走。”一方面不想节外生枝,一方面心情很不美丽,唐叔用冰冻箱撞了撞成岚,没有搭理这人的搭讪,带着成岚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诶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那黑矮个满嘴标准的阿拉伯官话,上前几步追上唐叔,用手搭在唐叔的肩膀上。 “?” 这一搭可不得了,本就在气头上的唐叔瞬间勃然大怒,将手里的箱子扔给成岚,回头伸出右手就是一招擒拿锁喉手。 “!” 看清唐叔的动作后黑矮个大惊失色,但身体也是反应其快,双臂瞬间合十挡住唐叔伸到喉咙前的死亡之手,后退的同时还抬起了右脚——正是一招其狠无比的“撩阴腿”。 “!” 唐叔皱紧眉头,也被这招撩阴腿吓了一跳,但实战经验丰富的他左手早已护住要害,一翻手腕便抓住了黑矮个的小腿,大拇指眼看就要发力捏住黑矮个的穴位。 哪知这黑矮个身手不凡动作迅捷无比,被唐叔一掐的瞬间,右腿已然离开地面,整个人飞在空中,脚尖对着唐叔的太阳穴狠狠踢了过去。 唐叔赶紧松开左手,双手抱掌猛然拍向黑矮个的致命右腿。 黑矮个打着转飞了出去,在空中几个漂亮的调整动作后稳稳落地。 唐叔被一腿踢得后退两步,但也毫无大碍的站在原地,调整呼吸。 “我草他妈的,啥时候沙特阿拉伯的有钱杂碎们这么厉害了……” 黑矮个的墨镜和沙滩帽已经飞了出去,满嘴普通话,揉着晕眩的头站起身,看向唐叔。 棋逢敌手渐渐兴奋起来的唐叔也早已扯开伪装的头巾和口罩,摆出格斗架势,看向前方的黑矮个,听到他嘴里的话,紧皱眉头。 路灯下,二人对彼此的相貌皆是一览无余。 然后。 黑矮个愣住。 唐叔也愣住。 路灯正中间,只有二人看得到的昏暗灯源上,仿佛走马灯般开始回放着一些过去的画面。 那是在利叙战场上,绰号“疯人唐”的亚洲猛男迎着枪林弹雨,杀穿一整个危险份子的基地,从审讯室中抗出被严刑拷打到只剩半条命也没有透露任何情报的蜂鸟。 那是在老南丛林,因情报不足错误的估计了毒枭的规模,独自进行暗杀任务的疯人唐面对敌人的疯狂反扑眼看就要束手无策,却被艺高人胆大的蜂鸟开着直升机千里迢迢躲着无数炮弹扔下救援绳梯,带着他逃出生天。 那是在佣兵团解散聚会上,兄弟们唱着团歌,喝着烈酒,彼此拥抱,满眼热泪的发誓,今后无论身在天涯海角,只要兄弟有难,必定八方支援。 到最后,所有的画面融合,消散,又组成了四个大字。 生死之交。 “是你吗,唐生……” 黑矮个落下热泪。 “是我,戴风……” 唐叔虎目含光。 “你……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你……你黑得像吃了很多大便。” 嬉笑怒骂中。 路灯下。 二人紧紧相拥,笑得山崩地裂。 ——————————————————————————————————————— 少女峰下。 因特拉肯。 距离紫藤酒店不远处的一间乡村小屋。 正门打开,里面的灯光温暖似火,整间屋子热气腾腾,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老公,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看着点……”一个戴着围巾,扎着干练马尾,长相端庄优雅但此时此刻有些略微不修边幅的亚洲妇女,怀里抱着个两岁的男娃娃听到开门声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戴风身后跟着的唐叔和成岚,满脸诧异的同时立马皱起眉头,“这两位是?” “老朋友,”戴风笑笑,回过头对二人说道,“脱鞋麻烦,就这样踩进来吧,反正明天会请保洁的。” “那怎么好意思,屋子这么干净。”成岚看到鞋柜有鞋套,抓了两双,递给唐叔一双。 但唐叔却没有接,只是看着戴风的老婆和孩子,想了想,开口:“我们还是回去吧,实在不方便打扰……” “……老婆,客人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准备饭菜去。”戴风也看出老婆的不悦,立马沉下脸来,语气严厉。 “好的老公,真是的,有客人来不提前通知一声,也不知道饭菜够不够……”戴风老婆脸上的乌云瞬间消散,满脸微笑,将娃娃放进婴儿车,念叨着走进厨房。 “看得出,弟妹不太欢迎我。”唐叔挠挠脸,开口。 “她应该是把你认出来了……”戴风抿着嘴,指了指玄关不远处,一间书桌上摆得整整齐齐擦得干干净净的各种战场纪念品和几幅相框,相框上都是佣兵团的合影,几乎每一张唐叔都站在c位上,很难不被认出来。 “那我还是走吧,这次遇到的事情九死一生,我实在不想……” “要不是你一路上都在说这件事有多么困难,我可能早就放你走了。”戴风抢过唐叔和成岚手中的冰冻箱,将它们拎到客厅中。 这是一间温馨的家庭客厅,北欧风格,壁橱、真皮沙发、地毯、收纳柜、大电视、开放式厨房……整个房间布局合情合理,屋内的物品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摆放得井然有序,充满了生活气息。 三人落座到沙发上,没等唐叔开口,戴风摇着婴儿车,急切的问道:“我在这儿快闷出神经病来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比起这个,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拍卖会场,还花这么多钱跟我抢鱼?” “嗨,说来话也不长。”戴风微笑,耸耸肩。 你也知道我,在佣兵团的时候,对啥也不感兴趣,就是嘴巴刁得厉害,喜欢吃一些山珍海味,佣兵团解散后,无所事事,用你给的那笔遣散费,根据一些随手可窃的情报又是炒股又是炒期货又是搞房地产,一来二去不知道翻了好几十倍…… 钱赚到一定数量就会觉得无聊,所以留着一些固定房产,把其他有的没的全都套现,开始起环游世界的逛吃,一来二去就到了瑞土。 不愧是被称作“上帝居住的地方”呢,来到这里后,马上被各种盛世美景风土人情所吸引,一不小心就住得久了一点,一不小心就遇上了过来旅游的我老婆惠兰,一不小心就在这儿定居下来,还一不小心生了个娃,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神仙日子。 每个月我都会去拍卖会买雪山鱼吃,而这次的费德勒恰好是我最喜欢的钓鱼师,他在取出鱼钩不伤及鱼类本身完整性方面算得上是一位艺术家,所以这次你虽然出了十万法郎,但其实也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但真没想到你又加了十万…… 以为你是跟我一样懂欣赏的吃货艺术家,就想着跟你稍微交流一下,没想到随便拍拍你肩膀就用出这么狠毒的擒拿手。 老东西,身手不减当年,出手又这么阔绰,绝对不是你自律和懂得投资的结果,说说吧,这是跟了哪位东家?又是什么九死一生的神秘任务? “哎……”唐叔叹口气,刚要开口。 “菜来咯,开饭啦老公!”戴风的老婆惠兰端着两盆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走出,放到餐桌上,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等一下,我们聊完再说。”戴风正在兴头上,朝着惠兰随意摆摆手,也没有转头,示意她别闹。 “那个……”唐叔无意间瞥见惠兰的模样,不敢再说话,心里发怵,向着戴风眼神示意。 “戴!风!” 被叫了全名,心里咯噔一下,戴风回过头去。 恍惚间,戴风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仿佛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海浪中,而海浪的前方,有一头毛发竖立,眼睛通红,手持利刃的母夜叉正在搅动海水,兴风作浪。 “不管,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惠兰和刚才那副贤惠的模样毫不沾边,气势毫不逊色于武则天和慈禧太后,手里掐着毛巾,眼神好像要将面前三人生吞活剥一般。 “吃……吃饭!” 三人被吓得魂不附体,立马从沙发上蹦起来,大声叫喊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看我,我也看你 韭菜土豆饼,奶酪小火锅,清蒸鲫鱼,肉汁烩饭。 虽然刚刚在图恩集市吃过一些小吃,但那只是为了垫饱肚子,并没有过上瘾。 如今丰富的瑞土家常菜肴摆了一桌,引得唐叔和成岚食指大动。 而此时的“母夜叉”惠兰已经完全没了那副凶恶的模样,看到三人落座后,满脸微笑的为三人摆上餐具。 嗅到空气中不稳定的爆炸因素,唐叔和成岚都不敢率先说话,而戴风一直在缓慢吸气为自己做思想工作。 整顿饭,只有惠兰忙前忙后,一直往三人面前的碗碟中夹菜添饭。 除了那些夸赞饭菜好吃的客套话,四个人再没有任何额外的交流,连咀嚼声都压得很低。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小,但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人唐”忽然觉得自己好热。 想来,当初在索马里遭遇海盗在海上漂泊被太阳直射时,都没有如今这般热过。 这就是跟“家庭”有关的,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吗? 真可怕啊…… 终于。 戴风开口,打破了这场剑拔弩张的僵局。 “老婆。”戴风基本没怎么吃东西,放下刀叉,用桌巾擦擦嘴。 “吃完饭再说。”肉眼可见惠兰的脸拉了下来,将汤勺放在桌上,表情不善。 唐叔叉子上插着土豆,正咬到一半。 成岚正趴在桌上喝汤,嘴巴才刚碰到汤碗。 听到二人讲话,皆是瞬间静止,屏住呼吸。 “娶你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如果我的‘过去’找到我,我会奋不顾身的抛下一切,而你当时……” “怎么了,我有说过半个‘不’字吗?所以我连生一下气,都不允许了是吗?” 惠兰说完,放下餐具,打断戴风,站起身,取下围巾,兀自走向门口楼梯下的小库房。 “你去哪里?”戴风满脸疑惑。 “待着别动!”惠兰凶神恶煞。 不一会儿,随着几声货物搬运的响动,惠兰从小库房里拖出一个棕色的滑动型大号行李箱。 将婴儿车推到玄关处,确认女儿睡着,轻轻吻了一口她的小脸蛋,惠兰转身开了窗户通风,又走回行李箱处,从行李箱的侧口袋取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坐到行李箱上,惠兰翘起二郎腿,用zippo打火机点燃了口中的香烟,深吸一大口,吐出一个烟圈。 宏……宏兴太保十三妹? 成岚眼睛瞪得老大,被惠兰突然转变的气场震慑到,满眼放光。 “戴风,老娘三十岁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五十二岁,算是半个老头了,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年处下来,你觉得我是贪图你的那点破钱吗?”恢复年轻神采的惠兰看着戴风,一脸认真的问道。 “不是。”戴风也很认真的点点头。 “老娘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庙街吃百家饭长大,从小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当初会看上你,就是因为闻到了你身上那股危险的气味……这些年,你给我讲的那些佣兵团的故事,我每一件都如数家珍,而你现在带回来的这个‘唐老大’,也是我长久以来奉为偶像的家伙,你不会不清楚吧?” “所以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突然会发这种脾气,不太像你啊……”戴风笑笑,挠着头,想要上去抱抱惠兰。 “你站住!”惠兰伸出食指指着戴风,“你搞不懂,老娘就跟你说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庙街十三妹’,而是戴家的老婆,戴沐雪的亲妈!我可以没有老公,因为我能看上的老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他就算死,也会死得轰轰烈烈,天地动摇……但,小雪,不能没有爸爸。” “惠兰……”戴风忽然明白她的意思,皱起眉。 “不准给我露出这种表情!”惠兰杏眼圆瞪,咬着嘴唇,“所以,为了早点适应这种情况的发生,生下小雪后,我不仅为自己准备了这个应急行李箱,还在山上的高保密级匿名疗养院注册了会员,每个月都会去报道一次,还跟那里的许多人交上朋友,把它当成我在瑞土的‘娘家’,就是为了当你的‘过去’找上你时,我带着小雪离开,不给你添乱!” “兰……”戴风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听得眼眶都发红,拳头不由自主的捏紧。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我气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因为如果是以前那个没有生下小雪的惠兰,那个没有成为母亲的惠兰,一定会兴高采烈的迎接唐老大,一定会激动万分的为你们准备食物,一定会充满兴致的听唐老大版本的战场故事……但现在,现在这个惠兰,看到仰慕已久的唐老大,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恨,恨唐老大要将小雪的爸爸置于危险境地,恨唐老大要将老公从自己身边抢走,恨唐老大打破了自家宁静平和的生活……” “惠兰弟妹……”这下轮到唐叔不好意思了,放下刀叉,开口,却又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唐老大,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向我说明任何事情,但是,作为一位妻子,一位母亲,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 “我希望戴风能够活下来。” “我以‘唐小队’的戒律发誓,我以代号‘t’发誓。”唐叔站起来,向着惠兰满脸严肃的敬礼。 “老公,我记得你说,这是佣兵团最至高无上的誓言对吧?我可以相信他吗?”惠兰转怒为笑,将香烟精准的抛到茶几上的烟灰缸中。 “你永远可以相信唐老大。”戴风任由眼泪流下,咬着牙,已经没了上前劝说老婆的念头。 他要尊重惠兰。 就像惠兰无比尊重他们一样。 “事情结束后……记得来山上找我,最好齐齐整整的,带着你们崭新的故事……老实说,唐老大,戴风平常给我讲的那些,我早就听腻了。”惠兰转过头,拉开行李箱的把手。 “蜂鸟大多数时候都在后方做情报工作,冲锋陷阵在第一线的都是我,我的故事肯定比他精彩得多。”唐叔看着惠兰忽然高大的背影,咧开嘴笑道。 “那我真是特别期待呢。” 惠兰头也不回,拖着行李箱,推着婴儿车,穿上轻便的运动鞋,离开了小屋,开着屋外的大皮卡扬长而去。 留下三个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 “这位阿姨,好棒。”成岚吸溜一口汤,擦擦嘴,打破沉默。 “是啊……蜂鸟,当时为啥我们佣兵团没招个女的?”唐叔扶着下巴,还在回味惠兰为母则刚的强悍气场。 “还不是你,重男轻女,一直给我们灌输什么女人不能上战场的歪理……”戴风碎碎念道。 “不管如何,敬,你娶到个好老婆。”唐叔拿起桌上的红酒杯。 “敬,我娶到个好老婆。”戴风也拿起酒杯。 “敬,袁安有救啦!” 三只酒杯碰到一起。 仔细听。 那是扬帆起航的哨响。 —————————————————————————————————————— “……是吗?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给成岚瞎猫撞上死耗子,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我派酒店的人过来取鱼……”电话那头响起言星河充满喜悦的声音。 “喂喂喂,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成岚凑到唐叔身边,对着手机嚷道,“袁安怎么样,醒了吗?” “还没有,但刚刚医生检查过,身体状况良好,据说可能是心理上的一些问题,说是袁安在潜意识抗拒苏醒,我也搞不懂怎么回事……” “那可能是现实的刺激不够,你这样……”成岚拿过电话,悄悄咪咪的躲到一旁的大树背后,“……嗯,还记得酒店电视的收费频道吗……对,他喜欢比较直接的……嗯,对……声音放大一点……有霓虹动画?你找找有没有‘寄宿家庭’这部动画,讲的是……嗯……对,他就喜欢那种,一个男的,几个女的……” “咦,袁安手指头动了!”言星河大叫。 “成岚!”唐叔的声音打断二人的色胚对话。 “继续,年轻一点,不要太重口就行……”成岚点点头,满脸的老谋深算,简单交代几句挂断电话,从大树后跑了出来,嬉皮笑脸的将电话递给唐叔。 唐叔接过电话放进兜里,恰好,戴风也打开房门从屋内拎着一串钥匙走了出来。 没有过多交谈,在戴风的指示下三人来到屋外柴火堆旁的一处空地上。 将空地上面的杂草碎土清理干净,两扇泛着银光的地下大门显出真容。 “为了安全,牺牲了设计,见笑。”戴风挠挠脸,随即整个人趴到地上,用手轻轻敲击右边大门门把手旁的控制面板。 控制面板弹开,里面是市面目前最先进的虹膜指纹扫描器。 将脸贴上去,又印上指纹。 咔哒一声,左边大门又弹出四个钥匙孔。 用手里那串钥匙从左到右按照顺时针、逆时针、逆时针、顺时针的顺序依次扭动。 随着齿轮声响起,两扇大门像商场自动门一样缓缓分开。 一条深不见底的向下楼梯伴随着灯光闪亮,出现在三人面前。 一路无话。 三人走下楼梯,在戴风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宽阔的地下室。 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地下室通体白色,堆满了一排一排黑色的长方形箱子,以及一台屏幕很大液晶显示器和鼠标键盘。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唐老大,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讲过,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戴风走到那台电脑面前,拍了拍显示器,满脸骄傲的看向唐叔。 “记得,你说你想搞一台属于自己的超级计算机嘛。”看到规模如此庞大的“帮手”,唐叔扬扬眉毛,也有些兴奋。 “是的,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我自己组装的,拥有三百万亿次每秒运算速度的‘蜂鸟一号’超级计算机……专业的术语也不跟你们卖弄,你们只需要知道,有了它,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黑不进的地方……唐老大,你还记得当时俄国的克格勃为了让我们去fib的最高等级监狱救人,向我们透露的,他们在fib间谍搞到的内部情报网的代码吗?” “那代码不是最后被收回去销毁掉了吗?” “嘿,在我手里过了一遍的东西,怎么可能完整的送回去?”戴风舔舔嘴唇,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那个喜欢到处找美食吃的黑矮小老头。 而是世界排名前十的顶级黑客,蜂鸟。 蜂鸟坐到电脑前,打开电脑,随便敲打几下键盘,三秒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副蓝色的图案,图案正中是绣着花的三个英文字母。 fib。 “那个时候,在通过内部代码入侵情报站的同时,我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后门。” 蜂鸟敲击回车,一排排资料自动弹出,遍布整个屏幕。 “现在的fib,就像我家的后花园,我想进便能进,想出便能出……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有人发现,想根据线索找到我,就得先攻破我靠着这台‘蜂鸟一号’设置的,超频起来拥有整整六百万亿每秒计算速度的,堪称铜墙铁壁的‘防火墙’,据我所知,目前只有华夏的‘天河一号’以及米国的‘太湖之光’和‘泰坦’可以办到……” “哎,还是跟以前一样,净说一些乱七八糟我听不懂的东西,”唐叔笑笑,走到蜂鸟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所以重点是?” “所谓擒贼先擒王,你们要找的那个‘23’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就算是神仙也找不到,但‘23’背后所依附的那个组织……这么说吧,只要它们会上网,那么就算在fib找不到,我也总能在整个互联网上翻出一些蛛丝马迹……这么大个组织,不可能不用网,所以找到它们只是时间问题,相信我啦唐老大,”蜂鸟说着,从一旁的抽屉冰箱中拿出一盒带着霜气的巧克力,“最多吃完这一盒,要是还什么都找不到,你把我蜂鸟的名字收回去。” “好啦好啦,我有说过对你没信心吗,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组织可能比我们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夸张,我才答应了弟妹,所以并不想你被牵连进来,只需要你提供情报就行了……” “牵连进来,哼,我的‘蜂鸟一号’可不是吃素的,哪怕是那个世界排名第一的‘太湖之光’要想找到我,虽然铁定打不过,但全身而退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蜂鸟一开始“工作”就好胜心十足,扯开巧克力包装,咬住,拍拍胸脯放着大话。 “最好如此。” 唐叔捏捏蜂鸟的肩膀。 他向来信任蜂鸟,也清楚蜂鸟的本事。 但。 但自己心中这股,一直消停不下来的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屏幕上的信息情报一层一层被蜂鸟排除筛选。 “真相”就好像洋葱一样,一层层被剥开,仿佛就要触手可及。 但越接近真相,排除的情报越多。 唐叔的不安就越重。 直到。 “找到了。” 蜂鸟皱起眉头,咬碎巧克力吞下肚中。 在繁杂的情报海洋中,以s级资料作为筛选对象渐渐剔除,最后,竟然在海洋的最深处,发现了一个“超s级”档案。 档案的文件名,写着三个大字。 “平衡局”。 “确定吗?”唐叔凑上前来,也看清了那三个字。 “嗯……超s级档案……我以前也逛过情报后台,但从来没有发现过它……等等!会不会是!” 蜂鸟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大惊失色,手中的巧克力也掉到桌上。 仿佛是回应他的猜想。 电脑屏幕伴随着地下室的所有灯光。 一熄,又一灭。 “糟了!” 蜂鸟猛拍电脑桌,大叫一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缩头乌龟 屏幕上,乱码的黑白符号宛若潮水一般疯狂显现,但最终又好似撞上一座无形的巨大水堤,向四周宛若烟花般散开消失成碎片。 这正是无数无数的“肉鸡”通过ddos攻击撞上防火墙后瘫痪的场景,就连不懂电脑唐叔也能看出,有人正在疯狂的攻击他们。 “怎么回事?”唐叔看着蜂鸟,后者的手指放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好似弹奏野蜂飞舞的大钢琴家。 “……是陷阱,他们用档案当诱饵,吸引我攻击到最深处,然后抓住我的服务器信息流,现在正在用肉鸡冲撞我设下的防火墙,想把我的蜂鸟一号搞到瘫痪,锁定我的位置……对方是个超级高手!”蜂鸟全神贯注,疯狂修补防火墙的漏洞,调动这些年捕获的肉鸡去抵御潮水一般的攻击。 “说点人话!”唐叔紧皱眉头,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简单来说,你就想象我们这里是一座隐藏在森林中,被层层树叶丛林包围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池,但现在,我派出去的‘探子’不仅被人抓住,对方还顺藤摸瓜,领着百万大军、攻城车、火药大炮,由一位超级勇猛的将领指挥,杀到了我们的城门下面……”蜂鸟渐渐兴奋起来,嘴角咧开,还打起了比方,看起来很轻松。 “那我们顶得住吗?” “没问题……对方虽然技术过硬,但没有料到我这边的服务器是通过基础运算达到三百万亿每秒的超级计算机组建的,我甚至还用肉鸡在混肴视听拖延时间……据我说知,fib的总部在华盛顿,但它们的超级计算机都在田纳西州,等他们发现这件事,再经过层层审批调动那两个‘怪物’来攻击我时,我已经逃……等等!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看着屏幕上突如其来的大变化,蜂鸟目瞪口呆,冷汗瞬间湿透后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接连发出恐惧和疑惑的喊叫。 “这股数据流的计算能力……是‘太湖之光’!” “正在帮他打下手的是‘泰坦’!” “我要疯了!正面冲撞防火墙壁垒的,是‘天河一号’?” “怎么回事?” “我们到底在面对什么?” 蜂鸟头皮发麻,眼看着熟悉又庞大的特色数据流轰炸他相比起来脆弱不堪的防火墙,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对方拥有最高等级权限,又恰好在田纳西州的橡果树实验室的话,调动两台超级计算机攻击自己还算可以理解。 但这莫名其妙参战的“天河一号”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能够同时调用两个不同国家的重要资源? 三台世界前三的超级计算机组成的恐怖网络攻击三叉戟,也就是蜂鸟一号,换成世界上任何的电脑,能撑过亿万分之一秒,都能算得上是奇迹。 但即便是蜂鸟一号,面对如此毫不讲理用单纯的计算力敲开防火墙的三巨头联盟,也不过挺了三秒钟而已。 这下。 不用等唐叔发问发生了什么。 随着蜂鸟阵阵惊呼过后。 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天蓝色的大字。 “找到你了” 砰。 砰砰砰。 随着几声火花的脆响,电脑画面消失。 紧接着,整个地下室的灯光包括那些冒着绿光的服务器,全都集体关闭。 咔哒。 一片漆黑当中,三人听到了地下室楼梯上的银色大门被锁上的声音。 “呼……唐老大,虽然我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但这次真的有把我吓到……”蜂鸟哆哆嗦嗦从电脑桌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紧急事件箱,从里面掏出一杆特制的强光战术手电,摁开开关立到桌上,将整个地下室照得亮堂。 “别说了,我也是第一次亲历现场,真没想到对方在你的‘网络主场’能把你揍成这样……” “正常来说,哪怕是那个世界第一的黑客‘凯文’想要攻进来,也至少得花上小半天,但这次对方并没有单纯使用‘黑客技术’跟我‘战斗’,而是确认目标后,用三枚亿万级的核弹,简单粗暴的炸开了我的防火墙……唐老大,对方能在fib内部情报网布下陷阱,还能轻而易举动用多国的资源,简直就离谱,你们怎么招惹上这种怪物组织的?” “说来话长,安全之后慢慢讲……门已经被远程锁上了吧?现在怎么办?”唐叔知道蜂鸟之所以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跟他聊天,一定是早有准备,开口问道。 “我存在服务器中关于我个人的数据全都是假的,因此身份并没有暴露,但我们的位置信息已经被锁定,这种拥有跨国权利的组织,一定在瑞土也有基地,抓我们的人肯定已经在路上……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总是喜欢留后门。”蜂鸟强颜欢笑,拎着紧急事件箱,站起身,走到地下室右边,拉开了一扇跟墙壁颜色相同,不易察觉的门。 “就像你说的,凡事遵守‘墨菲定律’,对方既然拥有可以调动三台超级计算机的能力,那么在确认我的位置后,我们就得假设他们已经‘顺带’接管了整个瑞土的监控系统……这个地道通往图恩湖码头,从这里逃走,可以安全的避开所有监控,接着汇入人群,逃到我的安全屋,再做其他打……” 算字还没能出口。 砰。 砰。 砰。 齐刷刷。 灯光和服务器,全都重新启动。 整个地下室,又变得宛若白昼。 但在场三人的心,却黑到谷底。 因为他们听到了,地下室楼梯上大门开启的声音。 “不是吧?这么快?!”蜂鸟身体一阵抽搐,不再淡定,压低声音,向二人疯狂挥手的同时指着刚刚他们带下来,放在楼梯旁边,要给袁安吃的两箱雪山天鲢,“关于你们的所有可能暴露信息的个人物品全都带走,不能被他们拿到!” 唐叔将成岚推到蜂鸟身边,冲过去拎起两个箱子,飞也似的跑进后门。 千钧一发之际。 当十来个穿着夜行衣的士兵踏进地下室的瞬间。 那扇逃命的后门已经悄然关上,整扇门与墙壁混为一体的同时,蜂鸟还将可以拆卸的门把手取了下来,还小心翼翼用一块契合得恰到好处的白色金属门把手填补了空缺。 从地下室看,除非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不然绝对看不出这里有一扇门。 地下室中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屏息凝神,三个人慢慢后退。 十米。 二十米。 四十米。 到了这个位置,那扇后门还没有动静,证明里面的人确实没有发现。 “跑。”蜂鸟回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 转过身。 三人撒开脚丫。 跑得连受惊的野马都望尘莫及。 ———————————————————————————————————————— 图恩码头。 蜂鸟一号地下室入口。 这里原本是一个废弃的防空洞,土壤湿滑,附近还有个生活垃圾场,常年恶臭熏天,是个连流浪汉都不会踏足的无人之地。 而现在。 入口正前方湿润的空地上,有一个长得好像《虎胆龙威》中布鲁斯·威利斯,穿着米色风衣,带着黑色头巾的白人,在湖面灯塔的照射下,正在兴高采烈的。 踢着毽子。 那鸡毛毽子无论被他踢飞得多高,多远,多偏,那位“布鲁斯威利斯”都能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姿势稳稳接住,在如此潮湿的土地上进行这样运动量极大的游戏,身上竟然还没沾上一点泥土,其核心肌肉力量和敏捷程度简直匪夷所思。 啪。 啪。 啪。 三双充满惊讶的脚踏到了湿润的空地上,皆是静止不动。 布鲁斯威利斯单手抓住落下的鸡毛毽子,回过头,看清三人的长相,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嘴里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呀呀呀,这也能被我赌到?” 说完,他小心翼翼将毽子收到风衣荷包里,背着手闲庭信步的走向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三人组。 “叔……他的打扮,跟柳伯牙一样……”成岚想起那位恐怖绝伦的柳伯牙,牙齿发抖,勉强从嘴里小声挤出一句话。 “……”唐叔没有接话。 虽然有听成岚描述过柳伯牙袭击天堂小屋的现场情况,但成岚这个孩子向来喜欢夸大事实,什么超级气功一掌轰烂防盗门,什么躲子弹徒手接导弹,简直跟玄幻小说一样,没有亲眼见到,唐叔是绝对不信的。 而现在。 他亲眼见到了。 随着布鲁斯威利斯越走越近,唐叔多年战场培养出的第六感,仿佛炸开成无数的小喇叭。 每一个喇叭都循环播放着一句话:快跑啊! “刚好在图恩湖调查水怪的事情,听‘上面’说好像有什么胆大包天的人想要窃取我们的资料?本来这也不归我管,但我看了看发过来的位置地图,该死的直觉告诉我你们可能会留个逃生的后门,这片区域的地下通道倒是不少,我就随便选了一个……所以该说是我运气很好,还是你们运气很差呢?” 布鲁斯威利斯的话超多,站在距离三人三米开外的地方。 看似随意站着,实则已经堵上了所有的逃跑方向。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来图恩湖偷钓的,一不小心迷了路,走进了这个防空洞,你是警官吗?是不是要没收罚款啊?”唐叔急中生智,还想挣扎一下,将手里的箱子放到地上打开,露出里面的雪山天鲢。 “是吗?” 吗字刚脱口,一枚硬币从布鲁斯威利斯的右手发出,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唐叔。 唐叔如果不躲,任由它打在脸上,那今晚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不可一世,穿越过无数枪林弹雨的疯人唐,怎么可能连这种程度的硬币都躲不过? 完全是下意识,只轻轻一侧身,硬币擦着他的脸颊,砸进了后面的泥土。 “作为一个偷钓的小老头,身手还挺好?”布鲁斯威尼斯还是微笑,露出深邃迷人的眼纹。 “我最近有在健身啦。”唐叔轻叹一口气,站起身。 “那就让我看看。”布鲁斯威尼斯摊开右手。 “一定要打吗?”唐叔盯着布鲁斯威尼斯,想要看出什么破绽。 很遗憾,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不不,你误会了,局里没有下诛杀令,你们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数据,给到的任务是尽量活捉,如果反抗过于激烈才提倡杀掉,毕竟是你们冒犯在先嘛……”布鲁斯威尼斯耸耸肩,接着说道,“我是个典型的和平主义者,eq国际版测试说我自信而不自满,乐观又幽默向上,最能处理好人际关系,是个人见人爱的好男人……因此,回到正题,我并不想为难你们,我所服务的组织也不是什么邪恶机构,乖乖跟我回去喝点咖啡,聊一聊你们是怎么回事,再洗一洗你们的脑子,大概率还是会给你们放出来。” “大概率,是多大?”唐叔继续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右手悄悄伸到背后,向身后的蜂鸟比了一个战术手势。 “那就得看你们的记忆力强不强了,如果脑容量太大,实在忘不掉这些事,我们也会养你们一辈子啦。”布鲁斯威尼斯说话耿直,语气爽朗。 “你们‘平衡局’是个什么组织,到底……到底在做些什么事?”蜂鸟实在忍不住。 “嘘,”布鲁斯威尼斯将右手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不要在外面随便提到我们的名字,我的脾气虽然好,但我的工作不允许。” “咦,湖里好像有个什么怪物?”没来由的,唐叔表情狰狞,眼睛瞪得老大,看向布鲁斯威尼斯的身后。 “水怪出现了吗?”布鲁斯威尼斯满眼放光,回过头。 什么也没看到。 “蜂鸟!” 闻声再一回头,只见唐叔已经捂着成岚的头趴到地上,而蜂鸟不知何时戴上了紧急事件箱中的护目镜,手里捏着个碰撞式闪光弹,狠狠砸向防空洞旁坚硬的墙壁上。 一阵夺目的炫光亮起。 布鲁斯威尼斯瞬间致盲,捂住双眼不由得后退几步。 “分开跑!” 唐叔话音未落,刚要站起身逃跑。 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布鲁斯威尼斯,已经用左脚铁皮做的大头皮鞋狠狠踩住了唐叔的后脑勺,巨大的力量将唐叔脸朝下踩进地下的湿地中。 而向右边窜出的蜂鸟,也被布鲁斯威尼斯用空余的右脚扭身一踢,踢到了防空洞的墙壁上,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为什么你们总是觉得,人类失去视力,就无法行动了呢?” 布鲁斯威尼斯左脚稳稳踩住唐叔,双眼紧闭,面向一旁应该正在瑟瑟发抖的…… 咦…… 布鲁斯威尼斯鼻子一抽,忽然发现成岚的味道从面前消失。 人呢? “哎哟喂!” 感觉小腿被牙齿咬住,布鲁斯威尼斯大叫一声松开唐叔,又猛的一甩,将啃咬他的成岚甩开了好几米,重重摔到地上。 “年纪轻轻,还挺勇敢。”布鲁斯威尼斯已经恢复了全部视力,揉揉眼睛,看向蓬头垢面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抓着一块石头的成岚。 “你他妈这么强,有种就站在那里让我砸一下试试。”成岚举起手里的石头,咬牙切齿。 “噗,行,我就站在这里,砸吧,要不要把脸凑过来?”布鲁斯威尼斯扬扬眉毛,对成岚的勇气非常欣赏,背起双手,探出半个身子。 “你可别小看我!”成岚怪叫一声,向着布鲁斯威尼斯扔出石块。 咻。 咻。 明明。 明明是一块石头。 怎么会有两个声音? 布鲁斯威尼斯皱紧眉头,任由成岚丢出的石头砸到他的右脸上,落到地下。 而他的注意力和目光,正放在自己的右大腿上。 那上面,伴随着刚刚不和谐的两道声响,忽然多出一个被子弹贯穿的血洞。 正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鲜血。 咻。 咻。 咻。 接着是左腿,左大臂,右大臂。 皆是能瞬间令人丧失运动能力的位置。 枪枪精准无误。 枪枪例无虚发。 是吗。 布鲁斯威尼斯跪倒地上,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仇人的名字。 原来你躲在瑞土? 仿若响应布鲁斯威尼斯的心里话。 不远处的黑暗中。 走出了一个人。 布鲁斯威尼斯抬起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23,最伟大的缩头乌龟,真是好久不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少爷遭重 来人全身被漆黑到甚至不反光的特制衣物遮挡,面部戴着一个黑色的护目镜,扛着一杆通体黑色的狙击枪,走到布鲁斯威尼斯面前,一脚将其踢翻在地,用枪管顶着他的额头。 “不寒暄几句吗老朋友?也太绝情了。”布鲁斯威尼斯四肢都在疯狂冒血,早就失去行动能力,但还是用额头撑住枪管,目不转睛的看着上方的黑衣人。 “遗愿。”黑衣人的声音如他的打扮一样漆黑冰冷,毫无感情的吐出两个英文单词。 “啊呀呀呀,太突然了还真没想好,你也知道,我这人及时行乐,从来没有什么遗憾的事,你总得处理我的尸体,那就把我烧成灰扔进图恩湖,陪陪那孤独的水怪吧。”没有丝毫的害怕与恐慌,布鲁斯威尼斯看向黑衣人,仿佛早就准备好接受死亡。 “好。” 砰。 二人小半辈子的恩怨情仇,在一声枪响中结束。 布鲁斯威尼斯的额头上多出一个血色的洞,临终前脸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也算是生得洒脱,死得洒脱。 将狙击枪背到身后,黑衣人蹲下,将布鲁斯威尼斯的双眼轻轻合上,扛起他的尸体站起来,转过身看向成岚。 “闯进fib总部想窃取平衡局资料的,是你们?”黑衣人换成一口普通话,说得跟布鲁斯威尼斯一样标准。 “是……”面对这个突如其来帮他们解决掉危机杀伐果断的黑衣人,成岚一时有些茫然,张大嘴巴点点头。 “为什么?” “为了找到一个只知道代号叫‘23’的人,为了让他帮帮我的朋友……”刚刚布鲁斯威尼斯和黑衣人的对话都是用的英语,成岚并没有听懂,因此老老实实回答道。 “真是胆大包天,”隔着厚实的护脸面罩,黑衣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嘲讽,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23’的?” “有个叫柳伯牙会气功的大叔说的……”成岚擦擦汗水,双手做出一个龟派气功的动作。 “你们遇到过柳伯牙,他还给你们讲了‘23’的情况……等等,前段时间‘机器’吐出的十条异常数据,莫非就是……” “是我朋友,袁安。” “是吗,所以8号果然也动摇了,甚至把你们放走来找我,有点意思……”黑衣人呢喃着,用手摸索下巴,语气变得缓和,紧接着朝成岚伸出手的动作也让人安心,“如你所见,我就是‘23’,你们可以叫我乔丹,你朋友的事,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名字倒是不难猜。”成岚也伸出手,与乔丹结实厚重的手心相握。 “虽然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但听你这么说,你事先并不知道我们是来找你帮忙,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唐叔已经从地上挣扎起来,一边擦拭脸上的湿土,一边扶着蜂鸟走到乔丹的身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叛逃前在平衡局的‘机器’中植入了一个后门,跟它们的‘球网’监控系统实时共享……不久前球网发出a级警报,显示瑞土有人竟然在打听它们的消息,甚至已经入侵到了最严密fib情报网的深处。球网公布了你们的具体位置,但我想能够有本事做这种事的人,一定给自己留了退路,根据你们的地理位置来分析,以我对瑞土地形的熟悉程度,这个地下出口作为备用逃生口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七……只能说你们运气好,或者说设计这个逃生路线的人思维模式跟我差不多。”乔丹的声音低沉沙哑让人信任,跟刚才那个冷血无情的冷血狙击手判若两人。 “你好,我叫蜂鸟,是这次入侵事件的骇客……我想问问你说的那个‘机器’是怎么回事,是它同时调动的三台超级计算机来攻击我吗?怎么办到的?”蜂鸟扶着胸口,看向乔丹。 “事先说清楚,我不会跟你们进行情报互换,我会根据自己的判断为你们提供帮助,所以有些事你们没必要知道,我也不会说,等等……”乔丹转过脸,面罩中的耳朵向着防空洞的位置动了动,“他们已经追上来了,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跟我去安全屋。” 三人清楚利害关系,也没有继续追问,点点头。 唐叔和成岚回头捡起地上冰冻箱,扶着背部受伤的蜂鸟跟上乔丹的步伐。 乔丹扛着一百来斤的尸体,但速度一点不慢,在前面用三人能够跟上的速度毫不费力的竞走,不一会便领着他们到达码头。 码头处靠湖的停车场,最外的监控死角车位,停着一辆没有车牌的越野吉普车。 乔丹将狙击枪和布鲁斯威尼斯的尸体放进后备箱,翻找他的风衣,从右边口袋掏出一部类似诺基亚模样看起来就坚固耐用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唯一的号码。 “水怪事件已经确认,c类安全事件,无需处理,申请休假。” 编辑短信发出,只两秒,收到回复。 “记录在案,批准三天休假。” 关掉手机,从后备箱装千斤顶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将手机放进去。 这手机是平衡局发给所有“编号”的特制款,信号和续航能力都是普通手机好几倍,里面还安装了最新的gps定位芯片。 在平衡局,所有拥有编号的人都是独行侠,拥有可以处理任何事件的超强个人能力,绝对能够保护好自己的手机。 因此,任何人为破坏手机以及手机信号消失都会触动球网的警报,定义为a级事件,默认“编号”遭遇了不测,立马通知就近的搜查队展开调查以及尸体回收工作。 而乔丹手里拿的小盒子,里面装有最新的信号干扰器,可以干扰更改手机中的gps定位信号,三天后组织打不通电话想要卫星定位,只会发现布鲁斯威尼斯已经去了南极。 放好盒子,关上后备箱,确保三人已经落座,乔丹发动汽车。 黑色的越野吉普车车伴随着一缕青烟,消失在黑色的码头。 一路无话。 乔丹车技惊人,七转八拐,穿过全是当地人才知道的捷径小道,没往郊外走,反而驶向最繁华的市区——何维克街。 街道南侧尽头有著名的马场“荷黑马特绿地”,北侧街道群中有世界排名第五的何维克七星级大酒店、何鸿生注资的豪华赌场、以及一排排奢侈品及特产商店,是不管当地人还是游客都喜欢闲逛的,总是人流如潮的热闹之地。 正当晚八点,荷黑马特绿地一个月一次的赛马大会马上就要开始最后一轮比赛,使得整条街更加人满为患。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吗?”唐叔用乔丹给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泥土,看着外面五光十色的场景,想起自己浪费的三天时间,不由感叹。 “也不是,安全屋选在这里还是相当危险的,但我这个人天生喜欢热闹,危险一点也值得。”停在红绿灯前,乔丹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闪烁的灯光,热闹的人群,身体跟着它们轻微摇摆。 绿灯亮起。 左转进入相对冷清一点的外街,驶向一个没有任何标识,但明显是个车库的地方。 车库的铁栏杆红外线仪扫描到越野车的特征,自动抬起。 “在瑞土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你有钱,没人会过问你的身份,没人会记录你的信息……这家安全屋没有名字,但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住过不知道多少赫赫有名的逃犯、政治家、危险分子……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乔丹耐心的跟三人科普。 坐在后排的成岚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话说你们这个组织的人,是不是都挺能说话啊?不管是柳伯牙还是刚刚那个死掉的大叔,明明都这么强悍,做的事情也那么冷酷,但都还挺……挺健谈。” “这么一说,我们组织的人对内确实不爱交流,但对外好像,”乔丹摸索着下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随后笑道,“是的,现在一想,我没事会去公园广场陪瑞土老头下棋,甚至对着纪念碑下面的鸽子自言自语,说起来,或许算是职业病的一种吧……试想,当你心中藏着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又不能说出去,是很容易把人憋疯的。” “终极秘密指的是?”蜂鸟有所好转,眉毛一挑,扶着唐叔的座椅,探出半个身子。 “不能说。”乔丹驾驶越野车,驶进一个电梯车库。 齿轮转动,电梯带着越野车往乔丹的安全屋移动。 “不是吧,你都叛逃出来了,藏着这些秘密好累的,不如大家帮你承担一下。”成岚煽动道。 “我叛逃只是因为看不惯平衡局守护‘秘密’的方式,可从来都不是因为‘秘密’本身……相信我,不知道真相,有时候活得会更加轻松。”面罩下的乔丹表情异常悲伤,但其余三人都看不到。 吱。 移动车库摇摇晃晃,最终稳稳停在一扇古铜色的大门前。 没有密码锁那种复杂的东西,乔丹掏出手套箱的钥匙,从后备箱取出布鲁斯威尼斯的尸体,上前将钥匙插进锁栓,扭动,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大门被缓缓推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间照明十足类似车库模样的地下室,左边墙上挂满了各种被擦拭得油光锃亮的枪械和道具,下面的柜子上还摆着人皮面具、特种作战服、皮箱,手表,甚至圆珠笔等大大小小都有的精致玩意,摆得整整齐齐,结合乔丹的身份,一看就是特工装备。 而车库的右边,除了一辆改装的炫酷摩托车,最显眼的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大铁箱子。 拉住铁箱的末端把手,拉出好似担架的铁架子,乔丹将布鲁斯威尼斯已经有些发僵的尸体放上去。 抓着把手,乔丹看着布鲁斯威尼斯额头上的血洞,良久。 “这是改装后的焚化炉吧?”唐叔在铁架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尸体焦臭味,开口。 乔丹点点头,没有说话,还是默然的面向尸体。 “乔丹大叔,你跟这位‘布鲁斯威尼斯’很熟吗?”恐怖片看多了,尸体成岚倒是不怎么害怕,只是铁架子中的焦臭和尚未散去的血腥味令他捂住了鼻子。 “算是朋友吧。”乔丹回过神,将尸体推进去,按下了控制面板的红色按钮。 “那为什么不考虑放他一条生路?”成岚好奇。 “在一些极端环境下,理念不合意味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换成我被他逮住,他也会毫不留情的杀掉我……更何况,死亡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算是一种解脱,比起老朋友逝去的失落,我对他只有羡慕。”乔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脸上的面罩和包裹严实的黑色套装。 黑色的伪装下,也是一副汗水淋漓的黑色身躯。 而且,不管是那矫健的身材和还是锃亮的光头,还其俊朗的相貌,竟都跟那位伟大的篮球皇帝“麦扣·乔丹”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喜好篮球的成岚看得直直发愣,呢喃道:“你长得好像……” “那位乔丹对吧?他是我父亲,我是个私生子,”乔丹拿起桌上的毛巾,擦着汗,笑笑,“不管是智慧还是体能都需要达到人类顶点,拥有最优良的基因条件是平衡局所有‘编号’的基本要求……你也见过柳伯牙吧,整个华夏练气功的这么多,也只有他们柳家突破气功的瓶颈,超越了人类的极限,靠的就是五千年一代一代传下来,传到最后的天才基因。” “好厉害。”面对这些超出世界观范围的事,成岚不知道说啥,只能瞎几把夸道。 “我刚要吃晚饭就跑出去救你们,现在有点饿,你们呢?我顺便就一起做了,”乔丹明显有些强迫症,将夜行衣叠好放在柜子上,又将护目镜放在镜架上,“好久没来过客人,我也挺高兴,一个人生活太久,厨艺练得还不错,要试试吗?” 唐叔和蜂鸟在佣兵时期本就是大肚汉,成岚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三人不仅在那场尴尬的饭局上没怎么吃东西,刚刚又经历过那种紧张刺激的事,被乔丹这么一说,虽然算不上饿,但也不饱。 “那,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乔丹大叔,这条超贵的瑞土雪山鱼就当是我们的见面礼一起吃了吧,现在想想,袁安配不上吃这么好的东西,留条小的给他就行了。”成岚嬉皮笑脸,拎起冰冻箱,朝着乔丹摇晃。 “等等……你说这里面,是一条雪山鱼?”乔丹刚抓住车库通往房间的木门把手,闻言回过头,表情不对劲。 “是啊,我们才在图恩集市拍到的,可新鲜了。” “命都快没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拿着这两条鱼一起跑?”乔丹眉头紧皱,看看那两个冰冻箱子。 “是这样的,这两条鱼本来是准备送回我少东家所在的紫藤酒店,已经叫人过来拿,顺便就带在身……” 唐叔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看看乔丹。 乔丹也充满疑问的看看唐叔。 “不好!” 唐叔恍然大悟,丢下冰冻箱,一拍脑门,大叫一声。 “少爷他们有危险!” 第一百四十章 苏醒的饿鬼 袁安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仿佛是圣经中描述的审判日到来,地球被恐怖的黑色太阳笼罩着,每一块大陆都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末日荒土。 高温、大暴雨、射线辐射、等离子风暴导致地面上几乎没有了任何活物。 人们纷纷转移到地下,建起了各种各样拥有核聚变太阳维持能量供给的地下城,苟延残喘。 但即使已经不再祸害地球,大自然似乎也没有绕过人类的意思。 一种叫做“太阳风”的球状怪风凭空出现,裹挟着巨量的热力和辐射,不停的吞噬进化。 它们穿过沙土,穿过玻璃,穿过金属,最后穿过人类制造的能量护罩,不带任何情感的收割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紧接着,画面一转。 那是一座穹顶结构的地下城。 城中心有一个人为挖掘出来的大洞,大洞深不见底,好似直通地狱。 要说梦境就是那么奇怪。 转眼间,袁安又来到了一片奇怪居民楼前的广场上。 广场上站着许多人。 他们有的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蝉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有的身长八尺,身材伟岸,国字重脸,眼有重瞳,臂膀好似大腿一般粗壮。 此时此刻,这两个相貌异常出彩的怪人,跟一群看不到相貌的黄巨人通通愣在原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个大洞的方向。 因为从大洞中,射出来一道白色的,实体的光。 那道光扶摇直上,冲垮了地下城的穹顶,冲断了穹顶之上的地心太阳,冲破了地面,直直的冲向大气层1.5亿公里外的黑色太阳。 好似接收到这束光的信号。 太阳渐渐恢复色彩,变为璀璨的红。 那红又变为橙,又变为绿,又变为蓝,又变为紫,最后又变成黑。 那股黑好似橡皮泥被人弄手捏成一团那样收缩,收缩,收缩。 最后实在忍不住。 挣脱那看不见的巨掌,来了一次史无前例,恐怖绝伦的黑子大爆发。 广场上的人对于这些毫不知情。 他们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道白哲如雪的圣光。 “好美。”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袁安身边感慨,听起来有些耳熟。 “是啊。”袁安不受控制的回答,皱皱眉,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右手正牵着那个发出声音的女孩。 “我们可以活到最后吗?”女孩拉拉袁安的衣袖,身体渐渐靠近。 身上的香味和声音,好像,好像是泽让吉。 “有我在,我们一定能活到最后。”袁安回答,伸出手,摸着女孩的头发,安抚道。 “是吗,那爸爸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女孩眼泪汪汪,抬起头。 不是泽让吉。 与其说不是泽让吉,不如说这个女孩,袁安根本就不认识。 但。 但是。 她的眉毛,她的双眼皮,她的眼角,她的嘴唇。 袁安似乎每天都会见到。 在镜子里见到。 “小……小年?” 梦中的袁安有那么一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看着面前几乎跟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女孩,伸出手想拭去她脸上泪水的同时,泪流满脸的问出了声。 而就在他说话的一瞬间。 那道洞内的白光忽然暴涨。 仿佛光聚拢的海啸,不仅吞噬了整座地下城,还将小年也淹没其中。 袁安的手伸在半空,面对前方被白光覆盖的空白,绝望的大叫。 ———————————————————————————————————————— “小年!哎哟!” 袁安猛然从天鹅绒软床上撑起半边身子,跟正查看他情况的言星河额头对额头撞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撞可不得了,把袁安痛得在床上打滚,给言星河撞得晃晃悠悠坐到身后的皮质沙发上。 “呜呜呜……” 二人皆是发出剧痛才会产生的低吼,捂住额头不断搓揉。 “你是做了个什么噩梦,吓成这样,”言星河首先恢复过来,左手摸着额头,右手端起旁边茶几上的餐盘,走过去,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上,背着手看着苏醒的袁安,虽然嘴里在抱怨,但脸上却充满笑意,“你知道吗,照顾昏迷的病人真是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我有想过要不然给你做个安乐死,对大家都好。” “……都他妈怪你,我把做的梦全给忘了,”昏迷了三天,只吃过一些流食,身体极度缺糖不说,又跟言星河这么一撞,关于刚刚梦境的记忆瞬间消失,袁安奋力支起身体,半躺在床的靠背上,感觉眼睛发沉,身体发重,但还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尽力瞪大眼睛左右查看,虚弱说道,“我这是……在哪?” “努力想想,能记起多少?”言星河掀开餐盘上的圆顶隔热罩,里面有早就让厨房准备好的补气补血的羊肉汤,干丝鸡肉粥和红枣桂圆煲。 “嗯……成岚!成岚怎么样了!他还好吗!”被食物的香气一刺激,袁安精神和身体渐渐苏醒,想起了当时帮助冒失的成岚挡住一掌的画面,支起脖子打量整间屋子,想找成岚的身影,越找越寒心。 “放心啦,他好得很,现在正跟着唐叔一起在外面帮你买补品……简单跟你说说目前的情况吧……”言星河心中一暖,被袁安和成岚二人的兄弟情感动到,随后将身后的沙发拉到床前。 从柳伯牙手下留情放过他们透露出组织叛徒“23”的情况,再到几人如何辗转反侧来到瑞土找到唐叔以前的搭档那位顶级黑客“蜂鸟”,言星河三言两语,避轻就重,将袁安昏迷之后的情况做了个简单介绍,听得袁安一愣一愣。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前两天你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全靠输营养液苟活,今天早上才给你检查过,身体状况良好,所以拆掉了输液瓶,说是不出意外今天就能醒,所以只给你喂了点水,准备好了食物……但没想到你死活不醒,医生说是你潜意识在抗拒苏醒,可能需要一些强烈的刺激才能……” “……所以这就是我昏迷期间,你在我旁边***的理由?”袁安看看不远处大电视上正播放的“刺激”画面,噗呲一乐。 “这是狗成岚教我的!他还说声音一定要开到最大你才听得到,搞得我还被酒店投诉……”言星河罕见的有些脸红,急忙站起身拿起床头柜的遥控器。 “桥豆麻袋……这里比较精彩,看完再说。”袁安大义凛然的伸出手,看着屏幕上正播放的画面,脸上容光焕发,拦住言星河的动作。 “……所以这位男主角,因为太累,让朋友来帮他的忙,结果把他朋友也累翻了?”言星河捏住遥控器,面红耳赤,坐在沙发上,非常正经的分析剧情。 “嗯,没错,这就是一些动画男主角最别扭的地方,明明已经不行了,还要硬撑,结果最后被误会……但这种动画,误会最终都会解除,最后一集是,他们最终达成协议,一三五是小的,二四六是大的,星期天大家一起,而且男主角还必须去健身房健身锻炼,饮食由她们负责……” “倒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言星河扶着下巴,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随即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立马关掉了电视,掀开袁安面前的被子,“快点起来吃饭啦,我们说不定要随时跑路,你再出问题可不行。” “复活!”袁安从床上窜起来,有点站不稳,扶住床头柜。 鼻子一抽,闻到了餐盘上的食物香气。 身体本能大过一切。 拿起筷子,袁安坐到床上就是一顿胡吃海塞。 “……慢点吃,医生说了,虽然各项体征良好,但经过这次受伤,你体内的血液流动比一般人快了不少,而且有越来越快的迹象,目前‘气功’在西医这边还算是盲区,被气功所伤更是闻所未闻,什么资料也没有,因此建议我带你回国找个老中医看看,这期间就尽量保持正常的生活习惯……” “……嗯。”听着言星河的话,吃着面前的东西,袁安点着头,也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 明明羊肉汤和一大盆鸡肉粥都喝完了。 怎么肚子里,一点感觉也没有? “所以,想起来了吗,刚刚做的什么梦,给你刺激得醒过来?”言星河拿起床头柜的酒店服务电话,知道这点东西可能满足不了袁安,想要加餐。 “……迷迷糊糊有点印象,好像是什么世界末日,什么地下城,我还牵着一个女孩……” 哐当。 言星河的电话掉到地上。 “怎么?”袁安满脸汤水,看着言星河。 “手滑,你继续说。”言星河捡起电话,坐到沙发上。 “说屁啦,你也知道做梦这回事,一旦被打岔或者没有第一时间记下来,事后就只剩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反正是个挺恐怖的梦,也算谢谢它帮我恢复意识啦,”连喉咙都没有动几下,袁安一口喝光碗里的汤,捧着空碗,茫然的看着言星河,“还有吗?” “这种东西想要多少有多少,只不过你得先告诉我,”言星河捏着电话,上下打量以恐怖速度吃完食物后瞬间精神焕发的袁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单纯的饿,还是觉得身体需要补充能量?” “这有什么区别吗?”袁安不解,放下碗,下意识捏了捏拳头,皱眉。 怎么,自己平时力气这么大的吗,把手心都能捏痛? “如果只是饿,那说明是大病初愈的正常现象,但如果是你觉得‘身体需要补充能量’的话,那么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咚咚咚。 言星河挑着眉毛,兴高采烈,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敲门声? 言星河紧皱眉头,抬手看看时间,八点半。 而距离上一次跟唐叔对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不对劲。 紫藤酒店是一家以“绝对保密”著称的六星级安全酒店,因此对客人隐私的尊重和保护已经到了强迫症的级别。 尤其是言星河下榻的vip套房,是一栋一栋互相距离两公里以上的独立小屋,每个小屋方圆一公里外都有酒店的安保人员把守,小屋之间没有双方客人们事先的亲自通知,签署同意书,绝不可能进行所谓的“串门”。 而为了全方位保证客户的隐私,酒店主管在他们入住时亲口承诺,在住宿期间,没有客人的主动联系,绝对不会派出客房服务。 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住在这个vip套房中,除非是自己主动要求,不然不会有任何人会来打扰。 所以。 敲门声? 只有一种可能性。 “谁啊。”言星河高声开口。 “客房服务。” 没错了。 是酒店派出的“提醒”。 已经有超越酒店势力的组织控制了酒店,而这是他们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稍等。”言星河大声回复道,对袁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小心翼翼走到客厅沙发前的茶几旁,拿起上面摆着的一个对讲器,打开通讯。 袁安跟在言星河身后,一脸懵逼,拍拍言星河的背,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大概率是柳伯牙那个组织发现我们了……”言星河将对讲机放到上衣口袋,“这个酒店每个vip套房都有地下安全屋,我们先躲进去再说……” 袁安想起了柳伯牙那惊世骇俗的恐怖武力,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点点头,跟上言星河。 二人屏住呼吸,最终来到客厅一人来宽的壁炉前。 按照酒店主管告诉他的方式,言星河摸索着地板,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瓷砖。 轻轻摁下去,瓷砖无声的分成两半,出现一个电子密码锁。 输入主管告诉他的密码,没有任何声音,地面也分成两半。 一个连着柔软管道的大洞一览无余。 二人一齐跳下去的瞬间,地面重新合拢,那块瓷块也变得坚韧不拔,焊死在地面上。 像坐滑滑梯。 七拐八拐,一前一后,二人掉到了一块柔软的棉花垫上。 “嘿,不好意思。”袁安挪挪身体,站起身,将刚刚被自己一屁股坐到脸上此时晕晕乎乎的言星河扶起来。 “臭死了。”言星河捏着鼻子,拍开袁安。 “现在怎么办?”袁安充满期待的看着言星河。 “不知道。”言星河回答得异常果断。 “不知道?妈的你不知道为什么还一脸什么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妈的我本来就长这样,是你自己客观偏见好吗!”言星河罕见的爆粗。 “算了算了,反正都要死,老子要当个饱死鬼。” 袁安回过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堆满各种高热量食物,放眼望去就好像是个小型超市一般的安全屋,口水都快流下来。 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一股活到现在从所未有的“饥饿感”,脑子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袁安不管不顾,冲向了最近的货柜。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掌印与球棒 “袁安,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福星高照猪八戒》的电视剧?” “你现在啊,就像里面的那三只吞天吞地的耗子精。” 言星河满头大汗,坐在墙角,看看满地狼藉的食物残渣包装,又看看已经吃到第二个货架,眼睛都好似发红的袁安。 没错了。 跟自己猜得应该八九不离十。 就好像周星驰电影《功夫》里演的那样,柳伯牙那一掌不仅没有杀死袁安,还大概率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医生说他气血运转速度越来越快的原因,因为他的体内可能已经有了所谓的“真气”。 更精确的科学描述言星河也说不上来,他比较擅长的一直都是物理化学方面的知识,人体科学他无聊时也有看过一些资料,但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活着”的所谓功夫大师,特异功能人士接受过来自官方的系统性调查。 能够给大众查阅到的那些资料,大多数都是“打假”以及佐证“人体想要突破极限”这件事有多么离谱和困难,通通对眼前袁安的情况起不到任何帮助。 不过,虽然科学中的原理无法解释袁安现在的状态,但言星河好歹也看过不少电影电视剧。 他很清楚,现在的袁安,就好像《功夫》里中了蛇毒的周星驰。 眼前的安全屋,就好似电影中的红绿灯箱,不同的是,周星驰靠的是天生练武奇才所有的内力和真气治愈身体所受到的伤害,而袁安靠的,则是吃。 就这一点来说,倒也符合物理中亘古不变的“能量守恒定律”,算是没有超脱神圣的物理规律,勉强合理。 所以,如果这次大难不死逃出去,袁安经过训练,开发潜能,说不定能变成一个气功大师? 如果这次大难不死逃出去,的话。 言星河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向安全屋四周墙壁上的散热扇。 一分钟前,它们已经停了下来。 不仅停了下来,原本宛若白昼的安全屋现在只剩中间的应急照明灯还亮着,明显已经被人断了电。 更惨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安全屋里莫名其妙升高的温度。 这种星级的安全酒店,这种vip套房专用,外壳由金属搭建的地下安全屋,哪怕没有散热扇,通风系统也是世界顶级。 而现在之所以越来越热,那么只剩一个解释。 上面的vip套房,已经被人放火烧起来。 “咳,咳咳咳……”看着应证了他的猜想,从安全管道中缓缓冒出的黑色浓烟,言星河丝毫不为自己的聪明所骄傲。 站起身,他一边咳嗽着一边从消防应急箱中取出两个防烟面罩。 给自己戴上一个,言星河又从应急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摇摇晃晃走到坐在地上吃得满嘴油腻的袁安面前。 “袁安,袁安,袁安!” 没用。 早就知道没用。 刚刚跟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如果没有失去意识,袁安绝不可能一直不搭理自己。 扭开瓶盖,言星河将整瓶矿泉水淋到了袁安头上。 “嘶……”袁安感觉从头到背一股透心凉,整个人一哆嗦,眼睛瞳孔聚拢,红色的血丝消失,清醒过来。 看看手里乱七八糟的牛肉罐头,看看一地的碎屑包装,又回头看看淋他的言星河。 “我干的?”袁安皱皱眉,发现脑子里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茫然的看着言星河。 “没时间鬼扯了,袁安你好好听我说!”言星河蹲到地上,将防毒面具放在袁安的腿上,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万事万物都需要遵守能量守恒,你刚刚之所以如此猛烈的进食,很大概率是你身体中有某种能量需要补充,结合你被柳伯牙打了一掌,打得气血快速运转,我现在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已经是一个被打通任督二脉的绝世高手!” “绝……绝世高手?”袁安手一抖,罐头掉在地上,面罩看不清言星河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出言星河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 尤其是。 言星河后背不远处,那个刚刚他们掉下来的安全管道中,正在往安全屋内大口大口的灌着黑烟。 这是,烧起来啦? “电视电影小说动画你也看了这么多,你应该很清楚,越是关键时刻,那些注定成为英雄的人越能激发出自己的潜能……现在,你站起来,好好酝酿一下,看能不能发出什么气功波给我们轰开一条生路!”言星河将防烟面罩戴到袁安脸上,使劲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气……气功波……” 袁安茫茫然念叨着,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安全屋此时被烤得很热,点燃的火会使空气温度升高出现热对流,燃烧产生的黑色毒烟裹挟着固体颗粒和暖空气会一直上升,先覆盖住屋顶。 此时此刻,毒烟虽然已经将屋顶的照明灯笼罩住,但一时半会还降不下来,因此二人还有逃生的时间。 但。 就像言星河所说的那样。 安全屋并没有再设计另外的逃生通道,即使防烟面罩可以坚持半个小时,但半个小时后可能楼上的火势早就已经蔓延下来。 不管是被烟呛死还是被火烧死,通通都不是什么好的死法。 所以。 所以。 气功波? 袁安扶好面罩,站在言星河为他指的,一顶散热风扇的下方。 那散热风扇只有三十厘米左右,成人不可能钻得进去。 但如果能够轰开整面墙,轰出一个大口子,说不定还能找到通风管道爬出去。 这好像的确是唯一的办法,却忽略了一些主观能动性。 “等等……我他妈到底要怎么做?”袁安完全清醒过来,用手摸摸渐渐发热的厚实墙壁,转过头,一脸苦相。 “想想柳伯牙是怎么做的!”言星河在旁边握紧双手,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水,加油鼓劲。 “这是用‘想’就可以办到的吗?我完全感觉不到身体有任何狗屁能量,只觉得饿!”袁安说着,捏紧拳头大喝一声,狠狠砸到墙壁上。 如他所料,痛得一批。 “想想卡卡罗特是怎么变超级赛亚人的!” “那是因为克林光头被炸成了碎片死翘翘!” “所以是不是要我死才能激发你的潜能救我们出去!” “你瞧瞧你他妈在说些什么!你扪心自问真的相信我能轰开这堵墙吗,大哥我才刚刚被你从鬼门关捞回来!倒是你,在妈港靠着未卜先知赢了五十亿,为什么猜不中这件事!” “别吵了!”言星河伸出手阻止二人无聊的小孩子对话,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向袁安,“我相信‘命运’让柳伯牙给你一掌,肯定有它的道理,而这个道理的答案绝不可能是让我们死在这破烂的地下室……冷静一点,想想你养成的习惯,想想你玩过的游戏,想想你看过的动画小说,想想那些英雄都是怎么做的……我很清楚让你轰开这堵墙简直是个东方夜谭,但现在只能靠你了,毕竟你是一个连穿越……” 言星河的话戛然而止,咽了一口口水,将“穿越时空都能办到的男人”后面几个字生生吞进肚子。 “穿越什么?”袁安回过头,一脸疑惑。 “咳……咳咳咳……穿越鬼门关,打败牛鬼蛇神绝地求生都能办到的奇迹男人!”言星河佯装咳嗽,振臂高呼。 “是啊,我他妈已经死过一次了!”袁安点点头,大受鼓舞的同时也彻底冷静下来,立刻明白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 因为在言星河背后,那条通往安全屋的管道,已经有一些什么东西被烧裂的声音传来,看样子上面的盖板坚持不了多久,等到被烧得裂开,火星点燃通道中用于缓冲的绵垫将火传输过来,到处都是易燃物的安全屋就会化为一片火海。 做点什么,可能还是会死。 但什么都不做,一定会死。 回过头。 看着墙壁。 “呼……” “吸……” 冷静。冷静。 深呼吸。深呼吸。 冷静是人类最大的帮手。 遇到任何困难的,难以解释的,危机的事,首先要冷静并深呼吸,其次便是记录与回忆。 在冷静下来后,趁着思维敏感之际,把不寻常的点第一时间在脑海过一遍下来,然后完整有效的记录一个个问题,再按照优先级,逐个击破。 这是袁安中二少年期一直要求自己保持的思维习惯。 虽然不知道这种时刻能不能派上用场,但至少,不会让自己那么害怕。 袁安死死盯着墙壁,开始了头脑风暴。 现在的问题很简单,逃出这间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安全屋。 而言星河比自己聪明,也对现场更了解,因此他要是说没有其他办法,那一定就是正确答案。 因此,如他所说,利用自己这副好似被柳伯牙一掌打通任督二脉的身体,去领悟那连导弹都能拦下来,一掌拍开防盗门的可怕气功,的确是概率极低的唯一办法。 概率低,不代表做不到。 感觉不到身体任何东西,可能是自己没有用对方法? 回忆一下。 回忆一下。 真就离谱。 才从那恐怖的柳伯牙掌心下逃出来,现在又快被烧死。 但按照体感时间,这两次濒死时刻,对自己来说前后也就相差了不到半个小时。 因此柳伯牙在天堂小屋的战斗画面,还深深刻在脑海里。 柳伯牙是怎么做的呢? 他每次出招的时候,好像都会扎着马步。 袁安深吸一口气,双脚自然分开与肩平行,马步立住。 他的肚子每次都会有略微的起伏,在武侠小说中,好像叫做气运丹田。 袁安想起来,有一次体育课,成岚鬼头鬼脑的将他拉到升旗台背后,装模作样用不知道从哪本地摊文学看到的“武功秘籍”,用右掌轰击一棵学校刚刚栽种的小树苗的白痴往事。 那棵小树苗最后被恼羞成怒的白痴成岚一脚踢断暂且不提,但成岚当时告诉他的“武功秘籍”,袁安还记忆犹新。 丹田在小腹内部,一般会偏后。它是连接肚脐以下,位于下腹部两肋腹横肌共同作用的部位,是身体直立时的垂直重心,也是精力的来源。 因此气运丹田,简单来说就是将身体中的所有精气运送到丹田这个人体精力的储藏室,使得整个身体充满能量,重则开山碎石,轻则健步如飞。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你的身体中,有所谓的“真气”存在。 成岚没有真气,因此连树苗都打不断。 但我呢? 柳伯牙,真的送了我这种礼物吗? 袁安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又缓缓吐出。 气运丹田的三大要素:平静、放松、自然。 然后呼吸。 呼吸是最关键的步骤。 而袁安向来喜欢呼吸。 缓吸缓呼。 急吸缓呼。 缓吸急呼。 急吸急呼。 急吸急呼。 急吸急呼。 “!”袁安瞪大双眼,头皮发麻。 “怎么样了!”言星河上前一步。 “要出来了!”袁安左手捂住肚子,右手伸在空中。 “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大便!” 话出口的瞬间,袁安打了一个超级响的大屁。 索性,只是屁。 这个屁被他用左手死死捂住,而他的右手,完全是下意识,扶住了前面的墙壁。 “?” 袁安愣住。 言星河也愣住。 因为他们亲眼得见,袁安面前的墙壁,就好像热水融化的布丁,被袁安轻轻扶在上面的一掌,带着混凝土给推了进去。 “摸”出了一个惊人的掌印。 “成功……了?” 言星河还没来得及庆祝。 袁安好似被抽掉了灵魂,整个人摇摇晃晃栽倒在地,双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袁安!” 言星河大叫一声,正想上前查看袁安的情况。 砰。 轰。 身后安全屋连接套房的管道轰然倒塌,一股裹挟着高温热气的气流从管道内涌出,好似一颗炮弹般将言星河掀翻,飞出去好几米,牢牢撞到货架上。 “袁……安……” 这股气流不可谓不恐怖,将言星河打得五迷三道,头脑晕晕乎乎,鼻子还流出鲜血,趴在地上伸出手,望向袁安所在的方向。 而更恐怖的,是看向袁安的同时,余光模糊的视线中,从那管道断裂形成的地洞上,跳下来四只脚。 是两个人。 还是被找到了吗? 冒着这么大火都要来抓袁安…… 为什么未来那条时间线,老袁安没有提到过这个组织? 他到底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言星河将破碎的,阻碍他呼吸的防烟面罩取下,扔到一边。 毒烟已经灌满了半个安全屋,有一些已经飘到地面。 “咳……咳咳咳……” 鼻子里进了一点烟,言星河剧烈咳嗽着,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感觉。 有什么东西,罩住了自己的嘴和鼻子。 “幸亏你开着对讲机我们才发现着火,但是这安全屋的信号被屏蔽了,位置我们死活找不到,火势实在太大,刚准备撤退的时候对讲机发出了‘啸叫’,还好来得及时……”一个戴着防烟面具,背着防火氧气罐,穿着黑色防火服的精壮男人蹲下来,左手抬起言星河的头,右手将手里的便携式氧气面罩放在他的脸上。 “是……是君陌吗?”言星河吸了一大口纯氧,勉强恢复一点意识,但眼睛还是被毒烟熏得睁不开。 “是我,”拍拍言星河的肩膀,君陌将他扶起,“抓紧,我背你上去……” “老……老袁呢……” “他在帮他‘自己’。”君陌隔着面罩笑笑。 “……是吗。”言星河松了一口气,刚准备休息一会儿。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奋力睁开双眼。 “外面……组织……你们来的时候,外面没有人吗?” “……没有人啊。” 哐当。 一声清脆的铁头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君陌皱紧眉头,看向他们跳下来的那个地洞下方。 “那那那那,所以我最喜欢那个叫做‘守株待兔’的故事,事实证明,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所有小兔子都会撞死在同一棵树上的,你们说,对不对呀?” 来人裹着一股黑烟,话多,戴着黑色头巾,穿着一身米色的风衣,戴着一个简易的防烟面罩。 右手,用毛巾缠住一根黑漆漆的棒球棒,挡住了四人的逃生之路。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民建,球衣号码是40号,打击率是0.400,公牛座,喜欢孙燕姿,还是个相当了不起的棒球天才。” 王民建一口标准的台湾腔,絮絮叨叨。 举着棒球棒,向前,踏出一步。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退出与缘分 “现……现在怎么办?” “君陌撑不了多久……等等,墙壁这个掌印,是怎么回事?” “柳伯牙给这条时间线的你打通了任督二脉……” “是吗……你还能动吧?把他上衣脱了……” “做什么?” “把这个,打进他的心脏里。” “这是什么?” “帮助人体超越极限的药,我随身带着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样的场面……这种药副作用非常大,体质不好一定会死翘翘,但如果他真的打通了任督二脉,或许顶得住。” “这样做,整条时间线不就完全混乱了吗……” “当这个组织出现的时候,历史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或许是‘时间之河’修正历史的一部分……总而言之,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超脱了我能理解和掌控的范围,走一步算一步吧……咳咳咳……” “走一步,算一步……” 言星河被浓烟熏得泪流满面,看看已经被王民建踩在脚下的生死未知的君陌,又看看躺在角落被一棒砸中胸口口吐鲜血的老袁安。 拿起针管,对准袁安的胸口。 狠狠扎了下去。 ———————————————————————— 从华夏到俄国,又转到瑞土。 一路上走走停停,整整花费了一百七十五个小时,才到达最终目的地,巴塞尔车站。 慢速旅游火车缓缓进站,车门打开,热气将冰冷的站台笼罩起来。 8号车厢。 一个华夏籍男人双手空空,插进风衣口袋中,迎着雾气迈出车厢,站在站台上,深吸一口气。 他的身材修长,眉眼如丝,天生微笑唇,皮肤白哲,长得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 身上米色风衣不起眼的胸口口袋上,用金色的丝线编织成两个小小的,好似在发光的名字,陈宇。 扭扭脖子,随意活动一下筋骨,陈宇好好打量着眼前这个他时常会来,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的火车站。 4号车厢,一对白人老夫妇正激动的拥抱着好久没见的退伍大兵大儿子,三人哭得稀里哗啦,天地动容。 5号车厢,一个黑人背后藏着一束花,扬起脖子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出差归来的新婚女友,二人不管不顾抱在一起拥吻,连花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中心站台,两个列车服务员躲在监控死角,轮流抽着一根烟,正聊着昨天那场该死的球赛,一起同仇敌忾的咒骂裁判。 放在平时,包括“无所事事的坐一百多个小时”的观光火车在内,陈宇绝对不会利用自己眼清耳敏的功夫,进行这些“浪费时间”的举动。 但现在嘛,一切都无所谓了。 “先生,您忘记拿行李。”口戴高帽的列车员拎着一个小提琴箱匆匆忙忙跑到陈宇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确定是我的吗?”陈宇回过头,看着自己故意扔下的箱子,皱皱眉。 “我亲眼看到你放上去的,还能有假?”列车员满脸疑惑看着陈宇,下意识捏了捏左肩上的对讲机。 “行吧,考验考验你,算你机灵,”眼看列车员要把自己当成投放炸弹的危险份子,陈宇接过箱子,又从风衣中随意抽出一张一百法郎的钞票递给他,“谢谢,这是小费。” “啊……这是我的职责,万分感谢,需要我帮你把行李拎到出口吗?”机敏的列车员双手将陈宇手里的钞票抽进荷包,速度之快,动作之熟练,连陈宇都想竖起大拇指。 “不用,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你走吧。”陈宇摆摆手,拎着箱子走到站台中间的木椅上,坐下。 摸着手里的小提琴箱,陈宇叹了口气。 老朋友,是舍不得我吗? 可是我们再努力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年,我花了太多时间陪你。 事到如今,让我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吧。 左看看,右看看。 没人注意到自己。 陈宇悄悄的将小提琴箱放到了木椅下面,接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出了火车站,叫上一辆出租车。 “朋友,要去哪里?”络腮胡的爽朗白人司机回过头,热情发问。 “……”这一问倒把陈宇给问住,因为他忽然发现,整个瑞土,除了自己练功小屋所在的因特拉肯,自己再也不知道其他地方。 所以,这也算是新生活的开始吧。 陈宇笑了笑,用一口流利的德语反问道:“这个时间,瑞土哪里最热闹?” “那当然是美丽的卢塞恩,今晚那里有‘送东节’的游行活动,啤酒无限量免费畅饮,如果不是我要赚点钱买台哈雷摩托,我早就过去了。”司机手舞足蹈,眼睛发光。 “行,就去卢塞恩。”陈宇从口袋掏出几张百元法郎的钞票,递给司机。 “这太多了……”老实的司机摆摆手,赶忙制止。 “没事,多的当小费,你陪我聊聊天。”陈宇将钱拍到副驾驶,躺回椅子上。 “好嘞……”眼看陈宇这么大方,司机也不好意思继续推脱,将钱收进手套箱后,调整一下后视镜,从后视镜中看向陈宇,饶有兴致的问道,“看先生的模样,不是本地人吧?” “算是半个本地人。” “半个本地人会不知道瑞土哪里最热闹?”司机启动汽车。 “大部分时间都在因特拉肯,那里的空气质量比较好,适合练功。”陈宇摇下车窗。 “练功?这么说你是一位华夏的功夫老师?那你认识jackie chan吗?”司机挑挑眉毛。 “哈哈哈,给你辟个谣,成龙跟华夏功夫是两回事,也不是每个练功的人都会认识他……这就像瑞土明明拥有世界上最漂亮的风景,但让它出名的却是什么银行钟表军刀一样,只是代表和品牌而已啦。” “所以你的确是一位功夫老师?”收了钱,司机尤其擅长聆听和引申话题,接着发问。 “不是老师,只是自己瞎练了二十几年……” “二十几年啊,如果让我开二十几年的车,我一定会疯掉,”司机爽朗大笑,“那为什么今天不回去练功,想着出来找找乐子?” “不练了,以后都不会练了。”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 说到这儿,陈宇忽然变得沉默,翘着二郎腿,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陷入了回忆。 “对不起先生,我……” “没事,不关你的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无聊的记忆,”陈宇回过神,抿着嘴笑道,“我问问你,你说你喜欢摩托对吧,那现在就好比你是一位制造摩托的大师,你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制造出世界上最快的摩托车……你抛弃了所有生活,为了这目标不停努力不停努力,眼看着就要达成目标。但是到了最后,在一场所有摩托制造大师都在的超级大赛上,领奖台分开成两半,从里面冒出一个从地里长出来的,最天然的石头摩托车,它就那么轻轻一动,就是光速……那你是不是会怀疑,自己这辈子到底都在干什么?” “虽然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但至少我不会怀疑。”司机摇摇头。 “为什么?”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过程,既然命运这个东西早就已经注定,那好好享受过程不就好啦?”司机挠挠脸,左手抓着方向盘,右手比着手势,“你们华夏有个词语叫‘缘分’对吧,我认为缘分就是抗衡命运的武器,既然最后的命运这么残酷,那在接近它之前,好好利用缘分,去遇到更多美好的事,美好的人,将整个‘过程’变得美妙无比,开开心心度过每一天,不是挺好的吗。” “……”陈宇没有接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个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千万不要介意。”司机看到陈宇有些惆怅,连忙道歉。 “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很不错。”陈宇抬起头,满脸释怀,看向后视镜。 “谢谢……”司机点点头,也看向后视镜。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聊这么高深的话题,转而开始聊起瑞土的风景、美食、美女和一些都市传说。 说说笑笑间,四十分钟的车程一晃而过。 出租车停在一条灯火通明的三角街口前。 “到了。”司机赶忙下车,为陈宇打开车门。 “……我下火车时,因为十分郁闷,抛弃了一个老朋友,你觉得我跟他还有机会再见面吗?”陈宇踏出车门,站到司机面前。 “缘分!如果你跟他有缘,你们肯定会再次见面,做好一切见面的准备,开心度过每一天。”司机伸出手。 “说得好!”陈宇心中一暖,也伸手握住司机。 —————————————————————————————————— 已经是第三摊了。 但陈宇丝毫没有醉意。 拎着酒瓶,走在大街上,他跟着狂欢的人群一起扭动身体,摇头晃脑。 这是将近三十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 眼前这些原本在他眼里只有“强”和“弱”的人类,此时此刻突然拥有了各自的喜怒哀乐,使得这个沉闷的世界变得多姿多彩,生机勃勃。 狂欢的人群虽来自五湖四海,语言不通,但都好似心有灵犀,一起唱歌跳舞,好不热闹。 但。 却有几颗老鼠屎,破坏了陈宇的好心情。 那是他扔掉手中酒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画面。 在正街堆满垃圾箱的垃圾巷道中,有那么七八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年轻白人混混,正对一个瘦小的黑人孩子拳打脚踢。 如果是以前,陈宇不会凑这种热闹。 因为这种等级的对手,根本就不值得爱惜羽翼的他出手。 但现在的陈宇,倒是颇有兴致的来当这个出头鸟。 “喂。”陈宇拍拍垃圾箱。 “?”几个白人混混停下动作,转过头。 “给我个面子,放他走。”陈宇不急不慢,走向他们。 “你他妈是谁啊?”几人怒极反笑,为首的黄毛白人拔出了一把左轮枪。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用它,只是打架而已,没必要上升到死亡的高度。”陈宇还在走。 “你他妈再走一步试试!”黄毛白人拨动保险栓,恶狠狠的指着陈宇。 陈宇停下。 但并非因为被枪指着而停下。 而是,他看到了昏黄路灯下,那个黑人小孩手里死死抱着的东西。 一个。 精致的小提琴盒。 是吗。 老朋友,看来咱们的缘分还没有断开啊。 “他手里的东西是我的。”陈宇抬起头,看向黄毛白人,一直眯缝的双眼骤然瞪大。 “……”黄毛看着陈宇的模样,刹那间仿佛感觉自己是一只正面对饿虎的白兔,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心里发虚,不小心退了一步,踩到身后伙伴的脚。 “哎哟!” 伙伴的叫声让想要逃跑的黄毛清醒过来。 艹他妈的,咱们这边八个人,这个时候带头逃跑,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心一狠,他上前两步,拿着左轮手枪对着陈宇摇晃,大喊着为自己壮胆:“是你的又他妈怎么样,这头不肯交出东西的黑猪跟你,今天都他妈要死在这里!” “孩子,这个盒子里面是我的宝贝,你把它还给我,我帮你赶走这群苍蝇。”陈宇没有搭理黄毛混混,看向鼻青脸肿此时已经爬到墙边,但双手还是缠住小提琴箱两边的把手,已经勒出血痕的倔强黑人小孩。 “这是我的……我捡到的……我要卖了它……给妈妈治病……”黑人小孩满脸是血,只睁着半只眼,看起来已经意识模糊,嘴里不停念叨着同一句话。 “叔叔答应你,只要你还给我,我会给你一笔奖金,绝对能让你妈妈的病治好。”陈宇的语气温柔到,如果被他的弟子们看见了,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真……真的吗?”黑人小孩气若悬丝,转过头。 “我向耶和华发誓。”陈宇举起手。 “我才不信什么破烂上帝!但是,我勉强相信你!”黑人小孩好似回光返照,从地上猛然站起,用尽浑身力气将箱子扔向陈宇。 “当老子他妈的不存在?”黄毛混混大怒,举起左轮枪射向陈宇。 一共三发。 第一发被陈宇侧身躲过。 第二发打在了垃圾箱上,反弹到天上的路灯,击碎了灯泡。 第三发打到小提琴箱的锁把上,箱子分开成两半,里面的一件东西掉了出来,栽到地上。 那东西身长三尺,通体雪白,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 《武经》给它的评价是:凶险异常,生而为杀。 “哎呀,我的这位老朋友,一旦开锋,不见血是不会轻易回去的,你说说你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要招惹他。” 陈宇笑笑,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手心向下指向地面,眯缝双眼,气运丹田,轻轻吐出两个字。 “剑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换个方式,依然精彩 断手与残腿齐飞,血水共黑巷一色。 陈宇手持三尺白剑,在巷中幻化成数道残影。 最终,又合拢在一起。 剑身如出鞘时一般洁白无瑕,身上没有沾上一滴鲜血。 满地鬼哭狼嚎的废人。 “自己叫救护车吧,六个小时之内都还能接上的。”拥有丰富砍人经验的陈宇从双手都被砍掉,正躺在地上哀叫的黄毛混混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下急救号码,随手扔到黄毛耳边。 回头将白剑放回小提琴箱,合拢后将箱子夹在腋下,走到张开嘴巴口水都快流下来也浑然不知的黑人小孩面前,蹲下。 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钞票,给自己留下打车的费用,将其他的都塞到黑人小孩手里,摸摸他的头:“虽然很感谢你把它还给我,但毕竟是捡到的东西,你母亲难道没有教过你什么叫拾金不昧吗?” “啊啊啊……”黑人小孩恍若隔世,从震惊中苏醒,看到陈宇仿佛看到了怪物,抱着钱尖叫着跑出巷道。 “也不说声谢谢,真是没家教,对吧?”陈宇叹口气,看向地上刚刚打完救护电话,因出血过多脸色已经发白的黄毛混混。 “……”黄毛混混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宇,满脸你在跟我说话吗的奇怪表情。 “其实我几个小时前已经决定封剑了,但有位出租车司机告诉我要去感受生活中的‘缘分’,结果好巧不巧就让我遇上你们,好巧不巧我的剑又失而复得,你说,这算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缘分的奇妙?”陈宇见黄毛混混不回答,过去搀扶起他半边身子,撕掉他身上的衣服,帮断臂处做了个简单的包扎,疼得黄毛混混龇牙咧嘴。 “说吧。”陈宇满脸微笑,友善发问。 心里面咒骂着眼前这个恐怖疯子,但极强的求生欲还是让黄毛混混哆嗦着开口:“应……应该是缘分的,奇妙吧……” “是吧!所以从今天起,我决定日行一善,广交朋友,与过去枯燥的练剑生活告别,做一个高朋满座,八面玲珑的大好人!刚刚你想用枪杀我,而我又用剑砍了你,证明咱俩有缘,你叫什么名……喂,喂!” “……”黄毛混混并没有真的晕死过去,但曾经进局子被法院判处在精神病疗养院当义工的经验告诉他,面对情绪高涨的神经病,最好的做法就是装死让他们自讨没趣。 果然。 “哎,看来咱俩缘分已尽。” 陈宇见黄毛不在动弹,轻轻将他放下,站起身,摇摇头,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 人类是一种情感动物。 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非单单是指一个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能立马得到救赎,这句话更深层次的含义是,人一旦面对什么颠覆世界观的大事,一旦能够及时“想通”,过了自己心里的一道坎,那不管是看待世界的方式,还是对待生活的办法,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十天前,陈宇还是一个在“里武林界”中臭名昭著的剑痴。 随着社会的发展历史的变迁,自全球进入“热兵器”时代,华夏解放成功全面和平以来,拥有上千年文化传承的华夏武林界务农的务农,从商的从商,为了生计纷纷放弃了痛苦的练功生活,开始适应迅速发展的社会。 不用再进行无谓的战争,对于和平的社会而言,杀人用的“武”连一种锻炼方式都算不上。 武林界渐渐分为两派,保守派以柳家为代表,代代传承着老祖宗们留下来的宝贵财富,先锋派以少林为代表,将原本杀人的武与时代相结合,渐渐改良成一种“强身健体的方式”和“漂亮的套路”。 渐渐的,武林也分成了“表”和“里”。 表适应时代发展,越做越大,拥有了一整套成熟完整的商业体系,以强身健体为核心的武校开满世界各地。而里的路却越走越偏,人才凋零,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中。 毕竟,正所谓“穷文富武”,想在如今这个高科技时代培养出一个顶尖高手,且不说他出师后得不到任何收益,这其中要为他准备的场所,补充的营养所需的花费,也都是天价数字。 所以,为保护这些绝世武功不至于被历史的车轮碾碎,以柳家为首的保守派早就将整个里武林界联合起来,组成了小小的同盟会,无偿资助所有练武之人。 而陈宇,在同盟会的资助下练成老爹都没能突破的剑气境界后,竟在内部对着其他所有会员发起挑战。 里武林界习武之人互相看不顺眼发起挑战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这样正常的事,在陈宇两天内连续杀掉六位顶尖高手后变了性质。 大家这才发现,原来陈宇并不是想要进行点到为止的切磋,而是想杀光所有高手,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 陈宇已经魔怔了。 众武林大家联名上书给盟主柳伯牙,要求他审判陈宇。 而柳伯牙则不声不响,私底下悄悄接触陈宇,并将他带进了平衡局,接受“编号考试”。 本来凭陈宇的实力,获得一个编号是非常轻松的事。 但在平衡局中看过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后,陈宇人生第一次在最终测验的实战中放水,故意输掉比赛。 柳伯牙看破不说破,给了心灰意冷的陈宇一大笔钱。 失去人生目标,在华夏被里武林界追杀,陈宇最终选择回到这个他上辈子待了最久的瑞土,准备开始好好享受生活,安度晚年。 然后。 就发生了上面那些事。 现在的陈宇,已经对什么“天下第一”“绝世神剑”的名号感到了本能的反胃。 而爽朗出租车司机的一番话也令茫然的他忽然发现了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 他想要结交朋友,想要帮助弱小,想要主持正义,想要教别人剑术,想要种地,想要钓鱼,想要滑雪,想要看电影,想要看电视剧,想要看av,想要去捕捉缘分……开开心心,痛痛快快,随心随性的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诶麻烦请问一下,你们知不知道青草吧噗,是个什么东西?”因特拉肯的不夜集市上,陈宇左手拎着小提琴箱,右手拿着一台在旧货店随缘买到的老旧mp3,摘下耳机,拦住一对游客打扮脸上捂得严严实实的亚洲情侣,满脸微笑的发问,“这首歌里面一直在唱什么吧噗吧噗的,听得倒懂不懂。” “哎哟不错哟,那个青草吧噗就是一款冰淇淋啦,只有我们湾台会卖啦,但我刚看到街口有卖差不多的……诶你是在听《香草吧噗》对吧?曲子是我做的哦。”说话不清不楚的湾台青年仰着头,非常自豪的拍拍胸脯。 “哇靠,那这也太有缘了,曲子很不错哦,听得我心情舒畅。”陈宇竖起大拇指。 “啊那不然咧?就是这么吊好不好。”亚洲青年很臭屁。 “走了啦,”隔壁戴着墨镜帽子看不清长相的女生拉着青年的手,一边混进人群一边小声抱怨道,“都说了去布拉格别来这种地方,尽是些怪人。” “再会!”陈宇向二人挥挥手,走向刚刚亚洲青年提到的冰淇淋摊。 接着是烤肉,接着是瑞土特色奶酪火锅,再接着是海鲜烧烤。 吃得沟满壕平后,又去超市买了各种生活用品。 拎着大包小包,叫上一辆出租车,一路上跟司机闲扯,得知今天在图恩鱼市竟然拍出一条二十多万法郎的雪山鲢鱼。 感叹着现在的人真是有钱找不到地方花,有说有笑间,到了目的地。 “朋友你就住在这儿啊?”司机摇下车窗,叼着烟,看向前面少女峰下黑漆漆的雪山路。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起来,确实偏了点。”陈宇笑笑,扶了扶腋下的小提琴箱。 “我小舅子是做房地产相关工作的,你想搬家的话,随时找他……等等我给你翻翻名片。”司机在手套箱翻一会儿,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宇。 “谢谢。”陈宇接过名片,放进口袋,二人热情的道别。 转过头,陈宇看向前方。 他的“家”,是位于少女峰山腰上的小木屋。 周围方圆两三公里荒无人烟都是积雪,常年低温严寒。 对于练功来说倒是事半功倍,但对社交却完全没有任何帮助,以后请朋友来吃饭也不太方便。 所以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就搬出去吧。 陈宇为自己的想法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主干道路灯照耀下的熟悉的木制围栏。 熟悉的? 陈宇看清围栏的状态后,皱起眉头。 这围栏是他训练力量时,用厚重的松树木搭建而成的,只是个地标一样的装饰,目的也并非用来拦住行人——毕竟这种荒山野岭,也没有什么行人需要被拦住,因此整个围栏并没有做得很长,而是做成了一个三角形。 稳固的,巨大的三角形。 而现在,那个松树三角形,多出一个缺口,导致整个构架摇摇欲坠。 再走进几步,陈宇眉头皱得更深。 不是摩托车,也不是小轿车。 那个缺口,是一个人形。 有人用身体撞碎了的围栏。 陈宇立马仰起头,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一看可不得了。 雪地上有脚印,而脚印的起源地,是自己所站的主干道沥青地面。 赶忙回过头。 乖乖。 一路之上,每隔一两米左右,就有一只印在地上的,还隐隐冒着热气的光脚脚印。 怪不得刚刚一路之上会感觉到颠簸。 所以这是有一个浑身赤裸的人类,用恐怖的力量在地上印出脚印,一路往我家狂奔? 印象中,同盟会没有这种猛人啊。 陈宇挑挑眉毛。 他虽然已经放弃了争斗的心,但对送上门来的高手还是很感兴趣。 至少说明,他俩有缘。 顺着脚印,陈宇兴奋的按图索骥,运起轻功,往前追去。 追得越深,脚印之间的距离越远,证明此人的轻功竟然是在不停的“进步”。 有点意思。 陈宇嘴角咧开的同时,也停在原地。 然后愣住。 眼前,在脚印终结处的前方,有一个大坑。 一个好似只有陨石才有那个本事砸出来的十来米长,五六米深的大坑。 掏出在超市买来的强光手电筒,陈宇在光照的帮助下,看清了大坑中心的物体。 那是一个背向他的躺在地上,浑身赤裸的男性,身材修长,浑身通红,还冒着滚滚的热烟。 很明显,这个大坑就是他搞出来的“作品”。 陈宇放下手中的东西,取出小提琴箱中的白剑,跳进坑中,左手拿剑,右拿着手电筒一步步向他接近。 没有动静。 不是什么埋伏。 靠得越近,越能感受到眼前的人气息相当紊乱。 这是……走火入魔? 陈宇在距离男人几步位置处停下,从地上捏了一团雪球,扔向他。 雪球砸到男人背上,以相当夸张的速度变成水蒸气,飘散到空中。 没错了,是气脉逆流导致的身体高温,跟气功走火入魔的状况很相似。 但。 这个大洞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救人要紧。 陈宇刚要放下白剑上去帮他运气。 男人动了。 先是脚,然后是手,接着是头。 像是打摆子一样,男人浑身从下到上猛然一抖,从身体中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能量波”。 “御!” 感受到这股能量波的恐怖威力,陈宇双手持剑放在眼前,剑把放在胸口,运起全身真气大喝一声,在身体周围开启了一个真气防护罩。 能量波冲击到防护罩上面,向四周弹开,把陈宇背后的碎土和积雪击打成大大小小的洞。 这是……什么东西? 陈宇大口喘气,卸掉防护罩,隐隐感觉手臂有些发麻。 刚刚从那个裸体男人身上发出的东西,绝非真气。 更像是炸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 人类……人类可以办到这种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既然自己碰上了,就得帮帮他。 陈宇左手握剑随时准备防御,脚步蹬地上窜几步,将男人翻了身,手指化剑,封住他身上运转气血的穴位。 “噗……”男人瞬间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 将男人以坐姿扶正,陈宇也坐到他的对面。 看清男人的长相,又看看男人胸口心脏处一个明显被针管戳过的血洞,陈宇的好奇越发热烈。 将剑插到一边,气沉丹田,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口。 “小兄弟,我的真气比较霸道,希望你能挺得住,然后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陈宇笑笑双掌合十,深吸一口气,随后向前张开,猛然推向男人的胸口。 第一百四十四章 苏醒的贪吃少年 灯火通明的雪林中小屋。 烟囱冒出滚滚黑烟,夹杂着奇怪的味道扶摇直上。 小屋中几乎没有什么装修可言,家具寥寥无几,最显眼的除了一台老旧的冰箱,就是一架木板单人床。 “也算是你运气好,瑞土这边根本买不到华夏调理气息用的中草药,多亏是我,家里常备着自用的陈家修气秘方,过没过期不太好说,但放你在那儿什么都不管也是必死无疑,所以死马当成活马医啦……”陈宇坐在壁炉前,拿着扇子扇着里面的火堆加大火候,不时掀开盖子看看药瓮中中药的熬制情况,对着一旁木板上浑身绑着绷带陷入昏迷的少年碎碎念着。 这座雪山深处的林中小屋,除了陈宇的师父也是他的老爹来过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光临过。 原本的陈宇倒是从来不在意这件事,但现在的陈宇却因为有个“伴儿”陪他而感到十分高兴。 尤其,这还是个藏着一大堆秘密的宝藏男孩。 天生练武奇才的料子,身体的任督二脉还被人打通过,里面无意间灌入的真气纯正又柔和,属于柳伯牙那一系的正道本格型真气。 这种真气绝不可能出现练到走火入魔的情况,所以,令他暴走的东西,另有其他。 只是这个其他…… 陈宇将药瓮端出来放到桌子上冷却,走到床边坐下,拿起男孩的左手,将柔和的真气通过指尖传输进去走遍他的全身,进行一种叫“观体”的辅助性武功。 挑挑眉,放下男孩的手,又摸摸他的胸口位置。 没错了。 在这个少年的胸口处,有一个自己闻所未闻的东西存在。 那东西有点像一颗乒乓球,以半虚半实的状态漂浮在男孩的胸口正中心。 不是什么器官,也不是什么真气,更不是真的乒乓球。 非要去形容的话,有点像是一股“能量”。 一股绝对不可能靠人类自身锻炼出来的“能量”。 有点意思。 陈宇为男孩盖上被子,满脸兴奋。 退休第一天就能碰上这样有趣的事,甚至可以将学习钓鱼的计划推迟一下。 每个习武之人的一辈子除了在武学上的追求外,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找到一个资质惊人的好徒弟。 陈家到了他这一辈已经完全没落,今后倘若自己真找到老婆,再往下传也是随缘,不需强求。而这些年自己也收过几个弟子,但通通都是普通货色,练到顶也最多是个不错的剑客。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不仅是天生万中无一的奇才,任督二脉还被彻底打开,此时此刻身体中的小周天通畅无比,不管练什么样的武功都是事半功倍。 难能可贵的,还是打通他任督二脉的真气,这股真气没有任何杂质,是最纯正宛若教科书一般的“地基”。 现在这块地基严严实实,理论上可以在它上面肆意发挥,盖起直冲云霄的高楼。 更别提,他胸口那股莫名其妙的能量体。 虽然现在还搞不懂那股能量体到底是什么,但它一定是导致少年“走火入魔”以及制造恐怖爆炸形成那个巨坑的原因。 但从刚刚用以气化御抵挡住的爆炸威力来看,这股能量体应该还处于“幼苗”期。 如此下限夯实,上限看不到头的好苗子,不收来当徒弟,未免也太可惜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师父? 不过,就算有师父,那又怎么样? 我和他这么有缘,还救了他一命,谁也不能把我们之间的缘分斩断。 况且,普天之下,除了那位柳伯牙勉强可以跟自己争一争,还有谁更适合栽培这样的好徒弟? 大不了给他杀了就是。 站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少年,陈宇眼神渐渐变得阴沉狂热,隐隐露出一点杀气。 “……唔。” 不知是杀气太烈还是药味太重,少年皱紧眉头,痛苦的哀嚎出声。 “好徒弟,你可千万别死,为师这就给你喂药。”陈宇不管少年是否答应,已经自顾自改了称呼,赶紧转身回到桌上,从药瓮里倒出一碗闻起来像大便一样的中药,拿到少年面前。 所谓良药苦口,经常喝这种药的陈宇很清楚,这药不仅闻起来像大便,喝进嘴里的感觉也像是蹲在化粪池喝粪水。 只要是个人,哪怕你昏迷过去,也不可能接受这种味道。 果不其然,随着药碗渐渐递到少年嘴边,少年身体的保护机制快速启动,把两只嘴唇闭得死死。 陈宇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将少年上半身从床上扶起,手指化剑点了他两个穴位。 随着少年嘴巴的猛然张开,陈宇也将碗里的大便药全都灌了进去。 将碗随意丢到地上,解开少年的穴位,将他扶到床靠背上,陈宇运转体内真气,准备随时应对紧急情况的发生。 少年的问题说起来很简单,仅仅就是体内的静脉和真气逆流加膨胀——典型的“走火入魔”现象。 但如此走火入魔的现象,几乎只会出现在那种已经修炼到瓶颈期,迟迟得不到突破的武林大家身上。 不像体育讲求什么“少壮”,武功这个东西,不管是内家功夫还是外家功夫,想要练至绝顶,练至走火入魔的境界,哪怕天纵奇才从刚生下来就开始练,最早最早也得花个三十年。 所以,只要自己还是天下第一,武功领域还没有超越自己的认知范围,那少年就绝非是自身练成的“走火入魔”。 大概率便是第二种情况——施加外力。 体内没有其他真气,可以排除是被人强灌真气。 因此问题,还是出在少年胸口正中的针孔,和胸口里面的“乒乓球”上。 在平衡局经历的那些日子他倒是听柳伯牙说过,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邪恶组织,正在进行各种各样的人体进化实验。 他们研发出许多奇奇怪怪的药剂,想使普通人不用花费时间和努力便能突破人类的基因锁到达高手境界。 这样做违背了自然进化规律,是最有可能“破坏平衡”的s级事件,因此大多数时候都会被平衡局在“幼苗”期铲除掉。 不过,平衡局的“机器”的球网监控系统并非全知全能,总是会出现一些漏网之鱼。 而现在,自己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条漏网之鱼吗? 内家武功再加进化药剂…… 看来平衡局这次遇到的对手,来头不小。 “咳……咳咳咳……”少年的剧烈咳嗽打断了陈宇的思路。 咳吧,咳是好事。 陈宇将体内真气集中在双手。 “噗!”随着咳嗽结束,少年吐出一大口鲜血。 颜色是…… 红的! 陈宇眉毛一挑,大喜,赶忙运足真气,双掌轰向少年的胸口。 “啊!”被带着霸道真气的双掌结结实实的集中,少年猛然睁开双眼,痛得对着天花板大叫出声。 “倒立!”陈宇满头大汗,忽然发现自己的真气正被少年以极其夸张速度吸走,因此赶忙收掌,收掌前还将少年奋力向上一推,推得他站到床上。 “啊?”少年晃晃悠悠站着,一脸茫然的发问。 “叫你倒立!”陈宇跳上床,一脚将少年双腿向着一旁踹飞,随后双手扶住他的腰,将他摆成倒立姿势,接着抓住他的腿脖子。 “痛就大声叫出来!”陈宇笑笑,捏住少年的脚脖子,将体内另一股剑气灌注进少年的经脉当中。 如何形容这种痛楚呢? 就好似有千万根五厘米长的针,从你的脚指甲开始扎,期间一直扎到你的敏感部位,腋下,嘴巴,舌头,鼻孔,耳朵,眼睛,最后扎进你的天灵盖才停下来。 这种痛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一针都能让你感觉得到。 直到最后那针扎下,还会发现自己的整个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捏住。 然后三百六十五度转了一圈。 这种痛不会导致失去意识。 全程都会保持清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c死你的血m,我要吃了你我要杀了你全j我要把你吞进肚子嚼烂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年痛得连哭带叫带痛骂,几乎将全世界所有的肮脏的词汇都讲了出来,好似脏话百科全书。 “痛吧,痛就对啦。”陈宇哈哈大笑注入体内最后一丝剑气,确认已经将少年的经脉逆转回来后,拉起他的脚脖子,把他扔到地上。 坐在床中心合掌打坐调整气息,此时的陈宇面色发白,汗水已经打湿后背,虚弱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看着床下地板上正缓缓动弹的少年,还是满脸微笑。 “……啊啊啊……啊?”少年满脸都是因痛导致的泪水和口水,趴在地上不停地挣扎着挣扎着,直到发出疑问。 不痛了? 而且。 不仅不痛。 怎么身体,这么舒爽? 少年瞪大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站得笔直。 “我……”清醒后的少年一眼看到床上打坐的陈宇,下意识后退几步,然后茫茫然看向四周,眼睛越瞪越大。 “现在是不是感觉整个人非常舒服,呼吸通畅,五感敏锐,甚至想出去跑个几百公里?”陈宇深吸一口气,双掌渐渐放下,脸上也恢复一些神采,坐到床边,看向惊慌失措的少年,接着发问,“说说吧,你怎么回事,为什么……” “我……我是谁啊?”少年看着陈宇,后退到墙边,身体死死顶住墙壁,抱住自己空白的大脑,满脸惊恐,“大……大叔,你认识我吗?” “……”陈宇皱皱眉头,右手握拳放在嘴边,看着少年,没有接话。 走火入魔导致的经脉紊乱,理论上是有可能伤及大脑。 但陈宇接触过的,都是一些疯疯癫癫的神经病,从来没见过“失忆”的状况。 所以,是胸口注入的药物副作用? 如此…… 甚好啊! 跳过互相认识,询问他有没有老师,以前发生过什么这些繁琐的过程,直接在他这副完全空白的白纸上作画,这简直就是上天掉下来的绝世好徒弟! “……你努力回忆一下,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陈宇知道这样做有些趁人之危,因此还是好心的提醒道。 毕竟,如果少年实在想不起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己作为长辈,到时再以保护他的名义为他安上一个虚假身份,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我……我……”少年看看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嘴里呢喃着,努力的想要记起点什么。 但双手已经快要把头发都扯下来,少年还是想不起任何东西。 有关的记忆,全是刚刚被眼前男人“扎针”的痛楚。 直到。 直到他看到小屋门口处,一副陈宇他老爹上次来小屋过年时,挂在门框上的“出入平安”的红色对联。 “安……安……” 少年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看向陈宇:“我……好像……我好像是叫袁安……” “还有呢?”陈宇接着追问,“用力去想,不要停下来,现在是关键期。” “……还有……还有……啊!”袁安蹲到地上,因精神过度集中导致头痛欲裂,用头撞着墙,大叫出声,“我什么都想不到啊啊啊……” “好了好了,停下来!”陈宇赶忙起身,上去扶起袁安。 “为师看到你这样很心疼,今天不要再回忆了,下次下山我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看……”陈宇摸摸袁安的头,语气温柔的安慰道。 “为师……你……你是我的师父吗?”袁安赶忙抓住陈宇的双手,激动的问道,“那师父你快点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 陈宇叹口气,接着根据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小时候练功期间无聊看的武侠小说,紧急编造了一个狗血的奇遇故事。 原来,袁安是陈宇结交的好兄弟袁天霸的儿子,陈宇以“天下第一”为目标,行走江湖期间暴戾无比杀死了太多英雄豪杰,也结交了太多仇家,最终导致武林人士联合起来讨伐陈宇。 而那时的陈宇刚好在霓虹挑战宫本武藏的后人,不知道这个消息,等到回国之后才得知,原来武林联盟的人找不到陈宇,以为是袁天霸将他藏了起来,因此组团进攻袁家庄,逼他放人。 等陈宇赶到袁家庄,袁家庄已经被大火烧成一片,那些武林联盟的恶人屠戮了袁家庄的所有活物,连看门的狗都没有放过。 袁安是陈宇在尸堆中发现的,那个时候他才五岁,却已经聪明到懂得利用装死来逃过这场灾难。 救出袁安后陈宇性情大变,深知“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遂不再进行江湖争斗,就此退隐山林。 这些年,二人建立起堪比父子的情谊,在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过着与世无争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但哪知聪慧的袁安并没有放下这段仇恨,这些年,他在陈宇练功时偷偷学习,还翻看陈宇写的武功秘籍,竟在这个小小年纪,练得了一身绝世武功。 但袁安知道,这样的武功还不足以为家报仇,所以他离家出走,找到了魔教组织,堕入魔道,走火入魔。 最终,袁安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凭着记忆找到了“家”,被陈宇救下。 “徒儿,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你这般遭遇,既是上天给你惩罚,又是上天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啊……”陈宇也知道这个故事十分鬼扯充满了bug,但还是非常入戏,说得自己眼眶通红,温柔的摸着袁安的头。 “啊这……师父……”这个故事的内核是深仇大恨,但跟袁安实际情况毫不相关,所以根本没办法触发他内心的共鸣,因此只是满脸纠结的看着眼前的“师父”,努力消化整个故事和自己的身份。 “你今天遭遇的事情太多,有什么事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说,说不定到时候你就想起什么来了?所以现在,肚子饿不饿?”陈宇也不想再鬼扯下去,索性想着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倒是不饿……只是……”袁安失神的咂巴着嘴,碎碎念道。 “只……只是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吃过屎一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又没了 连续四天,袁安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的他,每天都泡在枯燥乏味的实验室,翻看着各种书本,摆弄着各种各样的器械,一次又一次的给不同的,被绑在床上的人类喂服或者注射各种五颜六色的药剂。 面对那些被各种不稳定药剂折磨得或是膨胀爆炸成碎片,或是变异成奇形怪状魔物,或是由于过度痛苦挣扎到被束缚衣勒死的“人类白鼠”,他一开始还会心怀愧疚。 但到了后来,则变得越来越麻木。 被药剂杀害的实验品越来越多,最后堆成一片高耸入云的尸山。 尸山下,他手里握着一管金色的药剂,站到了一个躺在床上,沉睡的小女孩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满脸泪水,嘴里不停道歉,哭得撕心裂肺。 ———————————————————————————————————— “小年,对不起……” 再一次,袁安哭着醒过来,睁开双眼,看到了师父那张俊俏的脸。 “又是那个梦?”陈宇皱皱眉头,看着徒弟袁安满脸伤心欲绝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担心。 “……是。”袁安赶忙从床上坐起来,擦干脸上的泪和汗,摇摇头。 “这次能记得多少?”陈宇从床头柜的脸盆中拿出雪山水浸透的湿毛巾,拧干,递给袁安。 “我好像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好像是为了一个叫‘小年’的女孩……师父你认识吗?”袁安接过毛巾,冷水打湿脸颊的同时努力回忆着梦中小年的长相,但忽然发现,别说什么小年,脑子里唯一能记起来的人类模样,就是眼前师父的脸。 “没听你说过,或许是你童年的玩伴,也或许是你走火入魔的副作用导致的妄想症……本来还想多带你修炼一下,但再这样下去,武功还没长进多少,你的精神就会先崩溃掉……人体大脑方面的伤害为师实在没办法医治,家里的囤粮也快被我们吃完了,所以今天晨练结束,师父带你下山,采购物资的同时,顺便去看看医生,这么失忆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陈宇摸摸袁安的头,叹了口气。 “谢谢师父。”袁安捏着毛巾,满脸感激。 二人虽然才相处三天,但已经培养出深厚的师徒情谊。 一方面是白纸般的袁安对陈宇几乎言听计从,而另一方面则是袁安实在是个令人欣慰的好徒弟。 习武三大要素:天赋、悟性、勤奋。 天赋上,袁安任督二脉全开,体内的真气纯净无比,胸口还有一股霸道的不明球体为他提供能量。 悟性上,失忆前的袁安是个无师自通将cs玩到职业选手境界的高水平游戏玩家,对一些功法和气息运转方式的理解非常迅速,一点即通。 勤奋上,失忆后的袁安做到了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状态——“心无杂念”,他的脑子,除了师父教给他的那些东西,再也没有其他,每天除了睡觉吃饭以外,便是跟着师父上山修行,温故知新。 三天。 短短三天。 区区三天。 在已经看破红尘不争不斗陈宇的倾囊相授下,袁安的成长速度快到令他暗自咂舌。 小时候看武侠小说,陈宇总是对那些掉落山崖被高人捡到几天就掌握绝世武功的桥段感到嗤之以鼻。 因为陈宇自己就是个绝顶的天才,连他都没办法突破“时间”这道枷锁以极短的时间突破至高境界,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能办得到?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他教袁安“陈式七剑诀”第一剑的时候。 陈宇至今记得,袁安只用半个小时就学会他花了一个月才掌握的技术要领,第二天便学会了所有的七剑剑招,到了这第四天,实际上除了让他运气打坐反复练习熟能生巧以外,在技术层面上的东西,陈宇已经没什么能教给袁安的了。 至于能不能突破到更高境界,就全凭袁安以后在实战中的造化了。 “师父,我去晨练了。”袁安完全清醒,那个梦带给他的压力已经消散,随即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稳稳站到地板上。 “去吧,等下回来后吃完早饭,咱们就下山。”陈宇将脸盆端到厨房,又去壁炉处查看一大桶羊肉粥的熬制情况。 在能量守恒定律的作用下,高阶一点的习武之人都是大肚汉,所以陈宇家中的常备着数量惊人的食粮。 但这些食粮,在这三天时间里,已经被袁安吃得差不多了。 更离谱的是,陈宇能够明显看出袁安其实从来没有吃饱过,只是他自身的素质和涵养比较高,懂得克制,所以从来都是陈宇做多少他吃多少。 “师父,mp3……”袁安摊开手。 “在玄关充电呢,自己拿,”陈宇摆摆手,用汤勺搅拌着锅内香气四溢的羊肉粥,“以后不用问我要,这东西就送给你了,反正是旧货摊瞎买的,里面的歌唱得不清不楚的,我也不爱听。” “谢谢师父!”袁安高声道谢,穿上卫衣,跑到玄关拿起充好电的mp3夹在衣领上,戴上耳机。 周杰伦《简单爱》的旋律从耳机中传来,这是他这三天除了师父以外唯一能让他感觉到熟悉和安心的东西。 虽然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但袁安的潜意识告诉他,失忆前的自己,一定跟这位歌手有着奇妙的联系。 开门出屋,脚不沾地,袁安往山上飞奔而去。 透过窗户看着袁安的背影,陈宇陷入沉思。 不管是平时行为习惯还是喜欢的东西,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家教很好的现代孩子。 在遇到自己之前,他身上已经有了无数谜团和奇遇,遇到自己之后,又为他的未来增加了更多变数。 掌握这身本领,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自己跟他这妙不可言的缘分,能够对最终的“命运”,起到多大的作用? 这退休日子过起来,可真是刺激啊。 陈宇挑挑眉毛,嘴角不自觉咧开来。 ———————————————————————— 瑞土作为世界上抑郁症最多的国家,其心理和脑科中心当属世界一流,宛若川渝的肛肠医院一样开得到处都是。 因特拉肯脑科治疗中心。 费尔南德主任医师办公室。 “……根据核磁共振的图像来看,患者大脑中的‘海马体’,也就是负责长时记忆储存和定向等功能的这一块区域受到过剧烈的压迫,现在虽然已经有所好转,但还是有明显萎缩的迹象……”费尔南德指着白板上的几张核磁共振照片,推了推眼镜,跟坐在对面的陈宇耐心的科普道。 “说点我听得懂的。”陈宇皱皱眉头,感觉有些不妙。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不尽快通过刺激、震撼、威慑、恐惧催眠等激进疗法找回患者的记忆,那他的海马体就会越来越小,直到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费尔南德坐到办公椅上,喝了一口咖啡。 “阿尔兹什么症?” “也就是你们华夏常说的‘老年痴呆’。” “怎么他这个年纪,也能得这种病吗?”陈宇不解。 “阿尔茨海默病是由脑代谢减慢和脑内分泌介质减少引起的,海马体萎缩会加速这种情况的发生,而锻炼海马体最好的办法,只有找回他的记忆……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你先带着你儿子去进行几次催眠治疗,如果没有效果,你再回来,试试我们的最新震撼疗法……”费尔南德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宇。 “谢谢你,费尔南德医生。”陈宇站起身,表情纠结的接过名片,伸出手。 “不客气……通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大脑发育是非常迅速的,自愈能力也很强,所以我想请问一下,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才会导致大脑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费尔南德也站起身,和陈宇轻轻一握。 “……我也不太清楚,我工作关系经常出差,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陈宇随口编了个借口,放下手。 “我知道现代养育孩子是个难题,但你们做家长的至少还是抽出一点时间陪陪他……” 好心的费尔南德医生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陈宇点头哈腰的听完,再次道谢,离开了办公室。 老年,痴呆吗? 陈宇握着名片,看向候诊大厅穿着病号服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的袁安。 这三天其实他也逼迫过袁安回忆往事,但每次眼看着要想起点什么,袁安那痛苦的模样都让他觉得心软,不敢再继续下去。 但现在,为了这孩子的未来着想,再痛苦也得让他熬下去了。 放好名片,陈宇几步走到袁安面前,刚要开口。 “师父!你快帮我翻译一下,电视新闻上在说什么!”袁安看到陈宇,指着电视上的内容,激动万分,“我好像认识电视上的那个地方……不对,我好像就住在那里!” 听到袁安这么说,陈宇赶紧转头,看向电视。 乖乖。 这新闻可不得了。 “……这是卫星地图十秒前传来的画面,我们能看到的是,华夏渝都市津城区中山古岛发生了一场明显的小型盒试爆,这次试爆事先没有得到过任何官方的通告和审批,能够明显判断出这是一次‘私人行为’……他们总说自己拥有最严密的监管和防控,但这次事件的发生让国际不免产生一个疑问——他们真的有这个资格办运动奥大会吗?那些优秀运动员的安全,他们应该怎么来保证……” 陈宇将主持人的话简单翻译一下告诉袁安,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平衡局这次怎么没有及时出手,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地方是袁安的家……是巧合吗?还是袁安也跟这件事有关? “津……津城……”袁安听到这个名字,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对,津城,有想起什么吗?”陈宇坐到袁安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我住在津城……啊啊啊啊……”袁安抱住头,哀嚎出声。 “对,你住在津城,还有呢?继续想!”陈宇狠下心,双手抓住袁安的肩膀。 “我……我……啊啊啊啊……”袁安浑身发抖,脸色雪白,“我好像……我好像是被人……追……追杀……” 无数零星的记忆碎片在袁安脑中炸开,好像是炮弹一样冲击他的大脑。 “对,追杀,你差点就死了,是我救你了,还有呢!”陈宇手心灌注真气进袁安体内,帮助袁安保持清醒。 “另外……另外一个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 “我。” 袁安嘴巴张得老大,吐出这最后一个字,然后晕晕乎乎,双眼一翻,又又又晕死过去。 晕死过去? 有自己的真气加持,他怎么可能…… 咻。 耳边响起一道破空声。 身体比思维更快,陈宇抱着袁安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到走廊上。 而身后,刚才的铁制椅子已经被一把通体漆黑的大刀砍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 “哟,考试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快啊。” 陈宇锁紧双眉,看到了袁安背后的红毛麻醉针,又听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转过头的同时,他的脑子突然炸开一个巨大的疑问。 平衡局,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这次局里要求的是活捉,但拦路的随便杀杀也无所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不如将他交给我,你好好的安享晚年。” 眼前手拿漆黑大刀满脸胡渣的粗犷男人叫王十八,据说是那位“大刀王五”的后人,也是平衡局编号考试时陈宇放水的对手。 看看四周。 不知何时,那些病人路人医生全都消失不见,这正是平衡局标准的办事流程。 按照平衡局的尿性,这场架,免不了。 但问题是。 “这孩子,是什么等级的事件?”陈宇将袁安小心翼翼放到走廊墙壁下,从一旁的手术推车里拿起一把小小的手术刀。 “噗,你能在我手下过三招,我就告诉你。”大刀王十八摆出犀利的架势,舌头舔着刀口。 “是吗?”陈宇将手术刀捏在右手,脸色一沉,原地消失。 嗖嗖。 只听得两道划破虚空的声音响起。 两秒钟后,茫然的王十八也脸色一沉。 “距离你失去过多晕厥还有半分钟左右,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陈宇丢下带血的手术刀,拍拍手,站在王十八两米处,微笑。 王十八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从自己胸口上两道恐怖伤口处蓬勃而涌的鲜血。 什么时候? 怎么办到的? 大量失血导致王十八气力全无,跪倒在地的同时,大刀也脱了手。 “为……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加入平衡局……不好吗……”王十八捂住胸口,气若游丝。 “我只是喜欢争个高低,世界末日什么的,跟我没什么关系。”陈宇蹲下,看向王十八。 “sss级……这小王八蛋……是随时可能毁灭世界的sss级……事件……”王十八也笑了笑,往后一栽,倒在地上。 sss级事件,是理论上可以出动全体编号进行“捕获”的级别。 所以。 根本就不可能。 只派一个人过来。 陈宇深吸一口气,回过头。 果然。 袁安不见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衡局里的亚当 半梦半醒间,袁安睁开眼。 麻药劲头还没过,袁安茫茫然将身体半撑起来,左看右看。 眼睛所到之处,除了自己额头上的几撮呆毛,皆是一片雪白。 这个世界上,还有白成这样的地方? 这里…… 是什么地方? “编号c87963751,你醒了吗?” 好似从脑海中响起,袁安听到一个极其熟悉却又完全记不起来是谁的男声。 还以为是在做梦,袁安并没有搭理,而是下意识往后倒着爬,终于靠到了一个触感柔软的实体上面,昏昏沉沉的打量着眼前整个怪异的白色空间。 这股白看不到尽头,没有反光,不是金属,不是油漆,就是白。 比色彩颜料还要准确的白。 “编号c87963751,你醒了吗?”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好似从前方,又好似从后背,又好似从地面同时传来,三百六十五度立体环绕着袁安,装满了袁安的整个脑子。 不是做梦? “你……你在跟我说话?”袁安茫茫然看向前方的空白,指了指自己。 “是的,编号c87963751,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袁安。”那个声音听起来非常温柔,而且。 “你的声音好耳熟,我们认识吗?”袁安皱皱眉,用手搓揉着太阳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声音,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成岚……所以,这样呢?” 听到“成岚”两个字,袁安眉头紧皱,但后面几个字,又让袁安眼睛放光,大叫出声:“师父!” “我不是你的师父,只是在陌生地方听到熟人的声音,会让你们人类尽快熟悉环境……现在,袁安,我们可以开始交流了吗?”师父的声音惟妙惟俏,的确让袁安心神平复了很多。 一平复,关于昏迷前的记忆便立马充斥脑海。 只记得当时是在医院,师父一直在追问自己是否能记得以前的事。 当时脑子里确实有想起一些什么,但突然出现的记忆太多,紧接着…… 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想起来,那三天的修行中师父有说过,虽然自己现在已经拥有了上层的实力,但想要取得更高的突破,到达人剑合一的境界,就必须经历一些奇遇,挑战一些高人。 但这个时代,奇遇和高人都不太好找,所以师父拍着胸脯说自己有办法。 因此,现在这个状况,就是师父所制造的,奇遇? 呼。 吸。 想到了师父,袁安立马记起师父教他的真气呼吸法,随即双腿交叉,左手放在右手手掌下,大拇指合拢。 头上冒出一股股青烟,袁安用真气逼出了体内的麻药,完全恢复清醒。 “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又在哪里跟我说话?”袁安一边发问,一边站起身,贴住墙,顺着墙慢慢走,想探一探这个空间的规模。 “这里是平衡局,我的创造者为我取名‘亚当’,但我更喜欢叫自己‘编号0’,至于我在哪里,你所看到的,都是我。” “得,三个问题又换来三个更麻烦的问题,倒也不亏,编号0叫起来怪怪的,那我就叫你亚当……所以亚当,平衡局是个什么地方?”袁安摸索到了白墙的角落,确认这是一个长方形或正方形结构的房间,但眼前的白实在让他看得很累,因此坐到角落中闭上眼打坐的同时,接着问道。 “平衡局是一个保护人类,维护世界和平的组织。” “……没了?” “你现在的编号等级,只能知道这么多。” “编号等级又是个什么鬼,那要到多少编号才能告诉我?”袁安越听越糊涂。 “只有编号1到64的人类,才有资格和能力共享我的知识,承受所有的真相。” “……”袁安消化着亚当说的话,想要从中分析点什么情报出来,但大脑一片空白,根本联系不到任何记忆产生有效信息,因此只有将它们一字一句记下来,接着开口,“你刚刚说我所看到的都是你,但我能看到的就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白色,不如你现身跟我面对面说话?” “很抱歉袁安,我没办法现身说话,因为我并不是人类,没有实体,你所看到的地方,只是人类为我创造出的拟态空间,能让我对你进行全面调查……简单来说,你正在我的身体里面。” “你不是人类,那你是个什么东西……”袁安一惊,手捏捏背后触感柔软的墙壁,心里有点发毛。 “你们人类习惯称呼我为人工智能,但我更喜欢叫自己‘守护者’,这也是我被创造出来的最大初衷。” “人工智能……”虽然跟身世有关的记忆消失,但袁安还是能记起一些常用名词,潜意识告诉他这个名词背后代表的含义可了不得,“那为什么你会对我进行调查?这就是你们把我带来的理由吗……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守护者,背后有个维护世界和平的组织,又叫什么平衡局,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的存在破坏了某种平衡,威胁到世界和平?” “没错,你和资料上所显示的一样聪明,但这些都不是你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想亲自问你,为什么我所检测到你肉体上所有的异常数据全都为零,但系统还是不停的在给我发送关于‘袁安’的能量流警报,你难道不是袁安吗?” “是也不是。”袁安耸耸肩,一脸无奈。 “什么意思?”亚当罕见的疑惑道。 “大哥,我前几天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记得我叫袁安而已,或许失忆前我可以回答你这些问题,但现在我真的爱莫能助……你这么高贵的全知全能的‘守护者’,听起来还对我很了解的样子,干脆你跟我讲讲我失忆前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还能想起来什么?”袁安拍拍墙壁,想套套近乎。 “失忆?”亚当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诧异。 “对,就是失忆,不懂吗?就是脑子出问题,变成一个啥也记不起来的白痴……”袁安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耸耸肩。 “有点意思……我帮你看看。” 随着亚当兴奋的话音刚落,袁安面前的白色空间突然起了变化。 地板像是海面波浪一样上下翻动,四周开始迅速收拢,宛若包粽子的箬叶将袁安整个包裹起来,还有一些类似丝线的东西透过袁安的天灵盖,钻进了袁安的大脑。 一开始袁安还想运起真气反抗,但整个白色空间喷发出的迷人香味瞬间令他昏昏欲睡,再加上包裹他的材质又异常舒服没有任何恶意,袁安就那么迷迷糊糊的浮在空中。 全身上下像是被无数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揉捏,又好似浸泡在温暖的夏日河流里。 阳光,鲜花,草丛,大海,日出,日落。 脑子里浮现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画面。 良久。 空间缓缓展开,恢复原貌。 袁安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的一片白,眼神迷离,浑身慵懒,舒服得说不出话来。 “你的海马体受伤不小啊,袁安,我刚刚顺便帮你做了个简单的‘巩固’……”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能不能再来一次?”袁安满脸迷离微笑,连眼前的白都顺眼很多。 “这种人体全身检查会耗费我不少能量,但如果你今后工作的表现不错,向我申请,我也不介意再进行一次。”亚当声音变得和蔼可亲。 “工作表现不错?什么工作?”袁安缓缓撑起身体,满脸疑惑。 “你不是想知道失忆前的你是怎么回事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亚当说完,白色空间的正中间突然展开了一大堆3d立体图片和资料,只一秒不到,亚当已经给袁安伪造好了平衡局的工作证件和一些基本的诸如身高体重之类的身体资料,但这些只是3d图像中的一小部分,整个图像最多的最真实的,还是陈宇。 图像由视频和图片组成,不仅有陈宇的各种详细人物资料,还有他在平衡局进行培训、试训到最终考试失败的所有监控录像画面。 图像中反复最出现的,就是陈宇跟其他人一起站在大厅宣誓时的场景。 陈宇双脚与肩齐平,双手环抱在胸前,两只手放在两边肩膀上,看着大厅前方一颗蓝白色的球体大声喊叫:黑夜独行,守卫光明,我以生命忠诚于平衡局,愿,噩梦消散! 视频中的陈宇看起来热血沸腾,眼睛瞪得老大,宣誓声音吼得震天作响,跟那个天天眯着眼看起来懒懒的师父完全不是一个气场。 怎么回事?师父也是平衡局的人? 袁安看着面前滚动播放的画面,皱起眉头。 虽然啥都不记得,但潜意识中,袁安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师父那鬼扯一般的关于自己身世的故事。 那三天练功生涯,不管自己怎么套话,师父从来没有松过口,只是让自己不要牵挂过去,心无旁骛修炼。 练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付出多少就收获多少,而在不去想东想西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学习师父教的新东西更是事半功倍,因此袁安已经很久没有刻意去想过自己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了。 但现在,一切真相仿佛就在眼前,袁安忽然来了兴致,急忙开口问道:“我师父是平衡局的人,那我呢?怎么这些乱七八糟东西上面关于我的资料这么少?” “这个问题嘛,我也想问你。” “……大哥求求你不要跟我猜谜语了,我脑子已经很乱了。”袁安双手合十,向着天花板哀求道。 “不是猜谜语。陈宇参加了平衡局的编号考试,但他在最终的比武测验中落败,转为普通特勤组,但陈宇并不满足当普通员工,因此执意要走,但平衡局的规矩是,员工想要退休或离职,必须要找一个实力相近的替班人员。陈宇推荐了作为他徒弟的你,并向我们承诺,十天之内将你带回平衡局……这十天中,我已经为你做好了工作证,但最终传来的并不是你入职的消息,而是跟你有关的sss级特殊事件。” “什么sss级事件?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sss级事件的含义是‘如果不立刻处理对方随时可能毁灭事件’……至于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这也是我们带你回来想要找出的答案。”亚当语气诚恳。 “……那,那我的基础资料总该有吧?比如我住在哪里,还有你刚刚第一次用的那个声音到底是谁的?”袁安非常着急。 “因为是sss事件,关于你的所有资料已经封存,凭你现在的编号等级,是没有权限知道的……”亚当说着,所有图像也瞬间消失,眼前又变成了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 “什么破机八权限不权限的!那我要什么狗屁编号等级才能知道这些!”真相就在眼前,却被莫名其妙的“规则”限制,袁安怒不可遏,大声叫骂道。 “我前面有说过,当你通过考试拿到编号1到64中的任何一个,你就有权限知道这些……到了那个时候,你不仅可以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还能在我的帮助下,亲自调查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像所有其他64之前的编号那样,拆开谜题,收获答案,”亚当的话语中充满了诱惑力,“而且,最近的编号折损有些严重,再过两天就是新的‘编号考试’。” “打住,说白了,你就是在拉我入伙?”袁安伸出右手制止亚当说下去,左手挠挠瘙痒的头,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人工智能,不会说谎吧?” “人工智能创造出来的核心就是服务人类,遵守人类的命令,怎么可能说谎?”亚当模仿下陈宇的声音非常严肃认真,令袁安安心不少。 “那如果师父是想找我替班,为什么在我失忆后练功期间,他不告诉我真相?”袁安又问。 “他在离开前有说过想让自己的徒弟帮他完成心愿……他在编号考试中失败过,知道编号考试有多么困难,我想,他或许是觉得你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对你进行了加练,你看,加练结束,我们一通知,你师父就把你送过来了。” “是啊,好像也听他说过,我这几天的进步,胜过了以前所有……原本我就是替师父的班,通过了考试还能找回自己的记忆,既然如此的话,加入你们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袁安你难道,摸索着下巴,心境豁然开朗。 师父本就说过要给自己创造奇遇,而这个亚当说的话也没有明显的漏洞,虽然还是有些细节问题想不明白,但师父总是教自己勇往直前,抛下杂念,忘记过去。 再加上…… 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好像天生就喜欢遵守某些“游戏规则”。 听到亚当说的数据越多,限制条件越多,反而越来越兴奋。 这个考试,连那个功力深不见底的师父都没办法通过,我怎么可能不去试一试? 因此。 “亚当,你确定我通过编号考试以后,能够搞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真相吗?” “拿到编号以后,你能搞清楚世界上所有的真相。” “好,那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又要为考试准备些什么?”袁安站起身,握紧拳头,热血上涌。 “关于这个,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教官,他会向你解答一切。” 白色空间再次发生变化。 但这次并不是中心处,而是袁安对面白色的尽头方向。 有一块门一样大小的白色突然缺失,露出一块黑。 从那块黑色中走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平衡局制服,微笑着,缓缓走向袁安。 那人身材高大,胡子拉碴,剑眉虎目,穿着一身米色风衣,戴着一顶黑色的头巾,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春风。 “你好袁安,我是编号8,叫我真名柳伯牙就行,这两三天会客串你的教官,多多指教。”柳伯牙伸出手。 “你好你好,辛苦辛苦。”袁安挑挑眉,听到是编号64之前的人物,心里忽然起了争斗之心,因此运起自身的真气,聚在手心,握住柳伯牙的手。 “你?” 双手一接触,袁安目瞪口呆的看着柳伯牙,脑子里只出现了一个画面:自己正拿着一盆水,泼向汹涌而来的三十米海啸。 “我怎么了吗?” 臭小子,你气功的底都是我给你的,还想拿来试探我? 柳伯牙的手越握越紧,看着袁安嗷嗷叫痛的样子,噗呲一乐,笑出了声。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减你加再相除 冰岛。 伊萨非厄泽。 这里是冰岛西峡湾区最大的定居点,但说是最大,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2600人。 区区2600人,霸占着两万平方公里广袤无垠的西峡湾区,实在有点可惜。 所以平衡局将基地设在他们的最东边,默默陪伴。 穿过令人眩晕的丁坚地群山,走过深不见底的拉特拉尔角观鸟峡谷,等待万万只每年都会聚集在此的海鸟们不再吵闹,一栋外表跟连绵的山脉已经完全融合的高层建筑,便会出现在“有心人”的面前。 平衡局一号基地。 也是传闻中亚当“主体”所在的“伊甸园”。 平衡局一共有三大部门,分别是编号组、特勤组和后勤组。 不像编号组只服务于亚当,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像外勤组那样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可能被调往世界各地执行任务。后勤组所负责的工作,无外乎就是指导、协调、监督和管理。 在有亚当和编号组负责维护世界和平,特勤组负责擦屁股的情况下,后勤组在平衡局更像是一群闲人。 一群朝九晚五,拿着高出市面上一百倍薪水,每年都有长达三个月的固定假期,签订了最严苛违反必死保密协议的,世界上最优秀的“闲人”。 “喂喂喂,听工程部的杰克说,亚当亲自接触了那个sss级的小子,还因此损失了一半的储备电力,有没有这回事?” 基地四楼,公用茶水间。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高鼻梁蓝眼睛的白人看到工程部的安德鲁火急火燎的走进来,挑挑眉毛,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端着咖啡走到正点餐的安德鲁身边,推推眼镜,开口问道。 在外面的世界,他是大名鼎鼎黑客凯文·米特尼克的大儿子,是暗网排名第一的黑客“v”。 而在这里,他不过是后勤组电脑科技小队的副队长。 “嗨,别提了凯文,有三个主要电机超负荷运行,今晚铁定加班维修……昨晚熬夜看球看得太晚,喝完这杯咖啡我就得马上回去帮杰克,”安德鲁叹口气,对面前咖啡师说道,“菲利普,来一杯美式,多加冰,谢谢。” 不多不少精准的四分半钟后,一杯由三届世界咖啡大赛冠军特级咖啡师菲利普调制的香醇美式咖啡端上吧台。 平衡局与世隔绝,签订的保密协议涉及家人安危,在了解到亚当的厉害后更是想都没想过会跟外界有更多接触。 在这样终身无法向外人透露秘密的地方,局内的八卦便成了后勤组员工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向来只有参加过编号考试以及获得编号的人才能在亚当的引导下得知这个世界的“最终秘密”,但平衡局后勤组的员工们在外面的世界本就是个中翘楚,求知欲极强,怎么可能对这样的秘密视而不见。 尤其是凯文。 作为一名黑客,在进入平衡局之前,他自以为自己已经通晓了世界的所有秘密,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挡住他探索的步伐。 但进入平衡局之后,别说他无法理解亚当这种超出他常规的全知全能智慧ai是如何运行和诞生的,日常对64编号们处理的“事件”进行归类整理时接触到的那些什么吸血鬼、狼人、怪兽、未知生物群、虚灵梦魇等等等等更是彻彻底底击碎了他的三观。 在亚当那里,每一个人类都拥有对应的编号等级。 作为平衡局的员工,凯文虽然是编号a,有权限整理和归纳各种各样的“事件”,还能在亚当的帮助下在计算机互联网方面取得跨越性的突破,但从进入平衡局开始,他最想知道的,一直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个地球会源源不断产生这些“事件”,需要编号所属的超强人类去紧急处理,不然就会导致世界末日? 没办法向编号们打听,编号们大概率也不会说,而被这个问题困扰到得了抑郁症,最终跑去亚当那里提问的电脑科技队队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后果不言而喻。 所以,在一点点的试探下,清楚亚当不会监控局里人们的对话,也没有明确限制后勤组的人讨论这些问题这个规则后,凯文想到了一个温和佛系的探寻秘密的方法。 八卦。 通过从各种职能的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通过茶水间中同事们的“闲聊”,组成一块一块的拼图,最终拼成一副完整的图案。 这种方法很蠢,大概率会拼成一副不伦不类的抽象画,得到一个乱七八糟的答案。 但这至少证明自己还是在用黑客最高境界的“社交工程学”攻破难题,还是怀着一颗纯正的黑客之心。 不过嘛。 自从队长消失后,喜欢生大过于死的凯文早就对探索的答案兴趣减了大半。 之所以这么做,更多的也只是打发在平衡局百无聊赖的时间而已。 苗头有一点不对,亚当还没开口,他就会立马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 毕竟,他可不想丢掉这份既能拯救世界又能收获恐怖报酬的工作。 “用了这么多电力,亚当对那小子做了什么……而且话说回来,我处理过这么多资料,最高的也就是百慕大三角的s级海怪事件,记得当时损失了整整十五个编号,sss的话,我们顶得住吗?”凯文咂咂嘴,抿了一口面前的卡布奇诺。 “嗨,亚当说顶得住,我们就顶得住,哪天亚当没了,大家还不是只有一起死?想这么多干嘛,”安德鲁张口喝完半杯咖啡,擦擦嘴,拍了拍凯文的肩膀,挑挑眉毛,“倒是你,拼图完成多少了?能得出个大概结论吗?哥几个可都等着听呢……对了,刚刚我来时碰巧经过亚当的拟态房,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至少值两块拼图,要不要听?” “你说呢?”凯文眼神放光,身子往安德鲁靠。 “啧……要说也可以,不过嘛……”安德鲁一脸坏笑,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停搓揉着。 “得得得,老规矩,放假后给你现金。”凯文摆摆手,示意安德鲁赶快放屁。 “谢谢老板,要不说你们这些搞it工资又高又大方呢……是这样的,刚刚我从电机室下来,恰好看到拟态房走出两个人,sss级那小子你知道了,另外一个,你猜是谁?”安德鲁讲故事天赋一流,伸出两根手指,故作神秘的说道。 “妈的,我怎么猜得到,快说。”凯文眼睛瞪得老大,满脸写着好奇心三个字。 “是编号……” “咳……咳咳……” 吧台内咖啡师菲利普传来的剧烈咳嗽声打断了交头接耳的两人。 与此同时,茶水间门口挂着的风铃声响起。 不出意外的话,那是菲利普出声提醒的原因。 心里皆是咯噔一下,感觉到身体发重,眼皮发沉。 二人缓缓转过头去。 茶水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如果姜子牙重写封神榜,倘若宙斯再排神位,那眼前这个人,一定会有一席之地。 他打着哈欠,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胡子也没有刮干净。 但这些不影响他身上发出的气场,令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站在那里,便足以令茶水间所有后勤部的员工胆战心惊。 活着的传奇。 编号8。 “嘿!菲利普,你果然在这儿!”柳伯牙伸出手,一边走向吧台,一边兴高采烈的打着招呼。 “你给我介绍这么好的工作,我怎么可能不来?”菲利普擦拭着咖啡杯,满脸微笑。 “哎,别说了,把你介绍进来,搞得我在外面完全喝不到好东西,这次我会在局里待几天,你可得用点心,拿出看家本事,给我调点最好的。”柳伯牙坐到凯文旁边的椅子上,拍拍桌子。 “我做的每一杯咖啡,都是倾尽全力的作品,不存在好或者不好,只在于你喜欢不喜欢。”菲利普笑得充满自信,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弯下腰去拿前几天精心挑选的咖啡豆。 “看到没有朋友,这就叫专业。”柳伯牙扬扬眉,用手背拍拍一旁的凯文。 “啊……对……”凯文结结巴巴,下意识点点头,勉强恢复清醒。 接着,便是令人抓耳挠腮的好奇心作祟。 编号组和特勤组都有自己的楼层,楼层中拥有最顶级的基础设施,随叫随到的外卖服务,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本就整天忙得团团转,全世界乱跑的他们,根本就不会跑到后勤组来。 而现在正逢编号考试期间,有编号组的大佬们回来,找到以前熟悉的咖啡师叙叙旧喝一杯,倒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稀奇的,是眼前这个拥有厚厚一大叠“功勋档案”,执行过无数不可能任务,这个自己只在档案中看过他的英勇身姿的神一样的英雄,居然,如此的开朗健谈? 说不定…… 说不定自己能问出几块拼图来? “8号,局里新抓来的那位sss级年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黑客好奇心趋势的身体比思维更快,还没等凯文想到该怎么说,嘴里已经吐出一句话。 “我也不太清楚,异常数据等级达到a级事件以上,就是亚当也无法完全掌握资料的领域,需要我们编号进行实地调查,随机应变……这次sss级,我只能说亚当非常重视,听到那小子失忆后,不仅为他做了个脑部巩固的小手术将他的海马体封锁,还立马将他收编,让我做他教官,带他参加过两天的编号考试。”柳伯牙说着话,用小镊子从吧台上的杂料盒中夹出一个糖块,又拿了一小包牛奶,放到自己面前的纸巾上。 “亚当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是失忆的话,趁着对方没有造成威胁以前,直接杀掉不就好了吗?”凯文消化着柳伯牙话中的信息,将它们记在脑中,接着发问。 “是这样的……”柳伯牙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摆摆手,“答应过亚当,所以具体的事情不能跟你说……我就讲个简单的小定律,你自己去细品,想听吗?” “听!”凯文下意识摸摸身上的荷包,想要给钱。 “万事万物遵循‘熵增定律’,而一个物体熵值最高的时候,也就是它上蹿下跳或即将死亡的时候……当一个厉害到足以使得整个世界熵增过度的‘东西’出现时,如果没有有效的收容,控制,阻止或进行相应的熵减,放任它们持续增加,那所有的熵就会渐渐累积,最终产生恐怖的能量,使得整个世界失去平衡,最终导致……”柳伯牙摸着下巴,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个“东西”,不由浑身一抖。 “导致什么?”凯文越听越心痒,脸越凑越近,恨不得跳进柳伯牙的脑子里。 “接下来的内容少儿不宜,需要付费查看。”柳伯牙笑笑,端起菲利普调制的咖啡,吸了一口奶泡。 “……哎哟喂柳大富豪,你可别开玩笑了。”凯文听到柳伯牙说要收费,最后绷着的一根筋终于断开,瘫在吧台上,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下面的内容了。 档案资料上显示,眼前的钢铁大王柳伯牙,可能缺少跟儿子的沟通,缺少陪伴妻子的时间,缺少私人生活,但唯独不缺的,就是钱。 既然提到钱,那就说明他单方面终结了这个话题。 不过好消息是,自己至少摸清了为什么亚当会拉拢那位sss少年的底层逻辑。 说白了,就是对少年进行收容,控制他的熵增。 而亚当,或许就是一台抑制世界持续熵增的机器。 只不过…… “嗯……你说说,这个世界的咖啡师们都是做同一种咖啡,凭什么你的就别有风味,喝起来令人心旷神怡。”柳伯牙用纸巾擦擦嘴上的奶泡,对菲利普竖起大拇指。 “洋葱,我加了洋葱。”菲利普笑笑,用水清洗着过滤器。 “哟,你还看过华夏的喜剧电影《食神》吗?”柳伯牙将空杯递给菲利普,站起身。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真的加了洋葱。”菲利普皱皱眉头,从调料区拿起一颗剥开的洋葱。 “……你当我放屁!”柳伯牙噗呲一乐,转身要走。 “诶等等,柳先生,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凯文打起精神,叫住明显心情不错的柳伯牙。 “得,今天我高兴,种下的种子结成了果,多了个底子超好的小徒弟,就再回答你一个问题。”柳伯牙拍拍胸脯,伸出一根手指。 “我知道我们整个组织都是依靠亚当才建立的,我可能这辈子也没办法像你这样跟亚当进行一对一交流沟通,所以我想代表后勤组的大家问问你:我们真的可以完全相信亚当吗?毕竟你知道……它只不过是一个人工智能而已。” 凯文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整个茶水间休憩的后勤组成员们通通竖起了耳朵,连赶时间的安德鲁也挑着眉毛,坐在吧台用吸管喝着一杯早就喝完的冰咖啡。 “关于这个问题,你不管问我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柳伯牙没有再嘻嘻哈哈,沉下脸,扫视着整个茶水间。 茶水间鸦雀无声,都在等着柳伯牙接下来的话。 “无论任何时候,我们人类都可以完全相信亚当,他是这个世界最孤独的守护者,人类欠他的,永远也还不完。” 不过,如果人类一味的依赖亚当,到了最后,我们跟圈养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迷茫中的柳伯牙并没有说出最后那句话。 伴随着风铃声起。 只留下一道米色的。 潇洒背影。 第一百四十八章 编号考试 平衡局编号组内部指导四大法则: 1.第一思维是随机应变,做人不要这么古板。 2.武力是最愚蠢的行为,有效的沟通交流能让人类跟任何“东西”都能达成共识,世界的平衡大于一切。 3.不管命令多么离谱,永远相信亚当。 4.保持心情愉快,好好享受生活。 “原则上这些东西都是你考进编号组以后才有权限知道的,但咱俩这么有缘,真气的风格这么像,你又做了我的关门大徒弟,当师父的总得有所表示不是?”柳伯牙将一张写着以上四大法则的卡片塞到袁安的指缝中。 而此时此刻的袁安,正被封上穴道,坐在床上以打坐的姿势双手合十,满头大汗,动弹不得,嘴里骂骂咧咧道:“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我已经有师父了,他叫陈宇,是十里八村最强的剑神,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强抢别人的良家徒弟?” “你的胸口已经有一股相当霸道的不明能量,而陈宇的剑气型真气更是霸道它爹……如果你继续这么修炼下去,两股同样霸道的能量总有碰撞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柳伯牙扎起马步,气沉丹田,将体内的真气凝聚在右手手心,“你本身天赋异禀,现在任督二脉又开,小周天运转流畅无比,不管是舍弃武功还是重新修炼都比普通人快好几十倍,趁着陈宇那股子剑气还没有将你带歪,为师还是把你领回正道吧。” 柳伯牙满脸慈眉善目的笑,不等袁安回答,由上而下一掌轰向他的天灵盖。 一股纯正厚重的真气瞬间流进袁安的所有经脉,袁安紧闭双眼,大汗淋漓,浑身冒起了青烟。 “陈宇那边我负责跟他说,他那个人争强好胜,实在不行我就跟他打一架,他知道胜我不了,也会主动放弃……臭小鬼,这世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堂堂柳家第三十六代掌门人亲自收你当徒弟,还委屈你了吗?”柳伯牙眉头一皱,感觉到袁安正在试图反抗,不由得闷哼一声,加大了力道。 身体的穴位被柳伯牙封住,无法动弹,袁安只能任由那股宛若滚滚长江般的醇厚真气由上而下将他体内那略显稚嫩剑气慢慢冲散,揉碎。 他的浑身通红,身上冒出的烟越来越多,眼看着体内陈宇师父传授给的剑气就要被眼前可恶的柳伯牙逼出体内。 想到那三天跟师父的朝夕相处,想到师父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眼神,想到师父半夜为自己熬药的身影,想到师父看到自己武功长进后的愉快笑脸。 袁安勃然大怒。 “我,说,了,我,的,师,父,只,有,一,个。”袁安咬紧牙关,瞪大双眼,恨得咬牙切齿。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伴随着袁安的一字一句的怒吼,他的胸口发出了异响。 绝不是心脏。 因为心脏不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柳伯牙双眉拧紧,运起真气观体,查看袁安的胸口。 的确不是心脏。 声音的来源,是袁安体内的那团不明能量球。 在柳伯牙真气的冲撞下,它好似在跟着袁安一起发怒。 声音越来越大,跳动得越来越快,直到…… 不好! 柳伯牙常年习武四处奔波培养出的绝强第六感令他整个人头皮发麻,眼睛赫然瞪大,赶忙收回自己的右掌,左手阴,右手阳,运起浑身所有真气,摆出了太极的防御姿势。 上一次摆出这个姿势,还是抵挡那一发rpg火箭弹。 而这一次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要挡的东西,可比火箭弹夸张多了。 好似回应柳伯牙的思考。 只见袁安大叫一声,浑身上下猛然一抖,从身体中发出一股肉眼可见的能量波。 那股子能量波中夹杂着一些宝剑形状的“气”,又夹杂着一些手掌形状的“气”,以极快的速度,像是炸弹爆炸一样展开,直到撞上四周的墙壁才停了下来。 袁安筋疲力竭,晃晃悠悠,栽倒在床上,生死未知。 柳伯牙则喘着粗气,收起架势,看看自己有些发烫的双手,又环视四周。 得亏自己将他带来了平衡局特制的练功宿舍,四周都是融合了金刚石的特殊金属,要不然凭刚刚那场爆炸的威力,说不定能炸掉这个基地至少半栋楼。 更惊人的是,四周被爆炸波及冲撞到的超级金属,此时竟然被印上了各种各样的剑印和手掌印。 这种威力。 这种令人熟悉的怪异“攻击”。 所以袁安体内的那股不明能量,是“异能”? 但是,异能者身上的气也属于真气的变种,遍布全身,与经脉相连,并没有超出自己的理解范围。 而袁安这股“异能能量”,怎么可能会以球形状态,规规矩矩的存在于人类的胸口? 除非…… 除非…… sss级,失忆,两个袁安,袁安胸口的注射痕迹,亚当的担心,最近眼皮的狂跳…… 宛若闪电穿透大脑,又如毛线穿过无数的细针。 自认什么都见识过的柳伯牙,心里涌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有人已经掌握了能够使普通人类获得异能之力的某种方法? 这种逃过亚当监控又很有可能会导致人类忤逆历史潮流突然进化的事件,的的确确,是当之无愧的sss级事件。 当初自己放走他们,会不会,其实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柳伯牙握紧拳头,看向面前床上羸弱的袁安,杀心骤起。 “你……就算杀了我……我……我的师父……也只有一个……”袁安有气无力,缓缓撑起身体,靠住墙壁,“他叫陈宇……” “臭小鬼,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看到袁安那副倔强的模样,柳伯牙转怒为笑,忽然想起在天堂小屋外他为兄弟挡掌的画面。 这种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善良,和那股天生的别扭劲,实在不像是个坏东西。 大概率,所有的罪,都在那神秘的“另一个袁安”身上吧。 想到这儿,柳伯牙释然,上前几步,抓住袁安的右手,手掌摁住他的天灵盖,真气观体。 皱眉,又扬眉。 柳伯牙哈哈大笑。 “好小子,你可真算是因祸得福啊。” ——————————————————————————————————————— 平衡局七楼。 编号组。 公共食堂。 64编号们整天都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也没有任何明确规定需要他们来基地报道,但即便如此,这个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很闲的编号组公共食堂,里面的厨师数量和食物储备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原因很简单。 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64编号个顶个全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大肚汉”。 尤其是编号靠前的怪物们,一顿饭吃个几百上千人饭量的食物,完全不在话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编号们回来的时间从来都不固定,也不会有任何事先通知,因此作为后勤,为了令编号们三百六十五天随时随地都能在基地得到“能量补充”,充足的人手和食物是必备的。 毕竟,在这个绝不缺钱,连后勤基本员工待遇都拉满的平衡局中,除了亚当之外,编号组就是绝对的核心老大,甚至可以说整个平衡局不过都是为了他们服务而已。 而今天,平时连个人影也没有的公共食堂异常热闹。 “王厨,八号桌再来十份泡椒牛肉丝,七号桌十五份水煮肉片……小张,米饭呢,二十桶够个屁?先蒸五十桶再说……他们嘴巴都挑得不行,硬是要吃新鲜的,让屠夫们再杀二十头猪,十头牛!”满头大汗的传菜员小陈将手里的单子贴到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厨房的“川菜区”需求黑板上,对着四周指指点点,感觉自己快要累得吐血。 “诶,小陈,你等等……”双鬓斑白的王厨扯下需求黑板上的单子,叫住正要跑出去收拾碗筷的小陈,“李厨刚刚炒菜炒到手骨折了,正在住院接受治疗,刘厨已经接到通知放弃休假赶回来了,王厨,咱川菜区就全靠你顶着了,你可要坚持住啊……” “我这把老骨头,能坚持多久哟……”王厨用手扶着自己的疼痛不已的腰椎,叫苦不迭。 “哎,都他妈怪这个编号考试。”小陈咬牙切齿,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透过窗户看向热火朝天的食堂。 在四楼茶水间听热爱八卦的凯文说,这次亚当一共放出了三个编号名额。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三个编号放出,意味着在这短短几天内,就有三个超强的怪物失踪或死去。 而这三个怪物,分别是编号18的“大刀”王十八,编号22的“火箭腿”布鲁斯,以及编号40的“球棒”王民建。 其中18和22,都是编号前四卦中赫赫有名的强者,连这样的人都挂掉了,足以证明现在的任务有多么棘手。 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 亚当制定的规则下,编号只有在出现死亡、失踪或退休传位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空缺。 但这个世界上想要知道“世界的终极秘密”,获得“无与伦比自由”的强者还有很多很多。 编号的空缺,意味着旧的英雄退场,同样也意味着新的英雄加冕。 一次性放出三个编号名额,直接这次报名参加编号考试的人,达到了惊人的八十八个。 这也是如今食堂人满为患的原因。 八十八个大肚汉,考试结束后,恐怕得把食品仓库的上千吨食物全都吃空吧。 想到又要带着一大帮兄弟长途跋涉运送物资,小陈长叹一口气。 ———————————————————————————————— “考试一共分成三大关,编号9和10作为副考官负责在第一大关对报名者筛选淘汰直至剩下精英,而编号1到4作为主考官会在第二关带着精英们进行‘实习’,而第三关则是‘比试’环节,胜者会由作为综合评委的编号5到8进行最后的评估……因此,并不是说你通了所有关卡就能得到编号,是骡子是马,不仅得让我来溜溜,亚当还会对新任编号们进行最后的心理测评……虽然你作为我的徒弟,但你也别想得到身为评委的我任何的优待,简单点说,整场考试困难重重,但绝对的公平公正,十分有趣。”柳伯牙想起了自己考得编号的那年那时,笑笑,用筷子优雅的夹着面前的牛肉丝,偶尔挖一小坨饭进嘴里,吃得慢条斯理。 “我都说……了……我……才不是……你的徒弟……”好不容易被解放食欲,被柳伯牙告知“随便吃”的袁安满嘴菜油辣椒,对着面前桌上堆满的食物仿佛开启吸星大法,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同时,还要开口说话,“话说回来……这个编号……是根据个人实力……进行排名吗?” “64编号是根据周易六十四卦延伸得出的,也是亚当认为维护世界最稳定的结构,但跟周易六十四卦有所不同的是,亚当是以每八卦,也就是每八个数字划分为一个等级……越靠前的数字编号当然越强,但八卦之间实力差别其实并不大。” “……等等,也就是说,像你这么变态的,还有七个?”袁安捧着餐盘,呆住,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我一个的话不得累死?”柳伯牙耸耸肩。 “嚯……”袁安砸咂舌,舔了一口盘子,忽然想起什么,挑挑眉毛,“柳大哥,虽然你不是我的师父,但你也好歹教了我一些本领,我们也算是好朋友……作为好朋友,分享一下你考试的经验和内容,没毛病吧?” “臭小子,不用套话了。平衡局每次编号考试内容都是完全不同的,纯看考官们的心情,别说我不能给你泄题和指示,就算我给你讲了我的经历经验,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种拖累……放心吧,只要你牢牢记住我给你讲的四大法则,凭这两天你练出的奇怪玩意,考到个编号还是很简单的。” “那考官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袁安撇撇嘴,又端起一碗饭。 “这个嘛……” “阿秋……阿秋……哈……秋!” 柳伯牙刚要开口,便被几声病恹恹的喷嚏声打断。 额头上青筋凸起,眉毛拧成一团,柳伯牙侧过头,看到了肩膀上那双有些肮脏湿滑的黑手。 “老八,这就是那个sss级的小孩?阿秋……” 顺着声音,袁安抬起头,看到了柳伯牙身后那个人。 穿着不合身米色风衣,头戴黑色头巾,瘦弱矮小,露出来的头发有些营养不良般的发黄,整个人长得像一只老鼠。 一只一看就是生了大病,喷嚏连天的大老鼠。 “嗯,就是他。”柳伯牙明显有些不爽,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人的手夹开。 “有点意思,希望你能到达第二关,分到我这组……阿秋……”那老鼠的喷嚏简直停不下来,咧开嘴怪笑,露出一口糟糕发黄的牙齿,鼻孔中还流出刚刚没有吸溜进去的鼻涕。 “借……借你吉言……呕……”刚刚吃了这么多,又突然看到这么恶心的人,袁安一时忍不住,竟然捧着肚子吐了出来。 吐都算了,袁安还一边吐还一边伸出手对着老鼠摇摆着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绝对不是因为你才……呕……” 袁安跪在地上,吐得一地都是。 “噗……” 不仅柳伯牙,身边看热闹的报名者们,传菜时最好听八卦刻意停留在附近的小陈,全都忍俊不禁,噗呲一乐。 但通通不敢笑出声。 因为他们看到,那老鼠正在用极其狠辣的眼神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感觉通体冰凉宛若堕入万丈冰渊,而知道他身份的人恨不得将眼镜挖瞎,找个洞钻进去。 “小子,我可真是记住你了……阿秋……阿秋……阿秋……”老鼠因生气而不停的打着喷嚏,走到袁安身边,拍拍他的背,站起身扬长而去。 袁安捂着嘴晃晃悠悠站起来,用柳伯牙递来的纸巾擦嘴的同时,看到四周目瞪口呆的人群,下意识耸起肩,小心翼翼的凑到柳伯牙身边发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啦,刚刚那只老……老又不老,年轻又不年轻的先生,他是谁啊?” 柳伯牙一脸坏笑,叹了一口气,手搭在袁安的肩膀上,轻轻说道:“小安同学,你可真厉害,才来两天就得罪了连我也不愿意招惹的人。” “……”袁安张大嘴巴,等待着柳伯牙的死刑宣判。 “他叫申艋溪,绰号‘病鸦鼠’,编号排名。” 柳伯牙的微笑如阳光般灿烂,但嘴里吐出来的数字却让袁安好似正裸体经历寒冬。 “二。”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看我撞不撞你 编号组。 八楼会议大厅。 虽是前所未有,报名者创历史之最争夺三个编号名额的热闹考试,但考前动员大会的现场布置却简陋得不行。 偌大的讲台只摆着一个直立式话筒,中间站着一个不苟言笑的柳伯牙。 唯一喜庆热闹点的东西,就是讲台上方挂着的一个大大的彩礼球。 能容纳两百人的会议大厅,此时熙熙攘攘坐着八十八个形态各异的报名者。 有背着弓箭的,有背着长枪大刀短剑的,有带着宠物的,有擦拭着枪械的,有赤身裸体的,有满身伤疤的,有运气打坐的,有穿着各式训练服的。 简直就像是个精神病举办的漫展cosplay现场。 有意无意,众人都坐得非常分散,但也有三三两两结伴的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 “咳。” 随着一声宛若和尚撞击晨钟,仿佛在耳膜前炸开的咳嗽响起。 不约而同,八十八个人全都皱紧眉头,看向讲台上的柳伯牙,戴好座位上的亚当牌实时翻译耳机。 “说是‘考试’,但在座各位都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字号,比起我这个‘正式员工’来说只强不弱,因此我并不会将你们当成学生看待,平衡局也不会把你们当‘新手’来优待,”气功加持的声音穿透耳机,震得众人十分不爽,明显有些显摆的意味,柳伯牙坏笑着扫视会场一周,接着说道,“平衡局对编号的要求是全方面的,考试考核的内容包括武力、智力、精神力、体力、魅力、临场反应力等等等等……在考试期间,平衡局不会为你们提供任何帮助,考试开始后,我们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将你们所有人‘请’出这个基地,到时候不管是意外受伤,突然死亡,亦或是被警察追捕,黑道追杀,饿死在冰川荒野,掉落进深渊峡谷,通通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会派出任何救援……毕竟,如果连这些‘困难’都没办法克服,也没有资格成为编号之一。” “不仅如此,大家进入平衡局前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如果你们在考试期间透露平衡局的任何消息,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知道,然后对你们进行最残忍的追杀,躲到哪里都没用。” “整场考试下来,你们会完整的体会到作为一个‘编号’执行一次任务所需要的一切能力,而且,只要是通过前面两个大关的人,都有资格去见识‘世界的真相’。” “编号考试并不是每一次都一定会选出编号,因此你们面对考官并没有所谓的‘业绩需求’,他们会随自己的喜好制定千奇百怪的考试内容,就算第一关就淘汰掉所有人我都不觉得意外……所以嘛,祝大家好运。” 柳伯牙走到彩礼球下,拉着绳子,看向众人:“你们座位上都有电子表,从我出了会议室开始,它们就会统一倒计时,时间是四十八个小时。” “考试,正式开始。” 在众人一头雾水的惊诧表情中,柳伯牙拉开彩礼球。 彩礼球向着两边分开,一块红布弹了出来,上面用黑色字体写着十四个中文字: “恶魔的中指从地狱爬出,指向天堂。” “来自友善和蔼的我最后的提示,你们的9号考官在‘这个地方’等着你们,四十八小时后没有过去报道并完成考试,通通淘汰……拜拜。” 真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在柳伯牙说完拜拜以后,会议室大门好似被一股龙卷风推开,而他整个人已经从讲台上消失不见。 而众人座位前方小桌板上放着的电子表,随着滴答声想起,开始了无情的倒计时。 一时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没有沟通,没有交流,因为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 在场考生们纷纷用各自的方法记住讲台彩礼球上的十四个字,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会议室,与时间赛跑。 直至最后,只剩下坐在第一排,咬着笔头,看着面前笔记本上记着的各种“问题”满脸犯难的袁安。 1.柳伯牙有提到“9号考官在这个地方等你们”,因此彩礼球上的标语肯定是一个地名的提示,倒计时为四十八小时,还包括了考试的时间,那么足以说明这个地方不远,利用交通工具所需的时间最多不过一半,所以当务之急是解开这个谜题,找到这个地方的确切位置。 2.自己只会中文和一些相当简单的英文,出门沟通是个天大的难题。 3.听柳伯牙说这里是冰岛,还是冰岛的无人区,一个小时之后就会被请出去,到时候怎么去人类社会?用跑的? 4.老子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5.狗屁恶魔中指,我给你我的中指。 呼。 吸。 冷静,冷静。 袁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看向面前的笔记本。 失忆前的他因泽让吉的受伤变得成熟,但性格也开始优柔寡断,不再一味的追求所谓的胜利,明确了自己拯救泽让吉的目标后,更是变成一个学习顾家型的好男人。 但失忆后的他除了奇遇连连得到一身功夫外,脑子被清空一遍的他还意外觉醒了原本古灵精怪,善用战术,鬼点子超多,争强好胜,做什么都一定要赢的本性。 尤其是听到柳伯牙说八十八个人可能连第一关都过不了时,袁安心中那股子狂热的好胜心已经化为脑积水,淹没了他整个大脑。 冷静,冷静。 只要是考试,就一定有通关的办法。 自己虽然记不住以前发生过的事没办法用“记忆”形成的“经验”去解决目前的问题,但好歹还保留着一些基本常识和生活习惯,尤其是最近利用汉语字典恶补各种名词的含义,至少出个门接触社会不成问题。 这第一关,难点绝对不是那十四个字宛若脑筋急转弯一般的怪问题。 它所重点考验的,其实是考生“侦查”和“探索”能力,而生存、社交、甚至是金钱方面的因素,也算是包含在其中的侧面考察因素。 说白了,凭借一句话就能找到一个地方,找到一个人,甚至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赶到,这足以说明办到这件事的人拥有极强的侦探意识,在头脑方面绝对够用。 动脑子,动脑子。 冷静,冷静。 一定要赢,不择手段,都一定要赢。 袁安给自己下着心理暗示,反复查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第三条上。 一个小时…… 为什么柳伯牙会留我们在平衡局待一个小时,而不是直接把我们赶出去? 这一个小时,有什么意义吗? 紧接着,袁安又瞥到了第四条。 眼珠子一转,他满脸坏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四楼,茶水间。 除了宿舍和袁安的练功房,这里是柳伯牙在基地待得最久的地方。 菲利普的超棒咖啡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还是这里的氛围。 没有编号组的人那么相互独立、冷漠和忙碌,茶水间中的后勤组员工们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封闭环境中组成了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小型社会。 闲暇之余,柳伯牙会和他们一起聊闲天,聊八卦,聊足球,聊新闻,偶尔还会一起玩游戏,喝酒,唱歌……高兴起来,柳伯牙甚至还会分享一些他处理过的a级事件。 编号考试正式开始,也意味着基地后勤组至少在最终的第三关“武试”环节到来之前可以停止忙碌。 正值早上十点半,茶水间摸鱼的后勤组员工非常多,大家看着吧台座位上明显兴致不错的柳伯牙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老柳啊,你觉得这次编号考试能通过几个人,有谁你特别看好吗?”编号组食堂的小陈捧着杯豆浆,坐在吧台外侧,远远发问。 “不太好说,一次性放出三个名额,如果轮到我当考官,一定会把难度加大,尽量让他们一个都过不了……至于看好谁嘛,除了我的小徒弟以外,就是那个著名探险家的女儿,叫什么来着,”柳伯牙挠挠头,最后摆摆手,“我给忘了,反正她的综合素质相当高……编号中男女比例失衡非常严重,已经好几年没有女性编号诞生了,希望这次她能够成功,也不算辱了她们传奇世家的名号。” “诶那个,8号,听小陈说昨天你们在食堂碰见了2号……虽然都说八卦之间实力差别不大,但照你看来,如果你跟2号真刀真枪打一场,谁能赢啊?”坐在柳伯牙身边的凯文端着杯鸡尾酒,挑挑眉毛,满脸好奇的发问。 一时间,整个茶水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竖起耳朵,等着柳伯牙的发言。 人们为什么会喜欢体育?是因为体育可以分出高低,给出排名,只有最强最努力的那个才能得到第一。 而之所以体育会诞生,就是因为核武器发明之后,世界步入了短暂的和平时代,明面上人类再也无法进行以生死相博的战斗,因此直接导致全体几十亿人类普遍的肉体实力也在极速的退化,符合了熵增定律。 在这个人类强者凋零的时代,说到底,“体育”只是“强者争斗”的一个替代品。 但关于人类个体强弱的探索和好奇心,就像刻在人类dna中的基因一般想甩也甩不掉。 尤其是,当你身处平衡局。 这里不仅拥有着全世界大部分超强的人类个体,亚当排出的编号1到8更是无与伦比的非人怪物。 理所应当,几乎每个普通人都会好奇。 这八个大怪物,到底是谁比较强? 听到这个问题后,柳伯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想起了当初编号考试时,第二关跟2号组队时的场景。 手中真气四溢,他将手里捏着的咖啡杯整个融化成了原本的陶瓷泥土。 “我不会输。” 柳伯牙开口,看向凯文,脸上皮笑肉不笑。 “……” 看到柳伯牙这副模样,凯文哪里还敢说话,只能愣在原地,背心湿透。 “对不起,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我先走啦。”柳伯牙拍拍凯文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风铃声响起,柳伯牙掀开门口遮挡视线的门帘,刚踏出一步,便迎面撞上个从侧方冲出来的人。 “哎哟……”那人冲撞的力道不算小,整个人扑到柳伯牙怀里,然后被弹开,掉到地下。 “……小兔崽子,”柳伯牙看到来人后转怒为笑,抬手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你就要被赶出去了,还不赶快想办法离开,在局里瞎逛什么?” “……”袁安没有说话,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伸出右手,“师父,给我钱。” “?”柳伯牙先是一脸懵逼,随即明白袁安的意思,噗呲一乐,“这个时候想起叫师父了?晚啦。刚开会不是跟你说过,平衡局不会给你们任何帮助,从现在起我就是平衡局的人,还是综合评委,想走我这个后门?你当平衡局是个什么组织?你当这场考试是什么儿戏?” “我不管,你不给我钱,我就回去找我真正的师父给。”袁安愁眉苦脸,满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别说我不帮你,据我所知,你那个‘代理师父’已经跑去华夏找你,从冰岛到华夏要飞二十个小时,你从这里去到有公共交通工具的地方最快也得一个小时,这期间你还得找到你师父,顺便解谜找到考场所在,再赶去考场,臭小子,四十八个小时够你用吗?亏我对你寄予厚望,在这儿当叫花子,你出去可别说我教过你!”柳伯牙絮絮叨叨,一脸恨铁不成钢。 “呸。” 袁安呸了一口唾沫到地上,做了个鬼脸,回过头扬长而去。 “嘿你这小鬼……”柳伯牙大怒,刚要发作,眼睛余光却看到茶水间的众人都在瞧着他。 “看什么看?”柳伯牙转移仇恨,对着茶水间怒目而视。 茶水间众人作鸟兽散,赶紧各忙各的。 “不争气的玩意……”柳伯牙骂骂咧咧,拍拍刚刚被袁安撞得皱了吧唧的衬衫,又整理了一下风衣。 这一整理。 柳伯牙乐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习惯于挂在内包上的宿舍钥匙,不见了。 挑挑眉毛,柳伯牙转身进了茶水间。 “嘿!菲利普,现在好像是欧洲杯法国在踢德国对吧?给我来整几瓶啤酒,弄两个下酒菜,老子要看球!” 第一百五十章 有时晴天有时雨 虽然编号组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几乎用不上,但给他们配备的“员工宿舍”却占了整整一层楼。 尤其是编号1到8的宿舍,里面的布置堪比七星级酒店,红木的床,波斯的地毯,卡瑞普的餐具,金色的吊灯,一边宿舍落地窗望出去是冰岛连绵不绝的雪山高原,另一边宿舍落地窗望出去是比天空还蓝的卡洛亚冰川湖。 但此时的袁安并没有兴趣欣赏那片绝美的冰川湖。 这老东西,可真穷啊…… 距离被赶出平衡局还有十五分钟,袁安看着红木床上忙活半天搜出东西,若有所思。 明明这么大个房间,但有关于柳伯牙的私人物品却少得可怜,衣柜空空如也,一人来高的保险箱没有上锁里面啥也没有,金丝楠木茶几上只放着一包抽了一半的万宝路和一个两块钱的塑料打火机。 没有钞票,没有金银首饰,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大得跟他妈篮球场一样的房间,只在床头柜翻出了三样东西。 一串带有编号的钥匙,一个设计新潮的耳挂式耳机,以及一张写着德语的长方形纸片。 正所谓贼不走空,袁安既然已经打定注意搞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那就要干得彻底。 他心里已经做好决定,甭管这三个玩意有没有用,都要全部带走。 想到这儿,袁安拿起钥匙,仔细端详。 钥匙匙把上写着8,也就是柳伯牙的编号数字。跟刚刚偷来的柳伯牙房间钥匙对比会发现,这把8号钥匙的钥匙头更大,因此大概率不是房间门锁的钥匙,而房间内另外一个可能用到钥匙的东西就是衣柜旁边的保险箱,但保险箱是密码锁根本不需要钥匙因此也可以排除掉。 这两个一排除,会在房间里放这么一把钥匙,其仅剩的可能性不言而喻。 交通工具。 嘿。 袁安挑挑眉毛,将钥匙小心翼翼放进卫衣口袋,又拿起一旁没有在脑海里的“常识”中搜索到的耳机。 耳机通体黑色,只有一只,入耳式,后面有支架可以挂在耳朵上,有点像《七龙珠》里的战斗力探测装置,但它比要小得多。 平白无故,这老头又不像喜欢音乐的样子,在抽屉里放个耳机干什么? 袁安一脸疑惑,将耳机戴到右耳上。 几乎是戴好的同时,右耳传来了刚刚在会议大厅翻译耳机中听到的熟悉声音。 “你好,我是亚当,请你用母语说出自己的名字,我会为你翻译你所听到的一切。” 中大奖咯。 袁安狂喜,立马用普通话说道:“我叫袁安。” “你好,编号c87963751,我们又见面了。”亚当温柔又动听的沉稳男声从耳机中传来。 “是啊,我现在可是为了加入你们正儿八经的努力奋斗,你当老大的不能给我一点什么特殊的优待吗?”袁安扶着耳机,坐到床上,拿起那张长方形卡片。 “你说的正儿八经,是指偷取编号8的房门钥匙,洗劫他的房间这件事吗?”亚当的声音有些揶揄。 “怎么,我有犯规吗?”袁安脸一红,但还是底气十足的挺起胸口。 “不仅没有,你还做得很好。因为不择手段正是一个合格平衡局编号者所必需的优良品质。”耳机中传来了虚拟的罐头鼓掌声。 “那你会帮我翻译吗?考试规则说平衡局不会提供任何帮助,但你也属于‘平衡局’的一部分……” “当我被平衡局的人使用,我就是平衡局的一部分,但如果我被其他人‘捡’到,那我便不再属于平衡局。”亚当打着哑谜,意思相当明显。 “是吗,那可太好了,所以我应该怎么才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独立的翻译耳机,没有其他功能,不会回答你翻译以外的任何问题。”亚当打断袁安,语气变得冰冷。 “……说得也是,”袁安耸耸肩,倒是接受得很快,随即看向手里的卡片,开口,“你能看到我看到的东西吗,帮我翻译翻译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耳机右上方有红外线扫描按钮,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耳机电量仅剩6个小时,而做一次扫描翻译会花费2个小时的电量,请谨慎使用……以及,这款耳机只能在平衡局进行充电,请知晓。”亚当细心的为袁安做着科普。 “……” 如此珍贵能够解决出门沟通问题的亚当牌翻译耳机,一次性就用掉2个小时,去赌一次完全未知的翻译,会不会有点杀鸡焉用宰牛刀? 袁安沉默着,瞅瞅手里的卡片,又抬起右手的表。 距离平衡局赶人还有五分钟,卡片上的文字不知道是哪一国的,如果拿着它去外面到处问,别说会不会撞上柳伯牙被他没收‘赃物’,那些平衡局内部的人会不会帮助自己也是个问题。 啧啧啧…… 袁安咂着嘴,摇晃着手里的卡片。 房间如此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证明柳伯牙是个断舍离极 强的人。 这样一个人,没道理会在靠床的床头柜中放一件没用的东西。 直觉吧。 相信直觉吧。 反正现在的自己,他妈的也只剩直觉了。 “亚当,我要翻译这张卡片上的内容。” 袁安说着话,摁下耳机上的按钮。 与此同时,一道红外射线从耳机前方的一个针孔大小的圆洞中射出,对着袁安正前方的卡片上下扫描了一遍。 不多时,耳机里传来了亚当的翻译。 一字一句的听完,袁安先是皱紧眉头,接着又慢慢舒展。 让亚当自动待机节省电量,袁安取下耳机,将它卡片一起收进荷包里,抬手看看表。 在亚当的翻译下,袁安知道这卡片是一张私人飞机的机票,规则上写清楚了是凭票上机,而出发地是冰岛的伊萨非厄泽。 在编号组食堂厕所大便时,袁安曾听到川菜区服务员小陈和同事抱怨过伊萨非厄泽送货工人们不负责任只肯把物资送到山脚,其中他们就有提到过,伊萨非厄泽在平衡局基地的最西边,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车程。 机票上起飞时间是两个小时后,而这个目的地…… 袁安扶着下巴,左看右看,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抽纸。 抽出一张来,袁安将它揉成一团,放在床上。 站在半米开外,袁安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 气沉丹田,将体内的真气运转到两根手指的指缝当中,感受到真气像毛线一样伸出去伸出去…… 最终,如丝的真气触碰到了那团纸,并将它完全包裹住。 手指往左动,纸团也跟着往左动。 手指往右动,纸团也跟着往右动。 在与袁安体内的真气相连后,那团纸就像袁安多出来的手指头,想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 得嘞。 袁安眼前一亮,收了神通。 虽然不知道这老东西为什么去那里,但“那里”也是能够帮助现在的自己解决大问题的地方。 比起前面两个东西,这张机票的作用只大不小! 看看表,还有三分钟。 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号笔记本,撕掉一张纸,写上“谢谢你柳伯牙代理师父”几个字,将它小心翼翼放在床头柜上,用抽纸盒压住。 也算是对柳伯牙这两天的传道受业表示尊敬,也算是表达自己偷盗的歉意,袁安对着那张纸拜了两拜,随即回过头,窜出房门。 怕走电梯会碰上柳伯牙,袁安奔向楼梯,脚上运起真气,一跳就是一整节楼梯,以飞快的速度到了负一楼的车库。 车库分内部和外部两个区,两个区之间被一道密码防盗铁门隔绝起来。 袁安通过楼梯下到的是外部车库。 编号考试的考生们不少都是自己开车过来,此时临近一个小时截止,外部车库已经看不到一辆车,而内部…… 袁安站在那半虚半掩的防盗铁门面前,轻轻一推。 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 但门锁并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 还想着用武力强行轰开,没想到这些考生可比我聪明多了。 踏进内部车库,门口停了四辆巨大的运货卡车,往卡车方向往后开过去,是密密麻麻门框上方写着数字的独立车库,一共有六十四个,很明显就是编号们的专属。 “8号,8号……”甩着手里的钥匙,袁安连飞带跑,很快站到8号车库面前。 不出所料,至少能装下两台汽车的宽阔车库中,的确停着一辆很拉风的大号雪地摩托车。 但摩托车上,却坐着一个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手里还拿着摩托车控制台钥匙孔后的红蓝白电线,明显就是在行窃。 “?” “?” 那人停下动作,看看袁安。 袁安将钥匙抓在手里,也看看那人。 真就是嗖的一声。 不分青红皂白,那人窜上摩托车头,飞到空中,临空一脚像子弹一样踢向袁安。 袁安觉得莫名其妙,但既然要打架,哪有不接的道理? 运起真气,充盈全身,眼前黑衣人好似慢动作回放。 稍稍侧过身体,袁安伸出真气贯绝的右手,一把抓住那人的脚脖子,将他拎在空中。 “哎哟喂痛痛痛痛痛痛……大哥我错了是我不好,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搞你的摩托车了……”黑衣人身材矮小大概一米五左右,被袁安拎在半空,感受到脚脖子上被真气贯穿的剧痛,嘴上不停求饶。 “……”听到对方说的是带点口音令人熟悉的普通话,又听他道歉得那么诚恳,袁安松开手,将他扔到地上。 “这考试还真他妈卧虎藏龙,区区一个小屁孩,哪来这么大的本事……”黑衣人掉到地上后几个漂亮的后空翻退后好几米,重获自由后嘴巴一点也不饶人。 “你是谁?”袁安不知道说啥好,随口问道。 “你管老子是谁?王八羔子。”黑衣人比了个中指。 一眨眼。 中指被握住。 “哎哟喂哎哟痛痛痛痛痛痛,大哥大哥我真错了,我这个人就是嘴贱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我叫时天,是那个时迁创办的神偷门第九代掌门人,说白了就是个臭小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吧,时间马上就到了咱们在这里斗来斗去有什么用呢你说是不是?”自称时天的黑衣人痛得整个人向上弯曲,好像一条煮熟的中草虾,满嘴的求饶讨好。 “……”袁安被他逗得乐到不行,但还是忍住笑,再次松开手。 不愧是传说中大盗时迁的后裔,吸取教训,知道眼前这小鬼不好惹的时天这次的后空翻更加漂亮迅速,刮起一道劲风,再落下时,已经飞出去十几米。 铃…… 待时天稳稳落地的瞬间,整个车库突然铃声大作,伴随着铃声而来的,是从四周喇叭发出的来自亚当的警告:“一个小时已过,现已派出特勤搜捕队清理考生,如若被搜捕队擒获,则视作考生主动弃权。” 紧接着,整个车库红灯大作,每一间编号车库里面背后上锁的铁门全都开启,还能听到车库上面一浪高过一浪的脚步声。 被逮住就算弃权这还得了,袁安闻言赶紧往8号车库跑。 但刚一挪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看二号车库,对着远处正蹲在地上揉手揉脚的时天喊道:“喂,偷子哥,这个二号里面还有一辆摩托!” “我他妈要你说?”时天撇撇嘴,一脸不屑。 “那我不管你啦。”袁安被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嘴贱哥逗得忍俊不禁,几步跑进车库,坐上雪地摩托。 将电线全都塞回原处,钥匙插进钥匙孔。 上天保佑失忆前的自己会开这玩意吧…… 袁安心里默念着,双手握住两边把手。 一时间,关于“如何驾驶摩托车”的肌肉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令袁安安心不少。 轰隆声中,袁安发动雪地摩托,往出口驶去。 路过2号车库,无意间往里面一瞥。 只见时天满头大汗,痛得咬牙切齿,被袁安伤过的右手中指红肿不堪明显已经不能使用,此时正在坐在座位上,用左手和嘴巴捣鼓着那辆银白色雪地摩托的发动机电线。 看那副模样,一时半会肯定启动不了。 “……” 理智告诉袁安,这个人又是玩偷袭又是满嘴脏话,此时这副窘境只能说咎由自取,关他屁事。 但…… 不知为何,袁安脑子里突然跳出一句话。 如果没做,不会有心理负担。 但只要做了,就不会后悔。 袁安知道,这句话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会想到的。 大概率,来自失忆前的自己。 他妈的,合着失忆前,我是个超级大圣母? 袁安咬咬牙,叹口气。 明明已经开过2号车库,冰天雪地的出口就在眼前。 但想到这儿,还是立马,调转了车身。 第一百五十一章 勇闯天涯 “快上摩托!”袁安停到2号车库面前,朝着里面的时天招手。 “上你妈个头!这里距离伊萨非厄泽需要一个半小时,一辆雪地摩托的油耗量根本不够承载两个人,你他妈要是真的良心发现,就去拦住搜捕队,别打扰老子开锁!”时天嘴里咬着电线骂骂咧咧,手速越来越快。 “亏得还说是什么神偷时迁的后人,连偷个摩托车都要这么久?”袁安叹口气,取下雪地摩托的钥匙,为了防止被眼前这小偷偷去,将钥匙放进胸口贴身的内包。 “你他妈以为偷个车跟电视上面演的那样两根铜线一碰就行了?这是最新款的雪地摩托,线组乱七八糟老子完全没见过!”时天左手灵活的捏着十根不同的铜线,一根一根的做着尝试。 “说到底还是能力不够,只会说大话。”袁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2号车库背后通往走廊的铁门处,拉开铁门,探出头去查看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四个穿着雪地作战服的特勤组搜捕队成员正举着防爆盾和防暴警棍从走廊中间的电梯中走出来,并排一起查看着每个车库里面的情况,眼看就要走向2号车库。 “好了吗?他们人来咯。”袁安悄悄缩回脑袋,看向时天。 “你能挡住二十秒钟吗……臭小鬼。”时天的黑衣已经被汗水全然浸湿,此时此刻摘下了头套,露出一张颇为俊俏,生得一副桃花眼的奶油小生脸。 “你也要去伊萨非厄泽吗?”袁安扭扭脖子,蹦跳几下活动身体。 “是。”已经无暇再出言不逊,时天咬住牙关,伸出受伤的右手帮忙。 “你引路带我过去,我就帮你挡住搜捕队。”袁安打了个响指。 “成交!” 轰隆隆轰隆隆。 时天脚下的雪地摩托终于发出几声轰鸣,看起来距离点燃引擎已经不远。 而袁安,已经站到走廊之上,拦住了四个搜捕队成员。 搜捕队四人停下脚步,看看袁安,又听到2号车库传来的轰鸣声,领头那天摁响肩膀上别着的对讲机。 “全体注意,2号车库发现编号c87963751的考生,或在窃取内部用车,over。” “阿秋……阿秋……阿秋!你说什么?那个臭小鬼在偷我新买的摩托?坚持一会儿,我马上下来!”病鸦鼠申艋溪气得咬牙的声音从对讲机另一头传来,吼得震天作响。 听到那熟悉的喷嚏声,袁安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发憷。 这一天不到,已经得罪那个连柳伯牙都不愿招惹的病鸦鼠两次,关键他还是第二关的主考官,这要是今后落到他手里…… “我啊,最讨厌的就是打小报告!”想到这儿,袁安生气的抓起一旁车库的铁门,用力一扯将它整个扯下,横着抓住,奋力一推将它推向面前的特勤组。 特勤组的人下意识举起防爆盾抵挡,谁知袁安在铁门上附着了奇怪的真气,碰到防爆盾的瞬间直接将它撞得炸裂开,碎成几十块碎片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 轰隆隆轰隆隆隆…… “小鬼!”时天的声音从2号车库传来。 “来啦!” 袁安闻声窜进车库,发现时天已经发动摩托扬长而去。 赶紧奔向摩托,袁安掏出钥匙启动,紧随其后追上时天。 “是你先抢了我的摩托!别以为我会谢谢你!”时天用受伤的右手扶稳摩托车,在前面颤颤巍巍伸出左手中指。 “……你就跟个化粪池里的石头一样,真是又臭又硬!”袁安哈哈大笑,捏紧把手。 “我他妈是石头,你就是化粪池里的……把油门踩满,出口有问题!”临近出口,看到些许“异样”,前方的时天眉毛一皱,将摩托的油门踩到了底。 “什么问……”袁安刚要开口,却也透过时天的背影,看到了前方的情况。 只见那个原本敞开着的车库大门,此时此刻正被慢慢“封”上。 而封上它的,并不是两侧的巨大铁门。 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巨型透明液体。 水。 两股像是门一般宽阔,好似有意识的水一股在上,一股在下,彼此慢慢接近,就快要形成一道恐怖诡异的“水之门”。 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这玩意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二人,如果被这两股水合拢在一起,那他们铁定逃不出这个基地。 一咬牙,时天站起身,拍拍雪地摩托后面凸起的尾椎,向着身后大吼:“小鬼!你有办法把我从空隙间弹出去吗?我的体重不够!” 袁安看清时天的动作,立马明白他想干什么,随即抓起摩托控制台上的头盔:“找到个头盔,只有一次机会,你叫我扔我就扔!” “你这么强的小鬼,一次就够了……就是现在!”时天解放双手,整个人站起来,将身体所有重力都压在摩托后方。 嗖。 只听一道划破空气的劲风,那金色的头盔仿佛带着火焰,好似一条蛟龙般从袁安方向射出,砸到时天那辆雪地摩托的尾椎上。 精妙绝伦的杠杆原理。 时天连人带着摩托车一起飞到空中,旋转着从两道水门中间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袁安也照猫画虎,将所有真气集中到双掌之中,站在自己摩托车的后方对着尾椎猛然一拍。 摩托高高飞起,在空中剧烈旋转,在水门合拢的一瞬间,也顺利的通过了缝隙。 两辆摩托车在空中转了不知道多少个三百六十度,最终狠狠砸进外面的雪堆之中。 “呼……呼……呼……”袁安躺在雪堆中看着碧蓝的天空喘着粗气。 “小鬼,没事吧?”时天双脚好似鸟足一般稳稳站在雪地旁边一棵大松树的树梢上,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袁安摇摇脑袋,一个鲤鱼打挺从雪地中翻起身来,拍拍头上和身上的积雪。 “既然没事,就把摩托车给我从雪堆中扯出来,如果不是我这方法,咱们指定逃不出来。”时天跳下树梢,落到雪地中,指着雪堆中的银白色摩托车。 “我算是发现了,你这个人除了嘴贱,还一点都不懂为人处世,说个‘帮’字,有这么……” 袁安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身体渐渐发凉。 看看时天,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惊诧,浑身不由得微微颤抖。 不约而同,二人一起缓缓转过身,看向车库大门。 刚刚那道巨大的水门已经消失不见,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粗壮跟蛇一般灵活粗壮的水柱。 那水柱弯曲成巨蟒的模样盘浮在空中,而水柱的末端,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矮小,贼眉鼠目,长得跟一只人形老鼠一样,此时此刻背着手立于水柱之上,眼神异常的阴森恐怖。 而他由上而下散发出的杀气好似要撕裂、挤压淹没了周遭的所有氧分子,令人呼吸困难,不寒而栗。 这哪里是什么“病鸦鼠”,明明就是一头东海巨龙王。 袁安感觉自己全身汗毛竖立,本能的有些害怕。 但很快,这股杀气消失不见,水柱上的申艋溪一改平时病恹恹的模样,中气十足一边一边鼓掌说道:“两位考生既然已在规定的时间离开平衡局,那便算得上合格,希望接下来能够再接再厉,很期待你们成为我的同事。” “……谢,谢谢。”二人松了一口气,皆是道谢。 “不过,还希望你们好生保管我的摩托车,因为我本人是个狂热的摩托车爱好车,通常情况来说,动我的坐骑,就跟杀了我全家一样。”病鸦鼠还是那副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恐怖至极。 “……”二人一时沉默,身上的鸡皮疙瘩开始狂掉,汗毛往身体里倒着冲。 “祝你们二位考运亨通,再会。”病鸦鼠一脸笑盈盈的模样,被水柱拖着,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确认病鸦鼠离开,良久。 袁安看看时天。 时天也看看袁安。 “你完蛋了,偷人家的车。” “你完蛋了,叫我去偷人家的车。” 二人异口同声,指着对方大叫道。 —————————————————————————————————————— 伊萨非厄泽。 作为冰岛曾经最重要的渔业重镇,这里的鱼类烹调手法可谓五花八门,而其要说人气最高的,便要数机场附近的那一家潮汕人过来开的,结合了中式风格的鱼丸小店。 两辆油量耗尽的雪地摩托停在小店门口的车库中,其中银白色那辆被擦拭得光彩照人好似崭新的一样。 “……所以你有什么思路吗?恶魔的中指到处是个什么地方,你准备怎么找?”袁安瞅瞅手表上的时间,距离登机还有二十分钟,而这个他跟着时天来的小店离机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趁着这点时间,他继续跟着时天,进到小店内,想要互相分享一下情报。 “诶这位小兄弟,我有跟你很熟吗?跟了一路还跟不够?老板,来十串招牌鱼丸!”时天对袁安爱搭不理,坐到座位上,拿起一份冰岛报纸,自顾自看起来。 “恶魔和天堂是基督教才有的称呼,而基督教最多的地方是在米国,但给出的提示却是用中文字写的,这会不会说明,我们要找的人是一个生活在米国的华夏人?”袁安坐到时天对面,扶着下巴,絮絮叨叨的分析道。 “什么?早上刚来了一条新鲜的雪山鱼?用清蒸吧,清蒸才能保留它的鲜味,正所谓最珍贵的食物往往需要用最简单的烹饪方法……这就叫会吃了?这算得了什么?五湖四海哪里我没去过?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清蒸鱼啊?你家鱼丸虽然勉强过得去,但看你长得就不像个会做鱼菜的人,厨房在哪?我来帮……”时天根本没听袁安说话,给过来搭腔的老板说得一阵白眼,转身逃也似的去到后厨。 “还有个事儿比较不好意思……我身上啥也没有,能不能问你借点钱,随便多少都行,我保证下次一百倍还给你。”袁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拨弄着面前白开水的吸管,声音越来越小。 “小姐姐,哪里人啊?how are you?阿里嘎多?斯米马赛?泰land?泰国人?你他妈该不会是人妖吧?哈哈哈哈哈。”时天基本无视袁安,放下报纸,对旁边桌的小姐姐吹着口哨,一副欠揍的模样。 “你……”袁安终于发怒,猛然一拍桌子,伸手要去抓时天。 但时天明显早有防备,还没等袁安抓住他,就像个泥鳅一样溜到门口,还对着袁安比了两个中指。 “你可别被我逮住了……”袁安咬牙切齿,运起真气冲向门口。 而时天更快,待袁安到了门口之时,却发现他早已不知连跑带跳到十几米开外的车库顶棚上,还露出半个光屁股挑衅。 “老子真想用轻功跑,你以为你这个**崽子能抓住我?”时天用嘴模拟打屁的声音,在顶棚上翻起跟头。 “……”袁安看看时天,又看看车库。 嘿。 袁安露出一丝坏笑,没有搭理时天,几步跑到车库中,将病鸦鼠那辆被时天所偷的银白色炫酷雪地摩托拖到了广场上。 “……”时天站在顶棚上,看见那台被自己精心清理过还上了一层蜡的摩托车,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这小子该不会…… “你知道吗时天,听我的代理师父柳伯牙说,那个2号病鸦鼠申艋溪是个有仇必报的超级狠人,论正儿八经决斗来说,他可能不是前八编号中的第一,但论阴险狡诈狠毒来说,这世间无出其右。” 袁安将真气集中在右手手掌,捏住雪地摩托右前方的滑板。 一撕。 整个滑板被暴力扯下,摩托车往右前方虚弱的栽倒。 “刚刚他说的话咱们都听到了,他说动他摩托,就跟杀了他全家一样……想想看,杀了这样一个人的全家,他又有亚当的帮助,我跟你,能逃到哪里去?”袁安走到摩托的另一边,抓住滑板,“我一身的本领或许还能多活几天,但我看你除了跑得快啥也不是,有胆子跟我一起面对这场恐怖的追杀游戏吗?” “住手!”时天急得大喝一声,从顶棚上窜下来,死死抓住袁安的手,“你要借多少我给就是了,你不想活别他妈拖我下水!” “嘿,这可是你说的。”袁安松开滑板,拍了拍灰尘,伸出右手。 “王八犊子……要那个国家的,大概要多少?事先说明,我是走到哪儿偷到哪儿,身上的钱零零散散,没有多少。”时天将被袁安撕掉的雪地摩托滑板小心翼翼放到座位上,从后备箱中取出一个设计感十足的黑色挎包,拉开拉链。 “这么厉害?还哪个国家的?那我要港币你有吗?”袁安伸长脖子,想要看看这小偷背包里都会放什么东西。 “港币?你要那玩意干什么?”时天翻着翻着,抬起头,眉毛一挑。 “去妈港。” 袁安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机票,举在空中摇晃,嘿嘿一乐。 “赚点旅游基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幸福所需的数量 看着窗户外的糟糕天气,不知为何,袁安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安心感。 层层雨帘下,灯火辉煌的不夜妈港若隐若现,好似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虽然失忆,但袁安好歹也总结出一些经验。 比如现在这种既视感,绝对不是曾经看过什么电影电视剧或者图文介绍那么简单。 会产生这种感觉,证明失忆前,自己一定亲自来过这里。 柳伯牙和亚当什么都不肯说,但袁安好歹问出了自己的年龄,十八岁。 区区十八岁,就来过妈港? 莫非失忆前的自己,是个纨绔的富二代公子哥? 拿起面前小桌板上的葡萄酒杯,装模作样的翘着二郎腿摇晃着,袁安想要找找那种富二代的感觉。 这是一架不实名只凭机票编号登机的保密安全级的空中黑机,虽说不实名,但柳伯牙机票上的编号属于这个黑色公司的vip贵宾,因此拿出来招待的酒也是其名下酒庄中最顶级的葡萄酒。 看着酒杯中晶红剔透的液体,袁安给自己鼓鼓劲,又抿了一口。 呕…… 富二代个屁。 空乘小姐姐煞有介事的介绍了好几遍的葡萄美酒,自己喝起来就跟尿一个味道。 记忆可以消失,但身体习惯不会骗人。 这绝不是酒的问题,只能说明在失忆前,自己就没有品酒的能力。 嗨,不想这些没用的。 放下酒杯,袁安将窗帘拉开,他的潜意识很喜欢也很怀恋眼前这副大雨磅礴的妈港风景,似乎能让他思考都变得敏锐起来。 看看手上的电子表,从伊萨非厄泽飞到妈港,一共花了十二个小时,算上在平衡局里耽误的时间和利用雪地摩托去伊萨非厄泽的路程,现在距离找到考官通过考试,仅剩三十三个小时,大约一天半左右时间。 摇摇头,伸了个巨大的懒腰,用一旁的热毛巾敷了敷脸,袁安拿起面前小桌板上的笔记本。 不管是柳伯牙还是自己的师父都有说过,一个高强武者想要达到最好的状态,系统的训练、多而精的饮食和科学的休息是必不可少的三大要素。 气功原本就是聚集人体精气,调心调身调息的一种延年益寿锻炼法,因此充足的睡觉更是三大要素中最重要的环节,能够帮助自身迅速的积攒真气。 所以,飞机上的十二个钟头,袁安打坐睡觉便花了八个。 但剩下的四个小时,他可没有白费。 面前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袁安对“恶魔的中指从地狱爬出,指向天堂”这句话的诸多分析。 吃饱睡足头脑清醒又活跃的情况下,甚至还给袁安想出了一个只有利用这趟妈港赚钱之旅才有办法办到的鬼点子。 “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兴头上的袁安又开始哼唱着周杰伦的《简单爱》。 冥冥之中,袁安总觉得这首歌的歌词跟失忆前的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失忆前的自己,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说不定自己,其实还有个女朋友? 嗨,想这么多也没用。 一切的一切,等拿到编号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已经在这几天平衡局经历中训练出凭直觉和天性做事的袁安此时非常豁达,在他兴致勃勃的摇头晃脑中,私人飞机放下着陆轮,平稳的降落在靠近妈港海的私人停机坪上。 机舱前的乘务舱门缓缓打开,漂亮的空乘小姐姐笔直的走到袁安面前,弯下腰,身上的香水熏得袁安鼻子痒痒:“先生,需要我们为您安排专车吗?” “不用了,我坐出租,顺便了解一下妈港的风土人情。”袁安微笑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先生您了,为保证先生您的行程隐秘性,从现在开始,我们只会放下飞机舷梯,外面下着大雨,但出口有雨衣和雨伞,请先生自便。”空乘小姐姐满脸职业化的微笑,微微欠身,转头回到乘务舱,拉上门。 “谢谢啊。”袁安对着小姐姐的背影行了个少年队员礼,收起桌板上的笔记本,走到出口处。 舷梯缓缓落下,抵达湿漉漉的飞机跑道上。 拿了一把伞,又披上雨衣,袁安走下飞机。 左看右看,只有长长的跑道和前方不远处被大雨欺负殴打的妈港海,没有什么标志性建筑,但身后的绿化防护林却不时传来一些闪烁的亮光。 是车。 袁安大喜,拎着雨伞跑到绿化林前,将真气运到脚面上,奋力一跳。 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跃过五六米高的绿化林,袁安稳稳落到主干道上,余光一瞥,却看到一辆黄色出租车正向他冲过来。 雨天路滑,又是面对突然从天而降的袁安,纵使那位出租车司机反应极快,第一时间踩满了刹车,但整辆车还是不受控制的撞向袁安。 眼看着,车头就要碰到袁安的身体。 “妈祖保佑啊!”司机闭上眼,往左猛打方向盘。 嗤…… 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音划破雨夜,出租车在主干道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漂移,停到了逆向车道上。 “呼……呼……扑你老母的该……这都叫什么破事……”上有老下有小才开工第三天的司机老胡一点也没有肇事逃跑的想法,虽然嘴里在抱怨,但极强的责任感还是让他迅速拉开车门,披上雨衣,拿起电筒,跑到大街上查看情况。 左右看看,老胡发现除了地上那条长长的刹车印,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皱起眉头,他又看向那片绿化林。 这是一条通往各种乡下机场的高速公路,大概率不会有人在上面走,而自己四十来岁还没有老到眼花的程度,因此能够确定刚刚那个人是从这绿化林后面突然跳下来的。 但这片绿化林五六米高,想要翻跳过来,这得多大的本事? 摸着唏嘘的胡渣,老胡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况,忽然察觉到,刚刚整辆车,好像并没有“撞上东西”的触感。 这他妈的,是撞鬼了吗? 老胡转过身,刚想去车头看看情况,却听见身后车顶方向,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大叔,我没事。” 在这样大雨连绵黑夜无边荒山野岭的环境中,经历一场诡异车祸后又听到身背后有男孩的声音,纵使老胡自诩虎胆龙威,此时此刻也被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炸裂。 哆哆嗦嗦,老胡支起电筒,缓缓转过身。 “放心吧,我不是鬼,”电筒微光中,袁安捏着雨伞从车顶跳下,笑嘻嘻的道歉,“抱歉啦大叔,是我没注意到这边有车,啥也没想就跳下来了,幸好踩到你车上逃过一劫……我现在要去妈港市区,还做我的生意吗?” “……呼,你这小子,年纪轻轻,本领还真不小,上车吧。”老胡长舒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下袁安,虽然心中万般好奇,但瞅着远处弯道向这边驶来的汽车,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好嘞。”袁安窜进后排座位,用车上的一次性毛巾擦拭着刚刚在空中做动作时沾到头发上的雨水。 出租车调转车头,行驶到正常的主干道上,老胡的心终于平静许多,透过后视镜看着袁安,激起了出租车健谈好事的本性,开口发问:“小兄弟是偷渡过来的大陆客吧?看你本事不小的样子,想找工作吗?最近有家新开的‘公司’正在砸钱招人抢地盘,背后据说还有那个赌王何鸿生撑腰,我小姨夫在他们合资新开的赌场当荷官,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哟。” “哈哈,不用了,我是来赌钱的。”袁安从口袋掏出在时天那里借到的一万港币,捏在手里晃晃悠悠,“大叔,哪里的赌场比较好,能把我送过去吗?” “你们年轻人可真有本事,千辛万苦偷渡过来就为赌一把,这赌瘾有点我当年的影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老牌赌场当然是银沙美高梅威尼斯人比较棒服务周到又专业,但要说最近最火热的,肯定就是我提到的,我小姨夫所在的那个‘涅槃’赌场,他们为了抢客户资源,如今搞出一个不抽水以及赌十赠一的活动,还在组建自己的马场和狗场,甚至变着花样搞了一个弹珠赛跑大赛,把全城的老赌鬼都拉过去大半。” “‘涅槃’赌场?这名字倒挺有意思。”袁安放下毛巾,那股熟悉的既视感又出现,令他十分好奇。 “那可不,据说他们的董事长白云遮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原本是赫赫有名的叠码仔天王,在妈港前段时间发生的一次‘大型冲突’中机缘巧合之下救了赌王何鸿生一命,从此和他成为了莫逆之交……这之后他在何鸿生的帮助下开了一家用于抗衡妈港根深蒂固三大‘社团’的公司,如今正疯狂的烧钱抢地盘,到处开赌场做活动,好像要把那三大社团挤出去一样……更离谱的是,听说那个白云遮还搞出一个‘涅槃’基金会,专门用于帮助别人戒赌,资助那些输掉一切的赌鬼……你说说,这些有钱的王八蛋们,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做的事前后矛盾,简直牛头不对马嘴。”老胡骂骂咧咧,恨不得所有钱都装进他自己的荷包。 “白云遮,是吗……”袁安念叨着这个名字,眉头紧皱。 “怎么,认识吗?” “不……不认识,就是这名字还挺特别,那大叔你就把我送到涅槃赌场吧,”袁安掏出两张千元港币,拍到这健谈大叔的肩膀上,“我进去应该待不了多久,大叔我看你也算是个侠肝义胆的好人,你能在外面多等我一会儿吗?这两千块只算是定金,我现在浑身上下只有这么点钱,但到时候赢了钱出来会分给你更多的。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个本地人帮帮我指指路什么的。” 老胡捏住钱,笑了笑,将它单手折起来放到中控台上,指着它说道:“嗨,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啊……这钱吧有个名词儿,叫做‘兜命钱’,意思是你输光后,这点钱就能救你一条命,通常情况下‘兜命钱’都是你亲人或者朋友帮你保管,但今天咱俩不撞不相识,也算是缘分一场……我不收你的车费,就在外面等你,如果你赢了,回来请大叔吃顿好的,如果输了,这钱也留给大叔我,我就算当个导游,带你在妈港玩个一两天,体会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事后我联系一个便宜一点的偷渡船,然后再给你好好送回大陆,怎么样?” “……那就麻烦你啦,”袁安也没有争辩,只是心中一暖,脑海中涌起一个想法,笑着拍拍这有情有义大好人老胡的肩膀,“大叔你有没有想过,大概多少钱能够解决你现在所有的烦恼?” “哈哈哈哈,钱这玩意从来都没有嫌少的,那当然是越多越好啦,”老胡听到这话题,兴奋的叼起一根烟,“实话跟你说吧小兄弟,我老婆死得早,我这个人又有点长情,不想找新的,所以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老婆家是独生女,岳父岳母我总得照顾吧?他老两口身体结实还不算麻烦,麻烦的是我那中风偏瘫的老爷子……现在大的那个儿子还算争气,高中学校年纪前五十,另外两个女儿也不算太差,都是读书的料,我啊,现在就想给他们多挣点生活费,让孩子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念书,也想多搞点钱给老爷子换一个好一点的疗养院……说起来,开这出租车也算是我的第四份兼职了,不过男人嘛,就得顶天立地,再苦再累看到孩子们的笑脸,也得咬咬牙撑起一个家。” “那如果现在的你有了一千万,准备怎么花?”袁安挑挑眉毛。 “嘿,那当然是先给三个孩子一人整一套房子,再把老爷子接到最好的康复中心,然后自己开个小吃店,卖点我拿手的妈港特色小吃,再承包几辆出租车,搞点持续的收入,啧啧啧,美滋滋儿。”老胡吐出一口烟,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知道想过多少遍,立马就脱口而出。 “那如果有三千万呢?”袁安接着提高幻想的额度。 “三千万?那我肯定要好好考虑讨个好老婆了,经济生活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她,但她一定要会过日子,懂得照顾孩子,尊敬爹妈,把咱们的家经营得好好的……接着我再买套超大的别墅,把岳父岳母也接过来,一家人齐齐整整,每天和乐融融,吃遍山珍海味,共享天伦之乐。”仿佛三千万已经在银行卡里,老胡拍打着方向盘,整个人飘飘欲仙。 “确定只要有了三千万,你就确定自己能过上想象中幸福的生活吗?”袁安撇着嘴,好似《七龙珠》里帮人实现愿望的神龙一般沉声问道。 “什么确定不确定的,是必须幸福!”老胡哈哈大笑,接着又长叹一口气,“谢谢你啦小兄弟,至少让我做了几分钟的美梦,咱们到地方了。” 出租车缓缓停稳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面前,老胡指着隔壁不远处的露天顶棚车库说道:“我就在那里等你,祝你大吉大利,今晚赢个痛快!” “那必须痛快。” 袁安说着,下了车,走到老胡面前,满脸灿烂微笑对着老胡比了一个大拇指。 “大叔,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跳动的小球 既然是公司,那么一切都要正规化,系统化,合理化,有组织化。 就比如赌场抓老千的“鹰眼”。 在涅槃公司成立之前,鹰眼们大多都属于雇佣兵性质,虽然老资格的赌场每个月都会耗费巨资聘请鹰眼充当随叫随到的“技术顾问”,但一旦鹰眼出现“打眼”,也就是判断失误导致赌场出现损失的情况,那赌场方面则一点情面也不会讲,轻则全行业封杀,重则赔偿损失赶出妈港。 总得来说,“鹰眼”从来都不是一个能够受到大家尊敬的职业,因为每一个鹰眼曾经都是老千,越出名的越有本事的雇佣金越高的,其当老千期间诈骗的金额就越大,令赌场造成的损失就越重。 在妈港这种赌博合理化,赌场正规化,以“赌”闻名于世的地方,没有哪个赌场集团会将这种有前科的“特殊职业者”当成自己正儿八经的员工。 毕竟,“背后看场的是个大老千”这种事一旦被广为人知,对依靠声誉和信誉而活的赌场来说,只会产生诸多的负面影响,令人们不禁怀疑赌场方面是否也会出千。 鹰眼这个职业,就好像巫师中的猎魔人一样,他们虽然为赌场捉拿那些牛鬼蛇神,但他们自己也是早早遁入魔道,令普通人感觉晦气,避之若浼。 所以,对大多数赌场来说,鹰眼的地位甚至不如自家别墅饲养的看家狗,而妈港坊间类似于“小时不学好,长大鹰眼当”的打油诗更是传颂已久,堪称家喻户晓。 但这种情况,在涅槃公司成立后,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这一切,都要从“无法之夜”说起。 在“无法之夜”最后的一个小时,妈港三大社团集体遭到重创,一直感觉到背后有人在刻意挑拨的他们最终将苗头指向了当晚恰好回港的赌王何鸿生。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大社团罕见的组成前所未有的联盟,对何鸿生发起了疯狂的反击。 在那场载入史册的“最终冲突”中,赌王旗下第一杀手陈晓刀身受重伤,最著名的“铁臂”安保护卫团挂彩大半不说还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骗离何鸿生身边。 危急关头,是西天王叠码仔白云遮挺身而出,将何鸿生从一片火海的安全屋中救出,带着他平稳度过了“无法之夜”。 自那之后,白云遮与何鸿生义结金兰,成为了何鸿生继陈晓刀后第二个杀鸡宰鸭烧黄纸的异姓兄弟。 在何鸿生的帮助下,白云遮不仅竞拍得到了被誉为“比石油田和黄金矿更加珍贵”的“妈港赌牌”(赌场运营权),取得开启并经营八家赌场的资格,还相继成立了涅槃公司、创建了用于帮助别人“迷途知返”的“涅槃”基金会。 而在白云遮好友,曾经赫赫有名的“牌王”,也是现在妈港最专业的鹰眼之一阿乐的牵桥搭线下,本着“改过自新”“迷途知返”的原则,涅槃基金会拥有了第一个分支机构——鹰眼合作社。 六险二金,正规编制,基础工资高于普通白领,有年终奖和绩效奖,上市后承诺分股,第一阶段合同十年,第二阶段合同终身,采取派遣式办公,朝九晚五,有年假,有法定节假日,有调休式双休——简单来说,待遇简直堪比银行职员、医生、律师和公务员。 但其中更吸引人的,还属合作社提出的“工作失误权属制度”——即是说,作为合作社的正式员工,只要不存在“故意打眼”的情况,那么在鹰眼们“工作失误”后,合作社背后的涅槃公司会出面承担赌场所遭受到的损失。 如此待遇优厚又解决员工后顾之忧极其适合养老的“鹰眼合作社”,短短三天,就将整个妈港百分之九十的优质鹰眼签下。 而这些原本饱受非议的鹰眼们也仅用了三天就摇身一变,成为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由涅槃专车接送到各大赌场进行“工作”的金领职员。 聘请鹰眼的费用,当然也随着鹰眼们的“公司化”而翻了好几倍,但对于那些财大气粗金钱只是数字的赌场集团们来说,这反而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有了鹰眼合作社的存在,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鹰眼们串联外人陷害赌场,不用担心事后追责找不到人,也不用进行那些需要逃税避税多此一举的私下交易缺失发票。 一个成熟合法的特殊体系社会,类似鹰眼这种没有编制的“散工”当然越少越好。 况且,几乎所有妈港人都知道,只要何鸿生一天还是赌王,一天还没有跟白云遮翻脸,那势头火热的涅槃公司只会越做越大,鹰眼合作社也会慢慢走向正轨,成为涅槃旗下最出色的部门之一。 跟这样的“未来之星”打好关系,区区几倍的雇佣费用,对这些赌场集团来说,就像是喝了个下午茶一样毫无压力,还不如打一场高尔夫花的钱多。 此时此刻。 涅槃赌场。 中央监控室。 正有一只涅槃的鹰眼正在进行自己的工作。 “赤木先生,4号轮盘赌台有‘异常情况’,您要去现场看一看吗?”涅槃赌场巡场的经理来到监控室,对一位正吞云吐雾不停抽着香烟的白发中年人毕恭毕敬的问道。 也不怪他身为经理态度还如此谦卑,毕竟眼前这位当值的鹰眼,是每一位沾赌之人都会奉若神明的活着的传说,十九岁时便击败黑道麻将大师瓦西子成功遁入麻将鬼神境界的日本“雀神”——赤木茂。 “看着呢。”赤木茂盯着大屏幕上4号轮盘桌的监控影像,又点燃了一根烟。 轮盘是一种令人着迷且十分刺激的游戏,涅槃赌场使用的轮盘机是国际轮盘,由一个轮盘、一个象牙制小球以及一张赌桌构成。 轮盘以转轴为中心转动,并且分成 37 个细长沟道。36 个沟道分别编号为 1 至 36,一半是红色一半是黑色。另外一个绿色沟道标为 0。 玩家可以买单一数字或赌桌上的数字组合,当所有玩家投注后,庄家会放出一个小球,最后停在那个数字槽那个数字就是最后结果,小球落到0 的绿色沟道上意味着通杀,庄家吃掉场内所有筹码。 轮盘机几乎在全世界的赌场都属于前三的热门游戏,而它最有魅力的地方,就在于它那能够使人“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东山再起”“孤注一掷”的,押中一个数字即收获高达35倍奖励回报的“孤丁”玩法。 押中自己的幸运数字,就能从100块变成3500块。 从大数据来看,全世界被逼到绝境的赌徒,都会想利用轮盘机的这个玩法来实现大逆转。通常也只有最资深的赌徒才会喜欢玩这种刺激的游戏。 但。 4号桌的那个少年,却有点奇怪。 赤木茂纵横大小赌局上万场,有着丰富的阅人经验,而监控器里的翩翩少年,生得十分干净、长相清秀、意气风发,浑身上下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仙气,一点也不像是个赌徒,反而像是一件刚晒干还带着洗衣粉味道的白衬衫。 从那个少年进到赌场换取8000筹码开始,对“运势”有着超强直觉的赤木茂便已经盯上了他。 少年目中无他,带着筹码径直走向轮盘区,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在4号轮盘台的第一局便选择“孤丁”,将8000筹码全都压在8号球上。 从轮盘台的复盘录像来看,橡木小球在轮盘停止转动后,原本是在8号旁边的12和29之间来回跳跃,但在最后时刻,竟好似被丝线扯了一下,稳稳落进了8号沟道。 绿灯亮后,结算铃声响起。 8000变成了250000。 从监控录像来看,少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中得如此幸运的大奖,并没有表现得“很兴奋”,而是直接将二十五万的筹码全部推到押注池中——又压了8号。 这间新开的涅槃赌场在搞大酬宾活动,今天不仅没有抽水,大厅上每个台子的限红还提高到了整整1000万。 而二十五万筹码押中“孤丁”所获得的奖金,刚好就是九百八十万。 赤木茂吐出一口烟,回想着离谱的第二局。 那颗橡木小球在轮盘停止后明明是处于8号球对面的区域,但到开奖的时候,小球竟然完全违背物理规律,在没有任何通风系统的封闭轮盘中接连弹跳几下,直接跳进了8号沟道。 毫无疑问,简直赤裸裸地出老千。 但问题是。 他怎么办到的? 第二根烟还没抽完,赤木茂再接再厉,又点上一根。 在赌场抓老千,并不能依靠“他不讲道理赢了很多钱”“这人绝对有猫腻”“他大概率是老千”这样的猜测,赌场之所以花大价钱聘请鹰眼,就是为了符合江湖上抓千的规矩——“猜出千术,当场抓获。” 遇到玩牌的,必须当场搜出他袖口或手心里藏着的牌。遇到玩高科技的,必须当场找出他身上的高科技设备。遇到里应外合的,必须逮住他内部的接应。 如果没有充足的服众的“证据”证明来人是个老千,那甭管多大的场子,都得恭恭敬敬赔钱,然后好吃好喝送走。 轮盘机赤木茂每次当值期间都会亲自检查,此时距离晚班检查不过才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从回放录像上看,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士接近过那几台轮盘机。 再加上轮盘机是单独的机器,并非联网控制,也可以排除黑客的因素,因此少年大概率不是从轮盘机的构造下手。 是某种“高频震动”吗?也不对。 别说轮盘机利用最坚固的复合材料制作,地基焊得坚若磐石,就说少年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摇动轮盘机改变里面的小球走向,但从始至今,他的双手除了推出筹码以外,就没有从身上的卫衣口袋中掏出来过。 所以,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赤木茂叼着烟,嘴角露出一丝棋逢对手的微笑。 莫非他小小年纪,就跟自己当年那样,进入了轮盘机的“鬼神境界”,能够在某段时间内获得与世绝伦的“强运”,用极强的意念操控小球的走向? 如果是私底下,赤木茂肯定会结交这位少年,跟他好好赌上一盘。 但现在,少年在轮盘机上已经来到第五局,他只压八号,每次都是压满限红的二十五万筹码,已经赢了足有三千万不说,还有很多赌客在看到少年的强运后,开始有样学样的跟着买。 虽然还没有看透少年的千术,但帮朋友阿乐办事,身为正规鹰眼员工的赤木茂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面,恐怕赌场这开业第一天就要创造一个今后也很难被“超越”的单日亏本记录。 这种明显出千的砸场子赌法,摆明了不把赌场放在眼里,所以赌场方面也没有必要以礼相待,作为鹰眼也有将他驱逐出场的权利和义务。 如此想着,赤木茂已经来到了少年身后。 “8号,8号,8号,8号……”少年还是那副揣着手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周围的赌客们通通红了眼,举起拳头看着转动小球,声嘶力竭地嘶吼道。 轮盘渐渐停止转动,众人也渐渐屏住呼吸,盯着那决定今晚是去大保健还是回家吃面的命运小球的最终走向。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小球掉进了一个沟道中。 那是8旁边的19。 还没等众人的叹息声响起,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令现场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轮盘机结算规则是等轮盘完全停下来之后,由中心的荧光面板弹出此时此刻小球所在的沟道数字。 而在轮盘停下来的前一秒,大家都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那个明明在19沟道的橡木小球,好似一个翻墙的顽皮小孩,竟然自己顺着左侧高高的栏杆,“溜”进了隔壁的8号沟道中。 “八嘎呀路……” 面对这种挑衅一般的出千举动,在众人的欢呼雀跃中,赤木茂勃然大怒,捏碎了手里的烟盒。 第一百五十四章 袁安莫追 如何鉴别“运气”和“猫腻”正是鹰眼的工作的主要内容。 妈港赌场每年收入上千亿,明面上对所有赌客来者不拒,但暗地里其实也有一套黑名单规则。 赌场毕竟是赌场,严格来说算得上是最赤裸最原始的资本家,他们可以接受你利用无与伦比的“强运”大赢一笔,赢好几个亿都无所谓,但是他们无法接受你“逢赌必赢”,哪怕只是赢了几万块。 而在赌场,能够做到逢赌必赢的一定会上赌场黑名单的只有两类人——玩21点的记忆天才、数学大师以及令鹰眼也毫无办法的老千。 早早遁入麻将“鬼神境”的赤木茂知道,每一款游戏中都有各自超然境界,这是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玄学,就好似体育中的“心流状态”,《黑子的篮球》里面的zone。 进入这种状态后,你会发现面前的所有事物都好似拥有自己的轨迹,仿佛能够短暂的预知未来。 球没出手,就知道它一定会进。还没摸牌,就知道下一张是什么。moba游戏中的地图好似没有迷雾,对手在做什么一清二楚。cs游戏中跟别人对枪,毫不讲理的枪枪爆头。 在这轮盘第五局之前,赤木茂还觉得眼前的少年有可能是进入鬼神境的高手。 但在那个橡木小球“爬”到8号沟道之后,赤木茂彻底怒了。 这哪里是什么鬼神境,这完全就是不把赌场当人的狗屁老千。 小小年纪,不懂得什么叫避其锋芒,韬光养晦,学到一点出千的小本事就公然挑衅赌场的权威。 也就是进入21世纪后,世界变得越来越“法治”,如果放在自己那个年代,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老千,恐怕早就被不由分说砍断双手扔到大街上当乞丐。 满头大汗的荷官接过巡场场务递来的筹码箱,依次派彩。 这是他跳槽来涅槃赌场的第一天,没想到立马创造了自己的生涯派彩之最的不光荣记录。 短短五局。 区区五局。 从自己这里派出的筹码彩金,已经来到四千多万。 尤其是最后一局,那些路过的赌客一拥而上,跟着面前的少年下注,一局就赢掉赌场接近两千万。 在妈港赌场这样极其讲求“气运”和“风水”的地方,背上这样一个记录,对荷官的职业生涯算得上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扫把星”这样的头衔一旦被坐实,那不管换哪家公司都要被雪藏打压。 心中虽然苦楚万分,但职业素养还是令这位荷官脸上挂满亲切的微笑,最终将九百八十万筹码叠得整整齐齐,推给少年。 无意间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荷官抬起头,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般眼前一亮。 是鹰眼赤木茂! 他会出现,就说明眼前这小鬼是个老千! 谢天谢地! 好似回应荷官的想法,赤木茂对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荷官立马会意,从地下的杂物台中取出机器检修的牌子放到押注区,整理好剩余的筹码放进箱子里,拎着它一溜烟跑开。 而周围的赌客也回过头看到身后的场景,抱着各自刚刚赢的筹码,唯恐被殃及池鱼,逃也似的一哄而散。 袁安挑挑眉,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 身后一共三个人,中间那个气息平稳缓慢,应该是个小老头,而站在他两旁的两个气息波澜壮阔,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别说现在失忆,就算是失忆前的袁安也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鹰眼,什么叫赌场黑名单。 在袁安的潜意识中,愿赌服输,天经地义,就算是“作弊”,但这么大个赌场,没道理这点钱也输不起,还会派人出来“处理”自己——而在袁安潜意识的最深处,还存在着“赢得五十亿”的经验,所以区区四千万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 所以只将后面三人当成来“抢钱”的坏蛋,袁安并没有回头,而是自顾自的收拾自己赢到的四千万筹码,将它们一一放进筹码箱中。 毕竟,自己两秒不到就能解决掉的麻烦,实在不值得也没有必要浪费时间过多关注。 “这位小兄弟,你本事不小啊。”赤木茂两边站着两个黑衣巨汗,都是空手道黑带的狠角色,原本想着给袁安一个下马威,但三人凹了半天造型,却发现袁安压根就不带搭理他们,搞得赤木茂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抢先开口。 “……”袁安将最后的筹码推进箱子里,扣上锁扣,拎起来,看向赤木茂,皱皱眉头,“是不是要抢劫?是就快点动手,我赶时间。” “……抢劫?不不不不,我是赌场的代表,只是想跟你聊一聊。”赤木茂有些惊讶,怎么眼前这小子比自己当年还要不怕死? “怎么?才赢这么点钱就坐不住了?那你们不如倒闭算了。”袁安说话相当呛人,拎起两个筹码箱。 “你看你说的,这点钱对赌场来说什么也不算,只是我仅代表赌场想跟你交个朋友,用这点钱买你一个‘千术’。”赤木茂中文很好,背着手,将千术两个字说得很重,面带微笑。 “……什么千术不千术的,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袁安脸一红,羞耻心令他浑身一激灵,愣在原地,但还是嘴硬道。 “小兄弟,不知你是想将筹码兑换成现金,还是银行转账?”赤木茂没有继续话题,而是接着发问。 “只要现金。”袁安开口。 “行,但是将你的四千万筹码兑换成现金的话,不管是调运还是盘算都需要一点时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办公室聊聊?”赤木茂招招手,周围两个赌场场务赶忙跑到他身边,指着袁安的筹码箱,赤木茂轻声说道,“给这位客人兑换现金,等会送到我办公室来。” 赌场场务的出现令眼前白发小老头的赌场管理身份坐实,袁安一身横练也不怕小老头会对他有什么图谋不轨,因此将筹码箱交给了场务。 “请吧。”赤木茂摊开手,指向赌场后台走廊。 “头前带路。”袁安招招手,顺便看看手上的电子表,有些不耐烦。 两个场务一人拎着一个价值两千万的筹码箱路过赤木茂,赤木茂叫住其中一个,跟他耳语了几句。 这种已经超千万港币的彩金派发,是必须要通知管理层的,自己的身份和权限所能做的只是将这个小老千暂时扣留住,而最终采取“何种手段”对付他还是得由老大——也就是涅槃赌场负责人,涅槃公司的董事长白云遮做决定。 让场务通知赌场经理向白云遮汇报,赤木茂领着袁安,一路无话,走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但接客用的牛皮棕色沙发却非常豪华。 为袁安倒上一杯茶,赤木茂坐到单人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根烟。 “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千术却出神入化,不知师从何处?”烟雾缭绕中,赤木茂率先开口,直入主题。 “嗨呀,哪里有什么千术,运气好,运气好罢了。”袁安摆摆手,抿了一口茶,还在狡辩。 啪。 一直和蔼可亲脸上挂满微笑的赤木茂忽然一反常态,右手狠狠拍到茶几上,将袁安那杯茶震得倾倒一边。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怒发冲冠,双目圆瞪,配合那头白发好像索魂的厉鬼。 “鬼神赤木”重现江湖。 “你们华夏有句老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轮盘赌连续买中五次‘孤丁’的概率是七千万分之一,连续开出五个8的概率也是七千万分之一,两者相加是一亿四千万分之一,足足是普通彩票几率的七倍之多,你在这里告诉我是运气好罢了?” 随着赤木茂的怒吼,办公室门被猛然推开,四个黑衣大汉鱼贯而入,站成一排凶神恶煞的围着袁安,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赌场并非不讲道理的地方,虽然我们以后不再欢迎你来光顾,但眼下的四千万我们赔得起……但是,要想拿着钱安全的走出去,你必须将你这套千术‘卖’给我们。听清楚,我不是在请求和征询你的意见,而是命令。”赤木茂眼神渐渐变得冷漠,更是有两只黑衣大汉的脚狠狠踢向沙发,将袁安踢得整个人一震。 “……”袁安看看赤木茂,又看看周围的大汉,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赤木茂这副充满杀气的凶恶模样,甚至不足病鸦鼠的千分之一,毫无威慑,而周围的大汉全是练外家功夫的,虽比普通人强出不少,但真要打起来,在自己手里撑不过十秒钟。 说实在话,面对如此下马威,袁安压根就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害怕,他顾虑的,只是自己这一动手,那四千万可能就会立马泡汤,而利用自己的武力去抢劫赌场,接下来铁定还会遭受到黑白两道的追击。 自己坐飞机来妈港就是为了赚得“考试基金”,为此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而眼下自己还接了个“私活”,想要实现外面出租车司机大叔的梦想,如果现在再起这种不必要的冲突,沾上了一堆麻烦的话,那还参加个狗屁考试,不如趁早弃权。 想到如果自己无法完成考试柳伯牙会摆出的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臭鬼脸,想到无法从八十八个人之中脱颖而出,袁安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痒。 “……行吧,你叫他们出去,我表演给你看,”想到这儿,袁安叹口气,耸耸肩,“不过事先说好,我的‘千术’不管对你有没有用,在我展示过后,你都得把钱给我,我还有其他事,赶时间。” “那是当然。”赤木茂摆摆手,示意黑衣大汉们退下。 收到命令,大汉们陆续退场,轻轻的关上门。 “其实很简单,但我看你年纪这么大,从零开始学的话可能有点费力,毕竟‘气功’这种东西,听师父们说,最讲究的就是‘童子身’。”袁安说着,从抽纸箱中抽出一张纸,捏成一团,放到茶几上。 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袁安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化为一把“利剑”指向茶几上的纸团。 “我把威力调大一点,希望你能看到。” 随着袁安话音刚落,他的右手一抖。 一时间,他手指周围的空气扭曲变形,一股肉眼可见的透明气体好似伸缩匕首一般飞出来,射向茶几上的纸团,将它整个包裹住。 “得嘞。”袁安笑笑,摇晃着右手。 而茶几上的纸团,也好似木偶舞般跟着他的右手一起摇晃。 嘴巴张得老大,任由嘴里的烟烧得精光掉在地上。 赤木茂傻了。 所得斯勒……这他妈哪里是什么“千术”,哪里是什么“鬼神境”,分明就是“特异功能”。 赌神系列诚不欺我,赌场输给这种人,一点也不意外…… 赤木茂瘫坐到沙发上。 砰砰砰,砰砰砰。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令赤木茂恢复一丝冷静。 看着眼前的少年正嬉皮笑脸的玩弄着茶几上的纸团,赤木茂只觉得头皮发麻,此刻很想要有人陪在身边。 “进来。” 铃铃铃,铃铃铃。 待两个场务拎着两袋价值四千万的港币走进办公室的同时,赤木茂的手机响了。 袁安还没有收功,此时感知能力处于极其敏锐的状态,能够隔空听到赤木茂手机的通话声音。 赤木茂接起电话,对方的语气十分焦急。 “……赤木先生吗?我是白老大的助理,白老大现在正在跟何老大开一场很重要的大会,但他看到赌场发过去的那位赌客的照片后非常着急,说是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他留在……” 没等对面说完,袁安动了。 只一蹬地,袁安已经冲向那两个场务,双手运气对着俩人的后脖子轻轻一拍。 感受到一股热流直冲大脑,两个场务双眼一翻,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拦住他!”赤木茂被眼前的情况打断,也没有听完对面的话,捏着电话对着门口大喊。 袁安捡起地上装钱的行李袋,一手一只拎在手上,二话不说直直冲向门口,用肩膀轻轻一撞,就将门口堵住的两个大汉撞到走廊的墙壁上。 “别让他跑了,白老大的命令!”赤木茂赶紧追出办公室,为防止意外情况发生,从来都比较谨慎的他在走廊布置了八个打手。 听到赤木茂的话,除开那两个被撞得晕乎乎的打手,另外六个在走廊上一字排开,面对几步窜得老远的走廊另一头的袁安,作虎扑状。 这样被追……好像不是个办法啊。 得吓他们一下。 原本往前狂奔的袁安忽然想起平衡局那两天跟着柳伯牙练出来的新招式。 没跑几步,袁安停住,放下行李袋,回过头。 伸出右手成爪,袁安运足真气大喝一声,将五米开外的几个追兵震得骤然一停。 “有种的,继续追下去。” 袁安一脸坏笑,右手对着前方,轻轻一挥。 一声巨响后,袁安满意的看着被吓到痴呆的众人,拎起行李袋,身轻如燕,扬长而去。 而那几个打手,看着刚刚袁安制造出来的,将整个走廊破坏得一塌糊涂的“招式”,胸中只涌起一个想法。 还追你妈个头啊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暗花出动 涅槃赌场。 大门口。 加长劳斯莱斯还未停稳,涅槃公司董事长白云遮便匆忙下车,面带焦急的冲进赌场,直奔后台。 此时的赌场后台走廊已经被黄条封上,除了在现场的“亲历者”以外,其余员工一律不得入内。 还没走到后台口,鹰眼赤木茂早早的迎上前来,满脸歉意。 “白先生,很抱歉,当时事态紧急,加上那个少年突然发作,身上明显拥有超自然的力量,我们力不从心,没能‘留住’他。”赤木茂说着,深鞠一躬。 “不怪你,是我没说清楚,”白云遮摆摆手,并没有追责的意思,随后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跨进封条,转过头说道,“刚刚赌场经理电话在里说得不明不白的,在我看监控之前,你重新跟我说一遍事情的经过。” 赤木茂点点头,随即将袁安入场赌轮盘的经历事无巨细重新讲了一遍,一直讲到袁安最后使出一招中国武术“龙爪手”将走廊撕碎,赤木茂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好像自己在说什么鬼扯的武侠小说故事。 “这就是他搞出来的?”白云遮皱皱眉,停下脚步,看向赤木茂口中那个形态恐怖的走廊。 也怪不得刚刚赌场经理在电话中前言不搭后语。 眼前这从天花板到右边墙壁好似被异形魔物用利爪撕碎过,印着五根深入天花板和墙壁半米之多可怕“爪印”的场景,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够形容出来的。 只有亲自站在现场,才能知道这样的场景有多么摄人心魄,才会很自然的对制造这个场景的“怪物”产生毛骨悚然的恐惧。 但是…… 这个怪物…… 白云遮捏了捏手里的电话,走进一旁的监控室。 关于袁安的录像早就已经准备好,待白老大一出现,当值的安保站起身打过招呼,便立马将所有视频做成九宫格,投放到中心的大屏幕上。 涅槃新赌场引进的是08年最新款的监控系统,视频质量十分优秀,不说能看到毛孔,但看个堪比单反照片那样的清晰大脸还是能够办到的。 九宫图上,袁安从进到赌场到逃出赌场期间的一切举动都拍得比电视还要清楚,看得白云遮眉头越皱越紧。 “你们都出去。” 白云遮的声音不大,但一直在旁待命,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手下们都听得很清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近段时间最火热的江湖传说会因为这件事草草结束跟赌王的大会,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但既然已经来了,大家都不想给这位势力只会越来越大的新任大佬留下什么坏印象。 听到命令,众人散得贼快,不一会儿监控室就只剩下白云遮一人。 找了根椅子,白云遮坐到监控台控制区,一边调试监控,操控电脑,一边拨通了电话。 只两声。 电话接通。 “确认了吗?真的是袁安?”电话那头传来言星河焦急的声音。 “监控录像的画面传真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上次你们来妈港我没有特别仔细的看过他的样子,不太敢打包票。”白云遮说得很谨慎。 “……对,这就是袁安!”没过多久,收到传真照片的言星河兴奋地简直要叫出声,赶忙连珠炮一般的发问,“他不是在瑞土吗?怎么会跑来你的赌场?他如果要钱为什么不来找你而是赌什么狗屁轮盘?等等,现在呢?现在他人在哪里?” “……言老弟,拜托,我比你掌握的信息还要少,比你更加懵逼,你这些问题我暂时不做回答,但我想先给你说说我的分析。”白云遮看着监控录像上袁安坐在轮盘机前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多年阅历培养出的观人经验令他挑挑眉毛,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说。”言星河也立刻冷静下来,知道这件事充满着不对劲,贸然抛出问题只会换来更大的问题,索性一个一个分析解决再说。 “首先,我认为这个人并不是‘袁安’,至少不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袁安’。”白云遮瞅着监控大屏幕上袁安面对赤木茂毫不畏惧的样子,扶着下巴,稍加思索的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言星河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感到不安。 “我刚刚有说过,上次我并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这位‘袁安’,一方面是我被你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另一方面则是袁安这个小孩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还不如那个叫成岚的有‘特色’。”白云遮停顿一下,看着监控录像中袁安那副总是神采飞扬的行为举止,越看越觉得奇怪,接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龙泉,在那里最著名的‘十八般兵器房’中有一场表演,是由武生依次展示十八般兵器,最后再将它们放在同一张台子上,拉开序幕,让参观表演的观众投票选择‘最先’注意的兵器,你猜常年位居第一名的是哪种兵器?” “应该是‘戟’吧?又粗又长又大。”言星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错了,是‘剑’。”白云遮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他知道言星河并不是那种人,接着说道,“比起前段时间在妈港我所认识的那个有些闷骚毫不起眼的袁安,现在的这个袁安,就好像一把‘剑’,只要出现在人堆当中,就会露尽锋芒,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你跟着我仔细看看照片,老实说,我甚至觉得他容貌都有些变化,他的眼角比以前更加细长,眉毛也好像剑一样尖锐,更别说他那副自信满满的微笑……我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观人无数,短短时间,能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只有三种可能性:人格分裂、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巨大力量、以及失忆。” “……”言星河沉默。 “上次我们分开后说得很清楚,这些钱都是你们的,我只是替代为理财和保管,只要你们需要,不管在何时何地,我都会立马将钱送过来……袁安当时也在场,没道理听不懂我说的话,所以,如果他身上没有‘发生什么事’,完全没有必要跑来我的赌场赢四千万走,这个涅槃的名字可是你取的,涅槃也是最近妈港人尽皆知的机构,他也完全没有道理不知道背后的领导人是谁……更别提他现在身上拥有的超自然力量……” “所以你的猜测是……”言星河长叹一口气,终于开口。 “袁安因为某件事脑补受到重创失忆,这期间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或者说,袁安因为获得了巨大的力量,而导致大脑受损失了忆,如今跟你们失去了联系……我猜得,还算正确吗?”白云遮打了个响指,“言星河,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也知道你肯定是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有着自己的难言之隐……但我还是想说,我很聪明,也是一个能够保守住‘秘密’的人,有时候,多一个帮忙的,并不是一件坏事,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 言星河没有接茬,只是皱起眉头,捂住电话。 透过高级私人精神调养医院走廊的落地观察窗,言星河满脸担忧的看向那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vip私人精神调养区。 大树下,摇椅上,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中年人正流着口水,目光呆滞,嘴里前言不搭后语的念念有词。 那张脸,赫然正是不知为何突然换上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称“老年痴呆”的老袁安。 所以。 如果小袁安是失忆的话,那“紫藤酒店遇袭事件”之后发生的一切就能解释清楚了。 老袁安所说那支药剂的“副作用”,对现在的袁安来讲只是失去记忆,但对二十多年后的老袁安来说,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老袁安的主治医生说过,四十来岁患阿尔兹海默症倒也不算离谱,但离谱的是,通过核磁共振的图像来看,老袁安的海马体明显有些“过度萎缩”,简直像被人用手“挤”过一样。 这种情况下,原本只是记忆力低下的老年痴呆症状,放在老袁安身上就好似给他夺了舍,让他变成一个只会胡言乱语的精神病小老头。 距离“那一天”已经时日不多。 这条时间线已经开始错乱,甚至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平衡局,冥冥之中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变数”,这几天的新闻更是报道出世界各地看到了血月和外星人的消息。 如果不在“那一天”利用那股山崩地裂的能量将老袁安送回去,恐怕“世界末日”比老袁安推测的还要提前。 但现在,时光机最核心的可控核聚变还没找到关键的助燃剂,而主导这一切的老袁安还他妈变成了一个大白痴。 我连漂亮老婆的面都还没有见过,就要跟着人类一起灭亡了吗? 老子才不要! 当务之急,不惜一切代价,需要立马找回莫名其妙正在全世界乱跑的小袁安,将他记忆力恢复过来。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老袁安的确是言星河最好的朋友之一。 看着疗养区藤椅上平时行为举止好像周润发一般充满自信的老袁安此时此刻那副口水哈喇流一地,任由大小便失禁的痴呆相,言星咬咬牙,一阵的心疼。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什么规则不规则,反正横竖都是死,管他妈这么多干嘛! “白云遮。”想到这儿,言星河心一横,拿起电话,开口。 “我在。”白云遮翘起二郎腿,猜到言星河要说什么,有些兴奋。 “我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知道履行约定,懂得掌握分寸的好人,但我同时也知道,从我‘未卜先知’赢得五十亿开始,你就很想知道我的‘秘密’,参与我所在做的事情当中。”言星河长舒一口气,那是卸下心房的声音。 “是。”白云遮也不推脱,果断承认。 “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安全的找回袁安,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老实说,承受这些秘密的压力的确很大,我也希望有个可靠的伙伴能够跟我一起分担。” “‘多管闲事’是我最擅长的东西,我也相信自己能够帮上一点忙。”虽然言星河看不到,但白云遮还是拍了拍胸脯。 “对了,有个特别特别强大的,属于‘光明’和‘白色’那方的组织正在追击袁安,所以最好不要搞得明目张胆兴师动众,千万不要搞什么寻人启事,可能会暴露袁安的位置……”言星河提醒。 “放心,我可从来没有想过用那种一点效率都没有的‘正规手段’。”白云遮笑笑,看着监控屏幕上的袁安,选了几张清晰的正面照,用打印机打印出来。 “我也不瞒你,现在的袁安已经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的力量连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所以你在‘处理’他的时候尽量小心一点,不要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妈港的黑色世界人才济济,只要袁安还是个人类,就逃不出这张漆黑的包围圈。”白云遮走到打印机前,拿起袁安的传真照片。 “那就拜托你了,时间紧迫,找到人之后,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顺便帮我请几个最好的脑科医生。”言星河最后交代道。 “没问题,交给我。”白云遮搓了搓那几张纸,信心满满,但忽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对了,你们的钱还够用吗?近期有什么需要大笔支出的吗?” “不需要,随便用。”言星河在电话那头挑挑眉毛,瞬间明白了白云遮的意思。 “嘿,那接下来这段时间,妈港可就热闹咯。”白云遮说着,挂断了电话,拿着照片,打开了监控室的大门。 安保、打手、赌场经理包括好奇的赤木茂都在门外候着,看到白云遮出来,急忙迎上前来。 “白先生,发现什么问题了吗?这个人,你认识?”眼尖的赤木茂率先瞥到白云遮手里的图像。 “嗯,他是我一个失散多年的朋友,”白云遮随口敷衍,扫视一周,接着说道,“你们今天表现的都很不错,去财务室领三个月工资作为奖金,也作为你们的封口费,这件事谁如果传出去,我就要谁从妈港消失……现在都退下吧,我跟赤木先生单独说点事。”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面露喜色皆是击掌庆祝,在一阵阵“白老大万岁”“白老大大方”“白老大威武”的奉承声中慢慢离开走廊。 偌大的走廊,只剩下白云遮和赤木茂两个人。 “白先生,单独留下我,想必是有事所求?”赤木茂点燃一根烟,接过白云遮递来的照片。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赤木先生,”白云遮笑笑,指着照片上的袁安,“我知道您在‘黑色世界’中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会来当鹰眼帮我们撑场面完全是看在阿乐的面子上,对此我十分感激……但现在,希望赤木先生能卖我一个面子,再帮我一点小忙……” “白先生不用多礼,我既依附于你,便是你的员工,别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话,这是我工作职责的一部分……至于黑色世界那边,我还算有几分薄面,不知白先生需要帮什么忙?” “很简单,帮我发一条‘暗花令’。” “是这位少年吗?”赤木茂举起手里的照片。 “是的,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需要尽快找到他。” “生还是死?”赤木茂掏出上衣口袋的笔。 “毫发无损的生。” “悬赏金额是多少?” 白云遮伸出三个手指。 “三亿港币,现金。” “嗯嗯,三亿港币,现金。” 赤木茂在纸上一直写,将嘴里的烟换到左边。 一直到写完三亿的最后一个零。 赤木茂呆住了。 三亿港币。 现金。 三亿港币,现金? 三亿港币? 三亿? “纳尼?????” 赤木茂目瞪口呆,仍由嘴里的香烟掉落到皮鞋上,不可置信的大叫出声。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就叫专业 价值三亿的暗花令宛如雪花般飘向世界。 在这个只有刺杀总统才有可能会开出如此金额的时代,当然有人怀疑过此道暗花令的真实性,那些有头有脸的黑色组织第一时间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作为妈港黑色世界的绝对帝王,何鸿生是最先得知这道暗花令的人,在跟白云遮电话沟通确认之后,为帮助自己无比信赖的“好弟弟”完成心愿,何鸿生为这道暗花令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这一下,可算是彻彻底底炸了锅。 黑色世界或许不会买“老赌狗”赤木茂的帐,或许压根就不认识什么狗屁白云遮。 但赫赫有名,白手起家,其年少的发迹传奇故事被无数人津津乐道,可谓名扬四海的妈港赌王、赌神、赌博皇帝,那个永远无法被人复刻的何鸿生亲自作为担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几乎是何鸿生盖章消息传出的同时。 世界第一雇佣兵团“龙神”接单。 世界第一杀手组织“god”接单。 世界第一安保集团“盾山”接单。 这可是价值三个亿,三后面足足有八个零的暗花令,其任务达成条件,只不过是将一位十八岁的亚洲少年安全带回暗花主人面前。 如此简单的任务,如此庞大到足以令一些小国发动战争的金额,令每个游离在灰暗世界的“特殊职业者”都不约而同放下手中正在进行的任务,奔赴妈港。 原本暗潮涌动的黑暗世界,原本平静的妈港,因这张暗花令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但这场海啸的中心。 那个袁安。 此时此刻。 正在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清点钞票。 “……九百八十万,一千万,得嘞。”袁安拉上拉链,将行李袋背到背上绑紧,随后从出租车后备箱上拎起两袋钱,走向车头。 车头处。 坐在引擎盖上的出租车司机老胡此时此刻头发糟乱,嘴上叼着三根烟同时在抽,嘴里还嚼着两颗槟榔,浑身正不住的颤抖。 精神极度紧张的他看到袁安走过来,一窜就窜出老远,像是看到了鬼一样,吐掉嘴里的烟,双手举在身前,好似想要阻止袁安说话。 “大叔,嘿,没有三千万,这里大概两千九百多万的样子,我没数过,你如果觉得不够,我就从我的‘旅游基金’中拿出来补上,毕竟答应过你嘛。”袁安满脸微笑,将两袋价值近三千万的现金放到出租车引擎盖上,拍拍手。 “哎哟喂……”总算亲耳从袁安嘴里确认这个消息,老胡并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觉得背脊发凉,浑身直冒冷汗,一边拼命摆手后退一边语气颤抖的说道,“小兄弟,虽然我是不知道你怎么从赌场搞到这么多钱,但说真的,咱们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你莫名其妙因为一句玩笑话就给我三千万,我就不说赌场方面会不会找我的麻烦,你有好好问过你父母吗?这么多钱,这么多钱……又不是玩你们那些什么网络游戏……这可是钱啊,这么多钱啊……” “被陌生人给三千万钞票”这种事堪比“出门碰上带着哮天犬的二郎真君”,属于一种世界奇妙物语,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已经一步步退到妈港大潭山山腰栏杆处,退无可退,背后悬崖的老胡完全是凭着本性和意识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好赌的人都喜欢‘分红’将赢来的钱分出去,散财免灾……但算上我载你的车费和咱俩之间的交情,你随便给个几万块甚至几十万的小费就够了,我也会替你高兴……但是小兄弟,你也就赢了四千万,但却要给我三千万,这……” “够了够了够了……耳朵都给我念出茧来了,你这大叔真是啰嗦,”袁安皱紧眉头,用左手掏掏耳朵,伸出右手示意老胡闭嘴,“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来赌钱只是为了赚点‘路费’而已,如果不是听了你的感人故事,我才不会多赢这么大堆‘破纸’回来……我有两个‘师父’,他们都教育过我,身为这个世界中硕果仅存的江湖中人,出门在外更是加倍的行侠仗义,好事有多少就做多少,咱这样混迹江湖的,多出来的钱只是‘身外之物’,而你……老爷子还想不想去疗养院啦?还想不想给你孩子们买房子啦?你老婆的岳父岳母你还管不管啦?” “……”老胡没有接话,虽然潜意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听到面前的少年还记得自己家里的那堆破事,不由得心中一暖,渐渐停止颤抖。 “合着你就是不相信这堆钱对我来说啥用没有对吧?”袁安抬手看看表,开始有点不耐烦,“大叔,我眼下急着做的事情可比钱不钱的重要得多,我还得让你送我一趟……这样,你不需要这笔钱对吧?咱们也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袁安说着,拎起引擎盖上的一个行李袋,走到栏杆处,拉开拉链,从里面抓出四五叠钞票,向着悬崖随手一扔。 在老胡目瞪口呆吓得胡子都好像长出一截的表情中,四十五万黄橙橙的港币随着大潭山清凉的山风飘向山脚,四处飞散。 “快点回答我,要还是不要?”袁安拎起行李袋,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老胡。 “……”老胡还没有回过神,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袁安。 “得嘞。”袁安一脸坏笑,高高举起行李袋。 “住手!” 恍若隔世。 老胡终于清醒过来,大声喊道。 这两个字出脚底板开始酝酿,经过丹田胸口冲出嘴里的时候变得威力十足,震得大潭山上休憩的鸟儿都四散奔逃。 “你这臭小子……”老胡喘着粗气,伸手指着袁安。 “你这别扭的臭大叔。”袁安拉好拉链,将行李袋丢给老胡。 接过行李袋,二人四目相对。 皆是仰天大笑。 ———————————————————————————————————— 赌,的确是最赚钱的营生,但如果妈港只有“赌”,它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盛世繁华的模样。 作为全世界最著名的旅游城市之一,妈港有着许多标签,譬如赌博之城、购物天堂、历史古都等等等等。 这些标签,除了证明它的繁华与热闹之外,还变相证明了另一件事——它在旅游方面所做的工作,它岛内旅游体系的健全程度,在全世界来说,都算得上无出其右。 尤其是“对外旅游”方面。 众所周知,来了妈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会赌,而就算按照十赌九输的比例来说,也会有百分之九以上的人最终会赢钱。 这百分之九以上的人来自世界各地,算上其中一半会选择回到自己家乡,那至少还有另外一半,会选择利用赢来的钱,顺便去其他地方“旅游”。 赢来的钱没人会心疼,因此人们总会选择去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充实自己的人生,这可是除了“奢侈品消费”“昂贵食物”“星级酒店”“周边特产”又一条依附赌博而生的蓝海产业。 在这些年上级有关部门资助外加赌场集团参与运营的共同作用下,妈港的旅游业极速发展,直到现在,其赫赫有名的“妈港世纪旅游中心”更是汇集了全世界最出名的旅游社和最见多识广的领队和导游。 抬手看看表,又看看眼前这座金碧辉煌四四方方好似图书馆一般充满“智慧色彩”的妈港世纪旅游中心,袁安安心不少。 第二任师父柳伯牙在劝服自己修炼“柳式真气”时曾经说过,练武实际上跟世界上其他技术行业没什么不同,除了勤奋刻苦以外,需要特别讲求的,就是“专业对口”。 腿长有力的,没必要练什么洪拳。双手强健的,没必要死磕十二路禅腿。身上是柳式真气的光明大道,更是没必要学那种钻了牛角尖的陈式剑气。 而柳伯牙这种“专业对口”论放到现实中来,便可以举一反三。 想吃好吃的,肯定要去饭店找厨师。想坐飞机,肯定需要去机场找飞行员。想要治病,肯定得去医院找医生。 同理。 既然是“想要知道一个地点在哪”,与其靠着自己这失忆的半残废脑子去猜,还不如找到一个可以立马安排自己出发,拥有最丰富关于世界各地的知识和经验领队以及导游的,旅行社。 “小兄弟,需要我陪你进去吗?”老胡摇下车窗,把手伸出驾驶室拍拍车门,满面春风。 “不用了大叔,你就好好过自己的退休生活吧。”袁安回过神来,转过头,竖起大拇指。 “刚刚咱们可说清楚了,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这些钱,绝对不会乱用,我给了你联系方式,今后在妈港有任何需要,大叔随叫随到。”老胡拍拍胸脯,十分洒脱。 “好啦好啦,如果你一直这么啰嗦最好不要买什么别墅搞什么大团圆,不然一家人都会被你烦死……”袁安假捂耳朵,转身往旅游中心大门走。 “通过考试记得来妈港找大叔喝酒啊!”老胡探出半个身子,朝着袁安的背影大喊。 袁安高举右手挥挥了,潇洒的推开面前旅游中心的大门。 “哇喔……”看清大门内的景色,袁安不禁感叹出声。 整个世界拥有主权,登记在册的国家一共有197个,而眼前这个妈港旅游中心,整整拥有其中190个国家的旅行团。 极具各国特色,五花八门,五颜六色的旅行社团在足有一个橄榄球场这么大的大厅中开得密密麻麻,销售、领队、导游们穿着各式民族服饰,皆是满带微笑,对来往的游客们殷切的打着招呼,大厅中心的八面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世界各地的人文风景奇观,其视频剪辑合理,拍摄手法也是非常的高。 正值5月,既是雨季又是逐渐炎热的初夏,正是妈港每年来周边“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大厅的旅行团虽然很多,但游客却非常少,更是令工作人员们更加热情,对每一个疑似顾客都倍感珍惜,竭尽全力的展示各自负责地域的特色。 袁安一进旅游中心,他那副相貌堂堂、英气逼人,气宇不凡的后生仔模样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而他身后背着行李袋也明显是可以“立刻出发”的潜在客户。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么大个集体式旅游中心,如果旅行团们一见到顾客就不顾摊位一拥而上的揽客,不仅会乱成一锅粥不说,还会导致游客的反感。 因此,大厅采取的是中央服务制,即是说由专门的“服务生”接待客人,再根据客人的需求为他推荐相应的旅行团,当然,如果客人不需要,服务生们也不会打扰,任由游客们自己闲逛。 “这位小哥哥,请问你是想去哪里旅游?有已经考虑清楚的出行计划吗?”一位扎着双马尾,工号牌上写着‘蒋雯雯’的可爱少女看到袁安后眼前一亮,蹦蹦跳跳来到袁安身边,抓着手里的记事板,面带微笑的问道。 “嘿嘿,还没有,这不是过来问一下我该去哪里比较好吗?”袁安挠挠脸又皱皱眉,发现自己心跳加快甚至还有些脸红。 原来如此,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好像没有什么办法应付漂亮女生。 “那小哥哥要不要试一试最近最火热的欧洲十二国游,现在正在做活动,跟团的话还送……” “不了,”袁安摆摆手,阻止蒋雯雯说下去,又抬手看了看表,“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类似于员工休息区的地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将你认识的一些很有经验的导游或者领队叫到那里去,我有事想找他们。” “茶水间倒是有,但如果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呢,理论上是不能提供给游客……”蒋雯雯刚要开口,忽然觉得面前的记事板一沉。 “这里够了吗?”袁安将上衣口袋早就准备好的十五万港币掏出来递到蒋雯雯手里时,忽然从心里涌起一股熟悉感。 自己好像……是见过别人用同样的手段“砸钱办事”? 感觉用起来比想象中的轻车熟路啊。 “……”蒋雯雯没有接话,整个人呆在当场。 她只是大学生兼职,虽然一直听师兄师姐说旅游中心做兼职偶尔有豪客会大气的给小费,但上班半个月以来,她从来就没有见过。 而现在。 她收获了自己的第一笔消费。 来自一个帅气的小哥。 而且一给,就是。 自己四年的大学学费? “喂喂喂,醒醒,加上这些,总够了吧?”袁安在痴呆的蒋雯雯面前打了两个响指,又掏出一卷十几万叠上去。 “够了!”蒋雯雯尖叫着,回过神来,非常机灵的将记事板盖在胸前,遮住钞票,看着袁安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小哥哥,让我嫁给你都够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敌姐妹花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何况是人。 蒋雯雯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姑娘,为了让袁安想要办的事情进展得更加顺利,也为了报答给自己安排这份“美差”的表姐,放好袁安给的小费后,她第一时间就将袁安带到了旅游中心大厅经理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蒋雯雯的表姐,一个扎着单马尾,看起来十分干练,英姿飒爽女强人模样的御姐型美女放下手中的资料,抬起头,推了推黑框眼镜满脸诧异的问道:“雯雯?这位是?” “芳芳姐,这位小哥哥有点事想找你帮忙,”蒋雯雯朝着表姐眨了眨眼,侧身退到一边,又向身后的袁安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姐蒋芳芳,旅游中心的大厅经理,她有权利召集中心里的领队和导游……” 袁安挑挑眉,立刻明白了眼前这女大学生肚子里的那点古灵精怪,但他也没有想要揭穿的意思。 自从失忆跟着两位大师学艺成功,进入平衡局遇上亚当又参加了编号考试过后,袁安早就对世俗这点破事提不起任何兴趣。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作为编号考试的考生之一,袁安冥冥之中能够感受到平衡局那股“超然于世外”“影响世界,控制世界,保护世界”的特殊性质,而在柳伯牙那里潜移默化得到的一些启发中,如今的袁安更是开发出自己的一套“编号准则”。 简单来说就是,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编号”,就得最大化利用自己的“能力”,合理掌握社会运行的“规则”,以最最有效的“方法”去完成“目标”。 柳伯牙师父在动员大会上讲的很清楚,只要能够通关编号考试,那么必然会让每一个考生都能完整的体会到作为一个“编号”所需要拥有的综合素质。 而现在,袁安也渐渐摸到了一些窍门。 比如钞票,对现在的他来说,还不如擦屁股的纸。 但对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可是全能的通行证,事半功倍的无上法宝。 “芳芳姐对吧?刚刚一路上听雯雯在讲,说你最近家里有些困难,丈夫做生意失败需要一笔资金周转,”袁安满脸微笑,将行李袋扶到身前,拉开拉链,随意掐出一叠,大概三四十万,放到办公桌上,“我时间不多,希望你能立马安排一场领队和导游大会,我需要问他们一点事,报酬当然是少不了的。” “……”跟蒋雯雯一样,蒋芳芳也是一脸懵逼,看着面前文件堆上黄灿灿的钞票,嘴巴张得老大,呆在当场。 “你们姐妹可真像!”袁安竖起大拇指,又掐出一叠,放到上面,抬头举起电子表,一边看一边说道,“十分钟内安排妥当,我会再给一倍,现在开始倒计时。” “雯雯!”蒋芳芳恍若隔世,合拢嘴巴,将办公桌上果盆里的水果全都倒进垃圾桶,举起果盆一下盖住桌上的钞票,站起身指着蒋雯雯大喊出声,“出去叫人!” 妈港旅游中心大厅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冷清过。 而妈港旅游中心的集体会议室,从来也没有今天这么热闹过。 只用了七分钟,蒋雯雯和蒋芳芳两朵姐妹花跑遍整个大厅,将平时交好,又的确有真材实料见多识广的各大旅行团领队导游们全都拖进了会议室中。 只是叫个人,这位气质非凡的小帅哥就已经掏了一百多万,那替他办成一件事,得有多少? 两姐妹叽叽喳喳兴奋的猜测间,一起拉上了会议室的大门,跟着会议厅的众人一起,看到了答案。 会议室讲台的讲桌上,被袁安堆起了一座用钞票搭建的小山丘,那耀眼的黄色和空气中弥漫的钞票气味搞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有明眼人粗略一算,那堆钞票山大概有五百万的样子。 所以这个令一向高冷的蒋家两姐妹忙前忙后,四处奔跑召开大会的后生仔,到底要干嘛? “芳芳姐,人都来齐了吗?”袁安将最后一叠钞票放到钞票山顶,将行李袋扔到一边,拍拍手,朝着讲台下满脸激动潮红的蒋芳芳发问。 “来……来齐了,”蒋芳芳咽了一口口水,摊开手向袁安展示,“这四十几位都是咱们旅游公司经验最丰富,资历最深的领队和导游,其负责范围涵盖了世界上所有的主流国家,如果连他们也找不到你所说的地方,那我敢打包票,这个地方就不存在。” “嘿,那就多谢啦,现在再麻烦你帮我播放一下幻灯片,就是刚刚我给你说的那个。”袁安走到讲台中心,背着手,气沉丹田,准备发言。 “没问题。”蒋雯雯拿起遥控器,摁下开关。 讲台上的巨大幕布缓缓落下,投影仪开启,将一张白底黑字的照片照射到幕布之上,照出了十四个中文正楷字。 “恶魔的中指从地狱爬出,指向天堂” 没有话筒,但袁安的声音却像直接打印一般,出现在众人的大脑中。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必须要找到这句话所形容的‘地方’,要具体到某个国家的某个地名最好还有经纬度……你们可以将它当成谜语来解答,也可以利用自己的思维和经验去分析,事先声明,我时间不充裕,只剩下一次旅游的机会,因此我只会挑选你们给出的答案中最合情合理的那一个……在场的每个人都拥有一次回答的机会,不管靠不靠谱,只要回答,就可以从这座钞票山上拿三万奖金走人,一直到我认为最合理的答案出现,那这桌上剩余的钱,就会全部归他。” “在座都是聪明人,我不想再说一遍,希望大家也不要浪费时间猜测我到底要干嘛,时间紧迫,我只给各位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你们可以随时回答,行动一切自由,不需要只待在会议室中。” “倒计时,开始。” 袁安摁下电子表上的计时器,坐到讲台桌后,双脚放到讲台上,左手拿着蒋雯雯做的冰奶茶,右手拿着旅行杂志随意翻阅起来。 茫茫然,四十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蒋家姐妹。 蒋家姐妹不停的使着眼色,皆是高举双手做着“ok”的手势,算是确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一时间,会议室乱作一团。 有打电话的,有掏出笔记本电脑查阅的,有冲出会议室找自己旅游手记的,有抱着双手冥思苦想的,有七嘴八舌激烈讨论的。 当然,也有不信这回事,上去想要证明这年轻人是否在说谎的。 而就在来自湾台旅行社的许汉光在乱答一通被袁安赶下讲台的同时拿到三万港币现金,并确认是真钞后,会议室更是彻彻底底的炸了锅。 两个小时内回答出这个“谜语”,给出合理的地点,就能得到可以立马退休不干靠理财就能丰衣足食生活一辈子的钱,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有点“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懊恼感,不停的从自己的记忆和经验中检索全世界与此形容有关的地点。 看着会议室这副热闹的场景,又看了看讲台上的钞票山和一脸悠闲的袁安,蒋芳芳咬咬下嘴唇,和妹妹蒋雯雯耳语了几句。 蒋雯雯听得眼睛一亮,直呼姐姐聪明,赶忙整理一下衣服,走上讲台。 端起袁安面前喝了半杯的奶茶,蒋雯雯笑颜如花道:“小哥哥,已经不冰了,我帮你换一杯。” “哈哈,那就谢谢啦。”袁安颔首示意,接着继续翻看手里关于瑞土因特兰肯的旅游资料。 尤其是看到那个世界排名前十的紫藤酒店,袁安总觉得自己好像住过那里,看得是津津有味。 “那个……小哥哥。”蒋雯雯端着奶茶,并没有走下讲台,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吗?”袁安放下资料,抬起头。 “你说过,‘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一次机会对吧?那是不是可以说,我跟表姐,也都各有一次呢?”蒋雯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当然啦,怎么,你有答案了吗?”袁安噗呲一乐,对这一对“贪心”的俏皮姐妹花实在厌恶不起来。 “没有!但我们肯定会想到的!”蒋雯雯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呼吸急促的跑下讲台。 跟蒋芳芳讲了这个好消息,两姐妹牵着手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沉稳的蒋芳芳压抑内心的兴奋,拍拍胸脯平复心情,握紧蒋雯雯的手说道:“雯雯,咱们两个肯定没有那种本事猜出这个地点,但我们要好好合作。” “我都听芳芳姐的,要怎么合作呢!”雯雯握紧拳头。 “我们加起来一共有两次机会,而且这些领队和导游们都还不知道,所以对我们肯定没有防备……走,我们去茶水间泡茶,然后巡场一周套套话,找出那种拥有多个答案但不能确定的,跟他合作,三个人平分奖金……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咱们再去……”蒋芳芳瞬间就想出好几个主意,说得蒋雯雯一愣一愣。 “就这么办!” 有了芳芳姐这么聪明的帮手,蒋雯雯兴奋到眼睛发亮,看着讲台上那堆钞票山。 一时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种草已久的古驰包包,看到了一辆崭新本田轿车,看到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户型套房。 而那堆金钱背后的袁安,更是变得比心中的男神金城武还要帅个好几十倍。 原来,自己也是个“拜金女”吗? 蒋雯雯高兴地,叹了一口气。 —————————————————————————————————————— 两个小时倒计时,还有十分钟。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袁安此时此刻也有些焦虑。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不到一天时间,他几乎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个“旅行团计划”中,根本就没有好好的准备什么plan b。 但现在…… 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计划了呢? 袁安抖着腿,看看会议室剩下的十来个人,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其实这“答题”期间倒是有过一些不错的答案。 比如在华夏桂林有一座“五指山”,其中中间那座“中指山”高耸入云,从山下看好像捅穿了整个天空一样,极其符合“指向天空”的寓意。 比如在智利博美拉佩山脉中有那么一座拔地而起的“阿格利亚山”,与周边美妙绝伦的红色山丘不同的是,这座直译为“丑陋”的山丘长得沟沟渠渠,黑不溜秋,据当地人传说是这是天下掉下来的“恶魔大便”,也极其符合谜语中“恶魔”的元素。 比如在尼泊尔安娜普拉山脉中有那么一座被当地人称为“神之禁地”的“西莉亚山”,这座山丘不仅地势复杂令许多探险家有去无回,据说在雷雨天的时候,从黑夜的闪电中看这座山,仿佛就像在看一个“恶魔的触角”。 以上这些,虽然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沾边”,但这可是八十八个世界级高手参加的编号考试,出题的更是六十四卦中第二梯队的“编号9”,如果只是“沾边”就能找到地点,未免也太过儿戏。 抬手看看表,还剩五分钟。 所以,这大概就叫丢了西瓜捡芝麻吧,为了赚什么旅游基金找什么旅游团来到妈港,早知道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当初还不如把那个鬼机灵的时天揍一顿绑架起来,逼着他帮我找考点。 哎…… 袁安手放在讲台上弹着钢琴,准备好宣布倒计时结束。 就在这时。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蒋家两姐妹香汗淋漓,皆是一身运动打扮,一人手里捧着一本书,牵着一个双鬓斑白的小老头,急急忙忙冲进了会议室,嘴里还不停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小哥哥我们找到你说的那个地方了!” “真的?”袁安扬起眉毛。 他知道眼前这两姐妹的办事效率,也知道她们那“巾帼爱财,取之有道”的机灵劲,所以一时之间也不免高兴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她俩真的给自己猜出谜语,找到考点,把钱送给她们也算得上是一件合衬之事。 “真的真的!”蒋雯雯喘着粗气,将那个同样气喘吁吁的小老头拉到身前,“多亏了白老爷子,他是西方文明的研究学者,对印第安文明更是了如指掌!” “印第安文明?”袁安嘴角渐渐上扬,直觉告诉他,或许自己真的要破案了。 “对!印第安文明!” 蒋雯雯举起手里的英文书,指着上面的图像,满脸兴奋的说道。 “你要找的地方就在这里,米国,落基山脉!” 第一百五十八章 勇气赞歌 印第安人,是对除因纽特人外的所有“美洲原住民”的统称,并非单指某一个民族和种族,而他们结合到一起制造的灿烂历史,即被称为“印第安文明”。 印第安文明拥有多样性和复杂性,15世纪末欧洲人抵达美洲时,美洲究竟生活着多少印第安人,由于缺乏统计数字迄今尚无定论。 在今天米国这片土地上,土著印第安人也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共同体,而是分成了600多个不同的部族,讲着200多种不同的语言,其身材、外形、肤色、语言、信仰各异,文明的发展程度参差不齐。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美洲的印第安人留下了相当高的古代文明。 以玉米为代表的多种农作物的种植和栽培,使其成为世界农业文明的摇篮之一;以“太阳神金字塔”为代表的建筑艺术,让人瞠目结舌,是世界建筑艺术史上的一个奇迹;以鹰羽冠为代表的民族服饰,色彩鲜艳、做工精巧,为世界民族文化增添了亮丽的色彩;纳斯卡荒原巨画为代表的令人不解的“斯芬克斯之谜”,至今仍让人感到神秘莫测。 印第安文明的神秘、历史悠久以及各个分支部落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甚至包括那个都市传说般著名的因被米国殖民而降下的“总统诅咒”都充满了值得剖析和解密研究的魅力,吸引着世界各地的学者进行探索和破译。 而其中,最受专家学者们青睐的,莫过于印第安文明中的“玛雅文明”。 印第安玛雅人发明了最复杂有趣的玛雅文字,对天文学的研究造诣也相当深入,甚至培育出马铃薯、辣椒、西红柿、烟草、可可等作物。 在玛雅文明最鼎盛的时期,他们的部落遍布世界各地,当然也在自北向南连绵横跨两个国度的“落基山脉”拥有自己的分支。 而落基山脉名字的由来,也跟印第安人有关。 在日不落帝国殖民者初到加大拿阿西尼波音地区时,刚好得知附近有一支印第安部落名为“石头”,加之该地的山像石头一样光秃秃的没有植被,于是将此山称为“石头山”,英语译为“rocky”,后来此名扩及纵贯南北的整座山脉,中文“落基”便根据此英文单词音译而来,流传至今。 落基山脉是美洲西部的主要山脉,从加大拿西部不列颠哥伦比亚横越米国西部,直到米国西南部的新墨西哥州,绵延超过4800公,是属于米国、加大拿共同拥有,共同管辖。 巍峨的落基山脉绵延起伏,除圣劳伦斯河外,北美几乎所有大河都源于落基山脉,是整块大陆的重要分水岭,太平洋海岸山脉和落基山脉平行延伸,无数的文明依附于此山脉繁衍生息,创造出多种多样值得深入研究讨论的奇特文化。 说到这儿,白晓德老爷子端起讲台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三口,随后又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烟叶和烟卷,全神贯注的做起了自制卷烟,眉毛一挑一挑,有意无意看向会议室第一排正在“听讲”的袁安众人,好似在等人发问。 哎哟喂这个臭老头…… 袁安急得火冒三丈,面对这玩起欲擒故纵,在讲台上过着“老师瘾”的小老头,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作。 “白老爷子,然后呢?这些跟袁安同学提到的那句话有什么关系吗?”右边座位的蒋雯雯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住身体焦躁不安往前倾的袁安的手臂,举起手对着讲台上的白晓德,一脸“求知欲”的问道。 “年轻人,切忌心浮气躁,在发掘答案前,多学点与之相关的知识没有坏处,尤其是你,现在在旅游公司上班,这些专业的文明文化知识储备在脑海里,下次客人过来询问,你也不至于无话可说,对吧?”白晓德老爷子微微一笑,将烟卷叼在嘴里点燃,随即吞云吐雾起来。 “我可以揍他吗?”看到小老头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袁安额头青筋一鼓,强压怒火,凑到蒋雯雯身边,举起拳头,轻声问道。 “噗,可千万别,”蒋雯雯一乐,赶紧抓住袁安的拳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别看白老爷子现在只是我们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但他退休前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他这个人性格有点奇怪,加上多年没有教书心痒痒,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咱们就让他过过瘾,反正我向你打包票,他既然告诉我他知道,那我就相信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跟你讲哟,也就是我,大一经常带着自制的便当去图书馆温习功课时看他形单影只挺可怜分给他吃又陪他讲话聊天,跟他交上了朋友,他才会答应过来帮你解题,要不然,就你这点钱,他可能还真看不上……你知道国内外有多少大学排着队请他去讲课吗?他可都没有去呢。” “这么说,我还算是赚到了,钱花得也不亏?”听到蒋雯雯这么说,袁安渐渐消气,拳头放松。 “可不是呢,他这个人平时最厌恶世俗那些市侩的事,一开始听说你大手大脚的用钱开路,根本就不想搭理你,我和芳芳姐劝了好久好久,变着花样夸你勤奋好学,最后还拿出你的那‘十四个字’引起他的兴趣,他才答应过来开一堂课,你可得装像一点,好好当个‘学生’,不然得罪了他,咱们都讨不到好。”蒋雯雯摇着袁安的手,脸上尽是骄傲。 “嘿嘿,辛苦辛苦。” 袁安转过头,看向蒋雯雯。 四目相对,又看看双方快要十指相扣的双手。 “呀!” 蒋雯雯大叫一声,撒开了袁安的手,转过身瞪大双眼,整张脸变成一个熟透的红苹果。 “还说要嫁给我呢,牵个手都不行啦?”这个版本的袁安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潜意识还封印着一个闷骚的高中生,因此他嘴里虽说着活跃气氛的话,但身体还是不免有些面红心跳。 “人小鬼大,哼。”作为新时代的妈港女性,蒋雯雯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事纠结太久,拍拍脸,她立马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不敢再看袁安。 “好了,别调情啦,老师要开课了。”坐在袁安左边的蒋芳芳一脸揶揄,轻轻拍了拍面前的桌板。 三人一起抬头,却发现讲台上的白老爷子已经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袁安面前,那双一直轻佻和蔼的眼忽然变得目光如炬,好似一只暮年的老鹰。 “老东西我的教书瘾也过够了,接下来,小兄弟,咱们谈谈正事,”白老爷子找了根椅子,坐到袁安面前,接着说道,“你让她们两姐妹拿着钱先离开吧,我们单独聊聊……至于你的这个谜语,我在四个小时前,就已经帮助一个跟你有着同样‘目的’的人解出了‘答案’,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袁安看着气势大变的白老头,眼前一亮。 对方已经明说到这个地步,那自己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站起身,在两姐妹惊呼中,袁安脚轻轻一蹬面前的桌板,飞身上到讲台,从地上的行李袋中取出一个在老胡出租车上顺手拿的麻布口袋,将讲台上剩余的四百来万全都推进去。 拉上拉链,袁安轻飘飘跳回两姐妹面前,举起麻布口袋,放到蒋雯雯面前的桌板上。 “两位美女姐姐帮了我大忙,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袁安满脸微笑,拍拍麻布口袋。 “……”蒋雯雯和蒋芳芳面面相觑,又同时看向袁安,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刚那玩意,是在电视剧上看到的轻功对吧? 眼前这个小帅哥,不仅是个富二代,还是个武侠小说的男主角? 拍戏呢? “谢……谢谢……”最终还是沉稳的蒋芳芳最先回过神来,立马明白这里不是她们这样的普通人能待的地方,随即站起身抱起麻布口袋,拉起开始渐渐花痴的蒋雯雯跌跌撞撞冲出会议室,关上大门。 “白老先生,咱们也别互相试探了,我知道钱对你没用,说吧,要怎么样才能告诉我那个地方具体在哪?”袁安坐到白晓德面前的桌板上,打开天窗说亮话。 “玛雅文明在落基山脉曾经有一支特别繁荣的部落,名为‘星启’,他们认为天空的星象就是神明对人类的指引,因此只要谨遵星象的预言,整个玛雅文明乃至人类族群,便能得到神明的恩泽,生生不息,繁荣昌盛,”白晓德没有接袁安的话,而是站起身回到讲台上,拿起讲桌上的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接着说道,“一开始,星象的预言非常准确,星启部落根据‘上天的指示’发展得越来越壮大,开疆扩土,蒸蒸日上,人口膨胀,社会分工明确,眼看就要建立自己的灿烂文明……但是,就在他们最鼎盛最繁荣的时候,星启部落,忽然从世界上消失了。” “怎么回事?”袁安探探身体,来了兴致。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有说是他们的大祭司突然发疯烧掉了整个部落,也有说他们遭遇了陨石撞击,也有说他们集体穿越,印第安文明的谜题千千万万,这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神秘事件’。” “所以这个星启部落消失事件,又跟我要找的地方,有什么关系?”袁安越听越糊涂。 “年轻人,不要这么焦躁,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所联系的,你听我讲完,自然会明白一切……我年轻那会儿,因为酷爱印第安文明,所以经常只身一人在世界各地寻找与之有关的古遗迹,一次在墨西哥玛雅遗迹考察时发现了一座祭司陵墓,在探索过程中,我无意间触碰到陷阱,被困在墓中,幸亏被同行的一位本领高强的探险家所救,欠下了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些年我和她偶有书信来往,交流对世界各种遗迹考古重大发现的推测,算是交情颇深。” “老东西我这些年没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论到翻译印第安玛雅古语,我排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五个小时前,这位探险家的女儿找到我,还拿着两本玛雅古语的玛雅历史书,让我帮忙翻译,顺便破解那个跟你一样的‘谜语’。” “这两本历史书虽然编著人不同,但都罕见的对那个神秘的‘星启部落’有过记载,原来,星启部落当初灭亡的最主要原因,是‘信仰崩塌’。” “……意思是他们最后发现所谓的星象学说只是狗屁?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神明’?”袁安扶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猜测。 “没有那么简单……史书上虽然没有记载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他们信仰崩塌,但却详细记载了他们灭亡的经过。” 白晓德老爷子转过身,指着屏幕上的十四个字。 恶魔的中指从地狱爬出,指向天堂。 原来,可歌可泣的星启部落,在无意间参透这个世界的“真相”后,并没有选择自暴自弃,而是团结一致的,想要“弑神”。 据玛雅古书上记载,星启部落在自家部落中央建起了五座“通天塔”,它们通体漆黑,直冲云霄,其目的就是为了捅穿天际,借此杀掉“神明”。 但因为一些没有被记载的原因,这五座通天塔最后只剩下中间那一座。 但星启部落将这“最后的希望”保护得非常好,“中指塔”修得是越来越高,事情看似进展得很顺利。 直到,“神罚”的降临。 在一个恐怖的狂雷暴雨之夜,一股比“山脉”还要粗壮的雷电击中了星启部落最后的那根通天塔。 “随着亮如白昼的圣光闪烁‘金天’,(玛雅计时中一天算是一金),云彩笼罩大地,星光逐渐黯淡,直至消失不见。” 白晓德老爷子长叹一口气,说出自己对那本玛雅古书中,对于星启部落记载的最后那句话的翻译。 他的眼睛发着光,丝毫看不出任何老态和厌倦,有的只是对印第安文明以及玛雅文化的无限的热情、向往和尊重。 “好一场人类勇气的赞歌。”袁安拍拍手,由衷称赞。 第一百五十九章 突然袭击(求票儿~) “虽然星启部落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历史正文的资料,但我和那位探险家的女儿已经查到,在星启部落落基山脉布拉卡峰山脚下的旧址上,新建了一座以印第安人为主的‘戴蒙村’,据当地人流传下来的民间歌谣来看,村子附近有一座拔地而起的黑色高山,歌谣中称它为‘西奴亚’山,而西奴亚在玛雅古语中,正是‘恶魔’的意思。当然,这些或许都是巧合,但接下来在调查后得知的一件事,令我们终于确认,‘戴蒙村’,就是十四字谜语所指的地方……”白晓德说到这儿,坐回讲台后,端起茶杯,欲言又止。 “哎呀老大爷你别在这儿跟我打哑谜了,你想知道什么,我能说的,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袁安轻轻一跳,脚不沾地的跳到讲桌上,吓了白晓德一跳。 “身手非凡,异于常人,目的明确,头脑聪明,身上还有一股游离在世界体系以外的独特气质,你跟我那位探险家朋友的女儿,简直如出一辙,”白晓德放下茶杯,满脸微笑,“原本我以为,她只是继承了自己探险家母亲的衣钵,不知道从哪里的古遗迹中找到这个谜语,然后想着进行保护性探索和考古而找上我,我跟她不算太熟,当然也没有细问她的目的,只是看在她母亲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无条件帮了她这个忙。” “但现在,你的出现,突然让我对这整件事有了浓厚的兴趣,当然啦,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雯雯那小妮子能赚点生活费,这或许也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白晓德意味深长的笑笑,又掏出烟叶和卷纸,裹了一根自制的卷烟,叼在嘴里,看向袁安,接着说道,“如果我推测得没错,你们绝对不是去进行什么考古发现,而是受人之托,或者说是进行什么‘竞赛’,又或者说是……” “考试,”袁安盘腿打坐,看着不知为何明显苍老一些的白晓德,“我们是在参加一场‘考试’。” “原来如此,那可以讲给老东西我听一听吗?”白晓德眼前一亮,点燃香烟,一边抽一边咳嗽,“咳……咳咳……有关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件事。” “……”袁安沉默,想起了柳伯牙在动员大会上说的规则。 在考试期间透露平衡局的任何消息,平衡局就会对考生进行最残忍的追杀,躲到哪里都没用。 自己跟2号病鸦鼠结下那么大个梁子,如果要追杀自己,他肯定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想起病鸦鼠那恐怖的“特异功能”以及他那副渗人的模样,袁安有些不寒而栗,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看到袁安这副难言之隐的模样,白晓德长叹一口气,微笑着伸出手,将头上的白色假发摘下来,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实话跟你说吧小兄弟,老东西我得了肺癌,末期,化疗已经做了两次,现在就是在等死阶段,医生说最多还有两个月,”白晓德吐出一口烟圈,搓揉着手中的假发,嘴里虽然说着残忍的话,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悲伤,只是有些沮丧,“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不能像玛雅人那样,利用自己的无上智慧,去探索出‘世界的真相’,终其一生,我不过是在追寻他们的脚步,领略他们的文化,体会他们的伟大……到了现在,没几天可活的时候才发现,我越是了解他们,自己也就越是渺小无知,望其项背。” 袁安听着白晓德的话,又看看他那个糟糕的光头,眉头一皱,随手一挥,一条长长的气功线从他手里射出,将白晓德嘴里的烟卷扯都空中,撵成碎片。 “还抽,就是这个害的你你知道吗?”袁安翻身下了讲桌,用脚踩熄地上的烟叶,双手伸出,掐住白晓德的双手脉搏。 “你这是?”白晓德病恹恹的小老头哪里挣脱得了袁安真气加成下好似铁锁般的手,只是瞪大眼睛,一脸惊讶。 “我帮你看看。”袁安说着,气沉丹田,双手一使劲,一股浑厚无害的真气运转进白晓德的身体,对他使用了真气观体之术。 良久。 袁安缓缓放下手。 深吸一口气,袁安面带沮丧的低垂着身体,跳到讲桌上,懊恼的挠了挠头发。 白晓德老爷子没有骗人。 观体结果来看,他的肺部已经千疮百孔,体内的气息苟延残喘,宛若风中残烛,的确是命不久矣。 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在剩下的日子中,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嘶……”被柳式真气贯通身体小周天的白晓德猛然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感觉? 被眼前这小孩轻轻一捏脉搏,居然比医院那些昂贵的康复仪器要爽个好几百倍。 莫非我……莫非我返老还童了? 白晓德颤抖着举起手。 没有。 还是那双白嫩好似枯枝一样的老手,但整个人却有那种好想出去跑个几十圈的无限活力。 “我这到底是……”白晓德嘴巴发颤,抬起头,看向袁安。 “是‘气功’,也可以叫‘内功’,理论上的东西我也没办法给你解释太多,我只是照着‘师父’的法子练而已。”袁安说着话,脸上悲伤的神情抑制不住。 “哇喔,我就说你这小子不同凡响,没想到还是个气功高手,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死之前还能扩充扩充世界观,老东西我此生也算是不虚此行啦!”不同于刚才那副枯瘦的病老头模样,此时的白晓德整个人容光焕发,看起来竟像胖了一圈。 “气功高手又能怎么样,甚至救不了你的命……” “嗨,你这小子……”白晓德心中一暖,瞬间对眼前这萍水相逢的善良孩子好感倍增,站起身,双手拍在袁安的肩膀上,“你以后总会明白,死亡对人类来说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在死之前后悔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老东西是我虽然无儿无女,但总算挑选了一个自己喜爱的事物,为它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此也从来没有畏惧过死亡,你又何须替我担心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还没能好好报答你就要……”袁安说着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双手,“白老爷子,你刚刚说你还有两个月时间,对吗?” “没错,这是医生的保守估计,但你刚刚给我这一顿‘按摩’,让我觉得自己还能活个好几年。”白晓德拍拍自己的胸脯,示意自己身体状况良好。 “这股真气的作用跟兴奋剂差不多,只是一种无害的安慰剂,对你体内的病起不到任何帮助,既然你说两个月,那我们就来做个约定。”袁安目光坚定,看着白晓德。 “什么约定?”白晓德眼前一亮。 “我和你说的那位探险家的女儿都是同一类人,就好像你说的那些玛雅人一样,都是在追求‘真相’,而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成为‘世界的守护者’……现在就算我告诉你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也只能给你留下一个更加心痒的谜题,因为我自己也半懂不懂,所以,还不如等我通过这场考试,像那些伟大的玛雅人一般掌握了‘真知’,再回到你身边,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是吗,世界的守护者,原来如此……”白晓德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长舒一口气,仿佛一瞬之间年轻了好几十岁,“事实上,在众多印第安文明的古籍和玛雅古书的记载中,都或多或少有提到过你们这类人……‘行走于黑暗,服务于光明,游离在世界之外,维护世界的安稳,清除所有的邪恶与噩梦,乃造物者之爪牙,乃人间的天使’,这是我在大学关于印第安文明研究发表论文的序言,原本我一直以为这些描述形容的是印第安文明中的某种宗教,但现在看来,我该推翻自己的论文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自己是不是属于这类人之一,但我第二任师父是,从我的观察来看,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天使,但他绝对有那个本事铲除所有的‘邪恶’啦。”袁安竖起大拇指,对柳伯牙的实力毫不怀疑。 “小鬼,你有多大的信心通过这场考试?”白晓德掏出上衣口袋的笔和便签纸,用嘴咬着笔头,看向袁安。 “有老爷子你为我加油的话,那就是百分之百。”袁安看着老爷子那副重获新生般的模样,也高兴起来。 “哈哈哈哈,可惜了我没有女儿,不然我铁定把她嫁给你……咦,等等,你觉得雯雯这个姑娘怎么样?”白晓德一边在便签纸上写着什么,一边对着袁安挤眉弄眼。 “大爷,我今年好像才十八岁,别说我没这个想法,雯雯姐她整整比我大了一轮,这姐弟恋要是传出去,我堂堂七尺男儿,脸往哪儿搁?”袁安思想十分保守,耸耸肩。 “嗨,所以说你这种小孩屁也不懂,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 “打住打住,你要是啥都懂,怎么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袁安伸出手阻止白晓德说下去。 “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叫‘不能与不为’吗?老东西我有印第安文明几千年历史陪我?你有什么?” “我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有个女朋友……”袁安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说什么呢?”白晓德盖好笔,拿着纸,递给袁安。 “没什么,这就是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袁安接过纸,看清上面的内容,是那个戴蒙村的具体位置,甚至具体到了它的经纬度坐标系。 “没错,之所以能确认是在这里,是因为戴蒙村实际上是一个多种族混合型村庄,印第安人是主流,第二多的,是华夏人。” “……原来如此。”袁安感觉有一颗灯泡在脑门上亮起,瞬间明白了白晓德的意思。 “没错,你们的这十四个字是用中文写的吧,既然是如此严谨,挑选出世界守护者的考试,那用中文写这样西方化的句子肯定也别有用意,铁定在‘监考范围’之内……戴蒙村有华夏人,又有关于玛雅中指通天塔和恶魔山的民间传说,如果不是这里,那我也爱莫能助咯。”白晓德说着,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叶和一叠卷纸。 “诶诶诶,你怎么回事?”袁安毫不客气的用手指着白晓德,满脸恨铁不成钢。 “怎么回事?我现在有了活着的目标,我可不想被这玩意拖累我几天寿命,”白晓德笑笑将烟叶和卷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半开玩笑的说道,“抽了一辈子的烟,就这么一个爱好,临终前为你小子戒了,拜托你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是当然。”袁安拱起肱二头肌,嬉皮笑脸的展示着。 “哦对了,”白晓德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从脖子上取出一个末端挂着饰品的项链,举起来递给袁安,“这是我年轻周游世界考察的时候在南美一个印第安土著部落里,被他们的大祭司赠与跟中国的‘平安符’差不多效果的吉祥物,是个纯金做的乌鸦,不贵,但意义很大,这些年我都带在身上,形影不离……如今我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留着也没用,你这次要去的地方刚好和印第安文明有关,所以你拿去,图个吉利。” “……要是平时嘛我肯定不会收,但是现在嘛,嘿,我就当带着你的那份意志去冒险啦,回来再还给你。”袁安也不客气,接过那明显保管得很好,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金光四射的乌鸦项链,挂在脖子上。 “哎,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跟别人聊过这么多天了,你小子也是,不嫌我啰嗦吗?”白晓德拍拍袁安的背。 “开始的确想着揍你一顿逼你说出地点来着,但这不是知道你快死了吗,我吧,天性又善良又温柔,所以难过着呢。”袁安抹抹脸,假哭道。 “哈哈哈哈,臭小……咦?”白晓德话说一半,忽然紧皱眉头,眯缝着眼,指着从会议室四周排气扇中掉下来的东西,“那是什么?” 袁安回头,朝着白晓德注视的方向看去。 只看见。 窸窸窣窣,有好几十个冒着烟的椭圆物体,正源源不断的滚进会议室内。 第一百六十章 妈港奴隶 平衡局的武器库中拥有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常规武器类型,柳伯牙曾经花了一个下午为袁安基本科普过一遍。 毫无疑问,不管是空气中弥漫的甜甜的乙醚味道,还是那黑不溜秋小巧的椭圆状球体,眼前这不断被投放到会议中的东西,正是日不落国率先研制的“催眠弹”。 这种炸弹以软质材料为弹体,因此爆炸时,其产生的爆炸物不会伤人,看起来虽然小巧玲珑,但催眠效果极大。 其作用机理是利用催眠弹爆炸瞬间所产生的气流,将弹体内的高效催眠剂迅速在空气中迷漫开来,一枚催眠弹足以使几十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入晕厥睡眠状态。 几乎是瞬间,袁安真气护体,施展柳伯牙所教的“龟吸功”,屏住了呼吸,一个闪身出现在已经吸入催眠气晕晕乎乎就快栽倒的白晓德身后,将他后脑勺用手护住,稳稳放在地上。 侧头看看讲台旁的行李袋,跑过去将拉链拉紧,扔到一个比较“顺手”的位置,做完这一切,袁安回到白晓德身边,趴到他身边,假装昏迷。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自己倒是可以带着白老爷子夺门而出,但是据柳伯牙说,催眠弹是造价最贵的炸弹之一,一颗最起码也要五六百美金,对方用了好几十颗,阵仗这么大,明显不可能是对付老弱病残的白晓德。 对方的目标是我,那肯定也知道我的实力,所以外面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埋伏。 带着白老爷子冲出去,别说冲刺过程中的惯性,要是一个不小心让他中了“流弹”,被人误伤,老头子也活不到得知真相的那天。 因此,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是赌场的人找过来了?他妈的,就赢这么点钱,至于吗?输不起? 袁安捏紧拳头,有些火大。 这催眠气体虽然对普通人无害,但现在白老爷子的身体极差,如果吸入的剂量过多,难保不会出事。 速战速决。 袁安悄悄闭上眼,真气环绕全身,保持着高度警戒状态。 催眠弹的作用时间不长,只有一分钟。 恰好一分钟后,被提前关上的通风扇恢复动力,将会议室所有催眠气全都排出。 做这件事的人,当然不会考虑外面的人是否会吸到这个气体。 因为在此之前,整个旅游公司的人都已经被他们用催眠弹催眠,好像世界末日般倒成一片。 毕竟,这可是三个亿港币的赏金。 区区几百个催眠弹又算得了什么? 吱呀。 会议室大门被推开。 一前一后,有两个鬼魅轻盈的脚步进到会议室。 他们脸上戴着厚实的防毒面具,一边说笑,一边靠近袁安。 “二哥,早知道这三亿来得这么轻松,我们有必要浪费钱买这么多炸弹把整个旅游中心都给催眠吗?”后面那个男声似乎还没过变声期,略显稚嫩。 “咱们门派办事讲求‘兵不血刃’‘来无影去无踪’,平时小打小闹的‘工作’当然没必要弄这么大的阵仗,但今天,全世界有名有姓的枭雄豪杰们都在争夺他,我们料敌先机,场面搞得越大,得手后留下的故事就会越传奇,扬名立万就在今天,可不能让掌门失望,懂了吗?”前面那个男声听起来成熟稳重,说得是激昂慷慨。 门派?掌门?三亿?争夺我? 什么玩意? “还记得我上次教你的捆人技巧吗,来,让大哥看看你的训练成果。”沉稳那位脱下防毒面罩,走到讲台后,拿了根椅子坐到袁安旁边。 “这都记不住,我还行走什么江湖?”稚嫩那位也将面具扔到一边,语气有些骄傲,蹲到地上。 从背后掏出尼龙绳,稚嫩那位伸出手,去抓袁安手腕。 “?”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手腕被抓住的,反而是他自己。 那位明明已经“睡”过去的三亿袁安,此时此刻竟抬着头,满脸微笑,开口说道:“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跑!” 还是沉稳那位反应快,听到地上的袁安说话,立马明白他是在“装死”,从椅子上站起来,沉稳那位伸出右腿前脚掌就往袁安的后脖颈踢去。 这招是他们门派的武功之一,叫做“袋鼠后踢”,讲求的是力度控制得刚好,能够把人踢晕而不至于踢死。 眼前的袁安身体趴在地上,右手还抓着师弟,几乎是不可能躲过自己这一招。 的吧? 在沉稳哥惊讶到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袁安右手抓着一个手腕,左手抓着一个脚踝,以一个倒立的姿势浮在空中。 “……”沉稳哥眉头一皱,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把脚踝从袁安的手里抽出来,但始终感觉整只脚都好像被钢筋混凝土浇盖住,完全动弹不得。 我滴个乖乖,怪不得掌门让我们千万不要跟他正面交手,这人到底是什么天大的本领啊? 还没等沉稳哥继续下一步逃脱动作,袁安却先放了手。 借助二人的身体力的作用,双手一使劲,袁安纵身一跃,跳到讲桌上,作半蹲状。 看向面前二人,袁安上下打量。 眼前二人一身黑衣加头罩的熟悉打扮,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看起来倒是非常合衬。 没等袁安开口,却见那冲动的矮瘦个大吼一声,踩着面前的椅子,对着袁安使出一招子弹飞踢。 “不要!” 待高壮个喊出这句话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矮瘦个已经飞向袁安。 更快更狠的飞踢袁安都轻而易举的躲开过,这种程度的袭击完全就不叫事儿。 稍稍侧过身体,袁安如法炮制,抓住那矮瘦个的脚脖子,将他拎在空中,同时向他的经脉注入狠辣的真气。 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袁安也通过那相同的打扮和招式确定了面前二人的身份。 像抓着一只待宰的小鸡,袁安将瘦高个举在一边,看向那沉稳的高壮个,挑挑眉毛,问道:“你们是谁?时天是你们什么人?” “……”高壮个见身份这么快就败露,咬咬牙,没说话。 “不说话装高手呢?”袁安有些不耐烦,右手一使劲,矮壮个痛到已经喊不出声,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点沙哑的嘶吼。 “英雄!你快放了他!我什么都告诉你!”高壮个看到亲弟弟受到如此苦楚,急忙叫出声来。 “我就说一件事,凭你们这没练到家的三脚猫功夫,别想着用轻功逃跑,时天我可能追不上,但你们两个我铁定追得上,相信我,被我追到了,就是一顿胖揍。”袁安说着狠话,轻轻一扔,将手里的矮瘦个扔到高壮个面前。 袁安只是用真气刺激矮瘦个身上的痛觉经脉,并没有伤他的筋骨,因此摆脱他的手后,矮瘦个顿时觉得浑身轻松,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高壮个面前,脸上一红,悻悻的说道:“二哥……” “没事就好……”高壮个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 “你们把我刚认识的朋友迷晕了,我还有一大堆事要做,现在不仅很生气,还没什么耐心,一五一十,最好给我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袁安坐到讲桌上,脸色阴沉,看向二人。 “我们是神偷门的人,时天是我们的掌门,也是我们的亲大哥,我是他的二弟叫时空,这是我们的三弟叫时海……”名为“时空”的高壮个叹口气,挑明自己的身份后忽然不再说话,看着袁安发愣。 “然后呢?”袁安一怒,一掌拍到桌上,印出一个可怖的掌印。 “哎哟喂英雄你就问了一个问题,让我从何说起啊。”时空摊开手,满脸委屈。 “好像也是……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要来抓我,那时天心眼这么小自己打不过叫徒子徒孙玩阴的搞报复?” “英雄,你……你不知道吗?”时空一愣,有些惊讶,开口问道。 “我知道什么?”袁安感觉莫名其妙。 “妈港新晋涅槃集团老大白云遮在妈港赌王何鸿生的担保下向黑色世界发出一张‘暗花令’,任务目标是将一个完整无缺的你带回到他的面前……我想你一定是跟白云遮结下了深仇大恨所以他才会想要亲手解决你,不然……”时空想起那个恐怖的金额,欲言又止。 “不然什么?妈的你说话这文质彬彬慢条斯理的劲儿,那个满嘴脏话的王八蛋时天真是你大哥?”袁安很不耐烦的抖着腿,脸色不善。 “不然白云遮也不会给这张暗花令开出三个亿港币现金的奖励了……”时空伸出三个手指头,咂咂嘴。 “多少?”袁安以为自己听错,身体向前一倾,下意识加大音量。 “三……三个亿,”时空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举着手,“英雄,这真不怪我们贪心,虽然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恩怨,但这可是三个亿啊,是能让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得到质得飞跃的超级巨款,也是妈港历史第三的暗花令,只比当年妈港‘赌王相争’时开出的金额少一点不说,任务还这么简单……我就跟你明说吧,现在的你就是一座移动的金山,只要被人发现行踪,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无数比我们俩不知道厉害多少倍的组织和个人围捕你……我知道你厉害,甚至可能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啊。” “……”袁安紧皱眉头,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他妈叫个什么事儿,不过是搞了涅槃赌场四千万,还是正儿八经作弊赢来的,白云遮这狗逼竟然用三个亿来追杀我?还要把一个活着的我带到他面前亲自“审判”? 这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摆明了想用这件事来树立威信,让妈港人知道他有多狠。 曾经听陈宇师父说过,年轻时的他一是为了锻炼,二是为了赚点“盘缠”,偶尔也会去接这种不被世人所知,在“江湖”上流通的暗花令。 三个亿,恐怕足以能让陈宇那个级别的世外高人出山。 想想师父曾经在雪山上给自己展示的陈式剑法杀招,袁安有些不寒而栗。 而更让人担忧的,是这些人全都在暗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袭击过来。 该死,偏偏这个时候搞出这种幺蛾子…… 如果是平时,自己肯定要亲自过去跟白云遮当面对峙,让他撤销这张狗屁暗花令,但现在…… 袁安抬手看看表,还有不到二十个小时。 刚刚等答案期间无聊翻旅游杂志的时候有看到过,从妈港到米国,最快的飞机也要十四个小时,这期间还要寻找到那个在落基山脉中的神秘戴蒙村,更是还要完成来自“编号9”的考试,这时候再节外生枝搞这么多事,一定没办法通过这第一关。 “喂喂,那个谁,时空对吧?”袁安想了想,伸手指向时空,“我不是针对你们,我只想问问,三个亿这么大的赏金,为什么会是你们两个臭鱼烂虾第一时间找到我?这得亏是我,如果换成其他人,面对这几十个催眠炸弹,可能早就栽跟头了。” “是时天大哥,他接到暗花令小心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你在妈港,目的地是这个旅游中心,据他说是跟你有点小小的私人恩怨,让我们不计代价的抓住你,为神偷门赚点‘活动经费’……” “这狗日的时天,千万别让我在考点碰上你……”袁安想到时天那副贱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又看到眼前两个时天的小弟,瞬间愤怒转移,指着他们说道,“你们两个,带身份证了吗?” “啊?”时空一脸懵逼。 “身份证或者护照,听不懂吗?”袁安摊开手。 “没……” “带了……” 时空捂住脸,恨不得把身后那直肠子急脾气的三弟时海给揍一顿。 “时空啊,你这个人脑袋灵光,性格沉稳,真的比那个脏话精更适合做大哥,拿出来吧。”袁安跳下讲桌,一步步逼近二人。 打,打不过。 跑,跑不掉。 用计谋骗,也骗不了。 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强悍少年,就好似一块钢筋铁板,自己这团不轻不重的棉花,拿他啥办法也没有。 长叹一口气,时空从后面的隐藏腰包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连着三弟的一起交给袁安。 “不错,至少名字没有骗我。”袁安一边翻看着二人的身份证一边走向自己那个装着三百多万的行李袋,拉开拉链,将它们全都扔了进去。 “啊英雄,您这是……”时空太阳穴一抽一抽,有点不好的预感。 “正所谓父债子偿,又所谓长兄为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们为夺暗花出手害我无可厚非,但你们大哥阴险狡诈,出卖熟人,实在可恨。” 袁安拎起行李袋,将它背在身后,系紧,看向面前二人,一脸坏笑。 “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两个哪也不准去,就在妈港好好当我的‘奴隶’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耳刮子 “二哥,老爷子醒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端热水!再把沙发挪过来!” 迷迷糊糊间,在两个语气焦急声音的刺激下,白晓德老爷子奋力睁开好似被铅灌注过的双眼。 “咳咳……咳咳咳……”好似是咳出那些催眠气体,又好似是因为催眠气体而导致身体更加虚弱,白晓德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剧烈的咳嗽。 “哎哟喂我的老爷子哟……”随着一声不知是心疼还是恐惧的哀嚎,白晓德感觉身体一轻,似乎被人抱在空中。 “你……你是……”意识逐渐恢复,白晓德转过头看向抱自己那人。 只见那人眉似卧蝉,虎目灼灼,长得好一副顶天立地大男儿模样,但脸上的表情却温柔如水,宛若一头细嗅蔷薇的猛虎。 “老爷子我叫时空,您先别说话,等你稍微清醒一点,我会全都解释给您听的。”时空将白晓德轻轻放到真皮沙发椅上,接过三弟时海递来的热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老爷子的额头,又捧着一个装着温水的杯子,将吸管递到老爷子嘴边。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自立自强的白晓德从未被陌生人如此服侍过,心里那股别扭劲令他快速清醒,口干舌燥下喝了几口水,随即伸出手抓过时空手里的热毛巾,敷在额头上。 随着意识的清醒,记忆也逐渐恢复。 能记住的最后一刻,是袁安将突然发晕的自己,小心翼翼的放到旅游中心会议室讲台的地板上。 地板上? 白晓德看看周围的布置,眉头紧皱。 面前多出两个满脸殷切素未谋面对自己热情四溢的后生仔不说,自己怎么还在一间,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酒店房间里? “老爷子,您感觉如何?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平时都需要吃些什么药,我们马上给你去买。”时空半弯着腰,脸上写满肉眼可见的担心。 “老东西我暂时还没那么脆弱。”白晓德不耐烦的摆摆手,刚把毛巾放下,瘦小白嫩看起来好像一位书生的时海立马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将它接过。 二人那副细心体贴的模样,简直比亲生儿子还要孝顺。 白晓德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无妻无子的他没想到,除了蒋雯雯和袁安之外,还有年轻人能让他感觉到作为一个“长辈”理应受到的照顾和尊重,不免心中一热,对眼前二人多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那位刚结交的小兄弟呢……”白晓德瞅瞅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时空见状立马会意,赶紧让时海去开窗通风,而他自己则找了根椅子坐到白晓德面前。 “老爷子,您听我说完可千万别生气,我们只是一时财迷心窍,但从来没想过伤人……您刚刚提到的那位小兄弟叫袁安,我们被他的本领折服,已经认他做大哥,而现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袁大哥所吩咐的……老爷子,事情是这样的……” 在袁安的“嘱咐”下,时空将包括暗花令和他们如何“算计”袁安的整件事前因后果,人物关系一五一十,事无巨细的给白晓德讲了一遍,讲到最后,时空说出了那个袁安跟他们定下的“霸王条款”。 “……袁安大哥在走之前特意‘叮嘱’我们要好好照顾老爷子您。在他完成考试回来之前,您的衣食住行我们会全权负责,要让您感觉到堪比‘二十四孝’的‘临终温暖服务’……为此袁安大哥还给我们留了五十万港币,说是不管您有什么需求,想要干任何事情,我们都必须全程陪同,在这期间,如果老爷子您因身体原因出了什么‘意外’,或者说是在我们的照顾下感觉到了‘不开心’,等他回来之后……”时空说着说着表情别扭起来,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欲言又止。 “怎么样?”白晓德挑挑眉毛,精神不仅恢复正常,甚至还有点亢奋。 “老爹爹您可要救救我们两兄弟啊……”时空连滚带爬扑到白晓德身边,半跪在地握着白晓德手,“我们现在就是您的干儿子,等袁安大哥回来之后,请您一定要告诉他您过得很开心,我们照顾得很周到,要不然他就会挑断我俩的手筋脚筋,废掉我俩的武功……我们身份证和护照都被他扣押着,上面的地址是我们老家,住着时家家族大大小小一百多号人,他还说了,如果没让您满意,只要您一句话,他就会杀到我们老家去,把整个时家给灭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听时空说完,白晓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是吗。 孤独了一辈子,把整个人生都献给了学术研究,没想到在临死前,自己还能收到如此“厚重”的礼物。 一位萍水相逢要帮自己找到“最终真相”,满足自己毕生愿望的善良小兄弟,两位会在弥留之际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好儿子”。 如果在平时,这一个人呆惯了的性格,肯定不会容忍有两个跟班在旁边阿谀奉承。 但现在,或许是人之将死,又或许是人老了心太软变得害怕孤独。 白晓德对袁安给他包的这份大礼感到非常满意。 毕竟,在认识袁安后,接下来两个月再去专研学术已经毫无意义,还不如好好的享受从未体验过的新生活,等待袁安将那个“答案”告诉自己,然后开开心心的趟进棺材,化为一堆快乐的骨灰。 “那袁安他去哪儿了?”想到这儿,白晓德渐渐停止笑容,拍拍时空的手,眼神和蔼,眉目慈祥,轻声问道。 “袁安大哥没有身份证,想要去米国只有坐‘私人黑机’,而在妈港,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那位人称‘黑鹰’的张天高。” “好吧,那我们只能祝他一路顺风了,”白晓德笑笑伸出手,看着时空,“想挣表现对吧?老爹我现在嘴巴不舒服,甚至还有点饿……” “儿臣立马带老爹去吃最滋补营养的蟹黄粥!” 时空大喜,半弯着腰,扶着白晓德的手,将他小心的从沙发上扶起来,还十分贴心的拍着他身上的灰尘。 凭外表看,又有谁能料到,这个态度如此谦卑,彬彬有礼,尊老爱幼的爱心青年,竟然是那个绰号“无影踪”偷天偷地偷空气的神偷门二师兄呢? —————————————————————————————————————————————— “黑鹰这绰号倒挺适合你,不仅人长得黑,连心都是黑的。” 袁安将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打手随意扔到地下,跳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半蹲着,看向面前老板椅上一个正叼着雪茄,面不改色的黑人。 “三个亿果然不同凡响,我这些打手最次也是个空手道黑带,别说揍你一拳了,连你的身体都碰不到,”绰号‘黑鹰’眼神犀利的黑人中文相当标准,嘴里咬着雪茄,双手鼓着掌,直言不讳的说道,“不过我希望你能理解,并不是我不遵守行业规矩想玩‘黑吃黑’,只是你的暗花令赏金高得实在太过分,高到足以让我直接退休……在这个金额下,任何原则和规矩都可以是狗屁,就算消息传出去,整个妈港江湖道上的都能理解我,也不会损害我太大的名誉。” “我能理解,所以,现在能给我安排飞机了吗?”袁安从一旁果盘中拿起个苹果,慢条斯理的啃了起来。 “可以是可以,但我希望等下我安排好一切后,你能在我身上留下点被‘袭击’的痕迹,让别人看出我是被逼的……毕竟消息如果传出去,是我把‘三亿’放走,道上的找我麻烦都是小事,但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白云遮和他背后的何鸿生,我可得罪不起。” 黑鹰的算盘打得很精,属于最“光明正大”的小人,袁安并不讨厌,所以只是笑笑,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落基山脉。 但听到这个目的地,黑鹰眉头一皱,瞅瞅手机,又看看面前的电脑飞行表,咬咬牙,脸上的表情逐渐别扭起来。 “怎么?飞不了?我可事先声明,我是有大事情一定要去那里,而且马上就要,你偷袭我我完全可以不当回事,但如果你没办法把我送过去……” 袁安脸色一沉,跳下办公桌,左看右看,发现了房间角落处那个一人来高的巨大保险箱。 走过去,袁安拍拍保险箱的门,右手平举,扭腰,狠狠一掌。 砰。 一声巨响。 伴随着金属烧焦的浓烟。 不知道什么合金反正就是很硬的保险箱大门,被袁安轰出一个清晰可见的手掌印。 “我不仅会把你这里面的东西全都一把火烧掉,你整个‘公司’也会被我破坏得一,塌,糊,涂,”袁安一字一句,眉目上挑,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听明白没有?” “……明,明白了……”刚才眼前这年轻人打败他的手下或许只能称之为“武艺高强”,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属于“超自然事件”,令黑鹰想起了自己非洲老家的野狼人传说。 据那世世代代的民间故事所说,野狼人们力大无穷宛若神明,只会在每个月月圆之夜变身,平时就会伪装成人类藏匿于世间。 眼前这小鬼,该不会是那个野狼人吧…… 看着袁安那张忽然充满野性和杀戮的脸,黑鹰不寒而栗,颤抖着举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克林顿机长吗?米国落基山脉那趟还没有起飞对吧……哦哦哦,那可太好了,你现在赶紧拖延一下时间,我这里要塞一个人上去……哎呀我知道是‘专机’,但如果这个人上不去,我们全得玩完……他妈的,劳拉家族算个屁,我都火烧眉毛了,得罪她们可能还能有条活路,但得罪这个人我立马就死,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不好过……听明白了吧?总而言之,想办法给我拖一下,我这边会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你先别告诉她有人,就说飞机故障!” 黑鹰对着电话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最后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电话,看向袁安:“米国是一个严格空中管制的国家,如果没有飞行许可,那刚飞过它们的边境线,就会被战斗机无条件摧毁……而现在这个时间段,我手里拥有飞行许可的黑机就那么一架,而且几个小时前刚被人包下来,但幸亏还没有到预定的空中许可时间,所以还没有起飞!” “能让对方赶下一班吗,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一起坐。”袁安皱眉,脸色不善。 “哎哟喂这位袁大勇士,如果是一般人那我早就给你安排了,但这个跟你同一个目的地的人,她也是再三强调自己赶时间,而且我是真得罪不起……说实话我现在也只敢让自己的手下拖延一下,等到你过去亲自解决,我甚至都不敢给她们家族说有这么一回事……” “什么家族这么厉害,能让你这妈港的地头蛇都害怕?”袁安饶有兴致,开口问道。 “说真的,一般家大业大势力大的国外家族我黑鹰真没太放在眼里,但这个家族不一样,它可是最神秘诡异的克劳馥一族……”黑鹰吐出一口烟圈,那烟圈因他的嘴唇颤抖而变成一股锯齿状。 “没听说过。” “不是吧,那个跟全世界最诡秘‘古代宝藏’‘古代魔物’打交道,著名的考古家族,据说身上背着无数诅咒,掌握各种各样魔法邪术的劳拉·克劳馥一家,你没听说过?”黑鹰大声问道,对眼前年轻人的无知感到惊讶。 “我脑子出过问题,啥都记不起来。”袁安指了指太阳穴,耸耸肩。 “是吗,那就可以理解了……反正吧,我是不想得罪你,但我也不想招惹她们,对我来说两种后果都差不多,因此唯一的解决办法,还是我一开始说的那个……” 黑鹰从桌上取出便签纸,写下机场的位置,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银制的上面刻着老鹰的小圆牌,放到办公桌上。 “拿着这‘通行证’,楼下车库b1区到b8区的所有车你可以随意选一辆,让上面的司机载你去任何地方,给克林顿机长看这个,他会知道你就是新到的客人……你这么厉害,把克劳馥家族的人揍趴下自己上飞机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我就不参合进去了。” 黑鹰解开自己的领带,松开西装,又把头发揉得一团糟,拍拍手,向袁安摊开:“来吧,揍我一顿,给我制造点‘被逼无奈’的感觉。” “我就没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 袁安跳到办公桌上,拿起便签纸和老鹰银牌,看向黑鹰,举起手。 坏笑着,袁安轻轻一挥。 一个大耳刮子带着破空声,势如破竹,飞向了满脸冷汗的黑鹰。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三个袁安 黑鹰手下的黑车驾驶室和后方乘客区是用黑色的钢制铁板隔离起来的。 这些司机大多都是退役的车手,向来只通过老鹰银牌载客,就是为了防止出现“黑吃黑”的情况——毕竟在妈港,能想找黑鹰进行“偷飞”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点或白或黑的赏金金额。 在b2找到一辆被黑布盖上窗户的越野车,钻进后方乘客区,将老鹰银牌和便签纸放在一个从前方钢制铁板伸出的封闭的小盒里面。 拍了拍铁板,盒子缩回。 对面也传来两声敲击铁板的声音,意思是是否现在出发。 这些黑鹰当然也有交代过,袁安轻敲三声,不多时,越野车启动。 不愧是收费昂贵的黑鹰牌黑车,车开得不急不缓,四平八稳,跟随略微凹凸的路面上下均匀抖动。 袁安上一次睡觉还是在飞机上,虽有真气附体,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注意力太过集中,这忽然一静下来,精神一放松,竟在车上小憩起来。 迷迷糊糊间,袁安做起了梦。 梦中,有两个人长相模糊不清的人正在对话。 “现在这个突然杀出来的平衡局,看起来势力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为什么在你的那条时间线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或者说这又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首先开口的声音略显稚嫩,听起来像个高中生。 “不,平衡局在我们未来的确没有出现过,如果按照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平衡局是一个‘维护世界平稳’的组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大灾难发生之后,未来的你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实际权力’最高的人,但你从来都没有提到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殊势力’给予人类帮助……因此据我分析,在你们这条时间线出现这样一个组织,有两个可能性最高的原因。” 这声音,是“我”在说话? 在梦中处于旁观者视角的袁安奋力想要剥开面前那抵挡他视野的黑雾,想要看清站在虚无中的那两人的长相。 但努力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继续飘在“空中”,当起了旁观者。 “第一个,就是我所说的那个‘时间河流’概念。即是说当我穿越到这个时代想要改变什么的时候,时间河流实际上早已洞察到我的意图,因此凭空‘创造’了一个专门用于逮捕我的组织,又或者说,平衡局本身就是为‘时间河流’服务,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平衡——维持时间线的平衡,维持世界的平衡,应该都算在这个‘平衡’里面。我想,之所以在我们的未来没有出现,是因为时间河流所撰写的‘命运’已经确定,平衡局所做的一切应该是将整个世界有序的引导向那个‘结局’,而不是出手帮我们‘改变结局’。” “听起来倒也不算离谱,所以这平衡局就好比黑客帝国中史密斯特工,当有你这种扰乱我们世界的‘病毒’存在时,作为‘杀毒软件’的它就会自动启动,目的就是为了将作为‘病毒’的你清除……” “也可以这么说。” “那第二个原因呢?” “这第二个嘛……袁安,你在听对吧?” 袁安飘在空中,被这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点到名字,忽然一愣,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嘴巴,只能下意识点点头。 “袁安,你一定要拿到‘编号’,因为这或许能够帮我们解答为什么平衡局会‘彻底消失’这件事,或许能够救下‘小年’,或者还能知道‘世界末日’的真相。” “袁安,我们已经把身体交给你,一定,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 一左一右,两只一嫩一老的手从虚空中伸出,狠狠拍到袁安的“肩膀”上。 身体往前微微一倾。 袁安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越野车后座上,而车已经缓缓停下。 喘着粗气,袁安摸摸身体,发现而穿在卫衣里面的练功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都下巴都在滴汗。 恍惚间双手交叉摸着肩膀,袁安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便签贴和笔,眉头紧皱,趁着梦中的记忆渐渐消失前,在便签贴上写下了自己能够记住的关键信息。 小年。 时间河流。 平衡局消失。 三个我? 砰砰砰。 还想继续写,但前方钢制铁板传来的响声将袁安的思路彻底打断。 “呼……”长叹一口气,袁安收好便签纸,拿起行李袋,下了车。 虽然这个梦怪异至极,也极有可能跟自己的身份有莫大的关系,但现在并不是为此纠结的时候,因为眼前明显有更加重要的事。 既然梦中的“我”也想我考取编号,所以现在啥也别干,全身心投入进这场编号考试中才是最主线的任务。 毕竟,就如梦中所说,只要能够考取编号,不仅能够破解自己的身世之谜,掌握到“世界的真相”,那随之而来更多更大的秘密也足以使人兴奋。 就好像在玩一个有趣的解谜游戏一样。 没有道别,没有祝你一路顺风,黑鹰牌黑车在确认袁安下车后,拉上了四周窗户的黑布,掉转车头以最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拎着行李袋,袁安看向前方。 不愧是专业性质的黑车,服务的确到位,不仅全程没有明显颠簸,这目的地送达更是精确无误。 自己一下车,竟然就是在飞机跑道上,而面前正是私人飞机放下的扶梯。 据黑鹰所说,这价湾流g785是他在最知名私人飞机品牌“湾流”公司定制的,一方面是因为湾流公司私人飞机的制造工业属于世界翘楚,另一方面是这个牌子深受世界上的大富豪们喜爱,妈港赌王,hk的楼王,大陆的地产王都是用这个牌子的私人定制飞机,而黑鹰花这么多钱蹭这个“热度”,无外乎就是讲究一个排面,用于接待类似克劳馥家族这种级别的人。 就在袁安将黑鹰揍得七荤八素从公司出来之前,这架g785已经办好了所有的飞行手续,取得了米国的空中飞行许可。 而值机的机长,从米国空军部队退役的克林顿上尉也在黑鹰的吩咐下,极尽所能的拖延着时间。 “¥%#*¥#*¥*#¥*。” “#¥*#¥()#@()*¥。” 刚走到敞开着的飞机大门前,袁安便听到两个用英语对话的声音。 其中的男声慢条斯理好像正在讲道理,而其中的女声焦急万分好似一直在进行催促。 袁安拍拍脸,深吸一口气,踏进飞机。 虽然黑鹰说要让自己过来用“武力”来抢夺,但这毕竟是别人先交钱先预定先承包的私人飞机,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做出这种明显的恶霸行为,扪心自问也过不去心里良心那道坎。 柳伯牙给的平衡局“锦囊妙计”中第二条说得很明白:武力是最愚蠢的行为,有效的沟通交流能让人类跟任何“东西”都能达成共识,世界的平衡大于一切。 所以袁安早早想好,要跟这位与自己目的地相同的乘客好好沟通,用行李袋里的钱来给买一个“顺风车位”。 毕竟这世界上,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劳拉小姐我很理解您的焦急,但飞机的确是没油了,如果贸然起飞,最多六个小时我们就得迫降,还不如现在等着油罐车过来给油加满,我们一口气加满好安安全全的上路,我们黑鹰公司第一注重顾客的隐私,第二注重顾客的安全……”乘客区中央餐饮台旁,身穿迷彩衣长相俊朗的克林顿机长卑躬屈膝,向着面前一个女人不停的道歉,脸上一副对延迟飞行深表歉意的可怜模样。 “停停停停,stop,”穿着一件土色背心,土色热裤,扎着一个干练的马尾辫,皮肤呈现健康的黝黑,长相俏丽,鼻梁高挺,身材劲爆看起来充满活力的劳拉·克劳馥四世摇着手不耐烦的打断克林顿机长,语气明显生气的说道,“我刚刚才去你机长室看了油箱情况,明明还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油,足够这种四人载客量的飞机长途飞行二十个小时,你这又是起落架故障,又是拉肚子,又是飞机没油,拜拜拖了这么久时间,真当我是个蠢货吗?我数三声,如果你不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保证会好好的揍你一顿!” “三!” “二!” “那个……”袁安虽听不懂面前二人在叽叽喳喳争论着什么,但眼看那位腿长漂亮的白人小姐姐伸出三根国际通用的倒计时手指,直觉告诉袁安事情不妙,立马出言打断道。 “我的上帝,你可算来了……”克林顿机长背心已经湿透,听到后面袁安的声音,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看到袁安,一边跑向他一边切换成中文说道,“想必你就是黑鹰老大提到的‘那个人’吧,终于等到了,如果你再不来我一定会被劳拉小姐宰掉……” “嘿,老哥辛苦辛苦,但是再麻烦你帮我翻译一下,我要跟这位劳拉小姐说说话。”袁安拍拍克林顿的肩膀,从行李袋中随意掐出一叠钱,塞到他手上。 “……那是当然。”克林顿眼前一亮,根本没有任何礼貌的推脱,非常大方的将这笔他认为自己应得的小费塞进的上衣口袋,刚要回头进行翻译。 却听见那个脸色渐渐不善的劳拉双手交叉胸前,率先开口:“不用翻译了,我会中文,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 袁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行李袋放到旁边的真皮单人座上。 而就是这一扭头放东西的瞬间,袁安感觉头皮忽然炸裂开,身体的危机第六感正疯狂的提醒他赶快注意前方! 袁安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 却看见那劳拉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伸出右掌对着他的脖颈迅猛下落。 不对啊…… 区区一个女人的手刀攻击,为什么自己会怕成这样? 不对啊…… 不太对劲! 嗅到了那手刀上面非比寻常的“力量”,袁安瞬间运起真气,身体顺着劳拉砍下的方向,好似体操花式运动员一般,袁安一个空中腾挪,直挺身体在空中转了好几个720度,落到地上。 ! 趴在地上,还没等袁安反应,感觉耳边一股劲风,一抬头,便看到劳拉那只漂亮的黑到发亮的右小腿。 挡不住,躲不过会出大事!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对袁安进行强烈的十级警告,袁安不再掉以轻心,将所有真气集中到双手手臂上,一合十,去抵挡劳拉的鞭腿攻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袁安架着手臂半蹲在地,在地上被踢到划出去好几米。 而劳拉也转了两圈,因巨大的力量冲击而后退好几步。 “呼……呼……呼……”袁安半蹲在地上,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臂,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是吧。 自己真气加持的防护罩,居然被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肉体凡胎并没有丝毫真气味道的女人,给踢“碎”了? 有那么一瞬间,袁安甚至以为刚刚被一辆重型卡车从正面开200马冲撞过。 “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没等袁安恢复过来,对面的劳拉皱着眉头,左手扶着座位,右手搓揉着自己靓丽的小腿,满脸惊讶的开口。 “你好意思问我?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袁安缓缓站起身,双手摆出武功的架势,充满防备的看着那看似美丽无害实际上下手极狠的劳拉,“这幸亏是我,换个人可能已经被你打死了吧?” “再来!”对面的劳拉由惊讶变成棋逢对手的兴奋,几步又冲到袁安面前,挥出一记好似要撕碎空气恐怖绝伦的右勾拳。 “还来?”被眼前的破风声吓到,袁安感觉像是有一颗导弹向自己袭来,情急之下想起了柳伯牙教他的太极拳。 双手运起真气,袁安双掌放到了劳拉的右拳上,双脚化圆带着劳拉往自己身后一“牵”。 劳拉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砸进一团棉花里,不由自主跟着袁安向前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你这每一招下去都能揍死一头大象,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不然我替天行道杀了你。”袁安踩在劳拉的背后,右手放在她后脑勺上,灌注着真气,随时准备破坏劳拉的中枢神经。 嗖。 全神贯注的袁安只听到身后一道破空声响起。 遭了! 袁安大惊,赶忙回头。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打不相识 历史悠久克劳馥家族之所以在世界上任何书籍和杂志中都找不到相关记录资料,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 一是克劳馥家族家大业大,富可敌国,其家族成员遍布政商两界,严格把控着关于他们家族的舆论信息,没人敢写。 二是克劳馥家族是做“考古”起家,常年都在跟世界上各种各样神秘莫测阴邪诡异的古代遗迹打交道,令他们身上蒙上了一层诡秘的盖头——简单点说,就连普通人都会下意识对那些开棺材铺卖花圈之类做“死人生意”的人敬而远之,更别说面对这样一个以发掘“古代宝藏”为目的,据说还会“通灵”的势力庞大的家族。 他们不来招惹自己就算万幸,还要主动去报道他们? 想想都渗人。 尤其是世间都市传说其府邸——那座神秘的“克劳馥庄园”里面不仅存放着无数被“诅咒”过的古代宝物,甚至还关放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而据说克劳馥家族的每一代传女不传男的传承人,继承“劳拉”名号的新任克劳馥家主身上更是有着“神奇诡异”的超能力。 因此,在这些一层又一层神秘面纱的加持下,不管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对克劳馥家族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虽然克劳馥家族一向出手阔绰大方,但大家都不太想跟她们打交道,生怕自己沾上什么莫名其妙的晦气。 而现在,绝不缺钱又有正儿八经身份信息的第四代“劳拉·克劳馥”为什么会选择乘坐黑机而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坐正规班机呢? 也有两个原因。 一是在妈港,“黑鹰空运”有口皆碑,收费虽然昂贵,但其安全、快、稳、准的服务宗旨深受各种“见不得光”的人喜爱。 至于这二嘛。 则是因为劳拉没有办法通过正规途道去米国。 因为她身边,还带着一个无名无分的“跟班”。 仅仅千分之一秒。 多亏这千分之一秒。 听到那道不祥的破空声后,袁安回过头,身体微微往右一偏。 只见一根尾翼白色的箭擦着他的睫毛飞向前方。 躲是躲过去了,但因为其弓箭箭头硕大的关系,那开刃之后锋利无比的剪头末梢还是在袁安左脸上划出一道小口子。 鲜血瞬间流了一脸。 袁安皱眉,根本来不及看清是谁射出的这一箭,只是下意识双脚用力,想要闪到一边。 等等。 双脚用力? 我脚呢? 迷迷糊糊间,袁安低下头看着完全不听使唤的脚,一不小心还咬到了自己发麻肿大的舌头。 这箭上…… 有毒…… 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在劳拉站起身后,袁安被顺势“抬”起来,倒向一边的飞机舱壁上。 虽然没有丧失意识,但全身发麻,动弹不得,甚至连体内的真气也停止运转。 遭了遭了遭了遭了遭了…… 这就是师父们说的江湖险恶吗…… 自己搞偷袭不说,还带了一个小弟阴人。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袁安的头枕在舱壁上,看着面前的劳拉,和从飞机后方出现的那个劳拉的“帮手”。 只见他身材高大,目光如炬,一身棕褐色皮肤,头上戴着奇怪羽毛头饰,脸上涂着一道一道白色红色相见的颜料,穿着类似蓑衣一般的衣服,背着箭筒,左手拿着一把明显自制的木弓,弦上还搭着一根刚刚袁安所看到的白色弓箭,右手挽弦,正对准袁安。 “吉利瓜啦阿巴噗土里哇啦……”劳拉扭扭脖子,缓解着刚刚被袁安用太极扰乱的平衡感,伸出手将那人的弓箭摁下,嘴里同时蹦出一些好似在乱叫的话。 “吉拉吉里吐吧哇洗木……”听到劳拉的话,宛若教科书一般印第安人打扮的男人背起木弓,将箭放回身后的箭筒,点点头,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后方座位上,继续刚刚没有做完的“手工”,用美工刀雕刻着一个木头小饰品。 揉揉肩膀,劳拉蹲下身,看着刚刚活蹦乱跳还能接住自己两招甚至反击的袁安如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乱转,伸出舌头的痴呆样子,劳拉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不是‘泽本’出手,我可能还真打不过你,我其实对你这些奇怪的‘华夏功夫’挺感兴趣,如果放在其他时候可能有会跟你好好聊聊,但现在嘛,姐姐我赶时间……” “阿巴阿巴阿巴……”眼见这位劳拉小姐要伸出手将自己扔下飞机,袁安拼命挣扎,嘴里发出焦急的叫喊,血水夹杂着汗水流了一脸。 开玩笑,如果现在被扔下去,就算自己身上的“毒”能够解掉,但又要去哪里找到第二架直达落基山脉的飞机。 眼珠子一转,袁安看向自己右手戴着的电子表。 还有十八个小时。 这不是完犊子了吗? 袁安急得表情狰狞,浑身猛烈颤抖起来。 看到袁安这副焦急万分的模样,又顺着袁安的眼神看到他手上的电子表,劳拉眼前一亮,抓起袁安的手,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精致腰包中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放到灯光下仔细一对比,劳拉满脸微笑,伸手掐住袁安的脸颊,左右打量:“你也是‘考生’?” 听到这话,袁安瞅着劳拉掏出来的那块平衡局统一发放的电子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出浑身力气微微点了点头。 “噗,你不会以为我会念在同为考生的份上帮你吧?”劳拉放开袁安,捂住嘴噗呲一乐,满脸俏皮的坏笑,“编号一共只有三个,八十八个考生全都是潜在竞争对象,我帮了你,如果在最后一关你是我的对手怎么办?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赢你,只能说是你倒霉,如果不知道你是考生我可能还能给你留个座……” 劳拉伸出双手抓住袁安的衣领,像拎着个小鸡仔一样,轻轻松松将一百来斤的袁安从地上拎了起来,宛若一位女大力神。 而就在袁安从地上起来的瞬间,巨大的惯性也让一个前不久才戴在袁安脖子上的东西掉出他的衣服,出现在劳拉眼前。 那是一个纯金制作,用极其精湛的手工打造而成的小乌鸦。 那小乌鸦高昂着头颅,嘴巴张得很大,一脸的不可一世,其相貌之细腻,其情感之充沛绝非工厂出场的普通货色能够相提并论。 一看,就是独一无二的世间孤品。 正是白晓德老爷子送给袁安的印第安“平安符”。 看到这个平安符,一直都还算“礼貌”的劳拉忽然脸色大变。 一时间,这个年轻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了可能性最坏的解释。 抓住平安符,一把将它从袁安脖子上扯下来,随即单手掐住袁安的脖子举在空中,将平安符放到袁安面前,劳拉杏眉圆瞪,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问道:“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阿巴阿巴阿巴阿……”袁安被丧失理智的劳拉掐得渐渐窒息,拼了命扭曲身体,示意自己没办法说话。 “……”劳拉看出袁安有想要解释的迹象,略一思索,将他扔到地上,回过头对后座的泽本又说了一长串乱七八糟的话。 泽本闻言,放下木雕,抬起头,从蓑衣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药剂瓶,扔给劳拉。 劳拉接过药剂瓶,打开瓶盖,用小拇指沾了一点里面的绿色液体,随即蹲到地上,掐住袁安的脸,将那点绿色液体涂到袁安肿大的舌头上。 这解药的效果跟毒药一样强劲,只五六秒钟,袁安便感觉到自己的舌头麻劲消失,渐渐恢复正常。 几乎是恢复一瞬间,已经搞清楚眼前劳拉身份的袁安抓住这个“沟通”的机会霹雳吧啦脱口而出:“你就是白晓德老爷子所说的那个探险家的‘女儿’对吧,你的母亲救了白晓德老爷子一命,他们常年通信,是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你利用这件事拜托白老爷子帮你调查那十四个字的真相,找到考点,而我捡了你的便宜,不仅也知道考点在哪,还跟白老爷子定下了一个君子之约,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但是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时候,你可以知道的是我现在和白老爷子有着超越友谊的特殊关系,简单来说就是他把我当成孙子,我把他当成爷爷,我们关系好到他甚至还送了我这个平安符保佑我一路平安,我是考生是竞争对手你完全可以把我抛下飞机,但你母亲和白老爷子是好朋友,我们四舍五入下也是朋友,我是不知道你们劳拉家族有着什么家教,但这么大的家族总得讲点‘义气’,正所谓在家靠亲戚,出门靠朋友,我们既然是朋友你就不应该把我扔下飞机,咱们应该互帮互助一起完成考试,三个编号我一个你一个,皆大欢喜,可喜可贺……呜呜呜呜呜呜……”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袁安那罗里吧嗦的求饶唠叨听得劳拉耳根发痒,太阳穴青筋暴起明显失去耐心,但袁安所说的内容还是令她忍住,只是捂住了他絮絮叨叨的嘴,从腰包里掏出电话,“你会不会死在这里,我给白先生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呜呜呜呜……”袁安奋力点头,目光笃定。 嘟。 第一声,劳拉脸色阴沉,袁安毫无惧色。 嘟。 第二声,劳拉的手渐渐加重力道,但袁安还是面不改色。 嘟。 第三声,劳拉眉毛已经挤成一团,袁安额头上掉下一颗冷汗。 嘟。 第四声,可以明显见到劳拉眼神中已经起了杀意,袁安表情复杂又凝重。 嘟。 第五声,劳拉的大拇指已经摁在关闭键上,看向袁安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只案板上的鱼。 而袁安也已经完全释怀,眉毛舒展,对着劳拉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 白老爷子,你好样的,我先去下面堵你。 嘟。 第六声。 决定命运的第六声。 袁安闭上眼。 只听到一声电波的滋啦声响起。 电话接通。 “……喂喂喂,劳拉?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正在夜市,这边正在看足球比赛,有点吵,你可以听到吗?”白晓德中气十足的声音伴随着嘈杂的人声从听筒那边传来。 一时间,袁安仿佛听到上帝在吟诵圣歌。 “是这样的……”确认白老爷子没有生命危险,劳拉长舒一口气,松开捂住袁安的手,刚要说话。 “白老爷子,是我,袁安!”好不容易抓住这一线生机,袁安赶忙对着电话大叫出声。 “袁安?劳拉,是袁安在说话吗?他怎么会在你那里?你等等,我换个安静一点的地方……”白晓德明显兴奋起来,随后就是一阵小跑的喘息声。 一向沉稳古板不苟言笑的白老爷子听到这小子的声音后居然会这么高兴? 所以他并没有说谎? 想到这儿,劳拉脸色渐渐变得和善,将电话拎在手中,开启免提。 “咳咳咳……咳……袁安?喂?听得到吗?你怎么跟劳拉碰上了,那还挺不错,劳拉这姑娘很有本事,你们结个伴一起参加‘考试’,肯定事半功倍!”白晓德找到夜市广场外的一颗树下,坐到树台上,喘着气的同时咳嗽几声,语气愉悦的说道。 “……白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编号考试’的?”劳拉看看袁安,开口。 “嗨,当然是袁安这个好小子告诉我的啦……”白晓德笑着,将自己如何好奇,如何与袁安相识,又是如何定下约定的那些事简单的讲了一遍,说到最后长叹一口气,“……劳拉,关于我生病这件事你可千万要瞒着你母亲,她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来妈港看我,但我这个人最讨厌哭哭啼啼的生死离别,希望你能理解……我过世后会有一个我最信赖的人帮助我与你母亲继续通信,一年后,我提前写好的‘遗书’也会准时送到你母亲手里,希望到时候你们俩能来给我扫扫墓,除除草,哈哈哈……” “白先生……”劳拉的表情变得忧伤无比,咬着嘴唇,欲言又止,身上出现了惊鸿一瞥的女人味,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恐怖的猛女。 “对了劳拉,袁安是我朋友,也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袁安?” “在呢。”袁安看着明显变得不对劲的劳拉,也不敢多说话,听到白晓德提到他,急忙答复。 “怎么回事,你俩是不是出现什么误会了?”白晓德听到袁安一惊一乍的声音,疑惑道。 “哪有,就是无意间在同一架飞机上碰到,比较投缘,刚好聊到你,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对了,时空和时海有好好照顾你吧?”袁安倒在地上努力抬起头说话,劳拉看他这副模样,急忙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到飞机的真皮座椅上。 这女人…… 汗水是香的? 抽抽鼻子,看着劳拉胸口上方皮肤滚落的香汗,袁安浑身有些燥热,脸上一红。 “哈哈哈,你哪里是跟我找了两个看护,简直是给我找了两个亲儿子……还有什么其他事吗?球赛下半场马上要开始了,我急着回去撸串喝酒完成我的‘遗愿清单’,老东西我可不比你们年轻人,我现在的时间尤其宝贵!”确认袁安和劳拉相继无事,白晓德开始不耐烦,站起身往夜市走去。 “没事了没事了,老爷子你好好……” 没等袁安说完,正在享受人生的白晓德居然先挂了电话。 “……” “……” 劳拉看看袁安。 袁安看看劳拉。 “所以……可以给我喂解药了吗?”袁安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伸出舌头。 “那……那是当然!白先生是我们家族的恩人,他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劳拉回过神来,笑得无比灿烂,赶忙掏出解药瓶。 第一百六十四掌 故事开始 鹰国伦敦当地流传着关于克劳馥家族的各种奇闻轶事,而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每一任继承“劳拉·克劳馥”名号的女家主那些跟“身体素质”有关令人瞠目结舌无法置信的冒险故事。 一代劳拉·克劳馥曾遭遇飞机失事,在紧急降落的过程中,她的降落伞被飞机冒出的火星烧毁,迫使她从两百多米的高空自由落体掉到一棵枯树上,被枯树枝扎穿了腹部。但神奇的是,带着如此严重的伤,每个小时都会大量出血,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劳拉不仅在那座掉落的荒岛中生存了整整半个月,甚至还考察了岛上的一座全是陷阱的遗迹,带回一颗失落印加文明的黄金蛋。 二代劳拉·克劳馥在西伯利亚寻找神庙踪迹时遭遇一帮国际强盗集团的偷袭,身中数枪的她在不仅在冰原中以快过雪地摩托的速度奔跑,甚至还徒手攀上了四十几米仅仅稍有凸起的残垣断壁,再用一个攀爬斧从几千米的高空沿着滑索极速落地,下潜进西伯利亚极限冰冻的冰水中,最终绕了一大圈绕到那伙强盗集团的背后,当晚就通过暗杀、刺杀、近身搏斗、斧子爆头、匕首抹脖子、弓箭穿胸、枪械精准爆头、毒杀、炸杀、烧杀等百科全书一般的杀人方法灭了这个整整有三十多个训练有素战斗员的在世界上臭名昭著的强盗集团。 三代劳拉·克劳馥在希腊厄瑞克忒翁神庙中遭遇特大塌方,好几百吨的神庙巨石废墟将她埋在地底,哪知道她竟然徒手挖出一条地道,而在这挖掘的过程中,不仅让她发现一块古希腊语石碑,还仅仅用了一分钟就靠着自身堪称恐怖的语言天赋将石碑上的古希腊地方文字破解,最终找到神庙女王正确的埋藏位置,拿走了那个如今摆在浮卢宫中的,标语上写着“感谢克劳馥家族捐赠”的“厄瑞克忒翁女王皇冠”。 超人类、野外生存专家、格斗高手、反击大师、偷袭大师、弓箭大师、枪械大师、语言大师、天生的战士。 这些有关于“劳拉·克劳馥”这个名号的标签和故事,它们绝不会出现在任何纸质资料和互联网平台上,但通过当地人的口耳相传,却传得越来越邪乎,传到连那些散播谣言的人都觉得有些离谱的程度。 到最后,这些故事连当地小孩都不会当真,只是将它们当成“童话”来听,当成跟引进的霓虹动画《七龙珠》和特摄片奥特曼一样的存在。 到最后,只有克劳馥家族的人知道。 这些故事,都是真的。 “超人体质,”劳拉右手用叉子插起一块鲜红的牛肉举起来,左手拍拍自己那看起来并不算特别雄伟的肱二头肌,微笑道,“历代的劳拉·克劳馥包括我,都拥有‘超人体质’这种基因突变的‘遗传怪病’。老实说,从我生下来到现在,你是除了我母亲和我外祖母以外,第一个能够跟我一对一‘打架’的人类,所以哪怕你和白先生没有那层关系,我也很欣赏你。” “超人体质?遗传怪病?意思是你身上的恐怖力量并不是你后天训练出来的,而是一种先天疾病?”袁安咽下盘中最后一块牛肉,用餐布擦着嘴巴,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的劳拉。 二人的误会解除后,没有动武倾向的劳拉除了穿着打扮跟狂野的女冒险家沾点边,其余方方面面都是一位标准的鹰国淑女。 姿势优雅,谈吐得体,声音轻柔有力不说,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此知书达理的女性加上身材又好人又漂亮,让人想不产生好感都难。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并不算是一种‘病’,而是属于人类的基因突变……我知道你们华夏最喜欢讲究言传身教,就这么说你肯定无法感受,来,你跟我过来。”终于有机会向外人分享自己的“秘密”,劳拉笑得很开心,拉着袁安的手,从餐饮区来到中央的机舱大厅上。 “你刚刚说你修炼的是华夏那神秘的‘气功’对吧,那在运行气功的状态下,你能接住多大的重量?”劳拉将自己长长的马尾辫甩到身后,将袁安立在大厅中央,而她自己后退几步,一脸俏皮的笑。 “倒是没有刻意去计算过,不过五六百斤还是没问题的吧?”袁安不知道劳拉要干嘛,但瞅她的架势似乎是想通过冲撞来让自己感受她的冲击力,因此袁安运起气功,扎好马步。 “嘿,那你可要接住我。”劳拉说着,小跑几步冲向袁安。 等等,小跑? 不是冲撞? 袁安一脸懵逼状态,眼睁睁看着劳拉轻轻跃起。 缓缓,缓缓的。 落到了自己怀里。 完全来不及脸红,袁安只觉得手上一沉。 一沉? 这沉得也太夸张了吧? 好重! 袁安皱紧眉头,右腿向前迈出一步,一咬牙,真气汇聚手臂,终于阻止了劳拉的下坠。 “你……”慢慢站起身,袁安看着怀里的抿嘴坏笑的劳拉,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很‘胖’吧?”劳拉伸出手轻轻拍拍袁安的脸,“我的身高是170,而我的体重也是170,单位是千克。” “而且,你的身体……”袁安越发好奇,左手下意识摸摸劳拉的后方大腿,右手摸摸劳拉的肩膀,被那个恐怖的手感吓到。 这…… 根本不能说劳拉身上的肉像钢铁一样坚硬。 因为她整个人就是一块钢铁! “这就是‘超人体质’,我的肌肉纤维是普通人类的65倍,身体素质和力量甚至学习能力都远远超出人类能够理解的范畴,我拥有超高密度的骨头,全力一拳下去打碎几块钢筋混凝土也不成问题,而且即使上了年纪,我的肌肉纤维也不会退化,反而会随着年龄一起增长……所以,你摸够了吗?”劳拉捂着胸口,挑挑眉毛,看向袁安。 “啊!对不起对不起!”袁安满脸涨红,头皮发麻,双手急忙张开。 劳拉平躺下落,砸到地板上,砸出一声脆响,但明显并无大碍。 在地上翻滚几圈,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劳拉将马尾辫潇洒甩到身后,看着已经害羞和自责到愣在原地袁安,觉得好笑,但也并没有想过多调侃的意思,只是接着说道:“看你这副样子也知道你不是故意摸的,不用不好意思啦……目前全世界,只有我们克劳馥家族的女性会出现这种‘基因突变’获得‘超人体质’,因此我们的资料也被鹰国军情十二处封存着,属于最高机密,而这也是克劳馥家族会如此长久不衰的原因之一——等价交换。我们在鹰国当局的保护下进行我们世世代代的‘工作’,但我们每一年都会贡献血液、dna组织甚至卵细胞让他们进行人体实验的研究。” “原来如此……”袁安深吸一口气,平缓心情,不禁感慨这世界之大,真是如两位师父所说的那样一山还有一山高。 实没想到,世间还存在这样天生的“超人”,不用经过训练就拥有平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这么对比起来,自己这打通任督二脉的身体真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 如果让这女人再学一下气功的话…… 啧啧。 “说完了我,再说说你吧,”劳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上下打量袁安,“我能给你分享克劳馥家族最大的‘秘密’,就已经将你当成了自己人,你与你的后代子孙都会是我们克劳馥家族最尊贵的客人,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向我坦诚相待……你身上那股自信告诉我,你的实力绝对不止华夏气功这么简单,而你的年纪告诉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绝对不比我的差多少……希望你理解,我们家族的人最喜欢最热衷的就是破解那些神秘的‘难题’,揭开层层迷雾获取答案,所以你不介意跟我聊一聊吧?” “倒是不介意啦,只是这说来话长……”袁安挠挠脸,一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讲起。 “距离落基山脉还有十个小时,时间我们有的是,说来话长就慢慢说,相信我,我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劳拉眼睛放光,摊开手示意让袁安坐到座椅上,而她自己也跳上座椅,双腿交叉打坐,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好吧,实际上我也想好好梳理一下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好你也能作为旁观者给我出出主意,”袁安笑笑,落了座,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双手,“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又是谁啊?” 袁安伸出右手,声音很小,用食指悄悄指向自己斜对面那个一直在低头雕刻木雕的印第安男人。 感觉敏锐的男人注意到袁安在看自己,抬起头,与袁安四目相对。 袁安尴尬的挥挥手算是打招呼,而男人则露出一个跟刚才那副冷峻的模样毫不沾边的憨厚微笑,站起身,走到袁安身边。 “叽里咕噜土里吧唧……”男人说着话,伸出右手,张开,手心里面是刚刚他雕刻的木雕作品,一只抬头望天嚎叫的狼,明显是要送给袁安的样子。 “啊这……”袁安看看劳拉,眼神询问,不知道该不该收。 “收下它,你就是英灵狼神族永生永世的伙伴、战友,在死亡之后会与他们一起进入英灵大殿,受到狼神的福泽和庇佑,”劳拉从自己腰包中也掏出一个同样精致的狼形木雕,摇晃给袁安看,噗呲一乐道,“但如果不收,他会立马跟你决斗,你们两个今天只能活一个。” “收!收他妈的!”袁安左手一把抓过男人手里的木雕,右手竖起大拇指,也不知道男人能不能听懂,不停的称赞道,“刻得好啊!刻得很牛逼!好刀功!” “呼哈!” 见袁安收下木雕,印第安男人拍着胸脯大叫一声,随即用右手搓了搓两边腋下,又用舌头舔了一口手心,笑容灿烂的向袁安伸出。 这下不用劳拉翻译,袁安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劳拉一脸看好戏的坏笑中,袁安如法炮制,用左手搓搓自己汗臭的腋下,伸出舌头舔一口手心,表情纠结的跟男人相握。 “呼哈!”男人用左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呼哈!”袁安用右手拍拍自己的胸脯。 做完这一切,兴奋异常的男人将袁安从座位上一把拉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厚重的熊抱。 “恭喜恭喜,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英灵狼神族现存的第三位战士,咱们三个一起重振玛雅狼族文明的辉煌!”劳拉想起了当时同样窘迫的自己,幸灾乐祸的看着袁安,拍着手哈哈大笑。 鼻子里是男人身上浓烈特殊的体臭,手上沾着男人的腋臭口水,袁安晕晕乎乎的回到座位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我不干净了。 袁安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他叫泽本,在印第安古语中是‘勇敢的狼’的意思,他是我在墨西哥荒原一处玛雅古代遗迹中结识的‘神庙守护者’,也是他所在英灵狼神族最后的战士,当时我取得部落长老的许可,正在泽本的带领下对他们的英灵狼神苗进行保护性考古发掘,谁知道我们前脚刚走,英灵狼神部落就被一伙灭绝人性的毒枭武装袭击,不仅如此,他们还用炸药炸毁了神庙……等到我带着泽本从废墟中爬出来回到部落时,才发现不仅部落中的那些古代宝藏被抢了个一干二净,部落中的男女老少通通都……哎,虽然最后我和泽本一起将这群毒枭全都宰掉,但也没办法弥补泽本失去的一切,从那以后,我看泽本无家可归,就提议让他跟着我一段时间等他找到目标再说,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泽本沉默、可靠、温柔、战斗力强、学习能力惊人,而且懂得照顾人,还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是一个非常棒的伙伴,多出这么一个帮手,干什么事都会事半功倍,平衡局也没有规定说必须‘独自’完成任务,所以我这次考试也带上了他……而且,落基山脉的同属玛雅文明一系的星启部落以前跟英灵狼族部落有过亲密交往,泽本也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些‘盟友’的后裔。” “至于这个木雕嘛,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泽本只会送给他‘认可’的,被英灵狼神眷顾的战士,对你来说虽然没什么意义,但这在英灵狼神一族中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别不领情嘛。”劳拉收起自己的木雕,安慰袁安。 “倒没有不领情,只是你说要帮助英灵狼神族重振辉煌,我感觉责任挺重的,我现在事情一大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袁安叹口气,也将木雕好好放进口袋。 “哈哈哈哈,你别当真啦,我在开玩笑而已,泽本的自尊心哪里可能允许外人帮他重建民族,”劳拉瞪大眼睛看着袁安,不可置信道,“你是完全没有出过社会吗,怎么会相信这种话,甚至还在心里答应这种事?” “……这不是刚要聊到我的事吗,”袁安脸一红,伸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失忆过,完全记不起自己是谁,所以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崭新的体验……” “哦?”劳拉收起调戏,正襟危坐,“泽本所在的英灵狼族有着奇妙的通灵感应,泽本作为神庙的守护者更是有着一些说不清楚的神奇预知能力,自从上次他送给我木雕之后到现在,他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做过下一个,但今天一大早他就找了根小木头开始雕刻,从结果来看,就是为了送给你。” 劳拉看着袁安,兴趣越来越浓,摊开手,庄严肃穆的说道。 “来吧,高傲的、伟大的、神秘的英灵狼神战士啊,请说出你的故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枪声依旧 戴蒙村。 一个仅有三位数固定人口的世外小村。 它位于落基山脉“布拉卡峰”的背风坡,常年降水量少,所以当地人的日常用水都来自不远处的北美第一长河密西西比河。 戴蒙村附近的区域植被资源丰富,布拉卡峰有连绵到海拔1800米处的松树和白杨树,河谷和盆地中有灌木蒿,往北远至山脉南部。中等海拔地区的山地森林有黄松和黄杉。亚高山带森林由西方铁杉、黑松、西部红柏、白云杉和恩格尔曼氏云杉组成,随著纬度增高,林木线的高度降低。 在林木线以上,耐寒的草类、苔、地衣和高山苔原的低矮开花植物几乎遍布山脉各处,在最北部的山区,所谓的“小精灵树林”主要由矮小的柳树组成,森林和高草地上有数不清的野花,包括耧斗菜、御膳橘、飞燕草、龙胆和火焰草等等等等。 在如此高山河流茂树下,动物种类也是繁多,在起伏的马塔拉峰山脊间,具有代表性的大型哺乳动物有黑熊、灰熊、棕熊、美洲山狮和狼貛。 大角羊和石山羊夏日栖於高崖上,冬季则迁往较低的山坡。鹿科动物如北美驯鹿、骡鹿和维吉尼亚鹿也随季节在高山草地和亚高山森林之间垂直迁移。形单影只的驼鹿常常出没於湖泊、溪流和沼泽地,以柳叶和水生植物为生。 戴蒙村不远处的怀俄明州的黄石国家公园还有米国最大群的美洲野牛。 著名的印第安丛林狼则在较低的山谷和沿著公路、铁路路线游荡——这些因人类捕杀而几近绝迹的狼,尽管依然为数稀少,但自1970年以来,因为其在野生生态环境中的地位为人所知而受到重视,也受到全世界狂热动物摄影爱好者的追捧,是最“上镜”的网红动物。 海拔较低处的小型哺乳动物有极小的花鼠、红松鼠、哥伦比亚地松鼠和旱獭。鼠兔栖居於岩滑堆,草原犬鼠活跃于较干燥的谷地和高原,干旱的南部山区的野生动物有叉角羚、杰克兔、响尾蛇和其他沙漠动物。 鸟类也相当多样,在夏季,山区各处都有猛禽如白头海雕、金雕、鹗和游隼。林地和草地上的鸟包括流苏松鸡、云杉松鸡、蓝松鸡、雷鸟、克拉克氏星鸦、灰松鸦和斯特勒氏松鸦。水禽如水鸭、沙锥,还有危险的喇叭天鹅在山区的湖泊上渡过温暖的季节,落矶山区众多的温泉为许多鸟提供越冬地,使它们不必南飞迁徙。 而从加利福利亚大量引进的虹鳟是戴蒙村附近水域最著名的鱼类,密西西河水边还居住着海狸这样可爱的小动物,而密西西比河里著名的大鲶鱼也是戴蒙村当地人最喜欢也是最常享用的美食之一。 当然,提到戴蒙村,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它那完全可以脱离城市自给自足的丰富资源,而是整个村口的人口组成——只有三四百号人的这个小村子,百分之三十的印第安人,百分之三十的华夏人,百分之二十的欧洲白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黑人。 关于他们是如何形成的猜测有很多,有说是当年华夏纵横世界的多种族商队来到这里定居,与早已在这里的印第安人部落结成友邦,逐渐壮大。 有说是戴蒙村就是个“和平饭店”,专门接收世界各地的罪犯,帮他们躲过法律制裁。 更有甚者说他们都是被那个遗落的神秘的“星启部落”所选中所召唤的“转世星启者”,集合到一起想要重建玛雅星启文明。 众所纷纭,每个答案听起来都很靠谱,但每个答案都没有得到任何的证实。 原因有二。 一是戴蒙村的历史比米国自身还要悠久,而在米国成立后更是迅速被米国政府承认为“自治村”,从此不受约束和控制,拥有自治权利,所以米国方面也没有关于戴蒙村的更多资料。 二是戴蒙村的位置山高皇帝远,而那些想要私自调查拜访戴蒙村的探险家、记者、驴友们无一例外,都被戴蒙村本地的强悍的“保安队”给驱逐出去,拒之千里之外。 长此以往,到了最后,戴蒙村就跟其他那些依靠落基山脉而生的原始印第安部落一样被米国大众所遗忘,成为一个真正的,与世隔绝,搜不到更多具体资料的世外桃源。 这种人迹罕至与城市脱轨的地方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飞机跑道,黑鹰牌湾流g785私人专机只能降落到距离戴蒙村最近的城市加利福利亚。 发生在飞机上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超自然”,黑鹰黑机公司的雇佣机长克林顿本想一下飞机就躲开这三个瘟神,但实没想到那位后上飞机亚洲小哥竟然在下飞机前给了他二十万港币的“小费”。 金钱总是消除一切恐惧的最佳法宝,眼看三人正在为如何去到戴蒙村发愁时,克林顿不仅立刻上前搭讪,主动联系了当地的朋友帮忙租到了一架直升飞机,还自告奋勇的继续担当直升机机长。 果不其然,这一通操作下来,又为他换来了四十万港币,而袁安剩下的一百来万,克林顿也让朋友帮他兑换成了二十多万美金,以备不时之需。 对于戴蒙村的认知有限,资料也有限,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传闻中戴蒙村又是个杜绝外人进入的“禁地”,因此就要做好不会受到村民友好款待的准备。 想到这儿,三人不仅去自助餐厅痛痛快快大吃了一顿吃得老板最后出面将他们“送”走,还去超市买了一些应急食物和水。 一切准备就绪,养好精神备好体能的三人便坐上了克林顿借到的四人座的小型直升飞机。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个小时,袁安和劳拉心里都有点没底,不知道这个时间算不算宽裕——毕竟找到考点只是这场考试的第一步而已,在考点中还有来自编号9的“考题”。 二人都有预感,按照平衡局的尿性,这个“考题”绝对不是什么智力测验,很大概率都跟“身体素质”有关。 千辛万苦花费四十多个小时终于接近了目的地,说不兴奋和紧张那是假的。 跟外面世界的那些“臭鱼烂虾”不同,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来自编号第二梯队,可以说是世界第二等级强者的“考核”。 会是什么样的题目?编号9考官是怎样的人?第一关分成两个小关,那编号10负责的第二小关又会是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切的谜题都即将揭开它的面纱。 劳拉调整呼吸,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的将手里的铁块捏成球又捏成长方形最后又捏成正方形缓解压力,袁安则打坐运气,头上冒起阵阵青烟。 一路上,只听到作为加利福利亚本地人的克林顿一直在通讯耳机中喋喋不休的为三人介绍自己的家乡和落基山脉的特殊动物和景色的声音。 “……大家请看右下方的那群奔跑的麋鹿,它们是米国大角麋,身上的麝香曾经被评选为‘世界十大香味之首’因此特别值钱,以前经常被偷猎者捕杀,也就是最近几年提倡环保被管制保护起来之后它们才剩下了这么一支小种群,而如今繁衍生息好几十只了……再看你们的左手方向,有一只棕熊正在教自己的孩子在河里捕鱼,而他们的树林后面有三只美洲山狮生在准备偷袭,这种大自然弱肉强食的残酷画面连纪录片都很难拍摄下来,各位真是有眼福……那么接下来呢,各位乘客,翻过这座高耸入云布拉卡峰的迎风坡,后面背风坡山脚下不远处就是你们要找的戴蒙村,迎风坡的上升气流很大,有时候甚至能够将一个成年男人吹上山,所以接下来的飞行可能有些颠簸,大家一定要戴紧安全带,抓好把手……” 克林顿机长说完,数了三个数,猛然抬起驾驶杆。 直升飞机剧烈抖动一下,配合一股从下到上的气流猛然上抬,沿着山崖贴边飞行,最后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山顶,悬停在空中。 “呼……”巨大的惯性让袁安感觉自己好似要被甩下飞机,慌忙中他赶紧抓住门把手,忍住胸口的呕吐,下意识看向窗外。 哇。 不虚此行。 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清澈见底的密西西比河,远处若隐若现的冰川雪山,山间窜来窜去的灰熊麋鹿,展翅高飞的白头大鹰,鳞次栉比的树木丛林。 好一副生机勃勃,美轮美奂的景象。 袁安眉头舒展,愉悦的心情冲淡了胸口的不适。 “……看到前面那个冒起炊烟的地方没有?那就是你们所找的‘戴蒙村’,它们享有联邦法制的‘高空管制’权利,我再靠近一点可能会被他们袭击,安全起见,所以我就在下面的草地上放你们下来……”克林顿转过头,对着三人指指距离戴蒙村还挺远的一块草地。 在他高超的驾驶艺术下,直升飞机横向侧飞,匀速下降,很快就稳稳的落在那块草地上。 “往西方向大概走一公里左右就到了,那我什么时候来接你们回去?”飞机螺旋桨停下,噪音渐渐消失,克林顿取下耳机,转过头向已经踩到草地上的三人发问。 袁安看看右手的电子表,刚想说话,却被劳拉提前打断道:“一天之后,明天的这个时间准时来接我们。” “好嘞。”克林顿敬了个礼,戴上飞行头盔,驾驶直升飞机扬长而去。 螺旋桨扬起的树叶灰土慢慢散去,空旷的草地上只剩下袁安、劳拉和正闭着眼贪婪呼吸着清新自然空气的泽本。 “考试五个小时就结束了,考官应该也不会留我们过夜,为什么要在这里待一天时间?”袁安从地上捡起自己装吃装喝还装着二十万美金的行李袋,背在身后,疑惑的看向劳拉。 “……也不瞒你,我给你讲过我们劳拉家是干嘛的,我们世世代代的‘劳拉·克劳馥’都是最资深考古专家,有着丰富的遗迹墓葬等相关知识……刚刚在山顶上,我一眼就看出这个地方有问题,按照你们华夏的语言来说吧,这里是一个十足的‘龙穴’,而世界上的,所有的这种地方,无一例外,要么有古代皇宫遗迹,要么埋着帝王将相,不管考试通过不通过,都是值得去看一看的……”劳拉眼睛放光,脸上挂着兴奋的笑,也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背包背到身后,看到表情有些奇怪的袁安,一拍他的后背,“嗨呀我又没让你跟着我去,通常不愧是遗迹还是墓地都阴邪得很,不是说你武功盖世就能应付的,带上你我还嫌弃呢……所以你啊,就在什么地方应付一夜,喝点小酒吃点肉,等着姐姐回来吧。” “我只是担心如果我们通过考试,平衡局立马就要进行下一场,到时候如果还换其他地方的话,咱们因为这件事白白浪费时间而赶不过去,”袁安见自己被瞧不起有些不爽,嗤之以鼻道,“而且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能有什么好怕的?说起来我也有点感兴趣,万一是那个星启部落大祭司的墓,那回去后还能给白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 “哈,哈,你最好跟你说得一样勇哦。”劳拉假笑两声,看着袁安,脸上挂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呱唧……”泽本打断二人的谈笑,睁开眼,鼻子抽了抽,突然皱起眉头,看向前方杂草丛生的树林。 顺着泽本的眼神望过去,前方丛林中悉悉索索,出现了四个人影。 他们穿着并不相同的现代服饰,两个棕色皮肤印第安人面孔,两个黄色皮肤亚洲人面孔,而身上都扛着一把经典的ak47。 对方并没有举枪,也没有发起攻击的倾向,只是脸上略带戒备的缓缓靠近,所以袁安三人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看着他们。 终于,走到距离袁安三人六七米处,那四人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用有些蹩脚的英语问道:“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劳拉刚要开口。 砰砰砰。 砰砰砰砰。 却听见,那四人背后的丛林中,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乡遇故友 伴随枪声传来的还有尖锐的特制口哨音,刚刚从树林走出的四人众听到这口哨脸色大变,一个明显带头的高壮印第安人看看袁安他们,又看看背后的树林,随即举起手,招呼其他三人围成一圈,耳语起来。 背后的枪声和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四人的眉头也越皱越深,只是简单耳语几句,带头那位高壮印第安人抬起头,突然对着袁安他们举起了手上的ak。 就在袁安劳拉和泽本都已经做好反击准备的同时,那印第安人用蹩脚的英语开口道:“戴蒙村不欢迎外人,我们现在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处理,如果你们不肯主动离开,我会立马开枪,这在米国联邦中有备案,属于合法行为。” “等等等等,别急着开枪,我承认贸然打扰是我们的不对,但我们这次来只是有事相求,没有任何恶意,就算你们要赶我们走,至少能先听听我的请求可以吗?我们只是想找一个地方,问完就会立刻离开,绝对不会过多停留。”拥有丰富与“原始未开化”族**流经验的劳拉很清楚有效沟通的重要性,对于这样与世隔绝的族群来说,暴力通常只会换来更大的暴力,但是“尊重”和“交流”却总是能换回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劳拉生得漂亮美丽,拥有一张通杀世界的面孔和身材,其谈吐大方,说话声音动听,如今主动举手示弱不说,脸上还挂着坚定又和善的微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在人类这个种族中,这是通用的名言。 果不其然,看到劳拉这副模样,印第安人并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说话咄咄逼人,而是渐渐放下枪,开口问道:“说吧,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正在找一座山,叫西……” 嘘嘘、嘘嘘嘘。 嘘嘘嘘—— 那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劳拉的话。 而这次的哨声近在咫尺,四个戴蒙村村民猛然抬头,举起枪一齐转身。 果不其然,四人转身的同时,只看见一道速度极快的黑影从刚刚他们出现的那片丛林中窜出,而黑影身后全是斑驳的枪械冒出的火光,偶尔还有子弹飞出。 “我艹他妈的这里还有?”那道黑影看到草原上的四人,嘴里发出不雅的华夏语,眼见前有标兵,后有追兵,心一横,咬牙切齿嘴里碎碎念着,“动了你们就算‘抢劫’而不是‘偷’,但我他妈现在都快死掉了,老祖宗肯定会原谅我!” 黑影自说自话着,一把将后背的包袱系紧,埋着头以明显超越普通人的夸张速度,冲向草原上已经发现他踪迹举起枪跑过来拦住他去路的四个人。 就在两方靠近,电光火石的刹那间。 还没等四人拉开保险栓举枪瞄准,那道黑影已经做完自己的动作。 一掌。 一腿。 一手刀。 黑影以干净利落的攻击方式,用平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招招击中来不及用枪射击索性向他扑过去的戴蒙村三位村民三个不同的要害部位。 瞬间令他们倒的倒晕的晕,丧失战斗能力。 而眼看那黑影就要一拳打向那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的带头印第安人的喉咙时,黑影身上的危机第六感忽然炸开。 伴随着那如警犬一般的鼻子闻到的熟悉味道,黑影发现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让他赶紧逃跑。 背后,有恐怖的杀气! 没有丝毫犹豫,连一秒钟不到,根本就不看身后到底是什么,黑影收回右拳顺势一个前空翻。 他的想法很简单,前后翻到印第安人背后的草地上,施展祖宗传下的绝世轻功‘草上飞’,四把枪的子弹可能追得上他,但已经处理掉三把,剩下一把依靠自己的灵活走位,一定能在追兵到来之前逃离这里。 但想象总是丰满的,现实,却很骨感。 啪。 刚跳到空中,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黑影只觉得自己的脚踝被从天而降的铁水覆盖住,身体就好像摁下暂停键,在空中停滞了一秒钟后,因惯性向前栽倒。 “我们可真是有缘啊,时天。” 根本就不用细问,考虑到时天的身份,他会被人追杀,肯定是因为偷了戴蒙村的东西,而想到自己友善的跟他分享妈港之行的计划,他却找徒弟在妈港暗算自己。 此时此刻此地再看到时天的突然出现,袁安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毫不犹豫就出手帮戴蒙村捉贼。 “果然是你!”时天被袁安举起手拎着脚吊在空中,头朝下晃荡着,鼻子一抽一抽,自下而上看到袁安的模样,立马指着袁安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快放我下来你个没教养的兔崽子,老子被他们追到必死无疑如果我做了鬼我肯定要去你家祖坟上撒尿拉屎操……xxxxxx……xxxxx……” “你再骂一句试试?”袁安已经习惯了时天的嘴贱,也不恼,只是手心运起一股刺激人体经脉所有痛觉的真气,满脸坏笑的输进时天体内。 “你他妈……啊!!!!!!!!!!!!!” 被浑厚激烈的真气贯穿痛觉,时天觉得自己好像被万剑穿心,又好像被万马踏平,叫得那个撕心裂肺,将方圆一公里树上的鸟儿全都惊醒,四散奔逃。 “不……不……”半响,待痛苦渐渐消失,时天流着口水,双眼无神,表情痴呆,浑身瘫软,嘴里呢喃着,伸出虚弱的双手对着袁安摆动,“我……我不骂了……袁大哥……我……我不骂了……求求了不要……不要再用这招了……” “放心,这玩意只是痛你而已,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相反如果你有一些什么头痛脑热小感冒睡不着觉身体僵硬关节疼痛等问题,来一次这样的‘按摩’,不说药到病除,至少能保证你接下来半个月身体轻松,不过……”袁安说着,将时天转了一圈,抓住他的衣服领口,脸色阴沉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我和你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算相识一场,为什么要派人在妈港偷袭我?” “大……大哥……你值三个亿……你知道三个亿……是什么概念吗……”时天眼神缥缈,气若游丝,看起来随时都要晕过去。 “你好歹算个编号考试的考生,即将加入至高无上的平衡局,世俗这点钱财你都看得上眼吗?” “……我看不上眼……我时家徒子徒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他们……需要……这笔钱啊……”时天瘫软在袁安手里,虚弱的回答。 “总而言之,犯错要道歉,挨打要立正,我跟你的恩怨可以放到一边,但你偷别人东西还伤人,就得受到当地法律的制裁……”袁安义正言辞,拎着时天,转过身想找刚刚那位带头的印第安人。 回过头,袁安看见那位印第安人俯下身检查了一遍地上的同伴确认他们没事后,急急忙忙跑向树林。 不多时,那印第安人领着刚刚在树林中追击时天的又一支四人小队,走到袁安他们面前。 这次几人带头的,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皮肤黝黑,眉眼神采都好似黑版古天乐的亚洲人。 那黑色古天乐越走越近,期间看看地上被袭击的伙伴,又看看袁安和袁安手里那个明显被制服的小偷,随即将手里的枪背到身后,双手拱拳,用中文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勇士,能听懂我说话吗?” “勇士算不上,但能听懂,嘿嘿。”这段时间听了一大堆乱七八糟语言的袁安听到如此纯正浓厚有“礼貌”的中文不由得心中一暖,将没有反抗力的时天扔到地上,也是双手拱拳回礼。 “戴蒙村不会恩惠别人,也不会受人恩惠,你会替我们抓住这个小偷,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是戴蒙村‘召唤’了你,而你也会成为我们最尊贵的客人,”黑色古天乐说着话,跟其他四人一起脱下头上的帽子放到胸前,“我叫星群,是戴蒙村‘守卫战士’的队长,欢迎你来到戴蒙村。” ———————————————————————————————————— 说是“村”,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落后和原始。 村里虽然处处可见印第安文明的标志性事物,但整个村的道路都是沥青浇盖,房屋一排排都是美式的独栋别墅,骑马的和骑摩托车都遵守米国交通规则靠左行驶,街上也有一些卖食物和日用品的小摊小贩,仔细看,在没有以物换物的情况下,大家也用美金进行交易。 而正如传闻中说的那样,一路之上袁安他们看到了黑人白种人黄种人甚至是棕色皮肤的人,而在这个明明是“外出打猎”和“工作”的时间,还能看到不少青壮年在街上愉快的喝酒吃肉聊天说笑,看着露天的电视节目和球赛,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都可以无障碍交流,用的还不是袁安能够听懂的语言。 悠闲、散漫、快乐,是袁安对戴蒙村的第一印象。 问了问劳拉,谁知道语言天赋极佳的劳拉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是一种接近印第安通用语的衍生语言,据她猜测,大概率是某种印第安“部落语”。 而问泽本,泽本也摇摇头表示不知情,甚至对这里的构成十分疑惑。 不管是劳拉还是泽本,二人都算得上是印第安文明的专家,所以他们很清楚,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有存在的“印第安风格”原始部落,都不可能拥有如此“现代化”的模样。 简单点来说,提倡与大自然亲密接触,无比敬畏“神明”的相信万事万物都拥有自己灵魂的与世隔绝的原始印第安部落,就不可能让自己过得如此“舒适”,睡在能够遮风挡雨冬暖夏凉的混凝土建筑中。 这说得严重一点,就是违背信仰,忤逆大自然,几乎放在任何一个印第安原始部落,都是足以被“审判”的罪过。 “戴蒙村虽然不欢迎外人进来,但我们也并没有跟外界失去联系……这附近不远有一条国道通往加利福利亚,村里也有不少人在那里上班,每个月都会给村里带回物资,而我们在加利福利亚也有很多合作的商家,我们负责提供一些稀有的食材和印第安风格的‘艺术作品’,他们则会帮我们贩卖,抽取佣金提成……以此换来我们现在这舒适的生活。”看到袁安三人吃惊的样子,星群转过头,微笑着解说道。 “但是……”劳拉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简单,因为我们都不信‘神’,”星群拍拍手里的ak47,说出令劳拉震惊无比的话,“‘神’只要敢出现在我们面前,每个戴蒙村的人都会不顾一切杀了它……诺,我们到了。” 星群说着,停下脚步,站在一栋气派巨大的美式别墅前,指着它对三人说道:“这是我们守卫战士的基地,也叫‘星护’,你们可以理解为‘警察局’啦。” “那,你们这里有什么明文规定的‘法律’吗?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人?”袁安走到被印第安人背在肩上,五花大绑嘴上贴着胶布的时天面前,拍拍他的脸,噗呲一乐。 “他偷走的是记录我们部落历史的祭司法典,就算没有法律规定也是重罪,具体还得等我们的大祭司回来之后再审议……”星群掏出钥匙,走到星护基地大门前,“咱们也不是什么蛮荒人士,还算比较开化,不会随意动用私刑。” “那你们刚刚拿着枪追着他打……”袁安咂咂嘴,小声说道。 “嗯?你说什么?”星群回过头。 “没,没什么……”袁安摆摆手。 “呜呜……呜呜呜呜!”时天眼看自己就要进到具有“警察局”性质的这个对小偷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的地方,忽然恢复精神,在印第安人身上剧烈的挣扎着,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想做个好人?跟法官说去。”袁安伸出手指弹着时天的额头,看到他如今这副窘迫样,被他偷袭的气也烟消云散。 第一百六十七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星护基地。 又称“戴蒙村警察局”。 里面的布置跟乍看之下一般警察局差不多,以蓝白色调为主,大约一百多平米的房间中摆放着十来张宽敞的公文桌,但进来之后细看才发现,这里面没有审讯室,也看不到什么档案室,只有两间被铁栏杆围起来的拘留房,一间不知道干嘛用的暗房,还有一间连门都没有的武器库,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各种枪械炸药。 星群将被用他部落代代相传捆野猪的绳法捆成粽子的时天丢进拘留所,从同伴手中拿过从时天身上卸下的包袱,小心翼翼打开。 黑色的包袱下,一本牛皮封面发皱发黄还有些破损的足有半只手臂那么大,充满历史感的古书露出它的真容。 “这就是小毛贼偷的祭司法典吗?”袁安看着这本导致时天被无情追杀的古书,不禁有些好奇,“看起来也不怎么值钱,为什么要偷这个?” “他是在半天前忽然出现在戴蒙村的,你们也看到了,他的身手很好,在村子里飞檐走壁神出鬼没,到处骚扰村民想要找村民们谈话,但他并不是我们戴蒙村认可的‘客人’,所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不‘欢迎’他,一发现他的踪迹就会大叫,大家这半天来跟捉老鼠一样,赶走追打了他好几次……而这次,他彻底触犯了我们的底线,竟然跑到星护基地来偷这本记录我们部落历史的,尊贵无上的祭司法典,还好大祭司在法典存放台上安装了重力感应报警系统,让我们得以发现……但更感谢的还是你,帮我们捉住了这个小偷,找回了法典,要不然大祭司回来之后,真不知道该如何交差……” 星群说着话,双手捧着那本祭司法典,进到那间暗房之中,不一会儿他走了出来,身后一道厚实的铁门缓缓下落的同时,那间暗房中也布满了红外线。 而红外线包围的正中间是一个一人高的展示台,祭司法典像博物馆收藏品一样被一个看起来就很结实的罩子罩住,柔和的消毒蓝光正众星捧月般围绕法典进行清洗作业。 “啧,是不是如果没有你们大祭司装的反重力报警装置,这本书就已经被时天给偷走了?”袁安看着这全副武装一点也不必博物馆安保差的房间,想象不出时天是怎么进去的。 “对啊,他偷书的时候我们甚至还在大厅开会,听到警报后以为警报坏了,打开门查看时,他从里面冲出来后,我们才发觉有人入侵……不得不说,你的这位‘熟人’是真有本事,你说他是什么神偷门掌门人对吧?也不算浪得虚名。”星群拍拍关上的铁门,瞅了瞅关在拘留所一动不动的时天。 咦,这人…… 好像小了一圈? “印第安部落的祭司法典的确是一个部落至高无上的神物,通常也只有大祭司可以进行查看和记录,但听你说,你们现在已经不信‘神’,而且一路走来能够明显看出你们已经被现代‘归化’,那为什么还会将这祭司法典看得如此重要,保护得这么妥善?是里面记载了除了部落历史外的其他信息吗?比如墓地或者遗迹什么的?”一直有些沉默的劳拉忽然开口,打断了星群对时天的疑惑。 星群听劳拉说完,皱皱眉,上下打量她。 如今的劳拉并没有穿着那套火辣的短裤背心,而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顶登山帽,上身一件土黄色衬衫,下身一条土黄色宽大工装裤。 如此打扮没有影响她迷人的气质与美貌,但也令旁人无法想象出她会是一个身材矫健的性感古墓探险家,只会将她当成一个文质彬彬漂亮动人的驴友或学者。 “你是……”星群没有第一时间接话,知道她是袁安随行的朋友,所以对着她伸出手,示好的同时试探道。 “哦对不起忘记自我介绍,我叫杰西卡,是一位古文明研究学者,这次来主要是想写一个有关于落基山脉残存‘印第安文明’现状和过往的研究报告,袁安是我带的学生,也是一位很厉害的华夏功夫大师,算是我的保镖,而这位泽本是我们学校印第安文明科目的客座教授……来,这是我的名片。” 劳拉说着,从衬衫口袋掏出一张写满所有标准信息,不管是拨电话过去还是按照地址找过去都能确认其“杰西卡·阿黛尔”身份的名片——当然,这些都是劳拉家族精益求精的身份伪造。 果然,星群接过名片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还给劳拉,而是自顾自的走到一张公文桌前,拿起桌上电话的同时打开电脑。 袁安一惊,以为就要穿帮,下意识看向劳拉,但劳拉却给他抛了个媚眼,给袁安看得薄脸一红。 “喂,是‘克拉大学’吗?嗯,我想问个事……”星群用标准的英语对着电话询问的同时,电脑上也打开了搜索引擎。 最终,电话对面的人向星群确认了杰西卡和泽本的身份,而杰西卡和泽本的相片以及详细身份信息也都稳稳挂在克拉大学官网的教职员名单列表上。 “抱歉杰西卡教授,走个程序,不介意吧?”星群松了口气,放下所有戒备,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回到劳拉面前,将名片还给劳拉,再次伸手。 “不不不,是我们打扰在先,你们的背景调查很有必要。”劳拉也还以微笑,但并没有和星群握手,而是双手接过名片,点了点头。 劳拉知道自己这坚硬如铁的身体构造握手大概率会穿帮,而星群只当这位“杰西卡”有洁癖也没有过多怀疑,只是大方的伸回手,在胸前掩饰尴尬的擦拭着,接着开口:“正如杰西卡教授所言,我们这本祭司法典并不算什么‘神物’,其记载的历史戴蒙村的男女老少都耳熟能详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只是法典中清楚的记载着我们的祖先——‘星启’部落的遗迹信息,那里是我们族人的‘禁地’,也是我们所守护的‘圣地’,藏着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从古至今只有大祭司可以进去,因此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也就是现在,如果远古时期我们搞丢了这法典,就算最后被找回来,我们这些守卫战士都得被施以残酷的‘雨刑’,也就是在雨季把我们赤身裸体绑在野外,运气好一点什么狗屁‘星之神’怜悯我们的话,两三天雨就会停,要是运气不好,啧,那就是被雨水淋到死。” “原来如此,禁地和遗迹是吗……”听到这两个关键字,劳拉双眼放光,脸色潮红,咬着下嘴唇,脸上有一股完全掩饰不住的兴奋。 “啊对了,这次我们来主要是想找一座叫‘西奴亚’的山,你知道这座山吗?”袁安看劳拉那副鬼样子,为防止星群怀疑,赶忙站到劳拉身前遮住她的脸。 “你说的是‘恶魔山’吧,知道,往西不远处过一个洞穴,走大概三四公里的样子就到了,我们流传下来的历史故事说那座山远古时期是住着恶魔的地方。外观上来看,整座山没有任何动植物,黑不溜秋又光秃秃,看起来就充满邪气,除了大祭司偶尔会过去不知道干什么以外,我们当地人都不会到那里去,觉得晦气。” “……你说你们的大祭司偶尔会过去?那他现在在哪里?”袁安眉毛一挑,眼前一亮,感觉心里有个大洋葱正被剥开。 “大概两天前吧,他让我们好好看家,别让外人随便进村,而他说什么要去西奴亚山举办一个小小的‘聚会’,款待一些可能会远道而来的‘客人’,所以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吧,怎么,你们也要去吗?”星群看看袁安,好奇道。 “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里,”袁安点点头,嘴角不自觉咧开,为进一步确认,接着问道,“你们的大祭司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深居简出那种?” “怎么可能深居简出,说起来我们这一任大祭司几乎就没怎么在村里待过,满世界到处跑,好几次本应该由他主持的部落庆典活动都是我去客串……戴蒙村大祭司是根据‘禅让制’选出来的,每一任大祭司都是上一任亲自认可的,拥有卓越战斗能力和无上智慧的‘星启战士’,肩膀上扛着重启星启文明以及守卫戴蒙村的重任,虽然这一任的大祭司奇奇怪怪,但每个戴蒙村的人对他都是无比的尊敬和信任,也不觉得有什么……” 星群还在说着,但袁安和劳拉已经没怎么在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星群这番话让他们打消了所有疑虑,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扬扬眉毛,松了口气,确认这位戴蒙村大祭司,遗失文明星启部落的传承人就是那位平衡局的“编号9”。 各自忙活的三十几个小时总算没有白费掉,白老爷子的翻译也十分到位,考点近在眼前。 而确认这件事的,并不止他们二人。 啪啪啪啪。 随着几声鼓掌,屋内的众人一齐看向同一个地方。 拘留房。 只见那个明明被五花大绑的时天此时此刻竟趴在拘留房的栏杆上,伸出手一边鼓掌一边对着袁安说道:“你小子还挺能干,不仅能找到这里,还通过我撬开了这群又臭又硬茅坑臭石头王八蛋们的嘴,也不枉费老子一路上被绑得浑身非机八痛。” “噗……你刚刚去拍了《白雪公主》?怎么变成七个小矮人啦?”袁安看到时天那副明显缩水的模样,噗呲一乐。 “你他妈懂个屁,这叫缩骨功,这种垃圾绳结就想绑住老子我?都他妈吃屎去吧!”时天对着众人比了个中指,又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随后双脚借着栏杆轻轻一个后空翻,翻到了拘留房中间,骂骂咧咧道,“这群有娘生没娘教的狗东西真是气死我了,在这个破村子我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了半天,一个人都他妈不带搭理我,反而瞧见你跟瞧见祖宗一样,你说他们是不是犯贱?” “星群大哥,拘留房里有窗户吗?”袁安看着气急败坏的时天,拍拍明显愣住的星群。 “没……没有,只有一个大概只有小孩才能进出的排风口,诶等等,你要干……” 星群指着时天,“什么”两个字还没能出口,只见拘留房里的时天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眼皮底下又小了一截,变得只有五六岁孩童那般大小,连声音都奶声奶气,竖着小小的中指叫骂道:“你们这群戴蒙村的没有嘴巴的臭狗屎,爷爷我只是不想出手坏了规矩,但这次如果你们再追过来,别怪爷爷不客气!” 话音刚落,只听见时天脚一踩地,嗖的一声,整个人像一只离弦的弓箭那样冲向后方墙壁上那个通往屋外的排风口,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要在城里撒了欢跑起来,我可追不上。”袁安没等星群开口,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哎,跑了倒也没什么,只是他不会回头再来偷法典吧?”星群叹口气,有些担心。 “应该不会,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不会再来打扰你们,”袁安拍拍星群的肩膀,感激道,“对了还有,星群大哥,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星群莫名其妙,挠挠头。 “没什么,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如果这顿饭你一定要请,等我们回来再吃吧。”袁安看看手上的表,还剩四个小时,挺富裕。 “这么着急要去吗?要不要我派个人送你……”星群刚想叫人,才发现今天跟自己一起值班的三个同事,已经被自己派去送那三个被时天袭击的伤者去医院,一时愣住,挠挠脸说道,“要不然,我送你一趟?” 袁安看出星群的窘迫,急忙摆摆手:“别别别,你好好上班,我们又不是路痴,向西走过了洞穴三四公里对吧,只要你指得没问题,我们这位劳……杰西卡同志就一定能找到地方,对吧杰西卡同志。” 没人回答他。 袁安皱皱,转过头,发现劳拉一会看看拘留房,一会看看存放祭司法典的“保险库”,眼睛放着做贼的精光。 “杰西卡同志?”袁安一惊,急忙挡住劳拉的表情,轻轻一拍她的手臂。 “啊!那是当然,只要知道位置在哪儿,地狱我都找给你看!” 劳拉回过神来,举起拳头,对着保险库大声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恶魔山下恶魔人 “星群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洞穴了,你看,还有人为我们指路呢。” 袁安深吸一口气,指着前方洞穴旁边白色岩石上用木炭写着的“小王八蛋吃爷爷的屁吧”几个字,满脸笑意。 “说起来这个时天处处跟你作对,偷摩托害你和‘编号2’结仇,在妈港还叫徒弟暗算你,你都不生他气的吗?”劳拉整理着马尾辫,从衬衣口袋里掏出头绳,咬在嘴里,开始脱衣服。 “只能说他还没有触碰到我的底线吧,虽然偷摩托事件得罪了病鸦鼠,但我俩冲出出口的时候落到雪地的时候,我在雪里看到了树上的他极为担心的表情,加上后来他还借了我一万港币,证明这个人至少心地不坏……而在妈港虽然出卖我的位置信息让徒弟偷袭,也只是因为他想帮自己那个神偷门弄点启动资金,加上他那两个徒弟也不算特别坏,甚至挺单纯,还将白老爷子照顾得很好,因此除了他嘴贱一点让人有些讨厌之外,其他地方我倒是恨不起来……诶!你怎么把衣服全脱了!” 袁安说着说着,回过头,一眼看见劳拉脱掉衬衫和工装裤只穿着内衣内裤露出那火辣健美身材,正咬着头绳系着马尾辫的样子,瞬间羞得满脸通红,赶忙又转过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啊这,你不是想让我穿这些碍手碍脚的东西去参加考试吧?”劳拉看到袁安那慌张的样子,将衬衫和工装裤放进背包,拿出里面的背心热裤套装,看着袁安局促不安的背影,挑挑眉毛,“看不出来你这小鬼平时正正经经,实际上人小鬼大,你要是心里面没点脏东西,又为什么害怕看到姐姐我的好身材,你瞅瞅泽本,你再瞅瞅你。” 袁安面红耳赤的抬起头,看看面前正扶着下巴,一脸严肃看着劳拉换衣服的泽本。 这位说起来响当当的“神庙守护者”,结果是个印第安老色胚? “叽里呱啦噗巴拉多嘟嘟……”泽本看着袁安,摇摇头,说着一堆家乡话,拍拍他的肩膀。 “他……他说什么?”袁安还是不敢转头,开口问道。 “他说啊,男人欣赏女人天经地义,我都没有在意,为什么身为顶天立地大男人的你还要假装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让大家都很难堪?”劳拉将头绳系在马尾辫上,拍拍身体,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说自己假装正人君子啦!不就是看你换衣服嘛,我有什么好怕的!” 袁安恼羞成怒转过身,死死盯着劳拉,却发现劳拉已经换好那身标志性打扮,此时正咬着嘴唇,捂住胸口,眼神嫌弃的看着袁安,吐出两个字:“下流。” “不是你们让我看的吗!”袁安的脸纠结在一起,想挖个地缝钻出去。 “光明正大的看,跟受人提醒幡然醒悟后的看,完全就是两个性质,小色鬼,”劳拉放开手,做了个鬼脸,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啦,不过说真的,你不是失忆了吗,记不起以前见过的漂亮姑娘对吧,不如趁着现在同行的时候多看看姐姐我,提高你的审美标准,以后不至于找一个还不如我的女人当妻子。” “那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呢,”自知被耍的袁安苦着个脸,长舒一口气,不想再被劳拉牵着鼻子走,赶忙转移话题道,“时间不多了,还有三四公里路呢,接下来用跑的,你能跟上我吗?” “我合身的‘战斗服’都换好了,你说呢。”劳拉扭扭脖子,将背包系紧,竖起大拇指。 “泽本也没问题吧?”袁安均匀呼吸着,真气由丹田传入脚底。 “他在守护神庙期间食物全靠打猎而来,是跟狮子和猎豹抢羚羊的主儿,你觉得呢?”劳拉对泽本几拉呱啦说了几句,泽本点点头,将身上的弓箭重新绑紧。 “对了,我见你刚刚一直盯着别人的法典看,你不会在打它的主意吧?”袁安看看劳拉。 “你说呢?”劳拉没有回答,只是坏笑。 “……我可不会帮你。”袁安转过头,看向前方。 “那要是现在我跑过来亲你一下呢?”劳拉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从袁安右耳传来,说得袁安耳朵痒痒的。 “啊……这……” 袁安一惊,刚想转头,却感觉自己后背仿佛被一个铅球狠狠击中,往前一个踉跄。 “小色鬼,哈哈哈哈哈哈……” 再抬头稳定身形,只见劳拉和泽本已经疾步如飞,一前一后跑出去好几十米。 “……” 袁安摸着后背刚刚被劳拉拍打的地方,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滋味万千。 为什么刚刚跟劳拉“打情骂俏”的时候,自己内心一直在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道德感”所折磨呢? 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是自己有了女朋友,却还在跟外面的姑娘暧昧一样。 所以,我是有女朋友的? 该死,为了让咱们都不至于犯思想上的错误,你他妈倒是给我点提示啊,另外一个我。 袁安拍拍自己的太阳穴,叹口气,扶了扶身上的行李袋。 消失在原地。 —————————————————————————————————— 穿过杂草明显被人除过的洞穴,到了洞穴的另一头,才发现什么叫别有洞天。 不像落基山脉外部风景那样冷峻凛冽一望无际,这戴蒙村西边的巨大无名山峰,内部竟然是真空的。 从四面八方的山脉缝隙中吹进柔和的风,密西西比河的支流环绕四周,山顶没有“封口”完全露天能够接触到温暖的阳光,各种各样茂密的植被树木没有压力的生长,而里面的动物也明显比外面要大一圈,好一派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景象,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 但这片景象并没有吸引到飞奔中的三人过多留意,因为自打一进洞穴,他们就被前方一个巨大的物体所吸引。 看起来,那似乎是一座山,整体呈圆柱形,远看不太宽,但却很高,粗略估计至少有七八百米。 但要说他是山,也有点不敢断定,因为仔细在脑海里搜索,别说袁安,就连世界各地什么奇怪地方都去过的劳拉也从未见过黑成这样,表面圆滑到甚至还在反光的“山”,那渗人的黑和奇怪的形状一看就令人不寒而栗。 不出意外,那就是戴蒙村所说的“恶魔山”,也是袁安他们要找的西奴亚山。 三四公里的距离对这三人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只两三分钟不到,三人便来到山下,在一个明显被人为开辟出来的“入口”前,停下脚步。 只看见前方有两棵遮天巨树,距离挺远,而两棵巨树中间,有一间规模不小的木屋。 而木屋的上方,摆着一块绝不算小的霓虹广告板,上面用几种常用语言,写着“考点”两个字。 “啧啧,这位大祭司比村里的人还要酷啊……”袁安指指木屋门外停着的一辆外观霸气的哈雷摩托车,咂咂嘴。 “现在还剩两个小时,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其他‘考生’,你说是他们比我们更快通过考试,还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这里?”劳拉左看右看,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好奇道。 “第二种情况那不正好,我和你还有时天,一人一个名额。”袁安笑笑,往前走。 跟着旁边插着的多语言指示牌还有地上画着的简易箭头,三人走到木屋门口。 深吸一口气,此时此刻的袁安突然有了“考试”的实感。 来到如此诡异的山下,这位“编号9”考官,会给自己出什么难题呢? 兴奋中带着些许紧张,调整呼吸,袁安看看满眼放光浑身微微发抖同样有些紧张的劳拉,点点头,伸出手。 砰砰砰。 砰砰砰。 礼貌的六声敲门,只听里面响起几声厚重的脚步回应。 吱。 木门被打开。 里面是一个比泽本还要高大不少的棕色皮肤男人,至少两米的身高,穿着沙滩衣沙滩裤,脚踩一双人字拖,戴着一副墨镜,胡子明显精修修理过,是很酷炫的“口字胡”,而头上是天然卷成的爆炸头,左手开门,右手还拿着一本漫画。 看到三人,那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看手上的表,开口像背书一样,看着站在中间c位的袁安,用国语毫无感情的说道:“首先恭喜你们找到考点,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五十五分钟,本次考试主要考察两个部分,一是你们的侦查搜索能力,能出现在我面前,证明已经过关,而接下来,我会考察你们的体能和敏锐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考官‘编号9’,如果觉得叫起来拗口,叫我阿杜也可以。” 名为“阿杜”的考官说完,将漫画放到玄关的鞋柜上,让到一边,示意三人进屋。 面对如此不苟言笑的考官,袁安和劳拉都没有想过多交流的意思,一前一后走进房间,但轮到走在最后的泽本时,阿杜却伸手将他拦住。 “你不是考生吧?”阿杜上下打量一身标准印第安打扮的泽本,又看了看他头上戴着的英灵狼族的头饰标志,眼前一亮,随即立马用印第安语问道,“叽里咕噜沙拉哟……” “稀里哗啦古丽巴屠不啦……”泽本听到阿杜竟然会说自己的族语,也是一惊,开口回应。 二人就这样站在门口,用袁安完全听不懂的话讲了一大堆,讲到最后竟然哈哈大笑,用力的抱在一起,互相拍背的声音震天作响。 “怎么回事?”袁安转过头看向劳拉,却看到劳拉也是满脸微笑。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英灵狼神族和星启部落曾经是‘盟友’,同属落基山脉这一系的玛雅文明,据记载曾经一起打败过许多‘恶魔党羽’,赶走过外来入侵者,后来因为地质环境不适应生存资源不够等原因,英灵狼神族迁移到了墨西哥荒原,而星启部落则在落基山脉定居,后来星启部落神秘消失,英灵狼神族还派了不少人前来调查,但都一无所获,随后不了了之,而这都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久别重逢,两个文明仅存的代表人相聚,哪能不激动呢?” “这样啊。”袁安看着脸上挂满喜悦的二人,不由得也跟着高兴起来。 “吉利姑姑啦它?”阿杜考官抱着泽本的肩膀,看向袁安和劳拉。 “三踢里股息李啦。”泽本伸出右手,握成拳头。 “原来如此,你们是泽本认可的英灵狼神族荣誉战士,也怪不得能找到这里,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的全名是‘杜里那塔’,印第安古语中是‘抬头的鹰’的意思,我是星启部落最后的战士同时也是大祭司,你们既然是泽本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不过话说回来,考试归考试,我不会对你们特别优待,但考试结束后,不管你们通不通过,也得参加我为泽本举行的欢迎宴会,成为我的贵宾。”阿杜没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考官模样,配合那身打扮,就好似一个大方豪爽的富家子弟,令人完全讨厌不起来,甚至会被他那副开朗阳光高大雄伟的模样所感染,不自觉跟着他笑。 “那是当然啦,我叫劳拉。”劳拉笑着,大方的伸出手。 阿杜放开泽本,很有礼貌的上前握住劳拉的手,两手相握,阿杜先是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抿嘴笑道:“是这样啊,怪不得我地板都被你踩塌下去,‘超人体质’对吧?有听亚当提到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你考运亨通。” “谢谢考官。”劳拉收回手,微微点头回礼。 “袁安,”没等阿杜主动问,一旁袁安也伸出手,“你好阿杜考官,我叫袁安。” “……袁安?”听到这名字,阿杜嘴里念叨着,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没有第一时间伸手。 “我怎么了吗……”袁安手伸在空中有些尴尬,下意识看看自己身体。 “你就是那个‘sss’级的小子对吧?被亚当亲自‘安排’,被柳伯牙‘收留’的那个?”阿杜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袁安。 sss级,这是自阿杜进入平衡局后,从来都不会出错的亚当第一次发出如此等级的警报。 身为第二梯队编号的阿杜,手上处理过无数a级和s级事件,当然最清楚这些事件会造成的“危害”和引起的“失衡”。 sss? 所以眼前这个小子,就是那颗随时可能会毁灭世界的定时炸弹? 亚当啊亚当,你可真敢赌啊。 不管了,先试一试你的成色。 “有……有问题吗?”袁安皱眉,被阿杜的眼神盯得有些火大。 “没问题,能找到这里来,不愧是亚当柳伯牙和泽本都认可的人,很高兴认识你。” 阿杜脸上挂着灿烂笑容,向袁安伸出右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香马尾 见阿杜主动示好,袁安也没有多想,伸手握住他的手。 “你……” 两手相握的一瞬间,袁安大惊失色。 因为他发现,这棕皮肤印第安人体内,竟然有着毫不逊色于剑神师父陈宇那般卓绝凶狠的真气。 而此时此刻,这股真气带着强烈的杀意,正从他的手心中传来,目的明显是阻断自己的经脉流通。 经脉一旦停止流通,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转不灵,堵住血管就会立刻自爆而死。 这他妈还得了? 失忆后的袁安心无杂念本就有着超越一般人的反应速度,而在陈宇和柳伯牙也在这段期间刻意为他做过习武之人的“本能培训”。 按照柳伯牙的话来说,带着一身武艺出来行走江湖,不是说每时每刻都有擂台摆给你打,不是每一个对手都会等你拉开架势,两个人你一找我一招真枪实干。 在江湖上,多的是阿杜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袭过来,一出手就是死招的超级高手,这样的高手在以前武功盛行的古代,不知道干掉过多少前途无限但莽撞无知的未来之星。 高强的武艺在江湖上只是“傍身”,而想要活到最后,就要杜绝“大意”、“不小心”、“轻敌”、“发愣”等坏毛病。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合格的高手,要无时无刻都做好打架的准备。 不管发生任何事,面对任何挑衅,都是四个字。 打了再说。 来不及多想,一直处于“稳定作战状态”的袁安迅速调动体内的柳式真气汇集到左手手肘上,勉强抵挡住了那股来势汹汹印第安土味真气。 但两股真气相撞,袁安能够明显感受到对方留有余地,一时竟其不知深浅,只知道再这样僵持下去,自己必然会率先破防。 没有丝毫犹豫,袁安腾空飞起一脚,直直踢向阿杜的太阳穴。 真气都拼不过,这种程度的体术又算得了什么? 果不其然,阿杜轻轻伸出左手,不仅挡住了袁安这一踢,还顺势握住了他的脚踝。 “如果你就这点本事,那今天说不定会死在这里。”阿杜面沉似海,脸上杀气和手中真气的力道摆明了不是开玩笑。 袁安看到阿杜这副模样,心一横。 不管了,与其自己死,不如大家同归于尽。 劳拉,泽本,下去我再向你们道歉。 在阿杜诡异的表情变化中,袁安卸掉了身上所有的真气。 半空之中,袁安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渐渐瘫软,任由阿杜的真气进入身体。 闭眼。闭眼。闭眼。 瘫软。瘫软。瘫软。 卸力。卸力。卸力。 这是一种接近于霓虹国“居合术”那般的脱力状态。 脱力结束后,一瞬之间,袁安体内的陈氏剑气、柳式真气和超能球体迅速汇聚到一起,最终演化出一种崭新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招式。 袁安还没有为这个招式取过名字,因为他还从来都没有完整的释放过一次。 他也不知道如今吃饱喝足休息得很不错的自己,会赋予这个招式多大的威力。 脱力完毕。 袁安猛然睁开眼,面无表情,看向阿杜。 “收!”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诡异力量,阿杜大喝一声,抓着袁安的脚踝,使出浑身力气,将他一把扔向木窗。 木窗连带着木制墙壁被缠绕在袁安身上的几股真气撕裂,破开一个大洞,而袁安则从洞中飞了出去,背朝后直直冲向木屋左边那颗遮天巨树上。 砰! 一声恐怖的巨响,屋内三人同时皱眉,下意识捂住耳朵。 “……” 烟雾木屑灰土四起,众人看着袁安和巨树相撞后制造出的动静,皆是不由自主张大了嘴。 人类的肉体能够在如此硬度的巨槐树上留下这种窟窿? 军用迫击炮撞击也不过如此吧? “拉思路吉利吧拖!”泽本看着那个窟窿,忽然回过头,一把抓住阿杜的衣领,愤怒的吼道。 “里他木图里八啦。”阿杜没有反抗,只是举起双手,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不管你是不是想试探他,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刚刚电光火石间劳拉没办法插手,现在眼看着袁安被扔出去还砸出这么大一个洞,她杏眼圆瞪,怒视阿杜一眼,接着飞奔向前从木屋的大洞里窜出去,查看袁安的情况。 随着劳拉的靠近,漫天灰尘泥土渐渐散去。 劳拉眯缝着眼,用手快速挥动,将面前的阻挡物全都扇到一边。 “呸、呸、呸……” 随着几声吐出嘴巴脏东西的淬嘴声,一个脑袋摇来摇去还用手不停拍打身体的身影慢慢在灰土中显现。 “袁安,你……没事吧?”劳拉走到袁安面前,但还距离着好几米就停了下来。 因为此时的袁安,正露出那副精悍修长的裸体。 “没……没事没事……最后时刻我才知道阿杜考官只是试探,没有真的想杀我,但我完全没来得及收力,幸好他及时把我扔出来,不然你们就遭殃了……”袁安拍打着头发的灰尘,身上滚烫宛若烤熟一般的红色缓缓散去的同时,从他的肩膀和头顶冒出阵阵青烟。 “看来你在飞机上没有告诉我所有的事,这动静,不是内功真气能办到的吧?”劳拉指指袁安上方巨槐树那个大窟窿,上下打量着袁安,嘴上不自觉挂出看到美好事物的笑容。 这小鬼,身材还挺好。 “我体内的确有一股其他能量,但我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个啥,时灵时不灵,平时我都不敢乱动,因为它一和我体内的真气相撞就要爆炸,烦都烦死,”袁安耸耸肩,抹了一把脸上的灰,看向脸上挂着奇怪表情的劳拉,皱皱眉,好奇道,“你这什么鬼表情,看着我干啥?” “扯平了。”劳拉像个老色鬼一样用手摸着下巴。 “什么扯平……操!”一阵山风吹来,袁安觉得身体一凉,低头一看,急忙捂住要害。 但想了想。 袁安又放下了手。 没错啊,就跟劳拉说的一样。 她都没在意,我在意干嘛? “小兄弟,你没事吧……”就在袁安赤身裸体叉腰放手的同时,身后的阿杜和泽本也几步赶到,站到劳拉身后,而看着这副模样的袁安,阿杜皱皱眉头,挠挠脸,又问了一遍,“小兄弟,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容光焕发!”袁安大拇指竖起放在胸口,露出那被泥土沾黑的牙齿。 “他本来就这样,还是我把他脑子砸坏的?”阿杜语带歉意,悄悄凑到劳拉耳边。 “哈哈哈哈哈……” 劳拉没有回答,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林间。 ———————————————————————— 多亏袁安在装美金的行李袋中顺便放了几件换洗内裤和便服,又多亏袁安在不受控制的飞行过程中保持清醒将背着的行李袋扔到林间,才不至于让袁安裸着身子坐在木屋中听阿杜讲考试规则。 茶几上是三杯刚泡的印第安热茶,茶几旁边的地面上盖着一张天蓝色的巨大尼龙布。 袁安和阿杜其实都想就各自的实力做进一步交流,但平衡局的考试为重,因此二人很有默契的压抑住心中的疑问。 阿杜真诚的道过歉并取得袁安的原谅后,换回了那副冷酷的教官面孔。 他的双眼像老鹰一般犀利,扫过待客沙发上作为考生的袁安和劳拉,一字一句开口说道:“首先恭喜你们找到考点,作为一个平衡局的编号,日常的工作中,除了一些超常规的a级或s事件亚当可能会有比较详细的说明和信息以外,其他大部分需要编号去处理调查的事件,亚当都只能给出一个‘大概信息’……这种信息可能是一句话,也可能是一首诗,也可能是一个地点,如何去处理去判断去调查去给事件‘定性’,全靠身为一个‘编号’必须具备的‘侦查能力’,当然,当你成为‘编号’之一,平衡局的所有资源都会为你所用,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靠自己,但你们不靠平衡局的帮助全凭自己就找到这里,足以证明‘侦查能力’已经过关。” “接下来我要考察你们的,就是作为一个编号所需要的体能和敏捷。” 阿杜说着话,走到尼龙布前蹲下,一把将它掀开。 登山镐、登山绳、下降器、上升期、钩钉、护目镜、镁粉、手套、螺钉、岩锤…… 地上摆放着一堆堆崭新的攀岩工具,但袁安一个也不认识,看得发懵。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酋长岩’,那是全世界徒手攀岩爱好者所向往‘圣地’,是全球最大的花岗岩巨型独石,在米国加州约塞米蒂国家公园内,又称“黎明之墙”,是实际上最难攀爬的山峰,几乎90度的立面,光滑无比。” “这座恶魔山虽然没有酋长岩那么高,但论攀爬难度,应该不比它要低多少,因为它是一块‘火山花岗岩’……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星启部落的传说,远古时期,星启部落为了‘弑神’,建了五座‘通天塔’,然而事实上,那并不是什么通天塔,而是五枚通天的‘核弹’。” “……” 劳拉和袁安听着这忽然爆出的‘历史真相’,互相看看,皆是深吸一口凉气。 “前四枚皆以失败告终,而在吸取了这前四枚的经验,在牺牲了无数人力物力之后,第五枚名为‘启醒’的通天核弹终于令部落的大家看到一丝希望,而就在建造工作如火如荼进行时,就在大家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几乎唾手可得时,一场天雷摧毁了一切……” 阿杜说着,轻吹一口自己手中的印第安茶,抿了一小口,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那场天雷提前引爆了‘唤醒’,在场的星启部落科学家、学者、工人、部民几乎瞬间蒸发,整个星启部落只剩下以我祖先为首的,恰好外出打猎的为数不多的星启战士……总而言之,最后那枚还未完成的核弹虽然算不上最终形态,但还是炸开了地壳,炸到地底火山喷发,而你们眼前这座‘恶魔山’,就是漫长岁月中被浓浆腐蚀浸泡过留下的一块‘火山花岗岩’,仿佛是造物主嘲讽星启部落一般,这块恶魔山的形状,跟古籍记载的‘启醒核弹’简直一模一样。” “对不起,泽本的到来让我忽然想起一些往事,耽误你们不少考试时间,我现在长话短说,”阿杜一拍脑袋,一边道歉一边接着开口说道,“考试内容很简单,恶魔山上住着一位我的‘老朋友’,那是一只从地心世界跑出来的‘三眼乌鸦’,没有配偶,没有族群,它也不能无性繁殖,所以除了我偶尔会来找它玩以外,它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落基山脉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好看的石头。” “你们的任务,就是登上这座800米高的恶魔山,偷一块三眼乌鸦的漂亮石头回来,到我这儿领取到达下一关的‘通行证’。”阿杜从沙滩裤口袋中掏啊掏,掏出几张镀金的贺卡,展示给袁安和劳拉看。 “还有一个半小时,事先说明,我上去都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你们如果没有攀岩经验,那我只能祝你们考运亨通,”阿杜拍拍手上的表,走到木屋自制吧台的后面,翻翻找找,掏出一个大罐子,又走回三人面前,一边展示一边兴奋的对着泽本用印第安古语说道,“至于我们两个嘛,这是祭司法典记载中,当初咱们建交时两个部落共同研发的‘狼鹰酒’,我们祖祖辈辈的星启部落大祭司每一年都会根据法典记载的配方做一罐,就是为了面对如今这样的场景,你如果拒绝与我共饮,那根据我们的文化,下一秒开始,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泽本哈哈大笑,站起身拿过罐子,打开瓶塞,贪婪的闻着里面散发出的醇香。 “这是给我们喝的壮行酒吗?”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啥,袁安凑到劳拉耳边问道。 “不是,是壮阳酒,你要来点吗?”劳拉转过头,满脸微笑,挑挑眉毛,暧昧的看着袁安。 “……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勾引男人,然后再把那些把持不住的一个一个揍扁。”袁安撇撇嘴,比了一个中指。 “哟,还挺了解我。”劳拉吐吐舌头,一甩胸前的马尾辫。 第一百七十章 方法论 “对了阿杜考官,我想问一下,在我们之前,一共有多少人通过第一关考试了?”站在那堆完全不知道是干嘛的攀岩工具面前,袁安看着地上那些明显“缺失”的部分,回头向沙发上正在跟泽本聊天喝酒的阿杜发问。 “说起来,你们这一批考生素质还真有点出乎我意料,原本我以为最多只有十个人能够通过我这第一关,但没算上你们,也没算上刚刚出发的小毛贼和霓虹忍者,已经有十五个人取回了三眼乌鸦的宝石,拿到了通行证……不过我可提醒你们,上面那只三眼乌鸦战斗力很强,脾气也不太好,如今被偷这么多宝石,肯定正在气头上,越到后面越难下手,我不会因为你们是泽本的朋友特别优待给点提示的,加油!”阿杜教官左手拿着装狼鹰酒的大海碗,右手举起拳头,算是为袁安和劳拉二人鼓劲。 “哇,十五个这么离谱,我们这千辛万苦找过来,居然还是倒数的‘差生’……”袁安耸耸肩,忽而想起什么,皱皱眉,搜索着脑中的“常识”,开口又问道,“等等,阿杜考官,你刚刚说那什么三眼乌鸦,是什么什么‘地心世界’跑上来的?三眼乌鸦三眼乌鸦……地球上有三眼乌鸦这种生物吗,长什么样的?” “你来参加编号考试,不就是想要知道这些吗,一场冒险最有趣最有魅力的部分永远都是亲自探索找到答案的过程而非结果,我倒是可以不遵守平衡局的规则告诉你一切真相,但已经来到这里的你,真的想听吗?”阿杜微笑,意味深长的看向袁安。 “……不想,嘿嘿。”听懂阿杜的意思,袁安会心一笑,回头,不再发问。 “不错,当你拒绝我的那一刻,你已经拥有了成为一个‘编号’的基本素养……好奇心是人类进化的阶梯,好奇心是毁灭人类的核弹,没有亲自站到现场用自己那双手揭开真相面纱那种浩瀚无比的好奇心,永远也无法成为维护世界平稳的六十四分之一……” 阿杜说着令人半懂不懂的话,哈哈大笑,与泽本碰杯。 ——————————————————————————————————————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七十分钟。 恶魔山下。 劳拉只带了一包镁粉,而袁安什么都没带。 并不是托大,也不是自信心爆棚,而是袁安的脑海中,那关于“常识记忆”的部分,完完全全就没有“徒手攀岩”的相关知识,所以这次跟着劳拉过来,只是想探探风,再决定回去拿什么工具。 阿杜是考官不是教官,明确说过不会教他这些。 而劳拉…… “我攀岩基本上都不会用到那些工具,让我教你也不知道怎么教啊……”劳拉抓了一把腰间绑着的镁粉,拍拍手,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那你要怎么爬上去?”袁安看着面前黑色光滑几乎看不到任何下手下脚地方的巨大山体,挠挠头。 “我们劳拉家每年都会去刚刚阿杜考官提到的那块酋长岩搞竞速比赛,攀爬这种花岗岩山体,就是我从记事开始就会进行的家族‘娱乐活动’,我小时候有半年都住在酋长岩下面,每天早上都爬着玩……” 劳拉说着话,轻轻一跃,用右手两根宛如钢钉铁扣一般的食指和中指毫不费力的抓住山体冒出来的大概只有三厘米左右的凸起裂缝,整个人吊在上面一动不动稳如磐石,双脚踩在花岗岩上,回过头去看袁安。 “去年比赛是我母亲赢了,今年还没开始,最近身体挺僵硬的,好久没有进到古墓探过险,爬爬这个刚好可以给我热热身。”劳拉右手抓得好像手指焊死在山体中那么紧,脸上的表情轻松无比,甚至还用左手整理着身后的马尾辫。 女怪物…… 袁安看着劳拉那副夸张的模样,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走到恶魔山前。 用眼看,这座黑色的恶魔山经过地底熔浆的炙烤,又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雨打冰河洗刷,导致整个山体变成一块看起来光溜溜的岩壁,几乎垂直于地面,除了有少数裂缝、夹缝以外根本无从下手、下脚,哪怕一脚踩高或踩低,都是生与死的区别。 用手摸,这峭壁光滑无比,只能感觉到岩石面上的微小起伏和粗糙性质,而想要徒手攀爬这种岩石,别说袁安完全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就算是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攀岩高手,也得穿上摩擦力巨大的登山鞋,利用长时间训练出来的手指头上的恐怖力量,加上前脚掌与岩石面制造出的摩擦力,支撑着全身重量一点一点的爬上去。 “我跟你讲哦,这山下有树林遮挡还好一点,我相信山腰或者临近山顶,那些暴露在外经常被风雨侵蚀吹打的地方可能更滑更陡,根据我在酋长岩上面的经验来看,上面或许还会有一些大裂缝,还有只能用手指头力量支撑身体的‘耐力角’,说不定还有极限垂直地段,也就是最小凸起裂缝只有几毫米,比铅笔还要窄的地方……” 原本已经够犯难的袁安听了劳拉的话表情更加纠结。 深吸一口气,袁安咬咬牙,将体内的真气汇聚到右手,扎起马步像是发泄一样扭腰一拳打到岩石上。 意料之中,岩石上多出一个刚好能下手下脚的坑洞。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果恶魔山只有一百米高,袁安加把劲,考完试后在阿杜应承的“聚会”上多吃点,说不定能靠着这一步一崩拳的办法人为制造下脚地慢慢爬上去。 但这恶魔山好死不死,有足足八百米。 八百米,就算柳伯牙和陈宇把毕生真气都传给他,也不够力气打这么多“下脚地”。 而且就算有这个能力打出来,现在还剩六十多分钟,算一分钟打三个再歇一会,时间上也完全不够用。 抬头看看劳拉。 劳拉之所以能够如此举重若轻,不仅得益于她天生的超人体质,手上的力量恐怖至极,还得益于她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代代劳拉都是世界顶级的攀爬高手不说,还有着翻山越岭的传统家族项目。 再想想时天。 如今看不到时天的身影,回想自己对他身手的感知,足以证明他那飞檐走壁已臻化境的绝世轻功肯定也很管用,已经早早“飞”了上去。 而类似劳拉和时天这样的强者,竟然已经有了十五个,还比他们都要提前完成任务? 这世界可真他妈卧虎藏龙啊。 “喂,袁安。”劳拉看袁安想得出神,拍拍山体,唤醒他。 “干嘛啦。”袁安清理着拳头上的岩石碎片,有些沮丧。 “我在这儿等你,你去木屋找根尼龙绳,我拴着你带你上去怎么样?”劳拉表情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你尽管放心,这种山我爬了不知道多少次,有时候为了训练体能负重几百斤我都试过,栓上你……甚至你不介意的话让我背着你爬完全程都完全没问题的。” “……”袁安没说话,但想象了一下那个自己好像小婴儿一样被劳拉背在后面哆哆嗦嗦上山的场景,不由打了个冷战,逞强道,“打住打住,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可能让你帮我,你先上去,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说不定等会儿还得我在上面等你。” “这才对嘛,打精神来,如果你连这第一关都过不了,那之后还怎么陪我冒险,我啊可是挺喜欢你的,别让姐姐失望哟。”劳拉做了个鬼脸,恶作剧般从腰包中抓了一点镁粉洒在袁安头上,紧接着回过头像是在拍科幻片一样手脚并用,在陡峭的岩石面上如履平地一般爬行,不一会儿就拐过一个斜坡,消失在袁安视线中。 袁安摸摸头上的镁粉,放到鼻子上一闻,发现上面还残存着劳拉特有的香味。 喜欢我? 皮肤好长得又漂亮腿长屁股翘胸还大知识丰富还这么能打…… 这姐弟恋,倒也不是不可以啦。 哎哟。 头痛头痛头痛头痛…… 袁安咬着牙,忽然感觉脑仁中心海马体区域没来由的剧痛,手猛然一抖,刚刚劳拉洒下的镁粉也随风飘散到空中。 这算什么?一种防御机制? 你他妈不让我交新的女朋友,你倒是出来夺回这具破身体啊! 袁安瞬间火大,一耳光扇向自己右脸。 啪。 清脆声音响起的同时,在忘记对劳拉幻想的一瞬间,袁安也恢复了清醒,解除了剧痛。 咦? 袁安捂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天上天女散花的镁粉。 渐渐,袁安瞪大双眼,看清镁粉有些奇怪的流动方向后,心中涌起一些奇妙的感觉。 恍惚间,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片段中有一个rpg角色游戏,袁安操纵的主角进到屋门口时发现了一把钥匙,随手就放进背包,结果那把钥匙竟成为最后开启破关保险箱的关键。 片段中是一张cs的游戏地图,袁安操控的反恐精英回防b点,利用一颗在地上捡到的烟雾弹封住对方的视野,他再悄悄饶了一大圈,换了另外一条路进攻,杀掉敌方剩余二人,在仅剩0.1秒时拆除炸弹,拿下残局。 在游戏中,注意每一个细节,尝试不同的处理方式,留意游戏里的地图和环境,善于分析“作者”留下的信息,多去思考去总结,总是通关获胜的关键。 而这样的游戏方法论,用到现实中,也会有奇效! 没有谁规定,阿杜也没说,这座山,一定要用爬的。 按照他所说的,只要“登上去”,不就可以了? 袁安心念一动,双拳聚满真气,跳到空中,在镁粉正对着的山体上狠狠打了几拳,打出四个坑洞。 踩着下面两个坑洞,抓着上面的坑洞,袁安感受着刚刚所见到的“异象”。 没错。 没错! 袁安大喜过望,赶忙跳下山,脚上聚起真气,施展轻功,飞速绕到恶魔山的背后。 几步跳到一棵大树上,扶着树干,袁安看着眼前的景象。 天助我也! 这大概就是阿杜所说的“冒险中最有趣最有魅力的部分”吧。 那些冒险途中发现的线索,找到的物品,经历的场景,环环相扣组成答案的过程,比答案本身,有意思得多。 想到这,袁安抓了抓头上剩余的镁粉,朝着前方,轻轻一吹。 带着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看看时间,袁安又飞速跑回了小木屋。 一来是他想向阿杜最后确认一件事,二来他是要拿完成自己那个天才计划必不可少的“工具”。 省去了敲门的步骤,袁安直接从刚刚被自己砸开的木屋破洞中翻了进去。 “诶不是,就算你年少有为神功盖世,这未免也太快了吧?”阿杜此时喝得满脸通红,看到翻进屋内的袁安,抬头看看时间,放下空酒杯,诧异道。 “哈,哈,怎么可能这么快,这题也太难了,过来拿个工具……对了阿杜考官我问问你,只要能够上去拿到三眼乌鸦的宝石给你就算成功对吧,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比如一定要用手爬上山之类的?” “没有哪种东西,平衡局的六十四个编号,每个编号处理‘事件’的手段和使用的方法都不相同,虽说是‘考察体能’,但千万不要被这种话形成‘固定思维’……相比爬上去,我反而更鼓励你们能想到其他的办法上山,干我们这一行,永远都没有标准答案,第一思维是随机应变……” “做人不要这么古板。”没等阿杜说完,袁安瞬间接话道,眉眼舒展,整个人异常精神。 “看来柳伯牙还是待你不薄,给你兜了点底的啊,”阿杜捧起坛子,往酒杯中倒酒,倒着倒着,看到袁安从地上拿起的东西,一脸莫名其妙,皱着眉问道,“诶,等等,我买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你拿那玩意干嘛?” “嘿,等我成功之后,再回来跟你分享我的惊天大冒险!” 袁安拿起地上那件不算神秘的神秘物体,欢呼雀跃着,奔向恶魔山。 第一百七十一章 着陆 风,是由空气流动引起的一种自然现象。 它是由太阳辐射热引起,太阳光照射在地球表面上,使地表温度升高,地表的空气受热膨胀变轻而往上升。 热空气上升后,低温的冷空气横向流入,上升的空气因逐渐冷却变重而降落,由于地表温度较高又会加热空气使之上升,这种空气的流动就产生了风。 在城市中,人们很少能够真切的感受到“风”的威力,一方面是因为人类漫长的文明进化中得出的经验教训,使得大多数人类密集的城市,都会选在山脉的背风坡那一面。另一方面则是各种各样的人类建筑都有很好的防风性,重重干扰下使得最终“流窜”到街道上的风不足以将大家吹上天空。 而落基山脉就不同。 第一,这里没有大型城市。第二,这里昼夜温差很大,还多是广阔的草原平地。 因此,风,就成了这里最常见的“原住民”。 人类基因中对大自然现象的恐惧,让阿杜考官自然而然选择在恶魔山安全的“背风坡”这边建造这个作为考点也作为休憩之地的小木屋。 所以理所应当,恶魔山的背面,就是狂风大作的“迎风坡”。 失忆过后,袁安本就被清空的头脑,令他能够更加心无旁骛的记住“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他记得很清楚。 就在黑鹰公司的飞行员克林顿驾驶直升飞机送他们来戴蒙村的路程中,克林顿说过这样一句话:“……接下来呢,各位乘客,翻过这座高耸入云布拉卡峰的迎风坡,后面背风坡山脚下不远处就是你们要找的戴蒙村,迎风坡的上升气流很大,有时候甚至能够将一个成年男人吹上山……” 有时候,甚至能够将一个成年男人,吹上山? 回忆渐渐清晰起来。 细节也就越来越多。 袁安清楚的记得,当时克林顿在抬起驾驶杆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小会儿关闭了直升机的螺旋桨。 这意味着,在翻越布拉卡山峰的时候,飞机几乎处于“停止”的状态。 而这种状态下,那股布拉卡峰的上升气流,竟然将好几吨重的飞机抬了足有上百米。 啧啧啧,大自然真是每天都在创造神迹。 袁安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恶魔山后那片美轮美奂的草原,不由感叹道。 面前广阔的草地上,成群成片的顽强小草被恐怖的大风叔叔翻来覆去的蹂躏着,但就算被吹得东倒西歪吹成180度,它们也会等待所有喘息的时间,顽强的昂起“头颅”。 就像…… 就像是永不言弃聪明绝顶的自己! 袁安兴奋的用拳头锤击胸口,自娱自乐的怪叫着,站起身,从地上拿起自己的“杰作”,不由得再次感慨。 命运真是有趣,如果不是自己好巧不巧翻过布拉卡峰,如果不是自己好巧不巧打烂了恶魔山体的花岗岩,如果不是劳拉好巧不巧用镁粉来整蛊自己。 如果不是阿杜教官买了这么一块用于制作降落伞的尼龙布来遮挡他为考生们准备的工具。 我又怎么能够想出这样大胆又天才的计划? 这种将所有小伏笔,小线索,小细节串联到一起,爆发出灵感火花的瞬间,就好像不同时空的父女相认,就好像失散多年的四兄弟重聚,就好像主角团不约而同汇聚到终点之前一起解开谜团。 ……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只能想起这种莫名其妙的比喻,但总而言之就是超爽的有没有! 脑海里想象着等会儿劳拉那惊讶的表情,袁安将那块被气功加持的手刀削成一个伞状的尼龙布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在草原上飞驰,跑到恶魔山下。 因为是迎风坡的关系,这一边的恶魔山并不是垂直的,而是由下而上的一条上斜线。 虽然乍看之下这边比较好爬上去,但因为这边是迎风坡,越到高处风也就越大,危险系数极高,因此除了袁安这种艺高人胆大还不怕死的牛犊胆敢用这种听都没听过的方法尝试,那些见多识广本就是世界各地成名高手的考生就算发现了这一面恶魔山,也完全不会有任何想法。 只有袁安。 只有他会。 一、二、三。 不够。 一、二、三。 还是差了点…… 袁安双手抱着尼龙布,站在山脚斜坡上,闭上眼,感受着身后那一阵又一阵向上的疾风。 一、二、三! 不够不够,怎么更小了! 袁安猛然睁开眼,看向身后。 几乎肉眼可见,刚刚明明还挺大的草原风渐渐变小变弱变得柔和,宛若春风拂面。 拂你妈个头! 袁安瞬间急得大汗淋漓,下意识抬手看看表,还有四十分钟! 不是吧风哥,你不会这么不给面子,给我停下来了吧? 袁安一脸吃了屎的样子,皱紧眉头,咬着手指甲,看着那渐渐温柔下来的风,脑子开始飞速旋转,调动脑区“常识区域”中学过的地理知识上有关于风的相关内容。 多亏以前那位袁安的班主任李永红是地理老师,于情于理袁安都不得不对地理上点心,因此没花多大功夫,袁安还真回想起了一些跟风相关的事。 “上升气流”。 威力庞大的上升气流,一共有三种形成方式。 第三种罗里吧嗦不知道是个啥,但前面两种却很有用。 第一种,地面强烈受热,引起地面空气受热膨胀上升,形成上升气流。 第二种,动力抬升,即是说气流在空旷地前进途中,遇到巨大的地形阻挡,在迎风坡爬升而形成上升气流。 地面强烈受热…… 动力抬升…… 如果能同时。 如果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话。 那势必可以在这里创造出一股龙啸九天的超巨大风让自己直冲云霄!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袁安扫视着眼前空旷的大草原,极力寻找着能够帮助自己的事物。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机会只有一次,能够搭上的风只有一股,如果那股风没有足够的“动力”,在半山腰就停了下来,自己又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大罗金仙,从几百米高空摔下来只有粉身碎骨的份。 这么说起来,与其相信大自然带给我的运气之风,还不如老子亲手创造一个怪物出来。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风渐渐停了下来。 活力四射的草原恢复了平静,顽强的小草们昂起了骄傲的头。 袁安深吸一口气,也慢慢从焦急变得冷静。 从失忆后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站在这里,袁安也渐渐开始相信一些玄学的事情。 他越来越相信,只要跟随着那冥冥之中,自己能够感受到的“直觉”走,一定能走到最后的终点。 而此时此刻。 那个直觉告诉他两件事。 第一,他不能放火烧这片草原,因为那样做属于破坏大自然,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 第二,他需要相信并合理利用自己的力量。 找了一块岩石将尼龙布盖在下面,袁安几步跳到草原中心地带。 拜托了。 刚刚你不是挺猛的吗。 今天你要是帮了我,我就给你好好取个名字! 袁安收起身上所有的真气,屏息凝神。 不管是第一任师父剑神陈宇,还是第二任师父气功宗师柳伯牙,他们都不清楚自己体内那股“能量球”到底是什么。 但不清楚归不清楚,作为绝顶高手,他们都能感觉到袁安体内能量球上面的“不祥之气”,因此着重提醒过袁安,千万不要去主动“招惹”它,因为谁也不清楚这种未知能量体和真气相撞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所以自袁安在瑞土苏醒后,自他有意识以来,谨遵师父们的教诲,他从来都没有好好的去研究过体内这个“新朋友”,他只知道不管自己吃多少东西,除了补充真气,其余大部分的营养物质全被能量球吸收。 这种刻意的“忽视”,一直持续到刚才。 是方才,那位编号9阿杜,以绝强的杀意试探袁安的虚实,第一次将袁安逼到绝境。 情急之下,袁安融合了体内的三种能量。 这本意就是想要同归于尽的举措,无意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虽然还是没有搞清楚胸口这个超能球体全部的能力,但至少刚才,袁安知道了能力之一。 爆炸。 胸口的能量球,只剩乒乓球那般大小,而刚刚炸开巨槐树时,“乒乓球”还有两个。 够了。 晚些时候吃回来就行。 像是调动真气那样,袁安开始在身体里用一只虚无的手去抓那颗能量球。 能量球也非常听话,几乎是袁安心念一动的瞬间便立马感应。 滋溜滋溜滋溜滋溜…… 仿佛是感谢袁安终于想起它,能量球旋转跳跃,瞬间化为无数条细线,在袁安胸口中像花一样展开,快速流进袁安的五脏六腑以及血脉表皮。 袁安的身体开始发光。 金色的光。 “炸!” 原本举拳交叉放在胸口,随着一声大吼,袁安向两边猛挥双拳。 砰。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 一道金光从袁安身体冒出,化为一道金色的圆形屏障。 一时间,整个圆形屏障里面变成了真空状态。 宛若一个金色的黑洞。 向上,吞噬了流动的空气。 向下,吞噬了地下的土壤草地。 “呼……呼……呼……” 金光散去,袁安半跪在一个直径足有十几米的大坑当中,喘着粗气。 不是自豪的时候。 抬手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 体内的能量球已经宛若风中残烛,来不及像它道谢,袁安调动真气,轻轻一跃,跳出坑去。 早在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袁安就已经发现了坑洞附近的一片枯木林。 用了五分钟,将大大小小的枯木扔进坑洞,堆成一大堆。 枯木本就是燃点极低的易燃物,手里没有打火机,但柳式真气掌却能轻而易举的制造令它们燃烧的高温。 引燃巨大的枯木堆,袁安跳出坑洞,急急忙忙跑到山脚,从岩石下取出尼龙布。 回过头看着那火光冲天的坑洞,闻着空气中那股炙热的气味,感受着逐渐升高的气温。 来了…… 袁安眼前一亮,肉眼可见一股强烈的热空气从坑洞中冲出。 接着是两股,三股,四股…… 它们冲上云霄,彼此抱在一起,旋转旋转旋转…… 草原开始躁动。 每棵小草都在微微颤抖。 一、二、三。 来了! 袁安眼睛一睁,紧咬牙关,立马转过身,张开双手,将手中的尼龙布展开。 坑洞上方那股好似脱缰的野马,又宛若潜水的蛟龙一般汇聚成团的热空气势如破竹般冲向袁安。 这股热空气撞到山脚后二次反弹,瞬间形成了一股威力恐怖绝伦的上升气流。 这股上升气流灌进袁安的尼龙布中,将袁安轻轻一托,冲上天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操操操操操……” 纵使已经做好所有心理准备,但这极速上升比跳楼机可怕一百倍的失重体验还是令袁安不由自主大喊出声,在空中鬼哭狼嚎。 自然现象的巨大威力下,区区八百米,只是转瞬之间而已。 经过初始的恐惧过后,袁安很快调整心态,双手聚满真气,死死抓住尼龙布的同时,还用脚在山体上快速蹬踏,稳定身体姿势,并寻找合适的着陆时间。 老实说这股上升气流的威力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如果不在关键时候强行着陆,说不定能给他吹到一千米高空中,甚至一鼓作气给他吹到恶魔山的背风坡那面去。 那可就太特么搞笑了。 袁安被自己这想法逗得一乐,不敢抬头,眯缝着眼看向前方。 岩石、岩石、岩石,还是岩石。 怎么老是岩石? 诶! 有树! 袁安大惊失色,赶忙松开左手。 没有了尼龙布的帮托,已经爬升了八百多米上升气流,此时此刻的威力已经不足以将袁安一百来斤的体重吹到空中。 幸得袁安反应极快,只越过恶魔山十米不到就收起尼龙布,但一顿胖摔还是避免不了。 将真气集中到身体的要害部位,在空中折好下去时还会用上的尼龙布抱在怀里。 袁安从十几米的高空中飞速下落,连滚十几圈。 终于是有惊无险,到了恶魔山顶。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乌鸦悲歌 任由身体翻滚卸掉巨大的惯性,待停下来之后,没有对刚才的飞天大冒险有丝毫回味,袁安立马从地上蹦起来,拍打身上灰尘的同时观察起山顶的情况。 上山只是这次考试的第一步而已,这还有二十多分钟,得赶紧去找那只三眼乌鸦,说不定还有一场恶斗。 恶魔山顶是一个椭圆形的平台,大约有十多个鸟巢体育场那么大,没有任何的花花草草,全是沟沟壑壑的黑色花岗岩地面。 但是。 却有一棵好大好大,枝繁叶茂的参天怪树伫立在袁安的正前方。 而那边正是背风坡上山之后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那棵树一定是三眼乌鸦的窝。 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这种岩石地面上能长出如此巨大的树,但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些科学小知识的时候。 将那块帮了大忙的尼龙布叠好抓在手中,袁安脚步生风,不一会儿便到了大树切近。 即使心里装着急切的任务,但当靠近瞧见这棵树时,袁安还是忍不住停下来,仔细打量。 至少在常识中,袁安从未见过这样的树。 通体漆黑,大约有十人合抱那么粗,树干上泛着金属的光泽,偶尔有风吹过,吹得树上密集的黑色树叶像是铁片撞击那样铃铃作响。 袁安知道铁树是什么样的。 但眼前这棵,除了“铁树”之外,再也想不到任何形容词。 恶魔山的形成还能用科学解释一下,但这棵树又是怎么回事? 阿杜说三眼乌鸦是地心世界的动物,所以这棵树也是它从地心世界带上来的? 这地下根本就没土壤,为什么还能长这么大一棵?养分从哪儿来? “……你们干了什么!” 一声女性尖锐的吼叫打断了袁安的脑内小剧场。 声音是从铁树另一面传过来的,而声音的主人。 是劳拉。 印象中劳拉知性优雅处事不惊,几乎无法想象有任何事能让她发出如此惊讶的声音。 袁安眉头一皱,飞也似得跑向声音来源地。 等到了现场,看到面前的一切,袁安大惊失色。 铁树的正面有一个被凿空的洞,而洞穴门口散落着一些五颜六色璀璨夺目的天然石头。 此时此刻,那些石头上面全都沾染了黑色的液体,而从现场的环境来看,那些黑色的液体明显是血液无疑。 因为在那堆绝美石头的前面,侧躺着一只足有大象一般大小,身上羽毛黝黑锃亮的鸟类生物。 一只,头首分离的大乌鸦。 石头上的那些液体都是从大乌鸦颈部喷射出的,而大乌鸦那颗血液已经凝固的巨大头颅此时正伸出血红的舌头,瞪着三个死不瞑目的眼睛,充满惊讶的,直愣愣的看向前方。 而在头颅和身体中间,正站着两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另一个是霓虹忍者的打扮,皆是用面罩遮住全脸,看不到真面目。 但二人身上都沾着那些黑色的鲜血,手里还都拿着一块漂亮美丽的鹅卵石。 只一眼,现场发生过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哼,还他妈能干什么,这破鸟挡我的路,顺便就给宰了,这么大一只,不知道吃过多少野味,炖汤铁定特别……” “补”字还没有说完,刚刚上山看到此情此景的劳拉勃然大怒,双脚一蹬,将花岗岩地面踩出两个凹坑,咬牙切齿的冲向出言不逊的夜行衣客——时天。 时天一开始还没有当回事,因为在戴蒙村警察局中他假装昏迷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眼前这女人说话,在经过星群局长的确认后,知道她叫杰西卡,是一位大学研究印第安文明的教授。 根据时天的分析,袁安应该是找到这位杰西卡,破解了那十四字谜题,但代价是要当她的保镖,带领她前来考察这个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失落的印第安文明。 如此一位漂亮的花瓶大学女教授,在这发什么。 疯? 风?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风? 原本时天还想着调戏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漂亮女人,但随着她的慢慢靠近,时天感觉到了天大的不对劲。 隔壁那位刚结交的忍者朋友明显比时天反应快得多,嘴里嚷嚷着“牙败”(日文糟糕的意思),只一眨眼间便闪到一边。 而时天定睛一看,也看出了那股不对劲的源头。 在地面。 女人奔跑中经过的地方。 女人踏出的每一步。 都在花岗岩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恐怖的脚印。 这他妈是什么神力女超人? 时天瞪大双眼,只见女超人已经举着拳头来到他的五米前。 绝强力量与体重下的极速奔跑带来一阵根本不像人类能够制造出的惯性劲风。 时天感觉衣服都快要被吹走。 “有本事你别躲。”劳拉轻蔑一笑,挥出一记世界第一的右勾拳。 “哼,老子没本事。”时天心里害怕但嘴里却没闲着,说着话的同时双脚向后一蹬,一个华丽的后空翻。 稳稳,翻到了袁安怀里。 “他妈的又是你这个臭小……”时天看到袁安后当即破口大骂,但瞧见他脸上的表情,感受到他手上动作的同时,他将后面几句注定低俗不堪的话咽了回去。 这小子…… 起杀心了…… “时天,我认真问你,”袁安冷若冰霜,脸上一片肃杀之气,左手抓着时天的脊椎,右手掐着时天的手腕脉搏,一字一句的问道,“这只三眼乌鸦,真的是你杀的吗?” “……不是,我开玩笑的,我和‘天藏’到的时候已经看见它的尸体摆在这里,我寻思着这种级别的怪物身上可能会有一些内丹之类的大补之物,就想着跟天藏一起找一找,再给它好好安葬,谁知就被这位漂亮姐姐撞见,我这个人又嘴贱喜欢顶嘴,因此就被你们给误会了……” “真的?”袁安表情渐渐放松。 “我以时迁老祖毕生荣誉发誓,如有半句谎话,时家上下几百口人死无葬身之地,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做娼妓,出门被车撞死,下雨被雷劈死,放个屁都能被屁崩死……”时天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看向向来笑嘻嘻从未像现在一般怒火中烧的袁安。 “桥豆麻袋(霓虹语等一下的意思)!我可以帮时天先生证明,我们真的没有伤害这只三眼乌鸦,按照你们华夏国的传统文化来说,我和时天先生都属于梁上的君子,没有特殊指示的情况下,绝对不会随意伤害人类或其他生物……这次考试考验的是偷盗能力,就算三眼乌鸦没有死,我和时天先生也有足够的信心偷到宝石,根本就不至于多此一举的杀掉它!” “你是?”袁安回过头,看向那个挺有义气,讲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不知从哪忽然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霓虹忍者,开口发问。 “我叫服部天藏,是德川家康手下十六神将之一,绰号‘鬼忍半藏’的忍者宗师服部半藏的后代,也是如今霓虹‘伊贺忍者团’的首领,敢问这位大人你是?”服部天藏双手握拳放在腿部,微微颔首鞠躬,没有被面罩遮住的眼睛英气十足,炯炯有神,充满诚意的看着袁安。 “我叫袁安,剑神传人,陈式剑气亲传大弟子,气功盖世,气功宗师柳伯牙的关门大徒弟,还是第一代‘爆炸门’的掌门人。”所谓输人不输阵,听到对面如此响当当的名头,袁安不想被比下去,硬生生憋出自己的名号。 “爆……爆炸门?”陈宇和柳伯牙的名声服部天藏也算是略有耳闻,但这爆炸门闻所未闻,他可从来没有听过,满脸诧异道。 “呵,没听过吧,这是我自创的门派,以后必定名扬天下。”袁安说着,双手放开,将时天扔到地上。 时天如临大赦,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后空翻,稳稳站到服部天藏旁边,心有余悸揉揉自己手腕和脚踝的同时,表情复杂的看着袁安,皱紧眉头,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关于你是陈宇和柳伯牙徒弟这件事?” “骗你我有什么好处?你们又打不过我,”袁安耸耸肩,“我知道你这个人只是嘴贱,心不坏,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相信你不会随意杀生……而且吧我瞅着这只乌鸦身体这么强壮,爪子跟长枪一样,能够打败它还将它头首分离,要么需要巨大的力量,要么需要锋利的刀刃,我不是瞧不起你们,只是你们两个臭鱼烂虾,应该还不是它的对手……是吧劳拉?” 听完时天的话,又听到服部天藏的求情,劳拉也不再怀疑二人,只是站在三眼乌鸦头颅前,向着袁安点了点后,伸出手摸住它的额头,嘴里念叨着一些印第安文明中帮助亡灵安息的咒语。 山脚下的阿杜说过,这只三眼乌鸦是他的朋友。 在星启部落和英灵狼族部落共同的文化中,“朋友”并不是双方认识一下,就能够轻而易举担任的角色。 在他们的理念中,能够称之为“朋友”,即是说对方是他们认可的强者、战士、能够轻而易举交出后背,托付妻儿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而面对朋友的朋友,他们也会给予同样的尊重,相信对方对于“朋友”的严苛要求——这也是为什么泽本介绍袁安和劳拉是他的“朋友”后,作为世界第二梯队强者的编号9阿杜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原因。 因为能被英灵狼族仅剩的至高无上的“守庙战士”泽本认可的人,不仅会被授予荣耀狼神木雕,其本身还是命运与英灵狼族紧密相连的世间强者,是狼神召唤的“盟友”,不仅战斗力惊人,还一定拥有着一颗纯洁无暇的心,理应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简单来说,星启部落和英灵狼族对于朋友标准的严苛审核,会令部落中的人对于“朋友的朋友”自然而然的产生信赖感和安全感,就算素未谋面,也会当作故交一般对待。 作为英灵狼族的“荣誉战士”,袁安或许感受不深,但深知两个部落文化的,同理心本就极强的劳拉,对于三眼乌鸦的死非常悲痛。 这位还未蒙面的朋友,就这么横尸当场,眼里充满着不甘,证明死亡之时一定相当憋屈。 它从地心世界来到这里,没有族群,无亲无故,每天唯一的爱好就是在这落基山脉寻找好看的石头,再等着阿杜上来带点好吃的给它打打牙祭再陪它玩耍。 而今天,阿杜给它找了一堆“玩伴”,谁知道这堆玩伴之中,竟有将它分尸的恐怖杀手。 想到阿杜得知这个消息会产生的自责和愤怒,劳拉悲伤不急。 尘归尘,土归土。 两族文明中,所有生灵都拥有自我意识,都可能成为神明。 劳拉闭上眼,摸着三眼乌鸦的额头,嘴里开始唱诵着美妙动听的印第安圣歌。 歌声婉转动听,飘荡在空旷的恶魔山平顶,听得在场三人愣在原地。 一曲作罢,余音袅绕在三人耳边,三人看向此时双手合十的劳拉,宛若在看一位身上发光的圣女。 而神奇的是,随着歌声消散风中,那只三眼乌鸦包括额头上的三只大眼竟然缓缓闭拢,连舌头都渐渐缩回口腔。 “这应该是我们之前的考生杀的吧,该怎么和阿杜说啊?”袁安一脸苦相,看着此时睁开眼,脸上表情不太好看的劳拉,开口道。 “血液凝固的情况来看,死亡最多不过三个小时,而怎么跟阿杜说,反正我已经做了我小女人能做的事,跟他说是作为大男人的你的事,”劳拉看向袁安,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双手,“嘿!对了!你是怎么上来的!我这一路完全没有看到你!” “嘿嘿,说出来吓你一跳……” “下五门门主参见上三门大师兄,这段时间多有得罪,希望大师兄多多包涵,不计前嫌。” 没等袁安掏出尼龙布展示给劳拉看,一旁一直一脸便秘样的时天在听到劳拉美妙的歌声后终于卸下心理包袱,对着面前的袁安半跪在地,双手拱拳,低头,表情严肃。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朋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 尤其是现在这个人才凋零的后武侠时代,被热兵器时代,淘金热时代大浪淘沙下残存下来的门派本就大不如前,因此排资论辈便成了现在的武林中人差不多唯一纪念过往“武林盛世”的方式。 上三门最初是指少林、武当和峨眉,但随着时代发展,习武之人的日渐壮大,越来越多门派的天女散花,越来越多武术的推陈出新后浪推前浪,最终在元代初期变成了对于十二家“正统武功”门派的统称,但现如今只剩下陈家的剑、柳家的掌和赵家的枪。 中三门原本有丐帮、天地会和苦力团,现在可好,天地会早就被国家武力消灭得一干二净,苦力团大多完成了原始积累,要么变成地主,要么变成资本家,对于金钱的迷恋早已胜过对武术的追求,不攻自破。现如今只剩下丐帮不说,在华夏扶穷的神仙政策下,“人才”还在以指数级的速度消失。 如此现状下,生存环境最好的,竟然是下五门的人。 偷、杀、抢、骗、药。 除了杀手忤逆时代潮流早早消失殆尽之外,另外四门不说是发扬光大人才济济,但也算得上是后继有人,代代相传。 不过,就跟它下五门中的“下”字一样,江湖对它们的评价从来都是四个字——“邪魔歪道”,但凡是个正宗正派的人,都不会想跟它们有太多的接触。 事实上,如果不是当初武当的张三丰张真人在武林大会上力压群雄当选武林盟主后提出“下五门”这个概念,这些人见人恨犹如过街老鼠一般小偷小摸用毒药的“下作人”,根本就不会拥有自己在江湖中的“称谓”,根本就得不到任何武林人士的“尊重”。 而现在,武神张三丰的“面子”贯穿古今,上三门和中三门的人与他们保持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距离,而他们也因为张真人这份“开宗立派”的天大恩情,对上三门的人以礼相待,自降辈分。 简单来说就是,即使今天袁安并不是上三门两位大家的外姓大徒弟,只是上三门一个小小的徒孙,作为下五门门主的时天,也得看在张真人的面子与恩情上以厚礼相待,不能失了下五门的“体面”。 “诶诶诶,碰瓷是不是,碰瓷!”完全不知其中内情的袁安忽然见到已经摆脱自己威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天行如此大礼,也是一惊,赶忙上前搀扶。 “……刚从平衡局出来的时候听你提了一句柳伯牙是你的代理师父,但我只当你是吹牛,因为陈家和柳家都是嫡传世家,从未听说过他们会收外姓徒弟,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见识过你的武功造化,如今再听你亲口说出这件事,小辈自知失礼冒犯,还望大师兄海涵……”时天言语间充满礼数,十分认真,被袁安抓住双臂也不肯起身,只是低头。 “大家都是年轻人,搞这么多老模老样的规矩干嘛,你快起来,不就是让我原谅你吗?我就根本没有讨厌过你,何谈原谅?”眼见时天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认真,袁安稍加用力,将时天从地上强行扶起,拍拍他的双肩,“别这样了大哥,我还挺喜欢你那没羞没臊没遮没拦的样子,现在这样跟你说话反而奇怪得很。” “但是我在妈港……”时天皱起眉头,想起自己安排兄弟偷袭袁安的事。 “别但是了,如果不是你,我也找不到人帮我照看着白老爷子……而且,退一步讲,你们这些门派不门派的不都讲一个礼仪流程吗,我和陈宇以及柳伯牙都是口头上拜师,没有行过任何拜师礼,而且两个人加起来就教了我不到一周时间,我哪能这么快就当什么上三门大师兄啊。”袁安摊摊手。 “论武功论年纪论人品论两位上三门大家对你的赏识程度,只要你想,不出五年,不对,不出三年,你就能成为上三门的新任门主,我相信现任门主柳伯牙收你这个外姓徒弟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提前向你行礼并不是什么……” “诶诶诶,别别别,什么门主不门主,我啊,对你们这些江湖武林啥的完全不感兴趣,学这身本领也就是防个身,我现在就想着搞到‘编号’,然后弄明白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总而言之,咱们之前怎么相处的,以后还是怎么相处,我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人,早在冰岛我就给你宰了……”袁安摆着手,脸上充满嫌弃之色。 “你他妈说谁趋炎附势呢?老子就是看在武神的份上给你们上三门的人一个面子,你这狗逼犊子跟这儿拿着鸡毛当令箭,妈的老子还给你半跪,气死我了,看招!” 时天不仅嘴里说着看招,还使出一记明显收力的撩阴脚。 袁安会意,知道这鬼灵精怪的时天在跟自己找台阶下,也没有揭穿,只是笑笑,用右手轻轻一拍,接着左手一记轻掌挥出,拍到时天胸口上。 时天也是机灵,故意去找袁安的掌,顺着掌势故意往后翻滚了好几圈,飞出去好几米后,用体操满分的下地姿势稳稳落地。 二人没再多说什么,相视一笑中,彼此的仇怨一拍两散。 “那个,这位美女,你想知道这只鸟是谁杀的吗?”时天揉揉胸口,看向三眼乌鸦旁的劳拉,对她说,也算是对袁安说。 “你看到了吗?”劳拉回过头,看向时天,握紧拳头。 “看是没有看到,但这只大鸟的伤口,这整齐的切面,就我的见识来看,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可以办到。”时天跳到三眼乌鸦尸体旁,指着它颈部的伤口。 “哪两个?”袁安也好奇,走到时天面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刚刚只顾着找时天的麻烦还没有好好看过三眼乌鸦的尸体,而现在定睛观瞧,袁安也察觉出不对劲。 想要让一个生物头首分离,能够瞬间想到的有且只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是用绝强的蛮力将生物肉体组织扯断,但这种方式所需要的力量太过夸张,人类等级的生物还好说,但眼前这只是跟大象差不多大的夸张巨鸟,能够将它头首一瞬间扯断,所需要的力量简直是“超自然事件”,根本没必要去考虑这个可能性。 而第二种就好办很多——工具。 这种工具可以是大型切割机,可以是绞肉车,可以是机械手臂,可以是各种各样人类文明最高端的工业产物。 当然,也可以是特殊人类强者们使用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恶魔山顶山高八百米,是一块孤立的火山花岗岩,没有任何人工上山的道路,因此可以排除人类工业化的器械。 大名鼎鼎的侦探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剩下那个就是正确答案。 眼前这具尸体的创伤面十分整齐明显是利器所为,从好的方面来看,至少说明三眼乌鸦死之前毫无痛苦,但从坏的方面来看,制造如此凌冽渗人伤口的人类,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强者。 而是绝世高手。 “第一个,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隐退江湖,三十几岁就突破剑气境界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华夏第一剑神,陈宇。”时天说着话,意味深长的看向袁安。 “不可能,别说陈宇师父不是这种人,就算他真的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不现身来见我?”袁安拼命摆手,否认这个说法。 “如果不是陈宇,那就只剩下另外一个兵器大师,上三门的另外一个门户,一杆百年紫皮铁匠木红缨龙吞枪使得出神入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枪神’赵子龙嫡传后代,‘赵家神枪’现任掌门赵双燕,不过……”时天扶着下巴,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袁安赶忙凑上前。 “不过据传赵双燕多年以前就确诊了帕金森综合症,别说拿枪,连拿双筷子夹菜都费劲,而我记得当时继承赵家神枪的新任掌门‘赵安生’仅仅才十四岁,到现在最多不过十八出头,区区十八岁,怎么可能有这种水平的枪术……”时天皱皱眉,心中涌出莫名其妙的不安。 “……”袁安没有说话,只是咳嗽一声,抬头挺胸。 “我知道你也年轻,但是内功修炼跟外家兵器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东西,就算天纵英才是天生的绝世高手,想练成一门兵器,练到能够将如此巨物瞬间斩头的地步,没有个十年也得有八……但满打满算,从赵双燕退隐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四五年光景,这位赵家新任掌门能练到这个水平,说不定……”时天看着袁安焦急的样子,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说不定他枪走偏锋,为走捷径,遁入邪道……如果是这样,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如此杀伐果断的宰掉这只巨鸟,心已成魔之人,是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 “那你看我能揍得过他吗?”袁安拱起自己的肱二头肌展示。 “你们这种级别的人,胜负往往只在一瞬之间,而你心地比较善良,可能会下意识留手,因此真要打起来,我觉得他的胜算更大……”时天认真分析道。 “那加上我呢?” 劳拉说着话,蹲到地上,伸出手放在花岗岩地面上。 只轻轻一握。 劳拉手下的花岗岩碎成粉末。 张开手,一些亮晶晶的东西从她的指缝中钻出,落到地上——那是因瞬间的巨大压力而被挤压形成的钻石粉末。 “……好一位神力女超人,打死十个他都够了。” 时天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双手竖起大拇指。 “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下山……事先跟你们两位讲一下,这只三眼乌鸦是下面那位编号9的朋友,等下下去后你们可千万不要乱讲话,我不确定他知道三眼乌鸦死讯后会做出什么事,如果他发狂,我们一定要合力拦住他……”袁安从地上捡起两块沾血的宝石,扔给劳拉一块。 “桥豆麻袋!”一直沉默的服部天藏突然举手,有些诧异的问道,“既然知道他会生气,那为什么不选择隐瞒这件事,避免节外生枝,我们悄悄捡一块没有血的石头下去得到通行证就去下一关,不是更好吗?” 听到服部天藏的话,袁安看看劳拉,而劳拉也看看袁安。 很明显,这番话解开了为什么阿杜说这次考生通过的几率超出他预期的原因。 看样子前面肯定有不少考生都是捡了这个现成的便宜,没有跟三眼乌鸦缠斗,爬上山捡了石头下山领了通行证就走。 这种行为很正常,劳拉和袁安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但他们永远也不会选择这么做。 因为。 “我们和下面那位编号9阿杜也是朋友。”袁安开口。 “朋友之间,没有隐瞒。”劳拉补充道。 ———————————————————————————————————————————————— “你也不给我带一块,没有考虑过我也想玩吗。” 恶魔山脚下,劳拉想起刚刚袁安跳下恶魔山在空中飞腾的场景,气鼓鼓的一拍袁安后背,给他拍得一阵踉跄。 “劳拉姐姐,就算给你带,你这身体都快四百斤了,材料也不够啊。”袁安摇摇手中的尼龙布,回过头抱怨道。 “你还说!”劳拉嗔怒道,举起手几步上前,又想袭击袁安。 可刚走到袁安身后,她的手停在空中,整个人凝固住。 而袁安也屏气凝神,皱紧眉头。 因为不知何时,阿杜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此时此刻正背着手满脸微笑的说道:“作为考官,我出来散步不小心‘提前’遇到考生让他们通过,也不算违反规定对吧?” “……不,不算,谢谢阿杜考官……”袁安抬手看看表,只剩下三十秒,的确,如果用正常速度走到小木屋,时间是肯定不够的,阿杜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能搞优待,但如今的做法也让袁安心里一暖。 而他妈就离谱的是,袁安心里越暖,想到等一下要跟阿杜讲的话,身体就越难受。 “怎么样,上面那只三眼乌鸦挺厉害的对吧,我平时有事没事就会跟它玩摔跤,玩捉迷藏,别看它只是只鸟,但可精明着呢,还听得懂人话,前些天跟他说我要找人陪它玩的时候它高兴得在落基山脉绕圈飞了好久好久……等等,等一下……” 阿杜说着说着,忽然看到了袁安四人手里拿着的漂亮石头,脸上笑容渐渐凝固,脸也慢慢垮了下来。 毫不意外,接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四周的气温极速下降。 “麻烦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这些石头上,会有这么多‘阿三’的血迹?”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宴会 天上的鸟儿感觉到异样,停止了歌唱,飞速回家加盖巢穴。 刚想出门觅食的壮年松鼠刚出洞穴就觉得胸口一凉,躲回家中盖紧松叶强迫自己睡觉。 远处密西西比河支流中的鱼觉得无法呼吸,也都跳出水面,大口喘息。 甚至,连一向最守循规蹈矩的蚂蚁大军都没了章法开始在地上乱跑。 “他会不会打得一时兴起觉得不解气,顺便给我们都杀了?”时天牙关微颤,下意识躲到袁安身后。 “应……应该不会……毕……毕竟是考官,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吧?”袁安看着前方的场景,也有点瘆的慌。 不出意外,编号9阿杜听到这个消息后,自责和愤怒令他瞬间红了眼,失去理智一般冲向恶魔山。 而出乎意外的是,阿杜并没有往山上跑去查看三眼乌鸦的情况,而是左一拳右一拳的,开始击打面前那座恶魔山。 一开始还好,众人只觉得阿杜是在发泄怒火,这股气一出或许就会消停下来。 但到了现在,二十分钟过去,阿杜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眼看着已经将这花岗石制的恶魔山打出了一个恐怖的大洞。 看那样子,就好像是…… 好像是要打穿整座恶魔山一样。 “这样下去不行的吧,他手上都流血了,”劳拉捅捅袁安的腰眼,“坏消息已经讲了,你快去告诉他好消息啦。” “安慰人要讲求抑挫顿扬,先让他挫个够再说吧,不然这玩意带给他的惊喜可能不太够……”袁安看着时天背后背着的包袱,皱皱眉头。 “罗里吧嗦,我看你就是害怕,还是不是男人。”劳拉猛的一拍袁安后背,巨大的力量将他拍得胸口发闷像要吐血,顺势向前翻滚好几圈卸掉力量后才停下来。 这个恐怖的怪力女。 袁安揉着泛红的后背,走向洞穴,看着里面闷声不响制造着恐怖动静的阿杜,咳嗽两声,右手扶着洞穴口的岩壁,左手挠挠脸,开口说道:“阿杜……三眼乌鸦的尸体不方便运下来,所以我们用那些它收藏的漂亮石头将它埋进了那棵大树里,那位霓虹忍者服部天藏还用自己的独门手艺把尸体简单缝纫了一下,算是给三眼乌鸦留了一个全尸,造了一个墓碑……” “是吗,谢谢你们。”很意外,阿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勃然大怒,语气十分冷静,但是他虽然说着冷静的话,脸上却毫无表情,压根就没有停下手里动作的样子,继续挥拳。 他的每一拳都裹挟着身体能够调动的所有真气,用全身的核心力量挥出,打到现在明显已经有些乏力,拳头也渐渐失去真气保护开始破皮出血,这样下去不知是会先把拳骨打到骨折粉碎,还是先真气尽失,力竭而死。 “够了……”袁安看到阿杜这副模样实在于心不忍,冒着跟他打一架的风险跳到阿杜身后,用手抓住阿杜的肩膀,稍一用力,阻止他继续挥拳。 “……亚当答应过我,只要我协助完成这次考试,他就会使用‘力量’为阿三创造出一个地心通道,将阿三送回地心世界……原本这场考试倒计时一结束,阿三就能回家了,为了这一天,它整整等了一百年,孤独了一百年,逃避了人类一百年,隐藏了自己一百年……”阿杜其实早已经累得使不出力气,被袁安这么一拍一拦,顺势躺在地上,看着黑黝黝的洞穴上方,恶魔山顶那棵大树的方向。 “……”袁安蹲下,背靠在一旁墙壁上,默默聆听。 “是我改变了它对人类的偏见,让一向见到人类就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它开始喜欢人类,开始愿意和人类相处,甚至在听到我要给它找一堆有趣的人类玩伴跟它玩‘守卫财宝’游戏时,高兴得像个小孩子,抱着我飞了好几圈……” “我早就应该想到,来参加编号考试的人什么都有,能够杀掉它的大有人在,但或许是我老了之后心软看不得他这么寂寞,又或许是我错误的判断了这次‘三编号’考试的整体实力,总而言之,是我害死了他……” “它是一个骄傲的战士,死在战斗中我本不应该为他伤心,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阿杜说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到地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阿杜想起了很多事,与三眼乌鸦相处的点点滴滴化为一颗颗眼泪在他的面前滚动播放。 不用阿杜细说,袁安就能感受到他和三眼乌鸦之间那种无法明说的羁绊。 一个是遗失的星启文明最后一位大祭司,身上担负着整个星启文明的厚重历史。另一个是从地心世界流落到地面,无亲无故,想要逃出这个穷凶极恶的人类世界重返家乡的孤独之鸦。 他们都是不同意义上的独行者,在相遇的一瞬间便能惺惺相惜,结为伙伴。 而现在,只因一念之差,一人一鸟天人相隔,阿杜的伤心和悔恨完全不难理解。 但是。 “……我知道你和它关系匪浅,不过,先别这么伤心,刚刚大家都被你吓到,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个好消息。”袁安挠挠脸,看向阿杜。 “什么好消息?”阿杜转过头。 “在埋葬三眼乌鸦的时候,时天——我的朋友,也是神偷门的掌门人,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小毛贼旧习不改,趁着大家搬运尸体的时候,悄悄钻进三眼乌鸦的尸体中,想要找什么‘内丹’……等他出来时候,内丹什么的没有找到,但是手里却捧着一个蛋,”袁安伸出右手向着洞穴入口处挥手,左手拱起放在嘴边大喊,“时天!” “来嘞!”和众人一起围到洞穴前的时天听到袁安的呼唤,将背后的包袱小心翼翼取下,连着包袱一起捧着里面那颗白里透红宛若两个篮球一般大小的蛋,脚不沾地的跑到二人面前,摆了一个京剧武生的姿势,煞有介事的弯腰说道,“二位,请看蛋!” 地上的阿杜见到这颗巨蛋,那黯淡无光的眉目一瞬之间恢复神采,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这这……”阿杜不知道该说什么,颤抖着双手,想摸,又不敢摸。 “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颗蛋是三眼乌鸦在临死前‘制造’出来的,因为我在它的体内没有看到任何内脏器官,只有这颗被重重怪肉包裹的‘蛋’,我想,就跟那传说中的凤凰一样,这只三眼乌鸦大概也拥有这种类似于‘涅槃重生’的能力,能够在死亡之前将身体的所有能量瞬间聚拢,创造出这样一颗能使它再次重生的蛋!”时天双手向前一伸,将那颗蛋放到阿杜面前。 “是吗……想不到阿三还有这样的能力……”阿杜说着话,终于伸出双手抱住了那颗蛋,随即眼睛一亮,眉眼舒展,大喜过望的吼叫道,“它动了!它动了!它在里面动了!你们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那表情,那神态。 就像是第一次感受到老婆胎动初为人父的白痴老公。 “……” 袁安,时天和刚走进洞穴的劳拉等人皆是沉默不语,看到原本逼格满满的“编号9”如此模样,想笑又不敢笑。 “咳咳……”阿杜也自知失态,赶紧将蛋放回包袱中,系了个能够通风通气的活扣,小心翼翼的用左手拎着,吹了吹血肉模糊的右手,从屁股荷包中掏出烫金的‘通行证’,随即缓解尴尬的咳嗽几声,开口说道,“考试时间正式结束,请刚刚成功取得三眼乌鸦宝石的考生站到我面前来。” “是!”眼见阿杜恢复正常,众人十分高兴,纷纷站成一排。 “所谓‘考试’,并不是为了‘训练’,而是为了‘选拔’。平衡局只会选出最强最合适的精英成为‘编号’,执行维护世界平稳的任务,而在场的四位,你们拥有探索未知的好奇心,解开未知的智慧和无比强悍的体能,都是通过我考核的勇者,现在,我仅代表平衡局,向各位颁发下一关的通行证。” 阿杜说着会对每一个通关者说的官方说辞,将手里的通行证一张一张递给袁安、劳拉、时天和服部天藏。 四个人能走到这一步虽然算不上千辛万苦,但也算是路途漫漫困难重重,亲手拿到那象征成功的金卡的瞬间,关于参加这场考试的目标和实感再一次被确认,一时间都有点百感交集,说不出话来。 “不过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编号考试的惯例是一关还比一关难,你们手里这张通行证上写着下一关考试的地点,从现在开始的二十四个小时是你们自由活动的休息时间,二十四小时后,你们有十二个小时时间到达通行证上所写的‘考点’,而你们下一关的考官‘编号10’就在那里等着你们,祝各位,考运亨通。”阿杜满脸微笑,向四人点点头,将手放在胸口,这是星启部落对“勇者”们才会使用的说话方式。 “……话说,这第二关开局就直接把考点告诉我们,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接下来我们会遇到的那位王八蛋考官,已经准备好一出大戏好好玩死我们?所以根本不需要搞这些有的没的?”时天看着烫金通行证上的地方,咂着嘴。 “妈的,乌鸦嘴,不会说话别说,呸呸呸。”袁安用金卡敲打时天的头。 “不过时天说得的确没错,给二十四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再给十二小时的通勤时间,证明这前面的三十六个小时根本就是拿给我们‘休息’用的,如果按照阿杜考官‘一关比一关’难的说法,给足三十六个小时休息时间,接下来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止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理上的……如果提前有所准备的话……”劳拉也扶着下巴,认真分析道。 “米娜桑,按照你们华夏的说法,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虽然和时天先生一见如故聊得很投机,但我们忍者一向独来独往,接下来便不再陪同,下一个考点见。” 服部天藏说着话,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往地下一扔。 一股白烟瞬间冒起又瞬间消散,而伴随白烟消散,服部天藏也踪影全无。 在场几人都是五感敏锐的高手,竟无一人看出他是怎么办到的。 “哼,瞧瞧这装逼犯,既然跟我聊得投机,结伴而行也不算什么,这人与人之间啊,本来就是讲个交情,讲个缘分,什么独来独往这种不近人情的说辞,听起来就火大,你说说袁安,有这么做朋友的吗?”时天转过头,右眼没动,摇晃着手里的金卡,左眼跟袁安使着眼色。 袁安立马会意,非常自然的接嘴道:“是啊,我认为朋友之间就不能像这样保持距离,有所隐瞒,有所忌讳……就好比刚刚我们帮阿杜安葬三眼乌鸦,又冒着被他迁怒的风险告诉他实情一样,所谓朋友就是应该像我们坦诚相待,彼此交心,不能藏着掖着,有啥说啥,有一说一,对吧劳拉?” 袁安转过头看向劳拉,而聪慧如劳拉早就听出这二人想干嘛,只是完全没想到会波及自己,此时被袁安突然一问,俏脸一红,但也不好意思拆穿二人的鬼把戏,只是硬着头皮接话道:“是啊,朋友和恋人一样,都是双向奔赴才有意义,如果对方不拿自己当朋友,我们舔着脸去认……反正啊,反正我是做不到……” “够了够了打住打住打住……” 阿杜伸出手,眉头紧皱,感觉手上的蛋好像变得沉重起来。 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将蛋平举到身前,看向三人,开口说道:“你们有二十四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今晚就别走了,一来我要为英灵狼神族的守庙战士泽本接风洗尘,二来我要庆祝阿三的涅槃重生,这两件大事足以让我开一场戴蒙村前所未有的热闹宴会,到时候我会打开我的私人地窖,将这些年我收集的山珍海味美酒佳酿通通拿出来招待你们……” “原则上,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不允许告诉你们有关平衡局的,关于编号考试的任何信息,但是。” 阿杜长舒一口气,笑了。 这一笑,笑得在场三人眼前一亮。 “如果你们能将我灌醉,到时候我说了什么,我记不住,平衡局当然也管不了,是吧?” “是!” 三人异口同声,大叫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扳手腕 戴蒙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举行过如此规模的宴会。 在阿杜的电话指示下,手里持有金色烫金通行证的人都变成了戴蒙村的“贵客”,而阿杜也跟每一位过关的考生说过,戴蒙村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会解除“闭关锁村”的政策,为他们提供最顶级的接待服务,二十四小时后还会安排一趟飞机将还在戴蒙村停留歇息的考生们送到下一个考点。 如此优待又方便的条件,挽留住一半的考生在戴蒙村落脚。 而阿杜回村后也第一时间用村里的广播邀请这些考生来参加夜晚他会举行的盛大宴会。 戴蒙村原本就是星启部落的后裔,而星启部落是印第安玛雅文明中最先进的那一只部落之一。 这个“先进”不仅指的是战斗力、星相学、科学水平农业水平工业水平,还指的是他们最擅长进行的超高水平的“聚会”。 印第安文明本就是崇尚亲近大自然,崇尚人与人的紧密联系,在那个没有网络没有电力没有娱乐活动的时代,辛苦的劳作出外捕猎一天后,围坐在巨大的篝火周围喝酒吃肉唱歌跳舞听大祭司讲故事,便成了印第安人们唯一的娱乐活动,成了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论到举办宴会,论到烘托气氛,论到载歌载舞,论到爱热闹,印第安人敢说自己是第二,没有哪个种族敢认自己是第一。 这种前提下,戴蒙村的村民们在听到大祭司要举办宴会,款待远古盟友“英灵狼族”老友的消息时,哪怕是已经走不动路的九十好几的爷爷奶奶都颤颤巍巍出了屋子,去到戴蒙村正中间宽阔的“星启广场”上,或是带上自家陈酿的美酒,或是带上美味的腊肉,或是带上家里的彩灯,用自己的方式为这场宴会做出贡献。 在这样全村出动的情况下,星启广场很快被布置得像模像样。 圆形广场张灯结彩,正中心是一个堪比一栋房屋的夸张篝火,篝火旁围着上百张大大小小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山珍野味、自制饮料、陈酿美酒、天然水果和新鲜的自种蔬菜。 数量极其夸张,是阿杜打开村里食物仓库紧急调动出来的,只是戴蒙村的村民绝对吃不了这么多,但对于还在村里的平衡局考生们,这种分量只能说刚刚好而已。 在村里广播反复播送宴会消息下,戴蒙村全体村民和还停留在村子里的考生陆陆续续,全都聚集到了星启广场上。 煮肉煮酒的大锅缓慢支起,烧烤用的铁架木炭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厨师们换上统一的衣服蓄势待发,人群三五成堆聚在一起抽着大烟喝着烈酒,有说有笑有唱有跳,只等着不知踪影的阿杜现身,点燃中心广场的篝火,宣布宴会的正式开始。 人多了,等久了,总是会有些无聊。 而人一多,想要煽动情绪烘托气氛的最好方式,就是玩游戏。 善于各种团建游戏的村民们自发的拿出家里珍藏的“宝物”作为奖品,开始在广场上开展着各种各样的游戏。 抢椅子、拔河、掷飞镖、射箭、相扑、踩气球、打老鼠、纸牌、麻将等等等等。 而最紧张刺激最热闹最受人欢迎的,还属印第安传统节目,最能体现男人血性的最直观感受力量的比赛——扳手腕。 星启广场的东北角,戴蒙村警察局局长星群双手抱在胸前,站在特制的“手腕台”右边,昂首挺胸的看着围观的众人,带着戏谑的语气笑嘻嘻的“嘲讽”道:“我们好歹也是战斗民族的后代,每一次扳手腕比赛都让我这样一个已经四十好几的小老头制霸,‘阿布卡’每次作为奖品的金葡萄酒我都快喝吐了,戴蒙村的年轻人到底都去哪里了?今天来参加宴会的还有外村的人,看看你们这出息,被他们这一瞧,还以为我们戴蒙村后继无人,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嘘……” “王八蛋怪力王。” “浪费粮食的大肚汉!” “我出来的时候悄悄在阿布卡的‘奖品’里撒了尿,看你敢不敢喝。” “真有本事出去参加电视比赛啊,在村里耀武扬威干什么!” “黑炭鬼!” “屎!” “嘘……” 围观的村民们笑骂着起哄道,纷纷喝着倒彩。 村里每年到了“星启节”都会举办这样的扳手腕大赛,而每一次的剧本都是村里的年轻后生们龙争虎斗后,星群跑出来秒杀亚军夺冠,这种场景他们实在看过太多次,甚至已经有点看腻了。 作为戴蒙村警察局局长,星护守卫战士团老大,身份仅次于大祭司阿杜的星群受到戴蒙村上上下下的无比尊敬,但作为整天靠打压年轻人为乐,在扳手腕大赛上耀武扬威的老逼灯,戴蒙村的人无不“嫌恶唾弃”,每一次都巴不得有人能够出现好好教训星群一顿,杀一杀他那嚣张的锐气。 而今天,星群可算倒了霉。 错就错在,他洋洋得意下,接下来说的这句话。 “听大祭司说,这次我们款待的‘贵宾’,几乎每一个都是世间的强者,论打架我可能不如你们,但论到扳手腕的话,也不知道这些强者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上来跟我试一试啊?”星群挤眉弄眼,扫视着人群中的陌生面孔,拍拍自己的肱二头肌,将胆量两个字说得极重,气焰十分嚣张。 为了防止围观的人听不懂他的星启印第安语,他还用中文和英文又说了一遍,挑衅意味十足,整活儿能力极强。 在这番话的煽动下,围观的村民们也下意识远离人群中的那些考生,不仅如此,他们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考生们,仿佛也是在问:你们真的大祭司说的那么强吗? 明知道是星群配合村民们故意起哄“搞事”的配合,但这场热闹派对的氛围已经煽动到这个节点,考生们如果不下场,就是完全不给编号9面子。 看着手腕台背后桌子上放着的那瓶扳手腕大赛的奖品——一瓶液体颜色是金色的葡萄酒,很好奇它味道的“围观群众”袁安刚想举手自告奋勇的凑凑热闹,却听见背后一声雄厚的英文叫喊:“我来!”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看去,村民们也自觉闪到一边。 众目睽睽下,一个一米九几,穿着黑色背心,一头黄色短碎发,戴着一副墨镜,露出来的手臂肌肉像是石雕一般充满艺术气息,身材强壮劲爆的米国白人嘴里叼着雪茄走出人群,走到手腕台右边,露出那口洁白如雪的牙齿,满脸和蔼笑容的看着星群,很有礼貌的说道:“我来试试可以吗?” “那是当然可以,热烈欢迎,”看看神秘男人那副好似从古希腊神话中走出来的天神躯体,星群皱皱眉,他自己的身材也不差,所以心里很清楚要练成如此“好看”的水平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但所谓输人不输阵,扳手腕从来都不是一个比身材的游戏,而单论力气而言,星群有着足够的信心,因此将手放在手腕台上,拱起,看着面前的背心巨汉,叫阵道,“瞧瞧是你这健身房的死肌肉厉害,还是我的活肌肉厉害。” “哈哈哈,我从来不去健身房的。”背心巨汉说话十分爽朗,也是将右手放在台上,但左手却没有去抓手腕台上的承重把,而是悬空,拿着那根雪茄。 “你,不抓承重把?”星群的眉头越皱越深。 不抓承重把,意味着对方根本就不会借助肩膀的核心力量,只单纯想用小臂来跟自己决一胜负。 开玩笑?这瞧不起人也得有个限度吧? “没事,就这样,反正很快就结束了。”背心巨汉笑笑,抖了抖雪茄的烟灰。 “……我跟你讲,海口夸得越大,输了之后脸就丢得越大。”星群收起嬉皮笑脸,这种被轻视的感觉令他认真起来,目光炯炯,盯着背心巨汉,握住他的手。 背心巨汉的那掌并没有星群想象中的那么坚硬如铁,甚至还有些细嫩和温暖,根本无法想象这种手的主人能有多大的力气。 所以,虚张声势? “加油啊大汉!” “干掉这个黑炭鬼!” “加油加油!” “不要丢脸啊星群!” 围观村民叽叽喳喳分成了两派,一派想看星群吃瘪,一派想要星群维护戴蒙村的荣誉,一时之间现场气氛达到了顶点,而作为这场手腕大赛的举办者也是裁判的,名为阿布卡的白发老翁也从奖品桌后走出二人面前。 在阿布卡握住二人手的一刹间,现场也变得鸦雀无声。 “右方,来自戴蒙村,天生的怪力王,至高的守卫战士,星群。” “左方……”阿布卡张开那双被白色浓眉掩盖住的眼,看向背心巨汉。 背心巨汉会意,轻声道出自己的姓名和来历:“加利福利亚,我叫莱特·施瓦辛格。” “来自加利福利亚,神秘的白色巨人,宛若神话中的超级英雄,莱特·施瓦辛格!” 阿布卡的声音抑扬顿挫,跟拳击台上的报幕员一样专业,将众人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三、二、一。” “开始。” 随着阿布卡大叫着放开双手,比赛正式开始。 星群没有任何试探,在听到哨令的一瞬间,直接抓住承重把,右手猛一使力。 使力? 力呢? 星群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 围观众人瞪大双眼,看着手腕台上奇怪景象。 只见那位来自加利福利亚的莱特·施瓦辛格,并没有将星群的手腕扳向自己那边。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将身体因过度发力而紧绷的星群举了起来,举到了空中。 “你的关节撑不了多久,所以为了你的健康着想,还请你松一下手。”微笑着,莱特说完这句话,“拎”着星群离开手腕台,又是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挥。 现场只有星群能够确切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有多么夸张,听到这句话后星群瞬间放弃抵抗,任由男人将他在空中挥了个三百六十度,然后落到原地。 “……” 现场雅雀无声。 星群有个一百八十多斤,能将这种重量的人把玩棍子一般翻滚。 他的实际力量,到底有多大? 除了一个女人之外,在场其他人脑子里都冒出这个同样的问题。 “这算是我赢了吧,阿布卡老先生?”莱特将雪茄放回嘴里,回过头看向目瞪口呆的阿布卡。 阿布卡茫然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星群,而星群也很服气的点点头。 而随着星群的点头,人群也爆发出阵阵的惊叹和欢呼。 刚刚莱特明明有一万种可以伤害星群的办法,但却好言提醒不说,还用一种能让所有人都佩服的方式结束这场比赛,戴蒙村本来就尊敬强者,何况这种德智体美劳五修的狠人,掌声尖叫声哨声不绝于耳,派对的气氛也达到高潮。 冠军已经毫无悬念,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阿布卡走回奖品桌旁,刚想把上面的金葡萄酒拿起来。 “等一下。”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打断了众人的喧闹。 袁安瞅着身旁举起手满脸跃跃欲试的劳拉,不由自主从隔壁大叔的零食包中又抓出一大把戴蒙村特制的土豆薯片,一脸看热闹的兴奋。 星群也看到了是劳拉,揉着疼痛的手臂,满脸诧异道:“杰西卡教授你这是?” “这游戏不是人人都可以参与吗,我也想来玩玩。”劳拉说着话,一甩马尾辫,走出人群,满脸微笑盯着莱特。 莱特上下打量劳拉的打扮,想起父亲交代过的事,眼前一亮,不由开口说道:“你是劳拉家的……” “没错,我母亲告诉我,遇到施瓦辛格家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狠狠教训一顿。”劳拉活动活动手腕,扭扭脖子,看着莱特,脸色不善。 “这么巧?我父亲也告诉我,遇到劳拉家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有多远躲多远。”莱特笑笑,将雪茄扔到地上,踩熄,吐出一口烟圈后,轻言细语的说道,“上一代的仇恨没必要转移到下一代来,我们意在切磋,点到即止?” “少废话,滚过来!” 劳拉站在星群原先的位置,将右手手肘狠狠砸向手腕台上。 在众人仿佛看科幻片的眼神中。 将钢铁铸造的手腕台。 砸出一个恐怖的凹坑。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争斗 公元12世纪,奥地利著名的哈布斯堡家族族长鲁道夫在一次出外探险时无意间在深山密林中发现了一支原始部落。 这支原始部落很奇怪,明明食物资源相当短缺,不少人每天只能喝点稀饭吃点青菜,但是部落中的男女老少个个无不身强体壮,肤白貌美,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每个人都好似从神话故事中走出来的一样健美、俊美、优雅、帅气。 奥地利最流行的宗教是天竺教,而据密林附近的村庄中流传的民间故事,这片密林原本是帝上制造人类和天使的地方。 据传,在造物的第六日,帝上说:“地要生出活物来;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 于是,帝上造出了这些生灵,使它们各从其类。 帝上看到万物并作,生灭有继,就说:“我要照着我的形象,按着我的样式造人,派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地上爬行的一切昆虫。” 于是便按照自己的相貌捏造了人类。 经书中并没有说天使创造的具体时间,所以在这支原始部落被目击的事件偶有发生后,当地渐渐有了这样一个传说:因为天使是一瞬间就被创造出“千千万万”的,要完成这样的工程量,会设立星期天为“休息日”的严谨的帝上肯定需要“训练”,因此在创造协助他管理人类的天使之前,帝上曾经花了不少时间“练手”,而这支原始部落,就是正儿八经创造天使之前的“练习品”。 所以当地人,也称呼他们为“半天使部落”。 他们无法上天享受神格,只能流落人间。他们也无法也人类相处,因为他们自负自傲瞧不起软弱无能的人类。 渐渐的,随着这片本就山路崎岖七转八折的深山密林导致误入之后失踪的人口越来越多,大家也开始将这些人的失踪归咎于这支半天使部落。 关于他们传说被慢慢魔改,而他们也被妖化成一群因为无法成神而愤怒到开始用吃人来报复帝上的怪物。 鲁道夫是个大野心家,他向来清楚宗教不过是维护统治的一种工具,因此他并没有因为这种虚头巴脑的传说吓住。 亲自接触这支部落的部民后,他发现这群人虽然过着简朴原始的生活,但部落却有很深的礼仪规矩,他们的行为举止优雅、谈吐大方得当,如果不是身上穿着过于原始的自制动物布衣,露出那充满野性的肉体,简直就像是欧洲的顶级贵族。 而更有意思的,还是他们作为战士的恐怖“天赋”。 明明只吃很少的东西,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力量,每个人都是健步如飞,力能扛鼎,以一敌百。 哪怕一根普通的木棍,在他们手里也会变成威力堪比攻城车的大杀器。 不仅如此,他们的学习能力还相当惊人,明明没有饲养马匹也没有骑马经验的他们,在接触到鲁道夫随行护卫团骑过来的战马后,几乎是一瞬间便领悟了骑马的诀窍,在密林间毫不费力的驭马疾行。 而几乎每天都会进行的摔跤和打斗等“游戏”,更是说明了他们骨子里天生的战斗血性。 他们的祖先到底是谁,他们的来历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天生便如此强壮俊美,因为部落中没有任何文本记载而大祭司又患上老年痴呆已经无从得知,而鲁道夫也毫不在意。 心中狂喜的他只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给这群人提供足够的食物,搭配上凶悍的战马,再披上厚重的骑士铠甲。 十年。 不。 五年。 只要五年。 这支重装骑兵一定会成为整个欧洲战场令人闻风丧胆的噩梦。 而哈布斯堡,也一定会成立自己的王朝,他也必然留名千古,成为一代千秋帝主。 野心家最大的优点就是执行力与不择手段。 半天使部落的部民们热情好客,在部落中留宿的几天中,鲁道夫半句话也没有提过要招纳他们,只是将自己随行携带的物资倾囊相赠,与他们喝酒吃肉打成一片,还送了好几匹战马给他们作为礼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想要跟他们作为永生永世的朋友,保持这份珍贵的友谊。 临走之前,鲁道夫甚至还承诺,每一年他都会带着大量外界的物资来看望他们,这份“无暇”无私的友谊令半天使部落的所有人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与鲁道夫依依不舍的含泪分别。 谁知道,就在鲁道夫“离开”的那个深夜,半天使部落燃起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火。 大火势头从部落四周燃起,伴随着当晚忽然吹起的大风,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瞬之间就将整个部落付之一炬。 部民们都是爬山过海如履平地的人类强者,第一时间跑出了许多人,但也有不少人被困火海,情况万分紧急。 关键时刻,是鲁道夫率领家族卫士带着水车拍马赶到,扑灭了大火,还从火海中救出了不少部民。 看到这儿,想必你也知道了。 火当然是鲁道夫放的。 这一场大火后,鲁道夫“悲痛”的帮助半天使部落清理灰烬残骸,又十分隆重的为大火中阵亡的部民们进行了欧洲最高规格的葬礼,钱大把大把的烧。 众所周知,“恩”这个字是人性的优点,也是弱点。 荆轲报太子丹之恩可以上到始皇大殿刺杀秦天子。 豫让报恩可以用漆疮烂身体,吞炭弄哑声音,残身苦形,使妻子不识只为刺杀那位杀掉与自己有知遇之恩智伯的赵襄子,留下“士为知己者死”的千古名句。 王佐报岳飞识才之恩可以面不改色自断右臂策反陆文龙。 半天使部落虽然没有历史,但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英雄豪杰。 因此,根本就不需要再过多的游说,当鲁道夫提出要带他们回到文明社会给他们安置新家,但“代价”是想让他们帮助自己成就一番大业的时候,这群本就天性好战原始战士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到了出发之际,鲁道夫想为这支虽然贯有“半天使部落”的外号,在却没有官方叫法的部落取一个名字。 询问之下,部落长老告诉了鲁道夫他们部落一个古老的称谓——暗黑田野上的耙地者。 奥地利的官方语言是德语,而用德语读这句话,读出来即是“施瓦辛格”的音。 因此1272年,半天使部落成为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家臣”,正式命名为“施瓦辛格家族”。 1273年,哈布斯堡公爵鲁道夫一世当选德意志国王。 1278年,正如鲁道夫预测的一样,只用了五年,他便在施瓦辛格家族的帮助下成为了欧洲历史上最强大统治领域最广的王室,开始了哈布斯堡长达640年的统治生涯,统治过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王国、奥地利大公国、奥地利帝国、奥匈帝国——史称“哈布斯堡王朝”。 施瓦辛格家族也被诸多传说奉为“战神世家”。 到了20世纪,奥匈帝国解体,哈布斯堡家族因为近亲结婚和乱伦导致的后代问题迅速衰落消亡,再加上热兵器时代正式开始,已经被现代文明归化的施瓦辛格家族也迅速隐藏自己,直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但是消失归消失,施瓦辛格家族的人不仅拥有犹太人一般的大脑,还拥有天生的健美身材,到了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到了哪里都会发光发热。 这些年,他们的家族成员深谙“闷声大发财”的道理,遍布世界各地,早已厌倦战争的他们如今过着悠闲自得的现代生活。 他们的现任族长,那位阿德德·施瓦辛格更是从健美圈杀出,用那副古希腊神话一般的身材征服了整个世界,健美冠军,票房冠军,加州州长,一个男人能够办到的所有困难成就,他通通拿了个遍,过着全世界最幸福的生活。 拥有这样传奇的世家做背影,外表相貌如此天造还多金的完美男人,理所应当,便是各路美人所倾心的对象。 而其中,当然也有劳拉的母亲,劳拉·克劳馥三世。 “对了,我父亲跟我说过,如果来参加考试时不小心遇上四代劳拉也就是你,而你一定要找茬的话,让我带句话给你母亲……”莱特·施瓦辛格耸耸肩,也将手放到手腕台上,但这次,他抓住了承重把。 “带你妈个头。”劳拉罕见的爆粗口,右手抓住莱特的手。 围观的村民基因中都有属于战士的嗅觉。 虽然眼前是巨人与美女这样怪异的,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组合,但他们还是嗅到了空气中那股势均力敌的火药味。 何况刚刚劳拉还用手肘将那个纯铁制造的手腕台砸出一个大洞。 一边是将星群像皮球一样轻松拍打的天神壮汉,一边是拥有魔鬼之力的火辣美女。 袁安相当兴奋,一把又一把的从隔壁大叔那里抓土豆片塞进嘴里,抓得大叔满脸不悦。 而在场众人也跟袁安一样,屏息凝神,准备观赏这场世纪大战。 “阿布卡老先生,可以开始了吧?”劳拉很守规矩,并没有发力,而是回过头看向裁判阿布卡。 她才不屑玩那些阴招,她只想让施瓦辛格家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下丢脸。 “啊啊,对……”阿布卡大爷瞬间恢复清醒,呼吸不由得加快,上前几步,握住二人的手。 “左手方,来自米国加州的神秘巨人,莱特·施瓦辛格。”阿布卡报完幕,看向劳拉。 “劳拉·克劳馥,鹰国伦敦。”劳拉死死盯住莱特。 “右手方,来自鹰国伦敦的雾之女超人,怪力无极限的劳拉·克劳馥!” 感受着面前两双宛若钻石般坚硬的双手,阿布卡也不免有些激动,颤抖着开口。 “三、二、一。” “开始!” 阿布卡松手。 众人停止呼吸。 劳拉发力。 莱特也跟着发力。 就两秒。 或许更少。 二人并没有分出胜负,而是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钢铁铸造,焊死在地上的手腕台,就在二人发力的一瞬间,突然像是被液压机猛然挤压,土崩瓦解,碎裂开来。 “小心!” 被巨大力量崩坏飞出的铁碎片有那么几块不受控制像子弹一样飞向围观的众人,袁安见状赶紧丢掉手里的土豆片,几步上前站到人群面前以气化掌打掉三块,但鞭长莫及,眼看着另外两块就要飞向围观的两位孩童。 千钧一发之际,从孩童身后跳出一个上半身赤裸露出精干身材的男人,他飞在空中,张开双腿,左一脚右一脚,将两块势如疾风的铁片踢到地上,深深的插进土里,随后一个翻滚,稳稳站在地面。 他的皮肤黝黑,长得跟那个泰拳明星托尼贾有个七八分像只是更加年轻,头上绑着一个红色的头箍,右大臂上绑着一个红色的臂箍,短裤下露出的那双小腿黝黑锃亮,晃眼一看仿佛两把砍刀。 泰拳? 袁安虽然失忆,但这副眼前装扮也储存在常识记忆区中,脑子里瞬间蹦出两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劳拉和莱特都是心地善良之人,这下根本没了比试的心思,赶忙冲到村民面前,皆是低头哈腰的满嘴歉意。 “谢谢你出手,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眼见莱特上去感谢袁安,劳拉也不甘示弱走向那位年轻托尼贾,伸出手。 但话还未说完,劳拉忽然皱眉。 砰。 一道劲风过后。 一声脆响。 那托尼贾一记不轻不重的鞭腿,已然踢到了劳拉提前预判举起的右手小臂上。 “!”自己已然练到能够劈石断树的鞭腿竟然真的被眼前这个女人用肉体挡下,而那肉体的触感堪比钢铁,令托尼贾大惊,脸上涌起兴奋的笑容,急忙收回鞭腿,双手合十深鞠一躬,用标准的英语很有礼貌的说道,“对不起小姐,我刚刚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一时有些技痒难耐,希望您原谅我的鲁莽……” 说着说着,托尼贾觉得身后一凉,转过头。 只见莱特举着砂锅一样大的拳头,袁安平举滚烫似火的右掌,皆是满脸黑线,站在他的面前,只等再出下一招。 “你应该庆幸,幸好你只试了一招,”劳拉噗呲一笑,拍拍刚刚被那击踢腿踢得甚至有点痛的小臂,知道一个“普通人类”要练成这样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加上他礼貌道歉因此对他十分欣赏,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劳拉,是个探险家。” “我叫亚披勒·宝希兰,是位泰拳手。”宝希兰握住劳拉的手,微笑道。 一时之间发生了太多“超自然”的“人类竞技事件”,在场的村民们一时都有些发懵。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没等大家回过神,一个轻盈的小瘦子忽然从天而降,落到劳拉和袁安面前。 是时天。 “别玩了,出大事了。”时天气喘吁吁,神神秘秘的凑到二人身边,小声说道。 “什么事?”袁安和劳拉异口同声。 “我看到了你们要找的那位杀死三眼乌鸦的枪神赵安生。” 时天撇撇嘴,伸手指向东北方。 第一百七十七章 枪 莱特见劳拉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留下了父亲交代的话便识相的离开,继续四处溜达,享受这场盛大的宴会,泰拳王宝希兰向劳拉赔过罪后也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他们都是潜在的对手,而众所周知的第三关考试是比武环节,因此除了袁安三人这样比较特殊的关系外,其他考生间都不会过多接触,尽量避免泄露自身的实力。 莱特走了,扳手腕大赛的奖品——那瓶金葡萄酒当然也就顺理成章的颁发给了劳拉。 戴蒙村的村民们有着印第安土著的开朗豁达,刚刚二人的比试将如此坚硬的手腕台压扁,足以证明劳拉的力量比那位米国巨汉只大不小,所幸铁碎片事件的小插曲也并没有导致任何人受伤,因此骨子里崇尚强者的村民们也没有追究这件事,皆是为劳拉获奖而热烈鼓掌,口哨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简单谢过热情的众人,劳拉拎着金葡萄酒和袁安一起,在时天的带领下,来到了另外一处“派对游戏”摊位前。 原始部落的印第安人善于骑射,还在举办宴会,村民们肯定不会放骏马出来比试或表演扬起灰尘糟蹋食物,所以“射”就成了宴会中除了扳手腕以外最受大家喜爱的游戏。 手腕台已然碎裂,阿布卡老头的金葡萄酒也送给了外乡人,那些围观手腕比赛的吃瓜群众当然也相继凑到了射箭摊来。 射箭摊位的摊主叫塔卡,是村里一位老铁匠,今天这场宴会前他原本就已经喝了点下午酒,还没有完全清醒,在听到村里广播消息说大祭司要举办如此有意义空前盛大的宴会后,兴奋的他一激动,竟然将自己除外打猎时在陨石坑中发现的一块足球大小的“陨铁”拿出来作为奖品,张罗起这个射箭摊。 陨石是地球以外未燃尽的宇宙流星脱离原有运行轨道来“友好”访问地球的“天外来客”,根据其本身所含化学成分的不同,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 铁陨石,也叫陨铁,极其稀少稀有,是陨石家族中的帝王,它的成分中含有纯度极高的铁和镍。 石铁陨石,也叫陨铁石,这类陨石较少,属于君臣一般的存在,其中铁镍与硅酸盐大致各占一半。 石陨石,也叫陨石,普通百姓,主要成分是硅酸盐,这种陨石在地球发现的数目最多。 而这稀少如帝王般陨铁,在华夏又称之为“玄铁”。 早期人类冶炼技术不发达,无法从铁矿石冶炼得到铁,而地球自然界几乎没有单质铁的存在,所以陨铁一度是铁的来源,有人曾发掘出4000多年前尼罗河流域和幼发拉底河流域的铁珠和匕首,是由陨铁加工而成的,可以说,人类最早使用的铁就是陨铁,是“铁”的鼻祖。 这种天外神铁浑然天成,能够克服宇宙的恶劣环境,又经过超高温极速下坠的考验,比起地球出土的普通铁坚硬不知道多少倍,而它其中主要成分“玄铁精”是一种稀有金属,它的密度和硬度是所有金属中最大的,可是它的质量却是所有金属中最小的,而且还永不锈蚀,可以通过添加其他材料改变颜色,是制造器物的极品材料,只是世界的储量极少,能被发现的陨铁要不然就是顶级收藏家们的珍贵藏品,要不然就是由国家维护保存的“国家宝藏”。 因此,这样一块珍惜的足有足球大小的高品质陨铁,如今竟然大咧咧的作为一个射箭小游戏的奖品,光明正大的摆在奖品桌上——足以证明这塔卡老头真的喝多了。 因此,从他摆出射箭摊开始,就有不少于他相识的村民好言相劝。 但这塔卡老头是个真性情的暴脾气,广场上被清风一吹,他其实早已清醒,听到村民们那质疑他“发疯”“发神经”的言论,原本还有点舍不得的他彻底豁出去,拍着胸脯起了毒誓告诉大家,这块陨铁他一定会送出去。 这种信誓旦旦下,挑战者络绎不绝。 而与扳手腕大赛不同,塔卡老头发明的这个箭术游戏采取的是“淘汰制”。 规则很简单,过关。 由塔卡老头选择一个目标物放在二十米开外的桌子上立起来,难度从西瓜开始,然后一步一步变小。 参赛者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射不中即淘汰,射中即进入下一关,以此类推,直到剩下一个人为止。 而当时天领着袁安他们来到摊位面前时,场上进行的比赛,已经来到了恐怖的第十五关。 二十几位参赛者,也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穿着一件印第安蓑衣,带着印第安传统头饰,标准印第安猛男长相,背着一把自带的木弓,正是今天宴会的主角,泽本。 而另一个,二十郎当岁,穿着一身白衣白裤,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生得白净整洁,浓眉大眼,阔面重颐,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整个人还散发出一股根本藏不住的锐气,而背后毫无掩饰的斜背着一把枪头泛着冷光的红缨枪。 不用时天出演提醒袁安便知道,这位帅哥应该就是那位与陈家剑,柳家掌齐名的赵家神枪现任掌门“赵安生”——也是杀死三眼乌鸦的嫌疑犯。 “……最后一关,这枚一美分的美金硬币,如果你们再一起过关,我实在想不到该怎么分出你们的胜负了。”塔卡老头掏出口袋里的只比指甲盖大点有限的一美分硬币,在二人面前展示,随即小跑到二十米开外的桌子上,将硬币小心翼翼立起。 赵安生听不懂塔卡老头说的印第安话,但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面无表情的看向身旁的泽本,泽本也看看他。 “……”不发一言,赵安生只是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泽本点头,也没有推辞,只是将自己的木弓抬起,将面前桌子上的细箭搭在弦上。 外表看起来泽本一脸信心十足,享受比赛竞技的样子,但事实上他在心中早已认输。 射箭跟所有体育武术一样是一个熟能生巧的事,而所谓的熟,也指代“自己趁手的弓”。 泽本的木弓是他父亲送给他的成人礼物,跟了他二十几年,可以说这一物一人已经有了心灵感应,拥有堪比双胞胎一般的默契,哪怕闭着眼睛他也有七八成把握能够射中二十米开外的东西。 而旁边这位少年,明明一眼就看出是使用华夏长枪的猛将,但没想到随手拿起塔卡老头配备的标准弓箭竟就能跟自己的射术势均力敌。 不过,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何况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虽然泽本已然认输,但输人不输阵,让大家看看热闹也挺好。 呼…… 深吸一口气,标准,放弦。 不出所料,那细箭乘着泽本计算好的风飞向一美分硬币,正正穿过那硬币的中心,将它“钉”到了桌子后面防护用的木耙子上。 “哇喔!”围观村民包括袁安一行人皆是发出惊讶的欢呼,为这精湛的箭术喝彩。 而迎着众人的欢呼声,赵安生忽然举起手,阻止了塔卡老头想要过去重新布置现场的举动。 “……”赵安生连呼吸都没有声音,只是将桌上的细箭拿起,搭到弦上。 听不到他好似泽本一样的紧张喘息,甚至看不到他瞄准的过程,只是轻轻一放手,细箭飞出。 噌…… 一声击中木耙的脆响后,在场众人除了赵安生皆是惊掉了下巴。 因为他们看到,那细箭射到了泽本细箭的尾部将它分成两半不说,还钉到了由泽本打出来的一美分同样的圆洞中。 “我认输。”泽本看到这一幕,也不再考虑下一关的事,只是伸出右手,用劳拉教过他的英语,满脸微笑的向赵安生说道。 “……”赵安生瞥了一眼泽本,并没有伸手回应,只是将弓箭扔到桌上,自顾自走向奖品桌,将上面的陨铁拿起,放进胸前背着的大号包袱中,随后转过头默默走向为他散开的人群,扬长而去。 “啧啧……瞧瞧这不通人性的狗样子,绝对是遁入了‘邪道’,心血这么冰冷,目的性这么强的一个人,杀了阻挡他的三眼乌鸦也不算奇怪,”时天咂着嘴,看看赵安生的背影,又看看远处的木耙,“不过这人不是枪神吗,为什么连箭术都会如此厉害……” “试试他,找找茬?”袁安没有搭理时天,只是看向握紧拳头的劳拉。 虽然眼前还没有十足的证据,虽然阿杜也说过不会再追究这件事只想好好养育阿三留下的蛋,但他们二人好歹是算是英灵狼族的荣誉战士,如今疑似杀害“盟友”的仇人就在眼前,宁杀错不放过,总之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干看着什么也不做。 “怎么找?”劳拉看向袁安。 “时天。”袁安看向时天,露出一脸坏笑。 “干嘛?”时天知道袁安这坏笑意味着什么,后背一凉。 “你去偷他点什么,但是要失误被他发现,然后抓住你,你再挑衅他。”袁安伸出五根手指做了个抓的手势。 “你开什么玩笑?我堂堂神偷门掌门人,要不偷就一定不偷,要偷就必然得手,故意犯偷被抓住算什么事?我丢不起这个人!”时天摆摆手。 “你有说过,我很有可能以后成为上三门的门主对吧?你如果不帮我们这个忙,以后我当上门主第一件事,就是将神偷门从下五门除名,让采花的那群人替代你们。”袁安满脸认真,抚摸着下巴。 “……好啊你,你个小王八蛋可真够歹毒,很好很好,能成大事!”时天半骂半捧,竖起大拇指,接着慎重的说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出来帮我,对上一般的武夫我是不带怕的,但这人好歹是上三门三大家的掌门人,说不定三招之内我就能被宰掉……” “相信自己,至少五招吧。”袁安拍拍时天的肩膀,鼓励道。 “……我跟你讲,如果你要是没有这身武功,没有这个身份,我能整死你。”时天愤恨的看着袁安,咬牙切齿。 “那不是我恰好就有吗?谁叫你是个尊卑有序的好小偷呢?”袁安露出洁白的牙齿,竖起大拇指。 —————————————————————————————————————— 赵家向来算不上大富大贵,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有一个代代相传的心愿想要实现——那就是制作一杆能够传承百世的红缨枪。 这杆红缨枪的枪身赵安生的父亲已经找好,乃是秦岭阴坡百年紫皮铁匠木,如今放在赵家的祖宗堂,而关于枪头,赵家几百年传承,世世代代都没有寻觅到合适的材料。 而今天,赵安生找到了。 纯度如此惊人的“玄铁”,理应能够打造出世界上最棒的枪头。 父亲让自己出来闯闯江湖,见见世面,果然是对的。 赵安生走在张灯结彩的广场上,生性凉薄的他并没有因为周围的欢快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只觉得他们很闹很吵又很冷,但胸中包袱里那块冷如冰块的玄铁,却令他胸口发热。 摸摸肚子,为了这场考试,将近两天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东西,虽然整个广场的喧闹让他很不舒服,但广场食物区摆放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却令他食指大动。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桌上摆着的肉类大多都是生肉,因此赵安生去到冷食区,拿了一些面包蛋糕和水果准备垫垫肚子。 在堆满食品的餐盘上最后塞了两个苹果,赵安生一转身,跟一个同样拿着餐盘的人撞到一起。 千钧一发之际,赵安生将自己的餐盘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但与他相撞的那位却踉踉跄跄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趴到他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马虎了没看路……” 如此说着,来者时天“屈辱”的使出了他职业生涯最拙劣的偷盗技巧,非常简单粗暴的用右手将赵安生胸前的包袱解开,右手三指发力,像是明抢一样夹出了包袱中那块足球陨铁。 “……”赵安生一皱眉,伸手想要抓时天,但时天身形飞快,身上还穿着摸起来滑得像泥鳅一样的夜行服,只向后蹬腿几步便离开原地,一个后空翻翻出去七八米。 “哈……”时天拿着那块陨铁站在原地,刚想开口嘲讽。 但恍惚间,余光中。 只见一点寒芒先到。 随后枪出如龙。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招 第一招! 时天大惊,赶忙侧身,躲过刺向他心窝的速击之枪。 第二招! 完全来不及说话辩解,也来不及反应思考,只见那枪头已经用侧刃做出横扫之势,令时天只能本能的跳到空中。 第三招! 根本不可能躲! “袁安我艹你吗!” 眼见那好似金蛇一般的神枪就要挥向空中避无可避的时天,时天情急之下想起那个导致自己即将死亡的罪魁祸首,急得满头大汗在空中破口大骂,将那块陨铁放在自己胸口想要保一保小命。 “枪下留人!” 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赵安生没有丝毫犹豫,放弃刺杀时天,单手一转红缨枪,没有回头便从腋下往身后刺过去。 这一招是赵家著名的“回马枪”,出奇制胜,百试不爽,但今天,却遇到了硬茬。 叮。 叮? 捅到人身上,怎么会发出叮的声音? 一回头,只见袁安正举着一张巨大的铁桌,用桌面挡住了这记势如疾风的回马枪,还伸出头做着鬼脸嘲讽。 “喂。” 不对。 这男人不是危机感的源头。 赵安生下意识,转过头。 只见一个穿着火辣性感的美女,此时此刻正举起从广场中心巨大篝火里取出的三人合抱那么粗,一米多高的木材,猛得向他扔过来。 这木材绝对不轻,但在那怪女人手里就好似一根木棍,扔过来的瞬间响起了巨大的破空声。 完完全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全靠天生的本能。 赵安生调动身体的真气,拧腰,双手抓住长枪,由下而上挥动红缨枪,来了一招“大鹏展翅”。 刷。 那块巨大的木头被赵安生瞬间分成两半,一半砸向了旁边的食物桌,将水果蛋糕砸得一地都是,而另一半掉向躺地上喘气的时天。 “再答应帮你办事,我就是臭狗屎。”时天连滚带爬躲过那块大木头,心里骂骂咧咧,恨透了袁安。 “……”劳拉沉默,看着时天旁边木头上那整齐的切口,若有所思。 “……”赵安生见二人没有继续攻击过来的意思,摆好随时反击的枪势,拉开架门,也是一言不发。 “山上那只三眼乌鸦,是你杀的吧?”袁安也瞧见木头上那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创伤面,放下铁桌,看着赵安生。 “……”还是不说话,只是步步后退,防止被二人夹击。 “哑巴?”袁安伸出舌头指了指。 “……”赵安生枪头调转袁安,对他怒目而视。 “能听到说话证明不是哑巴,咋了?不说话装高手?”袁安伸出中指。 赵安生大怒,也不管怪力女王劳拉是否会偷袭过来,用小腿一挑长枪,举起来飞步上前,朝着袁安刺过去。 打架袁安没在怕的,起手便是太极之势,气沉丹田,全神贯注,注意着赵安生的使枪轨迹。 强者之间无需多言,二人一眼便知互相身上都有上三门的内功,所以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千钧一发之际,天地碰撞的前一秒。 两张巨大的湿润渔网从天而降。 注意力极其专注的二人原本也发现了它,但无奈这渔网又快又急又大,明显就是刻意为捕人而制作的“武器”,根本避无可无。 一人一网,二人被盖了个严严实实。 渔网是用铁丝和尼龙材料合成的,越挣扎就会越紧不说,那细小的鱼线还会勒进血肉之中,可谓阴毒至极,而渔网上沾着的仔细一闻并不是水,而是一种湿滑的不明液体。 “别动,知道你们能用内功撕开渔网,但这渔网通了电,你们胆敢一动就会变成两具焦尸。”阿杜站在拿着“电网枪”的星群和另外一位守卫战士中间,背着手,看着地上被渔网覆盖住的二人,满脸阴沉的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举办的宴会上打架闹事?” “阿杜!没有闹事!就是这王八蛋杀了三眼乌鸦!”袁安不敢过多挣扎,用手抓着渔网,半坐起身,大声叫道。 “……”阿杜一听袁安这话,眉眼一皱,额头上青筋暴起。 一步步走到赵安生面前,阿杜看着抓着渔网眼神充满杀气的赵安生,轻声问道:“哑巴小子,是这样吗?” 赵安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阿杜,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模样,就是不肯做出任何的“回答”,连个点头或摇头都没有。 “我是第一关的考官,在下一关开始之前,我有权利收回考生的通行证,判定不合格,你如果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我现在就判你出局。”阿杜蹲下身,看着赵安生,脸色不善。 “……”听到这话,赵安生第一次有了人类的反应,额头上的柳叶眉微微一皱,用手抓着渔网,活动自己的脖子之后,缓缓摇了摇头。 “很好,我信你。”阿杜举起手向身后摆了摆,盖住二人的渔网缓缓滑动,回到那好似加特林一般的电网枪管中。 “不是吧,这就信啦?要我说就应该把他抓回去严刑逼供坐坐老虎凳灌点辣椒水……”眼看赵安生已经收好红缨枪,而现场还有这么多“自己人”,时天跑到袁安背后一边扶起袁安一边碎碎念道。 “阿杜如此判断自然有他的道理……刚刚你不是试了赵安生两招吗,这人虽然出手凶狠,但一招一式全是纯正的苦练之功,没有你说的那种‘魔道’气息,再加上……你瞅瞅他上天入地谁都不服,谁都不理那吊样,我觉得要他说谎可能比杀了他还难。”袁安很不爽的擦拭着脸上的粘液,直犯恶心。 “嗯,刚刚我还来得及跟你说你们就打起来了,我也觉得凶手不是他……三眼乌鸦的伤口我仔细看过,你注意他那杆枪,枪刃是平滑的,将木头也是砍成两个‘整齐’的对半……但三眼乌鸦的伤口是倾斜的,刚刚在尸体现场一时半会我没想到,现在仔细一回忆,三眼乌鸦那伤口应该是‘斧头’之类的武器才会制造出来的,绝不是这种平刃的长枪。”劳拉也凑到袁安身边,看着黏糊糊像香菇炖鸡一样的袁安,噗呲一乐,掏出腰包中的纸巾递给他。 “所以咱们是误会他啦?等等……那他岂不是上三门赵家的正派正牌大掌门!”时天一拍脑门,惊出一身冷汗。 旁边的袁安虽然有陈宇和柳伯牙作为师父,但始终没有在华夏江湖中行过任何师徒之礼,总归到底只是一个“挂名徒弟”,只是“疑似”前途无量而已。 但他妈眼前这个,可是正儿八经,血统纯正的赵家神枪传承人,上三门赵家的现任家主以及掌门人,而且比其他两家的掌门年轻了整整一倍,如果没有袁安的存在,百分之百会在柳伯牙退役后接过他的班,成为上三门的门主。 自己竟然为了一支“潜力股”,去得罪一支“绩优股”?还怀疑他陷入魔道想要为江湖清理门户? 我疯了吧? 时天恍然大悟,抢过袁安手里的纸巾,急急忙忙跑到赵安生面前。 当着围观这么多人的面时天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半跪在地攀亲附会,只能捏着纸巾,站在赵安生面前,满脸歉意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赵掌门,都是误会,只是跟你开个小玩笑,希望你大人不计小……” 赵安生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川脸,低下头,没有看时天,当然也不会接他递过去的纸。 他的视线只是盯着时天腰上的包。 “哦对不起对不起,差点给忘了。”时天赶忙从腰包中取出那块陨铁,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递过去。 “……”赵安生接过陨铁,放回胸前的包袱,转头,看向阿杜。 “放心,我也是在跟你开玩笑,只要你得到通行证你就不再归我管,记得二十个小时之后去下一个考点哟亲。”阿杜伸出手,想上前拍拍赵安生的肩膀。 但赵安生满脸嫌恶的躲开,头也不回,紧了紧面前的包袱,系紧长枪,钻出人群,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扬长而去。 阿杜知道身为强者或多或少都有点奇怪的脾性,何况眼前这小鬼还是十九个通关考生中完成速度最快的,肉眼可见的资历最高的,因此也没太在意,吩咐着星群他们开始清扫现场。 因为这一连串热闹的打斗,这块区域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和一些停留在此的考生,而今天的大嘉宾泽本也在现场,因此已经安置好三眼乌鸦那颗蛋的阿杜决定就将这里作为宣布宴会召开的地方,开始有条不紊的布置起来。 “啊这……冰山转世?”时天见赵安生走远,耸耸肩,看向凑到自己身边嬉皮笑脸的袁安,将手里的纸巾还给他。 “所以说这人嘛就得臭味相投,不是一路人强行搭讪,只会自讨没趣……怎么样,刚刚没受伤吧?”袁安拍拍时天的肩。 “提到这个我就来气,我都跟你讲了我最多能接三招,你还真敢让我先接两招再出手,这幸亏是我铁腿草上飞,换任何一个轻功差点的,早被这个狗东西捅穿了……”时天拍开袁安的手,一脸鄙夷。 “这一是因为他的枪实在太快,这二是因为他身上一直都没有杀气,我一时疏忽大意就离得你远了点,我相信刚刚第三招如果你躲不过,他也不至于真给你捅死啦,最多受点伤,治治就好了。” “你说的这是人话?”时天竖起中指。 “不过这场考试还真是有趣,就这会儿功夫,遇到了一个天才战士,一个泰拳王,还有这位如此年轻的‘枪神’,而这些人竟然都只是‘考生’而已,这平衡局里还有六十一位比起他们只强不弱的‘编号’,啧啧啧,你压力大吗?”袁安上下打量时天,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你是白痴吗?你还记得这次要选拔的编号是哪三个?” “18,22,和40?”袁安脱口而出。 “我在平衡局茶水间偷听他们闲聊的时候听来的,六十四编号参考周易六十四卦又分成八支八卦,头一支八卦,只有编号8的位置会发生变动,而编号1到7都是一脉相承,从未出现过任何‘非正常退休’的情况……八卦之间实力对等,但越往后的‘八卦’实力当然也就越差,那现在,你再说一遍这次要选拔出哪三个编号?” “18,22和40。”袁安听懂了时天的意思,挑挑眉毛。 “对咯,18和22啊,是第三等级的强者,你和那个怪力女要追求的目标,而我呢,我不会妄自菲薄,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我的目标,一直是瞄准第五个等级的40号。”时天伸出四根手指头。 “难得现在休息,我还没问过你,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考试?”袁安从旁边的饮料桌上拿起两瓶蓝莓果汁递给时天和劳拉,最后自己也拿起一瓶。 现在三眼乌鸦的疑凶也解除怀疑了,费心费力的第一关考试也结束了,平衡局给足二十四小时休息时间,肯定不能浪费掉。 在灌醉阿杜考官套取点有用的资料之前,现在这段时间就应该放松悠闲,闲聊扯淡。 正所谓有松有驰才能无懈可击,只有充足休息下保持最佳状态才能应对一切困难,两位师父都教过袁安这个道理。 “那你又是为什么来参加这场考试?”时天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就很简单啦……”袁安也不隐瞒,三五二十,把和劳拉在飞机上说的那些稍微简化,简单复述了一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没有权限知道自己的过去,身上还背着sss级的‘异常数据’,亚当答过我,只要我拿到编号就能为我解封档案,然后动用所有力量协助我调查身上的sss事件,顺便帮它解除那些令它也十分不安的警报……而且嘛,我本来就是替我师父的班,你知道吗,这编号考试可是连那个剑神陈宇都没有通过呢,我怎么着也得来试试,何况我还答应过一位绝症患者,要带着‘世界的真相’去找他,让他毫无遗憾的离开世界。”袁安有些伤感,咂着嘴,回忆着一路上的遭遇,自认运气成分更多。 “陈宇也没通过?不太能吧?”听完袁安说的一番神奇经历,时天若有所思,摸摸下巴。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不见 “听亚当说,师父是在最后的比武测试中落败,虽然我也不太相信就是了……但老实说,我现在就算不参加考试我也完全不知道该去干嘛,而且我觉得吧,这世界上应该也不会有比平衡局还有趣的地方值得我去吧?”想到接下来还会面对的未知挑战,袁安眼睛发光,喝了一大口蓝莓汁。 “有趣?呵,你上山下山都是从恶魔山背后,恐怕没有注意到恶魔山前阿杜考官木屋附近的一个大坑洞吧?你是不是天真的以为只有我们十九个人找到了考点并且全员通过?”时天看着袁安那副初生牛犊的面孔,轻蔑一笑。 “什么意思?”袁安拿着果汁饮料,愣住,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什么意思?这第一关最难的部分从来都不是找到考点,而是征服恶魔山,而考生足足有八十八个,不是每一个都是什么泰拳王、神力战士、怪力女超人、枪神、神偷……大家强弱虽然悬殊,但都有着各自坚定的信念想要完成这场考试,不惜生命,得到‘回报’,因此哪怕没有那个本事爬上恶魔山,但已经走到考点,怎么着也得要去试一试。” “……”袁安沉默不语。 “从正面登山的痕迹来看,至少有四十多甚至更多的人尝试完成这第一关,但最后剩下多少,其他人又去哪里了……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时天看着袁安一脸难受的样子,停下讲述,看着喝得满嘴果汁的袁安。 “你也知道这件事吗?”袁安看向劳拉。 “这不是很正常吗?恶魔山前面那段不算难,但是中间有一段耐力角只能用手上去,世界上最棒的攀岩高手想要征服这样一座山都至少需要四个小时,如果没有经过任何训练,没有天大的本事,在耐力角那个上不去又下不来的地方,很容易就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劳拉反而有些诧异袁安的反应。 “是吗……”袁安长叹一口气,拍拍脑袋,一时有些黯然神伤,“别人拿生命作为赌注的努力和奋斗,我竟然将它当成一场有趣的‘游戏’,这种感觉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啊……” “其实也不怪你,我和劳拉这样的人都是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的训练,吃了无数的苦头,经历过无数的冒险,但你仔细想想,你算什么?天生武学奇才,被打通任督二脉,失忆导致心无旁骛接收速度翻倍,开局就是两位世间顶级强者传授武功,甚至,你还是童子身对吧?”时天挑挑眉,看向袁安。 “……失忆了,我不知道。”袁安脸一红。 “啧啧啧,这处男的感觉是藏不住的,我劝你啊,你要真想神功大成,离这位姐姐远一点,我怕你把持不住破了童子功,你这精纯的内力至少减半。”时天撇撇嘴,朝向正咬着头绳重新编着马尾辫的劳拉。 “他说得没错,姐姐我还没试过处男呢。”劳拉笑笑,毫不避讳,也向袁安挑挑眉。 “……哈,哈,哈,不好笑。”袁安涨红脸,举起手里的蓝莓汁,咕咚咕咚大口喝着,用瓶身遮挡脸上的窘迫。 “谁说,我在,开玩笑。”劳拉咬着嘴唇,凑到袁安身边,两根手指放在袁安胸前弹奏。 这大美女的撒娇攻势袁安哪里见过,低头只看了一眼劳拉,便。 便头痛欲裂。 “啊……撕……”袁安扔掉手里的蓝莓汁,赶忙后退好几步,远离劳拉。 妈的,你的确是有女朋友对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根本就不是你,咱们说起来算是两个人格,就算我交新的女朋友又怎么样? 哎哟喂痛痛痛痛痛痛…… 好了好了好了我接下来离劳拉远点行了吧你给老子停下来! 袁安一耳光向自己右脸扇去,随后又扇向左脸。 邪念被打散的同时,头痛也消失无踪。 袁安啊袁安你个王八蛋,我忙前忙后帮你找回记忆,你这点福利都不肯给我。 “呸。”袁安朝着地上淬了一口口水,算是反抗。 “你……没事吧?”劳拉见袁安被自己撩傻了,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蚊子钻耳朵里,被我打出来了,”袁安胡说八道岔开话题,转向时天问道,“好了,该你说了,你为什么想得到编号,我看你对什么世界和平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其实这个问题也就你能问出来,编号对你来说就是解开自己身上谜团的钥匙,但对世界上大多数人来说,那是真相,是金钱,是权利,是一跃成为掌握整个世界命脉的‘人间之神’,说真的,我要不是看你们两个人畜无害,我根本就不会跟你们走得太近,这考试名额可是只有三个而已,但剩下的人可有十九个,为了如此巨大的权利欲望诱惑,人类做出任何事情都不算例外,我告诉你吧,我有预感,三眼乌鸦的死只是开始,接下来指不定发生多少事儿呢……”时天摇摇头,长叹一声。 “罗里吧嗦,你到底说不说?”袁安举起手作势要打。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如果拿到编号,就能得到平衡局的资助,就有足够的金钱和能力将时家彻底洗白——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遗愿。梁上君子梁上君子,说得好听,作为下五门头一门,我们在江湖上就是条过街老鼠,在警方那里常年备案不说,我们时家附近方圆几座城市,但凡发生点什么偷盗事件,第一时间都会找到我们头上,而咱们家族的人也不争气,没有那个读书的脑子,就只会练武和学偷,一家子基本都靠打点零工过活……神偷门神偷门,说起来他妈的耀武扬威,实际上连下水道的耗子都不如,在社会上苟且偷生,”时天越说越气,将手里的杯子扔到地上,“所以我他妈一定要拿到编号,老子帮忙维护世界和平,平衡局帮我时家重振雄风,干他娘的!” “好!有志气!”袁安竖起大拇指,转头又看向已经扎好马尾辫的劳拉,好奇道,“飞机上忘记问了,你又是为什么要拿到编号?” “劳拉·克劳馥家族整整四代,不说所有,世界各地的古代遗迹基本上都探索了个七七八八……整整四代,我们找到了许许多多古人留下的远古宝藏,当然,也发现了许多‘遗落的历史’,既然我们现在在玛雅文明的旧址,我就拿玛雅文明来说,事实上,我们在许许多多玛雅文明的遗迹中的古代历史资料里都或多或少发现过一个跟‘平衡局’类似的组织,他们翻译过来并不叫平衡局,意思更接近于‘意志守卫’,据各种资料统一汇总来看,‘平衡局’这个组织从智慧生物诞生那一天便已经存在,而几乎每一个‘文明时代’都拥有自己的‘平衡局’,在我母亲翻译的一篇石板文献中,他们被誉为‘延长文明寿命的逆天行者’……劳拉家素来低调,这些研究内容原本都是家族保密文件,前段时间我母亲心血来潮将这些研究报告汇总,发给白老先生,想听听他的意见,哪知道邮件刚点击发送,电脑就立马被入侵,资料全都删除不说,平衡局的人也出现在我家门口……”劳拉咂咂嘴,感慨着平衡局的神通广大。 “所以你算是被迫加入?” “也不算被迫啦,劳拉家族名言是四个字‘探索求真’,平衡局的背后是整个世界的最大真相,就凭这一点,劳拉家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事实上我只是来打头阵的,如果我没办法取得编号,我母亲,我奶奶会接着过来,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劳拉想到自己失败后会受到的“侮辱”,摆摆手。 “那,大家秘密也分享了,说也说开了,互相也算是合得来,所以我提议接下来的考试中,咱们结成‘三国同盟’,单打独斗时单打独斗,但是一旦有什么团体项目就互相照应,看好各自的后背。”袁安伸出手背,瞅瞅二人。 “我没意见,你是上三门大师兄,身手这么强,大概率都是你保护我,我肯定不亏。”时天想也没想,将手心盖到袁安手背上。 “咱们都是英灵狼族战士,还有一位共同的爷爷,不用结盟也是最好的伙伴。”劳拉看着袁安,伸出手。 一个结实有力的掌下压中,这支勉强还算靠谱的三人小队正式成立。 吱。 没来得及做更多的沟通,一声话筒的啸叫阻止了宴会的人声鼎沸。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已经搭建好的简易舞台。 舞台上,泽本站在左边背着手满脸微笑,而阿杜拿着话筒站在右边,用印第安土语说着一大堆感人肺腑但袁安压根就听不懂的话。 人群不时想起欢呼和掌声,每到这个时候袁安只能跟着照做。 说了大概五六分钟,阿杜从怀里掏出一个老鹰的木雕,而泽本也从怀里掏出一个野狼的木雕,二人站到舞台中心,将两个木雕“拼”在一起,竟然刚刚合适,证明其原本就是一对。 就在这历史重启,星启族和英灵狼神族重建交往的一瞬间,人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喝彩,泽本和阿杜喝过交杯酒,将酒碗往地上一砸,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啧啧啧,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一直站在劳拉和时天前面,探头看舞台的袁安说着话,回过头。 劳拉和时天,不见了。 嗯? 左看看右看看,没有,甚至能见到莱特和泰拳王宝希兰在喝酒,还能看到赵安生蹲在广场角落啃苹果,也能看到许多其他外村人打扮的考生享受宴会,但就是看不到劳拉和时天。 袁安有些莫名其妙,这宴会最关键的节骨眼,这二人会一起跑哪去? “袁安。”正想着,背后传来阿杜的声音。 “嗨,杜哥,泽哥。”回过头,看到阿杜和泽本一起过来,袁安招招手。 “你的那位漂亮女朋友呢?”阿杜将手里的整瓶葡萄酒递给袁安。 “哪是我女朋友,那是我姑奶奶,可能去上厕所了吧,”袁安摆摆手,接过葡萄酒,挠挠头,“可以不喝这个吗,你们的果汁饮料比这个好喝一百倍。” “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保持情绪高涨,等会跟着大家一起唱歌跳舞。”阿杜哈哈大笑,跟着广场上放起的戴蒙乡村音乐扭动着身体。 “那我还是来点吧,让我清醒着跳舞不如杀了我。”袁安摇摇头,扭开瓶塞,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还挺甜,竟然不辣喉。”擦擦嘴,袁安看着手里的葡萄酒,诧异道。 “这是咱们戴蒙村的酿酒大师阿布卡酿的酒,特点就是好喝顺口又好醉,考试已经过去,今晚咱们就是久别重逢的好哥们,你如果不醉到在地上乱吐乱拉,就是瞧不起我。”阿杜拍拍袁安的肩膀,竟不像在开玩笑。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敬仰敬仰,”袁安抱拳挥了挥,忽然想起什么,抿了一口葡萄酒,接着说道,“你真的不准备找杀害三眼乌鸦的凶手吗?” “它的死是我的错,怪不了任何人,你们华夏有句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三眼乌鸦是个骄傲的战士,能够死在战斗中只能说明它能力不够,因此才会涅槃重生推倒重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对方没有杀掉它,而是给了它一个重生变得更强的机会,这人呐,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又何必在这大喜的日子去进行那种只会结怨的报仇行动呢?”阿杜如其狂野的长相一般豁达开朗,举起手里的酒瓶,与袁安碰杯。 “那颗蛋呢,你放哪儿了?安全吗?”又和泽本碰了一下,袁安这下不喝也得喝。 明明说好要一起灌醉眼前的阿杜,莫非单靠酒量最差的我?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一起跑哪儿去了真是的。 “听星群说你去过星护基地,肯定也知道我放祭司法典那个房间吧?”阿杜脸上毫无表情的一口就干一半,给袁安看得一愣一愣。 “嗯嗯嗯……”袁安嘴里包着葡萄酒,点头。 随后,太阳穴一抽。 “那房间是我花大钱特制的,里面不仅配备着当今世界数一数二的防盗系统,里面还为了保护法典的纸张,特意安装了恒温系统,常年保持着6——20度循环和50%到60%的湿度,我想用来暂时安置这颗蛋,应该没什么……” “噗……” 随着阿杜的讲述,袁安猛的一口吐出嘴里的葡萄酒。 在阿杜的提醒下,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两人。 一个盗墓贼,一个江洋大盗。 组团偷书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精光 “怎么啦?呛着啦?” 阿杜看着袁安这副模样,虽然嘴里说着略表担心的话,但脸上却涌起一丝狐疑。 同为真气修炼者,阿杜很清楚的知道眼前这神奇怪小子的超强实力,区区十八九岁,不仅真气距离步入“宗师之境”只差临门一脚,身体还拥有一股神奇诡异的好似“人工合成”的奇怪能量源。 抛开后者不说,这样一个真气高手,体内的气息应该是常年平稳运行,会自动帮助消解外界的食物将它们稳定快速的转化成能量源,别说这阿布卡特制的润口葡萄酒,就算是工业酒精一口闷,也不至于被呛成这样。 阿杜是六十四编号之一,还是第二梯队的编号9,星启部落大祭司,因此敏锐的观察力只能说是基本技能,更何况现在宴会只是将将开始,他的饮酒量和情绪都还没有上头,此时还十分冷静。 所以……是跟刚刚我提到的,阿三蛋的安置地点有关系? 这个疑惑引出的那一丝狐疑在阿杜的脸上一闪而过,却被旁边的泽本捕捉到。 身负任务的泽本虽然听不懂眼前二人的话,但察言观色还是完全没问题。 知道是时候了,泽本哈哈笑着走上前,用后背遮住阿杜的视线,伸出双手拍拍袁安的肩膀,嘴里用简单蹩脚的中文说着:“小心,小心。” 袁安用袖口擦擦嘴里的葡萄酒,抬头看向泽本,却见平时大部分时间一直冷颜冷面的泽本此时此刻竟然用一种别扭的不熟练的“使脸色”表情看向他,拼命眨眼。 这表情在泽本脸上出现实在太过奇怪,袁安一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顺着泽本的眼神,看向他拍向自己右肩膀的手。 那手心里,有东西。 袁安也不是白痴,想到泽本和劳拉的关系,想到劳拉的突然消失,他几乎瞬间确定这大概率是劳拉给自己留下的消息。 “没事没事,你不是说了吗,今晚喝到倒地才收场,如果我保持真气运行,这种玩意想要醉倒我没那么容易,所以刚刚试了一下收回真气,没想到一次性喝多了自己这酒量还真有点受不了……”袁安拍拍泽本的手,顺势抓过他右手里的东西。 是一张纸条。 通过泽本的身体掩护单手打开一看,纸条上面用幼圆漂亮的中文字写着五个字:帮我拖住他。 字后面画着一个飞吻,还有一个眨眼的小表情。 这女人…… 还挺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既然你舍命陪君子,我也不含糊,刚好泽本也在,咱们现在就来玩以前星启部落和英灵狼族聚会时的‘保留项目’——彩虹游戏。”阿杜闻言哈哈大笑,对袁安的“赏脸”十分满意,一口将手里的葡萄酒全都干掉。 “……什,什么是彩虹游戏?”袁安眉头一皱,太阳穴一鼓,涌起一丝不安。 “嘿,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你和泽本在这儿等着,我去准备一下。”阿杜挑挑眉毛,卖着关子,跟泽本也交代了几句,一脸坏笑着转身离开。 “呼……”眼看阿杜离去,泽本长舒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转过头面带焦急的跟袁安说道,“阿里洗吧啦土里叽里呱啦……” “停!”袁安赶忙伸出手阻止泽本,又指指自己耳朵,“你应该知道我听不到你在讲什么吧?” “山里许吧拉肚买气力把……”泽本全然不顾袁安的手势,左看右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拇指般大小的装着液体的玻璃瓶,指手画脚的说着。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想毒死阿杜,然后咱们被平衡局追杀,过着亡命天涯的生活,体会前所未有的刺激,”袁安一拍双手,满脸恍然大悟的开着玩笑,虽然又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妈的完全是鸡同鸭讲,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喂喂喂,泽本你拉链没关,小弟弟露出来咯。” “图立板塔拉体力大……”泽本转过头看看正在吩咐村民拼凑桌子搭起游戏场的阿杜,回头又看看跟自己完全没办法沟通的袁安,急得满头大汗,只能指着手里的小玻璃瓶不停念叨着。 袁安看着泽本着急上火的模样,心里也清楚他是想在阿杜回来之前跟自己讲一些很重要的事,其中包括这玻璃瓶里的液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但着急归着急,二人之间的语言问题完全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除非他妈的现在有个翻译。 现在。 有个。 翻译? “啊!”袁安一拍脑门,大叫一声。 这段时间都跟劳拉在一起,那个女人不仅在身体能力方面是超人,在知识水平上面也是个超学霸,就没有见过能够难倒她的人类语言,所有的翻译需求都是她一己承包,所以直接导致袁安几乎忘记自己拥有一个更加无所不能的神器。 亚当牌翻译耳机。 平时袁安都将翻译耳机放在装钱的那个行李袋中,这次结束考试回到村里,在阿杜的安排下住进了专门为考生们准备的豪华宿舍中,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的同时,恰好阿杜安排的客房服务也来敲门询问需不需要帮忙清洗衣物。 那行李袋跟了袁安一路饱经风霜已经脏得不行,袁安想也没想就像里面的东西全都取出来,跟着一些脏衣服一起丢给服务生。 钱是不需要带了,随随便便放进了床头柜里,而一些一路之上搜集到的小东西,比如泽本送给他的狼木雕和那个亚当牌翻译耳机,袁安想也没想就放到身上的卫衣内袋中。 多亏了这“想也没想”! 袁安兴奋的伸出手阻止泽本,从口袋掏出翻译耳机,小心翼翼戴到耳朵上。 “亚当?”袁安小声呼唤道。 虽然在离开平衡局时有让耳机处于待机状态,但他记得当时他用了两个小时的电量去翻译了柳伯牙那张去妈港的私人飞机机票后耳机只剩下四个小时,这距离那会儿已经过去两天,这待机状态会消耗多少电量还真不太好说…… “你好,c87963751,我们又见面了,恭喜你通过编号9的第一关。”亚当那本就温柔又动听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令袁安安全感爆棚。 “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十分想念,你还剩多少电量?马上帮我进行翻译吗?”袁安喜出望外,但也清楚这款亚当耳机不会提供给他除了翻译以外的任何帮助,因此没想着进行多余的寒暄,直奔主题。 “我在待机的时候几乎不会消耗任何电量,因此现在还有三个小时五十分钟的使用额度,你想翻译眼前这位英灵狼族部落战士的部落语对吧?” “没错没错,我记得你说过,任何人捡到你都可以使用,你也可以为泽本翻译我说的话,帮我们进行交流是吧?”袁安眼前一亮。 “是的。” “嘿嘿,那你现在帮我简单介绍一下情况,我把耳机递给泽本。” “谁叫我是你的翻译耳机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亚当语气中带着无奈。 “老实说,我真不觉得你是什么人工智能,你别装了,”袁安说着话,取下耳机,将它递给泽本,“来,大个子,戴上。” 泽本见袁安自言自语半天本就有些疑惑,现在看到袁安递过来的耳机更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在袁安的帮助下戴上。 “……”听到里面传来的亚当的声音,泽本先是一惊,接着缓缓舒展眉头。 终于,在亚当的帮助下,二人开始了首次对话。 “……祭司法典是星启部落最神圣的东西,记录着星启部落的遗迹位置,阿杜不在的时候还好说,但现在身为大祭司的他就在村里,如果被他知道劳拉小姐不仅要‘借用’祭司法典,还要探索他们的遗迹,我们之间好不容易重新搭建的友谊可能会瞬间瓦解,说不定两个部落还会反目成仇,甚至大打出手,因此我们不仅要帮劳拉小姐拖延时间,还得将阿杜彻底灌醉,方便今晚下手。”泽本说。 “那我们要怎么做?” 阿杜的实力袁安很清楚,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导致打起来,这刚刚组建的“三人同盟”中,时天能给予的武力帮助无限趋近于零,而就算劳拉有自己的帮助,是否能从阿杜手中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 这件事说严重点是挖坟掘墓相当于杀人全家的重罪,身为部落大祭司的阿杜就算自己可以念在几人萍水相逢的缘分上放他们一马,但村里的人绝对不会同意。 于情于理,如果事情暴露,阿杜都会出面与他们死磕到底。 袁安倒是可以完全不顾这件事袖手旁观,但不管是他现在失忆后的本性还是潜意识中的想法,都不厌其烦的提醒他“朋友”的重要性。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将劳拉和时天当成朋友。 朋友之间,对错先放一边,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没有丝毫犹豫,袁安便决定帮忙。 “阿杜是见多识广的大祭司,如果使用安眠的药物迷晕他,第二天他醒来之后绝对会发现不对劲,因此我们唯一能做的,还是将他‘灌醉’……星启部落已经全然被现代归化,他们现在的酒匠,那位阿布卡老先生,其酿酒技术甚至还不如我们英灵狼神族部落里的一个酒童,而早在远古时期,更加善战的英灵狼神族也是整个玛雅部落中最会喝酒最懂造酒最懂喝酒的部落……这个玻璃瓶里面装的是我们配方技艺代代相传的‘狼神酒’的原浆液,不夸张的说,只要闻一下,酒量不好的人就会立刻醉晕,只要一滴,就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醉倒三天三夜……阿杜说的那个彩虹游戏,其实就是值赤橙红绿青蓝紫七种传统部落酒的正喝,反喝以及混合喝,一直喝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为止,你要做的,是用激将法让阿杜卸下真气跟你进行‘肉搏’,而我到时候会主动请缨与阿杜‘战斗’,你就找准时机,将这瓶原浆液倒进阿杜要喝的酒当中。” “那万一……这原浆液也喝不倒他怎么办?”袁安瞅瞅那区区二三十毫升的液体,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狼神酒原浆醉不倒的人,他只是星启部落的大祭司而已,想当初我们英灵狼族最能喝酒的七大勇士,只在酒瓶中加了半瓶原浆液,七杯酒一起下肚下去,当即倒地不起,醉得天昏地暗。”泽本拍拍胸脯,担保这原浆液的厉害。 “牛逼!” 泽本听完这两个翻译过来的词语,微笑着取下耳机递还给袁安,又将玻璃小瓶交给他。 而就在此时,阿杜也从后面走了过来。 袁安赶忙将两样东西放进口袋。 “来来来来,今天咱们都别用真气,你和泽本二对一……总是听我父亲说英灵狼神族是世界上最会喝酒的战士,我是根本不信的,有我‘杜里那塔’在一天,酒神这称号我绝对不会让给其他人。”如此盛大热闹的宴会,作为大祭司平时也平易近人的阿杜实际上已经跟村里那些敬酒的酒鬼们有说有笑的干了好几瓶各种各样的酒,在根本没有用真气消化的情况下,脸上竟然半点红晕没见,足以证明其酒量的惊人。 “我听劳拉说,她发现泽本的时候,泽本正泡在酒里睡觉,不用真气的话,我还真不太相信你能喝过他呢。”袁安见阿杜这么懂事的“自己激自己”,毫不费力的拱火道。 “哈哈哈哈,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兴头上的阿杜拍拍胸脯,对着泽本半开玩笑半挑衅的比了个“六”的手势。 这手势在两族交往中便是“以酒搏斗”的意思,相当于友好的决斗手势。 泽本也不含糊,大笑着,伸出双手比了两个“六”应战。 “开打开打!” 袁安一拍双手。 算是给这场注定不公平的战斗。 拉开序幕。 —————————————————————————————————————— 几乎全城的人都去参加星启广场的宴会。 几乎全城的人。 除了,星护基地轮班的守卫战士们。 阿杜是个面粗心细之人,在回村后听闻时天为寻找考点曾从宝藏房里偷出过祭司法典之后,哪怕在如此盛大宴会之时,他也安排了所有守卫战士每四个人两个小时一轮班的守卫在基地当中,防止考生中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搞事情。 是夜。 出任务期间不能喝酒,但宴会上的烹饪好的食物和可口的饮料水果零食在村民们的运输下,此时此刻也在灯火通明的星护基地中堆得满满当当。 虽然不能参加外面的热闹聚会,但有好看的球赛,好吃的东西,生死与共的同事,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也是好不欢乐。 全然不知道。 外面黑暗的街道上。 有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正露出诡异的精光。 第一百八十一章 消失 作为实际上最赫赫有名的考古家族之一,劳拉也不是什么样的遗迹都会去“探”。 就像那句在伦敦街头流传最广的谚语一样——“好奇心害死猫的同时,克劳馥也会出现调查猫的死因”。 只有过于强烈的“好奇心”,以及足够分量的“遗迹”,才是驱使“劳拉·克劳馥”这个代号行动的唯一标准。 整整四代,将近一个世纪的探索,“劳拉·克劳馥”们利用她们的超人体质和家族的财力物力,已经将那些已知的未知的文明探索了个七七八八,建立起庞大的“古代文明宇宙”。 而其中,最让每一代人劳拉都魂牵梦绕,每一次探索都会发现“新世界”的文明,当属玛雅文明。 神秘古老充满未解之谜的玛雅文明诞生于公元前3世纪,由充满智慧又勤劳能干的玛雅人创造,与印加帝国及阿兹特克帝国并列为美洲三大文明,虽然比不上更加繁荣昌盛的古埃及文明、古罗马文明、古华夏文明,但是也散发着自己特有的魅力之光,深深地吸引着所有“探索求真”的目光。 玛雅文明虽然发端于新石器时代,甚至到最后都没能过度到青铜时代,但它却创造了一系列让人叹为观止的奇迹:高超精妙的数学水平、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天文历法、美轮美奂的壮丽建筑、晦涩难懂又奇妙的象形文字、高度发达的农业种植等等等等。 而根据四代劳拉的资料汇总,劳拉们发现,比起其他文明衰落消亡或多或少的“外界因素”干扰和捣乱,玛雅文明的消失根本就是“自断经脉”,“莫名其妙”。 在最繁盛的时期,玛雅人数学成就领先欧洲足足有十个世纪,其水平之高令人惊叹。 人类利用双手的十个手指,创造出了“十进制计数法”,但玛雅人却别出心裁地手脚并用,从而发明了“20进位的计数法”——这种计数法特别适合于大数字运算,但在当时那个年代完全用不上,同时,玛雅人还使用了“18进制计数法”,这又是从何而来,考古学家和数学家们都找不到准确答案,众说纷纭。 玛雅人还是最早掌握并使用“0”这个数字符号的人类——数学上“0”的认识和运用,标志着一个民族知识水平的发展程度,这些数学知识均产生于玛雅新石器时代,比悠久灿烂的华夏文明都早了千余年。 不过,让科学家们大惑不解的是,玛雅人很早就知道圆周率,却没有发明车轮,有发达的计算能力却不知道如何称量一袋玉米的重量,结合他们那夸张的,毫不实用的“大数字计算法”,似乎证明他们将所有的精力和思考方向发展方向都放在了全方位“认识世界”“了解宇宙”上面。 是的,除了数学,玛雅人最伟大的成就就是天文历法,也只有用于探索宇宙的天文学,才会使用到如此规模的计算办法。 玛雅人将一年分为18个月,测算出一年有365.2420天,根据现代最尖端的仪器以及顶级天文学家的计算,一年应该是365.2422天。 他们的计算的误差仅为0.0002天,换算成秒每年只差17.28秒,也就是说,这个算法每5000年才仅仅误差一天。 此外,玛雅人还创立了日期为9天、260天、360天、819天的历法,测算出金星一年为583.92天,和现代的算法仅仅相差几秒。 同时,玛雅人还使用一种特殊的宗教历法,将一年分为13个月,每月以20天计算,这种历法不是依据地球所能观测到的任何一个天体运动的规律来计算的,它究竟从何得来,至今仍是一个谜。 玛雅人将这些历法成就,分别记录在仅存的3部玛雅抄本和各种建筑中,在奇琴伊察的羽蛇神金字塔上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座金字塔四边呈正方形,每边各有91级石阶,再加上顶部的平台,刚好代表一年365天。 这座金字塔实际上就是玛雅人的一个天文观察台,塔顶高耸于丛林的树冠之上,内有一个旋梯通向塔顶的观测台,塔顶有观测星体的窗孔,其外面的石墙装饰着雨神的图案,并刻有一个展翅飞向太空的人像浮雕。 另外,科学家们还发现,玛雅人很早就知道了天王星和海王星的存在,他们观测台的窗口一般都不是朝向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座,而是星系中较为暗淡的星体,这也让科学家们百思不得其解,结合他们那些奇怪的不属于地球的计算方法,合理怀疑他们是在寻找“下一个地球”。 独特的象形文字也是玛雅文明的象征,这种文字创造于公元初年,是世界上最早的五种文字之一。现今发现的玛雅文字都刻在石碑和庙宇、墓室的墙壁上,或者雕在玉器和贝壳,其种类异常繁多。 仅仅在科潘遗址的一座金字塔台阶上,就发现了2500多个玛雅象形文字,它们密集地分布在8米宽,共90级的石头台阶上,称为“象形文字梯道”。 从2世纪开始,玛雅人每20年就在竖立的石碑上刻下独特的象形文字,记录下了他们十多个世纪的历史,这些文字至今被破译的也只有800多个,玛雅文字也成为了少数迄今为止尚未被全部破译的古代文字之一。 除了上述这些文明成就外,玛雅人还在建筑、农业、医学方面有很高的成就,这些高度发达的文明,都给人类留下了宝贵的财产和无尽的迷惑。 而最大的迷惑,就是玛雅文明的“一夜之间”全面消失。 自从1839年美国人约翰·斯蒂芬斯在洪都拉斯的热带丛林中第一次发现玛雅古文明遗址以来,世界各国考古人员在中美的丛林和荒原上共发现170多处玛雅古代城市遗迹,玛雅文明的足迹北起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南至危地马拉、洪都拉斯,直达安第斯山脉。 神秘的玛雅人在南美热带丛林中建造了一座座规模惊人的巨型建筑。雄伟壮观的提卡尔城,其电脑复原图出现时,许多现代城市的设计师也自叹弗如: 建于7世纪的帕伦克宫,殿面长100米,宽80米。 乌克斯玛尔的总督府,由22500块石雕拼成精心设计的图案,分毫不差。 奇琴·伊察的武士庙,屋顶虽已消失,巍然耸立的1000根石柱仍然令人想起当年的气魄。这一切都使人感到,这是个不平凡的民族——而这些巨型建筑并非出自玛雅人的实际生活需要,而是严格依照神奇的玛雅历法周期建造,更是说明玛雅人拥有极高的执行力以及对自身的高标准要求。 但是。 就是这样一支拥有璀璨文化、高科技力知识水平、规律生活方式、勤劳智慧人民的,未来前途无量很有可能成为比肩古罗马古华夏的文明种族,却在在公元9世纪,几乎是“一夜之间”离奇的消失了。 根据可以在书籍和互联网上查阅到的考古资料以及科学调查记载,所有的玛雅人好像不约而同地收到“某种指令”,停止了正在修建的大型金字塔神庙大型石制建筑,抛弃了世代耕耘和生活的家园,离开了肥沃的土地,放弃了金碧辉煌人流鼎沸交通网密集繁荣昌盛的城市。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预警,没有留下任何可靠的文本资料,所有玛雅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平衡局当然知道玛雅文明是为什么消失,但这些资料是s级档案,只有六十四编号才能查阅到。 劳拉当然知道,这也是她会选择参加编号考试的原因之一,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要“从长计议”的,想要依靠他人来解决问题的慢性子。 比起已经被人为确认好的“答案”,劳拉之所以会成为劳拉,就因为她们总是亲自进行“过程”,得出自己的“结果”,总是相信实践出真知的道理。 也总是,无数次,被那些未知神秘的古代文化所深深吸引,好比飞蛾扑火,又似蜜蜂寻蜜,探寻古代遗址,探索真知,仿佛就是“劳拉·克劳馥”生来的使命。 四代劳拉到处探访失落遗迹汇总的玛雅文明资料如今已经有了大概的脉络,而这些脉络都跟那个突然出现的“平衡局”息息相关。 而现在,一个建在“龙脉”之中,由平衡局编号成员守卫的,或许能够串联起四代劳拉收集到的所有资料的,能够得出真正“历史真相”的玛雅文明遗迹就在眼前。 劳拉·克劳馥会忍住不动手? 会等到取得编号之后查看纸质文件获得“答案”? 开玩笑呢吧? “……有信心吗?”灯火通明的星护基地对面街道,被刻意打破的路灯下,劳拉看着身边已经换上夜行衣正在活动身体的时天,微笑问道。 “时家的规矩,如果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就会自断双手退出江湖,上次我只是没想到这种乡下破地方居然会有只会出现在银行金库以及博物馆中的重力感应系统,所以才会一时大意被人发现,这次,哼,别说只有四个臭鱼烂虾值班,就算再找十几个人过来开派对,我想偷走它,也是轻而易举。”时天戴上面罩,只露出一双散发着贼光的眼,言语间自信满满。 “那就拜托你啦,这一百万美金是订金,偷出来后还有四百万……”劳拉从腰包中取出准备好的支票,递给时天。 “不用订金了,我相信凭你们劳拉家的信誉不至于做出抵赖的事情,等我把书交给你再一次性付款吧。”时天没有接支票,继续着自己的热身活动,挥动着双手,而肉眼可见那双手好像突然没了骨头一样变得软绵绵。 “早些年我母亲在华夏寻墓时也曾受到过‘时鬼’老爷子的帮助,所以我相信华夏时家的能力,五百万美金一定物超所值。”劳拉收好支票,又掏出支票本提前写上五百万。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老爷子正在为盖祖宅犯愁,而恰逢当时正在进行严打,‘生意’相当不好,可有一次,老爷子说自己接到一个外国美女的大单外出,回来之后不仅盖了祖宅,甚至还翻新了祖宗祀堂……想来你们劳拉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啊,”时天咂咂嘴,闭上眼,深呼吸,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既然咱们还有这一层关系,你给的钱又实在太多,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偷出来后陪你去墓中走一圈,彼此也有个照应。” “那就多谢啦。”劳拉知道时家不仅拥有飞檐走壁的偷窃神技,在搬山卸岭摸金发丘上也深有造诣,在危机重重的墓穴遗迹中能有这样一位帮手,当真是事半功倍。 “……对了,袁安那小子,真的会帮忙吗?如果编号9突然杀回来,你可别怪我不仗义撒腿就跑,毕竟我家中上上下下三百来口人都指望着我光宗耀祖,我可不想死在这异国他乡……”时天终于热身完毕,睁开眼回过头,看向劳拉,他明明没动,但却让劳拉看起来非常模糊,在夜行衣的作用下,感觉时天整个人都和背后的黑暗融合到一起。 虽然只是行使偷窃之事,但当真是了不起的华夏神技。 “袁安很善良,对朋友也很好,是个‘本能派’的男人,而且他没有明显的道德洁癖,更倾向于凭直觉办事,我相信直觉会告诉他要帮我这个忙,况且……说不定他还挺喜欢我呢。”劳拉一甩自己的马尾辫,抿嘴笑道。 “懂了,原来是美人计。”时天摇摇头,心中为袁安这小子的未来略表担忧。 砰砰砰砰砰砰砰。 随着二人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星启广场忽然升起七道不同颜色的烟花。 那是“彩虹游戏”开始的标志,也是宴会到达高潮的信号。 当然,也是时天行动最好时机的发令枪。 “看来,你应该……”劳拉抬起头看向那绚烂的七彩烟花,赞叹戴蒙村人懂浪漫识情趣的同时,再低下头。 眼前的时天已经消失不见。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别动 时天的老祖先时迁绰号“鼓上蚤”,上应“地贼星”。 论武学造诣,他在梁山不过尔尔,并不以摧城拔寨的直面冲阵见长,但论到跟“偷”有关的“战场需求”,却是个刺探情报、敌后破坏的特战高手。 作为当世轻功第一人,他多次深入敌后“作战”,东京盗甲、火烧翠云楼、刺探曾头市、撞钟法华寺、火烧济州、火烧宝严寺、卧底盖州城、火烧独松关、火烧昱岭关,起到了决定战局的关键作用。 甚至有评论者认为,梁山五虎可失二虎,但却绝对不能少了时迁,世人皆以他的功勋卓绝,称之为“贼神菩萨”。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贼神菩萨”,能力出众,功勋赫赫,但却被水泊梁山英雄榜排到倒数第二,排位尚不及碌碌无为的王定六、郁保四,只比那倒数第一赤发黄须、骨瘦形粗的“盗马贼”段景住高那么一丢丢。 总归到底一个原因——“贼”。 黑白两道不耻,下五门最出头鸟的低贱职业,飞檐走壁,作奸犯科,偷坟掘墓,哪怕偷得再好,在战场上立下的功劳再大,但贼,就是贼。 在战场上越活跃,时迁“贼头”的名号就越大,人人见他都敬他一声“贼菩萨”,但时迁自己却很清楚,作为一个没有任何派系支持的靠偷起家并入驻梁山的“贼”,当某一天“组织”不再需要他,他会瞬间变成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以,他一直怀揣着一个梦想。 他活跃,他立下战马之功,他成为关键先生,都是为了那个梦想在努力。 但现实总是残酷,就在时迁离这个梦想越来越近,带着赫赫战功从征讨方腊九死一生的战场上胜利归来之时,他却在路上患了急性阑尾炎。 在那个医学条件不发达的年代,这种病只能意味着等死,弥留之际,时迁愤愤不公的写下一封家书,传回时家。 这封家书被时家代代供奉在祖宗祀堂,里面内容每一代的时家掌门都能倒背如流。 “……愿我的后代子孙能不以偷窃为耻,反以偷窃为荣,愿时家能开宗立派,受千人膜拜,万人敬仰,享百世留名……” 不知为何,趴在星护基地屋顶正用“龟息功”屏住呼吸的时天脑子里忽然蹦出“家书”中时迁老祖所亲笔撰写的话。 老祖啊老祖,你散手人寰倒是活得潇洒,留下这么大个愿望让我们后世背负,真就是王八蛋行为。 不过,咱也没让你失望,这次这一趟远门不仅能靠你传下的功法赚点外快,还有希望成为当世最有权利之人,说不定咱这一代就给你包圆了。 你在那“地贼星”上可得帮小的我盯着点罩子,保佑我事事顺利,升官发财。 想到这儿,时天略微跪倒在地,对着未经城市污染此时繁星铺满的璀璨天空轻轻磕了三个头。 礼毕,时天恢复心神,专心手下的“工作”。 眼前的建筑没有二楼,只是独栋,刚刚观察一阵,发现这次的守卫更加松散,一群人竟围坐在电视前看着棒球比赛。 因此,最难搞的,还是那个重力感应系统。 不管了,进去再说。 时天扯了扯脸上的面罩,深吸一口气,身体又轻了一分。 心里摸摸计算着时间,四肢并用,时天像是漂浮着那般在屋檐墙壁上快速游走——这是时家祖传的“壁虎功”,不仅能够像蜘蛛侠一样依附在建筑物上,配合时家祖传的龟息吐纳法还能令整个人的身体身轻如燕,在行动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便来到“保险房”外的通风口处。 这么点时间根本来不及重新升级安保系统,而对于一般的高手小偷来说,同样的房间进两次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况时天不是高手小偷。 他是“盗圣”。 刚刚充分热身后,时天的筋骨已经软成棉花,施展了缩骨功,他像一条泥鳅一样“滑”进了通风口。 通风口外是密密麻麻的反复扫描式红外线,但他早已对这红外线的运转了若指掌。 在空中好似飞燕一般左窜右闪,在无人的房间中表演了一套足以在马戏团收费观看的精彩节目后,时天稳稳落地,站到了安置祭司法典的展览台前。 时天扶着下巴,看着法典下那块无法用肉眼辨认的,但是一旦拿起法典就会陷下去的方块区域。 上一次他就是栽到这玩意上面,这一次他可不会犯同样的错。 从怀里掏出一块刚刚在外面捡到的石头,时天小心翼翼取下面前的透明罩板。 抛了抛那块石头,看着那本祭司法典,时天陷入沉思。 正如他刚刚对劳拉所说,时家的规矩是不允许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这次他失败,就算没人看到,谨遵传统的他也会按照祖训自断双手。 因此根本就马虎不得。 刚刚在外面捡石头的时候,的确是感觉这块石头和祭司法典的重量很接近。 但真的看到这本法典后,法典那熟悉的手感又回到指尖。 此时的时天能明显感知到,手里这块石头,还差着那么一小截的重量。 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会选择赌眼前的重力感应装置没有进行“精确度调试”——即是说只要是重物压上去,便不会触发警报。 但这第二次,他不太敢赌。 毕竟,如果连这点安保措施都考虑不到,那这位大祭司恐怕也当不成“编号9”。 掐指一算时间。 从刚刚观察屋内的情况来看,每过二十分钟,就会有值班的守卫战士透过外面的透明窗户查看保险房里面的情况。 和劳拉交代得很清楚,从偷出去,到劳拉进行破译,再到还回来,他们只有二十分钟。 刚刚他卡着二十分钟的节点进来,如今已用掉一分钟。 倒是可以出去之后从长计议再找另外重量相仿的石头,但袁安那边的情况尚未可知,能够速战速决,便速战速决。 如此想着,时天一边扫视屋内的环境,一边下意识围着展览台打转。 转到展览台身后,时天眼前一亮。 就在展览台祭司法典的后方,放着一个方形的红木盒子。 红木里面铺着看起来就很昂贵的丝绸,精致的棉花。 而丝绸棉花之上,正放着一颗蛋。 一颗宛若两个篮球般大小,白里透红的巨蛋。 ! 时天顿时眼前一亮。 这蛋是他从三眼乌鸦的尸体中找到的,他当时就有点奇怪,为什么明明这么大一颗蛋,但重量却不如看起来那么重。 到现在,这个问题还是没办法得到解答 但并不重要。 时天蹲到地上,伸出双手捧起加倍小心的捧起那颗蛋,他可不想一失手导致这蛋出什么问题,他可是在现场的亲历者,编号9看到这颗蛋的模样就跟当了爹差不多,搞坏这颗蛋跟偷取祭司法典偷盗星启遗迹的罪名可差不了多少。 “……嘿。”时天捧着蛋,感受着这颗蛋“名不符实”的重量。 这不是凑巧了吗?宝贝的蛋跟宝贝的祭司法典,重量只在毫厘之间。 不是感叹这美妙缘分的时候,时天单手举起三眼乌鸦蛋,走到祭司法典展览台面前。 缓缓地,慢悠悠的,时天闭上眼,吸了一口超长的气。 老祖保佑。 时天猛一睁眼,施展出“鬼影手”这个老祖时迁从华夏戏法“三仙归洞”偷学来的独门绝技,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将台上的祭司法典和手里的蛋换了一个位置。 呼。 随着额头上一颗冷汗被时天拭去。 祭司法典也好好的,被他拿在怀里。 将盖子罩住那颗宝贵的蛋,将法典缠在腰间,毫不费力,时天钻出保险房。 一阵蜻蜓点水,燕飞九天,闪转腾挪,时天回到星护基地对街,轻飘飘跳到劳拉面前。 劳拉实没想到时天居然这么快便得手,被忽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但随即挑眉狂喜,对时天竖起大拇指。 将法典交给劳拉,时天跳到路灯上面为她打望放风。 从腰包拿出便携式手电筒用嘴巴咬住,劳拉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开始翻阅这本至高无上的祭司法典。 法典有一大半都是星启部落的部落语,晦涩难懂,但好歹其中穿插着一些印第安通用语。 超人体质下的劳拉不仅力能扛鼎,天生还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举一反三更是她的强项。 通过有限能够理解的印第安通用语,劳拉飞速破译着法典上的内容,只用了三分钟不到,便找到了关键信息——“星启神庙”的所在地。 掏出腰包里的小号数码相机将那一页拍下,劳拉走到路灯下轻敲路灯。 时天翩翩然下了地,有些诧异的问道:“这么快?” “彼此彼此。”劳拉把支票放到法典上面交给时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灿烂微笑。 “等我。”时天接过支票和法典,微微点头示意,几个翻滚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已经是第三次,对时天来说已经熟能生巧,哪怕闭着眼睛都能往返来回。 也是三分钟不到,时天从通风口钻出,一顿炫技般的轻功,凭着记忆力丝毫不差的落到刚刚劳拉所在的…… 位置? 时天稳稳站在原地,左看右看,皱眉。 因为他发现。 劳拉不见了。 ———————————————————————————————————————— “再喝再喝!” “诶,诶诶诶,阿杜倒了阿杜倒了!” “你看这个阿杜,在这么多外乡人面前玩‘彩虹游戏’,这才喝几轮啊,就醉了,真是太逊了。” “哈哈哈哈,这个阿杜就是逊啦!” “听你这么说?你很勇哦?” “开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我超会喝的啦!” “超会喝?来,满上!” 宴会在向来酒力雄厚的阿杜祭司莫名其妙醉倒后迎来又一波高潮,围观的所有村民经历了如此精彩的一场喝酒游戏通通犯了酒瘾,一桶又一桶,一缸又一缸,一杯又一杯的酒被村民们像喝水一样灌进肚子里,大家好似泡在酒池肉林中,唱着笑着叫着喝着吃着,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呼……呼……呼……” 袁安半躺在地,满脸通红,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正用内力逼出体内不多的酒精,而英灵狼神族的“最能喝”的战士泽本此时此刻正在一旁吐得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这个怪物一样的阿杜,自诩“酒神”,绝不是浪得虚名。 虽说和泽本提前说好要用狼神酒原浆把阿杜醉倒,但比赛一开始,七杯烈酒下肚脸色都不带变的阿杜激起了泽本身为英灵狼神“酒鬼战士”的好胜心。 悄悄给袁安使了眼色,袁安会意,知道泽本决定用自己的实力去喝翻阿杜。 结果就是。 赤橙红绿青蓝紫七种戴蒙村自酿酒正着喝一遍,倒着喝一遍,再混合到一起喝一遍,进行了整整五轮,泽本已经肉眼可见快要崩溃的时候,阿杜竟然还面不改色的在“中场休息”时用啤酒来漱口。 更更恐怖的是,袁安知道阿杜并没有“作弊”使用真气解酒,所以为了防止已经喝了如此海量的阿杜真的被狼神酒原浆醉出事,第六轮开始时,袁安只是加了玻璃瓶盖那么一小点原浆进到阿杜的酒杯中。 据泽本所说,这原浆一滴便足以让一个普通成年男人醉倒三天三夜,按理说这一瓶十滴的量,理应让阿杜倒下。 但没有。 除了脸微微开始发红,除了脱掉外套,阿杜屁事没有。 接着是两瓶盖。 接着是半瓶。 接着是一瓶。 就在泽本已经要举白旗认输的第八轮。 “阿布卡这酿酒技术大有提升啊……”喝下整整一瓶狼神原浆的阿杜嘴里念叨着这句话,终于满脸通红中洒脱的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在场有好心的村民确认阿杜没有生命安全后将他扶到躺椅上醒酒,而逼出所有酒精的袁安也站起身,拿起餐桌上的橙子和葡萄这两个在袁安“常识”中能够借酒的水果,戴上翻译耳机,蹲到泽本面前。 “我愿……我愿意称他为最强战士……”泽本左手撑在地面上,右手接过袁安递来的水果,虽然吐得相当难受,但还是面带笑容,心中对阿杜只有仰慕。 “谁说不是呢。”袁安竖起大拇指,下意识回头看向阿杜所在的方向。 这一看,袁安瞧见了老熟人。 只见烤肉摊旁,有一个连烤个鸡翅都显得鬼鬼祟祟的男人正刻意回避着他的眼神。 “时天!你别动!” 袁安站起身,指着那个方向,大叫出声。 第一百八十三章 断金 蝴蝶穿花般绕过人群,袁安站到时天面前。 时天也根本没有想跑的意思,只是又从烧烤架中拿出一根香肠,放到鸡翅旁边,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斜眼看着袁安:“干嘛?找小爷我什么事?” “什么事?怎么就你一个,劳拉呢?”袁安左看右看,找了根椅子坐下。 “咋了,这么关心她干嘛,别人堂堂克劳馥家族大当家的,走过的路比你小子吃过的盐还多,是不是去哪都要跟你报备一声啊?切。”时天撇撇嘴,没有搭理袁安,将鸡翅和烤肠翻了一转。 “你说得没错,所以,劳拉呢?”袁安看向时天,面色不善。 “嘿,我说你这……”时天说着话,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抬头看看袁安,发现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赶忙一转话锋,“诶诶诶,你别撒气到我身上,别说她不带你去,我这么精明能干通识搬山卸岭的专家她也扔下了,你就别在这儿瞎担心了,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劳拉·克劳馥’,这种乡村里的小神庙对她来说比逛自己家还容易,能出什么事?” “……说是这么说没错,但毕竟是个女孩子。”袁安叹口气,抢过烧烤架上时天的香肠。 “看不出你这人还有点性别歧视,也就是你把她当女孩子,在我这儿她就是神奇女侠,比超人还要威猛。”时天撒了点孜然和辣椒面在鸡翅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聊什么呢?” 顺着声音,二人转过头,看到了从宴会一开始就忙前忙后,此时此刻刚刚补充完最后一批烧烤材料,手里拿着刚取下的几块烤肉,一件啤酒,准备坐到烧烤架前休息一会儿的护卫队队长星群。 “没什么,就聊聊说你们这宴会办得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忙完啦?辛苦辛苦。”袁安伸手拿起旁边的椅子,递给星群。 “嗨,这宴会算得了什么,早些年咱们的‘神庙’没有被封印的时候,每五年一次的星启大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宴会’,那个时候全村的人都会盛装出席,大家围着神庙祭奠和断食一天一夜,接着通通换上传统服装再胡吃海塞喝个三天三夜,可惜,从我记事起就参加过这么一场,真是回味……”星群回忆往昔,叹口气,喝了一口啤酒,将手里的烤肉放到烧烤架上。 “……是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你说的那个神庙会被‘封印’?”听到这关键词,袁安太阳穴一抽,但脸上还是毫不在意,只是略表好奇的看向星群。 “具体情况村里人包括我都不太清楚,只是有一次,上一任大祭司,也就是现任祭司的父亲‘杜里奥’日常去神庙进行维护和朝拜工作时出了意外,满身是血的回到村里,紧接着就发布广播,宣布神庙从今往后属于戴蒙村的‘禁地’,禁止任何人踏足……只发布这个广播后的第三天,平时强悍得好似怪物一样的杜里奥祭司便因伤势过重死去,自那以后,除了阿杜祭司每年都会独身一人去神庙周围祭拜父亲以及进行周边维护以外,戴蒙村的村民们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据阿杜祭司的所说,因为‘杜里奥’祭司的‘一时好奇’‘错误操作’导致神庙现在已经被怨念极强的‘古代先祖’占据,它们没有人类的思维和情感,只是一股无法被化解的能量体,目的就是守卫神庙,杀掉所有接近神庙的人……总而言之邪门得很,村里不仅小孩会害怕,就连我现在光是跟你这么一说,也是浑身鸡皮疙瘩。”星群咂着舌,伸出自己满是疙瘩的小臂,脸上流露出控制不住的恐惧。 “那你说的这个杜里奥祭司跟现在这个阿杜祭司相比,谁比较强?”袁安微微有些不安,继续开口发问。 “那当然是杜里奥祭司,村里每年都会进行半娱乐半认真的比武大赛,好胜心极强的阿杜祭司在杜里奥祭司活着的时候没有哪一年胜过他……” 星群还在滔滔不绝的回忆着往事,但袁安已经无暇再听。 开玩笑,编号9已经强到离谱,现在突然冒出个比他更强的父亲,竟然被神庙中‘守庙怪物’重创而亡。 而劳拉,竟然就是要去探索这样的遗迹? 这可是一个连编号9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神庙,劳拉再厉害能厉害过编号9? 想到这儿,袁安紧皱双眉,转过头看向时天。 而一直在听的时天此时也是表情凝重,看着袁安。 “人有三急,上个厕所,”袁安站起身拍拍星群的肩,走到时天面前,笑得面目狰狞,“走吧,一,起,上,厕,所。” “遵命!”时天蹭得一下从椅子上窜起,丢掉鸡翅,站得笔直。 “啧,两兄弟感情真好,上厕所都一起去。”星群赞扬着,又打开一罐啤酒。 “是啊,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呢。”袁安咬着牙,勾住满脸冷汗的时天的肩膀,就这样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穿过人群,走出广场,去到村里街道上人烟稀少的公共厕所外。 “我不想严刑逼供,你速速从实招来。”袁安将时天往前轻轻一推,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面色铁青。 时天踉踉跄跄,随后一个漂亮的前后翻稳稳落地,回过头挠挠脸,将劳拉用五百万美金找自己偷书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原本这女人也答应了要带我去探墓,但我放好书放好蛋回来之后她就不见了,她到底要去哪里,又从祭典中破译了什么,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时天耸耸肩,摊开手。 “她去哪里了先放到一边,刚刚星群嘴里说的那个什么守庙怪物,你有头绪吗?”袁安摸索着下巴,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合适的“营救劳拉”方案。 “嗨,什么守庙怪物不怪物的,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看啦就是几只阴魂不散的‘大粽子’。”时天对星群的见识嗤之以鼻。 “大粽子?什么东西?”袁安看时天说得言之凿凿,好奇道。 “搬山倒斗的黑话,指那些在墓穴中因‘科学无法解释的原因’导致尸变的没有人类意识却拥有超人类肉身的僵尸……你想想看,这星启神庙中埋葬的肯定都是星启部落历代的祭司和战士,这些尸体如果集体发生‘尸变’,也难怪这么强的阿杜老豆会被揍到暴毙,啧啧啧,这墓凶狠得很啦……”时天咂着嘴,想象着一群没有意识的超强僵尸在神庙中乱窜的样子,不由得毛骨悚然。 “那应该怎么办?”袁安看时天说得头头是道,知道他一定有破解的办法,赶忙追问。 “嘿,问别人你可真问不到,问我你可算是问着了……二十一岁出师那年,我爹带我去长白山摸了一个清朝富商的墓,当时天上罩着毛月亮,还连着下了三四天的大雨,更可气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富商活着的时候得罪的人太多,那墓也是被人算计过,修在足以导致后辈子孙男为盗女为娼的极阴之地,这重重阴气聚集下,咱们刚一开棺那长满毛的富商死老头就窜了出来……” “妈的谁要听你讲故事,说重点。”袁安不耐烦的打断道,脑子里全是劳拉被僵尸咬死的渗人画面。 “总而言之呢,华夏五千年文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传统文化并非空穴来风,好在我家老爷子是个传统观念超强的人,每次倒斗随身必定带着‘黑驴蹄子’,那‘毛粽子’一见黑驴蹄子连路都不会走,嘴里被塞住蹄子后更是元神涣散,变为一具死尸……除此之外老爷子还告诉我,除了黑驴蹄子,桃木剑,鸡血和寺庙的香烛油都能有效的阻止大粽子发飙……” “别说现在找不到什么黑驴蹄子桃木剑,就算找到了,这些东方的‘法宝’,能够跨越文化差异,消除种族歧视,制裁这西方的粽子?它们能认吗?”想到这奇怪的问题,袁安有些哭笑不得。 “能不能认是一回事,准不准备是另外一回事,你如果有信心打败这些粽子,那你当然啥都可以不带,但如果没信心,带上这些试一试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别说我没提醒你,如果对方真是粽子,你那能重伤人类的气功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管用,没了气功,到时候你跟我没什么两样……”时天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叹口气,“妈的我们现在连劳拉在哪里都不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卵用?” “嘿,想找到她不算难,我有……”袁安说着,要从怀里掏出翻译耳机。 但想掏还没掏,他突然看见街道的另一头,四个星护基地的守卫战士并排小跑,奔向星护广场。 为首那人手里,还拿着那本他想叫时天去偷的祭司法典。 袁安大惊,急忙飞身上前拦住四人。 四人中有一个袁安见过,是当时跟着星群追赶时天出丛林的一位亚洲青年,袁安站在四人面前,满脸微笑的看着那亚洲青年开口问道:“几位壮士拿着这本书这是去哪里?” “刚刚杜里那塔祭司跟我们打电话,说是需要吟唱祭典中记录的‘圣歌’和‘圣诗’为宴会助兴,这不我们就送过来了吗。”亚洲青年知道袁安是祭司的朋友,也没有在意他的好奇,大大方方的说道。 “怎么阿杜的酒已经醒了吗……”袁安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 那瓶自己闻一下就想吐狼神酒原浆喝了一整瓶,这二十分钟不到就已经醒酒啦? 这他妈是什么酒精怪物? “老实说我就没见过杜里那塔祭司喝醉过,这次能让他醉这么久,可见有你们在他有多高兴……诶我不说了,祭司催得很急,我得赶紧过去,借过……”亚洲青年和另外三人微微点头示意,护着法典绕过袁安,绝尘而去。 “……”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袁安颤颤巍巍举起右手大拇指放进嘴里啃咬指甲,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去袭击四人抢书,阿杜一定会发现不对劲,如果让他去到神庙发现劳拉,免不了一场恶斗,最差也是个两败俱伤。 但如果不去抢书,再拖下去找不到劳拉的位置,劳拉说不定就快被僵尸吃得只剩骨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么美丽大方漂亮知性可爱勇敢善良的劳拉,绝不能就这么凄惨的死在异国他乡…… “喂。” “嗯?” 袁安回过神,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正向他晃手的时天。 “你刚刚说找到她不算难,就是想让我去偷那本书你自己翻译?你会翻译吗你就让我偷?要我看啊,你别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了,劳拉的身体那么重,现在距离她离开也不算太久,这村里不是还有其他‘考生’们吗?你不如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资深的‘猎人’,用‘追踪术’去追踪劳拉,比你瞎翻译靠谱得多……”时天出着主意,也是眉头紧皱,显然也很担心这位跟自己家族颇有渊源的克劳馥家大小姐。 “资深的……猎人?”袁安抬头看向时天。 无意间,余光扫过时天背后的公共厕所。 就在二人说话间,袁安看到男厕所里走出一个人。 那人高大强壮,走路歪歪扭扭,棕褐色的脸上印有朵朵红晕,身穿印第安特色蓑衣,带着印第安头饰。 正是实在喝得太多不得不跑到厕所来吐的。 英灵狼族至高无上的守庙战士,独自一人在荒原中靠猎杀野生动物为食的,最资深的猎人。 泽本。 “嘿,这可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袁安眉头舒展,念着诗,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泽本看。 泽本也发现了袁安,用纸巾擦着嘴,在街对面向着挥手,露出憨厚可靠的灿烂笑容。 “怎么,这大个子是猎人?”时天看着袁安满脸的兴奋,又看看泽本,开口问道。 “这里应该没有比他更好的猎人啦!”袁安激动道,双掌一拍,开始发布指令,“时天,你去搜集你说的那些什么黑驴蹄子桃木剑鸡血,再整点西方的十字架银器圣水之类预防万一,而我带着泽本去劳拉消失的地方让他先考察考察,咱们等一下就在那里会合。” “……我不确定能找到这些东西,不过嘛,我尽力。”时天点点头。 “我相信如果我俩出事,劳拉也会不由分说的前往救援,咱们既然组成了三人同盟,那这次行动就是咱们的投名状,自此之后,三人齐心,其利断金!”袁安发表着自以为热血的演讲,举起拳头。 “断!断他妈的!” 时天还真就给煽动,热血沸腾的怒吼回响在幽暗的大街之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掉灯 华夏的古代“风水术”首推“地理五诀”,也就是所谓的“寻龙诀”,即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立向”。 华夏风水算命业内公认昆仑山是“万山之祖、龙脉之源”,是龙中的祖龙(根龙),也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第一个最强龙脉,从昆仑开始,“龙脉”的概念发源延伸到世界各地,龙脉的布局结构和分级,类似一棵大树有根龙、干龙、支龙、叶龙,一般龙脉灵气——也就是一条山脉的山川树木河流聚集的精华之地就被认为是龙脉中的风水宝地,即是龙穴。 事实上,如果用科学解释的话,所谓的“龙”不过指代的是一种地理脉络,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寻龙首先应该先寻祖宗父母山脉,审气脉,判生气,分阴阳,必须了解来龙去脉,才能判断“龙穴”的因果吉凶。 “……昆仑山万山万水汇聚的‘龙穴’位置在业内可谓众所周知,但无数考古学家和探险家到过那里之后才发现,那个世界最强龙穴,竟然没有埋过任何一代的皇帝,你知道为啥吗?”时天紧了紧后背的大包袱,停在原地,对身旁的袁安说道。 “为啥?”袁安也停下脚步,看着远处正趴在地上观察地面的泽本,被时天一路上“科普”的话题所吸引,扭过头好奇的问道。 “为啥?当然是没那个胆量啦,昆仑山作为万山之祖,是华夏最古老的圣山,关于它有许多的神话和传说,在所有古书中它都是神仙们居住的地方,你也知道,古人嘛都是非常崇拜神仙的,遇到什么大事都会祈求神仙帮助,每朝每代的皇帝都有‘祭天’这样盛大的传统,所以如果皇帝们选择在那里建造一座坟墓,这就是对神仙的侮辱,一定会被神仙降下‘天罚’,这是所有皇帝都无法承受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一种封建思想,导致昆仑山历朝历代都被保护得相当完好,没人敢在昆仑山建造坟墓,毕竟那是一个连‘天子之身’都镇不住的极阳之地……” “罗里吧嗦一大堆,你到底想讲个啥?显摆你的小偷知识?”袁安用手里的手电筒晃着时天的眼睛。 “切,这不是荒郊野外又是三个老大爷们赶路太无聊了嘛,你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以后可有很大几率成为上三门的门主,多听点这些江湖之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时天撇撇嘴,支起手电筒看看周围的环境,接着说道,“落基山脉就是一条典型的龙脉,事实上走到这里我才发现,如果不是咱们赶时间,只要给我小半天,就算不靠那个破法典,我也能通过‘寻龙诀’找到神庙所在的位置……你听到河流声没有?你再看看前面那座山脉的走向,你再看看附近的花草树木是不是越来越茂盛?我有预感,咱们快到了。” 时天话音刚落,前方趴在地上的泽本站起身来,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两个手指打了个“跟上”的手势,随即又是一阵风驰电掣的疾行。 劳拉虽然看起来身份精瘦,但“超人体质”的加成下足有三百多斤的体重,再加上她常年穿梭于危险的古墓跟各种各样的强盗、盗墓贼、地头蛇、毒枭周旋总是在受伤后用家族特制的创伤药水泡洗身体,因此身上有一股奇特的药物香气。 因此除非劳拉真的变成超人会飞天遁地,不然体重大体味又大的她,对于鼻子跟狗一样灵敏的泽本来说就是个行走的gps信号,想要跟踪她并找到她简直易如反掌。 时天是当世轻功第一人,袁安以气化力也是脚程飞快,三人唰唰唰穿越在茂密的丛林中,不一会儿便穿过树林,来到一片大草原上。 草原的左边是一座连绵的山,右边不远处是密西西比河的清澈支流,这里的草明显长得比其他地方更加旺盛,连土壤都是肉眼可见的肥沃还带着一点湿气。 草原上的风很大,不像树林中那样有诸多物体能够保留劳拉身上的气息,跟到这儿,泽本已经基本闻不到劳拉的气味,只能透过手电筒的光靠着地上的足印摸索前进。 “不错不错,虽然没有带罗盘,但这地方简直满足了龙穴的所有条件,袁安啊,其实风水龙穴的形成是有严格自然规律的,既不像古人讲的那么复杂封建迷信,又不像现代科学家说的那么‘科学’,总而言之就是八个大字‘山环水抱砂水有情’……你瞅瞅这山,你瞅瞅那水,你再踩踩脚下这土,啧啧,要是我死了能埋在这儿,我的后辈子孙还不飞黄腾达?”时天咂着嘴,用强光手电筒照着周围的环境,发出惊叹之声。 “得,等会儿你被大粽子干掉,这愿望不就实现了吗?”袁安坏笑道。 “呸呸呸,他妈的,狗屁乌鸦嘴,我事先说好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时家上上下下……”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一家之主,你是顶梁柱,你娇贵得很千万死不得,所以等会儿你就在外面帮我们放风守住入口就行啦……”袁安摆摆手,不耐烦的打断时天的絮叨。 “那,我能跟你们到这儿证明我这个人还是讲江湖义气的,但义气归义气,让小爷我下个墓跟你们掏点‘明器’出来倒是无所谓,但要对付粽子,我只能帮你们这么多,”时天拍拍身后的包袱,忽然感觉后背一凉,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夹紧双腿,“妈的,刚刚宴会上喝多了,这凉风一吹……你们走你们的,我去困个尿就过来。” 时天说着话,捂住下体,用手电筒左看右看,看到右后方不远处有一棵不大的松树,三步化作两步往那边窜。 “刘大哥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在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哼着小曲,时天几个纵身来到那棵在草原上鹤立鸡群的松树面前。 哪知刚一落地,时天便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但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妈了个……” 时天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捏紧拳头,嘴里的脏话还没说话,便感觉地上的土开始下陷,露出一个明显被人为挖空的大洞。 如果这个洞是弯曲的那时天还能想办法用梯云纵借力跑出来,但这个洞不仅又大又隐蔽,而且垂直向下,猛然踩空后,别说是什么天下第一的盗圣,就算活神仙来了也得掉下去再说。 何况,时天身后还背着沉重的装满“辟邪工具”的大包袱。 “袁安我艹……”宛若汤姆与杰瑞中的汤姆猫一般,时天极速下坠,只留下这四个字在草原上回荡。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常年高来高去的时天当然不怕这空中失重的感觉,只是在心中不停的咒骂。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掉下去的地方一定就是那个星启神庙,但离谱的是,第一,这里绝对不是墓穴的正门,第二,这也绝对不可能是一个盗洞,因为没有那个傻x盗墓的会挖出这么大一个大洞来下墓。 所以,我他妈这是撞鬼要掉地狱里去啦? 感受到下方的亮光,知道快要着陆,时天在空中强行翻转了一圈,取下身后的包袱,放在脚下。 咚。 裹挟着微量的泥土,时天手里的包袱先着地,而时天则踩在相对柔软的包袱上,在落地的瞬间一个前后翻翻出去好几圈卸掉身上的重力加速度。 啪。 时天前脚尖先着地,随后在地上娴熟的翻滚两圈,稳稳站起。 这里是…… 时天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由得皱起眉头。 啪。 啪。 两声脚步落地的声音。 袁安和泽本紧随其后从上面落下。 “时天你没事吧!”虽然身后响起令时天心暖的来自袁安的焦急问候,但时天却并没有回过头搭理他,只是继续观察周围的情况。 因为他知道袁安迟早也会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 “嘿,时天,你……”袁安说着话,上前几步,想拍拍时天的肩膀,但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随即停下脚步,通过手电筒的强光,看向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这深山老林,龙穴之地。 会有一间。 宅男的卧室? 与二人相比,还是泽本比较冷静。 心系劳拉安危的他没有像二人那么惊讶,一眼看到了墙上的煤油灯,过去用火柴点燃。 而这一燃,煤油灯里的火星顺着墙壁上布置好的引油系统瞬间将整个屋子的八盏煤油灯全都引亮。 灯火通明中,三人看清了屋子的全貌。 尽头处有一扇铁制的门,铁门的旁边有一张懒人沙发,懒人沙发旁边是几个一人来高的精致书柜,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漫画和小说,书柜旁边有个透明的零食柜,里面放着各种饮料酒水和垃圾食品。 房子的左边还有一张镶进墙里的工作桌,上面摆放着一些尚未完成的模型和拼图,下面放着一张明显是个人涂鸦的椅面上全是二次元美女的椅子,而工作桌左边的展示柜里还放着许多二次元手办和已经完成好的模型玩具,工作桌右边的单人床,枕头是灰原哀,抱枕是初音未来,被子是日向雏田,床单是赤木晴子,可以明确判断出其主人是个没有信仰,来者不拒的死宅怪物。 床头柜上放着一些不可明说的性感漫画,以及厚实的德国产抽纸。 整个房间距离一个完整版废柴宅男套装只差一台配置齐全的光污染电脑。 而之所以没有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没电。 “……天哥你见多识广,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袁安走到工作桌旁,对上面的模型玩具涌起一股熟悉感,拿起一个灌篮高手樱木花道的手办,看得双眼发直。 啧……这感觉又来了…… 是我认识的什么人也喜欢玩这些? “……你还记得我们在恶魔山下那小木屋看到阿杜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吗?”时天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巴不得自己从来没到过这里。 “好像……好像是漫画书?”袁安说完,也立马紧皱眉头。 “对咯,漫画书……要我看,这里就是阿杜的极其隐私的‘秘密基地’,而前面那扇铁门背后就是星启神庙,建立这么一个地方大概率是因为神庙里可能真的有大粽子,而这里属于一个‘观察室’,而阿杜之所以会这么紧张祭司法典,肯定就是不想被别人找到这里,发现他这些‘奇怪’的爱好……现在好咯,要是只是单纯的探探神庙或许还有可以和解的机会,但如果被阿杜发现我们来过这屋子……”时天回过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想象一下,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又挖你祖坟又查你的浏览器记录和电脑硬盘,你会怎么对他?” “……”袁安没有说话,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 “咱们啊,最好什么都别碰,等下找到劳拉离开的时候做好卫生,把东西全都还原,保护好,再把上面的土给好好盖……” 话音未落,时天和袁安皆是瞪大双眼,看向前方。 他们看见,那完全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的泽本,在发现那扇铁门锁得死死不好打开后,竟然一怒之下抄起工作桌下的二次元涂鸦椅,就要冲过去砸门。 这他妈还得了? 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奔向泽本,一个抱住左手,一个抱住右手。 “停!” “stop!” 泽本被二人这突然的大吼震得一惊,双手一松,高举头顶的椅子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 “不准掉!”时天放开泽本的手,赶忙扑到地上,仍由椅子锤子下落砸到他身上,发出一声哀嚎。 袁安见罢赶忙从怀里掏出翻译耳机给泽本戴上,长话短说解释了一切。 “……”泽本听完,也是一愣。 不管是星启部落还是英灵狼神族,祭司和战士都是最神圣的天选之人,是所有族人的榜样,别说现在这个满屋子乱七八糟的卡通小人,就算是平时喜欢去钓鱼,也是最为人所不齿的轻松“捕猎方式”。 就算现在星启部落已经被现代归化,但作为祭司的他,第一要务就是塑造一个神秘的,强悍的,喝兽血吃生肉的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形象。 因此,如果他的这个“秘密”被人发现…… 村民那一关可能还相对好过,但最怕阿杜自己是个脸皮薄的狠人,说不定。 说不定真的会杀人灭口。 泽本想到这儿。 轻轻地,将时天背上的椅子拎起来。 轻轻地,小心的,放到地上。 呼……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想松口气。 却忽然听见铁门那边,传来恐怖的,导致整个房间都在摇晃的巨响。 砰! 砰砰砰! “那盏煤油灯要掉啦!” 时天趴在地上哭丧着脸,指着袁安身后,工作桌上的煤油灯。 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第一百八十五章 酒精 得亏袁安眼疾手快,在时天叫喊的一瞬间,他几步上前用双手接住煤油灯,随即将它轻轻放到地上。 回过头,看向那扇铁门,再看看时天和泽本,三人表情认真的点点头。 现在绝非逗留说笑的时候,铁门外就是星启神庙,如今发出这么大动静,不用说,一定是劳拉搞出来的。 “你知道‘劳拉·克劳馥’一家有一个响当当的诨号吗?”时天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说话间几步走到刚刚落下来的大洞下,捡起包袱。 “什么?”袁安走过去,看着时天将包袱打开。 “‘走哪踏哪’……据说被劳拉·克劳馥们挖掘过的古墓,没有一家不是以坍塌收场,轻则压碎棺木墓室毁灭,重则连整座山都会被她们搞到垮掉……”时天解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不会这么夸张吧?好歹是个考古学家,有这么不小心吗?”袁安跟泽本一起蹲在地上,看着包袱里一样又一样的奇怪东西。 “你也知道这女人好奇心很重,而她们一家子都是这样,仗着自己有天生的‘超人体质’,什么机关都要去试试,什么陷阱也要去触发,那些古代宝藏存放的地方越是危险,她们就越兴奋,哪怕有指示牌告诫她们拿了宝藏就会发生爆炸,她们还是会想去拿拿看……华夏规矩中的盗墓本来就是个讲求轻拿轻放技术活儿,但这群外国娘们体重又大,下手又不知道轻重,不知道破坏了多少珍贵的遗迹古墓,知道为什么只有她们家最出名么,因为许多古墓只有她们见过,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有她们知道,其他人想跟着看看都不行,因为基本上被她们先找到的古墓遗迹,现在都被埋成在地下……”时天将东西摆放在地上,把不知为何湿漉漉的包袱皮叠好扔到一边,看向袁安。 “所以你的意思是……” “没错,你们不仅要救她,救下来后还得防止她搞破坏,偷坟掘墓哪怕挖点明器我也不说什么,但这女人要是带着自己那个‘走哪踏哪’的诅咒把这神庙搞到坍塌……事先说好,这件事可没我的份。”时天捡起地上一个血淋淋的动物蹄子,用它指着袁安说道。 “……有没有这么邪门啊,走哪踏哪,当游戏里的人物设定呢?这玩意是什么,听你说什么黑驴蹄子黑驴蹄子的,这也不黑啊。”袁安左右查看时天手里的东西,好奇道。 “这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湖传说虽然有杜撰的成分,但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无蜜不彩蝶蜂,总而言之我又不进去,你罩子放亮点盯紧她……其实看那阿杜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他绝对不是什么烂好人,从恶魔山上掉下来这么多人被他用万人坑埋起来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现在他不过是有一层‘考官’身份在所以显得矜持,但这一旦被他发现你们又是探他家‘祖坟’又是‘私闯民宅’,铁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说这些了,事不宜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找到的‘大约’能够对付大粽子的‘法宝’。” “大,约?”袁安的声音提高一度。 “妈的这里距离华夏几千公里,又是个典型的印第安部落,哪里去找什么黑驴蹄子桃木剑……你不是说过吗,这西方的粽子可能不吃咱们东方那一套,所以咱们就入乡随俗,用他们当地的特产顶一下,”时天说着话,将蹄子举起来,“黑驴蹄子小爷没找到,这破地方也没驴,想用的马的吧,这村子里的人把马当成自己家人一样根本不好下手也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勉勉强找到了今天宴会‘烤全羊’用的落基山大角羊剩下的蹄子……说来也巧,一般的山羊单足都是三根脚趾头,但这宴会上吃那只大角羊四个蹄子居然每个都有四根,刚刚好和那黑驴的脚趾头一样,将就用吧。”时天将四个“黑羊蹄子”用准备好的麻绳捆成一串,放到一边。 “将,就?”袁安的声音又提高一度。 “桃木剑当然也肯定找不到,但根据我的道听途说,在星启部落的传统文化中,去刺晒干的仙人掌自古就有辟邪驱邪的效果,幸好那阿布卡老头喜欢酿一些奇奇怪怪的酒,因此他的酒窖里刚好放着几块仙人掌,我‘顺’出来之后还特地给你们削了削,做成了几根趁手的小棒,你们见到粽子就用这个抡他妈的……”时天拍拍地下五根绿色的三四十厘米左右的类似接力棒的“仙人掌棒”,也是放到一边。 “……”袁安已经无力吐槽,只能看着时天继续表演。 “糯米倒是找到了,但今天开宴会,村里把储存的生糯米全都蒸熟成了糯米饭,也不太清楚效果怎么样,不过我还是用保鲜膜给你们包了几块,到时候可以喂粽子嘴里试一试……”时天拍拍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几块像寿司一样被保鲜膜包好的糯米圆子。 “鸡血倒是找到不少,但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全洒了,基本都倒在这块包袱皮儿上……”时天说着话,将旁边血色的包袱皮举起来,“总之这种东西多多益善,说不定哪一样就能派上用场,不要浪费。” “那个铁盒子里面又是什么?”袁安指指地上最后那件东西。 “就像你说的,西方的僵尸或许有西方的制裁方法,所以我随手搞了点传说中对付西方大恶魔吸血鬼用的银器和十字架,多多益善嘛……”时天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银色饰品和各种材料制作的十字架,甚至还放上了两颗大蒜。 “这些,能行吗?”袁安看向时天,满脸愁容。 “能行吧?”时天反问,耸耸肩,不敢打包票。 正说着,袁安感觉耳朵一凉。 再回头,原来是泽本将翻译耳机戴到他耳朵上,随后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 “他说什么?”时天问道。 “他说刚刚那声巨响后,他发现有劳拉的味道从那扇铁门后面传过来,让我们赶快行动……”袁安向泽本点点头,站起身,看向房屋尽头的那扇铁门,目露凶光。 “诶诶诶,你要干嘛?”时天看出袁安的不对劲,站起身。 “还能干嘛?”袁安挽起袖子。 “妈的你轰开了这道铁门不是摆明了告诉阿杜有人来过这里吗,而且,你忘记小爷我是干嘛的?”时天昂首挺胸,拍了拍胸脯。 “对哦,你是个贼!”袁安一拍双手,大喜。 “对咯,我是你贼祖宗。” 时天撇撇嘴,从右手手腕上解开那个他一直戴在手上的粗壮红绳,轻轻一抖,一根柔韧性极强铁丝从红绳的末端钻出。 时天拿着铁丝走到铁门前,嘴里咬着手电筒,对着锁孔一顿操作。 咔哒。 只五六秒不到,那扇铁门毫发无伤的被时天解锁。 害怕外面有僵尸蹲守,时天趴在铁门后,一边观察一边缓缓将铁门拉开。 拉到一半时,确认铁门外的安全后,他松了口气,猛的将门敞开。 手电筒照过去,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通道。 “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顺便收拾收拾屋子,你们……保重。”时天让到一边,话说得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得了,堂堂‘盗圣’,就不要摆出这副脸色了,放心,这里没人会觉得你贪生怕死……你想想看,泽本是英灵狼神族最后剩下的独苗,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荣耀,之后能进狼神殿享神级待遇,而我嘛,我连我自己是谁都记不得,向前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顾及……而你就不一样了,我在妈港见过你那两兄弟时海和时空,他们对你可是无比尊敬,认为你是整个时家有史以来最棒的家主,这样一个能够引领家族走向正轨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可以在这里就嗝屁,对吧?”袁安用那块带血的包袱将地上的东西重新包好,扛到肩膀上,随即走到时天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粽子不是活物,它们出手一定是致人死地,你不要像平时那样扮老好人留招,见到它们就全力以赴,不要掉以轻心……总而言之,小心。”时天脸上已经没了平时那副插科打诨玩世不恭的模样,十分认真的看向袁安。 “好啦好啦,好歹我也是上三门的大师兄,这点小粽子都处理不了,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见我的师父们?”袁安摆摆手,回头看向泽本。 泽本甩了甩手里的弓,又将背后的箭筒紧了紧,深吸一口气。 “走吧。”袁安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泽本没有说话,点点头。 一前一后,二人飞速跑进铁门外的通道里。 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时天的视线之中。 —————————————————————————————————————— 劳拉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感到“恐惧”的一天。 从第一次姨妈来潮开始便跟着母亲在世界各地的神秘遗迹中穿梭自如,不管是乔达斯家族埋葬的黄金面具怪物,还是古埃及法老守庙的双头变异僵尸犬,亦或是亚马逊丛林遗迹中那能够散发气体令人致幻产生恐怖幻觉的巨大蘑菇,都没能让劳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属于“女人”才会产生的无助、害怕、颤抖、以及没有安全感。 “僵尸”,也就是时天所说的“粽子”,劳拉不仅自己见过不少,还阅读过上三代“劳拉”冒险后所记载的所有相关笔记资料,简单点说,她从来不认为这种因为特殊保存而常年不腐的尸体受到“非科学”刺激后产生异变的“人类”能够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 毕竟,想要背负“劳拉·克劳馥”这个名号,从来都不只是拥有“超人体质”那么简单,还需要拥有堪比顶级特种兵般的实战能力、世界格斗冠军一般的格斗技术、还得是精通各种武器的大师。 这样战斗力超强的“超人类”,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些已经死亡的“非人类”? 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劳拉咬着牙,左手死死摁住自己鲜血淋漓明显中了尸毒已经有些发黑的右臂上的伤口,缩在神庙墙壁雕像的后面,探出头,看向神庙广场。 一只、两只、三只……八只。 乖乖,八只。 八只在神庙特殊环境下肉体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的,皮肤铁青,双眼翻白的,恐怖的星启战士僵尸。 仅仅是入口那只守门的比较精瘦的,就能利用利爪和獠牙以及匪夷所思的速度轻而易举废掉自己堪比钢铁的右手,好不容易将他击飞摆脱后逃到神庙正殿来,却发现正殿的八个方位的出口处都有一只明显比入口处那只更加强壮的,穿着华丽下葬印第安服饰的僵尸正在游荡。 不出意外,能穿这些服饰的,无一不是死亡后下葬到神庙中保存肉身的星启部落历代大祭司和部落最强战士。 打? 根本就不可能。 别说现在有八只,在经历了入口处的那一场恶斗之后,劳拉清楚的认知到,就算正殿只有两只那种级别的怪物,被他们盯上,自己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何况正殿里的这些肉眼可见的更加强悍…… 那种化为僵尸后毫无人性毫无感情毫无意识只是狩猎屠戮的攻击方式加上他们活着时练就出的绝强肉身,令自诩见多识广的劳拉觉得不寒而栗。 完全无暇考虑为什么阿杜会放任这些危险的怪物在神庙中游荡,在跑到正殿发现他们的一瞬间,劳拉趁着右手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的那点时间,利用自己超强的攀岩能力,飞速爬到了这穹顶神庙外墙中间区域的一个大型老鹰雕像后面,藏了起来。 劳拉很清楚,除了一些特殊的僵尸拥有神奇的热感应能力,大多数僵尸都是依靠人类的气息和血液味道判断其位置进行袭击。 而其中,最容易引起僵尸们活跃的,就是血液。 看着距离自己最近方位的一只僵尸明显有些异样正在抬起头用那双白色的眼睛左看右看,劳拉知道大概率是自己右手流下的血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知道这些该死的僵尸会不会飞檐走壁,劳拉没有犹豫,缩回头,躺在老鹰雕像的后背,从随身的腰包中取出一把格洛克手枪和一小瓶酒精。 已经…… 已经多久没有在野外处理过如此严重的伤口了? 会痛吗? 劳拉咬住自己的马尾辫,打开酒精瓶的瓶盖。 对着右手大臂上被守门僵尸的利爪撕裂开的一道划破血肉已经能够看到里面骨头的伤口。 猛一咬牙,劳拉将所有酒精,全都泼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主角 “超人体质”终究只是个夸张化的形容词而已,肌肉纤维密度是普通人的65倍,并不意味着忍受痛苦的能力也是普通人的65倍。 不容易受伤,并不意味着不会受伤。 这不是什么刻意修炼的华夏绝学金钟罩铁布衫,所以被刀砍了照样会有一道口,被枪捅了一样会留下一个洞。 这个体质带来的最大好处,只是劳拉相比于普通人更不容易死,仅此而已。 但不容易死这件事…… 在一些特定环境下,简直就像是诅咒一样。 “唔!” 家族特制75%浓度的强效消毒酒精泼到伤口上,创伤处的组织黏膜在酒精的作用下遭受到巨大的刺激,细菌真菌和尸毒被灭杀了绝大部分,有效阻止了其伤口的内部感染。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物理意义上的“撕心裂肺”瞬间传遍五脏六腑,一齐涌入大脑皮层,像是千万根钢针一样扎穿神经末梢。 纵使坚强如劳拉此时也痛到瞳孔瞪得老大,满头大汗,嘴里死死咬住的马尾辫渗出了口水。 不知为何,劳拉忽然想起自己那位“初代”也是“历代最强劳拉”的外曾祖母。 听母亲说,当时外曾祖母遭遇飞机失事时才十五岁,她在掉到孤岛上时被坚硬的枯树枝扎穿了肾脏,一直到第六天,在找到了合适的草药后才自行拔出树枝,接着用草药敷在伤口上捂住,接着高烧呕吐昏迷失禁反反复复晕厥了整整两天才清醒过来…… 现如今,在前三代的言传身教经验积累以及科学的日新月异加上超强的个人身体素质加成下,作为第四代的劳拉已经很少会陷入“真正的危机”当中。毕竟,太危险的古代遗迹已经被前三代考察得差不多,破坏得差不多,而随着世界经历了世界大战,美苏争霸,古巴导弹危机等乱世最后步入到现在这个越来越倾向于“和平”和“秩序”的大环境后,各种各样的强盗坏蛋也少了很多。 因此,再此之前,一直顺风顺水的劳拉从来都无法想象十五岁的外曾祖母是如何熬过那场磨难的。 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百分之九十五的感受都被痛苦、恐惧、害怕、绝望和无助占据,只有剩下的那百分之五,才是所谓的劳拉家族的“坚强”和“勇敢”。 早知道啊,就带着袁安一起来了。 劳拉看着自己那只渐渐发黑的右手手臂,感觉眼皮越来越重。 虽然不确定袁安是否能搞定这些僵尸,但不知从何时起,跟他待在一起,总会有一股浓厚的安全感。 这个正义感爆棚的护短小暖男…… 如此想着,劳拉脑子里没来由的蹦出一些画面。 第一次被袁安打败摁在地上,他口中念念叨叨着要“为民除害”。 每次跟他开点玩笑,他都会满脸通红,却又嘴硬得不行。 被那个泰拳王突然袭击,袁安第一时间举掌想要“护驾”时,他的脸上出现了自己从未见到过的,愤怒担心到想要“杀人”的表情。 二人配合默契一起偷袭赵安生,袁安刻意站在距离赵安生更近的位置,就是为了让赵安生能够第一时间只能打到他…… 如此想着。 慢慢的,痛疼消散后那股强烈的睡意也顿时一扫而空。 这不算是恋爱的感觉,劳拉也没想那么深。 她现在只是单纯的想要跟这个第一次打败自己的男人,继续进行剩下来的冒险。 所以,她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在这里。 “呼……呼……呼……”重新调整呼吸,劳拉的精神渐渐集中。 她很清楚,想要阻止自己右臂上这道伤口继续渗血,只用酒精消毒是完全不够的,而带来的金创药中有安眠药的成分,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就要进行下一场考试,如果用它来涂抹伤口,自己一觉过去,早已天昏地暗。 所以,能够令她的伤口短暂缝合,也能让她瞬间提神醒脑恢复行动力的方法,只有一个。 一个她的偶像史泰龙在电影中使用过的粗暴方法。 劳拉左手单手卸下地上格洛克的弹匣,从里面弹出几颗子弹。 用嘴巴咬开子弹的底盖。 一颗一颗,劳拉咬牙切齿,将刺激感更强的火药全都倒在右臂的伤口上。 “呼……呼……呼……” 劳拉从腰包中取出打火机,再次将马尾辫放进嘴里。 普通人受了这种程度的创伤和尸毒,恐怕早就死了吧? 可我不会死。 因为我是劳拉·克劳馥。 啪嗒。 火苗从打火机窜出,窜到手臂铺满的火药上。 滋啦。 一道好似烧烤架上烤熟的,已经冒油冒泡的五花肉才会发出的声音响起,劳拉的手臂伤口冒出耀眼的火光,伴随着一道上升的黑烟转瞬而逝。 “……”原来“痛”到了极致是根本没办法发出声音的,劳拉太阳穴鼓起,感觉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头发都快被咬断。 如此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时间去仔细感受,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在英国空军特勤sas的手册里有过详细记载,枪弹的发射火药燃烧速度快温度高,能迅速消毒止血烧焦伤口的同时又不会造成烧伤,因此不用担心创伤处因不通风而遭遇二次感染。 赶紧用左手从腰包中依次取出金创药、绷带和抗生素,将金创药全都倒在伤口上,又用绷带绑紧,最后吞下早已定好剂量的抗生素。 闭上眼,劳拉用在飞机上袁安教她的打坐冥想方法静静打坐,据袁安说,这样的冥想方法并不仅限于气功人士,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最好的恢复精力和生气的办法。 呼吸、呼吸、呼吸…… 劳拉感觉到右手的痛疼渐渐消失,甚至开始慢慢恢复知觉。 很好。 劳拉尝试着活动右手,发现手指头已经能够自由活动。 啪。 啪。 啪。 什么声音? 劳拉猛然睁开双眼。 因为她听见,从自己所处的雕像下方,由远至近,响起了属于人类才会发出的,双脚落地的脚步声。 不会吧…… 劳拉深吸一口气,捂着右手站起来,探出头,看向神庙下方。 “……” 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没给劳拉吓死。 只见距离自己最近方位的,一只穿着印第安战士服装的白眼僵尸,正在下方墙壁上用赤裸的双脚,往自己这个雕像坑洞,如履平地般一下又一下的“跳”过来。 不用说,一定是刚才烧焦伤口发出的浓烈人肉味吸引了他。 怎么办? 区区一只守门僵尸就让自己九死一生,现在来了个战士级别的正殿僵尸,打?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只剩下逃…… 但问题是,怎么逃? 神庙穹顶四周墙壁上每隔二十米左右就有这样一个放着不同形状老鹰雕像的大隔间,距离自己最近那个在正上方,如果能在不被白眼僵尸发现的情况爬上去,倒是有一线生机。 现在能够确认的是,眼下这些僵尸虽然强悍,但都没有特殊变异,基本上是靠血液和气息判断生物位置。 没有丝毫犹豫,劳拉解开自己刚刚右臂上的“人肉味”浓烈的绷带,将它绑在面前老鹰雕像的头颅上,接着她踩着老鹰雕像的头,用左手手指抠住上方墙壁的凸起物,用力量还很薄弱的右手以及双脚当作支点借力,像只壁虎一样飞速往上攀爬。 劳拉的决策不可谓不果断,那只白眼僵尸在靠近刚刚劳拉所在的那个坑洞后不仅变得越来越狂躁,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夸张,最后一跳的距离相当于第一跳的三倍以上,在劳拉向上爬的五秒后便来到坑洞面前。 白眼僵尸用那双长满锋利指甲的手抓住坑洞的两侧,张开嘴巴露出铁青色的牙齿,鼻子一抽一抽,渐渐靠近老鹰雕像头颅上的绷带。 明显是对雕像有所顾忌,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的他并没有出手破坏雕像,而是伸出右手,用三十多厘米长的指甲抓住雕像上的绷带,割开。 绷带掉到他的指甲上,歪着头,将指甲放到鼻子面前闻了闻。 “嗷嗷嗷……”上面浓郁的人类气息令白眼僵尸的太阳穴青筋暴起,牙缝中挤出沉闷的宛若野兽一般的嘶吼。 劳拉当然也听到了这恐怖的嘶吼声,但她又不是傻子,根本就不带回头,继续着手里的攀爬作业。 区区二十米,放在平时没有受伤的时候,这还不如恶魔山一半困难的普通墙壁,劳拉十几秒不到就能爬上去。 但现在右手麻木完全使不上劲,身体还中了严重的尸毒明显大不如以前,这二十米的距离,过去半分钟,竟才爬了四分之三。 “呼……呼……”劳拉小口喘着气,咬紧牙关,双脚一时间,左手抠住墙壁,又往上爬了五十厘米。 不敢回头,但下面的白眼僵尸已经渐渐没了动静,至少证明他并没有发现自己。 粗略估算,距离上面那个隔间还剩个三四米的距离。 再加把劲! 劳拉在心里为自己鼓劲打气。 不过。 有的时候,当一个人越是目标明确,就越容易忽略一些过程当中的细节。 神殿的穹顶之上有一个特殊的圆形开口,开口处正对着月亮,月亮自己是不发光的,但它会反射无时无刻反射太阳照向它的光,这些光虽然在太空障碍物的重重阻挠下最终只有百分之七可以到达地面,但如果可以有效的聚焦利用,是足以照亮大地的。 劳拉现在身处危机之中,无暇感慨这间神庙设计上有关于玛雅人的无上智慧,她只知道现在这间神庙正殿的光是月光,而这股月光,或许是合适的时间还没到,或许是被乌云遮住,现在并没有亮得那么彻底。 没有亮得那么彻底,意味着墙壁上的一些小细节,根本就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 更何况,劳拉还这么着急。 “哎哟!” 随着手指传来的一丝钻心剧痛,劳拉轻叫一声,眼睛瞪得老大,看向自己左手食指。 她一直用食指和中指去抓那些凸起的借力区,而现在,食指明显触碰到了一个尖锐物,劳拉本就巨大的力量导致其表皮已经被划破,正在往外冒血。 冒血,就算了。 这种伤口和这种痛对劳拉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但这不属于被僵尸袭击拥有尸毒气味掩盖的,人类新鲜血液的渗出,却意味着另外一件事。 “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声预料之中,来自脚底下的死亡嘶吼传进劳拉的耳朵。 脑子一片空白,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劳拉肾上腺素飙升,身体的核心力量回光返照,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体能。 再用手爬是不可能的了,只剩这么点距离,劳拉双脚一用力,在肾上激素的作用下猛然一瞪,在墙壁上瞪出两个凹坑,只两三步,便用左手抓住了上面老鹰雕像隔间的地面。 劳拉已经很快了。 但完全不如那只白眼僵尸快。 感受到下方巨大的压迫感,劳拉单手抓着地面悬空的同时,低头看向脚下。 只见那白眼僵尸宛若蜘蛛侠一般在墙壁上飞奔不说,此时此刻还张着那张血盆大口,已经扑到空中,眼看就要咬向劳拉的脚。 情急之下,劳拉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整个抬起,躲过了这一扑咬。 但这一招换来的并不是平安,而是更大的危机。 右手已经麻木,左手因过度用力已然脱力,双脚缩成一团根本找不到落地的位置。 劳拉就这样整个人悬空腾飞在老鹰雕像隔间面前,眼看就要掉落下去。 拥有超人体质,落下去第一时间不至于被摔死。 但落下去,还有七只僵尸等着撕咬自己。 在超人体质的作用下,自己的死亡过程一定比普通人要漫长个65倍左右。 所以,一切,就完了吗? 所有的梦想,劳拉家族的香火,就断送在自己这一代了吗? 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这些九死一生的事情妈妈奶奶外曾祖母一定发生过许多许多次。 为什么到我这儿就不灵了? 难道我不是女主角吗? 劳拉苦中作乐般慢慢闭上眼。 慢慢。 闭上眼? 脑子里闪过刚刚闭眼时在隔间中看到的“东西”,劳拉猛一睁开。 没有错! 老娘果然是女主角! “抓住我!” 随着一声焦急的吼叫,劳拉下垂的左手被老鹰雕像隔间里伸出的一只看起来并不粗壮,但实则有力且温暖的右手紧紧抓住。 而那双手的主人,不是别人。 正是令劳拉魂牵梦绕的男主角。 袁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无绝人之路 “……你还是那么重啊。”袁安半蹲在地,左手扶着身后的包袱,闷哼一声,真气加持下右手宛若一把铁钳,死死的钳住快要下落的劳拉,满脸微笑的打趣道。 “如果你实在不懂怎么做一个绅士,可以选择不说话……”感受着手心中传来的熟悉的袁安式真气的温暖,看着皎洁月光下那副熟悉的面孔,劳拉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安全感,只觉得胸口一暖,眼角一酸,险些当场哭出来。 不过,现在并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也完全来不及考虑袁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心,下面有僵尸!”袁安的出现令劳拉瞬间恢复清醒,袁安手上的力道让她有了借力点,双脚踩到墙壁上,想到下方那只因自己血液而暴动的白眼僵尸,劳拉抬起头看向袁安大叫道。 “看到了,泽本!”眼看劳拉下方那只凶神恶煞的白眼僵尸就要进行第二次扑咬,袁安猛一发力的同时对着身后大叫道。 “……”哪里需要袁安叫喊,泽本早早就站在隔间悬崖的另一边,手里的弓弦已经拉满。 月光照射下,只见一道银色的光从泽本手里射出,目标直指已经借助墙壁发力,整个身体悬浮在空中张牙舞爪扑向劳拉下半身的白眼僵尸的额头。 泽本可能不是英灵狼神族有史以来综合实力最强的战士,但要论射箭,他说自己是第二,没有哪些历代战士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是第一。 嗖。 稳、准、狠,又是涂上剧毒的银色飞箭在空中响起一道破空声。 眼看就要正中白眼僵尸的眉心。 而看到这一箭的袁安也暂时放松警惕。 毕竟,身体悬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借力发力点,又是身上没有半点“生气”的死物僵尸,能够躲掉这一箭的概率,无限趋近于零,吧? “叽哩咕突里趴!” 眼看右手的力量还不足以将三百七十斤的劳拉一口气拉上来,此时正专心致志伸出左手抓住劳拉大臂的袁安听到泽本焦急的叫喊,赶紧抬头。 这一抬头,他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泽本那只飞箭在射向白眼僵尸额头,箭尖就要触碰到他皮肤的一瞬间,那只白眼僵尸的整个头颅忽然向右边猛然一倒,弯曲得跟那笔直的肩膀呈一百八十度的对角,毫不费力的躲了过去。 而他的整个身体根本没有因为这一躲闪而停下来,头颅在躲过飞箭后也是立马复原,那口尖锐的铁青色獠牙,几乎已经触碰到劳拉圆润的屁股上。 “袁安……”劳拉没有回头,但通过泽本和袁安的表情大约已经后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此时此刻眼睛一时微微泛红,夹杂着些许泪光,露出从未有过的“软弱”表情看向袁安。 袁安早就看出劳拉发黑右手上那不对劲的伤势,知道这大概率就是时天所说的“尸毒”,再看看她伤口上的焦黑烂肉,闻闻空气中若隐若现的火药味,粗略猜测出劳拉刚刚到底经历过什么。 而现在,劳拉又是这样一副前所未见的“女人”表情。 袁安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堵,又一痛。 脑子一片空白,待袁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运足浑身真气,跳出了隔间,双手死死抓住劳拉的同时,双脚已经裹挟着巨量真气踢到了那白眼僵尸的脸上。 劳拉不是超人,袁安也不是。 那僵尸更不是。 而不是超人,意味着他们都得遵守万有引力定律。 二人,一尸。 飞出隔间,飞到空中,并且迅速失重,急速下坠。 袁安学过轻功,但这世间没有任何轻功能够在突然失重没有任何借力点的情况下带着接近四百斤的物体在空中做出高难度自救动作,袁安拥有真气,但真气顶多只能让他自己的肉体承受住这个高度下的重力加速度“坠楼”,劳拉虽是超人体质但却并没有打通身体的任督二脉,现在也根本无法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过渡给她。 所以。 只剩下那个。 唯一的办法了。 在恶魔山后背那个天才的乘风飞天计划后,袁安也没有食言,为那个帮了他大忙的,现如今在他体内越来越稳定的怪异能量球,取了一个名字。 金爆。 每次释放前能够散发出金色的光,然后从自己体内爆发出堪比炸弹爆炸的能量波,在没有发现这个能量球更多能力之前,袁安准备叫它“金爆”。 从它上次在恶魔山下的“表现”来看,只要不将它跟自己体内的真气同时混合使用,那么它在爆炸时就不会伤及依附在自己身体上的“外物”——这也是为什么阿杜用杀意触发它的时候它会爆炸撕裂掉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而在恶魔山后背单独使用的时候它产生的巨大威力只影响到周边的事物,而自己身上的东西却毫发无损的原因。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 因为两位师父对“金爆”的偏见,袁安从来就没有好好的去训练过它了解过它,除了被迫触发的两次以及恶魔山后背那认真的第一次以外,现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突然想起它来,说白了,就是一场豪赌。 毕竟,袁安自己也不清楚,劳拉到底是不是属于自己的“身外之物”。 他也不敢确定,抓着劳拉,是不是可以让体内的“金爆”认为她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在产生爆炸制造缓冲落地时,不至于伤害到她。 这个高度摔下去,如果不使用这个急中生智的办法,如今身受重伤的劳拉一定会出大事。 做了或许会后悔。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铁定会后悔。 因此。 “抱紧我……”半空之中,袁安看向劳拉,目光笃定,表情认真。 “嗯。”劳拉咬着下嘴唇,点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怀疑。 卸掉所有的真气前猛一发力,袁安在空中扭转身体,一把将劳拉搂在怀里。 而听话的劳拉也用左手仅剩的力气死死箍住袁安的脖子。 “我不太确定接下来我要使用的‘能力’会不会伤害到你,所以我两只手都尽量接触你的肉体不介意吧?”因为忌惮伤害到劳拉右手的伤口,袁安的左手只能搂着劳拉穿着衣物的腰,右手抓着她裸露的左大臂。 “……你是白痴吗?我穿的是短裤,快抱住我大腿啦!”劳拉被袁安的直男癌气到笑出来,双腿同时一缩,将白花花的大腿放到袁安手里,形成了一个“公主抱”。 “如果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袁安屏息凝神,开始去感受体内的金爆球。 在宴会上的一顿胡吃海塞后,袁安体内的能量球已经恢复到两个乒乓球大小,足以制造出能量客观的“爆炸”,但眼下并不是恶魔山后背那时的情况,因此并不需要制造出那种规模的威力。 “开玩笑,我劳拉·克劳馥……”还未等劳拉的说完,她忽然被袁安身上的异变打断。 只见眼前的袁安身体表面开始冒出金色的光。 这光一开始就和神庙中的月亮一般微弱,但渐渐的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到最后竟将整个神庙大殿照得宛若白昼。 就在二人一尸落地的一瞬间,这股金光也以肉眼可见的方式从袁安的身体中向四周迅速“膨胀”。 一时间,金光化为一道金色的圆形屏障。 整个圆形屏障里面变成了真空状态,宛若一个金色的黑洞。 向上,吞噬了流动的空气。 向下,吞噬了神庙地面,以及那只率先着地毫发无损刚想站起来对着二人发出嘶吼的白眼僵尸,不知是超高温还是超能量,金爆产生的“金色黑洞”将它连着身体的衣物一起,化为了一摊灰烬。 而袁安,此时此刻半蹲在神庙地面一个两米来深的圆形坑洞中,抱着情不自禁闭上眼的劳拉,双手双腿正微微颤抖。 迅速调动体内的真气,抑制住因劳拉的恐怖重量差点散架的骨头,袁安用拍拍劳拉的肩膀:“诶,劳拉姐,咱们到了。” “……” 听到这话,劳拉缓缓睁开眼,刚想说点什么,却感觉胸口一闷,“呕”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团黑色的,粘稠的血液。 用吐的而不是用喷,说明此时的劳拉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体内的尸毒已经无法被“超人体质”抑制住,开始侵蚀她的五脏六腑。 “劳拉!”袁安看到那团黑血大惊失色,马上伸出手去擦拭。 那血液一见空气便迅速变得粘稠,手感摸起来就像是水放得很少的黑芝麻糊。 “……袁……袁安,尸毒会让我……失去意识……咳咳……咳咳咳……最后大脑也会彻底……彻底被侵蚀……变成丧尸一样的存在……如果……如果你没办法救我的话……那现在就……杀了我……咳咳咳……”劳拉嘴唇开始发黑,浑身也变得僵硬,左手抓着袁安的手臂,眼角已经渗出泪来。 “……” 连袁安自己也有点意外,因为到了这种万分危机的时刻,他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彻彻底底的冷静了下来。 而这份冷静,全都归功于他的“失忆”。 失忆前的袁安原本就是渝都排名第一的游戏路人王,在cs这款游戏中除了拥有狠辣的枪法以外,还拥有战术大师一般的冷静思维以及分析能力,曾经带着四个臭鱼烂虾打败过两个半职业选手组成的野战队,其游戏天赋可见一斑。 而根据科学研究表明,在电脑游戏上拥有惊人天赋的顶级职业选手,没有哪一个会是低智商,简单来说,能在一款竞技游戏中玩到第一梯队并靠它挣钱的人,其反应速度、精确操作、战术决策能力、临场判断以及心理素质都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大多数人都喜欢用“学历”来评判一个电竞职业选手的“智力”,然而实际上,他们只是不爱“学习”,而且绝非不会“学习”。 他们只是在生命中最黄金的年龄,将顶级的天赋用到了自己最热爱的游戏上面,而没有选择去读书,仅此而已。 失忆后的袁安在排除所有的“杂念”后,其本就出众的游戏天赋配合他在现实中被迫“开挂”拥有的超人类力量,很自然的就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当成了一场“竞技游戏”,过着一关又一关,遭遇一个又一个的“npc”,只剩下本能的他潜意识最清楚,惊慌失措和多余的同情并不能带给他任何帮助,只有无时无刻的冷静理智与随机应变才能令这场“游戏”顺利的进行下去。 再加上失忆过后的他脑子没有老旧记忆的阻碍,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空空如也的衣柜,能够塞进去许许多多的“杂物”,记住许多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这些“杂物”,就好像冒险游戏中触碰到的“伏笔”,串联之下在恶魔山后背帮助他成功“升天”,通过考试。 而此时此刻,看着劳拉虚弱的模样以及她泛黑的手臂和逐渐铁青的皮肤,脑子里储存的所有“杂物”一时间好似速度开到最高走马灯一般,在袁安的脑海中飞速闪回。 劳拉是一定要救的。 但是,怎么救? 脑子里的常识区并没有储备如何治疗尸毒这种吊诡的知识,因此只能通过“回忆”。 动起来! 回忆动起来! 平衡局偷车碰上时天一起逃跑,没用。 在妈港被三亿花红悬赏,被时天的徒子徒孙袭击,没用。 下了直升飞机逮住偷祭司法典的时天,没用。 误会时天是杀害三眼乌鸦的杀手,没用。 时天…… 时天…… 为什么我一直在想时天? “!” 袁安瞳孔放大,恍然大悟般深吸一口冷气。 这个一向罗里吧嗦基本上全是废话的小毛贼,竟然在这个时候帮了大忙! “劳拉,听过华夏两句超老土的谚语吗?”袁安将劳拉的头轻轻放到地上,蹲在一边,将自己胸口系着的包袱解开,摊到地上。 “……什,什么?”劳拉有气无力,眼皮发重。 “一句叫因果循环,自有定数。而另一句,叫天无绝人之路。”袁安翻找着包袱里的东西,拿出几团被时天用保鲜膜包裹住,如今竟还有些温热的熟糯米团子,放到劳拉面前晃悠。 “这……这是?”劳拉不解,但看到袁安那副自信的模样,瞬间安心不少。 “你也知道时天这个人啰啰嗦嗦,嘴巴又贱,让他闭嘴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困难,在寻找你的一路之上我听他说的那些华夏关于僵尸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要发茧,”袁安笑笑,将保鲜膜解开,将一个糯米团子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但我这个人不知为何,就是能够记住他说的所有事,并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劳拉闻到糯米团子上的气味,竟然瞬间感觉自己那被一股浊气堵住的鼻子,忽然通泰起来。 “想起了咱们的‘盗圣爷’,‘贼祖菩萨’时天曾说过的,他们古派盗墓贼圈中流行的一句打油诗……叫做‘中了尸毒不用慌,糯米蒸饭帮你忙’呀,帮你忙。” 袁安唱着那句打油诗,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随即抬起劳拉的头,不由分说,将糯米团子丢了进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妙计 关于僵尸为什么会怕糯米,糯米为什么能解尸毒,蒲松龄老爷子在《聊斋志异》卷十第二篇的《疲龙》中有过侧面的描述。 相传,胶州的王侍御,奉命出使琉球国——也就是现在的霓虹,巨船船行海中,忽然从天上云间掉下一条巨龙,激起了数丈高的海浪,龙半浮半沉,高高地昂着头,把下巴支在船上,眼睛半闭着,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船上的人都十分恐慌,停下船桨,一动也不敢动,船家说:“这是在天上行过雨的疲龙。” 王侍御闻言,赶忙将皇诏悬在龙头上,和众人一块烧香祷告,过了一会儿,巨龙方悠然游去,但船刚行驶出去,又从天上掉下条龙,像上次一样。 而这种情况,在一天之内反复发生,先后掉下了整整四条龙来。 如此异象,经验丰富的船家立马感觉到异常,又隔一天,船家叫人多备一些白米,告诫众人说:“前方离清水潭不远,大家不管看见什么,只管往水里撒米,一定要保持肃静,不能喧哗!” 不一会儿,船开到一个地方,名曰“清水潭”,这里的海水清澈见底,如船家预料的一样,水底下盘踞着一群巨龙。 它们有五种颜色,像盆、瓮那样,一条条地伏在海底,有的还在蜿蜒爬行,在清可见底的水下那些龙身上的麟、鬣、瓜、牙叫人看得清清楚楚。 船上的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魂飞魄散,屏住呼吸,闭着眼睛,不仅不敢看,动也不敢动,只有船家不断抓米撒到海水里。 过了很久,大家看到海水的颜色逐渐转为深黑色,龙也消失不见,才有人敢出声,问船家撒米的缘故。 船家回答说:“龙害怕蛆,怕蛆钻入它的鳞甲内,啃食它们的皮肉,而白米像蛆,所以龙见了往往伏在海底,船行驶在上面,可保安全。” 而这段故事中蒲松龄老爷子提到的“白米”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糯米”。 道教中将能让尸体变成僵尸的墓穴叫做“养尸地”,尸体葬在养尸地能够保证肉身不腐,而尸体转换升级为僵尸的最大条件就是肉身不腐。 人体的主要成分是水,然后就是碳水化合物脂肪和蛋白质,这些都是在土里都是很容易分解成无机物招惹苍蝇的元素。 这些上天遁地无处不在的苍蝇简直就是僵尸们的天敌,它们会将自己的卵——也就是蛆播种在僵尸身上,只要僵尸们不小心离开了缺氧湿度低温度极端的美好的“养尸地”,它们就会立马被苍蝇盯上,种下蛆虫,将其腐烂得一干二净,直到被啃咬所有皮肉只剩下一个白骨架子。 所以,像极蛆虫的糯米,简直就是刻在僵尸们dna里的恐惧。 不过。 虽然说起来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但这些说法其实都是好事之人从“果”推论出的“因”。 没有人真正的知道僵尸到底为什么会害怕糯米。 但对于这种掌握这种知识的“特殊人士”来说,知道他们害怕,知道糯米蒸熟能解尸毒,就够了。 就足以在某些时刻,把一条人命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 一团糯米饭下肚,几乎是瞬间,劳拉的脸色明显好转,身上黑色的尸毒也缓缓变淡。 瞧到劳拉的变化,袁安松了一口气。 糯米饭是食物不是药,不知道剂量,所以统统用“吃到撑”作为标准。 风卷残云间,袁安已经将时天带来的六团糯米圆子全都喂进了劳拉嘴里。 正所谓毒药越毒,解药就越解。 在吃下第六团糯米饭团后,劳拉的皮肤不仅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光泽,甚至还能自己撑起半边身体,坐到地上。 “感觉怎么样?”袁安拍拍手,半蹲在地。 “……”劳拉没有说话,只是茫茫然将自己的右手举高,翻来覆去的查看。 刚才那毫无知觉麻木不堪的右手,此时此刻竟已完全康复,活动自如,充满力量,不仅如此,大臂伤口处浓烈的黑色尸毒也已全然散去,只剩下被火药灼伤的焦黑伤口。 “喂喂,没事吧,别身体治好了,脑子傻掉了。”袁安伸出双手在劳拉面前摇晃。 “没事,而且很想亲你一下,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劳拉透过自己和袁安的指缝,看向刚刚袁安制造的坑洞的上方,右拳紧握。 感受到背后一股阴森恐怖的凉意,袁安也皱紧眉头,转过脸去。 毫不意外。 如此夸张的动静,坑洞之上,月光之下,七个穿着印第安服饰,身强体壮,皮肤铁青,利爪如剑,獠牙如刀的星启僵尸,正睁着十四只放着青光的眼睛虎视眈眈,死死盯着他们看。 看? “不对劲,”恢复五六成行动能力的劳拉单手撑地,做了个随时应对袭击的半跪姿势,看向坑洞上那七只僵尸,接着说道,“僵尸是没有脑子的,它们的身体只剩下狩猎的本能,会无条件攻击任何闯入墓穴的活物……所以,它们这是在等什么?” “嘿,我可没你那么笨,既然是来救你,怎么可能只带糯米饭团。”袁安说着话,指指一旁地上的包袱。 大角羊黑蹄子、西方“桃木剑”仙人掌棒、鸡血包袱皮,还有一个装着银器、十字架和大蒜的铁盒。 “没道理时天这么厉害找到的所有东西僵尸们都会忌惮,所以一定是这其中的一样或两样让它们感觉到害怕,所以不敢攻击过来。”袁安从包袱皮中拿起铁盒,递给劳拉一个银色的十字架。 “这是要干嘛?”劳拉接过十字架,好奇道。 “还能干嘛,一样一样的试,试出到底什么东西才能赶走他们啊,”袁安说着话,手也不停,剥开铁盒里面的大蒜,取出一小块,“你力气大一点,而且大病初愈,刚好活动活动身体。”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把这些东西扔了,让他们攻击下来,你就用刚刚你那招抱紧我将他们全都杀掉不好吗。”劳拉捏着手里的十字架,指了指坑洞旁一堆黑色的焦炭,那是刚刚被袁安的金爆之力消灭掉的白眼僵尸。 “我倒是想,但刚刚落地才发现,要想保护你不受伤并且精准控制爆炸规模,需要的能量比瞎**乱放还多……总而言之,现在我一滴也没有了,”袁安摊开手,接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再说一个坏消息,还记得刚刚在空中为了救你,我不是用真气踢了这白眼僵尸一脚吗?真就跟那乌鸦嘴时天说的一样,这僵尸体内没有小周天大周天和经脉气运,根本就不是人类,也不是活物,因此我的真气功夫对他们完全没用……说白了,我现在废人一个,他们袭击过来,你如果没招,那我也必死无疑。” “我有招的话,至于被一只守门的小僵尸搞成这样吗,”劳拉撇撇嘴,轻轻捏着手里的十字架,看向上方的七只不见任何动静的僵尸,感受着那股暴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念叨着,“你就不该来找我,我们劳拉家的人能够死在墓穴中是一种荣耀……” “打住打住打住,我才不管你这些传统封建的腐朽思想,你就说,咱们作为同样被泽本认可的英灵狼神族荣耀战士,如果我遇到危险,你救不救吧。”袁安剥着大蒜,给自己呛得眼睛发红,将剥好的蒜瓣递给劳拉两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不会觉得很亏吗,莫名其妙就陪我一起死在这儿。”劳拉接过蒜瓣,上下打量袁安,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他。 知道他强,知道他勇敢,知道他善良,但却不知道他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还能如此冷静,有条不紊的做着手里的事,去解决出现的问题,思考合适的对策。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二十岁不到却如此老成稳重,不惧生死的男人? “飞机上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的我失去记忆,相当于没有过去,因此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未来,没有顾虑没有担忧,因此也不会害怕……” “而且吧,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现在正在把我所经历的事情当成一场只有一条命的高难度‘游戏’在玩,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但我很清楚,我失忆前一定是个非常棒的‘游戏玩家’,十分擅长如何玩‘好’一款游戏,”袁安说着话,指着上面的僵尸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我是游戏男主角,你是游戏女主角,我通过层层线索和npc的帮助和提醒,带着‘道具’,一路触发剧情,找到了一条阿杜专门留下用于‘观察僵尸’情况的密道,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救下你,虽然我咱们还是掉了下来,但我利用我的‘角色能力’化解了这场危机,接着再利用‘神秘道具’治好你的伤势,因此随之而来的,就是这场游戏的最大高潮!” “害怕?恐慌?不存在的,老实说我现在只有兴奋,因为到底是利用自身的优势和道具一币通关还是大侠重新来过,咱们马上就要揭晓啦!” 袁安说着话,运起真气猛然一丢手里的大蒜。 大蒜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黄色斜线,直直飞向上方一个穿着祭司服装僵尸的额头。 砰。 大蒜打到那僵尸额头上,上面裹挟着的真气瞬间消散,软绵绵的掉到地上,引得那祭司僵尸歪着头,不解的看向地上的奇怪东西。 “嘿,我是根据‘道具’的珍惜程度来进行试探工作的,所以不是大蒜,我他妈一点都不惊讶。”袁安耸耸肩,微笑着看向劳拉,竖起大拇指。 “你啊……” 袁安的一番话令劳拉心中的紧张和恐惧消散大半,她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袁安身边时会有如此充沛的安全感。 是自信。 是一种认定自己就是“游戏男主角”的自信。 是一种认为自己能够解决一切困难的自信。 待在这种人身边,会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也是“主角团”的人。 而众所周知的是,在任何故事中,“主角团”的人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披荆斩棘,利用智慧和勇气度过一道又一道的难关。 “可真是太有趣啦!”劳拉哈哈大笑间,猛然丢出手里的十字架,目标还是那个祭司僵尸。 这次的投掷没有真气加持,只是单纯的蛮力。 单纯的,虽然只有巅峰期五成力气,但也堪称恐怖的蛮力。 仿佛是嗅到开挂十字架上那股不舒服的味道,又仿佛是僵尸的本能,那只祭司僵尸这次可没有傻到用额头硬接,而是微微一侧身,伸出手,抓住了快速飞行中的十字架的链子,动态视力可谓卓越。 拿着那条链子,祭司僵尸看着挂在末端,那个令它很不舒服的被圣水泡过的十字架,嘴里发出嘶吼,随即将它握在手里猛然一捏。 一团银粉从它指缝中划出,随风消散在神庙大殿之内。 “看来不是十字架,”劳拉回过头,脸上表情轻松,耸耸肩,满脸跃跃欲试,“咱们还有什么?” “啧,那十字架是银的,看来这盒东西没什么卵用了,”袁安将一盒子银器放到地上,蹲到包袱皮前,指着大角羊黑蹄说道,“我认为最有可能让它们害怕的还是这个,据时天说,山羊和驴之类的四肢动物,都是远古神话期间,淫荡的龙与各种动物交配诞生出来的物种,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属于近亲,所以其蹄子也是‘龙蹄’……他说的这话完全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僵尸不也是一个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吗?” 袁安噗呲一乐,一种魔幻现实的感觉涌上心头。 前不久才从高科技感十足的平衡局出来,之后在富丽堂皇烟火气十足的妈港豪赌,接着来到米国一个与世隔绝的印第安村落,爬上陡峭黝黑的恶魔山,碰到一只不属于地球的死掉的三眼乌鸦。 而现在,自己竟然身处一个遗落神庙之中,与七只凶神恶煞的僵尸对峙。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参加了这个“编号考试”。 他记得柳伯牙曾经在考前大会上说过,只要能够完整的完成一次“编号考试”,就能够体会到作为一个“编号”所需要拥有的能力和需要经历的一切。 因此。 编号们每天都是在过着这种生活吗? 可真是。 太有意思啦。 “你笑什么?对了我问你,就算找到现在僵尸们所害怕的东西,我们要怎么逃出去?你瞅瞅它们,只是不敢攻过来,可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事先声明,我可一只也打不过……”劳拉看看坑洞上的僵尸,拿起地上的仙人掌棒,挥舞几下,感觉还挺趁手。 “嘿,正所谓山人自有妙计,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既然是一场游戏,那么我们就要利用好身边的所有‘队友’和资源。” 袁安说着话,深吸一口气,拱起双手放在嘴边,对着坑洞上大叫道。 “泽!本!” 第一百八十九章 长话短说 神殿墙壁从下到上一共有五个老鹰雕像隔间,劳拉一开始所在的是第二个,而袁安救下劳拉所在的是第三个,第三个隔间后面有一道暗门,打开之后有一条密道,通往阿杜所修的“观察室”,也就是阿杜的“秘密天堂”宅男房。 泽本是位冷静的战士,比谁都清楚“惊慌失措”会带给自身的恶劣影响,因此,虽然被怪异的恐怖僵尸躲过了自己信心十足的一箭,又眼睁睁看着劳拉和袁安掉下神殿,他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而是在确认自己无法对他们二人施展空中营救后,第一时间趴在隔间的悬崖处,观察二人的情况。 背后就是出口,如果二人掉下去死掉,他大可以转头就走,但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他想得很简单。 二人掉下去不管是摔死还是被僵尸撕碎,他都会想办法为他们报仇,哪怕打不过,也要和他们一起葬身于此。 英灵狼神族没有懦夫,不会抛下伙伴,与伙伴一起战死沙场,是他们最大的荣誉。 更何况。 他并不认为神奇小子袁安,会被这样的坠落危机打败。 果不其然,一道刺眼的金光过后,泽本见到袁安抱着劳拉开出一个大坑,随即又见到神庙的七只僵尸以恐怖绝伦的速度扑向大坑,然后在大坑口停住,似乎十分忌惮的样子,不敢扑进去。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想到了那小个子给袁安带的“圣物”,看样子是某种圣物发挥了作用。 三号隔间距离地下还有一段距离,泽本看不清坑洞里二人的具体情况。 因此在袁安那声“泽本”从坑洞里传出,飘荡在神庙大殿中,产生无数回响的时候,泽本已经处于劳拉所在的二号隔间。 但第一时间,泽本并没有回应袁安,而是蹲在老鹰雕像旁边,看着那七只僵尸的动静。 泽本很清楚,袁安并不是一个蠢货,他之所以会这么夸张的大叫,除了呼唤自己,很可能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眼前这些僵尸,是否会对“声音”有所感应。 果然,刚扶正戴好袁安留给他的亚当牌翻译耳机,洞穴中又传出来袁安的大叫:“泽本!你一定还在吧!谁跑了都不可能是你跑!这些僵尸好像对声音不敏感,但我不是百分百的确定!你戴着翻译耳机对吧!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你在上面制造一点‘人声’,看看他们会不会追你!如果不会,那我们继续对话!劳拉现在受着伤,嗓子没有力气,但她可以帮我翻译你说的话!等安全确认咱们可以对话后,我们就里应外合懂吧!里应外合!” “……”听完袁安这番话,泽本抿嘴,脸上扬起笑意。 没错了,英灵狼神之所以会给这小子颁发“狼神”雕像,证明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战士,不仅战斗力惊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思考对策。 不过,现在不是夸赞的时候。 泽本将木弓放到地上,取下背后的箭筒,掏掏找找,拿出一条“钩爪”,这是英灵狼神族用来爬山涉水的精妙道具,绳子的末端绑着坚硬无比的四面弯钩,像泽本这样的英灵狼神族高级战士使用这种钩爪,就好像多出来的第三只手,只要弯钩勾中的地方,他就可以攀爬或者飘荡过去。 调整呼吸,泽本旋转着钩爪,不轻不重,力道刚好的往上一丢,钩爪勾住上方隔间老鹰雕像的后脚跟,紧紧固定住。 试了试力,悬空吊起他没有任何问题。 将绳子缠绕手上,泽本一只脚悬在外面,另一只脚站在隔间,做出随时攀爬上去的准备。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几声极其拟真的狼嚎从泽本嘴里发出,泽本叫完后握住绳索的右手一用力,看向下方的僵尸。 没动静。 面对这飘荡在神殿中的大喊,七只僵尸连头也没回。 “劳……拉,袁……安!” 以为是自己叫的狼嚎太真,泽本赶紧换上正经的“人言”,叫出他不久前学会的华夏文叫喊坑洞中的二人。 “喂!听到啦!僵尸们没有动静,应该不是靠声音辨别位置的!我有劳拉当翻译,你现在告诉我,你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你想到什么办法把我们救出去吗?”坑洞中传来袁安兴奋的声音。 “……我现在手上有一个钩爪,还有九支箭,我初步的想法是远距离用箭射杀这些僵尸,但刚刚在空中那只僵尸躲过我一箭后,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办到,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办法,可以马上告诉我……实在不行的话,我等下跳下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机从坑里逃出来!”泽本语气坚定的回答道。 “千万不要!它们没有发现你就是我们此时最大的底牌,这么来说吧,就算你真的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解决你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它们照样可以回过头处理我们……而且,现在我能明显看出这群僵尸好像已经渐渐适应这下面令它们害怕的东西,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控制不住,感觉就快要攻下来……” “总而言之泽本你听清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要冒险出来,我们如果出了事,那是我们的造化,你是知道那条暗道的,没必要陪我们送死!”劳拉清楚泽本的性格,通过袁安向他传达道。 “三个人出来冒险,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活着回去,英灵狼神殿不会接受逃跑的‘懦夫’,所以你们不用劝我,要死就一起死在这儿。” 泽本说着话,拿起地上的木弓,从箭筒抽出一根箭,搭在弦上,指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星启战士僵尸的后脑勺,开口大吼道。 “我现在就尝试射击,如果没有效果,你又想不到办法,我就跳下来划破手指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袁安,我知道你是华夏的气功高手,但你也不要小看我,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常年在荒原追赶羚羊躲避猎猎豹,练就出很强的‘腿力’,不一定跑不过……这是我能想到我们三个唯一可能同时生还的方法,如果你想不出更好的,那就用我这个!” “停停停!千万不要,它们虽然对声音没有反应,但保不准对‘杀意’会产生感应,你射出这一箭,射中杀死还好,如果被躲过,他们又发现你……”袁安急得大喊,赶忙阻止泽本。 “那正好,我想办法让他们全都来攻击我,你们趁机跑出去。”泽本粗暴的打断袁安,拉满弓的声音通过幽静的神殿传到坑洞之中。 “诶你这个人满脑子寻死,活着不好吗……算了算了!泽本你给我三分钟让我好好想想,三分钟后如果我想不到其他办法,再用你的!” “你不用骗我,我已经看出来这群僵尸在躁动,你们的‘圣物’快要支撑不住,所以我只给你一分钟,一分钟后你说不出更好的办法,我一定会射出这一箭……袁安,为伙伴而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我是一名玛雅人,我的身体流淌着英灵狼神族战士的骄傲血液,你不用拿你们的信仰和观念来要求我,也完全不要为我一定会经历的死亡而伤心,和你们并肩作战一起死去是我的荣幸……” “停!别他妈说丧气话!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想给你看!” 袁安大叫道,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坑洞上面七只小动作越来越多僵尸。 看那副样子,不管下面是什么东西令他们畏惧,如今也快支撑不住了。 妈的,这叫什么破事,居然被七个已经死去的怪物逼到这种地步,到时候这七只僵尸真的暴动,自己不仅连身旁受了重伤的劳拉保护不了,外面还有个义气千秋的伙伴等着跟自己一起共赴黄泉。 游戏游戏,他妈的就算当成游戏来玩,这一关的boss僵尸也太过分了吧? “神圣道具”只能延缓他们进攻的时间,就算有效果,自己和劳拉的身手也不至于能够瞬间制服七只僵尸,总有漏网之鱼。 而这漏网之鱼,不仅不怕气功,身体强度、速度、力量甚至都不逊色于劳拉,一对一跟劳拉打,自己不用气功中的杀招,都不能打包票说可以赢,现在要面对七只比劳拉更过分的邪物? 就单从刚刚目睹这僵尸在墙壁上追击劳拉时那恐怖的战斗力来看,毫不意外,眼前这微弱的“平衡”被打破的一瞬间,也就是咱们三人的死期。 能够抵抗住“关键道具”是为“韧性”,皮糙肉厚肉身不腐毫无痛觉的身体是为“血量”。 到底他妈的什么样的离谱游戏,会安排一个韧性、血量、体力、战斗力、速度、力量全都点满的boss给玩家打? 就别说游戏,这世界上真的可能会有这种毫无缺点的怪物? 这么完美,当什么僵尸,怎么不去参加十佳青年竞选? 这么完美…… 不对…… 不对不对……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生物。 就连已经强到巅峰的剑神陈宇和气功宗师柳伯牙都总是喜欢在自己耳边说什么“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区区被阴气所腐的至阴之物,怎么可能是那座最高的山? 记起来了。 记得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一切的反动派,一切的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所谓的“纸老虎”,就是指那明明有着天大的缺点,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却总喜欢装着样子吓人。 天大的缺点…… 天大的,缺点…… 僵尸除了害怕糯米桃木剑黑驴蹄子以外…… 还有什么天大的缺点…… “!” 一道闪电在袁安的脑海中炸开,袁安抬起头死死盯着上方七只僵尸,眉头渐渐舒展,眼睛放出精光。 对咯,设定越是强悍的boss,就越会有一个容易被忽视的,用“常识”就能通过的攻破技巧,这应该是每个合格的游戏策划都会设计的“剧情杀”,需要玩家开动脑筋。 而现在。 这个“剧情杀”。 我已经找到了。 “泽本!” 袁安猛一拍手,向着坑洞外大喊出声。 “我是搞不懂你哪来这么大的嗓音,堂堂上三门的大师兄,吼得跟杀猪一样,你是不知道,这地墓中没有障碍物,你一叫,他妈的到处都能听见,快给老子整出神经衰弱了都……” 出乎意料,这次从坑洞上传下来的声音袁安并不需要劳拉翻译就能听懂。 不仅能够听懂,那平时听起来尖酸刻薄的音色,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的悦耳。 “时天!你来啦!”袁安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但随即担忧道,“你来干什么?听声音还离得这么近,不怕僵尸了吗?” “别说废话,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小爷竟然来了,就证明我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出事,而且你这傻大个朋友根本就没管你那‘一分钟’的约定,跟你说完话后就想跳下来吸引僵尸,得亏我及时赶到阻止他,不然吸引到僵尸的注意力,让它们分散行动,那咱们是一个也活不了,”时天的声音不紧不慢,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接着顿了一下,好奇的问道,“你刚刚叫了傻大个对吧,莫非你已经想到主意了?” “嘿,想到了,是‘火’对吧?”袁安开口,引得身旁的劳拉也是眼前一亮。 “啧,所以说你小子有前途,这临危不乱的本事当个上三门门主还是绰绰有余的……没错,我属于古派盗墓贼,以前下墓的时候都有一整套传统的流程,身上只会带一些什么黑驴蹄子桃木剑之类的‘辟邪物’,在墓穴中摸出明器就走,绝对不会多做破坏,因此一时之间脑子短路,没有想得周到,听到你说话的回声后才恍然大悟……咱们这到了西方,东方那一套就不用管它了,玉皇老子比那什么上帝厉害得多,这古墓见不见火,烂不烂掉,关我们屁事……长话短说,僵尸是至阴至邪之物,喜欢待在阴暗无氧的地方,因此阳光和‘火葬’对它们来说就是最大的酷刑,这也是为什么现代社会推崇火葬的原因,因为可以减少这种怪物的……” “什么时候了!长话短说!” 看着坑洞上僵尸们渐渐露出的獠牙,袁安满头大汗,赶紧打断道。 第一百九十章 贼婆娘 “长话短说就是,你千万要管好你旁边那个贼婆娘,咱们出来之后将神庙好好复原,彻底清除咱们从密道过来这里的痕迹,总而言之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阿杜发现我们来过这里,不要被他发现我们动了他的‘东西’!听明白没有!”时天的声音非常认真,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听明白了!”虽然很好奇时天为什么会这么说,但袁安知道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赶忙回答道。 “很好!傻大个已经‘准备’好了,等一下会有一场大火,可能会烧进你的坑里来,你的气功顶不顶得住?”眼看僵尸浑身颤抖似乎已经快要冲破对圣物的畏惧,有的甚至半只脚已经踩到坑里,时天大叫出声。 “应该顶得住!”袁安咬紧牙关,扎好马步,气沉丹田,火力全开,摆出一个太极的架势。 柳伯牙教他的太极只是皮毛,对付上面那些僵尸一点用也没有,但欺负一下普通人或利用体内的真气配合架势工作扰乱火焰的流动轨迹并不在话下。 “傻大个,就是现在!放箭!” 随着袁安一声“顶得住”在神庙大厅回响,时天的声音也从坑洞上方传来。 嗖嗖。 嗖嗖嗖。 嗖嗖。 通过火把点燃箭头,七只飞箭冒着油旺旺火光的飞箭以二三二的阵型初始在空中宛若大雁一般排列得整整齐齐。 这是泽本的得意神技“雁飞”,一向是百发百中。 但。 刚刚在空中那白眼僵尸扭头躲过他一箭的场景如今历历在目,正如泽本第六感所料的那样,剩下这七只只强不弱恐怖绝伦生前个顶个都是超强战士的僵尸,在没有人类意识只剩下不朽肉身与战斗本能后,对于“危险”有着一种超强的预知。 果不其然,七只速度奇快无比的飞箭只刚刚飞到一半而已,那七只僵尸就立马有所察觉,一齐转头,身体已经做出躲闪的姿势。 泽本早就料到。 因此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七只僵尸的身体。 而是他们的身后。 “雁飞”神技之下,只见七只飞箭临近七只僵尸前在空中迅速散开,精妙无比的落到七只僵尸的背后,瞬间形成一个火圈,围成一道火墙。 火墙并不算高,但僵尸们对火有着天然的畏惧和抵触,皆是呆立在原地,张开利爪,嘴里发出厌恶的嘶吼。 时天知道这种级别的僵尸习惯对于火焰的恐惧只是时间问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跃而起逃出包围圈,因此立马展开了只有他能够进行的行动。 作为“盗圣”,时天的轻功已臻化境,什么草上飞踏雪无痕只是小儿科,在空中的钢丝上亦能如履平地,更别说泽本刚刚用钩爪为他所创造的独绳桥。 钩爪的另一头钩住了神庙中间的纪念柱,时天拿着从阿杜的房间中找到的“神秘道具”,垫着脚尖在绳子上飞奔,不一会儿便跑到了七只僵尸的头顶之上。 “袁安,你可一定要顶住!” 时天大叫道,将手里的东西全都泼了下去。 嗖嗖。 泽本的箭筒已空,最后两支没有附带火焰的箭以不可思议的旋转速度从火墙外射出,精确无误的穿透并沾染上时天泼下的东西。 箭头和箭身瞬间被点燃不说,还因为其特殊的“旋转”技巧甩出无数道避无可无的滚烫火星,纷纷掉到七只僵尸身上。 那火星一接触到僵尸们的身体瞬间爆燃,僵尸们身上穿着的极其易燃的印第安传统下葬衣饰更是助涨了这股火焰的威风。 火,大自然最强的武器,或许没有之一,更何况是这精心设计别有用心避无可无的阴毒烈火。 僵尸们再强,也是碳基生物,拿什么跟自然之威斗? 只可惜七只僵尸甚至没有更多表现自己的机会,甚至连惨叫的嘶吼都来不及发出,整个身体已经被火焰覆盖,好似陪葬的纸人一般被烧得彻彻底。 这神庙养尸地令他们肉身不腐的原因,说白了,就是通过这缺氧、湿度低、温度极端、辐射过量、酸碱度不正常、不适合有机物生长、不易遇到明火、不会滋生蚊虫苍蝇的特殊环境,保存他们身上的脂肪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们那没有水分的身体简直就是一团油脂分泌物,易燃程度堪比汽油。 随着火势愈来愈猛烈,他们的身体开始分解,火焰带着身上那些衣服被甩得到处都是。 短短十秒都不到。 熊熊火焰中,只剩下七堆焦炭。 “袁安!你没事吧!” 时天单脚站在绳子上,想查看坑里的情况,但却被层层火光挡住了所有视线。 没有回答。 “袁安!” 时天大叫道,但还是没得到回音。 心里一紧,回过头,发现泽本已经跳到神庙中,脱下了蓑衣,用蓑衣捧起地上的灰尘和泥土向着那堆烈火扑去。 感慨这个印第安傻大个义气千秋的同时,时天也没有丝毫犹豫,拎着手里的桶飘飘然下地,也照猫画虎跟着泽本一起用泥土碎石扑灭火焰。 因为神庙中并没有更多的助燃物,所以这火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二人的努力扑救,不多时,已经将火扑灭了七七八八。 满头大汗间,二人几乎同一时间跑到坑洞边,看向下方。 “袁安,你他娘的在干什么?”时天看清下方坑洞的情况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啊咧?烤羊蹄啊,看不出来?”袁安抬起头,举起手里用仙人掌棒串起来的大角山羊蹄,向时天挥舞。 “我们他妈的累死累活担惊受怕的救你们,你们在这儿烤羊蹄?刚刚我喊你呢,没听见?”时天飘飘然跳下坑洞,眉头紧皱,看起来非常生气。 但刚一靠近蹲在地上围着一团油旺火焰正烧烤羊蹄的二人,时天鼻子一抽,忽然停下脚步。 “抱歉抱歉,可能火太大我又在下面打拳驱赶动静很大,一时间是真没听到你在叫我……不过,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烤这个羊蹄了吧?”袁安嬉皮笑脸的晃着羊蹄,用空闲的手摆了摆,示意时天坐到自己旁边来。 “叽哩嘎啦古大……”泽本此时也跳到坑洞下,但他可不像时天那样骂骂咧咧的抱怨,而是确认袁安他们的安全后,抽动鼻子,满眼放光的走到劳拉和袁安身边,接过劳拉递给他的羊蹄子,贪婪的呼吸着山羊蹄上面散发出的独特香味。 “泽本说什么?”袁安看向劳拉。 “他说啊,他活到现在都没闻到过如此诱人的香气,劫后余生来一顿这样的烧烤,简直是对战士们最大的奖励。”劳拉捂住嘴噗呲一乐,将手里的山羊蹄翻了一面。 “来来来,刚好四根,趁着这火没熄,咱们一人一根。”袁安站起来,走到满脸疑惑的时天面前,将手里的山羊蹄递给他。 “小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实在没有闻到过如此……”时天说着话,吸溜了一口口水,接过山羊蹄,也是放在鼻前细闻。 不是盐,不是味精,也不是香料。 那是什么? 为什么可以将这个被戴蒙村人弃而不食的“边角料”羊蹄化腐朽为神奇,变成如此诱人的美味? “不用猜啦,就是这个晒干的仙人掌,没想它被火烫过一遍后竟然会变成一种调味料,刚刚我打拳时被我刮到羊蹄上面,等我把火都清理得差不多后,立马就闻到这股香气……我寻思上面的火可能还会烧一阵,咱们刚好又是四个人,闲着也是闲着,就烤烤东西等你们咯,咱们一路上这么辛苦这么紧张,刚好吃点夜宵嘛。”袁安拍拍时天的肩,笑道。 “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挺不正常的,但碰上你真是小巫见大巫,这次过后咱们还是离远一点,不然我迟早会被你害死。”时天长叹一口气,拍开袁安的手,对他身上那股处变不惊的超然很无语。 这小子,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啊。 “瞧你说的,我是真感激你过来帮我,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这个恩情我是记下来了……而且,你刚刚往下面倒的这些是橄榄油对吧?这山高路远的,你哪来的橄榄油?”袁安伸出手,拿起时天手里的桶,又是一阵疑惑道,“这桶?” “嗯……是阿杜的。”时天挠挠脸,看向那个上面画着各种二次元女神的桶,一脸的欲言又止。 “……展开讲讲。”袁安隐隐感觉有些不安,看着时天。 “那,实际上我完全可以不管你们的破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跟你们跟到这里,我时家上上下下还有几百口人需要养活,现阶段我可不想得罪任何可怕的怪物……是,我知道,你有可能成为上三门的门主,你还这么年轻,现在跟你结交一下,积一点恩德,到时候你或许还能帮帮我们时家篡改门户归为‘中五门’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妈的说到底还是命重要,这人一旦丢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重点!”袁安看出时天的紧张,一拍他的背,眼神中充满鼓励。 “你可一定要看好这个女人,咱们等会将神庙和阿杜的房间都收拾一下,清除到过他房间的证据之后从神庙正殿离开,这就算被阿杜发现有人‘探’过这里,他也不会知道咱们是从他那间屋子里过来的……”时天将桶轻轻放到地上,嘴里絮絮叨叨着。 “阿杜的那间房,有什么问题吗?”袁安开口。 “何止,是有问题……恼羞成怒恼羞成怒,这世界上最容易激发人仇恨,除了杀父杀母,莫过于自己最隐晦的秘密被人发现……别说阿杜是戴蒙村至高无上的大祭司,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是被他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他也一定会追到天涯海角杀我灭口……” “你啊,以后如果不做小偷,转行说书也是不错,可真他妈能卖关子,快点说!”袁安听得着急,一拍时天的胸口。 “那,我说给你听后,相当于把秘密‘过继’给了你,今晚我回家会多喝几斤酒,明天我啥也记不得,甚至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懂了吗?”时天捂着胸口,看着袁安渐渐躁动的表情,终于开口,“所以,你想知道橄榄油是怎么来的吗?” “……”袁安没说话,一脸“我就静静看你表演”的表情。 “众所周知,阿杜是个二次元宅男,这不打紧,阿杜藏着一堆二次元黄书,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但我在收拾房间,清理痕迹,摆正煤油灯的时候,无意间触发机关,打开了一扇暗门,而里面有一间密室……” “……”袁安收起那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眉头紧皱。 “那密室中,如你所见,放着这些桶,桶里面还装着许许多多的橄榄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用润滑油而是要用橄榄油,但是‘变态’的思维一向不是常人可以揣测的……” “所以密室里放着什么?”袁安甚至有点不想听下去。 “……充气玩偶,很多很多,大概三十几个做工精美的……充气玩偶,每一只的身上,都涂满了,橄榄油……” “……”袁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静静的感受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和冷汗。 他很会换位思考,所以立刻,他便换位思考想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阿杜,会用什么办法去解决“被人发现这种秘密”这件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 几乎所有的可能性,都指向唯一一个办法——将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生吞活剥,挫骨扬灰。 “挖人祖坟,烧人先祖,烧人神庙这些事已经很大条了,但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大条得多……”时天拍拍袁安的肩膀,有人一起分享这个恐怖的秘密后,时天心里也安心不少,接着说道,“所以啊,你可千万看好这个贼婆娘,她们劳拉家族的人身上背着‘诅咒’,可喜欢破坏……等等!贼婆娘呢?” 随着时天瞪大双眼的惊呼,袁安赶忙转过头去。 那堆渐渐微弱的橄榄油火堆旁,此时只剩下戴着翻译耳机的泽本正有滋有味的啃着羊蹄。 而劳拉,已经消失不见。 第一百九十一章 晕倒 “劳拉·克劳馥”们的处事方法常常受到各国政府和其他考古学家的强烈质疑。 虽然民间对她的资料知道得少之又少,但在黑道白道等官面上她被各方批评为是一个傲慢,不近人情和不负责任的人。 一些学者认为,劳拉·克劳馥们这种在没有从文献中获得足够理论支持之前,就野蛮且粗暴地探索遗迹的做法,已给数不清的古迹造成了破坏,他们认为劳拉家族破坏的东西比发现的要多得多,她们所贡献出来的“资料”跟她们自己私人收藏的相比简直就是冰山一角。 还有未证实的消息说,劳拉经常在在没有告知当地国际组织的情况下私自带走遗迹里的财宝,放到别墅中的“藏宝室”中,他们说她与盗墓者别无二致。 他们说劳拉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是“古墓杀手”。 不过,劳拉们并不在意这些说法。 因为每一代的劳拉之所以孜孜不倦的探索古墓,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像是毒品成瘾一样,她们永远也摆脱不了古物的吸引力。 就拿现在的第四代劳拉来说,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培养她更关心过去而不是现在或未来。 “超人体质”下,劳拉的身体机能比一般人要早熟得多,大概从记事的五岁开始,她所接触到的所有知识都是跟“古墓”“传说”“诅咒”“秘境”“宝藏”有关,上一代劳拉还会拉着小劳拉在全世界各地进行各种各样的考古发掘工作,带着她亲临一线作业。 那些未知的地域、刺激的冒险、神秘的诅咒、古老的传说所带给劳拉大脑的多巴胺分泌堪比毒品,使得她对于“未知”产生了无穷无尽的痴迷,让她抑制不住的想要找到各种“传说”“诅咒”背后的合理的解释。 而“超人体质”又赋予了她去进行各种各样危险探索的“能力”。 对于劳拉来说,揭开一个古墓的面纱,探索它们的秘密,找到埋葬在地下的宝藏,解开“传说”的真相那种感觉,其实就跟赌狗百家乐押中二十轮庄,钓鱼佬守了一天终于上钩一条巨物,篮球少年日夜训练在全国大赛最后0.1秒投出绝杀球,烟鬼在禁烟环境下待了三天三夜终于抽上第一口烟那样,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特殊的教育,特殊的环境,特殊的天赋加上基因中本就异于常人的好奇心使得劳拉不得不进行一次又一次危险的冒险,才能达到内心的平和。 所以。 现在。 在劳拉面前的,是一座保存完好到甚至可以“养尸”的玛雅文明神庙,她的脑子里装着无数的疑问,无数的困惑,像是蚂蚁一样在她的胸口和身上攀爬,急需探索一遍神庙后找出答案,舒展身心。 八只镇守神庙的可怕僵尸已经消灭掉,虽然能看出这里面有陷阱,但再危险再九死一生的龙潭虎穴劳拉都待过,这里也算不上什么。 因此,想让劳拉乖乖的,不进行任何“考察”的回去? 别说是区区一个“阿杜威慑”摆在那儿,就算是天皇老子来,恐怕也阻止不了。 早在妈港时劳拉就听白老爷子讲过,星启部落突然叛变“神明”更改信仰建造“通天塔”的做法,或许是解开玛雅文明为什么一夜之间忽然消失的最重要线索。 白老爷子说,纵观人类历史文明看来,这是能够排在前五的“未解之谜”。 前五的未解之谜啊…… 劳拉看着面前高大的纪念石柱,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兴奋得无以复加。 那本祭司法典劳拉让时天偷出来过后,她有利用自己那超强的阅读能力从头到尾的翻阅过,但上面除了神庙的图示位置以及一些星启部落日常和庆典大事件的记录外,对星启部落为什么“异变”只字未提。 很明显,他们肯定是将这个最大的“秘密”,藏到了眼前这座神殿中。 早在遭遇僵尸袭击闯入正殿时,劳拉就已经注意到神庙中心那根贯穿神殿,高耸入云,隐隐约约刻着文字和绘图的“纪念石柱”,它的位置非常奇怪,几乎照不到任何天花板上射下来的月光,似乎只有站到它面前才能彻底看清上面的东西。 不出意外,这个建造“通天塔”想要“弑神”的神奇玛雅部落的一生,大概都雕刻到了上面。 “劳拉!” 刚踏上通往纪念石柱的台阶,便听到身后袁安的叫喊,劳拉回过头,看向正朝她跑过来的三人,满脸微笑:“怎么了?我已经吃完我那份,出来活动活动不行吗?” “贼……劳拉小姐,万万不可啊,”差点脱口而出“贼婆娘”的时天突然想起劳拉给她的五百万美金,急忙改口道,“咱们都是下过墓的人,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这墓四周有许多暗格,地面的砖块摆放很不对劲,明显到处都是机关陷阱……正殿的僵尸有八只,看到八方墙壁上的朝向石碑方位的棺木没有?在华夏风水秘术中,这叫‘八星报喜’,这八只僵尸明显就是为了镇守这中间石碑里面藏着的‘正主’,这意味着,如果靠近这块石碑,稍有不慎,就会触发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我下过这么多遗迹,难道这点‘小心’都没有吗?”劳拉看向时天,挑挑眉。 “……就是因为你下过那么多遗迹,基本上一大半都给埋了,我才觉得你……不够小心,”时天认真的看着劳拉,“劳拉小姐,我并不是看在那五百万的份上才出言相劝,咱虽然是下五门的,但也知道一个‘义’字,我们三个人才刚刚结成盟友,以后还有许多可以指教的地方,我知道,如果被阿杜发现,你肯定会将这件事全都抗在自己身上,但作为盟友,我不希望你白白送死……我们发现的秘密和做出的事情太过分,别说阿杜,换成任何一个有血腥的男人都会杀人灭口,而且我不认为你是他的对手。”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份心意我也领了,正如你所说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将这件事扛下来,探索古墓是我们劳拉家毕生的使命,不是你们的,我们做出这种事,就已经有了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我很感激你们过来救我,但感激归感激,在搞清楚石碑内容和星启部落的秘密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时天先生你说得很好,劳拉很感激你们的‘义气’,但是正如你们华夏名言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我们也是时候分开了……”劳拉收起微笑,从腰包中拿出一根崭新的头绳,将身后马尾辫肮脏的那根替换下来,重新扎紧,而不知何时,泽本也默默站到了劳拉的身后。 “诶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人哪有向着死不向着生的,那我们费力八劲救了你就是图个乐?你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吗?所以说我就不喜欢跟女人打交道……”时天终于装不下去,叹口气,嘴里骂骂咧咧。 “得得得,闭上你的碎嘴,我来说两句,”袁安捂住时天絮絮叨叨的嘴,咳嗽两声,看向劳拉,“其实时天说得没错,我们千辛万苦过来,就是想让你安全的回去,阿杜是星启部落的祭司,同时也是平衡局里‘只手遮天’的编号9,我虽然并不清楚平衡局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但按照我的判断,就算编号9不动用平衡局的势力,以他的武功修为,我想‘歼灭’你们整个家族应该不在话下……”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现在我们只是杀掉了这群僵尸,在神庙正殿开了一个洞,放了一把火,就算被阿杜发现,也只是会认为有盗墓贼进来探了一番,说不定不会追究下去……我有直觉,如果你现在执意要探下去,那一定会捅出更大的篓子,我们留下的蛛丝马迹实在太多,整个戴蒙村加我们也就不到十个‘外人’,很容易就被查出来……” “所以劳拉,你告诉我,这种情况下,你还是坚持要探这座墓吗?”袁安认真的看着劳拉,开口问道。 “要。”劳拉不假思索的回答,目光坚定。 “很好,盟友想要变成患难与共的朋友,就得有这样那样的‘投名状’,是生是死咱们三个人也闯到这儿来了,没道理不陪你继续走下去,对吧?”袁安看向时天。 “你……”时天已经听明白了袁安的意思,伸手指着袁安,想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放下,叹了口大气说道,“事先说明哈,我只会在确保自己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帮点‘小忙’,你们要是把自己搞到九死一生,我跑了之后你们别做鬼找我。” “嘿,哪可能害死你呀时天哥,”袁安叫得亲热,又看向劳拉,“就当是为了时天这份义气,你能答应我只考察‘真相’不做其他‘傻事’不带一草一木吗劳拉姐?” “这是我说得第二遍了吧,我下过这么多古墓,这点分寸还是有的啦。”劳拉受到尸毒重创,身体只有平时一半不到的力量,就算有泽本帮忙,也不可能事事兼顾。 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古墓中,多一双眼睛就是多一个安全保障,更何况是时天这样经验丰富的熟手和袁安这样的反应其快的打手,劳拉当然很高兴。 “很好,那咱们约法三章,”袁安说着话,飞速穿过劳拉,走到她背后的台阶之上,咳嗽两声,伸出一个食指,“第一,你不管要碰什么东西之前,先要给我和时天说一声,并解释你要这么做的原因。” “这个没问题。”劳拉看着袁安煞有介事的演讲,不由乐道。 “第二,我知道你的语言天赋很强,这石柱上的乱七八糟的语言对你来说不算难事,所以,我也有权知道,星启部落到底发生了什么,玛雅文明为什么会消失,你翻译出的任何内容,都必须实时跟我共享。”袁安指指身后的石柱,伸出第二根手指。 “小事一桩。”劳拉摆摆手,表示不在话下。 “至于这第三嘛,我们意在‘探秘’并非‘探宝’,这是别人的祖坟,埋葬的都是珍贵的祖物,可千万不要小偷小摸……”袁安若有若无的看着时天。 “妈的你看我干什么,老子已经很久不干盗明器这种阴德事了,还是好好看好这个家里有‘藏宝室’的女人吧。”时天对着袁安竖起中指。 “没问题吧?”袁安看向劳拉。 “劳拉家说一不二,我只是想解开这些年来困扰家族的玛雅文明之谜,至于其他的,我现在还在考试呢,随手带着不方便,就算看到了我也不会动,满意了吧,华夏上三门门主大人?”劳拉做着鬼脸。 “你可要对得起我,不要节外生枝搞出一大堆事弄得众人皆知,想我袁安是剑神徒弟,宗师门后,走得是阳光大道,行得是光明磊落之事,而现在呢?陪着你们挖坟、盗墓、“打听”别人以前的那点家长里短,这要是传出去,传到我那两位师父耳朵里,指不定他们会不会清理门户呢,”袁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让到一边,摆出请的手势,“那,你们探墓经验丰富的先上,我就不添乱了。” “好啦,不会让你难做的,我保证只看不摸就是了。” 劳拉说着话,走到袁安让出的那道台阶上,刚踏上去一步,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又回过头,踏下来。 伸出右手食指,向着袁安勾了勾,示意要跟他说悄悄话。 袁安也没多想,把脸凑过去。 “我刚想起来,还没有跟你道谢呢,谢谢你来救我,小英雄。” 劳拉轻声在袁安耳边口语一句,随后扭过头,啪叽一声,温软的嘴唇亲到了袁安脸上。 “……” 袁安捂着脸,看着劳拉潇洒离去的背影,直直发愣。 “诶,救你我也有份,凭什么只亲他啊!” 听到声音,袁安转过身,看到了正满脸坏笑的时天。 一个模模糊糊的坏笑时天。 怎么回事? 袁安想要睁大眼睛,却发现眼皮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伴随着一股从天灵盖到太阳穴有一根神经抽搐一般的剧痛,袁安甚至来不及惨叫,双眼一黑,往后一栽,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袁安!” 彻底昏迷前,这是袁安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二章 袁大与袁二 先是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 接着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宛若星星的白光。 一点,两点,接着是无数点。 白光将黑暗驱散,一张又一张播放着各种画面的宛若电影屏幕一样的东西在视线所及之处滚动着。 屏幕里面的内容很奇怪,都是第一视角。 有游戏,有同龄人,有手机,有篮球场,有女人,有老人,有飞机窗户外的景色,有枪,有戴着头套的悍匪,有赌场,有自己的师父柳伯牙,有美妙绝伦的瑞土少女峰,有火,熊熊大火…… “嘶……” 最后那块屏幕中出现的大火瞬间暴涨,烧毁了其他所有的画面,带着耀眼的金光,向着袁安迎面扑来。 袁安下意识伸手去挡,接着猛然从地上坐了起来。 “呼……呼……呼……呼……” 袁安双手撑地,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茫茫然看着眼前的场景。 全是各色粉笔灰尘的老旧讲台桌,数学公式被擦到一半右上角写着值日生名单的黑板,乱七八糟摆放着扫把和垃圾桶的卫生角,悬挂在左上角的大头电视,头顶上总感觉随时会掉下来的叶片风扇,四周墙壁上张贴着的“思”“静”“学”“勤”的励志横幅标语。 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教室。 我…… 怎么会在这里? 袁安缓缓从地上爬起,看着前方窗户外拿着篮球抱着足球穿着校服热热闹闹去上体育课的学生,皱紧眉头。 是做梦? 什么平衡局、气功、剑神、武林高手、编号考试、盗圣、劳拉…… 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袁安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下意识后退。 退着退着,背靠到了一堵墙壁上。 墙壁? 袁安回过头。 他苏醒的位置是教室的前门,而此时此刻前门是打开状态,并没有任何“阻碍物”。 所以…… 袁安伸出手,摸向前方。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一眼还能看到对面的办公室,看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师正在饮水机接水和其他老师闲聊,但就是听不到他们闲聊的内容,也出不去。 是的,出不去。 就像游戏世界里设置的“空气墙”一样,这个前门也被安上了一道“空气墙”。 看不见,摸不着,却是袁安所触摸过的,最坚硬的东西。 现实中,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回过神没有啊?别白费力气啦,这是咱俩的潜意识空间,你怎么可能出得去。” 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简直离谱。 猛然转过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教室的最后一排。 在靠门的课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长得清秀、瘦长,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整洁又干净,手里正拿着一支笔,满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那模样,袁安每天都会在镜子里见到。 “嘶……” 这下带给袁安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刚刚的金色大火,后退几步,他的后背靠在墙壁上,指着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呢喃道:“你你你……” “别紧张,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你会真的‘掉’进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不如咱们从自我介绍开始?我叫袁安,是这副身体的‘主人’,为方便咱们区别,你就叫我袁大,我就叫你袁二。”后排的“袁大”站起身,微笑着走到前排的“袁二”面前,伸出手。 “……原来如此,就是你三番四次阻止我跟劳拉发展下去对吧?现在又把我搞到这里来?有这个功夫,你不如把记忆都‘共享’给我,咱俩一合体,什么麻烦事都没了,用得着像紧箍咒一样对待咱们共同的脑袋吗?”袁二伸出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在感受到来自面前袁大身上那股比至亲还亲的亲切感后,他瞬间恢复了冷静,开口说道。 “哎,你以为我不想吗,但这里是‘潜意识空间’,它包括记忆、原始本能、冲动、童年心理印记、环境熏陶、观念、人格等一系列因素,是人类不可能主动‘开启’和‘察觉’到的地方,咱们的海马体受损后我就一直被困在这里,就像你所见到的一样,这四周都是空气墙,我只能靠着教室的电视共享你所经历的事情,并且在你‘犯错’的时候在教室里捣捣乱……刚刚劳拉亲了你对吧,你的心跳加快,整个教室张灯结彩,窗户外好像过年一样在放烟花,办公室里全是接吻的老师,以前你只是会‘想一想’就算了,但刚刚,你动心了对吧?”袁大坐到椅子上,看着袁二,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满脸严肃道。 “所以,我们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叫什么?”袁二也不过多狡辩,找了根椅子坐到袁大对面,满脸好奇的发问。 “泽让吉,她叫泽让吉,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因为我的原因或许会终身残疾,在你接管身体之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她。” 袁大叹口气,开口的同时,教室左上方的电视突然开启。 电视画面是第一视角,视线全都集中在各种模样的泽让吉身上。 有参加十佳歌手大赛化妆打扮后成熟美丽的泽让吉,有体育课穿着短裤打乓乓球满脸香汗的泽让吉,有冬天戴着可爱棉绒帽子站在寒风中吹手取暖的泽让吉,有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拿着mp3让袁安帮她拷贝歌曲的泽让吉,有穿着运动卫衣在各种小游戏环节上展现极强天赋的泽让吉。 以及最后,被枪击中后浑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嘴唇发白还要努力保持笑容,被袁安强吻后,眉角高兴得翘起来的泽让吉。 画面中的泽让吉甜美可爱,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总是扬起微笑,令人如沐春风。 看得袁大袁二目光痴痴,心中涌起无限的暖意。 “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也知道,我绝对不是看在‘咱们’的女朋友这么漂亮可爱的份上才答应你,我们做‘袁安’的,骨子里都很传统,讲究从一而终,所以出轨这种事想都别想……我答应你,也答应我自己,回去后我会和劳拉保持距离,不会再有任何非分之想……咦,等等,有点不对劲……”袁二说着说着,摸着下巴,皱起眉头,看向袁大。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你都能来到这里,如果真的可以‘回去’,为什么不是‘我’回去重新掌管身体,是吧?”二人心意相通,袁大一语中的。 “对啊,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你只不过是不小心掉进来的,而这个‘潜意识空间’是我创造的‘庇护所’,如果我离开这里,不仅这个空间会消失,我也会堕入你意识的深渊中,带着我们的‘记忆’,彻底不见。”袁大双手往上散开,做“烟花”状。 “啧,人体的大脑也忒复杂了……咦,我想到一个办法,既然我来都来了,干脆趁着这点时间,你将‘我是谁’以及以前所发生的‘关键事件’全都告诉我,这样就算以后真的没办法恢复记忆,至少我还留有一部分的‘拷贝’,不至于彻底失忆。”袁二一拍椅子扶手,看向袁大。 “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潜意识’就是‘潜意识’,它是人体大脑‘冰山一角’下方的巨大冰块,根本就不可能‘自我感知’,所以你一旦离开这个空间,不管我们在这里发生过什么,说过什么,你全都会忘记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袁大摇摇头,一脸微笑道。 微笑? 袁二看着袁大,扶着下巴,开口道:“我没猜错的话,如果‘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无计可施,在这个时候,应该是‘苦笑’对吧?” “嘿,我从来没想过跟‘自己’聊天会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袁大竖起大拇指。 “彼此彼此。”袁二也竖起大拇指。 “是的,办法是我刚刚想出来的,我不敢说百分之百有用,但的确是唯一的出路……你还记得你在恶魔山下被编号9阿杜‘试探’深浅的时候吧?当时的阿杜杀气十足,明显是奔着要你的命在发力,而就在那个‘九死一生’的危急时刻,这个潜意识空间不仅变成黑色,外面刮起狂风暴雨,老师们在办公室打架撕咬,空间的‘天花板’还出现了一道‘裂缝’,我当时搭着椅子和桌子爬上去看,发现裂缝后面竟然是你的‘经脉’……”袁大指着自己的天灵盖,看向袁二。 袁二立马会意,挑挑眉毛,接话道:“经脉是根据咱们身体的‘小周天’运行的,而小周天的最终汇集地是天灵盖上方的‘百会穴’——也就是大脑的核心区域,因此只要你能顺着经脉‘逃’出去,只要我保持真气运行,你就一定可以成功的到达咱们的大脑,与我正式‘合体’……” “没错,我需要‘刺激’,阿杜带给你的‘危险指数’只能在这空间里开出一个小洞,我钻不进去,因此你需要在现实中经历比阿杜带给你的‘危险’还要刺激的危险才行……简单来说就是,有多大事,就惹多大事,越濒临死亡,咱们越能成功‘团聚’,没问题吧?”袁大抖着腿,看向同样在抖腿的袁二。 他知道,那并不是紧张、担忧或者害怕。 而是兴奋。 和他一样,挑战困难的兴奋。 “这是你的身体,你都不怕,我还怕个啥?不过你也说了,只要我出了这个空间,什么都会忘记……不过看你这样子,肯定有别的办法。”袁二看着袁大脸上的微表情,就像是在看一面镜子,挑挑眉说道。 “那是当然,咱们‘袁安’从来不会提出问题不解决……正如我刚才所说,潜意识是没办法‘自我感知’的,但却可以通过‘病毒思想烙印’的方式,植入到我们的‘思维模式’中,影响我们的日常行为……”袁大说着说着,眉头一皱,因为他感觉到整个教室正在微微摇晃。 “怎么回事?”袁二扶着椅子把手,看向四周,只见窗户外刚刚那些去上体育课的同学,此时此刻正面无表情拿着手里的足球和篮球反复的砸着玻璃,而后门和前门的空气墙外,也有老师面目狰狞的拿着书本在砸墙。 “看来是‘外面’有人正在唤醒你,所以潜意识也跟着‘苏醒’,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感觉到了‘冒犯’,想要把你排斥出去……在你昏迷的情况下,外面的一分钟相当于这里的十几分钟,我们或许没什么时间了,所以我长话短说,”袁大说着话,站起身,将桌椅板凳全都放倒,一张一张的丢到前门和后门,想挡住外面‘意识卫兵’的视线,接着说道,“‘病毒式烙印’没办法在潜意识中刻下太多的东西……就像大多数人做梦一样,清醒后或许会记得梦中最深刻的一句话,一个场景,一个人,但永远没办法记住梦里的所有细节,因此潜意识也一样,你肯定会忘记我们发生的所有事,但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一起反复默念两句话,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念到它成为我们俩‘最深刻’的‘意识’为止,听明白了吗?” “没问题。”袁二也照猫画虎,跟着袁大一起堆积桌椅。 “第一句是‘视死如归’,第二句是‘远离劳拉’。” 第一句还好,听到第二句,袁二停下手里的工作,挠挠脸:“有这个必要吗,劳拉人挺好的,感觉也很喜欢我,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毕竟是我失忆在先,其实你喜欢谁都跟我没关系,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算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离她远一点,因为就我的经验来看,劳拉这样古灵精怪的‘猫型女人’,我们这种性格是把持不住的,我可不想恢复记忆之后无端端跟你一起受情伤。”袁大说着话,手里的工作没停。 “也是,老实说我的确不太喜欢过于性感漂亮的女人,当个风景看看还好,娶回家不知道心多累啊。”袁二抿抿嘴,点点头。 “彼此彼此。” 袁大看向袁二,噗呲一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性情大变 “其实有很多事想跟你聊聊,但现在来不及了吧?” “我也是第一次面对只剩本能的自己,如果时间允许,聊个通宵都没问题。” “啊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这个空间是我创造的,和我同生同体,为了把你拉下来,空间的‘能量’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基本无法支撑第二次……所以下一次‘见面’,就是咱俩‘合体’的时候吧。” “话说回来,视死如归倒是无所谓,经历各种九生一死我也不带怕的,但我如果真的不小心把咱们整死了怎么办?不如想个安全稳妥一点的办法?” “不行,我们没时间了,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会死掉,我也要赌上百分之一的几率赶快取回记忆,这关系到一场‘灾难’,而我是其中的关键因素。” “行吧,多的我也不问了,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的人生到现在为止,还算快乐吗?” “我们有最爱的人,最铁的哥们,最聪明的朋友,有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梦……以及,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终于‘想通’的一些‘奇怪’事,快不快乐不太好说,但足够精彩。” “那下一次‘见面’,你全都讲给我听咯。” “一言为定。” 教室里的桌椅板凳已经被袁大和袁二清空用于堵住出入口。 袁大到空旷的教室中间地面,示意袁二也坐过来。 “闭上眼,在这些‘意识卫兵’冲进来驱赶你出去之前,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我们要一起大声叫喊我刚刚跟你讲的两句话。” “没问题。” “视死如归,远离劳拉。”“视死如归,远离劳拉。” “视死如归,远离劳拉。”“视死如归,远离劳拉。” “视死如归,远离劳拉。”“视死如归,远离劳拉。” ——————————————————————————————————————— “你们要干什么!” 袁安大叫着睁开眼,从地上半撑起来。 还好时天反应极快提前躲避,不然差点就和袁安撞了个碰头响。 “呼……呼……呼……”袁安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眼神空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脑海中面目狰狞的学生和老师想要将他五马分尸的画面渐渐散去,直至彻底消失,接着“回忆”慢慢涌上心头。 我在…… 星启部落的神庙中…… 刚刚我,晕倒了? “没事吧?怎么会突然晕倒?”劳拉手里拿着一瓶醒神油,满脸关切的蹲在袁安面前。 “嘶……”不知为何,袁安看到劳拉的一瞬间,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赶紧手脚并用,向后爬出好几步,撞到了时天的小腿上。 “没发烧啊,是刚刚滚下台阶的时候伤到脑子啦?”时天伸出手摸着袁安的额头,皱皱眉。 “……没,没,你等我缓缓再说……”袁安拍开时天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回头看向时天,“我晕了多久?” “没多久,三分钟左右?怎么回事,如果你有隐瞒什么奇怪的毛病,那还是趁早告诉我们,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我他妈还以为你中了什么奇怪的陷阱,给我吓得差点就跑了。”时天上下打量着袁安。 “三分钟啊……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袁安碎碎念着,拍拍太阳穴。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刚刚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而这些事就是他之所以会晕倒的原因。 但,就好像他第一次在陈宇瑞土的小木屋里苏醒那样,他越是回忆,就越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记不起来,什么也没有。 这种感觉令他无名火起,看向四周神庙的表情变得很奇怪,瞳孔渐渐放大。 “你真的没事吧?”劳拉见袁安脸上那副奇怪的表情,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她很自然就从袁安的表情上读出了四个字——“亡命之徒”。 怎么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晕倒之后,那个温柔开朗善良的袁安,会变成这副样子? “没,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最近糖吃少了,有些低血糖。”袁安浑身一抖,回过神来,拍拍脸,瞳孔迅速收缩,也有点惊讶于自己刚刚从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想法。 怎么回事? 内功修行先修心,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 眼看袁安那副可怖的表情转瞬即逝,劳拉也以为自己是眼花,随即松了口气:“就算有什么问题,这里也不是处理的地方,你好好做个自我评估,如果身体真的出现毛病,就赶紧离开这里,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看了石柱上的历史文献就走。” “说了没问题就没问题,你看着吧……” 袁安说着话,心念一动,脚上运起真气,蹭蹭蹭好几步,不管不顾的冲上台阶,翻了好几个跟头不说,还有模有样的打了一套柳伯牙教他的基础拳法。 他完全没有收力,真气作用下掀起一道又一道的劲风,引得台阶上一些松垮的石块都在微微颤抖。 “喂喂喂,你干嘛呢!”时天见状大惊失色,赶忙冲到袁安面前,伸出双手阻止道,“就你这样还让劳拉小心一点?你是嫌这里的陷阱不够用吗?” “……”听到时天的话,袁安回过神来,深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般看着自己的双手。 怎么回事?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想“搞事情”? 为什么我脑海里全是触发所有陷阱然后死翘翘? “时天,你看着点我,我有点不对劲……”袁安看向时天,哭丧个脸。 “他妈的是个人就能看出你不对劲,咋了,人格分裂啦?”时天几步飘到袁安面前,用手扒开袁安的眼睛,“还好,疯子发病时眼睛都会发紫,你没有这种迹象……要不然就听劳拉的,咱俩先回去,你可能有点晕厥过后的后遗症,无法控制自己,休息一下可能就好了,既然劳拉已经保证不会破坏,我就信她一次……” “不,我不回去,这里这么危险刺激我怎么可能……”袁安几乎脱口而出,打断时天的话,随即立马发现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很不对劲,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咳咳咳……星启部落和玛雅文明为什么会消失也是我非常在意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和劳拉实时共享这个秘密,放心啦,我没事,就是感觉精力太多,胡乱发泄一下而已。” “真的?”时天看着奇奇怪怪的袁安,满脸狐疑道。 “我骗你干嘛啦,我来之前阿杜可是已经醒了,凭他的脑子,如果发现我们全都不见了,可能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别墨迹了,我们赶紧的。”袁安赶紧回头,顺着台阶往上走。 劳拉和时天包括泽本都能明显看出袁安的不对劲,但正如他所说,现在大家不是出来郊游旅行,而是在探戴蒙村的祖坟,那一村的人本来就不近人情,对贸然入侵的外人一律枪杀,火烧他们的先祖,破坏他们的祭司神庙? 用“不共戴天”来形容,都显得不够分量。 没有再继续纠结袁安的变化,三人跟随袁安的脚步走到台阶之上。 索性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陷阱机关,一前三后,四人站在便来到台阶上面的一个小广场上,望着面前高耸入云,十人才能环抱起来的刻着各种符号、文字、图画的石柱。 “哇喔。”时天看着这根明显是手工打造浑然一体的石柱,不由得发出感叹。 “感叹什么?你看懂啦?”袁安瞅着石柱上面歪七八扭像是鬼画神符的东西,拍拍时天的肩膀问道。 “写得比我上小学徒孙的字还丑,神仙才看得懂。”时天耸耸肩,索性将目光放到别处,想要找到一些“明显”的陷阱,但看了一圈,一无所获。 “这不刚好,我们这儿有两位神仙吗?”袁安指指不远处已经靠近石柱的劳拉和泽本。 只见劳拉一边走一边从腰包中拿出一个眼镜盒,取出里面一副无框眼镜,戴上。 “咦,劳拉姐,你堂堂一个超人体质玩家,上天下地哪里都去,怎么着,还是个近视?”不知为何,劳拉一旦远离自己,袁安的心就会放松许多,此时也是主动开口发问道。 “小屁孩啥都不懂,这是特制的考古放大镜,能帮我更好的看清楚上面的东西……”劳拉头也不回,又从腰包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只防水笔,跟旁边泽本用印第安语嘀嘀咕咕。 “那你认识上面的东西吗?写了些什么?”袁安又问。 “不认识。”劳拉脱口而出。 “不认识?哈?那你在干什么?”袁安满脸疑惑。 “现学啊。”劳拉说得波澜不惊。 “现,学?”时天和袁安异口同声,皆是瞪大双眼。 “不是吧劳拉大小姐,我鼓起勇气陪你上来,就是建立在我相信你知道它们意思的基础上,你现在告诉我你现学,我虽然没读过几年书,但一门语言哪可能……”时天几步跑到劳拉身后,指手画脚的说道。 “门外汉,”劳拉放下笔,回过头,扶了扶眼镜,“你可别真的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盗墓贼,我首先是一个考古学家,而在考古发掘中,我所面对的遗迹或者古墓,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纪念碑文’‘历史碑文’都是在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文字,而我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时间当场解开这些文字的规律模式和含义,因为它们大多都记载着‘遗迹主棺’或者‘藏宝室’的信息,而一座‘遗迹’或‘古墓’被外人侵入,那几乎是处于随时坍塌和毁灭的情况,因此更要和时间赛跑,用最快的速度解开那些‘未知文字’的秘密……劳拉·克劳馥从来不二次下墓,我们只会现学现用、随机应变,一次性解决所有事。” “厉害厉害……”早就听闻“劳拉·克劳馥”拥有极其卓越的语言天赋,如今亲历现场,时天由衷的竖起大拇指感慨道,随即又问,“那这次这些文字,麻烦吗,需要多久?” “你不打扰我,就不麻烦,”劳拉回过头,看向石柱,“这石柱上的文字,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古老印第安语中分支出来的特殊的‘星启部落语’,如果我一个人翻译的话的确很难,但现在我有泽本……他们英灵狼神族一千多年前就和星启部落建交,因此两个部落间有些语言是共通的,而泽本本身是英灵狼神殿的守庙战士,关于神殿中的一草一木都记得很清楚,他刚好记得那座狼神殿中记载的一些‘已知’的星启部落语……一门语言,只要能够让我知道一些基础词汇的含义,举一反三猜出其他词汇的意思,了解个大概情况,不算太难,大概……十分钟吧?或许更短。” “真的不算‘太难’吗?”时天咂咂嘴,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学霸”的压迫感。 劳拉不再搭理时天,和泽本一起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翻译工作中。 “啧啧啧,袁安你瞅瞅什么叫最强大脑……” 时天百无聊赖的说着话,转过身想找一直很安静的袁安。 袁安? 人呢? 时天左看右看,没找到袁安的人影,正疑惑时,忽然感觉余光中有身影一闪。 立马扭过头,发现袁安快速小跑着窜到了石柱的背后。 这臭小子,怎么醒过来之后犯了“好动症”,刚刚在台阶上打拳打得风生水起不说,现在居然在这步步危机的石柱旁边到处跑? 这个神庙是“八星报喜”的布局,八只副棺镇守着四方神庙大殿的八卦方位,证明石柱中央一定有那个“喜棺”也就是主棺,而在任何遗迹或古墓中,主棺所在的周围,一定会有着各种各样的陷阱机关,等着跟盗墓贼一起同归于尽。 在这上面瞎机八跑来跑去?活腻了? 时天没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得亏他跟了上去。 刚一绕过石柱,时天一眼就看到袁安满脸兴奋的伸出手,想要去摸石柱上的一个凸起物。 “小兔崽子,住手!” 时天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着袁安,大叫出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星启本纪 袁安想要摸的东西是一个象形文字,看起来像个不规则的圆,与其他刻在石柱上面的字不同,这是唯一一个“凸”出来的字,如此明显的机关,就差将“有问题”写在旁边。 而袁安想也没想就去碰它,问题更大。 听到时天的呼喊,袁安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如梦初醒,缓缓转过头看向时天,疑惑的问道:“我在干什么?” “哈?你在干什么?你问我?”时天几步跑到袁安面前,抓住他的手腕,上下打量着他,略一思索,随即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类似这样的古墓,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迷惑人心的‘沼气’,那个傻大个是‘守墓人’的,劳拉和我都是下过不少墓的熟手,也就只有你,恐怕是人生中第一次进墓,大概率是被沼气蒙了心,告诉我,刚刚你是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反正我就想到处搞破坏,巴不得这个墓垮掉给我砸死……”袁安皱皱眉头,对墓室沼气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下意识捂住鼻子。 “对咯,长久以往,但凡是个颇有规模的墓穴,一定会有墓主人为防止盗墓贼入侵而设下的机关,常见的机关有机弩、尖刺、墓中水、流沙、水银池、连环翻板地洞等等等等,而不常见的就是这种针对特殊人群才会管用的沼气……你的内功修炼得还不错,身体七窍大开,因此中招的风险比普通人还大,总而言之……” 时天说着话,从身后掏出一根尼龙绳,将袁安的双手绑紧,自己拿着绳子的另外一头:“在咱们安全出去以前,就先这样吧。” “没问题。”袁安点点头,稍一用力,将自己绑得更紧。 “不是我夸你,如果你真的被沼气迷到失去意识,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够你打,得让劳拉快一点了……”时天将绳子缠在手上。 “解开了!”仿佛听到时天的话,时天刚一回头,便听到劳拉兴奋的叫喊。 二人也是眉毛一挑,一前一后急匆匆跑到石柱前方,看到劳拉正和泽本击掌。 “你把袁安捆起来干啥?”发现时天像牵着犯人一样牵着袁安,劳拉乐道。 “他好像被墓室沼气迷住了,到处搞破坏,咱们得抓紧。”时天一脸严肃的看着劳拉。 “是吗,沼气的话……”劳拉说着,从腰包中掏掏找找,摸出一个小瓶,“这是我们家族自制的‘醒神油’,是结合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考古经验’,几乎分析了世界各地墓室古迹所有的‘沼气’成分拜托了世界上最好的化学家制作出来的,有极强的提神醒脑身份……我或许是适应了因此闻不到这个墓里有什么沼气,但我闻不到并不代表没有,袁安第一次下墓,中招了也不奇怪,但用这个肯定管用。” “嘿,要不说你们劳拉家是世代相承的大户人家呢,”时天接过那小瓶醒神油,拧开瓶盖,用小指头沾了点,回过头涂在袁安的太阳穴、人中、脖子、和额头上,随即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清醒一点?” “简直他妈的容光焕发!”袁安深吸一口气,感觉像同时吞了一斤的薄荷原油,又像是心脏里被注射了兴奋剂,整个人激动得不由自主的开始蹦跶,想要跳到天上去。 “完事儿……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先不给你松绑,观察一会儿再说,”时天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已经将自己手上绑紧的绳索解开,只是象征性的抓着绳子,回过头问劳拉,“这么快就翻译完了吗?所以上面到底讲了些什么?” 劳拉推推眼镜,朝着时天二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跟上,随后转过身,边走边说道:“刚刚我们站着的地方是石柱上这部‘星启本纪’的中心位置,跟我来,我会从最开始,一字一句的翻译给你们听。” “我们现在或许就站在世界的真相面前,作为见证者,至少得保持一份尊敬,所以途中不管有任何问题都不要打断我,等我讲完再说。” 听到劳拉这么说,泽本扶了扶翻译耳机,时天整理一下衣服,袁安强压住被醒神油刺激到那兴奋到爆炸的神经。 终于,劳拉停下了脚步,瞅着石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手里记事本上的内容,开始了她的翻译。 《星启本纪》 星启元年: 天灾频发,大旱望云,人心涣散,守卫部落的老鹰使者们消失无踪,“鹰之神”已经将我们抛弃。 啃树皮,嚼草根,食泥土,仅过半载,千人鹰神部落少其五百,奄奄一息。 我们急需新的神明带领信徒,我们急需新的信仰急需前进。 时值收获季,天鹰遮日(日全食),似要为部落的信仰丢失而降下神罚,就在部落民们恐慌恐惧挖洞乱窜哭天喊地之际,一群来自东方的“方士”途径至此。 方士首领名为徐,自称福氏,随行有男女老少各族人等不下千余人。 “太阳旗”源本大祭司接待徐福氏,二人以东方美酒佳肴作伴,相见恨晚,促膝长谈整整三日三夜。 三日后,徐福氏与源本结为盟兄,并授与大祭司观星读天之术,留下各族方士壮徒农工三百余人,是为帮手。 临行之际,徐福氏为部落赐名为“星启”,并告诫族民,只需依天地星象之规律农耕作息,勤劳耕作,朝出日归,便能重启文明之光,五谷丰登,欣欣向荣。 徐福氏言:此行西去,吾以需用八载,八载之期,吾寻得仙药回程,便带上三百友伴;八载之期,吾愿“星启”部落事事安康,繁荣昌盛,人皆丰衣足食,喜笑颜开。 族民们谨遵教诲,往后自称“星启民”。 星启九年: 八载之期已过整年,言出必行的徐福氏了无音讯,恐遭不测。 整八载,以“星启”之名朝夜辛勤劳作,以徐福氏所传祭司观星之术指导生产,星启部落已然起死回生,发扬壮大,蒸蒸日上,甚比以往,人皆丰衣足食,腰宽体胖。 三百方士壮徒农工已自成家眷,皆以“星启民”自居。 源本大祭司感染风寒,一蹶不振,传位于“铁棕熊”千本,千本祭司乃善男信徒,以为观星之术乃获取“星之神”的旨意,自此朝圣祭奠之事盛行。 众人皆以“星之神”马首是瞻,顶礼膜拜,渐忘徐福氏之教诲,是为灾祸源泉。 “咦……” 三人随着劳拉的讲述听得兴头上,却被劳拉一声疑惑打断。 “怎么了?”本来对这些不算很感兴趣的时天此时也被勾住了好奇心,赶紧发问。 “不对劲……这块碑文,少了一部分的内容……”劳拉推了推眼镜,指着石碑上的内容说道,“这边是星启九年,而这里有一小段空白,接着竟然直接到了‘星启末年’……” “……这个凸起来的圆形符号,是什么意思?”时天指指劳拉所指空白处的下方,那个刚刚袁安想要搞事去碰的凸起象形文字,问道。 “结合它上面的描述来看,这个符号应该是‘代价’的意思……根据我的经验,可能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指触碰它之后,整座墓就会彻底毁灭,另一层含义就是,在毁灭之前,或许会出现一个暗房——也就是主棺所在的地方,里面大概率藏着这碑文中间的‘空白’部分。”劳拉扶着下巴,弯下腰,仔细查看着那个圆又不圆的象形文字。 “嘶……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们想看秘密就同归于尽?可千万别碰这个,听到没有袁安?”时天转过头,看向袁安。 就在时天回头的瞬间,袁安脸上的疯狂表情消失不见,看着时天,微笑点头。 “……事实上,世界各地的古墓我也去了不少,比这个‘威胁’更严重,更恶毒,说什么碰了之后会诅咒你整个家族七窍流血而亡之类的‘标语’我基本上都‘触犯’过,也没见我和我家族里的人有什么事发生……”劳拉直起腰,推推眼镜,看向袁安,似是征求他的意见。 “既……既然已经答应了我的约法三章,那么破坏古墓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不是……不是还有最后一章‘星启末年’吗,你先翻译,说不定我们可以靠着这个自行脑补,猜出中间的内容呢?”袁安用绝强的理性压抑着心中那些在醒神油作用下无法控制的疯狂念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醒神油有好处,可以让袁安清醒的认识到,如果他搞这些破坏,一定会危害到劳拉三人的生命安全。 醒神油也有坏处,就是令袁安已经默默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是吧,谁叫你是老大,听你的。”劳拉做了个鬼脸,耸耸肩,回过头,继续翻译。 星启末年: 没有神。 这个恐怖的恶心的糟糕的世界怎么可能有至高无上保佑人类千秋万代的“神”。 那不是神,根本不配叫“神”,它是最恶心的存在,是它创造了这些令人作呕的怪物。 它就应该去死,狠狠的去死。 滔天的愤怒中,一场由现今玛雅文明最强大的八个部落大祭司都参加的玛雅大会在原本的“万神殿”,现在的垃圾场中召开。 大家的口径统一,思想一致,从今以后会号召所有玛雅人放弃所有信仰,放弃城市,放弃文明的发展,只做一件事——与“神”死磕到底。 星启部落现任大祭司“智慧的树”无本是一位举世无双的天才,他在建造的“通天塔”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是我们与神战斗的最大砝码。 前面四个被各种各样的怪物破坏掉,而这第五个在众心协力的诸多部落强者以死亡堆出来的“保护”下,终于快要建成。 与神一战不可避免,所有玛雅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直到,徐福氏的后人徐青氏,在通天塔爆炸的前一天,来到部落。 正如部落里东方方士们所说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知道多少代之后,星启部落的无本大祭司与徐家的方士徐青氏这一谈,又是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后,无本祭司宣布,星启部落放弃玛雅人的身份,举族迁移,加入“平衡族”。 第四日,星启部落举族迁移。 那罪恶的,不可一世的“恶神”在我们离开之后宛若嘲讽,以雷电劈碎通天塔。 星启部落付之一炬。 自此只剩“戴蒙人”,引以为恨。 “……戴蒙在星启部落的古语中译为‘恶神’的意思,我想,这支星启部落的后代之所以将部落取名为‘戴蒙村’,就是为了深刻的记住世世代代对于‘恶神’的仇恨……”劳拉咬着嘴唇,脸上的兴奋抑制不住,“至于恶神到底是什么,怪物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丢掉对神的崇拜,‘外面’这块石碑上通通没有写,而且,他们还提到了‘平衡族’,不用怀疑,一定就是现在的‘平衡局’……因此可以推断出玛雅人的消失跟平衡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这个碑文的遣词造句行文方式明显是几个时代的人一起写的,特别有意思,尤其是‘星启末年’这一章,明显是现代人的行文方式……总而言之总而言之……” “信息量真的好大,要想知道所有真相,只有‘下一章’见……”袁安做着总结,瞳孔放大,也是细细回味着刚刚劳拉翻译的内容。 “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徐福氏,不用说,他肯定就是始皇帝嬴政派出去的那位寻找仙药的方士,史书上说他是东渡霓虹后消失,没想到他居然跑到了落基山脉来,这到底是怎样一段冒险?为什么后人还加入了‘平衡局’?”时天忍不住感慨,但看了看劳拉和袁安的表情,立马一拍双手,声音放大道,“但是!两位大哥大姐,请记住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编号考试’,考试结束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但我的实力有限,接下来的考试还得仗着你们帮忙,不管是被古墓埋掉还是被阿杜逮住杀掉,我不希望你们在这里就出事,因此,咱们能不能,先出去再说?” “好!” 出乎时天预料,劳拉和袁安想也没想,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逃出生天 二人这一同声同气可给时天整不会了。 “这么爽快?”时天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看劳拉,“我可从来没听过劳拉家族的人会在古墓中半路放弃,你是想先给我支走,然后……” 正说着话,时天忽然瞧见劳拉的眼角抽搐,眼珠中还有一道黑影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后背的一股寒气。 行走江湖这么久,又是高来高去小心谨慎的天下第一“盗圣”,向来只有他偷袭别人,别人绝不可能轻易偷袭到他。 只是心念一动之间,时天已经趴到地上,滚了几圈,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原地,伸出手指向袁安:“王八犊子,你要干什么!” “……嘿。”这一击挥空也让袁安感到很意外,尴尬的用被绑着的双手挠了挠脸,看着时天嘿然一乐。 “嘿?你他妈是不是想打晕我丢出去,接着你们自己触发开关……”时天指着袁安。 “是又怎么样呢?”袁安耸耸肩,双手运足真气猛一用力,将尼龙绳撕开,揉揉手腕,“时天啊,我绝非瞧不起你的意思,泽本是孤家寡人,劳拉身负使命,而我失忆不说又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我们三个人留下来,就算死在这里,那也是命中注定,无怨无悔……但你不一样,我亲眼见到时空和时海两兄弟对你有多么的尊敬,你在你们时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绝对不能倒下的存在……” “……”时天听着袁安的话,表情由生气渐渐变成无奈。 “就像劳拉说的一样,人应该为了探索真理而前进,现在真理就在我们面前,死亡又有什么好怕的?阿杜又算得了什么?前进,不顾一切的前进,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要前进!”袁安的表情异常兴奋,高举拳头叫喊道。 劳拉和泽本虽然惊讶于袁安的性情大变,但也是微微点头。 他们二人向来不害怕死亡,只不过是顾虑到袁安和时天的安危,又念在二人救下劳拉的这份恩情,因此一直“谦让”着,但现在袁安也莫名其妙站到他们这边,形成三比一的局面,所以二人也不再纠结,只是默默看着时天,意思很明显。 “……”时天仔细看着三人的眼光,没有看出丝毫的鄙夷。 摇摇头,他长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向来不是一个愿意冒风险的人,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有自己的一把“算盘”。 眼下,这把算盘不管怎么算,都是死局。 家人在他这里,永远都比朋友重要。 “我会在外面帮你们放风……希望你们能活着出来,然后将你们所看到的一切,好好讲给我听。”时天罕见的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向着三人微微点头。 “好啦,谁说的墓穴就一定有机关,谁说机关就一定会杀光我们,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快走快走。”袁安装作不耐烦的摆摆手。 “诸位,告辞。” 时天拳掌相交,向着三人施了一礼,几个后空翻加梯云纵后已经窜到不远处的墙壁上,宛若壁虎般飞快爬回那条通往阿杜“宅男天堂”的密道。 待时天走后,劳拉回过头,挑眉弄眼的看向袁安,凑近一步:“是不是知道说服不了我,所以打算陪我一起死?” “哪有,女施主你想多了。”劳拉的突然靠近和身上的味道不知为何令袁安觉得很不舒服,下意思退了两步。 “……你果然有点问题。”劳拉收起那副暧昧的笑容,上下打量袁安,皱眉。 “我能有什么问题?”袁安摊开手,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他也在奇怪,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对劳拉有种天然的抵触,脑子里总有个“离她远点”的念头。 “你脸上的不是害羞,也不是不好意思,你是在讨厌我,”劳拉咬着嘴唇,脸上的委屈转瞬即逝,随即立马回头,“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你打起十二分精神吧,我要‘开箱’了。” 劳拉说着话,将手放到那个不规则的圆上面,稍作试探后,用力摁下。 ———————————————————————————————————— 为了防止阿杜是个强迫症,时天根据自己的记忆将他的“宅男天堂”恢复如初,不管是手办的位置,还是那间变态暗房中的油桶摆放,甚至是地上的恶心纸团,时天都一一还原——这些本是一个小偷应该具备的“专业素质”,更何况是盗圣亲自出手。 一阵忙碌后,整个房间压根找不到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而时天也扭扭脖子,坐在铁门的门槛处,看着那黑黝黝的通道。 伸出手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快有半个小时。 如果三人已经进了主墓室,除非里面记载的历史文献相当庞大,不然凭借劳拉的翻译能力,没出事的话,无论如何,都应该出来了。 如果没出事的话…… 时天抛着手里的小石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参加编号考试的一共有八十八个人,但编号只有三个。 在考前大会上,他有观察过其他“考生”的情况,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在诸多考生中,实力只算末流水平,想要获得能够手眼通天的三个编号之一,堪比登天。 因此他一直都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在参加这场考试,毕竟为了家族的“命运”,作为一家之主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也得去勇敢尝试。 上天总是会眷顾那些有勇气的人,因此时天的运气也很不错。 夜探卢浮宫时发现了被几个大学教授联合破译的印第安文献,找到了戴蒙村的线索,闯到戴蒙村来之后遭遇排挤,却等来了小鬼袁安帮助他找到考点,这第一场考试又刚好是他最擅长的爬山越岭,不仅结识了一个有趣的忍者不说,恐怖的三眼乌鸦怪物还被“神秘人”杀害,自己轻松取得宝石通过考试后,竟又发现那厉害的怪物小鬼,竟然是上三门陈家和柳家的关门大徒弟,和自己有着很深的渊源,是极有可能改变“时家”口碑的未来潜力股。 紧接着,又和袁安以及强悍的怪物超女劳拉结为盟友,又变成朋友。 令他第一次感觉到,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取得一个编号,完成时迁老祖的遗愿。 但现在…… 时天将石头丢到一边,心中五味杂陈。 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因为“无法取得编号”而忧心忡忡,还是因为“自己的三个朋友可能已经死掉”而伤感万分。 或许两者都有。 或许只有后者。 时天啊时天,你什么时候心变得这么软啦…… 什么时候,你又变得这么勇敢,竟然要抛弃整个家族,闯入这龙潭虎穴之中? 如此想着,时天咬着牙,站起身,将夜行衣的腰带扎紧,看向前方。 哪怕会死,他也得进去看看。 就算三人已经殒命,至少能抢救出一两具尸体,为他们办个风光大葬。 长吐一口气,时天两只脚刚跨出门槛,但还未来得及动身,便停了下来。 皱皱眉,他的耳朵不自觉一抖,听到了一些“动静”。 那动静从通道末端传来,由远至近,越来越大。 听起来,像是脚步声。 极为极为“沉重”的脚步声。 人类可以拥有这样的脚步声? 时天赶紧踏回铁门里,扶着门,揉揉眼,看向前方的黑暗。 此座神庙乃至阴至邪的“养尸地”,又是八星报喜的格局,外面的八具“陪葬”尸体都能养得这么好,八星拱月下主墓室的那个藏在石柱中受到月光直照的“主人”,或许更是吸收天地之精华的超级大魔头。 如此恐怖,比劳拉还沉重的脚步声,极有可能就是那只已经杀掉三人,闻到自己的“生气”想要袭击过来的大粽子。 但…… 时天抓着铁门的手已经冒出汗水,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祈祷着。 “时——天!” 一声令时天喜笑颜开的熟悉喊叫先从黑暗中传来。 但时天并没有高兴得太久。 因为目光所及,只看见袁安满脸鲜血,灰头土脸,肩膀扛着劳拉,腋下架着泽本冲出黑暗,出现在他视线中,嘴里还喊着危言耸听的话。 “神庙要塌了!他妈的快跑啊!” 仿佛是回应袁安的大叫,袁安后方的天花板和地面肉眼可见的开始陷落下去,好似在玩神庙逃亡。 “……妈的你捅了什么大篓子!”时天虽然嘴里骂着,但还是将铁门猛然打开,拼命向袁安招手。 在即将被成吨的沙土覆盖住的千钧一发之际,袁安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力,双腿青筋暴起,猛然一跃,冲进了铁门里。 眼看三人都进了房间,在那宛若山崩海啸一般的泥土即将冲进房间的时刻,时天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厚实的铁门关上,堵住了冲击。 铁门发出摄人心魄的咯吱怪响,但好歹面前堵住了这一波冲击。 “呼……呼……呼……呼……”袁安将劳拉和泽本扔到一边,自己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喘着粗气的同时,双手双脚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红发抖。 “说来话长就不要说,咱们出去再聊。”时天见袁安这副模样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没有多问,只是走到泽本和劳拉查看他们的情况。 奇怪的是,比起袁安身上的落魄和伤势,劳拉和泽本竟然啥事没有,只是眼睛紧闭,陷入晕厥状态。 “……啊,对,出去!这里马上也会垮掉。”袁安颤抖着从地上支棱起来,看向时天,满脸苦笑,“看来我们跟阿杜的梁子是结定了……”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先躲过这一劫再想其他的,”时天心里咯噔一下,瞅了瞅正如袁安的乌鸦嘴所说,正越来越膨胀的铁门,看向袁安,“你还有力气吗?我刚刚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我们下来的那个洞穴墙壁上是有梯子的,只是当时天太黑咱们没发现,你能背着这两个人爬上去吗?” “没……没有了……我的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估计自己上去都够呛……”袁安伸出发抖发红的双手,哭丧着脸说道。 “他妈的他们是怎么昏过去的?为什么你没事?”时天看着这两个陷入深度昏厥掐人中也醒不来的人,着急得眉头拧成一股绳。 “我也不知道,进去主棺暗室后,他们两人突然就晕过去了,我又被一个小老头僵尸袭击……我不是吃了那个大角山羊蹄吗,那玩意大补,让我恢复了一点体内的异能之力,斗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给他轰成渣滓,但一不小心将神庙中的承重柱和总机关给打坏掉……我取下泽本的翻译耳机想要找出路的同时顺便看看那些‘真相’是什么,哪知道……” 袁安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碎碎念着,随即被时天粗暴的打断:“我他妈说了,有什么事出去讲,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好好想想!你为什么没晕倒肯定是有原因的……现在仔细回忆回忆,你进去之前都做了什么事?” “进去之前的话……进去之前我劝你离开神庙,接着是我想触碰暗室机关被你制止,你说我中了沼气,然后……然后……”袁安说着说着,眼前一亮,看向时天。 时天也一拍脑门,看向袁安。 “醒神油!” 二人异口同声的大叫时,时天已经蹲到劳拉面前,打开她的腰包,从里面掏掏找找,拿出那小瓶醒神油。 像对待袁安的那样,时天滴了几滴在食指上,依次擦拭着劳拉和泽本的人中太阳穴以及天灵盖。 劳拉家秘制的,不仅解毒解沼气还拥有兴奋剂功能的醒神油果然名不虚传,短短几秒钟不到,只见劳拉和泽本猛然睁开眼,晃晃悠悠从地上撑起来,瞳孔放大,瞪着时天和袁安,一脸懵逼。 “叽里呱啦土里罢了……”泽本看着自己手,又看着周围的环境,喃喃自语道。 “别告诉我,刚刚我们进去后被前所未见的沼气迷晕,然后白痴袁安不知道给我们用醒神油,千辛万苦把我们拖回来,白费力气,白跑一趟不说,还将神庙破坏掉,别告诉我是这样……”劳拉揉着太阳穴,看向时天和袁安,满脸哭笑不得。 “……”二人没说话,只是互相看了眼,也是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oh my god。” 劳拉一拍脑门,激动得飙出母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混浴 !go 热闹的宴会还在继续,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时天站在屋顶,观察着星启广场上的情况,随即向着身后不远处的三个黑影招了招手,示意路上没有目击者。 三个黑影看清时天的手势,一路风驰电掣,带着大量灰尘,来到一栋建筑前。 这是栋霓虹国式风格的平房,原本是村里的公共温泉馆,有休闲室,有餐厅,也有单独的配有干净被褥的酒店式房间用于过夜。 平房内挖了好几口火山地热温泉,硫磺味很浓,对皮肤病有奇效,也治各种关节炎,是戴蒙村的人们辛勤劳作后抚慰心灵的治愈场所,而现在处于“充公”状态,当作考生们的临时“宿舍”。 推开门,时天早已站在玄关,一见三人便开口说道:“看了一圈,没人在,那就跟咱们说好的那样,清洗干净后在休闲室集合,等着村里的人找上门……只要我们四个统一口供,又没有目击者,就算阿杜发现神庙出事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干的。” “嗯,温泉也泡一下吧,这里的温泉味道很重,身上带点味道,旁人闻起来也会觉得我们在这里待了很久,”袁安说着话,走到玄关旁的吧台,从一个分格盒子中取出自己房间的钥匙,随即指着自己一身的灰土和脸上的血迹,“这场冒险并不完美,但也足够刺激,我希望在洗干净这些冒险‘痕迹’后,大家就将今晚的事情通通忘掉,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的考试中。” “……你说的是真的吗,关于暗室里的碑文内容?”劳拉将头绳取下,化身黑长直,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看着袁安,满脸的遗憾和好奇。 作为经验丰富的考古专家,进到主墓室前先擦好醒神油简直是基础中的基础,但这一次,因为被外面碑文的内容震撼住,竟一时忘记做事前准备,在满是“宝藏”的暗室中晕厥,简直可以用“丢脸”来形容。 “我对这些的兴趣不如你的大,如果真的知道怎么可能不告诉你……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让亚当给我翻译暗室墙壁上的碑文内容,得到的答复是拒绝翻译,因为碑文上的内容‘当前编号等级没有权限获取’……”袁安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亚当牌翻译耳机,指着它说道,“鸡肋的破烂玩意……哎哟!” 袁安大叫一声,手一抖,被翻译耳机忽然传出的一股电流打得头皮发麻,将它丢掉地上。 “妈的还说不得,惯着你了是吧!”被“视死如归”的潜意识潜移默化下的袁安,如今的脾气相当狂暴,被这亚当猛然一电,突然没来由的大怒,一脚踩到耳机上,将它踩成几块碎片。 “啧,败家子,这么有用的东西留着多好。”时天咂着嘴,摇头。 “电量还剩几分钟,留着也没用,早死早超生。”袁安拿起吧台旁的扫把撮箕,将耳机碎片扫干净,倒进垃圾桶。 “哎,可能这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要考到编号后才能知道这一切,不过还好,碑文上的内容也足够我整理出一个大概答案了,要我来看,平衡局或许就是为那个所谓的‘恶神’服务的……”劳拉也从吧台拿出自己的钥匙,兴奋得喋喋不休。 “得了得了,等会泡完澡再聊,我现在真的没有任何精力说这些,我恨不得自己从来没去过……”袁安摆摆手阻止劳拉说下去,放下扫把,拖着放松过后疲劳不堪的身体,晃晃悠悠走上旁边的楼梯。 和风旅馆二楼。 相比霓虹国气息强烈的一楼,二楼更像是标准的酒店式布置。 墙壁上挂着奇怪风格的绘画作品,地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摆着香薰。 一条铺着地毯的长廊两边都是现代化的防盗门。 袁安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尽量不让身上的灰尘沾到干净的地毯留下痕迹,袁安一路上走得蹑手蹑脚,终于站到自己的房间前,掏出钥匙,打开门。 外面是酒店模样,整个房间当然也跟酒店差不多,一次性拖鞋,洗漱用品,毛巾,饮用水等等等等,该有的全都有。 从衣柜取出脏衣篓,去到卫生间,将衣服全都丢进去,赤身裸体,打开水龙头,拿起一旁的肥皂。 脸上的血水和泥土灰尘源源不断流进下水道中,抹了一把头发,袁安看向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虽谈不上英俊,但也绝对够标致。 而现在,这个干净标致的小伙儿,不仅脸色苍白,瞳孔涣散,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这副表情和身体状态袁安很清楚,叫做“恐惧”。 “呼……” 感觉双腿也开始发软,袁安扶着洗手台,哆哆嗦嗦坐到马桶上,茫然的看着前方。 虽然跟其他三人将自己在暗室中的“冒险”说得轻描淡写,但袁安很清楚,暗室那只该死的老僵尸,只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烤了大角山羊蹄来吃,如果不是暗室比较狭小,如果不是…… 袁安摇摇头,想要将这些负面的“后怕”全都甩出脑海。 或许是全身力量全都耗尽的关系,又或许是生理体征仅仅只有十八岁的缘故,此时此刻的袁安忽然觉得无助、寂寞又空虚。 外面的劳拉、时天和泽本都是他的朋友没有错,但他到了这个心境下才发现,他不能,也不想开口跟他们讲述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劳拉二十多岁,时天三十多岁,泽本那模样怎么样也得四十来岁,他们拥有丰富的经历和回忆,拥有精彩的一生,健全的三观。 他们将自己看成气功高手,异能大师,最可靠最强悍的帮手。 但仔细想想,自己却不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心灵的慰藉。 因为按照年龄来说,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正坐在高中的教室,跟死党一起玩游戏,打篮球,调戏女生,咒骂老师,追求梦想,准备高考…… 而不是在这里,强装“大人”,强装什么上三门门主,进行什么九死一生的狗屁冒险,争夺什么能够只手遮天的破烂编号。 还要跟大自己好几轮的人一起称兄道弟…… 所以…… 以前的自己,遇到这些事,是有人可以诉说的吧。 以前的自己,一定拥有一个,可以不用顾及彼此的家人,随时随地都能一起赴死的死党对吧? 死党…… 死党…… 我为什么…… 一直在想“死党”,这个词? 袁安猛然瞪大双眼,抓紧洗手台。 他的脑中忽然涌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像是潮水一样,速度飞快的涌现,在眼前闪回播放。 画面中有一间标准的高中教室,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阳光灿烂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正满脸淫荡的塞了一本黄书到他的怀里,并告诉他最新的女优情报。 画面中是一个傍晚,他正在江边的大坝上锤着墙壁锤得满手是血,而旁边,那个校服高中生也是嬉皮笑脸的跟着他一起锤,嘴里还说你要是不想看到我也骨折你最好停下来这种义气千秋的话。 画面中是一场篮球赛,他因为手感火热被对方使了阴招垫脚,脚踝肿得跟乒乓球一般大小,而那个校服高中生抓着篮球第一个冲过去,不管不顾按住那个垫他脚的人就打。 画面中是一个平房外的广场,他的师父柳伯牙正挥出一记柳叶掌拍向那个高中生,而他想也没想,抱着枕头便冲过去…… 羁绊,友情,死党。 从来没说过一句肉麻亲热的话。 但双方都可以为彼此随时献出生命。 所有的想法,所有的碎片画面猛然消失。 汇聚成了一个具体的名字。 成岚。 嘀嗒。 袁安看着大腿上的液体,下意识用手擦了擦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而就在这一醒神的功夫,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和那位校服高中生的长相骤然消散。 袁安大惊,赶忙咬紧牙关,想要抓住这份明显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记忆这种存在于大脑中的虚幻事物,怎么可能利用蛮力“抓”住。 记忆之潮退散得犹如它掀起时一样迅速,但好歹,在“海面”上留了一块背壳。 “成岚……”袁安长舒一口气,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成岚成岚成岚成岚…… 随后又在脑子里过了好几十遍。 那个校服高中生面貌已经消失,但名字总算是记了下来。 成岚是吧。 我最好最棒的朋友,叫成岚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安捂着脸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没错,我的直觉没有错,我的潜意识没有错。 所以,越是去经历那些“九死一生”的危险,就越对恢复记忆有着重要的帮助。 原来如此。 就好像再好玩的游戏,玩到一定程度都会变得很累,想要“回家”休息,跟父母聊天,找朋友玩耍,和女同学说话一样。 自己现在这个沮丧的状态,就是单纯的“想家”了而已。 “毕竟我他妈,总归到底,才十八岁啊……” 袁安吐出一口浊气,自言自语着,站起身来。 ———————————————————————————————————————— 这间霓虹国式温泉旅馆最大的露天池子在房屋的中心处,冒着热气的温泉水围着中间的一座假山。 进温泉前要先在公共浴室洗净身体,当袁安到达浴室时,发现时天和泽本已经洗上了。 穿着衣服时还看不太出来,守庙战士泽本脱去印第安蓑衣后露出一身像雕塑般强健美观的肌肉就算了,那平时看起来猥猥琐琐的“小贼”时天脱去衣服,竟然也有着健体选手一般棱次分明,肌肉冉结的身材。 袁安从大镜子中瞅瞅自己,练气之人本就有些阴柔,真气更是会吸收体内的脂肪和肌肉,袁安虽谈不上瘦竹竿,身材也属普通以上,但跟正冲洗身体的二人这么一对比起来,就好像两匹骏马旁边站着一只瘦皮猴。 “……卧槽,你捂着胸口看着我们干啥?你不会是个老玻璃吧?”时天冲干净头上的泡沫,回过头看到袁安那副遮遮挡挡的扭捏样,遮住要害,上下打量袁安,笑骂道。 “啧,我是没想到,泽本就算了,你身材也能这么好。”袁安叹口气,拎着桶坐到时天旁边,拿起莲蓬头。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纵奇才?这世界上的练武之人有几个不是十几二十年如一日的磨?这种身材都磨不出来,小爷我还敢自称‘盗圣’?”时天拍拍胸脯,忽然想起什么,满脸坏笑的凑近袁安,“喂,我刚刚看外面的告示才知道,这里是混浴诶……” “……别傻了,要穿泳衣的。”袁安指指温泉入口旁边摆着的男式泳裤。 “嘛,泳衣也无所谓,咱们爷们累了一个晚上,瞧瞧劳拉那辣妹的身材也不算过分吧?希望女士那边发的泳衣布料能少一点。”时天双手合掌祈祷道。 “她平时就穿的少,也能想象出来是什么样子吧?妈的堂堂盗圣爷怎么跟个老色胚一样。”袁安泼了一桶水到时天头上。 “什么老色胚?这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恐惧去欣赏才是真的有问题,这可是二十几岁女人的身体,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时天挑挑眉毛,几下冲洗完毕,说话间已经跑到温泉入口,穿上男式泳裤。 袁安和泽本也两下冲洗完毕,换上泳裤,三人淌过消毒池,上了几节楼梯。 掀开布帘遮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的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也随之响起。 “三个大男人动作比我还慢呢?” 顺着声音,三人转过头,正瞧见叉着手满脸微笑的劳拉。 穿着一身布料很少的金色比基尼的劳拉。 她那本就黝黑火辣的酮体被热气一蒸,露出来的肉上面沾着点点水珠,马尾辫随意搭在胸前,两只又直又长的长腿一前一后,就那么站在那里,找个摄影师随手一拍便是一张杂志封面,当真是一副人见人爱的美景。 “哇喔……”泽本笑容满脸,发出三人脑子里共有的惊叹声。 “那,劳拉小姐,这一路上我抱怨挺多,还骂你贼婆娘,你可千万不要介意。”时天双手行拳掌礼,对着劳拉一哈腰。 “你可遮着点吧……”袁安看得满脸通红,将手里拎着的浴巾丢给劳拉。 !over 第一百九十七章 温泉与秘密 戴蒙村是个现代与原始相结合的地方,村里虽然这几年多出不少去隔壁加利福利亚务工的村民,但几乎都是中老年或女性偏多,而村里的青壮年整体上还是依靠着传统的耕种捕猎以及偶尔接点类似保镖打手之类的“外快”单子生活。 而对于这群骨子里崇尚野性的人们来说,一天的辛劳工作后,来一顿痛快治愈的温泉,简直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享受。 因此,在现代化逐渐加剧的进程中,在村里的人外出赚得大把美金联合的筹资下,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露天温泉池安上了假山,安上了围栏,又盖上了房屋,随后接着阔张,在见多识广阿杜祭司的指导下,修建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霓虹式温泉旅馆。 厨房可以做点简单的小菜,三个大冰箱放着满满当当的陈酿美酒、饮料、野味、水果……有休闲区里面摆着大电视、台球桌、乒乓球桌,各种农家小零食放满了一整个衣柜,就连最不起眼的厕所也是装上了智能马桶,温水冲浴温暖着因常年骑马而身患痔疮的村民们。 最核心的温泉池子,更是加入了无数次试验后精挑细选的本地草药,不仅可以使肌肉、关节松弛,有效地消除疲劳,还可以活络筋骨,减轻酸痛,治疗骨质疏松,使血管扩张以及收缩,有效地增强全身肌肉。 而温泉中本身含有的化学物质还有美容的效果,落基山特殊硫磺泉可以适当的软化角质,令皮肤变得细嫩白哲。 所以。 当四人进到温泉池,靠着假山躺下的一瞬间,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发出长长的叹息。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烟消云散,身体的不适和僵硬被如羊水一般的温泉水舔舐,变得无比轻松。 “我说啊……”时天用手接了一捧水,浇到头顶,开口打破沉默,“我仔细想了想,凡事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别怪我乌鸦嘴,我只说万一……万一阿杜发现神庙被我们破坏掉,他那个秘密的变态宅男天堂也盖进土里,调查之后发现是我们干的,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等死对吧?” “所有的‘证据’都被埋进土里,而我们四个人又咬死不松口统一口径,中途你也确认过,没有人看见我们,那么问题来了,阿杜又是怎么才能发现是我们的干的呢?”袁安长舒一口气,搓揉着身上的穴位,跟着陈宇在瑞土山上学艺时他就知道,温泉本就是调理真气的最佳方式,如今温泉的滋补加上环境的舒适,令袁安声音也大了不少,说出来的话话在空旷的露天浴室中回响。 “嗨呀,这不是聊闲天吗,我们这里就你的战斗力最强,真要打起来肯定是你跟阿杜打,来,你老实说,满状态下对上阿杜有几成把握?”时天双手扶在假山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袁安。 “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上次在小木屋中我和阿杜有过短暂交手,他体内的真气质量不逊于我的师父柳伯牙,但可惜的是,他的真气不是‘真传’而是‘过继’,因此在‘控制力’方面差了点……” “什么真传又过继的,什么意思?”时天不解。 “听第二任师父柳伯牙说的,真气的‘修炼’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我这样,拜了名门的师父,学习他们身上那一代又一代改良的、精进的,被历史考验过大浪淘沙后传承下来的‘文化遗产’型真气,也就是所谓的‘真传’,这真传的条件非常苛刻,不仅需要师父是经得起真金火炼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保底上三门水平,更需要徒弟至少保底得有‘人才’的水平……据师父说,在以前那个人皆尚武的时代还好,不仅天地灵气比现在强得多,别说七窍打通筋骨强悍的人才遍地都是,那些天生打通任督二脉的天纵奇才也都不算难找,只要那些有名有姓的门派一放出招徒消息,乌泱泱全天下的有志之士都会汇集过来,只等师父挨个挑选。” “但现在,进入了崭新的和平社会,火药和工业化的发展导致森林大面积消失,环境恶劣令天地灵气锐减,而习武这种短则三五年,长则二十年才能瞧见一点‘成绩’的事情更是极其的‘反人类’,练出来吧最多当个保镖打手,练不出来吧最黄金的年龄也白白浪费,几乎没有哪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孩子干这种蠢事,其性价比还不如给他们报一个健身训练班……因此到了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响当当的上三门高手们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徒弟而导致武功失传……所以,一些不忍心自己世世代代的功法失传的高手们,想到了另辟蹊径,也就是‘过继’。” 眼看时天和劳拉都听得入迷,袁安没有拖沓,继续说道。 “所谓的过继,简单来说就是硬传内功,没有系统化的教授,没有刻苦的修炼,没有长时间的冥想,只要对方是个筋骨强度合格的,人品三观都还过得去的人,这些师父就会在得知自己大限之际时,将体内的毕生功力传输给这些被他们选中的‘徒弟’……这种过继的方法不算危险,但也要看综合资历,如果对方本身资历差了点,那继承过去的真气保底减半,如果资历足够,那可以做到‘完美继承’,如果像我这样天赋异禀,那不仅可以完美继承,后期经过修炼后说不定还能青出于蓝,开宗立派……” “所以……阿杜是个什么情况?”劳拉扎好头发,好奇的转过头看向袁安,她的身体本就被奇特的家族药物浸泡过,如今被温泉水一蒸,浑身上下散发出奇特的药香,闻得袁安的鼻孔痒痒酥酥。 “阿杜当然属于天赋异禀那种,但当时交手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出来‘过继’的弊端,他的真气有刚劲,质量也强,气势也很浑厚,但总得来说就是一个字——‘乱’,当然,这种乱只有在真正的高手过招中才会是弊端……两位师父都告诉我,我现在距离宗师级高手只差一场‘进阶’的战斗,事实上,现在想来,阿杜或许是我现阶段最好的对手,要是打赢了,指不定我就迈入下一阶段,天下无敌了,”袁安摸着下巴,嘴角微微咧开,挑挑眉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而且现在我们刚好挖了他的祖坟,坏了他的秘密基地,简直是深仇大恨,他绝对不会放水,一出手就是全力……” “诶诶诶,你别随便加个‘们’,你要找死别算我,我不认识你。”时天的手轻轻一弹,一颗小水球砸到袁安的额头上。 “嗨呀,就这么一说嘛,阿杜好歹是我们的英灵狼神族的盟友,还为我们的泽本办了这么大一个宴会……况且,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动手,真打起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还是那句话,神庙发生的事情就埋在神庙,你不说我不说,明天睡醒后逃到下一个考点去,天高皇帝远,就算他发现了想要追究责任,时间一拉长,我们咬紧牙关不承认,这事儿不就给‘顺’过去了吗……”袁安擦擦额头上的水滴,嘿嘿笑道。 “对,只要没有目击者和人证,就算是他阿杜也得讲个理,堂堂编号9,不至于凭揣测随意杀……” 时天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目瞪口呆,看着前方。 “怎么了?”袁安说着话,顺着时天的眼神看过去,也是深吸一口气,胸口一紧,头皮发麻。 “他是什么时候……”劳拉杏眉紧皱,下意识捂住胸口,预感到大事不妙。 泽本虽然听不懂三人的话,但也能猜到三人在讲什么,看到时天目光所及的地方,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这个露天温泉的正中心,有一座大大的假山。 有假山,便意味着这个温泉有“前”和“后”之分。 袁安四人所到的地方,属于“前”。 因为假山很大的关系,看不到“后”。 时天搜了整个温泉旅馆,也从二楼看过一眼这个露天温泉的情况,但唯独,没有看到假山的后面墙壁,唯独没有想到,会有人不去参加热热闹闹的宴会,独自跑回“宿舍”,躲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泡温泉。 而现在,四人目光汇集之地,便出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人。 身高一米八五左右,长长的黑发随意披在肩膀,浓眉大眼,阔面重颐,赤身裸体,身材宛若袁安一般阴柔白嫩却比袁安结实的多,身体上沾着水珠被整个人虽被雾气笼罩,但也能看出其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更怪异的是,明明是在泡温泉,出池子的时候,那人的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杆枪。 一杆枪头泛着冷光,红缨已经被水打湿的红缨枪。 而那人,正是枪不离身的赵家神枪现任大掌门,赵安生。 这宛若冰山一般的赵安生在被偷袭,被阿杜死亡威胁时都不发一言,对外人从不搭理,此时此刻更是不可能跟袁安四人打招呼。 他只是自顾自的,仿佛当袁安四人不存在,左手捋着湿漉漉的头发,右手拎着红缨枪,从池子里走出去,掀开布帘遮门,走进男更衣室。 布帘遮门晃动引起旁边的风铃铃铃作响。 而刚刚还热热闹闹的露天温泉池,现在就只剩风铃的声音。 眼看赵安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四人面面相觑,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话多的时天,终于忍不住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开口问出四人脑子里都在想的那个问题:“刚刚我们说的那些……他都听到啦?” “好死不死,我刚刚太过放松,说话的声音很大……好死不死,他是华夏上三门赵家的掌门人,肯定听得懂我们说的普通话……好死不死,我们才跟他结下了梁子,你偷他的陨铁,我和劳拉搞偷袭,所以……” “还不快追上去问问看!”劳拉赶紧打断袁安的呢喃,指着男更衣室的门,“泽本听不懂也交流不了,我又不能进去,你们赶紧的!” 时天和袁安闻言如梦初醒,赶紧往池子的台阶跑,上岸后跌跌撞撞冲开布帘遮门,跑进更衣室。 更衣室和淋浴室是一体的,并不算大,因此淌过消毒池一进去,便能一眼看清里面的整个情况。 而现在的情况是,没人。 只有挂在脏衣篓上的一条明显用过的一次性毛巾证明刚刚并不是幻觉,那赵安生的确来过这里。 “妈的这人不会跑去给阿杜告密了吧?”时天拿起那条一次性毛巾,愤恨的摔进脏衣篓。 “我觉得不至于,这人如果恨我们,根据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来看,应该会靠自己,而不是搞这种‘小报告’一样的报复手段……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袁安叹了口气,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次性毛巾擦拭着身体,“总而言之追出去再说,或许他只是回寝室了也说不定?” “嗯……”时天面带焦急的点点头,也拿起一张毛巾,有些颤抖的擦拭着身体。 如果没有出这档子事,就算被阿杜发现,相信袁安和劳拉也不会供出自己,大概率会自己承担责任,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自作主张……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刚刚在露天温泉中的聊天,摆明了自己就是他们的“同伙”,这要是被先一步“告密”,暴怒之下的阿杜根本就不可能听他们的解释,回来就一定开打。 跑,倒是跑得掉。 但阿杜除了是戴蒙村的大祭司,还是那个拥有无限资源的“编号9”,时家的位置虽然隐秘,但在平衡局眼里就跟公共区域一样,如果阿杜拿自己的家人做要挟,如果他铁了心要搞死自己,自己又能跑多久呢?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毁了时迁老祖的坟,又烧了时迁老祖保存完好的尸首,接着还毁掉了自己的“秘密小家”,那我也一样要杀了对方全家的啊! 时天如此想着,拿起毛巾。 已不知道自己正擦拭着的液体到底是温泉水,还是那紧张到快速分泌的汗。 第一百九十八章 脏手 换上戴蒙村事先准备好的乳白色浴袍,二人一前一后跑出更衣室,来到走廊。 左右看看,走廊上空无一人。 袁安指了指二楼,示意自己查上面,时天做了个ok的手势,扭头飞奔,去瞧走廊左右两边的房间。 只路过厨房,瞅了一眼休闲区里面,时天便压低声量,对着正准备上二楼的袁安招手:“袁安,袁安!找到了,在这里!” 袁安闻言眼前一亮,蹑手蹑脚的凑过去,顺着时天掀开的布帘门缝看进去,看到了赵安生。 只见他身上也穿着浴袍,明显不是想要外出的模样,那杆红缨枪看似随意的靠在墙壁上,实际位置十分讲究,只要出现任何突发情况他都可以在第一时间顺手拿起,摆好防御或攻击的架势。休闲室有零食柜和大冰箱,此时的赵安生刚从零食柜里拿出一抓香蕉,又从冰箱中拿了一瓶足有两升的纯牛奶,正背对着二人一口香蕉一口牛奶,很有规律的吃着喝着。 “你瞧瞧,明明差不多大,武功造化也彼此彼此,他就比你更有高手风范。”时天咂着嘴,看着前方那虽然露出后背,但却看不到任何破绽的赵安生,又瞧见他那非常自律的进食方式,不由得感慨道。 “切,你不觉得这么活着很没意思吗,跟个活死人一样。”袁安撇撇嘴,不屑一顾。 “现在这么办?要上去直接问他吗?怎么问?”时天看向袁安,一脸的迷茫。 眼下确认了赵安生并没有出去告状,所以已经度过了“着急”期,但他听到了露天温泉中的三人“破坏神庙”的对话是事实,不管不顾吧,心没有这么大,但想要管管吧,眼前这赵家神枪赵安生跟块南极冰川一样,对每个人都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嘴里蹦不出一句话,喜怒不形于色跟所有人都有一股天生的距离感,硬要去沟通,那就是用热脸去贴冷屁股,时天自认拉不下这张老脸,而袁安更是差点就跟赵安生下死招动手,正处于“有过节”的状态。 对方只是个闷葫芦的好人就算了,如果他是个城府极深的“阴阳人”,说不定这一冒然搭话,反而显得自己这边心虚,确认了事实,被他抓住了把柄。 “赌一把。”袁安想到了主意。 “赌什么?” “要想正常沟通基本不可能,我们就赌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袁安看着时天,挑了挑眉毛。 “要怎么做?”时天被这眼神看得发毛,下意识扯了扯衣领。 “那全得靠时大哥您嘞。”袁安摸着下巴,一脸坏笑。 —————————————————————————————————————— 赵安生会参加编号考试的目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简单来说,就是父亲临走前交代给他的八个字——“见见世面,破除心魔”。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完美的人,举世无双的超级天才赵安生天纵奇才、早熟、自律、有孝心,但唯独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赫赫有名的双枪战神赵双燕妻子死得早,这辈子就留下这么一个儿子,因此对他呵护有加,寄予厚望,完全按照着未来上三门的门主在培养,在武功方面倾囊相授,尽是不留招的真传。 但上三门的门主不仅要求武功盖世,还得拥有善谈、管理、统筹、结交天下朋友的大侠之风,而赵安生因为这个“缺陷”,这些“属性”连半点都沾不上。 因此,为了治好他的这个毛病,赵双燕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正规医生、江湖赤脚医生、心理医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却越治越严重,直接导致赵安生的性格也越来越孤僻,到最后甚至已经拒绝说话。 儿子这样,老子心里也不好受。 赵双燕并非迂腐封建之人,到了2008年这个崭新的世代,对他来说,什么门主不门主的,什么天下第一不天下第一的,跟孩子的健康成长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说话,便不说话,孤僻,那就孤僻一点,赵双燕在赵安生最需要“母亲”陪伴的三岁那年死了老婆,在枪术出神入化的巅峰上升期突然被查出帕金森综合症,因此他比谁都要“认命”。 在眼看着赵安生又一次在心理治疗中崩溃后,赵双燕终于放弃对儿子的“狼性教育”,让赵安生选择自己喜欢的路走下去,不再逼迫他“成材”。 但万没想到,赵安生听完父亲的话后并没有“解脱”,而是不发一言,长跪不起,意思很明显,希望父亲不要放弃他。 生子如此,赵双燕非常欣慰,但该尝试的办法都尝试得差不多了,思来想去后,赵双燕拿出了平衡局的邀请函。 因为当年老婆早死要带孩子,所以赵双燕婉拒了平衡局的邀约,而现在,孩子已经长大成人,自己也因帕金森变成废人一个,让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去平衡局工作,不仅能验一验他的成色,让自小就只受过“家庭教育”的他见见世面,指不定还能碰上什么奇遇治好他的“毛病”。 况且,加入了平衡局,凭着赵安生的一身本领,至少能够保证他的下半生有个着落,可谓百利而无一害。 而恰好,当赵安生去到冰岛平衡局总部报道时,赶上了编号考试。 凭借那天生的聪慧和绝伦的武艺,赵安生一路有惊无险,来到了这里。 天生的才能当然也有着天生的骄傲,现在的赵安生对治好自身的“缺陷”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他只想赢。 在这众多强者中杀出去,闯过一道又一道的难关,拿到那个编号,让父亲放心的同时,证明自己的“能干”。 证明自己不需要靠任何人,甚至不用说话,便能痛痛快快的度过一生。 所以。 十根香蕉,两升的牛奶,足以支撑两个小时的练功。 但是单纯的练功,可能没什么用。 这一关主要考的是体力和耐力,下一关大概率会考智力,也就是会牵扯到“智斗”。 而智斗的话,作战能力只是其次,现在应该重点补充的,是“脑力”。 父亲为从未出过远门的自己准备的那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赵家百科全书》中有写道,补充脑力的话,应该吃甜食。 如此想着,赵安生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零食柜,伸出手,将货架上的一桶士力架和巧克力拿了起来,放到桌上。 刚准备拿起一包士力架,赵安生忽然挑挑眉毛,耳朵微微一动,立马抓起一旁的红缨枪,调转枪头对准休闲区的入口。 果不其然,入口处闯进来两个人。 赵安生当然认识,站着那位是在宴会广场上使“柳叶掌”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的同龄人,而他手里抱着的那位,正是偷自己陨铁的那个小毛贼。 而还没等赵安生反应过来,袁安已经满脸焦急,带着哭腔开口说道:“我朋友刚刚在桑拿房突然晕倒了,我看着他身体越来越红,不停在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帮帮我吗?” 仿佛是回应袁安的话,翻着白眼嘴上还有呕吐物的时天浑身一个激灵,身上那本就发红的区域甚至有红到变紫的趋势。 “……”赵安生没有回答袁安,只是皱皱眉,收好枪,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椅。 “啊,是放到上面去吗,谢谢,谢谢你!”袁安大喜过望,急忙点头道谢,将时天放到沙发椅上,接着站起身,双手搓揉着,一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紧张模样。 在《赵家百科全书》里有说过,这个小毛贼大概率是“中暑”的症状,露天温泉池的温度本来就高,洗完再去蒸桑拿的话,体质差一点是很有可能中招的。 百科全书上说,严重中暑是会导致死亡,而中暑情况中又以热痉挛、热衰竭最为严重。 小毛贼身上红一块紫一块明显是“热衰竭”的症状,而躺在沙发椅上后的发癫式抽搐明显就是“热痉挛”,如果不及时控制,这小毛贼便会开始出现肌肉酸痛、横纹肌溶解,直接引起颅内压增高,出现脑膜刺激症以及脑膜充血、水肿——最后引发毛细血管破裂,导致脑出血而死。 赵安生并非漠视生命之人,虽然和眼前两人有着过节,但并不足以令他眼睁睁看着同为习武之人的华夏老乡死掉。 没有丝毫犹豫,根据百科全书上的中暑缓解治疗法,赵安生将红缨枪绑在胸前,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拿出一碗绿豆汤,又拿了一堆挂在门口的毛巾,走到时天身前,解开他的浴袍,又递了一根毛巾给袁安,示意他在旁边扇风。 用毛巾擦拭时天身上的汗水,用包住冰块的毛巾冰敷时天的额头,又小心翼翼的喂时天喝清热解渴的绿豆汤。 被如此照顾之下,别说袁安都看不下去心生愧疚,时天更是羞愧难当,在喝下一口绿豆汤之后,“晕晕乎乎”的醒了过来。 “……”看到时天睁开眼,赵安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将手里的绿豆汤递给一旁扇风的袁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回过头,走到刚刚所在的桌前,拿出士力架,打开包装,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醒了吗?别说话,你好好休息,来,慢点喝。”袁安心里发虚,唯恐被赵安生拆穿二人的鬼把戏,因此一下决心,决定演戏演全套,坐到沙发椅上,扶着时天,喂他喝绿豆汤。 “我……我……我这是怎么了?”时天也演技大爆发,一边喝着绿豆汤,一边“虚弱”的开口问袁安。 “我也不知道,你刚刚突然就晕倒了,给我吓坏了,你知道我又年轻,根本没办法处理这种事,还是这位英雄……” “啊,我知道了,我肯定是中暑了,哎,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谢谢你啊,赵家小子……” 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念着尴尬的台词,将话头引到赵安生身上。 “……”赵安生闻言,没有转头,只是伸手摆了摆。 时天“努力”的撑起半边身体,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套套话,却见袁安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时天不要再问。 虽然自始至终没能和赵安生对上一句话,但就刚刚的经历来看,袁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告诉他,赵安生此人冷静趁着、天资聪慧、自律自强、光明磊落还颇有侠义之风,绝不是那种会去打小报告的屑小之辈。 不爱说话,便不爱说话吧,山水有相逢,自己跟他同为上三门的后起之秀,现在不是时候,但总有相交相识的一天。 时天当然也看出袁安的意思,点点头,继续躺在沙发椅上装病。 虽然中暑是假的,但刚刚使用的龟息功变化版也是极其耗费心神的武功,如今确认赵安生其人的人格后,时天放下心来,这一放松,温泉后的舒适加上龟息功的耗神,令他在柔软的休闲沙发椅上小憩起来。 袁安瞅瞅一丝不苟“进食”的赵安生,又瞅瞅心大到睡着的时天,有些百无聊赖,忽然就想起劳拉和泽本。 没有多想,为避免等下她们出来之后乱说话,袁安赶紧往门外跑。 但刚一掀开布帘遮门,便迎面撞上一个人。 那人至少两米的身高,穿着沙滩衣沙滩裤,脚踩一双人字拖,墨镜挂在衣服上,胡子是很酷炫的“口字胡”,一头天然卷成的爆炸头,身上明明有一股浓烈到爆炸的酒气,但脸上却毫不见红,站得笔直不说,说话也一点不见磕巴:“哟哟哟,找了你们半天,结果在这里泡上啦?泽本呢?” 这想了一晚上怎么对付的人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袁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阿杜,脑子里全是被埋在地底的神庙、九只祖先大僵尸、亚当不肯透露秘密的历史碑文。 以及,宅男暗房中用橄榄油做润滑油的二次元充气娃娃。 “你怎么啦?所以我向来不建议喝酒之后泡温泉,你瞅瞅你,泡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阿杜哈哈大笑着,豪迈的拍着袁安的肩膀。 想到阿杜这双手曾经摸过的东西,袁安没来由的一个激灵,心里发毛间,清醒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下一站!霓虹国! “嗨,还不是听泽本说的,他们英灵狼神族最喜欢的就是在大醉之后泡温泉,据说有疏通经脉活跃气息的奇效,希望我们也能享受一下这种传统,你当时直接喝挺了,所以也没叫你,拉上其他朋友就回来咯……”袁安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提醒着休闲区里的时天。 “噗,他们英灵狼神族的传统奇怪得很,通常都非常的‘反人类’,只适合于他们的部落的人,你可千万别乱信,喝酒泡澡很危险的……说来奇怪,我是千杯不倒的量,这辈子活到现在,从来就没有喝醉过,看来真是岁月不饶人,老咯老咯……”阿杜挠挠头,自嘲道。 “哈,你说英灵狼神族的坏话,我要翻译给阿杜听。”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二人的谈话,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松垮浴袍,胸口露出比基尼,满脸潮红的火辣美女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润的头发,一边走一边坏笑道,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穿着浴袍的棕色皮肤巨汉,正向阿杜挥着手,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正是劳拉和泽本。 “诶诶诶,大美女你可千万不要,英灵狼神族最忌讳别人非议他们的传统文化,别我这儿刚跟他们重建盟友关系,就给整绝交了,我那些‘老祖’们不得给我生吞活剥咯?”阿杜随意打着圆场,却听得在场的袁安劳拉和时天三人一愣一愣。 如果不知道实情他们肯定不会对这句话有任何反应,只当是句玩笑,但现在刚刚从那个魔窟逃出来,因此三人都很清楚,阿杜没有说谎。 他的“老祖”们,真的随时可以给他生吞活剥。 “……哈,哈哈,”劳拉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挑挑眉毛看着阿杜说道,“要想我不翻译可以,我记得有些人曾经说过,如果有人能将他灌醉,到时候他不管透露了什么考试内容,好像都不算违反平衡局的规定是吧……而今晚,据我所知,我们星启部落的伟大祭司,好像的的确确是被人灌倒了呢?” “……这个嘛。”阿杜挠挠脸,突然想起了这码事。 “那,我们的这位小兄弟从来没喝过酒,舍命陪君子放弃内功用肉体跟你比赛,还把你喝趴下,于情于理,你也得透露点什么吧?”时天早就清醒过来,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转移话题插科打诨,让阿杜没有时间去思考几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赶紧跑到袁安旁边,搂着他的肩膀,面带轻松的看着阿杜说道。 “……那个,等一下再说可以吗?我过来这里,是因为要拿藏着地窖中的‘贡酒’,去神庙做个祭祀,让我那些‘老祖’们也享受一下宴会的氛围,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回来泡个温泉之后再慢慢……” “不可以!”袁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打断道。 “不可以?”阿杜觉得莫名其妙,看着袁安。 时天脸上虽然还是挂着无邪的微笑,但后脑勺已经冒出几滴冷汗,轻轻用手掐住袁安的胳膊肉,示意他小心说话。 袁安也知道自己失言,长叹一口气,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阿杜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神庙祭拜这种事你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我们几个人,虽然谈不上生死与共的铁哥们,却也算得上是一见如故,现在正是聊聊天玩玩游戏增进感情的大好时光,今晚一过,下次咱们再见面叙旧,或许我孩子都有了……你去做祭拜需要多久?” “简单一点三个小时吧,做全套得六个小时了。”阿杜听着袁安的话,不由心念一动,点点头。 “是吧,等你回来大家都睡了,我们可不是你们戴蒙村的村民,二十个小时后还有编号考试等着我们,怎么可能陪你们彻夜狂欢不做‘功课’不做休息?你自己说说,你也是参加过编号考试的人,不好好做足准备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去考试,能通过吗?”袁安越说越来劲,指手画脚的,说得头头是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你也说过,你相信所谓的‘缘’和‘命’,既然你这么巧能在这儿发现我们,说明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安排我们在这里好好娱乐娱乐,放松放松,今晚就别去搞什么祭祀了,我们再陪你泡个澡,然后过来打打乒乓球,玩玩团建游戏,吃点宵夜,聊聊闲天,朋友可不是你开个宴会宣布出来的,这朋友嘛,是相处出来的……” 听完袁安这番情急之下的胡说八道,劳拉忍不住在阿杜身后竖起大拇指。 “……你说得倒不是没有道理,我常年在外执行任务,跟‘同事’们也很疏远,这次也就是当了个考官才勉强挤出一点空闲时间,这次遇到了英灵狼神族最后的血脉不说,还认识了你们……”阿杜说着话,忽然捂住额头,脸上开始出现一些醉酒的绯红,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哎哟哎哟,怎么说着说着,好像有点醉了呢?现在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遵循英灵狼神族老友的传统,”袁安举起双手,竖起拇指头,露出那洁白的牙齿,充满自信的说道,“泡个温泉就好啦!” —————————————————————————————————————— 再盛大的宴会,再高昂的情绪,都有落幕的时候。 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如今在这轻松的环境中,众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大家穿着统一的乳白色浴袍,或吃或喝,或躺或坐,包括赵安生在内,皆是聚精会神的听着休闲区中间的沙发椅上,刚刚泡完澡蒸完桑拿用冰毛巾正敷着脸的阿杜说话。 根据阿杜的说法,他的这些话全是梦话,他对此不负任何责任。 “……平衡局的‘编号’之间相互都比较独立,一般情况下彼此都不会知道对方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也不太感兴趣,因为只要不是s级以上的任务,编号们基本不会有任何交集,也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但这编号10,也就是你们接下来的考官,说来挺巧,我跟他还算是比较熟悉,一方面是因为咱俩的编号挨得近,另一方面是因为我跟他是同一批编号考试的考生,在‘第二关’中一起接受过‘前八卦’教官的试验,偶尔我会找他帮点‘小忙’,勉强算得上是朋友……” “考试内容是什么我是不可能押中的,因为被亚当选中的负责考试的考官都是听从吩咐,‘即兴’创造考题只交给亚当,然后由亚当来判断难易度和考试顺序……简单来说,我出的考题一定是整场考试中最简单的,所以才会排在第一位,而编号10出的‘考题’一定难过我。” “考点你们也知道了,是在霓虹国的首都东京,而编号10是霓虹人,是个忍者……当然不是服部天藏那种小打小闹过家家一样的忍者,所谓‘忍者’二字,其基本素养就是无论事情成功与否,都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是谁,所以那什么‘传说中的日本最强忍者服部半藏’简直就是个最大的笑话,他都被记在日本历史书中了,还最强?省省吧……” “真正的最强忍者家族,应该是编号10所属的那一支,我没有见过编号10的真实相貌,每次见面他都易容成了不同的人,而他对自己的家族的情况也明显忌讳莫深,朋友之间交往提倡点到即止,因此我也没有追问过这个……不过,每次见面时,他的胸口总是会戴着一个金色的写着‘大’字的胸章,我这个人平时又喜欢看点杂书,大概还是能猜出他的底细。” “据望月重家《忍术应义传》记载,霓虹国飞鸟时代,霓虹第一位女皇————推古天皇的辅政亲王“圣德太子”身边,有一位名为“大伴细人”的人,乃是圣德太子的密探,根据历史记载,圣德太子有“八耳皇子”的美誉,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消息,都了如指掌,而这些,都是那位“大伴细人”的功劳,他充当着圣德太子的耳目,以各种身份出现在各个阶层,收集众多对圣德太子有用的情报。” “并且,那个时代的霓虹,是一个豪族控制政治的时代,即使是贵如圣德太子,身为权势极大的辅政王,依然随时有被政敌杀死的可能。推古天皇的前任崇峻天皇,就是被豪族苏我氏暗杀的。所以,对圣德太子而言,有通达全面的情报,不仅是理政的需要,更是保全自己的必须,而他拥有的这些‘情报武器’,以及庞大的‘情报机构’,全都是大伴细人从零开始没有任何前人借鉴而组建起来的。” “这位大伴细人就是忍者职业的祖师爷,也是忍者甲贺流的创始人,但神秘到连一张画像都没有流传下来,更是没有听说有什么后代子嗣,在圣德太子去世后还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也一直以为这只是流传于民间的都市传说,直到,我遇到了编号10。” 阿杜将脸上的毛巾扒拉下来,拿起一旁的冰冻柠檬水,眼睛的余光中发现除了早已呼呼大睡的泽本外,其他四人都听得是津津有味,大气不敢出,连那个闷葫芦赵安生都停止了规律的进食巧克力,耳朵竖得老高。 “……既然是‘忍者’,那对于你们的测验肯定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大概率以‘智力’为主,别的建议我给不了,梦话也只能说这么多,想通过考试靠的并不是这些‘情报’,而是自身的实力,真想做点什么,那就多吃点甜食补补脑吧。”阿杜将毛巾盖到脸上,不再说话,酒劲和温泉桑拿后的余韵令他眼皮发沉,几乎瞬间就打起了呼噜,小憩起来。 而听到阿杜这么说,时天袁安和劳拉一齐看向赵安生。 赵安生脸色大变,抄起一旁的长枪,护住面前装满巧克力和士力架的桶,面色不善的盯着三人。 “喂喂喂,我不管你武功多好性格有多怪,但总得讲点道理吧?这甜食桶是公共区域的东西,你一个人全都霸占了算什么?”时天站起身,向着赵安生双手一摊。 “……”赵安生没有说话,只是挑起长枪,指了指时天,又指了指阿杜,随后抓起一块士力架,跟着包装纸一起捏得粉碎。 三人见状脸色大变,皆是充满杀意的瞪向赵安生。 原来这个王八蛋小子,的确是听到了他们的聊天,现在竟然用这件事来威胁他们! “……很好,很棒,你好样的。”时天对着赵安生竖起大拇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好气的是这个看似善良与世无争的“赵家神枪”原来也有如此市侩的一面。 好笑的是他市侩的东西,竟然是一桶高热能量甜食。 “……那,长夜漫漫,大家也没有这么早睡觉,与其搞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不如以考生的身份,平等的通过‘玩游戏’的方式赢取桶里的东西,你看怎么样?”袁安看着赵安生,收起身上的杀气,满脸微笑的说道。 “……”赵安生没有说话,枪头对准袁安,眉毛微微一挑。 “你看,这里有乒乓球,桌球,飞镖,也有各种各样的棋牌,咱们既然相遇便是有缘,就换着花样玩一轮,四个人刚刚好进行淘汰赛,最后的赢家就可以拿一块桶里的东西,怎么样?”看见这熟悉的一挑,袁安回忆起赵安生在和泽本进行射箭游戏时脸上的表情,隐隐约约感觉到赵安生是和自己一样的本能中痴迷于胜利的“大玩家”,所以,一是为了拉近关系结交一下这位上三门的掌门,二是为了好玩,袁安提议道。 “……”赵安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一抿,似笑非笑,收起长枪的架势,右手将桶拎起来,走到袁安面前。 将桶放到袁安一旁的沙发椅上,背起长枪,赵安生挑衅一般的看向袁安,对着乒乓球台,做了个“请”的手势。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的心里有着十足的把握,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袁安。 一时间,同龄同性相斥的战斗欲望和身体的本能对于“游戏”的渴望令袁安兴奋至极,忍不住拍手叫道:“开打!开打!” 第两百章 铁拳袁安 螺旋桨巨大的动静将周围的树叶和尘土全都吹到了天上去。 准时准点的二十四个小时后,克林顿机长驾驶着直升机稳稳的停在送劳拉和袁安来时的草地上。 一下飞机,克林顿便点头哈腰,满脸殷勤的捧着一个纸盒子站到劳拉面前:“劳拉小姐,这是你母亲托人给您带来的礼物,您母亲说,恭喜过关,再接再厉……谢谢您帮我安排工作,您们劳拉家族不愧是名不虚传,出手也太大方了……” “哪里,你的驾驶技术很不错,也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时间观念还强,这样的人才能为我们劳拉家族服务,是我们的荣幸……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妥当了吗,我们要在十二个小时之内赶到霓虹国。”劳拉接过打着蝴蝶结的纸盒子,冲克林顿点点头。 “已经全都办妥了,请跟我来,我载你们去机场。”克林顿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露出了手腕上一块绿色表盘的精致手表。 “哟,绿水鬼,还挺新,刚买的?”一旁的时天一眼认出那是劳力士绿水鬼手表,挑挑眉。 “可以呀克林顿,效率还挺不错,我给你那点小费全都换成这块表了吧?”袁安拎着行李袋,看见熟人令他的心情非常放松。 “嘿嘿,哪里哪里,多亏小哥你和劳拉小姐提携,这不新人新气象吗,我作为劳拉家族的新员工,总不至于带块破烂,丢了她们的面子对吧。”克林顿也不谦虚,拍拍那块故意露出来的绿水鬼,推了推脸上的防光墨镜。 “可以可以……不过劳拉,你啥时候安排的这件事,昨天咱们都在休闲室睡的,我也没见你打过电话啊。”袁安将行李递给上来迎接的克林顿,拍拍他的肩膀。 “你啊,昨晚跟赵安生斗得火热,甜食赌光了开始赌瓜子和花生,每次决赛都是你俩打,我和时天后面弃赛了你们都不知道,斗到最后眼睛都发红了,怎么可能注意到我打电话安排克林顿的工作?”劳拉撇撇嘴,也将行李丢给克林顿。 “……嘿,哪知道那小子闷葫芦一个,不管玩什么都那么厉害,我这人胜负心又重,肯定要赢得他心服口服才行啊……对了昨天比到最后咱们赌喝酒我好像醉倒了,所以比分是多少,谁赢了?” “105比106,最后的飞镖比赛中,你小胜他一环,他很不服的想让你继续下一场,谁知道你已经醉倒了,他也就跌跌撞撞回自己二楼的房间,今天一天都没见过他……我是老了,我没想到你们年轻人这些无聊的游戏能玩两三百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时天对着袁安竖起一个嘲讽意味的大拇指。 得知自己获胜的消息,袁安兴奋的比了一个yeah。 “啧啧啧,所以你还是太年轻,你知道一个人在什么状态下最强吗?”时天咂着嘴,摇摇头。 “什么状态下?”袁安不解。 “‘失败’和‘复仇’的状态下最强,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俩的求胜心都这么重,如此无聊的比赛都能斗一个晚上,如果这次是你输,你会怎么样?”时天拍拍袁安的肩膀。 “……我会很不爽,痛定思痛,加倍练习,下次有机会比赛时搞死他!”袁安说着说着,眉头一皱。 普通人还好,从昨晚的交手来看,那个赵安生在求胜欲上明显跟自己是一类人,而这类人通常都很“记仇”。 正所谓江山易攻不易受,在势均力敌的局面下,当冠军所承受的压力要比亚军大得多。 亚军之需要一门心思憋着一股劲复仇就行了,但冠军却要面对内心根源抑制不住的松懈。 运气好一点,接下来自己跟那赵安生不会有任何交集,但运气要是差一点,最后的比武大赛跟他对上的话…… 心气上也就输掉了呀…… “懂我意思了吧?你们练的都是上三门的武功,又是同龄人,又是编号考试的种子选手,实力不相上下只在伯仲之间,可谓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我要是他,今天被你赢了,就他妈跟吃了屎一样难受。”时天意味深长的叹口气,几步跳上直升机,戴好通讯耳麦。 “哈,哈,没想到这小毛贼编起瞎话来头头是道真是的,”袁安指指时天,心虚的给自己打着圆场,回头看着劳拉说道,“对了咱们为什么不坐阿杜安排的飞机,有必要这么浪费包一架私人飞机吗?你给克林顿涨了多少工资啊?” “我们家的金库都满了,金子和一些古董只能被迫埋在地里,所以我这并不是浪费,这是克林顿帮我的忙,愿意委屈的涨上十倍工资,帮我们家族处理那些怎么用都不见少的数字。” “所有的吹牛皮当中,我愿称之你为最强。” 袁安抿嘴点头,竖起大拇指。 说说笑笑间,四人上了飞机。 如今已经有了正式编制,克林顿也不再炫技,将直升飞机开得四平八稳,但驾驶风格虽然起了变化,嘴碎的毛病却没有改变,一路上也不忘介绍落基山脉那繁荣有序的自然风光。 克林顿嘴碎,飞机上有个比他还能唠的时天。 就在二人一阵叽叽喳喳的闲扯中,直升飞机跃过落基山脉,飞到了加利福利亚的上空。 作为美国第三大洲最主要的城市,加利福利亚一向是堪称“人间天堂”的度假圣地,有各种富豪政商大明星扎堆,当然也有各种三教九流的本地帮派安家,而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暴走族”。 它的前身是一个由二战退伍老兵组成的加利福尼亚摩托车社团——pobob,上世纪五十年代,pobob和其他帮派在加利福尼亚小镇豪利斯特进行赛车比赛,警方不由分说逮捕其中一名车手后,引发了超过400人的帮派集会。 他们打砸当地警局,袭击监狱,逼迫当局释放被捕车手,轰动整个米国。 当地媒体称呼它们为“地狱天使”、“异教徒”、“歹徒”、“恶棍”,但叫得最多的,流传后世的还是那个最简单易懂的称谓——“暴走族”。 自警方妥协放出被捕车手后,pobob的壮举令当时迷茫的米国年轻人变得躁动,各种暴走族帮派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他们穿着无袖皮衣,牛仔裤,常年戴着墨镜和头盔,胡子蓄得老长,总是骑着震天作响的摩托车成群结队的在街上发出吵闹的轰鸣。 米国摩托车协会还专门为此专门发表声明,称“全米99%摩托车手都是守法公民”,但这些帮派随即宣称,自己就是那1%不守法的公民。 他们不是黑手党那样在背后手眼通天的存在,而更属于“雇佣兵”性质,负责执行各种帮派给到任务,负责的是脏话累活和那些最见不得人的勾当,整天与色情毒品和暴力打交道。 如此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的脾性卑劣暴躁。 更别说,他们每个人都是本地的纯种白人。 都是最恶劣的种族主义者。 克林顿机长虽然是加利福利亚人,但常年都在妈港跟着黑鹰做事,而黑鹰说起来并不算黑帮,只能算是一个游走在灰色领域的中介老板,而且对下属向来职位明确,赏罚分明,从来不需要手下的人打打杀杀。 因此严格说起来,克林顿机长还是第一次没有通过黑鹰老板的介绍和庇护,自己主动联系当地的帮派。 而这刚刚找到新工作所以主动请缨想要挣表现的自不量力举动,想不出岔子都难。 在克林顿的安稳驾驶下,直升飞机稳稳当当的停在一个规模不小的机场上。 机场四周都挂着醒目的旗帜,上面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狗。 “这支叫‘鬣狗’的暴走族主要是负责加利福利亚‘黑机’航线的,加利福利亚的毒品军火女人走私潜逃几乎有一大半都是他们组织运送,我初步交流了一下,人都还挺不错……”克林顿掀开机场草地帐篷的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忽然一愣,停止说话,随即脸色大变,哆哆嗦嗦指着前方,用英语问道,“伊斯特,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开暴走会?” 那个被叫到名字名为“伊斯特”的戴着黑色头巾,留着花白胡子,从无皮衣袖中伸出的雪白手臂上纹着一堆种族主义图案的中年男人将手里的啤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站起来,满脸不屑的看着克林顿:“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送的‘贵宾’是几只棕皮黄皮的猪,偏要我自己查你的底细才知道?” 而随着伊斯特的话,帐篷内十来个同样打扮的正在喝酒抽烟的暴走族大汉全都站起身,手里拎着各种各样的家伙,脸色不善的看着克林顿以及袁安他们。 “你……你接待我的时候可从来没说有什么是‘拒载’的!” 克林顿暗自叫苦,想起在“鬣狗运输公司”瞧见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伊斯特的场景。 常年在妈港那种以金钱为重的地方待久了,克林顿一时有些淡忘了“种族主义”这回事,竟天真的以为这些本地的帮派应该也会以“赚钱”为主,不会节外生枝——何况这次劳拉家族给的酬劳也十分丰厚,是市场价的三倍之多,于情于理,人应该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但现在,在看到鬣狗帮这明显准备搞种族活动的架势后,他有些着急了。 着急的当然不是暴走族的人立马就要揍他们一顿。 而是自己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这么被无情浇灭,令自己在劳拉小姐面前丢脸。 “呵,如果我跟你说了,你会主动领着这群令人作呕的蠢猪到我这儿,被我打断点什么扔出去吗?”伊斯特满脸微笑,手里的钢管很有节奏的敲打着地板。 “你他妈的……”心念一动间,克林顿知道这时正是挣表现的时候,哇哇叫着,张开双手冲上去。 他是退役的空军,真要打起来,干倒屋内两个半人或者逃跑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他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打。 对着伊斯特,克林顿虽然嘴里叫得热闹,但却刻意张开双手,露出胸膛——而这个姿势明显就是想让伊斯特踹他,而伊斯特也没多想,抬起一脚就踢到克林顿的胸口上。 克林顿早有准备,提前收力往后仰倒,配合伊斯特这一脚的威力,向后翻滚了好几圈,灰头土脸的滚到劳拉脚下。 “劳拉……小姐……咳咳咳……”克林顿捂住胸口,看着劳拉,面带苦色,咳得震天作响。 他的苦情戏已经演出完毕,接下来就要轮到这群“怪物”来杀青了。 果不其然,满脸黑线的劳拉伸出手弯下腰,将克林顿搀扶起来,盯着前方的伊斯特,一言不发。 而对面的伊斯特看清劳拉的穿着打扮和相貌后也是口出污秽之语,不停的吹着口哨。 “怎么啦怎么啦,他妈的他怎么踢我家机长?刚刚你们叽里呱啦一大堆在说个啥?”袁安听不懂英文,根本还在状态以外,扶着克林顿的后背,左看右看,不知所云。 这是要,打架? “……噗,真是找死,我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在李小龙的电影里呢。”听得懂英语平时没心没肺但祖国荣誉感极强的时天此时也动了真火,气的笑出声来,回过头,将帐篷的拉链门拉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群白东西要干什么?”袁安摊开手看向二人,急得要死。 “他们是种族主义的狗杂碎,刚刚骂你和时天是黄皮猪,骂泽本是棕皮猪,准备‘欺负’我们呢。”劳拉回过头,看向袁安,满脸无奈的耸耸肩。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袁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仿佛控制不住一样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但忽的,笑声戛然而止。 袁安面沉似水,看向克林顿。 “我在这里杀了他们,会犯法吗?” “不会,帮派斗争在这里很常见,警察基本不会管,而且我建议不要全都杀掉,留一个好带我们去取飞机呢……”克林顿一边说着一边稍稍后退几步,给这几个人腾出冲刺的空间。 “留谁?中间那个白胡子小老头吗?” “对的,就留他。” “可……” 袁安的速度快到克林顿根本没有听清楚后面的“以”字。 举起指关节全都附上凛冽真气的右拳,袁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伊斯特旁边,对着他的手下大叫道:“日落西山的白皮猪们,来尝尝老子的反种族主义铁拳!” 第两百零一章 大伴的消失 霓虹国。 新宿。 歌舞伎町一番街。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战火熄灭之后,霓虹国百废待兴,政府下令大兴土木,修建各种各样的平民娱乐场,安抚平民的情绪。 新宿区位于东京二十三区的正中心,交通发达,地理位置优越,歌舞伎町这片区域原名为角筈,旧称为“大久保”,是一片低洼湿地,在明治时代以后一直都是一片养鸭场,随着1893年淀桥净水场的建设,鸭场的水池被填平,1920年东京府立第五女子学校(现在的东京都立富士高等学校)在此建校,学校周围开发为住宅区,而在1945年,因东京大空袭而成一片火海,将所有住宅区烧得一干二净。 不管是霓虹还是华夏自古都有“浴火重生”的说法,火海之后的城市急需“人气”的补充,因此彼时的东京都建设局局长石川荣耀便选择在这里应上级要求,建造一个充满人气的“平民不夜城”,提案取名为“歌舞伎町”。 歌舞伎原本是霓虹传统的民族表演艺术形式,起源于17世纪江户时代,其中“歌”代表音乐,“舞”表示舞蹈,“伎”则指的是表演技巧,町在日文中则是市集、街市等意思。 石川荣耀的原本想法是将这里建设成为以歌舞伎表演为主的传统娱乐城,但霓虹国两大黑道组织山口组和黑龙会的强势介入,令他的最初计划泡汤。 诡异的是,这是这两大死对头组织破天荒的第一次合作,而介入的方式更不是使用暴力,而是非常“诚恳”的要求石川荣耀在即将交到政府的提案上,加上一段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内容,一段十分有意思的例子: 霓虹国的歌舞伎伎文化是由京都开始向外发展,而京都艺伎的起源可追溯到十七世纪江户时代京都八坂神社所在的东山。 八坂神社是京都众多神社及寺庙中最受欢迎的神社,历史悠久,是几乎整个霓虹国的“信徒”们都会去参拜的圣地,人流量非常大,附近自然而然就聚集了很多商店,形成一个热闹非凡人气十足的商业区。 而这些商业区中最出名的,便是有那些称为“水茶屋”的店铺,他们贩卖茶、团子、炭烤鸡肉串、霓虹清酒、寿司等小食品,让日本全国各地到来的信徒有个暂时休憩的地方,而在这些店铺工作的女服务生称为「茶汲女」或「茶点女」。 神社附近不允许做“过界”的举动,不能大声嚷嚷,不准过于暴露,因此为了招揽生意,刺激消费,茶汲女们渐渐开始用歌曲和舞蹈来吸引客人,这种方式很有效,引得大家口耳相传,令“京都的茶汲女”这一名头一时成为一种招牌,也渐渐发展成为一种成熟的商业手段。 日子久了,这种商业手段不断推陈出新,品质也一直提高,到最后连三味线的演奏也加入进来。 在这种良性循环的内卷下,有的水茶屋生意越来越好越做越大,茶汲女们的工资也越来越高,开始有了自己的“艺名”,这些水茶店甚至花天价请动了霓虹国宝冢歌舞团的艺人们前来串场助阵。 前来膜拜的信徒们本就有许多富豪政商,在他们的推荐和称赞下,整个神社周围的商业水平规模开始扩充,相关商品种类也开始增加,各种洋酒、高级料理、高级香烟、高级水果渐渐出现,成为了“高品质高消费高逼格”人群的消费目标,将整个京都变成了大名鼎鼎逼格极高的“金都”。 所以。 既然是“平民的梦之国”“平民的娱乐场”,如此商业模式,一定有着巨大的借鉴价值。 霓虹国民们需要释放他们向来就扭曲膨胀的欲望,才会老老实实的建设国家。 什么传统什么高级什么逼格什么面子,那是京都的任务,全都扔进垃圾桶里面去。 歌舞伎町,要“低俗”到底。 成为欲望的黑洞。 山口组和黑龙会在政商两界手眼通天人脉众多,加上此项提案有理有据,基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因此在石川荣耀上交后,几乎得到全票通过,而“歌舞伎町”就在如此前提条件下开始了自己如火如荼的重建工作。 不得不说,人类本能的欲望确确实实是第一消费力。 歌舞伎町以极快的速度超越其他二十二个区完成了重建,被誉为“全首都复兴之冠”“极速愉悦的王者之都”。 而经过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发展,以及“平民”们的疯狂追捧和玩命消费,这块仅有0.35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已成为全世界著名的色情场所。 一丁目二丁目两条街上密密麻麻拥有5000多家ktv、风俗店、色情录像店、酒店、陪聊店、相亲店、情人旅馆、帕青哥弹丸店、赌场、摸摸茶咖啡厅等五花八门的店铺。 那原本充满传统文化意味的“歌舞伎町”如今却是成为全亚洲最大的红灯区,最大的欲望场,赫赫有名的不夜王国,“色欲的迷宫城市”,接受来自世界各地“恩客”们的顶礼膜拜,朝圣般向往,每天的收入流水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 而众所周知,金钱所发出的光越耀眼,背后的黑暗便越深沉。 山口组和黑龙会虽然势力庞大,但手下众多,采取的也是分堂口管理。 帮会与帮会之间就算了,就连帮会内堂口和堂口之间彼此都有着各种矛盾,经常因为地盘问题大打出手,加之霓虹国警察们在米国的要求和帮助下必须“维稳”的的越来越凶狠的国家级武力打压,这两个“出头鸟”元气大伤,被各种各样的后起之秀争夺豪取地盘。 简单来说,如今的歌舞伎町,已经被六大帮派瓜分,至少有70多个黑社会堂口和上千名黑帮份子群雄割据,是为霓虹国犯罪率做出最大贡献的地方。 也是。 神秘莫测的编号10所安排的第二个考场。 袁安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 三天前。 就在三天前。 入夜之后一向混乱不堪的歌舞伎町发生了一件怪事。 街上那些暴戾的黑道分子突然集体不见踪影。 究其原因,原来是向来水火不容的山口组和黑龙会竟然时隔多年后再次合作,牵头召集了歌舞伎町所有的后起之秀黑帮,召开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黑道大会,乌泱泱一大片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腰里别着手枪和武士刀的凶神恶煞的暴徒们围在歌舞伎町旁边的户山体育馆外,彼此虎视眈眈。 但跟外面剑拔弩张气氛相反的是,里面的那场黑道大会却很奇怪。 山口组老大和黑龙会老大站在台上,只讲了一个主旨:确认大家是否认识一个叫“大伴鹿丸”的人。 据山口组和黑龙会的情报交代,这人的爷爷“大伴作人”正是当年绑架山口组老大山口黑泽和黑龙会老大桐生大马向他们提议将歌舞伎町建造成“低俗之都”的一个神秘强者。 而正是因为有大伴作人这艺高人胆大的操作,才会有如今大名鼎鼎日进斗金的“歌舞伎町一番街”,可以说是真正的“歌舞伎町之父”。 而在那儿之后,大伴作人展现出惊人的政治和经济头脑,对投资理财和政策走向甚至官员们的秘密把柄都掌握得一清二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山口组和黑龙会都开出不得了的金额招揽。 而大伴作人很聪明,知道自己无论选择哪个帮派,都会遭到另外一个帮派的暗杀,因此自己独立出来,成立了只服务于黑道的“大伴理财公司”,负责提供各种情报、理财建议以及进行资金管理的工作。 大伴公司属于瑞土那样的“中立机构”,一直以来相当神秘,从来不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对公司服务的“客户”更是采取邀请制,客户的信息严格保密,甚至还有强制规定,如果被大伴公司发现“客户”之间互相交流,透露公司情况,哪怕只是提到一句“大伴”,都会立马将他们驱逐出局。 而之所以敢做如此规定,就是因为几十年以来,大伴公司的情报准确度百分之一百,理财建议精确度百分之一百,所做的任何投资决定,都仿佛是提前知道政府会下达的政策一样,放在他们那里管理的资金,年收益保底都有百分之五十,翻倍更是经常的事。 甚至创造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亏损的神迹。 这样神秘莫测又拥有光辉历史的公司,在霓虹国堪称“匠人”,所以成为他们的“客户”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受到邀请的黑道老大们更是想也不想,当然有多少钱就会放多少钱进去。 可以说。 发展到现在,大伴公司所管理的黑道资金保底上千亿日元,而大伴公司现任的董事长大伴鹿丸,也是某种意义上整个东京真正的“首富”。 而今天,之所以会召开这个黑道大会,就是因为三天前,大伴鹿丸失踪了。 秘密电话联系不上,所有办公地点人去楼空,找到警方做调查,却发现查无此人。 大伴鹿丸和他的大伴公司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带着上千亿的黑道资金,人间蒸发。 黑道大会的所有头目们彼此确认这个消息后,简直头皮发麻。 这可能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骇人听闻的p2p诈骗,一场布局了几十年整整三代人的惊天阴谋。 因为大伴公司从不亏损的神迹,这些黑帮头目除了留下一部分作为日常开销,其余的通通都是放在大伴公司里,如今集体确认大伴鹿丸失踪跑路后众头目这才发现,大伴一家到底有多么的阴毒。 黑道出来混,讲求的是一个脸面,尤其是霓虹国这样注重所谓的礼节尊卑的集体主义盛行的地方,黑道老大被骗光身家这件事一旦流传出去,几乎相当于宣布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而现在。 新宿,歌舞伎町,全世界的焦点,黑道合法化的区域,竟然出现了黑帮老大们集体被骗光身家这种事? 流传出去,不仅是丢帮派的脸,更是丢整个霓虹国的脸。 这脸,可万万丢不起。 因此,黑道大会悄然落幕后的三天。 整整三天。 整个新宿乃至整个霓虹国迎来犯罪率历史新低。 所有的黑道分子,在历史最高的悬赏花红刺激下,发了疯一样寻找着大伴鹿丸的踪迹。 老大们一对口供才发现,大伴鹿丸会见每个老大时都是不同的相貌,因此大家拿着不同老大绘制的“犯罪画像”,上到东京塔,下到下水道,几乎将霓虹国所有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 而霓虹国警方也在新宿老大们扬言“集体暴动”的威胁下,被迫加入到这场寻人行动来,利用国家监控系统夜以继日的寻找那相貌百变的大伴鹿丸。 黑白两道全体出动下,大会召开后的第四天,迎来了转机。 不知道信息是从哪里被放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开的,但传着传着越传越像,各种细节在流传的过程中添油加醋,变成了这样一段情报:大伴鹿丸所在的大伴公司一共有十九名高层干部,而这些高层干部在今天之内会从世界各地赶到新宿,在大伴提前租下的歌舞伎町户山体育馆中聚会,瓜分千亿的黑道资金。据说他们的身上都有一枚钥匙碎片,而这些钥匙碎片拼凑整齐后会得到一把打开瑞士银行金库保险柜的钥匙。 而那个瑞士银行金库保险柜中,便放着上千亿的日元宝藏。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个传言真还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事到如今,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这群找人找到发疯的黑道分子都会去奋不顾身的尝试。 为防止打草惊蛇,在山口组和黑龙会的统一统筹指挥下,包括他们在内,新宿最有实力的六大帮派决定各自派出五十名代表,进行这次的包围工作。 这加起来足足三百人全是各自帮派最精明能干能打敢冲前途无量的狠人,给他们开出的条件也非常优厚。 六大帮派会合集拿出190亿日元来作为奖金和酬劳。 如果信息属实,一个钥匙碎片兑换10亿日元的奖金。 第两百零二章 龙与蚁 “啊咧龙哥,你说要是我们搞到10亿日元,应该怎么花啊?”一个穿着粉色西装,里面的衬衣纽扣上半身全开露出胸口,染着绿毛的典型霓虹国小混混打扮的人从嘴里吐出一口槟榔汁,扭过头满眼放光的向旁边被他称为“龙哥”的男人发问。 “你想怎么花?”那龙哥理着一个精悍的小平头,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皮肤黝黑,身材健美,胸肌都快撑破西装,生得英俊帅气,唯一的缺陷就是右眼自上而下的一刀醒目的刀疤,显得整个人有股说不出的煞气,但虽看起来凶恶不近人情,说话语气却很温柔。 “啊咧,那他妈谁还当‘古惑仔’啊,没前途的,10亿日元诶,兑换人民币是6000多万,兑换美金也有1000多万,去哪不是当个土皇帝?要我说,我就回华夏老家,买他妈一层楼慢慢收租,拿着租金吃喝嫖赌一辈子,还不是美滋滋?”日式风格的粉西装小混混讲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怎么看怎么违和。 “所以说你外号叫蚂蚁呢,没点出息,”龙哥笑骂着拍拍“蚂蚁”的背,停下脚步,看着面前711便利店的醒目招牌,接着说道,“如果是我,肯定会将碎片献给堂本老大,前段时间青木堂的福本建一不是被仇家丢进东京湾了吗,我想拿10亿换这个堂主的位置,应该绰绰有余吧。” “……”蚂蚁听到龙哥这番话,一时沉默,渐渐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憋着。”龙哥说着话,伸手将711大门上挂着的“正在营业”的牌匾取下来,递给蚂蚁。 “啊咧,你别告诉我,这都过去不知道十几年了,你还是在想着复仇……那个‘渡边’现在已经是黑龙会的二把手,你得爬到多高才能平起平坐的干掉他?”蚂蚁接过牌匾,夹在腋下,看着这既是老大又是兄弟的男人,心情复杂。 从记事起,二人便在华夏东海的孤儿院一起长大,孤儿院位于哲江和江宿中间,因此又叫“双江孤儿院”。 七岁那年,为给孤儿们办户籍资料,孤儿院院长江容为他们这一批十三个孤儿取名字,姓当然是“江”字,而名则准备在十二生肖中摘选。 但孤儿一共有十三个,因此注定会剩下一个孤儿只能换成其他动物的名字,但“优待条件”是,他可以自己挑选想要的动物名。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比较早熟,而十三个孩子中一向最有人气天生领袖气质人人皆称大哥的孩子王原本准备让出十二生肖的权利,自己主动成为那第“十三”个动物,却遭到其他孩子们的强烈抗议。 孩子们平时的衣食起居生活娱乐甚至学习都是这位孩子王在照顾,他身上有着一种天然的霸气和虎嗅蔷薇一般的温柔,是孩子们最信赖的好大哥,是榜样和领袖。 而如今面对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环节,这位好大哥竟然还想着谦让,简直令另外十二个孩子感觉到了愤怒。 从来不会跟好大哥顶嘴的孩子们叽叽喳喳将他推到院长面前,逼着他挑选了十二生肖中那个只属于他,也最适合他的“名”。 龙。 江龙。 而平时跟江龙最要好,受到他最多照顾的,唯他马首是瞻的那个最小最瘦弱的孩子,主动让出自己的名额,为自己取了一个蚂蚁的“蚁”字。 按照江蚁自己的话来说,再伟大的高楼也是由最不起眼的沙子搅拌堆积而成的,所以,就因为有了“蚁”的渺小,才会显得“龙”的伟大,他要一辈子跟着江龙大哥,亲眼见证他“飞龙在天”,成就伟业。 但,还是那句老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再高傲再伟大的龙,也抵挡不住天灾人祸。 何况两个一起来。 十三岁,江龙即将参加小升初考试的那一年,原本就天资聪慧极具学习天赋的江龙几乎已经内定了市内重点初中的名额,但就在即将中考前一个月,发生了两件彻底改变了江龙人生轨迹的事。 第一件,不知从哪里来的晴天妖雷劈中了孤儿院广场中心的大槐树,孤儿院的空间原本就不大,那些燃着烈火的槐树枝干四散飞开,点燃了整个孤儿院,短短半天不到,就将孤儿院付之一炬,死伤惨重,存放江龙等孤儿们户籍资料的档案室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毛也不剩。 而这第一件天灾,直接导致了第二件“人祸”。 那就是,谁也没想到,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几乎每年都被评选为市内十佳杰出人物的双江孤儿院院长江容,背地里竟然是东海最大走私集团的合作伙伴。 他利用几乎不会被任何人关注的孤儿院藏匿组织的脏钱和赃物,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仅烧掉了孤儿院,也将走私集团的重要货物和黑钱付之一炬。 这些人当然不是吃素的,他们暴力逼迫江容在三天之内赔偿他们的损失,走投无路的江容将目光放到了这群孩子身上。 他们现在已经没了户籍资料,每个人都被养得白白胖胖懂事听话,正是当时“少子化”的霓虹国,最需要的黑户儿童。 所以。 就在双江孤儿院大火的第二天,有幸存活包括江龙江蚁在内的二十六个孤儿全都被骗上了偷渡船,关进了船底的集装箱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只需要最多三天的行程因为遇上海上军事演习,对全航线进行严苛的军事管制,东躲西逃间,偷渡船足足在东海飘了七天才到达神户港。 而到达神户港时,二十六个孩子,也只剩下七个。 其中,便有江龙和江蚁。 当时负责这趟偷渡船运输押送的是霓虹国黑龙会的一个小混混,叫渡边纯一,原本偷渡船上是准备好充足的食物足够支撑二十六个孩子撑过七天时间的,但这个丧心病狂的霓虹杂种因为害怕这场海上旅行永无终日,因此将所有食物都藏起来,每天只投放一些过期的面包和罐头进集装箱中。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而那些过期的罐头甚至已经涨瓶,充满了微生物细菌,船上又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 简单来说,十九个孩子,十九个江龙的朋友,全都是渡边淳一直接害死的。 一下偷渡船,拥有绝强意志力的愤怒的江龙便偷偷藏起一块碎玻璃,利用那副已经饿到虚脱的身体,趁着渡边纯一在“清点货物”时,冲上去搞偷袭。 谁曾想到,这个貌不惊人却阴狠毒辣坏到骨子里的小混混,竟然还是个空手道的黑带高手,江龙的袭击对他来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他不仅躲过了江龙划向脖子的一刀,还反手掐住江龙的喉咙,用碎玻璃残忍的在江龙右眼上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疤。 接着又将前来“报仇”的瘦瘦小小绝对卖不出去的江蚁打到晕死,渡边纯一将两人绑在一起又绑上石头扔进海里,拍拍屁股开着人口卡车扬长而去。 落入海中被海水沾到伤口痛醒的江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在水中用牙齿咬开了那并不算粗的绳索,带着江蚁扶上海面的同时,幸运的遇到了一块很大的泡沫板。 死命抱着晕死的江蚁不放,江龙满脸是血紧紧的抓着泡沫板随着海浪漂流,在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终于遇上了一艘渔船。 这是一艘家庭渔船,由船主人森本三郎和夫人森本百合子共同经营,因为夫人森本百合子身体的原因,二人已经快七十岁都还无儿无女,原本就准备这么相伴相依老死过去。 而在捡起并救下这两个华夏小孩后,他们发现,这两个孩子不仅懂事听话,而且知恩图报,虽然语言不通,但极其善于察言观色,对老两口的指示言听计从,做事还十分勤快,从不偷懒,学习能力惊人,跟一次船就已经基本掌握了捕鱼的诀窍,让森本两口子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子孙福”。 他们原本准备治好江龙的伤,确认二人无碍后便将他们交给警方处理,但在二人毫无“回家”念头的勤快表现下,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生活中,这一拖,就是十年过去了。 霓虹国有所谓的“养子制度”,即是说只要通过政府手续成为霓虹国民的养子,便能长期的在霓虹生活下去,甚至得到永久居住权。 为了这两个难得的好孩子,一向身家清白的森本三郎不惜花重金求助于黑道山口组,为他们办了假身份,而又利用这假身份通过了政府审核,让他们成功成为森本家的养子。 江龙变成了森本一龙。 江蚁变成了森本二义。 “还记得咱们的‘爹妈’死之前说了什么吗?”森本一龙推开711便利店的门,似笑非笑的看着森本二义,“人生就是一个弥补遗憾的过程,我希望你们从今往后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是啊是啊,你放着好好的公务员不去考,大好的前程你不要,偏要来当黑道,要不说你是大哥呢,给这‘遗憾’整得服服帖帖的。”向来嘴贫的森本二义叹口气,竖起大拇指。 “你可别告诉我,爹妈死后你选择跟我一起加入黑道的时候,不知道我要干嘛。”森本一龙回头一拳捶到森本二义的胸口上,笑骂道。 “我哪知道啊,我当大哥这些年乖乖杰出青年当腻了想换换口味,带着小的我享尽人间繁华呢……”森本二义耸耸肩,满脸的无奈。 “就他妈你贫。” 说笑间,二人已经站在收银柜台前。 这里是整个歌舞伎町最大的711便利店,除了标配的关东煮、速食、快餐、泡面和八排货架上各种类别的酒水饮料零食之外,后面还有漫画区和色情刊物av区。 当值的店员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兼职小哥,老早就看见二人在大门外的所作所为,但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安和抵触,因为他知道,山口组的人出现在这里又摘下了他们的营业牌匾,意味着他们要征用这里,又意味着他今天又可以得到带薪休假,白白挣到一天时间。 “讷讷,我说,欧尼桑……”森本二义将牌匾放到收银柜台上,刚要开口说话。 “明白明白,已经准备好了。”小哥打断道,从柜台下拿出“停止营业”的牌匾,恭恭敬敬的递上去。 “还挺机灵,然后呢?”森本二义推推墨镜看着小哥,自顾自从一旁的火山石烤肠箱中取出一根烤肠吃起来。 “明白明白,”小哥点头哈腰间,已经回过头,取下墙上挂着的广播话筒开始播报,“请店内的顾客注意,请店内的顾客注意,本店从即时起停止营业,不再售货,希望顾客们能够尽快撤离,希望顾客们能够尽快撤离……” 随着店内广播大作,零零散散的客人皆是停止购物,或抬头或转头的看到了收银台前双手叉在胸前,手臂上戴着菱形特殊“山”字logo徽章的森本一龙,瞬间看出他是臭名昭著的山口组成员,因此纷纷放下手中的货物,低着头一边向森本一龙点头打招呼一边飞速离开便利店。 不一会儿,便利店中能够一眼看到的区域人影全无。 “大哥大哥,那我也需要离开吗?我想约我女朋友出去……”小哥见人都走光,脱下帽子,离开柜台,弯腰凑到森本一龙面前,一边点头一边满脸谄笑的问道。 “……”森本一龙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万日元,递给小哥,又摆了摆手。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小哥双手接过钞票,一边后退一边拼命哈腰点头,就这么退着走出了便利店。 “诶,大哥,这个位置的确很不错,刚好能看到户山体育馆的第四出入口……”森本二义走到门口,将停止营业的牌匾挂到门上,扒着门看向右前方。 “别看啦,过来跟我一起收拾,先腾出一块自由活动的地方来,不然等堂口里那些王八蛋过来又给整得乱七八糟,别人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的。”森本一龙脱下西装放到收银台,挽起袖子,走向后方的漫画和av区,想要去拿折叠桌椅。 但刚路过两排货架间的av区,森本一龙又倒了回去。 “喂喂喂,小哥,便利店停止营业,听不懂话吗?”森本一龙压低声音,一边拍手一边用日语对着货架中间一位正满脸放光看着货架上的“好东西”的,穿着一身白色卫衣高挑清秀的年轻人叫喊道。 “你在跟我说话?” 那年轻人手里拿着av影碟,被森本一龙的声音吸引,转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下意识伸出右手食指放在鼻子上,用普通话反问道。 第两百零三章 大闹东京(一) “你是……华夏人?”听到年轻人嘴里熟悉的标准的普通话,森本一龙眉毛一挑,也换回普通话问道。 “嘿!这不巧了吗,老乡!这上面全是日语我不认识,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那一脸仙气的清秀年轻人拿起货架上的成人碟片,满眼放光的朝着森本一龙招手。 森本一龙虽然从十三岁起就一直在霓虹国待到了三十三岁,但无时无刻都不在督促自己要勤练母语,说好普通话——毕竟身处霓虹语环境中,身边又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黑道分子,口音稍微“不正宗”一点就会受到嘲笑,所以平时森本一龙哪怕在梦中也是说的霓虹语。 但,一是为了不忘本源,二是为了不忘仇恨,只要让森本一龙遇上华夏人,有机会说普通话,他都会立马切换状态,珍惜每一次的“练习”机会。 眼下这个明显是刚来霓虹国不久留学生模样的青年其普通话还没有受到语言环境的“污染”,不带口音,非常标准,正是最好的练习对象。 刚来霓虹国,不懂霓虹语,听不懂店员的广播,当然也不会认识自己肩膀上的山本组徽章,更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这么大大咧咧的留在这里,情有可原。 所以。 还是让他对霓虹国,保持一份天真的幻想吧。 森本一龙抬手看了看时间,自己是“先头部队”,距离山口组的援军赶到至少还有二十分钟。 足够跟他唠唠嗑,再将他送走。 心念一动间,森本一龙已经走到年轻人的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成人碟片,看了看封面。 类似森本一龙这样的黑道份子,情色产业就是他的工作之一。 尤其是这几年,随着可以看录像的智能手机越来越普及,许多实体风俗店的风俗女们都瞅到了这一片蓝海,想着与其去“服侍”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恩客”不如去享受拥有严格健康证书身强体壮活儿好男优的“宠幸”,越来越多的优质风俗女选择下海拍片,赚取版权费。 森本一龙手底下管着三家风俗店,风俗女们的出走令他很头痛,所以最近也与时俱进的开始研究起成人影像领域,对这方面不说是精通,但对基础知识和当红女优还是很熟悉的。 只看一眼封面,他便认出了那女优是谁。 “真田春香,她叫真田春香,是以ebody身材出名的当红女优,tmz公司的,小兄弟还挺识货,我暂时管理这家店,需要我帮你包起来吗?”森本一龙将碟片递回给年轻人,满脸微笑。 “不了不了……嗨,我不是什么色批子,只是刚刚无意间看见她,觉得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名字,”年轻人摆摆手,将碟片放回货架,挠挠脸接着说道,“你说出名字后我有点记起来了,不过这一款并不是我的菜,我更喜欢颜值高的……我想大概是我的‘某位’朋友喜欢她吧,瞧我这记性,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颜值高的话……那这个,大桥未久,曾经和真田春香组成姐妹花组合,出道时号称‘全霓虹青少年梦中情人’,很漂亮哟。”森本一龙笑得邪魅,从一旁货架拿起一盘“女搜查员”,递给年轻人。 “是哦,长得还真漂亮,这么漂亮拍这个不可惜吗啧啧啧……”那年轻人接过碟片,翻到后面内容简介看了看,发现那漂亮女神被“胁迫”的样子,直咂嘴。 “这么漂亮,不拍这个才可惜,”森本一龙哈哈大笑,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给自己叼上一根,看年轻人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将烟盒递向他,“来一根?” “这霓虹国不是全公共场所禁烟吗,怎么这里可以抽的吗?”年轻人也没有客气,从烟盒中拿出一根,放到鼻子面前闻起来。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说可以抽就可以抽。”森本一龙拍拍胸脯,掏出zippo打火机,在手里耍了个花活儿,将火递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其实也不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抽烟,但人家态度好到火都送过来了,不抽的话既丢了自己的面子,也伤了对方的面子,因此下意识将烟放到嘴里,伸过去接火。 “吸……呼……哈……爽!”年轻人娴熟的吸烟过肺,一口下去再吐出来后,瞳孔都明显放大,感觉整个脑子晕晕乎乎,有种恍如隔世的迷糊感。 “噗……平时不怎么抽烟吧?真羡慕你,吸烟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啊,就跟喝水一样,完全就是一种习惯,”森本一龙毫无感觉的从鼻孔中喷出烟雾,叹口气,随即伸出手,“我叫森本一龙,是这里的‘代理’店长。” “袁安……嘛,刚刚跟朋友打赌输了,被派出来买点零食饮料回去……”袁安也伸出手,满脸微笑的握住森本一龙。 “……是吗,你们是过来毕业旅行的?” 森本一龙说话间眉头微微一皱,看着二人握住的手。 这小子,手上不仅温度高得不正常,力量怎么还这么大? “嗨,什么毕业旅行啊,”袁安摆摆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的经历,随口半真半假的瞎编道,“就过来参加考试的。” “哦哦哦,留学考试对吧。”森本一龙缩回手,下意识放到冰丝西裤上冷却。 “对对对,留学考试。”袁安借坡下驴,猛然点头。 “对了小子,霓虹国分‘敬语’和‘平语’,你如果通过考试,准备决定长时间留在霓虹国,那以后看到戴着我这种徽章的人,你一定要点头哈腰的绕着走,而且一定要说‘敬语’,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跟我没大没小的对话,明白了吗?”森本一龙吐出一口烟,指着右臂上的“山口组”徽章,摘下墨镜,露出右眼醒目的伤疤,用一副极其凶恶的表情看向袁安,想要吓一吓他,让他有个在霓虹国“为人处世”的基本概念。 “怎么啦?戴着这种徽章的人,很强吗?”袁安说着话,挑挑眉毛,伸出手,摸了摸他手臂上的山口组徽章。 这可把森本一龙吓坏了,一来是眼前这小孩的“大大咧咧”超乎了他的想象,二来是他刚刚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袁安是怎么伸手的。 怎么,现在的华夏小孩胆子都这么大的吗?不愧是即将举办奥运会的崛起之国。 还有,是今天这款新烟有问题?我怎么注意力这么涣散? 常年的黑道经验令森本一龙很快就冷静下来,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刚刚袁安手心那诡异的滚烫,他吐出一口烟圈,半开玩笑的问道:“小子,我看你,是有练过?”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还是被你看出来啦?没错,听过气功吗?以气化力,天下无敌。”尼古丁上头后的袁安异常兴奋,后退一步摆了个有模有样的架势。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是不是跟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一掌下去,几十公里外的敌人直接吐血暴毙?”看着袁安摆出的漂亮架势,又瞅瞅他修长的身材,心里盘算着袁安保底应该是个武术爱好班,森本一龙一边拍手一边竖起大拇指。 “倒是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三五米之内干掉十七八个还是完全不在话下。”袁安收起架势,站起身,拍拍胸脯。 “厉害厉害,那有机会一定要展示给我看看咯。”森本一龙打趣道。 “最好还是别有那种机会,正所谓练武先修心,咱们这样的武林高手杀戒当然越少越好啦。”袁安摆摆手,谦虚道。 “说得我现在就想跟你切磋切……” 砰。 砰。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话未说完,森本一龙便被后方店门处的一阵阵喧哗打断。 那特制铁头皮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令森本一龙的太阳穴瞬间青筋鼓起,回过头时,已经发现自己的弟弟森本二义正嘴里骂骂咧咧,被人推倒在地。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袁安,森本一龙头也没回交代一句后,立马跑向森本二义,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大哥,是黑龙会……”森本二义揉着被皮鞋踹出鞋印的胸口,咳嗽着,看向前方。 “我知道……”森本一龙强压心中的怒火,放开森本二义,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来客。 他们浩浩荡荡至少十五个人,统一穿着白色的西装,打着黑色的领带,除了领头那位一头的黄毛外,其他所有人都是黑短寸头,每个人的右脖子上都纹着一个醒目的正在腾飞的黑龙纹身,每个人都凶神恶煞西装纽扣大开,露出腰间别着的各种武器。 不同帮派的黑道间碰头重点突出一个“狠”字,不管规模多大,不过是多少人对多少人,哪边先怂哪边先皱眉哪边先咂舌,哪边就算是认输。 面对这乌压压十几个来者不善的凶恶暴徒,森本一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伸出右手将嘴里的烟取下,用滚烫的烟头对准左手手心直接杵下去将其熄灭。 “哎哟喂,这不是山口组的神木堂的森本组长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啊呀呀,莫非你不知道,这个地方已经被我们黑龙会租下来了吗?” 见到森本一龙后一边拍着脑门一边开口说普通话的黄毛叫藤原良马,原本是个从华夏偷渡过来打黑工的餐厅服务生,在一次帮派火拼中一向野心勃勃的他抓住机会,豁出性命救了如今黑龙会二把手“渡边纯一”一命,还为他挡了两颗子弹,伤好之后便一直死心塌地的跟着渡边纯一,现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捞到了一个堂主,手底下十几家ktv风俗店和赌档。 “是吗,你是黑龙会‘天马堂’的藤原良马大哥对吧,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因为老大给我们的指示,也是说这里被山口组包下来了,让我们过来提前清场……你是知道的,‘山口组’办事,只听老大的话,他只要没下指示让我们撤,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不敢随便离开啊。”森本一龙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用食指和大拇指拎着,放在空中摇晃。 “……森本一龙,老实说我还挺喜欢你,听过你不少传言,说你又讲义气又有骨气打架还猛,干什么都是冲在第一线,头脑灵光还很会做生意,短短五年不到就成为山口组最年轻的堂口组长……我们刚好又同是华夏人,因此我老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你结交结交,熟络熟络,没想到山水有相逢,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藤原良马长得白白嫩嫩看起来和蔼可亲,满脸微笑着走向森本一龙,接着说道,“那,咱们就不按霓虹国黑道这一套来搞东搞西了,你给大哥一个面子,把这里让出来,今天过后我摆几桌酒席,好好招待你那帮兄弟。” “就算不按这里的黑道规则,大哥您也得讲讲规矩,所谓规矩就是,只要您能拿出相关证据,证明你们黑龙会已经租下这个地方,没别的,我给您好好收拾收拾,拍拍屁股走人,再给磕个头,您看怎么样?”森本一龙也是满脸微笑,由上而下毫无惧色的直视藤原良马。 “很好,果然有种!”藤原良马哈哈大笑,随即立马沉下脸来,太阳穴鼓起青筋瞪着森本一龙,恶狠狠的说道,“你知道我后面是谁吗?你敢得罪我?” 就是因为知道你后面是谁,才会得罪你。 森本一龙如此想着,不自觉咬紧牙关,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说道:“大家都知道户山体育馆四个出口中只有这个出口最大也最显眼,黑道大会上老大们说得很清楚,因为现在黑道有求于警方,所以决不允许我们发生‘惊动警方’的动作,所有的‘竞争’必须是良性的,必须按照‘规矩’来……而今天的规矩就是,山口组先租下了这间用于观察的711便利店,黑龙会于情于理也不能强取豪夺,导致发生大规模械斗。” “你他妈……”藤原良马大叫出声,拳头握紧。 “喂喂喂,那个,我想问个事。” 没等藤原良马发火动手,一个起来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二人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便利店十几双眼睛一起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这才发现,二人的旁边,货架的中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得年轻清秀又白嫩修长,跟店里五大三粗的凶恶食肉恐龙们比起来就好像一只小鸡仔。 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在场十几个人谁都也没有发现,但只知道看见他的时候,都觉得有些诡异。 因为他的左手正拎着一个装满食物饮料的购物篮,而右手还拿着一个啃到一半的巧克力。 脸上那表情,那神态。 明显,是在看戏。 看戏都算了,看到精彩处他打断不说,甚至还不理场上十几双想要杀人的目光接着问道:“我听你们在说什么户山体育馆,又说什么这里适合观察,你们想观察什么?里面的人吗?” “袁安我不是让你躲起来……”森本一龙看到袁安后大惊失色,一向冷静的头脑突然宕机,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同时,露出一丝惶恐的神情。 而就是这一丝神情被极善于察言观色的藤原良马捕捉到,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子可能是用于要挟森本一龙的‘武器’,想也没想就抄起一旁货架上的玻璃瓶可乐,几步冲到袁安面前,高高举起的同时恶狠狠的说道:“规矩是吧,黑龙会就是规矩,渡边老大就是规矩!” 第两百零四章 大闹东京(二) 哐当。 哗啦啦啦…… 可乐和碎玻璃流了一地。 但袁安却毫发无伤。 他当然不会怕这种堪比慢动作的袭击,不管是反击还是躲开都宛若呼吸喝水一般简单至极,身体早就做好了万全的防范,不过此时此刻,令他“安全”的并不是他那一身的本领。 而是刚刚才结识的,那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却很健谈的自称“代理店长”,实际上是混黑道的大哥,森本一龙。 就在藤原良马抽出可乐瓶砸向袁安额头的一瞬间,森本一龙早就上前一步,用粗壮的手臂挡在袁安面前。 这一挡,看似是救了袁安,实际上,是救了藤原良马。 因为不想碎玻璃和可乐水沾到自己身上黏黏糊糊,袁安下意识后退几步躲开了飞溅的残渣液体,这一后退也令森本一龙和藤原良马误以为这个年轻人被如此场面吓住了。 “……什么时候我们混黑道的,开始伤害平民了?据说黑龙会最近一直在改革,这就是改革过后的‘成果’吗?就这点出息?”森本一龙的右手手臂扎了几块碎玻璃,此时已经血肉模糊,咬牙说着话,他伸出左手将藤原良马猛然一推,推回身后的人堆中。 “八嘎呀路!”扶住藤原良马的黑龙会成员们群情激奋,纷纷掏出怀里的家伙,吼得震天作响。 “龙哥,忍一下……”森本二义凑到森本一龙的旁边,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势,将碎玻璃拔下来,又从一旁的货架上拿起一瓶消毒酒精,想也没想就泼上去。 “嗯……哼……”铁汉子森本一龙面对痛彻心扉的疼痛只是闷哼一声,同时用左手将右手的衬衫袖口撕了下来,一边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回过头一脸轻松的对此时此刻面无表情“明显被吓傻了”的袁安开口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不用害怕,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就好了……” “……”袁安刚想说点什么,但看森本一龙现在如此悲壮又具有男子气概的英雄模样,一时也不想扫兴,只是点点头,准备静观其变。 “森本一……” “藤原良马!”没等藤原良马先发制人,森本一龙用更大的嗓门打断他的话,接过森本二义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高尔夫球杆,指着藤原良马怒吼道,“我劝你他妈好好想想,是不是确定要开打,是不是要当第一个破坏‘规矩’,好好掂量掂量你是不是能担得起这个‘出头鸟’!” “……”听到森本一龙话,本就行事谨慎的藤原良马瞬间冷静下来。 藤原良马刚刚并没有说谎,临走之前直属的渡边老大的确在电话里告诉他,这间711便利店,这个“观察点”已经被他包了下来,一定要将它占领,守住最重要的户山体育管第四出口。 渡边老大一向阴狠毒辣喜怒无常性格变化多端,在带着兄弟们来到这间便利店看到森本一龙后,藤原良马其实就知道自己“上了当”。 正如他自己所说,森本一龙他是认识的,一来是因为同乡关系他有刻意留神,二来这几年的在霓虹国黑道上提起这位森本一龙无不赞誉有加,有个大名鼎鼎的匪称叫“义之龙”,不管是头脑胆识还是为人处世都无懈可击,是一颗黑道超新星般的存在。 如此一位义之龙,断不会在明知道黑龙会二把手渡边纯一已经租下这间店的情况下强行霸占这间店,主动挑起与黑龙会之间的矛盾。 别说他不敢这么做,他背后的山口组在选出第七代老大山口健次郎之后这几年也一直非常低调,对黑龙会的嚣张跋扈处处忍让,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黑龙会作对。 因此,不用多想,一定是渡边老大主动在挑事。 或许是想要给山口组一个好看,又或许是想在这次前所未有的黑道联合行动中立威立势斩获更多功劳,好对他竞选下一任黑龙会会长起到帮助。 总而言之,跟着渡边老大混了这么久,做对不一定有奖励,但做错,一定会出事。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诚如藤本一龙所说,这个“出事”,自己真的担当得起吗? 歌舞伎町六大黑道帮派以“集体暴动”的威胁逼迫从来不妥协的霓虹国警方高层出面,与他们签订了“君子协定”。 这史无前例的君子协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警方答应封锁媒体并调用国家监控网帮助黑道们找到那位霓虹国史上最大的诈骗犯,为黑道们找回“面子”,但与此同时,只要哪个帮派敢带头闹事扰乱社会秩序导致大规模“械斗”甚至出现伤及平民的情况,那不仅歌舞伎町他混不下去,整个霓虹国只要有日本警方的地方,他们都别想好好“活着”。 渡边纯一的确是最有实力成为下一任黑龙会会长的人,但问题是,他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就意味着,如果自己真的将这次的冲突升级成与山口组的“械斗”,那事后追责下来,于情于理,自己都会被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而且保不定……不对,不是保不定……那猜疑心极重又心狠手辣的渡边纯一一定会在自己“多嘴”之前就找杀手除掉自己——毕竟这样的“工作”,他不知道帮渡边干了多少。 伴君如伴虎,这是藤原良马这几年所感触最多的华夏谚语。 藤原良马是有野心是贪钱贪权,但他并不是傻。 如今被森本一龙一提醒,又看到森本一龙那副随时准备开打的表情的,藤原良马一时愣住,高举右手,示意身后的黑龙会成员安静下来。 一时,整个便利店鸦雀无声。 只听见。 吱…… 便利店店门被推开。 旁边的广播响起轻快的音乐,传来一句“以拉瞎以吗色(霓虹语:欢迎光临)”。 黑龙会的众人回过头和森本二兄弟一齐看过去。 只看见。 门口处,站着个小老头。 穿着一身灰色的高档羊毛西服,戴着一副反光的黑色蛤蟆墨镜,下巴很尖形式马脸,脸上坑坑洼洼好似长了雀斑,最具特色的,是那一头刻意染白,白到发亮的头发。 白发小老头左手揣在西装裤里,右手拿着一根雪茄,正在门口吞云吐雾,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直愣愣看着森本二兄弟方向,在那蛤蟆墨镜的遮挡下,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肉眼可见,在场所有黑龙会成员包括藤原良马全都脸色大变,慌忙的收好手里的家伙,不知谁带头,十几个人朝向小老头,毕恭毕敬的九十度弯腰,嘴里大声吼叫道:“渡边大哥!” 作为渡边纯一的亲信,藤原良马最快回过神来。 脑筋一转,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临走前他刻意打听过渡边纯一的现在在哪,得知喜好美食的他就在这户山体育馆附近一家有名的寿司店里用餐,因此前后结合,大概率是渡边纯一路过这家便利店后觉得位置不错,心血来潮就让自己领着人过来占位置,而他吃完饭后便顺道来这里查看情况。 这他妈可糟透了…… 藤原良马急得在心中骂街,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最清楚渡边纯一这人的脾气,要是今天这顿寿司他吃得高兴还好,要是今天他不高兴,属下们办事不力拖了这么久,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脑子里这些想法只是一瞬,藤原良马鞠完躬的瞬间,人已经跑到渡边纯一身旁,弯下腰低头,用敬语小心翼翼的说道:“渡边大哥,我……” “手伸出来。”渡边纯一说话轻言细语,语气温和得就像坐在东京湾旁看夕阳的孤独老人。 藤原良马虽知道不妙,但还是乖乖伸出手。 滋啦。 果不其然,滚烫的雪茄烟杵到藤原良马的手心上,这雪茄又粗又大可不是刚刚森本一龙那根香烟可以匹敌的,很快就在藤原良马的手心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已经发红起泡的烫伤伤口。 但藤原良马硬是忍住了这惊人的疼痛,满头大汗牙齿都快咬碎都没有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在场的黑龙会成员虽然对渡边纯一这种“惩戒行为”见怪不怪,但闻到堂主藤原良马手里传来的烧焦烤肉味也都是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 亏得藤原良马是渡边纯一的亲信,因此这样的酷刑并没有持续多久,渡边纯一便松开手。 藤原良马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只是伸出左手将雪茄从自己的右手手心中取下来,掏出胸口的手帕将它毕恭毕敬的包起来揣进怀里。 手心中烫伤最好的处理方式肯定是立马用清水冲洗,这里是便利店清水有的是,但藤原良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从一旁的冰柜中取出一个小冰袋放在被烫伤的手心上,然后随意从货架上扯了一条毛巾将手包起来,接着畏畏缩缩退到渡边纯一的身后。 而黑龙会的成员们也都很自然的让出一条路。 一条让渡边纯一去找森本一龙麻烦的路。 “呐呐呐,要是黑龙会的渡边大哥会亲自过来一趟,我肯定早就跟堂本大哥商量,放弃这个‘观察点’,你看看,现在搞出这些误会,让兄弟们闹出这些矛盾,真是不好意思……”森本一龙强压心中的滔天怒火,只感觉右眼的伤疤正在发热发痛,但嘴里却说着讨好的话,跟旁边的森本二义一起将头低下,对着渡边纯一行礼。 森本一龙早就知道,别看眼前这渡边纯一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老头,但或许是知道自己仇家很多,或许是天生的猜疑心和战斗欲太强,这些年他从来都没有丢下过自己那身空手道,据说现在已经是黑道七段。 而空手道黑道七段之后看的已经不是技术,而是对空手道的贡献,比如教出了多少学生,教出了多少冠军,开了多少家道馆,举行过多少大型的命名比赛等等等等……渡边纯一当然不会有这个闲心当什么狗屁老师,因此简单来说就是,他的空手道水平实际已经到了最高段位,寻常七八个人近身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或许还会被反杀。 霓虹国又是个控枪管理条例极其严格的国度,连警察下了班之后都必须把枪留在警局,就连自卫队打靶训练,场上少了一颗子弹壳,也得清点找到之后才能解散。 因此,想让渡边纯一死,最好的最痛快的方式,只有“权利”。 爬到跟渡边纯一平起平坐的位置,拥有一班死忠的手下,通过紧密的计谋将渡边纯一逮住,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惭愧,然后以“江龙”的身份处决他,是森本一龙终其一生想要完成的梦想。 而在这之前,森本一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是“一不小心”碰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自己最大的仇人渡边纯一会怎么样。 现在。 他知道了。 愤怒。 只有愤怒。 滔天的愤怒。 什么爬到最高跟他平起平坐的决斗。 简直就是狗屁话。 森本一龙一看到渡边纯一那副几乎没有改变过的丑陋恶心的模样,脑海里便立刻出现了集装箱中那副人间地狱图,便想起了碎玻璃划破脸庞的钻心疼痛,便记起了在海水中漂流不知何时就会死掉的绝望。 他要杀了渡边纯一。 现在就要。 森本二义感觉到自己后脑勺森本一龙手心上的温度和力度,知道一向冷静的江龙哥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别说他激动动手后能不能打过这空手道老头,就算能打过,这后面还有十几个黑龙会成员和十几把管制刀具,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老大被揍,怎么可能不动手。 这一动手,两人活着走出去的概率,几乎是零。 如此想着,森本二义赶紧上前一步,用脚后跟狠狠踩了一下森本一龙的同时,拦在二人之间,点头哈腰的看着已经走到切近的渡边纯一,摸着后脑勺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渡边老大,请您高抬贵手,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这就出……” “好吵……”渡边纯一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向森本二义,看得他浑身发毛,赶紧闭嘴。 “让开。”渡边纯一又摆摆手,示意森本二义靠边站。 “嘿,渡边大哥,一龙他也是接堂本大哥的指令办事,并不是故意要跟黑龙会作对,希望您……” 砰。 哗啦啦啦啦。 除了远处的袁安,在场没人看清渡边纯一是何时从货架上拿起玻璃瓶,又是何时砸向森本二义太阳穴的。 众人只知道,当声音响起,地上又多了一滩可乐水后。 森本二义已经满脸鲜血,倒在了地上。 第两百零五章 大闹东京(三) “二义!”森本一龙如梦初醒,大叫出声赶紧上前蹲下,扶起森本二义查看他的伤势。 “一龙大哥……”二义整体没有大碍,只是右眼已经睁不开,耳朵被碎玻璃划拉出一条口子,正往外冒血。 而与此同时,他紧紧抓着森本一龙的手,用右手在森本一龙的后背上反复的写着一个“不”字。 森本一龙当然知道自己“蚂蚁”弟弟的良苦用心,心中的愤怒随风飘散,知道现在并不是得罪渡边纯一的时候,赶紧将森本二义辅到一旁的柜台上躺着,森本一龙回过头“土下座”,整个人跪倒在地,额头碰到地板,嘴里大声叫喊道:“对不起渡边大哥,我们不应该冲撞黑龙会,不应该跟您的手下起冲突,希望渡边大哥原谅!” 话刚出口,森本一龙感觉自己的头发被一只有力的手揪住,整个人也抬起头,看到了蹲在他面前,一脸面无表情的渡边纯一。 而他的左手,还拿着一块可乐瓶玻璃碎片。 “原谅是吧?吃了它。”渡边纯一的声音跟长相一样毫无感情,将碎片塞到森本一龙的手里,接着说道,“本来黑龙会还想着拉拢你,但不知道为什么,亲眼见到你后,突然觉得你脸上这道伤疤很讨人厌,吃了它,今天之后从黑道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 “……”森本一龙瞪大双眼,看着面前不像开玩笑也不可能会开玩笑的渡边纯一。 他很清楚,黑道之间说什么“不想再看到你”“从今往后消失”之类的,大多数都是场面话,渡边纯一的仇家多如牛毛,他也肯定不记得二十年前他随手“杀害”的两个孩子。 今天过后,他还是能一如既往的在山口组混饭吃,只是得注意在自己飞黄腾达之前,不要和渡边纯一碰上面。 但前提是,要过得了今天。 要过得了现在。 常年混迹黑道,森本一龙很清楚,作为黑龙会二把手的渡边纯一在众手下面前既然说出了这种话,除非堂本大哥和山口组老大山口健次郎亲自到来现场调解,不然这玻璃碎片,他是一定要吃的,不然绝不可能完好的走出这家便利店。 看看手心里的玻璃碎片,又看看便利店门口。 堂本大哥在歌舞伎町选拔人手,山口健次郎老大一向不管组里的事务,也没有经常待在新宿,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哪个国外沙滩上度假,想等他们天降奇兵救下自己,简直痴人说梦。 是吗,这就是自己的命吗。 上辈子我一定杀了这王八蛋两次,才会在这辈子被他用同样的玻璃碎片“报复”两次。 森本一龙取下墨镜丢到一边,解开衣服纽扣,双手将玻璃碎片捧着,嘴里喊叫道:“谢谢渡边大哥!” “……森本大哥。”一旁的森本二义已经嘴唇发白,躺在柜台下面捂住流血不止的耳朵,满脸泪水的看着森本一龙。 他哭得不是森本一龙即将面临的酷刑,在霓虹国黑道中,得罪了上层的“前辈”,切个手指吃个热木炭甚至剖腹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哭得,是命运的不公。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森本一龙大哥抛弃前程抛弃平稳安逸的生活加入黑道,行事已经非常非常非常的小心和努力,却还是在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下遇到自己最痛恨的仇人? 霓虹国黑道三把手以上的人物行踪都是飘忽不定的,基本上不会出现下到一线去指挥“小弟”们战斗,甚至跟其他帮派的“小弟”闹矛盾的时候。 但为什么这么“寸”的事情,就刚好让他们两兄弟碰上。 这个该死的杂种怪胎败类人渣…… 仿佛是感觉到了森本二义的怨恨,森本一龙转过头洒脱的对着他笑了笑,随后朝着渡边纯一展示自己手中的玻璃碎片,拿着它,刚要往嘴里塞。 “诶诶诶,等一下。” 一个除了渡边纯一外,在场众人都熟悉的声音从二人旁边的货架中响起。 只不过这次再听到这个声音,众人感觉到的并不是诧异、疑惑、莫名其妙。 而是恐惧。 这个神神叨叨的打断了藤原良马和森本一龙对峙的臭小鬼,又来打断渡边大哥的“惩戒”? 这是完全不会读空气,还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渡边纯一当然不知道这回事,听到声音,他只是略一皱眉,一眨眼的功夫,便发现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站到森本一龙的旁边,正伸出手,抓住了森本一龙的手腕。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卫衣,身材高挑,相貌清秀,一看就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 什么时候? 多疑敏感的渡边纯一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一边退一边看见那个大学生根本没有正眼看他,只是伸出手将森本一龙手里的玻璃碎片拿起来扔出去,嘴里念念有词道:“你这是被欺负了对吧?你刚刚帮我挡了一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可以让我还一下吧?” 渡边纯一年轻时候专跑华夏和霓虹国的走私线路,中文水平算不上一流,但基本的听和说还是相当够用,听到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孩这么说,渡边纯一没有像森本一龙以为小孩疯了吓得不知所措脸色大变,而是留了一个心眼,向后摆摆手,招呼几个人来到自己的身前。 “袁安……你你你……我……他妈的,你不要在这里给我开玩笑了,老实跟你说吧,我们是黑道,是没有人性的坏蛋王八蛋,不是你们学校里闹着玩过家家,让你他妈的躲起来你现在出来干什么你疯了是吗?你对面是整个霓虹国最心狠手辣的怪物你不要命了是吗?” 森本一龙站起身,焦急的一边叫骂一边想要挣脱袁安的手随后将他推走。 他现在的心思很简单,是他想着跟袁安多“交流”几句才导致袁安一直留在这里,没有第一时间出去。 这场无妄之灾,哪怕自己多贡献几根手指头,也绝不能降临到来参加留学考试的,如此年轻,前途一片光明的袁安头上。 如此想着,森本一龙用尽全力一抽。 一抽? 抽? 抽不动? 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钢筋混泥土禁锢住。 森本一龙看着袁安,瞳孔放大。 “啧,我不是跟你讲了,三五米之内干掉十七八个不在话下吗,咋了,我长得不像武林高手吗?”袁安看着森本一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松开了手。 “你……”森本一龙捂着自己发烫发热的手腕,缓缓后退了两步,脑子里忽然想起袁安刚刚说的“玩笑”话。 气功。 以气化力,天下无敌。 不是吧? 自己不过二十年没有回过华夏,那边的年轻人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愧是举办奥运会的,我的老家啊! “那,我是不提倡犯杀戒的,但你既然说了你们是黑道,那这些害虫无论死多少都不足为惜,人情是我欠你的,决定权当然在你手上,断手断脚还是死尸倒地,由你来安排,不过你得答应我,等下我帮你处理掉这些事情后,我的所有问题你都得照实回答。”袁安背着手,人站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凛冽的煞气。 陈宇师父曾经跟他讲过,出来行走江湖,逮住了正在“工作”的“下三门”的人,可以留一条活路,当是给张三丰张真人一个面子,但遇到“黑道”,遇到这些以鱼肉百姓祸害百姓为生的王八蛋,能抓就抓,不能抓便杀,不能留情也不用顾及,只是事后一定要处理好尸体,不要给警察叔叔们添麻烦。 所以,在确认眼前十几人的身份,又看了一场“黑道霸凌”的大戏后,眼前黑龙会的十几个混混在袁安看来,已经是死尸一样。 袁安可不会什么表情管理,他也向来用不着,因此这个态度直接反应到了他的脸上。 所以,没等此时正茫茫然的森本一龙做出决定,渡边纯一便帮他拿了主意。 虽然生性多疑的他还是对这个程咬金一般杀出,还大放厥词的年轻人有所顾忌,但他终究无法忍受年轻人脸上那将自己当成尸体一样的冷漠眼神。 因为这样的眼神,向来是他的专利。 而且,一打十五个手持凶器的日本黑道精英,这世界上绝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 “杀了他们。”渡边纯一轻声开口,拍拍面前的藤原良马的肩膀。 “可是渡边大哥……”藤原良马非常诧异,回过头脸色大变。 别说现在是黑道警方合作的关键时期,就算放在平时,杀一个来霓虹留学的留学生已经是超出“黑道矛盾”范围外的“外交事件”了,纵使霓虹国对于死刑的条件要求很严苛,但如此程度的犯罪如果被发现,别说霓虹国警方不会放过他们放过黑龙会,法庭上大法官同时处死他们这帮下手的人对其他黑帮以儆效尤也不是不可能。 知道渡边纯一心狠手辣,万没想到他疯狂到这个地步。 “拆了录像,尸体扔进东京湾,你们全都闭嘴,是不是怕我去检举?”渡边纯一对藤原良马的“反驳”有些生气,抓着他的肩膀,渐渐用力。 肩膀一吃痛,藤原良马清醒过来。 他很清楚,如果今天不听渡边纯一的话,那回了黑龙会自己也不可能混得下去,差不多也是沉尸东京湾的下场。 一咬牙,藤原良马将右手的毛巾扯下来。 现在已经管不得刚刚的雪茄烫伤了,他正好是个左撇子,左手顺势抽出腰间的钢管,用那沾着脓血的毛巾将钢管缠在手上。 “小子,怪就怪你命不好,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在东京湾给你多烧点纸,”藤原良马举起钢管猛然一挥,“上!” 黑龙会的二把手渡边纯一就在现场,此时此刻正是挣表现加入黑龙会最风光最挣钱“渡边派”的最好时刻,在场的黑龙会白西装光头小弟们收到藤原良马的指示,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拥而上,举起手里的家伙就往早已站在森本两兄弟面前袁安身上招呼。 接下来发生的事。 就跟拍武侠电影差不多了。 便利店的走廊过道并不算大,同时只能容纳六个人并排走。 黑龙会的小弟一共有十五个人,前前后后冲上去,刚好分成了三波。 他们想得很简单,第一波上去放倒袁安,第二波上去解决森本两兄弟,以藤原良马为首的善后的第三波负责补刀,配合前面两波的十二个兄弟,将面前三人乱棍打死。 想象总是很丰满有序且符合逻辑的。 但现实总是骨感无序又毫无道理的。 那原本应该扑倒袁安的第一波人,不知为何,在靠近袁安后发生了“异变”。 他们在即将用手里的家伙砸向袁安之前,突然一齐向后以匪夷所思的力量猛然栽倒,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到第二波人的脸上,十二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这还没完。 当然没完。 只见那白衣小伙向前轻轻一跳,用地上十二个人的身体作为借力物,脚尖在他们身上一阵乱踩,一下蹦到第三波的藤原良马面前。 藤原良马气血上头此时已经顾不得搞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看到袁安那张脸到了切近,举起手里的钢管便要劈下去。 “喂。”袁安看着藤原良马满头大汗的脸,挑挑眉毛。 “干……干嘛?”藤原良马被这一声叫喊惊住,钢管停在半空中。 “瞧仔细咯,你再想想要不要劈下来。”袁安噗呲一乐,双手化掌,朝着左前方和右前方一推。 这一推看起来力道很轻很轻,就像老头老太们在广场上打的太极拳一样,但接触到藤原良马身旁两个小混混的胸口后,那两个小混混就感觉自己被大卡车迎面撞上,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便向后方飞去,砸碎了店门和橱窗,在外面的步行街道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翻着白眼口吐鲜血的停了下来。 藤原良马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只听后面诸多东西破碎的巨大动静和刚刚两个小弟飞出去时发出的劲风声,他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藤原良马的孩子已经十一岁了,身处霓虹国,当然最喜欢的就是看漫画。 而这些年最火的三大民工漫画分别是《海贼王》、《死神》和《火影忍者》。 藤原良马很喜欢买成套的漫画作为孩子认真读书的礼物,为此还专门为孩子在家建了一个漫画屋,堆满了各种漫画书。 在黑道混饭吃相当于在刀口上舔血,压力当然很大,因此闲暇之余,藤原良马也会进漫画屋给自己“减减压”,各种各样的作品,当然也看了不少。 因此。 “你就是……李洛克,对吧……” 藤原良马哭丧着脸,手里的钢管已经掉到地上。 而肚子,也中了他活到现在以来,最重的一拳。 第两百零六章 大闹东京(四) 袁安作为后天被绝强真气打通任督二脉的练武奇才,学什么武艺都是事半功倍。 时天一直认为袁安就这么靠着真气作为“主要攻击手段”有点杀鸡焉用牛刀,平衡局这群怪物之间的战斗还好,而在现实中,袁安那陈宇的暴戾与柳伯牙的浑厚相结合的真气对普通人出手,哪怕是留有天大的余地,也是非死即伤。 纵使袁安天资过人能够举一反三,但不管是陈宇还是柳伯牙教他的时间都很短,如此短的时间,他们当然只来得及教袁安如何“进攻”,而这些进攻的招式也足够袁安纵横江湖鲜有敌手。 不过,正如时天所说,江湖更多的是人情世故而非打架斗殴,一味的进攻面对同等级的对手还好,但面对稍弱一点的,很容易就下手不知轻重造成严重的伤亡事故,而平白滋生仇恨。 在江湖这些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不知让时天感慨感叹了多少次。 纵使他是不入流的下三门,但毕竟也有一颗向往“侠客”的心。 因此面对如此年轻还未正式踏入江湖未来可期的袁安,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一路来东京的飞机上,作为自由搏击高手的时天闲暇之余教了袁安“防守”的办法。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时天虽然自身不会气功,但这些年行走江湖结交过无数高手又偷过不少武功秘籍,理论上的知识还是一套一套的。 而时天教袁安的办法,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固。 以往的袁安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是率先气沉丹田,真气迅速聚集,随时准备由身上的“攻击”部位发出去,这种办法的好处是能让袁安在短时间能拥有巨大的攻击力和爆发力,对方除非是绝绝世的顶级高手,不然很难有效抵挡住袁安的进攻。 而这种办法的坏处就是,它对真气的消耗也非常巨大,简单来说——十五分钟。 体内真气充沛休息得当身体状态良好的袁安,在十五分钟内可以说是百战百胜罕见敌手,但过了十五分钟,袁安便会出现一段“真空期”,这段时期虽谈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只比普通人强点有限。 而现在,用了时天所教的“固”之术,就好比《七龙珠》孙悟空打沙鲁前带着孙悟饭进去精神时光屋出来之后,很自然的维持着超级赛亚人状态一样。 现在的袁安无时无刻都保持着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运转真气的状态,虽然辛苦了一点,会导致全身持续性发热,双手滚烫如高烧,但却可以使得体内的真气得到有效的平衡和控制,随取随用促进真气增长不说,还不用担心自己下手过重动不动就取人性命。 而这时天传授的“固”之术,搭配的当然还有一些基本的自由搏击技巧以及人体要害部位的解读。 总而言之,时天并没有教袁安“如何杀人”,他也教不了,所以他只能教袁安如何“尽量别杀人”。 因此。 藤原良马这条命,可以说是时天救的。 但藤原良马还活着,也可以说是时天害的。 “……呕,呜呜呜呜……”被袁安一记时天传授的带着稳健真气的爆肝拳轰中肝脏部位,藤原良马痛到瞳孔放大下意识猛然抓住袁安的衣服,弓成了一个虾米。 一时间身体里立刻出现了猛虎下山一般的胃痉挛、膈肌痉挛和肋骨断裂。 他这辈子没有这么痛过。 痛到甚至抓抱着面前恐怖的对手哭得死去活来小便失禁。 “哇塞,你有这么夸张吗?真的很痛?啧啧啧,这不能怪我,以后要报仇去找一个叫‘时天’的人……”袁安也是心血来潮第一次用这招,没想到能给人揍成这个样子,一愣之下被藤原良马抓住了衣服。 而被这一抓耽误。 再一抬头时。 对面那白头发最狠的小老头,已经消失不见。 “逃得还挺快。”凑凑外面已经渐渐围上来的人群,不清楚渡边纯一和森本一龙之间恩怨情仇,原本就是仗义出手的袁安也没有追下去的欲望。 伸出手轻轻一抓,抓住了藤原良马的头皮,回过头将已经痛得翻着白眼晕死过去的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到身后的森本一龙面前,将他整个人扔到森本一龙脚边。 “嗨……醒醒?”袁安伸出右手在发呆的森本一龙面前摇晃。 “嗯……” 森本一龙如梦初醒,茫然的点点头,呆呆的看看地上虾米一样蜷缩一团的藤原良马。 黑龙会对正式成员的“录用条件”很严格,其中第一项就是身体素质。 简单来说,100米没有12秒水平,跳远没有2.7米,10x4往返跑没有13秒,1000米大于4分钟的人连进入黑龙会的资格都没有,基本跟考警察的体能测试差不多。 如此严苛的入会条件是渡边纯一掌权后提出的,一时令黑龙会短短五六年不到便拥有了一帮战斗力极强的打手,“新会员”们或多或少都有点自己的“本事”,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黑龙会总是压着山口组一头的重要原因之一。 就拿现在脚底下的藤原良马来说,森本一龙常去的健身房旁边就有个拳击馆,拳击馆每个月都会举办馆内的小型友谊赛,虽说是友谊赛,但东京新宿这地方卧虎藏龙,厉害角色很多。 而藤原良马,一直都是拳击馆友谊赛中,他那个级别的冠军,保持了整整两年之久,直到他当上堂主之后主动放弃守擂。 而现在,这个抗击打能力还不错的业余拳击冠军,就这样被面前的“小孩”一拳给打成了白痴? 不仅如此。 森本一龙的目光又瞥到了地上那十二个昏迷不醒的以及如今倒在街上被众人围观的那两个,加起来共十四个黑龙会成员。 乖乖。 森本一龙捏了捏自己的脸,有些发痛。 不是做梦。 也不理袁安,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森本一龙走到酒水货架旁边,取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接着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点上。 “喂,龙哥……”森本二义已经为自己耳朵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此时眉头紧皱,不知何时躲到森本一龙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 “嗯?什么?”烟酒下肚,森本一龙恢复清醒,凑过头问。 “你看……他的脖子上……”森本二义声音有些发颤,提醒道。 “……脖子上?”森本一龙皱眉,转头看向袁安。 刚刚被藤原良马发狂之下胡乱扯了几下衣服导致袁安白色卫衣夹克里面穿着的圆领t恤上半身被竖着撕开了一道口子。 此时此刻,那道口子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个被一条黑色的尼龙绳绑着,正挂在袁安脖子上的,金光闪闪的东西。 扁平状的平面,诡异且没有规律,就仿佛是拼图上的某一块。 在711的强光下细看,就仿佛是。 一把金色“钥匙”被拆分成很多块之后的。 其中一块。 森本一龙倒吸一口冷气。 “喂喂喂,我可不是闲的,还有朋友等着我回去呢,你快点冷静下来,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好好回答我问题。”袁安有些不耐烦的从服务台上拿起一包口香糖,扔到森本一龙额头上。 “森本大哥!” 袁安这一扔刚好被外面姗姗来迟的十来个山口组成员看到,虽然现场的情况诡异至极,但他们无暇多想,看到森本一龙被一个年轻人如此冒犯,想也不想就从店门口和打碎的橱窗口中一拥而上,哇哇叫着想要扑倒袁安。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被手下们这么一闹,看到了众手下肩膀上闪闪发光的山口组徽章后,森本一龙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恢复清醒,从一旁货架上拿起一瓶啤酒,狠狠向前砸去,砸到了冲在第一个,眼看就要碰到袁安的手下的脚边,砸得那手下往后一退,顺势张开手拦住后面的人。 “哟,是你的人吗?幸好你阻止得及时。”袁安嘿然笑着,将双手握着的拳头放在面前,缓缓松开。 “实在对不起,他们也是护主心切,请您……”森本一龙双手夹在腿边,对着袁安九十度行礼。 “嘿,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老实说我在霓虹国并没有想着‘行侠仗义’这种事,我会出手是因为当你是华夏的朋友,你就这么对待朋友的吗?”袁安走到森本一龙面前,轻轻一拍他的额头,将他整个人拍得直挺起来。 “……袁老弟?麻烦你啦?”森本一龙左手捂着额头,反应极快,伸出右手。 “那,这就对啦,朋友之间就是互相麻烦嘛。”袁安也笑着伸出手,和森本一龙相握。 那股熟悉的热度又传到森本一龙手心。 而这次却令他心头一暖。 小时候孤儿院中没有别的娱乐活动,最让森本一龙沉迷的,就是每一个季度孤儿院图书馆中采购回来的那些破旧的武侠小说和武侠小人书。 所以。 看来今天,是真遇到了一个“大侠”。 虽然对袁安的身份有着千万般的好奇,但森本一龙知道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这里的动静闹得这么大,不多时警察和别的帮派都会赶过来。 那心机最重的渡边纯一已经逃跑,连一向神经最大条做事最马虎的森本二义都能看到袁安脖子上挂着的“钥匙碎片”,渡边纯一没有理由看不到,或许现在就已经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黑龙会内部可是有不少拥有合法持枪证的杀手,眼前这神奇小子袁安再厉害也是人类层面上的,总不能干得过天生用于灭杀生物的枪械吧? 因此,无论如何都得赶紧清理现场,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袁老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有没有时间,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森本一龙松开袁安的手,看向便利店外。 “也行,你不是代理店长吗?那你帮我算一下那些东西多少钱……”袁安指指森本一龙的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森本一龙没有回头就知道袁安指的是什么,不停地拍着袁安的肩膀,被他那莫名其妙的幽默感逗得哈哈大笑, ———————————————————————————————————————— 霓虹国的黑道某种意义上就是黑暗世界的警察,和现实世界的霓虹国警察一样,他们的职能都是维护某一个“世界”的安稳运行。 在森本一龙的安排下,十几个山口组成员有条不紊的清理着现场垃圾打扫着地面,疏散平民并阻止平民拍照录像,运送黑龙会的伤员进医院,招呼旁边吓到关门的商户重新开门营业并赔偿“精神损失费”…… 不多时,除了711便利店少了一扇店门和一块橱窗外,现场一切恢复如初,地上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警察们接警后赶到,问了几个山口组成员伪装的路人,又问了问山口组成员伪装的711店员,确认是“假警”,提醒711便利店注意安保及时装上店门和橱窗后,便慢慢悠悠离开。 “啧,我就奇怪了,‘公司’拥有这样的凝聚力,下属拥有这样的执行力,每个人都还人模人样的,干点啥不好?为啥要当黑道?”袁安透过落地窗看见两个霓虹国警察吃着711便利店的招牌烤肠转过街角,不由得感叹道。 “你能找出任何正规公司干的项目,比色情、赌博和药物违禁品更挣钱吗?”森本一龙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为袁安倒上霓虹国清酒。 “事先说明,我的饭量很大,你真的要请我吃这个?和牛?”袁安拿起桌上的菜单,指着上面自己恰好认识的中文字。 “作为山口组的一个小组长,如果连请贵客吃一顿和牛都办不到,那混黑道才是真的没有意思。”森本一龙从上衣口袋掏出钱包扔到桌上,那鼓鼓涨涨的模样显示钱包里至少装了好几十万日元。 “听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啦,菜单上的先一样来一份吧,我看什么好吃再接着加。”袁安放下菜单,躺在柔软舒适的靠椅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啊这,英雄,这菜单上一共一百多道菜……” 森本二义翻看着自己手里的菜单,吓了一大跳。 第两百零七章 大闹东京(五) “你只要请得起,我就吃得下。”袁安拍拍胸脯,脱下卫衣,展示自己并不算强壮的肱二头肌。 “行,我也算念过几年学,知道什么叫能量守恒定律,袁老弟你神功盖世,一顿要吃这么多东西简直理所当然……”森本一龙说着话,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旁边的森本二义,“这家店只收现金,要点‘全餐’我这点钱肯定不够,你帮我再取两百万日元过来,顺便跟前台说一声。” “……是。”森本二义双手接过银行卡,打开木制拉门,走了出去。 “哦对了,我叫两个朋友过来一起吃,不介意吧?”袁安看到一旁塑料袋里的饮料零食和时天拜托他买的眼药水,突然想起了自己出来的目的,一拍双手,恍然大悟道。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然不介意。”森本一龙笑着摆摆手,从上衣口袋掏出香烟。 “得嘞。” 一边说着袁安一边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这是诺基亚最经典的砖头手机,原本是加利福利亚鬣狗暴走帮在霓虹国用于毒品网络互相联系的主要通讯工具,经过他们的改造后不仅可以躲避霓虹国警方的通讯监控,信号也更加稳定。 但现在,则是鬣狗帮们主动上交想要送走这帮瘟神的“贡品”。 通讯录里只有两个联系人,一个s,一个l。 一边夹着桌上的海带小菜垫垫胃口,一边拨通s的电话。 良久,无人接听。 袁安放下筷子,眉头微微一皱,又拨通l的电话。 七八声嘟响后,电话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将手机放到桌子上,袁安脸色铁青,看向森本一龙,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妙的煞气。 有旁人在还好,如今在包间独自面对眼前这个举手投足就干趴下十五个黑龙会持械精英,如今又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凶恶的人形怪物,纵使森本一龙吃过见过,也不免有些瘆的慌。 “袁……袁老弟,你这是?”森本一龙拿着酒瓶准备倒酒的手悬浮在空中,一时愣住。 “我问,你答。”袁安开口。 “你问,我答。”森本一龙点头。 “监视户山体育馆的黑道组织,不仅你们这两波吧?一共有多少?”袁安将右手放在面前的餐桌上弹着虚拟钢琴。 “是的,一个有六个帮派,整整三百人,全是各帮派从东京23区紧急抽调过来的,不管是身手还是狠毒程度都是精英级别。”森本一龙将酒瓶放下,看着袁安,如实作答。 “为什么?” “因为你脖子上的东西。”森本一龙指指袁安脖子上带着的碎片。 “这个?” 袁安捧着脖子上挂着的东西,眉毛渐渐舒展。 看来这个考官给他们留下的意义不明的玩意,总算是有了一个解释。 看着袁安那副疑惑的表情,森本一龙仿佛确认什么事情一样松了一口气,接着抽一口烟,喝一口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所以说,户山体育馆里的十九个人,就被你们当成了‘大伴鹿丸’的十九个高层干部,你们需要夺取我们身上的钥匙碎片,拼凑成一把能够打开瑞士银行金库保险箱的钥匙,而那个保险箱里,装着上千亿的黑道资金……噗,”袁安说着说着,噗呲一乐,笑得直抖腿,接着说道,“然后你们这群黑道,还真的相信有这种神奇的,跟漫画一样的故事设定,派了三百个人来盯住我们,抢夺我们身上的这个破烂玩意?” “袁老弟你可能不知道上千亿被洗白的黑道资金是什么概念……新宿的六大黑道向来不和,而这次之所以选择联手甚至和警方合作,完全是无奈之举,因为如果这个时候不联合起来团结起来向警方施压,威胁要鱼死网破扰乱整个社会,那霓虹国警方背后的米国的cai势力一定会早我们一步动手,趁乱抢夺这笔‘黑金’……一千亿日元,一千亿完全不会引起通货膨胀,经过几十年时间洗白得干干净净的日元,是足以引起小国战争的存在,霓虹国黑道们上万成员已经在东京不眠不休的找了三天三夜,找到现在,不管线索和情报多么诡异多么匪夷所思,哪怕说这笔钱藏在‘天空之城’上,或许老大们都会建议建造一个天梯上去看看。” “……你说的,很有道理,”袁安双手叉在胸前,点点头,接着摸摸下巴,上下打量森本一龙,摇晃着脖子上的碎片,“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帮我,这块‘钥匙碎片’值十个亿,怎么不尝试抢一下?” “袁老弟你可别说笑了,别说我们山口组这群臭鱼烂虾加起来能不能打得过你,就说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我也不认为你是什么‘大伴鹿丸’的高层干部……从刚刚我提到你脖子上饰品时你脸上的表情来看,你明显对这些事毫不知情,大概率是被大伴鹿丸当成‘替罪羊’或是卷入了一场什么奇奇怪怪的阴谋,而这个‘十九把钥匙碎片’也肯定是一个鬼扯的玩笑,咱们同为华夏人,你又救过我,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吗不是?”森本一龙笑着饮下手里小酒杯的霓虹国清酒,接着说道,“因为情报说是今天之内十九个‘干部’会陆续到齐,在到齐确认干部们所有身份之前六大帮派都不会轻举妄动,你今天去过户山体育馆,山口组这边虽然没有收到关于你的目击情报,但其他帮派肯定已经有探子盯上你了,而且黑龙会的那个王八蛋渡边纯一回去之后一定也会派人四处找你,我等一下会给你安排安全屋,你联系到朋友后,这段时间你们就先住那里,避避风头……” “诶,那个。”袁安举起手,打断森本一龙的话。 “什么?”森本一龙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问道。 “你擅自做这些打算之前,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袁安挑挑眉毛,将桌上的毛豆放到自己面前,接着说道,“但你得想清楚,因为我说的这些事儿你一句也不能往外传,传出去,我可能会死,但你绝对活不了……你选择不听,我会立马走人,这都是属于我的‘考验’,属于我‘那个世界’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接受普通人的帮助,但如果你选择要听,那你就得帮忙帮到底,成为我们的‘后盾’和‘支援’,中途不能退出,当然,相应的,我也会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听到袁安的话,森本一龙倒酒的手不由得一抖,洒得桌上到处都是。 呼…… 想也知道,能拥有如此“超现实”的身手,又成为了那个“大伴鹿丸”的“陷害目标”,关于面前这个年轻人背后的事,只会趋近于无限大,根本就不可能“小”。 但问题是,自己真的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些事情了吗? 自己真的准备好,加入袁安的“那个世界”了吗?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袁安,袁安也没有催促,只是兴致勃勃的磕着毛豆。 森本一龙用纸巾擦拭完桌子后,又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森本一龙的人生目标从十四岁起就一直相当明确,无论用何种办法,他都要让渡边纯一以最痛苦的方法死去。 而现在,这个目标随着他在黑道中的如鱼得水,已经越来越接近。 原本今天按照心目中正常流程进行的话,他逮住一个钥匙碎片持有者,将价值10亿的碎片交给山口组的二把手,自己的直属“上司”堂本老大之后,他就可以正式成为青木堂的堂主,拥有更多的人手和地盘,壮大势力,不出意外,在四十岁之前,在堂本大哥成为下一任山口组老大之后,自己就能成为山口组的二把手,拥有和渡边纯一扳手腕的资格。 但现在,这个神奇小子袁安的出现,不仅打破了他的一切计划,还摧毁了他的三观,将他带到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前。 是心无旁骛,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跟袁安好聚好散,自己抽身事外,重新部署接下来的“升迁计划”。 还是选择接受真相,卷入袁安这场注定掀起巨浪不知未来如何的“漩涡”? 森本一龙看着缓缓上升的烟圈,拿不定主意。 “既然下定决心这么难,要不先说说你和刚刚那个白发老头的故事,我瞧你看他那个眼神,至少得有十年以上的血海深仇吧?”袁安拍拍手,将毛豆垃圾推到一边。 “……哎,说来话长。” 森本一龙深吸一口烟,或是想要铭记仇恨,或许是转移话题,总而言之竟对着袁安缓缓讲述起那个他从未分享过任何人的故事。 双江孤儿院,走私集团,被拐卖,遭遇海上军事演练,在集装箱里的地狱七天以及恶魔转世的渡边纯一…… “……二义总是叫我放下这段仇恨专心生活,但二义他不知道,他因为身体羸弱在集装箱里昏迷的那段时间,我是如何作为一个‘好大哥’,亲自‘送’走一个又一个孩子的……他们饿到蜷缩成一团像煮熟的虾,他们抱着我哭喊着不想死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梦想,他们咬碎牙齿让我帮他们报仇……” “操!” 袁安听得火大,咬牙切齿猛一拍桌子,竟在桌子上印出一个手掌印来。 “我就说那个王八蛋老头身上有股不祥的阴气,原来真他妈是个畜生道转世,你当时为什么不叫我杀了他?对了,他现在在哪,老子马上过去宰了他。”袁安握紧拳头,满脸认真的看向森本一龙。 “……” 森本一龙看见袁安这副表情,良久,竟哈哈大笑着,给了自己一耳光。 “诶,你这是?”袁安满脸不解。 “我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交了这么好一个朋友,还在这里扭扭捏捏,叽叽歪歪,给华夏男儿的脸都给丢尽了。”森本一龙说着话,又给了自己一耳光。 “……江湖嘛,本来就是个快意恩仇的地方,前怕狼后怕虎的,不如回家绣花。”袁安瞬间明白森本一龙的意思,幽幽的冒出一句加柴加火的话。 “对,就是他妈的快意恩仇,辈分辈分,辈你妈个头,我被这小小的霓虹黑道的观念束缚了太久……”森本一龙骂骂咧咧,忽然下定决心,呼吸急促,满眼通红的抬头看向袁安,“袁老弟,你说只要我选择参合进来,你就会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对吧?” “没错,只要你能提供‘后援’,事情结束后,我能办到的,我都会帮你去办。” “不用事情结束了,就在这黑道大乱的时期最好,我只想要做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帮我杀掉渡边纯一,如果可以的话,将他带到我面前……” “啧啧啧……你的格局还是小了。”袁安咂着嘴,伸出手指摇了摇。 “格局……小了?”森本一龙不解。 “你原本的复仇计划是什么?” “爬到山口组二把手的位置,拥有足以绑架渡边纯一的资格和权利……” “说白了,就是‘地位’和‘权利’对吧?那么我问你,目前的霓虹国黑道,有没有可能出现像咱们华夏秦朝一统天下的局面?”袁安的声音渐渐兴奋起来。 “……不可能,但是……”森本一龙瞳孔渐渐放大,他感觉到袁安可能会说一些非常不得了的话,顺势说出了一个他也曾经设想过的事,“但是如果只是在新宿歌舞伎町这个特殊地方的话,只要出现那么一种‘武力’能瞬间将歌舞伎町的70几个黑道堂口全都歼灭,再出现一个‘救世主’接管并维持秩序……” “那那个‘救世主’,就能成为歌舞伎町新一代的‘不夜帝王’,到那时候,区区的渡边纯一,让他跪下给你舔鞋或学狗叫都没有问题。”袁安满脸微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森本一龙。 “……谢谢你,让我做了这么大一个美梦。”森本一龙看着袁安那有些戏谑的笑容,知道袁安这番话玩笑成分居多,但还是听得他热血沸腾,大汗淋漓的倒在椅子靠背上,拿起整瓶的清酒,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其实也不算是开玩笑啦,帮你杀渡边纯一当然一点问题没有,但不夜帝王这件事……毕竟我还有一大堆问题要处理,没有足够‘动机’和‘理由’的话,一时半会也帮不上这个忙。”袁安耸耸肩,脸上也带着点遗憾之色。 “无论如何,已经很感谢你了……所以,我决定听你的故事,一定非常精彩。”森本一龙摊开手,伸向袁安。 “精彩谈不上,但对于你们这些现实世界的人来说绝对足够猎奇,首先,你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叫做平衡……” 叮咚。 叮咚。 叮咚。 三条手机短信声打断了袁安的话。 森本一龙下意识拿起桌上的手机,准备关掉声音。 但刚一瞥到短信内容,森本一龙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结合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森本一龙瞳孔渐渐放大,瞬间感觉头皮发麻,身上起了好几片鸡皮疙瘩,嘴唇也开始微微发颤。 “发生什么事了吗?”袁安看着这副模样的森本一龙,不禁好奇道。 “袁老弟,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们户山体育馆的其他十八个人,每一个都跟你一样厉害吗?”森本一龙深吸一口气,开口。 “各有各的厉害之处吧……但如果说是面对普通人的‘战斗能力’的话,应该都比我只强不弱……” “是吗……袁老弟,或许我真的要当‘不夜帝王’了……” 森本一龙将手机扔给袁安的同时,哭笑不得的说道。 第两百零八章 大闹东京(六) 霓虹国东京都新宿区,购物的天堂,娱乐的圣地,声色犬马的烟花之所。 这里大型平民娱乐街区歌舞伎町拥有无数的高端购物商场,也拥有着桐生一马、八神隆之等著名硬汉战斗过的酒吧,宽阔的广场和永不熄灯的夜店和风俗店。 是的,提到新宿,提到歌舞伎町,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现代,是购物,是时尚,是名车,是女人,是色情,是年轻。 因此谁也不会想到,这里会有一家全霓虹国最不起眼也最不得了的古物博物馆。 “……左边是三家情侣酒店,右边是两家风俗店,对面是酒吧夜总会和ktv,这里也算是歌舞伎町一番街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你不提醒我,我路过可能都会对这家店多看两眼的,”时天穿着一身休闲打扮的潮服,扶了扶头上的鸭舌帽,看着面前简陋招牌上的内容,一字一句的念道,“‘新宿武士博物馆’,成人价格24000日元,12岁以下儿童15000日元,3岁以下免费……简直搞笑,这门票钱足够在这条街好好潇洒一个晚上,摆明了就是不想做生意嘛。” “嘿,我觉得不是他们不想做生意,而是他们在这里等着‘有缘人’,用据说是能量最强的‘缘之气’喂食他们的宝贝‘妖刀’。”劳拉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说话间走到那个二人来宽,紧闭的铁制大门前,从腰包里掏出五万日元,丢进了大门缺口处伸出来的“钱兜”里面,然后拉了拉一旁的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风铃声响起,钱兜缓缓缩回了大门里。 “等下袁安回来之后肯定会打电话过来,要告诉他我们准备干什么吗?而且……”时天从衣领处掏出那个跟袁安一样的“钥匙碎片”,摇晃着说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我们完全不知道,说不定户山体育馆里面就有答案,这家店又不会跑,考试结束后再来不行吗?” “不用告诉他,自从他在神庙晕倒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做事和说话都冲动得很,不适合这种‘精细’的工作……也不能在考试结束后再来,因为考试的变数太多,万一你在考试中受伤了怎么办?万一这场考试结束立马就要去下一个地方怎么办?你看看时间,距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呢,你可别告诉我堂堂盗圣,一个小时连这家小店都搞不定……”劳拉耸耸肩。 “呸呸呸,你可别乌鸦嘴,也别用这些无聊的激将法,总归到底我只是拿钱办事,要不是你财大气粗给得实在有点多过头,我可不会答应浪费这些无谓的体力来帮你偷东西,”时天撇撇嘴,抬头看看上方店门的招牌,看着招牌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像是刀一样的图案,挑挑眉毛问道,“所以,霓虹国著名的‘天下五剑’之一,那把‘童子切安纲’的真货就在这里?消息可靠吗?” 在来东京的飞机上,也不知是劳拉刻意为之,还是事有凑巧,在劳拉让克林顿提前准备用于解闷的杂志中,刚好就有关于霓虹国天下五剑的介绍。 这五剑分别为名物三日月宗近、数珠丸恒次、童子切安纲、大典太光世和鬼丸国纲。 五把剑都有深厚的历史典故与传说故事,而唯独童子切安纲比较特别,因为它是一把货真价实的“斩魔刀”。 传说在霓虹国平安时代中期,有个叫做“酒吞童子”的恶鬼居住在大江山中,传闻它身高6米,鬼面獠牙,虎背熊腰,头发火红得像冥界的火焰,头上还生有两支长长的巨角,平时吃人肉,饮人血,无恶不作。 如此魔物当然令平民百姓恐慌,事情也传到了都城中。 这时,城中有权有势的大臣池田中纳言的女儿失踪了,请大阴阳师占卜的结果是被大江山的鬼捉去了。 而众所周知,大江山只有那么一只恶鬼。 池田中纳言与当时执政的一条天皇是最好的朋友,面对友人女儿的失踪,一条天皇果断下令,让当时十分有名的大豪杰源赖光去征讨酒吞童子。 源赖光找上自己的四个好朋友,也是平安时代的“四大天王”渡边纲、坂田金时、卜部季武和锥井贞光一同出发征讨恶鬼,临行前,他们去了清水八幡、住吉和熊野三处神社请求神的保护。 大豪杰源赖光和四大天王的集体行动引来上千名的不惧死亡的武者前来相助,但源赖光却说:“对手是魔物。如果去这么多人的话只会把它吓跑去别的国家,还是用计策取胜比较好。” 送别一众武士,五人继续前进,一直来到一个开满了樱花的山脚处。 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三个白发老人,见到他们便异口同声的说道:“你们是去征讨酒吞童子的人,请带上这个神便鬼毒酒和星兜,但凡是鬼,都喜欢酒,它对人来说是妙药,而对鬼来说就是猛毒了,祝你们好运。” 三个老人指点他们去鬼所在的石屋后就消失了,原来他们就是清水八幡、住吉和熊野三处神社的神。 这件事使众人十分振奋,于是继续进发,终于到达了酒吞童子所在的石屋。 五人虽然早已伪装成“妖魔”,但酒吞童子对他们的到来还是十分猜疑。 但好在源赖光拥有不同于人类的天生神力以及极强的智慧、领导力和口才,在他的巧舌如簧和神便鬼美酒的浓郁香味下,在五人一起吃下一块作为祭品的姑娘的人肉之后,酒吞童子渐渐解除了戒备。 源赖光一行人受到了盛大酒宴的招待,鬼们也在酒力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到时机已到,源赖光五天王潜入酒吞童子的房间,在酒宴上化身做小童子的酒吞童子此时现了凶恶的原形,沉沉的睡着。 不过它确实是鬼中的大能,在源赖光拔刀的瞬间,它突然醒来,无奈在神酒的药力下无法动弹。 “我乃源赖光是也,你纳命来。” 随着叫喊刀光一闪,酒吞童子的头颅被太刀斩断,但是鬼的头颅依然不死,飞舞在空中向源赖光袭来,源赖光用三个老神仙给的星兜才逃脱大难。 头领被杀的众鬼们想要攻击源赖光一行人,但是身体被神酒约束无法行动,最后也被一一解决。 漂亮地杀死了众鬼后,赖光他们将被掠夺来的姑娘救了出来,受到了天皇的丰厚奖赏。 而源赖光那把用来斩杀魔物的刀也被称做“童子切”,加以制作者“安钢”之名,被当作重宝收藏。 后来这个太刀几经周转落到了丰臣秀吉的手里,后传与德川家康,是颇有派头的霓虹国镇国密宝,但很可惜在战乱中失踪。 “绝对可靠,劳拉家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在霓虹国是没有‘盗墓’这个说法的,他们的‘盗墓’更倾向于‘诈骗’,而这家店的第一代主人,就是90年代霓虹国乃至世界最著名的‘盗墓贼’和诈骗犯——鸟居龙藏。”劳拉说着话,从上衣口袋掏出和时天同款的鸭舌帽,伸手挽住时天的手臂,跟他伪装成情侣。 “鸟居龙藏……等等,莫不是辽陵那个?”时天脸色一变,横眉立目,转头看向劳拉。 在华夏下三门里,盗墓这个行当跟采花属于一个水平,向来是最不入流的那一个。 但纵使是最低级下流没有底限的盗墓贼,他们也有看不起的人——霓虹国的挖坟小鬼子。 清朝末年,华夏国力衰减,霓虹国的小鬼子们趁虚而入,想尽各种方法在华夏境内敛财,而其中一项最卑劣的手段就是“盗墓”。 霓虹国国内法律严格禁止盗墓,对所有霓虹国本土的皇家陵墓都有着安全级别最高的保护,因此本就没有相关“经验”和“技术”的他们来到华夏,面对复杂多变诡异万千的华夏古墓几乎没有任何办法,不仅人员死伤惨重,还破坏了不少珍贵的陵墓。 秉持着“专业人做专业事”的所谓“匠人态度”,在清政府越来越溃烂已经完全抵挡不住外族入侵的时期,这群霓虹鬼子撕开了虚伪的面纱,放弃了小打小闹小偷小摸,光明正大的将自己国内的没有道德底线的考古专家们征集起来,组成了一个“考古调查团”,接着考古的名义把关东的古墓挖了个底朝天。 随着关东地区的沦陷,他们索性直接将“考古调查团”改名为“文物搜集队”,对当地文物进行搜刮抢掠。 抗战期间,霓虹国这群名义上的“考古专家”掠夺走的地下文物数不胜数,很多都是珍贵的文物,价值连城,给整个华夏带来了极其严重的损失。 而鸟居龙藏,就是这群“考古专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从他以“考古教授”“人类学家”“民族学家”的身份在90年代踏上华夏关东地区的土地开始,之后的二十年时间里,他在内蒙古的辽代皇帝陵至少盗走了五千件文物。 其中不仅有大量的金银、瓷器、陶器,还有石器、木器,还有珍贵的化石,甚至还有价值连城的壁画,而这些目前都在霓虹国博物馆、美术馆,堂而皇之的展出着。 鸟居龙藏作为一名本就资深的学者,其盗墓的花样也非常的多。 他冒充教授,以“研究人类体质”和“研究民族文化”的借口,先是对蒙古人的人种进行体质“考察”,然后以对比化石为“诱饵”开始对辽陵进行“保护性挖掘”。 本就心地善良的当地人对这样一位“亲民友好”又谈吐得体学识丰富的霓虹人相当尊敬,不仅好吃好喝的款待,还主动提供各种各样人力物力上的“帮助”。 就这样,鸟居龙藏一边安枕无忧的调查,一边盗掘比较容易的墓地,然后将文物偷运回霓虹国。 整个辽陵,他足足“调查”了两年,以“教授”的身份在当地吃香的喝辣的,十分狡猾卑鄙,在回国前,甚至还胖了十来斤。 而这次辽陵被盗最大的损失除了大量的陪葬品,金印、玉器、化石,还有最珍贵的地宫的壁画。 王八蛋鸟居龙藏不仅偷走了壁画,还写成了书,将独家地宫壁画照片放在里面,在霓虹国甚至成为了经典畅销书,到现在鸟居龙藏的后人还享受着版权收益。 “没错,想来你们华夏人跟他还有着挺大的世仇吧?鸟居龙藏早就死了,现在经营这家店铺的是第四代传人鸟居半藏,劳拉家族和他们鸟居家族偶会进行一些‘资源情报互换’,所以我才知道这个地方,也知道前段时间重现人间的霓虹国天下五剑之一妖刀‘童子切安纲’的真货正在鸟居一家的手上,因为‘上头’需要它们来鉴定真假……其实真要说起来,我这也算是给了你一个报仇的……”劳拉轻轻拍了拍时天的肩,满脸微笑道。 “你是不是只要‘童子切安纲’,别的东西收吗?”时天再怎么说也是下三门的门主,撑得起“侠盗”之名,面对眼前这样民族血仇,那自然是热血上涌,没等劳拉说完便打断道。 “嘿,瞧瞧盗圣爷您说得,咱们劳拉家最缺的就是‘宝物’,最不缺的就是‘钱’,你只要能够‘拿’出来的,哪怕是传国玉玺,我们都收得起。”劳拉揶揄着拍拍胸脯,拍得一颤一颤。 “行,那我的佣金减半,你辛苦辛苦帮我一个忙……多余‘顺’出来的东西,我也不找你另外收费,你要么换成等额的钱捐给华夏慈善基金会,要么置换成华夏的文物返还给华夏的博物馆,总而言之我相信劳拉家族的信誉,做完这些事后不需要给我说。”时天扭动脖子,活动手腕,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佣金当然不会少你的,咱们是盟友也是朋友,这种小忙举手之劳而已……鸟居家族收藏的宝物每一件都是地下的稀世珍品,你不管顺出多少,我都会按照最合适的价格回收,帮你捐出去。” 劳拉说着话,挑挑眉毛,扯了时天一下。 时天立马会意,转过头看向铁门。 吱丫。 铁门缓缓向里面打开,露出一个明显是电梯的无人方形空间。 “女士优先。”时天很有绅士风度的摊开手。 “靠边靠边。”劳拉笑骂道,扶着时天伸过来的手,一脚,踩了进去。 第两百零九章 大闹东京(七) 这间不起眼“新宿武士博物馆”所在的永和大楼一共有六层,算是歌舞伎町比较高的建筑。 鸟居一家早年靠盗取华夏的宝物发了大财,因此买下歌舞伎町最黄金地段的一整层楼不算难事。 电梯晃晃悠悠,来到了三楼。 一开门,一股浓烈的茶香便扑面而来。 时天算不上品茶高手,但他的父亲和爷爷都爱好喝茶,因此从小耳濡目,加上天生的五感灵敏,对茶的种类和气味相当熟悉。 只抬鼻一闻,他便闻出这股熟悉的味道来自什么茶叶,随后双手不自主握紧,恨得牙齿痒痒,太阳穴青筋暴起。 “怎么了?”劳拉不知所以,挽住时天的同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顶级‘大红袍’的味道,是福建武夷山的‘皇家贡茶’,以前只有满清贵族才有资格享用,看来这老王八光偷华夏的宝物还不算数,连华夏的文化也要偷回来,老子今天就要以暴制暴……” 时天说着话,踏出电梯,贼眼一转,开始仔细观察起周围的景色。 相比那闻起来就很昂贵的大红袍,这新宿武士博物馆的大门只能用简陋来形容。 明明挺长的走廊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地板甚至连瓷砖都没有铺,只是灰色的水泥地,整个地方唯一能称得上“豪华”的,就是那面前那两扇可以向两边推开的略微泛黄的木门。 看到那两扇木门,时天眉头一皱,上前用鼻子闻了闻,接着回过头看看劳拉,表情诧异。 “看来我就算不用跟你说明,你只要来到这个地方,自然知道它有多不得了……事先跟你兜个底吧,等下里面的东西不管有多么夸张,相信我,通通都是真品。”劳拉耸耸肩,凑上前小声说道。 “这海南黄花梨木我家里就有一块,拇指那么大小,是个扳指,据说还是当时清朝的****赏下来的,昂贵至极,向来是皇家御用珍品……用这海南黄花梨木做这么大两扇门?不用说,一定是偷来的!”时天咬牙切齿,上下打量那两扇门,仿佛在找拆卸的办法。 “嘘,小声点……对了,你等下需不需要我帮忙,比如找监控摄像头或是帮你吸引注意力什么的?”劳拉扶了扶鸭舌帽,挽起时天去到那两扇门前。 “不用,接下来假装情侣正常参观就行了,我有自己的‘踩点’方法,参观完后你找个隐秘一点的地方等我,我给你一趟一趟的搬出来。”时天挑挑眉毛,语气虽轻描淡写,但透露出十足的自信。 “那就拜托你啦盗圣爷。”劳拉学着袁安猛拍时天的马屁,然后伸出手拉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小房间,玄幻旁边有紫檀木做的鞋柜,柜上贴着“进入请换鞋”的标语,整个房间都是用红木地板铺成的,房间的一角堆放着几件东倒西歪的好似杂物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唐三彩、汉白玉和宋瓷,如果时天不是干这一行的,如果不是时天闻出一千克上百万的顶级大红袍和匪夷所思的海南黄花梨门,一定会认为这些被随意堆放的价值连城的古物都是赝品。 如今正处于“工作”状态下的时天当然不会被这种事情震撼到,只是挑挑眉毛,接着看向房间的其他地方。 房间尽头有左右两扇门,一扇上面写着入口,一扇上面写着出口,而房间的正中间有一个紫檀木搭建的茶台,一个双鬓斑白穿着唐装的中年人正坐在茶台上,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完全不理忽然出现的时天和劳拉,只是仔细的用丝巾擦拭着一把正冒着寒光的长刀。 “喂喂,我说臭老头,这里是不是什么武士博物馆啊,我们交了这么贵的门票钱,怎么都没有服务员招待一下?”劳拉的语言天赋和演技十分卓越,换上一口标准的霓虹国太妹式口音,吊儿郎当的站在玄关处,拍拍一旁的红木鞋柜。 劳拉的力气本来就大,这两下拍得红木鞋柜震天作响,果不其然引得房屋中间的小老头眉毛一皱,扶了扶老花镜,将手里的长刀放到茶台上面的刀架上,抬起头,仔细打量面前的时天和劳拉。 鸟居一家和劳拉一家虽然有过不少的交易,但一向都是通过“中间人”进行接触的,因此这第四代的鸟居半藏并不认识面前第四代的劳拉·克劳馥。 时天面相老成穿着一身潮服嘻哈帽,劳拉一身素白运动衣下是掩盖不住的性感火辣和风华正茂。 一看,就是半路发迹的土豪带着不知道从哪家跨国夜总会勾搭到的头牌劝酒女过来参观的同时,想要显摆显摆自己的文化水平和内涵。 如此低级的二人组,当然是没有资格参观鸟居家的“藏宝屋”,换在平时,鸟居半藏早就退还门票钱,拎刀将他们赶走。 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也无所谓了。 既然是“童子切安纲”挑选的“缘之人”,不管品相如何,都得放进去让它吸收并补充埋在土里被消耗的能量。 霓虹国本就是一个迷信鬼神邪说的国度,哪怕鸟居家代代都是学者也无法避免这种思维模式,何况这次“童子切安纲”的鉴别和安置工作是鸟居半藏的父亲,第三代鸟居家族的家主如今赫赫有名鸟居神社的大主持鸟居钱藏接下来的“活儿”,更是得遵循各种各样玄乎的“规矩”。 想到这儿,鸟居半藏脸上挂起微笑,下了茶台,光着脚,轻盈得好似脚不沾地般几步来到二人面前,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两双精致的绣花拖鞋,又拿出一个小桶。 将拖鞋毕恭毕敬放到二人面前,鸟居半藏伸出桶对他们说道:“里面不允许拍照也不允许有过于刺激的铃声扰乱那些拥有灵魂的宝物,如果两位要参观的话,请将手里放进这个消音桶里面,出来后再取。” 时天和劳拉没有多说什么,掏出手机丢了进去,又换上鸟居半藏准备的鞋。 “请跟我来。”鸟居半藏转过身,头前带路。 行至房间中央,路过茶台时,时天轻轻捏了捏劳拉的手,对着茶台上那把精致的长刀使了个眼色。 劳拉会意,停了下来,走向茶台的同时又是一副太妹口吻的说道:“喂喂喂,老头,这把刀亮晶晶的还不错嘛,是什么来头啊?” 鸟居半藏回过头看到劳拉想去拿刀的动作,瞬间大惊失色,赶紧上前一把抓住劳拉的手,用肩膀轻轻一顶劳拉的胸口。 这一顶可把劳拉吓了一跳,她虽然刻意收了力气,但身体好歹有三百来斤重,竟然被这个不足百斤的小老头顶得往后打了好几个踉跄,要看就要摔倒在地。 时天见状,本就精力集中的他眼疾手快,赶紧哎哟哎哟的叫着,几步上前扶住劳拉,避免她真的摔到地上,制造出巨大的动静引起老头的怀疑。 “是‘合气道’,”时天环抱住劳拉,佯装关心的拍着她的背,实则轻声在她耳边说道,“老头是个高手,不要轻举妄动……” “……哎哟喂哎哟喂,妈的不让看就不让看,有必要用这么大力气推我吗,老娘受了伤你可要陪汤药费的老王八蛋。”劳拉闻言,提高音量,大声的骂街道。 “对不起这位小姐,老夫我一时着急,下手不知轻重,希望您能原谅……不过你要知道,这刀乃是织田信长的爱刀,名曰‘长船’,一向是本店的镇店之宝,如果沾了生人的浊气,一定会有损刀质,希望小姐您能理解。”鸟居半藏站在二人面前背着手,挡住茶台,虽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但此时却显得阴毒无比,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行了吧,别欺负老娘我没读过书,大名鼎鼎的织田信长我还是认识的,他遗留下来的东西哪一件不是国立博物馆的藏品?最重要的宝刀怎么可能在你这个开在歌舞伎町的烂地方,要编借口编好一点嘛……得了得了,知道你们这样的老头一堆奇怪的嗜好,你不让老娘碰,老娘还不稀罕碰呢,赶紧的,我们要参观里面,看看你这破地方都有啥。”劳拉摆摆手,气冲冲的挽着时天向入口走去,不时还跟时天耳语几句,明显是骂人的话。 鸟居半藏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不紧不慢的跟上二人,站到入口大门前,握紧门把手,接着说道:“本店采取的是‘自助式参观’,全部浏览下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郑重提醒两位,参观区里有监控摄像头,每一个藏品都用高压装置包裹住,千万不要像刚刚那样用手去摸,设置的高压电虽然不至于将人电焦,但碰到就死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每个藏品旁边都有详细的文物介绍,帮助你们了解关于‘武士’的知识,进去前,还有一点我需要向二位确认一下,如果答应,我立马开门,如果不答应,希望你们立刻离开……” “罗里吧嗦,快说吧。”劳拉不耐烦的挥挥手。 “本店的最后一个藏品,也就是放在出口处的这一个,是一把神秘的宝刀,它需要吸足四十九个‘缘之人’的血液才能重焕新生,入鞘静养,二位既然来到这里,便是被这宝刀选中的‘缘之人’,参观结束后,宝刀需要‘饮用’二位各自的‘一滴血’,不知能否接受?” “那是当然,能有这种妙缘,正是我跟小爱的福分,或许这把刀还会成为我们两人的丘比特,祝福我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时天抢先开口,微笑道,说着一些看似充满内涵却老色批十足的话,拍拍又摸摸劳拉的手,答应下来。 鸟居半藏看到面前这个举手投足令他毫不意外的男人,不经意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一把拉开入口的大门:“那就祝你们能够享受到一场愉快的武士文化之旅。” “借你吉言。” 时天掐着劳拉的腰,二人亲昵的笑闹着,一起踏了进去。 ———————————————————————————————————— 永和大楼的旁边有一栋永乐大厦。 寸土寸金的歌舞伎町,除了鸟居家神经病一样的开博物馆之外,在这一番街开的最多的当然是最赚钱的情色相关店铺。 而永乐大厦三楼恰好就有一家歌舞伎町一番街最出名的情侣酒店,里面不管是太空房,西部世界房,未来世界房,穿越古装房,豪门恩怨房都是精心还原,房间的装饰和细节以及服饰都请专业人士设计,极其考究。 劳拉花了三倍的价格,租下了这里原本被预订的,最受欢迎的医院护士房。 不是因为她喜欢这个风格,而是因为这里的窗户,刚好对着隔壁的新宿武士博物馆。 “嘿咻……”时天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袱,从窗户外一跃而入,稳稳蹲到地上,解开包袱,一一取出里面的东西,咂着嘴说道,“这玩意就是坂本龙马穿过的木屐,而这两把刀可就厉害了,介绍上说它们一把叫伯耆国安纲,一把叫泉守藤原兼定,是那个大名鼎鼎宫本武藏的佩刀,我的天这个王八蛋鸟居老头可真有本事……好了,我感觉里面值钱的东西又有价值的东西我都拿得差不多了,啧,要不然,我回去把那两扇门拆下来?” “够了够了,打住,我就买了四个行李箱而已,现在全都塞满了……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他都不知道的吗?”劳拉擦擦额头上的汗,接过时天手里的东西,将它们以合适的角度塞进行李箱,费力八劲的盖上。 “从某种角度来看,他的确是不知道,至于什么办法嘛,商业机密。”时天嘿嘿一笑,回过头关上窗户。 “行了,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啧,说起来,你真的要把这些钱捐出去吗,这里随便算算也有上亿人民币的价值,捐出去不心痛啊?”劳拉将四个行李箱立起来,推给时天两个。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什么就是什么。”时天扶住行李箱,拍拍胸口,侠盗本色尽显的同时,内心正在滴血。 谁他妈知道这里面的东西能这么值钱啊。 “好,我已经给克林顿打了电话,他应该马上到……” “嘘……” 时天忽然皱眉,伸出手阻止劳拉说话,耳朵微微一动。 不对劲。 门外有许多。 许许多多的脚步声。 全都是奔着这间房子来的。 劳拉当然也听到了这场毫不掩饰的动静,小声的调侃道:“啧,失手了吧,还没逃走就被失主找上门来,一点都不专业嘛。” “时家特制的迷魂烟至少能让这老头昏迷三个小时,纵使他是超人也不可能这么快醒,如果是他,我把头扭下来给你当球踢。”时天皱紧眉头,看着房间大门。 “那会是……” 砰。 劳拉还未说完,只见大门被防暴用的铁锤砸开。 十几个头戴面罩手持砍刀的暴徒鱼贯而入,看到劳拉和时天二人,提刀就砍。 第两百一十章 大闹东京(八) 五分钟。 不对。 可能更短。 时天还好,作为极讲江湖规矩的大盗,常年高来高往,飞天遁地,藏于无形之中,能不动手尽量不会动手。 毕竟出来混,都是求财,很少会到真要互相害命的时候,因此时天下手向来懂得轻重,掌握了一大堆制服别人和躲闪的方法。 有幸攻击他的黑道分子,要么被击中后勃颈晕死过去,要么要害受伤失去抵抗能力,有幸都留了一条命。 没看黄历倒霉催的去砍劳拉的黑道分子,可就惨大发了。 世界各地那些神秘的,没有被官方发现的古墓,几乎都处在秘境无人区当中。 而会经常出现在这些没有法律约束,没有道德观念无人区中的人要么是劳拉这样的“盗墓贼”“黑暗考古学家”,要么是盗猎者,要么是毒枭,要么是国际大盗,要么是身负命案的逃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刀口上舔血,杀人不眨眼的狂徒。 跟这些人“相处”久了,养成的最大的“坏习惯”就是,不管在任何情况下,如果劳拉感觉对方有杀意,下死手,那她反击的时候,也会毫不留情的使出全力。 面对一众突然出现的杀气腾腾的持刀暴徒,劳拉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时间,肌肉纤维是普通人类65倍的身体下意识启动杀戮模式,火力全开。 全力之下连钢筋混凝土都能打穿一个洞撵成碎渣的拳头和力量,打在人类身上,当然是开肠破肚,宛若绞肉杀猪。 因此。 等后面涌入的暴徒们发现不对劲时,整个主题医院护士房,已经变得“名副其实”,成为一个好似高速路上大卡车和大客车相撞后才能制造出来的紧急医务室。 地上躺满了四肢不全,奄奄一息的“伤者”。 “……诶劳拉,还剩两个,留个活的……”时天将四个行李箱都归置到墙角,整个人半蹲在行李箱上,看着面前的地狱现场,直嘬牙花子。 乖乖,这女人。 黑白无常嘛属实是…… “哦,对……”劳拉被时天这一提醒后恍然大悟,一把抹干脸上的血水,伸手抓住面前那个正拎刀砍下来的黑道分子的手腕,对着他的肾脏位置,挥出一记石破天惊的爆肝拳。 不同于袁安在711便利店用的那小打小闹的半吊子爆肝拳。 劳拉这一下,是真正的,“物理”层面上的爆肝。 那个面具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最重要的肝脏在强健的骨头和肌肉组织的保护下,是如何凭空消失的,变成碎肉的。 “哐当……”最后一个冲进房间的黑西装面具男看见房间里的现状,又看见自己的“前辈”被真真正正的爆肝,直接吓得刀都扔到了地下,小便瞬间打湿整条西裤,浑身猛烈发抖,以为自己闯入了修罗地狱,背地里信神的他嘴里开始喃喃的念叨着佛经。 “喂,你,”劳拉将手上的肠肠肚肚和血腥碎肉抹到地上,因为新换的衣服被弄脏整个人心情很不爽,杏眼圆瞪的走到那面具男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拎到空中,“说,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看着面前浑身是血仿佛般若妖女的劳拉,面具男牙关打颤,不停的口讼佛号。 “胆子这么小还要学人搞偷袭,真不是个男人,我感觉你这个东西留着也没用了吧。”劳拉平时遇到的都是一些悍不畏死的狂徒,见到这样的怂包,还被他们搞得浑身脏兮兮,不开心到了极点,说着话就将手伸到那面具男宝贵的金蛋下面,手掌就像是铁钳一样,轻轻的箍住它们。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说我说……”要害受到重创的面具男瞬间恢复清醒,赶紧扯下面具,满脸泪水双手合十的求饶道。 “说仔细一点,不要有任何……” 劳拉早已进入战斗状态,整个人就仿佛置身危机四伏的古墓中一样,身体感官极其敏锐,正说话间,她忽然瞅见自己左边的墙壁上,多了一小块“阳光”。 枪械精通的她,瞬间看出那是狙击枪瞄准镜的反光。 一秒,或者更短。 她将手里的面具男猛然一甩,对准自己身后的窗户。 砰。 砰砰砰砰砰。 果不其然,从窗户外射进来一连串7.92mm狙击枪子弹。 威力巨大,前前后后共六发,不仅将那面具男打成了筛子,还贯穿过去,擦伤了劳拉的手臂和大腿。 “操!” 蹲在窗边墙角的时天看到劳拉受伤倒地,大惊失色,骂出声来。 转头一看,恰好看到了窗外伸出来的枪管,没有丝毫犹豫,时天赶紧从怀里掏出宝贵的“掌心火焰”,轻轻一蹬身后的墙壁,飞向窗户的同时,将看似只有大拇指大小,实则打到物体身上后会产生剧烈的油性火焰的独门暗器打了出去。 那掌心火焰接触到通过绳索从顶楼迫降吊在外面的狙击手身上,瞬间冒出浓烈的火光,不仅烧断了绳索,还将外面那全副武装的狙击手烧成了一个火人,只听见他哇哇哇痛苦的尖叫着,从三楼直挺挺掉了下去,砸到两栋楼之间的堆放垃圾的巷道中,将那些生活垃圾全部引燃。 不管楼下的平民百姓们传来的一片喧哗,时天赶紧窜到劳拉面前。 “没事吧?”时天说话间,蹲在地上,看到劳拉的装填,松了一口气。 “擦伤而已,”劳拉摆摆手,半坐起来,从腰包中掏出止血喷雾,往手臂和大腿上的伤口喷洒,笑着看向时天,“还有你哪来的这种秘密武器,怎么在神庙中不拿出来用?” “临走前我爹就留了一个给我防身用,神庙那会放在‘寝室’里,没舍得拿出来……别说这个,袭击我们的人太专业了,霓虹国枪械管制这么严重,一定是职业级别的杀手,是不是你得罪的仇人?”时天将周围面具男们的面具都扯下,发现他们全都是亚洲人长相。 “不清楚,但仇人基本都被我杀干净了,大概率不是,而且看这样子,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袭击,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眼看伤口的血液渐渐止住,劳拉站起身,将马尾辫甩到身后,看向墙角的四个行李箱。 “诶,这群人脖子上都有相同的纹身……这个纹身,是黑龙会?霓虹国黑道?”时天掀开就近两个面具男的衣领,看到那个标志性的黑龙纹身,皱起眉头,接着说道,“一直听说霓虹国的黑道非常讲规矩也会主动维护社会治安,为什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袭击外国人?” “我又去问谁呢?”劳拉一脸苦笑,走到行李箱前,“这四箱东西怎么办?我舍不得。” “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现在半点情报没有,阵仗这么大,说不定外面还有包围圈等着我们,带着它们只是个累赘……等等,你听。”时天说着说着停了下来,耳朵高高竖起,指着门口。 “什么?”劳拉的听觉不如时天,只是好奇。 “嘘……”时天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劳拉屏息凝神。 “……”劳拉也学着时天,闭上眼,将耳朵凑到门口。 的确是有声音。 是从消防楼梯的隔音防火门外传来的,传到这里已经有些细微,但仔细听还是能够听见。 乒乒乓乓,咚咚锵锵,有武器击打栏杆的声音,有人从楼梯滚下的声音,有尖叫和嘶吼的声音。 声音由大到小,又从远到近,直到最终消失。 吱呀。 防火门被人猛的推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 直奔劳拉和时天所在的走廊尽头的医生护士主题房。 只有一个人。 劳拉摆出了格斗姿势,时天半蹲在地,做好了抢先手的准备。 “劳……” 那人刚从走廊窜到门口,只来得及蹦出一个字,便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力,迫使他赶紧摆出太极之势,双手擒抱住劳拉全力挥过来的一拳。 “袁安!”劳拉也从余光中看清门口那人的长相,但已经来不及收力,着急得大喊道,“你快点想办法给我躲过去!” “我他妈这是在接炮弹吗!”袁安被劳拉这一重炮拳吓住,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刚开始在飞机上碰到劳拉时,她竟还是收着力在打。 幸得时天教了袁安“固”的方法,体内的真气调用极快,双手擒抱住劳拉重炮拳的同时,袁安的双腿往后一撤,将劳拉拉了一个踉跄,卸到大部分的力气。 二人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直到劳拉倒在袁安怀里后才停了下来。 “……啊。”袁安看着怀里那满脸鲜血的正因极速转圈而娇喘的劳拉,潜意识“远离劳拉”的思想开始作祟,尖叫一声,赶紧松开手,将劳拉摔到地上。 “你干嘛!”劳拉晃晃悠悠从地上撑起来,揉揉太阳穴,满脸不悦的看着袁安。 “没有没有……噗!”袁安自知失态,刚想着上前搀扶劳拉,却无意间瞥到了房间内的场景,被吓得喷出一点零星的唾液,后退到墙上,随后深吸几口气,开口说道,“看来根本不需要我赶过来嘛……” “什么赶过来?你知道什么?”时天闻言,赶紧从房间溜出来,跑到袁安面前,上下打量他。 “……嗯,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考试的一部分,总而言之现在全城的黑道都在追杀我们……我已经准备好了安全屋,也有一整套反击计划,现在没时间跟你们细说,你们得赶紧跟我一起,去多找几个帮手,”袁安掏出手机,看着里面森本一龙给他发来的位置信息,挠挠脸,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双手,“对了你们两个,我电话都快给你们打烂了,为什么不接?” “……” “……” 劳拉和时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换间,想起了那通讯电话还在新宿武士博物馆的消音桶里。 “哑巴了?等等,你们为什么会来这情侣酒店开房的?等等等等等,你们!”袁安看清劳拉和时天一身的情侣装,瞳孔放大,头皮发麻,哆哆嗦嗦指着他们。 “想什么呢小色情狂,”劳拉站起身拍拍屁股,伸出手给了袁安一个轻轻的耳刮子,随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是我请时天来帮我偷隔壁一家博物馆的宝物,然后做了一点伪装,你这么紧张干嘛?” “没有啊,哪有紧张?你们干什么关我屁事。”袁安轻轻松了一口气,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还说没有紧张,说,你最近非常不对劲,怎么啦?是不是突然不喜欢姐姐啦?”劳拉对刚刚袁安忽然放开她非常介意,结合这段时间袁安诡异的表现,忽然来了兴趣,把脸凑到袁安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神经病嘛。”袁安下意识避开劳拉的眼神,想要躲开,才发现自己背已经贴着墙壁,避无可避。 “那你现在亲我一下。”劳拉伸出双手壁咚袁安,防止他逃跑。 “哈?”袁安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一脸的无法置信。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时天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有节奏的鼓掌助威。 “是不是不会亲,你头低下来,姐姐教你。”劳拉伸出手,抓住袁安的后脑勺,那柔软的嘴唇在血色的渲染下显得红润且诱人。 “……”袁安内心极其抗拒,但身体却老老实实变得酥软。 眼看着,二人就要在这诡异的场景下接吻。 叮。 叮。 电梯到站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这愉悦的气氛。 三人同时回过头,看向电梯门。 不出所料,两架电梯里,同时钻出接近二十个面具暴徒,看到三人后一点废话没有,哇哇叫着拎起凶器就冲上前去。 “干正事!”袁安如临大赦,推开劳拉,双手化掌冲向人群。 “打扰老娘的好事!”劳拉气得咬牙,举起拳头也跟着冲了上去。 “加油加油,你们都是最棒的!”时天站在身后,瞅瞅走廊尽头的窗户,一边给二人加油鼓劲,一边跑过去拉上纱窗,将窗户狠狠关上。 第两百一十二章 大闹东京(九) 霓虹国的人大多都有非常严重的不给他人添麻烦的心理,这种心理反映到社会上,便产生了一种极大的“包容性”。 在公司和集体中,只要你还是正常的跟他们穿一样的衣服,做同样的事情,不表现得过于出格,那么下班后无论你穿着打扮有多么奇装异服举止行为有多么不可思议,只要你不跟别人搭话,不打扰到别人的生活,那么其他人都可以选择性的无视你,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你评头论足。 而作为合法的世界不夜之城,新宿的“包容性”则更加巨大。 随便在歌舞伎町一番街待上一个晚上,就能看到各种各样装扮奇怪的人。 有身体左半边化妆又半边没有化妆的人妖,有只穿着一条内裤头戴面具的“变态假面”,有一边倒立行走一边吹着口琴的恶臭大叔,有cos七龙珠海贼王死神火影的动漫爱好者,还有抱着印着二次元图像枕头陪自己“虚拟老婆”逛街的眼镜肥宅…… 向来没有最奇怪,只有更奇怪。 因此,当赵安生背着那杆冒着寒光的红缨枪走进“大玩家”电玩城里时,除了巡场的服务生兼职小哥木村帅注意到他之外,其他的顾客和秃头店长连头也没抬,对赵安生这副典型的动漫节cosplay打扮见怪不怪,都懒得多看一眼。 再是枪神,再是少年英才,再是华夏上三门大当家,赵安生毕竟也才十九岁而已。 此番出世,考取编号当然是重中之重,但老爹赵双燕临行前也告诉他,游历江湖从来不在结果,而在过程。 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快意恩仇固然是好事,但现在的时代已经变了,不管在哪都得首先遵守法律,遵守平衡局的约束。 所以,在规矩之下,见见世面,长长见识,想到什么就去做,怎么开心怎么玩,让外面丰富精彩的世界能够治好赵安生不肯说话的心病,才是赵双燕对这次赵安生出世最大的期盼。 赵安生十九岁。 才十九岁,自然是静不下心又贪玩的年龄。 赵安生是个天才,智商极高,从小就对各种各样的“竞技游戏”项目有着浓厚的兴趣,好胜心极强。 而自从上次在戴蒙村温泉旅馆的小游戏大赛中105比106输给袁安后,赵安生心里涌现出一股从所未有的别扭感。 实际上,他当时和袁安进行的几乎有一半都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完全不知道规则的“游戏”,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输给袁安的原因之一。 而也是在袁安的“教导”下,他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纸牌”“桌游”“益智玩具”“麻将”等各种各样好玩的东西。 他心里的这种别扭感,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输给别人,还是作为竞争对手的同龄人袁安,另一方面,则是他忽然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总是在想当时温泉旅馆,袁安喝得半醉时经常念叨的那句话“可惜这里没有游戏机,哪怕是个小霸王都行,肯定比这些游戏好玩几百倍”。 比如此好玩的扑克牌跳棋麻将,还好玩几百倍的,游戏机? 彼此的新宿歌舞伎町为接待日益增长的华夏游客,许多服务行业不仅会请许多华夏留学生做兼职,还会刻意做上一些中文的招牌和指示。 而赵安生,在看到大玩家电玩城外面挂着的“最新款游戏机驾到”的醒目标语后,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踏进了店内。 店里跳舞机、音乐节奏机、赛车摩托车机、枪战机和一般的街机一应俱全,声音嘈杂,霓虹灯闪烁,拍打按钮声震天作响,种种“乱象”,向来是以前的赵安生最不喜欢的地方。 但现在。 那些从未见过的刺激的游戏画面,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众人脸上愉悦美好的笑容,无不让赵安生肾上腺素飙升,比第一次达到人枪合一的境界还要显得兴奋。 但这些兴奋都习惯性的不会在他那张冰山脸上显现。 稍稍摸了摸起伏的胸口,赵安生从枪身挂着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布口袋,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万日元的现金。 赵家比不上柳家那么大富大贵,但代代相传下来的积蓄还是不少,赵安生从小到大算不上锦衣玉食,但经济状况一直不算问题,加上赵双燕那本就豪爽的性格,教出来的儿子出来闯荡江湖,结交朋友,不给多准备点钱怎么可能? 这次出来,赵双燕给了赵安生二十万的人民币现金和存有一百万的储蓄银行卡。 阿杜考官安排的陪同人员都是平衡局的各行业专业人士,下了飞机后还给考生们提供了兑换日元的汇算服务。 而在飞机上翻看旅游杂志时,赵安生特地留意了霓虹国的消费水平,因此只兑换了一万人民币,也就是十六万的日元,估摸着足以令他度过这趟霓虹之行。 看看手上电子表,距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与其回体育馆面对那些各有心机的考生们,还不如在这里玩一会儿,打发打发时间。 如此想着,跟着那些同样刚刚进来的顾客,赵安生走到了自助兑币机前。 看着前面顾客将钞票塞进蓝色的发光口,瞬间装满了一桶游戏币,待他们走后,赵安生也有样学样,拎着手里的一万日元,作势就要往里塞。 “诶诶诶,停停停,兑币机最大只收1000日元,整钱需要去柜台兑换,没看到标语吗?”偶像是木村拓哉因此留着木村拓哉同款长发,还给自己取了个日文名叫“木村帅”的华夏留学生兼兼职服务员老早就注意到赵安生这个举手投足间像极他第一次来霓虹国时的打扮举止奇怪的“土包子”,赶紧上前几步,用手挡住了钞票入口。 “?”赵安生听不懂日语,只是皱眉,看着这个乱入的程咬金。 “……果然是听不懂日语?你是华夏人对吧!”木村帅挑挑眉毛,扶着兑币机,兴奋的上下打量着赵安生,接着说道,“我听说昨天黑龙会有家主题风俗店开业,请了一些华夏的武师过来表演,你就是表演团的人吧?真是太酷了,这身材,这打扮,这枪,像那个什么,常山赵子龙对不对!” “……”对方既然已经帮自己处理了身份问题,赵安生也没有理由不接受,面对眼前这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自来熟平民,他也没必要再用“冷酷”伪装自己,因此只是看着木村帅,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点了点头。 “不爱说话?嘛,也很正常,那些武侠电影小说里的高手都是这样不爱说话,怎么,高手也会喜欢玩游戏的吗?嘛,其实这也很正常,又有谁规定高手不能玩游戏机的呢?何况这里是新宿最好的电玩城,不仅游戏种类多,还经常搞各种各样的比赛,可热闹了,来霓虹国,来新宿,不逛逛大玩家,就算白活……你等等哈,我去帮你兑换零钱,这里一千日元可以兑换50个游戏币,如果你从来没玩过,我推荐你从赛车机开始玩,当然最新引进的生化危机枪战游戏也很不错就是啦……”对赵安生的沉默完完全全不在意还会主动解释的话痨自来熟怪物木村帅将赵安生手里的一万日元抽到自己手里,摇晃着,征求赵安生的同意。 “……”不喜说话的赵安生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能够明白自己心思的,不用自己开口也能自说自话的人,因此对木村帅涌起一股天然的好感,点头的同时,笑容也更加灿烂。 “得嘞,要兑换多少?我认为两千日元一百个币就够了,足够你体验大玩家的所有项目……现在顾客有点多,可能要排会队儿,要不然你就先在里面转转,我等会兑换好之后给你送过来,你吧也不用担心我卷款逃跑,看到这身制服没有?能穿上这身制服,证明我的个人信息数据已经被记录在案,偷了你的钱跑掉,我不仅会被负责这里的黑道追究责任,还会被学校开除,我怎么可能做这么傻的事嘛?你也别多想,我之所以会帮你嘛,就是因为那句老乡见老乡,满眼泪汪汪懂不懂?我在这儿读了快三年的书了,霓虹国的人就喜欢自己搞小圈子,一点也不好玩,什么朋友都没交上,所以看到长得又这么标致帅气英俊的,年纪还差不多的小老乡,我肯定要主动帮忙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朋友呢你说对不对,毕竟华夏人炎黄子孙一家亲嘛!” 木村帅叨逼叨说了一大堆,完事还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赵安生的肩膀。 换在平时,要有人敢这么侵犯赵安生的“安全范围”,不被长枪捅破喉咙,也至少得断掉一只手。 但现在,赵安生不仅在笑,还向着木村帅竖起大拇指。 “逛逛,你啊就到处逛逛,有时候看别人玩也很有意思的!”木村帅的笑容灿烂到足以融化冰雪,转头便向柜台走去。 社会,倒是挺有意思。 赵安生看着木村帅离去的背影,内心忽的一暖,接着紧了紧怀里的长枪,按照木村帅说的,开始悠哉悠哉的逛起整个电玩城来。 电玩城还算很大,整整有600平,从前往后依次分为大型游戏区、娱乐体育游戏区、音乐游戏区以及最后的街机区。 前面的三个游戏区仔细逛下来,赵安生显得意兴阑珊,因为不管是那些刺激的赛车摩托还是枪战打僵尸,赵安生现实只会遇到比它们更刺激的事,根本没必要在虚拟里在玩一遍。 但逛到街机游戏区时,赵安生停下了脚步,双眼放光。 彼时的霓虹国,格斗游戏十分盛行,而作为新宿招牌之一的大玩家电玩城,为了保持玩家们的活跃度和粘度,每个月都会举办一场规模和奖金都不算小的97格斗大赛。 再过几天就是这个月的大赛,为了熟悉机子的情况,也为了训练,新宿周边的97格斗游戏高手们如今都聚集在此,正进行着火热的对练。 不同于华夏几乎都是盗版的街机,霓虹国的97格斗正规街机都是分成背靠背的两台,1p在左边,2p在右边,一是避免选手之间耍一些肉体摩擦的小动作,二则是因为会来电玩城玩街机的大多都是宅男,让他们人挨人亲密接触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所以设置成“隔海相望”的两台街机,更能让他们心无旁骛的花钱玩游戏,没有心理压力的pk。 大玩家一共有三十台97格斗街机,放在整个新宿区都是排名靠前的存在,而现在,三十台街机几乎座无虚席,还有不少围观群众正满脸兴奋的望着一旁的投影大屏幕。 巡场服务员小哥对经常出入大玩家的97格斗高手都是心里有数的,因此大屏幕上也会播放小哥认为的,在场最精彩的对局。 而此时大屏幕上播放的对局,坐在1p的,是素有“升龙一郎”之称,三冠选手,一手“八神庵”出神入化的长得像安西教练一样的白领中年人。 坐在2p的,是以“蔡宝健”豪取五个月冠军,外号“神猴岛田”的黑框眼镜瘦弱大学生。 此时二人的对练已经来到了第三局。 升龙一郎用的是八神庵,神猴岛田用的是蔡宝健,堪称是火星撞地球。 而比赛的结果也不负观众所料,被升龙一郎前面两个角色耗到只剩四分之一血的神猴岛田操作着游戏中的蔡宝健飞天遁地,零失误的躲避了八神庵所有的招式,最终破防接大招以丝血反杀,引得在场观众一阵阵的惊呼。 升龙一郎虽然懊恼,但也只是轻拍两声街机,表示对对方的赞赏,而神猴岛田也是站起身对着对面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极限的战斗,这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看得赵安生是激动不已,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一台空余的97格斗游戏机前,手不自觉的握住了摇杆。 “怎么啦?你可别告诉我,你以前没有玩过97格斗?”木村帅适时的出现在赵安生旁边,将币篓和剩下的零钱递给他,又将他摁在椅子上。 “……”赵安生接过币篓,摇摇头,用手拍打着台面上的按钮,看着屏幕上的过场动画,非常兴奋。 “得,反正帮助顾客熟悉游戏也是咱的责任,我现在就教你怎么玩,等会我去对面再陪你练练怎么样?” “……” 出门在外的基本礼仪赵安生还是很懂,猛然点头间,赵安生将币篓里的八千日元卷成筒状,塞到了木村帅的口袋中。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大闹东京(十) “嗨呀,我们这么投缘,你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嘛真是的,”眼前这打扮气质都像武侠电影走出来大侠一般的英俊青年果然如木村帅想象的一样大方,得到了如此巨款的小费后木村帅热情只增不减,开始耐心的教导起赵安生如何玩97格斗,“来来来,我教你,别看这一共有六个键,但实际上玩游戏时能用到的只有四个,分别是abcd,a是轻拳,b是轻脚,c是重拳,d是重脚,而这个游戏的精髓呢,就是通过反应力、提前的预判和华丽的连招将对方打败……” “……那么这游戏有公认的最强的五个角色,其中两个刚刚你也在大屏幕上看到了,就是升龙一郎和神猴岛田使用的八神庵和蔡宝健,其余三个分别是这个穿修女衣的大美女‘神乐千鹤’,这个拿铁球的大胖子也是蔡宝健的朋友‘陈国汉’,以及这个霓虹国黑道角色‘山崎龙二’……” “每个人开场呢可以选三个角色,反正你也是新手,你就随便看看,选你喜欢的角色玩吧……这个?够识货,他叫‘大门五郎’,是主角团最稳健的柔道高手超级猛男,勉勉强强算得上‘五小强’吧……这个?拿棍子的?这个就差了点,属于‘五弱’之一,叫比利·凯恩,不过掌握好节奏和时间差的话,对付水平一般的玩家还是完全没问题的……最后一个,我倒是建议选八神庵,97格斗界有句俗语‘如果你实在找不到适合自己的角色,那只有八神庵永远不会辜负你’,选好了?拉尔夫?嘛嘛,强度不高也不低,重拳范围很长,适合打时间差,练出一手绝活的话,对付那些半吊子高手还是没问题的……” “我刚好拿了钥匙,帮你把游戏难度调整一下,你要多大难度的?一到九,挑一个,九?确定?会被‘人机’虐得很惨哦?得嘞!不愧是咱们华夏的好男儿,就得挑战最高难度!” “对,这是轻拳,嗯,没错,这是重拳,可以,还不错,哇你上手倒挺快,真的没有玩过吗……” “……” 木村帅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从巡场卖饮料酒水小妹的餐盘中取出两杯冰可乐,拿在手里,看着面前正全心投入的赵安生。 他在这家电玩城兼职了接近两年,初学者他见得多了,天赋异禀的初学者他也见过不少,但没有哪一位,能有面前这个哑巴小哥那么进步迅速。 配合一边偷看旁边人的操作和木村帅的讲解,赵安生十分钟不到竟然已经打得有模有样,甚至赢了第一队难度9的电脑选手。 要知道,就算是自认天赋和游戏水平还不错的木村帅,第一次打赢难度9的电脑,也用了将近四天的时间,选的还是“五强”角色。 看得一时有些技痒难耐,也为了杀一杀初学者的“锐气”,帮助他进步,木村帅将冰可乐放到街机台面上内陷的饮料槽里,拍拍赵安生的肩膀说道:“为师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只有下场陪你练一练,你的天赋甚高,能学到什么,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赵安生这话听得耳熟,回过头刚想行大礼,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自家的练武场,一时觉得有些好笑,但也行了一个“抱拳礼”。 “辛苦辛苦,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咱们山水好相逢,一场缘分,这么客气干什么,”木村帅满脸微笑说着电影里看来的俏皮话,也回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抱拳礼,从赵安生的币篓里抓了几个币,接着说道,“那我现在就过去对面的2p……” 刚一开口,木村帅忽然瞥见屏幕上“heronbspes challenger”(挑战者来了)的2p加入提示,一时皱眉。 自己和赵安生所在的区域,在电玩城里被称为“雏鸟区”,一共有四台机子,默认是给新手玩家练习和菜鸟们菜鸡互啄使用的。 木村帅天生自来熟热情好客工作积极,虽算不上什么“人物字号”,但广交善缘,还算得上有那么几分薄面,现在看到他带着一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只要是这个店里的常客熟人一般都很清楚,是他正在接待客人,因此几乎没有什么“捣乱”的理由。 除非…… 除非是他…… 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木村帅抬起头,走到一边,看向对面。 啧,该死。 木村帅在心中淬了一口唾沫,但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灿烂的微笑,走到2p旁边,将自己那杯没有喝过的可乐放到饮料槽,弯腰说道:“龙三哥,您又来‘杀雏鸟’啦?” “嘿,怎么,不欢迎我吗?” 说话间将手里的烟灰抖落到木村帅可乐中的人原名叫川崎健太郎,加入黑道之后,因为太过崇拜97格斗里的“山崎龙二”,不仅给自己取名为“山崎龙三”,还将头发染成黄色的大背头,长得不怎么强壮却喜欢穿着山崎龙二同款的紧身黑西装,带着一条闪亮的皮带出没于歌舞伎町当中。 这人从小就欺软怕硬,性格暴戾,是十里八村人见人恨的“不良少年”,可就是天生运气不错,辍学后选择加入黑道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他所在的北野军团和三吉会的大型火拼,竟然被他误打误撞,无意间救下了黑风堂的堂主,带着他一起躲在垃圾箱里,躲过了三吉会的追杀。 那场火拼以北野军团的胜利而告终,虽然整体元气大伤,但几乎全面清除了霸占歌舞伎町一番街西区许久的三吉会,顺利成为了歌舞伎町的“西天王”。 黑风堂的堂主晋升为北野军团的三把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川崎健太郎也正式变成“山崎龙三”,成为了黑风堂的一个负责放高利贷收款的小头目。 在进入黑道彻底“变坏”之前,山崎龙三就是在电玩城游戏厅长大的,尤其热爱97格斗,算得上是一个实力还挺不错的高手,尤其是五强之一的“山崎龙二”,用得算是得心应手,再开发一两个角色,是很有可能凭硬实力夺得大玩家电玩城97格斗大赛月冠军的。 但自从在黑道混得如鱼得水一路顺风后,山崎龙三那“欺软怕硬”的性格也变本加厉,不仅在平常生活中欺负一些平民百姓,在电玩城里更是不好好提升自己的游戏技术,整天沉迷于“虐杀”那些新手玩家,美其名曰帮助他们“戒掉游戏瘾”,素有“新人杀手”“菜鸟噩梦”之称。 当然,如果是平常的“虐菜”或者“炸鱼”那还好,但97格斗毕竟是一款出了将近十一年的经典街机游戏,新手并没有那么多,因此山崎龙三最过分的,是遇上在好不容易撞见的“新人”后,不管对方是干什么的,只要没有自己的势力“大”,都要逼着他们打到山崎龙三自己提出“结束”为止,途中还会不停的喷垃圾话。 无限接近于变相的绑架加精神虐待。 这样的人放在任何游戏环境中都是最令人不齿的存在。 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在歌舞伎町,谁不知道北野军团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与其得罪这种人,招惹上他背后的北野军团,还不如放任他横行霸道,只要不出人命,怎么都好办。 “哪能够啊龙三哥,我们这‘大玩家’要不是有北野军团罩着哪能这么风风火火?要不是有龙三哥照顾生意哪可能日进斗金?只不过嘛,龙三哥,今天这位连雏鸟都算不上,是个连日语都不会的华夏游客,压根就没有碰过这游戏,您看……” “没碰过?哼,我看他玩得还挺不错嘛。”山崎龙三都没有正眼瞧木村帅,只是盯着自己的2p屏幕,看着对面赵安生用最基础的招式跟自己战斗,嘴角扬起一丝阴邪的笑。 “……”木村帅看着街机屏幕上的战斗画面,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哑巴小子怎么回事,也不问问自己,才刚学会一些基本招数,莫名其妙就跟陌生人打上了? 还打得…… 打得像模像样的? 木村帅一时愣在原地,被二人这莫名其妙的战斗吸引住。 赵安生是不折不扣的绝对新手,不会杀血很多的连招,也不会进阶的破空破防,只会最基础的重拳,重脚和格挡,而山崎龙三虽然这些年混黑道虐菜导致实力下降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从任何方面看,都是碾压赵安生的存在。 而事实上,二人的战斗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每次开打比赛时间都没有超过三分钟,而赵安生也一次都没有赢过。 不过,整个过程中,赵安生却让山崎龙三打得很不舒服,一肚子的火。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安生所选择的角色。 不管是大门五郎、拉尔夫还是比利,他们都有同一个特点——长。 大门五郎的脚长,拉尔夫的重拳长,比利的棍子更是游戏中最长的。 拳皇97这个游戏就算顶尖的天才也不可能在十来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就学会一连串炫酷的连招,但对于天才们来说,却有另外一个“捷径”,可以举一反三,甚至跟“高手”们都能打得有来有回。 这个“捷径”就是所谓的“时间差”。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赵安生作为新一代“枪神”,或许是世界上最能理解这个概念的人之一。 而反应到游戏上,赵安生虽不会连招,但却可以凭借天生敏锐的反应和抓“时间差”的投机能力,利用游戏里设计的“长招式”,去应付对方的进攻。 简单来说就是,赵安生只会两件事——抵挡和反击。 他从头到尾都贯彻了这个做法,每每在抵挡住山崎龙三的一连串杀招后,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就会抓住山崎龙三一个反应不及时,或是挥出那么一拳,或是踢出那么一脚,或是打出那么一棍,砸到山崎龙三的身上。 一开始还好,因为对游戏和角色的极度不熟悉,这招管用的情况有限,赵安生一个抵挡不及时,便被山崎龙三一套狂野的连招带走。 但97格斗的街机有个规则,只要赢的那一方没有被打败,那么他一开始所选择的三个角色,就会一直使用下去,中途没办法更改。 赵安生是何许人也? 枪法书上那些难懂的秘技他自己读一遍,再看父亲演示一边就能立马融会贯通,不管什么招式,都不可能在他面前“管用”第二次,何况这小小的游戏? 就这样,在越来越熟悉对方角色的连招模式、出招方法、进攻时机后,在赵安生的“防守反击”越来越奏效后。 游戏来到了第五局。 平时“虐菜”时声音叫得比谁都大的山崎龙三今天罕见的沉默,使得整个97格斗的街机区的人都不知不觉围了过来,连升龙一郎和神猴岛田也停止对练,搬着小板凳坐到了二人身后。 随着负责投屏的小哥将二人的实时对战画面切换到中央的大屏幕上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思考一个问题。 这一向狂妄至极不可一世的“新人杀手”,今天怕不是要吃大瘪了吧? 一声“fright”之后,第五场开打。 虽然用了整整五场比赛才看清楚对方所有的路数算得上的是丢脸,但此时的赵安生只为了享受“游戏”,而非“争斗”。 破绽。 破绽。 全都是破绽。 格挡,一拳,格挡,又一拳。 格挡,一脚,格挡,又是一脚。 都论不到第三个角色比利出场,就这么一拳一脚的打下来。 赵安生,竟然赢了。 “……” 轻轻握住拳头为自己这宝贵的电子游戏第一次胜利喝彩同时,赵安生忽然发现了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除了街机发出的声音,整个街机区鸦雀无声。 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难看。 怎么回事? 赵安生不解,站起身,望向已经前方已经石化呆住的木村帅。 “玩得不错嘛。” 坐在2p的山崎龙三脸上皮笑肉不笑,只是说出这句话,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就在大家以为山崎龙三转性变得大度,刚准备为这位以小博大以弱胜强的新手欢呼之时,山崎龙三拍拍屁股,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顺便。 也拎起了板凳。 第两百一十四章 大闹东京(十一) 赵安生看着山崎龙三的动作和他的表情,挑挑眉毛,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这种小角色,根本犯不上动用自己上诛神佛下灭鬼神的赵家红缨枪,所以他只是将手叉在胸前,满脸挑衅。 赵安生这番举动不仅刺激了山崎龙三,也给木村帅吓坏了。 他丝毫不相信眼前这个身材强壮浑身正义凛然的“武师”会输给大腹便便的小混混龙三。 只是,北野军团向来恶名昭著而且极其护短,山崎龙三吃瘪被反杀无所谓,整个场子的玩家都会欢呼,但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北野军团内部,只要这哑巴小哥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新宿,断手断脚都是其次,到时候只怕东京湾会再多一具沉尸。 而且,向来只有新手玩家被山崎龙三欺负,从来也没有出现,大家更没有想过,一个才玩了不足半个小时的菜鸟会用最简单也是理论上最可能取胜的方式赢过他,简直可以称得上“奇迹”。 当这种奇迹发生的时候,木村帅才第一次明白,原来自己体内还流淌着炎黄子孙的热血。 原来一向自觉道德感薄弱的自己,竟是这么正义和伟大。 “龙三哥,算了算了,你给我一个面子,给大玩家老板一个面子,他每个月都给北野军团交了这么多的保护费,肯定就是希望店内不会出现任何事情……这个新人菜鸡是华夏来的,不懂规矩,我把他哄走就行了,您没必要……”几乎是想也没想,木村帅挡在山崎龙三面前,握紧双手,不停的点头哈腰。 “……面子?”山崎龙三拎着板凳,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是一副阴沉的“黑道”脸,听到木村帅的话,他停下脚步,看向木村帅,“怎么,你这种下水道蛆虫一样的东西,还有‘面子’这种说法的吗?” 说着话,山崎龙三举起手来。 砰。 在场的。 包括近在咫尺的木村帅,都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知道,随着一声重物敲击肉体的闷声响起,再随着声音转过头时。 那181大高个,170几斤不算强壮但也算魁梧的山崎龙三,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砸进了一台街机里,浑身上下被街机的细小碎片划伤得血肉模糊,此时此刻正挣扎着从街机里爬出来,趴在地上,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木村帅嘴巴张得老大,转过头看向赵安生。 “……”赵安生当然没说话,只是举起右手,对着木村帅比了一个“yes”。 赵安生没用全力,对付这种江湖小混混,他当然不会用全力,因此只是想着小施惩戒,令他能知难而退。 山崎龙三虽然欺软怕硬,但好歹在北野军团的庇护下横行霸道了好几年,也算得上是吃过见过的主,这种程度的小伤不足为惧,他心里也清楚,面前这个人自己打不过,大概率是个练家子。 但,他对付不了,打不过的人,军团里那群疯子,总能打过。 没有什么,比一场“有由头”的群殴干架,更能激起北野军团兴趣的事情了。 何况,自己根本就没有“动手”,而是被对方先发制人。 就算“不小心”将面前这个王八蛋打死,将大玩家后半段的监控录像掐掉,伪造现场,恐吓证人,再让北野军团的大状古美门律师出马,很容易就判成正当防卫,第二天就能保释出狱。 “……很好,咳咳咳……咳咳……很好,哈哈哈哈哈,很好……”山崎龙三半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哈哈大笑,随后将额头上的玻璃碎片拔下来,放在嘴里舔舐,看向赵安生,“小朋友,你真有种,就不要跑咯。” “快走!”木村帅看着山崎龙三那副癫狂的样子,额头上滴下好几颗冷汗,回过头抓着赵安生的肩膀,表情严肃的想要拉着他离开。 但木村帅明明已经使了很大的力气,却发现赵安生纹丝不动。 没有说话,也没有搭理一旁的木村帅,赵安生就好像脚在地下生了根一样。 他收起笑容,表情冷漠,正死死盯着山崎龙三的背后。 “嘶……” 随着在场众人集体冷气声,木村帅感觉背后涌起一股惊人的寒意,不自觉回过头。 咦,我这不是,还没有打电话吗? 山崎龙三发现背后的情况,呆呆的拿着还没有摁下通话键的手机站起身。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电玩城前三个大区已经空无一人。 一个头戴黑色头巾,头巾正前方用黄色圆圈围着一个“武”字,长得凶神恶煞好似香港明星大傻哥成奎安一般,穿着花背心,牛仔裤,膝盖上绑着铁制护膝,头上戴着黑色指虎的人,领着大约二十个同样打扮的人,一路推桌子扔板凳的,走到了山崎龙三面前。 抹掉眼角周围的血,看清那领头人是谁,山崎龙三吓得双腿发麻,情不自禁跪倒在地,嘴里叨念着:“北野文大哥,您怎么来了……” “……”北野军团老大的一卵同胞亲兄弟,也是北野军团当家双红棍打手,东京湾沉尸的世界纪录保持者,绰号“饿老虎”的北野文连看都没看山崎龙三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赵安生身上,额头甚至滴下一颗冷汗。 “……” 北野军团是歌舞伎町六大势力中成员最少的,但也是个人战斗力最强的,干部以上的成员个个凶悍,个个能打,尤其是北野文手下领导的“虎之队”更是个中翘楚,没拿过格斗领域的几个冠军,都没有加入的资格。 他们不屑使用长武器,最喜欢的就是带着指虎和铁膝盖,配合其扎实的格斗技术跟仇家互殴。 长刀钢管棒球棒一两下就足以使人失去抵抗力,就算泄愤,也顶多多两道伤口而已,而指虎和铁膝盖,配合这群疯子那本就癫狂的性格和那拳拳到肉的快感,经常是把人的脸打到血肉模糊才停下来。 因此这支臭名昭著的虎之队还有一个绰号叫“毁面魔”。 他们向来是整个歌舞伎町都忌惮不已的恐怖存在,令人闻之色变。 而现在,山崎龙三看到了。 他看到那一向云淡风轻,举手投足间便杀戮无数人命的自己的偶像,毁面魔的老大北野文,脸上竟然隐隐出现一丝“恐惧”的表情。 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也确认北野文大哥此行的目的就是对面那个人。 一向机灵的山崎龙三赶紧哆哆嗦嗦爬到一旁,躲在街机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面带惊恐的看向那个刚刚在游戏里打败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小鬼,心里只有一个疑问。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才会让北野军团派出最强战力? 在场的街机区游戏阿宅们哪里见过,哪里敢看这样的场景,纷纷贴着墙壁逃也似的离开,不一会儿便清了场。 木村帅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一下居然涌进二十个散发着不祥之气的超级黑道打手要对付自己刚刚结识的这个哑巴小哥,一时大脑处理器过载宕机,石化当场。 “……” 赵安生看着木村帅那副痴呆的表情觉得好笑,想了想,从后面街机区拎起一根折叠板凳,放在了自己的枪势不会伤害到他的“安全距离”,接着过去将他连拉带拽的摁到了板凳上。 拍拍木村帅的肩膀,示意他好好看戏,赵安生则转过身,伸手解开了胸前的枪绳扣,后脚跟一踢枪尾,红缨枪在他肩膀上转了一圈,滚落到他的右手上。 “……”赵安生面无表情,右手抓住枪身,持枪拖在地面,左手伸出四根手指,对着北野文比划了一个“过来”的动作。 赵安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找上自己,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这就是老爹跟他说的“江湖”。 而江湖,就是没有道理的打打杀杀。 看着赵安生这副模样,一向飞横跋扈的北野文哪里受过这种刺激,虽然根据“情报”显示,这十九个大伴鹿丸的高级干部个个都是恐怖的怪物,给其他进行偷袭的黑帮造成了严重的人员损失,但北野文自认自己的“虎之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道理二十个人打不过一个。 从来没被如此“瞧不起”和“挑衅”的北野文此时愤怒已经大过了刚刚被赵安生身上那股浓厚正气吓到的“畏惧”,将手上的指虎捏紧,北野文举起拳头,嘴里发出一阵“啊啊啊啊”的怪叫。 二十个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虎之队打手收到老大的命令,嘴里发出同样的怪叫,从四面八方涌向了赵安生。 枪谱载:西方有武吃氏者,民以勇悍着,不论男女,都娴武艺,艺精者王,群众慴服,莫敢有违;其族尤以长枪法着,枪长七尺至八尺,金其锋而以木为柄,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摧,此有枪法之始也。 戚继光《纪效新书》有云:“长枪之法,始於杨氏,谓之曰梨花,天下咸尚之;其妙在於熟之而已,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精用不滞,又莫贵於静也,静而心不妄动,而处之裕如,变幻莫测,神化无穷。” 纵观华夏古今枪法史,除了那些野路子高人外,只有那么四路枪法经过了江湖的验证,成为“大家”,他们分别是南宋的杨家枪和岳家枪,隋唐的罗家枪,以及三国的赵家枪。 正所谓最复杂的问题,往往拥有一个最简单的答案。 赵家枪之所以会成为现代的第一神枪,总归到底只有三个字——“重基础”。 众所周知,枪的主要使法不外乎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这十二种。 各路枪法不管怎么变通,都是在这十二种方式上开发自己的“特色”。 比如杨家枪刚猛,因此重于扎和刺。 岳家枪善防,因此重于缠和拦。 罗家枪花哨,因此重于点和拨。 而赵家枪,因为创始人赵子龙那温和稳重不争不急的性格,所以什么都练。 什么都练当然有好处,所以赵家枪法变化无穷,诡异多端,令寻常人摸不着招数。 但什么都练当然也有坏处,那就是什么都不精,一旦对上其他三家的枪法,碰上他们擅长的招式,那只能相形见绌,败下阵来。 这也是赵家枪为什么长久以来都没有什么名气,一直垫底的原因,因为论综合实力,其他三家总是压他们一头。 而这件事,一直到赵双燕这一代才有了改观。 赵双燕天资聪慧还是个大改革家,在某天练武时,他心血来潮拿着两杆枪随意比划着玩时,忽然发现了一个简单的算数问题:一只手使枪,就是十二路枪法,而两只手,就是二十四路。 亘古亘今,从未有人见过二十四路枪法,因此也从不存在能够打赢二十四路枪法的人。 用了二十年,赵安生将这个心血来潮的念头付诸实践。 而赵家神枪,也头一次夺得天下第一。 这算得上是老祖宗们的遗愿,赵双燕完成后,从未奢望过自己的儿子能够继承这荣耀与压力并重“天下第一”的名号,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想,自己因为天生左右手精通才练出的本事,作为右撇子的赵安生,根本就学不了。 但随着赵安生渐渐长大,天赋觉醒,赵双燕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自己的儿子,是绝世的超级天才。 十二路枪法,赵安生路路都可以练到精通。 对方都带着杀气,从不畏惧制造尸体的赵安生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一扎,两个率先上前的打手被捅了个贯贯穿,透心凉。 一刺,左边想要偷袭的打手从今往后没了生育能力。 一挞,手里的长枪弹出,将右边的两个打手击飞出去。 一拦,后方的打手“主动”用下巴去撞红缨枪的枪头。 …… 仿佛是枪术教科书,十二路枪法在赵安生的手里使得是得心应手,许久未见鲜血的红缨枪更是极其兴奋,枪上的红缨更添鲜红,枪头也满脸通红。 五分钟。 可能更短。 整个大玩家电玩城还站着的,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身上的白衣早已被染红的翩翩少年。 一个汗水已经湿透背心的。 大傻哥。 第两百一十五章 编号一 反抗? 为兄弟们报仇? 别开玩笑了。 黑道之间互相交流的情报说得很对,这十九个人,全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再仔细想想那几条群发给所有黑道大佬的彩信。 彩信的内容是户山体育馆里面十九个人全方位的清晰照片。 而彩信发出的地址,是新宿警察厅。 这帮臭警察,怎么可能乖乖的还如此有效率的帮黑道办事,因此,能够拥有大伴鹿丸十九个“高级干部”清晰照片的人,只有可能是大伴鹿丸自己。 这几条彩信,很有可能就是大伴鹿丸发的。 北野文虽长得像大傻哥,也是北野军团最能冲能打的人,但他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人不仅不傻,同时还是北野军团的“师爷”。 尤其是亲眼见到面前的长枪小子那超自然的战斗力,北野文几乎瞬间明白——整个歌舞伎町的黑道或许正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流沙当中毫无知觉的慢慢下陷。 是阴谋的味道。 浓烈的,厚重的,宛如深渊一般。 虽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但北野文隐隐约约总觉得,今天过后,整个歌舞伎町的黑道会发生重大的变故。 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想办法回去通知大哥,让整个北野军团退出这场争斗,保存实力。 脑子里的诸多想法只是一瞬。 眼看着面前的长枪小子解决掉最后一个虎之队成员,正站在对面,拎着滴血的长枪,用那双死神般的眼睛看着自己,北野文毫不犹豫,在心里暗赌这小子懂得“江湖道义”,刚准备举起手投降。 “你他妈不要动!你敢动一下老子马上杀了他!”一直躲在电玩城尽头街机旁,看着赵安生制造的杀戮现场,已经变得有些癫狂的山崎龙三,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小刀,劫持了刚刚被赵安生安置到椅子上的木村帅,用刀抵住木村帅的脖子,将他紧紧护在身前,连拖带拽的从赵安生长枪扫不到的右手边经过。 赵安生听不懂山崎龙三在嘟囔着什么,但能从他脸上那疯狂的表情和正在做的事情理解大概的意思。 并不希望自己这个刚刚结识的朋友受到伤害,赵安生只是握着长枪枪把把,停下从尸体里拔出枪头的动作,冷冷看着山崎龙三。 “……你是黑风堂的山崎龙三对吧?你听我说……”北野文见到这突如其来的扫把星小弟,急得大惊失色,刚要开口阻止。 “北野文大哥,我掩护你!咱们快跑!” 不愧是扫把星。 扫把星那“自作聪明”的标准属性在山崎龙三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眼见面前的长枪小子的确是很“在意”自己手里的人质,又看着北野军团的虎之队遭受如此重创,作为北野军团三当家亲信小弟的他,可没有二当家的那么深谋远虑的打算。 他想得很简单。 他要在二当家面前“挣表现”,他要帮虎之队们报仇。 所以。 就在他喊出“快跑”的瞬间。 寒光一闪。 那把他随身携带的防身用的锋利小刀,已经从木村帅的脖子处划过,割出一条大口子。 “?”北野文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十岁,嘴巴瞬间发白。 “!”赵安生瞪大双眼,眼珠子已经泛红。 而可怜的木村帅,喉咙里发出抽风机一样的声音,捂着鲜血如注的脖子瘫倒在地,像开水里的皮皮虾一样扭曲一团。 “走啊大哥!快走!”山崎龙三还在疯狂的给自己加表现分,推着已经傻掉的北野文,保护着他的后背,冲向电玩城出口。 赵安生咬牙切齿,勃然大怒,将长枪拔出,轻轻抛在空中,跳起来对着枪尾就是一脚,随后立马冲上前去查看木村帅的情况。 “嗖”的一声,那长枪就像加长的子弹一般,目的是贯穿前方逃跑的二人。 但不知道是北野文倒霉,还是山崎龙三幸运,或者是二人的八字相冲。 眼看长枪就要射到山崎龙三的后背,哪知道他一个不小心踩到地上掉落的游戏币,向前扑倒在地。 他倒了,躲过了这一死神之枪。 但前方,还有一个毫不知情的北野文。 “嗯?”在北野文发现情况不对低头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胸口部位多了个不属于身体器官的东西。 一个鲜血淋漓的枪头。 那杆红缨枪扎破他的肺部和肋骨,巨大的枪势带着他直直撞向前方的墙壁上,力量大到枪头陷进一半到墙壁。 八嘎呀路。 扫把星,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北野文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常年在黑道上斗殴,他比谁都更清楚“临近死亡”是什么滋味。 趴在墙壁上,周身动弹不得,心脏不停向大脑和嘴巴里供给续命的鲜血。 自知命不久矣,绝对没办法活着走出这间电玩城,北野文回过头看向那个虽然是个超级大蠢货但此时此刻唯一的,自己不得不托付“遗言”的对象——染着屎一样颜色头发的臭傻逼山崎龙三。 在道上混,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他可以随时接受死亡,但他不能死得没有价值。 只要自己这个“遗言”传到北野武大哥耳里,聪明如北野武大哥一定懂得韬光养晦,保存实力,最终完成两兄弟最大的心愿——成为歌舞伎町唯一的“王”。 无论如何…… 这个遗言也得…… 传出去…… 北野文使出最后的力气抓住一旁满脸惊恐不知所措的山崎龙三的袖口,回光返照般开口说道:“通……通知北野武大哥……呕。” 北野文低谷了这一飞枪对他造成的伤害,刚开口说完这八个字,胸腔的鲜血已经杀到,从他的嘴里汹涌喷出。 意识模糊,即将下地狱之际,北野文只听见一旁的山崎龙三哭喊着,说出令他死不瞑目的话:“啊啊啊啊……北野文大哥,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找北野武大哥帮你报仇的!” “……”北野文被山崎龙三气到急火攻心,双眼一翻,一个抽搐,双手自然下垂,含恨死去。 而山崎龙三满脸泪水,带着自以为的北野文“遗愿”,连滚带爬冲出电玩城,冲进围观的人群中,肾上腺素爆发,不一会儿便跑得不见踪影。 “……” 那本百科全书上,赵双燕教过赵安生脖子大动脉被割破后处理办法,第一是用物品垫压在伤口上进行加压包扎。 第二,是叫救护车。 赵安生没有手机,又“不会”说话,眼下整个电玩城都是死人,在外面围观的群众也不敢进来…… 而且加压包扎时,自己必须一直在场,不能随便走开出去请求救援。 因为一旦走开,木村帅一定会因为疼痛和恐惧做出不适合的动作,而这些动作,每一个都意味着死亡。 怎么办……怎么办…… 你不能死…… 你不要死…… 我还没跟你pk过…… 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之际,赵安生活到现在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他害怕这个刚刚交上的有趣的朋友因为自己的鲁莽和好斗而死去。 尤其是,当他将木村帅进行加压包扎,好不容易止住鲜血后,木村帅苍白的脸上竟浮现一丝笑容,缓缓举起右手,将手里几颗沾了血的游戏币放到赵安生的手上时,他的心里更是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不管是谁都好。 现在能够出现帮我这个忙。 我一定…… “我操,这种情况咱们算是来晚了还是来得刚刚好?” “别他妈贫了,救人要紧!” “这哑巴小帅哥好厉害啊啧啧啧……” 耳朵动了动,听到三个熟悉的声音。 是两男一女。 赵安生捂着木村帅的喉咙,抬起头,看到了三个平时怎么看怎么讨厌,但现在怎么看怎么顺眼的人。 “你朋友?”袁安脑子里并没有相关的救护知识,因此没有上前去添乱,只是站在一边,指着木村帅,看向赵安生。 “……”赵安生看着袁安,满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靠,回答这么快?这么重要的?不对啊,这人打扮像是这个电玩城的服务员,你一个哑巴小子怎么跟他交上朋友的?”时天蹲到木村帅身边,上下打量他的情况,点点头说道,“……不错嘛,年纪轻轻还有这等处理伤口的知识,如果有‘金创药’或者‘止血喷雾’,稍微处理一下送到医院就行了……劳拉。” “早就拿出来啦。”劳拉摇晃着手里刚从腰包里取出的止血喷雾,示意赵安生扶紧木村帅,而她则扭开盖子,将里面残余的粉末状药品全都撒到木村帅喉咙的伤口上。 “……嗯!”只听木村帅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赵安生看着劳拉,眉毛紧皱。 “你不会没受过重伤吧?是药三分毒,这么重的伤强行用药止血,普通人痛晕过去很正常啊。”劳拉将药瓶拧好收回腰包,拍拍手站起来。 “……”赵安生看着面前三人,将木村帅缓缓放到地上,接着站起来,挠挠脸,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记事本和四分之一根2b铅笔,写上了“谢谢,但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随后举起来给他们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总而言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能陪我走一趟吗?当然先把你的朋友送去医院后再说……”袁安抬手看看时间,敲敲表盘,“发现没有,考试已经开始了,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整个歌舞伎町黑道对于我们的‘猎杀’是我们那个考官的安排,所以我在组建自己的团体,准备‘攻克’这一关。” “可以陪你,但我先要帮朋友报仇。”赵安生的字里透露着森然的杀气。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也是在帮朋友,你也是在帮朋友,而咱们的目的,恰好都是相同的。”袁安拍拍赵安生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 东京。 新宿警察总署。 警视厅警视长,包括搜查一课暴力犯罪十系的十个警部,全都穿着便服,聚集在会议厅里。 开着派对。 远藤雄太警视长喝得满脸通红,头绑白头绳,站在讲台上,对着大屏幕播放的卡拉ok,唱着中岛美雪的《时代》。 警部们一边喝酒一边尖叫着捧场,肩搭着肩跳着奇怪的舞蹈。 事到如今,他们没有理由不庆祝。 因为正如那位神秘的“大伴鹿丸”所说,这才过去一个小时不到,从各方反馈过来的消息来看,歌舞伎町六大黑道的势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以“物理”的方式削减。 而警方,因为“被迫”跟六大黑道签订了“休战协议”,答应了帮忙找到“大伴鹿丸”,所以六大黑道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破坏协议条件,大规模扰乱社会治安,伤及平民。 简单来说就是,不管黑道们损失多么惨重,他们都得把打碎的牙往自己肚里吞,都得负责处理犯罪现场,维护社会秩序,清理自家的尸体。 现如今的情况下,警方什么都不用做,黑道们就会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势力”,而遭到史诗级的削弱。 远藤雄太已经在新宿这破地方当了快十年的警士长,自己那些分配到其他区域同期,最厉害的已经当上了东京的警视总监。 而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之所以晋升不上去,从来不是因为能力的问题,而是因为运气。 倒霉就倒霉在,他分到了新宿,主管歌舞伎町。 整个东京,只有新宿歌舞伎町这里的情况最为畸形,几乎已经默认黑道和警方共同掌管社会。 任何地方,哪怕是警察这样的国家机构,想要晋升,也是要看成绩的,而所谓的成绩,就是你抓了多少犯罪分子,破了多少大案要案,以及打击了多少个犯罪团伙和集团。 但在歌舞伎町,想抓任何人,都需要事先跟黑道们进行“商量”。 一年到头,除非黑道们清理门户扫清叛徒,不然警方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头目”都抓不到,更别提什么打击“大型犯罪团伙”这种事。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事情都按照那位“平衡局”的大人“大伴鹿丸”所说,那么今晚过后,警方跟黑道就不再是五五开。 而是九一开。 “打击歌舞伎町黑道组织,重创历史遗留犯罪集团”这种事,最次,也得是所有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而自己也注定会千古留名,成为各大电视台竞相邀请和采访的“大明星”。 到时候别说升职,光那些通告费就足够自己衣食无忧度过下半辈子了。 远藤雄太如此想着,歌声变得更加优美动听。 砰砰砰。 砰砰砰。 砰。 眼见敲门声无法打扰到会议厅里狂欢的各位长官,远藤雄太的助理想也没想,一脚踹开了紧锁的会议室大门,冲到远藤雄太身边,将他的话筒抢下来,扔到一边。 “警视……警视长……有……有人找你……”助理喘着粗气,十分着急。 “东京最大的警视总监是我的同学,还有什么人能让你把门都踹烂?不够大的话我可不会帮你报销。”远藤雄太皱皱眉,因为助理令自己在众警部面前丢脸而有些不快。 “是……是……平衡局……”助理凑到远藤雄太耳边,小声说道。 “他有说他是谁吗?”远藤雄太的脸瞬间恢复正常,连酒气也仿佛消了大半,扯下头上的头条,一脸严肃的看着助理。 “他没说名字,他只说……他叫‘一’。” 第两百一十六章 我要打十个 江湖传闻。 被称为“狂狮”的山口组二把手堂本一直对现任山口组老大山口健次郎有很大的意见,极其厌恶他的“无为而治”“不务正业”,使得这几年山口组被黑龙会打压得抬不起头,因此时刻想着要谋朝篡位。 但在霓虹国黑道,讲求的是一个“血统”和“辈分”,山口健次郎再怎么怂蛋无用,也是血统纯正的山口一脉。 而且,在他的“无为而治”下,各堂口相比以前需要上缴“会费”少了整整一半,在这个所有目的都是向“钱”看的时代,有大把的真金白银赚,各大小头目虽然私底下瞧不起山口健次郎,但一是为了自身利益,二是为了制衡那死忠手下最多野心都写在脸上的“狂狮堂本”,他们明面上还是得尊称山口健次郎一声老大,唯其“马首是瞻”。 因此,想要“变革”,想要“篡位”,想要“服众”,就得等待一个天赐的良机,一股滔天的“命运之浪”。 而现在。 打篮球只投绝杀,打麻将只胡十三幺,极其相信自己“强运附体”的染着一头金黄色爆炸头的堂本,坐在道场的椅子上,听着亲信小弟森本一龙的介绍,仿佛正看见海岸线远处,掀起了一股还不太明显的浪花。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老大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提问。”森本一龙坐在堂本身边,说得口干舌燥,从二人中间的小桌子上端起一杯水。 “我只有一个问题,”堂本满脸微笑,用右手中指敲着太阳穴,左手端起一个茶杯,看向森本一龙,“要不然,我这个‘狂狮’的称号给你算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轻轻地,堂本松开手,茶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粉碎。 而与此同时,背后的屏风窜出四个手持武士刀穿着剑道服的山口组杀手,将刀架在森本一龙的脖子四周。 陆陆续续,又有六十个穿着各种道服的壮汉从四面八方涌入。 将堂本买下的用于培养自身“武装”和“战斗力”的,原本空旷的“练武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个个凶神恶煞,个个摩拳擦掌。 皆是看向练武场中间,或躺或坐或站的六个人。 “堂本大哥,我既然敢带着这六个人跑来你这里说刚刚那番话,你会干这种事当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我提醒你,从现在开始,每个能用上的人手都对我们的‘最终计划’都有着很大的帮助,为了不必要的人员损失,你要‘试探’前最好提议点到即止……他们不是我的手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人类,刚刚他们已经被黑道搞得心情很不愉快,如果不小心惹怒了他们,我怕大家都活不下来。”森本一龙脸上毫无惧色,好似根本不在乎脖子上的四把利刃,只是将刚刚端起的水缓缓放到嘴边喝起来。 “……”堂本没想到这个平时对自己态度谦卑的小弟此时此刻竟然比自己还要狂傲不羁,一时皱起眉头。 回过头再看看道场中间的六个人,他们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周边正包围他们的六十个大汉,而是自顾自的在聊闲天。 看着在如此情景下正划着酒拳的时天和袁安,堂本面沉似海,抓着椅子的把手,开口说道:“你再跟我讲一遍你的‘计划’?” “讲几遍都可以……现在,歌舞伎町一次性涌入了十九个‘超人类’,他们被因为一个阴谋被黑道针对,当然就会开始反抗,制造不得了的‘动乱’……歌舞伎町大大小小一共有70个堂口和组织,但最大的就只有六个,简单来说,如果这场动乱‘一不小心’将这六大黑道同时铲除,将把守的最大头目同时杀害,那谁能以最多最强的人力和武力接管歌舞伎町维护秩序,谁,就是警方也不得不承认的歌舞伎町不夜帝王。” “根据我掌握的情报,那十九个‘高级干部’只是大伴鹿丸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尚且不明,但大概率是想‘借刀杀人’,削弱黑帮的实力,而我们正好可以将计就计,趁机保存实力的同时,让这六位刚好跟黑帮也有一点摩擦的英雄帮我们‘一点小忙’……警方很清楚,歌舞伎町这种地方是不可能没有黑道介入维护安稳和秩序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甚至不用我们开口,只要我们带着所有手下穿着统一的制服出现在街上‘主持公道’,那警方都会帮助我们统一歌舞伎町……” “老实说,我并没有堂本大哥这么大的野心,我加入黑道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干掉黑龙会的渡边纯一,能在这场动乱中除掉自己仇人,再帮助给予我最多恩惠的堂本大哥你上位,我相信你会给予我和我的弟弟森本二义一个绝对符合‘道义’的交代。” “堂本大哥,你或许不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但绝对是我见过最狂胆子也最大的……如果说江湖能够留下一个‘一天之内除尽歌舞伎町六大天王’的传说,那有这个本领也有足够的气魄令所有人都信服的,制造这个传说的人,一定是你。” “臭小子……”堂本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高高咧开,听着森本一龙那潘多拉魔盒一般的诱惑,又看着道场中心的六个人,他仿佛看到海岸线远处那个浪花行至一半,已经变成一股巨浪。 不够。 巨浪还不够。 不够淹死那些驻扎在歌舞伎町的猛兽飞龙。 “森本,你知道吗,如果我答应你要做这件事,势必会放出山口组所有的‘探子’,收集每个老大和堂口的情报,你比我更清楚,探子出动得太多,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今天过后,但凡有一个堂口没除干净,跑掉了任何一个头目,他都会成为公信力最强的‘人证’,成为整个霓虹国黑道联合起来对付我的‘借口’,到时候,就不是丢一条命那么简单……我,我的家人,你,你弟弟,哪怕我们家里进的蚂蚁和蟑螂和你们家养的狗,都会被以最惨的方式杀害,从此人间蒸发,一根毛也找不到……” “哪怕这样,你也认为我敢答应你办这件事吗?”堂本意味深长的看向森本一龙。 “只要是我认识的那个堂本大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他都一定敢。”森本一龙的脖子已经被架出血印,但脸上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的回应着堂本的眼神。 “为什么会选我?事实上,如果这六位真如你说的那样强悍,你让他们帮你报个仇,了结一下心愿不就完了?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大的动静?” “从小到大,我都是以‘大哥’的身份生活,在孤儿院时照顾其他人,跟二义生活时负责他的衣食起居,但在遇到你之后,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当‘小弟’的感觉……我相信,只要是堂本大哥你,一定能让黑道对社会和平民的伤害减到最小,让歌舞伎町更加‘安全’……我相信,只要是堂本大哥你,一定会因为我送你的这份‘礼物’,给我和二义一个崭新的人生。”森本一龙放下手里的杯子,笑了笑。 “新加坡,”堂本用手指敲敲太阳穴,没来由的蹦出这个地名,接着摆摆手说道,“只要今天‘顺利’结束,那霓虹国就会少两个黑道分子,新加坡市圣淘沙别墅以及市中心的‘狂狮’日料店会拥有两个新的暴发户主人……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和你弟弟都是带着自制的便当在吃,想来你的厨师手艺应该不错吧?有信心管好我的店铺吗?” “你知道的堂本大哥,我这人相当聪明,学习能力强,还帮你儿子补过习呢。”随着堂本的摆手,四把武士刀已经收起,森本一龙扭扭脖子,脸上充满感激。 “不过嘛,森本,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实在想要开开眼界。”堂本满脸兴奋的站起身。 “那是当然。”森本一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啪啪啪。 随着三声清脆的拍手声响起,六十个打手全部停止躁动,皆是转头看向堂本。 “我实在很想看看六位勇士的本领,希望你们见谅,但本次比试意在切磋,也希望几位能够手下留情,”堂本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卑不亢,接着又是三声拍手,“空手道队!出列!” 十个身穿“极真”空手道服的壮汉从四周走出来,皆是一声壮大声势的“哈”。 “所以说,这群黑道之所以会掌握我们的位置信息,是因为考官大伴鹿丸在我们脖子上这个碎片里放了平衡局的gps跟踪装置对吧?”满脸灰尘,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实际上毫发无伤的奥地利战士施瓦辛格·莱特用两根粗大的手指拎着脖子上的碎片,看向一旁的劳拉。 “……我跟你有很熟吗?”劳拉撇撇嘴,一屁股撞开袁安,自己跟时天划起拳来。 眼看袁安不急不慢挠挠头嬉皮笑脸走到自己面前,莱特赶紧又用普通话对着他复述了一遍。 “肌肉这么发达就算了,大脑也这么发达,不愧是你啊莱特大肌霸……老实说我还真的没往这边想,但经你这么提醒,的确,能够在彩信中标注我们正确的位置,排除是警方调用监控办事,那只有在这碎片里安追踪器才能办到啦,”袁安拍拍莱特的胸肌,竖起大拇指,“不过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把尸体都扔到垃圾堆就算了,你自己为啥要在里面装尸体?” “懒呗……我猜这可能是考试的一部分,就想着干脆躲个一两天再看看情况,说不定这考试考的就是‘存活’,谁知道被你们发现了,还怪不好意思的……”莱特摊开手,耸耸肩。 “呵,施瓦辛格家的人都一样,都是怂包。”劳拉在一旁轻飘飘的阴阳怪气道。 “那,劳拉家的人不管说什么都是一样的动听,”莱特满脸微笑,毫不在意,只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双手,“等等,老大的老大要试我们,我们派谁出去啊?” “这不已经出去了吗?”袁安笑笑,伸出手,指指前方。 “乖乖,是宝希兰家族的,袁安小哥,有好戏看咯。”莱特咂咂嘴,手架着袁安的肩膀,挑挑眉毛。 “怎么,你认识他吗?”袁安看着那些看起来并不算强壮,在戴蒙村的宴会上无意间结识的此时正在向着四周的空手道打手们敬礼的“泰拳王”亚披勒·宝希兰,对他那黑到发亮的小腿有些充满好奇。 怎么人的身体,可以锤炼到这种地步的? “我不认识他,但是认识他爹,当年我还小的时候来我家做过客,教过我几招,也叫亚披勒·宝希兰……你知道他爹多狠吗?身高175,浑身肌肉跟铁打的一样,全盛期146磅,体脂率百分之三,绝招是‘连环腿’,专攻人的腰肾部,中击者必定失去战斗力,绰号‘旋风腿’横扫整个泰国泰拳界,击败过乔旺、白虎麟猜,恶鲨鱼空勒,天将狄立等一大堆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将,被誉为泰国泰拳界冠绝古今的最威猛拳师……除了刚出道稚嫩时输过10场比赛,整个职业生涯351战340胜1和,简直比那个柔术之神格西亚还要恐怖……”莱特摸着下巴,看着宝希兰摆出的那奇怪的架势,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嘴里嘟囔道,“真没意思……” “……嗨,这不很正常吗,我不信你出去打的时候不会留招,简单来说,只要第三关的对战名单不确定,那我们都是潜在对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绝招嘛,有得看就很好啦。”袁安虽然不懂泰拳,但也知道武功的基本架势,宝希兰双拳弯曲放在胸前,前后脚呈弓形,明显就是不准备用腿攻,因此袁安在微微失望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理解。 “没意思没意思,那我也要打……喂,上面的老大,我也要打十个!”莱特放开袁安,跑到道场中间,将身上的外套脱掉,露出那身希腊神像一般的发光发亮的肌肉,对着道场另一端的堂本招手。 “老大,我要二十个。”劳拉黑着脸,走到莱特身前,举起手挡住他。 “老大你看,我总不能输给女人吧!三十个!” “四十个。” “六十个!” “一百二十个!” “这里哪里来一百二十个?” “我不管,我就要打一百二十个。” “你们劳拉家的女人一点都不讲道理。” “谁能比你们施瓦辛格家的男人怂包,一百二十个都不敢打?” “问题是哪里来一百二十个给你打?” “怂包!” …… 在道场四周包围他们的都是练武的血性男儿,平时哪有这种“机会”受到如此的轻视、侮辱和刺激? 一时间,那对于面前几人的忌惮早已被愤怒冲昏了头。 根本由不得堂本下令。 六十个人满眼通红,哇哇大叫着,冲向中心的六个人。 “这么爱打架,早晚给你们抓起来。” 轻轻一跃,时天跳到了十来米高的体育馆兼道场的天花板横梁上。 倒吊着看着地下五人脸上那兴奋的表情,摇摇头,他叹了一口气。 第两百一十七章 大火 只有动静越大,才能越接近死亡。 在总是想要“搞大事”的袁安的推波助澜下。 整个歌舞伎町,都会记得2008年5月5日这一天。 根据那位的“歌舞伎町之王”狂狮堂本退休隐居新加坡之后撰写的传记来看,这一天的时间线是这样的。 5月5日中午12:00 在设宴款待六位来自世界各地的“神秘客”之前,堂本打了总共35个电话,把这些年安插在各个帮派中的密探全都解放,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确认山口组、北野军团、黑龙会、稻川会、住吉会、松叶会所有头目的具体位置,并回堂本的练武场领取“放火套装”,在六大黑道的歌舞伎町总办事处附近待命,等待下一步指示。 堂本跟森本一龙一样,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而安插在各大黑道中的密探全都是他从东京各地捡来的孤儿,以“恩情”为种子从小培养,几乎不存在叛变的可能。 而堂本这个一半是个人喜好一半是“未雨绸缪”的举动,也成为这场大行动最关键的因素,这35个行动迅速、反应极快、极其善于隐藏行踪的密探也被后世成为‘35影团’。 35影团做事,从来不会问“为什么”,只一个小时不到,六大黑道头领的具体位置便反馈到了堂本手上,而35影团也从练武场取得特制的放火油、打火机以及夜行服,去到各个办事处附近待命。 因为几乎派出了所有能干的手下去外面寻找并“狙击”大伴鹿丸的十九个“高级干部”,六大黑道的每个办事处都是有史以来防御最空虚的时候。 但就算空虚,办事处也有荷枪实弹的,老大们“饲养”的杀手常年驻守于此,只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也想象不到,在这个天下大乱的时候,会有人不图财只图命,想要对他们进行“一锅端”。 堂本直言,那等待消息传回的一个小时,是他人生中最紧张的一个小时。 虽然35影团全都是他一手栽培的,但如此大规模的集体行动还是第一次,而这第一次,容错率为零。 一旦消息走漏那么半点,堂本这疯狂的计划泄露那么一丝,那他即将面对的,就是万劫不复的黑道修罗地狱。 而堂本也在传记里打趣道,那一个小时,也是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一个小时。 霓虹国有着历史悠久的大胃王文化,大胃王吃东西的比拼向来是电视节目收视率稳定的保证,因此男女老少都很喜欢看大胃王们的“表演”。 堂本喜欢华夏文化,因此懂得什么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买下的练武场是用于培养自己战斗力的“军事基地”,常年养着将近一百口练武之人,想要满足这群大肚汉们的日常饮食需求和营养搭配,不管是找外包公司还是拿钱让他们自己出去吃饭都不太科学。 因此出手向来阔绰的堂本毫不犹豫,在练武场旁边租下一个废弃的工厂,改造成食堂加仓库,每次都是一次性采购半年的,将近上千万日元的食物堆积于此。 而那一个小时,堂本亲眼看着六位“神秘客”,将他仓库里的所有食物,吃了个精光,表演了一场霓虹国有史以来最夸张的大胃王大赛。 最让堂本记忆犹新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高中生模样的人。 “他至少吃掉我二十头牛。” 堂本在传记中如此写道。 5月5日下午4:00 一根铁筷子再怎么坚硬,也是极有可能被群众“集体”的力量折断的。 但六根铁筷子组成的“铁箭头”,连地球都能钻出一个洞。 一个合格的黑道头目,向来会遵循两大基本原则,一是隐藏自己的行踪,二是身边随时都拥有“合格”的保镖。 色情是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之一,而世界第一的色情业就在歌舞伎町。 能够分得其中的六分之一,身边所请的保镖,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一个人单打独斗,这些保镖们保住老大的性命还是一点问题没有。 但要是同时面对两个大力怪物,两个华夏上三门掌门级大师,一个古今最凶猛的泰拳王,和一个能够事先摸清其所在建筑整体结构,出来进入如入无人之境的盗圣爷,没有真正的军事基地级别的防御,是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这群“索命死神”的。 而这场势不可挡的突袭行动,最关键的人物其实是时天。 在火烧六大基地前,堂本除了提供资料,不能对他们进行任何帮助,因为一旦被“目击者”发现这六个人跟黑道有染,那这场阴谋就会变成阳谋,堂本最后的出现就会变得极其“刻意”,令人一猜即中。 所以,时天肩负了搜集情报这个相当重要的工作。 因为第一,他们都不是刽子手,并不想伤害平民。 第二,绝对不能有任何黑道分子在突袭行动中逃脱,将老大遇袭的消息传出去。 因此时天要做的工作极其复杂,他要找出建筑内的“好人”,将他们打晕捆绑隐藏起来,他又要帮助“打手”们标记出建筑内的所有坏人,不留一个活口,他还要留意四周的监控以便于堂本时候派人处理——像极了当年他的贼祖宗时迁所做的工作。 而其他五个人的工作就相对简单。 干就完事了。 而对于这六个人干下的事情,第二天霓虹国的朝日新闻台有着完整的事件回顾: 下午2:15。 稻川会老大土井正男于自家风俗店接受服务时暴毙,据当值的风俗小姐诉述:“一切都好像一场噩梦,我当时正在浴室洗澡,五分钟前还跟老大有说有笑,但洗完出来后就发现床上的土井正男老大身体还在,头却没了,我刚想尖叫,随后眼睛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竟然还发现有人给我盖上了被子……”。 下午2:43。 住吉会头领高原刚一死于新宿赛马场厕所内,直到第二天清早才被发现,同样被发现的还有随时随地常伴他左右的绰号“八大金刚”的佣兵保镖团,据受惊不小的负责马场厕所清扫工作的中川先生回忆:“原本……清扫是早晚各一次,幸亏……因为昨天晚上我看到厕所外面挂着正在维修的牌子所以没有进去,要不然……要不然那里面到处都是的碎肉残肢和满墙的鲜血,让我这老骨头晚上去看,可能现在已经住进精神病院了吧……” 下午3:10。 稻川会大头目稻川文夫在第四个情妇家中被人活活打死,负责这次案件的目暮警官刚好是个泰拳爱好者,他在媒体发布会上总结案件时说道:“现场没有任何目击者,周围的监控录像也被破坏掉,显然罪犯们有备而来……根据我个人的经验和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受害者稻川文夫是霓虹国业余泰拳界的泰拳王,而他的保镖们也是霓虹国泰拳圈子里赫赫有名的职业拳手,能够将他们赤手空拳的打死,而且基本都是泰拳式的一击致命,我敢断定现场一定发生过匪夷所思的打斗,从现场调查来看,这位凶手很有可能只有一个人,而他很有可能是一位极其可怕的泰拳手,我们警方会根据这个线索继续追踪调查下去,直到……” 下午3:30。 北野军团大哥北野武死在自家的“北野庭院”中,据传言,当时的北野武因为得知自己的弟弟北野文去世的消息,火急火燎的召集了自己足有三十个人的精英打手团在庭院里开着动员大会,要去向那个杀害他弟弟的凶手报仇,哪知道第二天,当巡街的警察发现北野庭院那数量多到不正常的乌鸦和浓厚的血腥味撬开大门时才发现,庭院里躺着三十二具被利刃杀害的惨烈尸体,那平时不可一世,最有希望成为歌舞伎町帝王的北野武更是瞪着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倒在墙边,喉咙上还有一个可怖的大洞。而在他旁边的,江湖绰号“山崎龙三”的一个小头目死得更惨,同样是可怖的大洞,不同的是开在他的屁股上。 下午3:50。 黑龙会的老大浅见阳史和二把手渡边纯一在黑龙武馆进行“秘密会议”时遭到袭击,有意思的是,相比其他帮会老大的惨死,浅见阳史和渡边纯一竟然留下了一条命,彼时的新宿医院正在跟华夏的中医医师们进行学术研讨会,当浅见阳史和渡边纯一被手下们发现昏迷而被送往医院后,西医和中医都被他们俩进行了检查和分析——西医得出的结论是脑部受到重创,确诊为植物人,苏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中医得出的结论是苏醒的可能性很大,但其经脉尽碎,五窍不通,醒过来后只会变成拥有意识但却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的废人,简直生不如死。 下午4:00。 山口组老大山口健次郎于夏威夷失联,失联前曾告知亲信,将山口组内部一切事务,交予堂本打理。 下午4:05。 新宿歌舞伎町燃起了六场大火,火光冲天,将整个歌舞伎町照得通红。 ———————————————————————————————————— 歌舞伎町一片大乱。 而最乱的,是根据老大们的情报追杀“十九干部”的黑道小弟们。 就算再傻再白痴再没读过书,他们也发现了一些严重的问题,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不对劲”。 第一,他们要追杀的这“十九干部”,每一个都强到不属于人类,虽然侥幸靠着人数和武器干掉几个,但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歌舞伎町常驻的上千黑道小弟,此时已经被“消耗”了将近一半,而且,因为黑道这边不由分说的下死手袭击,导致那些“干部”们越来越生气,甚至开始主动反击。 第二,警方竟然完完全全不管这件事,虽然表面上派出了许多警力,但只负责清理现场,维护秩序,处理尸体,完全不抓黑道的人也不去管那些干部,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三,不知道从何时起,老大们再也没有下达过新的指令,小头目们不管怎么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黑道讲规矩,没有新的指令,那就一定得执行旧的指令,几百来号人还是硬着头皮在街上和干部们干架。 第四,打着打着,家没了。 随着火光覆盖整个歌舞伎町,在街上追杀“干部”的黑道歹徒们不约而同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究极尴尬的境地。 前面,有大伴鹿丸手下的杀人机器在对他们进行报复。 中间,有不作为的警方一脸悠闲的看着好戏。 后面,老大们了无音讯,基地付之一炬。 一时间,街上那些平时耀武扬威的黑道成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全都成了没妈的孤儿。 在黑道做底层的,脑子当然不会太好使。 大家一开始是未知、惊讶,甚至有一些恐惧,随着大火越烧越旺,消防车出警声响破天际,所有的情绪变成了愤怒。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发生的这些事跟警方有关,但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将矛头指向了警方。 而想要报复警方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将心中的怒火付诸于实践。 将这场大乱,变成彻彻底底的暴乱。 几百号没有老大的命令和束缚,被发生的一大堆破事刺激到的黑道成员在互相鼓舞下,单方面撕碎了“休战协议”,开始攻击平民,袭击商铺,抢劫金店…… 这一行为触及到了警方的绝对底线,照理说应该上报军警,出动东京湾的自卫队前来武力镇压。 但奇怪的是,警方并没有这么做。 警方只是通过所有警力,向整个歌舞伎町传达了一条信息:谈判。 大伴鹿丸方面,警方,黑道,在事情开始的地方,即是户山体育馆进行三方谈判。 谈判只为了两个字:平衡。 所有还活着的大伴鹿丸的干部们必须全部到场,警方会派出新宿最大的远藤雄太警视长以表诚意,而黑道,老大们联系不上,就由顺位下面权利最高的作为代表出席。 不来没关系,警方对大伴鹿丸“干部”们的警告是四个字:失去资格。 而对黑道们的警告是:不立刻停止暴动,半个小时内,自卫队就会带着新式机枪赶往歌舞伎町,即刻起格杀勿论。 活着的平衡局的考生们当然知道这个警告意味着什么,皆是心情轻松的赶往户山体育馆。 但黑道们,却集体犯了难。 第两百一十八章 火神 如今老大们失联,可谓群龙无首,这场明显鸿门宴一般的三方谈判,简直就像是压垮所有黑道的最后一根稻草。 去吧,警方或许会借着这个机会将头目们一网打尽。 不去吧,东京湾自卫队可不是吃素的,现在黑道暴动,他们有足够的借口和理由带着制式化的国家级军事装备出面进行武力镇压,真闹到那个地步,歌舞伎町历史悠久的黑道文化恐将成为历史。 因此,是否参加这场鸿门宴,六大黑道接下来到底应该何去何从,成了收到警方消息后的黑道成员们漂浮在头上的最大难题。 眼下这种“三足鼎立”的情况,白痴才会接着“内斗”削弱自身筹码。 歌舞伎町大街上,不管是北野军团还是黑龙会亦或是山口组的成员,通通都冰释前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众人一番讨论后,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令所有人都信服的“领导人”出面,在鸿门宴之前组织一场黑道的内部会议,决定是否参加这个谈判大会。 共识有了,选人就变得简单了。 用排除法来看。 歌舞伎町实力最强的黑龙会,如今老大浅见阳史和下一任老大渡边纯一都是处于失联失踪状态,三把手赤木岗一又是个众所周知的暴脾气愣头青,从来没有任何主见,只会听从渡边纯一的吩咐,因此可以排除。 风头正盛的北野军团不管是大哥北野武还是二哥北野文都是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之人,谁当这个“领导人”都没人反对,但二哥北野文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惨死在大玩家电玩城,大哥北野武也音讯全无,指望不上。 曾经风光无限最有机会统治歌舞伎町的山口组,其废物老大山口健次郎昨天才被杂志周刊拍到在夏威夷度假,从来没人想过他会成为“黑道代表”,平时就当他是空气一样,要不是…… 要不是山口组的二把手狂狮堂本一直维护着山口组的体面,那做事果断不留余地的风格令人忌惮,恐怕这几年山口组早已被其他黑道蚕食殆尽。 因此。 狂狮堂本? 仿佛是回应大家内心的揣测。 在警方放出消息,要求进行谈判的十分钟后,山口组的二把手狂狮堂本以“紧急会议”之名,号召六大黑道能说的上话的,能够联系到的头目们集合在他的狂狮日料店中开会。 混黑道的,一是为了谋生,二是天生就有一股子反社会的破坏欲。 所以,这场会议也分成了“谋生派”和“破坏派”。 谋生派以堂本为首,他认为歌舞伎町这个地方不可能没有黑道管理,六大黑道如果真被警方一网打尽,接下来现实世界迎接的绝对不是什么理想中的和平,而是更加混乱的黑暗,到时候那些一直想要上位的小型黑帮们会无休止的争地盘火拼,而巨大的色情市场甚至可能吸引到早就虎视眈眈的米国的暴走族和意大利的黑手党进来分一杯羹,这绝对是政府无法接受事情,因此堂本提议参加这场谈判,看看警方怎么说再随机应变,先将黑道的势力保存下来再说。 而破坏派的赤木岗一则觉得堂本说得都是狗屁,黑道出来混,脑袋别腰上,最重要的就是面子,如果今天六大黑道乖乖的跟警方谈判,不对那十九个干部复仇,不对明显在背后搞事的警方报复,那就算今后能够存活,传出去,也会被东京其他地区和欧洲美洲的“同行”们笑掉大牙,认为歌舞伎町的黑道不过是政府的“忠犬”,所以,一定要闹,而且闹得越大越好,要让所有人都瞧见黑道的“骨气”和“血性”,再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卫队真的插手,打不过,还不能逃吗? 两方都有理,两方都有自己的支持者,这场紧急会议最终理所应当的不欢而散。 谋生派的人数更多,皆是推举堂本作为黑道的唯一代表参加这场谈判。 破坏派的人也不少,赤木岗一在口头答应了堂本在谈判期间不会轻举妄动后,便带着这帮人消失不见。 终于。 2008年5月5日下午5:00。 在这个警方规定的“最后期限”,堂本带着一百来号练武场的打手和一百来号谋生派的追随者,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户山体育馆第四出口的大门外。 不过摆谱归摆谱,堂本对待警方还是相当客气,乖乖的接受了搜身,被取掉了西裤的皮带,在两位持枪警官的带领下,拎着裤子来到了户山体育馆最大的篮球场。 堂本的绰号是狂狮。 这个绰号意味着堂本行事作风宛若狮子一般骄傲,天不怕,地不怕。 但刚一踏进体育馆,狂狮便成了小猫咪。 户山篮球场的右方有个挖空的大讲台,平时也用于颁奖。 堂本一进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讲台上站着的两个人,一个堂本认识,是新宿警察厅的警视长远藤雄太,可以说是整个新宿权利最大的官。 而另一个,亚洲人长相,一头红色的卷毛,穿着一身宽大的风衣,约摸足有190以上,浓眉大眼,高鼻阔口,眼睛炯炯有神好似正在冒火,整个人充满了攻击性,光站在那里就有着一股令妖魔退散令邪祟远离的不怒自威的磅礴正气,看到堂本进来,只转过头蔑了他一眼,就给堂本吓出了一身大汗,仿佛被人丢进了万丈的火坑,一时愣在原地。 “坐。”引路的警官回过头指着篮球场中间明显临时堆放的一大堆椅子的最后一排,对堂本说道。 “嗯……坐。”堂本如梦初醒的呢喃道,转过头看向警官,忽然间,一股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寒意遍布全身,鸡皮疙瘩四起,堂本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呼吸。 捏了捏大腿,堂本发现了这股寒意的来源。 来自那些椅子上,早就坐好的人。 除了事先结识的那六位恐怖的英雄,还有七个今天一天都在被黑道骚扰,此时正非常生气的瞪着“黑道代表”堂本的平衡局考生。 十三双来自“超人类”的眼神问候,纵使堂本这样吃过见过的黑道大佬,也不免感觉到呼吸不畅。 放在丛林里,这简直是小白兔误入老虎同学会。 如果不是双腿发软动弹不得,堂本大概率已经因为求生本能而扭头逃跑。 好在堂本并不是这场所谓“谈判”的主角,在场众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再搭理,堂本也强打心气,哆哆嗦嗦坐到最后一排。 “一先生,人已经到齐了,您看……”远藤雄太在一旁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说道。 “我不太喜欢讲废话,也讨厌别人问我问题,所有的事情,我只说一遍。”被唤为‘一先生’的红发男声音宛若洪钟,在空旷的篮球场中回响,传到众人耳朵里时仿佛还带着热气。 “我是编号一,你们可以叫我祝融,这次我来是宣布一件事——本次考试作废。”编号一祝融不急不慢,一开口就是两个令众人大吃一惊的事。 首先是这个编号一。 虽说公认的情报是每八个编号为一个档次,八个编号之间个人实力的强弱都在伯仲之间,但根据编号八的柳伯牙一次喝醉之后无意间的“多嘴”,这个情报并不适用于编号一。 因为编号一是亚当通过“计算”后选出来的,它的保镖。 即是说无论在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下,编号一都是亚当认为最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人类。 即是说,编号一,就是世界最强的人类个体。 而现在,这个人类最强之男,竟然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还宣布什么,考试作废? “诶诶诶,祝融老师,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考试内容是什么怎么就作废了?岂不是大家都不及格?”其实当袁安第一眼看到讲台上的祝融,就感觉到了一股有关于“死亡”的压迫感,但现在的袁安最享受的就是在死亡面前反复横跳,因此也不管刚刚祝融说的讨厌别人提问题,举起手站起来,大声问道。 “我有说过,我只讲这么一句话吗?”果不其然,祝融皱起眉毛,瞪住袁安。 “您说,您说。”袁安被这一瞪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赶紧摆摆手坐下。 他只是“求死”而已,并没有想过真的“要死”。 就刚刚二人眼神接触,袁安便立刻明白,实力差距这回事,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交手。 “作废,并不代表大家丧失资格,你们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平衡局的‘考试’,而是编号十心血来潮自己搞出来的一个‘恶作剧’……编号十作为编号成员中情报能力收集最强的人,已经被亚当派往凶险的‘地下’,前去调查近期发生的‘异状’,临走前还席卷了霓虹国歌舞伎町整个黑道的黑道资金,让你们这群考生和平衡局帮他‘擦屁股’……因为事发突然,亚当便派我过来‘调停’,一是宣布在座的所有考生自动进入下一关,我将带你们回到‘基地’,交由更高等级的考官们带领你们进行平衡局的任务实习,二是平息这场‘阈值’很高的恶作剧,不要造成更多的混乱……” “所以,在此恭喜各位,顺利进入下一关。”祝融伸出两只浑厚的手,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对场下的考生们鼓掌。 “那个,最后进来那个。”祝融伸出手,指向堂本。 听得云里雾里但很清楚自己卷入了一个“异世界”的堂本听到祝融的话,又看他指向自己,一时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仿佛讲台上的祝融就是恐怖的教导主任,因此赶紧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叫道:“是……是!” “你……” 祝融的话还未说完。 砰。 户山篮球场另外一道更大的出口门被猛然推开。 一时间,将近一百来位头戴面罩的暴徒涌进篮球场。 堂本一眼便看出,为首那位正是刚刚在紧急会议上与自己作对的赤木岗一,因为他连衣服都没有换。 跟十九个干部斗了一天,他们当然知道肉体冲突凭这点人全都是白给,所以虽然没什么运营管理头脑,但打架斗殴天生好手的赤木岗一想到了一种低成本、好操作的远距离攻击作战方式。 只见他站在队伍前方好似一位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大手一挥,一百来号人统一拿起左手的打火机点燃右手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瓶。 赤木岗一跟渡边纯一向来是关系紧密,不仅拥有渡边纯一的私人电话,二人更是定下约定,如果渡边纯一三个小时以上没有接到赤木岗一的电话,那基本上可以断定为他遭遇了不测,所以,一旦确认这个消息,便证明渡边纯一对赤木岗一的“束缚”解除。 狂热的反社会偏执狂人格者赤木岗一可以做那些他一直想做的事。 其中便包括制造巨大的混乱,让歌舞伎町变成地狱。 如今,看着场内的警方,大伴鹿丸干部和山口组一向与渡边纯一交恶的堂本,就算赤木岗一再傻,也知道“杀人凶手”一定在他们当中。 不确定,那就都杀了。 “丢!” 一声令下,一百多个燃烧瓶铺天盖地,冒着熊熊的火光,飞向场内的众人。 最先动的。 当然是编号一,祝融。 篮球场上都是当今世上顶流的高手,但没人,没有一人看见祝融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一百多个燃烧瓶面前的。 “……停。” 祝融举起右手,对着空中的燃烧瓶吐出一个字。 而那些燃烧瓶仿佛突然有了智能,竟然真的乖乖的,停在了空中。 “破。” 又是一声令下,燃烧瓶们全都破开,玻璃碎片掉了一地,而破开之后形成的火球还是飞在空中。 “聚。” 那些火球更加听话,纷纷飞向中心那团火焰,彼此吞噬融合,形成一团卡车一般大小的巨型火焰弹。 “死。” 轻轻一推。 火焰弹飞向已经吓到痴呆的暴徒们,没有在他们身上燃烧,也没有将他们“撞开”,而是轻轻的,掠过。 掠过之后。 火焰弹飞向天空,化为无数细线,射向祝融的天灵盖。 而地上,则多了一百多堆杂色的灰——那是骨灰与衣物灰的结晶。 除了祝融,在场所有人,全都不同程度的受惊,皆是不由自主张开了嘴巴。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他妈想起来了……” 时天哆哆嗦嗦的拍了拍旁边的袁安,说出了自己的小知识。 “祝融,是‘火神’的名字。” 第两百一十九章 探病 !go “你是黑道的代表对吧?从现在开始,我不想看到街面上出现任何混乱的场景,我要一切恢复原样,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远藤雄太警视长,他会满足你所有需求,明白了吗?” 不知何时,祝融已经出现在堂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堂本,拍了拍堂本的肩膀。 那手心中的滚烫炙热隔着衣服都令堂本感受得真真切切,很不舒服。 “明明明……呕。” 一半恐惧,一半闻到了空气中那可怕的浓烈的新鲜骨灰味,狂狮堂本哪里还有平时那副不动如山的幕后老大样,看着面前这个身上冒着火光的“恶魔”,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跑到一旁剧烈的呕吐起来。 祝融对这副场景也见怪不怪,只是转过身,背着手,看向椅子目瞪口呆的考生们,缓缓说道:“从第二关开始,各位就是平衡局的‘预备编号成员’,编号2到8的考官们正在冰岛的基地等着你们,平衡局的专用飞机已经在路上,请跟我一同前往候机大厅。” 说罢,祝融头也不回,走向出口。 不同于时天和袁安曾经亲眼见过编号二病鸦鼠那诡异的水系超能力,在场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神奇的“力量”,都被吓得不轻。 但自从进入平衡局开始,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东西已经令他们免疫力有所增加,而且能够挺过编号9第一关,又在黑帮包围圈中活下来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因此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随着赵安生打头阵首先跟上,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紧随其后。 袁安和时天路过堂本时,还不忘向他使着眼色,嬉皮笑脸的走出了篮球场。 “……”堂本从怀里掏出纸巾,擦着嘴,盘腿坐在地上,看着那群人的背影,一时有些发神。 “你是狂狮堂本对吧,山口组那个二把手?为什么黑道方面会派你来谈判,那些老大们呢?”远藤雄太拎着根椅子,走到堂本身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堂本。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堂本接过烟,又利用远藤雄太递来的火将嘴里的烟点燃,吐出一口烟圈的同时,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远藤雄太。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开门见山,具体情况我也做了调查,如今歌舞伎町黑道的主要战斗力已经没了大半,剩下的全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如果警方想,今天之内,就会铲除歌舞伎町所有的黑道组织和犯罪团伙,有了这份功绩,我明年就能当上东京警察局的警察总监。”远藤雄太叼着烟,但没却没点燃,同样意味深长的看着堂本。 “但警方不想,或者说远藤雄太长官您不想,对吧?歌舞伎町从来都不是白道的歌舞伎町,欲望这种深不见底的东西,没有黑道帮忙控制,只会滋生出越来越多的‘混乱’,我相信那种情况,不管是你,还是刚刚那位‘大人’,都不想看到……歌舞伎町已经由黑道稳定控制发展了几十年,以前是,今后也会是,区别在于,今后的黑道,会不会跟警方合作,互利共赢。”堂本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远藤雄太挥挥手,机灵的小警员立马会意,搬来一张椅子,让堂本坐下。 “所以我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打哑谜了?”远藤雄太将嘴里的烟夹在手上,手指在大腿上来回弹动着。 “没错,就在这个下午,我宰掉了五大黑道的所有老大,山口组那位,我给了他一大笔钱,他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霓虹国……我手底下还有三百多人,一百个武夫可以帮忙维持秩序,两百个各方面都有的人才可以随时接管那些老大们留下的产业,只要远藤警视长一句话,从今往后歌舞伎町就是我堂本的天下……当然,这句话也不是没有好处,我认为远藤警视长您不要这么短见,东京警察局的警视总监?格局未免小了点。歌舞伎町年收入是按照千亿日元来计算的,我将这些钱的一半用来帮您竞选东京市长,我相信,最多三年……”堂本伸出三根手指。 “不,”远藤雄太笑了笑,伸出手打断堂本,接着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是一门长期的交易,你以后需要警方帮你放出无数假消息,帮你隐瞒杀害五个老大这件事,还需要警方帮你除掉那些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我们警方上上下下,也需要你帮我们提高‘生活水平’……我想了想,我好像并没有那种一定要成为人上人的需求,我喜欢新宿这个地方,我想在退休前都留在这里,也经常会去歌舞伎町玩,但你们的消费水平,实在是有些太高了……”远藤雄太挑挑眉毛,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经意的搓揉着。 “一成,以后歌舞伎町每年的纯收入,会有一成自动汇入一张不记名的瑞士银行卡里,而那张卡会一不小心连同密码,掉在远藤雄太长官您的府邸中。”堂本吐出一口烟圈,提出一个价值不菲的条件。 “三成,上上下下的打点,我至少需要三成。”远藤雄太伸出三根手指,语气不由拒绝。 “这么大一笔钱,长官您的野心吃得下吗?”堂本也不恼,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掐灭。 “歌舞伎町之王的名号,你一个人又能顶得住吗?”远藤雄太将烟放到嘴里。 “我堂本平生最喜欢跟我一样狼子野心的人,远藤雄太警视长,合作愉快。”堂本站起身,从荷包掏出纯金的zippo定制打火机,上前点燃远藤雄太嘴里的烟。 看到远藤雄太多看了他手里的打火机一眼,非常自然的盖上盖子,交到他的手里。 “贪心”这样的欲望是藏不住的,有时候一个眼神就会出卖自己。 而黑白之间的合作,如果没有“贪”字维持,是绝对无法做到只手遮天,滴水不漏的。 对堂本来说,钱从来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钱没有地方换来“权利”和“保护伞”。 而现在,远藤雄太越贪,这架保护伞就会越大。 自己歌舞伎町之王的位置,就会坐得越牢固。 “警方不会跟黑道成员握手,省省吧。”远藤雄太看着堂本伸来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嘿,那就麻烦您了远藤雄太长官,”堂本毫不介意,缩回手,坐到椅子上,用手指敲敲太阳穴,“我希望今天之内老大们的尸体不要被发现,还有,我需要你们将一番街二番街几家大型夜总会的会计和财务请到警局喝四十八小时的茶……三天,给我三天,我会兵不血刃的让歌舞伎町恢复秩序,三天后我需要您放出警员受伤的消息,并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将老大们被杀的矛头指向那十九个‘干部’……三天后,我会带上一群人来警局闹事,你们不要留情,给我打一顿,关足四十八小时……不出意外,五天后,我就是歌舞伎町的明王,而您,就是暗王。”堂本双手放在腿上,看向远藤雄太。 “没有问题。”远藤雄太点点头,把玩着那纯金的zippo打火机。 “对了还有,刚刚那些人,到底是谁啊,还有那个会控制火焰的怪物……”堂本刚松了口气,但无意间看到体育馆后门那堆骨灰,心里又是一紧。 “什么那些人?”远藤雄太盖上打火机盖,满脸迷茫的看着堂本。 “……”堂本皱皱眉,沉默。 “从你进来到现在,就一直是我们两个在聊天,如果刚刚你出了什么幻觉,产生了什么幻听,那是你的事,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说出去,因为一旦被一些无心的人听到了你的胡言乱语传了出去,相信我,你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远藤雄太站起身,路过堂本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堂本明白,刚刚他所接触到的人和事从来都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拍拍脸,立刻从诸多疑问中抽出身来,放眼未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场谈判中警方高层代表并没有到场,而凭借我的天才布局,一举烧死了那些祸害霓虹国黑道的干部们,甚至杀掉了大伴鹿丸,但遗憾的是那笔千亿日元也就此下落不明……” “我从来没出现过,当然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警方通报会按照这个意思传达给公众,赶快离开吧,户山体育馆等一会就会燃起一场大火。”远藤雄太扭扭脖子,头也不回,领着几个警员,踩着那堆骨灰从后门快速离开。 偌大的篮球场,只剩下堂本坐在那里望着天花板出神。 什么狗屁狂狮啊。 原来狮子只是高级食物链中,最低等的存在,甚至还不如自由蠕动的蛆虫。 不过嘛,狮子也好,蛆虫也好。 只要还活着,就是赢家。 只要还活着,就有美好的事情等待着自己。 有了远藤雄太这个强力的庇护,歌舞伎町总算可以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而森本一龙居功至伟,还和那干部中一个可怕的气功高手有着不俗的关系,看来这段时间风头一过就得安排他们两兄弟离开霓虹国,去新加坡享福,哎,可惜了自己少了这么一员强力的大将…… 一切尘埃落定后,一番前所未有的刺激冒险后,迎接自己的,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空虚。 感慨间,堂本从怀里掏出香烟,叼了一根在嘴里,下意识摸摸身上的荷包。 “……他妈的,我火呢?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已经把打火机送出去,堂本终于情不自禁,捂着脸大笑起来。 那狂狮般笑声,浩浩荡荡,回荡在整个篮球场中。 制造新宿歌舞伎町最大混乱,刺杀了黑道五大头目的六个“神秘客”,此时此刻根本就忘记了,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 对他们来说,歌舞伎町发生的事情就跟编号一说的那样,好像一场拙劣的恶作剧。 那些黑道成员,就算其中有一些人有枪,但总归到底只是普通人。 跟普通人打打杀杀,不管来多少,对他们来都算不上是“考试”,顶多是锻炼自己的“杀戮能力”,培养自身的“心理素质”。 编号考试还没有结束,虽然对大伴鹿丸“真正的考试内容”充满好奇,但能够没起多大波澜满状态的进入下一关,大家还是相当开心的。 在即将上大巴车赶往候机厅前,编号一的祝融老师忽然收到了亚当的电话,要他顺便在霓虹国执行一个a级任务。 平衡局派出接人的飞机正在路上,大概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到,而编号一完成任务的平均时间是两个小时,绰绰有余。 当然不能带着考生们去“参观”编号一的任务,在亚当的安排下,平衡局给各位考生发放了一百万日元的“补助金”,给予了他们四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还贴心的为已经暴露外貌的他们准备了易容用的假胡子假发墨镜帽子衣服等道具。 约定四个小时后,在大巴处集合。 考生们性格各异,皆是有着自己的主见,有些选择留在大巴里闭目养神为第二关做准备,有些选择外出觅食尝尝可口的和式料理,有些选择去逛一逛繁华的商圈拿着不用白不用的补助金大肆购物…… 而有些人,便准备去跟新结识的“朋友”叙叙旧,道个别。 劳拉再怎么强悍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到了购物天堂新宿,当然得大买特买一番,因此连招呼都没给袁安和时天打,便戴上假发和口罩,争分夺秒的冲进新宿购物广场。 时天从未踏足过霓虹国这块五光十色的土地,对他们街道上各种先进的防盗设施十分好奇,一是手痒,二是专业化需求,开始在歌舞伎町的各大房顶飞檐走壁,磨练自己的专业技术。 而袁安,则带着一束鲜花和一篮子水果,出现在了新宿庆应义塾大学医院门口。 !over 第两百二十章 大团圆 庆应义塾大学医院。 在霓虹国的排名中,最难考的大学医学部就是庆应义塾大学的医学部。 这座已经建成快要满一百周年的大学附属医院拥有各种罕见病的研究中心,还负责各种前沿的新药开发、临床试验等等等等,拥有的诸多人才和高精尖的医疗设备放眼全世界也是排名靠前的存在。 排名靠前,当然也意味着贵。 不是“特别重要的人”,普通家庭根本不会将病人往这里送。 而森本一龙,明显不是普通家庭。 森本二义,也明显就是一位“特别重要的人”。 事先跟森本一龙通了电话,袁安拎着果篮和鲜花下了出租车,刚走到医院大门口,便看到一阵骚动。 凑近一看,发现竟然是老熟人。 赵安生。 只见他手里也拎着果篮和鲜花,满脸皱眉的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阻挡他前进的保安还有护士们,脸色非常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是面色阴沉的盯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噗……”袁安看这场面,乐得要死,赶紧上前,走到赵安生旁边,拍拍他的肩膀。 “……”赵安生回过头,看到袁安后眉头舒展,但随即又皱紧,赶紧放下手里的鲜花果篮,掏出纸和笔,写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展示给袁安看。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懂日语,”袁安耸耸肩,随后瞅瞅赵安生的后背,“不过我想嘛,医院这种地方不比新宿街头,你这杆红缨枪是铁定带不进去的。” “我向来枪不离身。”赵安生写道。 “那也得遵守规定吗不是?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袁安说着话,余光中瞥到从医院大门出来接他的森本一龙,赶紧挥手,“龙哥,这儿!” “哟,来得这么早啊,枪神小哥也来啦?来看木村帅的吧?”森本一龙满脸微笑的走到几人身边,看看袁安,又看看赵安生。 赵安生点点头。 “行,是不是不方便取下长枪?”森本一龙又问。 赵安生又是猛烈的点点头。 森本一龙会意,转过身跟一众保安和护士交流了几句。 山口组是庆应义塾大学医院的“大客户”,好几代山口组老大都是在这里看病和检查身体,组内成员们更是每年都要到这里进行三次体检,因此轻易得罪不得。 森本一龙虽然在新宿街头算不上什么大角色,但他背后的狂狮堂本每年为自己练武场的武夫们检查身体时都是由森本一龙带领,因此医院方面很自然的将他当成了堂本最重要的亲信。 规矩不外乎人情,当值的护士长和保安队长商量了一下,请示了上级后,便立刻放行,任由赵安生背着那杆红缨枪大摇大摆的走进医院。 “……真得说多个朋友好办事,我就这么告诉你啊枪神小哥,如果你不是认识袁安,袁安不是认识我,就你那朋友木村帅所受的伤,去任何一个医院都不会得到如此迅速又妥善的治疗……赶巧这几天医院正在和欧洲另外几家顶级医院展开交流会,赶巧又是以‘外科’为主题,因此几乎全世界最棒的外科大夫全都聚集在医院里,我二义老弟那点小伤,明天上午就可以出院,而你朋友那个虽然麻烦了一点,但听医生说好像已经苏醒,甚至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交流和沟通。” 森本一龙十分健谈,边走边说间,来到了一间病房外,拧开门把手。 赵安生向他点头致谢,走进病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也进去看看呗,二义正在复诊,反正你也看不到。”森本一龙转过头,挑挑眉。 “我无所谓啊,都是朋友嘛。”袁安嬉皮笑脸,将果篮和鲜花放在门外的椅子上。 特护病房里。 木村帅那张平时鲜红总是挂满笑容的俊脸此时此刻面无血色,嘴唇发白,喉咙上还缠着透气的纱布,防止空气接触伤口后感染。 要说贵有贵的好处,在绰号“妙手缝纫机”山口医生的治疗下,木村帅已经可以勉强的开口说话,甚至进食一些流食。 赵安生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木村帅小声的说着一些车轱辘话,示意自己没事的同时还心血来潮的教着赵安生97格斗的杀招。 看到突然进来的两个陌生人,木村帅转过头,满脸疑惑,小声的呢喃道:“两位是?” “我们是赵安生的朋友,只是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森本一龙笑笑,说话间,摇动手摇杆,将木村帅的病床稍稍抬起来,又走到床边,用手摸了摸输液瓶,查看着里面的液体情况,随即拍拍手,看向木村帅,开口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通知亲人,让他们过来照顾你?” “……谢谢,我想……不需要了……因为我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没钱,也交不到什么女朋友……”木村帅苦中作乐,躺在病床上挠挠头,嘿然笑道。 “是吗……”听到木村帅也是个孤儿,森本一龙内心一紧,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他比谁都清楚,如今木村帅的这个笑容背后,到底忍受了多么巨大的孤独和寂寞。 同样作为孤儿,他一直清楚,不管多么痛苦多么难受多么想哭,他的背后从来都是一无所有,因此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无济于事,碎了牙齿全都得咽进肚子里。 简单来说,为了应付这样那样的“痛苦”,类似他们这样的孤儿,早就已经给自己戴上了一副“面具”。 那些轻易的悲伤痛苦和难过,都没办法攻破这层面具,令他们失去难能可贵的笑容。 再痛苦,也得笑下去。 这种好久没有出现过的“感同身受”一时袭上心头,令森本一龙想起一些愉快又不愉快的事情。 照顾人向来是他的专长,赵安生这种社交无能的年轻人注意不到,他可一早就看见病床床头柜上的水杯已经被木村帅喝了个精光。 虽然已经输了很多血,但这种受到剧烈外科创伤的大病初愈的病人一向需要的是补充水分。 想到这儿,森本一龙赶紧去拿水杯,走到床位的饮水机前接了满满一杯水,又插上吸管,走回床边。 赵安生看到森本一龙接水,忽然想起刚刚因为床头柜杂物太多,随手放在床尾板凳上的果篮里有西瓜。 犹记得以前他练武受了重伤时,养伤期间最喜欢吃的就是西瓜,因为西瓜不仅甘甜,水分也最多,想到这儿,他也赶紧站起身。 这个病床过道本来就窄,着急之下,赵安生还忘记自己背上背着一把红缨枪,因此刚一站起身,红缨枪头便随着惯性挥向正走过来的森本一龙。 森本一龙不愧是黑道打手出身,反应和身手也算得上极快,赶紧向后一摊,靠着墙壁,躲过这一挥击。 但他手里的水就没有那么好运,全都泼到了自己身上。 “……”赵安生赶紧走出过道,站在床尾拱着手以表歉意。 “没事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道歉干嘛。”森本一龙放下水杯,摆摆手,随即脱下湿掉的西装外套放到椅子后背,又脱下衬衫,露出一身强壮的肌肉,坐在椅子上,对着病床下面的废水桶拧干手里的衬衫。 病房里的其他三人这才看见,森本一龙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吊坠。 赵安生和袁安都没当回事。 但木村帅却看得眼睛发直,瞳孔越来越大。 拧干衬衫抬起头,森本一龙看到木村帅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开玩笑道:“兄弟,我知道我在被歌舞伎町的gay吧常年被评选为‘最想掰弯的男人’第一名,但说到底我还是喜欢玩女人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没戏的。” “……”木村帅没有回话,瞳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流下两股热泪。 “诶诶诶,怎么回事,我不想当基佬这件事对你影响这么大吗?”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倒给森本一龙整不会了,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 “……江龙……大哥。” 木村帅的再次开口宛若晴天霹雳。 一道看不见的天雷从天花板射出,狠狠的击中了森本一龙的天灵盖。 江……龙? 除了二义,自己的蚂蚁弟弟,已经有大概二三十年,森本一龙没有听过别人叫他这个名字。 那丧尽天良的双江孤儿院院长因偿还不了债务被黑道分尸扔进了东海。 那跟着他一起在集装箱中活下来的另外五个孩子据渡边纯一临死前交代,都因为“营养不良”而被卖去了其他缅甸老挝越南等其他亚洲国家,早已音讯全无。 按理说,放眼整个世界,会在这里喊出他这个名字的人,几乎不可能存在。 除非…… 除非是当时…… 自己并没有在集装箱里发现的,十二兄弟中最小也是最机灵的那个,给自己选了人人都嫌弃的“鼠”作为名字的。 “你……你是,江鼠弟弟?”江龙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床上的木村帅。 木村帅。 不对。 应该是江鼠一把将身上的床单扯开,用左手掀开输液右手的袖子,指着小臂上一个纹身说道:“江龙大哥……我不小心将当时王八蛋院长送给我们的……吊坠弄丢了……所以我照着模样,在手臂上纹了一个,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们能够重逢……你可以凭借这个,认出我来……因为我做过整容手术……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因为这样我才能……搞到留学签证来霓虹国,寻找江龙大哥的消息……” “别……别说了。”江龙早已哭成个泪人,手里的衬衫不知何时已经被蛮力拧破。 “当时我‘离家出走’,偷了院长的钱,逃出去后在街上的游戏厅里玩了好几天……回来之后就发现孤儿院已经……被大火烧毁……原本想着回来找你们……但因为害怕和恐惧……一不小心就在天桥下面的‘秘密基地’睡着了,醒过来之后,就看到新闻上说你们全都死于火灾……我一直在流浪,后来又被一对同样流浪的夫妻收养……接着新闻又报道了更多的内容……说院长其实是黑道的合伙人,而双江孤儿院的孩子们全都被偷渡去了日本,在偷渡过程中还出了事,被人扔进大海……” “我一直……一直相信,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江龙大哥……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我一直相信,江龙大哥肯定在霓虹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些年我拼命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就是为了存钱来到霓虹国,找到江龙大哥……亲眼确认,他还没有死掉……亲眼确认,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 “不,你有两个,”江龙捏着脖子上那个飞龙的吊坠,那一直用于伪装的面具被名为“亲情”的巨手无情撕碎,此时又哭又笑,表情相当难看的站起身,走到江鼠面前,“你以前最讨厌的,我总是会先照顾他再来关心你的那个蚂蚁弟弟,正在你隔壁病房呢。” “以前那么讨厌他……但现在啊……我现在恨不得……抱着他亲。”江鼠破涕为笑,眼泪已经将脖子上的纱布打湿。 “哈哈哈哈哈哈,”江龙抹干眼泪,放声大笑间,赤裸上身一个熊抱,抱住了病床上的江鼠,“从今天开始,有大哥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口肉吃,就算是只剩一个硬币,咱们三兄弟也要分成三半来用……江鼠啊,大哥最近干了一票大事,今后会有大把大把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等着咱们享受,你啊,就好好的养伤……” “大……大……大哥……”江鼠伸出手虚弱的拍了拍江龙的后背,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等下出去我立刻给你安排一个私人护理,从现在开始你尽量不要说话,好好养伤,等你身体完全康复之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叙旧……那个,两位英雄……” 江龙回过头。 这才发现,刚刚还在病房内赵安生和袁安,已经不知所踪。 “大哥……他……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江鼠刚刚被这么一抱,感觉呼吸不畅,喘着粗气问道。 “大概,是我们华夏的生肖守护神吧。” 江龙笑笑,回头握住江鼠的手,接着说道。 “希望上天也能保佑他们,突破所有的困难,获得属于自己的大团圆结局。” 第两百二十一章 泽让吉 从古至今,华夏便流传着三皇五帝的传说。 五帝的确切人物众说纷纭,没个权威认证。 但三皇“天地人”中的“人皇”,几乎公认为伏羲。 他是华夏文献记载中的最早的智者之一,对事物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同时他又拥有着超人的智能。 从正规历史典籍的记载来看,伏羲对华夏人类的发展和进化做出了巨大贡献,几乎奠定了华夏文明的基础。 比如他教人类做渔网用于渔猎,又教他们如何驯养野兽,同时开创了“打猎”和“家畜”两个人类可持续发展过程中最重要的要素和技能。 比如他变革了婚姻习俗,倡导男聘女嫁的婚俗礼节,使制造畸形儿最多的血缘婚改为了族外婚,结束了长期以来子女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糟糕混乱的原始群婚状态。 比如他创造了文字,用于记事,取代了以往结绳记事的形式,令不同的思想可以得到传播和交流。 比如他发明了明陶埙、琴瑟等乐器,创作乐曲歌谣,将“音乐”这种治愈人心的高阶文化代入人们的生活。 比如他将其统治的地域分而治之,认命官员进行中央集权式的社会管理,为后代人皇帝主治理社会提供借鉴和指导。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伏羲创立了八卦。 伏羲八卦中所蕴含的“天人谐和”的整体性、直观性的思维方式和辩证法思想,一直被史学家们认为是中华文化的原点。 也是,平衡局的原点。 飞往冰岛伊萨非厄泽平衡局基地的豪华私人飞机上。 十三个考生听着祝融在飞机广播中为大家播讲的知识,皆是瞳孔放大,屏气凝神。 据祝融所说,编号考试三大关,每一关结束后都会给考生们透露一部分“世界的真相”,尤其是第二关开始前的内容尤其重要,能够帮助考生们提前做好“心理建设”,用更加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第二关的“实习考试”。 十三个考生走到现在,心理方面已经算得上相当强大,自认都做好了接受所有“真相”的准备,但听到祝融考官说的什么“人皇伏羲”,还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怎么?神话人物都出现了?事情终于开始变得神棍起来了吗? 当然不会停下来安抚考生,祝融那总是充满一股威严的声音从飞机大厅四周的音响里传出,接着说道。 事实上,在那个天地初开、邪祟横行的蛮荒时代,伏羲传播的文明更像是一颗“种子”,他很清楚,要想这颗种子能够发芽,成长为参天巨树,需要的时间单位绝对不是百年,而是千年。 想在上千年的时间让人类这一脆弱的生物存活,自己要做的,根本就不是给他们建造庇护所,而是铲除“障碍”。 而阻碍人类发展最大的障碍,在那个时代,被称为“妖魔”。 伏羲是一位拥有恐怖力量的究极人类体,同时也有着更古铄今的超前智慧。 相比于其他神话英雄们没日没夜的诛杀总是铲除不尽绵绵不绝的妖魔鬼怪,伏羲想得更远——他要找出“妖魔”们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并彻底解决掉这个问题。 想完成这一自天地初开起便困扰所有人类的究极难题,伏羲并不认为靠自己一个人可以办到。 所以,伏羲八卦,最开始,其实是八个人。 八卦中,需要有一位纯人类的代表,也就是伏羲。 而另外七卦,则对应了大自然的金、木、水、火、土、风、雷。 根据伏羲的推演计算,八卦只要凑齐这八种元素,便拥有开天辟地之神力,能够在理论上完成一切想要完成的事。 但在那个蛮荒时代,后面七卦在天地灵气充沛的情况下都孕育出了自己的人间体,皆是被百姓世人所敬仰,占据一方领土的“半人半神”。 伟大的伏羲为了人类的千秋万代生生不息,用尽一切手段,穷尽一切智慧,终于将一向不怎么和睦的七大元素半神集结到一起,组成初代的八卦,向着那个“终极秘密”出发。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过了第二关之后你们才有权限知道的了,但是,现在可以告诉你们结果。 结果就是,七大元素半神全都横死沙场,伏羲在最后时刻集结八卦之力勉强保留住了一丝拥有他所有经历和智慧的“意识”,这股意识非常羸弱,但在最后关头还是逃了出来,飘到了伏羲之子“少典”的梦中。 少典作为伏羲之子,除了神力差了点,几乎完美继承了伏羲的智慧。 一场热泪盈眶的大梦后,父亲和七位半神英雄为人类做出的牺牲彻底感染了原本有些叛逆的少典。 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找到了七位半神的后裔,以维护世界和平和人类的安稳发展为主要核心,组成了初代的“平衡局”。 他的后人,创造了亚当。 而他与妻子和爱妃生下的两位儿子,经过他的言传身教,成为了华夏人类发展史上永远无法被忘记的高山,带领华夏文明和人类文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长子名曰姜轨,次子名曰轩辕。 后世称为炎帝和黄帝。 漫长的人类文化发展中,平衡局在“八卦”后人们的共同努力下,由华夏辐射到全世界,由明转到暗。 一直生生不息。 延续至今。 祝融的讲诉早已结束,接下来便是夜宵时间,飞机上的米其林厨师端出的食物是最顶级的霓虹国和牛烤肉,香气扑鼻。 但半天过去,没有一个人拿起面前的刀叉。 他们有的取下翻译耳机,捏在手里发呆。 有的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满脸空洞的出神。 有的则拿出随身的纸和笔,看似想要写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无从下笔。 纵使他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见多识广的超级高手,但祝融考官这番话中的信息量还是宛若一记重锤,狠狠敲碎了他们的世界观。 不对,并没有“们”。 因为有一个人,他根本就没有世界观可言。 所以他第一个恢复正常,不由自主的开口问出一个,这番“科普知识”中,众人都十分在意的问题:“咦,祝融考官,这么说起来,我们第二关就是‘斩妖除魔’咯?” 袁安一拍脑门,站起身,对着前面的广播喊道。 “……” 众人皆是沉默,看看袁安,又看看那广播,大气不敢出。 吱呀。 驾驶舱的门被缓缓推开。 故事加成下,祝融宛若一尊闪着金光的火神,从驾驶舱缓缓走出。 他瞧了瞧袁安,对这个已经第二次向他提问的sss级小鬼露出了明显不满的表情,但还是开口说道:“不是什么妖怪恶魔,它们现在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梦魇’……我提醒你,事不过三,理论上我可以杀任何人,你跟体育馆那些杂碎对我来说都是一个级别的东西……” “但是祝融考官,事不过三的意思到底是我可以提三个问题但不能提第四个,还是我不能提第三个问……”袁安扶着下巴,正咬文嚼字间,忽然感觉头皮炸裂,喉咙和鼻腔仿佛被堵住一般。 赶紧下意识捂住喉咙,袁安发现整个机舱的人都跟他一样,坐在各自的位置,捂住喉咙,满脸涨红,太阳穴青筋暴起。 再看向祝融,发现他黑着个脸,身体四周出现一些波纹状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正在极速缩紧,好像正在吸收整个机舱的空气。 再白痴,也能看出机舱突如其来的真空状态就是祝融制造的,袁安赶紧伸出双手,对着祝融拼命摆手并拱手哈腰道歉。 “噗……哈!” 感觉快要失去意识之时,一口巨大的新鲜空气涌入袁安的鼻腔,袁安深吸一大口,瘫倒在椅子上,满脸痴呆的看着天花板,疯狂的呼吸着平时不在意,但失去后才知道多么宝贵的“空气”。 “哈……哈……哈……” 四周传来同样的重获新生的呼吸声,坐在隔壁的时天猛然伸出手,一把死死捂住了袁安的嘴,防止他再胡说八道。 “食物是最宝贵的东西,享用它们的时候我不想听见任何声音,跟我说一遍‘我听明白了’,然后通通闭嘴,听明白没有?”祝融背着手站在驾驶舱门口,用那双滚烫的双眼扫过机舱的所有人。 “我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 “我听明白了”“我听明白了” …… 十三个各个领域不可一世的人类高手此时此刻就像是一起出来春游的小学生,面凶恶老师的嘱咐点头如捣蒜一般快速回答道。 一把拍开时天的手,袁安将他推到一边,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时天松了松自己的衣领,毫不客气的还了两个中指。 一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机舱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众人进食和牛的吧唧声。 袁安体内的真气和金爆球都是饕餮一般的存在,因此吃东西也比其他人快得多。 几乎跟喝水没什么区别,一阵暴风吸入后,盘子里的和牛肉被袁安吃得一干二净,包括油渍和装饰用的西蓝花都消失不见,整个盘子光到宛若刚刚从超级市场里买回来。 收起盘子,喝光面前的大杯葡萄酒,袁安意兴阑珊的看着周围的考生们。 大家在祝融那恐怖的压迫力下都是小心翼翼的吃着食物,筷子、刀叉、杯和碗的碰撞变成了绝妙的白噪音,令从到东京开始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干了一堆大事又被祝融吓了好几跳的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的,此时此刻酒足饭饱的袁安一时感觉眼皮发重。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在东京险些跟劳拉接吻,事后去过医院,又被祝融死亡威胁了一次,大脑中的海马体受到刺激变得开始活跃起来。 而这种活跃,也直接将一些记忆的印象和碎片投射到了袁安的梦中。 在梦中,袁安又来到了一个医院病床。 奇怪的是,这病床中并没有背着红缨枪的赵安生,也没有江龙江鼠两兄弟。 而是只有一个腿上打满了石膏的女人,半躺在病床上。 女人的上半脸模糊不清宛若一团白雾,只露出了好看又诱人的下半脸。 诱人? 袁安无法阻止自己这么想,当然也无法阻止梦中的自己冲上前去,狠狠吻上那红唇。 吻了十秒不到,在梦中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这一深情一吻后,不管是梦中的还是现实的袁安都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开心,浑身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你要对我负责哦,袁同学。” “我会的,直到世界末日……” “袁安!袁安……袁安!” “嗯?” 袁安双手抱在胸前,猛然睁开双眼,一眼便看见了正咧着嘴偷笑的时天还有时天身后叉着手一脸黑线的劳拉。 “……嗯,我们,到了吗?”袁安扭扭脖子,用手拍拍脸,这才发现脸上竟然全是水,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咸咸的,立马大惊失色,“这是……哈?” “……别装了,看不出你这小子还挺深情,怪不得拒绝这么漂亮的劳拉小姐,说说吧,刚刚你念了将近一百多遍的‘泽让吉’,到底是谁?”时天摸索着下巴,一脸的八卦。 “泽让吉?”袁安听到这个名字,好似晴天霹雳,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梦中那张脸上的白雾一时间烟消云散。 一张右脸像勾一样长着四颗痔,鹅蛋形状,总是挂着天然腮红的俏脸浮现在袁安的脑海中。 再也挥之不去。 “……得,现在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时候,那火焰超人说了,十分钟赶不到会议室,就算作取消资格,赶紧的吧。”时天看着一脸发愣的袁安,拍拍他的肩膀。 “……好。”袁安摇摇头,捂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站起身,看似整个人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但嘴上却挂着夸张的笑容,走向时天。 “是女朋友吧?还是未婚妻?”不开心都写在脸上的劳拉叉着手,终于开口。 “应该……应该是女朋友吧?我才多大啊,怎么可能有未婚妻。”袁安咧开嘴,看向劳拉。 “你别高兴得这么早,只要没结婚,一切皆有可能,我可不相信她的条件比我好。” 劳拉从鼻子里呼出一口傲娇的气,转过身,拍了拍那紧俏的屁股,扬长而去。 第两百二十二章 倒霉分配 会议室。 也是当初考生们召开动员大会的地方。 当初浩浩荡荡的八十八个考生大部队如今只剩下十三位。 编号考试的目的是选出守护世界的六十四个人之一,失败了,掉队了,死在路上了,便证明其能力不够。 没有什么祭奠仪式,也没有什么伟岸的墓碑,考官们更是不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平衡局本就是被世间遗忘的黑暗骑士,实力是得到认可和记忆的唯一标准。 袁安跟着大部分人一走进会议室,便看见会议室讲台上站着三个人。 编号一火神祝融。 编号二病鸦鼠申艋溪 以及自己的第二任师父,气功宗师柳伯牙。 三人皆是穿着同样的风衣,将双手背在身后,脸上面无表情,扫视着每一个走进会议室的考生。 编号考试除非“流程”走到自己那里,不然考官们都没有权限知道考生还剩多少,都剩下些什么人。 与刚进来的袁安四目相对,柳伯牙不自觉抿起嘴,眉毛轻轻上扬,一脸“不愧是我徒弟”的表情。 而袁安看到柳伯牙心中也涌起一股亲切感,昂起头拍拍胸脯,竖起了大拇指。 但眼睛余光瞥到了一直在盯着他看的申艋溪,想起申艋溪说的那些话,想起自己和时天搞过他的摩托车,心里一怵,赶紧回避他的眼神,吹着口哨假装若无其事的扭过头去。 “……咳咳咳……咳咳……你和这讨人厌的小鬼,关系倒挺不错嘛?”申艋溪那阴柔的难听的声音飘到了柳伯牙耳朵里,令柳伯牙感觉耳朵像进水了一样,很不舒服。 “我没听错吧,讨人厌的专家说别人讨人厌?”柳伯牙头也没转,用小拇指挖了挖面向申艋溪那边的耳朵,挑衅意味十足。 “嘿嘿……咳咳咳……咳咳咳……有点意思……火,能把那小鬼分到我这组吗,玉不琢不成器,我会好好‘教育’他的……”申艋溪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祝融。 “得了吧,这是我的徒弟,当然是我带,祝融向来公平公正,怎么可能听你这个烂人的?”柳伯牙嗤之以鼻。 “……”二人的话祝融当然有听到,但他只是背着手,一言不发,看着正和时天嬉笑打闹的袁安。 这个臭小鬼,被自己吓到后,倒是没有再接着提问了。 但一路上,竟然一直在说梦话,吵得要死。 会这样毫无规矩神经大条,肯定是一路上顺顺利利,没怎么受过苦。 是应该给他点教训了。 “……祝融?”柳伯牙见祝融没说话,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看向他。 “嗯。”祝融还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扑克脸,向着柳伯牙点点头。 “……你不会真的要把我徒弟分给这烂人吧?”柳伯牙小心翼翼的开口。 “亚当已经安排好了。”祝融从来不说假话,但这句话却有两个意思。 很显然,柳伯牙只听懂了第一个意思。 他是亚当安排给袁安的接头人,如今跟随考官做任务,亚当没理由会把袁安安排给其他人带。 想到这儿,柳伯牙欣慰的松了一口气,看向袁安,向他使着眼色,做了个ok的手势。 袁安会意,扭过头跟时天耳语几句,随即兴奋的握紧拳头,激动的喊了个“yes”。 “首先恭喜各位考生进入第二关,第二关主要目的是让考生们熟悉平衡局编号的日常工作,因此你们每个人都会分配到一位考官带领你们进行实战任务演练,各位也看到了,现场只有两位考官,其余五位正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中,分配到他们的考生需要自行前往考官所在地,而有幸分配到编号2和编号8的考生则可以全程跟随,算得上是一种‘福利’,因此我只会根据亚当给出的‘成绩表’将前面考试过程中表现最好的学生分给他们……本次考试没有计分,通过与否全凭考官做主,现在,我来宣布各位的分配情况……” 没有话筒,但祝融的声音却胜过话筒,仿佛往在场考生们的耳朵里钻,甚至还带着一点温度,把每个人的耳朵都烤得通红。 不急不慢,祝融接着开口。 “莱特·施瓦辛格,编号8。” “劳拉·克劳馥,编号8。” “佐佐木一郎,编号8。” 怎么?柳伯牙老师一次性要带这么多学生? 佐佐木一郎?那是谁?表现这么好的? 袁安摸着下巴,往四周看看,发现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和服,日本武士打扮的帅哥兴高采烈的打了一个响指,铁定就是佐佐木一郎没错。 “袁安……”祝融念出袁安的名字,停顿了一下。 嘿,带四个学生,有你忙的。 袁安刚想对着台上的柳伯牙做鬼脸,却发现柳伯牙皱着眉头,脸色相当难看。 为什么。 脸色。 会相当难看? 不会吧。 袁安下意识张开嘴巴,转过头,看向祝融的嘴。 “……编号2。”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的考生是如何分配的,袁安一概不知。 从祝融将他分给病鸦鼠开始的那一刻,袁安就已经变成石化状态,直到会议室的考生们都陆陆续续开始离场时,时天拍拍袁安的肩膀,他才恢复清醒。 “我走咯,多多保重,咱们两兄弟江湖再见,希望第三关时还能看到你。”时天摇摇头,幸灾乐祸的叹口气,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哈?你去哪?”袁安一个激灵,满脸懵逼的看着时天。 “去哪?找我的编号6考官啊还能去哪,他妈的竟然在澳大利亚,实力差表现差就给我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时天骂骂咧咧,满脸不爽。 “……你是编号6……那……那我……我是编号8对吧?”袁安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满脸哀求的拉着时天的手。 “认命吧,至少你还能从头跟到尾,毕竟是考官,你对他好点,说点吉祥话,说不定就把那茬给忘了?飞机等着我呢,我十分钟就得离开这里,没空跟你闲聊,”时天甩开袁安手,刚想往门口跑,却好似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袁安,满脸不好意思的说道,“……跟你讲个事,你别生气。” “?”袁安下意识握紧拳头。 “还记得我们偷来的编号2那辆摩托车吗?你走之后,我在那家鱼丸店打了个盹,一不小心就给人偷了,等我再找回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拆得稀巴烂,我没办法,只有找了个雪堆给它埋起来了,到现在还没有还给病鸦鼠……”时天挠挠脸。 “就你这样的还他妈贼祖宗呢?车都能被人偷?我……”袁安大怒,举起拳头刚要砸向时天。 但时天多快啊?只几个纵身行便闪到了门口,挥手做拜拜的同时,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再转过头看向讲台。 劳拉,莱特和那位神秘的佐佐木一郎已经站在满脸黑线的柳伯牙身后。 而一脸微笑的正向自己招手的申艋溪身后站着的,竟然是赵安生。 得。 本来就有一大堆矛盾,就指望着外人说几句劝一劝,现在倒好,来了个哑巴。 “师父……”袁安哭丧着脸,翻下桌子,走到讲台上,路过柳伯牙时小声说了一句。 这声师父可给柳伯牙叫心痛了,病鸦鼠这人他最清楚,明明用的是包容性最强的水系超能力,心眼却不是一般的小。 袁安和申艋溪的“摩托车事件”他早有耳闻,他还记得听到这个新闻时,他是那间八卦茶话室中笑得最开心的那个,更别提袁安当着众人的面因为申艋溪的恶心而呕吐的那件事。 而现在,比谁都了解病鸦鼠申艋溪为人的柳伯牙当初笑得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别扭。 因为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并非是申艋溪不让袁安通过,袁安失去考试资格这么简单。 编号们的日常任务,尤其是1到8执行的,对于一般人来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申艋溪气量这么小,在任务中随便使点绊子,制造点意外,甚至直接杀掉袁安,都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这儿,柳伯牙已经站到祝融面前,直视他那双火红的眼睛说道:“我不相信亚当会把袁安安排给编号2,我要见亚当。”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是亚当安排的,我只说‘亚当已经安排好了’。”祝融对柳伯牙的靠近很不满,皱起眉头。 “安排好什么?”柳伯牙不解。 “安排好由我来进行考生的分组。”祝融直视着柳伯牙,从后脑勺肉眼可见的窜起了一些零星的火光,明显是要发火的前奏。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徒弟。”放在平时柳伯牙早已认怂,但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不甘示弱的气运丹田,浑身上下被真气包裹,后脑勺泛着些许白光。 “怎么,我什么时候需要向你解释我的做法了?”祝融的脸彻底拉了下来,四周的空气变得滚烫,仿佛停止了流动。 “……总而言之,我要见亚当。”柳伯牙当然知道祝融的厉害,瞬间恢复理智,收起真气,开口说道。 “亚当正在‘计算’,不能打扰,计算前已经把平衡局最高权限转交给我,现在起,我就是亚当,”祝融见柳伯牙冷静下来,也没有进一步施展能力,转身走向门口,边走边说道,“亚当有预感,接下来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得了的事,与其在这儿为这些小事争论,不如赶紧将新的编号选出来,六十四卦凑不齐的每一天,世界都处于巨大的危机中,你是编号8,是全人类的代表,别跟个小气娘们一样,唧唧歪歪。” “……是。”柳伯牙对着祝融的背影微微鞠躬,以表歉意。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阿火还是那么凶啊……哈哈哈哈……咳咳咳……”申艋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柳伯牙身边,用手扶着柳伯牙的肩膀,小声的咂着嘴。 “放手。”柳伯牙转过头,握紧拳头,对申艋溪怒目而视。 “呀呀呀……今天大家的火气都好大呢……咳咳咳……哈哈哈哈哈。”申艋溪赶紧做投降状,后退好几步,脸上挂着难看的笑脸,语气讨厌至极。 “我警告你,如果袁安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柳伯牙伸出右手食指,指向申艋溪。 “……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哈……阿秋……”申艋溪又咳又笑最后用手捏住鼻子,打了一个又大又湿润的喷嚏,打的一手全都是恶心的白色粘液。 但这粘液并没有随着申艋溪的手流到地上,而是渐渐向四周散开,变成一股类似蛇一般的水流,围绕在申艋溪身边流动。 被这股水流包裹住的申艋溪脸上再也没有那副病恹恹的老鼠模样,而是气势惊人,头发直立,收起笑容,咬牙切齿的对柳伯牙说道:“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着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你是不是有什么错觉,认为自己一定能打得过我?” “来啊!”柳伯牙双手化掌摆出太极的架势,浓厚的真气搅动着周围的空气,在他身边围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圆形。 “师父,您走吧。” 眼看这场火星撞地球的大战一触即发,袁安不知何时站到柳伯牙面前,鞠躬行了个抱拳礼。 “……”柳伯牙额头上的青筋渐渐消散,看着袁安,沉默不语。 “你能护得住我一时,你总不能护我一世,如果我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我怎么好意思说是柳伯牙的徒弟?”袁安抬起头,满脸的灿烂微笑。 这小兔崽子…… 柳伯牙看着袁安,良久。 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第一次踏入江湖,想起了第一次参加平衡考试,想起了自己完成的第一个九死一生的a级任务。 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的收过徒弟,倒忘了这一茬。 想要成为英雄豪杰,路不管再苦再难,都得一个人走。 柳伯牙收起气功,扬天长笑。 这是欣慰的笑。 自己没有看走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着继承上三门门主之位的潜质,未来不可限量。 “小心点。” 笑声作罢,柳伯牙与袁安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嘱托。 “照顾照顾劳拉,她是我朋友。” 袁安竖起大拇指的同时,看着不远处一脸担心的劳拉,小声的念了一句。 第两百二十三章 盐湖城 它是喧闹繁华之下的净土。 它是众志成城的“魔鬼主场”。 有人说,它是自由、民主到已经病态的米国最后的遮羞布。 盐湖城。 这个原本被黄沙侵蚀荒无人烟的贫瘠之地,从默默无闻,到举世闻名举办冬奥会,之所以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皆因两个字——宗教。 作为一个宗教移民城市,也是“门摩教”的发源地,扎根于此的门摩教拥有全球教会成员人数超过1600多万,其中米国本土成员人数800多万人。 门摩教教徒素来严守教规,富有开拓意识和吃苦精神,甚至被禁止吸烟喝酒及咖啡,他们的教义信奉以家庭为中心,充满了关怀与爱。在强大的凝聚力与信仰支撑下,他们创造了很多财富,并且他们严格奉行“什一税”(收入的十分之一上缴教会)。 可以说,摩门教教徒的迁徙之路亦是他们给美国西部蛮荒之地带去财富的历程。 在盐湖城的大街上,你可以感受纯粹的宗教氛围,也能体会到多元的文化交流,看似传统守旧,却又革故鼎新。 坐在街道上,聆听着古老的传说,眼看这盛世景象,难免会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感觉自己根本不是到了那传说中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的自由之都,而是来到了圣经中的伊甸园。 拥有如此多虔诚的信徒,盐湖城当然也是米国犯罪率和离婚率最低的城市。 在2007年,门摩教徒罗姆尼甚至角逐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还得到了不少的支持,证明米国大众几乎已经默认盐湖城是一个“神圣之都”,门摩教也得到了米国大众的广泛认可。 著名的全球连锁“万豪酒店”也是门摩教的产业,这家酒店每个房间的床头柜里,都放着一本《门摩经》。 此时此刻,不管是在米国街头,还是在超市的停车场,不时会见到一男一女,或两男、或两女,他们面带微笑、和颜悦色,问路人是否了解教义,然后递上一本小册子,诚恳地欢迎你参加他们的宗教活动。 时间长了,人们都知道,他们是门摩教的传教士。 他们沿街一家一家的敲门,向居民们不厌其烦的宣传他们的宗教,即使被拒绝,他们仍然微笑着致谢,而大众对他们也有着更加宽广的包容心。 门摩教是“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的简称或者俗称。《门摩经》是该教的经书,所以该教又被称为“门摩教”。 十六、十七世纪是欧美基督教各宗派兴起的时期,门摩教就是在那一时期诞生的。 门摩教创始人约瑟夫·史密斯生在美国一个贫苦的家庭,他受的教育不高,恰逢遇到了“淘金热”,因此跟随父亲到加州淘金,成为第一批发财的幸运儿,还拥有了自己的农场。 1830年,他受莫罗尼的影响,在纽约创建了门摩教,教徒的信仰之一就是一夫多妻制。 这种“自由”的教义使得教会一经创立就吸引了大量的追随者,以至于发展得越来越壮大,从俄亥俄州到密苏里州再到伊利诺斯州,几乎到处都有门摩教的教徒。 据约瑟夫·史密斯自称,大约在1820年,当他14岁时,看到了天父和耶稣基督的幻象。 他们告诉他,世上尚无真正的教会,要他担当传教重任。 1827年,他宣称一位叫做“摩罗尼”的天使向他显灵,责令他建立教会,并指引他去到纽约州他家附近的一座山里,找到埋藏了千年之久的金页。 金页上镌刻着一种古代的语言,记录了北美古代居民的宗教生活。 他靠着“上帝赋予的异能”翻译了金页,并在1830年将译文发表,称之为《门摩经》。 这个教派的迅速发展在历史上是罕见的,当然受到了其他已经发展壮大宗教的打压。 彼此的教会跟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集体施压下,门摩教在发展的同时也受到了残酷的打击。 创始人约瑟夫·史密斯多次被捕入狱,1844年6月27日,约瑟夫·史密斯与其弟在监狱候审时,一群愤怒的“民众”冲入监狱,将二人枪杀。 约瑟夫·史密斯死后,教会发生分裂,布里格姆·扬(又称杨百翰)被其中的一派推选为新的教会首领。 布里格姆·杨一生总共有17个妻子。 成为二代教主后,因为他那“幸福又淫荡”的生活造人妒忌,加上他推行与主流不同的门摩教,布里格姆·杨也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 在狱中,他意识到摩门教的路漫长而又艰难,因此一出狱他就率领众弟子开始出走。 他要带领教徒们找到一个没有人愿意住的地方。 1847年,布里格姆·扬带着8万门摩教徒开始迁往落基山,寻找荒芜的大盆地。 在往后的20年里,8万教徒长途跋涉一路沿着密西西比河寻找“安家之所”,他们当中6000余人死于这场迁徙之中。 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犹他州。 当布里格姆·杨发现那杳无人烟广阔无垠的大山谷时,当他看见方圆几百里连只鸟都见不到时,他激动地大喊:“就是这个地方!” 从那以后,布里格姆·杨为这块拥有一片巨大盐湖的地方取名为“盐湖城”。 它从此以后成了门摩教徒们的家。 或许是被这群教徒们的毅力和勇气所打动,那冥冥之中的“上帝”也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随着这群门摩教徒的入驻,越来越多珍贵的矿产资源也被发掘出来。 突如其来的人口和彼时盐湖城附近丰富的矿场使得这一“废土”地区的开始迅速成长。 到了1849年,门摩教徒成立了市政府。 他们制定了在新家乡发展工业、农业、商业和教育的庞大计划,并加以实施,在虔诚的信仰和辛勤的劳动中盐湖城越来越繁荣昌盛。 门摩教没有专职的教士,教会官员在业余时间无偿为教会服务。 大多数教徒都有机会从事教学、布道、慈善工作,参加各种社会活动。 门摩教的礼拜仪式很简朴,包括唱诗、祈祷、圣餐和平信徒们的布道。 他们还非常注重对外传教,并以从事慈善事业,禁用茶、咖啡、酒精饮料、烟草著称。 一夫多妻制在米国是被禁止的,它也是一种重婚罪,初期的门摩教主张一夫多妻制,将其视为一项宗教原则,但自从米国最高法院宣布多妻制违法后,门摩教于1890年宣布废弃了这一习俗,犹他州也宣布一夫多妻制是非法的。 但是迄今为止,在盐湖城,仍然有成千上万的摩门教徒主张并且实现一夫多妻。 近几十年来,在犹他州没有一个一夫多妻的男人被提起公诉,对于一夫多妻现象,州政府也没有采取强有力的措施加以限制,但一个本身也是一夫多妻家庭的后代的州政府官员辩解说,并不是政府不采取措施,而是门摩教有宗教自由。 以此之道还之彼身。 盐湖城那些当初受到迫害的门摩教徒们如今拧成一股绳,其官员和人才辐射到了米国各个重要机构,加上上千万教徒的支持,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势力。 门摩教的信徒们每年都要把收入的百分之十捐给门摩教堂,因此整个教会还拥有着不可小觑的经济势力。 他们团结一心,用“美好的生活”“虔诚的信仰”“最幸福的城市”等标签来报复那些以前迫害他们的人。 他们很清楚,嫉妒心是一种毒药,有时候也是反击的武器。 现在,在盐湖城的街头几乎看不到一丝垃圾,雄伟神圣的教堂随处可见,不时地还有拥护一夫多妻的小规模游行,整座城市安静而圣洁,前往教堂祷告的大部队随处可见,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和善的笑容,仿佛没有任何烦恼。 除了。 汤姆·哈迪警探。 盐湖城向来没有什么内卷的加班文化,相反如果同事执意要“加班”影响到其他人,甚至可以报警要求警方强制遣返回家。 最清楚这条规则的,明明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从来不加班的汤姆·哈迪此时此刻却还是穿着一身制服,出现在了杨百翰大学门口。 这所杨百翰大学顾名思义,就是为了纪念门摩教的第二代领袖布里格姆·杨而命名的,创建于1875年,隶属门摩教,是全米国最大的教会大学。 虽是宗教入股的学校,但这所大学却并不是神学院,而是一所综合性大学。 不过虽然是综合性大学,但新生入学时,都必须签署一份约章,包括不饮酒、不吸毒、不抽烟,甚至不喝咖啡或茶,学校还规定,学生必须选修七学期的宗教课程,校内的教规颇严,学生修完第一年后,近八成的学生都会依照教会传统,出外做两年传教士才能被授予毕业证。 而就是这样一所规定严苛的大学,在当地甚至整个米国都算得上“香饽饽”,每年报考的学生络绎不绝。 原因有二。 第一,杨百翰大学的舞蹈团被公认为为全球最杰出的大学舞蹈团,他们每年都会受邀前往世界各地参加商演,深受大众喜爱,有着无数狂热的“粉丝”,拥有堪比百老汇的专业水平,对于舞蹈艺术专业的学生们来说既是圣地也是踏板。 因为职业履历上一旦“杨百翰大学舞蹈团成员”这个标签,那么薪资待遇和职业生涯几乎一路无阻,平步青云——而众所周知,能够学跳舞的几乎个个都是身材相貌出众的“天龙人”。 因此简单来说,杨百翰大学也是全米国公认的帅哥美女最多的大学,加上盐湖城门摩教那“一夫多妻”的诱人原则,吸引着无数向往“自由”的学生们纷至沓来,一睹为快。 第二,杨百翰大学的学科设置包括:计算机科学、初级教育、工程、会计、大众传播、制造科技等等等等都是教会花了大价钱请了最好的教授和老师授课,在全米国都算得上顶尖的存在,而学校更是拥有放在全世界都独树一帜的“宗教研究学”,其客座教授康斯坦丁更是被外界和学生们誉为“21世纪最后的驱魔人”。 而汤姆·哈迪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跟这两个“原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吸……呼。” 为了要第二个孩子已经戒烟很久,向来衣着得体喜欢打扮的汤姆·哈迪警探此时已经接连点燃了第十根香烟,头发乱乱糟糟,眼睛明显熬夜般通红的看着导航指示牌,寻找着康斯坦丁所在的办公室。 “哈迪警官?” 鼻子先吸入一道清香,回过头,汤姆·哈迪看见一个连修女服都遮不住其火辣身材,皮肤洁白如雪的蓝眼睛美女大学生正拿着一把扫帚,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你是……安妮对吧?”汤姆·哈迪揉了揉太阳穴,皱紧眉头,终于回忆起她的名字。 “是的哈迪警官,杰克失踪后我来报案那天是你给我做的笔录……怎么,你是来找我的吗?是有杰克的最新消息吗?”安妮死死捏着扫帚,脸上有着一副抑制不住的忧伤。 “……不是,没有。”汤姆·哈迪没有多少什么,只是回答了安妮两个问题,接着深吸一口烟,摇摇头。 “最近学校的传言越来越多,好多同学晚上回家都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杰克会不会是‘它们’给……”安妮咬着下嘴唇,眼睛慢慢发红。 “……安妮!” 没等汤姆·哈迪回答,三个同样穿着修女服的女大学生蹦跳着跑到安妮身边,裹起一阵阵香风不说,声音还宛若银铃般动听:“快走啦,你知道特蕾莎修女最讨厌值日生们迟到,我们快来不及了……” “……哈迪警官,如果你找到杰克,一定要告诉他我并没有生他的气,让他赶快联系我……”安妮瞅瞅手上的手表,想起特蕾莎修女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转身,准备跟姐妹们一起跑。 “安妮……还有你们几位,”汤姆·哈迪看着眼前这几个风华正茂的漂亮女大学生,皱起眉头开口,“明天开始盐湖城会实行宵禁,你们做完清扫赶紧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知道了吗?” “……知道啦!”四人异口同声道,随即跑向图书馆。 一路上,四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喂,安妮,杰克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 “你们舞蹈团还有三天就要进行年会排演了,主要舞者这个时候失踪,现在岂不是很乱?” “何止,备用方案已经出了三套了。” “你说这哈迪警官是不是来调查舞蹈团内部的?主舞者失踪,谁上位谁嫌疑最大!” “我看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舞蹈团没有那种争斗的风气,大家都是好人。” “那哈迪警官来这里干嘛呢……” “我刚刚站在他后面半天他都没发现我,而我看他的手最后指向了康斯坦丁教授的办公室……” “等等,汤姆·哈迪警官是盐湖城出了名的无神论者,怎么可能会去找最神神叨叨的康斯坦丁教授?” “无神论者向来相信‘眼见为实’这个真理,能让哈迪警官找上门来,大概,是他看到了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吧……” 安妮咬着牙,回过头。 才发现汤姆·哈迪,已经消失不见。 第两百二十四章 恶魔 原本是纽约警察的汤姆·哈迪在一次日常巡逻时救下了一个差点被混混们拖进小巷子玷污的门摩教传教士瑞贝卡。 瑞贝卡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和外表之下的坚强和圣洁令汤姆·哈迪一见钟情。 盐湖城的门摩教徒到了一定年龄都必须出外传教两年,而这两年期间作为传教士他们不能约会,不能跟异性有任何爱情的关系,甚至还得按照教会给出的时间表严格执行作息时间,每天早起朝拜,外出传教,晚上诵经,隔三差五还需要向上级神父报道和祷告。 汤姆·哈迪高大帅气,习惯性自律下更是有一身姣好的身材,从来不缺女人的爱慕,但他在确认非瑞贝卡不可后,在遍地都是诱惑的自由之都纽约为瑞贝卡整整禁欲了两年,甚至每天下班和上班都会专门出现在瑞贝卡附近像骑士一样默默守护着她,避免漂亮的她被一些不法分子骚扰。 一直等着她两年传教期结束。 情窦初开的瑞贝卡当然早就爱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守护天使,两年期满后立刻答应了汤姆·哈迪的约会请求,二人也飞速的堕入爱河。 汤姆·哈迪是个无神论者,但瑞贝卡是十分虔诚的门摩教徒,而盐湖城从古至今,还没有出现过无神论者和门摩教徒顺利结婚的案例,因为大多数的无神论者都没办法接受门摩教那严苛的甚至有点反人类的习俗,无法理解他们那虔诚的坚定到有些病态的信仰。 尤其是门摩教教会规定,只要跟门摩教徒结婚,那另一半甭管是不是教徒,都得每年上交百分之十的收入,且除了“上帝的祝福”以外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回报。 跟这样的教徒结婚,几乎默认要背负直到死都得偿还的贷款,更别说盐湖城当地那些更加奇怪令人难以忍受的规定。 而瑞贝卡作为原生教徒,除了传教期间,终身都不允许离开盐湖城。 不管汤姆·哈迪愿不愿意跟上来,她注定是要回家的。 但就在瑞贝卡即将返乡,想要向汤姆·哈迪彻底摊牌说她永远也不可能离开教会离开盐湖城希望汤姆·哈迪记住二人这快乐时光,寻找下一个更合适人选的时候,汤姆·哈迪下班回家,向瑞贝卡带来了两个惊喜。 第一个,他要跟瑞贝卡结婚。 第二个,经过他的不懈申请,上级终于同意将他调往盐湖城。 痴情的男人遍地都是。 但痴情的“男子汉”,整个纽约都找不出第二个人。 自此,纽约警察局少了一位得力的干将。 而盐湖城警察局多了一位德才兼备,为爱付出一切的无神论警员。 在盐湖城当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信门摩教,警察当然也不例外。 信教的好处是能让内心得到平静,但信教的坏处是在面对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时,总是喜欢将其归为“上帝的旨意”,不肯也没有那个想法去进行深入调查。 因此,盐湖城有着全米国最低的犯罪率的同时,也有着全米国最低的破案率。 各种悬案堆满了整个档案室。 随着汤姆·哈迪的到来,档案室的悬案资料慢慢减少,而十多年来兢兢业业的破案拯救无数家庭的功绩也令保守的宗教之城渐渐接受了这位无神论者,小警员也因为其出色的工作能力不断升职加薪,变成了盐湖城最大的警探。 整个盐湖城都知道,只要汤姆·哈迪警探出现,那么再黑暗的天都会显现出光明。 而现在。 这位光明,人生头一次被黑暗吓住。 吓得他一整晚都没睡着觉,睡醒恢复意识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杨百翰大学的门口,想要找到自己在盐湖城唯一的好友,康斯坦丁。 虽说是“好友”,但这二人的相处方式却很奇怪。 他们不知道彼此的电话也不知道彼此的家在哪,但总能在盐湖城中神奇的碰面,然后约定下一次要去游玩的地方,接着准时到场,一起钓鱼、玩游戏、滑雪、喝酒、露天bbq……每次都喝得大醉后分道扬镳。 无神论的汤姆·哈迪从来不会在康斯坦丁面前讲任何门摩教的坏话,而虔诚的半职业神父兼宗教教授康斯坦丁也不会在汤姆·哈迪面前提到任何门摩教相关的内容,二人都心照不宣,尊重彼此的职业和思想,避免在理念上的冲突,只专注于彼此的友谊和陪伴。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便是如此。 砰砰砰。 汤姆·哈迪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敲响了老友的办公室大门。 “稍等……” 不多时,里面传来康斯坦丁熟悉的低哑嗓音,一阵叮叮当当和图书坍塌的噪声后,大门被一把拉开。 “谁……哦?”身形消瘦明明才四十不到便一头白发的康斯坦丁推了推脸上一副厚厚的专门用于查看资料的黑框眼镜,看到汤姆·哈迪的出现,不由得一惊,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汤姆·哈迪说道,“果然奇怪的事情都是连续发生的,没想到你会跑来这里找我。” “……怎么,莫非你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汤姆·哈迪挑挑眉,仿佛看到了救星,焦急的开口问道。 “等等等等,我又不是全能的上帝,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有了三个奇怪的客人了……”康斯坦丁侧过身,汤姆·哈迪这才看到,办公室旁边的待客沙发上正坐着三个如康斯坦丁所说的“奇怪的人”。 三个都是亚洲面孔。 坐在中间那位翘着二郎腿,长得贼眉鼠眼,不停咳嗽的同时捧着一把腰果,一颗一颗往嘴里塞,还故意用残缺不堪的牙齿啃出咯吱咯吱的怪响,脸上总是挂着阴毒的微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坐在他两旁的两位亚洲小哥则跟他完全相反,两个都坐得笔直端正,一脸的正气盎然,其中一个身背后还背着一杆红缨枪。 红缨枪? 看着红缨枪上开刃的寒光,汤姆·哈迪皱起眉头。 这种级别的东西在盐湖城算得上是管制刀具,没有充足的理由是不允许私自携带的。 多年职业习惯的条件反射令汤姆·哈迪不自觉伸出右手摸到了腰间插着的手枪上。 而就是这一摸,房间里的三个陌生亚洲人突然同时看向他。 “汤姆你在干什么?!” 随着康斯坦丁的惊呼声,汤姆·哈迪一个激灵,摇摇头,清醒过来。 竟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掏出了手枪,正对准着房间里那三个亚洲人。 恐惧开始后知后觉的慢慢涌上心头。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在他年轻时去非洲旅游发生的事,他因为天生胆大加不熟悉路自己乱逛,误入了野生动物保护区,遭遇了一头野生的狂躁河马。 当时他的想法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只要“对方”冲过来,自己必死无疑。 这三个亚洲人,很不对劲! “他们是谁!”汤姆·哈迪脸色凝重,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而是伸出大拇指放到保险栓上,一副随时准备射击的模样。 “他们……” 康斯坦丁教授刚要开口,便感觉到一股劲风吹起他耳边的白发。 眨眼再睁眼时,面前的场景已经大变样。 由汤姆·哈迪的双手持枪,变成了那个没带武器的亚洲小哥单手掐住汤姆·哈迪的脖子将他举在空中。 而枪已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散落一地。 “别……别……他没有……没有恶意……”康斯坦丁来不及惊讶,只是急得满头大汗,用还算能听的中文对袁安说道。 “……” 来人穿着警察制服,袁安当然没想着要把他怎么样,之所以会出手,完全是因为他瞅见一旁的申艋溪脸色不对,双手还微微动了一下。 虽然这一路之上申艋溪并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除了简单的任务交代之外一句闲话也没说,但袁安的直觉告诉他,这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就比如现在。 如果是申艋溪出手,眼前这个警察绝对不是丧失战斗力这么简单。 “康斯坦丁神父,拜托你帮忙翻译一下,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希望这位警官不要太敏感,动不动就掏枪搞得大家压力很大……如果他同意和平相处,就让他拍一拍大腿。”袁安松了松手上的力道,转头看向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赶紧将袁安的话翻译给汤姆·哈迪听,而汤姆·哈迪也在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发疯般拍打着大腿。 砰。 袁安松开手,汤姆·哈迪掉到地上,捂着喉咙大口喘着粗气。 “没事吧?如你所见,不管你有什么事,我现在都不太方便,你还是走吧,晚上我在‘门迪酒吧’请你喝酒时再细聊……千万千万不要帮我报警,他们是‘上帝的使徒’,做完自己的事情就会离开这里,不要节外生枝……”康斯坦丁蹲下身看向汤姆·哈迪,小声说道。 “‘上帝的使徒’?他们莫非,是来驱魔的?”汤姆·哈迪听到康斯坦丁的话,眼前一亮,顾不得喉咙的伤势,沙哑着嗓音急切的开口说道。 “哦?你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莫非……”康斯坦丁皱紧眉头。 “是的,我看到了,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汤姆·哈迪点点头,咳嗽几声,接着说道,“杨百翰大学舞蹈团的主舞者杰克失踪一案是我在跟进,昨天根据线索和杰克最后出现的地方,我模拟出他的行进路线,跟到了‘大提顿国家森林’……然后,我在那里,看到了恶魔,很多……很多很多的恶魔……就跟门摩经里描述的那样。” “……你不用那么害怕,那些不是恶魔,应该说,能被你看到的,都不属于真正的‘恶魔’,”康斯坦丁笑了笑,拍拍汤姆·哈迪的肩膀,“像门摩经里面描述的那样更是无稽之谈,因为门摩经是根据圣经改编的,里面关于天使和恶魔的形象都是由第一代门摩教教主自行创造的,你能看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鬼’。” “你……”汤姆·哈迪瞳孔放大,仿佛并不认识面前这位老友。 “宗教研究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我的信仰只是一种心灵寄托,而我的工作就是系统的、数据化的、有理论和事实依据的总结各种宗教过去、现在和未来……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归结到上帝身上那只是最初级的宗教信仰,而我的要高级一点,就是科学的证明‘上帝’的存在,杜绝臆想……你别听了外界一些谣传就真觉得我神神叨叨的什么都会信,什么都推脱给‘恶魔’,老实说这些年我进行的各种‘驱魔仪式’大多数都是去当心理医生,治疗那些所谓‘附魔者’的心理阴影而已……” “那这三位‘上帝的使徒’又是怎么回事……”汤姆·哈迪看着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好友,想起他们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心”不禁有些欣慰,但看着康斯坦丁背后的三个人又觉得更加奇怪。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显得自己比较有信仰有文化,”康斯坦丁站起身,笑着对汤姆·哈迪伸出手,“不过……他们的确是来解决你所说的大提顿森林这件事的……” “你们聊得有点过于高兴了吧?”袁安不耐烦的声音从康斯坦丁身后传来。 “没有没有,这位警察先生是我的朋友,是过来给你们带来‘好消息’的,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和我的推测,你们要找的地方应该是‘大提顿森林’,开车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当你们的导游……”康斯坦丁拍拍手,满脸期待。 “……申艋溪老师,您怎么看?”袁安转过身,态度非常友好。 “在飞机上……咳咳咳……我不是说了吗……咳咳……凭你们两个的实力,过一个a级任务简直不要太轻松……咳咳咳……所以除非你们有什么生命危险,不然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你们也可以好好的……增长一些经验和见识……呵呵呵呵……”申艋溪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明确表达了自己“不作为”的考试政策。 “赵木头你呢?”袁安看向赵安生。 “……”赵安生一如既往的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得,那我就当老大啦……行了,康斯坦丁教授,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吧。” 一个阴阳怪气。 一个哑巴。 这趟考试之旅袁安十分火大,回过头愤愤的对着康斯坦丁说道。 第两百二十五章 末日 在平衡局冰岛基地几队人马分道扬镳的时候,柳伯牙叫住袁安,进行了最后的叮嘱。 除了让袁安多加防范申艋溪之外,柳伯牙再次强调了“平衡局四大法则”。 1.第一思维是随机应变,做人不要这么古板。 2.武力是最愚蠢的行为,有效的沟通交流能让人类跟任何“东西”都能达成共识,世界的平衡大于一切。 3.不管命令多么离谱,永远相信亚当。 4.保持心情愉快,好好享受生活。 从会议室柳伯牙为自己出头开始,袁安便完全信任了这位便宜师父,知道他既然会刻意强调第二次,那么这四大法则一定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因此他也非常重视的将它们记在心里——更何况就是第一条法则令他在那座恶魔山下转变了思维模式,将惯性思维的“攀爬上山”变成了“飞上山”。 其实考试进行到这里,袁安对恢复记忆已经兴趣不大,一来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正在缓缓好转,一些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比如“成岚”和“泽让吉”,他都开始想起一些零星的回忆片段。 二来,平衡局的最终秘密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他们想要选出来的所谓维护世界平稳的六十四个“编号”,正如柳伯牙在动员大会里所说的那样,不仅要求武力过人,反应力、智力、体力、随机应变能力都必须是达到“非人类”或“超人类”的状态,才有可能通过这群考官们出的漠视人命的“难题”。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 到底是怎样的“危机”才会让平衡局以这种莫名其妙的考试方式来选拔人才? 又是为什么,平衡局编号的前面八卦,即是人王伏羲组建的最初的团队配置,除了柳伯牙身上能看出一点人性的光辉,其余的几个“异能者”都令人感觉不到任何正义? 平衡局到底是干什么的?祝融所说的“梦魇”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所有已知的线索都织不成一条完成的“毛衣”。 但袁安有预感。 这场冒险,终于快到结尾了。 大皮卡车撵过一根根枯树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最终停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前。 树林外面空地的一处杂草堆中立着一个年久失修的石碑,碑上写着“大提顿国家公园”几个英文单词,从石碑的规模和精致程度来看,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作为旅游景点的大门而辉煌过。 但可惜好景不长,因为这里距离盐湖城很近,又相对偏僻,所以多年以前有一些极端的教徒将这里当成了所谓的“审判所”,制造过非常恐怖的屠杀惨案,自那以后各种各样闹鬼的传言便不胫而走,原本繁华美丽的森林公园也成为了阴森的无人区,鲜少有人到访。 “……大提顿国家公园是冰川山区,1929 年建立,里面的山都很漂亮,还覆盖着千年的冰河,按照你们华夏的话来说,就是一片人间仙境……尤其是这片森林区,往深处走,还会看到成群的美洲野牛、麋鹿和羚羊,还有其他许多种哺乳动物……你们看,没有经过城市和工厂污染的情况下,就连这里的火烧云也跟其他地方不一样,更大更红……”康斯坦丁穿着一身神父装,从副驾驶上跳下来,抬起头的同时合上车门,继续详细的解说道,“这里被誉为摄影师的天堂,里面的景色一重又一重……而且距离隔壁的黄石公园很近,如果说黄石是火山地热,相邻的大提顿则是高山冰川,形成强烈的对比。如果你去过隔壁的黄石公园,可以看到到处都是恐怖的蒸汽和光秃的火山岩,步步惊心,但一进入这个大提顿,漫山遍野的金黄秋色,只会让你赏心悦目,这里面一共有1250平方公里,整个公园里最高的大提顿峰,海拔4198 米,是米国派拉蒙电影公司的片头原型,就是那个山上有绚烂日出的那个……而这片森林公园就厉害了,比起大提顿公园里其他的已经开发成商业体系的旅游景点,这里因为太过偏远加上发生了宗教审判事件变成了一片难得的净土,不管是植被还是动物都生长得很好……” “够了够了,不用再介绍了,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我再强调一点,哪怕你朋友是警察,也千万别跟着我们进来,倒不是害怕你们看到什么秘密,而是我们要面对的东西或许不是你们这种普通人可以应付的,我觉得你俩都是好人,没必要冒这个险,被好奇心害得把命交代在这里。”袁安关上车门,拍拍手。 “那是当然,这不是我不会开车吗,顺便就让汤姆·哈迪警官送了一程,我已经跟他讲得很清楚,只要你帮他一个小忙,找找里面有没有一个失踪的金发男孩,他绝对不会进来打扰你们做事,放心吧……”康斯坦丁点点头,承诺道。 “嗯,那就好。”袁安没有多说什么,回过头,发现执意要坐在皮卡货舱的申艋溪正站得老高,往森林方向张望,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 “怎么了申艋溪老师,有发现什么吗?”袁安瞅着这副笑容觉得浑身不自在,赶忙开口问道。 “你没有闻到?”申艋溪抽了抽鼻子,笑道。 “闻到什么?”袁安不解,用鼻子一闻,只闻到了草木丛林夹杂在一起的芳香。 “一股浓烈的妖气……嘿嘿嘿嘿……”申艋溪跳下车,拍拍满是尘土的风衣,挤眉弄眼的看着袁安。 “……哈,哈,不知道妖气,到底是什么味道呢,可以形容一下吗?”袁安感觉后脊背发凉,退后一步。 “……嘿嘿嘿……我……咳咳……开玩笑呢……应天地灵气而生的‘拥有妖气’的妖怪早在伏羲时期就被八卦们杀光了……咳咳咳……现在会出现的东西,不过都是‘梦魇’而已……而所有的梦魇,只有当你发现它时,你才知道它是什么……而这也是编号工作的,最有趣的一部分……咳咳咳……”申艋溪拉紧了风衣,那副虚弱的病入膏肓的模样跟他拥有的霸气水系超能力完全不成正比。 “所以老师,‘梦魇’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怪物对吗?”袁安再次听到这个词语,赶紧发问。 “……过了第二关,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当然前提是……你能过得了……咳咳咳……”申艋溪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袁安,那张脸难看至极也阴森至极。 “借你吉言。”袁安不想跟这个变态一样的家伙打嘴仗,拱手行了个抱拳礼,转身走向森林。 赵安生和申艋溪也不急不慢跟在袁安的身后。 三人钻进丛林,转眼便消失无踪。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记得上次我们野外露营的时候,国安局找上你你也敢直接拒绝,怎么面对这三个奇怪的家伙这么毕恭毕敬?”汤姆·哈迪倚着皮卡车引擎盖,扔了一根烟给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将香烟放在鼻前贪婪的吸了一口,随即立马放进嘴里点燃,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哈?你不知道?所以你就放任他们闯进你的办公室,让你说说这座城市最近发生的怪事?然后你就乖乖说出来了?”汤姆·哈迪一惊,香烟险些掉到地上。 “那也没办法的嘛,谁叫他们印证了‘预言’……而我作为上帝的信徒,只能无条件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所有帮助……”康斯坦丁吐出一大口烟圈,表情严肃的叹了口气。 “印证了预言?什么预言?”汤姆·哈迪转过头。 “当最灵动的孔雀王子消失不见,当正义的使者看见恶魔,当天空出现血红,三位东方的神秘来客便会降临人间,给世界带来秩序与平衡……”康斯坦丁看着汤姆·哈迪,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啊,这是什么?一首诗歌吗?”汤姆·哈迪在心里默默品读着康斯坦丁的话,渐渐皱起眉头。 “对,想当初杨百翰带着门摩教徒沿着落基山迁徙,沿途结交了不少玛雅族的朋友,玛雅族们都对门摩教百折不挠的信仰和精神打动,为他们提供了不少帮助……而其中最大的一支玛雅族后裔还破天荒给杨百翰和门摩教写了一篇预言诗,一直被杨百翰保存在大学图书馆的密室中,直到有一次图书馆装修无意间打开密室后才被人发现……当时负责整理密室里面杨百翰先生遗物的人就是作为宗教研究学教授的我……” “密室里面大多都是杨百翰保存的手稿和著作,这些年我帮忙发表了许多,而他的那些珍贵藏书现在都好好保存在图书馆里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可以借阅……唯独我发现的,他锁在一个魔术木匣子中的那首写在羊皮纸上的预言诗,我没有公之于众,这些年被我私心的留下独自研究,被我发现上面的预言到目前为止百分之百的准确,而杨百翰发展的门摩教的历程根本没有如他所说那样是遇到‘天启’而是根据玛雅族的预言诗一步步‘未卜先知’提前做好准备……而上面我念的那首诗,就是那本羊皮纸预言诗中的倒数第二段,现在看来,消失的孔雀王子指的是舞蹈团的杰克,正义的使者当然就是你,而至于天空出现血红吗……” 康斯坦丁指了指天上,一脸的不言而喻。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很不对劲,作为摩门教大学的宗教研究教授,跟我一起玩的时候只字不提都不提门摩教相关的内容,连戒律都很少遵守,甚至还要偷偷抽烟喝酒,原来你早就不相信门摩教了……”汤姆·哈迪吐出一大口烟,咂咂嘴。 “是啊,比起门摩教,我对玛雅族的兴趣更大,这些年收集的各种资料令我觉得,他们才是真正的‘接触过上帝’的人……先不说这个,你说你昨晚看到了‘很多’的恶魔,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凭你做什么都要一探究竟的性格在这儿站着跟我一起等真的很奇怪,里面的东西把你吓得这么厉害?”康斯坦丁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捻熄。 “……其实听你说完门摩经里的‘恶魔’都是人为虚构的之后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当然不可能看过门摩经,而那些经书里的恶魔都是瑞贝卡告诉我的……瑞贝卡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在描述的时候肯定会加有自己的主观思维进去,而我昨天所看到的那些东西,跟瑞贝卡的描述全都一模一样……所以……所以其实现在我有点怀疑……”汤姆·哈迪扶着下巴,欲言又止。 “你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对吧?” “嗯……但愿如此,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些东西,那世界还是迟早毁灭的好,免得被更多的人看到之后发疯……”汤姆·哈迪爽朗的笑了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一拍双手,“对了,你说那段预言诗,是那张羊皮纸上的倒数第二段,那倒数第一段是什么?” “……世界末日。”康斯坦丁摇摇头,耸耸肩。 “开玩笑吧?”汤姆·哈迪皱皱眉毛,转过头。 “……遥远东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秤往没有知觉的神明倾斜,所有的努力终究徒劳无功,天罚的阿波罗之光会屠戮大地,文明彻底毁灭,静待下一次崛起……”康斯坦丁明显已经背诵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字一句缓缓念了出来。 “这篇预言诗准吗?” “我说过,这条中了之后,目前为止,百分之百。”康斯坦丁说着骇人听闻的话,但脸上却挂满笑意。 “那我最近得好好劝劝瑞贝卡,让她陪我出去环游世界咯?”汤姆·哈迪耸耸肩,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酒杯都给倒满。 “说点祝酒词呗。”康斯坦丁拿起一个酒杯。 “敬,世界末日。” “敬,世界末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爽朗男人的笑容引得附近树上栖息的鸟纷纷飞向血红的天空。 第两百二十六章 怪物 今天的大提顿森林并没有往常那样平静。 驻扎在此的原住民动物们此时此刻皆是察觉到了三股不祥的气息,纷纷躲回自己的老巢,缩成一团。 “哈?那康斯坦丁神父不是说森林里有许多野生动物吗,刚刚我还听到有鸟叫来着,怎么现在会这么安静?”袁安走在最前头,左看看又看看,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人对话。 “咳咳咳……你们两个如果再紧张一点……杀气再重一点,可能我都会被你们吓走呢……呵呵呵呵……”申艋溪背着手走在最后,脸上一副难看的笑脸。 “都已经到这里了,老师你总得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吧?那个什么所谓的‘梦魇’,我们是要揍它一顿让他乖乖听话,还是见到它就杀了它?”越到森林的深处,袁安越是觉得很不安,两边眼皮都在微微跳动。 “通常情况下是先‘沟通’,只有‘沟通’不了的时候才杀掉,不过我都是直接杀掉就是了,嘿嘿嘿嘿……”申艋溪终于在一通废话中说了点有用的信息。 “嗯,那我明白了,所以我走的这条路正确吗……”袁安忽然站住,回头看向申艋溪。 “你觉得呢?”申艋溪反问道。 我觉得你就是个臭傻逼。 “这地上有明显的脚印,沿着的树林道路上也能看出一些草和树枝被鞋子踩烂的痕迹,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条路。”袁安强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那你还问我?”申艋溪皱皱眉头。 “不是,难道平衡局这么有钱科技这么高的部门,寻找‘梦魇’还得依靠传统的侦探手段吗?就没有发明什么能量探测仪什么的吗?”袁安虽还是在笑,但额头上已经微微暴起青筋。 “有啊。”申艋溪拍了拍风衣口袋。 “那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麻烦。” “麻烦?”袁安感觉喉咙有什么狂躁的东西要从嘴里跑出来。 “嗯,麻烦。” “为什么麻烦?”袁安感觉自己在面对一只青蛙,捅一下跳一下的那种。 “充电很麻烦。”申艋溪耸耸肩。 “……” 袁安红着眼没有再说话,握住拳头往申艋溪的方向走。 等回过神时已经发现赵安生站在他的前面,满脸阴沉的抓着他的肩膀。 “……”赵安生看着袁安,摇了摇头。 “嗯……”袁安点点头,也从暴怒中清醒。 申艋溪从头到尾对待袁安的所有举动都是挑衅,其目的特别单纯特别阳谋,就是逼袁安控制不住情绪而发火“先”动手。 不管是平衡局的规矩也好,还是柳伯牙的威胁也罢,申艋溪会这么做而不是随便找个机会偷袭袁安,证明现在的他还是有所忌惮,需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而一旦被他找到那个理由,所产生的所有后果,都会对袁安不利。 所以袁安想要安全通过这场考试,所能做的就是没有下限的忍气吞声,不管申艋溪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要去搭理。 呼吸……呼吸……呼吸…… 袁安通过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松开拳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赵安生擦擦额头上滴下的一颗汗,也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袁安再也没有开口问东问西而是专心的进行着追踪工作。 一路走走停停,三人很快走到了森林的尽头。 袁安扒开杂草和枯树,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冰川小溪首先映入眼帘。 小溪不算稀奇,但小溪旁边一间烟囱正冒着青烟的小小的木屋那就有点意思了。 “……是这里吗?”袁安回头看看赵安生。 “……”赵安生摇摇头,又撇撇嘴。 在新宿大家搞刺杀联盟的时候,袁安就已经习惯了赵安生这些肢体语言,知道他表达的是“不知道,但总得上去瞧瞧”的意思,所以没再多问,踏过杂草丛,踩到了小溪旁的草原地上,往小木屋的方向前进。 小木屋正门对着森林,而且就坐落在袁安这一边,所以不用过河,只走没几步,便到了门口。 看起来这是一间标准的狩猎用小屋,外面的屋檐还挂着一些腊肉,木屋旁边堆着一些柴火,从插在木墩上巨大的砍柴斧可以看出这间屋子的主人力气铁定小不了,而柴火堆旁边还有一块被木栅栏围起来的菜园,成熟的西红柿和青菜种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娇艳欲滴非常新鲜好吃的样子。 屋内此时正若隐若现传来一些饭菜的香味,袁安甚至还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歌声,像是小女孩在轻唱。 所以。 梦魇,就在这里面? 在这个感觉是荒野猎人带着一家三口前来度假的小木屋里? “要上去敲门吗?赵木头。”袁安上下打量着小木屋,开口道。 没人回答他。 一拍脑门,想起赵安生那不肯说话的怪毛病,袁安回过头:“赵……” “木头?” 风带着冰川融化成的小溪的低温掠过袁安的后背,令他觉得周身发凉。 但。 袁安此时一直保持着真气附体的状态,除非是极限的低温,不然不可能有任何自然风可以让他凉到这种。 唯一的解释,这股“凉”,是心理作用。 因为袁安发现,自己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袁安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赶紧跑到自己出来的那个杂草丛缺口。 没有,他们也不在那里。 那么,人呢? 呼吸…… 呼吸…… 呼吸…… “赵安生……申艋溪老师!”袁安对着缺口处压低声音喊叫道。 没人回答。 蹭。 袁安拔地而起,跳到一棵大树上,手脚并用不一会儿便爬到最高处,拱着手向四周打望。 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 抱着树干,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涌上心头。 呼吸……呼吸……呼吸…… 袁安调整体内的气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是申艋溪还是赵安生,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跟自己开这种莫名其妙失踪的玩笑。 会突然不见,脑子里瞬间能够蹦出来的想法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他们一起吃坏了东西,现在悄悄找了个的地方蹲起来拉肚子。 但自己现在正扒拉在大树上,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根本见不到上厕所的他们。 第二个则是他们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被什么人“绑架”。 但…… 危险? 绑架? 别说赵安生是个武学奇才,浑身的功夫放眼全世界都找不到几个对手,就说那申艋溪,好歹也是人王伏羲八卦众水卦的后代,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强,但怎么可能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不知道谁说过,排除所有的可能性,剩下那个不管多么荒谬,都是真相。 因此,剩下那个是什么? 是…… 我根本就没有跟他们一起进来? 从头到尾我都是,单独行动的? 袁安缓缓下树,滑到一半轻轻一跃,踏到草地上。 我…… 袁安拍拍脑袋,感觉记忆正在慢慢模糊。 他记得自己上了康斯坦丁的车。 他记得康斯坦丁一路上非常啰嗦,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 他记得康斯坦丁让他找一个失踪的帅小伙。 他记得自己走进了这片大提顿森林。 他记得自己作为“先锋”,一个人走进了这片森林。 而赵安生和申艋溪都还在车上。 是吗? 是这样吗? 好像就是这样。 袁安猛然瞪大双眼。 这股“新的记忆”充满了超强的违和感,但的的确确就是他的记忆。 他甚至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认为赵安生和申艋溪是跟着一起进来的? 明明刚刚在森林公园门口,自己还因为申艋溪这个让他独自行动的刻意刁难而非常生气,差点就跟他动起手来,幸亏有赵安生出来阻止。 ……等等,还有。 我来的时候,天有这么黑的吗? 袁安眉头越皱越紧,看看只有一颗启明星和半边毛月亮的黑暗天空。 我记得我们到公园入口的时候,明明才六点半不到啊…… 那个时候的天空…… 那个时候…… 的天空? 好像已经,这么黑了? 袁安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好几步,靠在一棵大树上。 不对劲。 记忆没有问题。 但直觉告诉袁安,周围的一切都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是什么? 这就是祝融和申艋溪所说的“梦魇”? 指的是一种错乱的精神状态? 这也…… 太诡异了吧? 袁安咬咬牙,看向黑暗中那灯火通明的小木屋。 还是直觉。 袁安认为那里面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此想着,当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小屋的门口。 这种深山中的小木屋肯定没有通电,外面一片漆黑之下,木屋间的缝隙和窗户传来阵阵明亮的火光。 等等,窗户? 转过头一看,发现窗户是看不清屋内情况的毛玻璃,偷窥的路也堵死了。 那么,只能敲门了? 袁安深吸一口气正要敲门,忽然发现门竟然并没有关。 下意识把手放到木门上,轻轻推开。 首先照射出来的是火光。 火光来自木屋中心的一个火坑。 而火坑周围,正坐着三个正在吃东西的怪兽。 是的,怪兽。 一个长着双手双脚的大眼珠。 一个浑身是毛的毛雪怪。 还有一条戴着眼镜的,也有双手双脚的蛇。 三只怪物看见门外的袁安,手中的动作停下,皆是张大嘴巴,呈石化状态。 袁安捏了捏自己脸。 挺痛。 所以不是做梦。 “嗨。”袁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挥挥手。 “啊!”三只怪物听到袁安开口,皆是大叫出声,丢掉手里的食物,恶狠狠的冲向袁安。 袁安一直处于时天教的“固”的状态,看到这三只奇特的怪物后更是多加小心,打起了百分百的精神应战。 但是。 这也太弱了吧? 三下五除二,连热身都算不上。 袁安拍拍手,看着那三只被自己扔到外面草地上扎进沙坑里的怪物。 这就是梦魇? 需要平衡局编号出手杀掉的“危机”? 就这? “安娜!”三只怪物明显比较强壮的毛雪怪从沙坑里挣扎着爬出来,对着木屋竟然用袁安可以听懂的话大叫,“你在搞什么!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 安娜?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袁安转过头,看见一个满头金发身材匀称英俊无比的欧洲小哥从屋子的另外一侧连滚带爬的跑出来,趴在门口对着屋外三只怪兽大叫:“不……不好了……安娜吐血了……” “什么?!”毛雪怪闻言大惊失色,赶紧回头将那条蛇和那个大眼怪从沙坑里拔出来,三只怪物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绕过袁安,跟着金发帅哥一起冲进屋内。 莫名其妙被无视掉,袁安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跟着怪物们进了屋。 小屋里面是一室一厅的结构,刚刚怪物们所在的地方是客厅,而客厅右边被围起来的一个小房间明显就是卧室。 三只怪物和金发帅哥已经冲进卧室。 袁安缓缓走到卧室门口,扶着门框,查看里面的情况。 卧室不算大,三只怪物挤进去后更是显小。 卧室中央有一张粉色的床,一个七八岁左右的满头白发的小女孩正半躺在床上,嘴里不停的渗出鲜血,而那个金发帅哥用纸巾一张一张的为她擦拭。 噗。 袁安连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能看到这种怪诞一般的场景,不由觉得好笑,但三个怪物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脸色一变。 “怎么会这样,安娜的能力搞定三个人类完全不在话下,现在倒好,不仅放掉一个,另外两个明明已经‘控制’住了,为什么还会反噬她?”大眼怪不停的搓着手,大脸上的那颗大眼珠着急得挤成一团。 “……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安娜控制的这两个人精神力非常强,强到可以打败自己的心魔,安娜制造我们出来已经耗费了差不多一半的能量,现在面对这种高手,恐怕凶多吉少……”眼镜蛇推了推蛇头上的眼镜,紧张的吐着信子。 “那我们还等什么?安娜死了,我们也活不了。但安娜只要能够度过这一关,多少次我们都可以‘复活’。”毛雪怪看看屋内其他两个怪兽。 眼镜蛇和大眼怪皆是点点头,三个怪兽牵起彼此的手,身上渐渐冒起白色的光。 袁安盲猜,那是他们要牺牲自己,将能量还给“安娜”的征兆。 但。 关我屁事?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袁安将卧室的门轻轻的“撕”了下来,照着毛雪怪的后脑勺就砸过去。 毛雪怪听到袁安说话,感觉到危机,松开另外两只怪物的手,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鲤鱼打滚滚到墙边。 “哎哟喂……” 毛雪怪哭丧着脸,终于想起了袁安这尊瘟神。 第两百二十七章 安娜的超能力 “这位英明神武的人类英雄,我们没有时间了,能不能让我们救回安娜再说?”眼镜蛇满脸焦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就刚刚的交手来看,袁安已经确定眼前的三只怪物对自己构不成威胁,自己也没有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杀心”,因此简单来说,刚刚三只怪物扑过来只是想要制服自己。 加上它们会说话,有丰富的感情,因此第一印象,是它们拥有“人性”。 面对有人性又没有威胁的事物,袁安当然也不会随随便便的率先动手。 人类在面对未知的时候通常是靠着两个步骤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第一是本能,第二则是为人的原则和熟记的规矩。 袁安本能的游戏天赋可以令他对这种突然发现的好似npc一样的怪物见怪不怪,很快清醒过来。 而这种时候,柳伯牙给袁安所说的平衡局执行任务四大“法则”第二条,便派上了用场——“武力是最愚蠢的行为,有效的沟通交流能让人类跟任何“东西”都能达成共识,世界的平衡大于一切”。 印象中,柳伯牙很少会说废话,也不会将无用的信息在袁安面前强调多次。 原来如此。 看来,法则里所说的“东西”,一定就是指我看到的这些吧。 恍惚间,袁安已经对“平衡局的工作”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个概念化为一场完整的“任务”。 不用回头去找申艋溪过来了,如果自己单方面就能搞定,相信申艋溪就算再针对自己,相信也找不到刁难的办法,只是苦了赵木头……不过嘛,他连话都不会说,怎么适应平衡局的工作嘛,还是乖乖的去当特别行动队吧…… 脑子里的想法只是一瞬。 确认自己的行动目的后,袁安看着眼镜蛇,回过头从客厅拿了一张木椅子,堵在卧室门口,翘着二郎腿,开口说道:“好啊,想救可以,聊聊吧,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女孩是谁,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一五一十,你能想到的,全都告诉我。” “英雄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保证,等我们救回安娜,我保证……”眼镜蛇双手抱拳,跪在地上求饶道。 “刚刚我听你们说要牺牲自己化作‘能量’返还给这什么‘安娜’,等你们真做了这件事,我要是打不过这怪物女孩怎么办?当我傻啊?”袁安用手猛一拍旁边的门框,在门框上印出一个冒着烟的手掌印,一阵威慑过后,又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平衡局发的电子表,“那,你也说了没有时间,但我有的是……” “这样好不好!我留下给你讲清楚,我让‘萨利’——也就是这个雪怪,还有‘麦克’——也就是这大眼,让他们去帮安娜,他们两人加起来的能量至少可以让安娜撑个十来分钟,我保证这段时间内给你讲清楚所有的事情……我发誓,对着安娜发誓,我们不是什么坏家伙,没有害过任何人,你想,我们真要干坏事也不会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嘛对不对,英雄!”眼镜蛇一看就是三人中的智力担当,说话条理清楚,逻辑严谨,语气也不卑不亢,不会让袁安觉得反感。 “你叫什么名字?”袁安摸了摸下巴,略加思索。 “兰道尔,英雄,我叫兰道尔……”眼镜蛇微微松了一口气,看出袁安有妥协的想法。 “单那个叫麦克的大眼怪的话,能帮你们主子撑多久?”眼前这毛雪怪和眼镜蛇至少都有点“人样”,但那大眼怪是越看越瘆的慌,所以袁安指了指它。 “五分钟左右吧……”眼镜蛇搓着手,神情紧张。 “我看你谈吐这么流利,五分钟够了,你和这毛雪人留下……这人类帅哥是谁啊?”袁安看着正默默给安娜擦着鲜血的金发帅哥,眉头一皱。 “他叫杰克……是,应该算是安娜的哥哥吧……”眼镜蛇支支吾吾,明显话里有话。 “那么,兰道尔,五分钟倒计时咯。”袁安当然看出眼镜蛇在隐瞒什么,但此时慌张得又不是他,卡着时间最后总能逼问出所有真相,如此想着,袁安举起手,将电子表设成五分钟倒计时,摁下开关。 “麦克!”眼镜蛇兰道尔回过头,对着大眼怪大叫一声。 那大眼怪拼命的点了点头,随后将整个缩成一团,身上冒起阵阵白光,肉眼可见身体在极速的缩小,最后变成一颗乒乓球大小的发光球体,在空中摇晃了两下,从床上白发小女孩安娜的天灵盖中冲了进去。 只见那安娜身上也冒起白光,但转瞬即逝,浑身抖动一下,忽然停止了吐血。 “英雄!与其让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不如我完整的介绍一下我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免得无谓的浪费时间……而我说完后如果你还是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你再提问我再补充怎么样?”兰道尔将尾巴放到安娜的床上,随后整个人像蛇一样盘起来,只露出一个吐着信子的脑袋,满脸诚恳的看着袁安。 “也好。”袁安耸耸肩,示意兰道尔说下去。 “这段故事嘛说起来其实也不长,因为我们诞生也没多久……” —————————————————————————————————————— 如果你看过一部叫《怪兽电力公司》的电影,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们三个的形象都是根据那部电影中的三个主要角色而创造的,创造我们的人当然是安娜。 别看我们长这样,从其他角度来说,我们的内心也算是“人类”,拥有七情六欲,拥有鲜明的性格…… 我们一开始诞生的目的,就是因为安娜特别喜欢那部电影,而且一个人太过寂寞,所以才创造出我们三个来作为她的“伙伴”,跟她一起生活在这里。 安娜给我们灌输了许多知识,也赋予我们能够跟万物沟通交流的能力,除此之外就是每天跟我们一起玩游戏,捉迷藏,打猎,种菜,钓鱼等等等等,在这无人的深山中,过着田园般的生活……从来,我发誓,我们从来就没有害过任何人,面对那些不小心闯进来的人类,安娜都会用她的能力将他们“吓走”,给这片森林带来更多传言和恐惧,使得这里彻底成为无人区,没人会来打扰我们的安宁。 对了,说到这里,你一定认为安娜的能力是“创造”对吧,不对,安娜最主要能力的是“幻觉”,她拥有可以扰乱生物心智,激发生物的心魔,在任何生物的大脑里制造恐怖幻象和错觉的能力。 这种能力到达顶峰,就能制造我们这样的实体,但纵使安娜如此强悍,也顶多能制造三个,而且还会丧失大半的能量,在碰到精神力很强的高手时,就会出现现在这种场景…… 你肯定很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能够如此强悍,拥有如此超自然的神奇能力对吧? 老实说,不仅我们也不知道,安娜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安娜所说,从她有意识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凭空出现在了这所小木屋里,她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过去”的记忆,只知道自己拥有的非常可怕的能力以及如何使用这些能力。 她大概是两个月前突然诞生的,这两个月,为了适应“环境”,为了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去过附近最大的人类社会盐湖城“取经”。 安娜天生就有着极强的求知欲、适应力和智慧,在用自己这副白发小女孩的身体四处询问差点被人抓进警察局后,安娜知道了这个世界无法接受一个没有家长的小女孩在街上乱逛。 所以她化身成其他人脑子里的“普通人”,开始为自己收集情报。 一番在街上的询问调查后,安娜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人类智慧的精华,都在大学学府里”。 而提到盐湖城最好的大学,当然就是杨百翰大学。 安娜知道在人类世界没有金钱是行不通的,因此她用幻术大摇大摆的走进盐湖城国家银行,装了一小包金条和好几百万美元的现钞。 她又将自己的外表变成一个普通的戴着眼镜满脸雀斑的女大学生,用幻觉迷晕校长让校长亲自给她办理入学。 她就这么进入了杨百翰大学,老老实实的作为一个女大学生,每天在图书馆、教室和刚刚买来的豪华别墅中三点一线,贪婪的学习着人类的所有知识。 但学得越多,越觉得人类肮脏又丑陋。 战争、环境污染、动物灭绝、宗教审判、同类相残、酷刑……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从古至今,人类文明毁灭又重生,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人类这样丑陋的生物,总会自己搞砸所有的一切。 就在这时,就在安娜对人类已经彻底失望,想要回到自己那间安静的小屋时度过余生时。 杰克出现了。 随机在杨百翰大学从工人到老师到学生各个阶层中不管抽多少人来做问卷调查,询问“你们对杰克的印象如何”时,基本上都会得到一个统一的答案——“完美”。 身材高大,相貌俊美,家境阔绰,性格开朗,善解人意、乐于助人、认真负责等等等等你能想出来的,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的人类优良品质,他全都有。 更别说他还是大名鼎鼎杨百翰大学舞蹈团的“首席舞者”和学生会代表。 对杰克这样的人来说,每天做一件好事,都算得上是“不及格”。 去练舞房训练的路和图书馆的路是同一条,练舞的路上,杰克几乎天天都会见到长相普通,戴着厚厚眼镜,总是抱着一本书走得很慢的安娜——当然,安娜之所以“看”起来走得很慢,还是因为她的本体是个小孩子。 杰克这样好事做尽的人,几乎一眼就看出安娜或许招到了“排挤”和“霸凌”,因此在一次擦肩而过时,杰克“无意”间撞倒了安娜,对她进行搭讪和鼓励。 安娜很奇怪,自己幻化而成的女大学生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因为不想跟人类接触,还刻意给自己弄了一脸难看的雀斑,但眼前这个一看就位于人类食物链顶尖的帅哥,竟然对自己不管是说话还是举动都报以极大的尊敬,态度不卑不亢,令人如沐春风,令一直被人类黑历史荼害的安娜第一次感觉到了“人类”的温暖。 但现在的安娜哪里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人类,没有迟疑,在杰克与她交流期间,她已经入侵了杰克的意识,想要一探究竟杰克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有没有对自己图谋不轨。 这一入侵可不得了,安娜发现,杰克心里不仅没有任何心魔,而且干干净净,宛若白雪一般纯洁。 这是个真正的,应该得到官方权威认证标志的“天大的好人”。 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让他留在这么肮脏的世界里,遭受人类毒气的污染。 既然自己已经决定要走,要么就应该顺势带走他。 安娜算不上人类,因此也没有人类的道德观念。 她只是想到了,就会去做。 人类的自由意识当然不可能让杰克乖乖跟安娜走,所以安娜侵入杰克的大脑,为他植入了新的记忆——安娜是父亲的私生女,因为天生缺陷一头白发而被残忍的父亲抛弃,随后又被精神有问题的父亲的情妇养大,导致安娜本身也出了一些精神问题问题。 情妇自杀后,安娜不肯接受福利机构的帮助,四处躲藏,在街上翻垃圾桶,穿破衣服,吃剩饭剩菜,过得那叫一个悲戚戚,惨兮兮…… 杰克这种人哪能允许自己脑子里多出这样的故事? 跑回家跟同样被安娜迷住出现记忆错乱的父亲大吵一架后,杰克便离家出走,带着小安娜跑到了“安娜的木屋”里,贴心细心的照顾她,陪她玩耍,以大哥哥的身份弥补这些年以来的亏欠。 安娜的幻术是有“施法距离”的,杰克一离开,他父亲便恢复了正常。 得知杰克失踪后赶紧报了警,而负责人,正是汤姆·哈迪警探。 第两百二十八章 心魔 越是了解人类,安娜便越是喜欢怪物。 回到木屋之后,安娜并没有解除杰克的“错乱记忆”,但还是向他坦白了自己所拥有的“超能力”。 杰克不愧是杰克,不仅全面接受了安娜的设定,还在亲眼目睹安娜创造了我们之后,与我们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从此之后,安娜便在这附近设置了幻术结界,只要人类靠近,便会掉入安娜的幻术陷阱,被自己的“心魔”吓跑。 直到…… 直到昨天锲而不舍寻找杰克的汤姆·哈迪警官出现,然后今天带着你们三个真正的怪物闯入了这里…… “等等,你说三个……我怎么记得,只有我一个人进来?”袁安用手指敲打着太阳穴,随后一拍脑门,“原来如此,我也中了幻术?” “……现在看来,你中的只是基本的记忆幻术,简单来说,就是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心魔,安娜没办法在你脑中设置‘障碍’……”兰道尔吐着信子,回头满脸担心的看看满头大汗的安娜。 “是吗,可能跟我失忆有关吧。”袁安耸耸肩,指了指脑袋。 “怪不得,人类的‘心魔’几乎都是在童年时期造成的,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深刻……如果有失忆过,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可以说,你就是安娜最大的天敌……”兰道尔得知这个消息,有些哭笑不得。 “我承认我有些以貌取人,说真的,如果你不是长这个样子,我会认为你是一个文质彬彬谈吐得当的书生。”袁安挑挑眉,站起来。 “安娜是根据三个要素创造我们的,我代表‘智慧’,萨利代表‘力量’,麦克代表‘速度’……而我的‘智慧’也就是安娜的智慧,我与她共享记忆,也拥有她学到的所有知识。”兰道尔见袁安站起来,不由得心里一紧,也缓缓从床上滑到地下。 “行了,既然你代表着安娜的智慧,那我默认你是安娜的发言人,所以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都是‘好人’对吧?”袁安扭扭脖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兰道尔。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如此强悍?又为什么会找上我们?”面对袁安如此有压迫力的眼神,兰道尔额头滴下一颗冷汗,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我们来自‘平衡局’,是人类最后的秘密武器,之所以找上你们,是为了确定你们是否会对人类社会以及整个世界造成破坏和影响,对我们来说,世界的平衡大于一切。”结合柳伯牙给他的四大法则,加上自己亲身经历之后的揣测,袁安像模像样的念出了一段帅气的台词。 “是吗,所以你们算是暗地里人类最高的‘执法机关’,专门负责处理我们这样的‘异族’生物?”负责智慧的兰道尔大眼珠一转,吐着信子说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所以,请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三十秒。”袁安抬手看看时间。 “你也看到了,我们逃到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就是为了躲避人类,如果你对‘好人’的定义是不会伤害人类不会对人类世界的秩序和平衡产生破坏和影响的话,那么我可以打包票的说,我们和安娜都是‘好人’,也会服从你们的安排,绝对不会乱来……”兰道尔看着袁安,语气诚恳。 “好,我就当你说的是实话……你刚刚说,我们一共有三个人进来对吧,所以现在这位安娜,是在跟和我一起进来的另外两个人‘战斗’?”袁安看着兰道尔身后的安娜,面色不善。 “不不不,不是战斗,安娜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人类,她通常都只是利用能力勾起人类的心魔,然后再具象化成最恐怖的‘怪物’,令他们知难而退……比如昨天的汤姆·哈迪警官,他潜意识里最害怕的就是他老婆跟他描述的那些门摩经里的恶魔,所以当他看到这些恶魔的实体后可以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片森林……但万万没想到,今天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位,碰上了自己的心魔幻象完全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在安娜创造的幻境中和他们各自的心魔打起来了……” “安娜制造幻象是需要跟对方进行精神力交互的,简单点说就是他们现在的精神是连在一起的,对方如果铁了心要干掉心魔,安娜根本没办法自动退出‘幻境空间’,而对方如果真的厉害到能在幻境空间干掉具象化的心魔,那安娜也会被幻境空间反噬,堕入无边的精神深渊中……总而言之,现在安娜的情况属于骑虎难下,根本就不是她想要‘战斗’,而是你那两位朋友用精神力栓住了她,在幻境空间里斗得昏天黑地……” “噗……” 兰道尔话未说完,身后的安娜又喷出一大口鲜血,看样子大眼怪给她的能量已经消耗殆尽,而幻境空间中的申艋溪和赵安生又给各自的“心魔”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英雄!快让我和萨利将能量返还给安娜吧,只有完全体的安娜才有可能制造出最恐怖的心魔,让你的那两位朋友知难而退,主动解除幻境空间……”兰道尔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安娜,不停的搓着手。 “不行,这个方法太不保险了,按照你说的,一个完整体的安娜可以‘打败’我的两位朋友,那我怎么能够保证她打不过我……按照你所说的你们是‘好人’那还无所谓,但是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们是‘坏蛋’,那应该怎么办?她可是一个连我记忆都可以篡改的怪物,我不能冒这个险,”袁安摆摆手,否定了这个主意,接着说道,“还有其他办法没有,让我放心你也放心的办法。” “……有,我可以带你进幻境空间,让你劝劝你的两位朋友主动停手,但你要答应我,你绝对不可以帮助你的朋友们对抗他们的‘心魔’,因为一旦你们联手打败心魔,安娜就彻底完蛋了……”兰道尔咬咬牙,说出了这个对袁安来说保险,但对他来说风险很大的主意。 “就很简单的逻辑嘛,现在的局势是我比较强一点,就算不用这个办法,我也随时可以杀掉你们,又何必进幻境空间多此一举呢你说对不对?”袁安笑笑,拍拍胸脯瞎说道,“放心吧,我们可是大名鼎鼎的平衡局,类似你们这样的‘未知生物’不知道处理了多少,我们没有收到过关于你们的危害报告,你们又主动远离社区住在这荒山野岭,做的最大的坏事就是绑架了这位完美的金发帅哥,于情于理,我也不会伤害你们,你说对吧?” “但……但愿吧。”兰道尔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毛雪怪萨利点了点头。 萨利会意,走到袁安身前,指了指卧室外面:“你的两位朋友在外面,请跟我来。” 袁安挑挑眉,侧身让开一条路,跟着萨利和兰道尔一起走到屋外。 屋外劈柴的木墩旁有一个被尼龙布盖住的帐篷,袁安进小木屋的时候也看到过,当时只认为是被盖起来的柴火堆。 萨利走到那帐篷旁边,一把掀开。 理所当然,里面并不是柴火,而是被两个白色光球包裹住,漂浮在空中的申艋溪和赵安生。 “凭我和萨利的力量,能够帮你打开幻境空间大概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你一定要在一分钟之内唤醒你的朋友,不然你也会被困在里面,只有打败他们的心魔后才能出来……”兰道尔走到萨利身边,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握紧了拳头。 “没问题。”袁安点点头。 “你要先进谁的幻境空间?”兰道尔站在两个光球的中间。 “他吧。”袁安指了指赵安生。 比起那恶心的申艋溪,袁安对赵安生那一直不肯开口的心魔更加好奇。 “我数到三,你就从我和萨利拉开的缝隙中钻进去,一定要快……”兰道尔咬咬牙,浑身变得通红,而他隔壁的毛雪怪也是青筋暴起,二人将手放在赵安生的光球,一齐发力。 “一,二……” “三。” 只见兰道尔和萨利闷哼一声,将那光球撕开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裂缝,袁安见状,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钻进了那条裂缝中。 先是一片白。 接着一片漆黑。 再接着眼前闪烁起五颜六色的光。 仿佛在哆啦a梦的时光隧道中穿梭,待袁安清醒过来时,已经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古宅大院的宽阔练武场中。 而练武场中心,赵安生正满眼通红,举着自己那杆红缨枪,对一只宛若大象一般的大小的八哥鸟发起进攻。 赵安生拼尽全力枪法如神毫不保留,明显已经丧失理智,而那只八哥鸟上蹿下跳躲避的同时还用非常尖锐的女性嗓音对着赵安生骂骂咧咧更是火上浇油。 看得袁安一愣一愣。 这玩意,就是赵安生的“心魔”? 一只会学女人说话的八哥鸟? 虽心中充满好奇,但袁安知道此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赵安生!”袁安拱起手,对着赵安生大叫道。 “……”赵安生躲过八哥鸟一击,长枪一个横扫,削掉八哥鸟一根脚趾头。 “赵安生!”袁安加大音量,继续喊叫。 “……”赵安生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马枪,刺穿了八哥鸟的翅膀。 “赵!木!头!” 袁安从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一个木盾,趁着赵安生落地时迅速靠近他,调动全身真气集中到木盾上,狠狠一推,将他整个人推到了院内的墙壁上,最终掉到墙壁下的草坪里。 “……”灰头土脸从草坪里站起来,赵安生皱着眉,看着面前的袁安,满脸困惑。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仔细用你聪明的脑袋瓜想想,我们到底在哪里?”袁安丢掉木盾,用食指指指太阳穴,看着赵安生。 “……”袁安的突然出现令赵安生恢复了神智,一时间,那些因为愤怒而失去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而整个练武场也变得肉眼可见的模糊,最后连着那只八哥鸟一起化为无数碎片,烟消云散。 等赵安生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另外一个地方。 旁边有一座木屋,木屋外是一条小溪,而眼前是一张讨厌的笑脸,而那笑脸背后还有两个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怪物。 怪物? 赵安生右手下意识抓住胸前长枪的绳扣。 “喂喂喂,别动不动就亮枪啊!你清醒没有?”袁安伸出手放在赵安生面前晃动。 “……”赵安生拍开袁安的手,指了指那两只怪物。 “长话短说,你和申艋溪中了幻术,进入了幻境空间打心魔,我通过我的个人魅力和这群怪物达成和解,他们没有害人的心,只是误会,懂了吗?懂了就点点头,这丑东西还等着我去叫醒他呢。”袁安将嘴撇向一旁的申艋溪。 “……”赵安生看看一旁光球中的申艋溪,又看看四周的环境,再看了看袁安身后的眼镜蛇和毛雪怪,再想了想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因此耸耸肩,自顾自走到溪水旁边,用清水洗脸。 “来吧。”袁安知道赵安生已经没事,回头看向兰道尔。 “好,”兰道尔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萨利一起彼此搀扶着站起身,走到申艋溪的光球旁,手放在上面,“还是老规矩,我数到三你就钻进去,但这次我们的力量可能撑不住一分钟,你尽量快一点……” “没问题。”袁安此刻已经对眼前的怪物放下了戒心,微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一,二。” “三!” 光球被一左一右撕开一道口。 同样的入水姿势,同样的穿越幻象。 袁安站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且诡异的地方。 四周是一片彻头彻尾的漆黑。 而黑暗的中心,可以看见那申艋溪踩在一只用水化成的“八岐大蛇”的蛇头上,正叉着手“桀桀桀”的大笑着。 八岐大蛇的九个蛇头不断喷出威力强大的水弹。 而攻击的目标…… 袁安眯着眼,看清申艋溪的“心魔”,不由得眉头一皱。 第两百二十九章 续命来电 变态就是变态。 申艋溪的“心魔”,竟然一个白色的巨型婴儿。 那婴儿身手敏捷,拥有两只硕大的黑瞳,张着满是尖牙的血腥大口,此时此刻正游刃有余的躲避着申艋溪的水弹攻击。 袁安不想知道申艋溪跟这种怪诞婴儿的任何故事,只觉得想吐。 他可不想被关在这里跟恶心的申艋溪一起对付更加恶心的巨婴。 看了看时间,没有丝毫犹豫,袁安运足真气冲上前去,双脚踏地轻轻一跃,飞到了申艋溪背后。 “申……” 袁安刚要开口喊叫,却见申艋溪旁边的另一个八岐大蛇蛇头仿佛早就发现,没等他说完,便出其不意的调转头来,张开那透明的大口扑向他。 那蛇头上裹挟着浓烈的杀意,虽看起来是水做的不堪一击,但行动时带起的劲风令袁安瞬间警醒,头皮发麻,惊出一身冷汗。 这就是申艋溪全力战斗时的威力? 这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是区区一个蛇头而已…… 如此想着,袁安丝毫不敢大意。 据兰道尔所说,如果在幻境空间中死亡,就会掉入意识深渊中,据说那里是一片彻头彻尾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只会永恒且无限的下落。 蛇头那大嘴眼看就要扑到眼前,袁安双手化掌鼓足百分百的真气,想要跟它对拼。 但刚接触到蛇头的瞬间,袁安发现了不对劲。 这蛇头表面上是水做的,但内在实质有一股浓厚的跟真气类似的能量作为支撑。 只一接触,袁安便立刻明白,硬碰硬自己绝对干不过这股夸张到恐怖的真气。 “操!”袁安情急之下大骂一声,随即立马收掌整个人抱成一团。 只能靠你了,金爆球! 袁安收回所有真气,调动胸口的金爆球,整个人发出耀眼的金光。 砰。 整个黑暗空间都被这股爆炸震到晃动。 而抱在一团的袁安也被蛇头与金爆球相撞嫌弃的能量波弹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十圈才停下来。 爆炸发生后袁安已用身体护住五脏六腑,但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难免令袁安的筋骨有些许损伤。 哆哆嗦嗦将四肢摊开,袁安呆呆的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完犊子完犊子完犊子完犊子了…… 实在没想到这申艋溪能强到这个地步,只是他妈的一个蛇头能给自己整得如此狼狈。 不仅如此…… 如果现在不赶快唤醒他…… 就得跟他一起打心魔杀死那可怜的安娜了…… 我一定要…… 袁安调动真气运转全身,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来。 一抬头,那申艋溪正好站在面前。 此时的申艋溪已经收起那条夸张的八岐大蛇,但整个人还是站在一颗巨大的水蟒蛇头上,脸上和身体状态早已不复那股病恹恹的模样,而是充满压迫感,煞气十足。 他背着手,看着袁安,满脸疑惑的发问:“……啊呀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申艋溪老师……醒一醒,你仔细想想,你到底在哪……”袁安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说道。 “我到底在哪吗……哦,对了,原来如此。” 申艋溪笑了笑,闭眼再睁眼的同时,那黑暗空间和巨型婴儿已经消失不见。 眼前吹着冰凉溪风的草原上,正站着满脸湿透的赵安生,活动筋骨的袁安,还有袁安身后的两只奇怪生物。 “啊呀呀……咳咳咳……所以我就说嘛,平衡局的工作,就是九死一生的辛苦活……咳咳咳……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咳咳咳……没想到这种c级的生物,也有将我拖入幻象的能力……咳咳咳……不错不错……呵呵呵……”申艋溪没有发功时就像街头流浪汉一般,那双老鼠一般的眼睛左看右看两只怪物,捂着嘴笑盈盈的问道,“所以……你们两位,是谁掌握了这种能够迷惑我的s级超能力?” “不,不是他们,申艋溪老师,是里面那位,我已经跟他们讲清楚……” 袁安摆摆手站在申艋溪面前,三下五除二将刚刚的事情交代了一遍,语气中还带着仿佛已经解决问题的骄傲。 当然,袁安也没有那么不讲义气。 毕竟跟赵安生相识一场,因此刚刚之所以选择救赵安生,除了好奇他的心魔,就是因为他早就将这份功劳也算在了赵安生头上。 所以袁安添油加醋,说赵安生和自己都因为自小习武心无杂念所以没有“心魔”才没被幻术迷惑,而刚刚的行动,赵安生也有全程参与。 袁安原本以为那看起来正义凛然的赵安生会过来阻止自己胡说八道,否认这个功劳,但没想到余光一瞥,发现一旁的赵安生只是抹干脸上的水,微微一笑,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所以他们也答应了我们,说是一定会服从平衡局的安排,而从我的调查来看,他们除了绑架那个人类之外确实没有做过其他坏事,因此就让他们在这里自力更生不去扰乱人类社会秩序,或者由我们安排一个地方让他们永远待在那里——这些,大概就是平衡局的日常工作吧?”袁安挠挠脸,说出了自己综合所有线索而得出的猜测。 我都做到了这个份上,你总不能想出其他办法“判定”我不通过吧? 耍赖也不会耍到这个份上吧。 考官。 袁安挑挑眉毛,抬头挺胸的看着申艋溪。 “……呵呵呵,不错嘛……老实说,我一开始对你还挺不看好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聪明……能跟你这样的家伙当同事,以后……咳咳咳……我们的工作内容……也会轻松许多呢……”申艋溪满脸微笑的拍拍手,罕见的鼓掌鼓励袁安,仿佛已经放下了二人之间的成见,接着说道,“所以,那位拥有s级幻术的小女孩在哪里?按照平衡局的工作流程,我们需要为她进行登记,并进一步核实她的能力是否需要接受‘距离管制’……总而言之,一切都需要走一遍程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们的考试已经结束了,现在开始只需要在旁边跟着学习就行了。” “我就说嘛,堂堂编号2,拥有这么霸气的水系超能力,还是考官,怎么可能跟我这种小角色斗气?谢谢啦申艋溪大哥。”袁安松了一口气,上前伸出手。 “怎么,你难道一直觉得,我有在针对你吗?”申艋溪不知为何,说话不再咳嗽,微笑着伸出手跟袁安相握。 冰冰凉凉还有些黏糊糊令袁安感觉到有些恶心,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介意,热情的摇晃着申艋溪的手:“哪里哪里,是我想太多了,申艋溪大哥这么好,一路上为了让我们自己领悟平衡局的真谛可谓是煞费苦心,我肯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栽培!” “呵呵呵,孺子可教也,”申艋溪缩回手,指了指那座木屋,“那就请你的两位怪兽朋友为我们带路吧。” “兰道尔。”袁安回过头,看向正一脸惊恐看着申艋溪的眼镜蛇。 “啊!是!好的好的……”跟安娜共享记忆的兰道尔在安娜苏醒后便知道了眼前这个风衣人类的恐怖,但听他刚刚的语气和态度,好像不是什么坏人,因此也放松了警惕,拍了拍脸恢复神智后,赶紧拉着毛雪怪萨利一起走在前面。 申艋溪则不急不慢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而正当袁安也要跟上去时,赵安生忽然挡在他的面前,并丢给他一张纸条。 摊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个“谢”字。 “用嘴巴讲出来会死吗?我知道你不是哑巴。”袁安将纸条丢到一旁,做了个鬼脸。 “……”赵安生耸耸肩,回头跟上申艋溪。 三人二兽就这么一前一后走进木屋,来到了安娜所在的卧室里。 早已从双重幻境空间中脱离的安娜半躺在公主床上,而杰克正在一旁嘘寒问暖。 安娜刚刚已经从兰道尔意识中获取了进来的这三个人的所有信息,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所以转过头,满脸微笑,向着三人点头致意。 “安娜,对吧?”申艋溪上前一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娜。 “没错,很抱歉,刚刚……” 安娜的声音犹如她的长相一样稚嫩且动听,但刚一开口,突然瞳孔瞪大,脸色大变。 因为就在千分之一秒间,申艋溪身上的杀气暴涨,而脸上还露出了一副在幻境空间里才出现过的可怕且扭曲的面孔。 “太晚了,能在这个距离从我手里跑掉的死怪物,这个地球上还没有出现过呢……况且,你的位置选得挺不错,连‘水’都是现成的。”申艋溪噗呲一乐,伸出手对着安娜挑了挑食指。 早就在木屋下方“埋伏”好的溪水像是炮弹一般打穿木屋地板又打穿公主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结实实的包裹住了床上的安娜,漂浮在空中。 这招“水牢笼”至今还没有任何碳基生物逃脱过,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并如此冰冷又带着能量的水球无死角包裹住,安娜先是呛了一大口水,接着拼命挣扎无果,一翻白眼,眼看就要晕死过去。 “啊啊啊啊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杰克大叫着跳到床上想要冲进水球里救出安娜,但申艋溪哪里给他这个机会,只轻轻一勾手指,地板破碎,同样的水牢笼又将杰克包裹住,重复了一遍安娜的遭遇。 “白费力气,拜托你们长大一点再说吧……当然我说的是体型,而不是年龄。”申艋溪没有回头,打了个哈欠,这次伸出了两根手指。 身后眼珠子都冒火正准备偷袭申艋溪的兰道尔和萨利被地板冒出的水球如法炮制,浇灭了怒火,不甘心的在水里挣扎半天,还是无奈的失去了气息。 一条水蛇从地板缝隙里钻出来,钻到申艋溪脚下,将他托在空中。 操控着同样浮在空中的四个水牢笼,申艋溪缓缓闭上眼,静静等待着里面的怪物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那一刻。 这也是他执行任务时最喜欢的时刻。 但今天。 有不速之客。 感觉到背后出现一股滔天的杀意。 再回头时,他发现袁安正站在自己的下面,浑身冒起青烟,双手合拢成花瓣状放在腰间,竟用出一个跟《七龙珠》里的龟派气功一模一样的姿势。 “狗杂种,吃老子的一记大绝招!” 袁安气得牙都快咬碎了,怒吼一声后,一个五根指头都是宝剑的巨大白色手掌从他伸直的双手中心发出,飞向申艋溪——这便是袁安在被柳伯牙硬传功力时情急之下领悟到的,耗费能量巨大,结合了陈式剑气和柳式真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出来的绝招。 掌和剑的终极结合体。 “剑爪”。 “啊呀呀呀……我还以为你不会动手呢。”申艋溪转过身,捂着嘴一乐。 木屋下早就为了抵挡袁安的攻击而预备好了充足的溪水,申艋溪一抬手,一股巨大的水流从地板升起,冲破了屋顶,铺天盖地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墙。 袁安的剑爪砸到了这张水墙上,就好像砸进了一团棉花中,陷进水里,动弹不得。 “对考官出手是违反平衡局规定的,现在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你。”申艋溪面无表情的看着袁安,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个没有礼貌每一次见面都令他不爽的臭小鬼。 今晚,一定得死在这里。 “杀你妈!”袁安大叫一声,双手保持着伸直的状态,猛然一推。 只见那陷进水墙的原本是张开的“剑爪”,忽然像有意识一样拱起了手,真的形成了“爪”状。 撕开了那道水墙不说,竟然还在缓缓往前推进,逼近申艋溪的本体。 “……”申艋溪微微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招式,感受着招式中那不容小觑的力量。 小小年纪,竟然拥有如此修为。 柳伯牙你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但可惜,咱俩的恩恩怨怨,又要再添一笔了。 “小子,再过个十年,当你超过你师父,或许能跟我斗一斗。” “但今天嘛,你必须得死在这……” 话音未落。 耳旁响起“嗖”的一声。 完全。 完完全全是多年以来面对各种各样的神奇怪物而积累下来的战斗经验和危机感应。 申艋溪只是微微向后缩了缩脑袋。 就看见一道红色的光擦着他的眉毛飞过,最后扎穿了天花板飞到天上消失无踪。 好几根刘海和眉毛掉落到地板上。 申艋溪怒不可遏,看向那个正埋怨自己没有修行到位的哑巴小子赵安生。 “好啊,兄弟情深是吧?一个也别想跑。” 申艋溪大吼一声,四个水牢笼集体破碎,紧接着木屋旁边的溪水宛若遭受台风一般翻江倒海全都涌进了木屋。 组成木屋的建筑材料四散飞去,木屋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水做的巨型九头蛇,伫立在天地之间。 在《山海经》中,它叫相柳。 在日本流传的神话中,它叫八岐。 而现在,它的九个透明蛇脑袋,其中六个脑袋的里,都分别装着一个失去意识的生物。 再过一分钟,只有一分钟。 除非发生什么奇迹。 不然这六个生物都会失去宝贵的生命。 除非,发生什么奇迹。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申艋溪站在中间那个蛇头上,皱皱眉,看向自己的风衣口袋。 电话响了。 第两百三十章 回忆中的小年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这种平衡局的特制手机,如果无人接听,会一直响到没电为止,而手机的电池又是太阳能,能量转换率还奇高无比。 因此理论上来说,只要不挂断,手机便会响到太阳爆炸为止。 申艋溪很清楚,没有特殊情况,亚当以及平衡局是绝对不会在编号们执行任务期间打电话过来。 但。 特殊情况? 对于向来负责处理s级事件的第一梯队八卦成员们来说,能够插队“打扰”到他们的“特殊情况”,只有超s事件。 超s事件…… 没有接电话,也没有搭理其他人的死活,申艋溪只是操控蛇头,转向东方。 东方的天空还没有彻底黑下来,那大片的火烧云还是波澜壮阔,令人赏心悦目,但在申艋溪看起来,却好似恶魔的爪牙。 多久了? 自从第一次了解到“真相”之后,自己有多久,没有害怕到发抖了? 申艋溪看着自己颤颤巍巍的双手,又看着手上那竖立的汗毛,感受着来自遥远的东方带给自己的无法明说的压迫感。 那种刻在基因中的来自远古的恐惧遍布申艋溪全身。 “……亚当吗,什么事?”颤抖着将手机放到耳边,申艋溪强打精神开口。 “是吗,果然是‘它’对吧,能让我怕成这样……嗯,我知道了,全员集合……什么?对,那个小子在我这里,要带他回来?好,我明白……” 申艋溪放下电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该来的总会到来。 想躲的永远也躲不掉。 这大概就是宿命和轮回吧。 小子,该说算你命大呢,还是算你倒霉呢? 申艋溪回过头,那只恐怖的八岐大蛇水怪已经消失不见。 四人两兽掉到草地上,申艋溪特别“好心”的将他们体内堆积的溪水全都“扯”了出来。 草地上多出了十二只有手有脚的跟兰道尔长得差不多的水化身而成的透明蛇怪,两只一组,对他们六个进行专业的心肺复苏。 他们被淹的时间本就不长,身体素质也都还不错,在紧急救援下,四人二兽皆是吐出一大口溪水,从地上晃晃悠悠撑了起来。 “诶,你最好想清楚了之后再动手,你这种s级生物应该挺聪明,我能放过你们六个,就证明我也能随时要了你们六个的命……这种机会我通常只给一次,有种你就试试。”申艋溪转过头看向明显有所动作的安娜,他身后的水元素蛇头对着安娜张开大嘴做咆哮状。 安娜见自己想要搞偷袭的小动作被识破,咳嗽几声,耸耸肩,摊开手举起来,示意自己不会再惹是生非。 杰克、兰道尔和萨利清醒后也第一时间手脚并用护在安娜面前,形成一道人墙。 申艋溪噗呲一乐,没功夫关注这毫无威胁的人墙,转过头看向袁安和赵安生。 “……为什么?”袁安将头发往后捋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刚刚在透明的蛇头“牢笼”中,袁安连气功都用不出来,被全方位无死角的带有特殊能量的水呛到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得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申艋溪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他们六个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 不是什么试炼、考验或者“好心”逼出潜能。 就在那个电话之前,申艋溪是真的想要杀了他们。 “你这个为什么范围有点大啊,我该怎么回答你呢?”申艋溪耸耸肩,满脸微笑。 “为什么安娜已经放弃抵抗同意服从平衡局的安排,你还是要杀了她,莫非你们这个狗屁平衡局就是为了杀害这些‘超自然生物’而存在的吗,你们怎么有脸叫什么‘平衡局’?”袁安捂着喉咙,声音被水呛过后显得有些嘶哑,但还是尽最大努力对着申艋溪怒吼道。 “啊呀呀呀,只能说你运气不好,不小心分到我这组来……平衡局编号中只有两个派别,调和派和灭杀派,以你师父柳伯牙为首的‘调和派’就喜欢搞你说的那一套,又是跟这群怪物沟通交流,又是给他们寻找合适的住所,又是记录监控,又是给予合适的身份,麻烦得要死……而加入我们‘灭杀派’就简单啦,咔擦,手起刀落……也不用担心它们突然某一天没来由的暴动制造麻烦,也不用担心他们危害人类破坏平衡制造恐慌,多轻松啊?”申艋溪伸出舌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你们这么做……亚当不管的吗?”袁安咬着牙,最终还是无力的倒在地上,盘腿而坐,开始运转体内的真气调理五脏六腑受到的创伤。 “管?笑话,进入21世纪后,因为科技的飞速发展,‘梦魇’和‘异常事件’每年都在翻倍出现,现如今每个编号平均一年需要处理上百件案子……你来告诉我,需要多大的圣母心才会想着安顿每一只出现的怪物,还要去照顾它们莫名其妙的行为习惯?管?不如你回去问问亚当,亚当为这些怪物们建的‘伊甸园’,现在还住得下吗?”申艋溪摇摇头,对袁安的小孩子想法嗤之以鼻。 “……第二个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为什么又不杀了……”袁安睁开眼,看向申艋溪。 “奇奇怪怪,我申艋溪一生全凭爱好杀人,为什么还得向你解释?至于为什么又不杀了嘛,嘿,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战友’了,我们将一起面对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没时间跟你废话,跟我走。” 申艋溪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伸出手,食指动了动,就好似蜘蛛侠里章鱼博士的机械手那样,从他背后伸出两条水蛇,飞到赵安生和袁安面前,将他们缠住,漂浮在空中。 就像牵着两个气球,申艋溪转身踩到水蛇头上,水蛇化为一条巨蟒,往溪水方向游过去。 两位小年轻纵使天纵英才,但也跟申艋溪这大自然级的实力相差太多,被他的水蛇绑住后浑身无力,只能露出脑袋叹气。 “喂,那他们应该怎么处理啊?喂!”袁安路过安娜他们,忽然挣扎着仰起头,对着申艋溪大叫道。 “无所谓了,你叫他们爱干嘛干嘛去吧。”申艋溪骑在蛇头上头也不回,只是不耐烦的摆摆手。 “……听他的语气应该是放过你们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聊天了,森林的外面,杰克父亲派来的警探正在寻找杰克,你最好将杰克放回去,他并不属于这里,他是人类共同的财宝,你不应该独占他……跟警探一起跟来的还有一位叫康斯坦丁的神父,我看他应该是个好人,我的建议是你们离开这片森林,回到人类社会去吧……安娜,虽然我跟你就没有说过话,但我希望你能对人类多一点耐心,我相信人类的善总是大于恶的……加油啊安娜……”袁安被水蛇裹成粽子一样渐渐远离安娜的同时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大堆话。 “谢谢你,袁安哥哥,谢谢你想为我们所做的一切。”安娜将额头前的白色刘海掀到一边,站起身向袁安告别。 “害,如果我再厉害一点就好啦。”听到安娜所说的“想”字,袁安脸一红。 “就像你说的,至少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人类的‘善良’,我会出去找你说的那位康斯坦丁神父的,你也要加油啊,被揍得很惨的大哥哥……”安娜对着已经顺着溪水快速飘走的袁安挥手。 “……最后那个名称属实没必要的哈……诶,赵木头那树上不是你的红缨枪吗……申艋溪!”袁安的声音渐行渐远。 申艋溪则坐在越来越大的水巨蟒头上,他背后用水蛇绑着袁安、赵安生和他的红缨枪。 前方是一个足有百米的瀑布,瀑布下是更加广阔的杰克森湖,而杰克森湖尽头的东岸,就有一个私人机场停着一辆飞往冰岛的飞机。 当然,这些都是亚当提前准备好的。 靠近多股水流注入的瀑布悬崖,巨蟒的体型又大了一倍。 柔滑的往下一拐。 三人消失不见。 —————————————————————————————————— 又是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机。 一路上,啥也不知道的袁安当然有锲而不舍的追问,但结局就是嘴巴被申艋溪用一块“水立方”封起来,只要他一张嘴,咸咸的海水就会往他嘴里倒灌。 虽然说不了话,但好歹也从申艋溪嘴里问出了一点东西。 比如编号考试取消,全世界所有的平衡局特战队和编号以及考生们都收到了亚当的“紧急集结令”,都在往平衡局的冰岛基地赶,准备迎接一场“战争”的到来。 比如遥远的东方,也就是华夏,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亚当指名道姓需要见袁安一面。 比如世界末日是否到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信息量很大,特别大。 完全就不是袁安这个失忆的脑子能够处理的内容。 嘴巴又不能继续问,人还被水绳绑起来,无所事事的袁安,只有选择睡觉。 袁安虽然没有中心魔幻术,但安娜还是扰乱过他的记忆,令他感觉到很大的精神压力。 而因为内心没来由的“寻死”想法,导致他对申艋溪出手,进行了一场差点就死掉的战斗。 肉体和精神过度疲劳下,袁安很快进入了深睡眠。 就如同潜意识的袁安本体说的那样,九死一生的处境对袁安的海马体修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半梦半醒中。 无数记忆碎片出现在袁安的脑海中,飞速的旋转起来。 就仿佛是关键词触发一般,现实中袁安刚刚所经历的安娜的幻术空间,触发了袁安深层记忆中跟“幻术”“幻觉”相关的记忆。 而打开这段记忆后,随后的画面也接踵而来。 画面中,有一部手机。 那是步步高的i368,好像是他废了很大劲才得来的宝贝。 而手机上,有许多未读的短信。 点开它们。 袁安仿佛看到一个瑟瑟发抖的拿着手机的小女孩,置身于一处恐怖的蘑菇丛林中,正与他进行着短信对话。 “和你说的一样,我们被幻觉控制,这里到处都是散发气体恐怖的蘑菇,而那些居民都是黄鼠狼。”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帮我,好吗。” “小年,不要害怕,面对任何困难,都可以利用我玩cs总结出的三要素:强大自己、保持冷静、寻找破绽。” “你拥有坚强的内心,你也能很冷静的告诉我你所处的环境,那已经很棒了,因此,我来帮你完成最后一项,寻找破绽。” “小年,你遇到的事情有一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幻觉。” …… “等我的好消息吧,解决掉大坏蛋,我就来找你,说好了带我吃好的,可不准赖皮。” “放一百个心,火锅烧烤炸鸡,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随挑随选。” “嘿嘿,他们快醒了,保持畅通,随时联系。” “放心啦,我可不会被人绑架。” “哼。” “雷风,我好害怕。” “小年,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都在。” —————————————————————————————————————— “呕……” 袁安呕出一大口水,从梦中惊醒。 “你小子可真是厉害,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死。”申艋溪站在抱着肚子呕吐的袁安旁边,不耐烦的跺着脚,显然已经等了袁安很久。 “……咳咳咳,咳咳咳……”袁安被呛得难受。 但不知为何,心里面却更加难受。 难受得,哭了出来。 “你干什么?碰瓷是吧?在大提顿我快杀了你都没见你哭,现在到了基地知道你要见师父所以……” “袁安!” 话音未落,申艋溪眉头一皱。 真他妈说什么来什么。 耳边响起一股汹涌的劲风,申艋溪被撞了一个踉跄跌坐到一旁的飞机座位上。 再站起身时,只见柳伯牙半蹲在袁安身边,扶着袁安后背的同时,脸色铁青,身上涌起一股很不对劲的杀意。 安娜在亚当事前评测中属于a级事件,但实际上那个将他拖入幻境空间的能力算得上是s级,而在那幻境空间中面对“心魔”毫不留情的攻击已经令申艋溪损失了很多体力,赶路时又用掉一部分,现在真要动起手来,暴怒的柳伯牙或许真的会杀了自己。 “啊呀呀呀呀……你倒是说几句话啊,我就是好心叫醒你,根本就没有欺负你好吧!”申艋溪感觉莫名其妙,看着袁安大叫道。 “师父……我的……我的妹妹……小年她有危险……小年她……呜呜呜呜……” 袁安抱着柳伯牙,哭得无法自抑。 第两百三十一章 言星河爆炸案 “你妹妹?她在哪?有什么危险?”柳伯牙听罢眉头一皱,拍了拍袁安的后背。 “……她,她在……”袁安浑身一个激灵,刚刚的梦境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小年这个名字和一个她所存在的时间。 2036年? 未来? 袁安一时愣住,悲伤的情绪戛然而止,只是呆在原地。 “怎么?不记得了?”袁安的失忆症柳伯牙是知道的,看着袁安一脸茫然的模样,关切的开口问道。 “……嗯,我没事了师父。”袁安不好意思将这种荒谬的事情说出来,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擦擦脸上的眼泪。 真不知道找回记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己一个上得恶魔山,下得僵尸墓,被无数黑社会围攻也面不改色的猛男,已经因为记忆中两个不同的女人哭了两次了。 原来失忆前的自己,女人缘这么好的。 不对啊,我也才十八岁而已,太早熟了吧…… “没事就好,考试进行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梦魇’?”柳伯牙拍拍袁安的头,不复以往那般义正言辞的严师模样,眉宇间充满了温柔。 “遇到了……”袁安下意识瞥了瞥柳伯牙身后的申艋溪,正在犹豫要不要打小报告。 “喂喂喂,师徒叙旧以后再说,祝融已经发短信催我了,‘八卦堂’就剩我们两个没到了,现在开始每一分钟都耽误不得。”申艋溪眉头一皱,打断袁安的话,摇晃着手里的手机催促道。 “以后再说吗?申艋溪,你觉得我们还有以后吗。”柳伯牙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捏捏袁安的手臂,又罕见的掐掐袁安的脸。 那副模样就好像在进行一场永远也不会再见的道别,令袁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申艋溪脸上那副恶心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并没有回答柳伯牙的话。 “亚当对袁安有另外的安排,你可以先去八卦堂,我随后就到……你们在大提顿森林发生的事情亚当都告诉我了,无论如何,你没有杀掉袁安,没有因为个人喜好而背叛亚当,背叛人类,那么从这一刻起,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柳伯牙运气观体发现袁安功力大涨,不由得有些欣慰,看着袁安的表情也越发慈祥。 “啊呀呀呀,所谓战友就是同等级别的对手,我跟你可不是什么狗屁战友,我只希望你到时候可别拖了整个‘八卦’的后腿……呵呵呵呵。”申艋溪还是嘴不饶人,说完后转过身,哼着小曲,对着一旁的赵安生勾勾手指,带着他一起下了飞机。 “师父……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亚当把大家集结起来,是要做什么?”袁安完全没办法想象是怎样的事情才会搞出如此巨大的动静,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 “真相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跟你说清楚的,我没有时间了,亚当等一下会‘过来’找你,到时候你问他吧……而我会来这里,除了来跟你道个别之外,还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柳伯牙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银项链,项链上还挂着一个银色的小斧头吊坠。 将吊坠放到袁安手里,柳伯牙接着开口:“亚当对你有其他安排,你不会跟着我们去‘战场’,你会回到自己的故乡——当然算是我的故乡,我希望到时候麻烦你能帮我找到一个人,跟你差不多大,他叫‘柳子期’。” “……他是?” “没错,是我的独生子,如果你没有出现,那他就是柳式家族的下一代掌门,上三门的下一任门主——当然前提是他得听我的话……我柳伯牙一生最大的憾事就是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想当年我就已经很让老爷子头痛,没想到这混小子继承了我们家族的‘优良’基因,比我还叛逆十倍,从小到大都不肯听我的话,我做什么他都要反着来……原本时间可以解决一切,混小子最后终究会乖乖长大,但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也罢也罢,幸好让我遇见了你,你帮我找到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如果他不相信你,你把项链拿给他看……你告诉他,从今往后好好照顾好妈妈,我不需要再让他当什么集团老总,做什么掌门,做什么门主,进什么平衡局了……一切,都结束了。” 柳伯牙说着话,从风衣内包里取出一张照片。 那是老婆陈美玲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才逮住柳子期让管家在别墅花园里给他们一家人拍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柳伯牙皱着眉头严厉的朝着柳子期说着什么,而柳子期伸出舌头用双手食指堵着耳朵正做着鬼脸。 只有他那一向可爱至极又不失火爆的老婆陈美玲站在二人中间半弯着身体,对着镜头哈哈大笑着比着“yes”。 老婆,如果有机会活着回来,我一定会喝光你做的那糟糕糖水。 柳伯牙那一向硬汉的脸上因照片上的内容而浮现出无限的柔情和溺爱,依依不舍的摸了摸照片上的柳子期和老婆陈美玲,随即将照片递给袁安:“我老婆不喜欢用手机,我家也没有电话,照片背后有我家的地址,遇到有人阻拦你就把照片给他们看,在现实社会遇到什么困难你就告诉我老婆,她会帮你的忙……我家不算什么豪门望族,但只要能用钱搞定的事情,基本都没有问题。” 袁安接过照片,非常认真的放进卫衣口袋拍了拍,行了个握拳礼:“师父所托之事,徒儿定当全力以赴。” “哈哈哈哈哈哈,世间之事就是如此奇妙,没想到我柳伯牙找到最棒徒弟的时候,世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哈哈哈哈哈哈……”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就在柳伯牙豪迈大笑的同时,飞机客舱四周的音响忽然播放出警报声,四周的灯光还在不停的闪烁。 “那就拜托你了我的好徒弟,亚当来了,但我得走了。”柳伯牙拍拍袁安的肩膀,转身飞快奔向飞机出口。 待柳伯牙窜出飞机后,飞机客舱门也重重的关上,整个飞机开始微微颤抖,明显是启动了引擎。 怎么回事? 我不用下飞机的? 事情发生得太多太快太杂,袁安感觉自己一件也处理不了,胸中涌起一股无力感的同时,晃晃悠悠坐到了身后的真皮座椅上,长叹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我要干嘛? 这架飞机,又是要飞向哪里? 世界处于崩溃边缘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行…… 不行不行……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袁安咬咬牙,心一狠,走到飞机出口。 全世界的编号成员,考生,特战队的人都集结到了这里,如此大场面,自己总得去见一见吧? 如此想着,袁安踏好马步。 “编号c87963751,好久不见,现在这种紧急集结的情况下,物资紧张,所以准备其他的飞机有点麻烦,我希望你不要随便搞破坏。” 灯光停止闪烁。 滴滴滴的报警声也戛然而止。 就在袁安准备挥掌轰开被锁死的机舱出口大门时,亚当的声音从四周的音响里传出,还是一如既往的那样温柔,富有磁性。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团建活动不让我参加?是嫌我战斗力太差吗?我当然打不过你挑选的那八个怪物,但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我最差也有个前十的水平吧,不至于连场都上不了吧……”袁安抬起头,看向自己距离最近的音响,也不知道亚当看不看得到,但还是耸耸肩。 “哈哈哈,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实力,只是你作为我的‘秘密武器’,有比打仗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不对,只有你能够办到。” 亚当话音刚落,私人飞机前方的投影幕布忽然飞速落下,屏幕上开始播放一则中文新闻。 新闻的画面是直升飞机航拍的一处长江边的小镇。 而此时此刻能够看到小镇上到处都是坑洞和废墟。 “……据沙白镇附近城镇的居民介绍,最近一段时间他们经常听到沙白镇传出一些奇怪的巨响,但因为沙白镇本就是一个工业重镇,因此大家都以为是里面在进行什么施工作业,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昨天,有不少居民报警称沙白镇发生了‘大爆炸’,巨响和爆炸引起的震动导致四十公里以外的‘江津市’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噪音和震感,而据当时被惊醒的居民们介绍,沙白镇中心更是通宵达旦的冒着‘匪夷所思’‘好像太阳一般’‘刺眼到无法直视’的白光……” “当媒体记者和警察们赶到现场时,奇怪的白光已经消失,至于爆炸和白光发生的原因,警方也在进一步的取证调查当中……据悉,沙白镇所属的‘沙白工业园区’是长江之滨渝都的市级特色工业园区,主要以军事、金属、机械制造、能源等重工业为主,园区总体规划面积约68平方公里,协议引资约300亿元,拥有产业工人2万余人……而最近关于沙白镇最火热的新闻,莫过于渝都言氏集团投入80亿元在园区内新建的‘科学工业园’,据相关人员透露,一向在金融领域发展良好的言氏集团之所以会突然投资如此巨额资金进军科技科学领域,完全是因为言氏集团的老板已经将董事长的位置传给了他刚刚成年不久的儿子言星河……而沙白镇与言氏集团签约当天记者在现场拍到的视频画面也证实了这一点,因为与政府签约的言氏集团代表,正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天才少年……” 投影屏幕上的画面和主持人播报突然停止。 画面定格在一个刚从豪车中走下来的,穿着银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梳着大背头,用手遮住脸的年轻人身上。 那遮脸的动作明显比较稚嫩,根本不知道照相机在哪边,因此整张脸被人拍得清清楚楚。 而看着画面上的人脸特写,袁安不知为何太阳穴抽搐了两下,胸中涌起一股熟悉感。 “不用怀疑,你认识他,他叫言星河,是你的朋友,根据我的调查,你身上之所以会背负着‘sss’级的异常数据,跟他脱不了关系……而且,就在昨天,他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篓子,令我不得不集结所有成员,去进行一场事关世界灭亡的战斗……” “天大的篓子?”袁安咬着大拇指甲,看向言星河,眉头紧皱。 “他发明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彻底打破了‘时空’的平衡,加速了人类的进化,破坏了我们平衡局上万年以来所维持的现状,亲手宣告了这一纪元的人类文明走向终结。”亚当缓缓说道,语气中没有不甘,反而能听出一些“解脱”。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袁安已经被重重信息震惊得无法梳理思路,只能逮住什么问什么。 “是的,‘可控核聚变’,这理应是两百年之后才会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人类头脑的进化而被研究出来的‘技术’,现在便诞生了……就好像满是猿猴的大陆,忽然有一只猿猴发明了火药,制造了枪械一样,违背了‘剧情’的正常发展,忤逆了‘进化’的规律,是这个地球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不能容忍,所以……”袁安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似乎是身体本能无法接受这些事情。 “所以地球会发怒,而我们平衡局需要做的,就是平息‘它’的怒火。” “但……但是,莫非地球这么‘小气’,连这种天才人类都无法容忍吗?那保护这样的地球还有什么意思?”袁安咬咬牙,说出自己的疑问。 “哈哈哈,袁安,根本就不是我们保护地球,而是地球好心,让我们在它的身上苟延残喘而已……记住袁安,地球没有任何错,错的总是那些总想着‘逆天而行’的生物……言星河作为这个地球上的生物,绝对不可能制造出‘可控核聚变’,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些惊人的秘密,可能跟地球最厌恶的‘穿越时空’有关,也跟你身上的‘sss’级异常数据有关……” “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呢?” “不知道。” “哈?” “编号c87963751,算了,我还是叫你袁安吧……袁安,根据你在编号考试中的优良表现,我现在正式授予你编号,代号‘18’,从今往后你就是平衡局的成员之一,你有义务维持世界的平衡,避免文明的终结,请问你是否愿意接受?”亚当郑重其事的开口问道。 “啊这……你这也太突然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袁安摸摸后脑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没有时间了,请问你是否愿意接受。”亚当催促道。 “……辛苦这么久,不就为了这个吗,我愿意啦。”袁安耸耸肩,回答道。 “很好,恭喜你编号18,现在请你听取你的任务安排。” “……我需要坐好吗?”袁安左看右看。 没有搭理袁安,亚当继续说道:“我用八卦穷举法计算了五百亿种未来,最终只得到了两个拥有百分之一成功率的可能性……” “一个是我们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另一个,则是由你去执行这一次的‘sss’级任务,找出真相,并最终完美解决,令一切重启,恢复原样……” “袁安,你从来都不属于平衡局,而我从来也不属于现实世界,现在我们有幸交集到一起,还都得到了一个百分之一的机会,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分开作战,面对未知,挑战困难,并拯救这个世界?” “你早点叫我拯救世界不就完事了吗,干!干他妈的!” 袁安胸口涌起一股股热流,站起身,举拳怒吼道。 第两百三十二章 泼辣师娘 “嫁给我你有后悔过吗,美玲。” “说,你是谁,你把我老公藏哪儿去了,我那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会问这种白痴问题。” “……我是说,我几乎没有好好陪过你,还需要你帮我照看这么大的公司,甚至还经常要求你好好教育子期……” “不后悔。” “哪怕我随时都可能不说一句话就消失,再也回不来,你也……” “我陈美玲的老公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大英雄,肩上扛着的担子何止千万斤,我作为他的贤内助,莫非连这点相思苦都扛不住了吗?你是了不得的‘武林盟主’‘柳家掌门’,嫁给你安心当小女人之前,我就不是赫赫有名的侠盗‘黑玫瑰’了吗?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好的结局,而在遇到你之后,我拥有了面对一切糟糕结局的勇气和信心,老公,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大胆去做,我和子期是你的后盾,而不是累赘……” “怎么,听到老婆的深情告白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啦?啧啧啧……” “老公?” “老公!” 吱呀…… 豪华的林肯避弹轿车随着柳家太太陈美玲的一声尖叫,紧急制动,稳稳停在路边。 “夫人,您没事吧……”身穿一身讲究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轻轻敲打着驾驶室与后方座位之间的隐私板,不敢回头,只是焦急的加大音量问道。 “……没事,做了个奇怪的梦,我们还有多久到家?”一身飒爽职业装的陈美玲左看右看,发现自己并没有跟柳伯牙一起躺在家里的鹅毛大床上,瞬间明白刚刚是个累了一天之后的“安慰梦”,所以很快恢复正常,拿起座位旁边的清水,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小口喝起来。 “还有五分钟就到了,需要我吩咐厨房为您准备晚餐吗?”司机松了一口气,接着开口。 “不用了,最近应酬太多,想减减肥,免得伯牙回来之后又嫌我胖……还是老样子,让张阿姨煲好糖水,我有预感,或许伯牙今晚就会回来,或许他现在已经在家等我了也不一定……”陈美玲眼前一亮,将面前小餐桌上的公司文件全都推到一边,从轿车一旁的储物柜中拿出一个古驰的精致小包,“最后这段距离开稳一点,我要补补妆。” “知道了夫人……我这人读的书少,但我知道什么叫做‘金玉良缘’,夫人与老爷天造地设,您又这么爱老爷,我相信上天一定会保佑老爷在工作中逢凶化吉、事半功倍,提早完成后回家与夫人双宿双栖,共享天伦之乐……”司机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马屁一套又一套。 “哟,行啊你老耿,平时寡言少语的,怎么今天忽然之间开窍啦?说说吧,是不是你老婆跟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陈美玲打着粉底,噗呲一乐。 “嗨,夫人,什么都瞒不过您……我家那位最近生了二胎,我们又搬了新家,经济压力陡然变大,夫人,我知道老爷和您待我不薄,这份工作也非常轻松,能成为你们的司机是我毕生的荣幸……但或许是老爷和夫人平时都太忙的关系,我上一次提薪还是在四年以前了……我老婆是个老实人,也很感激柳家对我们的帮助,所以绝对不是她来怂恿我说这些的,实在是因为现在的开销比以前要大得多……”老耿满脸通红,声音越来越小,抓着方向盘的手也越来越紧,最后忽然想起什么,又提高音量大声说道,“当然夫人您完全可以当没有听到我说这些,我也不会再打扰到夫人……” “老耿啊,我可真得批评批评你。”陈美玲揉着那张岁月也没有打败的充满胶原蛋白的俏脸,向着前方开口,语气有些许不快。 “……对不起,我知道这种事应该走公司流程向上级汇报而不应该直接……”老耿低下头,满脸沮丧的开口。 “你觉得我是在说这个吗?”陈美玲听这耿直又憨头憨脑的老耿自顾自的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由乐道。 “那夫人您……” “还记得当初你还在当出租车司机的时候,在高速路边上‘捡’到谁都不愿意帮助的身受重伤浑身鲜血的老爷,将他送到医院不说还守了一夜垫付了医药费,待老爷清醒后,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老耿的思绪回到了那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中,眉头渐渐舒展。 “我可是还记得,他对你说‘以后你要是有任何帮助,尽管开口,如果你憋着,就是对我们柳家的侮辱’……记起来了吗?”陈美玲将化妆品收好,看着面前中精致美丽的自己,心情也愉悦起来。 “记,记起来了……”老耿挠挠脸,实没想到大奶奶还记得十几年前的事。 “当时要送你钱你说‘行侠仗义’‘举手之劳’不需要,公司上市后要分你股你说自己只是开车配不上,怎么,现在你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我们柳家最不缺的‘钱’,还需要请示我的意见了吗?耿股东?”陈美玲坐回真皮座椅上,端起一旁的红酒。 “股……股东?”老耿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陈美玲在说什么。 “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拉三下扶手,里面会出现一个暗格,把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老耿茫茫然照做,从手套箱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普通a4纸大小的牛皮纸袋。 “里面是你拥有的柳氏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证明文件还有一张银行卡,柳氏集团上市后这些年的股东分红都在银行卡里,大概有一千来万吧,如果你嫌少,可以把股份卖给公司,我明天就起草一份收购合同,百分之三的话,我算算,破亿应该是没问题了……”陈美玲翘着兰花指,认真的计算着股票份额转换成现金有多少,顺便自己也在复习公司如今的可用资金,女强人气质表露无疑。 “……呜呜呜,呜呜呜呜……老爷,夫人,你们……”老耿人如其名,性格直爽率真,看着手里的牛皮纸袋,根本就不用打开验明真假,便双手抱着它,痛哭流涕。 “哭什么哭啦,如果连江湖规矩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都做不到,你家老爷凭什么当‘武林盟主’?整个华夏江湖道谁还会服他?”虽然没人看得到,但提起柳伯牙,陈美玲还是骄傲得挺起了胸脯。 “……呼,呼,呼……夫人,老爷一定会在家等你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作为专业的柳家司机,手里的工作才是至关重要,老耿将牛皮纸袋毕恭毕敬放到副驾驶上,抽出纸巾擦干眼泪,握紧方向盘。 “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不过老耿啊,如果你想辞职的话我绝对不会阻拦你,但你最好提前给我们物色一个跟你一样棒的司机,这也算是柳家给你的最后一个任务了吧,你去追求更好的生活,老爷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辞职?辞什么职?我要给老爷和夫人当一辈子的司机!” 罕见的,没等陈美玲说完话,老耿便激动的打断道。 “我的妆化完后最漂亮的就是前二十分钟,那还不赶紧开车?”陈美玲拍拍自己的脸,娇嗔道。 “好嘞!” 老耿恨不得自己就是一辆车,二十几年司机生涯第一次,将制动杆掰得咔咔作响。 —————————————————————————————————————— 天山郡大别墅群。 柳府大门口。 柳家像皇宫一般的大别墅此时此刻灯火通明,每间卧室都开着灯,仿佛住了许多人。 但柳家的管家和佣人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柳夫人为了每次回家都有点盼头而给自己刻意制造的“希望”。 只要开着灯,那她就无法从远处判断家里是否只有她自己,那她每次回家都有可能见到老爷和少爷。 老爷常年在外奔波暂且不提,那原本从小就和夫人最亲近的少爷自从长到了十六岁也变得更老爷一般“忙碌”,整天离家出走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偌大一个柳家,庞大的柳氏企业,不管是内还是外,这些年全都靠柳夫人一个人支撑着,不仅将家里布置得井井有条,柳氏集团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柳家的下人们无不心痛又尊敬这位孤独却总是充满希望,每天都以最好状态等待老爷回家的完美贤内助。 柳家的下人们也跟柳夫人一样,期盼着老爷和少爷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家中长住,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夫人,您回来啦。”柳家大管家徐金穿着一身唐装,早早便站在大门口,打开车门伸出右手挡住上方的门框,弯着腰用左手扶着陈美玲,将她轻轻“送”下车。 “嗯,可累死我了,你家老爷要是再不回来,老娘就把他的资产全卖了,到时候大家一起分咯,也不至于开什么狗屁股东大会,探讨什么未来发展规划……你说对吧,金爷?”陈美玲脱掉高跟鞋的同时,徐金身后的两个佣人也刚刚好走上来,一个接过高跟鞋,一个弯下腰将手里的绣花平底鞋给陈美玲穿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无缝连接,明显受过很好的服务训练。 “我觉得夫人您说得不错。”徐金双手放在大腿上,微微鞠躬,坚毅的脸庞上因笑容而扬起一道道初老的皱纹。 “所以,老爷或少爷,今天回家了吧?”陈美玲挑挑眉毛,看向徐金。 “夫人您是想我打破跟你之间的约定说真话呢,还是如往常一样什么也不说呢?”徐金低着头,还是那副看不出任何内容的笑脸。 “……算了算了,辛苦一天,就这点盼头啦,可别告诉我,我自己进去瞧瞧。” 陈美玲冲也似的跑进大门,在迷宫一样的别墅中七拐八拐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大厅中。 陈美玲知道,不管是老公还是儿子,他们虽然忙,虽然总是到处跑,但一旦回家,都会在客厅等着她回来。 她很清楚,这是不善言辞的两个柳家男人对她无声的爱。 所以她很享受这份惊喜。 而今天…… “伯牙……不对,子……” 陈美玲心脏扑通乱跳,看着客厅背对她的沙发上坐着的一个年轻背影,激动得叫出了声。 “……” 那背影听到身后的动静,又听清陈美玲的话,挠挠头站起来,转过身,满脸憨笑。 “期?” 陈美玲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白色卫衣,长得明显比柳子期清秀得多的陌生年轻人,眉头一皱。 管家金爷曾经服侍过柳伯牙的父亲,是柳家资历最老的人,除了柳伯牙和自己的话以外谁的都不用听,拥有很大的权利和自由,有着管理好柳家的义务。 柳家有着专用的接客厅,哪怕是总统总理级别的客人来了,金爷都会安排他们去接客厅等待。 而自从陈美玲嫁入柳家,她还从未见过有什么客人是被金爷直接请到这一家三口吃饭活动的“主客厅”等候的。 尤其是这人还如此年轻,跟子期差不多大,绝不可能是什么上一代的“老资格”“老江湖”。 所以,他到底是…… “夫人,这位年轻人是老爷新收的大徒弟,叫做袁安,说是老爷吩咐,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们……”徐金不急不慢的跟上来,在陈美玲刚产生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便抢先做起了介绍。 “师娘在上,受弟子一拜。”袁安绕开沙发,走到陈美玲面前,拱起手刚要下跪。 “等等!” 柳家真气向来是传内不传外,陈美玲看着这莫名其妙就要扑上来下跪的,什么新收的“大徒弟”,脑子一转还以为是柳伯牙的私生子,一时间怒向心头起,竟然一脚踢了过去。 陈美玲认识柳伯牙之前绰号“黑玫瑰”,之所以有个黑字,就是因为下三路的攻击手段她用得最好,用得最狠。 尤其是这一招撩阴脚,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栽到上面。 但。 众所周知,下三门武功最棒那位,是下三门当今门主,盗圣时天。 连时天的撩阴脚都能破解,区区一个弱女子的突然袭击,对袁安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用拱起的双手化掌,袁安轻轻放到陈美玲的脚尖上。 不想伤了师娘,袁安并没有用力,而是顺势借力往后翻了一个跟头,稳稳站到地上。 “师娘我真的是……”袁安抬起头,刚想从荷包里掏出照片证明自己,却见到陈美玲那张俏脸杀气十足,已经手持一把水果刀,冲到了自己近前。 “师你妈个头,去死吧。” 感觉到被背叛的女人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尤其是陈美玲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付出一切,该死的柳伯牙竟然背着自己搞出一个这么大的私生子,更令陈美玲丧失了理智,举着水果刀便往袁安胸口刺了过去。 “……” 袁安见眼前的师娘已经杀红了眼,知道如果自己不及时令她失去抵抗力冷静下来,任由她这么充满杀意的攻击,说不定最后会两败俱伤。 一咬牙,运了百分之一的真气在右手手心。 侧身躲过陈美玲一刀。 “师娘,得罪了。” 袁安轻轻一掌拍到陈美玲肩膀上。 陈美玲手里的刀掉到地上,而她自己往后转了好几个圈,最终撞到徐金怀里,二人双双倒在地上。 “师娘你……没事吧……”袁安赶忙上前查看陈美玲的情况,不知所措的发问。 感受到肩膀上那股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真气。 陈美玲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一样。 “柳伯牙……呜呜呜呜……呜呜呜……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陈美玲咒骂着,捂着肩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那刚刚化好妆的脸被泪水一同洗刷,令她好似一只受尽委屈的大花猫。 第两百三十三章 少爷行踪 佣人将柳府厨娘张阿姨煲好的红糖水端到客厅。 早已卸妆洗漱完毕的陈美玲赶忙几步上前接过,还不时用嘴吹气冷却,路过一旁站得笔直的管家徐金时不禁娇嗔道:“你这老金也真是的,提前不说清楚,害得我们娘俩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不过嘛,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来来来孩子,尝尝这红糖水,用的昆仑山的水和霓虹新泻的越光米还有广西柳州蔗糖熬制了十个小时,可老甜了,趁热喝,当师娘给你赔个不是……” 对帮柳家这三位不省心的主人背锅已经背习惯的徐金早已见怪不怪,立马懂事的站直身体,满脸歉意的低下头:“对不起夫人,是我一时没有传达到位,也希望袁安小兄弟能够原谅老夫,老夫这就给您……” 徐金说着话,眼看就要朝着袁安行个九十度鞠躬大礼。 这可把袁安吓得够呛,赶紧窜上前来几步扶住徐金:“诶诶诶金管家,这哪能怪到你身上啊……都,都是我不好,不仅跟你动了手,还给了师娘一掌,做小辈的没有尽到礼数还处处冲撞,多有得罪,我我我……我给你们道个歉!” 袁安急得满脸通红抓耳挠腮,说着就要向二人鞠躬。 徐金赶紧伸手拦住袁安下腰,挑挑眉,看向一脸宠溺微笑的陈美玲。 “夫人,袁安小兄弟不仅武功盖世深得柳家真传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我,性格方面也是温文儒雅,古道热肠,侠气万丈,更难得的是还如此年轻,老爷会收他做外姓徒弟,不是没有道理……想来,少爷也可以专心的做自己的事,不用再被老爷处处相逼了,激化父子矛盾了。” “是啊,真是个好孩子,越看越喜欢。”陈美玲将红糖水放到茶几上,走到袁安面前,又是摸摸他的脸,又是捏捏他的肩膀,接着拍了拍他的胸脯,忽然一拍双手,想起什么似的,将脖子上挂着的红宝石项链取下,递到袁安手里,“来来来,师娘送你个见面礼。” “这怎么好意思……”袁安想要推脱。 “看不起师娘是不是?”陈美玲拉下脸,面露不快。 “哪里哪里,谢谢师娘。” 袁安也知道这种东西对柳家来说连玩具都不是,何况长辈送晚辈礼物拒绝实在有点不太礼貌,因此毕恭毕敬的将这价值连城的红宝石项链收到荷包里,又顺便从荷包中掏出柳伯牙给他的照片,双手递给陈美玲。 “师娘,这应该算是我的一个证明吧,您看……” “落座再说。” “哦对了,还有这个,这是师父拜托我交给柳子期的……” “嗯嗯,落座再说。” 陈美玲看到袁安手里的照片和银斧头吊坠,脸色一变,用手接过后用鼻子闻了闻上面熟悉的味道,又将它们捧在怀里,深吸一口气,眼眶渐渐泛红。 这张“全家福”和这个与柳子期成对的吊坠向来是柳伯牙随身携带之物,现在会出现在袁安手里,袁安所言的真实性已经证实无疑,而柳伯牙会这样做的原因也自然不言而喻。 只有将所有珍贵的东西留在这个世界上,伯牙才能心无旁骛的去干自己的事情。 去毫无顾虑的赴死。 袁安看师娘这样,又想起柳伯牙离开时那副决绝的表情,心里也不太好受,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等待师娘自行消化。 因此他默默回到单人沙发上,挺胸抬头,坐得笔直。 陈美玲捧着照片坐到袁安侧方的大沙发,伸手将茶几上的红糖水推给袁安:“尝尝吧,你师父上次回来没能尝到,或许永远也没机会再尝到……所以你这个当徒弟的总得试一试,当是柳氏掌门的加冕仪式。” “好。”袁安虽然并不想当什么柳氏掌门,但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是开口拒绝的时候,所以点点头,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几口便吞将下肚。 但不知为何,美妙的高级红糖水喝到嘴里是甜的,灌进心里却是苦的。 令平衡局谈虎色变的“终极boss”到底是什么,因为时间关系,亚当并没有告诉袁安,但从亚当的只言片语来分析,平衡局这场仗的胜算非常低,而且一旦失败就会是全军覆没,紧接着世界末日,文明重启。 据亚当所说,就算有那么一丝侥幸,平衡局真的打赢了这场仗,按照他计算的可能性来看,最后能够凭借个人实力存活下来的,或许只有祝融一人。 亚当是当今世上最强大的人工智能,拥有卓绝的计算能力,因此他得出的结论几乎等同于真相。 即是说。 无论平衡局输还是赢,柳伯牙都有很大的可能性永远也回不来。 他们身为八卦成员,从加入平衡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存在。 除非。 除非那五百亿分之二的,袁安身上的“可能性”,是某种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完美答案”。 但,真的会有这种完美答案吗? 自己真的可以扛起如此重量级的责任吗? 袁安也不清楚。 唯有抓紧时间,走一步看一步。 “伯牙,有对我说什么吗?”陈美玲抚摸着照片上的柳伯牙,满脸的柔情似水。 “……师父走得匆忙,所以没来得及说……”袁安放下精致的陶瓷碗,挠挠脸。 “你倒是诚实……哎,伯牙这个人就是这样别扭,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肯明说,明明比谁都要心痛儿子,却总是对他没个好脸色,明明这么爱我,临走前甚至不愿让徒弟给我带句好听的情话……”陈美玲看似为柳伯牙辩解,实则语气间有些淡淡的失望。 “不过师娘,虽然师父没有交代我跟你要说什么,但他却让我告诉柳子期,以后一定要代替他好好照顾你……而且我在平衡局练功那几天,时常会看到师父捧着这张照片偷笑,平衡局食堂的饭菜不好吃时,他还提到你,说什么‘等你考到编号后来我家吃个饭,我家那姑奶奶,别看性格烈江湖气重,但可是个烧得一手好菜的贤内助’……” 嘀嗒。 袁安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拿起茶几上的纸巾递过去。 “……这个杀千刀的,平时在我面前怎么不说这些。”陈美玲哭得梨花带雨,抽出纸巾不停擦拭。 “师父这个人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毕竟……” 毕竟他随时随地都准备为全人类牺牲,多余的柔情只会令生者更加心痛。 袁安咬咬牙,终究没能说出这句话。 “……罢了,你是平衡局的人,会找上来,肯定不止传达你师父的‘遗言’这么简单……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作为柳氏真气的大徒弟,在你师父回来以前你就是临时掌门人,柳氏的一切资源你都有权调动,而师娘和管家金爷也会全力协助你。”陈美玲擦干眼泪,放下照片,变回那副女强人模样,翘起二郎腿,满脸认真的看向袁安。 就像柳伯牙随时随地准备从世界上消失一样,身为他的女人,陈美玲早就幻想了无数次今天这样的场景,因此恢复得也很快。 丈夫不在,但柳家还在,作为柳家的媳妇,她需要撑起这个脸面,加倍的打起精神,挺起胸膛。 “是的师娘,我原本准备事情完成后再来找你们,之所以现在就贸然打扰的确是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师娘,沙白镇你知道吧,就是如今被军事管制的那个地方,我不想跟里面的军队起冲突照成不必要的死伤,但里面的巡逻人员实在太多,到处都是哨兵,潜伏行动起来又很不方便,因此我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从‘正规渠道’令我拥有在里面自由行动进行调查的所有权限?”袁安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放到茶几上。 像陈美玲这样的职场女强人,世界新闻社会新闻地方新闻是她每天早上必读的刊物,因此不需要拿起报纸便知道袁安所说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只是皱皱眉头问道:“不对啊,你应该也有平衡局的‘编号牌’吧?你们平衡局的权限凌驾于一切权力之上,想要进出这种地方应该不算太难呀?” “……时间紧迫,平衡局的老大‘亚当’并没有给我准备相关的证件,只是口头上赋予了我编号,而且据他所说,他这次会将所有‘能量’化作‘实体’跟着大家一起作战,因此早就撤回了对世界网络的控制,不能帮我篡改权限……所以吧,虽然我名义上是个‘编号18’,但什么支援都没有,因为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老实说我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只能根据直觉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袁安耸耸肩,叹口气。 “你们平衡局的人做事都有着自己的逻辑,所以我就不瞎出主意给你添乱了……据我所知,沙白镇现在的管制级别很高,听说是国安局接的手,一时半会师娘也想不到特别好的办法帮你搞到这个权限,但没关系,柳家别的没有,就是‘关系’和‘金钱’比较多……让我看看,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二点之前吧,师娘会打几个电话解决这件事,而你也趁着这点时间顺便帮师娘一个忙。”陈美玲抬头看看大厅上的挂钟。 “师娘尽管吩咐。”袁安点点头。 “金爷。”陈美玲向着后方招招手。 “夫人,我在。”管家徐金走到陈美玲身边,低下头。 “少爷现在在哪?” “探子在夫人回来前就已经通报过,少爷现在正在‘朝地门’,举办一场黑市拳赛,”徐金身后掏出一张烫金的精致传单,递给陈美玲,接着说道,“这是少爷制作的终版传单,几乎传到了川渝所有有头有脸的老板们手上,这场拳赛据说是要决出‘川渝一亿最强男’,噱头和规模都搞得很大,看起来少爷并不是故意跟老爷对着干,而是很认真的在对待这件事……” 陈美玲看着不管是宣传语还是排版还是纸质都明显精心制作,造价不菲的拳赛传单,叹了口气,将传单递给袁安:“师娘想拜托你将子期带回来,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没问题,刚好我也有师父的交代要跟他说。”袁安接过传单,只看了一眼便放进怀里。 真正厉害的强者都被平衡局找过去了,这种现实中的所谓“拳赛”实在令袁安兴趣不大。 “不……我的意思是,子期这孩子脾气很怪,因此有很大的可能性不会跟你走,所以只要不伤及他的性命,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将他带回来……”陈美玲指了指徐金,“老金领你过去,无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向他开口。” “那就麻烦金爷了。”袁安对徐金抱拳施礼。 “哪里的话。”徐金满脸微笑,还礼道。 “事不宜迟,师娘我这就撒开关系网帮你处理这件事,十二点前,无论咱们成功与否,都在这里集合。” 陈美玲看看时间,站起身,将照片收进随身的手提包里,又将银斧头吊坠交还给袁安:“他们两父子的矛盾很深,你跟子期是同龄人,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开导开导子期……” “那是自然。”袁安接过吊坠,收进荷包。 “那么,袁少爷请跟我来。”徐金向着袁安点点头,转身缓步走向大门。 袁安跟陈美玲道别,也几步跟上。 二人七拐八拐穿过迷宫一般的别墅走出大门,往车库方向走。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就这么静静的走在宽阔的广场上,皆是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想着接下来还有这么长的车程总不至于一直保持这样的气氛,一拍脑门,袁安忽然想起刚刚到访柳府时二人的短暂交手,因此开口问道:“金爷,我看你的‘功夫’下手狠毒讲求一击致命,不像是柳家也不像是正规门派,你原本是做什么的啊?” “……我年轻时曾经服务过一支以华人为主的雇佣兵团队,叫做‘唐小队’,我是里面综合实力排名第二的杀手,绰号‘黑金’。” 徐金转过头,语气温和的回答道。 第两百三十四章 入场 从文明之初人类便知道,看着人类为生存而战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就跟人类天生对性和赌的追求和迷恋一样。 分高低,决胜负,生或死也是最能刺激人类肾上腺素以及多巴胺分泌的“毒药”。 人们总是热衷于观看角斗士比赛,公开行刑,以及血肉横飞的战斗现场。 所以我们为崇尚野性的你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场合。 在这里,没有规则,没有法律,没有道德。 唯有赢者生,弱者死。 —————————————————————————————————————— “不得不说,你家少爷煽动情绪还挺有一套,如果我不是要务在身,平时看到这传单,肯定也会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色的大奔驰排在进场队伍的最末位,袁安摇下车窗,伴随着朝地门码头的江风,手臂倚在车窗上,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手里的烫金传单。 “不仅如此,少爷不知道哪来的口才和能力,竟然说服了川渝八家拥有竞争关系的大型企业,让他们放弃了无休止的‘商业竞争’,改用聘请‘格斗者’空手竞技,最后赢家取得接下来三年商界话语权资格的形式进行这次比赛,加上本身就有的‘无上限投注’和‘无规则死斗’的噱头,许多得知消息的外地富豪一阵哄抢炒作后,光是‘入场资格’就卖到了三百万人民币,算得上是空前绝后了。”徐金看着前面加长林肯的外地拍照,扶了扶后视镜,脸上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骄傲,明显对这位子期少爷青睐有加。 “地方也选得不错啊,说偏僻吧,它又在最繁华的街区不远,说它算是主城区吧,这个时间点沿途居然看不到什么人,而且公路四通八达交通方便,场地也宽,细节还挺到位,能够盘下这么一块地方当成夜晚的格斗场,没点‘硬实力’恐怕办不到,这也能让那些注重隐私害怕出问题的企业家们减轻很多顾虑,不得不说你这位少爷有点东西的……”袁安看着朝地门码头对面灯火通明的纪念碑商业区,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没错,这块朝地门码头古代的时候原本是长江过往船只在渝都卸货上货的地方,广场本就修得很大,战争期间这里作为临时避难所,更是在码头下面挖了许多地道,架设许多大型的防空洞,现在这里白天是二手交易市场人声鼎沸,一到晚上贩子们回家后就成了无人区,而少爷就是看中这一点,租下码头广场下方防空洞的使用权,将这里改造成了‘格斗场’……”徐金摇下车窗,踩了一脚油门,跟上前面的加长林肯。 “现在师娘不在,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金爷,柳子期有本事搞这么大个格斗场,你又清楚这么多内幕,恐怖没有少帮忙吧?”袁安看着徐金的后脑勺,乐道。 “袁老弟这么聪明,又何须老夫我直接挑明呢?老夫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大方向的决策都是少爷自己拿主意的。”徐金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话说回来,柳子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不会在意我继承柳家掌门这件事吗?我听师父说他也有认真学过几年的柳家真气,从身份上来讲,于情于理都是由他来继承柳氏传承的大业吧,而且我对这些毫无兴趣,只是现在顶替一下而已……” “老实说,我不知道,”徐金从后视镜看着袁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小到大我从未听少爷袒露过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我只知道随着年龄的增长,老爷不管做什么,少爷都要跟他对着干,明明是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但这两个人就是谈不到一起,好像冤家一样,多说几句就会吵架……” “听起来是个脾气很怪的刺头儿啊,你猜他会乖乖跟我走吗?”袁安挑挑眉。 “我看够呛。”徐金耸耸肩,实话实说。 二人说话间,入场车库大门右上角的红灯变为绿灯,前面的加长林肯开进了车库,整个码头广场就只剩下徐金所驾驶的黑色大奔。 在一个穿着夜光衣拿着荧光棒的泊车小弟指引下,徐金开到了车库门口的“检查区”。 这种级别的格斗赛,到场的人非富即贵,自然是不允许携带武器进场。 而这是实验性质的川渝第一场黑拳大赛,对入场的人也严格管控,不允许私自携带家属或同伴,每个受邀之人都会得到一个唯一的编号才进场观赛。 如此重要的审核进场人员工作,今天负责镇守车库入口的当然是柳子期最信得过的人——绰号“拳佬”的八极拳高手朝猛海。 一身亚麻布短衣短袖,长得人高马大剑眉虎目的朝猛海看看自己手里的名单,又看看缓缓驶来的黑色大奔,皱起了眉头。 码头外面就有很大片空闲的停车场,而这个车库入口是码头最偏僻的地方,几乎只有得到内幕消息的人才会在这个时间开到这里来,因此可以排除对方是“迷路”误入此处。 但如果不是迷路,名单上的受邀人员全都签到完毕,这又是从哪里杀出来的? 好不容易收工准备领赏,最后给我整这么一出。 他妈了个巴子,闹事闹到老子头上了是吧。 脾气向来火爆的朝猛海气不打一处来,拿着名单走到黑色大奔驾驶室,人还未到便骂骂咧咧:“他妈的哪来的破车,没看到外面写着禁止入……金爷!” 看到负责开车的司机,朝猛海先是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高喊出声。 “嗯,我不是告诉你,作为少爷的保镖,脾气别这么冲,少惹闲事吗?”徐金扶着车窗,皱起眉头,满脸不爽的看着朝猛海。 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回事,明明自身是老辣成熟的性格,但放在身边的贴身保镖却是个一点就炸的一根筋火药桶。 “是是是,金爷教训的是,怎么金爷亲自开车,莫非夫人她……”朝猛海明显对徐金有些忌惮,双手叉在肚皮前,点头哈腰的同时不经意间往后方的座位瞥。 “怎么,你是想检查我的车子吗?”徐金拉下脸来,趴在车窗前,瞪着朝猛海。 “哪里哪里,我怎么敢检查金爷您的车子,只是少爷有吩咐过,今晚除了名单上的人,我不能放任何其他人进这个场子,金爷您也知道少爷的脾气,别让当下属的难办吗不是……”朝猛海嬉皮笑脸的看着徐金,摸着后脑勺一脸抱歉的模样。 “笑话,整个场子都是我负责监工装修的,我连进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少爷在哪?你立马给我通传一声,我要见他。”徐金被朝猛海这一绵里藏针的拒绝方式怼得有些没有面子,语气不善的说道。 “金爷,你比我更了解少爷,因为老爷经常被一个电话就叫出去随后音讯全无,所以少爷最讨厌就是电话交流,因此他任何时候当面下达的命令都是‘死命令’,没有特别特别重要,比如夫人出了什么事这种大事,我们只能坚定不移的执行他的第一道命令,从来都不准私自做决定……所以,金爷,不管你今天要做什么,只要别进这里就行了,你也知道这场比赛对少爷的重要性,理解万岁,别让当下属的难办。”朝猛海渐渐收起笑容,而他身后多了五六个凶神恶煞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的八极拳弟子,车库的大铁门也由上而下狠狠的关上。 想要找茬打架过瘾的意图清晰可见。 “我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少爷要请你当贴身保镖了,工作完成得的确不错,但今天嘛,这个门,我是一定要进……” 徐金的拳头渐渐握紧,但话音未落。 只听“砰”的一声。 大奔后方座位响起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袁安跳下车,扭扭脖子,活动活动手腕,对徐金说道:“金爷,我的时间宝贵,就不劳烦你出手了,是不是只要揍趴他们就可以?” 徐金看到袁安,眉头渐渐舒展,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恶人还需恶人磨。 徐金很清楚,真要打起来,自己这把老骨头肯定敌不过正当壮年的朝猛海和他那刚猛的八极拳。 但由柳家的临时掌门出手,就完全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事情了。 自己只需要好好看戏。 如此想着,徐金趴在车窗上,对朝猛海咂咂嘴,又摇摇头。 “金爷,这位是……”朝猛海虽然脾气火爆,但也不是傻子,看到徐金这副模样,又听到袁安放出的豪言壮语,一时有些忌惮,开口问道。 “打一场不就知道了?”徐金语气轻佻,噗呲一乐。 这态度可给朝猛海惹得火大,回过头再次认真打量袁安。 跟少爷差不多的年纪,高高瘦瘦看起来虽不算强壮,但站在那里精神十足,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凛冽的煞气,一看就是修炼内家功夫的人。 但,十八九岁,就算从小练到大,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年功夫,这对于三十年才算入门的内家气功来说连皮毛都没有学到,能有多厉害? 自己这三十几年的外家功夫,连从小受到柳伯牙宗师级教育的少爷想赢都得说声够呛,这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闻所未闻的野小子,口口声声说着要揍趴我们? 哪来的自信? “哈哈哈哈,好好好,看来这场架是不得不……” 朝猛海虽是八极拳高手,但曾经也是个古惑仔,街头打架经验十分丰富,那看似随意的说话实则是分散袁安的注意力,话未说完便已闪身到袁安面前,跳在空中起手便是八极拳最刚猛的招式“猛虎硬爬山”,开山碎石的一掌直直轰向袁安的天灵盖。 在柳子期手下做事,朝猛海下手从来不分轻重,因此这一掌也是全力以赴。 三十几年外家功夫下的这一掌,用手挡,手臂会粉碎性骨折,用天灵盖硬吃,轻则当场晕厥,重则伤及大脑直接变成植物人,可谓刚猛与阴毒并存。 “啧,你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吧?”袁安感受到这一掌的威力,皱起眉头,往后撤了两步,轻松躲过。 朝猛海见自己这信心十足的一掌挥空,保持挥掌的姿势,愣在原地,看着袁安,脸色大变。 “那,别说我不给机会,我没什么耐心和时间,你把门打开,带我去见你们少爷。”袁安拍拍衣服,伸出单手化掌,放在胸前。 “朝家八极第七代传人朝猛海,敢问阁下是……”朝猛海郑重其事,收起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的看向袁安,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摆出一个最标准的八极拳起手式,明显是想跟袁安认真较量。 “……我都说了我没时间了,你在这儿自报家门报你妈个头啊。” 袁安大怒,声音在四周响起,待朝猛海反应过来时已经感觉脖子后颈受到重创,两眼一黑晃晃悠悠倒在地上。 “带我去见你们少……” “啊啊啊啊啊啊!”没等袁安说完,看见师父被揍倒的徒弟们怒吼着一拥而上。 “喂,你们是有病吗?你们师父都打不过我!” 袁安满脸无奈,左一拳右一掌,出手干净利落,镇守车库大门的朝猛海还有他的八个徒弟很快便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连气都不带喘,袁安走到徐金面前,耸耸肩:“热身都算不上……” “也不能怪他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站在他们那个位置负责入场的安保工作,我也会跟你打这么一架,虽然肯定打不过就是了……”徐金虽然脸上挂着微笑,但内心已经对袁安做出了“深不可测”的最高评价。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你知道你家少爷在哪里吗?”袁安回过头,向着车库门旁边已经吓得腿软的泊车小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里面的格斗场是一个挖空的巨大穹顶,而穹顶周围有密密麻麻上百个防空洞被打造成独特又充满隐私感的观赛区,这个场子的后期装修我因为要在家照顾夫人所以并没有参与,所以我也不知道少爷他所在的观赛区在哪里,如果找不到人带路的话,我们只能一个防空洞一个防空洞的找,但里面的地下通道错综复杂,或许得花一点时间……” “太麻烦了,有没有更简单的办法?”袁安指了指车库大门,那还算机灵的泊车小弟立马会意,摁下大门开关。 “有。” 徐金看着袁安,满脸坏笑的挑挑眉毛。 限免感言,还有完结前的一些杂七杂八 明天下午两点上限免,算是个不错的大推荐,各位养书的也可以免费看看,捧个人场。 汇报一下成绩吧,现在这本书均订四百多,高订接近两千,成绩不算好,但我也认了,也很感激。 因为不用大家多说什么,从成绩来分析就很明显,我这本书的前面二十多万字,是足够吸引至少两千个人看下去的,但是为什么后面会持续走低,原因不言而喻。 这本书吧,原本只是一个最多五十万字的“小点子”,实在撑不起一百多万字的体量,但是因为是我的第一本书,我想测试一下自己的长篇能力,因此就加入了许许多多心血来潮的新想法,导致主线剧情不够明朗,人物成长弧线不够清晰,自嗨情节比较严重,剧情有着很严重的割裂感,这些我在写书过程中,都已经潜移默化的接受了教训。 是的,我其实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我这本书的毛病出在哪里,但一来,小岚我从来没有写过一本完整的小说,二来我低估了每天大几千字的更新对一个没有明确主线大纲小说产生的创作压力,所以硬着头皮莽到现在,终于决定当断则断,要在一百二十万字以内,完结这本小说。 在此,小岚想说的是,虽然主线袁安和小年的剧情没有安排得太明白,虽然这本书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我能保证我每一个章节,每一段剧情设计,每一个人物塑造都是用了心的,没有敷衍,也没有太“水”。 简单点说,如果你单看某一阶段的剧情,我觉得大概率不有“难看到作呕”这种情绪产生,这也算是我一点小小小的自信心吧。 总而言之,我很感激能够追看到最新章节的朋友,也很感激能够接受我这种写作风格的大家,是你们让我坚定了继续写下去信心和勇气。 这本书令我收获了许多的经验和知识,我相信这些都会直接反馈到我的下一本书中。 我相信我下一本书一定会更好。 而现在,最后还剩三十多万字,故事节奏会变得跟前面二十多万字一样快。 我虽叫纬岚,但我最厌恶烂尾,所以我相信我一定会给书里这群可爱的人一个完整的结局,这也是我写书的初衷。 以上。 小岚在这儿祝大家生活愉快,事事顺利。 第两百三十五章 桑搏术 “有朋”集团作为川渝本地最大的快消食品厂,其董事长鹿成风白手起家,在二十世纪初公司即将破产濒临绝迹之际带着一批专家教授破釜沉舟,进行了上百次试验后终于攻克了泡肉产品保鲜这一行业难题,将小小的“凤爪”以袋装快消产品的形式推向市场,短短十年时间不到,便成为渝都快消品的龙头老大,年营业额达到惊人的五十亿人民币。 鹿成风向来是一个野心家,有朋公司接下来的计划可不止上市这么简单。 他要成为世界快消品的龙头老大,将自己的凤爪系列产品卖到米国,卖到霓虹,卖到欧洲,卖到非洲,他要全世界不管在哪里,都能买到他的“有朋泡椒凤爪”。 因此,这场取得接下来三年川渝商界话语权的格斗赛,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可以说是他迈向世界的最关键的一块跳板。 就好像当年在破旧的厂房中与专家们不眠不休的研究食品保鲜技术一样,鹿成风为了这场比赛,也拿出了自己那股锲而不舍追求极致的精神。 他亲自踏遍全世界,钞票大把大把的花出去,调查所有武术体系,四处拜访名家大师,终于确认了他认为最强的一种空手格斗术——桑搏。 桑搏一语来自俄罗斯语意思就是“不带武器的防身术”——徒手格斗术,是前苏联的“国技”由于传统的桑搏技艺以摔法为主,所以以被俗称为“俄式摔跤”或者“俄式柔道”,但它并不是纯粹的“柔道”与“摔跤”,而是二者之间巧妙的结合体。 桑博并没有明确的创始人,但现在的俄罗斯桑搏修行者们普遍认为是“奥谢普科夫”和“斯彼德诺夫”开创了这项运动。 1904年,为了各自的利益,霓虹国和俄罗斯在华夏境内爆发了著名的“俄日战争”。 然而看起强大的俄罗斯军队既然敌不过平均身高比自己矮十厘米的“小鬼子”,大败而归。 战后总结大会上,当时的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曾专门召开军事会议分析战败原因。 最终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战略战术并非失败的主要因素,士兵的个体战斗力和战斗精神才是导致惨败的根源。 当时的霓虹国军队普遍都接受过柔道和空手道等格斗技术的专项六部训练,所以在短兵相接的肉搏过程中,霓虹国人总是料敌先机、技高一筹。 加之“武士道精神”的催化,“鬼子们”往往轻而易举就能摔倒并制服“老毛子”。 俄国人从这场战争中汲取了经验和教训,被对手悍不畏死的战斗方式震惊,深觉有必要培养俄国军人的勇武精神,于是他们决定向东方学习格斗技术,以达到提高战斗力的目地,而恰逢当时新兴的格斗技——柔道,也开始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 1905年,在霓虹国土生土长的柔道高手奥谢普斗夫回到了祖国,俄军方立即派出著名军事教官斯彼德诺夫与他合作。 二人将柔道与摔跤揉和在一起,设计出了一套适合俄国人体质特点的格斗术,便是“桑搏”。 这套格斗术和柔道有很多地方非常像,但是它却吸收和发展了很多柔道没有的技术。 他拥有比柔道更加完善的擒锁技术、关节技术,尤其是对于腿的关节技,甚至不逊于巴西柔术。 后来,格斗修养极高的二人又陆续汲取了华夏的大擒拿术、霓虹国的极真空手道、朝鲜的黑龙唐手道、巴西的格斗柔术等东西方格斗技术的精华,不断丰富、升华,逐渐形成了一套理论透彻、体系成熟的搏击术。 由于它的诞生完全是出于“擒敌索命”这一军事目的,所以桑搏的实战应用价值也就毋庸置疑,被称为世界上最适合用于街头斗殴的空手技。 1938年,在奥谢普科夫和斯彼德诺夫的努力下,“桑搏”已经拥有了一整套完整的训练体系,而苏军开始在全军中推广这种凶狠的格斗术,其中天资聪慧的顶尖高手纷纷被选拔到特种部队服役。 美苏冷战时期,桑搏作为一项出色的格斗技也成为超级军事大国前苏联的“国技”。 由于桑搏一直被军方、特种部队以及令人闻之色变的克格勃作为必修课程,也无形中为它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自20世纪初发展起来,在前苏联统治时期,特别是斯小林时代,桑搏作为一种团结各民族的体育运动,在前苏联15个加盟共和国内广为发展和传播,曾盛行一时,并开始具有国际影响力。 桑搏发展到现在,真要细分起来,一共有三种。 分别是体育桑搏、自卫桑搏还有极限军用桑搏。 “体育桑搏”拥有专业的运动技术组织和国际、国内比赛。 其风格特点类似于业余摔跤或柔道,但在规则、服饰上又有别于柔道等项目。 由于苏俄和蒙古接壤,可能受到蒙古摔跤技术特色的影响,桑搏的专用道服上身就是红色或兰色衣(便于裁判识别),下身则是摔跤短裤,系红色或兰色腰带,是典型的摔跤式着装。 从中也可见桑搏是在摔跤中融合了柔道的技术特色,这身行头也是桑搏式摔跤的招牌形象。 得分规则同柔道比较相似,如果能干净、迅速地将对手摔倒在地上,可以获得完全的胜利。 或双方的比分差距达12分,比赛也将结束。 桑搏的关节技同柔道非常相似,但不可以将手臂折向后背,也不可以对头部进行按压或扭动。 除了柔道中的手臂关节技外,桑搏中还可以使用腿关节技。 比赛时,不可以用手击打,不可以站立使用关节或反关节摔倒对方,不可以剜眼或手掐对方的喉咙。 前苏联体育联合委员会在1938年将体育桑搏运动列为苏联正式体育比赛项目;1939年苏联举行了第一届全国桑搏大赛;1972年在伊朗的德黑兰举行了首届国际桑搏大赛;1973年在伊朗首都德黑兰举办了第一届世界桑搏锦标赛;1980年在前苏联俄罗斯举行的奥运会上桑搏被列为表演项目。 直到现在,桑搏世锦赛、世界杯赛、欧洲公开赛等各种各样的国际比赛也很多,至今已成为与国际式摔跤并驾齐驱的一种摔跤门类。 而世界知名的摔跤比赛和综合格斗大赛中都有“桑搏”选手活跃的身影。 比如近年来在mma界叱咤风云的“六十亿地表最强男”菲多,就曾经荣获过俄罗斯桑搏冠军。 现在,在俄罗斯和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中,桑搏仍然是国家安全部队必须接受的训练科目,也是人们非常喜欢的一项体育活动。 而“自卫桑搏”,其风格特点类似于柔道术或者合气道。 主导思想是将自卫作为前提,针对持械或徒手攻击者进行有效反击,一般情况下都是后发制的,以防守反击为主,是一种较为温和的格斗技术。 其衍生出的“攻击桑搏”,主要是通过徒手或持械搏斗对对手进行擒拿控制、缴械俘虏,类似于限制级搏击术,可以对敌人进行广泛的打击,所以又被叫做“击打式桑搏”,是现实中格斗界普遍会用上的光明正大的格斗术。 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光明,就有黑暗。 连围棋象棋之类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体育项目在私底下都有可能成为黑恶组织们用于博彩的手段。 如此强悍受人喜爱观赏性极强实用性很广的桑搏,当然也有与之对应的暗技——极限军用桑搏术。 极限军用桑搏书,又称“特情桑搏”或“实战桑搏”。 专门为特种部队和快速反应部队以及执法特警量身打造的格斗技术,是一种纯粹可以一招决定对手生死的格斗技艺,是典型的专业的“杀人技术”。 手段多样,专业科学,根据完成任务的目的和目标的不同其格斗形式也丰富多彩,被誉为前苏联克格勃“夺命利器”。 在冷战期间,由于米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军事竞赛,“极限军用桑搏”却一直被视为军事机密,被苏军捂的严严实实。 米国军队只知道哪里哪里发生了被捏断四肢,击碎头颅,戳瞎双眼的恶性袭击事件,但都没有任何影像资料得知苏联军是用何种手段办到的,只能对这项格斗术越来越忌惮,甚至诞生了不少诡异的口头传说,说这项格斗术是苏联方挖空地狱后与恶魔做交易而换来的“诅咒之技”。 这种误解和恐惧一直到前苏联解体后,冷战结束。 前苏联的很多特种部队、特情机构或改组或解体或下岗,而其中不少军用桑搏教官和间谍杀手再无用武之地,不得不流落民间,面临再就业的问题。 战乱期间,他们可以为了国家荣誉而战无所顾忌不惧生死,但和平年代,好不容易习得的一身武艺总不能白白浪费。 没有“战场”再需要他们,所以这些下岗的桑搏高手们纷纷被发达国家高薪挖走,其中挖得最多的就是深受其害的米国。 这些极限军用桑搏高手分布于世界各地,或为专业格斗教练,或为政客要人保镖,或为刀口舔血的黑拳高手,当然其中也不乏反恐精英、恐怖分子以及没有任何立场拿钱办事的雇佣兵。 而那些选择留在俄罗斯国内的也纷纷加入了私人的保安公司,这类公司公在首都莫斯科就有30多家,他们因强悍的战斗力威名远扬,所以收费标准也比一般保安公司高。 随着大批这些桑搏高手的“商业化”,“极限军用桑搏”的神秘面纱也逐渐被揭开,流传出来的资料也越来越多。 比如。 最近一个花大价钱才能得知的猛料是,俄斯罗的现任总统普银暗地里其实就是一名极限军用桑搏高手。 在明面上,他曾一度荣获圣彼得堡市桑搏式摔跤冠军,并由此获得了桑搏大师的称号。 而在得到这个桑搏大师称号后,普银暗地里成立了一个“精学桑搏会”,作为主教练亲自挑选合适全俄罗斯最合适的人才作为徒弟,也作为他的亲信和下属。 没人知道普银到底有多少徒弟,但曾经两度获得世界冠军的桑搏式摔跤运动员巴普杜拉耶夫曾经不小心透露过自己是“精学桑博会”的一员,足以证明“精学桑博会”出品的人绝对各个都是精英。 尤其是。 现在这个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吐着白沫的大光头巴鲁乔夫。 “……你知道你刚刚打趴下的人是谁吗?他是俄斯罗总统普银的贴身保镖,普银最看好的大弟子,现如今极限军用桑搏第一人,我花了整整一个亿才让他跑这么一趟……”有朋公司董事长鹿成风将雪茄放到桌上,看着正蹦来蹦去扭动脖子活动身体的袁安,挑挑眉毛,“你要替他出战,我举双手赞成,现在就可以下达换人指令,但你得答应我,不要搅乱这场比赛,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等到比赛结束之后,我还会全力支持你……但在这之前,你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有朋公司是冠军,成交?” 作为脑子里从来都只有有朋公司未来发展的野心家,鹿成风没有对袁安这一身秒杀巴鲁乔夫的恐怖武艺有丝毫惊讶,只是站起身,伸出手。 对他来说,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用,就能用。 “就凭大叔的胆识,晚辈也得给大叔这个面子,不过,我只能向你保证,我绝对会让你的‘有朋公司’成为所有人公认的冠军,但至于我用什么办法嘛……”袁安也伸出手,跟鹿成风相握。 “只要最后台上站着的人是你,背后贴着有朋集团的标志,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行。”鹿成风摇摇袁安的手后放下,从怀里掏出专用对讲机,准备向工作人员汇报自己的换人请求。 这场比赛的隐私性和保密程度做得很好,对参赛者的要求也放得很宽,一直到出场前最后三十秒都可以随意更换出场人员——双方参赛者都得到彼此出场那一刻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直到动手那一刻才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功夫,不管是神秘性还是噱头都拉到最满,不得不说这位柳子期拥有相当不错的商业和娱乐头脑。 “……我得夸夸大叔你慧眼识珠,因为就算我不代替这位大光头上场,我相信今晚比赛也一定是你赢。” 袁安摸了摸还有些疼痛的脖子和脚踝,实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硬抗自己的气功,以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接近,对自己施展恐怖的关节技。 如果不是一直保持着时天教给他的“固”的状态,指不定现在倒在地上翻白眼的人是谁呢。 袁安摸着脖子,看着地上身材锻炼到宛若石锤雕刻一般的巴鲁乔夫,不由得对这些练外家功夫的人肃然起敬。 第两百三十六章 影帝 徐金出的主意其实很简单。 正如他所说,柳子期这个斗技场建设得很复杂,不仅将古罗马角斗场完美复刻到了地下,还因为渝都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和独特的防空洞构造,拥有了露天角斗场没有的“隐私性”。 穹顶之下,包围中央战斗擂台的四周墙壁上,大大小小拥有三四百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用单面的魔术玻璃隔绝起来,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房间内还拥有最高级的变音设备,这些权贵观众们根本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最原始的野性,为场上拳拳到肉注定血腥的战斗喝彩助威。 这三四百个房间中肯定也有柳子期所在的综合调度房,但柳子期本身极其注重隐私,做正事时讨厌别人的打扰几乎都是提前安排妥当,还不喜欢通电话,因此真要一间房一间房找的话,说不定直到比赛结束都找不到。 况且,这次过来主要目的是将柳子期“带走”,作为陪伴柳子期长大的柳府大管家,徐金深知少爷的脾气。 如果任由袁安乱打乱撞袭击工作人员四处逼问少爷的下落,最终破坏掉这场少爷花了两年时间不知道多少心血准备的格斗赛,就算让袁安成功带走少爷,恐怕到了家里,也会爆发一场惨烈的家庭纠纷。 少爷这人软硬不吃,唯独尊敬强者。 只要是强者的话,那什么都好说。 而“强者”,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抱歉了老鹿,因为我就记得你的房间在哪,如果有打扰到请你多多包涵。”徐金对着鹿成风拱手行礼。 “你这哪是打扰我,是给我送了个双重保险过来,感激你都来不及呢。”鹿成风摆摆手笑了笑,从雪茄盒里掏出价值连城的古巴雪茄,扔给徐金。 “我的意思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你也不至于花一个亿……”徐金将雪茄叼在嘴里,指指地上还在昏迷当中的巴鲁乔夫。 “人生哪能有这么多‘早知道’,我这人只看结果和未来,况且这巴鲁乔夫的确厉害,这一个亿我花得很值。”鹿成风透过穹顶地下格斗场第一排vip房的魔术玻璃看出去,那故意做得古朴老旧的格斗场现在就像是通往更高楼层的天梯一样耀眼。 “金爷,你确定按照你说的办你家少爷就会主动出来见我?”袁安活动着四肢,看着地下忽然打开滑梯通道。 “那是当然,少爷最喜欢的就是打破规则的强人,他绝对不会错过跟你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徐金点点头,坐到鹿成风旁边的真皮沙发上,拿起桌上的火柴。 “2号选手请进入待战区准备,2号选手请进入待战区准备。” 报幕员的声音从右上角的小喇叭里传出来。 “那我走咯。”袁安双手抱在胸前,轻轻一跃,栽进滑梯。 三转四拐,袁安掉到几块提前铺好的软垫上。 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比起什么待战区,更像是个健身房。 哑铃杠铃、动感单车、爬楼机、飞鸟机等等等等一应俱全,明显就是给参赛者们热身用。 不仅如此,出口铁制卷帘门旁边还有透明冰柜和零食柜,整整齐齐的放着香蕉,煮熟的鸡蛋还有干净的饮用水,每处细节都透露着专业二字。 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从津城到朝地门车程需要一个半小时,袁安和徐金七点出发,现在磨磨蹭蹭,已经来到九点钟。 算上回去同样的路程,因此留给袁安的,跟师娘约定的时间只剩一个半小时。 如果是平时不小心误入这种有趣的格斗场,袁安肯定会好好享受这种比赛氛围,对对手充满期待。 但现在的他身上背负着极其重要的使命,因此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速战,速决。 袁安看着卷帘门上的电子计时器。 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盘腿坐在卷帘门口,深呼吸调整体内的真气,浑身冒出青烟。 不多时,待战区的喇叭响起了报幕员振奋人心的声音:“各位观众,欢迎来到第一届‘川渝一亿最强男’格斗大赛,我们不做任何多余的事,不将多余的废话,只为将聚光灯集中到选手身上,让大家享受最纯净的战斗……现在出场的是1号选手,隶属于渝都力帆集团,来自霓虹国的极真空手道大师——大山安达!” 随着报幕员的激情报幕,四周观赛房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 乖的乖我的姥姥。 众人都知道这场比赛规模和噱头都很大,庄家下的盘口和参赛者们围绕着的“赛果”都是以亿元作为单位计算,但纵使有了许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第一位参赛选手的出场还是给众人吓了一大跳。 大山安达何许人也? 极真空手道创始人“大山培达”的亲孙子,被大山培达官方公认为“极真空手道最强男”,还在采访中亲口承认“安达的实力早已远超我巅峰之期,世间再无敌手”。 能被这个活着的高傲的传奇人物,曾经徒手连续斩杀52头公牛并折断它们的犄角,保持着对米国格斗界三百场不败记录,绰号“上帝之手”的大山培达如此赞誉,大山安达的实力可谓恐怖绝伦无人质疑,职业生涯更是保持着全胜的战绩,甚至没有哪一场比赛经历过“困境”。 而现在,这位享誉天下,道馆遍布世界各地,在全世界范围内拥有一千五百万徒子徒孙的极真空手道馆现任馆长,居然不在家开徒授课安安心心当“大明星”,跑来这里打黑拳? 这种消息但凡传到现实世界,都会霸占各个报纸版面的头条至少三天三夜。 所以? 这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格斗赛? 怎么一出场就是王炸? 众人脑子里浮现出这个疑问的同时,也对2号待战区的人充满了期待。 扎着马尾辫,黑不溜秋长得好似一头蛮牛的大山安达缓缓从1号待战区通道走出,轻轻一跃跳上擂台,迎着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默默用日式打坐的方式坐到地面上,闭上眼睛。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擂台比赛,他只需要像往常一样轻描淡写的打败所有参赛者拿到第一,那极真空手道就会在力帆集团的帮助下以渝都作为基地,辐射到整个华夏,拿下华夏如今因武术的衰落而疲软的“健体市场”。 几场战斗,换来十亿甚至上百亿的生意,傻子才会拒绝。 更何况,对于一个武者来说“黑拳”总是有着一股独特的吸引力。 尤其是极真空手道,又称全接触空手道,下手狠毒,全身都是杀人武器,在现实世界中也算是最接近“黑拳”的存在,所以在诸多比赛中都有着极大的限制。 因此,只有亲自解开这些限制,以极真空手道的完整姿态度过这不死不休的一关,极真空手道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世界第一武术。 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大山安达调整着身体的状态,却发现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身体在微微发抖,眼皮也在轻轻跳动。 这是什么情况? 生平从未体会过“害怕”二字的大山安达当然不知道这是身体本能害怕的表现。 他只是伴随着报幕员的报幕,茫然的睁眼看,看向2号待战区出口。 随着卷帘门的缓缓打开,他身体的应激发应也越来越重。 “2号选手,隶属于有朋食品集团,浑身上下充满谜团的不速之客——动……动感超人?”报幕员看着手里拿着的刚刚从2号观赛区有朋集团送来的仿佛恶作剧一般的选手介绍,纵使是全国十佳主持人,此时也不小心犯错,皱着眉头结结巴巴念出了声。 “动感超人?什么玩意?”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各位,一定是主办方搞出来的余兴节目啦!” “对对对,我就说,这十八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跟大山安达打嘛!” “不过啊,就算是余兴节目,这孩子也代表了有朋集团,这是直接放弃争夺了?真没劲!” “他妈的没那个资本请高手就把位置让出来,多的是人想顶替你们!” “艹你妈的有朋集团是不是自己买了一手打假赛!” “赔钱!赔钱!赔钱!” …… 人声鼎沸后,赌狗们激动的喊叫声成为主旋律。 柳子期开的盘下注没有上限,因此大家都赌得很大。 有朋食品集团作为渝都这几年发展最迅速的猛将企业,其董事长鹿成风的野心可谓写在脸上,因此下注他获胜的人还真有不少。 看着袁安穿着白衣那副小白羊的模样,赌狗们就像钱扔进了大海,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从四周魔术玻璃房中传来。 但纵使声音如此嘈杂和吵闹,擂台上的大山安达却什么也听不见。 四周的空气仿佛禁止。 大山安达看着丝毫没有收敛身上气息的袁安从2号通道走出,看着他慢慢悠悠好似散步一般从旁边的楼梯走上擂台,走到自己的面前。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山安达的后背早已湿透。 “此次比赛不设裁判,不设时间,直至战斗到一方死亡或一方投降或一方掉下擂台才算停止,双方选手如果听清规则,准备就绪,请举起单手示意。”报幕员声音从四周的音响传来。 “……” 袁安听着四周的咒骂声觉得好笑,举起单手挑衅似的原地转圈,结果换来了更大更恶毒的咒骂。 “哈哈哈哈哈,这种设计还挺有意思,我敢说这群‘键盘侠’如果失去这些镜子的庇佑肯定不敢骂得这么恶毒。”袁安噗呲一乐,回过头也不管大山安达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说道。 “……”大山安达对袁安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袁安。 “……喂?哈喽?”袁安不解,举起手在大山安达眼前晃悠。 “1号选手,请问您准备好了吗?”报幕员见大山安达那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也很奇怪,赶紧用日语催促流程。 “……准……准备好了。”大山安达被熟悉的日语唤醒,浑身一激灵,从地上蹭的一下站起来,举起右拳。 “很好,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重重的铃铛声从四周的音响中传来。 “呵!”大山安达鼓起所有的勇气,摆出最强的进攻姿势的同时,额头上也滴下一颗冷汗。 “喂喂喂,我都能看出你的害怕了,真的要打?我看大家挺喜欢你的,感觉你也是个有头有面的主,要是输给我多丢人啊?不如这样,你投降,就说肚子痛,我也顺水推舟,给你一个面子,怎么样。”袁安背着手,笑嘻嘻的看着大山安达,提出宝贵的意见。 “少,废话!武士的荣耀,就是,战斗!”大山安达用蹩脚的中文怒吼道,呀呀怪叫冲向袁安。 “别说我没给你这个机会,四五十岁的人了在台上被我揍晕,多丢脸啊啧啧啧。”袁安耸耸肩,伸掌举在胸前。 他原本想的是躲开大山安达的飞踢随后用真气掌击打他的后勃颈让他失去战斗力晕厥过去。 但刚准备这么做,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 大山安达那边却出现了异常状况。 就在大山安达腾空使出的断头碎骨的极真飞踢就要踢向袁安的正脸的前一秒,袁安皱皱眉,不知道大山安达要干什么,立马收起了架势。 果不其然,大山安达那压根就没准备攻击任何人,一点杀气都不带的右脚飞踢终究没能踢到袁安脸上,而是踢“歪”到一边的同时,他的左脚脚背“无意间”钩到了袁安的衣服上。 这一钩可不得了,直接钩出一个奥斯卡影帝。 只见大山安达身体失去平衡,因为这一钩导致身体重心下移,直接在空中打转。 这一转可不得了,从空中转到了地上,又从地上转到了擂台外。 开打还没有十秒钟。 大山安达便跌出擂台,自动输掉比赛。 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他用力太猛,一个不小心”一样。 现场鸦雀无声。 报幕员跟所有人一样傻掉了。 唯独只有袁安蹲在地上,身体发抖捂着肚子抑制不住的偷笑。 在旁人看来。 就好像刚刚大山安达的左脚,对袁安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一样。 第两百三十七章 柳子期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穹顶格斗场的观众们搞不懂为什么头衔一大堆堪称世界最强的大山安达会莫名其妙出现如此重大“失误”跌下擂台,耻辱的输掉比赛。 待战区的其他选手以及主控室的柳子期可清楚得很。 这个狡猾的空手道大家,为了避免自己不会输得太难看,竟然用这种恶劣的演技故意跌下擂台,实在对不起他口中念叨的“武士精神”。 但,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更加巨大的疑惑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为什么? 为什么被无数格斗家奉为神话和偶像,其实战视频被大家当成教科书一般研究膜拜的极真空手道总教头,会“故意”输给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 打假赛? 不至于。 这是八家实力企业争夺未来三年川渝地区话语权的龙虎大战,其背后涉及的利益金额是以“百亿”作为单位,只要输掉那方未来三年所有资源都会任由赢家调动,脑子但凡正常一点的企业都不会为了赌博彩金那点流水打什么假赛。 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大山安达知道自己敌不过台上那小子。 毕竟观看这场比赛的观众大多都是外行,他们当然看得懂在台上谁出手把谁打死或打成重伤,但他们看不懂更加深层次的博弈——比如大山安达主动用脚去勾袁安的衣服自己好似用力过猛一般飞出去。 “失误”,至少会给这群外行留着一个悬念,就好比抢跑被取消资格的博尔特,抢先下水被驱逐出场的菲尔普斯,赛后人们只会感到“可惜”,而不会去质疑他们的实力,反而还能制造出更大的期待。 但“失败”就不一样了,比如博尔特身边有个能跑进百米8秒的超人类,比如菲尔普斯旁边站着个能够轻易超他两圈的水怪,那么这场比赛一旦正儿八经开始,那不管是博尔特还是菲尔普斯,都会成为“新生代怪物”们的“垫脚石”。 这些站在顶尖的高手,无不是踩着那些前辈们的头将他们揍得一败涂地后一步步爬上来的,所以他们最能理解英雄站在最高舞台上落幕有多么的难受。 大山安达不要当这样的垫脚石。 自己的生涯正儿八经的对抗实战中保持着百分百的胜率,跑来帮忙打个黑拳结果在擂台上光明正大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他丢不起这个脸。 大山安达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武道家”,更多的还是一个企业的家主,到了他这个地步和高度,哪能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 事到如今,他可没兴趣用自己的肉身帮其他参赛者测试袁安到底有几斤几两,他只知道自己打不过,从袁安身上看不到任何破绽,第六感提醒他十分危险,就够了。 就算自己失败的消息传将出去,没有实际上的交手,谣言也不至于太过夸张。 况且。 今晚过后,自己输的消息,肯定不是最大的新闻。 热闹才刚刚开始。 大山安达躺在地上瞅着天花板,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微笑。 场外随时待命的顶级黑市医生一拥而上,还没来得及靠近大山安达,大山安达便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表情凝重的对着台上的袁安施了一礼,接着自顾自的走向1号待战区门口,风平浪静的退场,好似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么第一场比赛的胜利是,2号选手!”报幕员清醒过来,声音从喇叭传出,“那么2号选手请您回到待战区,接下来……” “等一下!”袁安举起手大声喊叫,因为不知道报幕员到底在哪里,所以朝着四周挥手。 “2号选手你有话要说?”在第一排的报幕员能够听清袁安的话,所以诧异的问道。 “对。”袁安点点头。 报幕员摁下旁边的按钮,从天花板上吊下来一个话筒。 袁安接过话筒咳嗽一下,挠挠脸,接着说道:“我想改变一下赛制,用车轮战守擂台的形式,谁赢谁站在上面,直到剩下最后一个,可以么?” “……”报幕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关闭话筒,回过头,看着身后沙发上的柳子期。 “答应他。”柳子期翘着二郎腿,看着屏幕上的袁安满脸微笑,点点头。 做格斗练武术的,怎么可能不狂妄。 何况还是个能够靠气势就吓得那位种子选手大山安达主动投降的年轻人。 虽然已经嗅到了一股巨大的阴谋味,但对于柳子期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现成的强者对决分出胜负更加重要。 阴谋便阴谋吧,打完这场比赛再说。 “各位观众,经过主办方协定,赛制临时发生改变,但为了保证对其他选手的公平,车轮战赛事模式只对2号选手生效,接下来就由2号选手守擂……有请3号选手出场!” 扑通。 8号选手,隶属于天友酒业,绰号“铁虎”的通背拳高手双眼一黑倒在擂台上不省人事。 擦擦额头上的汗,袁安抬头看了看穹顶中间的电子时钟。 十点。 刚刚好。 穹顶格斗场四周的观众早已没了任何动静,他们从惊讶、欢呼、兴奋再到恐惧,不过才用了一个小时而已。 这一个小时里,不管是多么赫赫有名的现实高手还是黑拳大师还是头衔一大堆的民间高手,要么被莫名其妙击中后勃颈晕厥,要么被一掌一拳轰下擂台,在这个神秘少年手里连十招都过不到。 想象中拳拳到肉,断肢横飞,满场鲜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这个有朋集团聘用的年轻斗技者在为观众们带来震撼的同时,也削弱了他们的观感。 这就好比民间路人王篮球大赛忽然来了一个迈克尔·乔丹参赛,迈克尔·乔丹的确厉害,打得也是赏心悦目花样百出,但比赛结束当迈克尔乔丹捧起路人王篮球奖杯时,观众只会认为自己看了一个屁。 “势均力敌”“棋逢对手”才是竞技比赛最有魅力的地方,单方面的碾压偶尔会令人热血澎湃,但从头到尾一直单方面的碾压,只会令人觉得厌倦。 投诉意见如雨点一般传到柳子期的主控室,这些权贵观众们纷纷表示,这个比赛不管从隐私性、专业性还是现场气氛与建筑设施来说都无可挑剔,但如果下次没有同等水平的对手,这种所谓的“黑拳”比赛,不办也罢。 大家想看的是场上那个小子被更厉害的选手逼到山穷水尽使出绝招,而不是看他只是出了点汗就轻描淡写间就秒杀一众高手。 随着8号选手的倒下,比赛已经宣告结束,观众们意兴阑珊的纷纷退场。 按照约定,八家企业的董事长也通过各自的待战区出现在了擂台四周。 除了鹿成风,其他人脸上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看着台上活蹦乱跳的袁安,气不打一处来。 虽说是愿赌服输,但台上那位明显已经超标,有懂行的董事长一眼就看出袁安使用的是华夏那神奇的内功。 而众所周知,整个华夏除了那神秘的“上三门”掌握内功修炼心法,再也找不到任何所谓的民间高手掌握这门决定的武术,因此众人自然而然就将这件事算到柳子期头上。 如果没有柳家大少爷柳子期的从中协助,八家企业中话语权最低历史最短的有朋集团,怎么可能请到这种高手前来助阵。 阴谋,铁定是阴谋。 另外七家企业的老总们悄悄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下,准备等柳子期出来之后联名抗议,要求重赛。 如此想着,格斗场上最大那扇门缓缓升起。 一身西装,明明十八九岁就过早发育而胡子拉碴的柳子期带着十二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不急不慢的从大门里走出来。 挖挖耳朵,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七位老总,柳子期笑笑:“有什么事吗老板们?” “我们七家公司联名要求……要求重赛……”不知道动用多少资源许下多少承诺才请动大山安达的力帆集团董事长陈天咬咬牙,也不管柳子期身上散发着的来者不善的味道,鼓起勇气开口。 “愿赌服输,何来重赛的说法?”柳子期表情疑惑,看着陈天。 “我们觉得这件事不太简单,台上那个小子明显是你们柳家或赵家的人,如果不是有你在中间当牵头,小小有朋集团怎么可能请得动他?”天友酒业的董事长陶安居站到陈天旁边,立场鲜明。 “是吗?那你们其他五位也这么看吗?”柳子期耸耸肩,扫视一周。 另外五位老总附和着,皆是点头,彼此之间拉近了距离。 “……看来你们还不太情况现在的情况啊。”柳子期叹了口气,伸出手随意摆了摆。 他后面的十二位雇佣兵皆是举起枪对准那七位老总,穹顶四周更是有亮起二十几道狙击枪的红点射向他们。 不仅如此,柳子期身后上方的魔术房还升起了投影幕布,幕布上分了八块小屏幕,小屏幕上有孩子、老人和女人,有些正在院子里做饭,有些正在别墅玩耍,有些正在回家路上,有些刚刚放学上了司机的专车…… “……柳子期,你这是!”陈天一眼就从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一家四口,咬着牙勃然大怒,顾不得对准自己的十几杆枪,指着柳子期,感觉头皮发麻。 “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你们有这么好说话,所以准备了一个planb,意思就是说,就算你们不答应我的要求参加这个比赛,我也会用你们家人的性命来威胁你们,逼迫你们去找自己的高手来到这个舞台切磋……所以请你告诉我,如此没有下限的,比你们任何人都想要享受这场比赛的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帮助有朋集团赢得胜利?我真想要你们什么东西,把你们家人绑架起来不就好啦?”柳子期说得轻描淡写,同时拉下脸,看向众人。 “……”看着屏幕上实时跟踪拍摄的录像,众人不再说话。 因为逻辑上来说,柳子期说得的确毫无问题。 能够举办这样一场规模巨大的黑拳赛,身边还请了这么多非法雇佣兵,真想要通过这些企业办点什么事,扶持一些什么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哪里还需要通过这种帮助某一家夺取政权的愚蠢方式? 柳子期这一番话虽然道德败坏了一电,但反而更加坐实了他的中立身份,以及这场比赛的“童叟无欺”。 七位老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皱着眉头,耸耸肩。 “跟踪我们家人的,什么时候撤掉?”陶安居开口,问出此时大家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们认了这个冠军,走出这个门,保证没人会再来骚扰你们。”柳子期往旁边一站,跟着身后的雇佣兵一起,让开一条路。 “……你最好说到做到。”陈天看向柳子期。 “放心,这种比赛以后只会更多,我还指望着你们帮我宣传宣传……至于好处,看看今后三年有朋集团的发展你们就知道了。”柳子期微笑着摊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陈天推推脸上的金丝眼镜,闷哼一声算是答应,带头走在最前。 六位老总也紧跟陈天的脚步,依次走出大门。 “少爷!”眼看麻烦的家伙们被柳子期打发走,一直观察形式的徐金几步走上前,向柳子期挥手示意。 “金管家?”柳子期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看到徐金后满脸诧异,“我记得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你是怎么进来的?嘿朝猛海这王八蛋,这点破事都办不好……” “不怪朝猛海,少爷,我这次来……”徐金刚要开口。 “打住,金管家你过来看我我很高兴,我们可以一起去吃顿夜宵叙叙旧,但如果你是来传达柳伯牙或者我妈的指令,那不管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柳子期伸出手阻止徐金说下去。 “喂喂喂,你这叛逆期到底要叛逆到什么时候,天都他妈快塌了你就拿着你爹妈辛苦赚来的钱搞这些有的没的?还比武大赛?我去你的吧,我要是你爹,我一三五小揍,二四六大揍,只留星期天给你养伤……”袁安坐在擂台边缘,竖起中指。 “……”别说被同龄人,柳子期从小到大除了被柳伯牙训过话,哪里还遭受过其他人的“辱骂”,看向袁安竟然一时愣住。 “看什么看,接着吧你。”袁安从怀里掏出吊坠,扔给柳子期。 柳子期伸手接住吊坠,灯光下放到手心里一看。 刚刚被袁安一通怼他心里都没掀起半点波澜。 看清手里的吊坠后竟然双眼发红,连头发都肉眼可见的竖起。 一向冷静的他指着袁安嘶吼的大叫道:“这个项链,你他妈从哪里来的!” 随着一声咆哮。 十二把冲锋枪,二十四狙击步枪全都对准袁安。 第两百三十八章 冰冷的心 三十几把枪在最佳射击点对准他,袁安又不是什么大罗金仙,哪能这么容易跑得掉。 但潜意识中不怕死的思维作祟,加上柳子期那副王八蛋所作所为令袁安觉得异常火大,因此他丝毫不惧的站起身,指着柳子期大骂:“师父生了你这么个孬种真是家门不幸,你可太牛逼了,用别人的家人做威胁来举办你这个破游戏,偌大一个柳家留着你应该享福的妈去打理,你自己可好,在外面讲什么破排场请几十个枪手跟着,没有这些,你算个什么东西?” “……师父,这么说,你是柳伯牙新收的徒弟?”获得关键信息的柳子期很快冷静下来,从来不会被相同情绪困扰两次的他已经适应了袁安这样火爆的发言,摸着嘴边唏嘘的胡渣,看着袁安上下打量道。 “还柳伯牙呢?那是你爹!”袁安气不打一处来,挽起了袖子。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之所以将吊坠交给你,是因为他终于要去完成‘那件事’,以后再也不回来了,然后他要我代替他照顾我的母亲。”柳子期摆摆手,枪手们全都收好枪。 “……是。”袁安一惊,没想到柳子期脑筋转得这么快,只是点点头。 “你刚刚为了避免我的怀疑,是不是故意没用柳家的招式,而用的陈家……你和陈宇又是什么关系?”柳子期挑挑眉。 “那也是我师父。”袁安轻描淡写的耸耸肩。 “是吗,被陈宇和柳伯牙同时收为徒弟的,顶尖武学奇才对吧?那你一定相当厉害了,”柳子期眉目间有抑制不住的欣赏之色,接着好奇的问道,“既然你同时见过陈宇和柳伯牙,你觉得他们现在打起来,谁会赢?” “……他妈的你看我是想要跟你聊闲天的意思吗?”袁安跳下擂台,一步步装作漫不经心的走到柳子期面前。 “哎哟,是不是在这个距离,我后面这些保镖和上面的狙击手就没有什么用啦?”柳子期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袁安,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你聪明得有点让人讨厌了。”袁安皱皱眉。 “你蠢得也有点怵目惊心,完全不知道我是什么性格就敢在台上讲这么一大堆训我的话,我刚刚只要动动手指头,你就能死好几十次,你能走到这里来,是因为我让你走到这里来,明白吗?”柳子期拉下脸来,举起右手握住拳头,噼里啪啦一阵杂响中,台上的狙击手和他身后的雇佣兵全都消失不见。 “你虽然不择手段了一点,但从格斗赛的过程和结果来看,我赌你是个遵守原则的人,断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事实证明,我赌赢了。”袁安背着手站在柳子期面前。 “找我有什么事?”柳子期目不转睛看着袁安,丝毫没有被袁安身上那凛冽的真气吓到。 “柳夫人让我带你回家,要跟你说几句话,而师父则让我告诉你,要好好照顾好你妈。”袁安见柳子期没有半点想要反抗的迹象,无趣的将袖子重新摊开,整理妥当。 “我早就做好准备在柳伯牙消失后回家继承柳氏集团,所以不管你跑不跑这一趟,我只要知道这个消息就会主动回家,不过既然你出现了,又是柳伯牙的徒弟,换句话说你也是那个‘平衡局’的成员之一,因此我有一个条件,”柳子期伸出右手食指,看着手上明显有些动作的袁安,接着说道,“……你可别想着动粗来硬的,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条件,就算我回了家,我向你保证我会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你会找上我们肯定是需要得到我们的帮助,我敢保证,我会成为你做事期间最大的阻碍。” “……你倒是挺纯粹,说吧,什么条件。”袁安摊开手,收起身上的真气。 “这里到家要一个半小时,在车上我想知道有关于平衡局的所有事情,不过分吧?”柳子期摊开手,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亚当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特地让袁安执行什么保密协议,而且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山穷水尽的阶段,让别人知道平衡局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再加上这人好歹也是柳伯牙曾经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因此于情于理都不算什么特别严苛的条件。 这十八九岁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喜欢游戏人生的富二代,总不至于能掀起什么天大的波澜吧? 袁安略一思索,点点头:“成交,反正路上也无聊……不过事先说好,我知道的事情也很有限,我只能从我的视角讲一讲我身上发生的事。” “没事,我会自己分析消化的,你能讲多少算多少,我就是单纯好奇,那柳伯牙付出一生,抛弃我和我妈去做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柳子期向着袁安伸出手。 “那可比你在这儿干的这些破烂事厉害得多。”袁安也伸手相握。 二人略一摇晃,算是短暂的和解。 “那个,柳少爷,所以这场比赛……”一直在旁边寻找合适搭话时机的有朋集团董事长鹿成风上前几步,欲言又止的开口说道。 “……老实说吧鹿总,你请的那位桑搏之王巴鲁乔夫真要打起来,大概率不是大山安达的对手,不过我既然举办这个大赛,公平和规则一定得遵守,能被这位英雄代替也算是你的运气,并没有违反比赛规则,所以请放心,今晚之后你会成为八企之首,而我会成为柳氏集团的新任董事,以后需要用上柳家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柳子期轻轻拍拍鹿成风的肩膀。 鹿成风哈腰道谢,满脸狂喜,脑子里装的全是企业未来的规划,完全不管现场到底是什么状况,也早已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只是蹦跳着从大门里跑了出去。 “这个时代的疯子可不要太多。”鹿成风那股对自己企业之外的事情全不关心的状态令袁安咂咂嘴。 “可不是吗。”柳子期看着袁安,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天山郡别墅群。 柳府。 黑色大奔稳稳当当停在门口,袁安和柳子期依次下了车。 “所以到了最后,你也不清楚亚当带着平衡局全体成员去对抗什么样的终极‘boss’?”柳子期合上车门,对着另一边的袁安问道。 “是的,因为那好像是我过了编号考试第二关之后才能知道的事情,亚当为了这场战斗将自己‘实体化’,也没有时间告诉我。”袁安拍拍手,耸耸肩。 “我瞎猜,这个终极boss应该跟你们第二关的实习任务有关,你不是说过他们总是会提到一个叫‘梦魇’的词语吗,我猜‘梦魇’就是这个终极boss制造出来的,而之所以叫梦魇,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怪物,只是这个boss的一场噩梦……”柳子期摸摸脸上的胡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老实说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些,你现在处在局外人的视角一通分析,我觉得应该跟真相差得八九不离十,那你既然这么会猜,猜猜这个boss到底是什么东西吧?”袁安趴在车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柳子期。 从一路上的闲聊来看,对方是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聪明、成熟、善于举一反三的分析、谈吐也十分得当的家伙,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能跟叛逆期少年联系起来。 但不知为何,同样拥有这些属性的袁安总能若有若无的感觉到自己跟他并不是一类的人。 跟他聊得来,但并不想继续聊下去。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袁安不太清楚,也没有那个功夫和时间搞清楚。 “我猜,就瞎猜,应该是‘盘古’。”柳子期笑笑,做了个挥斧头的动作。 “盘古?” “只是一个代号啦,当然不是真正的盘古,但他肯定有着跟盘古那样随意创造世界又毁灭世界的能力,听说盘古那个传说吗……盘古死后,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四季的风和飘动的云;他发出的声音,化作了隆隆的雷声;他的双眼变成了太阳和月亮;他的四肢,变成大地东、西、南、北四极;他的肌肤,变成了辽阔的大地;他的血液,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他的汗毛,变成了茂盛的花草树木;他的汗水,变成了滋润万物的雨露……说不定啊,我们现在正站在那位‘盘古’的身上,还浑然不知。” “精彩的推论,你比我更适合加入平衡局。”袁安竖起大拇指。 “承让承让。”柳子期也不谦虚,拱手行个抱拳礼,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说道,“对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陈宇如果跟柳伯牙打,谁会赢?” “……不好说。”袁安认真想了想,没能想出答案。 毕竟不管是陈宇还是柳伯牙,袁安只见识到了他们冰山露出的那一角。 尤其是柳伯牙,在平衡局里的种种遭遇可以看出,编号2的病鸦鼠申艋溪明显对柳伯牙有所忌惮。 如此特立独行的申艋溪有意无意避免跟柳伯牙正面冲突,足以侧面证明柳伯牙的真实实力至少跟他不相上下。 而申艋溪,又是个不折不扣的超级怪物。 “这么说,这场架肯定很有趣。”柳子期瞳孔不经意放大,又很快恢复。 “说起来,你如果好奇心这么重,为什么不遵守你爹的意思加入平衡局?进了平衡局考取编号,我保证你什么样的战斗都能见到。”袁安捕捉到柳子期的微表情,好奇的问道。 “我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知道。”柳子期伸出右手,握紧成拳。 “二位少爷,夫人在客厅等候你们,请随我来。”开车的徐金将车钥匙交给前来接应的佣人,又跟他耳语几句后站到别墅门口,打断袁安和柳子期的谈话。 “所以夫人已经想到让我潜入沙白镇的办法了吗?”袁安眼前一亮。 “夫人说过,只要是用‘钱’和‘关系’能够解决的问题,对柳氏集团来说都不叫问题。”徐金满脸微笑,点点头。 “可以可以,那就赶快让这两母子团聚,我要去办正事了。” 说话间,三人进到屋内。 脱鞋换鞋。 在迷宫一样的别墅中七拐八拐,最终来到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柳夫人陈美玲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走廊传来的动静赶紧睁开眼,从沙发上窜起来。 徐金和袁安先从屏风墙后出现,皆是礼貌的打过招呼便懂事的闪到一边。 他们可不想打扰到这难能可贵的母子团聚。 “……妈。”那身上一向有着超越这个年纪成熟的柳子期此时此刻竟然有些拘束,用手挠着有些红晕的脸走向客厅,都不敢用正眼去看陈美玲。 “回来就好。”相反的是,那平时在家总是念叨着儿子看起来比谁都想念柳子期的陈美玲此时却异常沉着冷静,只是过去抱住柳子期,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从今往后我会负责柳氏集团的一切运作,你可以好好休息……”柳子期埋在陈美玲的肩膀上,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乖儿子,我就知道从始至终你只是在跟你爸赌气而已……我已经安排好明天的董事会,一大早这个消息就会散播出去。”陈美玲扶着柳子期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脸,满脸欣慰。 “柳伯牙……他不会再回来了吧。”提到这个名字,再看着陈美玲,柳子期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和不解。 “从我嫁给你爸那天开始,就早已预料到了今天,不管你爸成功与否,他大概率都不会再回来了……”在儿子面前陈美玲再也无法强装坚强,说着话的同时眼眶已经泛红。 看着陈美玲脸上的表情,原本内心还有些挣扎和犹豫的柳子期忽然平静下来。 活到现在,为了引起父亲柳伯牙的注意,为了让他多关心一下家人,原本智商奇高天才横溢的柳子期做了太多太多“幼稚”的事情。 但从今天开始,柳子期长大了。 作为柳氏集团的董事长,他再也不要搞黑拳格斗比赛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恶作剧”,再也不要像青少年那样经历“不听大人话”的叛逆期。 他是个大人,所以是时候将叛逆期,升级成为一个“复仇”了。 柳伯牙,毁了他本因愉快的童年,毁了母亲最宝贵的青春。 而他柳子期,就要毁掉柳伯牙毕生所守护的。 一切。 如此想着。 仿佛下定了决心。 柳子期看向陈美玲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冷。 第两百三十九章 成岚日记 2008年5月9日天气阴得不行 狗东西,无意间翻出了你的日记——是是是,我当然知道你最讨厌别人侵犯你的隐私,但现在发生了这么大一堆破事,你总不能跟我计较这种小事吧? 再说,老子就是光明正大的翻出来看,你有本事出来揍我一顿啊。 看吧,出不来吧?你要是在,怎么可能让我这么胡作非为随便翻你的东西?还任由我在上面替你写今天的日记? 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写日记这种白痴的事情,毕竟正经人谁他妈写日记啊? 但现在,你个臭傻b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言星河不允许我们参与他的行动,君陌跟个哑巴一样,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这节课是那个鬼扯专家邓家成的鬼扯历史课,平时我们两个一起听他鬼扯还能传传纸条吐个槽什么的,到这会儿我才发现,你不在的时候,听他讲课简直是一种折磨。 我知道兄弟之间尽量少说肉麻的话。 但真的,安子,你如果没事,就赶紧回来吧,我他妈真是想死你了。 我看看,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真是漫长,我就随便写点你失踪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等你回来可以直接看日记,费事找我问东问西。 就先从那场紫藤酒店的火灾说起吧。 当我、唐叔、唐叔的战友蜂鸟还有平衡局的叛徒曾经的编号23赶到现场时,你已经消失不见,而草地上躺着陷入昏迷受伤不轻的言星河和君陌,以及附近一大堆被炸成碎片的尸体,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就是追赶我们的那些平衡局特工。 为了防止平衡局的援兵支援来,编号23当机立断决定撤离——可别怪我们没找你,君陌在彻底昏迷之前跟我们说了,你并不在那里,而且暂时不会有危险。 你知道吗,那编号23本名叫乔丹,居然是那位麦扣·乔丹的后人,身体素质别提多棒了,扛着言星河和君陌就跟空手一样,跑得那叫一个快,不一会儿就将他们放到皮卡车上,载着他们找到了瑞土的黑市医生。 言星河和君陌养伤期间,我和唐叔以及蜂鸟可没有闲着,在瑞土四处打探你的下落,蜂鸟甚至还黑进了瑞土警察总署窃听警方的报案通讯频道,但通通都没能收获任何有用的信息——你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而据乔丹所说,当今世界上能够办到这种事情的,有且只有那么一个组织——平衡局。 所以大家猜测,你很有可能被平衡局抓走,而我们也准备在乔丹的帮助下,开始将调查方向锁定在“平衡局”头上。 直到言星河和君陌苏醒过来。 还记得言星河带着我们去妈港豪赌的那段日子吗?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言星河不会害我们,但他这个人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从他能够未卜先知足球比赛的结果来看,我有理由相信他很有可能是一个穿越者。 还记得他说他要帮你发明时空穿越机吗,我认为未来的他肯定已经发明出了这种东西,而且利用它回到了现在,因为种种“限制条件”又不能跟我们说他到底要做什么,同时又害怕这个时空中的我们干一些出格的事情扰乱“时空法则”,所以才给我们定下了诸如妈港期间“不能提问”这种规矩。 虽然不知道他穿越回来到底想干什么,但我能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跟我们交朋友,你也知道,作为男人,兄弟之间,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既然有所隐瞒,大概率是为了我们好,所以我也不会追问。 怎么样,是不是特牛逼?也多亏老子喜欢看那些神神叨叨的书,才能分析得这么精妙——总而言之呢,言星河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下了“绝对禁足令”。 他禁止我和君陌参与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要乖乖的回来上课,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和君陌哪里肯干,但他态度十分坚决,还说如果我们执意要参与进去,那他什么事都不做,回来陪我们上课——按照他的说法,我们四兄弟不能再有人出事,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你也知道,君陌是妈港人,他爹还是唐叔的下属,而我家里虽然在津城有点势力,但跟言星河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更何况他背地里还有白云遮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因此如果他放弃继续找你,差不多就相当于大家一起放弃。 思来想去,我和君陌跟那些专业人士比起来,能够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因此为了让言星河放心,无所顾忌的办他自己的事,我和君陌便在他安排的护送下回到津城,竟然在发生这么多惊天动地的怪事后,跟没事人一样接着过起了高中生活。 噗。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君陌。 我倒是还好啦,毕竟上过这么多年的学,回来之后适应得很快,只是没了你偶尔会感觉到有那么一丁点空虚。 但君陌可头痛得要死,要知道,他当初之所以辍学,除了他爹滥赌成性输光家产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向往自由和未知的他比任何人都讨厌学校,讨厌这个制度化的密闭空间,讨厌所有人都为了同一个目标疯子一般背书念书。 说白了,让他来上学,比严刑逼供拿鞭子抽他还要痛苦。 况且这可是高二的学科,连初中都没读完的他哪里听得懂,听不懂怎么办?当然只有睡觉。 没日没夜的睡觉。 或许在其他班上课睡觉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他可是被言星河安排到了我们班。 说到这儿,想必你也猜到了,光明正大的上课睡觉,抽起来回答问题一问三不知,测验写得乱七八糟答案跟问题毫无关系,甚至连“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都不会背——这种一进行模拟考铁定排名最后拉低班上平均成绩的“怪物”,当然引起了李永红的高度重视,而且现在正是教师评优期间,李永红的年终奖很有可能因为君陌的出现大打折扣。 结果你猜怎么着? 哈哈哈哈哈,没错,君陌帮我们完成了终极梦想。 那天地理课,忍无可忍的李永红拿着教尺走到呼呼大睡的君陌面前,一边抽他一边破口大骂,想用这种最羞辱的方式让君陌“犯点错误”,找茬将君陌开除或转到其他班去。 君陌大伤初愈,每天在学校的睡觉其实就是在养伤,而同学们的吵闹也是最好的白噪音,这种养伤的过程配合那些康复的治疗药物会使君陌经常性的有些迷糊。 迷糊起来,在美梦中被人吵醒,可是一件大事。 所以君陌将李永红扔了出去。 是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陌当时睡眼朦胧满脸不爽的站了起来,能够同时对付好几个大汉的他,单手像拎鸡仔一样拎起李永红,随随便便就将他扔出窗外。 李永红砸碎了窗户的玻璃,落到外面草地上的时候还滚了好几圈,最终灰头土脸,浑身插满玻璃碎片,鲜血淋漓的躺在地上,嘴里发出抽风机一样的喘息声。 学生打老师在这所重点中学可是个大事情,但不得不说言星河真是手眼通天,竟然生生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君陌不仅跟个没事人一样接着上下课,李永红还被调走,给我们换了一个新的,非常好说话的班主任。 所以,如果你现在回来,咱们或许还能在教室后面吃火锅也说不定。 有点可惜的就是,据说为了摆平这件事,言星河赔偿了李永红足够他这辈子铆足劲玩命花的医疗费和封口费,这狗东西一顿打换来这辈子的衣食无忧,真是有点便宜他了。 嗯……快下课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哦对了,你父母那边我们给你扯了个慌,说是学校要进行考试特训封闭夏令营,你主动报名参加,已经上交手机去了封闭的山里接受老师们的单独特训……不得不说伯父伯母可真是好说话,听到你这么“上进”,完全没有丝毫怀疑,还要硬留我和君陌在你家吃饭,而你的日记本,当然也是那时候我顺便拿出来的。 差点忘记了,泽让吉我们当然有帮你照顾。 上次去渝都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勉强可以用拐杖行走,腿上的伤口也有明显的好转,从头到尾一直在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去看她。 索性这个封闭夏令营的借口还挺好用,跟她说了之后她虽然打消了怀疑,但脸上那股失望就甭提了。 现在的她特别脆弱,正是需要自己男朋友安慰的时候,你倒好,挑这个时候消失,回来之后我可不会帮你打圆场,自己好好跟她解释。 袁安啊袁安…… 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不管少了谁都能照常运转,但少了你我才发现,我忽然失去了一大半的乐趣。 早上的语文课老师讲了一个关于“知音”的故事,说是一个弹琴的俞伯牙因为听琴的钟子期死去而怒摔自己的宝琴并不再弹奏,想来,我跟你也是这样的关系吧。 不想交流,不想说话,不想分享。 妈了个巴子,这种感觉特别难受,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个基佬一样。 总而言之,大家都很想你,你可他妈快点回来吧…… ————————————————————————————————————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下午的下课铃不由分说的尖叫。 这下课铃当然也是君陌的“闹钟”,因此他抬起头,迷迷糊糊就要站起来。 却被成岚摁住头摁到座位上。 “干嘛?我肚子饿死了。”君陌揉揉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成岚。 这人平时放学比自己还热情,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你注意听。”成岚挑挑眉,指着台上的历史老师。 君陌打着哈欠,看向台上。 “各位同学很抱歉今天拖个堂,当然这算是我个人对于今年和明年高考的猜题,你们不想听的也可以随时离开……我相信有关注新闻习惯的同学们肯定知道,最近沙白镇发生了一系列或许可以决定渝都未来走向的大事,先是言氏集团入股建设科技文化园,接着发生了一些‘安全事故’导致被全面封闭,而今早又传来消息,柳氏集团又追加投资200亿人民币要帮助沙白镇完成‘重建’,到底为什么这块地受到这些大型企业的追捧呢?当然就不得不提它的历史意义……” 邓家成合上书本,看看台下的同学们,发现就连最喜欢翘课的成岚和君陌都听得专心致志,不禁有些自豪,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根粉笔,开始一边写黑板书一边说着他提前整理的资料。 “沙白镇,渝都区津城市辖镇,处在津城的西南部,由于阳光照射长江江畔沙粒呈现白色得名。在东汉末年建场,北宋《元丰九域志》曾载名,明神宗万历年也就是1581年在此设了水驿,清宣统二年时候置镇,民国时还设了第三区署,1949年后设第五区,1951年至1956年曾为津城县治,1957年提升规模,至今为‘镇’。” “沙白镇是万里长江上游的国家级第一深水良港,更是黔北地区及津城西部的经济、文化、商贸中心和交通枢纽。幅员面积241平方千米,总人口十万左右,是渝都市第一人口大镇及渝都市重点发展的中等城市,素有“天府名镇”、“川东文化重镇”之美称和“小香港”之盛誉。” “这里历史悠久,早在东汉末年,就有人口聚居,形成村落,唐朝时期曾在此兴建大圣寺,此后,宋、元、明、清朝代,均在此设建制镇,在《蜀中广记》、《太平广记》等卷中考证在唐代时期沙白镇就因大圣寺而声名远播,由此可见当时的白沙也有相当程度的繁荣。” 邓家成写到这儿,转过头,忽然发现班上的一众学生对这个津城旁边平时毫不起眼被称作“农村”和“乡下”的地方竟然都挺感兴趣,一个提前离开的都没有,不由觉得有些欣慰,接着说道。 第两百四十章 疑惑与行动 “典籍可籍的建镇年代在北宋前期。曾肇、李德昌等根据原修于宋真宗赵恒大中祥符六年的《九域图》记载到‘雍熙四年,南平县并入津城。津城,州南一百二十里,有汉东、伏市、沙白、长沙、圣钟、石羊、玉栏、灵感、石鼓、沙溪、仙池、平滩、石洞、三槌十四镇’可判定,沙白建镇早在雍熙四年,即公元987年,距今已有千年之久的历史,是当之无愧的千年古镇。” “而到了元朝,这里同设‘建置镇’,元末明玉珍据蜀,以渝都为都建立大夏政权,把津城改为畿甸邑,沙白镇随之而第一次成为”畿甸”之地。” “明太祖洪武四年,明玉珍之子明升归顺朱元璋,明王朝将沙白镇改为沙白里。明神宗万历九年1581年在沙白水驿设置水驿,《明会典》和《读史方舆纪要》都将沙白水驿与僰溪水驿,汉东水驿,白渡水驿并称为津城的四大水驿,一时成为川渝长江边上最繁荣的水运枢纽中心之一。” “清代设巡检司,继续设建置镇。发展到清代中后期以后,它凭仗水驿之利日益凸显出了区域性的物资集散枢纽作用,不仅成为川东,川南一大水路要津,而且是川黔滇驿道上的一个重要集镇。” “民国时期设镇公所,沙白镇为江津县第三公署,沙白整块区域更是凭借长江水道上兴旺的商贸运输,造就了繁荣的城镇格局。” “著名爱国诗人吴芳吉,地方史学家邓少琴,国画家张采芹,爱国将领抗日军长夏仲实,书法家周浩然,油画家陈可之,作曲家王锡仁,前国家女排主教练邓若曾,原国防科工委主任丁衡高上将,原全国*********、中科院院士周光召,当代科技创造发明家张朝吟等,都曾在这块沃土上生活、学习或工作。伟大的***、原国民政府军委副委员长冯玉祥将军、蒋介石夫人宋美龄等都曾在沙白留下了动人的故事和大量文化财富。” “而发展到近代,曾经作为政府所在地的沙白镇虽然早已不是津城的主要发展方向,但这些年来另辟蹊径,竟然搞起了规模浩大的‘工业园区’建设,将本就庞大的山地空余面积提供给川渝的各种大型企业,又同时利用长江航运的便利性……” “老师!”成岚终于不耐烦的举起手,打断道。 “成岚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邓家成拿着粉笔,拍拍手。 “老师,关于言氏集团在沙白镇建设科技工业园这回事,你还有更多的小道消息吗?他们是不是跟最近发生的爆炸事件有关啊?”成岚站起身来。 “这……”邓家成皱皱眉,欲言又止中,下意识看了看教室门外来回窜动的人山,明显是想要讲点什么“课外”的知识但却有所顾虑的样子。 “邓老师啊,你向来告诉我们,看待历史和真相不能只听信片面之词,要利用自己的方式去收集所有的资料形成独立思考的能力,考试归考试,但也别忘了思想的成长和进化……现在你明显知道一些有趣的‘资料’却不分享给大家听,不帮我们构建多元化的三观,大家说,邓老师是不是个大话精啊!” 成岚的人缘向来不错,因此除了一些死读书的绩优生没有搭理以外,以胖虎为首的男生们在成岚的煽动下皆是一通起哄。 “对啊老师,你不说那是什么‘小香港’吗,这么有故事的地方只讲这些大家都知道的历史多没劲!” “水驿水驿,你曾经说过,渝都的码头文化也是江湖文化,那沙白镇肯定是个大侠隐居的地方吧!讲一讲吧!” “番外篇!番外篇!番外篇!番外篇!我们要听番外篇!” …… 邓家成之所以被成岚和袁安叫做“鬼扯”老师,就是因为他本身就有着极其旺盛的表达欲,经常讲着讲着就会莫名其妙的偏题,也是所有老师中最喜欢拖堂的老师。 现在被这么一激将,邓家成早就蠢蠢欲动,只是不好表现出来,因此满脸“难色”的说道:“……大家上晚自习之前的这点时间特别宝贵,所以我也不耽误大家,从现在起,我要讲的事情跟猜题无关,只是闲聊,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留下来,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选择离开或就在教室吃饭……” 说完这话的瞬间,对“考试内容”之外的东西毫无兴趣的绩优生们三三两两出了教室,不一会儿,教室只剩下后排十来个满脸兴致勃勃的男生。 成岚对这种事当然特别懂,看着邓家成总是不由自主的看着教室门外,他赶紧将前后教室全都关上,还将窗帘都拉了起来。 十来个男生坐到前排,皆是神神秘秘的看向邓家成,由成岚带头问道:“说说吧邓老师,这么多老师中就属你最八卦,今天又有什么猛料?” “臭小子,就属你最爱打听老师的八卦,却从没见你历史成绩见长,”邓家成笑骂着,书本拍到成岚头上,接着说道,“这事儿吧,我纯粹是道听途说,你们这群臭小子可别跟别人讲是我说的。” “哪能啊,咱们师生一条心,邓老师您桃李满天下!”成岚胡说八道着,整理头发的同时凑上前去。 “……是这样的,沙白镇现在的城管副队长是我以前的学生,特别懂师道,没事咱们还会约出来喝两杯,聊聊历史,聊聊野史,聊聊一些古今中外的八卦,彼此志同道合颇为聊得来,跟我算得上是忘年交,这消息当然也是他给我透露的……据说在沙白镇发生那些爆炸案之前,言氏集团曾经浩浩荡荡运了一大批浓缩铀离心机进镇,这事儿当然是经过上级审批过的,而监管运送的负责人之一当然也有我的那位学生……说起来,你们知道浓缩铀离心机是什么吗?”邓家成挑挑眉,卖着关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懵逼。 “天然铀矿石中的主要成分是不能进行核反应的铀234和铀238,而其中能够用于核反应的铀235含量极低,只有大约0.7%,所以必须使用一定的方法提高铀235的浓度,这个过程就是铀浓缩,而浓缩铀离心机就是进行这一提纯工作的……简单点说,就是制造核武器用的机器。”君陌此时早已没了那副慵懒的模样,站在教室旁边的走廊上,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不错啊君陌同学,看你平时总是在睡觉,没想到还能掌握这些科学知识……没错同学们,浓缩铀离心机就是制造核武器必备的机械之一,言氏集团如此大规模的采购令人不禁怀疑,他们所谓的科技工业园,实际上是以核试验为主的核工厂……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沙白镇地广人稀,水运便利,放眼整个渝都是建设核工厂最好的选址之一,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弊端和危害,但既然言氏集团能够通过层层严苛的审批,证明他们合法合规,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所以老师要说的,是另外一件蹊跷事……”邓家成看着台下好奇的同学们,脸色逐渐变得阴森起来。 “什么事?”同学们皆是满眼放光,接着追问道。 “据说,之所以这次国家级的安全部门能够如此迅速的组建团队接手,是因为在前段时间的爆炸发生后,沙白镇工业园区中,出现了不少‘非人’的足以引起社会恐慌的怪物……” 邓家成瞪大双眼,那比手画脚的模样根本就不像个历史老师,而像个天桥底下的说书先生。 ————————————————————————————————— 在读高中生的晚饭大约有五个派别——回家派、带饭派、食堂派、路边摊将就派以及奢侈派。 袁安在的时候,因为要照顾他的感受,成岚就算离家不远也不愁零花钱,也会选择跟袁安一起吃食堂吃路边摊随便解决晚饭。 但现在,袁安失踪了,身旁的君陌又是个极懂吃喝正在养伤期间的探险家,再加上言星河给了他们俩一人一张里面装着天文数字的银行卡,因此再也没必要去食堂吃五块钱的肉丝盖饭,在外面路边买三块五一根的鸡翅包饭加瓶可乐。 学校周围的东西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因此二人每每放学,都会选择多走几步,到达两条街外的“迎客海鲜大酒楼”,点上那么一桌价值不菲的海鲜全宴,满足君陌这个海边长大男孩的口味。 上汤浸时蔬、清蒸多宝鱼、爆炒梭子蟹、招牌葱油鸡、鲍汁腰豆花甲肉、避风塘蒜香肉、三丝瑶柱羹、果仁锦绣丁、沙律海鲜卷、飘香茶皇虾、鸿运当头、鲜果拼盘、百年好合美点、双辉鲍汁伊面…… 如往常一样,穿着校服的成岚和君陌二人在熟悉店员毕恭毕敬的招待下进到“海天盛地”包间,又点了一大桌东西。 吃不吃得完暂且不提,反正花的是言星河的钱,一点都不带心痛。 “君陌,你怎么看?”成岚随意夹了几口菜,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拎着装着可乐的水晶杯,看向一旁大快朵颐的君陌。 “……别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说什么。”君陌擦擦嘴,拿起桌上的梭子蟹,掰开蟹壳。 “你就不好奇言星河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吗?又是继承他爹的公司,又是偷运什么核武器材料,现在又搞出惊动国家的爆炸案,还流传出这些莫名其妙的怪物都市传说……我认为言星河根本就没有好好的去找袁安,我一定要当面问问他到底在干嘛。”成岚放下杯子,满脸不爽的说道。 “也不一定非要当面问。”君陌吸着蟹黄,耸耸肩。 “什么意思?” 啪。 君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到桌子上:“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打过去就知道了。” 成岚拿起手机,皱皱眉头:“所以言星河一直跟你保持着联系?你跟我吃住都在一起,实际上是来监视我的?” “别说得这么难听,比起监视,更多的是保护,但老实说,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之后,我也不确定言星河以及他背后那个家伙到底是好还是坏……总而言之,你想跟他联系,拨通电话就行了,我也想知道他到底会说些什么。”君陌将吃剩的蟹壳杂物扔到一边,抽出纸巾擦拭着嘴巴和手心。 “背后的那个家伙?妈的还有什么幕后黑手?合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我?”成岚感觉头皮发麻,急忙追问道,“这个‘背后的家伙’到底是谁,是他一直在指使言星河?你认识他吗?” “说认识也算认识,说不认识吧,好像也不算认识……”君陌挠挠脸,说着一堆废话,接着转移话题,“这件事你没有必要卷进来,到了合适的时机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所以,打不打?不打我可收走啦。” “打!打他妈的!”成岚知道君陌这人是个很倔的牛脾气,向来说一不二,原则性极强,要想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比登天还难,而现如今居然肯将跟言星河秘密联络这件事告诉自己,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拿起手机,深吸一口气,成岚翻到通讯录,拨通那个显示未知的号码。 嘟。 嘟嘟。 嘟嘟嘟。 响了十几声,没有挂断的音效,听筒只是传来一阵杂音,明显是无人接听。 “没人接。”成岚摇晃着电话,看向君陌。 听到没人接,君陌脸色一变,微微皱眉:“再打一次试试。” 嘟。 嘟嘟。 嘟嘟嘟。 “还是打不通,不会没带身上吧?”成岚将手机放到桌上。 “不会……”君陌斩钉截铁的打断道,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这么肯定?他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成岚被君陌这表情搞得有些紧张,手指头放在餐桌上抖动着。 “……嗨,怎么可能出什么事,他身边一大堆保镖和工作人员,就像你说的,大概率是开会或者研究什么项目,没带手机,放心啦。” 君陌忽然发现成岚在旁边,自知失态,瞬间切换的那强装镇定的演技可以用拙劣来形容,当然被轻易成岚识破。 但成岚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君陌,并没有开口揭穿,而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总之他如果回你电话,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如果他不肯去找袁安,那我就撕毁‘约定’,自己去找。” “嗯,我明白。”君陌点点头,端起桌上的海鲜炒饭。 第两百四十一章 瞌睡遇枕头 二人一顿饭吃了两千多块,因为在瑞土养成的习惯一时没改正过来,付钱的时候成岚还让服务员刷三千整,留下好几百充当“小费”。 明代名家箴言集《增广贤文》曾说过:客不离货,财不露白。 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毫不避讳,天天大手大脚的在市区消费水平最高的海鲜酒楼吃晚饭,这说好听点叫年少无知不明江湖险恶,说难听点,叫做挑衅。 挑衅那些罪恶之徒,逼着他们产生一些违法乱纪的想法。 高速发展的华夏早就已经没了黑社会,但心怀不轨整天想着大发横财的坏蛋和混混们并不在少数。 偶尔会给迎客大酒楼送海鲜的货车司机梁不正便是其中之一。 追溯到他族谱上三辈,他爹因抢劫偷窃过失杀人被关了半辈子,他爷爷是个大汉奸最后被当众枪毙,他太爷爷是个堪比周扒皮的恶劣地主,可谓一辈比一辈下贱,一辈比一辈混得惨,当然也一辈比一辈知道应该怎么“使坏”。 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爹给梁不正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没想过梁不正能够顺利的成长为一个好人。 而梁不正当然也继承了他们家“优良”的基因,总结了历史的经验教训,不再跟社会的潮流对着干,而是选择偷偷摸摸的“坏”。 偷点孤寡老人的买菜钱,收一收那些懦弱商贩的“保护费”,卸点监控死角下的电动车电瓶,顺手拿走菜市场别人已经买好的菜…… 干着诸如此类这等难以抓到,就算抓到也不会有多大的“惩罚”的令人作呕的小抢小偷小摸。 而这些事情中,收益最大的,梁不正最喜欢做的,还是“抢学生的钱”。 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可不像以前,如今的学生们再也不需要放学后割猪草编木篮做家务做农活赶集卖菜。 计划生育下,现在的学生大多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是家长和社会的“掌上明珠”,不仅衣食无忧,荷包也越来越鼓。 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好处是大家都长得白白胖胖,不管是身高还是身体素质都比旧时代高出不知道多少个等级,但坏处是,大多数“花朵”都经不起社会,尤其是“社会阴暗面”的风吹雨打。 已经三十五岁的梁不正粗略计算了一下,他事到如今的“职业生涯”已经累积在津城抢劫过至少四百个学生的钱。 这四百个学生当然也有平时飞扬跋扈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那种“校霸”,但在面对他那“社会硬派狠人”的作风时,通通都跟饲养场的小鸡仔一样,被他捏住喉咙,轻而易举的拔掉身上的毛发。 这些少不更事的学生,根本就无法经受住梁不正那招百试不爽的“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家在哪里,你如果敢报告老师报告家长,我下辈子什么也不做,专心杀你全家”的“考验”,只能乖乖的掏出零花钱,舍财免灾。 梁不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坏种,但同时也是个机灵的坏种,他的原则是同样一只羊,不管它能产出多少羊毛,绝对不会薅第二次。 这样做的目的既能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又能避免对方因为过度恐惧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长大后来找他报仇。 “硬派”、“威胁”、“原则性”。 梁不正靠着这三板斧,硬是没有被举报过,至今逍遥法外不说,还在津城留下不少都市传说,更是有学生戏称——没有被“蒙面怪客”抢过的童年不算一个完整的童年。 而今天,蒙面怪客梁不正,盯上了君陌和成岚。 酒楼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服务生素质层次不齐向来保不住什么秘密,偶尔来高消费一次的高中生不算什么新鲜事,但餐餐晚自习前都来花掉服务员们一个月工资的高中生可真算得上是稀罕。 因此根本不需要梁不正自己去打听,卸完货在茶水间休息闲聊中,消息便自动传到了梁不正的耳朵里。 津城就这么一个屁大点地方,大家很快打听出来皮肤较白长得阳光开朗那位叫成岚,是津城富商成天强的独生子,而他身旁跟着的那个黑不溜秋的黑炭少年是个完完全全的生面孔,应该是个转校生。 但能跟成岚混在一起,家境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茶水间中的众人纷纷感叹,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出手就是阔绰,将海鲜盛宴当便饭一样吃,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梁不正向来不喜欢听这些“弱者”的抱怨,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便面不改色的回到家,开始拟定自己的抢劫计划。 事实上,梁不正几乎从来不抢那些看起来就很穷的学生,这倒不是他“仇富”,而是因为他也是个穷逼小子长上来的,知道什么叫“穷凶极恶”,对那些穷小子来说,身上的钱就跟命一样,虽然只有十几岁的年龄,但很有可能当场就急眼跟他拼命。 他打伤这些孩子可要坐牢,而这些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就算不小心杀了他可能也屁事没有。 梁不正可不干这种赔本买卖。 因此他所抢劫的对象,向来是那些穿戴得体看起来就在温饱线以上的的小康或富家子弟。 这些学生养尊处优习惯了,能够将梁不正那“三板斧”的威力放到最大,通常都来不及放出“狠话”,被梁不正站在那里那么一吓就乖乖交出口袋里的所有钞票,图个平安。 再加上这样的学生向来好面子,就算真的被他抢了也很大概率不会到处乱说,可谓是最佳人选。 已经存够钱准备去海南三亚发展的梁不正早就决定好在离开前最后干一票大的。 而这次,可算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经过这段时间的跟踪下来,梁不正已经摸清了成岚和君陌的回家路线。 他粗略预计了一下成岚和君陌的消费水平,保守估计成岚那张银行卡里至少有五十万以上。 如此巨大的数额,他一个人肯定是吃不下来的。 找上了同乡同村游手好闲的混子李不改,又找到专攻pos机盗刷的诈骗犯陈天坏,三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干这一票“大买卖”。 月黑风高好办事。 津城中学作为重点中学,转入夏令时之后,晚自习放学时间来到了十点半。 成岚的父母常年在外经商,甚至都不需要跟他们通报一声,跟成岚一起回来的君陌便住在了成岚的别墅里,睡在客人房中。 成岚住在香山别墅小区,主干道距离小区中间有一片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有二十四小时巡逻的专业保安,灯光也非常明亮,小区居民走这里根本就不用担心被歹人惦记。 但因为广场实在太大,下了主干道到达小区门口用跑的都要十分钟,因此家住别墅区深处的成岚向来不喜欢走广场那条路。 他喜欢走的是后山上一条乡间的捷径小道,不仅风景美丽空气很好,还能通过他早就悄悄撕烂的铁丝网钻进别墅区,下了主干道就算慢悠悠的走,用不了五分钟便能回家。 一如往常。 君陌打着哈欠,成岚玩着手里刚买的gba游戏机,从主干道拐进一旁不起眼的,一路上只有一些昏暗路灯的小道上。 走到一半。 君陌咂咂嘴,皱起眉头,停下脚步。 “哎哟……干嘛啦?”成岚撞到君陌结识的后背上,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有老鼠。”君陌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草丛。 “老鼠?我知道了,你在说江湖黑话!”成岚一拍大腿,将游戏机收起来,左右看看。 果不其然,顺着君陌的视线看过去,昏黄的灯光下,走出来两个带着帽子用毛巾蒙着脸手里还拿着钢管的男人。 听到后面也有动静,成岚回过头,发现第三个蒙面钢管男非常专业的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平衡局?不对,平衡局要是混到这个地步,应该算得上是破产了吧?”成岚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捂着嘴噗呲一乐。 “两位小兄弟,江湖路远,行个方便,哥几个只为劫财不为伤人,懂事听话的,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当然,如果没有现金,我们也接收银行卡支付。”梁不正的开场白十分礼貌,挥挥手,一旁的蒙面男从怀里掏出一个pos机。 “啧,看来观察我们有一段时间了,连你喜欢用银行卡付钱都知道。”君陌回过头,向着成岚挑挑眉毛。 “话说回来,不管是在妈港还是在瑞土,我都没有亲眼见过你动手,说真的,三个持械凶徒,如果你打不过,咱们交点钱就完事了,反正是言星河那狗逼的钱,用起来也不心痛的……”成岚拍拍君陌的肩膀,不像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出主意。 “我觉得我打得过。”君陌扭扭脖子。 “咋了,以前有打过?”成岚好奇。 “嗯,有一次在印度吧,结识了一位超强的女超人,跟她一起在遗迹中做考古研究的时候遇上过一伙盗墓贼,大概三十几个人吧,虽然其中二十多人都是被那女超人干掉的,但我也处理了十来个……”君陌说得轻描淡写,手指头掰得咔咔作响。 “不愧是你。”成岚竖起大拇指。 二人这一通有说有笑的悄悄话可给梁不正气得够呛,只见他举起钢管猛然一挥砸向一旁刚种上的小树苗,将它拦腰砸断,准备用自己的第二板斧。 “两个小王八羔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既然知道你们放学的必经之路,也知道你们身上有银行卡,当然也知道你们住在哪里,家里有多少人……今天要是不肯乖乖交钱或者交钱之后把这些事告诉你们的家长和老师,我保证有一个算一个,下半辈子我什么也不干,保证把你们全家都杀光!都给老子老实点听到没有!”梁不正压低声音嘶吼道,他有研究过,比起大喊大叫,这种低沉的嗓音更容易令这些“小屁孩”害怕。 “……你刚刚说,要把我全家都杀光,对吧?”成岚听到这句话,仿佛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脸色立马拉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瞪着梁不正。 这下连君陌也是一惊,眼前这个一向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当一回事总是乐观开朗的成岚现在竟然生气到这个地步。 再不出手,就说不过去了。 游历四方又好学的他主流的武术几乎都会,但最擅长的还是华夏的传统武术——散打。 确切的说,应该是古传散打。 古传散打的技法不讲求花式打法,只讲究实用,以胜利为目的,通过运用掌、指、头、肘、拳、肩、臂、胯、膝、腿等对抗对方,并运用摔、拿、踢、打等技巧出其不意地战胜对手。 而运用到现实的实战当中,所需要的技巧就更少。 尤其是对付眼前这样看起来并不是练家子只有些许蛮力的小混混,简单的“踢”,便足够了。 在场四人压根就没有看清君陌是什么时候移动的。 啪。 只听一声类似于骨头碎裂的声音,站在后方堵住去路的混混李不改连一句台词都没有,便感觉胸口被什么人用铁锤锤中,眼前一黑,整个人飞进草丛里。 “!”梁不正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跑,君陌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一个侧踢提到他身旁拿着pos机的陈天坏脸上。 咔擦。 伴随着鼻骨破碎的声音,陈天坏只觉得四周冒起无数金星,一时间想起了这辈子做的所有坏事,轻飘飘的栽进草丛里,不省人事。 “该你咯。”君陌笑笑,黝黑的脸上露出的那口洁白牙齿仿佛审判圣光一般,照得梁不正眼睛都睁不开。 “操!”梁不正也算是反应极快,二话不说将钢管扔向君陌,自己转过身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将头上的帽子和毛巾以及身上穿着的雨衣往后面乱扔,十分聪明的用这些杂物阻拦君陌的视线,延缓他追击的脚步。 这一来二去竟然给他跑出二十几米。 但,也只有二十几米而已。 感觉身后好似被山羊撞了一样,接着他奔跑的惯性,梁不正摔倒在地,又向前猛得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英雄!英雄,别……别打我,我错了,我改,我以后重新做人,保证不干坏事……”梁不正被乡村道路地上的碎石和枯枝划得鲜血淋漓,一边往前爬一边气若游丝的求饶道。 “道歉有用的话,要侠客干嘛咧?”君陌笑了笑,几步上前,从地上将梁不正揪起来,单手抓着他的衣领,“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话未说完,路灯下,君陌看清了梁不正穿着的工作服,眼前一亮:“咦?你是‘蓝天货运’的人?” “啊啊啊!对啊!我是蓝天货运的人!我是很棒很专业的货车司机!你可不能打我啊!”梁不正当然不知道君陌问这个是为了什么,但死马当成活马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拼命点头。 “啧,这不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吗?” 君陌满眼放光,同时一拳挥过去。 将梁不正的三魂七魄,打散了一半。 第两百四十二章 蓝天货运 “我靠,可以啊你,不愧是你,千万级大保镖,刚刚那是什么,泰拳?八极拳?还是十二路禅腿?”成岚背着书包屁颠颠跑到君陌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 “就普通的散打,对付这些人哪有必要用到那么高深的武术,”君陌耸耸肩,将不省人事的梁不正抗起来,回过头对成岚说道,“我把他们处理一下,你先回家吧,晚自习上得我肚子有点饿,叫点东西来吃。” “你晚自习光是睡觉就能肚子饿?换做平时我肯定不理解,但正所谓三分靠练,七分靠吃,你这么能打,胃口大简直是情理之中……对了,你刚刚跟这人嘀嘀咕咕说什么来着?”成岚站在原地,拙劣的模仿着君陌刚刚的散打姿势,看似随意的问道。 “没什么,让他学好,以后别干坏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君陌下意识将梁不正抗到阴影处,不想让成岚看到梁不正身上穿着的工作服。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从表面上看,成岚是个大大咧咧极其讲义气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率性而为的少年,但不知为何,君陌过早进入社会后培养出来的识人经验告诉他,成岚这个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大大咧咧率性而为的背后,似乎藏着极其敏锐的第六感,能够帮助看似稀里糊涂的他机缘巧合下触碰到事情的真相。 那双总是炯炯有神目光如炬的眼睛,令心里藏着事儿的君陌总是下意识回避,不敢直视他。 “言星河那边还是没消息?这个点,什么会都应该开完了吧?”成岚抬手看看时间,打了个哈欠。 “事情比较紧急的话,公司开会开通宵都很正常。”君陌掏出手机晃了晃,显示上面并没有任何通知。 “得嘞,要不要我帮你报警,你还要负责捆他们,够麻烦的。”成岚指指后面同样陷入昏迷的二贼。 “不用,分内之事,而且今天不是你和你父母的视频家庭会议吗?”君陌也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卧槽!我差点给忘了,妈的迟到了老头子又要罗里吧嗦,那……这里就麻烦你,我先走啦!”成岚一拍脑门,拎着书包往后门草丛后的铁网里飞奔而去。 “记得帮我点夜宵!” 君陌在后面大声喊道,成岚头也不回挥挥手,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成岚钻进铁丝网,君陌恢复往常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肩膀上的梁不正身体微微动了动,眼看就要苏醒,君陌伸手一捏他的后勃颈,他又好似面条一般瘫软下去。 这座后山旁边有一个正在开发中的公园,每天清早工人们都会将建筑废料堆在后山附近,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垃圾场。 君陌环顾四周,想了想,找到一棵二人合抱的柳树,扯下一堆柳条,先将梁不正捆在树上。 接着他又用剩下的柳条将另外二贼捆成死结,扔到垃圾场里。 这样就算二贼今晚上醒不过来,明天早上也会被倒垃圾的工人们发现,不至于曝尸荒野。 至于梁不正嘛。 君陌翻找着他的口袋,翻出了工作证件和一大串钥匙,确认了他蓝天货运司机的身份,将这些收进口袋中,君陌回过头看看成岚别墅的位置。 别墅现如今灯火通明,证明成岚已经到家。 呼。 君陌长舒一口气,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晚有没有什么纰漏导致被成岚察觉到不对劲。 就成岚那个性格,要是被他知道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除非杀了他,不然根本没办法阻止他跟过来。 再怎么勇敢和无畏,成岚毕竟只是个家境不错的高中生,就像言星河交代的一样,万万不能让成岚卷入他们的世界。 掏出手机,为最后确认一遍,君莫呼出了言星河的号码。 十几声之后,电话响起盲音。 不用说,沙白镇肯定出事了。 收起电话,君陌看向月亮河星星都被层层乌云遮住的漆黑一片的天。 他所掌握的信息有限,但全都汇总起来,得出的结论堪称恐怖。 “真黑啊……”君陌喃喃道,罕见的,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 香山别墅区9栋3号房。 成岚的家。 “回来啦?”成岚拿着一根羊肉串,坐在客厅沙发上朝着君陌微笑挥手,顺便指着茶几上热气腾腾的大包小包说道,“就随便整了点烧烤,不够再点,言星河这狗逼请客。” “……”君陌一边脱鞋,一边看看茶几上的内容,挑挑眉,随后满脸疑惑,“烧烤不配酒,有味道吗?” “嘿,这我可给忘了……”成岚一拍沙发,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刚要打电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咦,等等,喝啤酒没什么意思,我爹有自制的梅子酒,我去拿出来。” 成岚说罢站起身,一通小跑跑进地下室。 再上来时,手里已经拎着两瓶红色的液体和两个酒杯,盖着的木塞中散发出浓郁的酒香令人垂涎三尺。 君陌正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接过成岚递来的酒用牙齿咬开,伸手举向成岚:“干!” “干!干他妈的!”成岚见君陌这么豪爽,本身人来疯的他也扔掉酒杯,照猫画虎咬开自己那瓶酒的木塞,跟君陌相碰。 二人看着客厅电视上轮播台播放的周星驰的《食神》,吃着美味的烧烤,喝着陈酿的美酒,不知不觉间已经杯盘狼藉。 “再喝!再喝!”成岚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双手上下挥舞,地上的酒瓶已经见空,肉眼可见整个人已经晕晕乎乎,随后瘫倒在沙发上,开始打起鼾来。 在外探险游历四方靠着酒精温暖身体壮胆助威的君陌当然早已练出了海量,断不至于被这种家庭梅子酒灌醉,这点剂量只能算得上是解渴的饮料,甚至连热身都谈不上。 看着成岚沉沉睡去,君陌拿起桌上的遥控关掉电视,随后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床空调被给成岚盖上。 回到自己的房间,君陌洗了一把脸,将身上的脏衣服全都脱下,换上一身方便的黑色运动服,戴上黑色的棒球帽和口罩。 打开衣柜,拿出密码行李箱,从里面的暗格中掏出一个东西。 灯光下清晰可见,那是一把被擦得锃光瓦亮的沙漠之鹰狩猎手枪,也是他父亲老j在他临走前交给他的改良款,后坐力更小,威力更大。 接着他又从暗格取出一把兰博刀和一条特制的军用腰带。 将兰博刀绑在左大腿上,将沙漠之鹰插进军用腰带里,拍了拍,君陌关上衣柜门。 再回客厅时,成岚鼾声震天,显然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将客厅的灯全都关上,像一条黑色的猎豹,君陌在夜色中飞奔,从后山的铁丝网钻出去,回到柳树旁。 梁不正早已清醒过来,此时正用牙齿咬着胸口上的柳条,嘴巴被柳条上的凸起物咯得满嘴是血。 发现身旁有动静,梁不正停下动作,再抬头时,看到了换了一身行头缓缓走来的君陌。 梁不正太阳穴一抽一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没等君陌走近便开口说道:“英雄……侠客大爷,我拜托您行行好帮我报个警,我这样的人就该被关上几年好好劳改劳改,咱们国家是有王法的,就不劳烦您来处置我了,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你家在哪里?” 君陌抽出兰博刀,那经常涂蜡保养的兰博刀在灯光下发出凛冽的寒光,看得梁不正一愣一愣,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没听见?我问你,你家在哪里?具体到小区楼层和房间号。”君陌蹲在地上,将兰博刀插在一旁。 “哎哟喂我的祖宗诶……大哥,大哥!你是我的亲大哥!我向你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作奸犯科,我这辈子虽然做了不少坏事,但绝对没有伤天害理害人性命,大哥!爹!我的爷爷!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呜呜呜呜……” 梁不正吵得君陌头都大了,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君陌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说道:“我现在放开你,你只要发出一声,我就在你身上捅一刀,听明白没有?但如果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会杀你,明白了,就点点头。” 梁不正能够在津城为非作歹混到现在,能屈能伸八面玲珑自然是他的强项,君陌刚一说完,他便认真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家,在哪里?”君陌从地上抽出兰博刀。 “三通街港天综合楼4单元3楼302……” 话音刚落,梁不正眼前一黑。 再一睁开时。 他看到了自己客厅上方那盏前不久才从运送的货物中故意报损偷拿出来的熟悉的欧式吊灯。 恍惚间,梁不正看了看一旁肮脏茶几上乱七八糟的啤酒瓶和过期已经遭了苍蝇的卤味,瞬间感觉头痛欲裂,浑身难受。 所以…… 我是在做梦? 这玩意搞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傻逼梦…… 如此想着,梁不正感觉膀胱发涨。 刚一起身。 噗通。 他又栽倒在地。 躺在地上,看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被尼龙绳捆得结结实实。 听到动静,抬起头。 倒立视角中,他看到了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不是梦。 梁不正任由君陌将他从地上拎起,哭丧着脸自暴自弃的说道:“老弟,黑吃黑吃到我这种小贼头的家里来,你也算更古铄今第一人了,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只是你至少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过你?” “我可没说要你的命,相反,我得请你帮个忙。”君陌笑了笑,将梁不正放到那张破旧的皮沙发上,自己坐到另外一边。 听到不要自己的命,梁不正眼前一亮,赶紧开口:“嘿……只要你能留我这条狗命,那什么事都好说……” “蓝天货运接下了柳氏集团的大单子,正在没日没夜的往沙白镇运送各种各样的物资,我看你的货车还停在楼下,为什么你没有去?”君陌将兰博刀插在茶几上。 “……我虽然挂名在蓝天货运,但实际上并不是正式员工,没有签正式的合同,只能算是劳动雇佣关系,可以拉其他的活儿,他们昨天倒是找上我要开十倍工资拜托我加班,但……”梁不正说到一半,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君陌的视线。 “但什么?” “但我这不倒霉催的踩点蹲你们来了吗……”梁不正耸耸肩,一脸无奈。 “你是不是准备在抢我们这一笔之后就跑路?”君陌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你怎么知……”梁不正下意识看向卧室方向,那平时会好好关拢的大门此时正敞开着,看到这情况,梁不正瞬间听懂了君陌的话,随即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嘴里念叨着,“完咯……完咯……全他妈完咯……” “倒也不至于完咯,你跑路的钱我暂时帮你保管,你只要答应当我的司机,陪我跑一趟沙白镇,我不仅会把钱还给你,还会多给你十万块,当我个人资助,给你送个行。”君陌抽起桌上的刀,扔出一颗“糖”。 “……十万块,沙白镇现在是军事管制区域,理论上来说闯入者格杀勿论,老弟你想混进去,恐怕不止让我当司机这么简单吧。”梁不正也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君陌到底要干啥,但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皱眉说道。 “想拿回你自己的四十万和我的十万块当然没这么简单,你得想办法脱离大部队,带我在沙白镇逛一逛,直到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君陌站起身,将兰博刀插到大腿的刀带中。 “……”梁不正咬着牙,并没有回答君陌。 梁不正好歹算是个道上的人,沙白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民间传得玄乎,道上传得更是离谱。 据说有好几个想趁着沙白镇大乱进去偷点东西的小贼都被军方发现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送院途中嘴里还嚷嚷着他们看到了什么红眼睛的怪物,飞天的野兽,浑身毛发的狼人。 再加上莫名其妙的爆炸,国安局的入驻,全副武装军队的把守,沙白镇已然成为堪比米国“五十一区”那般神秘,又危险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蓝天货运开十倍工资,一向爱财如命的梁不正都不愿意去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第两百四十三章 装货 但现在,自己这些年小偷小摸打零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四十万人民币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怪人当做筹码藏了起来…… 四十万…… 小偷小摸…… 打零工…… 梁不正咬着牙,脑子里开始循环播放自己那些装狠扮恶,摸排踩点,背景调查,等待机会,详细计划的“辛劳工作”的画面。 他虽然是个天生的坏种,但因为其父亲和爷爷通通死于非命没有落得好下场,畏惧被“天道”惩罚的他还是给自己定了两个重要的原则。 第一,不到万不得已下绝不伤人。 第二,绝不害人性命。 在这两个原则下,注定梁不正只能进行一些不那么挣钱的“工作”,抢劫偷盗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而老弱病残们能有几个钱? 所以这四十万,大部分,还是他到处打零工存下来的。 他其实早就不想再干这些鸡鸣狗盗的事,但偏偏他的家族基因又令他极其擅长这些事。 最终,在得知被自己偷了养老金着急出门求助时不小心摔下楼梯摔掉一条腿后,梁不正那仅存的良知终于发挥了作用。 他决定收手。 他要最后干一票大的,然后离开这个令他们一家越来越腐烂衰败的“诅咒之地”,去他梦寐以求的三亚,承包一片椰林,在海边做点小生意,运气好再娶个老婆,组建家庭,并绝不让自己的后代学坏。 而这四十万,就是他改过自新,开始新的生活的,最重要的砝码。 去他妈的。 梁不正咬咬牙,看向君陌。 君陌没有说话,只是翘着二郎腿,右手在大腿上有规律的弹动,等待梁不正的回答。 他当然可以以武力相逼,但那样做自己全程都得有所防备实在太累。 君陌很清楚,想让恶人乖乖听话的最好的办法并不是以暴制暴,而是将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握在手里。 这一点,他曾经在印尼的沙婆遗迹中印证过,靠着那块一碰就碎的水晶宝石石,他不仅成功保住了性命,还被盗墓贼们安全的护送回城。 在那里可以办到的事情,这里也不会太困难。 “二十万……”果然,梁不正叹口气,开口说道,“除了我的四十万,多给我二十万……我的老家在沙白镇,而且言氏集团入股沙白镇后,我负责运输了不少材料进去,因此不管是沙白镇的老路还是新修的工业区新路,没人比我更熟悉,就凭这份专业加上陪你闯这么一趟龙潭虎穴,我相信绝对值二十万。” “没问题,如果你途中表现得不错,我再奖励你二十万,一共八十万,我相信你在三亚的生活会比预想中的要美好得多。”君陌笑笑,从口袋掏出那张被梁不正规规矩矩放在行李箱上的三亚鹿回头景区的明信片,丢给梁不正。 “所以,老弟,能给我松绑了吧?”梁不正晃动身体,用嘴指指自己身上绑得严严实实的尼龙绳。 君陌抽出兰博刀,一刀寒光掠过,尼龙绳向两边撕裂。 梁不正如临大赦,站起身一个劲的活动筋骨,拍拍那晕沉沉的头,上下打量着君陌:“老弟,你也别骗我,我既然答应你,那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因此,会让你这种绝非凡人的家伙出动,沙白镇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但我朋友在里面失联了,我必须得去一趟。”君陌拉开衣服拉链,重新将枪带绑紧,那泛着银光的沙漠之鹰看得梁不正眼睛发直。 “为朋友两肋插刀,果然是英雄好汉……不过事先声明,老弟,我只是个小贼娃子,要我想办法带你进去,做你导航和司机,那没问题,不过要我帮你逃脱警察和军队们的盘问甚至跟他们开战,可千万被把我牵扯进去……”梁不正说到这儿,欲言又止,但那副随时准备出卖君陌投降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 “放心,术业有专攻,我图你办那种事,也不会找上你……只要我找到我的朋友,你随时可以离开,不会难为你。” “那钱的事……” “保持电话畅通,离开沙白镇后,我立刻联系你,”君陌拍拍兜里的电话,抬手看看表,有些不耐烦,“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年轻人别这么着急嘛,我这不是得先重新获得运送资格才能载你进去吗,”梁不正掏出手机,走到冰箱旁边,拉开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红牛,“别看蓝天货运只是小小津城的货运公司,他们的业务辐射到川渝各地,势力特别大,而且公司内部对司机的要求极其严格,平时我都是休假的时候才敢喝酒,冰箱常年都准备着这种东西……喝吗?” 君陌明白梁不正要说什么,静下心来,点点头。 梁不正将手里的红牛扔给君陌,自己又拿出一瓶,接着拎着手里的手机,一边按键一边说道:“这次负责柳氏那笔大单子的是老张头,上次急需用人的时候我拒绝了他他很不高兴,可得想个办法让他先消了这股闷气……” 君陌坐回沙发,看着梁不正表演。 “喂,老张头……” “老子忙得很,有屁快放……嘿,操你妈的你个王八犊子,都跟你说了里面装的是贵重金属让你轻拿轻放你在扔个什么?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还在跑柳氏的单子吗?看在一场相识的份上,能不能抽空听我唠两句?” “唠你妈个头,沙白镇就属你最熟,我他妈念在一场同乡,给你开十倍工资让你来你都不干,现在咋了?又他妈输光了知道回来工作啦?告诉你,没门!我找到比你更好的‘沙白通’了,你吃屎去吧你……” “是,都是我的错,我烂赌,我不回家,结果导致我妈糖尿病犯了在家晕倒一天都没人管……我在医院守到现在,医生说要做手术,医保报了一部分,但还差那么一截,我跟你无亲无故,总不能让你帮我这个忙,所以我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问问你还有空位没有……” “……妈了个逼,现在几点?” “十一点半。” “十二点之前开着你的破车来公司报道,也不知道那柳氏集团发了什么疯,什么东西都往里面送,今晚是给军队送慰问食品,一大堆鲍鱼海参,跟往常一样,验货时当然有残缺的……品相不好的,到时候你分点回去给你妈吃,他妈的……” 嘴硬心软又憨直的老张头骂骂咧咧挂了电话。 “妥了。”梁不正嘿然一笑,看着君陌,摇晃着手机。 “……”君陌没说话,只是挑挑眉毛。 “你别看我现在这吊儿郎当坑蒙拐骗的模样,要是没有老张头一直照顾着我,我可能早就进化到杀人放火啦,我肯想着当好人,他功劳大得很,”梁不正不理君陌,从客厅旁边的衣柜中取出一套工作服,扔给他,“沙白镇现在是军事级的搜查,你躲在后面货舱很有可能被找出来,因此最好的办法还是伪装成搬运工,跟我坐一辆车,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的远方堂弟……请问少侠你的名字是?” “君陌。” “不错,好名字。” 梁不正竖起大拇指,一口喝光手里的红牛能量饮料。 ———————————————————————————————————— 津城近郊。 蓝天货运公司。 今天的运输广场极其热闹。 白天从世界各地发到这里来的柳氏集团采购的物资堆满了足足八个仓库。 平时搬运一个小时工资在50块左右,而运一车货到沙白镇,除开高速公路费和油费,小车120,中车240,大车360。 今天,可是十倍工资。 搬一个小时500块,运一车货最高可以到3600。 因此,无论是工人、司机还是蓝天货运公司的清洁工、会计都在这十倍工资的恐怖诱惑下玩命的加班,将一箱又一箱,一桶又一桶各式各样的物资搬到货车上,装满便即刻发车。 货运司机们在早已被军事管制畅通无阻的高速公路上来回飞驰,争分夺秒的大把捞钱。 哪怕早就有心理准备,梁不正开车自己那辆核载十吨实际上可以拉三十吨货的标准型卡车驶入广场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等热火朝天的场面属实难得一见,梁不正也隐隐有些兴奋,一路上按着喇叭和熟悉的司机们打照顾。 从沙白镇回来的车马不停蹄的驶向上货区,如此看来,沙白镇里面有恐怖怪物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看来这四十万可以轻松到手咯。 梁不正哼着小调,吹着口哨,踩下刹车,停到一个戴着工帽的胖子面前。 但跟着君陌刚踏出卡车驾驶舱,梁不正就换回了一副饱经磨难的脸,还装模作样的缩了缩两边脸颊肉,加上晚上遇到君陌又被他折腾得够呛身上到处都是外伤也没来得及换衣服洗澡,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四个字——糟糕透顶。 果不其然,老张头看到梁不正这副模样,眉头一皱,拿着手里的调度板上前几步,看似凶恶实则关切的问道:“妈了个巴子,别告诉我你背你妈去医院的时候在路上摔成这样的?他妈的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学人当大孝子也不是让你跟你妈一起玩完!” “……张头儿,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啥呢。”梁不正耸耸肩,“虚弱”的笑了笑。 “别说老子不照顾你,按照公司规定,你的车属于中卡,但我知道你这个兔崽子改装了货舱,可以超载三倍的重量,所以给你改成了大卡,来回一趟领3600块,有没有问题……等等,这**崽子是?”老张头终于注意到梁不正身边的君陌,指着他问道。 “我妈那边的亲戚,论辈分我是他哥哥,算是我远房的一门堂弟……他家遭了火灾,一家人逃难到我们这儿来,刚好碰上我妈也生了病,他们便在医院住着……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我们这一家子也算是倒霉透顶,我看这小子精壮又有力气,所以让他跟着我过来,我的工资分他一部分,帮我下下货什么的……” 梁不正泄愤般用力拍了拍君陌的后背,又掐掐他的脸蛋,瞅着君陌表情不对劲,又赶紧放下手,冷汗流了一后背。 “你他妈说的就不是个人话,老子是那种会给公司节约的人吗?老子会亏待手下弟兄的弟兄吗?你,就你,多大啦?成年没有?”老张头怒骂梁不正,随后指向君陌。 “十九岁,身份证被火烧了。”君陌叹口气,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演技逼真。 “十九岁就够了,免得到时候查下来说老子雇童工……叫什么名字?”老张头抽出耳朵上别着的笔,扶正调度板。 “君陌,君臣的君,陌生的陌。” “名字倒是不错……好了,你跟着你堂哥好好下货,已经给你记着搬运工的时长了,这里至少得忙到明天早上十点,到时候来我这里领你的5000块工资,”老张头拍拍君陌的肩膀,一边回头一边说道,“好好干,别他妈放弃人生,老子也是一步步从最底层最困难的日子爬上来的,只要留着一条命,总他妈能看到七点的太阳……” “……”君陌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张头。 不知为何,那肥胖又慵懒的背影,此时看起来却十分高大。 或许,自己就缺少一点这种东西吧。 这种不羁又热情的灵魂。 “怎么样,老张头人不错吧?”梁不正幽幽开口,拍拍君陌的后背。 “嗯,是不错,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我最讨厌别人随便碰我,接下来你碰一次,就少十万。”君陌回过头,看看梁不正的手。 梁不正听罢,好像摸到一块烙红的铁,赶紧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我这人小偷小摸惯了,就喜欢摸点什么……我向你保证,接下来我要是再碰你,我就断子绝孙!” “……去沙白镇是不是有规定的线路,你知道他让你把货送到哪里去吗?”君陌没有搭理梁不正的赌咒发誓,皱着眉,看着一旁仓库里堆积如山的货物。 “现在还不知道,装满货之后在门口才会有通知。”梁不正指了指大门处。 第两百四十四章 冰箱里的男人 整个货运广场人山人海,除却司机到处都是想一个晚上挣五千块的“搬运工”,因此根本不愁没人帮忙。 沙白镇如今是军事封锁的区域,除了军方认可的“工作人员”以外,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而工业园区整整有两三万的工人,在封锁解除前,政府当然得保证安抚他们的情绪,并提供足够的物资。 提供物资倒是好办,沙白镇是渝都的粮仓之一,别说两万人,就是两百万,储备的粮食也足够他们吃上一整年。 但安抚情绪就比较难办了,两万工人被集中安置在一个个大仓库里,仓库外是荷枪实弹神情紧张的士兵们,仓库内没有手机信号,没有电视,吃的也是配发的罐头、方便米饭、方便面和矿泉水,还不允许随意走动。 时间长了,又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吃得又糟糕,再加上思家心切,难免会有所怨言,大家的情绪越来越糟糕,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空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些火药味,再这样下去,军方还没有处理掉外面的“麻烦”,这些被他们保护的平民就得内部瓦解,制造更大的麻烦。 而就在这时,渝都风头最盛的柳氏集团出手了。 他们先是对外宣布柳氏集团更换董事,由柳伯牙的独生子柳子期继承庞大家业,接着柳子期又在新闻发布会上做出“重要决定”,决定将柳氏集团的产业重心转移,投入到科学科技的建设中,因此他们决定对沙白镇追加投资,并帮助现在处于困境之中的言氏集团度过这道难关。 处于严格军事封锁的沙白镇理论上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放这些资本家进去搅局,但不知为何,在渝都各方高层的劝说下,军方居然接受了柳氏集团所谓的“帮扶方案”——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不接受,因为柳氏集团压根就没有任何想要“捣乱”的意思,而是几乎捐出了五十个亿,无偿为军方采购物资不说,还为沙白镇被困的工人们提供各种各样的物资。 梁不正现在这堆满一货车的鲍鱼海参花胶、投影仪放映机、各种各样的图书,就是柳氏集团采购给工人们用于消遣娱乐,安抚他们情绪的重要物资,对根本没有精力去管理平民的军方来说好比雪中送炭,压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甚至还特意为柳氏集团开了几条运输通道,让他们将这些东西运往封锁区。 “放下放下,已经装满了,你们去帮别人吧。”梁不正擦擦额头上的汗,将货舱的门关拢,对着呼哧呼哧正在搬货的工人们摆摆手。 “装满了?不至于吧,你这车……”一个干了十来年的搬运老手将背上的箱子放到地上,同样擦擦汗水,满脸疑惑的看着梁不正。 梁不正这种卡车他可太熟悉了,虽然核载是十吨,但跑卡车的哪有可能只装十吨的道理。 尤其是现在,没有盘查的交警,一路之上的高速路更是没有限速,铆足劲装,装四十吨都是可以的。 “超载的油钱,你帮我出?多管闲事。”梁不正撇撇嘴,脸色不善。 这人也是个江湖老油条,立刻明白梁不正安的是什么心。 刚刚运货时他就发现不对,因为梁不正在车上盘货时,故意都将箱子堆在外围,制造出车上内部被装满的假象,如今梁不正这么一说,确认了事实,知道梁不正想通过这种方式减轻卡车的重量好多跑几趟。 秉持着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的江湖信条,这人只是“切”了一声,便跟着大伙一哄而散,去别处帮忙。 “你倒是挺聪明,可惜没用到正道上。”表面工作还是得做,来来回回当热身一样运了十几趟货物的君陌此时也有点微微出汗,靠在货舱上,看向梁不正,挑了挑眉毛。 “我减轻这车的重量,好开得更快带你在军事禁区到处逛街,可不就是正道吗?”梁不正耸耸肩,走到驾驶舱,钻了进去,君陌也紧随其后,坐上副驾驶。 卡车轰隆隆出发,到达大门口。 老张头正在和派发室的老李聊着什么,看着梁不正的卡车开过来,挥挥手让他停下。 掀开货舱的布,经验丰富的老张头一眼便看出梁不正的“猫腻”,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对着派发室比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老李拿着一个木料制成的精致号码牌几步来到梁不正的驾驶舱旁,拍了拍他的车窗。 “你是18号车,下高速过安检的时候记得把这玩意展示给大兵们看,他们会安排你接下来将物资送往哪片区域,可千万不要弄丢了,没有许可闯进军事区域可是犯法的……”老李将号码牌扔进去,表情严肃的交代道。 “搞得还挺正规,对了老李,你平时最八卦,知道沙白镇出什么事了吗?”梁不正拍拍车门,好奇的问道。 “总之你别乱跑就没事,具体发什么事我不知道,但听从沙白镇回来的人说,封锁区之外的工业园区中经常会传出枪炮的声音……啧啧,这事儿啊怪得很,上次军方派人来对货运中心进行常规安全检查时我可瞅见了带头那人的军衔,只是个三等兵,但他能瞒住其他人瞒不住我——我年轻时在部队待过,我很清楚,能够带队的“三等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特种部队出来的,因为只有他们会永远将保卫人民放在第一位,自诩‘人民的仆人’……连这些人都出动了,这事儿小不了,我请了大假,今晚过后就带着老伴回她娘家避一避……” 老李咂着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接着说道:“你啊,渝都的医院比津城的好一点,明早拿到钱就把你妈送到市里去好好治疗,我知道你急用钱也不难为你,不过你至少表面工作做好一点,他妈的布都没盖好。” 老李骂骂咧咧,走到货舱中间,将货舱的尼龙布扯下来,盖上了那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缺口。 “嘿,谢啦。”梁不正挥挥手,踩住油门,驶出货运中心,跟上了前面的卡车。 “他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君陌从腰间取出沙漠之鹰,一边对枪械情况做着基础检查,一边好奇的问道。 “他们如果知道我是什么人,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梁不正瞅瞅那冒着寒光的大杀器,不由心里发憷。 “你本性不坏,为什么一开始不学好?”君陌数着弹匣中的子弹,罕见的话很多。 “那我倒要反问你,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又熟悉管制枪械,又一身的武功,又如此仗义为了朋友闯进军事禁区?” “……我爸教的。” “对吧,我也是我爸教大的……小老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和生长环境,我能放下屠刀下定决心逃离这个噩梦之地重新做人已经很不错啦。”梁不正握着方向盘,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表情有些落寞。 “……”君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专心的组装枪械,做着简单的保养和检查。 货运中心就建在高速路口附近,梁不正驾驶着卡车很快骑上高速,开始飞奔。 不限速的情况下,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再加上货舱没什么东西的缘故,只用了三十分钟不到便到了目的地。 一路无话的二人在排队等待安检时,从远处看到那进入沙白镇的高速路口不由得皆是一惊。 只见路口四周安放着铁制的军用栏杆,附近停了三辆军用的大皮卡和一辆军绿色用于运载士兵的货车,写着沙白镇的高速出口屋顶架起了八个探照灯,不管是上面负责看护和移动探照灯的还是下面负责检查卡车保守出口的,通通都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士兵。 整个高速出口周围都安上了高瓦特的便携式电灯,照得四周灯火通明,现场俨然一个最高级别的军事哨卡。 “……这属实有点夸张了。”梁不正本就是个贼,看到前面那象征着正义、秩序与安全的绿色,打心里有些发慌。 君陌皱起眉头,摸了摸腰带上的沙漠之鹰,开口问道:“他们会搜身吗?” “不好说,我看看……我操!会!他们有人拿着金属探测仪,正在挨个检查司机,你可赶紧到货舱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你身上的管制东西藏起来。”梁不正伸出头,看到五个车位后的安检现场,赶紧给君陌汇报情况,顺便推开驾驶室后方可以通往货舱的小门。 君陌二话不说从小门钻了过去,来到货舱。 虽然没装满,但毕竟也有十吨的货,大大小小贴着柳氏集团封条的纸箱子四处堆放,整个货舱看起来也没有特别的空。 环视一周,被焊上特制封条的箱子能不动肯定尽量不动,万一进到沙白镇里面还会有其他负责清点货物的大兵,被拆开封条的箱子太过显眼,一下就会被查出来,这种情况下藏着如此“杀伤性武器”,轻则直接进监狱,重则可能当场就给毙了也说不好。 君陌并不是莽撞的傻子,也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对付点普通人或者犯罪分子还好,现在自己面对的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大兵以及刚刚听那个老李说的,已经驻扎在沙白镇的国之重器——华夏特种部队成员。 单对单,受过老j不逊于特种训练训练的君陌并不畏惧,但所谓军人,尤其是华夏的军人,其团队作战能力以及集体荣誉感之强,简直可以让他们互相之间产生某种特殊的心灵感应。 别说一群了,就算只有两个人互相配合,君陌也是被瞬间秒杀的份。 因此,这一趟寻找言星河的路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况且,能让这些大兵团团包围的沙白镇,指不定正在发生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 长路漫漫,凶险万分啊…… 君陌深吸一口气,看到了藏匿武器的好地方。 那是放在靠近驾驶舱的货舱角落的一台焊死在地上的双拉门大冰箱,也是梁不正接到海鲜酒楼的单子后专门去定做的,用来保证海产品的新鲜。 君陌走到冰箱前,将身上的枪带和刀带取下来,右侧冰箱门是锁着的,所以君陌打开左侧冰箱门,借着卡车货舱四周微弱的路灯,能看见里面空空荡荡,正适合藏东西。 想着将枪和刀扔到右边,自己再搬点箱子过来装满左边,这样就算有人盘查也不太可能让梁不正打开锁着的右边冰箱门那么仔细。 二话不说,君陌将手里的枪袋和刀袋扔向冰箱的右边。 “哎哟……” 枪带和刀带没有发出君陌预料之中的,沉闷的落地声。 相反,好像是砸到什么软物一般滚落到地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人类的惨叫。 而且的而且,这声惨叫的声线,实在不要太过熟悉。 因为这段时间,君陌一直都跟他待在一起。 浑身瞬间布满鸡皮疙瘩,君陌感觉气血上涌,头发发麻,半个身体钻进冰箱,看向空旷的右侧。 伴随着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只见成岚右手拿着一个小手电筒,后背靠在末端的冰箱箱壁,左手捂着被砸到的额头,看着君陌,挥挥手:“嘿,这么巧?” “这么巧?!”君陌被吓得不清,一把抓住成岚的腿将他拉了出来,此情此景又不能大声说话,因此只有压低声音,又急又气,指着成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你……你你你,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成岚咬住手电筒,从冰箱里爬起来,长时间保持着蜷缩状态令他浑身难受,一边舒展筋骨伸着懒腰,一边取下嘴里的手电筒照来照去四周张望,最后还趴在货舱外沿,透过尼龙布望向检查口,兴奋的说道,“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到地儿了是吧?前面那是什么?我操!这么大阵仗!那是啥,我草,qz97!正规军队!” “……你不是喝了一整瓶梅子酒睡着了吗,为什么会……你装醉然后跟踪我?” 君陌不愧是君陌,深吸一口气,他很快冷静下来,为了防止被大兵们发现,他一把抢过成岚手里的手电筒关掉,随即看向成岚,满脸不爽的问道。 第两百四十五章 敏锐哨兵 君陌虽然年轻,但从小接受的军事化教育以及丰富的冒险经历令他有着超乎这份年纪的阅历和成熟。 不管是坏人、好人或是亦正亦邪的人君陌通通都见过,也拥有应对的方式和话术,平时总是波澜不惊的以不变应万变,但唯独只有面对成岚,君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下就是这段时间的感受汇集到一起的最好例子。 自己好歹也是反侦察能力极强的雇佣兵老爹教出来的“预备雇佣兵”,竟然被成岚跟踪一路都丝毫没能发现,甚至还被那装醉的演技骗过,简直是匪夷所思。 唯一的解释,就是成岚身上拥有一种平常人不具备的“动物原始本能”,即是说他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不管对错,没有安排,没有计划,没有章法,因此也没有事先预判和防范的可能。 “呵,你要是不做什么亏心事,还怕我跟踪?你可太会当兄弟了,什么事都瞒着我,还想一个人偷偷过来找言星河,咋了,嫌我拖油瓶?”成岚背靠在货舱架子上,撇撇嘴,很不高兴,“我可是在瑞土摆脱过神秘组织的追杀,什么样的龙潭虎穴我会怕?” “我他妈就是知道你不怕才会想办法甩掉你啊……你为什么会躲在货车里?莫非打架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梁不正身上的工作服?当时你就知道我要干嘛?妈的,真是看不出来啊成岚,你心机居然这么重。”君陌罕见的爆粗,气极反笑道。 “心机重?你个王八蛋真是瞧不起人,就你在酒楼吃饭时没有打通言星河电话那副鬼样子,再加上逮住那个贼后露出的怪笑,我看你就是唯恐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嘛,而且吧你也太不小心了,还说接受过什么高级的雇佣兵训练,我就很正常的在后面跟着你走,跟了半天都跟到那贼娃子楼下了,你头都不带回的……”成岚做了个鬼脸,竖起中指。 君陌看着成岚,有些哭笑不得。 怪不得自己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 所谓“反侦察”的前提,是建立在对方有意在自己的后方隐藏行踪,潜行作业的基础上。 类似于成岚这种“白痴”一样的跟法就和路上的行人没什么区别,但却正是跟踪的最高境界,自己那套“反侦察”当然不会管用,自己那敏锐的第六感当然无法感知这种人畜无害的“随行”。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上来找我,你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把握我们一定会开这辆车……”君陌将手电筒关掉,下意识看了看远方的哨卡。 “废话,我如果直接上来找你,你会让我跟你一起吗?至于为什么会躲这里,那个停车场就那一辆写着蓝天货运的卡车,会抢劫我们的人总不可能拥有两辆卡车吧?有什么很难猜的部分吗?”成岚扭动着脖子,看向君陌。 “没有,是我太低估你了,但沙白镇里面不确定的危险实在太多,我答应过言星河要保证你的安全……” “妈的做兄弟有难同当同生共死不是常识吗?别说现在言星河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你被什么恐怖分子抓到深山老林关起来,我只要知道你在哪,我也会想办法来救!就像你说的,沙白镇里面危机四伏,所以你是想把后背交给前面开车那位,还是交给我?”成岚对君陌的婆婆妈妈十分不爽,伸出拳头,接着说道,“我不会武术不会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技能,但放个风,帮你盯个哨,关键时递递武器总可以吧,况且这里面这么大阵势,又全是兵哥哥,有他们在,我们这种平民能危险到哪里去?” 成岚越说越激动,上前一步瞪着君陌:“袁安了无音讯,言星河失去联系,你又要一个人闯进这座被军方封锁的禁区,你倒是告诉我,如果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我失去了活到现在认识的最好的三个朋友,甚至连如何‘失去’的都不知道,那就算最后我安全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你们一个个都有伟大的抱负,袁安要穿越时空,言星河要建造时光机器,你要成为大冒险王,我呢?我什么也不想,我他妈就想安安静静待在你们身边,目睹我的兄弟们飞黄腾达完成梦想,成为你们值得倚靠的后背……你们都可以为了自己的梦想付出性命,我也可以为了这件事豁出性命!” 成岚抓着君陌的衣领,咬牙切齿做着最后的陈词:“别他妈孤立老子,我也要有参与感,我要是怕死,当初见到柳伯牙第一时间想的只会是逃跑,而不是上去揍他妈的!” “……”君陌看着成岚那双似在冒火的双眼,嘴角缓缓咧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两位少年英雄,聊够了吗?他们是五辆车五辆车一起放行,安检的哨兵们马上就要过来了,快想想办法吧……”梁不正不知何时已经钻到了货舱,终于找到机会打断二人的谈话,一边将外围的尼龙布拉紧,一边小声的开口说道。 “有多余的工作服吗?”君陌拍开成岚的手,看向梁不正,算是默许了成岚的陪同。 “别说没有,就算有,驾驶舱坐三个人,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梁不正摊开手,满脸焦急。 “是你要跟上来的,只有委屈你再躲一下冰箱咯。”君陌转过头。 “那,有问题一起去解决,而不是想着把我甩开,这才是兄弟嘛,”成岚挑挑眉毛,拍拍君陌的肩膀,非常熟练的钻进冰箱,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二人不动,开口叫道,“你们倒是拿几个箱子过来给我挡一下啊?” 二人闻言,也没有废话,赶紧搬了几个箱子,塞满了靠外的一半冰箱。 如此一来,至少打开冰箱第一眼看,是看不到成岚那一边情况的。 钻回驾驶舱,随着一阵强光手电的照射,三个背着qz97制式步枪的兵大哥也刚好检查完前面那辆,来到了梁不正的卡车前。 “同志您好,请您熄火下车,接受安检。”皮肤黑黝黝的小队班长王凯站得笔直,向着梁不正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 “好嘞长官。”梁不正做贼心虚,面对如此全副武装压迫感十足的大兵哥不由得冷汗直冒手忙脚乱,竟不小心挂了空挡,还将离合器当成刹车踩了一脚,导致卡车发动机轰隆隆的空转。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王凯眉头轻轻一拧,抬头看着驾驶舱有些慌神的梁不正。 “没没没,就我这个人吧向来崇拜军人,现在近距离看到偶像,一时有些紧张,抱歉抱歉。”梁不正转过头看到眉头紧皱面色不善的君陌,想到了自己那四十万,赶紧回过神来,一边点头道歉,一边飞速熄火拉上手刹,从手套箱中拿出那个木制的18号号码牌,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君陌也紧随其后,从副驾驶下来,走到梁不正旁边。 “……来来来,辛苦辛苦。”梁不正将号码牌用双手递过去,随即跟君陌一起举起双手,接受另外两位兵大哥的搜身。 王凯拿着号码牌,在手里的记录板上记下梁不正的车牌号的同时,搜身也基本完毕。 两个大兵向王凯眼神示意没有问题,王凯便将记录板夹在腋下,背着手,那双眼睛好似老鹰一般锐利上下打量梁不正和君陌,接着开口问道:“我看前面的车都是一个人开的,为什么你副驾驶还坐了一位?” “这是我小舅子,今晚公司加班发的工资很高,我就让他过来赚个外快,负责帮我下货什么的……”梁不正揉了揉君陌的脑袋,表现得很自然。 而君陌也发挥演技,摸着后脑勺向着班长嘿嘿笑着。 “小舅子是吧?那你妹妹叫什么?”王凯忽然没来由的飙出一句。 “……啊?当然是跟我姓,叫梁天柔啊,长官你问这个干什么?” 梁不正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对君陌佩服起来。 实没想到,正如他在路上所说的那样,这种军事哨卡的安检不容小觑,提前就得做好所有准备工作,所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一整套滴水不漏的说辞,一路都在练习,就为了防止这种突发情况出现。 哨卡是一个要塞和一座城池最重要的头部防御机构,能够把手哨卡的负责人无一例外都是极其聪明警觉的,稍有差池就会被瞬间识破。 而好巧不巧,负责镇守沙白镇这个高速入口的王凯又是从云南边境调过来的,身上背着两个二等功的顶级侦察兵。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能掀开货舱的遮布我看看吗?”王凯从上衣口袋取出手电拿在手里,这是军用等级的战术手电,看起来虽然小一只手就握得住,但发出光亮到丝毫不逊于那种大头手电筒,足有1000流明,相当于田径场的引路灯。 “那当然没问题啦,”梁不正跑到货舱面前,将尼龙布扯下,露出了一部分的货舱,接着面露难色的说道,“长官您看,如果全都扯下来的话,要重新盖上去很麻烦,要不然长官你亲自上去看看?” 这招当然也是君陌教他的,因为需要检查的卡车有很多,哨卡的大兵们肯定只会挑那些认为有问题的着重检查。 一般思维中,有问题的卡车肯定会藏着掖着,如此大方的“请”大兵们上去检查,至少表面看来,整辆车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猫腻。 大兵也大概率不会真的上去检查。 但。 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王凯。 王凯对二人的身份以及回答的问题并没有产生丝毫怀疑,但常年在边境与走私贩毒集团打交道的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总会对那些“突兀”的事情格外留神。 每辆车都是一个司机。 而这辆车却在副驾驶坐了那么一位“小舅子”。 虽然不管是得到的答案还是二人的状态都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但王凯的习惯和直觉就是告诉他,他得搜搜这辆车。 “好啊,你打开吧,我上去瞧瞧。”王凯看着梁不正,满脸微笑。 “……”梁不正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下意识看了君陌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让王凯眉头一皱。 人在无法第一时间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看向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征求他们的意见。 这种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车头站着的年轻人只是这个卡车司机的“小舅子”而已,于情于理,梁不正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用这种眼神看向自己的晚辈。 除非。 这个年轻人,才是带头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姐夫,我上完货后可把钥匙还给你的,就在你上衣口袋呢。”君陌拍拍身上相同的位置,看起来是提示,实则是提醒。 “是吗?”梁不正瞬间清醒过来,一摸口袋,做恍然大悟状,掏出里面的货舱钥匙,“瞧我这记性,人老咯真是麻烦……” 说着他转过头,不再跟王凯眼神接触,几步跑到货舱后面,打开货舱的后门,自己跳了上去。 “其他车都装得满满当当,怎么你们只装了这么一点货?”王凯带着两个大兵走到门口,用手电筒照着货舱里面的情况。 “嘿,这次运的是柳氏集团送来的鲍鱼海参还有一大堆我叫不出名字的名贵食材,装太多的话可能会把它们压坏,所以就分散着装,最大程度保证里面的工人吃到品相良好的食物……”梁不正拍拍一旁贴着封条的箱子,说着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是吗?”王凯挑挑眉毛,跳上货舱,走到中心区域,用手电筒照来照去。 最后,果不其然,他还是发现了最显眼的,焊死在角落的大冰箱。 “你这卡车又不是冷冻车,为什么焊个冰箱在这里,不会压缩空间吗?”王凯走到冰箱面前,用脚踢了踢,回头问道。 “嗨,津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哪有这么多大货要运,平时没有生意的时候我就帮城里的海鲜酒楼送送海鲜,比跑长途轻松多了,所以焊了这么个冰箱,也算是提高竞争力嘛。” 梁不正嘴里说得轻松。 但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得一塌糊涂。 第两百四十六章 变异 成岚被王凯搜出来,那倒是无所谓。 这里是哨卡,而哨卡的目的就是阻止外面无关的人士进入,在这里被搜出来,最多也就是个遣返和批评教育,最多会送去拘留所以扰乱治安罪关个几天,总不至于违反刑法。 但现在的问题是,成岚的身边有君陌的改装沙漠之鹰还有那把兰博刀。 在这个时间点,拿着这两个危险的管制武器藏在运货卡车里,就算成岚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自己的清白。 非法持有枪支罪,还是在军事禁区外面被逮,最低也得被关个半年。 君陌站在货舱门外,瞥了瞥两旁的大兵。 完蛋了。 如果真的被发现,要面对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整只训练有素荷枪实弹的大兵,自己又不是什么下凡的大罗金仙,只有束手就擒被逮起来,关到最近的警察局慢慢审问。 而言星河的下落,当然就再也无从得知。 所以,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君陌看着货舱里手扶在冰箱上的王凯,额头上滴下一颗冷汗,心里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也是,现在这年头吧,赚钱都不容易,我可以打开看看吧?”王凯说着话,手放在冰箱门上。 “那必须的啊,长官您随便看。”梁不正贯彻着君陌事先交代给他的“无所谓”的态度,摊开手示意道。 王凯看看梁不正,又看看下面的君陌,耸耸肩,打开了没上锁的冰箱门。 遭了…… 梁不正和君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似是回应君陌的祈祷。 高速公路外的沙白镇工业园区附近,忽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 随之而来的是冲天的火光,将整个远处的天空映照成一片火红,不时还有枪声传来。 如此阵仗下,哨卡当然也接到了沙白镇基地的电话,乱成一片,大兵们纷纷在高速路口处自主集合,等待王凯的指示。 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集合下,一个大兵飞速跑到货舱外,因为旁边有平民的关系,所以只是对着王凯大喊道:“王队!” 此时此刻,查看冰箱已经不是王凯的首要任务了,更何况冰箱里也堆着跟外面一样的箱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因此王凯关拢冰箱,跳下货舱,表情严肃的听着大兵的耳语汇报。 君陌的耳朵很尖,但对方说得实在有些小声,因此他只听见了“增援”“偷袭”“防守”几个词语,看样子里面好像是在打仗。 王凯听完大兵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随即指着梁不正的卡车立马下令:“从这辆车开始,让后面的车等一会儿,你们派两个人开车护送前面这些接受完安检的车先去避难区……” 王凯说罢,也无暇再搭理君陌和梁不正,雷厉风行的带着三个大兵回到哨卡,边走边说道:“……留五个人守住哨卡,其余的人拿上装备,跟我走。” 眼看王凯渐渐走远,君陌长舒一口气,这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老弟,这玩意可太刺激了,你确定还要继续往里面走?”梁不正坐在货舱上,一个劲的喘气。 “嗯。”君陌点点头,看着远方冲天的火光,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进去瞧瞧的决心。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找到言星河那么简单了,沙白镇目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让本就好奇心极重的君陌越来越着迷。 “我事先答应跟你来的时候,你可没有告诉我里面有这么严重,瞅瞅那阵势,跟他妈打仗一样,四十万真是,买我这条命,未免……”梁不正指指后方的火光,还在唧唧歪歪。 “两百万,只要你送我进去找到我的朋友,除开还你的四十万,我额外给你两百万,够不够?”君陌打断道。 啪。 梁不正跳下货舱,将货舱门猛得关拢,挽起袖子走向驾驶舱,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妈了个逼,死就死吧,老子这条命刚好值两百万。” 君陌倒是挺喜欢梁不正这爱财如命的性格,因为这种人是真的会把钱看得比命重要,业务能力也会根据金钱的数量直线上升。 咚咚咚。 上到副驾驶,君陌拍了拍后面的墙壁,墙壁后面便是冰箱的位置。 咚咚咚咚。 另一边传来成岚拍打冰箱的声音,算是确认自己的安全。 在哨卡大兵们的指挥下,梁不正的卡车跟随着由两个大兵带头驾驶的皮卡车,缓缓前进。 路过高速路口时,君陌探出头看了看王凯和他率领的大约三十几个大兵。 只见他们通通戴上了全遮盖的热感应面罩,手里的步枪也上好子弹,做好保养,皆是打开保险栓的状态,这种架势就好像是要去对付恐怖分子一样。 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跳上核载十人的皮卡车,并没有坐下,而是扒在车的两端,保持随时可以跳下来作战的姿势,整整四辆引擎盖装备有大功率探照灯的军用皮卡从另外一个入口鱼贯而入,扬长而去。 “这里是渝都,又是如此偏僻的小城镇,肯定不会有什么国外敌对势力会打这里的注意,可以排除掉……如果是什么拉帮结派的黑恶组织,根本就不可能动用军事力量进行打击,普通的武警的民警也就够了……所以,所以……莫非真跟江湖传言说的那样,言氏集团搞出来的科学实验炸开了什么虫洞,导致一些恐怖的怪物从异世界钻了出来?”梁不正握着方向盘,神情有些紧张,咬着手指甲说着一些玩笑话缓解焦虑。 “八九不离十。”君陌倒是直爽,说出自己综合所有信息得出来的猜测。 “哈,别开玩笑了,拍恐怖片呢?还虫洞怪物……”梁不正见君陌那副认真回答的模样,心里一个劲的打退堂鼓,但最终还是被那两百万的诱惑折服,故作轻松的说道。 “哈,但愿如此吧。”君陌见梁不正的手微微发抖,此时也不想再火上浇油,只是耸耸肩,没有继续再继续这个话题。 卡车在两个大兵的带领下通过了高速出入口,行驶在街区的主干道上。 平时这个时间正是沙白镇有名的特色夜市街最热闹的时候,但现在整座城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人声,变得一片死寂。 除了行驶的卡车们,只有故障的路灯在嗡嗡作响。 两个大兵领着这批卡车是准备去沙白镇最西边的工业园大仓库区,那里也是临时规划出来的避难所,住着两三万的平民和工人们。 而发生诸多意外的工业园区核心区域是在沙白镇的最东边,也是言氏集团设厂的位置,当然也是王凯率领的战斗武装小队前往“增援”的地方。 当然,也是君陌准备前往的地方。 梁不正的卡车是这个车队的最后一辆,想要找个机会脱离队伍实在不要太过简单。 得到君陌的指示后,在一个全是绿灯的十字路口,梁不正并没有跟随大部队转向左边,而是悄悄的熄火关上大灯,等着前面的车队都走远之后,再转向右边,往工业园区方向开去。 人终究是群居式生物,脱离了灯火通明还有军人带领的卡车大部队,梁不正行驶在阴森恐怖荒无人烟的沙白镇街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发紧,瞳孔也跟着放大。 “……放松点,是我进去找人,你只是开车的,有必要怕成这样吗?”君陌见梁不正汗水都下来了,出言安慰道。 “他妈的,你找人我不得守着车?这黑灯瞎火的,守着车比你进去那鬼地方危险得多好吗?”梁不正咬着牙,看着前面远离街区通往工业园区期间没有任何路灯和人类建筑物的马路,踩油门的脚都有些发软。 “咋了,你真怕有什么怪物出来吃了你?我开玩笑的。”君陌摊开手,摇了摇头。 “别特么提到怪物两个字,光是听起来我就……” 话音未落。 “嘿!” 随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吼叫。 已经悄悄从冰箱里爬出来的成岚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驾驶舱,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恶作剧般的拍到了梁不正的肩膀上。 “我操!”梁不正吓得差点浑身抽搐,脚一软,手一抖,方向盘往左边猛得一打,整辆卡车瞬间失控,朝着马路的另外一个车道栽过去。 马路很宽,栽过去也就算了,凭着梁不正熟能生巧的驾驶技巧,终究可以在撞向马路旁边的山丘前停下来。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车内的三个人倒吸一口冷气。 卡车往对向车道开过去,车头的大灯当然也照到了另外那边的路。 而那边路旁的山丘上,随着卡车的偏移,忽然窜下来一个黑影,不偏不倚,刚好飞到了卡车头上。 这条马路一直没人,因此梁不正驾驶卡车的速度很快,足有70公里每小时。 如此速度配合像左偏移的巨大惯性,卡车将那道黑影撞了个结结实实,将它撞飞回了山丘,砸进了山丘壁上,最终慢慢悠悠滚落到路边。 下意识,纯粹是下意识。 呆若木鸡的梁不正将近光探路灯切换成了远光高亮的大灯。 亮如白昼的卡车远光灯照向那躺在地上的东西,照出了它的全貌。 半响,整个车里没人说话。 当然不可能说话。 因为他们撞到的,是一只蝙蝠。 一只足足有人类大小的巨大又恐怖的蝙蝠。 它明显被撞得够呛,整个身体瘫在地上,翅膀张开足有三四米那么宽,猪鼻子下满嘴獠牙的嘴正在不停的吐出一股又一股绿颜色的血。 怎么看。 都是在拍恐怖片。 三人之中最先回过神的竟然是成岚。 看过各种各样世界未解之谜、恐怖故事、都市传说、宇宙的真相之类乱七八糟怪书的他虽然很快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巨大蝙蝠还是令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是一只被辐射过后发生基因突变的蝙蝠,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这里之所以被管制起来,很大原因可能是言星河搞出来的核试验发生了意外,这东西肯定也是那场‘意外’的产物。” “……无论如何,先下车看看。” 君陌刚准备转头去货舱拿枪和兰博刀,却见成岚挤眉弄眼的从身后掏出那两样东西:“怎么样我说的,给你递递武器还是很靠谱的吧。” 君陌看着成岚,眉眼舒展,抿嘴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接过成岚手里的枪带和刀带,分别绑在腰间和大腿上。 “你们先在车里待着,就像你说的,万一是核辐射导致基因变异的怪物,应该没这么容易死,我去补一枪过后你们再下来……”君陌看着前面地上脑袋被撞扁一半身体却还是在动弹的大蝙蝠,抽出腰间的沙漠之鹰拿在手里。 “……你小心点,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蝙蝠是会装死的,智商也有人类小孩五岁之高,这体型大了普通蝙蝠这么多倍,说不定智力水平也得六七十岁了……”成岚拍拍君陌的肩膀,提醒道。 “放心吧,我见过的蝙蝠比你在书上看到的多。”君陌左手持枪,右手拉开车门,跳下车。 想了想,君陌又抽出大腿上的兰博刀,左手持刀放在下面,右手架枪放在左手手背上,用着极其专业的近战远战都不怕的攻击方式缓缓走向那只大蝙蝠。 坐在车上看已经够吓人了,走得越近,大蝙蝠那面目狰狞恐怖又丑陋的模样更加令人生理性的反胃。 任何生物在濒死之前都会有回光返照的情况发生,而在这段期间他们的体能和智力水平都会达到一个非常高的地步。 因此想要彻底终结它,必须得一枪致命。 万一打歪了刺激到它令它进入回光返照的时间,如此大一只,獠牙和手上的利爪都跟刀剑一般的可怕蝙蝠发起狂来,只轻轻抓自己那么一下,就算有幸不死,蝙蝠身上那数以千计的病毒随便感染一个,到时候都会比死还可怕。 站到那大蝙蝠的五米开外,这也是君陌最有把握的射击距离。 “呼……呼……呼……” 君陌深呼吸,抬起沙漠之鹰,对准了大蝙蝠的头颅。 第两百四十七章 宣言 号称手上加农炮的沙漠之鹰算得上是威力最大的手枪之一,但缺点就是后坐力太大,弹夹容量太小。 如今经过枪械大师老j的改造,不仅弹夹来到惊人的十五发,后坐力也小了很多,甚至支持二连发。 想了想,为保守起见,君陌掰动手枪边缘的按钮,切换到二连发模式。 瞄准。 射击。 砰砰两声枪响将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两颗子弹一前一后不偏不倚射向那只蝙蝠的眉心。 沙漠之鹰的威力一枪可以将钢筋混泥土打出一个大洞。 这两枪下去,只要是碳基生物挨上,不管是什么部位,都得变成一摊碎肉。 但前提是,要打得中。 蝙蝠的视觉能力无限接近于“盲”,但它们另辟蹊径,进化出了一种bug级的探索世界的能力——“回声定位”。 它们头部的口鼻部上长着被称作“鼻状叶”的结构,在周围还有很复杂的特殊皮肤皱褶,这是一种具有发射“超声波”功能的生物装置,能连续不断地发出高频率超声波。 它们发出的超声波频率高于2万赫兹,而人类听到的声波频率约在16~2万赫兹的范围内,因此这种超声波人类是无法察觉到的。 常看见那些倒挂在树枝上的蝙蝠不停地转动着嘴和鼻子,正是它们每秒钟都在向周围发出10~20个信号,每个信号约包含50个声波振荡,这样信号中绝不会出现两种完全相同的频率。 素有“活雷达”之称的它们借助这一系统,能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飞行和捕捉食物,在大量干扰下运用回声定位,发出超声波信号而不影响正常的呼吸。 当碰到障碍物或飞舞的昆虫时,这些超声波就会立刻反射回来,然后由它们超凡的大耳廓所接收,使反馈的讯息在它们微细的大脑中进行分析。 这种超声波探测灵敏度和分辩力极高,使它们根据这些回声不仅能判别方向,为自身飞行路线定位,还能辩别不同的昆虫或障碍物,进行有效的回避或追捕。 蝙蝠就是靠着准确的回声定位和无比柔软的皮膜,在空中盘旋自如,甚至还能运用灵巧的曲线飞行,不断变化发出超声波的方向,以防止昆虫干扰它的信息系统,乘机逃脱的企图。 简单来说,虽然它们看不到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变成一种特殊的声波信号,反馈到它们的脑海里。 一切。 当然也包括快速飞行的子弹。 或许正常状况下的蝙蝠没办法捕捉到以400米每秒的速度飞行的子弹,但现在这只蝙蝠可是全方位的进化版,是一只只会出现在电影电视剧中的怪物。 刚刚之所以会被卡车撞到,一方面是因为成岚吓到梁不正导致整辆车失控偏离了预计的轨道产生了巨大的难以预料的“惯性”,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梁不正的卡车前方拥有透明的挡风玻璃。 蝙蝠们的进化过程将体内的回声定位系统打造得非常强大,分辨率可以达到毫米级,但现代城市里的玻璃表面是自然界中从未存在过的事物,在自然界中进化形成的定位系统无法正确感知。 光滑表面与普通物体不同,会把绝大部分声波反射到远离蝙蝠的方向,导致蝙蝠收不到回声,如果玻璃板水平放置,蝙蝠没有收到下方回声,会认为自己飞行在池塘或湖泊上,如果垂直放置,前方没有回声,它们就会认为面前是开放空间。 说起来,这只巨怪蝙蝠也是倒霉催的。 才“出生”不久的它还没有那么高的智商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它只知道自己很饿。 而在现如今早就被疏散一空的工业园区内,它只属于食物链的底层,生物的求生本能令它逃出那个地狱,想着出来寻找食物。 好巧不巧,在这条早就被封锁的偏僻马路上,它遇到了前来寻找言星河的君陌一行人。 它的超声波无法感知到玻璃的存在,在它收到的超声波反馈看来,君陌三人就是在一个“壳”里面快速飞行的“小虫子”。 所以它跳下山丘想要跳到“壳”上,撕开外壳,捉虫吃。 好巧不巧,成岚那一巴掌吓得梁不正打歪了方向盘,飞在空中的巨怪蝙蝠哪里遇到小虫子主动冲向自己这等好事,因此也没想着刻意躲避,只是飞在卡车的车窗前,伸出利爪想要抓住三人。 然后就被惯性加成的车窗和车头撞成了臭傻逼。 它的头骨被撞得凹陷进去,后肢被撞得粉粉碎,用于挥动翅膀的翼手也遭重了严重的骨折,如果没有及时送医,这辈子也别想再飞起来。 而就是因为这样,濒死之际,它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欲,身上那套超声系统正利用嘴巴以每秒发出200个超声波信号的频率疯狂的向四周扩散,接收反馈。 这些从巨怪蝙蝠嘴里发出来的超声波赫兹都是极高,达到了三万以上,君陌他们当然听不见。 看着蝙蝠的嘴不停抽动还在渗血,以为是临死前的挣扎,都没当回事。 巨怪蝙蝠却对他们的行动了若指掌。 它感觉到了一只虫子从“壳”里爬了出来,它感觉到虫子举起了自己的前肢,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虫子的前肢发射出来。 砰砰。 子弹虽快,但作为平时以自然界最快的昆虫们为食的,现如今被放大了几十倍不止的巨怪蝙蝠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五米之内,拥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超声波捕捉到子弹的轨迹,巨怪蝙蝠稍一侧头,躲开子弹。 但躲是躲了,两发沙鹰打在地上,打出两个大坑,爆炸制造的碎片却通通砸到了巨怪蝙蝠的脸上。 这一下,可给巨怪蝙蝠彻底惹怒了。 区区几只虫子,不仅利用外壳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现在竟还敢主动下来袭击? 我他妈要死,你们也活不了! 没等君陌反应过来看清地上的情况,那只巨怪蝙蝠已经昂起了头,对准君陌,发出最后的声波。 这并不是探测四周用的低频率声波,而是只属于进化之后的巨怪蝙蝠的“声波武器”,能够从它嘴里瞬时发出4万赫兹乃至更高的高频声波。 这种高频声波能够造成强大的空气压力,使人产生视觉模糊、恶心等生理反应,从而使人员战斗力减弱或完全丧失作战能力,时间稍长一点,甚至会让人瞳孔耳膜破裂,七窍流血而死。 如此威力巨大的“武器”当然拥有等额的代价,那就是这只巨怪蝙蝠会有长达一周的时间无法发声,但现在,这种代价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巨怪蝙蝠就是要跟君陌同归于尽。 果不其然,声波覆盖住君陌的瞬间,君陌只觉得四肢发软,头晕眼花,双眼一黑便跪倒在地,手上的枪也掉落在地,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的抽搐。 眼看。 眼看就要死在这里。 啪叽。 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啪叽。 随着一声又一声奇怪的动静,耳鸣、头晕、眼花、反胃、双眼冒着金星的君陌,忽然感觉压在身上的无法明说的“巨石”和看不见的“束缚”瞬间消失。 趴在地上将今天的晚饭全都吐了个干净,擦擦嘴,揉着通红的满是泪水的双眼,君陌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向前方。 泪眼朦胧中,他看见梁不正驾驶的卡车正在来回碾压地上的那只巨怪蝙蝠,将它从肉饼碾碎成了一摊肉泥后才停了下来。 嘎吱。 直到确认巨怪蝙蝠已经死得透透,卡车两旁的门才被打开,副驾驶的成岚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君陌身边,拿着车上常备的风油精在君陌面前晃荡:“你可别吓我,没事吧?车上就只有这风油精算得上是个‘药’,管用吗?喂!说说话啊!” “……大,大点声……”君陌看着成岚晃来晃去的手感觉又想要吐,赶紧伸手抓住,指指自己正在耳鸣的耳朵,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呼……还能说话应该是没事,我说……你!听!得!到!吗!”成岚拱起手,对着君陌大喊。 “嗯,嗯……听得到,呼,没聋……就还好……呼……呼……”君陌闻着那刺鼻的风油精,感觉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慢慢恢复,赶紧拿过成岚手里的药,猛喝了一口。 “所以那些大兵们就是在工业园区对付这些怪物吧,那的确需要对整片区域进行军事管制甚至隔离里面接触过怪物的人……妈的,你真的确定言星河在这里面吗?他会不会已经去了避难区?”成岚扶着君陌,看看身后那摊绿色的烂泥,纵使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也有些发憷。 “言星河他……如果没出事……是一定会联系我的,初代的……初代的可控核聚变能源没办法便携携带,而且极不稳定,需要有人一直给它……施加能量,维持运行……让它稳定的最关键的时间就是被创造出来的前三天……言星河既然已经制造出来了,绝对不可能……不可能就放任它消失,因为创造它的概率,是双色球概率的平方……错过这次机会,想要再制造出来,就算凭言星河的脑子,也得下半辈子去了……因此,哪怕这地方已经变成了地狱,言星河也一定会守在里面,保护这股‘幼苗’,今天是最后一天,希望我们来得及帮一把手……”喝下小半瓶风油精后,君陌渐渐恢复了神采,稍微检查了一下身体,索性被声波辐射的时间不长,因此除了鼻孔和耳朵有些许出血以外,其他身体机能并无大碍。 想到这儿,君陌抬起头,看见了成岚身后生在抽烟抖腿的梁不正。 印象中梁不正是不抽烟的,他的家里也没有烟灰缸,想必此时的他应该比谁都要紧张和害怕。 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救自己一命。 “谢啦,我就说你本性不坏。”君陌站起身,拍拍身体,向着梁不正伸出手。 “谁他妈跟你本性不坏,你死了,老子的两百万怎么办……”梁不正拍开君陌的手,并没有接受君陌的感谢,而是一边吐出一团又一团的烟雾,一边哆哆嗦嗦的喃喃自语着,“他妈的,加钱啊操,老子至少要做半辈子的噩梦,得他妈加钱……” “这你放心,我们要救的那位最不缺的就是钱,你只要能帮我把他安全的带出来,你能想到的数字,他都给得起……”君陌看看梁不正,又看看车轮下的那摊碎肉,想了想,一边捡起地上的沙漠之鹰和兰博刀插回袋中,一边开口说道,“不过,我也不会勉强你,我的确是没想到这里面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得多,我和成岚都是可以为朋友付出生命的人,而你的确没有必要跟着我们一起送死……现在你救了我一命,咱们的恩恩怨怨就此抵消,你的钱装在一个黑色口袋里,被我绑在了你家窗外的路灯上面,如果你想离开这里,随时可以离开,答应你的两百万,我只要能够活着出来,一定会给你……” “得了吧,就你还活着出来,一只大蝙蝠就差点让你栽这儿了……你们两个加起来跟我差不多大,虽然打架我打不过你们,但要比起生活经验我吃的盐巴比你们吃的饭还多……他妈了个巴子……”梁不正将手里的烟蒂扔在地上,又掏出一根点燃,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咬咬牙,看向君陌,眼神坚定的说道,“……你说的,只要能够把你说的那个人救出来,多少钱都给得起?” “要看你在三亚有什么需求咯。”君陌耸耸肩。 “我想开一个大超市,买一个靠海的别墅,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快艇和渔船,最好在海鲜市场还有一个摊位……”梁不正吞云吐雾的诉说着自己的理想。 “一亿,”君陌打断道,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亿,应该足够了吧?” “……”梁不正看着君陌,满脸的不可置信。 “咦,大哥,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要抢的我们的那张银行卡里就有三个亿,而且只是我们要救的那位拿给我们‘零用’的而已。”成岚耸耸肩,添油加醋道。 “操!” 梁不正将手里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熄,转过头回到车上,狂野的发动汽车,后退。 开到二人面前,他摇下车窗,发出这辈子最认真的宣言:“上车!老子说的,你们他妈一个都不准死!” 第两百四十八章 戒酒 巨大霓虹灯制造的“沙白镇工业园”六个字此时正故障般的闪烁着,为这片本就阴森好似鬼城一般的区域更添加了一丝诡异的成分。 而远处不时传来的火光和枪声又为这片诡异添加了些许的危险。 梁不正缓缓踩下刹车,卡车慢慢停在霓虹灯下方的马路边。 熄火,关闭大灯,摇紧车窗,动作一气呵成。 好消息是,一路之上并没有再碰到跟刚刚那只巨怪蝙蝠一样的怪物,至少能够证明这种怪物并没有被批量化制造,但坏消息是,他们终于要进入这个被军事管制下的无人禁区,甚至深入腹地,“主动”去遭遇那些怪物不说还得面对许多根本无法预料的“意外”。 “呼……”梁不正轻轻拉上手刹,深吸一口气,从手套箱掏一顶鸭舌帽戴上,转过头对君陌还有成岚说道,“……既然我决定跟你们一起走,那我们就是互相依靠的同伴,我知道你俩都不怕死,但死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更应该好好的活着,尽最大努力提升生存率,你们完成你们想办的事,我得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说重点。”君陌抽出沙漠之鹰,又从枪带里取出两个弹匣,开始数着自己剩余的子弹数量。 “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里面或许有很多比刚刚那只蝙蝠还要可怕的怪物,你有这把手枪,还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兰博刀,但我和这小子手无寸铁,基本上相当于你的两个累赘,不管是你带着我们行动还是你自己单独行动,危险系数都太高……”梁不正说着话,拿起手套箱里的手电筒,打开货舱的门,翻了出去,招招手,示意二人跟他一起出来。 “所以呢?”君陌站到货舱上,看着东翻西找的梁不正,皱皱眉,满脸不解。 “所以我和这小子都得武装起来,我特喜欢看的《动物世界》里说过,人类的身体能力跟自然界的那些动物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但令我们成为万物之主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懂得使用‘武器’……咱们的军队可以凭借强大的枪械管制住这片区域对抗这些怪物,我们除了你都没有那种东西,因此就得想办法现场制作一些差不多的……找到啦!” 梁不正兴奋的叫了一声,从一堆箱子中抽出其中一箱,放到地上,忙不迭的撕开封条,从里面拎出两瓶白酒,嘴里咬着手电筒照向二人,故作神秘的问道:“你们知道‘莫洛托夫鸡尾酒’吗?” “这就是你说的‘武器’?咋了,喝了这种鸡尾酒就能给我们壮胆,不知痛觉,一个打十个?”成岚撇撇嘴,扶着箱子。 “嗨,所以说咱们真是有代沟了,所谓的‘莫洛托夫鸡尾酒’并不是指我手里拿着的这瓶酒,而是指一种土制的燃烧瓶……二战时苏联入侵芬兰,芬兰士兵无论是人数或装备皆处於下风,面对红军的无敌坦克,芬兰人借用了之前在西班牙内战时,这种由苏联人支持的共和派人发明的燃烧瓶武器回敬红军……当时面对全世界的指责,苏联的二把手莫洛托夫公开发言宣城,自己并不是向芬兰丢炸弹,而是向他们投送‘面包’,愤怒的芬兰军民便将这个燃烧弹取名为‘莫洛托夫鸡尾酒’,用于‘招待’入侵他们领土的苏联坦克……这种东西制作简单,便于携带,而且威力巨大,制造的火焰连水都浇不灭,芬兰人带着这种东西用游击战的形式不知道搞定了多少坦克车……”梁不正说得头头是道,听得二人一愣一愣。 “看不出来啊大哥,这不挺有文化吗,一看就有好好念书,怎么现在混成这样啦?”成岚拍拍手,对着梁不正竖起大拇指。 “念个锤子的书哟,”梁不正老脸一红,将手里的白酒放回去,搬起箱子放到一边,左看右看的同时,有些尴尬的挠挠脸,“这是我们祖传下来的‘配方’,我爷爷抗战时用来威胁过平民投靠鬼子,我爹搞黑恶拆迁时用来丢过‘钉子户’,这背景故事就是我的睡前读物……” 梁不正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又拆开一个箱子,拿出一瓶白砂糖。 “愣着干什么啊?这虎头虎脑的小子,你叫什么来着?”梁不正扭开白砂糖的瓶盖,看着瓶盖里面贴边的橡胶圈,眼前一亮,又打开了三罐,将瓶盖上的橡胶圈全都撕扯下来,看向成岚问道。 “成岚,成人影视的成,帅气之岚的岚。”成岚比了个yes。 “帅气之岚是哪个……算了,成岚是吧?你把这箱酒拿出去找个地方倒干净,君陌,你来跟我一起配燃烧瓶里的‘作料’,有这白砂糖加橡胶,我保证火团粘在那些怪物身上甩都甩不掉,厉害得很。”梁不正将头上的帽子反过来戴,蹲在地上自顾自从荷包里掏出钥匙,用上面的瑞士军刀削着橡胶圈,将它们削成一坨坨小块。 “咦,把这酒倒了,我们在里面装什么来引燃?”君陌抽出兰博刀,走了过去。 啪啪。 梁不正挑挑眉,轻拍两下地板,而地板下方正是油箱的位置:“酒精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助燃,最好的燃料当然还是汽油……我本来准备今天抢了你们就跑路,所以早就把卡车的油加满,现在整整一箱200升的92汽油,还愁没有‘弹药’?” “还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诶。”成岚上前搬起地上柳氏集团送往避难区的高级白酒。 “我刚刚停车的时候刻意选了这里,货舱后面就有一个下水道,倒里面就行了……我们要保持警惕,就跟,就跟偷东西一样,我现在到了别人的‘家’,想要从里面拿走点什么,肯定需要最基本的‘尊重’,也就是动静小一点,别被‘主人’们发现……”梁不正头也不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式笔记本,小心翼翼的撕成一张又一张,一边教着君陌,一边将撕碎的橡胶和白砂糖以“家传配方”的配比数量合拢到一起,放在纸上。 成岚点点头,轻轻推开货舱的门。 正值初夏,本因是知了啼哭的季节,但此时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漆黑一片,实在是阴森得厉害。 人类就是这样,明确告诉你黑暗中有什么样的东西,身高多少,能力是什么,体重多少,长什么模样,就算描述得再离谱,反而并不会那么害怕,甚至会开始思考如何应对。 怕就怕黑暗中的东西没有任何具体信息,不知道它们身处何地,什么时候会过来,拖得越久,san值就越低,精神状态也就越差,直到最后彻底丧失理智。 但成岚的精神力比普通人要强不少,看过无数乱七八糟怪书的他脑子里装着的怪物类型有许多,因此还没有害怕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而且,正如梁不正所说,又根据恐怖电影恐怖小说里的经验,只要避免发出太响的声音,那些“东西”也不太会主动袭击过来。 轻手轻脚,轻拿轻放。 轻手轻脚,轻拿轻放。 成岚默念着基本原则,将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到货舱地板上,自己也趴在地面,像蚯蚓一样缓缓蠕动。 “呼……”双脚踩到地面上,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超标”的声音,成岚长舒一口气,挑挑眉,非常自豪的左看右看,想要找人夸夸自己,却只看到两边彻头彻尾的黑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伸手将货舱上的酒箱子抱起来。 脚边就是梁不正所说的下水道,将箱子放到地上,成岚盘坐坐在地下。 从箱子里面抽出两瓶白酒,扭开瓶盖,一手一瓶,往下水道里倾倒。 倒着倒着,成岚忽然发现这种方法效率很低,看了看下水道盖板之间的缝隙,比划了一下,发现刚好可以塞下白酒的瓶口。 数了数,一共有九个缝隙。 一拍脑门,成岚又从箱子里取出七瓶酒,全都拧开瓶盖,将它们一瓶一瓶插在缝隙中。 “嘿嘿……”成岚是个容易满足的人,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将手交叉放在胸前,满脸得意洋洋。 黑暗中,只剩下白酒倾倒进下水道里发出的咕咚声。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咕嘟咕嘟咕嘟。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咕嘟咕嘟咕嘟。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咕嘟。 咕嘟? “?”感觉自己的心跳好似骤停一下,成岚赶紧蹲起来,下意识保持随时可以逃跑的姿势,竖起耳朵,仔细听那下水道里传来的动静。 没有错。 是咕嘟。 有东西在咕嘟。 有东西,在咕嘟白酒的咕咚。 下面,有东西正在喝自己倾倒的白酒! 想到这个唯一的可能性,成岚瞳孔放大,毛孔全都炸开,鸡皮疙瘩遍布全身,牙关不由得开始打颤。 怪物是没跑了,问题是,会出现在下水道里的,会是什么怪物? 变异老鼠?辐射大蟑螂?还是他妈的蟑螂鼠? 不管是什么,此时此刻成岚那极为擅长的胡思乱想反而成了摧残他的思想毒药。 不可名状永远是最恐怖的东西,人生首次遭遇这种情况的成岚已经比一般人要好了太多。 至少,他还能动。 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成岚跌跌撞撞趴到一旁的货舱上,朝着里面正配燃烧弹“作料”的二人,用尽最后力气大喊了一声:“有……怪物!”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下水道的盖板被猛得撞开。 没等君陌冲到货舱前抓住成岚,那下水道里冲出来的东西已经将成岚卷到了空中。 “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啊……”梁不正哆哆嗦嗦从后面赶来,举起手里的手电筒。 强光中,一条没有头没有尾巴,全身呈圆筒状,外表棕黄没有皮毛的,足有一人环抱那么粗,足有七八米那么长的绝不是蛇的“生物”正用身体的前端卷住成岚,在空中摇摇晃晃的甩来甩去。 “是蚯蚓,一条他妈的大蚯蚓。”君陌眉头紧皱,说着话的同时已经举起手里的沙漠之鹰,对准那大蚯蚓身体的中间连开两枪。 砰砰。 子弹分别打中大蚯蚓的左右两侧,皆是打出两个半圆的渗人大洞,但如此伤口并没有令蚯蚓停下来,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身体明显收紧。 “啊啊啊啊啊啊,酒啊!酒!这**玩意喜欢喝酒!啊啊啊啊啊啊!”成岚感觉自己的胸口和身体好像被两个霓虹国相扑夹在一起玩命挤压一样,嘴里已经开始出现血腥味,眼睛也开始疯狂的冒着金星,绝望中发出最后的吼叫。 君陌咬着牙,看着此情此景,忽然急中生智,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生物书中,关于蚯蚓的习性。 蚯蚓跟蝙蝠一样也是一种bug级的生物,就算被切成两半也有很大几率存活下来,因此就算现在自己开枪能将蚯蚓打成两半,上面那一半也足够像蟒蛇一样将成岚卷成肉饼。 酒。 喜欢喝酒? 成岚啊成岚。 虽然不知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但这是你的命,你最好说得对! 君陌赶紧扔掉手枪,翻身跳下货舱,拿起了箱子里剩下的三瓶白酒。 啪。 君陌朝着地上像摔炮仗一样打碎一瓶白酒。 果不其然。 像醉汉一样晃来晃去的蚯蚓在白酒洒了一地后,突然停止了动作。 啪。 又是一瓶白酒扔到地上。 只见那蚯蚓将快要窒息的成岚猛的松开,那明显泛红的像是头颅的部分晃晃悠悠的,移动到地下两瓶白酒破碎积起的小水洼旁。 从它头部的层层混肉中,伸出了一个好似乌龟一样的光滑的头颅,接着张开一张好似吸盘的嘴,将地上的酒连同玻璃碎片全咕嘟咕嘟的吸进了身体里。 君陌早已接住了晕晕乎乎的成岚,将他抱到了驾驶舱。 转过头,梁不正手里拎着个桶口处塞着被酒精浸湿一遍的毛巾的汽油桶,用随身携带的放风打火机点燃,猛的扔向了那条巨型蚯蚓。 接着他连滚带爬的跑回驾驶室,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发动卡车,猛踩油门,冲出去一百多米才停了下来。 “呼……呼……呼……” “呼……呼……呼……” 梁不正和君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默契的下了车。 百米开外是冲天的火光以及一条舞动的火蛇。 这只巨型蚯蚓明显没有声音系统,但那股被火焰附着,疼痛到扭曲,旋转又挣扎的模样就算没有声音也能令旁观者感觉到它宛若降临地狱一般的痛苦。 八米来长的附着油脂的浑圆身体最终被烧成了一堆蜷缩在一起一米不到的焦炭,那令人作呕的烤肉味哪怕百米以外也闻得真切。 梁不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喃喃自语道:“喝酒真是……有害健康啊……” 第两百四十九章 獠牙 “呜……” 晃晃悠悠,成岚清醒过来。 揉揉发晕发沉的脑袋,撑起半边身子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处驾驶舱中,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君……咳咳咳……咳咳咳……”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只感觉胸口一堵,猛烈咳嗽起来。 身体一个劲的反胃想吐,捂住嘴巴,成岚跳下汽车,蹲到马路边剧烈呕吐,从嘴里吐出一大堆带着酒味的泥土。 看着那肮脏恶心的泥土从自己嘴里吐出来,身体的应激反应恶性循环直犯恶心过后又接着吐,直到吐出黄色的苦水只剩干呕之后才停了下来。 瘫坐在地上,成岚舒展着筋骨,将脖子和后背掰得咔咔作响,吐完后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 “……你刚刚被逮住的时候都干了什么?怎么吐这么一大堆脏东西,恶心死了。” 顺声音转过头,梁不正正捂着鼻子看着成岚,身后背着一个大号的竹背篓,手里还拎着两个小号的。 而君陌正站在他的身边,面带笑容。 “没什么,也就咬了它一口,妈的软软糯糯一口下去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灌进我肚子里,可给爷难受坏了。”成岚呸着嘴,从地上站起来。 “得,你可真是胆大包天,这种东西你也敢下嘴。”梁不正将身后的竹背篓放到地上。 “……你们已经做好那个‘莫洛托夫鸡尾酒’啦?怎么不叫醒我来帮忙?”成岚蹲在地上,看着竹背篓里一瓶瓶土制燃烧弹。 “臭小子,就是看你呼吸平稳身体也没有大碍才没有叫醒你,可以休息就休息一会吧,也不知道你哪来这么足的精神头,这么恶心的怪物都没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的吗?”梁不正也蹲在地上,开始分配燃烧瓶。 “……如果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还好,但现在来看,这里面大概率都是一些受到核辐射后变异的巨型生物,人类是在黑暗环境中和无数未知可怕生物搏斗才生存到现在的,我们比起那些衣服都没有的古人类,有这辆防身的大卡车,有这么多武器,还有君陌这种高级配枪战士,小心点的话,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毕竟这种事咱这辈子也遇不到第二次,就算死在这里,也值了吧。”成岚接过自己的竹背篓,数了数,里面一共有四瓶。 “切,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挺羡慕你们这些没有家庭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小屁孩,死?死了有什么好的?这个世界有一大堆值得活下去的事情等着去发现去做,为了救朋友闯进这么危险的地方我敬你们是条汉子,但别他妈动不动就说死,你们可关系到我的终生幸福……”梁不正骂骂咧咧,将自己竹背篓里的六瓶燃烧弹拎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成岚,“知道怎么用吧?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抓着瓶身,点燃塞在瓶口的布条,那些布条我都用汽油浸泡过,一点就着,着了之后就丢向‘目标’,对方只要是地球上的生物,被这瓶加料燃烧瓶砸到,里面的橡胶和糖会带着火附着到它们身上,给它们烧成臭傻逼……” “君陌呢?他不需要的吗?”成岚看看君陌,也拎起地上的竹背篓。 “他属于侦察兵,需要保持高机动性,在前方侦查作业,而我们两个属于投弹手,负责制造杀伤……虽然人员配置属实差了一点,但要提高生存率的话,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至少能保证人人都有用,不会出现一个拖后腿的累赘,”梁不正打开车门,拿过成岚手里的,将两个竹背篓小心翼翼放了上去,然后一阵翻找,从座位下面抽出一个帆布包裹,打开之后正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钢管和西瓜砍刀,“当然,为了自保,我们这两个投弹手至少得有一个趁手的近战武器,以前在高速公路偷油的时候为了防止被逮住后单方面挨打,所以提前准备了一点威慑用小武器,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绑架你,或许是今晚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君陌拍拍梁不正的背,轻轻一跳,上了车。 “可惜,如果你生在乱一点的时代,说不定还能混成个一方恶霸什么的,”成岚叹口气,也钻上车,想了想,转过头问道,“说起来,你肯这么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是因为觉得我们死了很可惜,还是看在钱的份上?” 他妈的,废话小孩。 一个亿,要这事传出去,肯过来玩命的何止千万? “那当然是看两位少年英才,如果这么早就死翘翘,就好像亲眼看见美丽的花朵被无情的揉碎一样,我这个年纪,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场景呢?”梁不正满脸微笑,钻进驾驶舱,摇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都打起精神,别开玩笑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君陌瞅着漆黑一片的工业园区,心里没来由的发慌。 诚如成岚所说,如果里面都是这种变异动物的话那还好办,但眼下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不管是那只巨怪蝙蝠还是那只大蚯蚓,都没有选择在资源更加丰富的,有各种各样超市、食物仓库的工业园区里面活动和觅食,而是跑到了外面这什么都没有的荒野来呢? 答案或许只有一个。 也是最离谱,最靠近真相的一个。 根据生物的求生本能来说,小鹿断不会在老虎的洞穴附近安家,灰熊周围绝不会住着成群的野兔。 能让巨怪蝙蝠和大蚯蚓跑到外面来活动的原因。 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里面住着比它们要强大许多的,真正意义上的“怪物”。 看看一旁的成岚和梁不正。 都已经到了这里,成岚是赶不走的,梁不正为了一个亿也不会轻易离开,君陌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们自己所知道的情报。 也就是刚刚出现的那些巨型生物,跟核辐射以及核爆炸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需要度过核试验的部分,言星河老早就攻破了,期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核泄露事件,也没有发生任何足以撕裂空间制造虫洞的核爆炸事件。 这些怪物根本就是目的不明凭空出现的,简直诡异至极。 “现在我们发现了变异蝙蝠,变异蚯蚓,你们说里面会不会有变异看门狗,变异野猪什么的,我操等一下,要是都跟外面这两个玩意一样体型翻倍增长,我们岂不是会看到跟卡车一样大的东西,这燃烧弹烧得死吗?”成岚咬着手指甲,一半兴奋一半害怕。 “只要是有皮毛的皮肉的东西,燃烧弹都没问题,只是请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说点好的,乌鸦嘴。”梁不正拧开钥匙,发动卡车,挂了一档,缓缓前进。 “……”君陌想了想,终究是没能开口。 与其让大家一起活在对未知的恐惧中战战兢兢,不如让这两人心里面有个底,至少会多出那么几分面对的勇气。 能坐在这个驾驶舱的三个人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主儿,面对危险的“即兴发挥”比提前的担惊受怕要好得多。 沙白镇工业园区一共分十个区,西边的七个区属于沙白镇的“基石”,也就是政府大力推动的三大产业——消费品工业(酒水饮料、食品)、机械制造和新型燃料。 而东边三个区是预留给未来可能入驻的“高新产业”的,事先便准备好了厂房仓库和各种基础设施。 言氏集团便承包下了整个东八区,只用了短短三天不到,就建设起了一个科技产业园。 君陌一行人的位置是东九区的入口,而这里和东十区也是新闻里所说的,柳氏集团承包下来的区域。 这片区域虽然有着众多设施完善的厂房和仓库,但平时除了巡逻的保安,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行驶在一点人类气息都没有的大路上,梁不正绷紧神经,注视着车窗前面的动静。 没有变异蝙蝠,没有变异蚯蚓,也没有成岚所说的变异猪犬,跟着君陌的指示一路行驶,一路之上,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往往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 吱呀。 在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同时,卡车缓缓在一栋足有九楼那么高,放在整个工业园区都显得异常显眼的大楼面前的露天停车场上停了下来。 拥有一百多车位的露天停车场此时一辆车也没有,当然也没有任何照明设施。 整片区域包括那栋楼都是阴森的黑,显得开着轮廓灯的卡车异常显眼。 “……呼,言星河就在里面吗?这会不会太轻松了?”成岚浑身大汗,手里抓着的燃烧瓶因为手心的大量出汗自动滑到了面前的竹背篓里,看着面前那栋没有任何标记和指示牌,外表被涂得漆黑的大楼。 “嗯……整个东八区所有的设施和言星河高价买来的科学家们其实都是为了这栋楼而服务的,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还以为是在进行普通的核试验……而这栋楼也只有言星河一个人会进来,其他人都以为这里是堆放核废料的地方,平时都是有多远离多远。” 君陌点点头回答道,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这一路上实在安静得太过分,连东八区北边一直断断续续传来的枪声都听不见了,如此情况有且只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是军队胜利,要么是怪物胜利。 前者还好说,如果是后者,那就算今天能够救出言星河,恐怕整个津城乃至渝都都会发生恐怖的怪物袭击事件…… 事已至此,君陌感觉自己处于一个巨大的,似乎所有人都无法逃避的漩涡当中。 冥冥中他总有股预感,见到言星河并不是所有事情的结束。 而是一些糟糕事情的开始。 “……我想起来了,你们一直在说的那个言星河言星河,是不是就是前段时间新闻报道的那个超级天才少年?他原来就是你们要救的朋友?”梁不正抽出座位下的帆布包,展开到成岚面前,让他自己挑选。 “天才个屁,毛片看得比谁都起劲。”成岚抽出一根钢管,放在手里来回掂量。 “三角站位,我走前面,你们走我身后两侧,不管是谁看到了什么异常情况都要立刻汇报,三个人不管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一起行动,明白了吗?”君陌抽出沙漠之鹰和兰博刀,打开车门,跳到外面,将手电筒绑在肩膀上用于照明。 梁不正和成岚背起竹背篓,也跳到停车场上,按照君陌的说法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 “出发。”君陌挥挥手,左手持刀右手持枪,往大门走去。 停车场距离大门只有五十几米,不算太远。 寂静的停车场上只能听见竹背篓里燃烧瓶相撞发出的声音。 “嘶……有东西!” 临近大门,君陌听到左后方成岚发出的惊呼声,赶紧回头。 “喵呜……” 肩膀手电筒根据成岚所指的方向照过去,只见一只黑猫正蹲在大门的屋檐下,伸着懒腰好奇的看着三人。 “这里怎么会有黑猫,应该也是个怪物吧,谨慎起见的话……”梁不正从后背慢慢掏出一个燃烧瓶。 “你怎么这么说它,怪物怪物的,它听了难道不会难过吗?” 梁不正一愣,转过头看看成岚。 成岚没有说话。 又看看正摆弄手电筒的君陌,只见君陌也是一脸诧异。 所以…… 这里有第四个人…… 如此想着。 手电筒范围内的黑猫动了。 电筒光随着黑猫,最后照射到了大门口。 那黑猫从地上轻轻一跃,跳到了大门口一个人的肩膀上。 是人。 但又完全不是人。 因为人类不会有飞来飞去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和像狼一样的獠牙。 闻到空气中以指数级增长的危险气味,君陌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 “啊呀呀……”只见那人形怪物满脸惊恐的往左边轻轻一挪,子弹正擦着他的鼻子飞过。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君陌没有丝毫犹豫,用平生最精湛的枪法对着它又连开了十几枪,直到将弹匣打空。 但每颗子弹都会被对方以“非常惊险”的方式躲过,嘴里还心有余悸的念叨着类似“好危险”“差一点”“啊啊啊中了就惨了”之类嘲讽意味十足的话。 躲过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极强的运气。 但肩膀上站着一只猫,还以总是“差一点”的方式躲过十五枪。 对方戏耍君陌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果不其然,眼看君陌打光子弹,那人咧开嘴,用手摸了摸肩膀上露出惨白的口腔,微笑的说道:“回合制游戏,该我咯?” 话落。 人也凭空消失。 第两百五十章 重逢 “小心!” 在瞅见那个人不像人的怪物忽然消失后,感觉到平生从未有过的危险,完全是靠着本能,成岚大喊出声的同时,已经点燃一个燃烧瓶扔到了君陌的面前,在地上燃起了一堆液体火焰。 “啊呀呀呀,烫烫烫。” 那怪物明显被火焰阻挡,身形渐渐显现,站在火焰对面一边摆手一边后退。 梁不正不发一言,趁着怪物躲避的空当,已然悄悄摸到了君陌身后,猛得向对面的怪物丢出燃烧瓶。 但那怪物能够躲避子弹的夸张动态视力可不是吃素的,梁不正丢来的燃烧瓶是很准,但对他来说就好像是慢动作,只伸手轻轻一拍,就将它拍到那片火光中。 一阵瓶子破碎的爆炸声后,四散的汽油又将双方中间的大火又助燃了好长一截。 “……”怪物那双猩红的眼睛拥有特殊的能力,相当于热感应装置,能够一眼看清生物的体表温度和身体状况。 只一眼,怪物便看清对面的君陌三人体温飙升,身体猛烈出汗,表皮组织不自主颤抖,正是恐惧到极致的表现。 连那些庞然大物看到自己都会本能的害怕到逃跑,眼前这三个自己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可取之处的生物,竟然在想着反抗?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就是统治这个世界的主人吧。 有点意思。 怪物挑挑眉毛,摸着猫,往火光的左边移动。 砰。 又是一个燃烧瓶砸在地上,给火墙再添一道护栏。 “你们不会是,想把自己关起来吧?”怪物噗呲一乐,又向右边移动。 砰。 又是一个燃烧瓶扔到他的脚下。 果不其然,正如怪物所料。 在他围着三人转了一圈后,对方成功的制造出一个圆形的火墙,把自己包了起来。 “……啊呀呀呀,我是有点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我的确挺怕火,但这火也有烧完的时候吧,到时候你们又怎么……” 嗖嗖嗖。 三发子弹从火中射出来。 怪物往左边站了一步,完美躲过。 嗡。 一根钢管从火里丢出来,被怪物单手接住,咔擦一声捏成两半丢到一边,这下终于有些恼怒的叫道:“你们到底要干嘛!” “不干什么,听你也是个会说人话的家伙,总得有点人性吧,聊聊呗?”成岚长叹一口气,将空的竹背篓倒过来放在地上,当成凳子一样坐在底部。 “聊聊?”怪物表现出挺感兴趣的样子,叉着手站在火光对面,开口说道,“怎么聊?” “我叫成岚,前面这位打枪的叫君陌,我旁边这位大叔叫梁不正,你叫什么名字?”成岚伸手指向那怪物。 “名字?我没有名字。”怪物开口。 “会说人话但没有名字?别开玩笑了,看样子你应该是个吸血鬼,等会肯定准备要吸光我们的血对吧?刚刚我们三人能够想到的攻击手段全都用光了,就跟你说的一样,这火墙一旦消失,凭你那能躲子弹的身手,你要干什么我们都不可能拦得住,都这种时候了,讲一个名字会死吗?操。”成岚呸了一声,向着怪物比出一个中指。 那怪物看着成岚的动作,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一定非常的“不礼貌”,皱着眉说道:“……我的确是没有名字,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说我是‘吸血鬼’,正如你所说,我现在的确是非常的饿,想要吸光三位的宝贵鲜血,和你说的这个词语的意思非常的接近,明显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所以不如请你告诉我,我作为一只‘吸血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越说越离谱,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成岚感觉对方在戏耍自己,向着他做着鬼脸。 “等等,你说你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能展开讲一讲吗?这火一时半会还熄不了,咱们也不可能逃出你的猎杀,不如让我们死个明白?”君陌伸手止住成岚的话头,看着火光对面金发碧眼的举止还算优雅的吸血鬼,将无用的手枪插回枪袋。 “……三个昼夜之前吧,我就在身后黑色建筑物面前,也就是你们所站的位置凭空出现的,我没有关于‘过去’的任何记忆,只知道自己拥有很可怕的战斗能力,爱好吸食鲜血……这片区域当时可不像现在这么‘安全’,四周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小动物’,我废了好大劲才将它们全都处理干净,”吸血鬼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唇,接着说道,“今天睡醒后,我突然发现这附近的‘食物’们全都消失了,大概率是都被我吓跑了,我的饭量特别大,肚子饿得受不了,正寻思着要不要去隔壁那块热量非常夸张的区域看看的时候就撞上了你们……你们跟我长得差不多,但身体从我眼里看起来却是金黄色的……我的身体告诉我,只要能够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我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挨饿……所以,如果你们在一个昼夜前过来,我或许还能因为可以跟你们交流而养你们一段时间解解闷,但现在,原谅我不礼貌,我只想把三位吞进肚子里。”说着说着,这只吸血又食人的鬼嘴巴不自觉的流下了许多口水,多到已经滴落到地上。 “那你有搜索过后面那栋建筑物吗?有没有在里面找到跟我们同样的生物?”君陌指指吸血鬼背后言星河所在的黑色大楼。 “没有,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都有很厚的‘阻拦物’,要打碎的话又浪费体力又浪费时间,不过那里面睡觉倒是挺不错的……”吸血鬼看看面前渐渐消散的火焰,眼神中的红光越来越深。 “商量一下?真的一定要吃三个?解馋的话,我们一人给你一只手可以吧?”成岚晃晃右手,尝试交易。 “为什么?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吸血鬼揉揉肩膀上的黑猫,满脸不解的看着成岚。 “你看,你说你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对吧,从诞生到现在就在这块地方活动,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比如你想吸的血和想吃的肉,外面到处都可以买到,可以说是遍地都是,而我们可以帮你轻而易举的获取……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的确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了我们,但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够统治世界,靠的并非肉体,而是‘武器’懂不懂?比如这个!丢在地上可以冒火的瓶子,这只是我们简简单单临时制造的,而在这片区域的外面,正有人拿着比这个厉害几百倍的东西猎杀你们这样的‘未知生物体’……你是很厉害,一个打我们十几个,但我们人类足足有六十个亿,我敢保证,你只要不遵守我们的规矩随便踏出这块区域,没有我们的掩护任意妄为,都别说用武器了,就是用一个又一个的人冲上来撑都可以撑死你!” 成岚见有得聊,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说得那吸血鬼一愣一愣,皱起眉头,明显是在思考。 成岚见状大喜,赶紧添油加醋道:“简单来说,只要你肯绕我们一命,我们不仅可以帮你适应这个世界,我个人还向你保证,从今往后绝对不会让你挨饿……你这么强,我们三个人的命你随时可以取走,是选择满足眼前一时的饥饿感,还是拥有一张长期饭票,在这个火墙消失之前,你自己拿主意吧……我想,就这三天的经历来说,饿肚子的滋味不太好受对吧?我跟你讲哦,在我们人类社会有一个叫血库的地方,里面各种类型的血堆起来可以铺满这整个广场……” “够了……”吸血鬼举起手,示意成岚住嘴。 而双方中间的火墙,也在这一手势中逐渐熄灭,留下一丁点照明用的,用脚就能跨过去的火光。 “不得不说你讲的这些条件非常吸引人,几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但运气不好的是,你们遇到了我,”吸血鬼露出那寒光乍现的獠牙,满脸微笑,接着说道,“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带着身上这身强悍的生存的本事之外,还带来一个刻在脑子里的习惯,那就是……” “我不与弱小的生物为伍。” 话音刚落。 只见一道红光闪过。 只是区区人类的三人怎么可能用肉眼捕捉到饥饿吸血鬼的全力狩猎。 眼一睁一闭,那吸血鬼已经站到三人形成的三角中心。 反应最快的当然是君陌,拎着兰博刀二话不说刺向吸血鬼。 砰。 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窝心脚,君陌飞出去五六米在地面疯狂打滚。 啪。 还没等梁不正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个耳光抽飞出去,躺在地上抽搐着,生死未知。 “就你最啰嗦,听得我耳朵痒死了,先吃你。”吸血鬼说着话,单手掐住成岚的脸,将他拎到空中,挤眉弄眼的嘲讽着他。 “哎哟!” 吸血鬼皱皱眉头,将成岚扔了出去,随即看向自己的虎口。 上面正是一排红色的牙印。 “嘿……嘿嘿,老子也算是活够本了……什么东西,老子都咬过了,嘿嘿……嘿嘿……”成岚被摔得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破皮后留下的布满鲜血的伤口,但还是撑起半边身体,颤颤巍巍对着吸血鬼竖起一个中指。 “不错,你要是强一点,说不定我会跟你当朋友,但现在嘛……”吸血鬼轻轻一跳,在空中一段缓缓的滑翔,飞到成岚面前,单手抓着成岚的右脚踝,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然后伸出满是利爪的另一只手,对准成岚的心脏位置。 他看得很清楚,这种跟他长得很像的生物,身体最闪闪发光的就是那颗心脏。 体内所有的东西都是由那颗心脏流出去,又从其他部位流回来,可以说是保证他们生命的最重要的器官。 尤其是成岚的这颗,比其他两个人都要大不少,绝对是极品美味。 “谢谢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利爪刺出。 眼看就要捅破成岚的身体,捏住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噔噔蹬蹬噔噔蹬蹬。 几声运动鞋极速踩地的脚步声从吸血鬼的后方响起,令他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 不是那个持枪的,他跑不了这么快。 更不是那个老皮老脸的,他只是个废物。 是个陌生的生物。 是个令出生到现在从未遇到过任何“危险”的他,第一次汗毛炸裂的恐怖生物! “柳掌第一式,虎推。” 吸血鬼也是反应极快,在听到后面那人报出招式之后,迅速扔下成岚,二话不说回头便是一爪刺过去。 正好刺到来人轰出的手掌上。 “?” 吸血鬼看着自己那开肠破肚宛若砍瓜切菜的利爪由指甲开始断裂,一直断到肩膀处,变成一根还未煮熟的面条,脑子刹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这是刺到了,这个世界最硬的东西上面? “第二式,龙翔。” 完全没有看清面前站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听到他发出第二声。 随后吸血鬼整个人飞到空中,耳朵里传来下巴粉粉碎的声音。 “第三式,熊趴。” 终于,在刚刚燃烧的点点火光中,已经无法言语无法动弹的吸血鬼终于看清了与自己一起飞在空中,举着右掌的那个“生物”。 那是一个人类。 跟刚刚那三个在生态体征上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他身上并没有刚刚那三人发出的金光,而是一整团白光。 刺眼的白光。 如果他有幸活着并繁衍后代,他会告诉自己的子嗣,这辈子都不要招惹身上冒着白光的人类。 但他并没有那么幸运。 早知道人类也有这种级别的怪物,自己就答应大心脏小子的条件了。 吸血鬼闭上眼。 完完全全感觉到了由上而下劈到他胸口的那一掌。 也完完全全感受到了,他生命的破碎。 “呼……呼……呼……呼……” 成岚被扔到地上后并没有失去意识。 突如其来的猛汉拯救他的经过,被他瘫坐在地上看了个真真切切。 所以,他才会急速的喘气。 并掐了掐自己的脸蛋。 我这是,看到了什么画面? 成岚瞳孔放大,看着那只用了区区三掌就将恐怖的吸血鬼变成一具无法动弹死尸的“救世主”。 看着他缓缓走到自己的身边,向着自己伸出手说道:“嘿,还好来得及时,没事吧兄弟?” “没事吧,兄弟?” 成岚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虽然预想过无数次重逢的画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后,他还是激动的红了眼,本能反应般蹭得一下从地上窜起来,给那人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这个王八蛋,快把老子给想死了。” 第两百五十一章 天使与恶魔 “认识的?” 一身黑色运动服的柳子期蹲在吸血鬼旁边,伸手探了探他脖子上的脉搏,又扒开它的嘴瞧瞧,脸上露出兴奋表情的同时,抬头看向被救下的同龄人抱住的袁安。 “……我不知道。”袁安的手伸在半空,也不敢跟成岚拥抱,只觉得奇怪。 习武之人最忌讳被人近身,只要有其他人靠得太近出手阻止几乎是本能反应。 但为什么…… 眼前这个人…… 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自己给抱住? “你不知道?妈的快二十年的兄弟你跟我这儿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到底死哪去了?”成岚松开袁安,揪住他的衣领,死死瞪住他,随后猛然想到什么似的,瞥了瞥一旁吸血鬼的尸体,双手越揪越紧,“等等……等等等等,你刚刚,是怎么办到的?等等等等!你别告诉我,你完成了我们意淫过的‘掉悬崖奇遇记’,被他妈世外高人捡到传授了一身神功?” “……看起来你肯定是认识我了,你叫什么名字?”袁安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的男人一通冒犯,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恼,只是觉得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亲切感。 哪怕他苏醒后结识了这么多人,这种亲切感也前所未有。 就仿佛是他前面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他只是个局外人保证梦的正常流程。 而梦的尽头,眼前这个男人,才是他的“现实”和“生活”。 “笑死,这狗血剧情给我演一整套?你可别告诉我你失忆了吧?”成岚渐渐放开袁安的衣领,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 “……好像是,我也不想,但我的确是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也记不得你是谁了……”袁安挠挠脸,越说越小声,面对成岚的热情,有些不好意思。 “呼……”成岚闭上眼,长吸一口气又吐出,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事情,随即睁开眼,温柔的拍拍袁安的肩膀,开口说道,“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失忆这种东西多找几个医生看看总会好转,重要的还是人没事……既然如此,我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成岚。” 今晚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岚很快接受了眼前袁安失忆这个事实,向着袁安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毕竟,刚刚袁安三招干掉吸血鬼的震撼可比失忆大得多,能够亲眼目睹那种事情,成岚的心理阈值早就已经拉满,此时再听到袁安失忆也不算什么特别稀奇的事。 因为直觉告诉成岚。 今晚要发生的稀奇事大概率才刚刚开始。 “成岚……成岚……成,岚?”袁安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随后眼前一亮,也伸手猛得握住成岚,“你……你就是我失忆前最好的朋友对吧?” “想起来啦?”成岚挑挑眉毛,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嗯,一些过去的记忆有时候会莫名其妙从脑子里跑出来,每次都得费老大劲才能记得住,关于你我只记住了一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很重要……”袁安看着成岚,竟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经流下泪来。 “妈的,如果早知道咱们见面会这么矫情,我才不要到处找你。”成岚感觉自己也快要破防,赶紧甩开袁安的手。 “袁安……你,没事吧?”君陌搀扶着被摔得够呛的梁不正走到二人身边,看看一旁的柳子期,皱皱眉,“这位是?” “嗨,”柳子期站起来,大大方方向着君陌挥挥手,“我叫柳子期,是柳氏集团的董事长,我会跟过来纯属好奇,也跟袁安说过,你们可以完全不用在意我的存在和死活,当我是空气就行了。” “……”君陌没有接柳子期的话,只是上下打量着他。 柳氏集团这一两天在沙白镇闹的动静这么大,君陌当然有特别留意过,据新闻报道说柳氏集团新继任的董事长是跟言星河同龄的天才少年,被媒体们誉为“渝都双子星”,现在一见,比起言星河身上的纯粹和天真,眼前这位柳子期不仅外表早熟满脸胡渣,举手投足间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老练和毒辣,尤其是那双眼睛。 君陌也算是风里云里过来的人,只一眼他就能看出,那是一双漠视人命的眼睛。 这样一个脸上就写着“阴谋”的人为什么会跟到这里来? “君陌,他叫君陌,还记得吗?”成岚伸手指指君陌,又对着君陌说道,“……虽然有点鬼扯,但袁安好像是失忆了。” “……是吗,所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君陌对袁安失忆倒是接受得很快,一来他和袁安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没有成岚那种友情的羁绊,二来他是当初在现场的四个人之一,老袁安有提到过,给袁安注射的强化药剂有无法确定的巨大副作用。 所以不管是刚刚袁安出现轻而易举的解决掉吸血鬼,还是他的失忆,都在君陌的预料之中,因此他更关心的还是眼下这个更加扑所迷离的问题。 “……说起来话可真是太长了,你想从哪里开始听?从我苏醒之后吗?”袁安挠挠后脑勺,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等等,我有一个提议。”成岚举起手,打断二人的谈话。 在场所有人同时看向成岚。 “不管是袁安的情况还是我们的情况,一时半会都是说不清楚的……袁安,你是来找言星河的对吧?”成岚看向袁安。 “……多亏柳子期的帮忙,发现了东八区所有的能量和数据都最终汇集到这里来,如果你说在这个建筑中操纵一切的人是言星河的话,那没有错,我是来找他的。”袁安点点头。 “不客气。”柳子期微笑的摆摆手。 “我们也是来找他的,所以我的提议是,在这里待着说话不是个办法,要不然等我们找到言星河之后,三方再进行情报的互换,到时候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以吗?”成岚环顾一周,说出自己的想法。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行,那我们现在出……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成岚像是被电触了一样,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看向柳子期脚下那只吸血鬼,疑惑的开口,“我记得……他刚刚好像有说过,自己不会跟弱小的生物为伍?那……那他肩膀上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似乎是回应成岚的疑惑。 柳子期身后,他的头顶上,忽然多出两颗像红宝石一样发光的眼睛,以及五根闪闪发亮的利爪。 “小心!” 袁安当然是在场最先瞧见情况不对的人,说话间已经纵身行来到柳子期身边,蹲起马步用双掌接住从柳子期后方挥过来的死亡之爪。 砰。 哪怕是浑身都保持着“固”的状态,真气也运足最满,被那重若千钧一爪拍到后,袁安还是飞出去十几米,双脚栽进地里才停了下来。 再怎么忤逆柳伯牙,柳子期也是袁安之前正儿八经的柳家掌门接班人,之所以会令柳伯牙如此恨铁不成钢,就是因为柳子期本身就是一块“铁”,凭他惊人的天赋,只要勤加练习,比柳伯牙的上限只高不低。 所以此时此刻,柳子期也是反应极快,趁着袁安帮他抵挡进攻的同时,已经运足体内纯正的柳氏真气,扛着成岚君陌还有梁不正三人跑出去二十几米开外。 “小猫咪……” 遍天尘土中,袁安虽然嘴里说着轻视的话,但看着十几米外的那只足有卡车大小,浑身漆黑,毛发宛若尖刺一般的巨型怪猫,额头上还是滴下了一颗冷汗。 时天曾经告诉过他,自然界中最强悍的就是猫科动物,他们集夜视、潜行、爆发于一身,在同等体格下几乎没有任何天敌,其潜行能力被无数小偷奉为绝技,其爆发战斗力更是被开发出威力巨大的虎拳,可谓是天生的战士,是一出生就凌驾于其他陆行动物的存在, 更别说,现在眼前这只比东北虎还要大个十倍的巨型怪猫。 自己的柳掌威力巨大,金爆球杀伤力也十足,但前提是自己得碰得到它啊…… 啪。 只见那怪猫蹲在原地,舔舐着刚刚拍打袁安后有些发痛的肉掌,身后的尾巴很不耐烦的往地下一拍,拍出一道恐怖的裂痕。 而更恐怖的是…… 他妈的,完全没看清那尾巴是怎么运动的…… 袁安从凹陷的地里踏出来,双手化掌,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只怪猫。 而那怪猫舔完肉掌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用鼻子嗅了嗅地上吸血鬼的尸体,接着伸出那张血盆大口用挂满倒刺的猩红舌头一卷,就将那只可怜的吸血鬼卷进嘴里。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宛若地狱的丧钟,回响在广场上。 “喵——呜!”将碎肉和骨头一起下肚,那怪猫明显没有满足,对着前面逃跑的三人大叫一声,后腿蹬地,眼看就要扑过去。 “你的对手是我!”袁安助跑后踩地猛然一跃,灌注真气的右脚直直踢向怪猫的侧脸。 啪。 怪猫站在原地,伸出左前爪的肉掌一挡。 袁安踢到肉掌上,仿佛像踢到一团棉花一样,感觉自己的真气和力量完全使不出来不说,还被那奇特的肉掌反弹回去,又砸到地面上。 “喵呜……”那怪猫明显对这个跳来跳去小人厌烦至极,没给袁安喘息的机会,窜到袁安面前,又是一抓挥出。 袁安眼看躲避不了,站起身整个人抱成一团,真气充盈全身,像是一颗玩具球一样被怪猫拍到大门的石柱上,巨大的力量使他整个人凹陷进去。 啪。 还没完。 怪猫那宛若巨蟒的快速抽动起来甚至可以发出音爆的尾巴已经杀到,一尾巴正抽打在袁安身体上。 “喵呜!” 察觉到不对劲,那怪猫赶紧收回尾巴。 但为时已晚。 石柱的凹陷处已经没了袁安。 而抬起尾巴,袁安正死死抱在末端,眼神狠毒的看着自己。 不对劲。 这小虫子。 不太对劲。 “给爷死。”袁安的真气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冒出刺眼的金光。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怪猫也不愧为天生的战士,从袁安身上察觉到巨大的危险之后,当机立断,在挥动尾巴的同时,它伸出前爪从屁股处将自己的尾巴整个斩断。 尾巴向着一旁的天上飞了出去,忽然失去平衡的它跌跌撞撞躲到建筑门口的屋檐下面,探头出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果不其然,正如它预料的那样。 那条尾巴飞到空中被袁安身上发出的一股足有卡车那般大小的金光球体吞没。 待金光消失无踪之后,自己那条尾巴也消失不见。 “喵呜……”在猫语里,这是“该死”的意思。 回过头看看屁股处那血淋淋的伤口。 从诞生后到刚才一直天下无敌的它哪里受过如此严重的伤。 愤怒变为了恼怒,两只红色的大眼珠死死盯住那从空中掉落到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袁安。 尾巴对猫科动物来说十分重要,行走和奔跑中可以控制方向保持平衡,跳跃时可以助力,从高处落下时可以帮助缓冲,对猫科动物来说就好像第三条腿一样,通常失去它之后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但怪猫比普通的猫大了好几百倍,适应力当然也比它们强了好几百倍。 撑起身体,怪猫一路跌跌撞撞,走向不远处的袁安。 砰砰砰。 连吸血鬼都能轻易躲避的子弹,身体更加坚硬动作更快更加敏捷的怪猫怎么可能被轻易伤到。 举起那似乎可以缓冲一切的肉掌,君陌打过来的最后一点子弹全被那肉掌弹开,掉落到地上。 “就是现在!”成岚看着已经溜到袁安身旁的柳子期,握紧拳头焦急的吼叫道。 但。 目标明确的怪猫哪里允许伤害自己的猎物能够活着离开。 虽然失去了尾巴,但他这副身体的力量实在太过夸张,双腿猛然一瞪,整只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刚刚将袁安扛在肩膀上的柳子期。 那种肉眼难见的速度,哪里是学艺不精的柳子期可以比得上的。 眼看那张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就要将柳子期和袁安吞没。 滋滋滋…… 滋滋滋…… 滋滋滋…… 黑暗大楼的门口处,传来了一阵异响。 成岚看到了。 梁不正看到了。 君陌看到了。 扶着袁安的柳子期也看到了。 当然,那只怪猫也在空中看到了。 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整片黑暗的区域只有那大门处冒着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绚彩蓝光。 那个蓝关是由一个类似炮筒一样的装置发出的,而拎着那炮筒的,站在蓝光身后的人,正是大家都在寻找的,那位言氏集团的董事长。 无与伦比的天才少年,发明了可控核聚变,是未来人类的希望,但却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天使与恶魔的化身。 言星河。 第两百五十二章 言星河的异样 拎着手里可控核聚变能量源改装的单人手持炮,言星河感觉有些恍如隔世。 一个月不到以前,自己还在家里的地下室做着能够帮助自己跑得更快在运动会上出风头的“火箭鞋”,以及可以看清女同学里面穿着什么东西的“透视眼镜”。 而现在,自己竟然拿着超越这个时代不知道多少年的,比核弹还要恐怖的高科技力武器,准备射杀一只闻所未闻的巨型怪猫。 随着那绚丽的蓝光渐渐形成一个篮球般大小的浑圆球体,核聚能手持炮的蓄力已经完毕。 言星河松开扳机,炮筒上的球体以地球生物根本不可能做出反应的速度冲向怪猫。 不幸的是,可怜那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断尾怪猫,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被便蓝光球体轰到空中。 幸运的是,它被球体直接“消化吸收”化为了一股青烟,人间蒸发之快,根本就没有疼痛的时间。 “……小叮当!”成岚是在场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完全不顾身上的疼痛,指着大门口喘着粗气的言星河兴奋的大叫出声。 “嗨,成岚,袁安就拜托你照顾啦。”言星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甚至有些惨淡的微笑,接着扔掉手里临时组装此时已经是废铁一块手持炮,转身便跑,一溜烟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诶?怎么回事?”成岚伸出手停在空中,满脸诧异,看向一旁的君陌。 “不知道……”君陌也一脸懵逼,挠挠脑袋,完全搞不懂言星河这是搞哪一出。 “我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人就是言氏集团的言星河?刚才那个武器,是他发明的?”说话间,柳子期已经扶着虚弱不堪的袁安来到几人身旁,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脸上的兴奋大过了惊讶。 “嗯,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有能力制造出那种东西,但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我追上去问问怎么回事……”君陌擦了擦刚刚被窝心脚踢中胸口后呕出的鲜血,咬咬牙,捂着胸口追了上去。 看到言星河没事他当然松了一口气,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言星河现在可能已经陷入了魔怔状态。 即是说他明明知道沙白镇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有关,但为了可控核聚变的成功,他根本就无法停下来。 袁安带着一身卓越的武功突然现身,沙白镇凭空出现了没有来头恐怖绝伦的怪物,老袁安的失踪,背地里自己调查平衡局的时候竟然轻而易举没有任何阻拦的便在公共资料库中搜到了与之相关的各种资料。 这种种“异象”不管是单独来看还是串在一起,都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推论。 但君陌的直觉告诉他,如果再不搞清楚言星河到底在做什么,如果,如果再不阻止言星河…… 如此想着,君陌追进大门口的瞬间,看到言星河在远处刚准备转过拐角的身影。 “言星河!”君陌捂着胸口,大喊一声。 言星河听到君陌的呼喊明显停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回头,而是接着转过拐角,消失不见。 “……”君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脚步也越来越快,想要追上前面的言星河。 这栋通体黑色的建筑内部和外部一样素,走廊两侧都是纯白色的墙,里面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但却有应急用的走廊灯。 而正如那只无名的吸血鬼所说,建筑内部有独特的通风系统,比起闷热的室外要凉快许多,的确适合大部分生物在里面休息。 也正如那只无名的吸血鬼所说的那样,这走廊里,有很厚很厚的“阻挡物”。 砰。 索性君陌因身体受伤而并没有铆足力气的狂奔,但小跑的速度撞上前面那个透明的阻挡物,还是给他撞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在地上缓了好久才晃晃悠悠站起来。 捂着鼻子,君陌伸出手,摸了摸前面那个“阻挡物”,透过走廊两旁的应急灯,他看得很清楚,这是一面透明的玻璃。 砰砰砰。 用指关节敲了敲,那触感令他皱起眉头。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怎么啦?” 君陌闻声回过头,成岚迎面走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不追啦?” “不是叫你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君陌皱皱眉,看看成岚身后被安置在走廊墙角下的昏迷不醒的梁不正以及打坐运气正在调理身体的袁安,感觉刚刚那一撞导致胸口的伤势又加重,不由得背靠透明玻璃,蹲了下来。 “你也是搞笑,这周围有比这里面更安全的地方吗,切。”成岚做了个鬼脸,走到君陌旁边,也伸出手摸了摸那面玻璃,“我操,这是玻璃?摸起来不对劲啊,这么粗糙。” “我来试试。”柳子期走到成岚身边,挽起袖子,往下一蹲,扎起一个标准的马步,身后冒起一缕缕白烟。 “呵!” 一声闷哼,柳子期横眉立目,对着那块玻璃猛的挥出一掌。 然而这有模有样的一掌之下,别说打碎整块玻璃了,连个手印都没能留下。 “……别这么看着我,让袁安来也一样!这东西硬得就离谱。”柳子期看着一旁成岚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一向心高气傲的他罕见的脸一红,拍拍手,走到旁边的墙壁坐下。 “那不一定哦,我看袁安干掉那只猫尾巴时用的那招大爆炸说不定能搞定这块烂玻璃……问题是,这言星河在这里搞一块这么厚的玻璃干嘛?”成岚一边说着话一边在玻璃上乱摸,最后竟摸出一个触摸板,上面是一排九宫格数字键,明显是个密码盘。 “诶诶诶,有密码!一二三四五……十位数,君陌你跟言星河比较熟,知道密码吗?”成岚转过头,看着身体明显不适,已经放弃追赶,也坐在地上喘气的君陌。 “我跟他一起回来的时候倒是见过他设置密码,一共三十位数,当着我面输的,我真记不住……还有,你刚刚受的伤也不比我轻多少吧,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君陌揉着胸口,能够明显感觉出肋骨断裂,已经不敢大口呼吸。 “哎哟……哎哟喂,你就不能提醒我……”成岚说着话,猛然感觉头一晕,整个人趴在密码盘上一通乱按,忽然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痛,蜷缩在地上嗷嗷怪叫。 “噗,你的好朋友还挺有意思。”柳子期噗呲一乐,对旁边闭眼打坐的袁安说道。 “是啊,真希望自己能快点想起来跟他有关的记忆,”袁安缓缓睁开眼,看着地上痛得打滚的成岚,也是满脸微笑,站起身接着说道,“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个叫言星河的家伙,我一定要赶紧找到……” 话音刚落,袁安已经出现在玻璃墙的另外一边,对着君陌招招手:“请问你叫什么来着?” “君陌。” “好的君陌,麻烦你把成岚拖到柳子期那边,我要爆破这块玻璃。” “没问题。” 君陌站起身,拉着成岚的衣领,将他拖拽到柳子期身边,而柳子期也当真是个极明事理的“社会人”,很主动的将梁不正也拉过来,而自己扎起马步,蹲在三人面前,双手握拳交叉放在额头前面,做出防御姿态。 所有看过刚刚袁安与怪猫大战的人都知道,袁安应该是准备用那招跟言星河发射的核聚能炮弹差不多的金光招式,纷纷屏息凝视,想要再次亲眼瞧瞧这人类奇迹。 袁安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摸着面前不知道什么材质但又厚又硬的玻璃,袁安将身体的真气全都卸下进入了脱力状态。 已经使用了这么多次,袁安对体内金爆球虽不能说了若指掌,但大概还是知道应该如何去使用。 呼吸。 呼吸。 呼吸。 袁安大喝一声,身体渐渐冒出金光。 “咳咳咳……喂喂喂,听得到我讲话吗?” 袁安停止动作,疑惑的看向四周。 是四周墙壁上发出的声音,但并没有看到喇叭,似乎是镶进墙壁里的。 “言星河,你到底在干嘛,还不快放我们进去!”成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在地上痛得咬牙切齿的吼道。 “啊,听得到就好,你们忍耐一下,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得先关你们一会儿……等等哈,嘿,找到啦。” 喇叭里响起“啪”的一声敲打按钮的声音,随后众人的后方五米左右的天花板上猛然砸下来一道跟前面的一模一样的玻璃墙,堵住了大家的去路。 不仅如此,能够听到脚下和天花板上也传来异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合拢”了一样。 君陌摸着不停震动的地板,皱眉的同时开口问道:“你这是做了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牢笼给我们吗?为什么?” “诶诶诶,袁安,你要干嘛?”喇叭声中的言星河并没有回答君陌的话,只是从监控中看到“图谋不轨”的袁安,赶紧出言劝阻,“你可千万别乱动释放什么莫名其妙的冲击波,很有可能害死你们所有人。” “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袁安皱皱眉头,身上的金光并没有消散。 “你知道‘鲁伯特之泪’吗?” “什么鲁伯特之泪,那是什么?”袁安放下手,对着天花板问道。 “在 17 世纪,德国的鲁伯特亲王送给了鹰国国王查理二世一些蝌蚪状的玻璃泪滴。这些玻璃物体有着奇妙的特性,泪滴头部可以经受锤子的敲砸,但如果抓住泪滴尾部,稍微施力整颗玻璃泪滴就会立刻碎成粉末,”言星河一边说话,嘴里一边还嚼着什么东西,仿佛正在吃零食,语气也非常轻松的,做着不符合此时场景的趣味科普栏目,“这个东西也是意外被发现的,听说当时鲁珀特亲王是想制作一块‘世界上最漂亮的玻璃’,但是在制作过程中,他无意间将一块玻璃高温熔化后自然滴落在冷水中,形成了一枚如眼泪般的透明物——这便是‘鲁伯特之泪’,它的尾端很脆弱,脆弱到小孩子轻轻一捏就能使得整快玻璃直接粉粉碎,但与他尾端脆弱相比的,就是它头部的坚硬,你们猜有多坚硬?” “有多坚硬?”袁安身上的金光已经消失,他能听出来言星河不像在开玩笑,但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言星河此时的语气如此乖张,显得对眼下发生的一切都胸有成竹毫不在意的样子。 “我这几天在守着核聚变加速反应特别无聊时曾经做过测试,它头部的玻璃三十吨的液压机都压不烂,子弹打过去子弹会被粉碎,唯有金刚石钻头可以将它钻出一个小洞,当然,也仅仅是一个小洞而已,那钻它的金刚石钻头早就报废掉,还给金刚石都干出一个缺口,你们说神不神奇?这么神奇的东西,我再把它和金刚石、钻石、黑曜石熔炼到一起,制作了这么一个玻璃防御系统,袁安,除非你是西游记里提到的大罗金仙,不然如果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找到这鲁伯特之泪plus的尾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靠你自身发出的爆炸异能干掉它,如果你在这个玻璃牢笼里使用你的能力,那可能会导致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在牢笼里反弹……你可能活得下来,但另外几个,百分之百会死。” “不对啊,在我的印象中,这世界上还没有哪一种‘能量’能够将金刚石、钻石、黑曜石和特制的钢化鲁伯特之泪熔炼到一起,除非……”柳子期摸着下巴,挑挑眉毛,开口说道。 “嘿,你就是帮袁安来到这里的柳子期吧,我在收音机里听过你的新闻,听说你的智商跟我差不多?果然看问题也很毒辣,没错,这世界上并没有任何一种能量能够完美的熔炼这四种材料,所以我借助可控核聚变的反应作用,举一反三发明了一种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能量’,我还没想好官方的名字,暂时叫他‘鬼火’吧。”言星河说着话,又咕咚咕咚的喝着水。 “就是刚刚杀大猫用的那个?” “binggo,答对啦,一百分!” 言星河在喇叭中啪啪啪的拍手,那兴奋程度处处透露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