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味甜吻》 心动 《心动味甜吻》 文/伊水十三 正版在晋江文学城。 盛夏,蝉鸣声阵阵,伴着树叶的沙沙声,从留了条缝的小窗钻入房间。 二十二度的空调开了一夜,窗帘没关,热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温以宁身上,像是洒下一片斑驳的碎金。 冷热交替之间,温以宁小幅度打了个喷嚏,因惯性而睁开眼。 入目的是前方墙壁上挂着的小吊钟,两根指针朝上重合,刚好十二点整。 …… 温以宁眨眨尚且泛着迷茫的眼,又忽然一下子清醒过来—— 好像,睡过头了。 糟糕。 起身关掉空调,温以宁草草洗漱一番,就着镜子抓了两把睡乱的头发,又随便套上一条连衣裙,拽上小包踩着小凉鞋便准备出门。 就在关门的前一秒,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温以宁只好再次折返回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温!以!宁!我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接,你怎么回事?!” 是她从初中到大学最好的闺蜜,唐书月。 温以宁把手机拿远一点,声音放轻,心虚地不敢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大串未接来电提示,“我刚醒……” “……”唐书月沉默几秒,认命地叹了口气,也理解温以宁的情况,“没事,我打电话来就问问你,下午有空出来聚一聚吗?同学聚会。” “可能没空——”温以宁边走出电梯,边说,“我现在要去找心理医生,这边结束了还得去机场接人。” “诶,今天去?”唐书月顿了一下,注意力一下子放到了后半句上,“去机场接人?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哥哥?” “嗯。” 唐书月登时来了兴趣:“高不高,帅不帅?你爸妈就那么放心让他住你家?” 她语调夸张地感叹:“哇——那你们这都算变相的同居了吧……啧啧啧……” “……没办法。”温以宁揉了揉眉骨,有点无奈。 这件事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她的母亲温明粲温女士,在一个月前的某天突然打电话给她,让她今天帮忙去机场接一个人。 那是她名义上的“干哥哥”,虽然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这号人,但听说这位“干哥哥”如今在国外声名鹊起,是学术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当然这些也都只是听温女士说的,温以宁从未关注过。 这位“大人物”此次回国得突然,在海城这边的房子还并没有交房,于是由温女士拍板决定,让他暂住温以宁家,美其名曰照顾她的生活。 至于高不高帅不帅…… 温以宁回想了下温明粲给她发的照片。 是挺帅,还不是一般的帅。 温以宁大致能明白温明粲的意思,可她也觉得无所谓。 以她一个月出不了两次门的秉性,他们能擦出火花的几率为零。 况且她才二十三,也不着急这方面。 “差不多到了,先挂了,回头再聊。”望了望不远处的写字楼大门,温以宁随意整理了一下衣领,挂断电话。 写字楼就在她家楼下不远处,而她每月定时去做心理咨询的地方就坐落在这里面。 温以宁天生一副漂亮无害的模样,写字楼底下的保安才见过她两回就对她印象深刻,见她前来,笑着替她开了门。 温以宁也礼貌地同他寒暄两句,轻车熟路地坐电梯上楼。 走廊空旷安静,温以宁凉鞋没好好穿,鞋跟啪嗒啪嗒敲在地上,拖沓出一阵清脆的回声。 行至尽头的一道门前,脚步声停住。 温以宁站在门前,礼貌地伸手敲击两下:“陈医生,我进来了?” 门内没有回应。 温以宁细眉轻拧,疑惑地再敲了两下,却发现门并没有关好。 因着她敲得用了些力,门板缓缓向后敞开。 室内的环境映入眼中。 还是熟悉的沙盘、办公桌、桌后的转椅、墙边的小沙发。 只是转椅背对着她,分不清上面有没有坐人。 温以宁本想再喊一声,却又怕打扰到陈序休息,默默坐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 抬头,她忽然看见了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 那只手手型修长,骨节清晰,逆着光线,泛起一点冷感的苍白。 只需要略显慵懒地搭在那里,便既冷淡,又透露出丝丝缕缕的性感。 不是陈序的手。 “诶?”温以宁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疑惑出声,随即试探道,“请问你是……?” “……” 几秒后,转椅朝她的方向侧过来,让她得以看清男人的模样。 刹那间,温以宁屏住了呼吸。 原因无他,这个男人长得实在太过好看。 身后的光线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利落分明。金边眼镜在阳光下微微反光,映出镜片后深邃淡漠的双眸。 他眼睑微垂,姿态矜傲地看向她,薄唇轻轻地勾起了一个不达眼底的笑。 明明穿着衬衫,却故意敞开两颗扣子,锁骨清清楚楚暴露在外,再向下一点,隐约能看见藏在整洁布料下的肌肉线条。 此时此刻,温以宁脑海里迅速划过了四个大字—— 斯文败类。 她站在原地,咬了咬唇,倏地不知所措。 室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 一阵沉默后,男人敲敲桌面,开口,声线同他的外表一样冷淡。 “温以宁,是吗?” 温以宁觉得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视觉上带来的冲击力太强,大脑当机之下,她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听见男人唤她名字,她也只是条件反射般地点点头。 接着,温以宁便看见男人缓缓站起,慢条斯理地把胸前敞开的两颗扣系上,一边系,一边朝门外走。 在经过她身边时,他状似不经意地停顿住,淡声道:“我在门外等你。” 清淡好闻的松木香味萦绕温以宁的鼻尖,她一怔,抬眸看向男人,却只望见了他挺拔修长的背影。 ——在门外等她……为什么? 明明都不认识。 温以宁脑子还没能转上一个弯,便想起了唐书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社会险恶,有些男人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背地里一个比一个玩儿的开……” …… 瞬间,如遭雷击。 一个个暧昧的猜想纷乱交错,温以宁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应该……不会吧? 不像是坏人啊。 男人在出门时和进来的陈序打了个照面,陈序对他的存在并没有感到惊讶,笑着点了点头后,便错身关门,走向温以宁。 温以宁迅速收敛情绪,从小沙发上站起,跟着陈序坐到办公桌的另一边,斟酌了许久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陈序。 直到陈序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那是我朋友,昨天回来之后没地方去,就来我这里休息下。”陈序解释道,又突然想起什么,“说到这个,你之前跟我说要去接人,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昨天没来?” 昨天? 温以宁心念微动,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紧张地问:“陈医生,今天几号?” “18号,怎么了?” 记忆里的一个画面倏地和刚才男人的模样重合。 温以宁抿了抿唇,身体僵硬了几分。 她应该17号去接人。 而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要接的人。 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时,温以宁抱着手机,眼睫低垂,显得十分沮丧。 屏幕上满满的显示着昨天的未接来电,其中一半来自唐书月,另一半来自“沈叙之”这个备注。 余光瞥见一旁的身影,她转过身去面对着他,想起之前误会他的那些念头,心里愈发过不去,小声道歉:“沈哥哥,对不起。” 沈叙之长腿微屈,背靠墙壁,闻言侧头淡淡地睨她一眼,“想起来了?” 温以宁点头,攥着手机的力道加大,说话的音量更小了:“我妈是不是告诉过你,我……情况不太好?” 她有妄想症,犯病的时候不分白天黑夜,而且清醒之后会忘记那段时间做过的事。 前几年严重到必须使用药物控制,这两年逐渐好转,只需要定期做心理咨询。 但好转不代表不会犯病,比如这次,她因此耽搁了正事。 温以宁解释完,小心翼翼抬眼观察沈叙之的反应,生怕从他眼里观察出厌恶的情绪。 沈叙之对此似乎并不在意,站直身子,轻抬下颌,轻“嗯”了声后,问,“可以走了吗?” 温以宁如梦初醒,松了口气后,快步朝他身旁走去。 待到女孩儿走到了身侧,沈叙之才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 两人没有再说话,走廊上一时间只剩下两道不同步的脚步声。 一路上,温以宁尽量放轻步子,偷眼端详走在她旁边的沈叙之。 男人的发型因为没睡好而稍显凌乱,下颌线优美流畅,鼻梁很挺,眼镜架在鼻梁上,冲淡了眉眼带来的懒散,衬衫扣子扣到最上端后,多了些文气与疏离。 走廊尽头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侧,随着走动而变化,而他始终处在光线中心,像是比光更加耀眼的存在。 感受到视线,沈叙之低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温以宁像是被灼伤,飞快收回视线,却无法避免地再一次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怦,怦—— 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低笑,她赶忙将别在耳后的头发放下来,试图遮挡住发热微红的耳垂。 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掉自己不可抑制的心动。 电梯到达底层,沈叙之先去前台取走自己的行李,温以宁站在门口等他,顺手打开了手机。 思索再三,她点进和唐书月的聊天框,发送了一段文字过去—— 【sweety: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过几秒,唐书月火速回复了过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什么?!!!!有情况?!!!】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谁??你别告诉我真就你那个哥哥??】 …… 温以宁还没来得及回复,远远就注意到沈叙之推着行李箱走过来。 她连忙收起手机,欲盖弥彰地挥手示意。 沈叙之的行李箱很大,看起来还重,温以宁越看越觉得愧疚,主动上前去想帮他拿:“沈哥哥,要不我帮你推一段吧?” 却不想,她手还没碰着箱子,沈叙之已经换了只手拿。 “不用。”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说,“你带路吧。” 停上两秒,他又道,“下次可以不用这么称呼我,直接叫我全名就好。” 声线没有之前那么冷,谦和而有礼,里面的生疏和距离感却像是一盆冷水,冲着温以宁迎头浇下。 温以宁指尖一顿,手指无所适从地动了动后,默默收回,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好。” 果然还是,被讨厌了啊。 心动 被沈叙之拒绝后,温以宁走在前面,不敢再和他说话。 两人之间的氛围再次下沉。 回到家,温以宁开门时环视一周,确认了家中没有什么地方是乱七八糟的后,才给沈叙之让出了一个通道。 房子不大,里面有一间主卧一间客房,还有一个小书房。 温以宁简略地介绍了一下客厅厨房,便带着沈叙之前往客房。 “之前我家里人来的时候会让他们住这里,有人定期打扫,这段时间你就……” 温以宁边说着边伸手去开门。 开到一半,蓦地停住了动作。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透过客房的卫生间门,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沈叙之站在温以宁身后,循着声音看向了卫生间的方向。 毛玻璃后面模糊的人影晃动,取暖灯大开,看样子确实是有人在洗澡。 温以宁轻咳两声,想要掩饰尴尬:“稍等一下。” 她说着便作势要关门,然而就在这时,卫生间里的声音适时响起—— “温以宁,你来了正好!帮我把浴巾和衣服都拿进来下!” 是个年轻的男声。 沈叙之略一挑眉,垂眸看向温以宁:“男朋友?” 感受到男人周身气息的收敛,温以宁连忙摇头,想要解释:“不是……” “咔哒——” 话音再次被打断。 卫生间的推拉门被推开,从门缝里探出一个湿漉漉的人头,表情有点不耐烦:“温以宁你怎么还没——诶这你男朋友?” “……” 温以宁忽然感觉太阳穴突突地发疼,“黎向阳,你下次要过来洗澡,能不能先给我说一声?” 她声线天生偏软,说话时就算语气没有那么客气,说出来也没什么攻击力,甚至有点像在撒娇。 黎向阳丝毫不受影响,坦然地看着她:“这不怪我,我给你发过消息,你自己没看见。” “……好吧。”温以宁认命地上前,不忘回头向沈叙之解释:“这是我弟弟,黎向阳。” 她一边拿起浴巾,一边无奈地说:“黎向阳,不是说了让你喊我姐姐吗?别总没大没小。” 黎向阳撇撇嘴,拖腔带调地应了声:“知道了——” 温以宁轻叹一声,心里默念不和十八岁小屁孩儿争短长。把散在床上的衣物收集在一起后,刚准备拿过去,手上忽然一轻。 身后不知何时,有一道熟悉的气息贴近。 淡淡的松木香,以及指尖无意触碰到的温热触感,像是小刷子轻轻扫过她的神经。 带起一小片电流,蔓延至全身。 温以宁微惊,手指无意识地向内收,刚好勾住了手里t恤的领口,阻止眼前那双手的动作。 “松手。”沈叙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身后的男人身形很高,站在那里便能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带来淡淡的压迫感。 温以宁不敢回头,手忙脚乱地把手放松,连带着呼吸都紊乱了几分。 压迫感一闪即逝,沈叙之从她手上接过衣物后,神态自若地径直向黎向阳的方向走去,把东西往他面前递。 黎向阳显然没想到会是沈叙之送过来,愣了一秒后,飞快接过,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沈叙之仍是那副寡淡的表情,做完这一切后,便抬步走出房间。 温以宁摸不透他的情绪,怕跟出去又惹他不满,只好坐在床沿,等黎向阳出来。 她忽然想起之前还没回唐书月消息,于是拿出手机。 一打开聊天框,唐书月挠心挠肝的追问已经攒了满屏。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怎么不回我了?是不是有什么进展?】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放心!以你那张脸,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了,不管是谁,你只管冲冲冲!绝对能拿下!】 …… 温以宁把消息翻到底,脑海里不由得再次浮现方才沈叙之疏离的表现,眼神黯了黯。 【sweety:没事啦,偶遇了一个长得很合我胃口的男生,只是擦肩而过而已tvt。】 等了半分钟,唐书月恨铁不成钢地回: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怂什么呀!能遇到让你心动的,那多难得呀,你怎么就不能鼓起勇气去要个联系方式呢?】手机\端 一秒記住《999xs》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算了算了,下次我帮你。】 温以宁看完便熄了屏。 算了,这些事自己想想就好,没什么值得说的。 卫生间里取暖灯暗下来,黎向阳擦着头发出来,环顾了四周,没看见沈叙之的人影,疑惑道:“温以宁,那个男的呢?” 温以宁慢吞吞抬头,眨眨眼:“下次记得叫我姐。妈妈没跟你说过吗?那是沈叙之,你哥。” 把来龙去脉简略地给黎向阳说了一遍,黎向阳眼睛瞪大,狠狠拿浴巾薅了一把头发:“不是吧不是吧?你就这么没有防备?” “他说他是沈叙之就是沈叙之了?万一是别人假冒的呢?你本来就没什么心眼,万一……” 温以宁打开相册,对着他晃晃:“妈给我发了照片,不会认错的。” 黎向阳沉默几秒,语气突然变得深沉:“万一,我是说万一,妈她发错了图呢?” 他顿了顿,更加语重心长:“你看,既然他是那个什么天文方面的大佬,怎么可能那么年轻,还那么帅?不是我说,那些个搞研究的,不秃已经算好的了,他这样哪里像是……” “噗嗤。”温以宁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到底你是我姐还是我是你姐……咳。”意识到嘴瓢,黎向阳清了清嗓子,胡乱再把自己头发擦了两把,迈着杀气腾腾的脚步就要去开门,“这样吧,我帮你去问问他,你一个女生,和男的住一起,真是……” 门被黎向阳打开。 沈叙之就站在门口,见此,目光随意地落在黎向阳身上。 温以宁眼睁睁看着黎向阳的视线像扫描器一样在沈叙之的发际线处上下扫过,又暗自“啧”了声,拽了吧唧地说:“你就是沈叙之?我不信。” 温以宁扶额,“黎向阳,你别这样。” 黎向阳自认为很酷地摆摆手,转头又对沈叙之说:“这样吧,既然你是我妈干儿子,那你总从她那里听说过我的事吧?你随便列两个来听听?” “有是有,”沈叙之面对黎向阳明显不客气的挑衅,并没有感到生气,反倒饶有兴趣地勾勾唇,“真要听?” “当然!”黎向阳不甘示弱。 “那行。”沈叙之单手扶了扶眼镜,眼中蕴了似笑非笑的光。 温以宁见状,心里便大致有了猜想。 果然,只见沈叙之双手抱臂,放松地倚在墙边,语气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般自然。 “你是要听你十岁了还在尿床的事,还是小时候逛街走丢了抱着别人的腿哭的事?”沈叙之轻笑一声,“或者,讲讲你几年前翻墙骨折以为要截肢,大晚上一边抹泪一边写遗书……” 黎向阳越听表情越崩塌,捂着眼睛喊了几次停也没见真的停下来,有些抓狂:“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是真正的沈叙之!好了我走了祝你们百年好合恩恩爱爱缠缠绵绵到天涯!” 少年的运动神经发达,话音刚落,人已经逃到了门口。 “砰”的一声响过,防盗门被狠狠关上。 短短几秒,室内回归宁静。 温以宁望向黎向阳消失的方向,有点哭笑不得。 他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正在温以宁心头忍笑时,几声叩响把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沈叙之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懒散地敲击着门板,眼神也随之投向了她。 “我可以进来了吗?”他问。 “啊,可以了。”温以宁一怔,从床上站起,理了理衣摆,“我去收拾一下洗手间。” 刚才黎向阳洗了澡没收拾,里面估计还潮湿一片。 沈叙之颔首,慢条斯理地拿着行李箱进来。 温以宁前脚刚进浴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探回头:“书房你也可以用,我平时不怎么出房间,还有厨房,要是你想做饭,我待会儿去收拾下。” 沈叙之“嗯”了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把行李箱打开。 温以宁说完,磨磨蹭蹭还没进去,半只脚踏在卫生间外面,内心天人交战半天,才终于像是做好了决定,小声朝沈叙之唤:“沈……沈叙之?” “我一直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沈叙之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头也不抬。 “我妈妈……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我的那些……事?” 沈叙之手上动作顿了顿,失笑一般,“想听?” 温以宁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后脚一抬,门一关,迅速躲进了洗手间。 沈叙之听见关门声,薄唇再次划出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 他指尖在箱子里摸索了一阵,勾出了一根手链。 上面穿着各色的石头,每一颗的颜色都自然地与八大行星相对应。 在链条的银质链接处,用极小的字体刻着两个字—— 平安。 眼中暗色划过,沈叙之抬起手腕,把手链系在了他的腕表旁边。 温以宁正在擦拭面台上的水渍,忽然兜里的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她用卫生纸擦了擦手,点开消息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拍了拍“sweety”】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急!!!!你今晚真的没空来吗?那个sb学人精也要来,你不过来一趟,她又不知道会怎么在别人面前抹黑你。】 温以宁眼神闪了闪,刚想回个“无所谓”,唐书月消息又发了过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而且问题是,她要带她男朋友过来,你猜是谁?】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我前男友!!妈的,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姐妹儿,你就算不想跟她计较你们俩以前的恩怨,也得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为我撑个腰吧?求求你了[大哭]】 …… 话都说到这里了,温以宁也想不到什么拒绝的道理。 想想今晚待在家里也是和沈叙之相对而尬,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倒也不如找个熟人,至少不那么尴尬。 衡量了一下,温以宁回了个“好”。 心动 沈叙之对温以宁要出门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随口说了句“注意安全”,便去了书房。 温以宁不再打扰他,换身衣服显得自己不那么随意,向唐书月问清楚地址后,下楼打车。 从她住的地方去往聚餐的地址,需要跨越半个海城。 聚餐选在聚心楼,是整个海城能排的上号的高档酒楼,也不知道是谁的大手笔。 温以宁进到包间时,人已经来了大半。 听见开门的声音,大家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有那么几个零星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她,客气地打招呼。 温以宁视线搜寻了一圈,也没见着唐书月的身影,只好在尴尬地回应了后,被服务员引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顶着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她随手捧起桌上的茶水,借喝水来挡掉与人不必要的社交。 包间里灯火太过辉煌,晃得温以宁眼睛难受,左右都是浓妆艳抹的女人,不同的香水味又熏得她脑袋发晕。 她垂下眼帘,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祈祷这场饭局快些结束。 高中毕业后,她与这帮同学就几乎没了交流,同学聚会从来都是随口胡诌个理由挡掉,几年过去,在场那么多张脸,她只觉得陌生。 她还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 但耐不住她在一群人中实在漂亮得太过扎眼,老同学之间说说笑笑,难免话题就会转移到她身上。 “几年不见,就连温以宁你也会打扮了啊,”温以宁右边的女人拍拍她肩,作势要往她脸上碰,“这粉底什么牌子的?有链接吗,发我一个怎么样?” 说着,还自以为熟稔地冲温以宁眨眨眼,递了个“我懂”的目光。 温以宁不着痕迹地躲开女人的手,勉强把她的脸和记忆里的名字对上号。 林琳,当年班上最为张扬的小团体中的一员。 要是记得没错,那会儿没少在背后散布她的谣言。 温以宁不太想和她有什么交流,轻轻摇了摇头,不说话。 林琳眼里不悦一闪而过,“好歹我们以前同窗三年,怎么那么小气。” “……” “你别的不说,口红色号分享一下总可以吧?” 温以宁轻抿一口茶水,有点忍无可忍:“……我没化妆。” 她天生皮肤白皙细腻,唇色也好看,不用化妆已经足够漂亮,高中那会儿学习压力大,导致肤色粗糙了不少,毕业之后养一养,就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林琳不再说话。 余光瞥见身旁女人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温以宁把茶杯放回桌上,安静地低头看手机,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正准备询问唐书月为什么还没来,便听见了包间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唐书月像是一阵风似的快步进门,视线在一秒内便精准锁定温以宁,见她旁边坐着林琳,脚步又快了几分,一边装模作样地喊着“让一让”,一边把林琳挤到了另一边的空位子去。 “服务员,麻烦换下这边的碗盘!”唐书月无视林琳直勾勾的愤恨目光,朝外面挥了挥手后,笑嘻嘻地捏了捏温以宁的手,“抱歉啊,堵车来晚了。” 奇怪的香水味总算减淡许多,温以宁轻舒一口气,拿纸帮唐书月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不是,我要速度慢一点,就跟那俩碰上了……”唐书月本就不怎么顾及形象,端起茶杯就大大地灌了一口,拇指朝进门处指了指:“喏,我看他们差不多来了。” 话音刚落,一对挽着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耳边是唐书月的小声吐槽:“我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这么个垃圾,不过他眼光看上去也不咋地,居然找了王宁宁这个sb。” 王宁宁也算是他们班的神人,高中整整三年就跟毒蛇一样缠着温以宁不放,学人说话语气,学人字迹,温以宁买了什么,第二天她手上便会拿着同款,甚至就连她的名字原先也不叫王宁宁,是后来才改的。 温以宁在学校习惯低调,便给了她高调的机会,也正因此,当时的王宁宁在学校里还有些人气。 女孩的嫉妒心深不可测,而当时关于温以宁的所有负面的消息,几乎全都出自她口。 时隔多年,温以宁再次见到王宁宁,还是抑制不住的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待到包间里安静下来,还站在门口的王宁宁笑着轻抬下颌,挽紧了身旁男人的手,语气轻轻柔柔:“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江智林,今天这顿饭由我们请客,大家只用吃好喝好玩儿好就行。” 唐书月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打肿脸充胖子。” 江智林外表看上去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微微鞠了一躬后,在大家起哄的掌声下挽着王宁宁在主位落座。 温以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江智林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停在她身上。 她抿抿唇,不那么高兴地低头夹菜。 江智林的到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吃饭的过程中时不时有人向王宁宁询问,王宁宁也不避讳,一一作答。 很快从王宁宁的只言片语中,大家便拼凑出了一个“年薪百万,企业高管”的人设。 顿时,恭维声更甚。 “屁。”唐书月啐了一口,凑近温以宁,“他劈腿之前也这么骗我,就一濒临破产的小公司,这都能被吹出花来,服气。” 过了会儿,唐书月又忍不住凑过来:“不是,他怎么总往我这儿看啊,烦不烦啊。” 温以宁也一直能感觉到那道令人不适的目光,安抚一般地拍拍唐书月手背:“实在不行,我们早点离开?” “那再等等。”唐书月夹上一块排骨,恶狠狠地咬了口,“等我找个机会怼他们一顿,不然我总觉得不爽,等今晚结束,以后咱就和这种聚会说再见!” 说完,她又夹了块排骨进温以宁碗里:“诶这排骨还挺好吃,你尝尝?” 温以宁拿筷子戳了戳排骨,兴致缺缺。 大约是发现了江智林在看着她们这边,王宁宁客套地笑着,装作不经意地将话头指向温以宁:“温以宁,今天你怎么没带男朋友过来?不是说好大家有家属的带家属吗?” 说完,她又假装惊讶地捂嘴:“不会吧?你不会还没交过男朋友吧?” 再次成为人群焦点的温以宁:“……”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林琳便抢在前面阴阳怪气了起来:“这么漂亮都没人追啊?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就开个玩笑啊,你别当真。” 听见“难言之隐”四个字,温以宁眼神微变。 她动了动唇,刚想说话,唐书月先帮她怼了回去:“我们家宝贝儿当然不会是没人追,人家只是不想谈,哪里像某些人,只要有个男人肯追她,那绝对上赶着贴回去……” 唐书月瞟了一眼王宁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更不像某些人,找个垃圾以为自己捡到宝了。哦对了,我也是开玩笑啊。” …… 包间内空气停滞了几秒。 唐书月没有指名道姓,林琳除了在心里痛骂,没有别的办法。 皮笑肉不笑了好一会儿,她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对啊,大家都是开玩笑,就不说了……对了,王宁宁,听说你们学校最近新来了个教授?之前我在网上看了他照片,帅爆了啊!” 温以宁听见“沈叙之”这个名字,睫毛颤了颤,心里浮现起一种诡异的情绪。 像是一点隐秘的刺激感。 王宁宁矜持地笑笑,勉强从尴尬中脱离出来,“是啊,叫沈叙之吧,要是我哪天碰到了,再给你说说?” 她前段时间考上了海城大学的研究生,这次聚餐,也是打着这个名头。 林琳听此,眼神都亮了起来:“那你到时候记得帮我看看,网上那句什么来着——‘没有人能做到不在沈教授的教鞭下低头’,是不是真的?” “好,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网上什么传闻都能作假。”王宁宁保持着矜持的笑,含情脉脉看向江智林,“我还是觉得我男朋友最帅。” 唐书月:“呕——” 又碎碎念了一阵,她扯扯温以宁的手腕:“就江智林还敢和人家比?那个沈叙之简直完爆江智林,说起来,你看过他照片吗,真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的,就那种,斯文败类的感觉你懂吧?比明星都还有感觉!” 温以宁不敢直视唐书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照片看是看过,可是和他们看的不是同一张。 她完全不知道,沈叙之居然已经火到了这个程度。 王宁宁秀完一阵恩爱,眼神一转,忽然又落到了温以宁身上,指着她的衣领,问道:“温以宁,你这条裙子还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下次我让我男朋友帮我带一条。” 温以宁才吃了两口饭,就几次三番又被带回话题中心,饶是她性子再软,心里的不满也再也抑制不住。 她面无表情看了眼自己的裙子:“随便搭的,你真要买?” 王宁宁靠近了江智林:“当然,我男朋友又不是买不起。” “哦。”温以宁不置可否,眼神十分平静地看向她,“vk的定制款,每一款只有一条,你要是想做,我把联系方式给你,这个一般不外传的。” 王宁宁脸色一变。 vk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品牌主打高端路线,平时她也只敢在官网上欣赏,光是每季新款的价格就令她望而却步。 更不要说定制款…… 温以宁像是看不懂王宁宁脸色的变化,诚恳道:“我这里还有几张设计师传给我的稿子,你想做我这个相似的款,我可以发你,还能省一笔设计费。” 王宁宁:“……” 就算省了设计费,她也出不起这个钱。 窘迫下,她用求助般的目光看向江智林。 江智林咳嗽两声:“温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到时候我们自己联系就好。” “这样啊。”温以宁点点头,随后又像是补刀一般,说,“可是这个都是内部渠道,你们应该得不到联系方式的。” “……” 江智林瞬间闭了嘴。 王宁宁本来还想维护一下面子,可是注意到江智林难看的表情,她又不敢多说什么了。 温以宁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王宁宁却只觉得双颊发热,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中时温以宁性子低调,吃穿用度都算得上朴素,甚至有点不起眼,正因如此,她才敢处处模仿,妄图拉低两人的差距。 却没想到,也许从出身开始,温以宁注定是她追赶不上的人。 唐书月适时嘲讽:“不是还想模仿别人吗,怎么这就不敢了?不是说年薪百万吗,怎么连一条裙子的钱都出不起?” …… 饭桌上的气氛僵硬了不少。 唐书月借着去卫生间的名头,提前离开。 温以宁一天没吃饭,自顾自又吃了点东西,才起身走人。 却被外头的倾盆大雨拦住了脚步。 这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来的,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天色有些晚,她打开手机想要叫车,却因为这天气实在恶劣,又干等了许久,也没见有司机接单。 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给沈叙之发了一条消息。 【sweety:沈叙之,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雨太大了,我打不到车。】 等了两三分钟,也没见有人应答,温以宁有点泄气,正在此时,身后一阵纷乱的脚步靠近,结束了聚会的老同学们也都涌出了酒楼。 见此雨势,纷纷停住了脚步。 有车的人商量着顺道送几个人回去,温以宁的周围顿时一片喧闹。 王宁宁也不例外,正和几个亲近的小姐妹交谈,说话间还不忘用胜利者的眼光看上温以宁两眼。 温以宁捧着没什么响应的手机,胡乱发呆。 王宁宁拽着车钥匙,幸灾乐祸道,“我车里还有一个空位,这里还有女生吗?我们还能再拼一拼。” 温以宁不想管她。 盯着屏幕上不断转着圈的图像,失落感涌上心头。 周围人声鼎沸,她忽地就有了种自己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温以宁转过身,准备到角落去等车。 却在这时,看见了一束车灯由远及近,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停在了大厅前面。 “这谁的车?”同学里有人问。 没人回答,谁也不知道。 不知为何,温以宁脚步停住,莫名的预感到了什么。 手机提示音响,她点开。 【沈叙之:上车。】 原本低落的心情,在这一秒种之内,忽然雀跃了起来。 温以宁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唇角不要上翘得太过明显,却又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轻快地穿过人群,打开了车门。 落座后系好安全带,沈叙之没多说什么,径直把车开动。 温以宁透过车窗,观察到王宁宁稍显扭曲的表情,两只眼睛弯了弯,愉悦地问:“你怎么来得那么快呀?” 沈叙之薄唇微启,手上方向盘打了个转,“正好在附近有事。” “这样啊。”温以宁不疑有他,觉得车里空气有点闷,把车窗打开一点,却又因为吹了一脸的雨水,被迫关上。 回家的路程稍远,沈叙之认真开车,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温以宁不敢打扰沈叙之,只好低头看起了手机。 想起今天她们讨论沈叙之的那些话,好奇之下,她点开微博,悄悄搜索“沈叙之”三个字。 搜索结果里的第一条便是几张图片。 大概是沈叙之在国外时被偷拍的。 照片里的背景是课堂,年轻的男人眉眼冷淡,五官近乎完美无缺,眼神透过金丝边眼镜投向前方,气质冷峻矜贵得像是坐在高位上的贵族,令人忍不住拜倒。 白色衬衫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一根金属教鞭,教鞭上面似乎还刻着一些纹路。 教室的灯光聚在教鞭的顶端,反射着冷色的光。 温以宁甚至能想象出那根教鞭的触感。 触碰肌肤时,冰凉的温度缓慢地透过神经与血管,蜿蜒至大脑皮层,带起一阵无法避免的颤栗。 “没有人能做到不在沈教授的教鞭下低头。” ——大概……是这样? 思绪至此,她猛地回神。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被沈叙之拿在手上后,便莫名多了一层令人遐想的空间。 明明是个冷淡至极的男人,偏偏总能引人控制不住地沦陷。 温以宁心不在焉地点进评论随便看了看,努力收起自己不该有的幻想,准备退出页面。 “在看什么?” 这时,男人蓦地在她身边慢悠悠地开口。 ……! 温以宁手不受控制地一抖,猛地扭头,手机也因没拿稳而跌到了腿上。 发现沈叙之并没有转过头来,她慌张地想捡起手机,却因为手再次一滑,原本倒扣着的屏幕,这次换做了大喇喇地朝向沈叙之的方向。 温以宁不敢面对似的慢吞吞抬头,刚好对上了沈叙之的双眸。 心动 被人看到自己在搜索他的名字,就好像自己的秘密被曝光在空气中。 温以宁觉得难堪,慢动作似的按熄屏幕,张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车停了下来。 前方是红灯。 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的开关,雨点啪嗒啪嗒落在车窗上的声音在耳边放大,也抑制不住温以宁的胡思乱想。 他本来就不那么喜欢她,这下会不会开始怀疑她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会更讨厌她吧? 肯定会的吧。 温以宁没胆子说话,别开视线不敢看他。 …… 沈叙之没有收回视线,垂眸扫了一眼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 “很好奇吗?” “……”温以宁手指蜷了蜷,不明白沈叙之的意思。 “好奇的话,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沈叙之收回视线,看向变绿的指示灯,踩下油门:“真实的我就在你眼前,你不必通过网络传言来了解。” 没有怪她。 没有讨厌她。 温以宁没感受到话语里有不悦的情绪,消化完他的回答后,不安消散了大半。 她弯弯眸子,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下一秒,她觉得沈叙之的眉眼似乎柔和下来了几分。 他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放下,在半空停顿片刻后,缓缓收回,最终只松了松安全带。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温以宁的注意力被吸引。 她解锁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把刚才的页面退出,这才点进了消息提示框。 是一个好友申请。 【我是江智林。】 头像是一张健身照,对着健身房的大镜子拍的,六块腹肌,身材还不错。 但温以宁只觉得油腻。 原来方才饭桌上感受到的目光,是真的。 温以宁猜测他是翻了王宁宁的手机,这才知道了她的联系方式。 没有犹豫,她皱皱眉,直接把人拉黑。 …… 回去的有些晚,地下停车场车位已满,不得已之下,沈叙之只能把车停在楼下的车位里。 发觉外面的雨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沈叙之打开手边的扶手盒,把里面的便携折叠伞拿出来,递给温以宁,“你先上楼。” 温以宁接过伞,犹豫着问:“那你呢?” 把伞给她了,他怎么办? “我再在车里待一会儿。”沈叙之解开安全带,淡声说,“这把伞太小,两个人打不下。” 温以宁看了看手中的伞,又看了看沈叙之。 “那……你在车里多等一下!” 她急切地说完,便打开车门,匆匆撑伞离开。 目送女孩儿撑着伞跑进了单元楼里,沈叙之才收回视线,沉默两秒后,从扶手盒的角落里翻出来了一包烟。 手机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沈叙之瞥了一眼来电人,也不急着接,先叼了支烟在嘴里,才懒洋洋地拿起手机,按下接通键。 “有话直说。”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声响,几秒后,车内有烟雾萦绕。 陈序调侃的声音传来:“怎么样,见到你心心念念的小缪斯了吗?” “……” “我猜,你见到了。”陈序认识沈叙之那么多年,对他很是了解,“看来你今晚不用借我的工作室凑合了。不过,你的小缪斯还真是狠心,居然敢把你晾在外面一天一夜。” “如果你打电话来,只想说这个,那可以挂了。” 沈叙之深吸一口烟,对陈序的调侃无动于衷。 “别啊。”陈序笑嘻嘻地反对,“我这不好奇吗?你那小缪斯到底是何方神圣,漂亮成了什么样子,才能让你记挂那么多年,清心寡欲得跟个和尚一样。” “今早那个小姑娘漂亮成那样,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啧啧……” 沈叙之静静听着,忽然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松懒的笑。 陈序被这声笑打断,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点:“你别把我说的不当一回事啊,你要真想追一个人,可别像现在这样端着,你对人家小姑娘爱答不理,人家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指不定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沈叙之一只手夹烟,另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不会的。” “怎么就不会了?” 透过车窗,沈叙之突然注意到,从单元楼里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他眉头微皱,掐灭烟头,丢在烟灰缸里,声音仍然平稳而漫不经心,却又蕴了些许强势的意味。 “有我在,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说完,便将电话挂断,开门径自步入雨中。 温以宁手上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正稍显艰难地在雨中前行,忽然便发现沈叙之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没有带伞,暴露在雨中的瞬间,雨水争先恐后地打在他身上,很快就将他一身白衬衫打湿了个透彻。 温以宁心头一急,脚步加快许多,积水溅了半条腿也置若罔闻,只想着赶紧将伞送过去。 待到把伞塞进沈叙之的手里,她忍不住开口:“我不是让你在车里等一下吗?怎么出来了。” 边说,她边掂着脚,把自己的伞往他头上挪。 就算是责怪,声音也软糯得像是没脾气,让人不忍心反驳。 沈叙之略微低头,看向满脸认真的小姑娘,忽然俯身。 距离拉近,男人周身带着雨水的清冽气息,近在咫尺,仿佛要与她的呼吸交织。 温以宁给人撑伞的动作突然如同乱了序,手里的伞高高举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手指忽然被一阵微凉的触感包裹住,温以宁的身体更加僵硬。 沈叙之一手把自己手里的伞按开,另一只手压着温以宁的手指,把她的伞推回去。 直到看见她肩头那一小块水渍被遮盖住,才停下动作,撑起自己的伞,掀了掀眼皮:“走吧。” 温以宁讷讷地应了一声,与他并排往单元楼走。 两把伞的伞缘时不时相触碰,手上微凉的触感仿佛仍然存在。 风夹杂着雨滴,偶尔扑在温以宁的脸颊上。 她却总觉得,这天气,还是太热了一点。 回到家,温以宁用最快速度把自己关进房间。 洗完了澡,她躺在床上回忆这一天,还是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把头埋在枕头里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想起还有正事,她一个激灵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头发还有一点湿,温以宁随意找根皮筋束起,坐到桌前,打开电脑。 过两天又要交稿,她要画的东西还没有画完。 作为网络上小有名气的漫画作者“亦灿”,温以宁当年凭借《小星球》一作火出圈之时,便与漫画网站签了约。 目前她的工作,只需每周将《小星球》的连载稿上交编辑,并在微博同步连载,倒也还算清闲。 《小星球》是一部主打幻想治愈的q版漫画,讲述的是主角“w小姐”在只有她一个人类存在的星球之上,与各种奇怪小伙伴们的日常。 画风算不上华丽,却莫名有种治愈人心的奇妙力量,在更新之始,便人气高涨。 连接好数位板后,温以宁右手在桌面上摸索了一阵,拽了个本子过来。 翻到最后一页,有些凌乱的字迹与插画映入眼中。 落款日期——9.17 她妄想症犯病时,会幻想自己是一个星球的原住民,但由于轻微的精神分裂,她不会记得犯病时发生了什么。 而她对自己幻想内容的第一次了解,就出自这个本子。 她会在这个本子上记录内容,像是定期记日记。 这便是她《小星球》的灵感来源。 一旦投入工作状态,温以宁便会自动摒弃外界干扰。 直至完稿,她将手上的笔往旁边轻轻一丢,颇为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窗帘没关,她看过去,发现天色早已被一片泼墨般的黑所笼罩。 大雨已然停下,蝉鸣再次响彻枝叶之间。 温以宁看了一遍稿子,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提交给了编辑。 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 差不多该睡觉了。 温以宁起身想去关窗户,却不想在站起来的那一刻,饥饿感和眩晕感先一步涌了上来。 晚上虽然吃得也不算少,但耐不住早午饭都没吃,她这时候还是不争气地想去觅食。 冰箱里没有菜也没有零食,这个时候了周边也并没有什么外卖可以点,温以宁想了想,突然心里一个念头划过。 她轻轻开门,向书房走去。 外面一片漆黑,温以宁也不敢开灯,摸索着找到了书房的门,小心翼翼地打开。 却发现,里面还开着灯。 沈叙之坐在书桌前,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已处于休眠状态。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单手撑着下颌,像是在假寐。 浴袍还穿在身上,头发也像是并没有打理的样子,大概是刚洗完澡就呆在了书房里处理工作。 睡着了吗? 温以宁歪了歪头,半蹲着扒在门口,用气音小声唤:“沈叙之?” 没有应答。 温以宁本不想再打扰沈叙之,可是站起来时饥饿感越发深重,她脚尖在地上点了点,最终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 她要找的东西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所以必须万分小心。 温以宁猫着腰靠近书桌,在临近沈叙之时,小心翼翼跪坐在了地板上,伸出手去够最下面的抽屉把手。 这个地方就在沈叙之的腿边,温以宁伸手时,甚至还能隐约听见他浅淡的呼吸。 她愈发紧张起来,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眼前的抽屉上。 抽屉缓缓地被拉开一条缝,温以宁心头一喜,正准备继续往外拉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属于金属的触感汇聚在一点,在她的皮肤上缓慢地移动。 冰凉的感觉透过皮肤传播至脊椎,温以宁呼吸一滞,手上顿时失了力气。 触感消失,木质桌面与金属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耳边是带了点沙哑的慵懒男声—— “在干什么,嗯?” 心动 声音刺激着温以宁的感官。 温以宁身子触电似的一颤,腿也软得一时之间根本没法站起来。 心头暗暗地责怪自己为什么偏要过来拿东西,她双手紧张地撑地,挣扎着想站起来。 金属与木质碰撞的细微声响又响了两声,不多时,温以宁感觉到下巴被一阵力道抬起。 她被迫抬头,看向沈叙之。 男人单手撑着下颌,居高临下睥睨她,视线散漫,却又仿佛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昏暗的灯光为他的发尖镀上一层暗金,他没有戴眼镜,薄薄的眼皮只是微掀,周身气质便像是破除了某种封印,更加凛冽而富有侵略性。 目光交汇之时,温以宁像是被扼住了呼吸,有短暂的失神。 又很快被下巴上无法忽视的力道拽回思绪。 那股力道并不会让她疼,但温柔中透露的丝丝缕缕的霸道,却也让她根本无法闪躲。 她蓦地听见沈叙之轻笑一声,声音仍带着刚刚转醒的沙哑,似笑非笑从她身上扫过。 “我还以为是小偷。” 抵着下巴的东西被收回,温以宁这才看清了沈叙之手上是什么—— 是她在照片里看到过的,那根教鞭。 不知道是因为之前的幻想还是现在的姿势,温以宁只觉得羞耻的热意再次冲上了耳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沈叙之俯下身来,捏着她的手腕,稍一使力,帮她站稳后,自己又蹲了下去。 他手指勾着最后一层抽屉的把手,问:“这里面?” 温以宁点点头,便见他打开抽屉,把一台机器从里面拿出来。 “是这个?”机器的形状奇怪,沈叙之没见过,语气里染上疑惑。 温以宁好像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双手接过,“嗯”了一声后,迈着细碎的步子迅速离开。 开门时,沈叙之不咸不淡地在她身后开口:“这是你家,以后进书房不要跟做贼似的。” 温以宁飞快点头,反身关门。 她动作很快,睡裙及膝的裙摆随之荡起,仿佛漾了层层柔波。 迎着暗黄色的灯光,细白修长的小腿就这么直直映入了沈叙之的眼中。 又很快被一道门隔绝。 过了一会儿。 沈叙之拿起手边的眼镜,架在鼻梁上,遮掩住眼中的暗潮汹涌。 指尖从教鞭的纹路之上拂过,他面上仍不动声色,却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置顶的对话框。 温以宁拿的是一台棉花糖机。 她从小嗜甜,特别是对棉花糖情有独钟,特别是十六岁时收到了一台棉花糖机,此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平时没有灵感或者不想让嘴巴闲着的时候,她就会做一个大大的棉花糖,边吃边继续做事。 正在她接通了棉花糖机的电源,往里面倒上一勺砂糖时,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沈叙之的名字。 【沈叙之:帮我冲一杯咖啡。】 温以宁卷糖丝的手一抖,棉花糖原本规整的形状顿时变得歪歪扭扭。 她连忙按了暂停,先去帮沈叙之冲咖啡。 家里咖啡机的操作很简单,温以宁设定好后,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棉花糖上。 只是有点心不在焉。 她握着竹签,在棉花糖机里面绕啊绕啊。 自己的思绪也跟着那个小圆盘,不断地绕啊绕啊。 ——为什么每次和沈叙之相处,自己就会像做贼一样呢? …… 眼见棉花糖的形状越来越朝不能控制的奇怪方向而去,温以宁忽地心生烦闷,干脆直接扯下了电源线。 也许是想要藏住的秘密太多了吧。 想要藏住的秘密太多,就会畏首畏尾。 特别是,就算情绪快要掩盖不住,快要满溢出来,也绝对—— 绝对,不能够被他发现。 温以宁再一次进到书房时,沈叙之正对着电脑翻阅资料。 金边眼镜已经规规整整重新戴好,方才的凛冽与侵略性荡然无存,认真工作时神色专注,倒真有了一种教授的严肃感觉。 手边的教鞭还没有收回去,温以宁视线落在那上面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触感实在太过难忘。 沈叙之工作时的气场很强,温以宁进来之后,忍不住放轻脚步。 她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举着棉花糖,走到沈叙之身边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屏幕。 页面上是满屏的英文,温以宁看得头疼,把咖啡放下后,默默地转身。 沈叙之刚好浏览完最后一行字,退出界面,随口道了声谢后,注意力落在了温以宁手上的奇形怪状上:“这又是什么?” “……棉花糖。”温以宁回头,对自己做的四不像明显有些信心不足,“你要不要尝尝,甜的。” 沈叙之的眼神只在棉花糖上停留了两秒,又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对话框。 “我不吃甜食。” 温以宁“哦”了一声,忽然瞥见屏幕上与沈叙之对话的那个头像,似乎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女孩儿的话通篇都是大段大段的英文,温以宁看不清楚也看不懂,但由于对方又喜欢用颜文字,所以她至少能判断出,两人的交谈算得上愉快。 沈叙之回复的频率也很高,而且看起来并不是敷衍。 温以宁脚步一顿。 她一直以为沈叙之是那种不喜欢用社交软件与人交流的人——至少在她今天与他的接触中,她觉得是这样。 但也许她错了。 也有可能是,他不喜欢和不重要的人有过多的交流。 而且。 她好像也没有问过,沈叙之还是不是单身。 温女士没有提过,他也从未透露过。 万一,只是她曲解了温女士的意思,自己想多了呢。 这种想法一旦被激起,就像是渗透进土壤中的水,不断向下蔓延。 想想也是。 沈叙之已经二十九了,这么多年没有交往几个女朋友好像也说不过去。 特别是国外还相对开放,而他又是那样的地位…… 心头莫名起了闷闷的感觉,温以宁突然觉得书房的空气让她不那么适应。 明明这不是她该关注的问题,她于他而言说不定只是个“房东”的角色,最多再套一个“素不相识的妹妹”。 她也不敢问沈叙之,害怕给人留下一个“多管闲事”的印象。 棉花糖由于长时间没有动过,边缘变得潮湿起来,开始融化。 温以宁不想自己手上变得黏糊糊的,扯了一张书桌上的纸缠在竹签上,小口小口把外面一层咬掉。 沈叙之目不斜视,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姿态优雅,又透着一股消沉风流的意味。 他放下杯子,指尖敲了敲杯壁,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吃了糖记得漱口,小心蛀牙。” 温以宁用无名指拭去嘴角一点糖渍,失落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消除,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一句话在齿舌间绕了许久,才勉强蹦出来:“……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熬那么晚。” “特殊情况。”沈叙之又打开了一个文档,简短回答道,“白天有个讲座,还得再准备一下。” “这样啊……” “在海城大学,天文相关,对外开放。”沈叙之接着说,“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 “诶?”温以宁没想到沈叙之会邀请她,毕竟以沈叙之的知名度来讲,并不会出现缺人的情况。 “我要早些过去,你要是过来的话,记得帮我带份午餐。”沈叙之解释,“食堂的卡没有办下来,下午还要在学校处理一些事,没时间出来吃。” 一本正经的样子,并不像在找借口。 温以宁也是从海城大学毕业的,知道外面的餐馆是什么水平,沈叙之大概率看不上。 原来是想让她帮忙带饭。 温以宁思考了一会儿,欣然应允, 转身背对沈叙之的那一瞬,她看不见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得逞的笑意。 心动 第二天九点半,温以宁踩着点进了场。 晚上睡得太晚,导致她起床也比原定的计划晚上一点,东西准备好了再过来,堪堪赶着开始前的时间点。 由于讲座还没开始,温以宁走进阶梯教室时,里面还有些喧闹。 就和温以宁预想中的异样,能容纳一两百个人的阶梯教室里,几乎座无虚席,来的有一大半都是女生,许多一看就是精心装扮过,一看就知道目的不是为了听讲座。 温以宁来的太晚,好位置全都被占满了,只能坐在最后一排的小角落。 她倒也无所谓,坐下后自顾自地玩手机,偶尔注意一下旁人的议论。 不出她的意料,几分钟里,她听见最多的就是与沈叙之颜值有关的话题。 原本温以宁还有点兴趣,后来听他们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便也自动将其屏蔽。 又过了几分钟,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呼,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与掌声。 掌声结束,众人便自动安静了下来。 温以宁在这时抬头。 男人一身得体西装,站在讲台之上,表情寡淡,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微微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教室里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不见。 温以宁觉得他好像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被她很快否认。 这地方人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一眼就找到她。 况且他也没必要找她。 沈叙之说话的声音好听,语速适中,讲起东西来不疾不徐,在一方空间回荡,让人听了很是享受,不怎么会感觉枯燥。 温以宁本只想随便听听,却也很快被带着集中了注意力,跟着他的思路走。 在这时,前面坐着的两个女生忽然凑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他真的好帅啊……” “本来以为见到真人会幻灭来着……毕竟现在网络信息都不怎么可信,没想到真人好像比照片里更帅!” “对啊对啊,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诶?你要拍照啊?那记得发我一个啊!” 两人中的一个已经举起手机,镜头拉近,男人认真的侧脸占据了半个屏幕。 手机像素很高,即使镜头怼那么近,也十分清晰, 女生不急着拍照,一边调整角度,一边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也没听说过啊,万一呢?”旁边女生捅了捅她,贼笑:“待会儿结束了要不然一起去要个联系方式?” …… 温以宁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托着腮听完了全程。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举着手机的女生一直没把照相机关掉,她说话的时候,镜头便在沈叙之身上胡乱移动。 视角变换之间,温以宁有意无意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刚好看见镜头从沈叙之的手腕上扫过。 简约大气的腕表之上,还有一根画风明显不太一样的手链。 像是女孩子的东西。 想起昨晚与沈叙之对话的那个有着漂亮头像的女孩儿,温以宁顿觉无趣起来。 这个手链,应该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要不然他也不会就连这种场合也随身带着。 讲座结束时,许多人意犹未尽。 掌声之后,教室里的人纷纷退场。 前面的两个女孩儿早就不见踪迹,想必已经去了沈叙之那里。 温以宁拿起保温桶,也准备过去。 远远的,她看见台上围了许多人,一眼望过去,差点都没能看见被包围在人群中间的沈叙之。 女生占大多数,只有寥寥几个男生。 表面是找沈叙之问问题,实际上这些心思众人皆知。 而沈叙之被围在中间,也不见得有丝毫不耐。 男人仍是那副寡淡的模样,一举一动都透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感,谦和而有礼地与周围每一个人拉开距离。 有女生拿出手机询问,他也只是轻轻摇头拒绝。 大多数女孩儿也识趣,被拒绝后便放弃,但有些胆子大的,反而越发想要凑近,甚至伸出手去碰沈叙之的手背。 沈叙之不着痕迹地躲开,稍微抬了抬眼皮睨过去,对方便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乖乖地不动了。 …… 眼见就算人陆陆续续离开,自己也大概率挤不进去,温以宁脚步踌躇了几秒,最终选择转身走出教室。 边走她边给沈叙之发了个消息。 【sweety:我在小树林旁边的凉亭等你。】 这个凉亭是温以宁念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休息地点,白天人少,清净,晚上有凉风徐徐,也很舒服。 她刚坐下没多久,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拍。 “温以宁?好巧!” 温以宁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循声转头,就看见江智林站在她眼前,面露惊喜。 她“啊”了一声,却一点兴趣也没有。“……是蛮巧。” “宁宁让我在这里等她,你也是在这里等人对吧?”江智林说完,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了温以宁旁边。 温以宁不适应地皱皱眉,但她又不是一个擅长拒绝陌生人的人,只能往旁边坐了坐,尽量和江智林拉开距离。 江智林也不觉得尴尬,反倒笑得更加温和。 “以前我经常听唐书月提起你,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能让她那么赞不绝口,现在算是知道了,人漂亮,脾气也好,也怪不得我家宁宁总说要向你学习。” “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代宁宁向你道歉,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听他毫无心理负担地说出唐书月的名字,温以宁心头的不悦再次加深,在他提出邀请的时候,更是心里盈满了不适。 她略一歉身,客气道:“我这段时间都很忙,没有时间。” “忙什么?”江智林暧昧的眼神往她手上抱着的保温桶直瞟,“忙着给男朋友送饭?没想到温小姐喜欢的是小奶狗这一款。” “……”温以宁是真的觉得越和江智林交流越会觉得油腻。 转头,她倏地看见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虽然看不清脸,但她一眼就能认出对方。 温以宁像是发现了救星一般,匆匆留下一句“先走了”,便快步起身过去。 沈叙之见温以宁正快步朝这边来,于是停住脚步。 温以宁用最快速度逃到沈叙之身边后,有些微喘地把保温桶递给沈叙之:“我们去别的地方。” 沈叙之抬眸望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江智林,脚步微移,从她背后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走吧。” 男人颀长的身形挡住了江智林的视线,江智林有些不甘地捏紧拳头,眼中划过一抹阴鸷。 重新找了个没人的长椅,温以宁打开保温桶,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刚出锅的饭菜在保温桶里待了几个小时,温度正好,不烫也不凉。 由于做的稍有点匆忙,所以菜色很简单,但胜在味道清淡,也算合胃口。 温以宁吃饭时显得不那么专心,像是有心事。 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青菜,回头看向专心吃饭的沈叙之。 男人就算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也能把每个动作做出一种精细而优雅的感觉,赏心而悦目。 只要……忽略他腕间的那条手链。 温以宁最终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轻声开口:“沈叙之,你手上这条手链,还挺好看。” 沈叙之“嗯”了一声,眼中笑意浮现,被温以宁精准捕捉。 温以宁抿抿唇,捏着筷子的手稍稍用力,“是女孩子送给你的吗……呃,我的意思是,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女孩子,对吧?” 她自以为很含蓄地问完,扶着碗的手转而捏起了裙摆,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 沈叙之将温以宁的那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勾勾唇。 “是的,很重要。” …… 啊。 这样啊。 尽管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真正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温以宁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心里仿佛有什么地方塌陷了一块,空空落落的。 原来他真的,只把自己当妹妹来对待。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结束后沈叙之便与她道别,温以宁也不急着离开海城大学,漫无目的地在曾经熟悉的地方四处游荡。 她本就长得偏向于温软可爱的类型,身高也只是刚突破160大关的程度,走在路上,不像是已经毕业的学姐,反倒像极了刚入学的大一新生。 不时有男生上前搭讪,温以宁一个个软声拒绝,拒绝得多了,更觉得无聊。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同于她平时接电话的铃声,是一个温以宁专门设置的特殊铃声。 温以宁一听便知道是谁,接通电话后,软软开口:“妈?” 那边温明粲的声音懒洋洋的:“校门口等你,快出来。”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温以宁盯着手机页面看了会儿,疑惑地往温明粲说的目的地过去。 刚出大门,她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温明粲。 女人一身黑色休闲服,鸭舌帽与墨镜挡住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漂亮的红唇和精致的下巴,浑身气场强烈,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人群的焦点。 明明已经四十多岁,却年轻得像是二十七八的样子。 像是也看见了温以宁,她挥挥手,唇角勾起一个艳丽的弧度。 温以宁刚过去,就被她抱了抱。 温以宁也回抱了一下,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爸爸呢?” 温明粲摘下墨镜,与温以宁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漂亮眼睛弯了弯,“他忙工作,暂时回不来,我无聊,就来看看你。” 温以宁清楚自家母亲的性子,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 陪温明粲逛了一下午的海城,温以宁觉得有些累,两人于是决定在一家西餐厅解决晚餐。 刚一落座,温明粲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看了眼显示的联系人,原本高兴的表情微变。 “你爸。”她给温以宁解释了一嘴,颇为不情愿地接通电话,“……诶我都说了,你千万别回来,我就在这儿玩几天,你忙你的工作去啊,真别管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就回来看看我宝贝女儿,黎渊你不要太过分——” “……嗯,会想你。” 温以宁托着下巴,平静地看着温明粲的双颊覆上薄红,无奈又羡慕地小声叹了口气。 父母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恩爱模式,她早就习惯了。 有的时候她也很期待自己的未来,也有过幻想自己会不会遇上这样的另一半。 只可惜,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温以宁垂下眼睫。 温明粲感受到了温以宁的情绪变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不开心?” 温以宁摇摇头,转移话题,“妈,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吧。” 温明粲看了看时间,翻开菜单,慢慢浏览,“先别急,我还叫了你沈哥哥过来。” “啊……” 想起今天中午两个人的对话,温以宁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沈叙之。 “怎么,你们两个相处得不好?”温明粲抬头,皱眉问她。 温以宁低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挺好的。” 鼻尖嗅到了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 温以宁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一暗,沈叙之已经坐到了她身旁的位置上,神态自若。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温以宁眸光闪了闪,惊讶地看过去。 沈叙之的手隐在餐桌下,轻轻点了点她手背。 温以宁一怔,旋即会意,也跟着点点头:“嗯……挺好的。” 温明粲这才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那就好,有什么事你们互相也有个照应,小沈,你妹妹平时可能需要你多照顾一下……诶?” 她话还没说完,视线突然落到了沈叙之的手腕上,语气染上惊讶—— “这个手链,你居然还戴着啊?” 心动 温以宁没有想到,温明粲居然对这条手链的来历十分熟悉。 原本翻菜单的动作放慢,温以宁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却又刻意竖起耳朵,想要听出点什么。 沈叙之没说话,把手链摘下来,递给温明粲。 温明粲细细端详了几秒,摊手把手链展示在他眼前,调笑声夹着气音:“保存得不错嘛,难得你有这份心。” 沈叙之伸手去把手链接回,下巴微低,一边把手链扣好,一边说:“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 难道是妈妈给他的手链? 温以宁觉得两个人的对话就像是打哑谜,她居然一点也听不懂。 她本来还想了解更多,但两个人像是不太愿意再提起这个话题,随口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同时选择略过。 这让温以宁有一点郁闷,却又稍微放下心来。 从温明粲的只言片语里,她大概能了解到,这条手链已经被沈叙之戴了很多年。 说不定是哪位长辈送的,他从小戴到大,所以觉得很珍贵。 但温以宁潜意识里也明白,这样的猜测不过是她的一种自我安慰。 毕竟沈叙之在提到手链的来历时,那道忽然变得温柔缱绻的眼神,根本不会作假。 只是她不愿意再去深究。 心里的纠结暂时告一段落。 吃完饭,温以宁刚想问自家母亲今晚住哪里,就听见她让沈叙之送她去机场。 “怎么那么快就回去了?”温以宁微讶,“不是说要在海城待几天吗?” “跟你爸说着玩儿的。”温明粲撩了一把头发,毫无顾忌地朝温以宁抛了个媚眼,“本来也就过来看看你俩相处得咋样,目的达成了我就回去咯,顺便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温以宁了然,旋即有点哭笑不得。 她早该料到会是这样。 沈叙之去把车开出来,母女二人在店门口等他 等待的间隙,温明粲望着黑如泼墨的天色,手枕在脑后,靠着墙,忽然开口:“宁宁,你实话告诉我,这两天你们住一起的时候,沈叙之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或者有其他越界的举动?” 温以宁本来望着道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发神,冷不丁听见温明粲问她这样的问题,脑子里近乎毫不犹豫地冒出了昨晚的场景。 后背仿佛又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上,温以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着温明粲,轻轻摇头。 那应该不算……吧? 毕竟是她先惹了沈叙之误会。 “那我就放心了。”温明粲见温以宁摇头,轻舒一口气,“沈叙之他是个懂分寸的人,我看着他长大,也清楚他的性格,不然也不会放心他住到你那里来。” 说到这里,她声音小了点,像是碎碎念:“……要不是你死活不愿意去住森山庄园,非得搬出来住,我又何必找个人来保护你。最近海城不太平,你平时出门一定要注意着点。” “我知道了,妈妈。”温以宁乖乖点头。 森山庄园是温家的老宅,温以宁不喜欢人多的环境,习惯了一个人呆着,所以大学毕业后执意找了个房子一个人住。 最近海城确实不太平,有好几起案子都还没调查出结果,凶手仍在逃窜,闹得有点人心惶惶的意味。 原来把沈叙之安排来住这里,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果然,之前是她想多了。 餐厅距离机场的路程比较远,等到送走温明粲,沈叙之再开车回到小区时,已是暮色四合。 沈叙之进门后,便径自回了房间。 温以宁则先把东西放好,又出来收拾厨房。 今天早上准备得太过匆忙,她把最后一道菜装进保温桶之后,就紧赶慢赶出了门,厨具没来得及洗,还堆在台面上,看着颇为不舒服。 正当温以宁把保温桶里最后一点洗洁精用水冲干净时,隔着一道玻璃门,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敲门声。 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还是将信将疑地关掉水龙头。 这下敲门声清晰了不少。 温以宁住的这层暂时只有她一个住户,对面那家还没人住,所以不可能是对面的动静。 敲门声还在继续,温以宁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走到门口,眉头微蹙,不明白到底是谁那么晚了还来找她。 她刚想出声应答,却又忽然住口。 声音像是被堵在嗓子里,什么也发不出来。 温以宁猛然间想起了今天温明粲叮嘱的那句“最近海城不太平”。 她手放在门的开关位置,眼神忽然一下变得警惕,踮起脚尖,看向了猫眼—— 外面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看起来攻击性并不强,栗色齐肩发披散,蓝色缎面连衣裙,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纸袋。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就连一张精致的脸也完完全全露在了她的视野范围内。 温以宁疑惑地收回视线,试探般隔着一道门,扬声问:“请问你是?” 那边安静了几秒,语调也很疑惑:“请问,这是沈叙之住的地方吗?” 来找沈叙之的? 温以宁把门打开一点点,一双眼透过门缝往外看:“沈叙之确实住在这里,你有什么事吗?” 这么晚了还来找人,有点奇怪。 女人在看清温以宁的时候,目光变得异样起来,她往里看了看后,再次确认了一遍:“你确定吗?” 温以宁点点头,也往里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是他妹妹,他现在应该还有事,你要做什么?” 女人在听见“妹妹”两个字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站直身子,忽然冲她露出了一个亲切而不失礼貌的笑。 “原来是沈叙之的妹妹啊。”她慢慢重复了一遍后,把手里的纸袋递给温以宁,笑容扩大,“那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你哥哥一下。” 温以宁心里不怎么舒服地接过,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女人手腕上垂下来的东西。 她忽然觉得指尖止不住的发凉。 是一条手链。 和沈叙之同款的,一条手链。 她接过了后,女人又满意地打量了一遍纸袋,细细叮嘱了一道,让她一定要亲手交给沈叙之,不能在中途打开。 温以宁牙龈咬得发酸,只能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女人才终于离开。 温以宁把门关上,低头仔细打量纸袋。 纸袋的图案看得出经过了很用心的挑选,用订书机封口,上面缀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不像是什么资料,像极了女孩子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明明非常努力才忽略的事情,这下像是开了闸的洪水,铺天盖地地再次涌上心头。 温以宁很用力地把门反锁,鼻子发酸。 像是失去了什么。 没有忘记女人的叮嘱,她小步小步走向沈叙之的房间,鼓起勇气敲敲门。 没人开。 温以宁又靠近了一点,把耳朵贴近门板。 里面有水声,沈叙之应该在洗澡。 温以宁嘴唇抿得发白,思来想去许久,最终蹲下去,把小纸袋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女人腕间的同款手链在她心间挥之不去,放下纸袋后,她便用最快的速度冲回了房间,逃避一般地拿被子把自己捂上。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但也的确,什么事都讲求一个先来后到。 就算她这人生中第一次的心动来得有多热烈,那也只能止步于心动。 称不上伤心,只能说遗憾。 被窝里一片黑暗,除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就只有温以宁的呼吸声愈发清晰。 她亮起屏幕,给沈叙之发了两条消息。 【sweety:你女朋友给你送东西过来了。】 【sweety:我放在门口了,记得出来取噢。】 发完,她闭上眼,把自己用被子裹成一团,试图用睡眠将自己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抽离。 另一边。 沈叙之刚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了温以宁给他发的消息。 “女朋友”三个字入目,他眉头一拧,大步开门。 门口静静地放着一个纸袋,除此之外,没有见到别的东西。 沈叙之捡起纸袋,像是猜到了对方是谁,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他面无表情地将其丢回房间,再次点开聊天框。 【我没有女朋友。】 打完一行字,他手指移到发送的按键上,刚想按下,忽然听见从温以宁房间传来的一声闷响。 沈叙之眉头蹙得更深,把手机也暂时放到一边,前去敲响了温以宁的房门。 可他敲了三次门,房间里除了刚才那声闷响之外,没再发出过别的声响。 又安静了大约半分钟,忽然又是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下一秒,门被打开。 沈叙之低头。 温以宁撑着门框,扬起小脸,眼神迷茫地望向了他。 忽然,她软软糯糯地笑了起来,抬手冲着他有气无力地晃了晃:“你好啊。” 心动 温以宁笑起来的时候,眼睫弯弯,看着人的一双眼像是会说话,却又安静得不像话。 沈叙之被她这么看着,略一怔愣。 旋即就被女孩儿抱了个满怀。 怀里清淡的香味一闪而逝,一双细白的胳膊在他腰上环了一圈后,很快放开。 温以宁牵起沈叙之的手腕,带着他往她的房间里走:“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我的星球啦,欢迎你噢。” 沈叙之这才意识到,温以宁又犯病了。 两次犯病的间隔短得不正常,不用想也知道是受了刺激。 他没再说话,静静地盯着眼前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任由她拉着坐到房间里的小沙发上。 房间很暗,只开了一盏星星灯,悬在角落的墙壁上,一闪一闪发着微弱的光。 “这里有一点小,”温以宁坐到床边,略带歉意,“所以我的伙伴也不多,等他们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说完就抱了个小枕头在怀里,不时往左右两边看一看,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位是米米,它超级可爱,这个是小影,那边还在赶过来的是……” 明明周围空无一物,她却像是能看见什么一般,对着他一个一个小声介绍着她莫须有的“伙伴们”。 沈叙之始终耐心地听她说,视线在房间里挂满的精致小饰品上扫过,面上仍一片平淡,薄唇却越抿越紧。 他虽然知道温以宁会犯病,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发病的样子。 自己把自己圈在一个幻想的小世界中,用一方空间构建出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昏暗的房间里,那些与宇宙有关的小物件就像是宇宙中的一颗又一颗小行星,尽心尽职地去满足着房间主人的一切幻想。 既浪漫,又残酷。 在这样的环境里,最亮的是眼前女孩儿的一双眼。 眸瞳里闪着细碎的光亮,像是揉碎的星河映在她的眼中。 沈叙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屈,微敛的眼睑遮盖住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这辈子第一次,想把一道光私有。 温以宁仍在和沈叙之介绍着自己的这一颗小星球,正说得兴奋,蓦地像是意识到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 隔着手指间的的缝隙,她的话音变得有些闷闷的:“不好意思,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因为我老找不到能倾诉的人……” 沈叙之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声线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没关系,我听着。” 温以宁把手里的小枕头抱得更紧,下巴搁在上面,眼里的光芒又亮了几分:“你真好。” 沈叙之无声轻笑,抬手在她柔顺的发顶上揉了揉。 有什么东西硌到了额头,温以宁不舒服地伸手去挡,忽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手指顿了顿后,顺着沈叙之的手腕摸索了一圈。 “这个是……” 沈叙之收回手,温以宁顺着方向看过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语调忍不住上扬:“好巧,我以前也有过这样一个手链。” 沈叙之动作一滞。 几秒后,他定定地看向温以宁,眸中波澜渐起:“然后呢?” “然后啊——”温以宁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脑中错乱的回忆好像清晰了几分。 “我送给了一个小哥哥,也不知道现在他还记不记得。” 沈叙之喉结动了动,声线微哑。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那是温以宁十岁那年发生的事。 那年沈叙之十六岁,孤身一人远赴海外求学。 却在前往公寓的路上,遭遇意外。 司机操作出了严重问题,导致车辆失控,直接飞出了路段。 沈叙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难逃一劫,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惜受伤严重,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期间,几次濒临死亡。 听闻消息,黎渊与明粲夫妻二人当即前来看望,同时带来了一根手链。 那时的温以宁还在上学,听说这件事后,也吵着要来,可是夫妻二人担心小温以宁看见沈叙之的伤势会害怕,所以没能同意。 于是才刚满十岁的小姑娘在当天悄悄逃了课,去到附近的银饰店,让人帮忙在她从小戴着的手链上刻了“平安”二字后,偷偷塞进了温明粲的包里。 不知道是不是那根手链真的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从温明粲把它交给沈叙之的第二天开始,沈叙之的状况竟然真的逐渐趋于稳定,且开始迅速好转起来。 但巧合的是,与此同时,温以宁突然病了。 没人知道那段时间是什么造成了温以宁的问题,就连温以宁自己也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开始有了些错乱的迹象,对于十岁之前的事情,能清晰记起来的只有寥寥几件。 害怕提起这件事更会刺激到温以宁,从此以后,一家人对这件事同时选择闭口不谈。 “……可是他记得,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冷淡。” 温以宁的声音忽然变得低落又委屈,拉回了沈叙之的思绪。 沈叙之起身,单膝跪地蹲在温以宁面前,抬头对上她低垂的双眼。 “他不是故意冷淡。” “他只是害怕,自己的情绪一旦失控,会吓到他的小姑娘。” 温以宁仍旧垂着头,声音越压越小:“那你说,他为什么在第一天见到我的时候,不让我叫他沈哥哥,还故意躲开我。” 沈叙之闻言,低低笑了笑,抬起温以宁的手腕,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行李那么重,他不想让他的小姑娘辛苦。” “……” “他也不想在她心里,还顶着一个‘哥哥’的身份。” 干燥的薄唇擦过手背,有点发痒,温以宁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可是……他有女朋友了呀。” “他没有。” 说着,沈叙之顺势坐到了温以宁身边,“那只是一个连朋友也算不上的点头之交,以前大学认识,最近为了新的剧本,来请教我几个问题。” 男人的语气像是在哄人,温柔磁性得过分,响在耳边,让温以宁的耳垂止不住地发热。 她把手里的抱枕抱得更紧,整张脸像是都要埋进去一般:“可是她的手链,和他一模一样。” “他的是你送的,没理由给别人买同款。”沈叙之把温以宁揽进怀里,感觉到她身子软了软,没有拒绝,于是得寸进尺地吻了吻她发顶:“不要想太多,他只喜欢你。” 温以宁迷迷糊糊地点点头,“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谢谢你安慰我。” 此刻就连她也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的身体已经几乎贴在了沈叙之身上。 女孩儿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擦过他的颈侧,淡淡的发香萦绕周身。 沈叙之强忍住自己扣住她后脑勺与她接吻的欲望,把她往怀里又揽了揽:“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温以宁靠在他的肩膀上,眼里迷茫不减,乖巧得过分。 “你喜欢沈叙之吗?” “……” 听到这个问题,温以宁愣了愣,突然沉默了。 沈叙之耐心地松开她,等她回答。 “我——” 温以宁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顶着男人循循善诱的目光,她垂下眼帘。 “我不喜欢他。” 没有想到温以宁会是这样的回答,沈叙之的目光倏地冷却下来。 “为什么?” 温以宁偏了偏头,侧过身,慢吞吞答道:“我只是他的妹妹啊,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他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只要他不讨厌我就好,毕竟在一个屋檐下,我不喜欢相看两厌。” “……” 感受到周围空气的忽然变得冰凉,温以宁身体微僵:“你为什么生气呀?” 沈叙之缓缓站起,声线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我没有生气。” “你明明有。”温以宁认真地纠正,“我感受得到。” 沈叙之整理衣领的手指停住,毫无征兆地自嘲般笑笑。 “早点睡。”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 关门声响起后过了许久,温以宁仍坐在床沿。 她慢慢抬手,抚上自己心口。 她能感受到那里在剧烈地跳动。 是紧张。 在这个男人问她喜不喜欢沈叙之的时候,她本想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却又被心里的一个声音所制止。 潜意识告诉她,自己喜欢沈叙之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还是遵从了自己心间这个强烈的想法。 眼前的场景仍光怪陆离,脑中也依然带点混沌。 皱着眉头思考半晌,温以宁坐到了书桌前,翻开手边的笔记本。 不太熟练地拿起笔,她一笔一画地在最新的那一页上写下了几行字—— “我喜欢沈叙之。” “不只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心动 清晨。 温以宁刚醒过来,就发现有点儿落枕。 原本垫在后脑勺的枕头不知怎么回事,已然转移到了自己的怀里。 颈肩处无法忽视的酸痛感袭来,温以宁尝试着揉了揉,却越发感到不舒服。 她暗恼着跌回床上,又闭了会儿眼,直到困意消散了几分,才不情不愿地下床。 手放在门把手上,刚准备压下,温以宁使劲眨了眨眼,终于完全清醒。 门右边的墙上挂着穿衣镜,温以宁偏头看过去,刚好看见镜子里造型凌乱,睡眼惺忪的自己。 要是放在平常,她就这样出去草草找片面包回来当早饭,也没什么不对。 可现在家里多了个人。 要真这个造型蓬头垢面就出去了,她简直没脸面对沈叙之。 思及此,温以宁迅速折返回去,好好捯饬一番后,轻手轻脚打开门。 沈叙之就坐在餐桌前,面前的盘子里装着一片面包,手边的咖啡还剩一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像是听不见周围的动静,温以宁从房间里出来时,他连眼神都没有分过来半点,仍旧慢条斯理喝着咖啡,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人。 明明周身气场还是跟平时一样冷淡,可莫名其妙的,温以宁觉得,今天的沈叙之好像有点不对劲。 比起前两天,好像陌生了许多。 经过餐桌时,温以宁小声对沈叙之说:“早上好。” 沈叙之眼皮微掀,不咸不淡地颔首。 气氛诡异的疏离。 温以宁咬了咬唇,又慢慢松开,转头去厨房给自己拿早饭。 冰箱里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她昨天做饭剩的一点菜和一袋面包。 也怪不得沈叙之吃得那么简单。 温以宁拿出两片面包,放到旁边面包机里。 听见机器启动的声音后,她靠在冰箱旁边,把手机拿出来打发时间。 她平时看手机的频率很高,属于重度使用的那类人,习惯了任何事情都用玩手机来转移注意力。 刚一解锁,和沈叙之的聊天框弾入眼中。 消息记录还停在她给他发的最后一句。 沈叙之没有回她。 温以宁顿觉无趣,忽然觉得刷哪个软件都没了意思。 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温以宁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动作幅度有点大,牵扯到了肩颈的肌肉,落枕的疼痛再次涌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低头捂住了颈侧。 如此动静,沈叙之都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自顾自不紧不慢地从她面前走过,把自己用过的餐具清洗干净后,便不再停留,出了厨房。 面包机“叮”的一声,把温以宁的注意力拉回来。 她心不在焉地把两片面包装回盘子里,踏出厨房时,正好看见沈叙之准备出门的样子。 望着他的背影,温以宁忽然说不出话来。 到嘴边的“路上小心”,随着关门的声音,一同咽进了肚子里。 明明不算大的空间,忽然一下就好像安静空旷得过分。 温以宁低头咬了一口面包。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要是说前两天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虽然算得上礼貌又疏离,但至少也有温度。 那今天早上,他们两个人的相处,就好像两个被临时拼凑在一块儿的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中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隔阂一般,冷淡得过了头。 回到房间中,温以宁把自己又扔回床上待了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坐到桌前,打开电脑画稿。 等待电脑启动时,她随意往右边一瞥,便看见了旁边沙发中间的一块小凹陷。 温以宁秀气的眉毛疑惑地拢了拢。 她平时不喜欢坐在这个沙发上,想休息都是直接往床上窝,已经大半年没坐在上面过了。 难不成有别人进过她的房间? ——那只能是沈叙之。 可他又为什么会进到她的房间里来? “……” 脑中飞速转动,无数种猜测纷至沓来。 温以宁默了默,鼓起勇气把手边的笔记本放到面前,试探般地翻到了最新一页—— “我喜欢沈叙之。” “不只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写得极其认真的几行字大喇喇地映入眼帘,温以宁手一抖,差点把这一页撕坏。 猜测变成现实,温以宁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字在眼前不断飞过。 ——完、蛋、了。 她就说今天沈叙之对她冷淡得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难不成是,直接给沈叙之表白了吧? 温以宁盯着那三行字,用力到盯出了重影,心脏剧烈跳动,心虚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那也怪不得沈叙之既不回她消息,也不理会她。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 既然错误已经犯下,无可辩驳,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 温以宁有气无力地摸过手机,给沈叙之打了一大段字,最终又觉得不对,全部删了个干净。 只留下一句话。 【sweety:对不起,我知道分寸的,以后会和你保持距离。】 她觉得,这个时候,沈叙之大概也不想听她啰啰嗦嗦的解释。 还不如直接承诺来得好。 与此同时,海城大学。 教学楼空旷楼道间,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沈叙之手指单手拿着手机,垂眸正看消息。 不知道点开了什么,他的眼神蓦地一沉,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低下去不少。 他身边的女人感觉到不对劲,轻声喊他。 “沈教授,你还有在听吗?” 沈叙之闻言,回过神,把视线重新放在了女人手里拿着的资料上,像是随手抬了抬手机,正好挡住女人触碰他肩膀的指尖。 “嗯。” 赵婉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很快恢复状态,“这些资料都没什么大问题对吧?” 沈叙之又“嗯”了一声,把资料推回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失陪一步。” “等一下!”赵婉急匆匆叫住他,待他停住步子,半开玩笑道:“我这么麻烦你,你不想要点回报吗?” 她故作俏皮地眨了眨眼:“比如,我请你吃顿饭一类的。” “不必。”沈叙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唇线抿出的弧度更加冷漠,“昨天已经收到了你的谢礼,没必要再次感谢。” “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还跟我客气啊?”赵婉笑,“说起来,我的剧本灵感还得感谢你呢,这个理由够我再感谢你一次了吧?” 沈叙之沉默两秒,忽然慢悠悠地扯出一个寡淡的笑意。 “你真的想感谢我?” 赵婉发觉有戏,眼睛一亮,“当然。” “那你送我一个东西,”沈叙之唇角弧度不变,似嘲似嗤,“比如,你手上那根手链。” 赵婉隐隐感觉不太对劲,犹豫地摘下手链,却没敢交给沈叙之:“你不是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吗?” “不是说要感谢我吗,怎么,送我东西都不愿意?” 沈叙之语速仍不紧不慢,抬手伸向她,声线淡淡,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拿来。” 赵婉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却又迫于沈叙之的压力,只能递给他。 沈叙之接过手链,散漫地靠在墙边,眉眼间浮现淡淡的嘲讽,“仿得不错,观察力挺强。” 说完,他动了动手腕,轻松地将手链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迎着赵婉倏地发白的脸色,他站直身子,整理好衬衫胸前的褶皱,气息收敛,又变回了原先淡漠谦和的模样。 转身前,他最后不轻不重地落下一句话。 “价格发我,照价赔偿。” 晚间。 沈叙之回到家时,房中一片黑暗。 他也不开灯,把东西挂在门口架子上,松了松领口的纽扣,往房里走。 经过温以宁房间时,他脚步停住,等待大约半分钟后,轻轻打开了房门。 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房间里仍有微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没有熄灭,而桌前的女孩儿早已伏案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沈叙之在门口站了会儿,无声地走到她身边。 屏幕的微光下,女孩儿睡颜安静恬美,漂亮得像是一幅画,让人不愿意去打扰。 沈叙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见温以宁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缓缓弯下了腰。 一只手揽住女孩儿肩头,一只手横在腿弯,轻轻松松把她抱了起来。 温以宁体型本就娇小,沈叙之几乎没用什么力,就把她抱到了床边,轻轻放下。 温以宁闭着眼,乖巧得仿佛一个洋娃娃。 只是好像姿势不那么舒服,她动了两下,皱了皱眉。 沈叙之坐在床沿,借着那一点点光亮,又注视了她许久。 抬手,微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触碰上女孩儿单薄的肩头。 略一用力,手指打着圈在她颈肩处按揉了几分钟,直到看见她眉眼微舒,沈叙之才松开手,给她盖好被子。 “晚安。” 他哪里舍得生她的气。 他又怎么可能愿意与她保持距离。 心动 自那件事后,温以宁和沈叙之二人便鲜少有什么交流。 如非必要,两人一天可能都见不上一面。 一来沈叙之正式在海城任职后,头几个月必然陷入忙碌状态,早出晚归已是常态。 二来温以宁也实在没胆子去打扰沈叙之。 保持这样相安无事的状况,一晃眼便是几个月过去。 夜晚。 城郊“royal”酒吧。 自从入冬后,海城的天一天比一天黑得早。 明明才八点的光景,酒吧外的天色已暗,霓虹闪烁,店里已经聚了不少人。 灯球散射出破碎的彩色光线,在喧嚷的空间内四处扫动。 人影浮动,觥筹交错,这里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来!为庆祝咱们温以宁女士的高光时刻,姐姐我先敬你一杯!” 耳边是台上歌手的歌声和唐书月豪气十足的话语,温以宁坐在卡座最里面,头疼得微微阖眼。 这里的味道属实算不上舒适,烟酒夹杂着一股分辨不出来源的香味,配上十足的暖气,虽比起温以宁以前经过的那些酒吧环境要好,但也有些憋闷。 前些日子她的漫画单行本上市,销量算得上十分不错,唐书月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执意要拉着她来这个地方庆祝。 手心一凉,温以宁忽然感觉唐书月塞了个杯子进她手里。 低头一看,玻璃杯里五彩斑斓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混杂在一块儿,看起来花里胡哨的。 一旁的唐书月冲她嘻嘻笑了两声,“别客气,反正今天我请,你总不能一直只喝柠檬水吧?” 温以宁又低头看了几眼自己手里的不明液体,咽回了拒绝的话。 她平时不喝酒,但念在别人也是好心为她庆祝,还是唇贴着杯壁,小心地抿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糖浆味混着薄荷味苏打水的口感冲击味蕾,味道意外的不错,甚至连一点酒精味也没有。 温以宁忍不住又抿了两口,就听见身旁传来的打趣。 “我当然知道你不喝酒,况且那么晚了,我哪敢让你喝。” 唐书月朝温以宁的位置靠了靠,手肘碰碰她,“像你这样连出来玩都得趁你那个哥哥不在的乖宝宝,带你出来顶多就算是体验下生活。” 说完,她又自顾自拿起自己的杯子和温以宁碰了碰,接着道,“说起来你也真是,都成年人了,为什么连出来玩儿都那么小心翼翼的,非得等到你哥哥晚上有事不在,才肯答应。”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点儿害怕。”温以宁借喝饮料掩饰自己的情绪,语速很慢地说,“……毕竟是我哥,他在家里,我就觉得跟家长看着一样。” 前几天唐书月就在约她,但都因沈叙之在家,她不敢大晚上出门而作罢。 今晚沈叙之给她发了消息,说是临时有事,要很晚才能回来,她这才敢前来赴约。 “噢——”唐书月声音拖长,“我大概明白了,我现在回去对着我爹妈,估计也一样怵。” 她坐直身子,又好奇地看向温以宁,“不过我比较奇怪,这你们俩岁数相差也算不得太大吧?这孤男寡女的住一起,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温以宁眼神闪了闪,避重就轻:“平时都是各忙各的,其实也没什么接触的时间。” “这样啊。”唐书月理解地点点头,又跟她碰了下杯,“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咱兔子不吃窝边草,今晚努努力,说不定咱还能当场脱单!” 唐书月眼神在场内四处扫了下,忽然眼前一亮,拉了拉温以宁的衣袖:“诶,你看那边那个,是不是还挺不错?” 温以宁没兴趣欣赏帅哥,敷衍地“嗯嗯”两声。 “旁边那个有点看不清脸,但身材看起来还挺不错……”唐书月起身,冲她抛个飞吻,“待我去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帮你看看长得怎样,你就在这里待着,有什么人过来的话,你别理会,直接给我发消息,我速回。” 温以宁点了点头,抱着喝了一半的玻璃杯,倒真有点乖宝宝的感觉。 待到唐书月离开,温以宁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稍微低了低头,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奈何她不想让人注意她,有些人却是专程为她而来。 比如现在。 唐书月离开还没多久,江智林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出现在了她身前。 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手里握着一个酒杯,笑眯眯地看向她:“好久不见啊,温小姐。” 温以宁握住杯子的手紧了紧,警惕地随时准备起身,拿杯子里的液体泼他一脸。 “一点也不久。”她语气不好,“我刚准备报个警,告你骚扰。” 自从上次在海城大学遇见江智林,直到现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会收到一支玫瑰。 落款是江智林。 就算她要求送货员退回去,对方也乐此不疲地一再让人送来。 她早该预料到,这种场合,他肯定也会阴魂不散。 江智林一噎,勉强地笑了笑,“女孩子都喜欢鲜花,我想着每天收到花,你的心情应该也会好上很多,再说,你不也收下了?” 温以宁很认真地回想了一番,点头似在同意:“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回去在垃圾桶里翻翻,应该能全部还你。” “……” 江智林迅速摆手:“这倒不用了。” “哦。” 温以宁哦了一声,不再理他。 江智林受到冷遇,笑得更加僵硬,却仍没有放弃的意思:“温小姐,你来这个地方,你的男朋友不介意吗……还是,你们已经分手了?” 温以宁瞥他一眼,懒得和他有所交流,直接按亮手机,给唐书月发了个消息。 江智林以为温以宁没有回复,就是默认他的猜测,于是故作幽默地继续:“我就说嘛,那种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根本不适合谈恋爱,温小姐要不要考虑我?” “我坦诚了,我早就和王宁宁分手了,我现在想要追求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 面对江智林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温以宁终于放下手机,与他对视。 “给你机会也不是不可以。”她又放下手里的玻璃杯,两手一摊,双眼弯弯,“我让唐书月马上回来,你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要是她同意,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 江智林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起来,“你真叫她马上回来?” 温以宁点点头,语气诚恳,“毕竟我要找男朋友,还得让她把把关,你说对吧?” 视线满意地从江智林铁青的脸色上移开,温以宁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忽地便撞进了不远处的一双眸中。 翘起的唇角猛地僵滞。 那双眸只冲她不冷不热地扫过去一眼,便让她心弦一下子乱了次序。 沈叙之……怎么在这里? 待她再看过去,男人已经转回了头,只留给她一个沙发后的背影。 几秒后,他与对面的陈序一同起身,不紧不慢走出了酒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周围的一切都沦为背景。 不顾一旁败兴而归的江智林,此刻温以宁满心只有沈叙之离开的身影。 他出门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朝她所在的方向,淡漠地扫过了一眼。 明明酒吧里空调温度很高,但温以宁止不住的感到心尖发凉。 他一定是看见她了。 他一不在家,她就来了酒吧,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她。 抑制住追出去解释的冲动,温以宁坐回沙发上,努力稳定心神。 她有点后悔,要是把她当时听了唐书月的话后,抬头去看那么一眼,就能看见陈序。 只要注意到了陈序,那她必然会注意到沈叙之。 就算躲不掉被他发现,至少也有机会在他走之前与他解释一番。 思索间,身旁沙发凹陷,温以宁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回过神来。 扭头,就见唐书月一脸疑惑,“你怎么了,我走没多久,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温以宁收起心事,摇摇头:“没有,发呆去了。” “在这儿都能发呆啊,”唐书月没有怀疑,顺口回了一嘴,便把话题转向自己。 “我回来的时候专门往刚才那两个帅哥的方向经过,没想到他们居然就这么走了……本来想给你偷拍两张带过来来着,太可惜了……诶?”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温以宁站起来,往酒吧外面走。 她连忙勾住人衣角,“你干什么去?” “……出去透透气,马上回来。” 心动 酒吧外。 天空像是突然被一道黑布蒙上,阴沉沉的乌云积压,透不出一点儿光。 酒吧外的街道仍然人声喧嚷,不少人积聚在一块儿,街边小摊一个接一个,气氛热火朝天,仿佛能冲破天色的阴郁。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人群之中逆流穿梭。 陈序双手插兜,跟在沈叙之身后,不免疑惑:“不是说今晚借酒浇愁吗,酒都还没点,在那儿待不下去了?这么快就走。” 沈叙之像是没听见陈序说话,几步行至街边,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便上了车。 陈序也跟着拉开另一侧车门,半开玩笑道,“载我一程?在你来之前,我喝了点。” 沈叙之启动汽车,目不斜视,“自己打车,我不想多绕半个小时的路。” 看出沈叙之今天情绪不好,陈序自然也不去勉强。 “嘿,兄弟。”他没关车门,突然往车上一坐,拍了拍他肩膀,事先说明,“我没有要你搭我回去的意思了啊,就纯粹想给你个建议。” “我能猜到你心情不好是因为什么,你说你这工作又顺利,也不缺钱不缺名,那还能烦啥?那肯定是爱情!对不对?” “……” “再说,你和那姑娘都同居三个多月了吧,我也没从你那里感受到那什么……恋爱的感觉,怎么想都是还没追到吧?” “也别嫌我话多,像我这种闲着没事就喜欢研究心理的,今天也不给你扯什么高深的玩意儿,还是那句话,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别端着,你要再这么自己挫败自己生闷气,人家多少年都不可能知道你喜欢她。” 想到了什么,陈序咳嗽两声,“……当然,以你的性子,肯定还是要讲求循序渐进,先得让她习惯你对她好,再慢慢表示出来,最好的效果就是让她离不开你,别的不说,就你这条件,失败都难。” “言尽于此,你再端着,真的会被人捷足先登的。”陈序见沈叙之的眸光逐渐变得深黑,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跨出车内,“先下车了,也不必感谢我,车费报销就行!” …… 车门关闭,头顶的黄色灯光暗沉下来。 沈叙之摘下眼镜,打开窗,在黑暗中点燃一支烟。 里外皆是暗沉的环境,男人轮廓分明的半张脸陷在黑暗中,凭空多出了些许颓靡之感。 想起之前看到的,与温以宁似乎相谈甚欢的那个男人,他忽觉一阵烦躁。 情绪驱使他狠狠踩下油门,方向盘打了个转,扬长而去。 另一边。 温以宁踏出酒吧大门,越过人群搜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气温比她来的时候更冷,她拢了拢衣领,遗憾地又扫了一圈。 已经走了吗…… 自知晚了一步,温以宁也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在门口多站一会儿,便回到原先的地方。 才走了没多久,等她重新落座的时候,唐书月已经喝到微醺。 摇了摇杯子,唐书月看向温以宁,感觉到她有点失魂落魄,于是朝她挤眉弄眼:“怎么了?又看见合胃口的小帅哥,没要到联系方式?” 温以宁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被她拉着碰了个杯。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要搞艳遇也别在这儿搞,在这儿找男朋友就相当于屎里淘金你知不知道?像你这么乖的小妹妹,最容易被骗。” 许是被唐书月“屎里淘金”的比喻戳了笑点,温以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两个女孩子出来玩,也都不敢在这种地方待太晚,多聊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 唐书月喝了酒,温以宁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于是先陪着她回了她家,又在她那里坐了会儿。 离开前,温以宁正在换鞋,唐书月翻了会儿手机,忽然提醒:“最近不是王宁宁和江渣男又分了吗?我之前太高兴了,忘了告诉你这茬儿。你最近提防着点,王宁宁不知道怎么回事,恨你恨得不行,总说你是他们分手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了。” 温以宁并不怎么担心王宁宁,如无特殊情况,她俩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着几面。 她更担心江智林,就凭他阴魂不散的这股劲儿,她怎么也安心不下。 念此,温以宁一下又想起了酒吧里江智林突然凑上来的模样。 她一边开门,一边问唐书月:“你家有什么辣椒水之类的东西吗?” 唐书月先是疑惑,随后恍然大悟:“哦——对,你一个女孩子这个时候自己出去打车,我都忘记这茬了,你等我下,我把我买的防狼神器给你!” 温以宁站在门口看着她翻箱倒柜一阵后,塞给她一个塑料小玩意儿。 这个她见过,扯开开关能发出非常刺耳的声音。 “别的东西你拿着更危险,”唐书月扬了扬手机,“给你设了我电话,真启动了会给我发警报,你放心。” 把东西塞进了随身的小包里,温以宁总算放心下来。 与唐书月告别后,坐电梯下楼。 电梯门一开,她就听见了从外面传过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在唐书月那待着的空当,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阴天,所以温以宁根本没有带伞。 走到前边去看了看,雨势算不上小,还颇有越下越大的征兆。 只能再回去一趟,找唐书月借伞。 温以宁轻叹一口气,转头去按电梯。 雨下那么大,估计车也不好打。 …… 电梯重新到达一层时发出“叮”的一声。 温以宁前脚刚踏进去,另一个声音应声而起—— “没带伞吧?” 原本快要自动熄灭的声控灯闪烁一下,亮度增大。 温以宁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包里,握紧了报警器。 她不回头也知道背后是谁。 震惊于江智林居然锲而不舍地跟踪到了这里,温以宁深吸一口气,只觉头皮发麻。 本想踏进电梯的那只脚收回来。 江智林笑吟吟地走到她身边,亮出手里的伞。 “这么晚了,不然别打扰你闺蜜了,我送你去打车?” “……” “你也别害怕,我总不可能对你做什么,不是吗?” 明明对方在笑,温以宁却瞳孔一缩,浑身开始发凉。 是啊。 这么晚了。 夜晚,独身女性,被男人缠上。 海城最近,不太平。 这几个词一个接一个在温以宁脑中闪过,她的手指也一根一根攥紧。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唯一摆脱他的办法…… 灯光再次变暗的时候,温以宁按开了电梯。 抬脚走进去时,果然江智林也跟着进了门。 两人独处同一空间内。 男人周身的气息就在身旁,温以宁强忍恶心感,开始默默倒数。 这个电梯自动关门的时间是六秒。 六、五、四、三—— 二! 温以宁深吸一口气,使劲扯开了报警器! 在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的同时,她闭上眼,冲出电梯—— 跑! 男人骂骂咧咧的痛苦叫声逐渐被厚重的电梯门遮挡,温以宁无暇关注身后,只一味朝雨中跑去。 跑了一段距离,正当她拿出手机想找人接她时,手机屏幕一黑,自动关了机。 没电了。 怪她每天手机不离手,出门前没有好好充电。 温以宁懊恼地“啊”了一声,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淋着雨向街边走。 入冬的夜晚本就很冷,又毫无遮挡地走在雨中,之前温以宁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跑,感觉不到冷。 现在冷静下来,被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 一停下脚步,缺氧感袭来,温以宁小口小口地呼吸,腿不太能支撑自己的重量。 不时有水珠蹦到脸上,头发贴着皮肤,黏腻感不断。 温以宁猜,自己现在肯定狼狈得要命。 不知道在一片黑暗的道路上走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从不远处传来的车灯的光。 快要到街边了。 终于在这个时候松了口气,温以宁脚步加快,迎着风雨向前一路小跑。 可在看清不远处的景象时,她又狠狠顿住了脚步。 眼前路旁,停着一辆车。 车前灯亮着,并没有熄火。 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撑着伞倚在窗前,静静地站着。 逆着光,温以宁看不清脸。 但直觉让她反应过来,他是在看着她。 恐惧感再次攀升,温以宁呆呆停在原地。 报警器被用掉了,她不敢往前走,周围都是空旷的环境,男人看着她,她也无处逃离。 男人静默地望着她,忽然抬脚。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温以宁手足无措,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目睹那个人影越来越近。 不会有事的。 不会的…… “不过来?” 黑暗里,向她走来的男人终于开口。 熟悉的嗓音入耳,温以宁眼泪几乎在瞬间盈满眼眶。 “沈叙之——”她鼻子发酸,跌跌撞撞朝他跑过去,也不顾其他,伸手便狠狠抱住了他。 沈叙之垂眸,“终于舍得回家了?” 温以宁不懂沈叙之的意思,劫后余生的喜悦感让她没办法思考那么多,一个劲地点头。 沈叙之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捏了捏她的后颈。 “我们回家。” 心动 暴雨夜,道路之上没有几辆车。 沈叙之自上车后便没再管温以宁,专心开车。 一时之间,车内只有空调与引擎的声音。 温以宁受了惊吓,坐在车上抱臂缓了好半天,才终于放松了神经。 空调吹出暖烘烘的热风,逐渐熨帖了僵硬的四肢。 温以宁转了转脖子,看向左边车窗。 雨滴在窗户上织成密密的网,水流逆着车行的方向流动,映着路边霓虹路灯光亮,像是流动的光点汇聚在一起,炫目明亮。 从她的角度,能透过窗户与车座的缝隙,看见驾驶座的那扇车窗。 玻璃上倒映着男人认真开车的神态,但终究显得模糊,双眸有镜片遮挡,温以宁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窗外的雨一滴一滴拍在玻璃上,温以宁无所事事的空隙,忽然回忆起了上一次他接她回家。 那天也是雨天,他也刚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为什么总能这么巧的,出现在她身边? 这个疑惑只在脑海中转瞬即逝,温以宁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 好像心中有什么埋藏着的东西被掀开一角。 但她不敢去深究。 怎么可能。 越想知道,到最后只会越失望罢了。 “你手边有个抱枕,拆开是被子。” 透过后视镜观察到女孩儿拘谨的坐姿,沈叙之淡声开口。 温以宁顺着沈叙之的指示看过去。 在她身侧,躺着一个鹅黄色的,方方正正的小抱枕,胖胖地鼓起,看起来很舒服。 只是和车里黑色简约风比起来,实在太不搭调。 是女孩子的东西吧。 指尖触碰上抱枕边缘,舒服的棉质布料柔顺温暖。 温以宁忍不住小心地开口:“沈叙之。” “嗯?” “你女朋友,会不会生气啊?” 自己湿漉漉的一身,肯定会把被子打湿。 就算他的女朋友不生气,以他的洁癖,也会不舒服的吧。 伸出去的手,又忐忑地缩回。 沈叙之身子稍微往后靠了一点,偏过头去瞥她。 蓦地轻嗤一声。 “把雨水蹭我衣服上,蹭我坐垫上的时候,怎么不问一问我会不会生气?” 趁着温以宁起身之前,他又冷淡地命令:“坐下。”999小说首发 999xs m.999xs 温以宁只好放弃蹲在一边的念头,乖乖坐好。 “超市里只有这个颜色,”沈叙之把视线放回身前,推了推眼镜,“给你买的,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回你房间。” “噢……” 温以宁这才愿意拿起小抱枕,拉开周围的拉链,把里面被子打开,披在身上。 用柔软的布料把自己包裹成一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回温,温以宁吸了吸鼻子,带着气音说:“……谢谢你。” “总说谢谢,不知道改。”沈叙之转了下方向盘,“下次出门,直接分享定位给我。” “好……” 车驶进小区,稳稳停下。 沈叙之反手丢给她一把伞,“站得稳吗?站得稳就下来。” 温以宁接过伞,向门外撑开。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脚一触地,先前体力消耗的后遗症便让她一下失去了平衡。 一只手臂适时掐着她的腰,稳住了她的身形。 温以宁抬头看去。 男人眼镜镜片沾了几滴水,额前的黑发也已被沾湿,水滴汇聚着往下滴,划过优美的下颌线,一路擦过喉结,划进衣领之中。 她只要再往前凑一凑,就能…… 亲上。 “……” 如此近的距离,温以宁甚至开始分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而腿软。 沈叙之仿佛没有注意到温以宁的目光,“可以往前走了吗?” “可……以,吧。”温以宁不太确定,感觉到男人的手臂还稳稳揽着她的腰,声音急促了几分,“我可以自己走的,要不然,你松松手?” “想我拖着你走?” 沈叙之抬了抬眼皮,作势要伸手。 失了支撑,温以宁果然又没能站住,在即将跌下去的下一秒,后衣领被人捏住。 “想这样被拖着?” 脖颈传来的不舒服感觉让温以宁迅速摇头,沈叙之松开手,重新揽上了她的腰。 回到家,温以宁许是真的受了凉,洗完澡就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喷嚏。 让沈叙之帮忙去烧热水,温以宁找好药,坐在床边等待时,也没忘把手机充上电。 屏幕亮起,一阵开机动画后,二十多条消息提示出现在眼前。 最后一个未接电话显示的是一分钟前。 来自唐书月。 温以宁不敢在充电的时候接电话,点开聊天框,先给唐书月发了个消息报平安。 唐书月又几乎是秒回。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艹你今天真得把我吓飞不可,一听到电梯里面的警报声我魂儿都没有了,直接跑下楼来找你,结果你人不见了,只看到了那个渣渣,气得我直接上去和他打了一架,妈的他是不是跟踪你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还好你安全回家了,我连你弟电话都打过去了,再等几分钟没联系到你人,我直接报警了信不信?】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过说起来你没带伞,那么大雨怎么回去的?】 温以宁不想让唐书月担心,隐瞒了真实情况。 【sweety:没事啦,我出来之后很快就打到了车,现在都准备睡了。】 又反过来安抚了唐书月两句,她听见开门的声音,望过去。 沈叙之把杯子递给她,隔着杯壁感受到的热度刚好,温以宁和着水吞下药后,道了声谢。 本以为沈叙之会就这样离开。 却见他神态自若地坐在了她床对面的沙发上,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块儿,轻抬下颌:“所以,现在谈谈?” “谈什么?”温以宁抱着杯子,倏地心一跳。 沈叙之抬起手臂,手腕上的手链往下滑了一点。 “没有第二个同款了。” 没有第二个同款…… 温以宁被这句话砸得有点儿懵。 “手链不是我送的,也不是所谓的情侣手链。”沈叙之继续道,“那个女人叫赵婉,来找我只是为了问我几个涉及专业的问题,以作剧本的参考。” “那些东西,也只是谢礼。”沈叙之放下手臂,挑了挑眉,“还有什么要问的?” 是这样吗? 温以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叙之,突然从脑子里扒出了一点信息。 那个女人,她好像确实在网络上见过。 好像,是最近一部期待值很高的新剧的,编剧? 能记起来的就那么多,但已经足够。 温以宁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拼命压下自己心底的那一点雀跃,她故作冷静地问,“所以,手链是……巧合?你没有女朋友?” “如你所见,”沈叙之向前倾了一点,双手交叉在一起,“手链是她自己定制的同款。” “而我有没有女朋友——”沈叙之低低笑起来,“我以为你自己清楚。” “毕竟,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同居?” 不知道是不是温以宁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叙之尾音落下的时候,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意味。 把“同居”这两个字,烘托得有些许暧昧。 温以宁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 一直纠结的问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又有什么念头,闷闷堵在心口。 她把杯子放在一边,迎着沈叙之似笑非笑的目光,小声说:“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没有不喜欢你。” 温以宁手指蜷了蜷:“那你……” “是谁每天掐着我的作息时间躲避我?是谁和我交流只通过发微信?”沈叙之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没什么波澜,“还告诉我,会和我保持距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温以宁没说话,低着头。 沈叙之微微叹气,起身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别想那么多,先去把头发吹干。” “哦……哦。”温以宁摸了摸自己没来得及吹的头发,看向他没来得及换下的衬衫。 衬衫上被雨水洇湿了一片,特别是肩膀和领口处,其中也有她的“杰作”。 “你……也快去洗澡。” 沈叙之摸了摸湿润贴肤的衣领,终于感觉到了雨水带来的不舒服,略一颔首后,迈步走出她的房间。 边走,边慢悠悠地解开胸前衬衫的纽扣。 在打开卧室房门的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外面的防盗门也被人一脚踢开。 “姐,你在家吗?唐书月之前跟我打电话说你——” 话音在此顿住。 沈叙之解纽扣的动作一停,侧身看过去,刚好和气势汹汹进门的黎向阳打了个照面。 “……卧槽?” 黎向阳在看见沈叙之从温以宁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像是卡顿了一般,冲进门的动作一下定格。 接着他踉跄了下,靠着房门,指向沈叙之,满脸不可置信。 “大哥,我我我我姐呢?” 沈叙之指了指房间。 黎向阳表情迅速天崩地裂。 在观察到沈叙之一身不怎么整齐的穿着后,更是崩溃地捂住了脑袋:“不是,你不会还要告诉我,你们俩真就,百年好合了???” 心动 “嗯?” 沈叙之反手带上门,挑了挑眉。 不否认,也不确认。 黎向阳站在原地,使劲儿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后,表情慢慢冷却下来。 “事已至此,”他长叹一声,上前去拍了拍沈叙之,故作深沉。 “兄弟,我姐平时有点傻,你可别老欺负她。” “另外……你俩注意安全。” 注意到门又被开了个缝,黎向阳瞅瞅自己沾了一鞋底雨水和泥沙的球鞋,低声短促地说了句“先走了”,转身迅速跑走。 鞋底砸在木质地板上,“哐哐”作响。 “黎向阳?”听见外面动静的温以宁探头出来,“你来做什么……诶,不是说了让你进来的时候换鞋吗?你怎么又没换呀?” 黎向阳没说话,开门时给温以宁挥了挥手,接着只听“砰”的一声,人已经消失不见。 …… 望着留下一地脚印的地板,温以宁揉揉太阳穴,越过沈叙之准备去阳台拿拖把,抱歉地说,“黎向阳这孩子总风风火火的,下次他过来,非得让他给家里来场大扫除不可。” 拿到拖把,她回头:“哦对了,我弟跟你说了什么……” 手里的拖把被人接过,微凉的温度触碰手背,温以宁一怔,才发现沈叙之居然就在她背后。 “他说,”沈叙之单手拎着拖把,另只手不急不慢地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让我不要老欺负你。” 正当温以宁为自家熊孩子弟弟终于懂得关心人了而感到欣慰之时,又听沈叙之慢悠悠道:“因为你挺傻的。” “……” 她就知道,黎向阳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 郁闷地坐在沙发上,温以宁点开和黎向阳的聊天框,打算给他来一个“亲切”的问候。 字还没打完,黎向阳大约是猜到了她会生气,率先给她发过去一个“我错了”的表情包。 画面中的小狗可怜兮兮的模样,倒还真和黎向阳有三分相像。 温以宁觉得有趣,先把这一套表情包给存了下来。 她存表情的空档,黎向阳很怂地又发过去了几个“可怜”“大哭”的表情包。 大概是小狗真的太像黎向阳本人了,温以宁成功被逗笑,把刚才那一串教训的话给删干净,也用那一套表情包回了个“原谅”。 “小狗”收到原谅后感恩戴德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还给她发了个红包。 红包外面的皮肤显示的是浮夸的“百年好合”。 温以宁不明所以,收了两百块的红包后,忽然对自家弟弟的审美感到担忧。 “抬腿。” 温以宁低头看去,拖把正停在她脚边。 沈叙之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把腿抬起来。” “你只用拖那段脚印就可以了,不用拖这里的——” 温以宁这才恍然对方已经拖了大半间客厅,忙道。 沈叙之岿然不动,把拖把头向前伸过去一点,“抬起来。” 温以宁拗不过沈叙之,只好乖乖盘着腿坐沙发上。 恰好这个时候,黎向阳又给她发了个消息来。 【阔诺迪奥哒:顺便,爸妈让我转告你,跨年记得回来一起吃顿饭。】 【阔诺迪奥哒:带上哥。】 …… 温以宁“咦”了一声。 这才十二月上旬,离跨年还早,怎么这么突然通知这个? 而且每年她都要回去,也不需要特地来说啊。 “怎么了?” 沈叙之弯着腰从她身旁过去,见此,略一偏头,凑过去看。 温以宁被身侧突然袭来的气息吓得浑身一紧,直接捂住了手机屏幕。 但下一秒,她又马上反应过来。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干什么要捂住? 她于是一边松开手,一边给沈叙之说,“我爸妈叫我们跨年那几天一起回去。” “嗯。”沈叙之没有异议。 温以宁的袖口有松紧带收紧,她刚才没注意,手机被衣袖套住了。 拿的时候,力气没用对,手机一个脱手,直直朝前面抛过去。 “啊,我手机!” 温以宁短促地出声,飞速抬手去接,却在手忙脚乱之间,又忽略了身旁还有人。 于是她在接到手机的同时,小指也勾住了身旁男人的镜框。 由于惯性,镜框就这么飞了出去。 甚至由于那一下子太过突然,眼镜腿擦过沈叙之的颊侧,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红痕。 温以宁拿着手机,颇有些滑稽地一动不敢动:“……” 不用猜都知道,自己用的力气有多大。 眼镜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温以宁绝望地闭上眼,轻“嘶”一声。 完蛋。 死一般的沉默。 温以宁感觉到身边人也没动,愧疚地把眼镜眯起一个小缝,透过迷糊不清的视线去看沈叙之:“对不起……” 看不清沈叙之有没有生气,但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应该都会不高兴。 这下她真不敢睁眼了。 沈叙之睨了眼温以宁像是要奔赴刑场的表情,把眼镜捡起来。 “没坏多少吧……”温以宁干巴巴地吞咽两下,眼睛眯得发酸。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应答。 又是半分钟过去,温以宁感觉到自己的鼻梁上架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睁眼。” 温以宁听话的睁眼。 视野范围内一片清晰,沈叙之的眼镜架在她眼前,一丝碎裂的痕迹也见不到。 因为。 她眼前。 并没有镜片。 但,好歹,镜框没碎。 没到心里所想的最坏可能,温以宁接受尚可。 把镜框摘下,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温以宁正襟危坐,直入正题:“沈叙之,这个镜片,要多少钱?” 沈叙之正在把刚才收集的碎片包在卫生纸里,闻言头也不回,“挺贵的。” 就连沈叙之都说贵,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贵。 温以宁盘算了一下自己画稿攒下的小金库,咬了咬牙,“那你说个数,我赔。” 沈叙之把纸捏成一团,扭头就望见小姑娘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过去,摆好温以宁踢乱的拖鞋,坐到她身边。 “很早以前配的,已经忘记具体价格了。” 沈叙之抬手,轻轻按住她的头顶。 没戴眼镜的男人眼神比有镜片遮挡时更犀利深邃,漂亮的眼尾微微挑起,看向她时,明明还带着笑,却好看得像个斯文败类。 温以宁没来由的多出了一种被叼住后颈的感觉。 那个眼神快得像是个错觉,温以宁还没反应过来,沈叙之便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非要补偿的话,明天是周末,陪我出去重新配一副镜片。” 只是这样而已啊。 温以宁放下心,一口答应下来。 按住她后脑勺的大手用了点力,把她往他身边带了带。 沈叙之尾音扬起来一点,却也依旧冷淡,像是无意般用下巴抵了抵她,胸腔的震动清晰可感。 “不能反悔。” 晚上精神太过紧绷,体力也消耗了不少,温以宁脸上带着热意,迷迷糊糊回房间,本来还没怎么觉得,直到一沾床,困意便铺天盖地把她裹了个严实。 沾上枕头,她什么也不愿意再去细想,便沉沉睡了过去。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她瞥见了自己房间角落的星星灯还没关上,本打算挣扎着去关,却不想手刚一伸出去,眼睛一闭,便没了动静。 ……算了,明早再说。 一盏小灯而已,不碍事。 十几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沈叙之刚洗完澡,周身还带着水汽,一双隐匿在黑暗中的深邃眸瞳从一开始,便锁定了躺在床上的娇小身影。 确认了温以宁已陷入熟睡状态,他缓步上前,把角落里的星星灯关上。 旋即更加轻缓地停在了床前,蹲下去,观察了一会女孩儿的睡颜。 过了一会儿,他语调含笑,似是低喃。 “是挺傻的。” “容易被欺负,也容易被骗。” “这么久了,也没发现。” 沈叙之伸出手,用指节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还是那么软,也还是那么乖。” “明明父母都是强势的人,你却偏偏从小到大都那么听话。为什么?” 睡梦里的女孩儿像是被蹭得很舒服,又往沈叙之的方向挪了挪。 沈叙之仍旧散漫地笑,把手摊开,换做整只手背贴在温以宁的脸颊上,喃喃的语气像是在诱骗小孩子。 眼中却分明蕴着满满的占有欲,如一片深浓的黑雾,满含化不开的危险意味。 “既然想把我当做哥哥,那便当做哥哥吧。” “要真有那么听话,那就听哥哥的话,只能喜欢哥哥,可以吗?” 说完,他熟练地抽回自己的手,小心俯身。 动作像是已经重复过千遍万遍,自始至终也没有惊扰到睡梦中的温以宁。 下一刻,薄唇轻轻贴在温以宁的眼睫之上,缓缓下移。 从睫毛,划过脸颊。 最后蜻蜓点水般擦过女孩儿柔软的唇。 没有刻意停留,但也十足虔诚。 既克制,又极尽温柔缱绻。 做完这一切,沈叙之直起身,帮温以宁盖好被子,又忍不住俯身,在她耳垂上落下了一吻。 “晚安。” 我们来日方长。 你终究,只会喜欢我。 心动 第二日清晨。 温以宁坐在沈叙之车的副驾驶座上,昏昏欲睡。 头发简单梳了个丸子头显精神,衣服也只套着厚卫衣和一条长裙,看起来休闲又随意。 倒不是她不愿意好好给自己打扮,毕竟是和沈叙之一起出门。 只是,她本就没什么早起的习惯,睡前本打算定的闹钟也忘记了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约好出门的时间。 沈叙之见温以宁刚坐好,一个哈欠还没来得及结束,就又打了个小喷嚏,顺手把车里暖气打开。 “没睡醒?” 温以宁揉揉惺忪的睡眼,“从这儿到店里,需要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 “那来得及。”温以宁说完,没骨头似的往靠背上一歪,“没事,我在路上睡会儿,到了提醒我一下就好,麻烦你了。” 丸子头因着她这么一靠,松松散散地没了形状,温以宁也觉得不舒服,索性拆了皮筋,把头发散下来。 沈叙之见她这么一副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困倦的模样,系安全带的动作停住。 温以宁脑子里正漂浮着堆虚无缥缈的小泡泡,忽然感觉身旁有人凑了过来。 松木的凛冽感像是一根刺激她神经的针,一下子把她脑中的小泡泡戳破,迫使她清醒了许多。 她眨眨眼把眼里的水汽眨掉,抬眼,刚好对上了沈叙之的目光。 男人离她很近,近到她能听见他淡淡的呼吸。 温以宁下意识呼吸一顿。 视线不过相接了一秒不到,沈叙之眼皮冷淡地垂下,手伸向她脸侧,拉过了她的安全带。 脑中肆无忌惮冒出来的旖旎想法被温以宁紧张地全数压下,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语无伦次,“没、没睡醒……我脑子有点容易忘事……” “咔哒” 安全带被系好。 沈叙之没急着退回去,仍保持与她靠得极近的距离,抬起眼又看了她一眼。 温以宁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镜片遮挡的缘故,沈叙之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她莫名觉得多了点炙热的感觉。 侧头收回视线,温以宁刚忍不住开口问沈叙之要做什么,忽然身后一轻,失重感迫使她向后仰躺。 沈叙之一只手横在她的身前,另一只手将她的座椅往后推,直到座位放平,才收回力度。 温以宁呈仰躺的姿势,男人由于刚才的动作,单手撑在她的脸侧,俯身的样子像是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阴影把温以宁覆盖,温以宁就算侧着头,也能感觉到沈叙之落在她身上的,居高临下的晦暗目光。 温以宁紧张地闭着眼,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沈叙之,你干什么?” 周身压迫的感觉骤减,温以宁忽然感觉到颊侧被人用指节轻轻碰了碰。 “这样睡着会舒服一点,到了我叫你。” 沈叙之的声线依旧没有波澜。 “噢……” 原来是这样。 温以宁还是不敢睁眼,破罐子破摔一般翻了个身,背对着沈叙之,腿蜷起来一点,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 本想用睡觉来缓解尴尬,可是维持一个姿势好一会儿,温以宁突然发觉,自己此刻明明清醒得不得了。 完、全、睡、不、着。 “……” 直到下车,温以宁都一直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一点也不敢动弹。 结果就是,当沈叙之拍拍她的肩膀,把她“叫醒”时,她刚起身,便听见了自己脖颈传来的“咔”一声。 温以宁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低头把座椅调好后,匆匆跳下车。 她隐约听见了身后的笑声,但回头一看,沈叙之正低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 好像真的什么也没发现。 那就当做是错觉吧。 不愿再去回想自己的丢脸时刻,温以宁选择遗忘。 等到沈叙之把车锁好,温以宁跟上他往外走。 这里是个前段时间新建好的购物广场,还没几间商铺入驻,停车场只停了几辆车,外面也冷冷清清。 温以宁很少在外面逛,完全不熟悉,只能跟着沈叙之的动向来。 眼镜店在一层最里面的位置,温以宁不近视,对配镜方面一无所知,所以进店就找了个角落坐下玩手机,只等沈叙之选好后她来付钱。 点开微博,开屏便是巨大的海报宣传。 ——《寻星之旅》 赵婉参与的那部电影,上映前的造势倒是轰轰烈烈。 上映的时间刚好是跨年夜,所以打出的宣传也是“和爱人一起在电影院跨年”。 …… 明明都快上映了,还找沈叙之问来问去。 温以宁想想三个月前的事,对这部电影突然兴致全无。 原本点开的页面顷刻间退出,温以宁抬头,本想看看沈叙之进行到哪一步,却刚好瞧见另外一幕。 柜员是个兼职的年轻小姑娘,二十岁上下,扎着马尾,清纯可爱。 此时她满眼都是崇拜,手撑在柜台前,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和沈叙之说些什么。 沈叙之手里捏着镜框,手臂倚靠着柜台,唇角喻着不及眼底的淡笑,颇有一一种谦谦君子的意味。 不知道小姑娘给他说了什么,掏出手机期待地看向他。 他盯着小姑娘,突然清清淡淡地笑了声,抬手把对方的手机推了回去。 “……” 人气果然很高啊。 来个这么偏僻的眼镜店都能碰上迷妹。 根本不缺人喜欢。 温以宁收回视线,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划来划去。 虽然足够无聊,但也确实起到了杀时间的效果,听见沈叙之在不远处唤她,她应了一声后,起身过去。 沈叙之已经站在了店门口,温以宁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银行卡,问,“现在需要付款了吗?” 沈叙之重新戴上眼镜,形象的迅速切换让温以宁一时间不太好适应。 “我已经付了。” “啊?”温以宁再确认了一遍,“你已经付了?” 沈叙之颔首,偏头看向她,“也不贵,一顿饭的钱,你请?” 温以宁不知道具体的价格,只能听沈叙之的,“……那地点你定,不能太便宜。” 沈叙之止住脚步,视线随意从一家还没开的日料店面扫过,“那就去吃日料吧。” 温以宁怕沈叙之中间又以别的理由让她没机会请客,话音刚落,她便迅速在手机上预定好了一家高级日料餐厅。 配完眼镜,离饭点还有些时候,温以宁本想在外面逛一逛,奈何沈叙之临时又有事,只好折返回家。 回家路上,温以宁收到了一条工作号的消息。 备注是简单粗暴的“编辑”两个字。 发过来的消息,大意就是她这本的销量不错,为了回馈粉丝,要不要考虑开一次直播。 温以宁接到消息后,有点儿犹豫。 她在“亦灿”这个号上从没露过脸,从刚开始火起来的时候,就有人求她露个脸。 虽然对自己的脸很有自信,但温以宁不喜欢这种方式,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冷处理。 毕竟这个号的重心还是作品。 也因此,这么久以来,对于“亦灿”的长相,粉丝们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大眼萌妹,有人说是治愈系女神,还有相当一部分人猜测,她是因为长得太丑,所以才不愿意露脸。 更有甚者,在网上随便找了几张不知道是谁的丑照,四处造谣是她本人。 她有时不胜其烦,也想过为自己正名。 温以宁正思考着,突然编辑又发过来几条消息。 在看见补充说明的“可以不用露脸”后,她当即欣然同意。 两人又约定好了一个时间。 温以宁盘算了一下,圣诞节,刚好是她回京城那天。 到那边收拾一下,还可以用自己房间里的设备。 回到家,沈叙之去书房处理事务,温以宁先回房间补了个觉。 没等定好时的闹钟把自己叫醒,反倒是唐书月一连串的消息提醒把她吵清醒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姐妹!在吗!】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我!失恋了!呜呜呜呜呜!】 温以宁靠在床头,疑惑地回: 【sweety:我记得你最近也没有谈恋爱啊?怎么突然就失恋了?】 唐书月鬼哭狼嚎又发过来一条: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是真恋爱!我昨天跟江渣渣打了一架手还疼呢,哪有心思谈恋爱。之前我不是刷到过一个贼他妈帅的教授吗?就刚刚!有人在眼镜店打工的时候看见他了!】 教授? 眼镜店? 温以宁好像已经猜出来了。 嫌打字太慢,唐书月接下来直接给她发了条语音过来—— “呜呜呜呜听那个妹子说他女朋友特别甜!就那种,是个人都会觉得超级可爱的类型!可惜那个妹子问教授可不可以拍个照,被他拒绝了呜呜呜呜呜——” …… 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温以宁还是想挣扎一下。 【sweety:那个教授,是沈叙之吗?】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是!】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满目的悲愤。 这下温以宁甚至都不敢回了。 她倒回枕头上,试探地发了一条。 【sweety:那,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是,妹妹呢?】 那边“正在输入”的提示显示了半天,唐书月才震惊地回复。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这猜想……更离谱一点好吧?】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哦对你不了解,之前有人扒到了他的相关信息,他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他一个,少年时期求学全靠好心人资助,还好他争气……】 打了一大段像是安利一样的沈叙之相关,唐书月哇哇开始大哭。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这么一想,我的男神他可太惨了!!小时候的经历那么苦,现在居然还能成长成那么正常的性格,呜呜呜呜呜……】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是我说,真的,童年有重大阴影的人,长大以后的性格多少有点缺陷,要不就是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所以像我们教授这么光风霁月翩翩如玉,太难得了!】 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吗? 目光在接触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温以宁的思绪忽然倒退,回到了三个月前初见的那一晚。 冰凉的教鞭从背脊之上划过,还有黑暗里他眼底那抹危险的暗色。 只有她知道。 …… 大概是温以宁许久不回复,唐书月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但误以为是她对沈叙之的话题不感兴趣,于是转移了话题。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哦对了,之前我都忘了问你,和你同居那哥哥是不是不喜欢黎向阳啊?这家伙怎么最近打完篮球老喜欢往我这儿跑来洗澡?我让他找不到地方就尝试说服一下你那哥哥,这都三个月了,咋还跑我这儿来?】 空气仿佛静止。 温以宁一个字一个字再一次看完,疑惑地敲出一个“?” 心动 温以宁本以为,黎向阳最近不到她家来,是真的消停了三个月。 她早该知道,以自己这个便宜亲弟的德行,又怎么可能那么听话。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刚说完呢,外面就敲门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是,我这幅打完架的样子没法儿见人啊,你要不帮我想想办法?】 温以宁直截了当发了几行字过去。 【sweety:锁好门。】 【sweety:怎么求你都别让他进。】 【sweety:然后告诉他,他姐已经知道了。】 温以宁有点生气。 明明家里也不差钱,回不去宿舍洗,在周边随便找个钟点房完全没问题。 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就去蹭别人家浴室? 温以宁当即给黎向阳打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两声后,被人一下子挂断。 温以宁:“……” 更生气了。 外面沈叙之敲门,说自己事情处理好了,温以宁应了一声,暂时把手机放下,整理好睡乱的衣服后,跟着他出了门。 车上,温以宁趁着没事,给黎向阳发了个微信。 没想到刚发出去,旁边就多了个红色圆点感叹号。 点进朋友圈,最新的一张图片上赫然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配文:“要好好学习了,近期勿扰!” 温以宁被气笑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就不信,元旦回家,他还能躲。 感觉到身侧女孩儿不悦的情绪,沈叙之问:“怎么了?” 温以宁收起手机:“没什么。” 温以宁订的餐厅是包间形式,包间很大,两个人坐下后,整个空间显得过于空旷。 在等餐的时间,温以宁看完今天的菜单后,百无聊赖地望向了包间里的液晶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这家店的相关宣传,可以看出店长是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现在是冬季,宣传片便充满了冬日的氛围,白雪覆盖大地,温柔而又浪漫。 温以宁托着腮,脑中浮现了许多回忆,声音很轻:“你说,今年回去的久一点,我能不能等到京城的雪。” 她在海城的这些年,海城很少下雪,特别是她所住的这片区,顶多能看见零星的小雪,而她每年回京城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气不好,都正好赶上了不下雪的那几天。 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运气好一点。 正想着,她忽听沈叙之淡声开口。 “据气象台的预测,今年京城的初雪应该会在二十四至二十六日的傍晚或晚间。” “诶?”温以宁面露惊喜,“真的吗?” “嗯。” 温以宁小小地欢呼一声,夹了一筷子小菜,咀嚼两下,忍不住再次开口:“那等我回去,想在院子里打雪仗。” “记得我小时候,就四五岁的样子吧,那年几乎天天都在下大雪,我就喜欢和黎向阳在院子里打雪仗……” 说到一半,温以宁意识到了不对劲,筷子抵在唇边,划出一小道油渍。 她像是没有感觉,自言自语,“不对啊,那个时候黎向阳还没出生,我好像又记错了……” 但是她明明记得,小时候除了父母,还有一个男孩子总陪她玩。 沈叙之没说话,扯过手边的纸巾,帮温以宁擦了擦唇角。 动作很轻,温柔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温以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冲沈叙之笑了笑,“想得太投入了,没注意。” 沈叙之收回手,笑了一声,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心情明显不错,“那我们早一天回京城,怎么样?” “嗯?” 沈叙之依然淡淡的在笑,又抬手帮她把鬓边掉下来的一缕长发别在耳后。 “今年的初雪。” “保证你不再错过。” 沈叙之效率很快,在温以宁同意了他的提议后,便把机票改到了前一天的中午,并提前把学校的事情全数安排好。 期待的时间既漫长,又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转眼便到了回家的日子。 二十四号当日,温以宁二人坐的飞机一落地,管家已经亲自在接机口等待多时。 温以宁熟稔地同他寒暄了两句,被他引导着走向停车场。 毕竟是自家的车,上车后,温以宁并不觉得拘谨,和沈叙之坐在后排,双腿不时开心地晃动两下。 沈叙之上车后便抱臂安静地坐着,看向窗外。 车行路上,管家不时回头和温以宁交谈两句。 偶尔把视线望向沈叙之,也像是认识了很久一般,一点也不感到陌生地与之交谈。 温以宁刚有些疑惑,便听管家笑着解释道:“小姐可能忘记了,沈少爷出国前经常在琅园住,您小时候还很黏他呢。” 小时候……很黏沈叙之? 温以宁闻言,眼神一闪,惊讶地看向沈叙之。 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沈叙之的印象,沈叙之这么久以来也从没有与她透露过这些。 沈叙之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没有把脸转过来,仍旧对着窗外,几不可查地颔首。 温以宁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多久,因为在管家与她说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时,车已开进了琅园。 与父母打好招呼,随口聊了几句,温以宁便上楼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她带的东西不多,家里很多东西都还齐全,就连换洗衣物也都不用多带,主要还是先把明晚直播的设备调试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海城宅久了,窝在房间里不出来已经养成了习惯,温以宁收拾好后,便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门。 等到她再一次出现在楼下,已经是饭点。 沈叙之不知什么时候下的楼,和温明粲在餐桌前相对而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看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温以宁在沈叙之身旁坐下,便听温明粲笑吟吟道,“有个人在家照顾你,感觉如何?” 温以宁拿起筷子,想了想:“还行,妈,爸他怎么还不出来?” 温明粲撇撇嘴,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年底了,他事儿可多,估计今天一晚上都出不来,他的饭已经让人送进去了。” 已经习惯了自家父亲的忙碌做派,温以宁夹了一片青菜放到自己碗里,“那我就不等他了?” 他们家的规矩不严,没有什么过多的拘束,毕竟家里人少,也没这个必要。 温明粲点点头,自己也动了筷子,每道菜都夹了一点儿进旁边的空碗里,一边夹,一边像是不经意地问,“和你沈哥哥相处了那么久,有没有一点喜欢他?” 被如此直截了当地发问,温以宁像是被人点了穴,霎时间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才小心地观察了一遍沈叙之的表情,低声说:“妈,你少开一点玩笑好不好?” 观察到自家女儿通红的耳尖,温明粲端着两个碗起身,对她眨眨眼,学她放软了声线:“知道啦——我陪你爸吃饭去,你们两个慢慢吃啊。” 温以宁耳朵仍是红的,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装作不在意地继续吃饭。 温明粲走到书房前,正要开门,蓦地想起了什么,手放在门把上,回头冲沈叙之道:“既然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你母亲。” 说这句话时,语气不似刚才那般调笑。 沈叙之眼神微沉,低低应了一声。 “嗯。” 感受到气氛的转变,温以宁渐渐冷静下来,也看向沈叙之。 沈叙之仍旧慢条斯理地吃饭,让人看不出情绪上的波动。 但是温以宁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 沉默了几秒,她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今天晚上,一起等下雪吧?”她犹豫片刻,启唇问。 沈叙之轻飘飘睨过来一眼,眼里多余的情绪渐隐,声音里染着些戏谑:“要是今晚不下雪呢?” “那……”温以宁紧张地蜷了蜷手指,又朝他小幅度碰了碰,“那也可以,一起过平安夜呀……” 害怕被拒绝,温以宁头埋得低了些,又补充,“如果你太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你……” “好。” “诶?” 温以宁张张嘴,不知道沈叙之答应的是哪个。 沈叙之唇角勾出一点笑,放下手上的筷子,反手也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晚上一起过吧。”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睡着。” 得到肯定的答复,温以宁心脏止不住地怦怦跳动,说话的语序也因此变得有些乱:“这可是平安夜诶……平安夜,怎么会那么早睡,我——” 晚上和沈叙之一起过。 她,今晚,怎么可能睡得着。 回到房间,温以宁无所事事,把电脑里以前下载的游戏调出来玩儿了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童年回忆的缺失,她居然觉得这个游戏出奇的好玩儿,摸索着一步一步玩下去,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看向窗外,才发现居然已经天黑了。 沈叙之还没有回来吗? 温以宁知道沈叙之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于是轻手轻脚走到阳台,观察外面的环境。 外边已经一片漆黑,而沈叙之房间的灯,并没有亮起来。 还没回来啊…… 温以宁刚想回去,突然注意到,室内有一颗小小的光点,亮了一下。 隔着阳台的玻璃门,有些模糊不清。 好像有一个身影,隐在暗处。 温以宁心念一动,朝沈叙之的阳台那边靠了靠,试探着喊了声:“沈叙之?” 黄光明灭两下,被人掐断。 阳台门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你回来啦?” 闻见了男人周身萦绕的淡淡烟味,温以宁一怔。 她还从来没见识过沈叙之抽烟的模样。 沈叙之打开阳台的小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灯光照下来,男人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姿势十分随意,却又让温以宁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颓废。 他就这么沉默地坐在那里。 温以宁隐隐能猜出他是因为什么,但也不点破。 她也抬了个凳子,靠近他坐下,一言不发。 两人隔着阳台的栏杆,面对着面,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温以宁听沈叙之哑着声音,平静地开口,“过来。” 去他房间? 面对温以宁疑惑的目光,沈叙之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勾了勾,表示肯定。 温以宁瞬间起身,刚准备走出自己的阳台,又顿了顿脚步,匆匆留下一句“你多等我一下!” 跑出自己的房间,温以宁并没有立刻进到沈叙之的房间,而是匆忙下楼,在厨房里翻出了一台小机器。 是一台棉花糖机。 这是她十六岁那年,父母送她的第一台棉花糖机。 放糖进去,温以宁拿长竹签随意卷了卷,卷出了个巴掌大的球形后,又迈着急匆匆的步子上楼,敲开沈叙之的房门。 沈叙之房间的门没有锁,温以宁进去后,就看见了仍坐在原地的沈叙之。 她上前去,站在了沈叙之面前。 沈叙之仿佛没有注意到她过来,微微低头,手指又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扶手。 “想听吗?”他问。 虽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但心照不宣。 温以宁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摇了摇头,在他面前蹲下。 她把棉花糖伸到沈叙之面前:“要不要……吃一点?科学研究显示,吃甜的会让心情变好。” 沈叙之没回应,哑声笑了笑。 温以宁也不强求,把手上的竹棍分了一根给他,自己则挑起一点,准备送入口中。 挑起的棉花糖尾部竖起一个小尖尖,十分可爱。 “温以宁。”沈叙之忽然唤她。 温以宁应了一声,就见面前的男人低下头,薄唇轻轻碰上了她手上的那个小尖尖。 温以宁举着小竹棍,忽然不知所措。 脑内台词百转千回许久,她也只干巴巴说出了一句:“甜吗?” “是挺甜。” “那……心情好了吗?” “还不错。” 沈叙之看着小姑娘举着被自己吃掉一半的棉花糖,进退两难,他舔了舔薄唇,笑得懒散。 抬手,他接过剩下的一点,把自己的竹棍递给她,不再逗她。 温以宁这才轻舒一口气,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酸的双腿。 无意间往阳台上瞥了瞥,她惊呼一声,迅速往外面跑了两步。 “真的——下雪了!” 雪花还只是细碎零星的一点,但也足以让温以宁开心起来。 她迅速解决完手里的棉花糖,伸手去接了两片雪花后,转头兴奋地看向沈叙之:“我们去天台看雪好不好!” 沈叙之没有异议,任由她拉着衣角,往天台走。 雪越下越大,等到两人进到天台的小亭子里,眺望外面的风景时,雪幕仿佛已经将整个世界所笼罩,纷纷扬扬地落下,又在地上一点点地积聚。 出来的时候没穿多少衣服,温以宁感觉有点儿冷,但也丝毫不减开心。 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坐在亭子里的小凳上,摇摇晃晃地哼着不知名的歌。 软软糯糯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愉悦,她唱了一会儿,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沈叙之,弯了弯眸子。 “听说,我妈妈和我爸爸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冬天,就是在这里赏的雪。” “那个时候,我爸爸从后面把她抱住,给她说了那一年的第一句新年快乐,浪漫吧?” “沈叙之,这些我爸妈有没有给你讲过呀?他们真的很喜欢在我面前讲这些……” 温以宁说这些,只是想打破沉默的气氛。 话音还未落,却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凛冽的松木香和着温暖的感觉,自她后背传来,缓缓将她包裹住。 “是这样吗?”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喃。 霎时,仿佛万籁俱寂。 温以宁不敢回头,指尖陷进掌心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脖颈处一阵柔软缠绕,温以宁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才发现是一条围巾。 沈叙之帮她系好后,退开一步,“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 是这样……吗? 温以宁动作停了停,手从围巾上缓缓下移,按在了心脏的地方。 “平安夜快乐,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沈叙之语气依旧很轻松,抬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头顶、 “嗯。”她气息不稳,只能回一个鼻音。 “……你也要快乐。” 她还是不敢回头。 背后的温暖散开一点,温以宁的心跳仍旧不那么规律。 她总觉得,沈叙之,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但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雪又下得大了些,两人最终没能等到十二点,冒着雪又回了各自的房间。 温以宁洗漱了一番便把自己滚进久违的被窝,想着今天舟车劳顿,又出去看了雪,应该能很顺利地睡着。 奈何,不知是认床还是今天沈叙之的影响,她闭上眼还没睡上多久,忽然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又醒了过来。 还真应了她那时的心情。 晚上和沈叙之待一起了之后。 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她也没多清醒,怠惰感一上来,动都不想动一下,除了闭上眼等待下一次入睡,没有别的事可做。 正当她脑子里各种思绪不清不楚闪来闪去之时,忽然,她听见了门口传来一声十分细微的“咔哒”。 那是开门的声音。 甜吻 这个时候,会是谁进她的房间? 温以宁本想出声询问,可是困意让她一条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听着不断朝她靠近的脚步声,来判断对方与她的距离。 没有开灯,也没有把她吵醒,应该是她的父亲或者母亲,来她房间拿些东西? 毕竟琅园的安保非常森严,再怎么也不可能是小偷入室。 这样想着,温以宁更加放心,翻了个身,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背对着声源,准备等人离开,继续自己的入睡大计。 脚步声在感觉到温以宁的动静后,犹豫地顿了顿,毫无动静地又等了半分钟左右,才再一次放轻动作,往房间里走。 温以宁思维正混沌着,就听见脚步声从那一侧的床头渐渐移动到了她这一侧床头,然后悄无声息停住了脚步。 她好像能听见一点从面前传来的,浅淡的呼吸。 感受到异常后,温以宁顿时警觉起来。 到底会是谁,大晚上跑过来看着她? 呼吸声逐渐从几不可闻到近在耳畔。 温以宁一动不动,仍不敢睁眼。 没有了视觉,其他的感官无限放大,听觉嗅觉甚至她的第六感仿佛都被穿成了一条线,紧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直到那个人凑近她的耳垂。 带着气音,轻轻落下一声“晚安”。 原本紧张的神经就像被一道惊雷所绷断,她隐隐约约听见脑中传来了一声“嘣”。 随后,便是断片般的空白。 是……沈叙之?! 怎么可能是他—— 沈叙之。 给她。 说晚安? 黑暗与近在咫尺的气息,让气氛更显暧昧。 明明只是简单的“晚安”,却像是被这夜色所沾染,散发出淡淡的缱绻的意味。 温以宁在紧张过后,更加不敢睁眼。 生怕沈叙之发现,她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还没等她冷静下来,忽然,眼睫之上落下一道温热。 她就算没有睁眼,也能察觉到男人周身气息铺天盖地的覆压。 能被感知到的占有欲太过强烈,有那么一个瞬间,温以宁甚至以为,沈叙之会把她狠狠压进怀中。 温以宁的手指,在沈叙之看不到的地方,紧紧揪住了床单。 随之而来的薄唇温暖干燥,带着不可思议的小心与珍惜,从她眼睫上滑过,带起一片微微的痒。 像是有一只小爪子,不断在她的心底轻挠。 温热的触感如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的感觉从眼睫一路蜿蜒至唇角,停留片刻,又缓缓下移,在下巴上稍微用力,落下一个温柔的轻吻。 温以宁原本努力保持运转的大脑顷刻之间卡壳,呼吸一滞。 她真的、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沈叙之,居然会吻她。 …… 沈叙之结束那一吻后,缓缓退开。 他又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便如来时一般,迈着轻微的脚步声,离开房间。 门“咔哒”一声再次关闭,温以宁睁开一只眼,确定在房间中没有沈叙之的身影后,才敢大口呼吸。 黑暗的空间里,方才暧昧的余韵还在浅浅流淌,温以宁瘫在床上,松开捏紧床单的手指,在躲进厚厚的柔软棉被里后,抬手捂住了通红的脸颊。 差一点,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沈叙之真的亲了她。 他是喜欢她的吧? 肯定是吧? 狂跳的心脏在几个深呼吸后恢复平静,掩盖不住的雀跃混合着少女心的粉红泡泡,在空气中不断跳跃发散。 温以宁仍拿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后,终于抑制不住,小声笑出了声。 果然,就和唐书月说的一样,女孩子的暗恋成真,简直可以称作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沈叙之,居然,真的喜欢她。 真的,喜欢她。 困意消失得彻彻底底,温以宁索性掀开被子,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阳台前。 双手扯住窗帘两头,她用力往两边一抛。 “哗”的一声后,窗帘被拉开,透过阳台巨大的玻璃门,外面的景象直直映入眼中。 雪还在下,天地裹素,她置身其中,仿佛陷入了一个纯白的柔软世界。 今年的初雪,和她的初恋。 都如约而至。 外面太冷,温以宁穿着单薄的睡衣,不敢出去。 她隔着玻璃门,看见沈叙之房间的灯光再次亮起。 几秒后,沈叙之一手将随意拿的外套往肩上披,另一只手夹着燃烧的烟,走向阳台边缘。 明明只是一个极为随意的动作,却被他做出了一种颓废的禁欲冷感。 温以宁双手贴着玻璃门,努力踮脚,仿佛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晰一些。 呼吸呵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又因为外面的低温,迅速消散。 眼前男人的背影,也在她的视线之中,模糊了,又逐渐清晰。 温以宁只能想到四个字。 身在梦中。 男人的鞋尖转了转,作势要向她这边转身。 温以宁触电般后退一步,生怕被沈叙之发觉,惊慌地跳回床上,窗帘都没来得及关。 再次用被窝把自己隔绝出一个小世界,她才放心下来,长舒一口气。 记忆不断往前推,从初见开始,她和沈叙之之间的一点一滴如浮光掠影,从她眼前划过。 那些本以为平淡的互动,忽然就变了味,总能从细节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相安无事互不干扰,真的只是她以为。 可—— 忽有一个念头撞入心头,温以宁的回忆定住,锁定在了某一幕中。 可是,他为什么在她告白以后,毫无动作? 甚至,比之前要冷淡许多。 想到写满了喜欢沈叙之的那页笔记本,温以宁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 他明明知道她喜欢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无动于衷? 要不是今晚她偶然的惊醒,恐怕再过三个月,也不知道沈叙之喜欢她这个事实。 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打开手机,干脆询问起唐书月。 她对恋爱没有任何经验,但唐书月不一样。 【sweety:睡了吗?】 如她所料,夜猫子在这个时间段是不可能轻易睡着的。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在呢,你怎么还没睡?】 【sweety:睡不着。想问你一个问题。】 【sweety:关于恋爱的。】 那边的“正在输入”持续了大约五分钟,但最后唐书月只给她发过来了短短的一句话。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终于开窍了?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应该都知道。】 故作高冷,难掩八卦与激动的心情。 温以宁斟酌了一小会儿,才开始打字。 【sweety:就,如果一个男生,知道你喜欢他,他其实也喜欢你,但这么久了也没有明确表示,甚至还拒绝了你的表白,这是为什么?】 …… 唐书月先打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卧槽”。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是什么神仙,居然会拒绝你这样的仙女??眼瞎了吧?】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说回正题,要真是你描述的这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故作深情渣男,一种就是其实没那么喜欢你,想吊着你。】 温以宁想了想,觉得沈叙之一点也不符合。 【sweety:他不是渣男……而且他喜欢我这件事其实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就……那种表现吧,看起来还真挺喜欢我的。】 唐书月沉默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那,是不是他不确定你喜欢他这件事?】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男生嘛,有的时候应该,也,有那么一点,没有安全感。】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要不要,在平时相处中,多让他感受到,你喜欢他……?】 好像,确实是这样? 温以宁握着手机,陷入沉思。 他住进来没两天,她就给他表白,而且还是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 沈叙之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太过随便……?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总之就是,你要是真的确定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你就多暗示。】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当然表白肯定要他来,要是你暗示了那么久他也没有表示……那臭男人还是滚吧。】 唐书月话多起来一个阀门都给她关不住,特别是在恋爱的话题上,几乎倾囊相授。 温以宁又给她聊了会儿,转眼快一个小时过去,才放下手机。 结束对话前,唐书月最后给她发的一条消息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具体是什么,温以宁猜不到,唐书月也藏着掖着不告诉她关于什么。 但温以宁也没有往下想,可能是手机看久了,眼睛酸酸涩涩,她闭眼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雪仍在下,只是比夜里的要小了些。 温以宁洗漱好下楼,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只坐着沈叙之一人。 想起昨晚那个吻,温以宁忍不住地脸热,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才敢继续走。 沈叙之闲适地躺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厚重的书,注意到走向餐桌的温以宁,也只是颔首过后,又把注意力给转移了回去。 临近过年,佣人们都放了假,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个安静做自己事情的人,时间平淡流逝。 吃完早饭,温以宁本想直接逃回房间,逃离这种尴尬的氛围,可想起昨晚和唐书月“彻夜长谈”得到的经验,她又停住脚步,倒退几步后,坐到了沈叙之身旁。 “爸妈呢?”她没话找话。 “有事出门了。”沈叙之的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 “哦……”早就料到是去过二人世界,温以宁不觉得惊讶。 发觉身旁的沈叙之还无动于衷,她忍不住凑过去一点,“在看什么书呀?”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他喜欢自己,温以宁的动作没有之前那么拘谨,显得大胆了很多。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却又在心里期盼着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手肘相碰,温以宁感觉到沈叙之没有拒绝,便又靠近了几分,脑袋差一点靠上他的肩膀。 少女淡淡的发香近在身旁,沈叙之翻页的手停了一秒,又恢复如常。 像是感觉不到身旁柔软的身体一点点靠近。 书上大段大段的外文再次成功让温以宁萌生退意,她眯了眯眼,选择只看书上的图片。 沈叙之又翻过去一页。 熟悉的插图入眼,温以宁“诶”了一声,指指图片:“这是造父变星吗?” 沈叙之颔首。 温以宁又凑上去一点,“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很喜欢它。” “为什么?”沈叙之微微挑眉,也低了低头,与温以宁距离再一次缩小。 “我也不知道,就是,挺喜欢的……”温以宁感觉到眼前的俊脸不断放大,气息近乎交织在一起,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很没出息地越说越心虚,“……所以,印象蛮深……” 她不太敢在沈叙之面前谈论和他所涉猎的专业相关的话题,这总给她一种班门弄斧的感觉。 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略过。 沈叙之勾了勾唇,不刁难她,继续静静地看书。 也许是因为温以宁对这些实在是没有兴趣,一开始她还打算跟着慢慢翻译,打发时间。 然而过了不久,她莫名其妙就开始哈欠连天,困意一阵接着一阵。 想想大概是自己昨晚确实没有睡好,温以宁往后靠了靠,靠回了沙发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忽然身子一歪,便睡了过去。 沈叙之毫无反应。 大约五分钟过去,他才侧过头,瞥了一眼温以宁。 女孩儿微仰着头,靠在沙发上,一双漂亮的眼睛轻阖,呼吸的时候,胸口微微起伏,鸦羽般的睫毛如小扇子一般铺开,双颊染上点红晕,漂亮得让人不忍打扰。 许是姿势有些不舒服,她嘴唇抿了抿,试图换一个姿势。 沈叙之幽深的眸瞳注视她良久,又将注意力移回书本上。 手却伸到一旁,托住女孩儿的后脑勺,把她往他的肩上靠了靠。 这样的姿势,一保持就是好几个小时。 温以宁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她睁眼,坐起身,等到眼前的迷蒙逐渐变得清晰,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以什么样的姿势睡过去的。 转头看一眼沈叙之,才发现对方早就把书放在了茶几上,双腿交叠,看起来十分悠闲。 见她看过来,沈叙之似笑非笑问:“醒了?” 温以宁不敢面对似的点点头,听见门铃又响了声,忙道:“我去开门!” 说完,她风一样踩着拖鞋便快步走向门口。 “啪嗒啪嗒”的一阵慌忙的脚步声后,门被打开,黎渊与温明粲夫妻二人出现在门口。 温明粲双手扶着温以宁的肩,吊儿郎当地笑着把她往里推,“出门忘记带钥匙了,这得怪老黎。” 她身旁的黎渊纵容地笑笑:“是,都怪我。” 沈叙之仍坐在沙发山,礼貌地喊了人后,征得黎渊的同意,便带着书步入了书房。 温明粲带着温以宁又回到沙发上,温以宁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发现离饭点还早,颇为惊讶:“今天你们回来的好早呀,平时不是吃了晚饭才结束约会吗?” 温明粲闻言,靠着黎渊,有气无力长叹一声:“还不是因为你弟要回来,得让他体会到家庭的关爱呗。” 黎向阳今天就要回来? 温以宁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倏地抿着唇浅浅笑了笑。 笑意未散,便听见了一连串门铃声。 温明粲不想动,指使黎渊去开门。 开门的那一刻,黎向阳的大嗓门穿透整个客厅:“我黎汉三带着对象回来啦!” “……” 黎渊挡在门前,抬手就给了黎向阳一个暴栗,“好好说话。” 黎向阳摸了摸脑袋,望着黎渊走回去的脚步,“爸,妈……姐,下午好啊。” 在喊到温以宁的时候,语气里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害怕温以宁开口,他在温以宁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拖长声音“啊”了一声,伸手把藏在门外的人拉了过来。 “这是我对象!” 女孩子被拉进来的时候因为重心不稳,打了个踉跄。 当温以宁看清对方的脸时,一愣。 这个被黎向阳带回来的“对象”,赫然就是唐书月! 唐书月进来的第一眼也是看向了温以宁,不仅没有一点紧张,还隔空给她送了个wink。 …… 这就是她所说的“惊喜”? 旁边的黎向阳在介绍完唐书月后,朝她投来了求爷爷告奶奶的目光,示意她不要拆穿他。 温以宁了然。 假扮女朋友啊。 确实蛮惊喜的。 她笑容不变,眉眼轻松,像是看戏一样看着黎向阳的表演。 一点紧张都没有。 黎向阳又扯了扯唐书月的衣袖,装腔作调地介绍:“这是我妈,这是我爸,这是我姐。” 唐书月一点紧张感也没有,依次叫过去。 氛围上一点拘谨感都不见。 黎向阳刚觉得气氛不对,就瞧见温明粲冲唐书月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小月。” 唐书月“诶”了一声,亲昵地上前去。 黎向阳:??? 怎么就那么熟稔?? 正在他疑惑之时,自家老妈并没有忽略他,直接丢了他一个抱枕,“你这臭小子,干什么让人家小月假扮你女朋友?” “啊??”黎向阳神情当场僵滞住,指了指唐书月,又指了指她,“你们……认识?” “废话,”温明粲翻了个白眼,“你姐上学那会儿没少把她带我们家来玩过,也就你当时住校,什么也不知道。” 黎向阳:“……” “不过说起来,我们也没催你找对象啊,怎么还沦落到找人回来假扮了?” 黎向阳摊摊手,“不知道表舅怎么想的,前几天给我发了一条催我找对象的消息,看那语气,我以为他着急呢。” “噗。”温明粲忍不住大笑,“他不是都撤回了吗?原本想发给你姐的,后来被我们骂了一顿,就放弃了,还以为你没看见。” “……” 观察到黎向阳崩溃的表情,温以宁也忍不住跟着笑。 唐书月挤她旁边来,戳戳她:“你弟还让我劝劝你原谅他来着,你怎么看?” 温以宁反问,“你想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唐书月理了理自己的刘海儿,把头发扎成高马尾,“我这个穷人,可心疼死每个月多花的那些水费了。” “这不就对了?”温以宁拿肩膀顶了顶她,两眼弯弯,“原本因为你没来,我打算亲自教训他一顿,这会儿你来了,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呀。” “那挺好,”唐书月假意撸起袖子,看上去仿佛要大干一场,“我唐汉三这就让他切身地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不远处的黎向阳望见唐书月这个动作,虽然听不清两人在聊些什么,但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爸,妈,我刚回来,先回我房间了?咱们要聊的话,要不然上去聊?” 温明粲丝毫没有要陪他上去的意思,摆摆手,“你去吧。” 黎向阳闻言,只能艰难地自己提着行李上楼。 身后唐书月不忘补刀:“记得把我住的房间也收拾一下啊!” 黎全家最没地位向阳:“……行吧。” 黎向阳上楼后,温明粲饶有兴趣地收回跟随的视线,带点八卦地跟唐书月开玩笑:“小月,不过说真的,你觉得黎向阳这小子怎么样?” 唐书月看得出温明粲是在开玩笑,于是也笑着搪塞:“还行吧,在他们学校有不少小女生喜欢他这一款?” 说完,她又小声和温以宁耳语:“就他那种小屁孩……姐姐我真不咋稀罕,估计是因为天天冲浪,我眼光都飘了。” “怎么?” “就现在吧,我挑对象的标准你知道有多高吗?”唐书月往温明粲耳朵边凑了凑,“恐怕要碰到沈叙之那种,我才看得上了。” “……” 温以宁沉默着用余光瞥了眼书房。 没留意温以宁的小动作,唐书月还在继续叨叨:“沈叙之和你家那小屁孩儿比,那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老天让这小屁孩儿老在我面前晃悠得烦,什么时候能让沈叙之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清净清净?” 温以宁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看向书房被压下的门把,她轻咳两声,慢吞吞说:“就……现在吧。” “啊?” 不明白温以宁的话,唐书月顺着她的指示,看了过去。 甜吻 男人手扶着门把,倚在门边。 唐书月只看了一眼,就使劲把头扭了回来。 她一紧张,作势要拧温以宁的耳朵,最后环顾四周,捏着自己两边耳垂,往温以宁身后躲,“我就随口说一句,没让你把人变过来啊??” 温以宁无奈地对她笑笑,留她时间自己消化。 唐书月接受能力还不错,一通乱码似的碎碎念结束,再向温以宁确认了一遍沈叙之是真的沈叙之,不是她请过来的演员后,非常没有心理负担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在这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坐姿端正,全程温声细语,规矩得让温以宁差点不认识。 面对温以宁惊奇的目光,唐书月捂着嘴笑两声后,向后仰了仰,压低声音和温以宁碎碎念:“没办法,只要遇上和老师有关的职业,我打心眼里不敢造次。” “……” 硬生生保持乖巧的形象到了饭后,一撂下筷子,唐书月立即拉着温以宁,借口要去花园消消食,飞速离开。 直到环顾四周,确认了环境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唐书月才像是解脱了什么束缚,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 “我算是理清楚了。”她找了个椅子瘫着,两条腿伸得老长,“和你同居那哥哥,就是沈叙之,是不是?” “亏我之前一直跟你安利,你居然不告诉我,怕我吃了你啊?” “差不多吧。”温以宁坐到唐书月身边,煞有介事,“怕你来拆我家。” 唐书月笑了一声,抬腿踢了踢温以宁的脚,“那也确实,今天要不是有叔叔阿姨盯着,我早就抱着你开始尖叫了。” 温以宁往旁边挪了挪,警惕问:“现在叫得出来吗?” “滚边去,冷静下来了,”唐书月笑骂,“不过说实话,沈叙之比照片上还要帅得多,如果我是你,和那么一个大帅哥同居,早就把持不住了,你挺稳得住啊。” “而且有沈叙之珠玉在前,你居然看得上别人,那个人是得有多帅?比沈叙之帅?” “算了,再说你又得脸红了。”唐书月深谙温以宁的脸皮有多薄,没等她说话,抬手捏捏她脸颊,“等你和那人成了,记得带他来给我过个目,咱们小宁宁第一次谈恋爱,我得注意着点。” “……” 两人又聊了点别的,温以宁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眼见差不多到点了,她和唐书月说了声,起身回房。 唐书月目送温以宁离开后,自己还不急着回去,靠着长椅,舒服地吹了会儿晚风。 身后的草地有窸窣的声音,她回头,看见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身影时,惊呼一声:“沈教授?你也来这里吹风啊?” “随便走走,”沈叙之淡声道,“打扰你了吗?” “没,没有……”再三观察沈叙之的表情,唐书月试探道:“沈教授……多久过来的啊?” “刚来。” 沈叙之神态自若,眉眼间毫无异样情绪。 唐书月悬着的心重重放下。 不尴不尬与沈叙之寒暄两句,她心虚地找了个借口,飞快溜掉。 后花园与别墅连接的门被人在慌乱之中关牢,沈叙之睨过去一眼,又沿着小径,不急不慢地踱了两圈。 行至温以宁刚才坐过的地方,沈叙之抽出一根烟,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 他没有点烟,夹着烟的两根手指一点点收紧,拢在一起。 细长的香烟被折成两段,掉出几粒烟草。 沈叙之静静地观看这一幕,忽觉烦躁,扯扯领子,反手将其、那支断掉的烟丢入一旁的垃圾桶。 温以宁有了喜欢的人。 不是他。 另一边,温以宁对花园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盯着屏幕上一点一点增多的观众人数,凑近麦克风,“喂”了两声。 “听得见吗?” 感觉自己的嗓子状态不太好,她说完,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倒水的间隙,弹幕已经刷起屏来。 【这声音太甜了吧!】 【我就说嘛,亦灿大大肯定是个萌萝莉,之前那几个说她是邋遢肥宅的在不在?听这打脸声响不响?】 【妈妈!我追的大大不仅画画得好,声音还好听!】 …… 温以宁一边喝水,一边一条一条弹幕看下去,之前尚存的拘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把麦克风又调近了些,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弹幕越刷越多,几乎要将整个屏幕给吞没。 温以宁一开始以为自己少说也会经历一些冷场的情况,毕竟她自认不是一个擅长挑起话题的人。 然而开始直播后,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问题。 弹幕刷过去的速度很快,温以宁想挑几个问题回答,都有些目不暇接。 这些问题里,一部分是正经地在问漫画相关,另外的很大一部分,则有了几分耍宝的意味。 比如呼声最高的提议—— 【亦灿大大声音那么甜,唱歌一定很好听吧!】 【唱歌!唱歌!】 【想听唱歌加一!】 …… 屏幕前的温以宁被他们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要是结束了还有时间,我们再说吧?” 于是,那些求唱歌的弹幕清一色地改为了“蹲等”。 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 甚至在直播时,#亦灿声音#这个话题还小小地挂上了一波热搜的尾巴。 临近末尾,温以宁顺应刚开始粉丝的要求,选一首歌做今天的结束曲。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弹幕里逐渐开始玩儿起队形。 【答应我,亦灿大大,下次直播,露脸好吗?】 【答应我,亦灿大大,下次直播,露脸好吗?+1】 …… 温以宁唱了十几秒便停下来,刚准备回应这件事,忽然发现满是队形的弹幕之中,出现了一条不和谐的音符。 【请问亦灿小姐,您对您的作品抄袭电影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 抄袭电影? 温以宁皱了皱眉。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倒是弹幕里先有人回怼。 【《小星球》剧情均为原创,这位大姐是没有看见亦灿大大的微博置顶吗?】 【实锤呢?没实锤别哔哔。】 …… 那个熟悉的id又发了一条,言辞凿凿。 【具体请移步微博了解,看完再自己作出判断。】 眼见弹幕又要失控,温以宁匆匆说了一句“我先了解一下”,立刻结束直播。 手机在一旁充电,温以宁没这个心思过去拿,直接用电脑登入了微博。 输入“亦灿抄袭”这个关键词,她果然看见了一条长篇大论的博文。 博主自称受邀参加了《寻星之旅》的试映,看完后忽然发现其中的一些治愈剧情与《小星球》的剧情相似度极高。 而在询问过该电影导演后,得知该剧情早在三年前就已敲定。 《小星球》发表于一年前,先后顺序显而易见。 片方得知此事后,已表示会采取相应法律措施。 看完全文,温以宁脑中又是“嗡”的一声。 不应该啊。 她除了《寻星之旅》的一张海报,在此之前对这部电影丝毫不了解。 漫画中的剧情,更是相当于一个自己的幻想世界。 怎么会一样呢? 这条博文热度攀升得很快,转眼便吸引了各方人的转载。 同时,温以宁后台的消息提醒数量,也在不断上升。 温以宁不敢点开消息提醒,她当然知道会是些什么。 人在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首先想的便是逃避。 退出网页,温以宁把手机关机,撑着桌子站起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温以宁恍惚着去开门,便发现唐书月正满脸担忧地站在她的面前。 “没事吧?”唐书月直截了当地问。 温以宁摇摇头,勉强地开口:“没事,我——” “好了我知道你肯定没抄,”唐书月推着她肩膀进房间,“我过来就跟你说说,明早我坐飞机回海城,你把你家钥匙给我,我过两天帮你把你那个本子拿回来。” 迎着温以宁错愕的目光,她摆摆手,“你这状态还是在家多养养吧,他们不是要证明吗?就证明呗。” 说完,她又变戏法似的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露出手上握着的一瓶漂亮的果酒。 “本来想再过两天和你不醉不归,今晚咱俩先来个借酒浇愁,晕晕乎乎睡一觉,能忘记很多烦心事。” 唐书月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温以宁看着她,鼻腔忽地有热意涌上。 “嗯,”她努力弯起唇角,“我去拿杯子。” 念在温以宁不会喝酒,唐书月特地买的度数非常低的一款果酒。 但她还是高估了温以宁的酒量。 两杯下去,女孩儿精致的脸上已经盈满红晕。 怕再喝下去会出事,唐书月忙连瓶带杯一起收走,临走前还叮嘱她早点睡。 温以宁听话地躺倒在床上。 等唐书月出门后,她又慢悠悠地坐起来,打开衣柜,躲了进去。 衣柜好像比床睡着更舒服。 更像,她一个人的小世界。 不知道这种在黑暗中的混沌状态持续了多久,温以宁躺在柔软的衣物中间,昏昏欲睡之时,面前的柜门被人打开。 黑暗中,她感觉到空气的流通,脑袋朝那边歪了歪,猝不及防掉出了衣柜。 一只手反应极快地托起她,轻唤她的名字。 温以宁意识不清,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抬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努力把他往自己身旁拉。 甜吻 衣袖被人扯住,沈叙之似无察觉,熟练地打开衣柜另一侧的门,空着的手臂穿过温以宁的腿弯,把她整个儿抱出衣柜。 身下不再是柔软的衣物,腾空的感觉让温以宁不那么舒服,她动了动,转而用双手攥住了沈叙之胸前的布料。 沈叙之凝视几秒怀中不怎么安分的女孩儿,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她,隐约闻见一股清甜的酒香。 “喝醉了?” 温以宁乖顺地点头,两条腿却不那么听话地晃荡着,想被放下来。 沈叙之把她放在床上,她又抱着被子软软地翻了个身,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 察觉到她这是想要去阳台,沈叙之帮她把阳台的门拉开,一路护着她坐到了阳台摆放的小椅子上。 抱着小靠枕,放松地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温以宁终于舒服得安静下来。 她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瞳眸直直对向沈叙之,像是能漾起一池粼粼波光,漂亮得不可思议。 “谢谢你呀。”她说,“这个时候还来陪我。” 没轮到沈叙之说话,她往阳台外望了望,继续自言自语:“他们都睡着了,我不方便打扰。” “明天阿咪就要搬离这个星球了,她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了。” 由于醉酒,温以宁的口齿没有那么清晰。 沈叙之勉强能辨认出她说了什么,眼眸微深。 小姑娘又犯病了。 “乖,去睡一觉。”沈叙之单膝跪在她面前,抬手去捏了捏她的脸,“不要想那么多。” “我没有想多,她肯定讨厌我,不然为什么要泼我水。”温以宁皱眉,固执地开口,“可是我真的没有偷。” “他们都说是我偷的,都不相信我。” “罚我去擦花坛,又从楼上泼我冷水。” 说到这里,温以宁浑身颤了颤,深深打了个喷嚏。 触碰到女孩儿冰凉一片的手心,沈叙之回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直觉让沈叙之觉得不对劲。 温以宁像是真的在回忆,真的在害怕。 他帮她盖上毯子,耐着性子询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说?” 温以宁捧着杯子,灌自己一大口热水,“我不知道……后来我发烧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对,不是他们——”仿佛忆起别的细节,温以宁仰头,前言不搭后语,“还有很多人不讨厌我,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沈叙之薄唇抿成一条线,刚准备接着询问,又见女孩儿打了个喷嚏,冲他伸出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抱。” 深知这不是趁机询问太多的时机,沈叙之将她重新抱起。 往房间里走时,温以宁小心地环住沈叙之的脖颈,想圈紧,又不敢使力。 不过一会儿,又变得蔫里蔫气。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讨厌我啊,我总把事情搞砸……” “我又不聪明,又有毛病,接个人都能弄错日期,还总是东想西想……” 自我厌弃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无限放大,温以宁颠三倒四地胡乱说了一通。 “你也觉得,是不是。” “……” “他肯定也这样觉得,特别是这件事以后,他又怎么可能还喜欢我。” 沈叙之全程没说话,除了听到那个“他”字时,眉间闪过一道浅淡的戾气。 就连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记着那个男人。 他很想趁此机会逼着她不去想那个陌生的男人,却又舍不得让她不开心。 放下温以宁,沈叙之在床边沉思两秒,忽然俯身。 一手包着女孩儿冰凉的双手,另一只手撑在她身旁,他与含着水汽的漂亮眼睛对视良久,淡声问:“还记得造父变星吗?” 听见熟悉的名词,温以宁眼中微亮,撑起身子,“记得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说给你听哦。” “都给我讲讲?”沈叙之随着温以宁的动作退开一点,坐回床边。 温以宁虽然疑惑,但也一边掰着手指,一边回忆道:“造父变星在宇宙中相对年轻,是比太阳还要亮的恒星,它的光度呈周期变化,是它本身引力辐射的不稳定造成的……唔,我记住的不多,你还想问什么?” “没有想问的了,谢谢小温老师,” 沈叙之低笑一声,靠近她一点,隔着手背与她额头相抵。 “它就和你一样。” “哪里一样……”温以宁声音有气无力的,眼皮耷拉着,声音越来越小,“我又不是星星……” “你当然不只是星星。” 沈叙之手掌下移,遮住了她的双眼,转而轻轻吻在她的唇角。 “就算身心状态时有变化,会犯错,也会被外部舆论所影响,你依旧是我最喜欢的姑娘。” “就像造父变星,虽然它的光度会因内外的压力而呈周期变化,但它始终散发比太阳更为耀眼的光亮。” “……” 又是一个吻,带着炽烈的气息,落在温以宁的颈侧。 “无论如何,你都是光源。” “我的光源。” 是他暗无天日的过往里,最闪耀的那束光。 是他的心之所向。 吻毕,沈叙之松开捂住温以宁双眼的手,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眼中闪过一点遗憾,沈叙之把她放平,低声喃喃。 “这就睡着了。” 陷入睡眠的温以宁没有丝毫反应,一动不动。 沈叙之又唤了她两声,没得到回答。 睡得挺沉。 沈叙之想凑到她耳边去,又怕吵醒她,无奈地勾勾唇。 “还有话没说呢。” “不过也好,好好睡一觉,这件事交给我,我很快解决。” 温以宁一点也没有察觉。 大概是刚才在阳台吹多了冷风的关系,过了会儿,她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阵,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沈叙之握住温以宁仍寒凉入骨的手,沉默半晌,再次哑声开口。 “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喜欢他了。” “尝试一下喜欢我,可不可以?” 他和那个男人不一样。 他永远不会不喜欢她。 大约半小时后,沈叙之走出温以宁的房间。 他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下楼,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的灯并没有关上,办公桌前,温明粲与黎渊夫妻二人并肩而坐。 沈叙之坐到他们对面,淡淡道,“她睡着了。” 听闻这个消息,夫妻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自从得到消息,目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诋毁,他们就没放下过心。 但深谙自家女儿不愿意让他们担心的性子,他们也不敢多加刺激,只能先让沈叙之去询问情况。 黎渊严肃的眼神从沈叙之身上扫过,沉沉发问:“你确定,你能解决这件事?” 沈叙之颔首,食指在桌上敲了敲,“毕竟这件事有一部分原因在我,无论如何,我能解决好。” 黎渊紧蹙的眉头松动几分,“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 沈叙之摇摇头,“这样只会加大舆论对她的压力。” 毕竟,黎渊夫妻二人背景皆是不凡,两人若真在这个时机公开为温以宁撑腰,只会适得其反,让舆论给温以宁扣下另外的帽子。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黎渊听后,深叹一声。 “另外,”沈叙之并未说完,上前一步。 想起温以宁说的那些话,他沉声补充,“关于她的病因,我想,可以从她发烧那次事件,重新着手了解。” “我想,这是一个契机。” 当年调查的时候,只直到她犯病前后有一次在学校高烧不退,对此,学校的解释,只是她不慎跌入湖中而已。 而温以宁在高烧后记忆便出现了混乱,将这件事忘记的一干二净。 没有证据,最终只能象征性给了老师一个惩罚,便不了了之。 听了沈叙之讲述的,温以宁今天犯病时断断续续说出的那些话,黎渊和温明粲的脸色同时变得凝重。 黎渊沉吟许久,闭眼揉了揉太阳穴:“我明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叙之“嗯”了一声,并未转身。 他站在原地,接着开口—— “我还有一个请求。” 面对夫妻二人或疑惑或犀利的目光,沈叙之面色坦然。 他头微低,礼貌地鞠了一躬。 “请把你们的女儿,放心地交给我。” 清晨,温以宁的房中。 醉酒后的早晨醒来,太阳穴传来一阵阵眩晕的痛感。 并不严重,但又缓解不下。 窗帘没有关好,大亮的天光直冲她来。 温以宁不想起床,拿枕头把自己的眼睛捂住。 昨晚的记忆只断断续续闪过了几个片段,直到她醉倒的那一幕后,便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这也是温以宁第一次正视自己的酒量。 不会吧。 两杯果酒就醉到断片……? 羞耻地在床上翻滚两圈,温以宁内心拉扯无数次,终于一点一点地挪下了床。 感觉哪里不对劲,低头,她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换了一身。 身上暖融融的,清爽又干净。 霎时间,她揪着自己的衣摆,定在原地。 应该是……唐书月给她换的吧? 她不会还……吐了吧? 那也太丢脸了。 她刚打算打电话给唐书月确认,又想起唐书月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于是放弃这个念头,把手机丢在一边,起身下楼。 坐到餐桌上没多久,便听见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转头,温以宁就见沈叙之从楼上缓步而下。 “早啊。”没想到沈叙之也像她这么晚起,温以宁怔愣片刻。 沈叙之看起来有些疲惫,坐到她对面时,就算隔着镜片,温以宁也能轻易观察到他眼底的青黑。 “你也没睡好吗?”她忍不住询问。 沈叙之摇了摇头。 温以宁刚放下心来,就听沈叙之淡声道:“几乎没睡。” “啊……”温以宁张张嘴,小心翼翼问道:“那会不会……很难受呀?” 沈叙之看起来并没有因没睡好而感到不高兴,甚至颇为愉悦。 “不会,”他答,“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 “喔,恭喜你。”温以宁暂时没有为别人祝贺的心思,含糊地说了句恭喜,又有些心不在焉。 剩下的时间,二人沉默地享用早餐,相对无言。 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沈叙之垂眸,“今晚,一起去看电影吗?” 猝不及防地收到邀请,温以宁擦嘴的动嘴一顿,“今晚吗?” “你母亲让我这两天多带你出去走走。” 原来是妈妈的意思…… 温以宁眼中失望很快闪过,“这样啊……那我去看看今晚有什么电影值得看?” “我已经选好了。”沈叙之起身,整了整衣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地址过一会儿发你,晚上七点开场,我在影院门口等你。” 温以宁听得只会讷讷点头,眼睁睁看着沈叙之说完便出门,她心头不知怎的,感觉闷闷的。 但转念一想,她又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 沈叙之平日与社交网络接触得不多,可能还没了解到她的事。 而且再怎么说。 和沈叙之一起看电影。 温以宁光是想象一下,就紧张起来。 她是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平时和朋友约去看电影,常会哭得稀里哗啦。 万一到时候,沈叙之坐在影院里,面不改色,她在一旁直掉眼泪,哭得满脸狼藉。 那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吃完早饭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温以宁第一条收到的消息便是唐书月安全到达的报平安信息。 以及,因为工作上临时有急事,要推迟两天才能过来的抱歉。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过你放心,小唐现在已安全抵达你的家中,小本本是这一本对吧?】 附上一张图片。 温以宁确认后,回了个“是的”。 唐书月火速又拍了个她把本子装进包里的视频发给她。 一边装,她还一边说:“幸不辱命!” …… 关掉视频,温以宁心中忽然平静了许多。 她问心无愧,又何必慌张。 退出聊天框后,把沈叙之发给她的地址记下,温以宁打开衣柜,纠结了好一会儿。 毕竟是和沈叙之一起看电影。 她还要不要,再化个妆? 傍晚,温以宁在六点五十的时候,到达电影院。 她最终还是在唐书月的意见下,化了个淡妆。 沈叙之早在电影院门口的角落处等待她多时,她一过去,怀里就被塞了一桶爆米花。 “诶,你已经买好了吗?”温以宁意外地看着大桶装的爆米花,惊讶道,“为什么不在里面等?外面风好大。” 沈叙之没有回答她,眼睑散漫地垂下。 视线里,女孩儿精致的小脸在渐趋黑暗的环境掩映下,越发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显然是精心装扮过一番。 以后和别人在一起,约会的时候,她也会这样精心打扮吗? 沈叙之眼神暗了暗,眼睫遮住渐浓的占有欲,“走吧。” “等一下!”温以宁见他往里走,连忙叫住,从包里翻出一包口罩。 “你算半个公众人物了,在这种场合,还是要遮一遮。” 温以宁细细念叨着,踮脚帮他戴上口罩。 沈叙之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她帮忙戴口罩时,有些不方便。 挂好一边耳朵后,沈叙之顺势拉住另一边,自觉地戴好。 温以宁上下看了看,确认问题不大后,拍拍手,“这就对啦!” 这时,沈叙之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那包口罩里,十分自然地勾出了另外一个口罩。 随后在温以宁不解的目光下,俯身为她戴上。 两人挨得稍近,温以宁头皮一紧,屏住呼吸。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了,镜片之下,沈叙之眼底些微的笑意。 “这就对了。” 帮温以宁也把口罩戴好,沈叙之戏谑地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愉悦的情绪毫不掩饰。 温以宁羞赧顿生,把口罩拉下,一口吃下好几粒爆米花后,又屈服于沈叙之的眼神,乖乖把口罩戴回去。 进场的时候,温以宁才迟迟意识到,这场电影是什么。 ——《寻星之旅》的试映。 电影还没开始,她的脸色就已经不那么好看。 她拉了拉沈叙之的袖子:“……我想回去了。” 沈叙之摘下口罩,岿然不动,仿佛毫无察觉。 温以宁又扯了扯他,“我不想看这个,想换一部。” “看完再去。” 温以宁没办法:“……那我想上厕所。” “我在这里等你。” “……” 温以宁不敢跟他说网络上那些事儿,又找不到理由出去,破罐子破摔地把头埋低,闭上眼,赌气地说:“我困了,睡一觉,结束了叫我。” “嗯。”沈叙之就像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简短地回应一声后,把她手边的爆米花拿到了他那一侧。 “……” 温以宁真的生气了。 一言不发地把爆米花夺回来,她双眼紧闭,最后问了一遍:“我睡着了啊?” “嗯。”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温以宁在片头音乐响起了一会儿后,忍不住睁眼。 却发现沈叙之根本没在看她。 银屏灯光照射之下,男人眼神专注,看起来对这部电影是真的感兴趣。 …… 温以宁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就算不知道那件事,带她来看了这场试映,为什么在她表示出明显的不想看后,还无动于衷? 以沈叙之的性格,他也不是会这么逼迫别人的人啊。 闷气一上来就下不去,温以宁索性抓一把爆米花扔嘴里,嚼得咔嚓咔嚓响。 就算是支持老同学,也不带这样支持的啊。 还是支持老情人啊。 温以宁越想越委屈,嘴里的爆米花嚼着都没了意思。 所以这就是不告诉她他喜欢她的原因吧。 不够喜欢,想脚踏两条船? 小心扯到蛋。 一旦开始胡思乱想,什么念头都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温以宁低着头,恹恹地抿着唇。 许是心里实在太过抗拒,居然想着想着,真的迷迷糊糊睡上了一会儿。 再睁眼,电影院已经亮了起来。 而在场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温以宁忙坐直,扭头看向气定神闲的沈叙之,不满道:“你怎么不叫我?” “等你醒过来。”沈叙之帮她揉了揉脖子。 温以宁偏头躲过沈叙之的动作,心里泛酸。 都这样了还假惺惺的干什么。 “走吧,我真的好困,想回家。”温以宁不想再和沈叙之耗下去,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 沈叙之仿若无事地起身,“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老情人? 温以宁脑子里想都不想就划过“赵婉”这俩字。 “……不去好不好,真的。” 这一刻,温以宁心中的委屈值瞬间累计到最高。 她想也不想就抓着沈叙之的手腕,声音都沾了哽咽。 沈叙之停住脚步,神情似有松动。 正当温以宁看见希望,打算乘胜追击时,从出口传来一个女声。 “叙之,没想到你还在里面。” 温以宁如遭雷击,脊背僵硬得动弹不得,背对着女人,不愿面对。 沈叙之没有说话,颔首就算做回应。 赵婉走上前,笑问:“看完了,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又把视线放在了温以宁身上。 “好久不见啊,沈叙之的妹妹。” 尽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温以宁见无法蒙混过关,只能转过身,和赵婉打招呼。 赵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向沈叙之:“你妹妹挺漂亮的,怪不得你到哪儿都带着。” 沈叙之没说话。 赵婉面色稍显尴尬。在沈叙之那里碰了壁,自认幽默地对温以宁说,“你哥就是这么个闷葫芦,我们那么多年同学,都习惯了。” 温以宁以不那么自然的微笑回应。 赵婉没感觉到异常,又笑着问:“妹妹,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啊?对于剧情有什么建议吗?” 提到“剧情”两个字,温以宁唇角再也挂不住。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心头郁结越发加重,脸色不好地刚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蓦然感觉肩上有一道力量在加重。 一个晃神,她脚步微移,便被沈叙之轻松揽进了怀中。 靠着男人坚实的胸膛,温以宁不自觉想要退离。 沈叙之手掌压在温以宁肩侧,不让她随意逃开。 他语调散漫中泛着点冷,慢条斯理开口:“我有一个建议。” “现在,给她道歉。” 甜吻 赵婉脸上的笑容在沈叙之把温以宁揽入怀中时,就已稍显僵硬。 此刻更是出现了一道裂痕般,完完全全崩塌。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了看温以宁,又看向沈叙之:“你让我……给她道歉?” 像是听了什么无理取闹的笑话,她寂静良久,干巴巴地“呵呵”两声,“为什么?” 温以宁被沈叙之用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护在怀中,尚且一头雾水,便感觉到沈叙之安抚地轻拍她两下。 轻飘飘的仿佛羽毛,却奇迹般让她平静了许多。 沈叙之仍毫无波澜地看着赵婉,眸光愈发失去温度。 周身冷冽的气场缓缓发散,让感受到他目光的赵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眸光相接,沈叙之冷嘲一声,“刚开始给我看的剧本,可不是这样。” “……”赵婉瞳孔明显一缩。 “如果我没来,你打算一直这样瞒天过海?” “我……”赵婉急匆匆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 她却实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以她多年对沈叙之的了解,深知他除了每天泡在研究所以外,没有一点娱乐时间。 应该说,他从不给自己娱乐时间。 所以,她在此前,从未担心过被发现。 甚至到了后来,她以为,就算沈叙之发现了,也不会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日复一日的自我催眠之下,时隔两年有余,她差点忘记了,还有这档子事—— 《寻星之旅》的第二版修改过的剧本,来源于她从沈叙之的书架之上,偶然发现的一本书。 那本书如同他的许多专业相关书籍一样,被整齐排列着放在书房的最角落处。 不同的是,翻开后,里面每一页文字的注脚之下,都有沈叙之亲笔写下的,大约是回忆的小片段。 每一段的笔触都温柔得不可思议,是她从未见过的,沈叙之的另一面。 正是这些片段,让她的灵感忽然被点亮。 然而,当初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沈叙之勉强同意她借走几本书,却也特地警告过,角落的那一片,不允许触碰。 但那些微妙的念头一旦升起,便难以放下。 她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拿手机偷偷拍下来,若无其事地离开。 昔日的回忆裹挟着被她刻意淡忘的细节,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猛冲进她的脑内。 事到如今已经辨无可辨,该有的都清晰摆在了她的面前。 无需沈叙之多言,赵婉脸色已无限接近于纸的苍白。 …… 温以宁最终走出影厅的时候,脑中信息交杂在一块儿,像是踩在云上一般,飘飘忽忽的不知道今夕何夕。 一下子接收到了过多的信息量,她大脑的反应本就算不上快,这下更是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本来仿佛毫无头绪的离奇事件,突然像是被一条线全部贯穿,清晰可见。 原来,她的幻想,都是她过去所经历过的事。 只是她忘记了。 原来,沈叙之居然,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不是为朋友捧场,也不是见老情人。 他第一次把时间花费在一场电影上,只是为了完整地了解事情的真相,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回想起男人将她箍在怀中时,那种温暖安定,又忍不住心跳加速的感觉,温以宁仰头深深呼吸了几次,捏着出来时被沈叙之塞进怀里的爆米花桶,找了个休息的区域坐下。 沈叙之还没出来。 赵婉还有事想要和沈叙之说,把他单独留了下来。 这件事后,温以宁丝毫不担心他们两个单独相处时会发生什么,但一个人在外面等人,不知道要等多久的话,是挺无聊。 思索再三,温以宁还是拿起手机,给沈叙之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sweety:快一点出来哦,我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等你。】 只等了五秒,她就等到了恢复。 【沈叙之:嗯。】 另一边。 空旷的影厅里,清扫的阿姨们都准备离开,只剩两人相对而立。 沉寂得可怕。 对峙半晌,赵婉抱臂靠着身旁的座椅,苦笑一声,“没想到,是我自己没注意,踢到了铁板。” 慌张的情绪已过,如何处理已是肉眼可见,没有任何悬念,她除了颓然,毫无办法。 谁能想到,她所以为的偷窃自己剧本的“盗窃者”,才是故事的真正主角。 沈叙之回了温以宁的消息后,垂着眸,居高临下冷睨着她,不带一丝怜悯。 “想说什么?” 听出男人潜台词里的不耐烦,赵婉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又笑了两声。 倒有股挑衅的意味。 “所以,你并没有把她当做妹妹对待吧?” 她早该发现的,从他把她的手链扔掉那时起。 沈叙之没说话,当做默认。 赵婉还在笑,“那你应该记得,你在那本书里写过什么。” “……” “你一定记得,因为我也记得。” “第一次想要拥有她,是什么时候?” 不顾沈叙之周身低气压向她压过来,赵婉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是她高中的时候吧?” 说到这里,赵婉眼中蕴了报复的情绪,语调轻松又诡异。 “沈叙之,今天她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好奇你的那本书。” “猜猜看,如果她真的看了,知道了你从她高中开始,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她抱有这样的心思……” 顿了顿,她观察到沈叙之眼中闪过一道异样情绪,胜利般继续开口。 “那么,你在她眼里‘哥哥’的形象,会不会崩塌?” “她会不会恶心,会不会觉得,你就是个变.态?” “……” 沈叙之眸中的黑色越发深重得像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潭。 他手指收紧,直至骨节发白,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又缓慢地放开。 “与你无关。如果你把我留下,只是想与我探讨这些问题,那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阖了阖眼,压抑满身戾气,转身大步离开。 “其他一切事务都将会按照法律程序。” “至于我的私事,你无权了解。” 踏出影厅的门,沈叙之远远就看见双手捧着爆米花桶,把最后一点碎屑往嘴里倒的温以宁。 女孩儿余光也注意到了他,像是做贼一样迅速把爆米花桶背到身后,欲盖弥彰地冲他挥手示意。 在他走过去的空隙,反手就把空桶扔进了垃圾箱。 “结束啦?”温以宁笑眼弯弯,企图掩盖刚才被抓包的尴尬。 沈叙之在她身旁停住脚步,等到她站起来,才再次抬步:“结束了。” 温以宁眨眨眼,望向先她一步的沈叙之的背影,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茫然。 虽然沈叙之一贯这样淡淡的,但她总觉得,出来之后的沈叙之,好像还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上车后,温以宁刚把车门关好,便听见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沈叙之以一种放松的姿势单手握着方向盘,似有什么心事。 温以宁怔了怔,开口唤他:“沈叙之。” 怕打扰到沈叙之,她的声音有点小,几乎被引擎吞没。 她连续叫了三次,沈叙之才抬眸,懒懒地朝她望去:“嗯?” 温以宁小心地指指他身侧:“安、安全带还没系。” 沈叙之低头,左手仍游刃有余地掌着方向盘,右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安全带,往身侧轻松一拉。 动作行云流水,流畅漂亮得像是一副完美的画。 他的手停在身侧,食指指尖敲了敲安全带的金属扣,“帮我扣上。” 温以宁点头,从善如流地从他手里接过金属扣。 交接的时候难免有所触碰,温以宁在不小心碰到沈叙之手指时,忽然感觉他指节微屈,触电般往回收了收。 像是故意在躲。 平时她很少在意这些细节,可今天偏偏就注意到了。 敛去眼底的疑惑,温以宁帮沈叙之扣好安全带后,双手压着衣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去路上,她头靠在玻璃窗上,眯着眼感受从窗户传至头顶的震动。 眼前是被她故意模糊的场景,流光变换,黄晕闪闪。 就在她以为这样无聊的沉默将会一直持续下去时,忽然听见了沈叙之开口。 “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温以宁回神,坐直身子,目光停在沈叙之目不斜视的侧脸上。 “有吧……” 沈叙之看过来。 温以宁微微低头,“那些事,真的是我小时候经历过的吗?” 沈叙之眉眼稍稍舒展,“都是。” 温以宁拖长声音,长长“啊”了一声,懊恼地不敢抬头,拍拍自己后脑勺,“那么多啊,可我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小时候的记忆她几乎没有留存,偶有破碎的片段,也模棱两可的记不清楚。 沈叙之记住的事,她没有一点印象。 她忽然就有种不敢面对沈叙之的愧疚感。 “对不起啊……”她咬咬唇,声音越说越小,“我居然全都忘记了。” 甚至一开始,把他当做陌生人。 也怪不得,沈叙之当初对她那么冷淡。 明明曾经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现在却只有他一人还记得。 会失望的吧。 沈叙之没有回应,温以宁自己陷进愧疚的情绪,半天没抬头。 忽然后脑勺被人轻轻压了压。 “忘记也没关系。” 沈叙之手往下移,抬起她下巴后,自若地收回手。 “你颈椎本来就不好,别一直低头。” “噢……”温以宁偏过头,将信将疑:“没怪我?” “嗯。” “真的?”温以宁觉得,换到自己身上,她都不一定不去在意。 沈叙之眼里喻了浅淡的笑意:“真的没怪你。” 他舍不得。 得到满意的答复,温以宁终于不再纠结于此,车里的氛围也活络了不少。 沈叙之听着身旁女孩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哼着歌,唇角浅淡地勾出一个弧度。 如果被她发现了那本书里他所记录的内容,她会恶心,会觉得他是个变.态。 那就一辈子不让她发现。 在沈叙之一手运作,与黎渊夫妇的暗中操纵下,温以宁与《寻星之旅》的纠纷很快得到了解决。 赵婉公开道歉,舆论翻盘,原先针对温以宁的骂声通通转变成刺向另一方的矛,气势汹汹。 自己养的蛊,最终只能由自己承受。 《寻星之旅》片方也十分迅速地宣布与赵婉解约,划清界限,停止任何关于此的宣传。 并且在不断被施压的情况下,面临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这一切都以最快速度得以处理,吃瓜群众还没来得及理清来龙去脉,就已经有了结果。 结果出来后,温以宁先把微博底下的评论都清理了一遍,把争议最多的几条删干净后,不再关注后续。 也不知道该说是因祸得福还是别的什么,这件事过后,温以宁的《小星球》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出了圈,连带着单行本销量也水涨船高,小小的又火了一把。 编辑那边也发来消息,打算趁着余热,开始第二部的预售。 温以宁对此没什么意见。 预售链接一发出,销量便节节拔高。 而与此同时,评论里难免多出了几条不和谐的音符。 【事情刚结束就趁着热度卖书……合理怀疑之前的抄袭事件是炒热度。】 【我也觉得,正常人碰上那种事不都得消沉好几天,她这删评论删得淡定,恰烂钱也恰得够淡定啊。】 【听声音应该是个软妹,怎么做起事来就那么一言难尽呢……】 【害,变声器一开谁都是软妹,她一个直播都不敢露脸,谁知道是不是灿x萝呢?】 …… 不知道是从谁那里开始歪楼,后面的话题逐渐与一开始产生偏离,又开始讨论起外貌相关来。 果然人们都对未知的事物习惯性的好奇。 当唐书月看到这些评论时,气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这都什么人啊!我隔着网线都想把他们一巴掌呼墙上抠不下来——嘶!” 用力过猛,失去平衡的唐书月惊叫一声,侧着身子就要往地上掉。 一旁的黎向阳及时托住她,冷眼看她一脸惊慌的同时还不忘保护住手机,“我姐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你别在这儿干着急,行不?” 唐书月“嘿”了一声,往黎向阳肩膀上猛揍一拳,“怎么跟你小唐姐姐说话的?你那洗澡的事儿我可还没跟你好好追究呢?你姐不生气我替她生气不行啊?” 黎向阳捂着被揍的地方,“嘁”了一声,“你在我们家蹭吃蹭喝几天,也够抵了吧?” “黎向阳,少说点废话。” 温以宁适时打断,得到黎向阳一个不服气的表情。 唐书月见温以宁放下手机,表情确实足够平静,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脸,“你挺可以的呀,我还没把本子拿回来呢,事情就解决了,你不会真因为受了这事儿的洗礼,对什么都佛系了吧?” 她还没回来,就目睹了事情的大反转,见此形势,似乎不再需要她手上的“证据”了。 但带过来的东西都早已收拾妥当,秉着不能白收拾的原则,她仍包袱款款地回了京城。 温以宁任由唐书月捏了捏脸颊,腿上还放着她一回来就上交的本子。 听完唐书月的话,她摇摇头:“佛系倒也谈不上,只是觉得,这种事没必要费心罢了。” 纵然外界多争议,多诋毁,也躲不过一个清者自清,更何况她现在根本不怕这些。 许是之前的事件给了她底气,她知道,她背后永远不缺一个支撑,便也能对这些事情泰然处之。 她正发呆,不知道黎向阳又有哪一点惹到了唐书月,两人再次热火朝天拌起了嘴。 温以宁在外面待了会儿,低头顺着笔记本的轮廓摸了一圈,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房间。 拿着笔记本一页一页翻过去,认认真真重温她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做下的笔记。 脑中的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印象,好像更加清晰。 恍惚间,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跳动。 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鲜活起来。 直至她翻到某一页—— “我喜欢沈叙之。” 温以宁脸颊一红,闭着眼不让自己再看下去,迅速合上笔记本。 刚才的那些鲜活记忆就像一盘散沙,被吹走后,当她反应过来,便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后来每一个与沈叙之相处的片段。 偏爱,照顾,保护。 恰到好处的出现,拥抱,与十足虔诚的偷吻。 阳台的门没拉好,外面的风吹起窗帘,布料摩擦,窸窣作响。 像是夏日被吹起的树叶所发出的声音。 与悸动的心跳互相呼应。 温以宁把笔记本抱在胸前,脑中只剩下了一行字—— 温以宁,喜欢,沈叙之。 怎么办,她真的,好喜欢。 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过完节后,温以宁便与沈叙之一起回了海城。 回到海城,整理好放松的心情,生活重归于平静。 沈叙之早出晚归,温以宁整日在家赶稿,两人都有各自需要做的事情,平日的交流也在逐渐减少。 却也总归是不一样的。 晚饭时间,沈叙之如果还没有回家,温以宁会把今天的菜谱发给沈叙之,给他留上一份。 温以宁平时整天整天的不出门,沈叙之回家时,习惯顺手给温以宁捎一些她喜欢的甜食。 夜间,温以宁出去给自己泡咖啡的时候,也会帮沈叙之带一杯过去。 即使大多数时候的结果都是她自己的那一杯被没收,不得不在困意的驱使下早早入睡。 虽平淡,却也并不冷淡。 甚至于,这样的相处模式总让温以宁觉得,他们像是一对默契十足的恋人。 光阴如水般消逝,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 眼见着寒假将近,温以宁再次收到编辑通知,打算在年前开一场签售会。 地点就在海城,离她住的地方很近。 唯一的问题便是需要露面。 由于上次温以宁在这件事情上的犹豫,这次编辑询问的时候,甚至有了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但过程比她想象的轻松。 温以宁心态上的变化,加之唐书月那句石破天惊的:“既然你谣言满天飞,假照满地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露脸被说差?” 一通操作下来,竟真的让温以宁有所动摇。 后来听闻她答应的消息,唐书月更加夸张,大晚上连续给她发了好几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然,晚上特地来找她聊天,唐书月不可能只是为了这件事。 一阵老母亲般欣慰的夸张彩虹屁吹完,她话锋一转,迅速把话题歪到了别的地方。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姐妹,我这两天一心想着劝你,新瓜都忘记了给你分享,听听不?】 彼时温以宁正在擦头发,没空回复消息。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害你不用回答,我直接说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王宁宁真的是我的快乐源泉哈哈哈哈,你也知道,她贼好面子是不是?之前不知道是跟谁喝醉了打赌,扬言要追到沈叙之,你猜猜,她怎么追的?】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她去蹭了节课,下课了,人家就算装模作样,都是带着课本去请教问题,就她,带了本《小星球》,没错就你画的那个。】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知道沈叙之当时反应有多精彩吗!!据我上那节课的朋友反应,真的瞬间脸就冷了下来,笑死我了真的,她拿什么不好非要拿你的漫画去装逼,你哥不生气才怪哈哈哈哈哈】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温以宁空出一只手,回了一个“哈哈哈”的表情包。 是之前黎向阳分享给她的,她觉得蛮好用。 然而她刚回,唐书月就发了几个“辣眼睛”的表情包回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别再发这个系列了!我被你弟搞出ptsd了已经,简直就是精神污染!!!】 没想到黎向阳和唐书月之间的恩怨还在继续,温以宁眼中浮现出惊讶。 唐书月还是没有忘记主题,随便发了个求饶的表情包后,又回归正题。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过这种事他们见多了,也就随便乐一乐,说真的,好多人在追你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我想了那么久,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像你这样八百年不出门的人,能碰得上怎样的比沈叙之条件还好的男人,你别是网恋被骗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要是那是借口,就听我一句劝,心动赶紧上,要不然被别的女人捷足先登,到时候真发展到带回来的程度,你可没地儿哭去。】 温以宁甚至隔着屏幕就能想象到唐书月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 她踌躇片刻,想想还是坦白。 【sweety:他不会。】 【sweety:因为,他喜欢我。】 她编辑第二条消息的时候,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一直在持续。 直到她发出去后,突然沉寂。 接着她便收到了满屏的问号。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合着我跟你着急半天,结果你嘴里那男的,就是沈叙之?】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靠,我瞎了,别管我,要脸。】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是,你们居然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在一起?????】 被猝不及防灌了满嘴狗粮的唐书月表示自闭,让温以宁等她缓两天再来找她。 温以宁知道唐书月不是真的跟她生气,放心地留给她“自闭空间”。 放下手机,她把头发吹干,想起这之后的签售会,难免紧张起来。 毕竟她很少参加这种人多的活动,总怕自己会做错什么。 带着这样的情绪,温以宁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法入睡。 意识清醒的时候,她听见开门的声音。 出于习惯,她下意识喊了声:“沈叙之?” 进门的人大约没想到温以宁还没睡着,本想关门,却又在隔了好一会儿后,应了一声。 步入房间,他神情一如往常一般平静,“还没睡?” 温以宁坐起来,假装不知道他的意图,打开床头灯:“过几天有个签售会,紧张。”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要不要去呀?” 沈叙之摇头:“有课。” “噢……”温以宁早猜到这个结果,不怎么遗憾:“那晚饭我和唐书月在外面吃哦,需要帮你打包一份回来吗?” 沈叙之摇摇头:“不用,玩的开心。” “嗯……” 目送沈叙之离开,温以宁关灯后,自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暗自懊恼。 好不容易盼来的机会,她应该装睡的。 几天后,温以宁的签售会。 准备好一切出门时,温以宁特地给沈叙之留了个纸条。 今天天公作美,这会儿过了下午时分,阳光仍旧一片大好,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错。 打车去往现场的路上,她忍不住开窗,趴在窗边晒太阳。 车在经过一处红绿灯时,停了下来。 温以宁舒服地眯了眯眼,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 眼前是一个小区的大门,亮晶晶的金色牌匾无比显眼。 温以宁潜意识里认定自己肯定见过这个地方,但她住的和这里相距比较远,她也没怎么来过这附近。 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小区的模样,温以宁越发觉得熟悉。 熟悉到,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搜索了一遍。 在看见小区的介绍图时,记忆重新浮现。 怪不得她那么熟悉,原来这就是沈叙之原本计划入住的小区。 司机看出温以宁对这座小区感兴趣,以为她想在这里买一套房,于是热情地开口:“小姑娘,这小区安保特别不错,住的人也挺多,一到晚上可热闹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住着也比较安全,就是价格有点贵,估计这两年啊,还得涨,你要是想买,就早点儿说服父母,帮忙付个首付。” 温以宁听得一愣一愣的,期间突然捕捉到了关键词,心念微动,追问道:“听说,不是还要过段时间才交房吗?” “你从哪儿听的?”司机不可思议地问,“这儿老早就开始住人吧?” “……” 接下来的一路上,温以宁的心情复杂得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所以,沈叙之是打从一开始住进她这里,就已经对她有心思了? 所谓“迫不得已的同居”,原来也是处心积虑的蓄谋? 不容她深想,出租车已停在了签售会现场。 没空再在这个问题上耗费时间,温以宁只好暂时把这些抛之脑后,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 进场时,工作人员便示意她会有直播。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温以宁只保持了片刻的惊讶,很快接受。 这天不是假期,来的人却也不少,一条长队蜿蜒,温以宁踮了踮脚,看不到头。 当她走出来时,原先还带着点喧闹的现场一下安静得落针可闻。 长达半分钟的安静后,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时有小声的惊呼。 原因无他,温以宁漂亮得超出了想象。 大约是对好看的人独有的宽容,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现场秩序井然,就连交谈也会刻意将声线压到最低。 好像他们说话的分贝再高些,就会吓到温以宁。 于是整场签售比温以宁预想的要顺利得多。 就算到了最后的互动环节,粉丝们提问也都轻声细语,氛围轻松又愉快。 只有临近结束时,人群中才冒出了一个显得有些突兀的声线。 “我想请问一下亦灿大大,既然您也提到过,《小星球》这部作品的许多事件都来源于你的亲身经历,那么,最新更新的那几话中没有出场却占很大戏份的w小姐暗恋的人,是否也确有其人?” 温以宁一怔,抬眸便发现,人群中拿着话筒的唐书月,正笑着对她眨眼。 “换一个方式问的话,请问亦灿大大,您是否有喜欢的人?” 合着前几天得知真相后自闭了,没见她有什么动作,是在憋着等这一刻。 她就知道,以唐书月的性子,这几天怎么可能那么安静。 但温以宁不觉得这个问题难回答。 一来沈叙之不在,她也没那么放不开。 二来公开说明了自己有喜欢的人,也方便她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于是侧头沉吟片刻,笑意温软—— “有啊。” 甜吻 与此同时,海城大学。 【画又画的好,还人美声甜,我酸了我酸了qaq!”】 【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美少女,那些总说大大又丑又胖的人什么心态??”】 【有喜欢的人了呜呜呜呜呜我当场一个暴风哭泣,这又得是哪个神仙才能被大美女看上啊——!!!”】 …… 弹幕密密麻麻几乎被刷爆,直播间人太多导致画面一再卡顿。 沈叙之冷冷地拿着手机,幽黑的眸瞳深沉一片,映着屏幕上女孩儿的如花笑靥。 看不出情绪,却也让人无端心慌。 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一片死寂。 良久,他面前畏畏缩缩的学生实在揣摩不出沈叙之的意思,见他许久不说话,索性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打破沉寂:“沈、沈教授……” 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差,本只想在课上偷着看一看直播,却不曾想,纠结老半天,还没打开多久,就被发现了。 他更没想到,沈叙之居然会直接下来,收走他的手机。 要知道,自从前几天有人拿了《小星球》找他搭讪,遭到黑脸拒绝后,现在整个学院都在盛传,这位沈教授非常不喜欢《小星球》。 而他居然敢在沈教授的课堂上,偷看《小星球》的签售会直播。 简直就是撞枪口上了。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怜悯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审判。 时间就像是被刻意拉长。 明明只有短短两分钟,却足足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沈叙之缓缓把手机放下,面无表情地还给忐忑的学生。 学生如释重负,连忙接过:“谢谢沈教授。” 话音刚落,他突然听见一道细小的“咯嘣”声。 像是金属断裂。 他下意识朝声源处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沈叙之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根银色教鞭,两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角度。 看上去应该…… 断成了两截。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纷纷好奇地望过去,在发现这一细节后,顿时陷入一阵小小的骚动。 但这样的状态还没有维持多久,他们便在沈叙之淡漠的眼神之下,默契地安静下来。 在海城大学的学生们眼中,平日里的沈叙之,待人接物都是出了名的淡漠谦和。 今天的这般场景,直接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处在事件中心的那位学生,表情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 他脑中此刻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然而沈叙之只是淡淡地把手中的两段教鞭握在一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信步走回讲台。 接下来的整节课进行得一切正常。 除了整间教室里的气压,比起以往要低上不少。 没人敢再在沈叙之的眼皮底下做小动作,生怕再一次出现那样的情景。 沈叙之回到家中,已是傍晚。 屋内空无一人,外头渐暗的天光照进屋里,为空旷的室内平添孤独与寂寞。 回来的时候和同事一起去吃了顿饭,顺便喝了点酒,不知道是那一点浅薄的酒精起了作用,还是无声的环境本就影响情绪,沈叙之此时心中蓦地升起一阵烦躁,如何也挥之不去。 沉郁之中,沈叙之去洗了个澡,除去周身淡淡的酒气,顺便也让自己清醒过来。 然而清醒也并不意味着有心情投入工作,在书房待了半小时后,沈叙之只得放下手里握着的笔,前往厨房为自己冲咖啡。 出来时,他才瞥见桌上躺着的小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带一点点圆润,看起来软萌可爱,非常符合主人的气质。 “签售会结束之后,我还要和唐书月在外面逛一逛,你好好工作,不用等我回来啦~” 落款是一个几笔勾勒成的q版卡通小人。 沈叙之盯着这一行字,忽然冷笑一声。 他双手捏住字条,本想将其撕碎,却在停顿半晌后,将其揉成一团,塞进了居家服的兜里。 脱力般躺回沙发上,些微的疲惫与思绪缠绕在一块,沈叙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脑中再次重现了今天课堂上看见的那一幕。 女孩儿笑容甜美,落落大方,说到自己喜欢的人,双颊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红晕。 可那都不属于他。 时间过去太久,他差一点忘记了。 她有喜欢的人,不是他。 原本选择性忽略的事情再次涌上脑中,沈叙之按揉太阳穴的力道加重。 她一直只把他当做哥哥。 她将来会与她喜欢的男人恋爱,牵手,拥抱,接吻。 那个男人也会与她同吃同住,会在冬天将她揽进怀中,能见证她所有的美好,甚至,能在睡前光明正大地亲吻她…… 沈叙之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手指深深陷进身旁的沙发,生生压抑住眼中的暗火。 金边眼镜反射出冰冷的光,与他眸间的寒意交织,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理智。 客厅很安静,窗外仅存的日光在缓缓下沉。 而沈叙之宛若未闻,任由沉沉落下的黑暗将他完全笼罩。 夜色降临,海城某所ktv里,温以宁坐在角落的点歌台前,嘴里嚼着一颗小番茄,正思考下一首该点什么。 耳边是唐书月的鬼哭狼嚎。 签售会结束后,唐书月与她将读者送的小礼物都收拾好,便去吃了个饭。 本想吃完饭再去附近逛一逛,就结束今天的日程,却不想逛着逛着,眼尖的唐书月便忽然发现了附近的一家ktv,说什么都要带着她去。 结果一唱就到了现在。 无意中瞥见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温以宁一愣,这才惊觉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暂停唐书月的伴奏,温以宁等对方鬼哭狼嚎的声音止住后,拿着话筒提醒:“差不多该回去了?” 唱歌唱久了,唐书月的嗓音有点儿发哑,闻言猛灌一口柠檬水,也拿出手机。 当看清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后,她“卧槽”一声,“怎么这么晚了?” 温以宁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就说今天我咋这么累,还以为是你没唱几首的缘故。” 既然时间已经那么晚了,也的确该尽早回去。 唐书月当即放下话筒,带着温以宁离开。 路过楼下烧烤摊,体力消耗过多的唐书月腿就跟长在地上了似的,许久也挪不动步子。 温以宁无奈,只好陪着她找了个小椅子坐下。 唐书月点了几串烤串,等待时,单手撑着下巴,玩儿起了手机。 过了会儿,她“嘶”一声,定定看向温以宁。 斟酌片刻,面对温以宁疑惑的目光,唐书月开口:“你家沈教授,今天可能有点生气,你回去的时候注意着点。” “啊?”温以宁不解,“他生气从来不向我撒呀。” “我知道,”唐书月把手机屏幕移过去,“我朋友今天才在朋友圈说被沈叙之吓到了,听说他今天上课生气,直接把那根教鞭折断了……” “这到底是气成什么样了啊……就算是空心那也是金属吧??”唐书月啧啧感叹了一番,把手机拿回去,“有点残暴。” 温以宁闻言微讶,“为什么?” 唐书月摊手,“我哪儿知道为什么,我这同学早睡早起,估计这会儿已经进入梦乡了,就算我要问,恐怕也得明天才能收到答复。” “噢……” “不过如果你没让他等你,他这会儿也应该睡觉了吧?” 唐书月仰头看一眼时间,“回去就十二点了。” 温以宁点点头,觉得也是。 思来想去,她也找不到别的方法,最终起身,去到隔壁超市买了瓶牛奶回来。 明早早些起床,给他热一瓶牛奶的话,他心情会不会好些。 吃完烧烤,两人结束一天行程,各自回家。 坐上出租车,温以宁就给沈叙之发了个消息过去。 【sweety:我要回来了哦。】 许久也没收到应答。 果然是睡着了。 温以宁把手机放下,却忽然有了点紧张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但就是莫名的心慌。 下车后,温以宁在经过楼下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一层。 灯没开,一片漆黑。 她于是拿出钥匙,继续往里走。 夜风忽起,带起一阵凉意,温以宁今天穿的裙子,薄薄的丝袜挡不住冷,她缩了缩脖子,加快步伐。 停在门口,温以宁一手提着今天收到的礼物,手心还握着一瓶牛奶,另一只手拿钥匙开锁。999小说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999xs/ “咔哒”一声,防盗门被打开。 温以宁抽出钥匙,刚准备把门打开得大些,便见从里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她拉进了黑暗中。 这一道力量猝不及防,温以宁一惊,手里的东西尽数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在寂静一片的环境里显得无比突兀。 又被关门声尽数掩盖。 温以宁背靠墙面,大脑当机,还没来得及挣扎,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钳制住。 冰凉的手掌轻松地圈住她纤细的两只手腕,缓缓将其固定在头顶。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温以宁张了张嘴,颤声唤道:“沈……” 话音未落,就被淹没在唇齿之间。 甜吻 这一吻来得极其猛烈,就如盛夏时的那场暴雨,毫无征兆,近乎失控。 呼吸交织,唇瓣相抵,温以宁努力屏住呼吸,脖子仰得发酸。 男人吻技稍显生疏,毫无章法,却又发了狠得抵着她,如何也逃不开。 她宛如误入困境的兔子,被人步步紧逼,节节败退。 漫长的吻似乎没有尽头。 温以宁呼吸微窒,艰难地睁眼,企图用眼神抗议。 却只能看见,半边脸都被融入黑暗之中的男人,幽冷而又深不见底的目光。 那眼神似有魔力,接触到的那一刻,温以宁心尖微颤,身子霎时间便失了力气,整个人软倒下来。 浪潮似的占有欲向她袭来,她只能再次阖上眼,被迫一遍又一遍地承受。 …… 吻毕。 男人退离一步,松开钳制住温以宁的手。 温以宁转了转手腕,刚一放下,便感觉唇瓣上又传来了陌生的触感。 她当即浑身一紧。 却见面前的男人站直身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他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大拇指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瓣,微微喘息后,沉哑的声线里暗含危险。 “你喜欢谁,嗯?” 温以宁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试探着问:“你看了我的签售会直播?” 沈叙之没有说话,权当默认。 怪不得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温以宁想起唐书月给她看的那条朋友圈。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顷刻间明晰起来。 沈叙之见温以宁有点走神,惩罚似的捏捏她的脸颊,将她圈禁在自己身前的一方小天地内。 “不愿意告诉我?” 语调比先前更冷,甚至有种威胁的意味。 “……” 感觉到男人周身危险的气压再次逼近,温以宁忽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明明是他先喜欢的她,死活不明白着告诉她,不好好告白就算了。 居然就因为她说的一句话,瞎吃醋还凶她。 自己回来的时候都没忘给他带牛奶,他居然凶她。 她什么东西都掉地上了,不让她捡还捏得她手腕发疼。 …… 越想越委屈,温以宁垂下眸子,倏地眼泪就冒出来了。 沈叙之还没有等到温以宁的回答,忽然感觉指尖淌过去了一滴温热的液体。 他微怔,把灯打开,玄关处暖黄的光洒下,照得女孩儿脸上的泪痕都在跟着反光。 温以宁不愿意看他,撇开眸子,眨一下眼睛,泪珠就跟着掉下去几颗。 生气了。 沈叙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他伸手想去帮温以宁擦眼泪,温以宁往旁边小幅度挪了挪,刚好躲开。 不想理他。 唇上传来一阵微肿的痛感,温以宁蹲下去,把刚才掉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后,走到茶几前。 东西丢到茶几上,她人也使劲往沙发上一倒,擦干眼泪之后,不说话,不理人。 沈叙之仍站在原地,紧抿着唇,不敢上前。 向来万事万物皆在掌控之中的神情,难得出现了裂痕。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一个站,整个房内只开着一盏玄关的小灯。 气氛一时变得过分压抑。 温以宁坐了会儿,开始拆带回来的礼物。 拆到一半,她心情似乎恢复了一点,扭头看向沈叙之:“怎么还站得像个木雕一样啊?过来帮我拆礼物呀?” 识别出男人脸上浮现的惊讶,温以宁把头转回去,往旁边给他挪了个位置。 废话,她那么喜欢沈叙之,要真因为这件事彻底闹掰,她可舍不得。 生气归生气,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 沈叙之怔愣之后,抬步坐到了她身边。 玄关处小灯的光线不太能照过来,温以宁拆礼物的时候,眼睛有点累。 她于是头也不抬:“开灯去。” 沈叙之没有做过多的反应,听话地去开灯。 视野明亮了许多,温以宁满意地继续拆礼物。 期间,她听见沈叙之小声开口。 “对不起。” “嗯?”温以宁瞥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沈叙之不懂得怎么哄人,说完对不起后,发觉温以宁还没有反应,只能拿过她手边还没拆开的礼物,帮她拆。 简简单单的拆包装纸,被他做出了一种小心翼翼奉若珍宝的感觉。 温以宁余光瞄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小声笑了笑。 觉得也差不多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状似无意地问,“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谁吗?” 沈叙之手上动作一顿,表情看起来仍然很淡。 “你不需要告诉我。”他说,“我不会再逼你,抱歉。” 语气有种浅淡的颓然。 温以宁放下手里的东西,往他身旁凑了凑,笑得像小狐狸一样,软糯又狡黠。 “真不想听?” “嗯。”沈叙之眼神微冷,“毕竟,与我无关。” “那如果,与你有关呢?” 温以宁笑意扩大几分,故意卖关子。 果然,沈叙之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几分。 他仍保持着理智,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是谁,陈序?” 几乎是瞬间,沈叙之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的确,很多患者都会依赖自己的心理医生。 更何况,陈序也算是年轻有为,人也英俊幽默。 还没等温以宁开口,他便继续说下去:“他的原则,是不对自己的病人下手,你要喜欢他,注定失望。” 顿了顿,他慢慢地补充:“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我可以帮你与他沟通。” “……” “如果是你呢?” 沈叙之苦笑,“不会是我。” 她这是在报复他吗?故意透露出一点希望,再把这点希望击碎。 温以宁见他已经陷入自暴自弃的情绪,细眉微拧,握住了他的手,“可就是你。” 感受到自掌心传来的僵硬,她满意地笑笑:“你不要怀疑啦,我喜欢的,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 沈叙之不可置信地望着温以宁。 温以宁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身体蓦地往前倾,双臂环住了沈叙之的脖颈。 软软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要不是你凶我,我哪能这样。” 被巨大的惊喜冲击,沈叙之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身体,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须臾的手足无措后,他缓缓将手掌落在了她腰间。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只把我当做哥哥。”他语速很慢,犹豫道,“可我不希望你将来属于别人。” “……” “那样的话,我会嫉妒到发狂。” 他埋首于温以宁的颈侧,轻轻吻了吻,“就像刚才那样失控。” 温以宁眨眨眼,眸中浮起浓浓的疑惑:“诶?” “可是,我从一开始,就给你表白过呀?” 沈叙之皱皱眉,松开环抱温以宁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定定地看向她:“什么时候?” “就……你住进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犯病。” 温以宁不太习惯,腿晃了晃,想跳下来,“我本子上是这样记的。” 沈叙之听后,一言不发又把她抓进怀里,一手按着她的肩,与她额头相抵。 温以宁以为沈叙之又要吻她,紧张地闭眼。 然而没有动静。 几秒后,耳边传来男人有些咬牙切齿的轻笑。 “原来是这样,”沈叙之哑着笑,“可你当时告诉我,你只把我当哥哥,你不喜欢我。” 温以宁睁大双眼:“真的吗?” “不然,你以为我后来为什么一直克制自己。”沈叙之松了松领口,散漫又轻松。 原来源头一直在自己这里…… 得知真相后,温以宁结结巴巴地解释:“我真的不记得——” “我知道,”沈叙之带着笑意说,“不怪你。” “所以——”他宠溺地揉了揉温以宁的后脑勺,“我们算是在交往了?” “……不算。” 男人动作微滞间,温以宁从他的怀里脱出。 怀中温度消散,变得空空荡荡,沈叙之错愕地放下手,又听温以宁别扭地小声道:“你都不好好表白,一点都不顾我的意愿,我嘴唇都肿了。” “要是就这么同意和你在一起,多没面子呀。” 女孩儿站在她面前,表情委委屈屈,话语却带了些微恃宠生娇的意味。 沈叙之明白过来后,向后靠了靠,戏谑道,“那我该怎么让你找回面子?” “……”温以宁咬咬唇,水润的双眼委屈兮兮地轻瞪他一眼。 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不信他不懂。 沈叙之眼神温柔几分,一颗心跟着她的目光软化。 不再逗她,他抬起小腿,往她腿侧轻蹭两下。 唇角勾起的淡笑,温和中透着纵容。 却又隐隐散发出一种引诱的味道。 “我重新好好追你一遍,直到你满意,如何?” 温以宁被男人的笑撩拨得耳尖通红。 明明之前还那么冷淡,这会儿怎么变得那么会撩了…… 她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开口“那你,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准对我动手动脚。” 不放心,她又道,“不然,我就告诉我爸妈,你欺负我。” 沈叙之微微颔首,撑起身子坐直, 他食指敲敲沙发坐垫,眉梢一扬,“既然这样,温以宁小姐,现在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温以宁看了一眼茶几上剩下没拆开的礼物盒,最终选择放弃。 她走上前,乖巧地主动钻进沈叙之怀里。 “……可以,抱我回房间。” 甜吻 空缺的温暖再次被填满,沈叙之低下头,甘之如饴道:“遵命。” 以温以宁的视角,可以看见男人眼中溢满的温柔与宠溺。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平日里,她见到最多的,是冷淡,漠然,亦或是疏离的谦和,再或者,是幽黑的深邃。 她也曾想象过,这样一个对万事万物皆冷淡疏离的男人,真正对一个人动情时,那双眼中将会是怎样的昳丽光景。 现在真正地领略到,却发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一万倍。 让人甘愿沦陷,自觉沉溺。 沈叙之抱起她时,她不自觉地抬起手腕,轻声问:“我可以把你的眼镜摘下来吗?” 她想看得更清楚。 沈叙之配合地低头,任由她摘下眼镜。 女孩儿很轻,在他怀抱里的时候,他甚至不需要用多少力。 温以宁不敢伸手,就用眼神一遍一遍描摹他的眼型。 第一次那么,正大光明。 沈叙之停下脚步:“喜欢我不戴眼镜的样子?” 被戳到了小心思,温以宁第一反应便是摇头否认:“没有……” “那我以后都不戴眼镜了。” “不要。” 沈叙之凑近温以宁,气音拉长,带点愉悦的散漫:“嗯?” “……” 温以宁捏着沈叙之的眼镜,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嘀咕:“戴眼镜的沈叙之,我也喜欢。” 沈叙之听此,满意地悠悠抬步,不忘追问:“都喜欢?” “……都喜欢。” 把温以宁抱回床上,看着女孩儿翻了个身,被子严严实实盖好后,沈叙之按着她肩膀,让她转回自己的方向。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不说一声晚安?” 温以宁受不了沈叙之的目光,拿被子蒙住自己的脸,不情不愿地闷闷道:“晚安。” 沈叙之拉下被子,声音依旧慢条斯理:“蒙着被子睡觉会做噩梦。” “噢……” 温以宁垂下眸子,睫毛一颤一颤的,就是不敢再看沈叙之。 下一秒,眼睛之上忽然感到一阵温热。 接着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沈叙之用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未知的感觉让温以宁没有安全感,她脱口而出:“沈叙之,你干什么?” 沈叙之俯身,隔着手背吻了吻她,神态自若地在坐回去的同时,放开了手,“没干什么。” 温以宁咬咬唇,笃定地说:“你亲我。” 沈叙之眉眼一舒,神色依旧毫无异常,“我没有。” “你明明有,”温以宁纠正,“我感觉到了。” 她在黑暗中,除了看不见,其他的感知能力都还很敏感。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沈叙之的靠近。 凛冽的松木香混着淡淡洗衣液的香味,一寸一寸侵略她的所有感官。 她对沈叙之身上的每一点气息都熟悉得过分,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沈叙之闻言,浅淡地笑了笑,“我承认。” “……” “我承认,是我越界了,”沈叙之见温以宁发呆,再次弯下腰,单手撑在了她的身侧,“所以,宁宁想怎样惩罚?” “……” 沈叙之仍在笑:“再来一次?” 时间静悄悄地一点点流逝,暧昧却肆无忌惮地在二人中间丛生。 温以宁心跳加快,使劲推了一把男人的胸膛,拽着被子转过身去:“……我好困,先睡了。” 为什么,她一开始会觉得这个男人,禁欲寡淡,清冷矜傲? 都是假的:) 夜色更加深沉。 沈叙之在温以宁转过身后,便也不再逗弄她,静静地坐在她床边,守着她睡着。 女孩儿被子下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良久后,彻底放松下来。 沈叙之见状,起身绕过她的床,帮她去关窗。 温以宁晚上睡觉没有关窗的习惯,一是记性不太好,二是不想让房间里的空气总是很闷。 有的时候开了个缝打算睡前关,却总是一睡就什么都忘记了。 平时这样,也无所谓。 但今晚预告会有雨,不能不关。 确认了窗户都被关牢,沈叙之回头再远远望了一眼温以宁的睡颜,转身往门外走。 在经过书桌时,蓦地被桌上的笔记本吸引了视线。 笔记本摊开来翻到最新的空白一页,中性笔压在中间,但因为被风吹动,纸页自己往回翻了几页。 正好停在写满“喜欢”的那页。 “温以宁,喜欢,沈叙之……” 沈叙之眯了眯眼,不自觉跟着纸页上的几行字低喃起来。 “不只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吗?” 轻“呵”一声,沈叙之从笔筒里找到一支笔,单手肉类温柔眉骨。 “小骗子。” “还骗我,只把我当哥哥。” 笔尖顿在纸面上,沈叙之思考半晌,仔细地在那几行字旁边落笔。 “沈叙之也喜欢温以宁。” “所以,沈叙之从今天开始,追求温以宁。” “不会让你,把他当做哥哥。” 满意地落笔,沈叙之把房间里昏暗的灯尽数熄灭。 “晚安。” 次日清晨。 温以宁迷迷糊糊从梦中醒过来,还没记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直到洗了把脸,她才完全清醒。 盯着镜子里双颊逐渐泛起红晕的自己,温以宁缓慢地捂住了脸。 她昨天,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居然让沈叙之,追她。 沈叙之居然还,同意了。 “……” 站在洗漱台前,她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许久。 直到手边手机的提示音响起,她才终于清醒过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嘀嘀嘀叭叭叭,醒了吗醒了吗?】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活着吗活着吗?】 温以宁一边擦手,一边抽空回复。 【sweety:醒了,活着,怎么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我就问问你,沈叙之昨天没对着你撒气吧?】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因为今天我那朋友回复我了,沈叙之生气的点好像在,有人在课上看你签售会的直播。】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温以宁握着手机,失笑着打了一行字回复。 【sweety:因祸得福。】 也确实是这样,要是昨晚没能说开,恐怕他们这样互相隐瞒的状态,还要持续很久。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 在唐书月的一再追问下,温以宁将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当然省略掉了那些脸红心跳的细节。 唐书月那边半天没动静。 许久后,她才回了几行字。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让沈叙之,追你?】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大好的机会你放着,你让他先,追你?】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温小宁同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拒绝的是谁!!】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拒绝的是大名鼎鼎的沈教授的爱!!!】 温以宁准备早饭,没来得及回唐书月。 唐书月自己嚎了半天,又不知自己给自己说了些什么,居然忽然一下又想通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过也有道理,喜欢你那么久,磨磨唧唧拖着不表白,害得你一直纠结,姐妹儿,我支持你!】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反正你还年轻,多拖个两年也不是个事儿,必须得让他好好吸取下教训,不然谈恋爱以后还那么端着,哭的还是你。】 …… 温以宁吃着早饭,又和唐书月闲聊半天。 这时,门铃忽然响起。 沈叙之这个时候肯定在学校,不应该中途回来啊? 难道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温以宁放下手上的餐具,疑惑地冲门外喊:“是谁?” 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您的鲜花已送到,请麻烦查收一下。” 鲜花? 害怕是骗局,温以宁偏了偏头,隔着门道:“麻烦您放在门口一下,我待会儿出来拿。” 门外人说了声“好”,便再没了声音。 解决完早饭,温以宁收拾好餐桌后,才过去把门打开。 门边的地上,放着一束漂亮的满天星。 深深浅浅的蓝色与紫色互相点缀,像极了宇宙星空。 温以宁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抱起,视线停在了花束中间的小卡片上。 关门回到屋里,温以宁摘下卡片,上面的一行字便映入眼中。 “来自追求者的献礼。” 温以宁微怔后,很容易便猜到了是谁。 盯了一会儿花束后,她捏着小纸片,抿着唇无声笑了起来。 还挺像模像样。 把花束摆到书桌上时,她一低头,又注意到了笔记本上多出来的内容。 “不会让你,把他当做哥哥。” 居然,被看到了。 …… 温以宁握着花束的手腕一抖,羞耻的同时,心脏又不争气地开始剧烈跳动。 想见他。 现在就想见他。 这样的念头刚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温以宁快速将自己收拾好,站在镜子前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出去的途中,她余光注意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牛奶。 昨天的事情太过突然,沾满了她的思绪,居然把这件事忘记了。 犹豫再三,她上前去,把牛奶装进自己的包里,匆匆开门下楼。 那就,用这个理由去找他。 甜吻 海城大学。 教室外如平日一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不少人驻足,朝立在门口的那个娇小身影身上观望良久,才怀揣着满腹的好奇,慢慢离开。 女孩儿一身浅蓝色长裙,长及脚踝,外面套着一件白色毛呢斗篷,看起来乖软得不行。 “这是谁?长得挺漂亮的,学妹吧?” “可能又是别的系来找沈教授表白的?没见过。” “啧啧啧,沈教授的人气也太高了吧,每天都有人来表白。” “可惜沈教授就是块千年不化的寒冰,这学妹注定得伤心了——” …… 听见四周来来往往的议论,温以宁没什么过多反应。 总被人当成小妹妹来看待,她早就习惯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没有等到沈叙之出来,她探头,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男人坐在讲台前,仍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一如既往的人气超高啊。 温以宁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肩膀上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是一个女生。 发觉自己挡着别人的路了,温以宁低声道歉后,让开一条道。 女生上下打量她一会儿,善意地笑笑,“你也是来找沈教授的吧?直接进去就好啦,别那么害羞,沈教授虽然上课的时候严肃了一点,但平时人还是很温和好相处的。” “啊,是吗……” 温以宁心不在焉点点头,偷眼又朝人群中的沈叙之望了过去。 透过人群的缝隙,男人完美无缺的侧脸在她眼前显现。 忽然,男人转头,与她目光相触。 见沈叙之发现了自己,温以宁小幅度朝他挥了挥手后,就见他转回头去,不知与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 接着,便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沈叙之出来后,就带着她往楼道走,“收到花了?” 温以宁点头,“收到了。” 说完,她把包里的牛奶拿出来,递给他,“昨晚给你买的,今天忘记让你带走了……” 沈叙之似笑非笑地接过,“只因为这个?” “……” 温以宁手还没收回去,闻言把牛奶使劲往他怀里一塞:“再见。” 沈叙之及时牵住她的斗篷一角,“要到中午了,再陪我逛逛校园,一起去吃个午饭?” 温以宁不挣扎,转过身来,“……好。” 察觉到温以宁欲言又止的表情,沈叙之没有松开手,仍捏着她的小斗篷,转而问道:“还有什么想给我说的?” 温以宁没想到沈叙之那么快就发觉,头埋下去一点,“也没什么。” 她手指绞在一起,慢吞吞说:“就是,老叫你全名,听起来一点都不熟,想换个称呼。” 沈叙之眼里闪过一抹意外,旋即释然地问:“想改成什么?” 温以宁沉吟须臾,刚想说话,唇上就被抵住了一根手指。 “不能叫我沈哥哥,”沈叙之猜到她想说什么,语调淡淡,“我不想做你哥哥。” “……那你说。” 温以宁泄了气,小声嘀咕。 “真让我说?” 沈叙之的声线依旧寡淡,却带了丝笑。 “嗯。” “那就——” 这时温以宁猛地便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也学着沈叙之,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不准说老公!” 被识破的沈叙之也不恼,不紧不慢地后退一步,松了松领带。 衬衫之下劲瘦的腰线若隐若现,修长漂亮的指骨抵着喉结之下,莫名给人一种禁欲而又引诱的味道。 温以宁一下子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踮了踮脚。 “……阿叙。” 沈叙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嗯?” “我以后叫你阿叙,好不好?” 温以宁又踮了踮脚,眸光澄净,与他相触。 沈叙之最受不了温以宁这样的眼神,轻咳一声后,颔首表示同意。 温以宁见此,眸子弯起,像是一弯月牙。 “阿叙——” 沈叙之配合:“我在。” 得了回应,温以宁心情颇好,玩笑似的重复:“阿叙——” 沈叙之无奈:“嗯。” “阿——”温以宁又唤,却及时收住,忽然问,“老这样喊你,你会不会觉得烦?” 沈叙之盯着她,摇了摇头。 “没事,多喊两声。” “?”温以宁不解。 沈叙之眼中调笑的意味扩大几分:“反正迟早得改口,不如趁现在喊个够。” “……” 与此同时,海城大学的校园论坛已然炸开了锅。 一个标题为“这是《小星球》的作者吗?”的帖子,以一张照片,迅速登上了论坛的热门。 【rt,今天在沈教授教室外面看见了一个漂亮妹子,本以为是别的系过来表白的学妹,仔细一看发现不太对,这不是《小星球》的作者亦灿吗?】 照片是偷拍,但照片里的主角的那张脸十分清晰。 底下还有跟帖,十分细心地贴出了那天温以宁的直播截图。 【这绝对!百分百!是亦灿!】 【那她来海城大学找沈教授做什么?】 【楼上是不是忘了,昨天沈教授因为课上有人看《小星球》签售会的直播,直接把教鞭单手捏断了啊!!!】 【而且听说,沈教授很不喜欢《小星球》,所以合理猜测,亦灿这是来找沈教授道歉……?】 【亦灿那么漂亮,要是换一个人,道歉估计很轻松,但碰到沈教授……呃,自求多福吧。】 【不过亦灿本人,真的好漂亮诶!】 …… 这么讨论了一会儿,不知道翻了多少页,中间突然有一个楼层开始歪起了楼。 【沈教授把亦灿拉走了……这是要干什么?】 【顾及亦灿的面子,找个地方训斥她?】 【不太合理啊……】 ……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热度缓缓降了下去的帖子,突然又被几个回帖顶上了首页,居高不下。 【惊!我刚才看见,亦灿和沈教授两个人肩并着肩一起在逛校园!】 【我也看到了!】 附上一张图片。 温以宁和沈叙之肩并肩走在前面,看起来气氛融洽。 【沈教授好像没生气吧……他们是达成和解了?】 …… 【草,各位,你们估计想不到,我觉得吧,他俩估计在,谈恋爱。】 忽然,一个陌生回帖的出现,导致一石激起千层浪。 【????楼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快展开说说!】 【展开说说+1!!】 那个回帖的层主在众人沸腾的千呼万唤下,再次出现。 【就……之前我不是在眼镜店打工吗?遇到了沈教授,然后那个和他一起过来的女孩子……就是亦灿。】 【????】 【??!!!】 【就,我之前没有反应过来,也是刚才那张图的角度,才让我想起来的……】 【大概那个时候他们就在一起了,所以……应该是女朋友吧?】 这一句话,直接把整个帖子的热度再次翻了一番。 【所以沈教授早就有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以他的性格,活该单身一辈子呢233333】 【这样说来,昨天他生气,是因为有人在看他女朋友,吃醋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那这也太甜了吧,磕到了磕到了!】 …… 论坛的热度在持续增长,而两人则浑然不觉。 时临中午,在温以宁的建议下,两人一起前往了食堂。 很久没有在海城大学的食堂里用过餐,所以温以宁索性做了个甩手掌柜,一切都由沈叙之代劳。 在沈叙之去打饭的空当,温以宁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玩儿着手机,不时感觉周围有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疑惑了一会儿后,很快忽略。 不一会儿,身旁有人坐下。 温以宁本以为是沈叙之,还微带惊讶地问:“那么快。” 转身,却发现的确是个熟悉的人。 但不是沈叙之。 王宁宁冲温以宁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温以宁皱眉,往旁边移了一个位置,不理会她。 王宁宁像是丝毫不觉,也跟着她往旁边移,酸溜溜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混得还不错呀,都成挺有名的漫画家了。” “……” 温以宁不满地抿唇,“你不吃饭的吗?” “再等等呗,你呢,不去打饭,就在这儿干坐着?” 王宁宁状似无意地吹了吹指甲,说道,“今天你来找沈叙之的吧?我不是那边的人,都听说了,怎么,表白啊?” 明知故问般,她不顾温以宁的躲闪,凑上来追问:“还是道歉啊?” “我听说沈教授可讨厌你的《小星球》了,你居然还敢过来找他?” 她不怎么看校园论坛,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别人口中打听消息,所以信息滞后,丝毫不知论坛上的轩然大波。 温以宁低头玩手机。 她知道,以王宁宁这种尖酸刻薄的性子,不好好讽刺一她番,绝对不会罢休。 可是她也不想在意。 现在王宁宁在这里耀武扬威,在她眼里只和跳梁小丑无异。 “怎么还不说话了啊?心情不好,连老同学都不理了?” 王宁宁没等到温以宁回应,想起过去的事,心头越发不爽,变本加厉地咄咄逼人起来。 “关你什么事。” 实在受不了王宁宁的聒噪,温以宁语气不好地轻叱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她本想另外找一个比较空的地方坐下,却不想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食堂里已经没有几个空位存在了。 更别说空闲的角落。 王宁宁见此情景,挥了挥筷子,不屑撇嘴:“正大光明承认又没什么,装什么清高……” 话音未落,她猝不及防听见,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突兀喊声—— “师母,要不要坐这儿来!” 甜吻 温以宁循声望过去,便看见一群年轻男生嬉皮笑脸看着她。 食堂喧嚣中,他们又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继续喊道:“师母,这里还有两个位置——” 温以宁不知道怎么回应,尴尬地冲他们挥挥手。 “不是……”王宁宁一听,觉得情况不太对,确认般问道,“他们叫你什么?” 温以宁尴尬地拢拢眉,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那群男生又拖腔带调地喊了声:“师母——” 温以宁扶额:“这下听清楚了吗?” 说完,她不想再同王宁宁废话,往那边走过去。 跟他们坐一起,总比坐王宁宁旁边好得多。 就算她能忍受王宁宁,她也不愿意再让沈叙之和她有什么交集。 温以宁离开得很轻松,裙摆提了提,便踏着轻快的脚步往那处走。 只留下一脸难以言喻的王宁宁,呆在原地。 温以宁还没走到,那群男生里就有两个人迎上来,生怕她中途改变主意似的,跟在她身边不让她跑掉。 待到入座,他们还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以宁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假装淡定地坐下。 “师母,沈教授去哪里了?” 温以宁刚坐下,就有人按捺不住,围到她身旁,一边问,一边作势要起哄。 温以宁捏了捏鼻梁,阻止他们的骚动:“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称呼我。” “为什么?你不是和沈教授在谈恋爱吗?” 男生们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最不怕的就是被拒绝,几个人闹作一团,仍在笑嘻嘻地调侃。 温以宁架不住这群人的热情和浓浓的好奇心,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握成拳。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回应时,面前突然被放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她让沈叙之帮她拿的牛腩饭。 “她和我没有在谈恋爱。” 沈叙之站在温以宁身后,淡声说道。 男生们连忙给沈叙之让出一个位置,让他能坐到温以宁身旁。 沈叙之十分自然地坐下,帮温以宁把最上面点缀的那一棵香菜夹到了自己的碗中。 众人本在见到沈叙之过来后,碍于他的威压,有所收敛。 见状,像是火里被忽然倒入了一杯热油,顿时又有了八卦的动力。 “你们这都不算谈恋爱?” 有人不可置信地指了指温以宁的碗,又指了指沈叙之,“沈教授,你就别撒谎了吧,你的这些细节骗不了我们。” 沈叙之不为所动,寡淡地勾起一抹笑。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温以宁的肩膀,往他身上靠了靠。 “没有谈恋爱,我还在追她。” “她脸皮薄,你们再起哄的话,会吓到她。” 明明是慢悠悠说出来的两句话,偏生让周围人一听,脊背突然生寒。 众人噤声,用控诉的眼神对抗沈叙之自若的表情。 分明就是在威胁! 翻译过来,大意根本就是—— 再起哄的话,如果你们沈教授的女朋友被你们吓跑了,你们就得负全责。 想起沈叙之那根断成两截的教鞭,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不服气地用眼神继续控诉。 没有谈恋爱,还在追她? 您老这都上手了,不是胜券在握,又是什么?! 呵呵。 还怕把人吓走。 无视周边人的怨念,沈叙之放开揽住温以宁的手,低头帮她理了理头发。 温以宁埋着脑袋,假装认真吃饭,抬脚在桌下轻轻踢他一脚。 这追求者的身份,他用得还挺得心应手。 虽说这群男生天不怕地不怕,搁谁面前都敢起哄。 但在沈叙之自带的强烈气压下,他们最终还是只能屈服。 用尽最快的速度解决完各自的午饭,几人在寂静中对视一眼,纷纷打着哈哈四散而去。 有几个人走前还不忘调侃一波—— “师母,下次还来啊!” 温以宁原本慢慢地在往自己嘴里扒饭,忽然听见这句话,差点把整张脸埋进了碗里。 无奈地抬眸,望着几人勾肩搭背离去的背影,失笑:“不是都让他们不要乱叫了吗?” 沈叙之没说话,挑了挑眉。 倒还挺满意。 “不过说起来,我蛮怀念大学这段时光的。”温以宁拿筷子戳了戳碗里剩下的米饭,忽然道。 虽然她也才毕业没两年,但看着这些人朝气蓬勃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怀念。 出了校园,社会就像是一个大染缸,把所有人染成不同的颜色,让他们逐渐丢失本来的少年意气。 就连她这样不怎么受到职场影响的人尚且如此,何谈其他人。 念此,温以宁忽然把注意力放在了沈叙之身上。 她带着些许好奇,轻唤:“沈叙之。” “叫我什么?”沈叙之目不斜视,放下筷子。 “……阿叙,”温以宁又小声唤。 重点不在这里,她也跟着放下筷子,接着问:“你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像他们这样的经历啊?” 温以宁突然挺想知道,学生时代的沈叙之,会是什么模样。 迎着女孩儿探究的目光,沈叙之轻轻摇头。 “在学校的时候,习惯独来独往。”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里不带一丝情感,只当是在陈述事实,“除了和陈序关系好一些,基本没有心思和人交往。” 就算这样,在学校里的人气还是很高啊…… 温以宁脑中一下闪过赵婉的脸,忍不住又问:“那你当时有没有,喜欢的人?” 沈叙之很快地沉默了一下,说:“有。” 温以宁没再问下去。 也是,都快三十的男人了,以前怎么可能没几个喜欢的人。 让沈叙之都忍不住喜欢的人,该有多优秀。 温以宁不愿意深想,一声不吭地开始解决碗里剩下的饭。 明知这是正常的事,亲耳听到答案,她就是不舒服。 沈叙之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静静地等她吃饭。 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他担心自己一旦将这个秘密说出口,就会惹来温以宁的恐惧或是厌恶。 他更不愿说谎。 …… 静默之间,他再次听见温以宁开口。 “但以后,你只能喜欢我。” 说完,认真给他了个不带什么威慑力的眼神。 女孩儿的脸软软小小的,仰着脸望向他时,嘴角还沾着一颗晶莹的米粒。 沈叙之以为温以宁还会追问许多,没想到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心念微动,凑近她一点,抬手帮她把唇角的饭粒擦掉。 拇指指腹擦过唇瓣,耐心且温柔。 “好。” 自始至终,一直都是你,也只能是你。 男人的气息近在眼前,温以宁招架不住,一下揪住了他的袖口,紧张道:“你犯规了……” “嗯?” 沈叙之乐得欺负这样的温以宁,拖长尾音,变本加厉带着气音俯在她耳边。 “我自愿接受惩罚。” “……” 温以宁觉得自己被沈叙之套路了,可她又没有证据。 最后温以宁选择的惩罚,是让沈叙之周末陪她去游乐场。 早间温以宁收拾得比沈叙之要慢,沈叙之于是比她早出门,把车开到楼下等她。 温以宁下楼时,没有看见沈叙之的车,疑惑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许久。 直到自己脖颈处传来一阵被勒着的感觉,她被吓了一跳后转头,才看见沈叙之的身影。 她今天穿的外套上面带了一个很大的帽子,沈叙之正勾着她帽子的边缘,站姿随意,“这里不方便停车,我停在了别处。” 说完,他便把帽子往前勾,盖住温以宁头顶的同时,顺势揽住了温以宁。 “今天有点冷,穿那么少,小心冻着。” 两只耳朵被帽子里的绒毛所盖住,确实暖和了不少。 温以宁把帽子的两边又拉紧一点,跟着沈叙之的步伐往车的方向走。 直到接触到车上的暖气,她才将帽子放下。 冬天的游乐场比夏天要冷清一些,即使是周末,他们也几乎没有花时间排队,就进到了里面。 沈叙之自下车后,就继续勾着温以宁的帽子边缘,像是怕她一不注意就消失不见。 一边走,他一边环顾四周的设施,问道:“想玩什么?旋转木马,旋转茶杯,摩天轮?” 温以宁一路走过这些设备,显然兴致缺缺。 直到看见一座过山车时,她的眼里倏地闪现出感兴趣的光芒。 她指了过去,问沈叙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坐这个?” 坐过山车? 沈叙之望着只有寥寥几人排队的情景,不知怎么,太阳穴突突地泛疼。 “你不害怕吗?”他思考片刻,缓声劝道,“况且现在天气也冷,体验也会相对比较差。” “不怕啊。”温以宁觉得沈叙之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儿莫名其妙,“来游乐园不玩儿鬼屋、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还不如去找个商场里的儿童乐园玩儿。” 面前的女孩儿嘴里小声念叨,满脸无辜,沈叙之顿住脚步,与她对视良久,也没能观察到别的意图。 “真的要去?”他重复一遍。 “不然呢,只体验小孩子都能体验的项目,多无聊……” 温以宁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一双眼眯起一点,偏着头问:“阿叙,你不会不敢坐吧?” 甜吻 “……” 沈叙之没有正面回复,朝她肩上轻推一把,“你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温以宁像是抓到了沈叙之的把柄,笑容里含了狡黠:“那我去了噢?” “嗯。” 一段时间后。 温以宁从过山车上下来,唇角舒爽地翘起。 从出口向外看,她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之中举着棉花糖的沈叙之。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修长男人站在熙攘的人流最中央,神色寡淡,满身写满了生人勿进的疏离意味。 明明一眼看过去清冷矜傲得无人敢上前打扰。偏偏手里巨大的粉色棉花糖让气氛生生毁掉大半。 也正因此,引起了来来往往不少人的观看。 居然趁着这段时间,帮她去买了个棉花糖。 温以宁憋不住笑,见沈叙之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点其他的念头。 她猫着腰,尽量降低自己在人群之中的存在感,绕到沈叙之背后,使劲踮脚,抬臂捂住了男人的双眼。 成功后,便静悄悄地,等待对方猜出自己。 温以宁本以为,沈叙之在被遮挡住视线后,怎么也得有所反应。 却没想到,她脚尖都踮得发疼,手臂也微微感受到了酸意的时候,沈叙之仍一动不动,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一样。 最终还是温以宁没忍住,退后一步,踩在身后的花坛上,身体再次往前倾,两只手扶住了沈叙之的肩膀,小脸往前凑:“你为什么不猜猜我是谁?” 沈叙之像是早已习惯,用小竹签挑起一块棉花糖,精准而又熟练地喂进了温以宁的口中。 温以宁下意识地张嘴咬走,便听他淡声道:“从你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了。”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啊。 还以为自己的隐藏工作做得天衣无缝,温以宁听后,从花坛上跳下来,有点小失望:“下来的人那么多,你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的?” “那么多人里,我只会注意你。”沈叙之把棉花糖递给温以宁,“我不想费心去注意其他人。” “……” 温以宁接过棉花糖,迅速拿竹签戳起一小块后,低头塞进嘴里。 鬓发落下来,挡住她眼中的羞意。 她刻意抬头绕着四周转了一圈,试图转移话题。 “让我看看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旋转木马,不然我们就去坐旋转木马吧——” 温以宁第一眼就看见了旋转木马,也不管喜不喜欢,她现在一心只想先从这里离开再说。 然而她抬脚还没走上两步,又被人揪着帽子轻巧地拽了回来。 “不是说,要去坐大摆锤吗?” 温以宁一噎,嘴里突然又被塞了一点甜滋滋的东西。 沈叙之手里握着另一根小竹签,手臂从身后绕到她面前,将绵密的糖丝抵在她的唇齿之间。 甜味再一次融化在口腔里,温以宁怔神之间,听他哑着声调笑。 “怎么那么不经撩。” 来来回回坐了两次大摆锤,温以宁才终于从之前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沈叙之说了什么? ——哦,她怎么那么不经撩。 怎么那么不经撩。 那!么!不!经!撩! 这句话在温以宁脑中再三萦绕,意识到沈叙之是在逗她后,她走下游乐设施的步伐都加重了许多。 这事儿太丢人了,她也要让沈叙之感受一把这样丢人的时刻。 心念至此,她说干就干。 这还算是她人生中头一回做坏事,业务不太熟练,做不到睁眼说瞎话。 但沈叙之意外的什么都配合,她一路心虚的引导,竟然真就把他带上了蹦极台。 这是前两年游乐场新修的项目,听说整个海城如今能体验蹦极的地方,除了这里,也就只有那么两三处。 温以宁想来体验已经很久了,但总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成功。 今天正好,让沈叙之陪她。 高台之上,工作人员帮他们穿好装备后,教练在一旁开始逐条仔细讲解起了相关的注意事项。 温以宁一边听,一边朝沈叙之伸着手:“抱着我,要是真的害怕,就抱紧一点。” 话音刚落,男人已十分自然地把她抱住。 温暖的体温相渡,温以宁脸埋在男人胸前,心里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沈叙之,真的有那么害怕吗? 直到即将下坠,脚边所抵便是高台边缘之时,温以宁终于有了一点紧张。 这时一阵推力袭来,在温以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急速的失重感在周身蔓延。 神经在顷刻间承受了极大的刺激,温以宁没忍住,尖叫脱口而出。 直到蹦极绳拉长到极限,绳索回弹,两人重新被抛上去一小段时,她才噤声。 “好刺激——” 一抛一落之间,温以宁忍不住感叹。 待到绳子慢慢被人往上收起,她才反应过来,仰着脸问沈叙之:“你是不是……吓懵了?” 本以为,她会观察到沈叙之难看的表情。 却发现,除了被坠落时高速的风力所吹乱的发型,沈叙之的神情几乎没有一点变化。 他垂眸,手掌轻拍温以宁的后背:“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 他不是,不敢去体验这种项目吗? “我从来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可怕,”沈叙之看穿了她的心思,抱她的力道收紧了些许,“只是一直不喜欢失重的感觉而已。” “哦……” 计划没有成功,温以宁小小的沮丧了一把。 直到被重新拉到高台,解下装备的那一刻,一股晕眩的脱力感将她的这些小情绪瞬间覆盖。 她无暇再想那么多,只迫切地想找一个支撑。 手边很快就有一个令人安心的力道将她托起。 “慢慢深呼吸。” 她倒在男人怀里,听着男人耐心的声音,不自觉便跟着他的指示调整呼吸频率。 眩晕感总算减轻了大部分,温以宁站直身子,还在恍惚之间,就被沈叙之慢慢扶着走下了蹦极台。 她也没想到蹦个极的后劲那么大,居然一直持续到她在平地上走了两步,才完全缓解过来。 “怪不得有人说,想要体验死亡的感觉,就去尝试蹦极。”温以宁无力地抬头望天,“我感觉,真挺像经历了一次生死的。” 沈叙之扶着她的手,拉着她慢慢走,闻言,眉峰饶有兴趣地挑了挑,手指收紧几分。 “既然这样,我们就算是一起体验过生死的人了。” “嗯?”温以宁侧过脸看他。 沈叙之手指动了动,换做将她整只小手都包裹住,眉眼勾勒出浅淡却又漂亮的弧度。 日光比之前要暗下来些,让温以宁能够清楚地看见,男人眼镜之下深藏的,那些浓烈而又隐忍的占有欲。 温以宁望着他,心尖微颤。 沈叙之仍攥着她的手,脚步不停,似要朝别的地方走。 温以宁被他拉着,手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有些不适地动了动:“我们要去哪里?” 说完刚才那番话后,沈叙之心情颇好,手指轻叩她手腕:“陪你玩儿了那么久,也该让我去坐一坐我感兴趣的项目了吧?” 温以宁还在好奇,他便已停下脚步,到达了目的地。 眼前,是游乐场里最大的摩天轮。 温以宁“啊”了一声,“真的要坐吗?” 这个摩天轮直径很长,坐一圈要耗费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所有在高空中的项目里,温以宁唯独没怎么坐过摩天轮。 她虽然听说过很多浪漫的故事,但实在不怎么情愿就坐在一个小舱里,干坐着看二十多分钟外头的风景。 这对她来说太无聊了。 所以她对于那些摩天轮上玩浪漫的手段,一向兴致缺缺。 排队的时候,温以宁抬头,看着摩天轮上一个一个小舱,有一搭没一搭地一个一个数过去。 直到轮到他们,她才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并不大。 两人相对而坐的话,小腿刚好能碰到彼此。 工作人员把门关好,他们所在的高度缓缓上升,温以宁等待的时候,实在找不到什么感兴趣的地方,只好拿出手机拍照。 她这一面望过去,除了底下游乐园的全景,就只能看见远处高高竖立,正好挡住视线的建筑工地。 连拍照都没什么好拍的。 温以宁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倒是沈叙之面对的那一边,面对着远处的一个湿地公园,风景还不错。 她于是起身,坐到了沈叙之身边。 两边承重不平衡,脚下微微倾斜了一下,温以宁也不感到害怕,举着手机找角度。 高空中最好的一点,就是怎么拍从上至下的景象,都挺好看。 温以宁拍照的中途,想起了什么,放下手机,询问身旁似乎许久没动静的沈叙之:“需要把照片发你一份吗?” “不用。” 沈叙之此时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他眼神微暗,克制地将薄唇抿成一线。 身侧的女孩儿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姿势的问题,由于整个空间太过狭窄,她拍照时,会无意识地向他的身上凑。 有的时候近乎靠在他怀里,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娇小温软的曲线。 过分折磨。 而温以宁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仍保持近乎贴在男人身上的姿势,一点点寻找拍摄角度。 又过了一会儿,她偏过身去拍侧边窗外的景象时,倏地感觉一阵力道落在了她的肩上。 下一秒,身体便不自主地被按着向后仰,躺倒在了沈叙之的双腿之上。 天旋地转间突然换了个姿势,温以宁遵循第一反应,不舒服地都动了动。 “别动。” 沈叙之自上而下沉沉望着她,淡淡的声线里隐含着警告。 “温以宁,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甜吻 温以宁被沈叙之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儿懵,在捧着手机保持这个姿势了一会儿后,才蓦然反应过来。 沈叙之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所以,做不到坐怀不乱。 许是太过笃定沈叙之对她不会有太过出格的举动,温以一时宁居然差一点忘记—— 她刚才的那些动作,无异于在沈叙之的底线边界不断试探。 太不设防了。 沈叙之仍垂着眼看她,放开了把她按下来的那只手。 喉结轻轻滚动一下,透露出丝缕别样的性感。 却也是危险的讯号。 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久了,温以宁腰部既僵硬又难受。 但她此时顾不得这些,手忙脚乱地坐起来后,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温以宁的动作幅度有点大,狭小的空间经此一遭,摇晃得“嘎吱嘎吱”响。 沈叙之丝毫不害怕,双腿交叠,鞋尖抵在对面女孩儿的小腿旁边,模样非常放松。 他唇角弧度玩味:“作为追求者,最基本的规则我还是需要遵守的。” 顿了顿,他目光在温以宁脸上慢悠悠地流转片刻,继续道:“不过,下一次就没这个机会了。” “……” 这句话让温以宁倏地便想起,那夜沈叙之把她抵在墙上吻到喘不过气时,她感受到的那股自骨子里发散的狠劲儿。 平时这人看起来清清淡淡,但若真发起狠来,遭殃的只会是她。 那日的教训太过惨烈,直至今日,她重新回忆起,手脚还是不自觉地会发软。 “……可是,你那个时候,不一定追得到我。”温以宁含含糊糊地闷声嘀咕,“你不怕,我不让你追了吗?” “如果追了那么久也没追到,偶尔也要讲些不要脸。”沈叙之松了松领口,语气一本正经。 “……”温以宁别开脸,“你追别的女孩子,也会这样的吗?” 要是当年他对他喜欢的那个女生用这一套,现在也没她的事了。 ……吧。 温以宁不太愿意承认。 沈叙之听她这样说,笑了下,“我没追过别的女孩子,以后也不会。” “只追你。” 他说完就看着窗户外面,不等温以宁做出反应,像是随意开口:“到顶了。” 温以宁不能确定沈叙之话里的意思,一点一点转过脖子,也学着他看向外面。 从摩天轮的最高点,往下看,视野无比开阔,一切一览无余。 天色比她们刚下来时还要暗上许多,天尽头的夕阳燃起片片红云,似要将这仅剩的白日燃烧殆尽。 漂亮得惊人。 温以宁睁大眼,不自觉地举起手机,轻声低呼:“这个视角好漂亮——”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沈叙之按住她的头顶,迫使她脑袋转回来与他面对面。 他慢慢凑近,带点薄荷凉意的气息若有若无洒在她鬓边。 “平时想东想西的劲儿去哪里了?”松开手,他又趁她不注意扣住她后脑勺,把她往前带了带,“这这点暗示都听不懂了?” 姿势亲昵又暧昧。 后脑勺的力道减轻,温以宁向后退开一点,攥在手里的手机被她一下又一下按着开关,屏幕亮了又灭。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情侣在摩天轮转到最高点的时候接吻,就能一辈子不分开。 只是她不敢想,沈叙之居然暗示的是这个。 思考两秒后,温以宁张了张嘴,软着声音说:“可是,我们好像,还不是情侣。” “……哪里有追求者,要求接吻的。” 收到拒绝,沈叙之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仿佛注意不到温以宁的忐忑,目光重新瞥向外面,只当陈述一件事:“要过了。” “……” 不用这么刻意的提醒她!的!啊! 温以宁本想选择遗忘,现在没有办法了。 这个词本就包含紧迫的意思,现在满脑子盘旋过来盘旋过去,她的身体也跟着紧张起来。 真的要错过吗…… 会遗憾的吧。 沈叙之丝毫不着急,耐心等她反应。 时间没给温以宁犹豫的机会,他们乘坐的小舱继续一点点经过最高点,开始向下。 温以宁感受到这个趋势,脑内大战三百回合后,终于,感情战胜了带点羞耻的顾忌。 她轻轻闭上眼,囫囵说道:“我同意你,预支一个吻。” 害怕沈叙之又控制不住,温以宁不放心地补充:“你温柔一点。” …… 她听见沈叙之含着笑说了句:“好。” 紧接着,便是微凉而又炽热的气息覆盖下来。 这一吻与上次截然不同,若说上次宛如抵死缠绵,至死方休,这次就只能算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真的只是,在唇上轻轻碰了碰。 末了,温以宁感觉到沈叙之的气息与她拉开距离。 她本想做好心理准备再睁眼,却听沈叙之直接道:“睁眼。” 温以宁下意识地便跟着他的指示,睁开了双眼。 侧面似有流光闪闪烁烁。 她瞥过去,瞳孔小幅度地震了震。 是灯光。 摩天轮上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全数亮起,虽然天色还并没有完全变暗,但四周七彩的霓虹流光照耀间,仍别有一番风情。 第一次坐在摩天轮上目睹灯光亮起,温以宁两只手掌扶住透明小窗,向外观望时,眼里折射出的晶莹光彩,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她看着灯光,沈叙之看着她。 许久后,沈叙之问她:“你看见星星了吗?” 温以宁仰头,狐疑地左看右看,“天还没完全黑下去,看不到吧?” “可我看到了。” 沈叙之指了指她眼睛,“这儿呢。” “……” “我的专业是研究星星,”沈叙之假意认真地靠近,半是诱哄,“让我仔细看看?” “……你正经一点。” 温以宁放下还贴在透明玻璃上的手,低头假装玩手机。 在沈叙之这里,她就没赢过。 把刚才拍的照片编辑好,温以宁发了个朋友圈。 没一会儿,黎向阳突然戳了她下。 【阔诺迪奥哒:在?】 【阔诺迪奥哒:这个摩天轮是哪儿的?】 估计是刚好刷到了她朋友圈的更新。 温以宁回了他个地址,收到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发完地址过去,温以宁才反应过来有哪儿不对劲。 在她的印象里,从小到大,黎向阳都对这种游乐园性质的东西提不起兴趣来。 用他中二的语气,大概就是“这类小朋友才会来的地方像他这样成熟的人根本不屑”。 今天怎么一反常态,主动问起了这些? 她于是追问过去。 中二少年“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老半天,故作神秘回她几个字。 【阔诺迪奥哒:自己猜。】 怕温以宁再追问,他飞速又打了一段回过去。 【阔诺迪奥哒:姐姐,过年你还回去不?】 温以宁细眉微挑,直觉黎向阳更加不对劲。 平时黎向阳整日一副拽天拽地的样儿,就连问她东西也不好好叫人。 这次倒叫得还挺顺口。 而且这个问题,明知故问。 她哪年不回。 【sweety:要啊,怎么了?】 【阔诺迪奥哒:你怎么跟爸妈解释,你和哥在一起了的事?】 温以宁手一抖。 【sweety:什么意思?】 【阔诺迪奥哒:……我的老姐,以你和沈叙之俩的知名度,网络上能不传个遍?】 附上几张截图,有校园里的,也有他们今天游乐园里被人偷拍的。 …… 温以宁还想垂死挣扎。 【sweety:我和他没恋爱。】 【sweety:他追我。】 黎向阳发过来个“鬼才信”表情包。 【阔诺迪奥哒:我不信你定力那么强。】 温以宁握着手机,呵呵两声。 不愧是亲弟:) 黎向阳又发了一条来。 【阔诺迪奥哒:不过看爹妈的反应,可能,还没发现?】 【阔诺迪奥哒:我觉得吧,家长那一辈的,好像,都不怎么关注这些,要不我帮你试探一下?】 这么殷勤? 温以宁对今天黎向阳的表现有诸多存疑。 【sweety:说吧,什么条件?】 果然,过了会儿,黎向阳又恢复了一贯的欠揍语气。 【阔诺迪奥哒:也没啥,就回来有事儿问你,你别跟爸妈说,有事儿咱互相瞒着,谁也不能独活。】 【阔诺迪奥哒:你不要不识抬举,不然我跪下来求你.jpg】 温以宁犹豫片刻。 【sweety:你先试探一下,如果他们不知道,就行。】 【sweety:别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都可以。】 【阔诺迪奥哒:好嘞!】 …… 下了摩天轮,温以宁和沈叙之往停车场走的时候,黎向阳又发来了消息。 【阔诺迪奥哒:问了,感觉他们并不知道的样子。】 【阔诺迪奥哒:要是知道了,我猜咱爸早就杀到海城来了,也不至于那么久还很淡定。】 接收到这样的消息,温以宁松了一口气。 沈叙之走在她身边,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偏头去问:“怎么了?” 温以宁心虚地熄灭手机屏幕:“……没什么。” 她突然有点担心起来。 到了她和沈叙之的关系真的被父母知道了的那天,她父母会是怎样的反应。 对于温明粲女士,温以宁倒还相对不那么担心。 就是她爹黎渊,要真知道了…… 温以宁不敢想。 就算温以宁再怎么担心,时间的流逝还是不会变慢。 每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又落下,二十四小时一日接着一日。 转眼,在电视上轮流播放着年货的广告、城市里处处布置上了与过年相关的小物件时。 今年的春节即将来临。 温以宁今年没有早回去,拖到了除夕夜当天清晨,才磨磨蹭蹭地启程。 飞机落地,温以宁刚一出去,就瞧见接机口围着的人群中,一身红色羽绒服,举着大大的接机牌的黎向阳。 对黎向阳过分的热情感到意外,温以宁带着沈叙之上前去后,终于让他舍得放下了手里的接机牌。 见到沈叙之后,黎向阳意味深长地上下把他打量了好几遍,终于舍得点点头,拖腔带调地喊了声:“哥。” 温以宁听见他嘀咕“要不然喊姐夫”,悄悄从他身后抬手,揍在了他后腰上。 没想到黎向阳居然也只是“嗷”了一声,甚至殷勤地帮她拿走了箱子。 温以宁越发觉得,黎向阳有什么事儿在瞒着她。 仍是那段走过很多遍的熟悉路段,温以宁估算了下时间,小憩了半程。 稍微清醒了一点,便感觉有人在戳她。 是黎向阳。 车上温以宁和沈叙之坐在后排,黎向阳坐在副驾,为了引起温以宁的注意,黎向阳一只手从椅背旁边的缝隙穿过,拿好手机拼命向前撑着,勉勉强强敲了两下后面人的膝盖。 温以宁被吸引了注意力,发现黎向阳示意她拿走他手机。 她于是小心地接过。 暗下去的屏幕亮起,备忘录的界面上,每日的父母观察日记写得清清楚楚。 看得出来,真的有十分努力地在帮她刺探情报。 据这上面所记载的来看,她爸妈至今对这件事,还一无所知。 这样最好。 温以宁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回去就不用被迫面对父母的追问了。 念此,她戳了戳身旁沈叙之的肩。 “回去之后我们要稍微保持一点距离,你不要在我爸妈面前太放肆了,好不好。” “嗯?”沈叙之看她。 温以宁斟酌着解释:“我想等过段时间,再告诉他们这个事,不然我怕他们不同意你追我。” 沈叙之看着她,那笑里似乎还含着别样的意思。 “好。” 前面副驾驶座传来了“啧啧啧”的感叹。 黎向阳面无表情地把备忘录里的内容删光。 再次回到熟悉的琅园,温以宁没有一点不习惯。 黎向阳在回来之后,就把她带到了自己房间,说是有事要谈。 温以宁靠着书桌等了许久,也没见坐她面前支支吾吾的男生说出个所以然来。 之前还没个正形的男生,这时候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害羞起来。 像是鼓足了勇气,他使劲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姐,你们女孩子,一般都喜欢什么啊?” 这小子是想谈恋爱了? 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温以宁眼中惊讶一闪而过后,很快恢复平静。 “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就……”黎向阳低着头思考了老半天,絮絮叨叨开始列举:“平时大大咧咧的吧,有的时候很温柔,虽然很爱开玩笑,但大部分时候都会顾忌别人的感受,敢爱敢恨,做什么胆子都很大——” 这显然触及到了知识盲区,黎向阳所描述的性格,和温以宁自己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温以宁秀气的眉毛拧起来一点,思虑半晌后,认真地建议:“你要不要去问问唐书月?她性格和这个挺相像的。” 观察到黎向阳的表情在她说出“唐书月”三个字的时候,瞬间变得难以言喻,温以宁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黎向阳艰难地从唇齿之中挤出一句话,“我不能去问她。” “为什么?” 黎向阳欲言又止。 温以宁眉头越拧越紧,脑内难得快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接着,她脸色严肃起来。 “是我想的那样吗?”温以宁问,“……是唐书月吗?” 温以宁回到自己房间时,表情还没能缓过来。 刚进门,她便径直过去推开阳台的门,想出去吹吹风。 转头,就看见了同样立在阳台边上的沈叙之。 沈叙之不知道黎向阳带温以宁去他那后,都发生了什么。 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近一点,询问:“怎么了?” 温以宁摇摇头,抿了抿唇,“不太好说。” 自己的弟弟看上了自己的闺蜜,她该怎么说? 而且,她还说好了帮黎向阳保密的。 越想越觉得头疼,温以宁坐到阳台的椅子上,几次打开和唐书月的对话框,也不知道到底该告诉她些什么。 要是别人,她说不定还能帮着出谋划策。 但那是唐书月。 她是真心觉得,黎向阳的性子,和唐书月不合适。 两个人都是闹腾的性格,凑在一起就会鸡飞狗跳。 平时相处着还好,挺好玩儿,但真的要长期磨合,势必有一方会被磨灭棱角。 更别说,两个人相差了五岁。 就算黎向阳不介意,唐书月肯定会介意。 太苦恼了。 她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唐书月那里,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过了一会儿,唐书月当真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我到家啦!】 附图是她在乡下老家的自拍。 温以宁也照了一张窗外的景象,发过去给她。 外头雪刚停,树枝积雪,别有一种意境。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漂亮!!!】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但是我就不来叨扰你们了,你弟跟我约好了过几天要来我们这里体验生活,你要不要来看着他?这家伙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吧?到时候哭着想回家我可不管了哦?】 什么时候,黎向阳还和她约好了,过年去她家? 温以宁捏了捏鼻梁。 【sweety:我就不去了,他过来你别管他,他做啥都别放心上,随他去。】 怪不得要问她喜欢什么,还找她要游乐场的地址。 温以宁顿觉心累,干脆让这件事随他们自己发展,毕竟她也不太好过多掺和。 暂时抛却了这点烦扰的心思,温以宁捂着脸冷静了会儿,突然听见一旁传来动静。 沈叙之身体斜斜靠在临近她阳台的位置,手里拿着两个易拉罐,有一搭没一搭叩在一起。 发出清脆的响声。 瞧见温以宁看过来,他举了举其中一罐,“喝点东西吗?” 温以宁看清了沈叙之手里举着的是啤酒,一边走过去,一边摇头,“我不喝酒。” “我知道,一杯就倒。” 沈叙之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啤酒,“酒我喝。” 说完,把另一只手里的易拉罐塞进了她手里。 温以宁这时才看清,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罐果汁。 她开了罐,啜一小口,忽然问沈叙之:“沈叙之,我们差了多少岁?” “六岁,怎么了?” 他二十九,她二十三,刚好差了六岁。 温以宁抿抿唇,又问,“如果,我不是比你小六岁,而是比你大了六岁呢?” “如果这样,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 沈叙之低笑一声,“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温以宁支支吾吾地胡编乱造:“就……刷到个新闻,有感而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问沈叙之这个问题。 沈叙之沉默两秒,像是有些苦恼地用食指敲了敲易拉罐,“温以宁。” “嗯。” “我觉得,我的行为早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沈叙之慢条斯理道,“我喜欢的,是温以宁这个人,而只是二十三岁的温以宁,更不是比我小六岁的温以宁。” “……” “你的担忧很正常。”沈叙之又勾了勾唇,“因为有的时候,我也会担心,与你同龄的优秀男人那么多,我这个比你大那么多的人,又有什么优势。” “……”温以宁沉默。 沈叙之仍在笑,“有的时候,我甚至挺希望,你比我大六岁。” “为什么?”温以宁眼神闪了闪,不解。 沈叙之拿着自己的易拉罐,与温以宁碰了碰,开口的声音非常的轻,“不然总觉得,自己蛮禽兽的。” 他喜欢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小,让他等了那么久。 也不知道,他这样,算不算盯上了祖国的花朵。 温以宁没听清,“啊?” “没什么,”沈叙之喝了一口啤酒,转移重心,“不过,如果你大我六岁,我不会像现在这样追你。” 观察着温以宁变得有些失望的表情,他把易拉罐放在栏杆上,伸手跨越两人之间极短的一段距离,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会换一种方式追你,”他另一只手慢慢摘掉眼镜,随即撑住下颌,笑得斯文随性,却又十足十的像个败类—— “姐姐,想不想把我带回家?” “……” 温以宁脸上燥热,刚想说话,忽听自己房间的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宁宁,我可以进来吗?” 甜吻 是温明粲的声音。 温以宁一惊,迅速挣脱开沈叙之的手,略显慌乱地朝门口扬声道:“等一下!” 敲门声停住,温以宁脚步匆匆地趿着拖鞋去开门。 开门后,温以宁看向温明粲,疑惑而又紧张,“妈,你来干什么?” 温明粲示意她让一让,侧身进了她房间里,径自往阳台走去,“拿一下我落在这儿的东西。” 温以宁找不到理由拒绝,“哦”了一声,“怎么突然在我房间里放东西?” 温明粲回头睨她一眼,扬眉,“我记得,我前几天专程告诉过你吧?” 温以宁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儿。 前两天给她发的消息,她觉得无所谓,回复完转头就忘记了。 没想到却在这时候给自己挖下了一个坑。 没理由再叫住温明粲,房门口离窗台其实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温以宁眼睁睁看着她步入阳台,心里默默希望沈叙之能早点反应过来。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就在几秒后,她蓦地听见了温明粲惊讶道:“小叙,你怎么这个时候喝酒?” 温以宁一着急,三步并作两步站到阳台门前。 沈叙之仍保持着刚才倚在边缘的姿势,手里拿着啤酒罐,神色自然。 他朝温以宁看过去一眼。 温以宁迅速将自己手里的易拉罐背到身后,欲盖弥彰道:“妈,他看风景。” “看风景?”温明粲把阳台角落挂着的袋子拿走,“看你阳台?” 从沈叙之的视角看过来,的确只能看见她的阳台。 “……” 温以宁慢吞吞道:“我阳台风景好。” 温明粲:“……” 好在温明粲对这件事没有过多的深究,拿了东西随口问了两句便很快离开。 离开之前,她留了一句话:“你们也早点下来,大过年的,别总闷在家里。” 温以宁“哦”了一声,悬着的心重重落了下来。 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吧。 一家人对过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其中最能上蹿下跳的黎向阳今年也因为有心事,懒得去布置,于是今年除夕夜一切从简。 但该有的惯例还是得有。 总得一起做一道菜,比如饺子。 于是临近晚饭的时候,黎向阳负责准备馅料,黎渊负责和面擀皮,温以宁和温明粲负责在餐桌上坐着包饺子。 沈叙之在厨房,等待饺子下锅。 温以宁坐在温明粲旁边,一边包饺子,一边心不在焉地想事情。 她和沈叙之的事迟早都会被父母发现。 她在犹豫要不要还是先自己说出来。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况且,如果提前得到了温明粲的支持,她爹那里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想什么呢?都包成一个风车了。” 温明粲带笑的话语把温以宁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温以宁这才发现,自己注意力没有放在手上,手里被她蹂躏多时的饺子皮,竟然被她捏成了风车的形状。 她手里换了张饺子皮,思索再三,最终开口。 “妈。” “嗯?”温明粲没看她,手里动作不停。 “就是,”温以宁斟酌了很久,尽量让自己的描述隐晦一点,“如果,一个你们很熟的后辈,在追我……” 温明粲没有听完,就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你说沈叙之啊。” 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她语气仿佛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温以宁又捏坏了一块饺子皮,眼中浮现震惊:“诶?” “他还没追到你啊。”温明粲十分自然地道,“他那么早就跟我们提,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成了。” 温以宁:“诶???” 包完饺子,温以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年夜饭的这段时间的。 趁着家人都在客厅打算守岁,她找了个借口,把沈叙之拉到了后面的花园。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后花园的小路灯亮起,也只能照亮一条路径。 京城过年不允许放烟花,所以天空格外寂静。 温以宁抬头,看不见星星。 只能看见身旁沈叙之微微低下的那张脸。 她脱口而出:“沈叙之。” “我在。” 温以宁望着沈叙之波澜不惊的神情,想起今天温明粲告诉她的事,突然就觉得有点憋屈。 她今天老是担惊受怕,只怕被人发现自己和沈叙之的关系。 结果,大家都告诉她,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原来沈叙之那么早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只有她还蒙在鼓里。 想起自己之前在温明粲进房间时,绞尽脑汁瞎扯的场景,温以宁只觉得一股丢脸的感觉泛上。 脚踩在没化尽的积雪之上,鞋底与松软的雪花相触,互相挤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晾着一旁的沈叙之不理,温以宁泄愤似的小步多踩了几脚,才接着开口,“你怎么那么早就跟爸妈说了这件事。” 沈叙之毫不心虚,慢悠悠地道:“把这些都先说清楚,才敢正大光明的追你。” 他了解温以宁父亲的性格。 他不想,到这个时候再被发现,温以宁夹在中间,再去为难。 温以宁许久没说话,最后小小地“哼”一声,算是消气。 “下次不能这样。” “不然我就,不让你追我了。” 沈叙之轻笑,“好。” 又走了一会儿,一直走在温以宁身后的沈叙之,状似无意地把自己的手从温以宁身侧绕过,伸到了她眼前。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中间,捏着一个长条形状的小盒子。 温以宁止住脚步,低头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仔细辨认上面的字眼。 在看清“仙女棒”三个字时,她眼神亮了亮,“你什么时候买的?” 她都不知道。 “之前。” 沈叙之没说准确时间,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放完这一盒就回去吧,外面冷。” “好。”得到意外之喜,温以宁笑眼弯弯,抱着盒子读完注意事项后,仰头说:“你真好。” 她前几天和唐书月打电话的时候,无意间提到过一句“拿着仙女棒拍照,肯定很好看”。 她也不过是随口提上一嘴,要不是这是最近发生的事,恐怕她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 没想到沈叙之居然听了进去。 迎着女孩儿晶亮的视线,沈叙之把打火机攥在手心,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我帮你点火。” 一盒里有十支,温以宁先点了两支试试手感。 橙色的火花在尖端亮起,温以宁挥了挥,空气中短暂的被画上一条橙色的线。 温以宁来了兴趣,挥舞着在空气中画出各种各样的弧线。 很快两支便燃尽,温以宁把残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沈叙之。 “帮我拍个照吧。” 沈叙之帮温以宁把仙女棒点燃后,调出温以宁手机里的相机。 镜头下,女孩儿的身影显得愈发娇小,却又异常夺目。 像是周围所有的光都聚集在她身侧,照出她精致的侧脸。 她扬着的那抹笑,便是最亮的那束光源。 沈叙之注视她许久,眼中翻涌起一点晦暗的情绪。 随着温以宁的动作拍了几张后,他空出一只手,拿出自己的手机。 在女孩儿背对着他时,他迅速按下快门。 手指轻点几下屏幕,把这张图片设成壁纸后,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兜里。 又是两根烧完,沈叙之把温以宁的手机还给她。 温以宁接过后,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翻看起照片。 照出来的效果不是温以宁所想象的那样直男风格,角度与光线都刚刚好。 温以宁心情颇好地收回手机,给自己拿起两根仙女棒后,又递给沈叙之一根,“要试试吗?” 沈叙之没有拒绝地接过,先帮她把她手里的两根点燃,又将自己那根的顶端抵上了她亮起来的那一头。 与此同时,更加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崭新的火花在两人眼中同时亮起。 这时,温以宁忽然听见沈叙之沉声在她身前低喃。 “宁宁,明天,陪我去见见我的母亲吧。” 温以宁一怔。 “好。” 第二天清晨。 大年初一。 京城近郊的青山公墓。 周边都洋溢着火红的喜气,只有这里,仍是死气沉沉的黑色打底。 黑色的汽车停在门口,温以宁下车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摆,左看右看了一遍,仍有点紧张。 “我这样穿会不会显得,很不庄重?” 温以宁京城的衣柜里没有黑色的衣服,她本人也不适合这种色系,今早她翻遍了衣柜,一筹莫展,最终还是找了温明粲,才终于借到一条合身的长裙。 外面罩的厚外套还是驼色,温以宁总觉得失礼。 她身旁的沈叙之帮她整了整身后的腰带,摇摇头,“她生前曾是一名艺术家,会喜欢彩色的。” “噢……”温以宁将信将疑。 墓园的墓碑呈阶梯式向上排列,将这一片小山包覆盖。 沈叙之母亲的墓碑立在这片墓园最上面,从上往下,近郊周边的景象一览无余。 温以宁小心地一步一步踩在砖石上,砖石上还有昨夜积雪融化后潮湿的痕迹。 直到听见身旁沈叙之淡声提醒,她才抬头。 与此同时,周边响起一道柔和的女声。 “叙之?” 不远处的一座墓碑前,高挑的女人一身深黑,手中小包放在身前,仪态优雅。 在熟稔地唤了一声沈叙之后,她又将目光放到了温以宁的身上,语气虽意外,却也仍轻柔。 “这位是?” 甜吻 沈叙之上前一步,替温以宁道,“她叫温以宁。” 女人微怔,旋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与沈叙之对视了一会儿,转头向温以宁伸出手:“你好,我叫周平安。” 一个很男孩子气的名字。 在听见“平安”二字后,温以宁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了什么念头。 她有一点捕捉不到。 心头莫名升起了一点郁闷的感觉,温以宁与周平安礼貌性地握了握手,很快便放开。 眼前的男女并肩而立,男俊女美,气场融洽,看上去十分养眼。 或者说……十分般配。 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温以宁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周平安的名字,脑中便不断地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她控制不住。 周平安在与温以宁握过手后,便对沈叙之道:“她很漂亮,也很可爱。” 沈叙之眼中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嗯。” “这次回国,就准备留在海城了?” 沈叙之颔首。 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挺多。 默默地在一旁听着两人默契的寒暄,温以宁心中那个一开始自以为荒诞的念头越发膨胀。 沈叙之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 不可能吧。 但脑中“平安”二字的画面越发变得清晰。 温以宁柳眉拢起,眼神一点点变暗。 …… “我的事已经做完了。”聊了一会儿,周平安笑吟吟地弯腰,理了理她放在墓碑前的花束后,与沈叙之错身而过,“再见,下次过节我再来看她。” “再见。” 两人挥别后,沈叙之牵起温以宁的手腕,“久等了。” 温以宁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有异样。 沈叙之没有发觉她的不对劲,牵着她到墓碑前。 黑色的墓碑正中,是年轻女人的照片。 照片与四周的黑白头像不同,是一张彩色的照片。 漂亮的年轻女人坐在画布前,笑得温柔。 沈叙之一边把墓碑附近的杂草拔除,一边解释。 “她生前最爱与各式的色彩相伴,所以她走后,我私心想保留这些色彩。” 温以宁听后,又注视了女人的照片良久。 “你的母亲,曾经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她说着,也俯身帮沈叙之清理杂草。 沈叙之动作一顿,表情有些古怪。 “她是精神病人。”他缓慢开口,手上动作又恢复正常,“发起疯来会不管不顾地打骂身边的人。” “……抱歉。”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温以宁轻声道歉。 “没事。”沈叙之稍带苦涩地勾唇,站直身子,“我宁愿她打骂我一辈子。” “……” “可是她死了,死在我的面前。” “……” 感觉到男人周身散发的悲怆,温以宁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沈叙之没有拒绝,她于是小心地握住。 沈叙之手指僵了僵,随后回握住她的手,紧紧攥住不让她躲开。 “……没事,习惯了。”沈叙之哑声笑笑,“每次过来,都会成这个状态,没法改。” 到底是母子之间天性的羁绊,还是这里本就气氛沉重。 他也说不清。 温以宁抬眼看了他一会儿,悄悄挪动脚步,又靠近了他一点。 同他一起,缄默良久。 两人交握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直到上车。 走出青山公墓,沉重的气氛终于缓和一点。 坐回车上,汽车启程之时,沈叙之再一次握住了温以宁的手。 温以宁深知沈叙之现在的状态不好,安抚地任由他握住。 大年初一的早晨,大街上所有店铺几乎都还处在歇业状态。 道路一片畅通无阻。 窗外景色飞快倒退掠过,竟然有种应景的萧瑟。 沈叙之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忽然打破车内的一片安静:“刚才在我妈面前,都在想什么?” 他点了点油门,车速加快,“同情我?” “……”温以宁没吭声。 “没必要,”沈叙之换了个方式扣住温以宁的手,眼神微闪,“都是过去的事——” “我当时在和阿姨介绍自己,说我是她的儿媳。” 温以宁毫无征兆地出声,打断了沈叙之的话。 沈叙之侧头,错愕地看向她。 温以宁扯着安全带,慢慢地说:“我让她放心,她的儿子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遇到的,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我是他最喜欢的那个,最好的人。” “所以,她不用担心。” “……” 这次换沈叙之沉默。 他突然把车停到路边,握着方向盘的手改作捂住眼睛,闷闷地笑起来。 肩膀微颤,让温以宁有点以为他在哭。 持续了一会儿,他放开手,眉眼舒展,眸瞳里盛着的不仅仅是笑,还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鬼使神差的,温以宁伸手,想摘掉他的眼镜。 想看看,他的眼眶是不是在泛红。 沈叙之顺势将她另一只手也包裹在掌中。 “我怕以后遇不到第二个最好的人。”他唇角勾着笑,半是认真地说,“所以,你一定不能离开我。”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最好的人。”温以宁纠正。 沈叙之还在笑,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角,“嗯,只有你。” 回到琅园,沈叙之没有要放开温以宁的意思。 牵着她的手,一路进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不是温以宁第一次进他房间,但她依旧对房间里的陈设很感兴趣。 上次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看过,这次她一看,不由得有些惊叹。 装修偏性冷淡风,和她那边繁杂的装饰截然不同。 所有的架子和柜子似乎都被书籍填满,乍一眼看过去,甚至有种置身图书馆的感觉。 “海城那边放不下,拿了一部分过来。”沈叙之边解释,边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引着她坐到沙发上。 两人并肩而坐,沈叙之认真看着书,手却仍然没能放开。 温以宁感觉到了他缺乏安全感,便也随他去,拿起手机浏览消息。 氛围太过安静,以致于温以宁划着手机,便忘记了注意沈叙之的状态。 等到她从消息堆里抬起头,才发现,沈叙之把书摊在腿上,闭上眼似乎睡了过去。 “……” 温以宁想起昨晚直到她睡着,也没看见他房间的灯被关上。 果然没休息好吗…… 温以宁动了动手腕。 还是没能挣开。 她思索了片刻,抿紧唇瓣,用尽自己身上的小心劲儿,抬起了手腕。 沈叙之的手腕同时也被抬起。 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温以宁于是胆子大了一点,弓着腰,脸凑近了他手腕几分。 这个距离,能看清沈叙之手腕上那根手链的所有细节。 这根手链她至今不知道来历,沈叙之没有与她明说过,她也不敢乱猜测。 她原先以为那个“重要的人”,会是他的母亲,或者是别的长辈。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她细细端详了一遍后,没有发觉什么异常,本想放弃。 心头突然又有一个念头升起。 温以宁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抬手捏住了手链的一部分。 旋转了一下珠子,金属衔接处也跟着旋了旋。 下一秒,上面刻着的“平安”二字显现在了她的眼前。 得到答案后,温以宁放下手,心里原本被另外的事件所掩盖的那些感觉再次涌上。 她心头发闷,看着手链,许久不做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笃定,沈叙之的这根手链上刻着“平安”两个字。 而且居然是真的。 想起“周平安”这个名字,好像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她猜测,周平安,就是沈叙之学生时期喜欢过的人。 漂亮有气质,看起来就是非常优秀的人。 是沈叙之喜欢的温柔类型,与沈叙之十分熟稔,甚至熟到清楚沈叙之母亲的墓地。 ——“重要的人”送的手链。 他喜欢的人送他的,刻有她名字的手链。 他还戴着,毫不忌讳。 这种感觉像是吃了一记闷棍。 温以宁把两条腿缩起来,抱着膝坐在沙发上。 她今天说谎了。 她才不是什么最好的人。 她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就算沈叙之对她很好很好。 她会介意沈叙之有过喜欢的人,哪怕他现在只喜欢她一个。 她很想无理取闹,很想恃宠生娇。 她才不是最好的人。 温以宁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居然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不安的感觉连绵成了一条线, 温以宁手还被沈叙之握着,想逃离也逃离不开。 她只能搓搓自己的脸颊,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玩儿手机没意思,她索性弯下腰,找找沙发旁的柜子里,沈叙之放没放什么她感兴趣的书。 指尖沿着书籍一本一本地擦过去,她一边默念着这些书籍冗长而又复杂的名字,一边企图把刚才烦扰的思绪全都驱逐出脑内。 直到指尖划过最后一本。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 这本书有些老旧,看起来比其他的书要厚上不少。 而且,不是本身就比那些书厚。 是因为它里面好像夹了很多东西,生生把它加厚不少。 出于好奇,温以宁按在书脊上端的指尖一曲,便轻松将书拿了出来。 却不想,刚入手没多久,她便手一抖,又把书落到了地上。 纸片散落一地。 她慌忙想去捡,却在视线落在纸片上时,牢牢凝固住。 甜吻 她拾起其中一片。 “八月二十日,犯病入院,军训请假。” 纸片已经泛黄,上面苍劲的笔锋简短有力地记载。 像是日记。 她隐约觉得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于是她又拾起一片。 “十月十六日,学校组织社会实践,留了很多照片,很漂亮。” “九月十日,体检,长高了一点。” “十二月十三日,月考,考了班级第一,但她好像不开心。” …… 零碎的纸片一张一张入眼,记忆细细密密交织成一张错落的网,将温以宁整个覆盖住。 记忆愈发清晰。 温以宁颤抖着把纸片收集好,夹回书中。 书页之上的注解她已不敢看。 上面所记载的,是她的高中时代。 一件接一件,事无巨细。 在关书之前,温以宁余光微瞥,无可避免地又注意到了那一页角落里,落得凌乱的两行小字。 “我想我是疯了。” “我确实疯了。” 她脑中再次“嗡”的一声。 疯了—— 是什么意思。 抖着手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温以宁脑中几个念头同时交错,思绪混乱得要命。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正当她仔仔细细确认了一遍书的位置没有异常,准备抽离手指时。 她听见了不远处微冷的声线—— “看完了吗?” 清冷的嗓音里,情绪不明。 宛如在暗夜里蛰伏。 受到惊吓般,温以宁被牵着的那只手下意识想挣脱,往后狠狠缩了一大截。 却又被不容反抗的力道拉过去。 也让她被迫对向了那个方向。 沈叙之眼底清明一片,明显已经醒来多时。 偷摸做的事被抓包,温以宁紧张地结巴:“你,醒了……?” 他轻轻摩挲着温以宁的手背,漫不经心地扬唇。 “嗯,醒了。” 在她打翻那本书的时候,他便醒了。 淡淡朝书本的方向睨过去一眼,沈叙之问,“什么感想?” 虽然话音显得轻描淡写,但一双眼没有停留在别处,安静又沉默地凝视着她。 温以宁被这样看着,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在回答一道送命题。 她抿了抿唇,“你是不是不高兴?” “嗯。”沈叙之唇角还是那个松懒的弧度,“我很不高兴。” 温以宁更加忐忑:“是因为,我偷偷拿了你的书吗?” “不要岔开问题,”沈叙之松开温以宁的手,坚持问,“告诉我,看完后,什么感想?” 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但没想到这么快。 就像光鲜亮丽的表面蓦地被人破开,露出里面黑暗的内核。 既丑陋,又让人害怕。 沈叙之知道,温以宁喜欢的是那个光风霁月,疏冷谦和,却又无条件宠爱她的沈叙之。 而不是这个躲在阴暗角落,无声息地窥伺着她,将一些疯狂爱意尽数隐藏的他。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偏执的疯子。 “你不用怀疑。”没等温以宁说话,他先道,“我确实是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本想瞒得久一点,最好一辈子都不让你发现,”沈叙之不想看见温以宁眼中的异样感情,别开眼神,自顾自继续道,“没想到这个时候就被发现了。” “等一下,”温以宁捕捉到重点,为了阻止沈叙之再说出更多自暴自弃的话,情急之下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强制让他面向自己,“你的意思是,你以前喜欢过的人,也是我?” 时间线在她脑海里被捋得清清楚楚,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 沈叙之记录这些的时候,正好是他的大学时期。 他说他喜欢她。 沈叙之挑眉,当做默认。 “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得到肯定的答复,温以宁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骤然消失,同时又有点委屈。 他不说,害她误会那么久。 还以为他喜欢周平安。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和她说清楚。 好好说开会死啊。 温以宁在心里小声嘀咕。 …… 沈叙之听见她的这番话,像是陷入了怔愣的状态,定定地注视她自然的脸色许久。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意外。 “只是这样想?”他不确定,又问一遍,“那个时候你才刚上高中,我就想染指你,你不觉得恶心吗?” “为什么这样想?”温以宁更加疑惑地反问,“我六年级的时候,班上就有人谈恋爱,我都看惯了。” 她强调,“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你别总把我当三岁小孩儿看。” 原来他怕的,只是这个? 温以宁见沈叙之在听完她的话后,似乎陷入了沉思,她忍不住倾身而上,叹息一声,“阿叙,在恋爱方面,你怎么比我还不自信。” “既然你坚定不移地选择了我,那你为什么不能相信一下,你也是被我坚定不移地选择的呢?” 温以宁双手撑在沈叙之的身体两侧,认真地看着他。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只有自己是那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没想到,到头来,她的阿叙竟然比她更害怕失去。 静默良久,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一松。 紧接着,她的脊背被男人一手按住,她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入了身下人的怀抱。 “好,我信。” 低沉的声音带笑,流淌在她的耳侧。 好听得让人忍不住心动。 温以宁没有挣扎,听话地埋首在他的胸前,两只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沈叙之像抚摸着一只猫一样,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 他的女孩儿,总会给他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怎么可以那么乖。 乖到他忍不住想要更加肆无忌惮。 “阿叙,”怀中的女孩儿在他胸口蹭了蹭,忽然道,“你今天要是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曾经喜欢的,是周平安。” 沈叙之手上动作停住,似是听到了一个十分荒诞的笑话,问:“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戴着她送的手链,”温以宁声音软软的像是撒娇,“如果没有别的特殊意义的话,你以后不要戴了好不好。” 越说,她声音越小:“……我也会吃醋呀。” 沈叙之忽然无言,卷起她的一缕头发,没有立刻回答:“怎么会觉得,那是周平安送我的?” “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呀,”温以宁脑袋侧了侧,努力拽过他的手,笃定道,“我看到了。” “傻。”沈叙之直起身,让温以宁坐在他腿上,更方便她观察这个手链。 “周平安是我母亲生前的学生,”他解释道,“比我大十几岁,已婚有子,家庭和睦。” “另外,”沈叙之把手链摘下来,“这串手链不是她送的。” “是你。” “怎么可能。” 温以宁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又在沈叙之的目光下,慢慢冷静下来。 “真的……是我?” 待在沈叙之怀里,等他慢慢把过去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后,温以宁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 与此同时,脑中似乎有什么记忆在缓慢苏醒。 虽然还模模糊糊不太真切,但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沈叙之讲完后,温以宁趴在他肩上,颇为丧气:“你们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合着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跟自己怄气。 沈叙之似乎很享受给她顺毛,“你之前病情不稳定,怕再刺激到你。” “哦。”温以宁还是恹恹的。 沈叙之低头去,亲亲她,“别生气了。” 温以宁被眼镜硌着脸,不舒服地推了一下他,“别闹。”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仗着她的喜欢。 沈叙之不闹了,下巴垫在她的头顶,“等在爸妈这里住一段时间,我带你去玩。” 温以宁听见沈叙之说出“爸妈”两个字,还是有点不习惯:“这么快就改口了……” “嗯?” 温以宁理直气壮:“我们还没有正式在一起。” 沈叙之闻言,轻扶了下眼镜,眯出一个斯斯文文的笑,又隐隐带点危险:“刚才那不是表白?” 温以宁磨磨蹭蹭地回:“我没说同意,不算。” “哦——” 沈叙之故意拖长声调,玩味又戏谑,“原来刚才都只是在骗我。” “……” “你故意的是不是。”温以宁板起脸,不太乐意,“这是混淆视听。” 第一次看见温以宁做出这种表情,沈叙之只觉得可爱得不行。 他又忍不住,轻轻捏了把。 温以宁表情没变。 不再逗她,沈叙之凑近一点,与她鼻尖几乎相碰。 气息交织,暧昧在一秒内上升了一个高度。 温以宁想躲,却又觉得自己现在还在生气,要生气就堂堂正正生气,不能有这么怂的表现。 沈叙之胆子这么大,就是被她给惯的。 于是她忍住满脑子逃跑的念头,脸上表情不变,硬生生在沈叙之刻意的撩拨下,保持着这个严肃的表情。 她自己没有发现,她通红的耳朵尖已经暴露了一切。 沈叙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斯文的笑更加放肆。 他捏了捏温以宁的后颈,“想要表白?” “……” “那现在就可以,”沈叙之自顾自地说,“正儿八经表白。” 说完,他牵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唇边,一个字一个字,含着笑又极为认真地道—— “温以宁小朋友,既然你那么喜欢我,那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甜吻 “……” 温以宁乖乖地闭嘴。 沈叙之不急也不恼,他一点也不害怕温以宁会拒绝,所以笑吟吟地保持这个姿势,等她答复。 过了一会儿,才听她低语:“……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沈叙之毫不犹豫,“会。” “要喜欢我得更久一点。” 沈叙之笑:“好。” 温以宁又低下了头。 似乎第二次陷入沉思。 沈叙之先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还想多考虑考虑?” 温以宁摇摇头。 “那在思考什么?” 温以宁没吭声。 又过了几分钟,沈叙之感受到她手腕的动静,松开她的手。 温以宁抬手,碰了碰沈叙之的眼镜。 “我在想,”她慢吞吞地说,“你戴着眼镜,会不会总影响接吻。” “……” 沈叙之微怔。 反应过来后,他像是刚从梦境里清醒,舒展着眉,与温以宁的眼神交汇好一阵子。 仿佛在确认什么。 温以宁观察到他的情绪变化,心中升起一点小小的得意。 但当男人眼中的深黑一点点变得浓重起来时,她突然感觉到不妙。 沈叙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果然,只见沈叙之逐渐敛起自己浑身的温柔气息,眉眼似乎比先前更锋利而有侵略性。 他慢悠悠地与温以宁手指相扣,另一只手捏住眼镜腿。 “那我把我的眼镜摘了。” “……” “而你,”感受到温以宁想要抽开,他手指收紧一点,话音仍旧慢条斯理,“有三秒的时间逃离。” 轻松扬起的尾音,惹得温以宁心尖剧烈颤动起来。 手被钳制住,她就像早已落入掌中的猎物,根本无法逃离。 耳边沈叙之悠然的声音还在继续。 “三、二——” 他摘下眼镜随手放在手旁,一边倒数,一边捏紧温以宁乱动的手。 直到最后一个轻飘又强势的音节落下—— “一。” 沈叙之抬了抬膝盖,在温以宁怔忪间,轻松地反身,将她压在沙发上。 毫不拖泥带水地占据主导地位。 温以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后背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沈叙之漆黑如墨的瞳孔没有了眼镜的阻挡,占有欲和压迫感如潮水一般向她压下。 掌控得游刃有余。 他随手把眼镜丢在一旁,俯身抵在她耳边,最后一次确认:“同意了?” 温以宁没反应过来:“……” 沈叙之惩罚性地轻咬她耳垂,闷着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炽热的吻带着难以抗拒的掠夺感,将她淹没。 周围的场景在那一瞬间全都失了焦,视野范围里,模糊得只剩下了眼前人的眼睛。 几分钟后。 温以宁缩在沙发角落,背着身子不想理会沈叙之。 唇上还残留些微火辣辣的痛感,她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 沈叙之轻抬着下颌,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后,伸手过去把角落里自闭的小姑娘给一把捞回来,“生气了?” 温以宁控诉地看着他,语速很慢地说:“都肿了。” “沈叙之,你属狗的吧?” “我的错,”他额头抵了抵温以宁,戴上眼镜,又恢复了原先斯文矜傲的模样,“下次注意。” 温以宁:“?” 还——有——下——次? “下次不那么粗暴。”沈叙之不紧不慢,“温柔一点。” “……” 温以宁咬咬牙,忽然气上心头。 她扯住沈叙之的领带:“过来。” 沈叙之挑眉,听话地俯下去。 温以宁开始解他扣子。 沈叙之低笑一声,还是一点也不紧张地:“慢一点,别那么着急。” 温以宁:“……” 不想理他,她在解开两颗扣后,把衣领给掀了起来一小部分。 男人被领口掩藏的漂亮锁骨线条大喇喇地呈现在了她眼前。 温以宁有一瞬的失神,随后很快从美色的诱惑中清醒过来。 她顶着沈叙之戏谑的目光,双眼一闭,不管不顾地朝他锁骨上方咬了过去。 种下一颗小草莓。 左看右看好一阵子,温以宁帮沈叙之又把扣子系好。 小草莓一半被衣领遮掩,另一半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极为显眼。 “就这样。” 温以宁又扯了下沈叙之领口,“不准遮,这是惩罚。” 沈叙之接受得很快,毫无心理负担。 甚至非常自觉地把领口揭开一颗,让吻痕愈发明显。 温以宁看着沈叙之自若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不免脸热,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做出的决定。 特别是到了饭点,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沈叙之也丝毫未觉有什么不妥。 面对家里其他三人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温以宁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进碗里。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沈叙之居然—— 脸皮那么厚。 好在他们的关系早已被知道,温明粲和黎渊夫妇二人对此接受良好,并没有询问过多。 只有黎向阳,憋半天憋出来了句:“你们悠着点。” 沈叙之不置可否。 温以宁就这么抱着一种羞耻的感觉等了好几天。 直到沈叙之身上的吻痕消了,二人才离开琅园。 几日后。 明岭某酒店。 在得知酒店的其他房型已经订满,所有房型之中只有大床房还剩下一间后,温以宁转身看向沈叙之,征询他的意见:“不然,我们下山去找找其他酒店?” 她低估了明岭的火爆程度。 前两天温以宁在看见明岭雪山的旅游宣传后,心血来潮地拉着沈叙之便开始准备。 本打算今早便到达,却不想碰上飞机晚点,来的路上还堵车不断。 奔波一天下来,上山居然已是傍晚。 由于系统故障,他们原本订好的酒店没有把他们的预约录入。 在问遍周围的酒店后,只有这一家因为恰巧有房客提前几天退房,所以空出了一间来。 沈叙之看了看时间,摇头。 “堵车太浪费时间。”他道,“天色也不早了,就一晚,我睡沙发,你睡床?” 前台也适时插话:“对呀,情侣的话,住一间房也没有什么关系。” 温以宁思虑许久,发觉这个时候下山找酒店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只得无奈答应。 这还是她确认关系以来,第一次和沈叙之在同一间房里过夜。 不免有点紧张。 好在这个酒店的配置还不错,大床房的阳台上还设置了一个小温泉。 从阳台望出去,明岭高山之下的景色开阔,赏心悦目。 温泉是不可能泡的,温以宁只能坐在边缘,把两条小腿浸泡在热乎乎的水里,舒缓一下整日的劳累。 泡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听见从室内传来的沈叙之的声音。 “宁宁。” “诶,”温以宁应了一声,从水里起来,光着脚走进房间里,“什么事?” 房间里的地毯温暖干净,走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沈叙之立在床边,指了指放在床尾靠墙处的沙发,眉间浮起几分苦恼:“真的要我睡沙发吗?” 这个沙发非常的窄,且长度目测只有一米六。 沈叙之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躺上去非常费劲。 温以宁坐上去试了试,犹豫着问:“不然,我睡沙发?” “……” 沈叙之眯起眼,意有所指,“温以宁,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这次换温以宁不说话。 过了会儿,她鼓起勇气:“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就只想多抱抱你。”沈叙之轻松揉揉她脑袋,“想太多,不相信我?” 温以宁一本正经:“确实不太相信你。” 这人看着正经又禁欲,平时对人也总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但在她面前,一点也不可信。 就像刚才。 他还说什么,他先睡沙发。 这会儿,又哄骗她,想和她一起睡。 沈叙之轻咳一声,刚想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外有个男声说了什么,门板厚,隔音好,温以宁没听清。 “他说什么?”温以宁迷茫地望向沈叙之。 沈叙之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找错房间了。” 就在这时,门外的人大概因为感觉到里面没有动静,敲门的力道加大了些,声音也扬高,听起来吊儿郎当的。 “姐姐,我房间浴室坏了,泡完温泉借你这边的用用?” 温以宁皱起了眉。 她总感觉,这个声音……很像黎向阳。 她起身去开门。 门刚开一个缝,她就和正准备继续敲门的黎向阳打了个照面。 黎向阳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还放在门板上。 看见来人,他愣了愣,“姐?” 温以宁也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看黎向阳的反应,似乎也不知道她来了这里。 可他刚才,为什么一边敲门,一边喊“姐姐”? 温以宁眼见黎向阳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心头的狐疑也越来越重。 “你刚才叫谁?”她问。 “……没,没叫谁。”黎向阳打着哈哈,想要掩饰,“听爸妈说你们来了这儿,所以我也是来找你。” 温以宁:“?” 她强调:“我没和爸妈说过。” “……” 正当黎向阳看起来手足无措,尴尬的不行时,温以宁对面的那个房门被人打开。 “我说,小鬼你别在楼道上鬼哭狼嚎,平时你在我家蹭浴室就算了,怎么在外面也要蹭——” 开门的女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在看清温以宁的脸后,戛然而止。 甜吻 是唐书月。 见到温以宁,唐书月霎时间把门开大,“好巧啊,你也来?” “嗯。”温以宁的眼神再一次从黎向阳的身上扫过。 黎向阳规规矩矩站在原地,一脸做错了事的模样。 收回视线,温以宁问唐书月:“你们怎么……?” 唐书月摆了摆手,主动解释道,“这小鬼来我那里之后,非嚷着要我带他去玩,没想到一跑就跑的那么远。” 黎向阳不满地嘀咕:“这不是你说想出来散心吗?” 唐书月睨他一眼,他立马闭嘴。 温以宁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皮笑肉不笑:“你来我房间洗澡吧。” 她说完,直接一把拉过黎向阳,把他塞进了自己房间。 “咔哒”一声把门关好,温以宁背靠房门,走向唐书月房间,“我来你这儿坐会儿。” 唐书月收回往里探究的视线,笑嘻嘻问:“沈叙之?” 温以宁大方承认。 “你们进度真挺快啊。”唐书月回到房间,整个人瘫在大床上,感叹道,“同床共枕了都。” 温以宁抿抿唇,“只剩一间房了,你还笑话我。” 唐书月看她一眼,“哎哟”一声,“瞧你这可怜的小眼神,别看了,今晚不会把床分你一半的。” 她拿了个枕头抱在怀里,盘着腿坐起,“不然,沈叙之得连夜提刀来追杀我。” “……” “好啦,”感觉到温以宁的无语,唐书月笑眯眯地又道,“要是沈叙之真要对你做什么,你给我发个消息,我随时过来敲房门装作客房服务。” “不过我觉得,你的性子吧。”她又仔仔细细摸着下巴打量了温以宁一会儿,“沈叙之要真想对你做什么,你估计也就从了。” “唐书月。” 温以宁念了一遍唐书月的名字,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唐书月举手投降,乖乖闭嘴,“我的错,我的错。” 温以宁让唐书月丢她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沉思半天,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黎向阳喜欢她的事告诉她。 最后还是作罢。 是她想太多了。 唐书月的事情,她自己会作出决定,也轮不到她去插手。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 唐书月顺手丢她一个酒店送的苹果,自己也拿着一个,边啃边含糊不清地提起:“既然一起来了,明天也一起去滑雪,怎么样?” 温以宁:“也行。” 见天色不早,温以宁和唐书月又聊了一会儿,准备回自己房间。 开门时,她再次正好碰见出门的黎向阳。 黎向阳整个人看起来蔫不拉几,灰溜溜地裹着浴袍从她眼前经过。 看见她时,还不忘抛给她一个怨念的表情。 温以宁对此毫无同情,回他一个“活该”的眼神。 进到房间,她往室内观察了一会儿,没见到沈叙之的人。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浴室里仍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沈叙之也去洗澡了。 温以宁估摸着沈叙之才刚进去,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她于是打开行李箱,趁此机会准备把睡衣换上。 她今天穿得厚,衣服脱起来有点儿不方便。 一边脱,温以宁一边漫无目的地想了许多有的没的。 比如要是今晚沈叙之真的控制不住…… 想到这里,温以宁不由得紧张起来。 可能自己真的受了唐书月的影响吧,平时明明都不会想这些的。 但万一呢。 温以宁闭了闭眼,迅速套上睡衣后,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 怎么可以想那么多。 也许是酒店里灯光实在暧昧,温以宁强制压下了自己这个念头,脑内又升起了别的念头。 以前唐书月还提到过,男人的第一次一般都没什么技巧可言,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的话—— 会不会很疼。 思及此,温以宁一怔,羞耻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打住! 她!为什么!还在想!这些问题! 啊!!!!! 把换下来的衣服搭在沙发上,温以宁动作慢得就和被故意拉了0.5倍速一样。 甚至还想把衣服叠一叠再放好。 转身,男人身着浴袍的身影入目。 温以宁受到惊吓,腿软得差点跌回沙发上。 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住了。 “你……”温以宁强忍淡定,安慰自己也许事实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差,“……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 温以宁松了一口气。 沈叙之又补充:“你穿上睡衣前。” “……!!!” 温以宁原本放下的那颗心顿时跳得心弦一阵乱蹦。 意思就是。 沈叙之。 看到了。 什么都看到了。 羞得无地自容,温以宁走路都无意识地同手同脚。 走到床边,她一把掀开被子,闭上双眼:“我睡了。” 另外一边的被子被顺势掀开,沈叙之脱掉浴袍,旁若无人地也躺了进来。 布料翻飞间,温以宁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刚好在那一瞬间看见了男人线条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 “……” 温以宁把被子盖过头顶,试图装死。 灯被沈叙之关上。 暧昧的暗黄灯光熄灭,室内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在黑暗里显得愈发暧昧。 沈叙之轻车熟路把温以宁揽进怀里。 背部与沈叙之相贴,温以宁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只觉男人的肌理轮廓更加清晰。 在这样的煎熬下,温以宁根本睡不着。 她僵硬着身子好久,直到感觉身后人的身体放松了些,才敢一点一点往外挪挪。 却不想,她以为已经睡着的男人,再次伸出手,拦住她的腰,又把她拉了回来。 “睡不着?” 温以宁紧张地喉咙无意识吞咽几下,不习惯地往旁边蹭了蹭,“嗯。” 男人手臂微微用力,又把她的腰圈紧了一点。 想起女孩儿换衣服时,暴露无遗的漂亮背部线条,以及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沈叙之轻呵一声。 敛起眼中的欲念,他埋首于温以宁的颈窝,带着气音笑道:“既然睡不着,想不想试试做点别的有趣的事情?” 温以宁脑海里“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在塌陷。 “你说什么。”温以宁没底气地轻叱,心跳早就失了序,“我困了。” 她说完,把身后的被子压了压,尝试把自己裹起来。 “你再这样,我就把你踹下床去。” 温以宁小声的威胁也软得不行,压根儿没有一点威慑力。 沈叙之笑得玩味,却也及时收住了继续的念头。 他倒也没想过这么早给她。 小姑娘年纪还小,他怕她疼,也怕吓到她。 得再等等。 “好,我不这样了。” 他纵容地帮她把被子裹好,自己守着仅剩的一点被子边角,背过身去,“晚安。” 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沈叙之也没多在意。 躺了会儿,却突然感觉到腰上被人圈住。 …… 温以宁翻了个身,学着刚才沈叙之的样子,贴着他,像是攒了很久的勇气:“……睡不着。” 听出了女孩儿口中的暗示意味,沈叙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也没立刻反应。 他转回来,不容拒绝地把女孩儿压进自己怀里,笑声融在黑暗里,“还是算了。” 语气里是毫不掩藏的愉悦。 “不然总觉得,”他手指顺着温以宁的脊背往下滑,戏谑道,“我就是个哄骗小姑娘的人渣。” “……” 感觉到温以宁还要说什么,他低头珍重地亲亲她的发顶,“早点睡,明天还要去滑雪。” 说完,他手往床头柜摸了摸,摸到烟盒后抽出一根烟,起身给自己披了件外套,“我出去一下。” 阳台门被打开,有一丝风灌了进来,又很快止住。 房间里只剩下了温以宁一个人。 她把自己蜷缩起来,望着阳台上男人指间忽明忽暗的光点。 蓦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唇角的一丝微弱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第二日,滑雪场。 唐书月摸着下巴,上下观察温以宁许久。 在看见温以宁的黑眼圈时,突然露出了一个谜之笑容。 她凑上去,“从了?感觉怎么样?” 温以宁知道唐书月想歪了,拿手机戳戳她的脸,“想到哪里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因为,和沈叙之躺在一起,她根本没有心情睡觉。 所以才有的黑眼圈。 唐书月遗憾地“啊”了一声,“也是,像沈叙之这样的老处男,一看就是个性冷淡,确实也不太可能这么早就把你吃干抹净。” 唐书月说话露骨,好在现在是露天空旷的环境,周围也没什么人注意他们。 性冷淡…… 温以宁想起昨晚沈叙之的模样,小幅度推了把唐书月,想要掩盖住自己的心事,“去滑雪了。” 这个男人,绝对不可能是个性冷淡。 …… 沈叙之对滑雪没有多大兴趣,站在一旁看着温以宁小心试探。 温以宁这是第一次来滑雪,此前她仅限于听说过。 一开始滑两步就会摔倒,好在有沈叙之护着,倒也没真正摔下去。 在沈叙之偶尔的指导下,她慢慢摸着了一些门道,逐渐熟悉了起来。 尝到一点乐趣,温以宁放开手脚,不让沈叙之扶,自己一小段一小段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颗雪球突然朝温以宁迎头而来。 温以宁躲闪不及,脚下不稳,被迫跪坐在了地上。 好在由于及时矮下了身子,那雪球从她头顶擦过,只砸到了旁边的雪地里。 她听见旁边来自唐书月的声音—— “黎向阳你干什么?!滑雪场哪儿能这样乱扔雪球!” “……” 原来还是黎向阳扔的。 而她面前出现了一只手。 “伤着了吗?” 沈叙之把她拉起来,问。 温以宁摇头,“没。” 就是她没想到第一次摔跤是因为这个,摔蒙了。 “那就好。”沈叙之在仔细确认了温以宁身上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后,帮她拍拍身上的雪。 唐书月这时候也慢慢滑到她身边来,蹲下去手里薅起那一把雪,往地上恨恨扔了一次,“他怎么这样,是几天没打欠削了是吧?!” 黎向阳站在不远处,看起来好像也没反应过来。 沈叙之等唐书月在温以宁面前站稳了,才放开她的手,“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温以宁不明所以。 接着,她便见他慢慢向着黎向阳的方向滑过去。 黎向阳见状,终于从呆滞中清醒,疯狂摆手:“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我只是想试试手感,没想到打偏了!” 沈叙之没有说话,保持匀速滑向他。 周身的气场淡淡,却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的怒意。 黎向阳一见情形不好,连忙抬腿,想都没想就要跑走。 奈何他滑雪就是个半吊子,速度根本不敢加快。 而沈叙之一点也不着急,仍优哉游哉地跟在他身后,像是散步那样轻松。 两人距离就这么一点一点缩近。 黎向阳边跑,还边不忘求饶,连称呼都改了一个:“不是,姐夫,看在没出啥事儿的份上,你要不然就饶了我吧——!” 沈叙之挑挑眉,脸色好看了点,但速度仍然不变。 不远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的温以宁,看着黎向阳东躲西藏的模样,于心不忍,想去阻止,却又被唐书月拦住,“他就是欠收拾,你别太护着他。” 温以宁无奈地笑笑,想开口说上两句,又见唐书月远远眺望了一下,感叹道,“不过小朋友的青春就是这样啊,肆意张扬的多好。” “不像我,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趟,回去还是要面对相亲的一地鸡毛。” “……” 温以宁睫毛颤了颤,看过去,“你怎么要去相亲了?” 才二十出头的年龄,在她心里还是不需要考虑这些的阶段。 唐书月从鼻腔里“嗯哼”一声,“家里人逼得紧,还是黎向阳这个小鬼来得巧,把我拉出来,才暂时逃过一劫的。” 她眼神放得更缥缈了些,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我还挺羡慕你的,这么早就能找到对象,而且就算找不着,也不会有人催你。” “……”温以宁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黎向阳,也跟着她轻叹了声。 那边的情况一如既往,一路被沈叙之追逐,黎向阳绕了个大圈,由于实在太过慌张,情急之下,居然直接扑进了雪里。 用一种诡异的姿势,无比狼狈地摔在了温以宁面前。 …… 最先笑的是唐书月,她很快从刚才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一边捂着肚子笑得痛快,一边还不忘给沈叙之比大拇指。 沈叙之不紧不慢回到温以宁身旁,仿若无事发生。 只剩黎向阳,哭丧着脸跟温以宁诉苦:“姐,沈叙之他怎么这样……” 温以宁还没回答,唐书月先出声,“人没把你脑袋塞雪里给宁宁报仇,就已经算好了,你还想要啥自行车?” 她蹲下去,捡起一小坨冰,往他脸上凑了下。 看见男生呲牙咧嘴的表情,满足地笑了笑后,把他拉起来,“下次长点记性,别老这不小心那不小心的。” 黎向阳看着唐书月用手帮他拂雪,眼神飘忽了几分,变得十分不自然。 “……嗯。” 温以宁不着痕迹地观察黎向阳这幅听话的模样,眼底担忧不减反增。 年后的假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明岭之行结束,沈叙之便投入了忙碌状态。 温以宁对沈叙之的工作不了解,只隐隐约约感受到,他的空闲时间比之年前,少了很多。 某日夜晚,沈叙之给她了条消息,让她早睡,他会晚一点回来。 温以宁觉得不对,问他要做什么。 得到的回复是一个地址。 这个地址一经入目,温以宁睫毛颤了颤,忽觉不安。 【sweety:那附近挺乱的,你干什么去那边?】 那里是知名的酒吧一条街,治安混乱得常年被列为重点观察地区。 沈叙之为什么大晚上要去那里。 过了一会儿,收到回复。 【沈叙之:陈序订的,要和我叙叙旧。】 温以宁不情不愿回了个“噢”。 她不明白,为什么陈序不订这附近的餐厅咖啡厅,非得订大老远的酒吧。 似是察觉到了温以宁的不悦,那边显示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又给她发了几行字。 【沈叙之:不开心了?】 【沈叙之:要不然今晚来接我?】 温以宁心事被戳穿,嘴硬回:【才没有不高兴。接你干什么。】 【沈叙之:来看看你的男朋友,有没有背着你勾搭别的小姑娘。】 【sweety:……】 温以宁这回有点儿生气了。 明知道沈叙之是开玩笑,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上次去酒吧,里面那些高挑漂亮的年轻女孩儿。 视线可都往沈叙之身上飘。 她没回话,倒是沈叙之很快又给她发了几条来。 【沈叙之:开玩笑的,你不要来,这里太乱。】 【沈叙之:我帮你先教训陈序一顿。】 【沈叙之:不会勾搭别的小姑娘,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小姑娘。欠的晚安吻明早补上,早些睡。】 “……” 温以宁抱着手机,缩在房间里的椅子上良久。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钥匙,出了门。 另一边。 酒吧卡座,陈序手里晃着酒杯,满脸促狭,“好家伙,你居然和温以宁在一起了?” 沈叙之垂眸看着手机,不语。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有主的人了,别装模作样。” 陈序看不惯他这幅不理不睬的样子,酸溜溜得小声嘀咕,“有女朋友了就是不一样,做啥都还要跟女朋友汇报行程。” 沈叙之淡淡抬头瞥了他一眼。 “……” 陈序沉默了一会儿,不怕死地继续说,“我就说,那姑娘那么漂亮,就算像你这样八百年吃素的唐僧,也不一定把持得住。” “不过——”他话锋一转,凑过去问,“你就这么忘了你的小缪斯?” 沈叙之轻抿一口酒,用眼神示意陈序结束这个话题。 陈序却把他这个眼神理解成了其他的意思。 他不怕死,略为幸灾乐祸地问:“没追上吧?” “我就说,像你这么端着,就算朝夕相处,也怎么可能追得到别人嘛。也就温以宁那姑娘没脾气,能看上你。” “嗯?” 沈叙之似笑非笑,拖长声调,听不出具体情绪。 陈序举起酒杯,似在安慰,“罢了,今天不提这些伤心事,既然决定了和人小姑娘在一起,就好好对她,别想你那初恋白月光什么了,别做那种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人。” “还有就是,那姑娘心事多,你要不然……还是再找个房子吧。” 陈序斟酌了一会儿,又怕沈叙之生气,解释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你想吧,你有女朋友了还和别的女人同居,你考虑过你女朋友的感受吗?” 他狠狠拍了两下沈叙之的肩膀,“听兄弟一席话吧,别把女朋友作没了,我就不信你能穷到连栋房子都买不起。” …… 陈序是真的为沈叙之和温以宁着急,叽里呱啦劝了一大堆,观察到沈叙之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气得差点掐住自己的人中,“沈叙之,你在没在听?” “……” 沈叙之泰然自若地喝酒,眉眼间的情绪仍旧寡淡。 他穿的还是在学校时常穿的那身西装,在视线往旁边浮了一会儿后,单手扯了扯领带,让领子变得松松垮垮。 沾染了点诱惑而又颓靡的意味。 “你给我插嘴的机会了吗?”他反问,视线又朝那边落了落。 陈序发现异样,也朝那边看过去。 映入眼中的便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和这个酒吧气质并不相符,在浮躁的环境里,拨开人群走来时,竟自带一种静谧乖巧的感觉。 陈序一怔,“温以宁?” 感觉到身旁人缓缓站起,陈序警惕地问:“你让她来了?” “没有,” 沈叙之刚才冷冽寡淡的神色,在接触到女孩儿身影时,像融化的冰雪一般,消失无踪。 他目光定格在她身上,有纵容,也有无奈,“她想来接我。” 陈序满脸不信,“接你,她接你回哪儿?你和别的女人同居那地方?” 沈叙之错身,与陈序擦肩而过。 “描述有误,”他轻飘飘道,“应该说,是我们的家。” 甜吻 “……” 陈序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想再确认一遍,“沈叙之,你刚才说什么了……?” 然而他只能看见,温以宁和沈叙之肩并肩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 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震撼到的陈序,一时间不太能消化得了。 他瘫回沙发上,自己又仔细回想了半天。 灵光一闪,陈序总算明白了过来。 他笑着啐了一口:“神经病啊,藏那么深。” 另一边,沈叙之单手与温以宁十指相握,另一只手轻车熟路抽了根烟叼在嘴里,又去寻打火机。 温以宁皱眉,不喜欢沈叙之抽烟,伸手去把他嘴里的烟拿下来。 身高的差距导致她这个动作做得有些费劲,沈叙之弯下腰,配合她。 “你怎么又要抽烟?”温以宁直接把烟丢进经过的垃圾桶里,不给他拿回去的机会,认真地说,“我不喜欢烟味。” 前次看他抽,她都默许了,这次居然变本加厉,直接在她面前拿起来。 “好,”沈叙之没什么负担地欣然答应,“以后不了。” 旋即,他脑袋微侧,不着痕迹地拉近了与温以宁的距离。 “满意吗?” 温以宁:“?” “我有没有背着你,勾搭别的小姑娘。” 沈叙之身子又压低一点,额间碎发投下一点零星的阴影,五官在路灯下显得好看得过分,甚至被夜色沾染上了些许勾人的欲.色:“闻闻?” 温以宁受不了沈叙之这样若有若无的勾引,别开视线,想要隔绝他的暗示。 原本在酒吧里沾上的少许劣质香水味,早已被夜风吹散,鼻尖只剩自衣领处散发的清冽松香。 “你先别亲我……”温以宁余光时刻注意四周,“有人……” 虽然这里已经离刚才那条街有一段距离,天色晚,街道上也没什么人。 但温以宁脸皮薄,不太敢。 “嗯?” 沈叙之眉眼带了些莫名的笑,退开一点。 温以宁感觉到鼻尖的味道散远了些,她轻舒一口气,放松了警惕。 但这样的状态没能维系多久。 一秒的恍惚之间,沈叙之忽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再次低头,温柔中带点隐约的狠,把她往他的方向带。 温以宁一惊,嘴微张,下一刻,沈叙之的唇便不带一丝犹豫地贴了上来。 气息交织,在夜色中不断升腾。 沈叙之扣着她后脑勺时不知轻重,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 温以宁在接吻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忘记控制呼吸,导致呼吸频率紊乱,不多时便有种缺氧感。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温以宁抬起软得撑不起身体重量的腿,轻轻踢了下沈叙之。 像是根本没使力。 沈叙之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直到将她的气息尽数侵占后,才舍得松开她。 在退开前,还不忘在她唇上轻咬一下。 “抱歉,”他的笑和夜色融为一体,愈发显得魅惑,抬手捏捏她小巧的鼻尖,笑得餍足。 “一看见你,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停车场离酒吧有很长一段距离,越走到后面越偏僻。 剩下的一段路上,温以宁别扭地不想理会沈叙之,沈叙之也不急,就这么一直牵着她不放,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踱步前行。 温以宁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右脚被扯住,低头看,擦发现自己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她今天穿的这双小白鞋,鞋带很滑,平时走两步就会开。 今天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时机,温以宁使劲挣了下手,提示沈叙之,“我鞋带开了,你继续走,我待会儿赶上来。” 说完,像是怕沈叙之会帮她系鞋带似的,迅速蹲下去。 沈叙之不着急,“我在前面路灯那里等你。” 温以宁头也没抬,拽着两根鞋带:“好。” 沈叙之投在地上的影子逐渐拉长,远离。 温以宁逃避似的,仔仔细细把手里的鞋带调整成一个两边近乎完全对称的蝴蝶结后,又解开另外一只脚的鞋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磨蹭到这个程度,她才抬头,一点一点站起来。 往不远处路灯底下定睛一瞧,温以宁蓦然愣住。 路灯之下,男人的身形依旧修长耀目,只是旁边多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穿着暴露,温以宁不太看得清她的脸,但从她的动作能看得出来,十足十的暧昧。 女人纤长的手指将要搭在沈叙之的肩膀上,两指之间不仅夹着一根烟,还夹着一张名片,意味不明。 沈叙之仍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就在那只手即将搭在他身上时,他微微侧身,堪堪躲过了女人的动作。 温以宁脸色瞬间变得不那么好看。 她差点忘记了,这一片的混乱,不只有那条街。 她快步上前。 还未走到沈叙之身边,温以宁就听见了女人暧昧的暗示。 “帅哥,真不打算试试吗?” “我很干净的,没病——” 温以宁面无表情地一边走,一边打开手机,准备报个警。 沈叙之在面对女人的时候,眼眸微垂,始终不置一词。 直到余光注意到温以宁上前,他才难得露了个笑。 女人发觉沈叙之表情的变化,不满地转眸,想看看到底是谁扰了她的生意。 刚好对上了走到路灯下的温以宁的眼睛。 她原本的笑容一滞,像是急慌慌地想要掩饰什么一般,迅速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的声音也有些不稳:“帅,帅哥,你有女朋友也不说一声,我,就不打扰你们……” 心虚得不像样。 温以宁眉间一跳,倏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判断,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做出这样反应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都选择了做这一行,那也早该做好抛弃脸面的准备。 况且刚才看她那么大胆地勾引沈叙之,也根本不像是在发现对方有女朋友后,就慌张成这样的样子。 到底是为什么。 温以宁先是宣誓主权一样地紧紧牵住沈叙之的手,随后便开始悄悄打量起低头的女人。 女人一头乱七八糟刚洗过的卷发,身段窈窕。 五官也还尚可,瓜子脸狐狸眼,化了个妆,风尘味浓重。 嘴角有三颗明显的小痣,鼻子旁边也有一颗稍大的痣,很是显眼。 温以宁的视线落在那几颗痣上,突然脑中像是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记忆里的一些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耳边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温以宁想要叫住女人,却发觉女人早已跑远了。 背影跌撞又狼狈。 “……” 温以宁站在原地,记忆的突然涌入让她有点头晕目眩,站不太稳。 沈叙之发现了身旁女孩儿的异样,稳稳将她扶住,“怎么了?” 温以宁摇摇头,没说话,窝在沈叙之的怀里,凌乱的思绪让她根本整理不过来。 沈叙之也不着急,任由她保持这个姿势。 半晌后,温以宁迷茫的眼神晃了晃,无措的语调里掺杂着哭腔—— “沈叙之,我好像,想起来她是谁了。” 那是于她而言,最糟糕的一段回忆。 从小到大因着温吞的性子,温以宁向来被父母保护的很好。 小学时代的前几年,她也因为优越的家境,漂亮精致的长相,和好得过分的脾气,一直被人所喜欢。 那个时候的温以宁,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个世界,万物都是善良美好的。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一个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就算是小孩子之间。 有多少人喜欢她,也就预示着,有多少人讨厌她。 徐恩就是其中那个,最讨厌她的人。 小女孩长大一点,就会有一些攀比的虚荣心思。 是以,当面对温以宁时,她处处都比不过,自然就生出了些不平衡感。 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仅限于打闹层次,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打闹,无意间却被层层扩大。 也许原本徐恩只想让她受到训斥,或是有一个能让人看笑话的机会。 可她忽略了周边人的推动。 一个污蔑人偷东西的举动,在看热闹不知轻重的小孩儿们的起哄下,以最快速度传遍了整个年级。 正因此,当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温以宁百口莫辩。 可她性子软,除了解释,做不出别的事情来。 老师对此事半信半疑,但迫于班里的压力,最终给温以宁安排了一个打扫公区的惩罚任务。 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件事平息。 奈何人们天性喜欢凑热闹,男孩子们更是顽劣。 徐恩没有再做出什么事,但经由她的主导,另外有人蠢蠢欲动起来。 于是在温以宁打扫公区的时候,几人伙同着站在了她正上方的阳台之上,将一盆冷水直直浇下。 那便是温以宁往后所有噩梦的开端。 可惜她后来忘记了。 忘记了事情的全过程,只余噩梦伴身。 “……大概,就是这样。” 只有这一块记忆变得清晰,温以宁想仔细回忆更多,却只是比以前要清晰上一点,可以忽略不记。 已经回到了家中,温以宁一杯热水喝得见了底,才从魂不守舍的状态里回过神来一点。 沈叙之把她揽进怀里安抚,顺手帮她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回茶几上,“所以,刚才那个女人,就是徐恩?” “嗯,”温以宁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小声说,“我没有想到,她会成那样。” 如果她没有见到那个时候的徐恩,想起这件事后,她甚至也许会恨不得让那些人去死。 但在见证了徐恩这般模样后,她突然觉得,好像那些恩怨,都已经过去了。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记忆缺失的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对他们的恨意有所增长。 相反,岁月冲淡了许多痕迹。 所以,她觉得,自己的情绪,甚至过于平静了一些。 人所犯下的恶事,将来总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刻,回馈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温以宁原先并不太相信,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信了一点。 “就当这件事过去了吧。”她犹豫着,岔开话题,“我好困了。” “嗯。”沈叙之任由她靠在他的身上,“困了就闭上眼,别强撑。” 温以宁应了一声,忽觉眼皮变得沉重。 她闭上眼,不到五分钟,就沉沉睡了过去。 沈叙之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眸光深邃地望着睡颜恬静的温以宁。 良久,他敛起视线,唇角淡淡勾了勾。 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 前段时间,在他的提醒下,黎渊夫妇二人着手开始对那件事的调查。 最终调查结果和温以宁今天的描述趋同。 他们找到了当年这件事的几位主犯,却始终没有找到徐恩。 她像是换了个身份,查无此人。 今天算是找到了。 思及此,沈叙之抱起怀中的女孩儿,往房间里去。 既然他的小姑娘不想再费心去追究。 那剩下的事,就由他来处理。 自这件事后,像是有一把钥匙打开了温以宁脑中尘封已久的角落。 温以宁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关于过去的记忆,在一点点慢慢的恢复。 甚至连续几个月,没有再犯过病。 在几个月后的最后一次心理咨询时,陈序建议她再去医院检查一下,也许她已经在慢慢痊愈。 这对温以宁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她当即将这件事告诉了沈叙之与家人,并预约了明天的检查。 看着满屏的“恭喜”,温以宁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 同时,心里莫名升起了微乎其微的一点怅然若失。 病症的痊愈,同时意味着她要与这么多年来在她幻想中出现的朋友们告别。 也到了《小星球》该完结的时候。 当晚温以宁便做了个梦。 那些她其实未曾在清醒之中见过的朋友,终于出现在她的梦里。 在浮光掠影之中,他们与她告别。 他们告诉她,她曾在这个星球中见证过无数次日升日落,见证过浩瀚无垠中的星宿轮回,也见证过一切她值得的美好。 他们还告诉她,终有一日,她会找回它,找回这颗属于她的星球。 她的乌托邦。 再度从这个冗长的梦境里醒来,温以宁凝望许久身外大亮的天光,忽地怅然若失。 想起自己今天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她起身,换了身衣服后,匆匆出门。 沈叙之近几个月都很忙,温以宁已经很少能在起床后看见他还在家中。 出门时,她给沈叙之打电话过去,汇报了一下行程。 沈叙之听后,突然轻松地低笑一下,“刚好,我那个时候有空,可以来接你。” 温以宁略带惊喜地“诶”了一声,“休假了?” “不是,”电话那边的沈叙之耐心解释,“事情告一段落了,我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噢……”温以宁点点头,给他说了下医院的具体地址,和大概的时间。 沈叙之应允了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一下子变得闷闷的。 “……阿叙。”她握着手机的手指攥紧,声音染上三分艰涩。 “嗯?” “他们都是存在的,是吗?” 沈叙之一开始没有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在怔愣几秒后,反应过来。 他笑:“嗯。” “我会找到他们的,对不对?” …… “嗯,” 沈叙之声音比之前要柔和许多,“会的。” 挂断电话,温以宁心里的那些郁气好像一下子被吹散。 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虽然知道,沈叙之说出这些话,只是为了哄她。 毕竟,作为研究天文的人,沈叙之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温以宁想,她可能只是希望,沈叙之能哄哄她。 今天医院的病人比以往要少一些,温以宁预约挂号得早,很快就轮到了她。 据检查报告,她的病情稳定,确实趋于痊愈。 温以宁拿着检查报告出门时,一缕阳光照在了她手上。 她这才发现,海城早已入春多时。 近来天气一日比一日更热,太阳也一天比一天强烈。 甚至有了一点夏天的迹象。 温以宁记得,医院里有一处花坛,那里的花开得很漂亮。 见时间还早,沈叙之大概还没往这边来,她于是迈着轻快的步伐向花坛走去。 和她想的一样,花坛里的花开得正好,迎着温暖的阳光,赏心悦目。 拍了几张照,温以宁刚准备发个朋友圈,忽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 她转身,刚好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温以宁记不太清赵婉的名字,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当她挥挥手,正准备礼貌性打个招呼时,却见女人看着她,挑眉冷笑一声。 她走过来,满脸写满了嘲讽。 “和沈叙之在一起,很高兴吧?” 温以宁不明所以,淡淡移开视线,不太想和这个人有过多交流。 上次的事情虽然早已过去,但在她心里还是成了一道坎,她除了最基本的礼貌,别的一点都不想有。 她相信,赵婉面对她,说不出什么好话。 怕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的纠缠,温以宁收回手机,撑着花坛边缘起身,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眼前一只拿着检查报告的手伸过来。 赵婉看起来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抖了抖手里的报告:“看看,这是什么?” 温以宁“哦”了一声。 抑郁症诊断报告。 她抬眸看向赵婉,“所以呢?” 关她什么事。 赵婉以为温以宁没懂她的意思,怔愣一秒后,冷笑一声,“你觉得呢?还不是拜你所赐?” 温以宁眨眨眼,像还在迷茫中:“?” 她对于之前那件事,根本不会感觉到一点愧疚。 受害者是她,没有问题的也是她,若非要说赵婉由于顶不住舆论压力而抑郁,于她而言也只是自作自受。 她问什么要有别的反应。 赵婉没想到温以宁的反应仍旧平淡,咬牙,勉强保持笑容:“不过我也觉得,没关系。” “毕竟,”她笑得诡异,“被沈叙之蒙在鼓里的你,要可怜得多。” 温以宁皱眉,“什么?” 赵婉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反应,得意地笑起来,尖指甲掐着纸张,“沈叙之果然还没有告诉过你。” “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个变.态。” “你以为他是因为和你同居了一段时间,朝夕相处,才喜欢上你的?” 赵婉颇为不屑地呵笑一声,“这个猜想可太天真了。” “他从你十五六岁的时候就盯上了你,这么久以来,他都只是在处心积虑给你下套!” …… “哦。” 预想中对方的表情崩塌没有等到,赵婉说完了许久,只得到了温以宁一个淡淡的“哦”。 她愕然,补充道,“包括和你住在一起,他的房子明明早就已经能入住了,为什么还要和你住在一起,你没有想过吗?” 温以宁眉眼毫无波澜:“我知道。” 她还以为赵婉要跟她说什么,原来只是这些。 赵婉见温以宁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神色更加错愕,忍不住两只手钳住了她的肩:“你不觉得,他很变.态吗?” 长指甲用力到掐进肉里,温以宁感觉到疼,挣扎两下,眼中冷意更甚,“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她话音未落,赵婉像是受到了刺激,又往前一步。 温以宁还没来得及后退,肩膀就被松开。 平衡骤失,她不受控制地跌进了花坛。 温以宁慌乱中用右手撑了下地,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向上看去,赵婉一脸狰狞又呆滞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回。 把溅在自己身上的泥土掸干净,温以宁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腕间刺痛感不断传来,温以宁选择暂时忽略。 她用左手撑着重新站起,压着胸口的火气,温温吞吞地笑了。 “阿姨,你是不是缺爱呀。” “想要得到喜欢的人的认可,所以费劲心力去制造各种机会,想要得到大众的喜爱,所以不惜剽窃别人的故事。” 赵婉一下子被戳中痛点,尖声道:“怎么可能!我缺什么——” 温以宁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可惜,剽窃的故事,是我的,你喜欢的人,也喜欢我。” “如果你真的觉得,沈叙之是个变态,”温以宁声线还是很轻很软,仿若虚无缥缈,“那也,不可能喜欢他了。” “是本想这样暗示自己,却忘记了给别人洗脑吧?”她仍在笑,“是不是,很嫉妒我?” 这是温以宁第一次,有了想挑衅的情绪。 以前总有人说她除了一张脸,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性子软得出奇。 现在看来,不过是大部分事她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没达到她生气的那个点罢了。 而沈叙之,是她放在心上,珍重万千的宝藏。 赵婉哑口无言老半天,尖尖的指甲生生掰断了一根。 她指着温以宁:“你——” 温以宁旁若无人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觉得可能有点肿起来了,于是不想再和赵婉周旋,脚步加快,打算离开花坛这边。 在经过赵婉身旁时,她心底突然冒出一点恶劣的想法。 她踮脚,语调轻松愉悦,“阿姨,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像一个随处撒泼的女疯子吗?” 说完,温以宁抬手,把她扎在头发上的一截橡皮筋扯下。 赵婉尖叫着去拢头发,却没能来得及。 满头凌乱发丝,更显得她面目扭曲。 温以宁没再看她,满意地把橡皮筋丢在一旁,迈步离开。 还没走两步,她迎面撞上了一群扛着摄像机的人。 宛如逆流而上。 温以宁隐约听见,那群人的窃窃私语—— “赵婉在那边吗?” “在那边,在那边!” …… 在医院里简单又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扭伤的手,温以宁接到了沈叙之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她一出医院的大门,便看见了沈叙之的车。 她用左手不太方便地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沈叙之一眼便看出了她动作的别扭,眉峰微蹙:“怎么了?” 温以宁等他帮她系好安全带后,才把手凑过去,软软地道,“……扭伤了,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沈叙之端详了她的伤处一会儿,确认处理得不错后,蹙起的眉舒展了几分,“疼吗?” 温以宁装模作样吸吸鼻子:“……有点疼。” 沈叙之作势要把手覆上去:“要我帮你揉揉?” “……”,温以宁一惊,赶紧躲开,“没事,回去我再敷一下。” 想起今天自己还打算洗个头的事,她又道,“就是,得麻烦你今天帮我洗一下头发。” 沈叙之轻笑,“好。” 把温以宁接回家后,沈叙之今下午不用再忙工作,于是和温以宁一起呆在了家中。 他略显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温以宁躺在他腿上,正用左手艰难地刷着微博。 沈叙之也不知道温以宁怎么回事,自回来后,她就一直黏着他,比起以往更甚。 不过他也挺乐意见她这样。 温以宁刷了会儿微博,忽然把手机丢给沈叙之,“我不方便打字,你帮我发一条微博,就说我右手伤着了,没法画画,请个假。” 沈叙之接过后,跟着她的指示,发了一条请假博文出去。 把手机还给温以宁,沈叙之低头望着女孩儿精致的瓜子脸,观察了许久她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 乌黑的长发散在他的腿上,与雪白纤长的脖颈对比强烈,衣领有些往下掉,漂亮的锁骨一览无余。 若是再敞开一点—— 温以宁道谢后,抬头,刚好看见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 温以宁心头迅速飘过了“不会吧”三个字,紧张地坐起,和沈叙之道了个谢后,提议,“要不要,现在就帮我洗头发?” 沈叙之感受到了女孩儿身体的紧绷,帮她整理了一下领口,纵容道,“好。” 甜吻 这也是温以宁第一次享受别人在家里伺候自己洗头,指使沈叙之在浴缸前面放了一个有靠背的凳子后,又怕自己的衣服被弄湿,艰难地换了一条旧睡裙。 于是沈叙之进到浴室,看见的就是穿着宽大睡裙,乖巧坐在浴缸边椅子上的温以宁。 睡裙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只露出纤细的手臂和小腿,线条优美白皙,有意无意地晃动两下。 沈叙之眼神稍暗,过去把喷头摘下来,打开龙头调试水温,顺便拨了拨她的头发,“仰下去一点。” 温以宁乖乖照做。 水流声哗啦啦地在浴室里回响,沈叙之一只手拿着喷头,另一只手抵在喷头前面,感受水流逐渐升温。 随意地低头,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温以宁的领口之上。 女孩儿的睡衣本就宽松,领口更是轻轻飘飘的,换一个姿势就能拉开一大片。 她这样仰着,十分不设防,很轻易地就能看清自锁骨蜿蜒向下的一片春光。 沈叙之眼神微变,不着痕迹地移开后,专心帮她冲洗头发。 温以宁对温度感知比较敏感,这个水温她觉得有些高,于是抬手,想去调整一下温度。 岂料,她向后仰躺的角度增大后,椅子的平衡被打破,她手还没碰上水龙头,一个不稳,连人带椅子直直往后倒了过去。 温以宁心跳如鼓擂,却碍于右手不能使力,左手又没什么力气,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向后倒—— “砰” 声音响起,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感受到,温以宁只感觉到身后垫着什么,毫发无损。 一声闷哼在此时钻进了她的耳中。 温以宁一下便明白过来。 身后的沈叙之动了动,两只手仍保持护着她的姿势。 刚才的凳子跌落在地上,花洒掉浴缸里,正朝他们二人喷水。 “……” 温以宁与沈叙之身体紧密相贴,她不敢再多做什么动作,僵硬之下,任由花洒洒向她,濡湿她的一片衣料。 布料湿透后,粘在皮肤上,女孩儿玲珑的曲线一览无余。 温以宁无暇去管这些,满脸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沈叙之笑着轻咳一声,“没事。” 说着,他抬手,关掉了开关。 水流终于停住,浴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水汽氤氲,也使得气氛迅速升温。 感觉到身下男人身体上的异样,温以宁终于红了脸颊,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左手却在无意识的动作下,没能撑在浴缸边缘,反而碰上了男人结实的腹肌。 手腕蓦地便被人捉住,温以宁动作一滞,便感觉到身后的那具炽.热身体,再度贴了上来。 沈叙之轻舔了一下温以宁的耳垂,似在诱惑。 温以宁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沈……”她启唇,妄图阻止。 “嗯?”沈叙之仍伏在她耳边,带点鼻音地拖长语调。 温以宁脑中原本就紧绷着的一根弦,在男人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时,“嘣”的一声,尽数断掉。 彻彻底底。 但沈叙之的动作,远远还没有结束。 “突然发现,”沈叙之揽紧温以宁的腰,再往他身前带了带后,笑声沉沉,再接再厉地引诱道,“当一个哄骗小姑娘的人渣,也挺不错。” “……” 温以宁怎么可能听不懂沈叙之这样的暗示。 她努力想要反手,企图堵住男人的嘴,“你不要说了——” 沈叙之却慢悠悠地将她两只手捉住,抱她起来。 浑身湿漉漉的,有点狼狈,却又带着别样的诱惑。 他抱着温以宁跨出浴缸,把她放下后,摘掉眼镜搁在洗手台上。 温以宁的腰仍被他单手钳住,无法动弹。 她可怜兮兮地仰头,望向沈叙之:“阿叙……” 妄图求饶。 沈叙之额前碎发软软塌下,显得整个人慵懒又散漫。 他手掌放在温以宁的小腹上,隔着湿透的布料,轻轻摩挲。 温以宁身子缩了缩。 下一秒,男人圈住她的手放开。 温以宁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紧张。 “沈叙之……我身上还是湿的……” “嗯,”沈叙之置若罔闻,弯腰把椅子扶了起来。 正当温以宁以为沈叙之要采取下一步措施时,忽然,一块浴巾披在了她的肩上。 温以宁怔然地拿浴巾裹好自己,下一秒,便被沈叙之按着肩膀,坐在了凳子上。 “小心着凉,”他说着,熟练地继续打开抽屉,拿出吹风机,“我先给你吹干头发。” “喔……”温以宁没能反应过来,沈叙之已经插好吹风机,开始帮她吹头发。 温以宁单手握着浴巾,又把自己裹得紧了些。 开始发呆。 待到头发被吹干,沈叙之拍拍还在发呆的温以宁,“被吓到了?” 温以宁摇摇头,慢吞吞地说:“就是,有点突然。” 她还没能准备好…… 就突然,在浴室…… 沈叙之轻捏他脸颊,“去换身衣服,晚点重新给你洗头。” 温以宁又乖顺地点点头。 沈叙之放下心来,开始吹干自己的头发。 吹到半途,他才发现温以宁还没有离开。 “怎么了?” 他关掉吹风机,询问道。 温以宁摇摇头,“……没什么。” 下一秒,她像踌躇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就,我刚才的意思是,我不想在浴室……” 她其实一点也不抗拒沈叙之。 甚至于,刚才在沈叙之提出要求时,动作虽然抗拒,心里却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想被更粗暴一点地对待。 吹风机被放在一边的声音响起。 沈叙之双手扣住了温以宁的肩膀,面色十分认真地再确认了一遍,“真的?” 温以宁点点头。 沈叙之眼中有一丝流光划过。 温以宁以为,他接下来会对她做些什么。 却不想,男人对她笑了笑,忽然转身,离开了浴室。 几秒的光景,浴室里只剩下了裹着浴巾,满脸惊愕的温以宁。 就这么……走了? 不明白沈叙之为什么那么突然地离开,温以宁愣愣地站起,往自己的床边走去。 回头时看见洗手台上的眼镜,她于是顺手拿了出去。 当她把眼镜擦干净,放在床头柜,准备换一身衣服时,开门的声音再度响起。 沈叙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回到了房间内。 温以宁一时看不清那是什么,直到沈叙之将那东西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这才看清楚了—— 是一盒安全套。 思路变得清晰,温以宁震惊地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上次回到海城。” 沈叙之答得很自然,一边回答,一边单手解开上衣衣扣。 男人劲瘦的腰身暴露无遗,温以宁手一颤,便听他轻笑着继续道,“是我蓄谋已久。” “……” 果然,什么克制禁欲,都是假的。 这个男人,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在掌控之中。 她手里的浴巾被她一哆嗦,弄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男人的身子便缓缓向她压下。 将女孩儿按倒在床上后,沈叙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上,最后郑重地问了一遍:“可以吗?” 温以宁紧张地攥紧手指,由于用力,手腕上又传来了微弱的痛感。 她咬咬唇,“……我手疼,你轻一点。” 沈叙之眯了眯眼,在她颈侧落下一个吻,“好。” 说完,他便将她的双手抬高,固定在一块儿。 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推高她的睡裙,响在她耳边的嗓音带着蛊惑—— “我来动就可以。” 温以宁不知道这一场多久才结束。 她迷迷糊糊间,只记得自己被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男人仍然精力旺盛的缠着她继续。 直到重新洗了个澡,她才抓着被子,有气无力地睡了过去。 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眼泪汪汪的控诉—— 绝对,绝对不能再轻易听信男人的诱惑。 待到身旁的女孩儿沉沉陷入梦乡,沈叙之低头观察她许久,才轻笑着将她重新搂紧。 薄唇擦过女孩儿精致秀美的蝴蝶骨,带起人无意识的一阵颤栗。 他满意地最后吻了吻她,起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她的房间。 在他离开前,床头柜上温以宁的手机忽然亮起。 沈叙之看过去,刚好显示着来自微博的一条评论。 【这个请假条的语气,看起来不像是亦灿大大啊……不会是沈教授吧??】 沈叙之起了兴趣,点进去看了看。 果然,这条评论一经发出,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回复。 【天哪……真的不太像……】 【亦灿大大快出来!!告诉我们!!是不是沈教授帮你发的!!!】 【等等,我突然发现了华点……亦灿大大的手既然受伤了,肯定不可能自己打字……】 【楼上你住嘴!我已经有画面感了!】 沈叙之略一挑眉,直接用温以宁的号,回复了评论。 【她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那请问你是……沈教授吗?】 沈叙之大方承认:【嗯。】 …… 没过多久,评论区顿时像是被烧了一把火,一群人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妈妈!!!我嗑的cp是真的!!!】 【同!居!了!吗!】 【本来之前还不相信,现在……呜呜呜呜呜呜这也太甜了吧!!】 …… 手机熄屏,隔绝掉评论区如潮的鬼哭狼嚎,沈叙之心满意足地又在温以宁唇上轻轻蹭了蹭,才恋恋不舍地出了房间。 心动味甜吻 温以宁最近有点苦恼。 明明那天的亲密,应该是感情升温的一大契机才对。 可自那以后过去了整整一个月,沈叙之仍没有任何的表示。 特别是在重新投入工作后,有时甚至一天都见不到人。 冷淡得让她以为,回到了他们刚开始同居的那段时间。 可惜她暂时没有这个时间来深究这些,因为她也开始忙碌起来。 《小星球》接近收尾,该处理的事情太多,她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 直到大结局彻底交稿,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能是原本极大的压力骤减,让温以宁有些不太习惯,她原本计划好出去走一走,到最后也只是躺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两天。 两天里,她越想越不对劲。 沈叙之明明不是那种追到手就会冷淡的人啊…… 她于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唐书月。 原本她只是想隐晦的提一提,耐不住唐书月就是个人精,十分精准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唐书月一听,比她本人都还着急,噼里啪啦十几秒,几段话就打了过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卧槽??他这人怎么还这样啊???都跟你上床了,在这之后不趁热打个铁,跑去继续工作???】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迷惑行为,属实迷惑行为。】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要是放别人身上,遇到这种情况,我一般都是空口鉴渣男了,但那是沈叙之……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 温以宁也觉得,沈叙之不会是这样的人才对。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毕竟,他喜欢了你那么多年。】 是啊。 温以宁对沈叙之几乎是百分百的相信。 可真的变成这样的状态,她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会有点不舒服。 会不会沈叙之真的只是,想把她哄骗着上床。 这时,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了一个来自沈叙之的对话窗口。 是一张机票的图。 【沈叙之:临时需要出一趟差,会很忙,这几天要好好照顾自己。】 “……” 温以宁莫名就开始委屈起来。 语气好冷淡,好敷衍。 而且就算出差,也没有跟她提前说,都是临登机了,才给她发消息。 会不会真的是这样,追到手了就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sweety:好,你也是呀。】 回完消息,温以宁赌气似的退出窗口,打算过两天等沈叙之回来了,再跟他好好谈谈。 如果沈叙之再敷衍…… 那就分手。 不知道为什么温以宁就想到了这两个字。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 心生烦躁,温以宁把枕头往头上一蒙,选择暂时忘掉这件事。 沈叙之回国前夜,唐书月比她都还惦记着这事儿,主动跟她发消息询问。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姐妹,最近沈叙之有没有找你啊?】 温以宁这几天本就脑子闷闷的,一直在想办法排解郁闷。 这会儿被人提起,她随便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sweety:没,他说他很忙,我也不敢太打扰他。】 唐书月越发暴躁起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卧槽?!沈叙之他是不是人啊??】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行,他明天下午回来是不是?你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再把他带回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要是他不解释清楚,还是这么敷衍你,你直接分手,别管那么多,听见了没!】 温以宁当然知道。 郁闷地回了个“好”,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但那些无可避免的念头还是像藤蔓一般顽强地冒头出来,一点点将她吞噬。 一连这么多天都不来找她。 在忙什么呀。 唐书月大概是感受到了温以宁的郁闷,于是自觉转移话题。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好了啊姐妹儿,咱别那么难过了,世上男人千千万,一个沈叙之我们不care啊,要不要姐姐跟你讲讲,最近我相亲遇到的奇葩事儿?】 温以宁知道唐书月这是在让她开心,于是欣然答应。 唐书月说话有趣,跟她讲起故事来打个字都自带口音,滔滔不绝地盘点了许多她所遇到的极品男人,的确让温以宁看着屏幕都能笑出声儿来。 讲到快结束时,她又话锋一转。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过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合适的。】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但就是相处起来,挺不适应。】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他是目前我的首选,家里那边压力太大,实在不行只能是他了。】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说,要不要我跟他试着相处一下?】 温以宁沉吟片刻。 她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只能浅薄地给出一点自己的建议。 在微博翻了一会儿关于这个话题的建议,她切回来,给唐书月发了一句。 【sweety:也可以,要是实在不合适,就分开吧。】 【sweety:有点儿困,先睡了。】 她也确实困了。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 看了一遍没人再给她发消息,温以宁把手机调回静音,往桌上一扣,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温以宁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里的吊钟显示,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中间迷迷糊糊地醒过几次,可都没有多清醒,过了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沈叙之的飞机大概下午五点到。 从这里到机场,可能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这样的念头在温以宁的脑中飞了一转,她当即便清醒了过来。 她拿过手机,匆匆去洗漱。 一边漱口,她一边打算看看消息。 却不想,明明昨晚还剩那么多电,她不过一个晚上忘记充电,这手机居然没电自动关机了。 可惜现在时间紧迫,没给她留充电的机会。 想到一会儿反正也就接个机,等到机场再充电也来得及,温以宁于是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刚收拾好就迅速出了门。 打了辆出租车前往机场的路上,温以宁看向窗外许久,终于后知后觉有了紧张感。 接到沈叙之后,她会面临沈叙之怎样的反应? 她又该怎么去询问沈叙之。 要是沈叙之大大方方承认了他就是在骗她……或是告诉她有了新欢。 她又该怎么办。 一个比一个情况更糟糕,温以宁光是带入一下,就不敢再想下去。 好不容易到达机场,温以宁一看led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根本没来得及找可以充电的地方,便匆匆地直奔接机口。 刚好碰上沈叙之那一班飞机的人出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温以宁踮脚在人群中搜索了不知道多少遍,都没能发现沈叙之的身影。 怀揣着疑问,温以宁又多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男人的出现。 想想现在自己手机没有电,也没法联系上沈叙之。 温以宁于是只好暂时先去附近的麦当劳,打算找个位置充了电,再联系沈叙之。 机场的麦当劳入口很大,温以宁在往那边走的时候,远远的忽然便注意到了门口坐着的一个身影。 一身西装,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 他似乎睡着了,低着头仿佛在沉思什么。 就算看不清楚脸,也能让周围经过的人频频回首。 温以宁还没靠近,就认出了那人是谁。 她没想到沈叙之居然在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后,缓步上前,轻唤:“沈叙之?” 男人像是如梦初醒,抬起了头。 在看清男人的脸色后,温以宁着实有被吓到。 几乎可以用苍白如纸来形容。 透过眼镜,都能看出男人眼底的憔悴青黑,和眼眶的微微泛红。 颓废得让人不敢相信。 平日里一贯平整规矩的西装,此时也稍显凌乱。 他在看清温以宁的脸时,原本就难看的表情,像是失了方寸一般,更加暗沉下来。 温以宁一怔,心头的焦急感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此时她也不顾什么质问了,当即上前,满脸忧色,“阿叙,你怎么……” 话音还未落,她便感觉自己的腰肢被男人紧紧地抱住。 “宁宁……” 沈叙之沙哑着嗓子,一遍一遍轻喊着她的名字,语气里染上了几丝祈求的意味。 平日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气质消弭干净,甚至多了三分卑微无措。 他就这么抱着她,手上不知轻重一般,把温以宁的肋骨勒得生疼。 “嘶——”温以宁不明所以,声音闷闷地提醒,“阿叙,你弄疼我了。” 男人许久没说话,只放轻了一点力度。 ……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着头,沙哑的语调沾染上小心翼翼—— “宁宁,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他斟酌着,慢慢道,“我承认,这段时间我因为工作,忽略了太多。” “本想事情结束后,先好好陪你两天,再和你求婚。”他苦笑一声,手指有些颤抖地从口袋里捧出一个红色丝绒小盒,在她面前打开,“现在,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 温以宁盯着男人手里璀璨夺目的戒指,一时失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连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还没能搞清楚。 “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我都可以改,”沈叙之低着头,不愿抬头观察温以宁的表情。 “只要不分手,什么都可以。” “……” 温以宁眨眨眼,语言闷在胸口,组织了半天也没能组织出来点什么。 她接过沈叙之的戒指盒,深吸一口气。 “……可我,没有说过要分手啊。” “阿叙,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让他突然变得那么慌乱。 这件事的原因,直到温以宁给手机充上电,开了机,才终于得以破案。 昨晚她本该发给唐书月的那条“不合适就分开”,她一个手滑,发给了沈叙之。 出租车上,两人坐在一起,温以宁低头看着自己与沈叙之的聊天框,陷入沉默。 气氛显得有些僵滞。 “……所以,”温以宁尴尬地打破沉默,“因为这个,你昨天给我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今早又直接改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在麦当劳坐了一天?” 甚至因为怕被她拒之门外,连家都没勇气回? 在弄清楚是虚惊一场后,沈叙之早已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他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承认:“是。” 温以宁咽了一口唾沫,愧疚地道,“对不起……” “没关系,”沈叙之唇角勾出一点安抚的笑意,“换个角度,也算让我看清楚了。” 他压过来,把她抱进怀里,使劲嗅了下她发间的清香。 “要是真的失去了你,我将会变成怎样一种恐怖的样子。” 他埋首在温以宁的颈窝,“宁宁,我们以后不要分开,好不好。” 温以宁被他弄得姿势有点别扭,调整了一下,小声回答:“嗯……” 沈叙之眼神微亮:“你同意和我结婚了?” 温以宁:“?” 她推了一把沈叙之,不满道:“你又混淆视听。” “刚才那不算求婚,”温以宁理直气壮,“你得重新来一次。” “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沈叙之如释重负般笑起来,好看的眉眼间溢满温柔,“那就,以后重新求一次。” 回到家中,温以宁刚把手机放进房间充电,出来时,眼前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的环境里。 沈叙之把客厅的窗帘拉了起来。 温以宁心头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捕捉不住。 她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叙之,疑惑地问:“天还没黑,怎么还要关窗帘?” 沈叙之看向她,眼里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他朝她招了招手,有些严肃道,“宁宁,过来。” 温以宁自和沈叙之交往后,难得见他这样的神色。 心中那个念头又飘了起来,怎么也压不下。 她强忍询问的冲动,走上前去。 在看见温以宁向他走来时,沈叙之严肃的表情瞬间转变成了舒眉淡笑。 他挺直脊背,待她坐过来后,递给了她一张报纸。 为了让温以宁方便找到,他特意将报纸的其他版面折了起来,只剩中间的那篇报道。 温以宁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小声念了出来:“……发现这颗小行星的天文学家沈叙之,决定将其命名为……亦灿?” 刹那间,她仿佛被上面的字所灼伤,身子颤抖着向后躲了躲,转头看向沈叙之。 不知怎么回事,眼眶突然热热的:“所以,你之前那么久都在忙,就为的这个?” 温以宁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在抖,心跳快得几乎跳出胸膛。 一整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毫无缝隙地填满。 心动到无法自抑。 沈叙之“嗯”了一声,俯身在她眼睫之上轻柔地吻了吻。 “我说过,他们一定存在。” “存在于你的星球。”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奇妙的开关,触发了温以宁的所有心理防线。 温以宁此刻什么也想不到,忍不住呜咽出声。 “你早一点告诉我啊……这段时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要分手,嗯?”沈叙之把她按在怀里,带点威胁地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 “提前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被沈叙之的气息所包裹,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仿佛一下找到了发泄口。 那些纠结的,难过的,猜疑的,全部有了一个确切而又浪漫的答案。 尘埃落定。 她喜欢的人,把她的所有幻想,都努力变为了现实。 温以宁终于忍不住,揪着男人胸前的衣料,哭出了声音。 沈叙之不躲也不闪,纵容她眼泪濡湿了他的胸口一大片。 直到温以宁哭累了,趴在他肩头休息时,他才缓缓地顺着她的脊背,一路轻抚。 “宁宁,还能睁眼吗?” 温以宁强忍眼中的酸涩,点点头,睁开了眼。 抬头,才发现,一片黑暗的客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闪烁的光点。 让整个室内的环境,宛如宇宙般漂亮而又宏大。 沈叙之手里捏着一个小灯,小灯之上细细密密的光线投向四周各处。 组成了这一片“小宇宙”。 温以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惊叹出声。 “原本想再准备准备,找个好时机。” 沈叙之转动了一下手腕,光点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浮动。 “可是现在,我怕我的小姑娘等不及——” 说完,他让温以宁坐在沙发上,自己起身,带着虔诚的意味,单膝跪地,再一次把戒指盒打开。 放回茶几上的小灯球之上,有几束光投在了戒指上镶嵌的碎钻表面,折射得整枚戒指更显晶莹剔透。 “所以,温以宁小朋友,你愿意嫁给我吗?” 温以宁与他郑重的目光相对良久,“噗嗤”一声,两眼弯弯的,笑成了月牙。 她倏地抬手摘掉沈叙之的眼镜,用力吻上了他的薄唇。 气息交缠间,她摸索着将戒指攥在手心,声音含糊不清,却又软糯得不可思议。 “那你从今往后,只能喜欢我。” 剩下的话,被人尽数吞入腹中。 沈叙之扣住她的后脑勺,再一次深入。 “嗯。” 我曾着迷于浩瀚宇宙,星宿轮回。 而正因你的存在,这一切才有了意义。 你永远是独属于我的光源。 【正文完】 唐书月x黎向阳 【此番外cp:唐书月x黎向阳】 海城。 入夜,某快捷酒店大门口,一辆出租车稳稳停下。 唐书月一只脚刚踏出车门,就收到了来自黎向阳的一条消息。 【阔诺迪奥哒:1606房,速,刚进。】 她眸光闪了闪,眼尾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冷笑一声后,回了黎向阳一句。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别那么着急,等他们出来再一网打尽,也挺不错。】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阔诺迪奥哒:不是,我就怕他太快了,你还没到他就出来了。】 唐书月看到消息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本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心情瞬间被黎向阳这番话打破,心头的愤怒也消去不少。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是还有你吗?等他们一出来你就揪着他,揍死他丫的!】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酒店楼底下了,马上。】 回复完黎向阳,唐书月把手机放回包里,慢悠悠地走进酒店的电梯。 电梯里有面镜子,电梯上升过程中,唐书月趁机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自己。 她今天是来捉奸的。 黎向阳偶遇她男朋友和一个陌生女人手牵手逛街,全程给她直播情况后,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酒店。 为的什么,昭然若揭。 为了过去一趟,她还特地花时间化了个麻烦至极的妆容。 现在想想,不值当。 电梯“叮”的一声,提示到了楼层。 唐书月再次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形象,昂首挺胸,悠然地往里走去。 1606房间很好找,拐个弯的第一间。 拐角处,黎向阳倚着墙,低头正玩儿手机。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随意地给唐书月打了个招呼后,指了指房门:“就这里面。” 说完,他抱臂站直,“我说你找的这什么男朋友啊,劈腿就算了,开个房还来这么low的地方,不是说什么大企业高管吗?就这?” 唐书月踢他一脚,“别关心那么多,小屁孩儿。” “我哪里小了,我这都成年了!”黎向阳不服。 “哦,”唐书月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今年我晚了两天给你生日礼物就给我甩脸色,还说自己不幼稚?” “……”黎向阳沉默。 过了会儿,他扭头盯了门牌几秒,忽然问,“月姐,这男的,一般多久啊?” 唐书月又是一脚踹黎向阳腿上,咬牙切齿,“你小子懂得还挺多啊?我怎么知道。” 黎向阳嬉皮笑脸地躲开,还不忘开玩笑般道:“你和他交往那么久,不会还没上过床吧?” 唐书月简直连掐死黎向阳的心都有了:“叫、你、别、问、那、么、多——” 她确实还没和江智林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 原因说白了,就是她还没准备好。 现在看来,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 “行行行,”见情势不对,黎向阳连忙求饶,“好姐姐饶了我,咱们还有正事儿。” 在唐书月没看见的地方,他嘴角悄悄地翘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深谙黎向阳的欠揍性子,唐书月懒得跟他计较,轻哼一声后,转而倚在门边,打了一通电话。 大约过了半分钟,电话才被接通,从里面传来男人带着喘的声音:“喂,月月?” 唐书月嘲讽地勾勾唇,明知故问:“在哪儿呢?” 电话那边的江智林怔愣一下,语气染上了点慌张,“刚从健身房出来,准备回家——” “你来看看我吧。” “啊?”江智林显然有些错愕。 唐书月换了个姿势靠着,柳眉微拧,语气颇有一种骄纵的感觉:“我想你了呀,既然你没啥事儿,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你还想去看别的女人不成?” …… 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一阵,江智林犹豫着回她:“好。” 唐书月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眼神一转,就看见旁观了全程的黎向阳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姐,你这演技可以啊!” “嗯哼,”唐书月抬抬下颌,“这叫真情流露。” 没等黎向阳反驳,她指了指房门,“等着吧,估计过会儿就出来了。” 顿了顿,她又状似轻松道,“谢了啊。” 在弟弟面前见证男友出轨,她觉得还有点没面子。 黎向阳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用谢,下次还帮。” …… 好端端的气氛被破坏殆尽。 唐书月挑挑眉,走过去拧着他耳朵:“好好说话会死啊?你是多希望我男朋友出轨啊?” 这回她没收力,黎向阳被拧得嗷嗷直叫:“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你下个男朋友肯定对你忠贞不二百年好合——” 话音未落,1606房门传来“咔”的一声。 房门被打开,一男一女正准备走出来,在看见门口的唐书月后,齐齐止住了脚步。 江智林在认出唐书月后,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半天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手里搂着的女人眼尾还带着红潮,不认识唐书月,一开始只当挡路的,在拉了江智林半天没拉动,才停下来疑惑地打量了唐书月一番:“你是?” 江智林心虚地开口:“……月月。” 唐书月轻“啧”一声,笑容平白让江智林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就是你说的健身呢?” 江智林吞咽了一口唾沫,妄图解释:“月月,不是,你听我说……” “普通朋友,开房纯聊天,其实心里只有我一个,对不对?” 唐书月笑,“这么老土的说辞,你觉得谁信?” 黎向阳站在一旁,适时帮腔:“还不就是不要脸吗?” “……”江智林不说话了。 倒是他身边的女生,看起来还是大学生的模样,涉世未深,一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表现,怒道:“你说谁不要脸呢?” 她不顾一旁江智林的眼神暗示,把目光放到了黎向阳身上,“你不也勾搭了别人么?谁比谁高尚啊,真是……” 唐书月倒也不生气,悠悠拍了拍黎向阳的肩膀,示意他自由发挥。 得了机会,黎向阳自然乐意。 他眼尾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单手闲闲散散倚在墙边,不紧不慢道“阿姨,我是她弟,才成年呢,你再这样,我告你诽谤祖国的花朵啊。” “祖国的花朵”一词出口,唐书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得了吧,以后不成祸害倒还行,花朵是真称不上。 黎向阳没管唐书月,懒洋洋地继续:“况且,就算她真的勾搭了我,我也算是年轻帅气,你这勾搭的啥?又老又丑的歪瓜裂枣?阿姨,你眼光真的不太行。” “你……”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女生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黎向阳仍是那副欠揍的表情,女生气急之下,直接把手里从房间顺出来的矿泉水丢了过去。 没有预想中砸到人发出的闷响,黎向阳上前一步,稳稳接住。 随后,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之中,拧开了瓶盖。 瓶口朝外。 气氛在这时变得紧张起来。 迫于黎向阳的威压,江智林没胆子出面喝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黎向阳把瓶口对向了女生。 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会儿女生惊恐的表情,须臾后,黎向阳冷笑一声,把瓶口对向了江智林。 还没等江智林有所反应,“哗啦”一声后,男人便被浇成了落汤鸡。 把瓶子拧成麻花,狠狠再向江智林身上一砸,黎向阳抓住一旁看戏的唐书月的手腕,转身前不忘撂下句话—— “念在你没给我姐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的份上,今天我就手下留情。” “不过嘛,”他笑笑,隐隐带点狠戾,“不排除我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的可能。” 上电梯后,唐书月才从刚才的情景之中脱出。 她拍拍黎向阳的手,示意他松开,随即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的表现还挺不错嘛。” “那是,”黎向阳抬抬下巴,刚才的狠戾气质荡然无存,“哥帅不帅?” “没大没小。”唐书月给了他个暴栗,但神色愉悦,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情绪。 出了电梯,唐书月拍拍黎向阳的肩,忽然问,“陪姐姐去个地方不?” 黎向阳停下脚步:“?” 十几分钟后。 某不知名酒吧。 吧台前,唐书月和黎向阳并肩而坐。 “小鬼,”唐书月敲敲黎向阳面前的桌板,揶揄的声音混杂在四周嘈杂的空气之中,“第一次来吧?” 黎向阳单手撑着下颌,不置可否。 唐书月眯眼笑起来,“你别跟你姐说,不然我得被你姐追杀几条街。” 黎向阳摆了摆手,“我知道,谁要跟她说啊。” “帮失意女青年走出失恋阴影,我今晚可是在做善事儿。” “……”唐书月越发觉得这小鬼插科打诨的技术一流,“行了,你喝点啥?” “我随意,你喝啥我喝啥。”黎向阳说,“别太甜就行。” 唐书月听此,点了两杯莫吉托。 杯子推到她面前时,她忽然听见黎向阳小声在唱:“麻烦给我的爱人来一杯mojito……” 她于是转头,摇了摇酒杯,“你爱听这个?” 黎向阳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没有,随便哼了哼。” 唐书月也就随口一问,对黎向阳的回答没怎么放在心上,问完继续喝酒。 说不郁闷肯定是假的,谈了那么久的男朋友就这么劈腿,就算她没把江智林当回事儿,扔会觉得丢脸。 恨自己眼光怎么那么差。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想着,酒也一杯一杯换着花样喝。 不多时,晕眩感袭来,唐书月拍拍黎向阳的肩膀,低声说:“回家了。” 黎向阳看着唐书月这幅晕晕乎乎的模样,顺从地俯身,让她方便靠在他肩膀上。 “我先送你回家。” 扶着唐书月走出酒吧后,黎向阳带她坐进了一辆出租车。 车行途中,黎向阳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靠在他身上的唐书月。 女人长得很漂亮,五官是大气明艳的类型,就算闭着眼,也别有一种风情。 他注视了好一会儿后,收起了原先吊儿郎当的欠揍模样。 从窗外照进来的霓虹灯光斑斑驳驳,映得低头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是怎样的情绪。 “月姐,”他低声唤道。 唐书月似是无知无觉,带着鼻音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下次不要再找这种渣男,让你伤心了,好不好?” 他兀自笑了笑,“希望你的下一个男朋友,能帅气聪明,对你忠贞不二,你们百年好合。” “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 他想了想,又低声道,“可是,现在这样的男人,很不好找。” “所以,我更希望,我能成为你的下一个男朋友。” …… 唐书月睁开迷茫的眼睛,看向黎向阳:“你说什么?” 黎向阳眼中刹那间闪过一丝慌乱,旋即欲盖弥彰地撇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喔……”醉酒状态的唐书月也没听清黎向阳说了些什么,轻飘飘就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黎向阳看着窗外,眼神微微闪了闪。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喜欢上唐书月的。 相处那么多年,互相打打闹闹了那么多年,他曾经以为,他对她只是姐弟之间的那种依赖。 但不是的。 在高三那段时间里,有一次寝室里有人谈论起各自喜欢的女生,大家不是说明星,就是学校里的女生。 轮到他时,他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却是唐书月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唐书月的,只知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栽了。 理智也曾提醒过他,那是他姐姐的朋友,和他不那么合适。 但在每一次与她见面后,心中的那些念头就会像溃堤的洪水,将这些理智冲刷殆尽。 没有法律伦理规定,他不能和姐姐的朋友在一起。 他喜欢唐书月。 在唐书月和江智林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嫉妒到自己总生自己的气。 而在今晚知道唐书月和江智林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越界的举动后,他又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唐书月和江智林分手,他乐见其成。 黎向阳看着窗玻璃,不怎么干净的玻璃上映出他身后车内的景象。 他盯着唐书月的身影,轻声喃喃。 “姐姐,我还有四年,就二十二了。” “……我真的,不小了。” 所以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等我再成熟一点,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的身边。 行不行。 唐书月x黎向阳 在唐书月的思想里,没有什么是喝酒解决不了的事儿。 宿醉过后,唐书月也就没把江智林当回事儿了。 何必要为一个渣男惆怅那么久:) 更何况生活还是得自己过,一旦投入两点一线的忙碌工作,她也就无暇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 期间江智林也试图联系过她,可她记仇,抱着看猴子的心态任他蹦跶,绝不松口。 久而久之,江智林大概也是放弃了,便也没再来打扰她。 但她这生活还没清净多久,又迎来了点新的麻烦—— 敲门声三断两长,“咚咚咚”地闷闷回响在室内, 唐书月忍了一会儿没动,又听那敲门声激烈了些许。 外面传来黎向阳吊儿郎当的声音:“月姐,开门——” “……” 唐书月不是很情愿地去开了门。 门口黎向阳还是一贯的嬉皮笑脸模样,手里抱着个脏兮兮的篮球,额头上还残留着细碎的汗珠。 唐书月后退一步,就见他径直走向了她家里浴室,进门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谢啦,月姐!” 关门的时候没关好,唐书月见状,上前去帮他把门拉上,顺便说了句:“我家旁边那小旅馆不就有钟点房吗?你姐不让你去她那洗也不至于跑我这儿来吧?” …… 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顺带着黎向阳慢悠悠飘过来的几个字:“没钱。” 唐书月:“……” 这小鬼高考完跑来海城,说是要勤工俭学,钱没挣到几个,倒是篮球没少打。 照这样能赚到什么零用钱才怪了。 谁叫她是姐姐,照顾一下小朋友也是应该的。 心里默默吐槽了一阵,唐书月不再管浴室里的黎向阳,兀自盘腿坐回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手上的文件。 原本今天是周末,也不知道老板抽了什么风,非让她在家也得加班。 底层员工没人权,她只能答应。 唐书月专心工作了会儿,又听见浴室门传来“咔”的一声。 水声透过门缝越发清晰,唐书月没来得及回头,就听黎向阳问:“月姐,我那块浴巾呢?” 唐书月看过去,黎向阳探出的一半身子瞬间入眼。 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迅速移开眼,把电脑放一边儿,起身走向阳台,“啊我忘了,前面帮你晾在外面还没收。” 顿了顿,她提醒,“别探出来那么多,地板会湿,到时候你自己清理干净,我不负责啊。” “好——” 拖腔带调的。 唐书月轻叹一口气,取了浴巾回来,从门缝扔给黎向阳后,坐回沙发上。 又盯了屏幕一会儿,浴室里水声停住,黎向阳就穿了条裤子,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发间偶尔有水低落,划过他胸口,又从整齐漂亮的六块腹肌上擦过去,隐入裤腰之中。 唐书月本来只想看一眼情况,结果这一眼看过去,就再也移不开眼光。 黎向阳见着唐书月这副模样,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开玩笑,“我说月姐,你别告诉我你还没见过男人腹肌?” 被戳中心思,唐书月下意识反驳,“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没见过——” 虽然都是在网络上。 现实里她还真没那么近地看过。 虽说如此,但她不能轻易承认。 至少不能在小屁孩儿面前落了面子。 思及此,唐书月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本来躲闪的目光也不再躲闪,就这么正大光明看过去。 “赶紧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也对,就一中二小鬼,她怕个什么。 黎向阳见状,眉峰一挑,上前道,“我衣服刚过了一遍水,准备待会儿晾干,暂时没衣服穿。” “况且,现在还是夏天,我怕什么着凉。” “……”唐书月摆摆手,“行呗,说不过你,你赶紧拿我吹风机吹吹,吹干了穿上赶紧走,你月姐还有工作——” 话音未落,手腕突然被黎向阳一把抓住。 观察着唐书月愕然的神色,黎向阳满意地笑开了,“所以,趁着现在我被迫无衣可穿,你想不想摸下我腹肌?” …… 唐书月闻言,忽然觉得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有点发烫。 像是有一股电流从她的手腕悄悄地蔓延至血管,她不自在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就一刚毕业啥都不懂的小孩儿,她害羞个什么劲儿。 估计就是自己好不容易努力练出了点腹肌,想找她炫耀而已。 别想歪了。 平复了一下自己隐约加速的心跳,唐书月强装镇定,指了指他的腰部线条,语气故意不屑道:“才六块就这么炫耀啊?等你再练出两块再说吧,行了放开我,别打扰我工作。” 说完,作势就要挣开男生的手。 黎向阳顺势松开唐书月的手腕,见她毫无留恋地转身就重新捧起了电脑,眼底闪过一丝遗憾。 “那行,”他甩了甩手,不怎么正经地弯腰,凑近唐书月,“下次再让你摸。” 少年刻意压低的声线近在咫尺,唐书月受到惊吓,手底下打错了一个字符。 “……” 她当即斜睨了黎向阳一眼,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浴巾,劈头盖脸就朝他头上招呼。 “你再打扰我工作试试?还有下次?”她笑得咬牙切齿,“有这功夫不如赶紧去把浴室收拾了,你在你姐那儿,你姐纵着你,来我这儿我可不会。” 黎向阳挨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抢过浴巾后,飞速团成一团举过头顶。 十八岁的少年身形挺拔,很轻易就能让坐着的唐书月抢不到浴巾。 甚至,能让她感受到一点淡淡的压迫感。 沐浴露的清爽香味入侵感官,唐书月心头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又很快摈弃。 跪在沙发上,唐书月抬手够了一会儿浴巾,没够着,索性选择放弃。 报复似的往黎向阳的腹部推了一把,她认命般道:“别闹了,快去把浴室里外都拖一遍。” 像是没有挨过教训,黎向阳神色轻松得不像样,笑嘻嘻地拖长语调,颇为戏谑:“遵命——” 自从那件事以后,唐书月和黎向阳之间的联系日渐变得频繁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黎向阳这个人,在她面前的存在感越发高了起来。 唐书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和黎向阳待在一起时的心情。 许是生活给了她太多重压,和黎向阳待在一起时,她会觉得比平时轻松很多。 说得再直白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揍他解压:)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眼就到了春节。 结束了年前手头的最后一点工作,唐书月刚想喘口气,就接到了一通来自她父母的电话。 在看见联系人的那一刻,唐书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妈——”她接通电话,有气无力地胡诌了一通理由,“今年过年公司忙,我要留在这儿加班——” “什么公司加班那么重要?都过年了,不能请假?”唐母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连珠炮似的,“况且你元旦都没回来,这大过年的还不回来,像什么样子?” 唐书月张张嘴,怎么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嗯”了一声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父母这么着急催她回去为的是什么,她很清楚。 无非就是催她赶紧找个对象。 她家那边的人大多早婚早育,男的女的一到适婚年龄就开始催婚催相亲,几乎已经成了习俗。 但唐书月不愿意。 至少于她而言,她不愿就这么草率地把自己的未来交给别人。 元旦那会儿同意黎向阳假扮他女朋友,跟着他回去,也是出于这么一层考量。 她原本以为,自己离这个年龄段,还很远。 却没想到,一晃眼,就连她和温以宁逛街时总喜欢跟在她们身后的那个小屁孩儿,也到了可以找对象的年纪。 脑海中又划过了黎向阳的身影,唐书月晃晃头。 “靠。” 要是这小孩儿年龄再大个两三岁,说不定她也能带着他回去应付家长。 不想那么多,唐书月甩甩头,把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通通甩出去后,定好了回家的票。 今年过年不是唐书月家做东,得回老家亲戚那里。 老家在乡下,到地方之后,还得再坐个几小时车。 唐书月特地选了除夕前一天回去,想的是晚回去一天,在那边待的时间就会少一天。 车上无聊,唐书月顺手点开手机,就收到了来自黎向阳的消息。 是一张从琅园的房间阳台照出去的风景。 要回家了,心情不太好,唐书月随便打了行字敷衍过去。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小子拍照还不错啊。】 过了会儿,黎向阳回她: 【阔诺迪奥哒:姐姐要不要也给我拍张你那边的风景[委屈][委屈]】 唐书月举起手机,发现大巴的玻璃太脏了,怎么摆弄也根本不怎么能拍到外面的场景,于是只好放弃。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没图,回老家路上呢,这边儿也不好看。】 与她回消息的时间同步,黎向阳又发了几张图来。 是一桌看起来非常不错的饭菜。 【阔诺迪奥哒:晚饭[得意]】 奔波一天,只吃了一盒方便面的唐书月:“……”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靠!!!!!!!!!】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等着!!下次见到你我一定把你揍趴下!!】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准备好挨揍!!不准反抗!!!】 反了他了。 虽然嘴上一直安慰自己不饿,但唐书月来回看了三四遍图片,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好像叫得有点欢实起来。 这时候,也不知道黎向阳是不是故意补刀,又给她发了消息。 【阔诺迪奥哒:那么多好吃的,可惜月姐你吃不到——要不要我给你投递过来?】 唐书月觉得黎向阳是故意挑衅,回了“呵呵”两个字后,就不再理会他。 刚好有点晕车,她于是在车上睡了一觉。 到达老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唐书月猜的没错,一开始家中这边的亲戚见着她,都只是嘘寒问暖一番,只字不提关于对象的事。 唐书月也乐得清净,顺便跟着装傻,能拖一时是一时。 然而,饶是她再怎么努力装傻,家里的亲戚也不会就这么简单地放过她。 大年还没过几天,饭桌上的亲戚们该炫耀事业的炫耀完了,该谈的八卦也八卦完了,最后的话题自然而然就转移到了她这个小辈身上。 他们家里这一辈最大的就是唐书月,于是她瞬间变成了众矢之的。 “月月啊,最近在谈男朋友了没?都二十三了,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吧?” 坐在唐书月对面的,不知道是七大姑还是八大姨的人蓦地发声。 唐书月夹了一筷子菜,以掩饰尴尬,“没呢,找工作没多久,我现在还是得以事业为重嘛。” “话不可以这么讲——”那亲戚听她这么说,咋咋乎乎地便又开了口,“女孩子那么努力工作干什么嘛,等嫁个合适的男人,他能养你的!” “可别像隔壁家那个姑娘,都快三十了还嫁不出去,我看他们爹妈现在天天急疯了,也没几个人愿意要她。” “……”唐书月埋下头吃饭,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唐母见状,扯了她衣服一下,“你别光顾着吃,回应两句啊?” 说完,她对那亲戚笑了笑,“说的也是,等过完年我就给她安排相亲!” 那亲戚一拍手,语气像是碰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激动道,“干什么等过完年啊?我们这儿刚好有几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这几天多走走,多了解下,说不定就能成了呢!” 那亲戚和唐母一拍即合,聊着聊着就越来越火热起来。 她们的聊天内容让唐书月打心眼里的感觉到不舒服。 也说不上是怎么不舒服,就觉得自己此刻像个货品,被人估量之后随便安排。 不想再听两个人热络地对话,唐书月压着火,说了句自己吃饱了后,转身下桌。 还没走出饭厅两步,迎面就撞上了个她不知道排第几的表哥。 见她往外走,表哥连忙叫住她:“外面有个人找你,是个男的,你男朋友?” …… 表哥嗓门大,这话一出来,就连唐书月都还在迷惑之中,周边饭桌上的一堆亲戚都看了过来。 顶着众人眼神的压力,唐书月头皮发麻,撂下一句“我出去看看”,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外面有辆黑色迈巴赫,嚣张地停在马路中央,远光灯大开。 在看清车牌号后,唐书月就知道这是谁了。 黎向阳。 这辆车她熟悉,温以宁她妈以前喜欢拿这辆载她们出去。 估计黎向阳是借来开了。 果然,唐书月绕到驾驶座那边,一眼就望见了倚在车门上,没个正形的黎向阳。 黎向阳看见她,站直身子,朝她过来,“欢迎我不?新考了驾照就来挑战这种高难度路段。” 唐书月别开脸,过去拉开车门,“把车开旁边去,别挡道。” “行,马上——”黎向阳知道唐书月这是没拒绝她,乐得去开车。 指挥黎向阳把车停好,唐书月再一回头,才发现门口已经挤满了看戏的人群。 “……”径直过去把黎向阳从车里拉出来,唐书月硬着头皮说,“跟我走。” 在亲戚们灼灼的八卦目光下,好不容易回到她睡的地方,黎向阳一点也不见外,直接坐到了角落堆种子的凳子上,两条腿大喇喇伸着。 唐书月坐床上,拧着眉问他,“你来干什么?” 黎向阳把背在背后的包扯下来放在脚边,两只手张开,笑道,“姐姐,我来挨揍的。” 想起前两天她在微信上放言的要好好揍他一顿,唐书月赧然:“我就开个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知道啊,”黎向阳语气一贯的欠收拾,他边说,边打开了手边背包的拉链。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是一个保温桶。 “顺便,”黎向阳把保温桶丢给唐书月,不那么正经地笑了笑,“给你投喂点东西来。” “……” 接过保温桶,唐书月不可置信地看向黎向阳:“你疯啦?” 千里迢迢过来,就因为她微信上和他说过的两句话? 来这地方就为给她送个饭?? “嗯哼,”黎向阳动了动腿,“放心,没下毒,都是些小甜点,要真带正餐来我看我才真的脑子有毛病。” 唐书月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人脑子没有坏得彻底。 忽略心底那点微妙的感动,唐书月把保温桶放一边,“我下去拿个勺子。” 离开前,特意叮嘱:“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可别乱跑啊!” 黎向阳:“知道了——” 然而唐书月没想到的是,黎向阳这厮来得太过高调,就算他不出去乱晃,别人也会主动乱晃到他面前。 比如现在。 唐书月拿了勺子回来,发现她母亲已经坐她床上,问了黎向阳好几个问题了。 听见开门声,她看向唐书月,脸上带笑,有点埋怨的语气:“你有男朋友了怎么不说一声?” 唐书月悄悄瞪了黎向阳一眼,那人像是没脸没皮一样,竟然得意地朝她看了回来。 她只好无奈地揉揉眉心,不太忍心地打破这一刻的和谐:“妈,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才十八,就我闺蜜的亲弟。” …… 一听说黎向阳才十八,果然唐母就没再那么热络了。 她又客套地跟黎向阳说了两句,便离开房间。 房门再次被关上后,唐书月感觉到压力骤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黎向阳适时又问:“你妈催你找对象?” “嗯,”唐书月揉揉太阳穴,“怪烦的。” “那就和我一样,让我装作你男朋友,不行吗?”黎向阳坐直身子,帮她打开保温桶,“你先吃点甜的,解决下郁闷。” 唐书月从善如流地舀了一口。 入口绵密,是她喜欢的甜度。 享受地眯起眼,唐书月慢慢开口,“那咋能行?要你真承认了,我妈恨不得当场拉你和我结婚。” “那假扮夫妻也行啊,到时候逢年过节我都陪你假扮一下,你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受束缚——嘶。” 黎向阳还没说完,就被唐书月踢了一脚,“想什么呢,废话多的说不完了不是?” “就开个玩笑,别那么暴力吧姐姐?” 黎向阳呲牙咧嘴了一阵儿,难得好好坐正,带点认真地问她:“你是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唐书月看向窗外,“啊”了一声,整个人烦恼地向后仰倒,“我当然想啊,天天催婚,过两天估计还得带着我到村里各个未婚小伙那里走一圈,烦都要烦死。” 黎向阳闻言,眼皮动了动。 过了会儿,他站起来,走到唐书月身前。 唐书月没什么力气地抬眼,刚好看见他俯下来,当即有点警觉地问:“你干什么?” 黎向阳站在她两腿中间,一条腿膝盖屈在床上,抵着她的大腿,手伸出去握着肩膀把她扶正。 “我能干什么啊,姐姐,”他懒洋洋说,顺带给唐书月整理了下头发,“我就问问你,想出去散散心吗?” 唐书月挣扎了下,换个正常点的姿势,才叹口气,“我倒是想……” 话音未落,一根手指竖在了她唇前。 少年的笑容很好看,自带一种青春的狂妄。 “那就对了,”他道。 借着灯光近距离的观察,黎向阳的睫毛根根分明,皮肤也好到连唐书月这个注重保养的人都忍不住羡慕。 观察了一阵,唐书月眨眨眼,便听黎向阳继续道,“明早,我带你去散个心呗?” 望着黎向阳带点狡黠的眼神,唐书月有些不太明白。 “……?” 直到第二天包袱款款坐上黎向阳的车,被他载着一路往明岭的方向过去,唐书月才明白过来,黎向阳所说的带她散心,是哪门子散心。 居然直接跑那么远。 路上,黎向阳还不忘回头揶揄:“这全程可是我自己拿攒的零花钱订的,所以也别告诉我姐啊。话说回来,为你下了那么大的血本,你有没有想好怎么报答我?” 唐书月想了想,认真回他:“你可以不带我去的,真的。” “不行啊。”黎向阳一边掌着方向盘,一边摇头,“带姐姐逃离苦海,黎某人在所不辞。” “那我可谢谢你啊。”唐书月扔他一张卡,“哪能让你请客,姐姐有钱,工资卡给你了,包个饭钱,你悠着点刷。” 黎向阳单手捏着唐书月的卡,揣到兜里,“那怎么能让姐姐出钱呢,不过这卡,我先收着。” 顿了顿,他踩上一脚油门,语调轻飘,“要不然姐姐到时候先跑了,我岂不是一切准备都白费了。” 两人这么一路插科打诨,连路途都显得短了很多。 到达明岭后,原本两人打算晚上好好休整一趟,就去滑雪。 却没想到中途出了点小插曲。 好巧不巧,他们入住的那晚上,刚好碰见了温以宁和沈叙之。 于是原本的二人行,一下就变成了四人行。 不过也算是过得轻松快乐,毕竟都是熟人。 而且唐书月也乐得看黎向阳吃瘪。 温以宁和沈叙之离开明岭后,黎向阳还想多留几天。 唐书月也确实不想回去,于是就默许了他多续几天房间的举动。 晚间,外面寒风凛冽,唐书月关了玻璃窗,泡在一旁的温泉池里,趁机想舒服一下。 手机放在旁边台子上,没一会儿震动了两下。 唐书月浑身被热水包裹,正舒服着,就瞧见了一条消息发过来。 她点开的一瞬间,瞳孔微缩。 备注是【妈】。 她母亲很少微信给她发消息。 【妈:你多久回来?和那小子也该玩儿够了吧?】 唐书月心一沉。 果然,该来的还是得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回她:【过几天吧,我直接回海城,不到你那边去了。】 唐母估计是微信用得不熟练,输入了半晌,最后给她发来了一条语音。 “怎么就不回这边了呢?不回这边过几天我就来海城找你啊,刚好也帮你看看海城这边有没有什么能找到的,方便相亲,你这年龄,也确实该像你姑说的那样,结婚了。” “你在你公司一个月也就那么几千块,没必要吧,别把这方面看得太死。” 唐书月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觉得听完这番话后,逆反心理突然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她点开语音键,对着麦克风说:“妈,我真的不想那么早结婚,你要是给我找相亲对象,我最多也就先相处着试试,我才刚出来工作多久,别催那么紧。” 发出去这段话,其实她就后悔了。 其实这事儿阳奉阴违一番也就过去了,她妈给她张罗相亲对象,那就张罗她的,也就每周花点时间罢了,到时候没这个意愿,别人也奈何不了她。 果然,这句话就像是把钥匙,直接把唐母的怒气给打开了个口子。 对面刷刷刷又发来几条语音。 “什么叫我催的紧?你看看你那些妹妹,谈恋爱的嫁人的都有了,就你,一天天无所事事不说,还跟人家十八岁的小伙子鬼混。” “你不会真的看上那小子了吧?人家才十八,到时候到了结婚的年龄,你都多少岁了?他还能跟你结婚吗?” …… 像是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 唐书月只觉得梗得慌。 她冷静片刻,回了一句:“妈,我没这么想过。” 之后便退出了聊天框,不再回唐母的消息。 但即使结束了对话,唐书月脑袋还是有点乱。 因为在唐母说出“不会真的看上黎向阳”的话时,她的心里,竟然有一点被戳到了秘密一般的羞恼。 到底是为什么。 回想起前段时间和黎向阳的种种,唐书月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率好像确实会不自觉地变得奇怪起来。 明明是开玩笑一样的对话。 却偏偏—— 总能被她解读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发现了自己心底的这些念头,唐书月突然变得慌张起来。 她不会,真的喜欢上黎向阳了吧? 喜欢上她闺蜜的弟弟。 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儿。 拼命摇了摇头,唐书月唇瓣咬得发白。 不应该。 她怎么可以喜欢黎向阳。 这样,让她总有种,罪恶的感觉。 那是她弟弟,他们相差了五岁。 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她已经二十七了。 不可能的。 慌乱的感觉如同温泉的热度,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 正当她思绪越理越乱,无法顺利地理清楚时,她又收到了微信的消息。 本以为是她妈妈又给她发了什么话,仔细一看,却发现是黎向阳发来的。 沉着一颗心,唐书月点开了黎向阳给她发的消息。 是几张图。 摩天轮的图。 【阔诺迪奥哒:这个摩天轮听说很有意思。】 【阔诺迪奥哒:从里面往外看的风景也不错。】 【阔诺迪奥哒:等回了海城,过两天哥再请你去坐?】 “……” 原本觉得没什么的一段话,在唐书月刚才的一番思索下,竟然品出了别的味道。 她怔了怔,盯着屏幕苦笑一声,摇摇头。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不了,回海城我得去相个亲,我妈催我找个人嫁了。】 黎向阳近乎秒回,语气激烈了不少。 【阔诺迪奥哒:这么快???】 【阔诺迪奥哒:不是,你之前不还说先耗着吗?怎么突然就那么恨嫁了??】 唐书月身子沉下水面几分,让温泉淹没她的肩膀,只留一双手还在水面之上。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也没有吧,要是遇到合适的,就先嫁了呗,免得他们一直催一直催。】 那边沉默了几秒。 【阔诺迪奥哒:你认真的?】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嗯。】 又是良久的静默。 唐书月轻舒一口气,以为黎向阳放弃了,于是准备把手机放在一旁。 她算是看懂了,这小孩儿说不定也喜欢她。 但她没法接受。 只能让他尽快断了念想。 唐书月动作做到一半,突然听见了门外传来的门铃声。 那声音很急促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极有规律。 唐书月手里的手机,在这时也震动了两下。 她低头,映入眼中的便是黎向阳最新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阔诺迪奥哒:姐姐,开门。】 透过屏幕,唐书月都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阴沉情绪。 像是冷静下来了,又不太像。 唐书月x黎向阳 唐书月轻叹口气,从池子里站起来,裹了件浴袍过去开门。 门外的黎向阳也只穿了一身浴袍,像是刚被从水里捞起来,整个人湿漉漉的,头发还滴沥着水。 见唐书月开了门,他微低的头侧了侧,借着身高的优势,沉沉地看向她的脸。 这次他脊背挺得很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与她对视。 房门大开,走廊上不时便会出现几个来往的陌生人。 唐书月觉得,一直这样僵滞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于是扯着黎向阳的衣袖,开始把他往她房间里带。 黎向阳也不挣扎,听话地任由她拽。 只是眼神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离开。 唐书月让黎向阳坐到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后,自己坐到他对面,认真地观察他的表情。 她也不管今天到底会是什么结果,在察觉到黎向阳对她的感情之后,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话说开。 “黎向阳。”她轻唤,得到对方闷闷的一个“嗯”字回应。 确认了黎向阳在听后,唐书月单刀直入:“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好歹总算有了点姐姐的样子。 黎向阳犹豫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般,咬牙偏头,“是。” 唐书月抿了抿唇。 她缓缓上前,轻声问,“希望我有所回应吗?” 黎向阳轻轻点了点头,又摇头。 片刻后,他嗓音微哑道:“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去相亲?” 闻言,唐书月眉毛无奈地皱起:“你说的暂时,是多久?” 她毫不犹豫地戳穿黎向阳的心思,“黎向阳,你现在才十八,你是不是想让我再等你四年?” 察觉到男生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唐书月轻轻摇头。 “不可以的。” “为什么?” 黎向阳受了刺激,猛地抬头,死死地抓住了唐书月的手腕,说话声音染了几分哀求:“姐姐,四年很快的,你要是能等等我,我一毕业,就能和你结婚,好不好?” 顿了顿,她见唐书月神色依旧不变,又急急地补充:“你家那边的事我可以处理,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和我在一起,我帮你解决所有的阻碍,可不可以?” 唐书月看着黎向阳这幅哀求得甚至有一点卑微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不忍。 她略一狠心,拂开黎向阳的手。 很轻,却又不容拒绝。 唐书月努力让自己做出十分平静的模样。 “黎向阳,我比你大五岁。” “再等你四年,你也才二十二,刚出社会的年纪,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那个时候已经二十七了,等不起了。” 她苦笑一声,“四年的变数有多大,你心里还不清楚吗?学校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同龄人,你选择那么多,何必执着于我?如果我真的愿意等你四年,四年后你另有喜欢的人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怎么办?” “是,我不该怀疑你的真心,可我赌不起,”眼见着黎向阳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沉,唐书月语气略微放柔,换做了一种商量的感觉,“黎向阳,你才十八岁,这个世界很大,还有很多你值得去喜欢的人,你尝试一下,好不好?” 这是唐书月少有的严肃时刻,从认识黎向阳到这件事之前,她还从来没这样同黎向阳认真谈过什么。 对她来说,未来太不可控,要是她放任自己的心去沦陷于此,最终受到伤害的只会是她。 她只能尽力控制自己,及时止损。 “……” 黎向阳低着头,被唐书月拂开的手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像是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句话。 唐书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叹一口气。 这孩子太执拗了。 “我没有讨厌过你,”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抚黎向阳的情绪,最终只抬手去想摸一摸黎向阳的头。 黎向阳偏头,固执地躲开。 “……”唐书月没法,最终作罢。 “我的意思是,我从来只把你当成弟弟来看,不会讨厌你,但也止步于此。” 不想再说多了,害怕刺激到少年脆弱的心理防线,唐书月趁他不注意,匆匆在他的湿发上揉了一把,短促道,“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明天回海城,早点休息。” …… 黎向阳没再说什么,死死地盯了她一会儿,缓慢起身,一步一步地迈出了房间。 关门声很重,足以看出他的怒意。 房间恢复了一片安静。 唐书月长长舒了一口气,没骨头一般往床上一躺。 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让黎向阳自己解决了。 此刻她本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觉得心头闷得不行。 归根结底,还是她胆子小。 怪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接受少年这样赤忱而又单纯的感情。 回程的一路上,黎向阳全程没有和唐书月说一句话,一直都摆着一张臭脸,但又不愿意让唐书月离开副驾驶的位置。 唐书月权当黎向阳只是在闹别扭,想着要是这样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那便随他去。 大抵黎向阳也知道唐书月这件事不再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所以他不再过多地去问。 这样也能让唐书月舒服很多。 回到海城,生活像是又重新开始运转,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又重新充盈了唐书月的世界。 当然,比起以往有所不同的是,每个周末,她都多了一场相亲。 黎向阳像是人间蒸发一般,这段时间再也没有打扰过唐书月。 唐书月中间也有想到过黎向阳,甚至有的时候会想着打个电话给温以宁,问问黎向阳的近况。 但到最后,这个念头都会被她生生否定。 这样也好,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也许时间一长,黎向阳就会忘掉这件事。 说来时间过得也快。 一个星期相一次亲,一个月也才四次。 四次又四次,很快就过去了几个月。 唐书月觉得,黎向阳和她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一点好转起来。 至少,微信上,逐渐能够互相寒暄两句了。 周日下午,海城某咖啡厅。 冒着大雨,唐书月匆匆推开咖啡厅的门,一眼就看见了角落处坐着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把伞交给服务生,自己则迈着细碎的脚步,坐到了对方面前。 “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 坐在唐书月对面的儒雅男人像是对此毫不介意,宽容地笑了笑后,把给她点好的咖啡推到了她面前,“没事的,我也才到不久,刚才自作主张替你点了一杯咖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唐书月接过后轻道一声谢,小啜一口后,眼中划过一丝赞许。 这个男人是真的在这些地方上了心,就连她对咖啡的喜好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有心了。” “应该做的。”男人淡淡笑了笑,周身气息更加温和,“你喜欢就好。” 唐书月也同他笑了笑。 这是她前段时间相亲遇到的一个男人。 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温柔体贴照顾她的感受,不管是她的母亲还是她的一些同事朋友,都十分一致地觉得这个男人就是最为满意的选择。 甚至她的母亲恨不得当场让他们两个结婚,说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唐书月也觉得不错,不然也不会同他约上好几次,打算熟悉一下。 但是越相处,她反而越发不怎么情愿和这个男人确定一生了。 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男人体贴是体贴。 可……就是有些太过于体贴了。 甚至于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还有另一层原因,则是她自己的感受。 与这个男人相处,她总会觉得有一种拘谨的感觉。 相处的时候,气氛莫名的公式化又僵硬。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不自觉地怀念起自己和黎向阳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公式化的道谢,有什么事都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与人相处时的状态。 一想到这里,她就会微微走神。 这次也不例外。 直到思绪被男人的声音拽回来。 “唐小姐?”季默试探地唤她一声。 唐书月眼睫颤了颤,当即反应过来,冲季默抱歉一笑,“刚才想事情,走神了,抱歉。” 季默轻笑一声,“没事,我理解。” 眉眼没有丝毫的不悦,像是不会发脾气。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唐书月不时看向外面的雨有些心不在焉。 回去时,季默提出坐他的车。 唐书月欣然同意。 外面的雨下的依旧很大,风雨卷起一层一层的凉意。 季默一只手帮着唐书月撑伞,一只手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了唐书月的肩膀上。 唐书月浑身一僵,不太适应地说了声“谢谢”。 这么久了,她也不太适应男人的触碰。 季默一路撑着伞把她送进了车里。 唐书月刚一落座,便听他淡声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一个时候,去登记结婚了。” 唐书月往车里收的脚一顿,不可置信道,“这么快?” 她和季默真正相处还没几天,她都不着急,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着急了? 季默望着她惊讶的表情,喻着笑点点头,“嗯。” 他站直身子,“我觉得唐小姐你与我各方面都比较匹配,既然双方都有尽早结婚的需要,那不妨就选个就近的时间。” 说完,他直接倾身凑近,神色变得暧昧了不少,“如果唐小姐想在婚前先试验一下我的能力,我也不会拒绝。” 唐书月:“?” 她浑身蓦地一紧,有点警惕地躲开了季默的接近,“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啊?” 季默挑眉,“这个时代闪婚的男女那么多,我们这算不得快。况且如果唐小姐觉得现在进展的太快,婚后再培养感情也不迟。” “……”唐书月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个男人,着急得太过怪异了些。 季默还想俯身凑得更近,唐书月已避无可避,手忙脚乱想要在车里找一个地方缩着。 忽然,手腕上一道力量传来。 不同于季默温和的气质,是一种略带霸道,不可抗拒的力道。 唐书月一开始以为是季默,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在下一秒,被这股力气一下子拉了过去。 季默明显也被身旁突然多出来的那个人吓了一跳,迅速侧过一点身子。 唐书月撞进对方的胸膛,一抬头,映入眼中的赫然是黎向阳的脸。 少年低着头,把她护在怀里,宽阔却又略显单薄的脊背帮她阻挡了大部分的雨水,像是自发为她筑起的一道保护墙,将她牢牢包裹在里面。 他一边按着唐书月,一边用略显阴鸷的眼神死死盯向季默:“你想对她做什么?” 季默没有回话,耸了耸肩,看向唐书月,问她:“这位是?” 唐书月觉得自己的表现莫名有点像偷情被发现,脸颊微微燥红,推了黎向阳一把,把他推到一旁,对季默抱歉地说,“这是我弟弟,我也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抱歉,我先走一步,你自己回去吧?” 季默仍一副不骄不躁的表现,对唐书月的行为给没有感到丝毫的尴尬或是愠怒。 他举了举手机,笑道,“好的,那有事再联系?” 说完,便极为自然地钻进了车中。 很快,车子划过雨夜,一边只剩下唐书月和黎向阳。 没有了黎向阳的遮蔽,唐书月被雨水持续淋湿。 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唐书月皱着眉,扯着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黎向阳,又把他扯到了咖啡厅外面的屋檐处。 “你怎么突然出现了?”唐书月眉头没有舒展开,掂着脚帮他整理刚才弄乱的衣领,“为什么不带把伞?” 黎向阳低着头看向她,突然伸手过去,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不过来,你是不是要和他接吻了?”他说话声比上一次唐书月见他时更哑,带着些许质问的感觉,让人能够十分轻易地感受到他努力压抑的火气。 唐书月一怔,旋即表情变得略显莫名其妙,“你怎么还要管这些?” “进展这么快?”黎向阳冷笑一声,“月姐,你真的够残忍。” 唐书月被黎向阳沉着声的冷笑弄得心尖直发慌。 她瑟缩了一下,却又跟着他笑了起来。 “不然呢?”唐书月摊摊手,“既然都要结婚了,这些有什么做不得?” 她故意坦坦荡荡地看向黎向阳,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道,“黎向阳,你别闹了。” 对啊,她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黎向阳的事,凭什么要觉得对不起他? 思及此,唐书月的目光更加大胆。 “怎么,是伤着你这颗玻璃心了吗?你明明知道我们没什么可能,为什么不能不要想那么多呢?” “黎向阳,你放过我吧。” 唐书月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到底说了多少重话,又伤害了黎向阳多少。 她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拒绝。 却不曾想,当她说完这番话后,看向黎向阳,却意外的发现,少年的唇角慢慢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 稍显悲伤,却又深黑得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唐书月心头的警报还没能拉响,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人轻轻捧住。 随后,一个带着点狠意的吻沉沉覆上了她的唇。 少年的吻生涩、热情,毫无章法。 雨水的苦涩与泪水的咸味交织在一起,炽烈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夺走了唐书月的呼吸。 唐书月震惊之下,想要挣扎,却被黎向阳大力固定住,无法动弹。 她越反抗,黎向阳就越深入。 唇齿相碰,久而久之,丝丝血腥味流经口腔。 不知过了多久,在唐书月的心中,似乎与一个世纪无异。 黎向阳终于松开了她。 少年眼尾的红色在灯光下分外夺目。 他无视了唐书月愤怒控诉的目光,带着满足与一点微妙的报复意味,轻轻舔去唇角的一点血渍。 没等唐书月说话,他又露出一个落寞的笑。 “姐姐,就当你送我最后的礼物吧。” 他把食指竖在唐书月的唇前,“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姐姐,姐姐放心,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说完,他便徒步走进雨中,没有带伞,就这么任由雨水淋在他身上。 行至半路,他转头,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般,苦笑着慢慢地冲唐书月挥了挥手。 狼狈又哀戚。 “姐姐,再见。” 唐书月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知道,自那件事后,她回去便满含歉意地拒绝了季默。 明明就差一步,明明这本该是她想要的。 她却心神不宁了好一段时间。 自那件事后,黎向阳果真没有再来找过她。 她以为一切又该重新步入正轨,却又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它重新推回该去的轨道。 唐书月拒绝了季默后,唐母简直要气疯了,转而更加积极地要帮助唐书月相亲。 唐书月起初也十分听从唐母的安排,一场一场地奔赴各大相亲现场。 却在后来的某日,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再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合适。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还是现实中真的找不到适合她的人了。 随着唐母越逼越紧,唐书月自然也变得烦不胜烦。 到最后,她索性一声不吭地辞职,搬到了另一个城市。 没有告知自己的亲人一声。 耳边终于清净起来,在处理完各类搬家事宜后,唐书月很快便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 作为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能完全适应这里的一切。 新公司的环境不错,唐书月的性格本就招人喜欢,与人交谈的时候也从不缺话题,所以短时间内就与众人熟络起来,颇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意味。 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在此之前,唐书月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抗争可以这么简单。 偶尔唐母还是会联系上唐书月,想劝她找个对象。 可唐书月挺享受目前的状况,秉着鞭长莫及的条件,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久而久之,唐母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在这样的抗争之下,硬生生拖了四年。 这四年她偶尔回海城,每次回去都会找温以宁聚一聚,平日里的联系也不少。 可偏偏一次都没有碰见过黎向阳。 这人像是在她的世界里突然消失了一般。 她也不好意思问起温以宁,于是只当这件事无所谓。 就这样吧,也好。 四年后的某日夜晚。 松城景豪酒店。 现场灯光闪耀,周围人声喧嚷。 唐书月坐在角落的位置,眉眼间蕴着轻松,正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手中的橙汁。 身旁的年轻小姑娘突然用手肘捅了捅她,朝她挤眉弄眼,凑过来小声八卦:“唐姐,你一点也不期待吗?听说那位年轻有为,还长得巨帅——” 唐书月眼尾喻着笑,慢条斯理地把橙汁放下,心情颇为不错地同她开玩笑,“你不是喜欢帅哥吗?多看两眼,我就不必了。” 今天公司年会,她难得运气不错,连中了几个奖,确实挺高兴,所以也有了和人闲聊的心情。 据说今天的大会上,会公布公司第三大股东的身份,据说是某个豪门的公子哥儿,人长得很帅,也年轻,刚大学毕业。 虽然大家都还不清楚这位股东到底底细如何,但光凭一个“帅”字,就已经能引起各路女性员工的幻想。 不过唐书月对此兴趣不大。 她已经过了小女生爱做梦的年纪,这些年也被生活磋磨的几乎磨平了棱角。 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她早就不会再做。 但是这几个关键词—— 刚大学毕业,帅,公子哥儿。 却也让她莫名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被她放在心底,逐渐有些被淡忘掉的身影,在这一瞬间里,似乎变得清晰了许多。 黎向阳。 唐书月一个恍惚,忽地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兀自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她现在在松城,可不是在海城。 又听身旁的姑娘叽叽喳喳闹了许久,唐书月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直到灯光稍暗,嚷杂的人群也慢慢安静下来。 在董事长的介绍声中,一个身影缓缓走上了台。 唐书月没有注意台上的动静,直到底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时,她才兴致缺缺地望向了台上—— 眸光在那一刻倏地凝住。 在那之后的所有流程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注意,仅仅一眼,她的注意力已全部放在了台上那个男人的身上。 男人宽肩窄腰,四年的时间让他有了一种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站姿,一身挺拔的西装,眉眼虽还带着少年气,双眸却沉稳得让人不自觉想去相信,去跟从。 站在人群之前,仿佛众星拱月。 其实从唐书月这个角度,并不大能看清台上人,但奈何黎向阳似乎天生自带一种吸引力,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她勉强观察着他在台上的一举一动,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那个她记忆里没什么正经样儿的男孩,竟然已经成熟到了这样的地步。 有那么一个晃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黎向阳好像朝她这里看过来了一眼。 虽然知道自己的位置并不显眼,但她还是迅速低头,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同时又默默嘲笑自己,怎么这么敏感。 人家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里才对。 那场晚宴仿佛只是唐书月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而黎向阳在她眼前,也像是昙花一现。 唐书月没有什么要去找他叙旧的心思。 毕竟四年不知动向,她也不清楚,黎向阳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喜欢的人。 不如就这样互不打扰。 一日清晨,唐书月如平时一般正常投入工作。 突然听见有人唤她,说是董事长找她有事。 董事长? 唐书月在听见这个词时,狐疑地微微拧眉。 她就一普通小职员,自认工作方面也没出过什么错,董事长又怎么会专程找她? 但既然叫了她,她也只能带着满腹怀疑,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敲了三下门,听见“请进”的声音后,唐书月压下门把,推门进入办公室。 一进去,她便止住了脚步。 原因无他,办公室里除了董事长,还有一人。 与董事长相对而坐的,黎向阳。 黎向阳仍是那日年会上所见的那番西装革履的装扮,周身气息成熟又谦和,与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判若两人。 之前离得远,唐书月还可以选择忽略,但如今共处一室,近在眼前,她却根本没有办法忽略。 黎向阳似是听见敲门声,转过头来。 与唐书月目光相交汇时,眼里陌生而又疏离的情绪,让唐书月一下坠回了现实。 “……” 她眼眶忽然有点发酸。 说不上是为什么,但那种巨大的隔阂感,像是潮水一般迅速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十万八千里。 当初明明是她让他放弃的,可事到如今,她为什么会有点后悔。 董事长喊了一声唐书月的名字。 唐书月回过神来,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忽略眼底还在持续增长的酸涩感觉,越过黎向阳,上前去。 感受到若有若无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唐书月有些无所适从地拂了一下自己的鬓角。 董事长叫她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随口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便要放她离开。 唐书月有些微的遗憾,转身的那一刻,又被人叫住。 黎向阳在她离开前,往她手上塞了一沓资料。 “把这些给喻总监送过去。” 黎向阳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简单的一句话只在陈述。 唐书月似乎明白了黎向阳的意思,扯了扯唇角,应了声好。 手里的资料最上方,放着一个信封。 信封上的爱心封贴与淡粉色底色,处处透着暧昧。 意味着什么。唐书月觉得自己已经清楚了。 对于喻总监这个人,她虽然不熟,但多多少少还是有所耳闻。 花名在外,对男女关系毫不避讳,甚至听说公司高层有不少都和她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 给人送这样的信封,意味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 都这样了,她怎么还在心存幻想。 唐书月紧紧攥着资料,故作淡定地走出办公室门。 在关门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昔日赤忱的少年已经不是那个会坚定选择她的少年。 果然,四年会让一个人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书月把资料送给喻总监时,妖娆的女人面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只在视线看清最上面的那个信封时,稍微怔愣了一下,旋即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她对唐书月说了声谢谢后,翩然离开。 只留下婀娜的背影,在唐书月心间萦绕。 原来现在的黎向阳,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吗? 许是今天的思虑过重,到了下班的时间,唐书月才猛然惊觉,自己的效率简直低到了一个吓人的程度。 手头的工作,竟然还剩一半没有完成。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加班。 但就算是加班,她也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注意力好好集中。 脑中黎向阳的身影出现过无数次,每出现一次,她都会被迫停住一次。 这样断断续续的一遍遍处理、确认。 终于将所有的工作全部完成后,她再一抬头,才发现,整个办公间,只剩下了她一人。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空旷的空间里只有她头顶的这一盏灯还亮着。 怪恐怖的。 唐书月不免想到了一些恐怖片中的诡异镜头。 心中的恐惧驱使她打了个冷颤,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收拾好东西后,她关好灯,迅速出了办公间。 楼道很空旷,她的小皮鞋踏在地砖上,响的清脆。 一声一声,不断回荡着。 唐书月不太想听到这个声音,于是迫使自己放轻脚步。 回响在走廊里的脚步声小了许多。 但就在这时,她的耳朵忽然又竖了起来。 她似乎听见,这个空旷的走廊,除了她的脚步声外,隐隐约约还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唐书月迅速回头,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安慰自己只是错觉,唐书月后背忍不住一阵发凉,加快了脚步。 进到电梯间,确认了没有人跟上电梯,等厚重的铁门沉沉关上后,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警报解除,她心有余悸的状态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渐渐隐去。 她盯着电梯里的广告,不由得又开始东想西想起来。 按照喻总监惯常的速度,她和黎向阳应该已经在共度良宵了吧。 不愿去想这个画面,唐书月脑袋靠在了冰凉的铁壁上,一颗心随着电梯的下沉,也不断在下沉。 她到底还怀抱着怎样的幻想。 黎向阳今天这个反应,明晃晃的是想与她撇清关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她当年对他做了那么狠心的事,说了那么多狠话,他不记恨自己就算好了。 她有什么资格觉得,他还喜欢着她。 不愿去深想,唐书月阖上眼,等待电梯到达。 一层的提示音响起后,她才睁开眼,有些摇摇晃晃地朝外走去。 天色晚了,估摸着这会儿去挤地铁,转车的时候也赶不上末班车。 唐书月站在公司大门外,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咬牙,准备打个车。 公司所在的地方算不上繁华,天色一晚,周边就没几辆出租车路过了。 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看见什么车路过,唐书月只得妥协。 她打开手机打算叫一辆网约车。 几分钟后,便有司机接单。 眼见着手机也没有多少电了,为了省电,唐书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一分钟后,她远远看见一辆车,停在了她眼前的路边。 唐书月于是上前去,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师傅,尾号xxxx。” 司机没说话。 唐书月就当默认了,径直坐到车里。 她还没关上车门,那司机手掌按在方向盘上,突然轻哼了一声。 吊儿郎当的。 “怎么混那么差了?这么晚回去,竟然没有人来接?” 尾音上扬,沾染着不正经的调笑。 又有种嘲讽的意味。 在听见熟悉的声线时,唐书月脸色倏地变白。 她刚想下车,那人便像是预料好了她的行动一般,手臂一伸,揪着她的衣领,就把她拽了回来。 黎向阳回头,不复白天那副西装革履的正经模样,外套不知道去了哪儿,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颈上,衬衫袖子一边长一边短,极为随性。 他抬抬下颌,轻松地示意唐书月把车门关上,“既然这样,不如让我勉为其难送你回个家?” “你觉得行不行啊,姐姐?” 唐书月x黎向阳 瞧着黎向阳不修边幅的模样,还是跟几年前一样,唐书月不自觉升起一点熟悉的感觉。 就像是,中间没有这四年的隔阂。 她想下车,奈何黎向阳揪着她衣领的手毫不怜香惜玉,她怎么挣扎,他的力气都没有一丝的放松。 “月姐,好久没见,就这么对你的好弟弟的?” 黎向阳拖长语调,“你万一打车回去,出了什么意外,我没法儿跟我姐交差,更何况省车费那么好的机会,要是我,铁定不要白不要。” “那是你。”许是黎向阳的语气确实和她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她于是也没有那么多拘谨,索性直接怼了回去,“我也不缺那些打车钱,谢谢你了。” 特别是想起今天黎向阳让她代为转交的那封暧昧的信,再结合他如今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唐书月忍不住心里发赌,语气更是不善。 “你也别在我面前秀你那时间管理能力了,我上一天班很累,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 看见不远处又有车灯一闪一闪往这边过来,唐书月脖子伸长,手往自己的后颈处摸索过去,想借机掰开黎向阳的手。 “我车来了,你别再拉着我。” 却不料,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成功把黎向阳的手掰开时,忽然,一股力量再次不容拒绝地握住了她的手。 黎向阳挑挑眉,笑容里似乎多了些别的意味。 释然中掺杂着一点期待的光亮。 “姐姐这是吃醋了?” “……”唐书月沉默了一会儿,欲盖弥彰般急促道,“我怎么就吃醋了,我这不是担心你身体吗?” 黎向阳的动作似乎僵滞了一秒,下一秒,唐书月便听见了他闷闷的笑声。 不懂他为什么笑,之前那种埋藏在心底的思绪被人挖出来的羞耻感,仍没有尽头似的延续。 她一咬牙,趁着黎向阳不注意,一把拉开他的手,“行了,待会儿我司机要催我了,先走了。” 说完,在黎向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下车便反手关好车门,隔绝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匆忙之间,她似乎有些恍惚地听见了一个稍小而略显缥缈的声音。 含着笑,轻飘飘的:“姐姐,下次见。”、 以为多半就是错觉,唐书月也没有多加在意,她叫的车已经停在了约定好的地方,她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朝着那个方向过去。 上车后,她忍不住透过车窗去注意还停在路边的黎向阳的车。 它似乎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直到她坐的车慢慢驶离那里,车窗外的景色迅速向后倒退,在那辆车即将离开她的视线范围时,她才看见黎向阳的车灯像是光点一般闪了两下,旋即缓缓移动起来。 应该是准备回去了。 唐书月说不上来自己是怎样的情绪。 说可惜说遗憾也算不上,就是再见到他以后,她心里总有点儿空空落落的。 坐在车里,她记了车牌号后,把手机倒扣在腿上,仰着头闭眼。 也不知道是晕车还是疲劳,亦或是之前在外面等车的时候,冷风吹得有些多,她太阳穴开始隐隐疼痛起来。 四肢冰凉得难受,唐书月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洗一个热水澡。 车子缓缓停进小区。 唐书月使劲按压了一会儿太阳穴,拖沓着脚步往里面走。 掏出钥匙开门时,她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于是迅速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一行消息提示出现在屏幕上。 也没想到这么晚了会是谁给她发消息,她于是带着些许疑惑,点了进去。 【阔诺迪奥哒:到家了吗?】 是黎向阳。 看见这个熟悉的网名,唐书月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该不该回他。 最终她一边开门,一边简简单单回了两个字过去。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到了。】 到家后反锁好门,把包往沙发上一甩,唐书月当即不管不顾地躺到了另外一边儿。 又小小地歇息了一会儿,她撑着沙发坐起,看见屏幕上又闪现了一个消息提醒。 【阔诺迪奥哒:这么多年了还没有换个网名呢?不是说早早就要准备结婚了吗?怎么说了四年也没结成?】 又被戳着了痛处,唐书月不欲与他再多争论些什么,反过去问他。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你不也四年没换网名吗?怪幼稚的,不影响你泡别的妹妹吗?再说,我没改名儿,也不证明我没结婚吧?】 说这话也完全是逞英雄。 这话一出,那边沉默了许久。 过了会儿,黎向阳很认真地回复了一句。 【阔诺迪奥哒:我没改名字,是因为怕你认不出我。】 唐书月心尖莫名跳了跳。 就看见黎向阳又给她发了一句。 【阔诺迪奥哒: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们还有可能。】 【阔诺迪奥哒:姐姐,我已经二十二了。 【阔诺迪奥哒:……你真的结婚了吗?】 唐书月攥手机的力道紧了紧,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回答。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黎向阳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怀念亦或是错觉。 虽然她承认,今天在见到黎向阳的那一刻,她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了心动的感觉。 但一想到自己缺席了那么多年,也不清楚他的感情状态,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方面已经保持了一个随便的态度。 她心头难免有点发堵。 的确,她也没有资格去限制黎向阳感情方面的事情。 可刚和别的女人约过,又反过头来想要找她。 她没办法接受。 【小唐小唐恋爱最强:……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最终,唐书月含含糊糊地发过去一句。 黎向阳没再回什么。 唐书月放下手机,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回来时没看见黎向阳的消息,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很快便躺回了床上。 疲惫和太阳穴持续的疼痛相互交织,唐书月支撑不住,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手机的铃声响起的时候。 唐书月迷迷糊糊想去关掉闹铃,动作间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酸软无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眼皮也沉重地抬不起来,浑身像是刚从冰水里浸泡过一般,冰冷又难受。 脑内迷糊一片,嗓子又干哑无比,唐书月尝试咳嗽两声,便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深知自己这个状态根本没办法去上班,她于是先硬撑着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过去请假,又从抽屉里找了点药囫囵吞下,这才拉起被子,沉沉地再次睡去。 休息一会儿,可能会好一点。 这一觉于唐书月而言,仿佛在梦里经历了漫长的旅行。 临近晚饭时间,她被一通电话吵醒。 没看来电人是谁,唐书月直接接通,放在耳朵边,等人说话。 那边大约是没听见唐书月说话,开口时语气里压着点火。 “月姐,你你就这么不愿意面对我吗?” 是黎向阳。 唐书月一怔,开口想说话。 可是发出来的第一个音节,就喑哑得不像话。 就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捂住话筒,清了清嗓子。 然而黎向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稍带惊讶,“真病了?” 唐书月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黎向阳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后,挂断电话。 唐书月嗓子发干,也正好不想多说,放下手机后,又缩在了被窝里。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她隐约听见了从房间外传来的敲门声。 好像是自己家的。 敲门声一直在持续,她勉强辨认清楚确实是自己家的后,疑惑又不情愿地出去开门。 开门,眼前正好对进了男人的胸膛。 她眨眨眼,抬头,撞进了黎向阳疑惑的目光中。 “来找我做什么,”她慢吞吞开口,有气无力道。 黎向阳扶着她,“听你发烧了,过来看看你。” 说完,他往房间里看去,意有所指一般问道,“怎么是你来开门?” 唐书月没空去思考黎向阳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把门又打开一点,“先进来吧。” 等他进来之后,她才看清他手上还提着一袋子药。 “你先回去躺着,我帮你冲药。”黎向阳进门后,便四处打量起了她的住处。 这里的面积很小,一室一厅,每一个细节处都彰显出这里是一个人独居的地方。 得出这个结论后,黎向阳声音放柔了些,“没人照顾你吗?” 唐书月轻哼两声,朝房间里走,没忘记随口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我姐告诉我的,你这个状态,没人照顾你不行。” 他说完,把袖子往上折起来一点,拿了水壶烧水,“下次有事也可以找我,我随时待命。” 唐书月脚步一顿,笑了声,“闲的。” 黎向阳头也没抬,十分自然道,“为了姐姐,我多忙也可以腾出时间。” 这句话入耳,唐书月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些。 但转念一想,或许他和所有女孩子,都会用这一套话术。 那一点心动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眸子微低,回房间后便钻进了被窝。 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黎向阳端着玻璃杯,里面装着一半儿黑乎乎的液体。 唐书月一看着那药汁就觉得反胃,坚决地把被子拉过头顶,不愿面对。 然而黎向阳一只大手抓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便把她手向下拉了过去。 “坐起来,喝完再休息。”黎向阳扶着她,语气轻缓地哄劝。 唐书月生病后,周身的气息都比之前的锋芒感要收敛不少,特别是面对苦药时,少有的变得幼稚。 被一双眼睛盯着,唐书月不得不被扶着坐起来。 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灌下去,唐书月正准备赌气似的向下缩,就见黎向阳变戏法般从背后伸出一颗糖。 “……” 唐书月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这像是哄小孩的手法。 但迫于口腔里蔓延的苦涩味道,她还是接过了那颗糖。 黎向阳满意地低笑两声。 甜味入口的一瞬间,她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本慢慢上弯的唇角一下子向下扯了点。 他怎么那么会。 是谁教会他这些的? 心里闷得慌,她不想再自己这么堵着,索性直接问出了口。 “黎向阳,你这么熟练,这种事儿干过不少次吧?”她后槽牙三两下把糖咬碎,假装无意地问,“对每一任女朋友都这样吧?” 黎向阳接过她剥开的糖纸,手指微顿,旋即失笑,“怎么会这么想?” 唐书月抿抿唇,“昨天你让我转交……” 话到一半,她很快闭了嘴。 没必要对这些耿耿于怀,她没什么资格去管黎向阳的私生活。 套出了自己想要的话,黎向阳饶有兴致地扬了扬眉,“很在意吗?” “……”唐书月低头,“不是,让你注意身体。” 话音刚落,后脑勺被人扣住。 黎向阳笑意晏晏,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舍不得弄疼她,低头去凑近了看她,“给喻蓝的那封信,是她之前交给我的,我只是让你还给她而已。” “你当时那么淡定,我还以为你真的对这些不在意了,就没想着解释,没想到你还记着。” 真相大白,唐书月心里像是有一颗小石子落了下去。 还没等她开口,又听黎向阳道:“至于做这些为什么那么熟练,也确实经历过很多次。” 唐书月心头又是一紧,头埋得更低,不愿说话。 黎向阳放她后脑勺那只手,轻轻捏在她后颈上,让她脑袋微微抬起来了一点。 随后,便凑上去,与她额头相抵。 唐书月能感受到他笑的时候,落在她颊侧的呼吸。 “想象过无数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怎么去照顾你了。” “早就想对你做这事了。”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想让唐书月不把她当弟弟看,想让她多依赖他一点。 奈何要做到这件事,真没那么容易。 他眯着眼,又不怎么着调地慢悠悠看着她眼睛说:“姐姐,我这么多年可一直为了你,守身如玉。” “我二十二了,姐姐实话告诉我,你也没有结婚,是不是?” 有哪个丈夫会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就这么单独搬出去住。 除非两个人矛盾大到不可调和的程度。 黎向阳都跑到自己家里来了,唐书月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瞒得过他。 她小幅度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去推他,哑着声音说:“你别靠过来,太近了。” 黎向阳退开一点,笑眯眯点头,“是有点太近了。” 说完,他就坐到了唐书月床边。 见她没拒绝,他压下来一点,“所以姐姐,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在一起试试?” 唐书月x黎向阳 …… 唐书月沉默了良久。 看见黎向阳眼中期待的光芒一点一点熄灭,她斟酌着说:“我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她确实还没有完全确定,自己对黎向阳,还是不是喜欢的感情。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她愿意去试一试。 她抱着膝,清清嗓子,“不如,我们先相处着试试吧?” 果然,黎向阳眼睛一亮,“真的?” 唐书月点点头。 矛盾后的久别重逢难免有不确定性。 至少,她不愿再一次错过。 在唐书月同意了和黎向阳先试一试后,黎向阳的状态简直是春风得意。 病好后,唐书月重新回归工作。 中午午休时,唐书月吃完午饭,回到自己的位置,便听见周围人又在小声八卦。 最近她听见旁边人八卦的频率高了不少,但总千篇一律。 主题永远都是黎向阳。 因为黎向阳最近来公司的频率越来越高,与越来越多人接触的同时,不自觉也俘获了不少芳心。 他们那边聊得热火朝天,唐书月作为知道内幕的当事人,默默地坐在一旁。 有人注意到她,问她要不要一起聊聊。 唐书月婉拒后,刚好有人唤她,让她去董事长办公室一趟。 唐书月自然知道,这肯定是黎向阳的意思。 每次都拿这个当挡箭牌,找机会和她呆一块儿。 她无奈地应了一声,起身过去。 最近唐书月去董事长办公室的频率很高,所以八卦的那群人在听到后,也不约而同地停下来。 唐书月走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怪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没觉得什么,自动忽略。 董事长办公室那层楼,来往的人很少,整个走廊常年处于空旷的状态。 去的时候,唐书月先拐了个弯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仪容,再出来时,还没走上两步,一转出去,就被人直接抵在了墙上。 一开始,唐书月的动作还有些紧绷,在察觉到是黎向阳后,放松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唐书月没好气地踢他一脚,让他退开,“别得寸进尺,学别人那套。” 黎向阳笑嘻嘻退开,动作颇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 “太想见到姐姐了,没忍住。”他笑着把她抱过去,“快一天没抱过你了,快给我抱一个,姐姐?” 唐书月被他一个接一个带着撩拨的“姐姐”喊得耳热,只好伸出手去,“就抱一会儿啊,我还得回去上班。” “好,”黎向阳把她拥进怀里,凑她颈窝处深深嗅了嗅,颇为餍足。 “姐姐,今天是不是用了我送你的香水?” “……”被发现了。 唐书月锤他一下,“拜拜。” “别啊,”黎向阳知道唐书月不是真的生气,攥着她手把她拉进董事长办公室,“过来再陪陪我。” 毕竟比自己小了挺多,唐书月还是会忍不住去包容黎向阳,于是任由他去。 董事长办公室里没人,董事长自从知道了黎向阳的事后,便和黎向阳达成了共识,只要他过来,便会找借口回避。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他们秘密相处的一个场所。 唐书月也了解,以黎向阳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这种事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好在并不影响正事,就随他去。 近来他们的相处越来越和从前趋于一致,唐书月也乐得持续这个模式。 在办公室里和黎向阳又待了一会儿,唐书月离开前,忽听黎向阳叫住她。 “姐姐,”黎向阳双腿交叠,两手放在沙发边缘,放松道,“周末约会吗?”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唐书月脚步不由得轻盈了许多。 和黎向阳约好了周末一起出去玩儿,就算今天离周末还有些远,她也不自觉地开始期待起来。 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 临近下班时,平时和唐书月关系挺好的一个姑娘突然拍了拍她的肩,小声问她,“唐姐,你有没有听到最近他们怎么说你的啊?” 唐书月眼中浮起一层疑惑。 在眼前人的叙述间,唐书月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由于她这段时间去董事长办公室的次数过多,不知道是从哪个源头传出来了一些传闻。 关于她和董事长的不正当关系。 明明只是一些没有根据的传言,却被一传十,十传百,传的像模像样。 甚至直接把她描述成了一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心机女。 一个没有根据的猜测,相信的人多了,浸透了人们的认知,自然而然就成了真事。 在别人的口口相传里,这件事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 但听在唐书月耳中,足以让她头晕目眩。 饶是她平时神经稍有些大条,性子也是大大咧咧不去计较的类型,也做不到当这件事不存在。 仔细想想,她确实是因为有了所谓的“挡箭牌”,所以没再考虑的那么多。 毕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而且这些谣言是私底下偷偷传出来的,她也不可能一个个把人抓过来当着面澄清。 这样反而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唐书月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打乱,听完描述后,她沉着脸否认完这件事,便迅速离开。 她以为自己和公司上下的人关系都不错,没有什么交恶的对象,相处和睦,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想想还是太天真。 唐书月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走出公司大楼的。 出了门,她第一声入耳的,便是不远处传来的车喇叭声。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按的。 果然,不远处熟悉的车牌入目,正是黎向阳开的那辆。 唐书月不太想过去,但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赖黎向阳,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步上前。 坐进车后座的那一刻,就见黎向阳转过头唤她。 唐书月尽量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不让黎向阳观察出端倪,“嗯”了一声作回应后,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 黎向阳也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随口开了两句玩笑后,便也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向唐书月家的方向而去。 临近到达,黎向阳没忍住,还是试探着把问题问出了口。 “月姐,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是吗?”唐书月的思绪被拉回来,随口回了句,“可能吧。” “发生了什么?” 唐书月面对黎向阳的追问,难以启齿般抿抿唇。 沉默了一会儿,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 “黎向阳,这几天,我可能暂时不会来找你了。” 忽然一股无形的力道驱使她不由得向前一倾。 车停了下来。 唐书月悄悄观察着黎向阳的反应。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黎向阳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最终闭上了嘴。 “到了。” 他沉默半晌,干巴巴挤出这两个字来。 待到唐书月下车,车门一关,他便猛踩上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唐书月望着只剩一个尾巴的车影,叹一口气。 她估计黎向阳这是又闹别扭了。 想想还是得给他解释一阵,不然可能会出一点问题。 思及此,她于是拿出手机,准备给黎向阳发消息。 她那一段解释还没有发出去,反而先收到了黎向阳发过来的消息。 【li:姐姐,我没生气,就是不习惯每天见不到你。】 看见用户名的那一刻,唐书月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居然换网名了。 黎向阳打字速度飞快,怕她多说什么似的,过了会儿又发过来一条。 【li:姐姐,不要忘记了,周末见。】 配图是她熟悉的小狗表情包。 “周末见……” 唐书月小声呢喃了一遍,慢慢地弯起了眼睛。 虽然黎向阳对此好像真的没那么在意,但唐书月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和他说一说。 把刚打好的解释发出去,她心中才安稳几分。 过了一会儿,黎向阳回她。 【li:我会处理。】 此后唐书月正常上下班,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一天比一天变得销声匿迹。 唐书月乐得这样,偶尔几次还能在茶水间听到有人对她的议论,也不怎么再当回事。 黎向阳那句“我会处理”,就像是喂了她一颗定心丸。 平淡的工作日过去,她所期待的周末如约而至。 临近中午,黎向阳准时把车停在了唐书月的小区楼下。 两个人先去餐厅吃了个饭。 唐书月早上没怎么吃,所以上菜的时候,她没什么顾忌,埋头就开始吃起来。 吃到一半,脑中忽然忆起之前网上冲浪时看到的某些不知名“约会小技巧”。 其中一条—— 约会时,吃饭的动作要优雅,最好给对方一种自己饭量很小的感觉。 这样,才能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 唐书月手里的筷子慢了下来,小心翼翼看向对面的黎向阳。 在她的脑补里,自己刚才吃饭的动作堪称“狼吞虎咽”,一点形象都没有。 也不知道黎向阳有没有注意到。 然而她没有想到,刚一抬头,视线里就撞进了黎向阳含笑的眸子。 黎向阳碗筷似乎没动过,在她对面静静坐着,手撑着下颌,就这样看着她。 唐书月被看得耳根发热,有些手足无措地搁下碗筷,后来想想自己没必要这么怂,于是给他夹一筷子菜过去:“你怎么不吃?” 黎向阳脑袋又偏了偏,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他轻轻笑出声,低声说:“少辣少盐不要葱姜蒜,姐姐,你口味还是没有变。” 唐书月收回去的手一顿,掩饰什么似的给自己也夹了一筷子菜回去,敲敲碗沿,轻咳一声,“好好吃饭,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些哪儿能是什么有的没的啊。”黎向阳换了个坐姿,仍是不三不四的笑,“姐姐的喜好那么重要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好好记着。” 唐书月耳朵更红了一点,低下头去小声嘀咕:“油嘴滑舌。” “是真情流露,”黎向阳看似认真地纠正,抬手帮她把落下去的一缕头发捞到耳后,“姐姐看在我表现那么好的份上,不给我一点奖励?” “……”唐书月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又迅速夹了一筷子菜塞进黎向阳碗里,“奖励你一块糖醋排骨,行了不?好好吃饭。” 黎向阳又心情颇好地盯了她一会儿,才肯消停。 吃完午饭,当车停在游乐园前面时,唐书月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前面的设备,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黎向阳。 许久,她憋出一句话:“你们姐弟俩,故意的是不?” 学生时代温以宁带她来玩,经常带着她就往各个刺激的项目钻。 她每次被弄得头晕目眩,为了撑住面子,也只能假装没事。 年龄大了之后,温以宁就不带她来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时隔多年,黎向阳又让她想起了当年被温以宁支配的恐惧。 黎向阳靠着车座,懒洋洋说,“姐姐既然这么熟悉,不然带我去玩?” “……” 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弟之间的基因血脉相似,黎向阳一进游乐场,竟然也和温以宁一样,直奔各类过山车而去。 好在这回唐书月不需要勉强陪着他玩儿,在经历了一番极力劝阻后,黎向阳只得退而求其次地选了摩天轮。 松城游乐场的摩天轮不似海城那个那样大,但排队的人数也是园区里数一数二的。 好不容易排上了,坐进小舱里,唐书月一边吸着饮料,一边小声抱怨,“你也真是的,周末约会居然选在这地方,平时都没那么挤,一天下来也玩儿不了什么。” 黎向阳纵容地听着唐书月絮叨,不时还赞同地点点头。 唐书月说话说累了,便也停住了,回头看向外面的景象。 虽然她也不恐高,但慢慢在高空中上升的感觉仍让她浑身一紧,身后玻璃很清晰,她甚至有种一往后靠就会掉下去的感觉。 她迅速转过头,就对上了黎向阳戏谑的目光。 “姐姐。”黎向阳慢悠悠地刚开口,就被她一个动作止住了要说的话。 “你先别说话。”唐书月怕黎向阳又瞎开她玩笑,抬手比了个停止的手势,“让我缓缓。” 说完她就别开脸,抬头向上看,企图分散注意力。 黎向阳识趣地没再说话。 …… 唐书月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保持了良久的沉默后,她忽听黎向阳开口。 “月姐。” “嗯?”她应了一声。 黎向阳似是在斟酌语句。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只要你点头,我们之间的任何困难,都能由我摆平吗?” 唐书月眼神一闪,低头来看向他,“这都那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着啊。” “关于姐姐的事,我怎么能不记着?”黎向阳手背在身后,向后靠了靠,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姐姐,你先听我说,等我说完,你再回答我,可以吗?” 意识到气氛的凝重,唐书月也不再保持一种开玩笑的态度,调整了一下坐姿,听他说。 黎向阳微低了一下头。 “其实,这几天我除了让人帮忙处理公司的流言,还离开了松城一趟。” “我去拜访了伯母,告诉了她我在追你的事。” 迎着唐书月震惊的目光,黎向阳笑了下,“虽然沟通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不太和谐的交流,但最终结果还算满意,以后姐姐要是愿意,随时可以把我带回家去。” 没想到黎向阳竟然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周全的事,唐书月微怔。 紧接着,她就看见,黎向阳把一只手伸了过来。 掌心里是几张卡。 “这几年我其实一直想来找你,但总怕你因为我不够成熟,没有能力承担起我们的未来而拒绝我,所以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敢再来松城见你。” “这是我身上所有的财产,要是你觉得不够,未来还有。”黎向阳说,“我花钱没什么概念,需要姐姐帮我保管,我才安心。” 唐书月觉得自己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嗫嚅许久后,缓缓吐出一个字:“你……”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四年前就告诉你的,没想到等到了现在。” 黎向阳打断她,指了指外面的景象,“海城的比这儿还漂亮,可惜只能下次带你去了。” 他温柔地倾身,与唐书月之间离得极近。 淡淡的气息交织在一块儿,唐书月盯着他过分深情的双眸,不由得双腿发软。 黎向阳拨开她的碎发,小心而又珍重道:“姐姐,四年前的我不够成熟,现在的我,够不够?”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你不用再等我了,你要是觉得没有安全感,我们随时可以结婚。” …… 唐书月似乎已经知道,黎向阳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极强的暧昧气场下,她忍不住两只眼睛胡乱往旁边瞟。 这时她才发现,摩天轮已经到顶了。 仿佛不满于唐书月在这个时候的分神,黎向阳轻轻在她唇角落下一吻,道,“姐姐,低头。” 心弦乱颤,唐书月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自己浑身的颤抖,期待而又紧张地低头—— 一颗熠熠发光的钻石戒指,近在眼前。 黎向阳动作看起来游刃有余,可是刚一开口,那种忐忑感瞬间暴露出了他同样的紧张。 “姐姐,”他把戒指又往她跟前送了送,眉尾微舒,“戒指都订了,放家里落灰太说不过去了,就当今天的约会礼物,送给你吧。” 为防唐书月拒绝,他一口气都不带喘,接着便说:“你要是暂时不同意,也先收着,到时候同意了再用,就当个礼物收着,别有心理负担。” “要你觉得不合适……”他顿了顿,扯扯嘴角,“以后也可以当个奢侈品,随便卖了,也算一笔不少的进账。” 唐书月依旧保持着沉默。 她望着戒指熠熠反射出的光芒,陷入沉思。 见唐书月是这样的反应,黎向阳等了一会儿,苦笑一声,努力让自己显得有种开玩笑的感觉,“姐姐,咱下去之前,同意不同意,都给我个准信儿,行不行?” “一直这么等下去,我心都要紧张得捏碎了。” …… 唐书月在恍惚中,无意识地点头。 那颗钻石的光芒,透过她的视网膜,一路闪耀进了她的心底。 不仅是一件礼物,更是从少年时期燃烧到现在的,一颗炽烈而又火热的心。 这么多年过去,那颗心里自始至终都只装着一个她,所有的前行动力都只是为了能与她在一起,坚定不移。 那是他的所有热情与爱意。 这让她,怎么拒绝。 她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去逃避,这近乎将她吞没的纯粹爱意。 在黎向阳再次唤她的时候,她从面前的盒子里摘下了那枚戒指,攥在掌心。 踌躇了许久,她慢吞吞说道:“找个机会,我们一起回你家吧。” “这次就,别再假装情侣了。” 他的勇气与坚定,亦要她的勇气予以回应。 人生苦短,不过是五年的差距罢了,又有什么不可以尝试。 就让自己的心做一次决定吧。 心间百转千回,唐书月指尖攥紧了又松开,展颜冲着尚处于愕然状态的黎向阳笑了笑。 随后,她伸手环住黎向阳的脖颈,小心翼翼与他双唇相贴。 婚后 清晨。 灰色调的窗帘将外界的阳光分隔开,室内仍一片昏暗。 屋里空调开着适当的温度,不冷不热。 温以宁嘤咛一声,还有些困倦地睁开酸涩的双眸。 意识刚一回笼,身上的酸痛便铺天盖地冲着她袭来。 昨晚沈叙之又把她拉着折腾了一晚上,就跟不会餍足似的,直到她哭得狠了才一边亲着她的眼睫一边慢慢停下来,弄得她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温以宁性子本就软得不行,在床事上也不怎么会反抗,所以总处在被动的地位,任由沈叙之搓圆捏扁。 沈叙之爱极了她这幅小奶猫似的模样,下手老是没轻没重。 温柔起来像是把她拥上云端,狠起来又常常惹她哭。 她根本没法招架。 脑中关于昨晚的片段来回翻覆,温以宁脸皮薄,就算已经结婚有一段时间了,回想起关于这些的事情,还是忍不住耳根子通红。 腰际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温以宁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动了动身子想换个姿势躺着,又被人一把抓着手腕,把她重新按回了怀里。 沈叙之喜欢抱着她睡,体型的差异让温以宁总感觉自己像个毛绒玩偶,被男人压制着一动也不能动。 “今天是周末,再睡一会儿。” 男人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自头顶传来,带起胸腔一阵震动。 温以宁也觉得还有些困,于是听话地埋首进男人的胸口,闻着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再次浅浅入睡。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房间光线依旧昏暗,空调的温度仍旧适中。 只是身边没了温度,床单早已冰凉一片。 被子掖得整整齐齐,把她仔细包裹在里面。 沈叙之已经起床了。 温以宁也不准备再睡,扯着被单起身,把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居家服穿好后,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 腰腿的酸软让她洗漱的时候时不时会拿手撑一下。温以宁一边小声抱怨沈叙之的精力旺盛,一边看向镜子,从自己这样的姿势里勾勒出了记忆中的一些画面。 昨晚快要结束的时候,沈叙之抱她进浴室,似乎又用了这样的姿势…… 打住! 没心思再在这儿优哉游哉,温以宁匆匆洗漱完毕,生拉硬拽让自己的思绪从昨晚的画面里脱离出来。 整理凌乱的头发时,余光不小心又瞥到了落在颈间的吻痕—— 不止一个。 温以宁:“……” 没法好好做事了。 放下梳子,温以宁逃也似的折身出了洗手间,准备去找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开门的那一刻,看见外面走廊略显陌生的布局,她愣了一秒,旋即才反应过来。 他们前几天搬了家,已经从温以宁那套小房子里搬到了沈叙之闲置已久的住处。 房子很大,从窗户往外看能看见一片开阔的江景,这是温以宁最喜欢的一点。 整体很有沈叙之的风格,黑白灰色调为主,冷淡而有格调。 厨房是开放式的,温以宁从房间里往外走了一会儿,便能轻松看见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沈叙之背部线条流畅挺拔,宽肩窄腰,就算是穿着一身宽松休闲的居家服,外面还围了一条围裙,也丝毫不减他周身矜贵优雅的气质。 就算是做饭,动作也不紧不慢,仿佛在精心雕琢一件艺术品。 暖阳从客厅的落地窗向内照射,留了些微照在男人的肩上,柔化了他略带凛冽的气场。 酸酸甜甜的香味在室内蔓延,隐隐约约钻进了温以宁的鼻尖。 此情此景,颇有一种生活的气息。 温以宁弯了弯双眸,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在靠近沈叙之时,更加小心翼翼。 趁着沈叙之没注意,她抬手环住了男人劲瘦的腰际。 沈叙之并没有感到惊讶,慢慢停下了手上动作,也没背过身看她,只从鼻腔里冒出一个“嗯?” 感受到隔着一层布料传来的线条感,温以宁忍不住上下摸了摸,随后身子一歪,轻巧地钻到了男人怀中。 她仰起脸,踮了踮脚,努力想亲一亲沈叙之,“早啊——” 自从婚后,温以宁发现自己真的越发喜欢粘着沈叙之,明明脸皮薄得不行,却又忍不住想同他做些情侣之间的亲密事情。 虽然羞耻,但她就是忍不住。 她太喜欢这个男人了。 沈叙之低头看她一眼,也配合地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声线温柔得几乎能把人溺死。 “早餐还得过一会儿,你先去休息一下——” 顿了顿,他低笑着,忍不住在温以宁唇上又轻轻蹭了蹭,“昨晚辛苦了。” 轰—— 温以宁脸颊没出息地再次红了个通透,环在沈叙之背后的一双手攥得紧紧的,把男人的衣服布料捏得皱皱巴巴,也不愿意松手。 他是怎么用这么自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啊! 许是心中忽然升起的那些小小的报复心理作祟,温以宁冷静下来后,反而捏着沈叙之的衣服抱得更紧,更不愿意松手了。 沈叙之拍拍她,发觉她真的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于是带着笑,轻声问:“不松?” 温以宁摇摇头,不说话。 就不松。 “真不松?” “……”温以宁低着头不理他。 沈叙之站直身子,纵容地笑两声,目光重新放回锅里。 “那就抱着吧。” 温以宁又黏了沈叙之一会儿,低头望着光洁的地板。 悄悄把脚挨在了一起。 拖鞋是情侣款,一黑一白。 是温以宁亲自选的款式。 蝴蝶结与小熊小兔,幼稚却又可爱。 温以宁偏爱这种风格,沈叙之于是就随她去。 要是被沈叙之的学生们发现,他们的沈教授在家中居然是这幅模样,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 温以宁心里胡思乱想,手指也忍不住无意识地乱动,在沈叙之的后腰画着圈。 她自己对此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沈叙之,慢条斯理地停下了动作。 温以宁仰头,发现他盯着面前那口锅,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思,于是忍不住问:“怎么了?” 沈叙之拿勺子在锅里搅了搅,“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沈叙之垂眸看向她,语气淡淡,却又暗含着玩笑似的缱绻。 “在想,我们似乎还没有在厨房尝试过。” “……” 沈叙之关掉火,语气里逗弄的意思昭然若揭。 “要不然改天试试?” “……”温以宁当然明白沈叙之指的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手,小步小步地跑去坐到餐桌边,假装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 是她大意了。 在这方面,她真的从来都斗不过这个男人。 好在沈叙之也就随口开个玩笑,并没有要付诸实践的意思。 吃完早饭,沈叙之没让温以宁帮忙收拾,自己呆在厨房洗碗。 昨晚的劲儿还没完全缓过来,温以宁倒也乐得被伺候,顺手擦了个桌子,便准备去书房拿本书。 刚一转身,就听见有门铃响起。 温以宁疑惑地拢了拢眉。 这个时间段,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找他们才对啊……? 带着疑惑,她开口询问:“是谁呀?” 沈叙之的声音混着厨房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出来:“我的东西,你帮我拿一拿。” “噢,好。” 疑惑被打消,温以宁过去开门。 东西放在门口,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打开,里面赫然是温以宁所熟悉的那根教鞭。 关于沈叙之之前把教鞭硬生生掰成了两截的事,还是温以宁后来才从沈叙之的学生那里知道的。 了解清楚了这件事后,她没少借机跟沈叙之开玩笑。 然而最终被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永远只有她一个。 大约是这根教鞭沈叙之用惯了,前段日子拿去找人修理。 今天刚好寄回来。 “……” 一看到这根教鞭,温以宁难免就想起了以往的那些“悲惨记忆”。 关掉盒子,温以宁选择不再去仔细端详,迅速将其放回了书房里。 这个周末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温以宁没有想去的地方,只想宅在家里,于是沈叙之便由着她,陪她在家里待着。 晚上折腾太久,今天起来的又晚,刚才说是早饭,实际上也算合着午饭。 到了中午,两个人都没什么饿的意思,温以宁啃了个苹果,也就懒得再去考虑做不做饭。 温以宁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沈叙之怕她伤眼睛,抱着她让她坐在腿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他自己则从沙发旁的书柜里随手抽了一本书,慢悠悠地看起来。 时间流逝得静谧又美好。 温以宁正刷着手机,忽然看见消息通知栏的提示。 几分钟前,唐书月给她发了条消息过来。 打开之后,发现居然是一本漫画的链接分享。 难得见唐书月给她分享漫画,温以宁打了个问号过去,便准备打开看一看。 就在她手指还没点上屏幕的时候,唐书月又一个语音通话弹了过来。 温以宁看了一眼沈叙之。 男人仍在看书,注意力集中,仿佛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到他。 “沈叙之……”温以宁其实也不太好意思打扰他。 见他注意力往她这方转移过来她指了指自己的屏幕,“我去书房接个电话?” “嗯。”沈叙之没有多问什么,看了一眼唐书月的头像后,手臂微微松开,放她离开。 温以宁跳到地上,随便套上拖鞋,一边按下接通键,一边往书房小步过去。 门一关上,耳边唐书月的声音刚巧传来。 “我刚给你发的那个链接,你没打开吧?” 感受到唐书月情绪里带着的浓浓的警惕,温以宁眨了眨眼,一头雾水,“没有啊,怎么,是被盗号了吗?” “……啊没。”唐书月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地开口解释:“就,我本来想发给别人的,结果发错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能撤回了。” 怕温以宁听了这话误会,她停了一会儿,又特意补充:“这些东西你看不太合适,别太有好奇心,听话,乖——” 说完,唐书月便以还有别的事为借口,匆匆挂断电话。 “……” 温以宁看了一眼聊天框。 那个链接明晃晃的在她眼前,突然一下变得无法忽视。 唐书月说的,她看不太合适,是什么意思……? 好奇心驱使着温以宁,小心地点开了链接。 入目便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马赛克。 用脚趾都能想到内容都是些什么。 “……” 温以宁忽然觉得,这手机,有点儿烫手。 半捂着屏幕,温以宁迅速退出界面,从书房出去。 看见仍和她离开时坐姿一样的沈叙之,温以宁莫名心虚。 “怎么了?” 见温以宁站他面前,迟迟不肯上前,沈叙之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没什么。” 温以宁如梦初醒,僵硬着手脚上前,也学着沈叙之,在书架上抽了本书下来,心不在焉地囫囵浏览。 脑中那点窥见的画面仍挥之不去。 虽然当时遮住了一般屏幕,但另一半还是清清楚楚呈现在了她眼前。 画师的画功不错,一双手的形状被画得修长且骨节分明,被丝绢绑在一起,既赏心悦目,又带了些许的……色气。 令人浮想联翩。 温以宁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手上一不小心翻过去两页。 也没有什么继续看下去的心思,温以宁索性搁了书,往沈叙之的方向看过去。 男人刚好捻着书页,慢条斯理地翻过去一页。 那双手的形状,好巧不巧,像极了画中的模样。 温以宁彻底没办法冷静了。 “我困了,回房间歇会儿。”温以宁把书放在一边,尽量控制住自己语气里的结巴,想了想,为了不显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太过突兀,又补充道,“我好累的,你别乱进房间。” 沈叙之帮温以宁把她的那本书放回去,眉眼舒展,也不问为什么那么突然,只淡声应道:“嗯,去吧。” 温以宁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 还一觉睡到了晚饭时间。 吃完饭,温以宁觉得不应该再这么颓废下去,于是换了身衣服打算出门散散步。 沈叙之临时有事,脱不开身陪她,于是叮嘱她注意安全后,自己回了书房。 温以宁在外面逛了一圈。 虽然如今的天际已然将要入秋,可气温仍居高不下。 温以宁在小区里逛了一圈,觉得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于是溜达着去门口超市买了一袋子零食拎回家。 沈叙之不陪着她,她总觉得无聊。 就连回家了也觉得无聊。 又玩了一会儿手机,外面天色不知不觉便黑沉下来,温以宁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洗漱一阵后,钻进了被窝。 一般沈叙之有事的时候,她都不需要等他。 反正第二天早上,她肯定会在这人的怀里醒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下午睡得太久,温以宁在次醒来的时候,一看时间,才凌晨三点。 而她看过时间后,实在太过清醒,无论如何也没法再次入睡。 身边还是空荡荡的一片,温以宁不太习惯地翻了个身。 这么晚了,沈叙之居然还没有回来。 又翻来覆去了几下,温以宁认命地掀开被窝坐起,接受了自己睡不着的残忍事实。 担心沈叙之睡太晚对身体不好,她犹豫了片刻,轻手轻脚地起身出门,打算去书房催催他。 打开书房的门,却发现,室内一片安静。 电脑的一片莹莹幽光照过去,洒在沈叙之的脸上,让她能清晰地看见男人的神情。 沈叙之双目微微合上,一派安然宁静的模样。 似乎已经睡着了有一段时间。 温以宁试探着轻唤他一声:“沈叙之?” 没有回应。 看来真的睡得挺熟。 之前也有过一两次这样的情况,温以宁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 她扶着门,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叫醒他。 转身,温以宁回到房间,找了一床薄被,给他抱过去。 走到书桌前时,温以宁余光瞥见了一旁桌上放着的那根教鞭。 记忆忽然回溯。 她记得,刚搬到她家来的时候,沈叙之就拿这根教鞭欺负过她。 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一回想—— 温以宁把被子放在一边,突然一个念头从心底升起来。 这个男人平时那么喜欢逗她。 她是不是,也该找个机会,报复回去? 温以宁又偷偷看了一眼沈叙之,察觉到他就连刚才那样的动静都没能醒过来后,胆子突然就大了起来。 把他搭在一旁扶手上的领带扯下来,温以宁说干就干。 回想起今天上午她脑中挥之不去的那个画面,温以宁小心翼翼地握着领带,调整了一下沈叙之一双手的位置。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不惊动沈叙之的情况下,把男人的一双手拢在了一块儿。 对一个熟睡的人动手动脚,总是暗含风险。 玩的就是心跳。 温以宁一边想着,一边调整手里的领带,一圈一圈的把沈叙之的一双手在他背后绑起来。 她也不敢绕太紧,怕沈叙之突然感觉到,便清醒过来。 只能松松垮垮打一个不至于让人挣脱的结,勉强算是大功告成。 就这么一点简单的小动作,已经让温以宁额头上冒起一点细碎的薄汗。 这对温以宁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她还是第一次做这事儿。 她拍了拍手,感觉到男人还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心满意足地观察起了她的“杰作”。 男人的手腕被束缚在一起,内侧相贴,手背朝外,隐隐能看见冷白皮肤下的青筋轮廓。 和平日里正经系在领口的领带互相印衬,性感而又透着浓浓的引诱味道。 光是一双手,就让温以宁心跳加速。 她按住胸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心虚还是别的情绪。 做完这一切,她刚准备偷溜出房间,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系好了?” 温以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本身她就是蹲着的姿势这一步往后,差点没能稳住身形,向后倒去。 好在书房扑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她不至于摔的太疼。 温以宁此刻也并不在意自己摔着了这件事,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沈叙之是……什么时候醒的? 温以宁一边慢吞吞调整姿势,一边一点一点看向沈叙之。 她动了动唇,软下声喊:“阿叙……” 沈叙之“嗯”了一声,背在身后的那双被束缚的手动了动,“帮我解开。” 解开? 温以宁一时间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双手还被她给绑着,没法动弹。 她“哦”了一声,呆滞地上前去,打算乖乖帮他解开。 手刚一触碰到领带,温以宁又清醒了过来。 她为什么要帮沈叙之解开? 要是没解开,此时的沈叙之岂不是什么也做不了? 那岂不是……任由她掌控? 想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温以宁迅速收回了手。 反正看这情况,就算她乖乖帮着人解开了,沈叙之也肯定会“教训”她一顿。 横竖都是死,不如先把自己想做的给做了。 这么一想,温以宁心头稍稍有了些安慰,勇气也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退开一步,拿起桌上的教鞭,抵在了沈叙之的下巴上。 沈叙之见温以宁并没有要帮他解开的样子,也不恼,双眸平静如常,就这么看着她一边把玩自己的教鞭,一边往他身上作乱。 衣领略带凌乱,锁骨清晰可见,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眼尾还带着初醒的微红。 秀色可餐。 金属尖端把沈叙之的下巴挑起来一点,温以宁自以为淡定熟练地一路向下,手却不自觉地在抖。 她第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儿,果然还是有点紧张。 顶着男人一派轻松的目光,她手上动作在把教鞭的尖端停在男人的腰际后,顿了顿。 不敢再往下,温以宁两眼一闭,索性朝他近了些。 重新挑起沈叙之的下巴,温以宁拿教鞭的尖头在沈叙之喉结边上画圈圈,眼见着他毫无招架之力的模样,她心头忽然有一点报复的快.感冒出。 以前都是沈叙之欺负她,今天终于换做了由她主导。 莫名的,有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不过这样的快乐还没能持续多久,温以宁还没有收手,就听见男人闷闷的声音传来。 戏谑中透着慵懒。 “还满意吗?” 自从发觉沈叙之没能反抗,温以宁的动作愈发大胆起来。 她点点头,凑到沈叙之的身侧,双眸弯弯:“挺满意的。” “那,玩够了吗?” 温以宁低着头,没能发觉沈叙之眼中缓缓堆起的危险意味。 她侧头,沉吟片刻:“差不多吧……” 话音未落,忽然,她感觉到后脑勺传来一阵大力。 温以宁一惊,猛地对向了沈叙之的一双眼。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男人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得逞的光亮。 是她太过天真。 “沈叙之你怎么……唔!” 惊讶之下,温以宁脱口便想询问,却在话音还未结束之时,便被一双唇将想说的话尽数堵住。 沈叙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手里的领带解开。 他转了转手腕,一边按着温以宁的后脑勺亲,一边托着她让她跨坐到他腿上。 唇舌交缠的间隙,他轻笑一声。 “玩够了的话,该轮到我了。” 温以宁被吻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呜咽着任他摆弄。 一吻毕,温以宁被沈叙之抱起。 当她晕乎乎地以为这是要结束了的意思时,男人长腿轻抬,一路将她抱回了卧室。 直到手腕被束缚住,身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不断游移着刺激她的神经之时。 温以宁才明白。 自己今晚,玩脱了。 过往 温以宁五岁的那个冬天。 家里前几个月新添了个成员,刚出生的小朋友比较脆弱,便也意味着全家的注意力都要分出一部分来照看小朋友。 温明粲实在放心不下只让保姆照顾,但又怕太过于关注弟弟而忽略了也不过五岁的小温以宁,出于愧疚的情绪,她不止一次跟小温以宁道歉。 温以宁年纪本来就小,对这些事情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她依旧每天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玩的开心。 但就算她这样,温明粲依旧保持着一种极为担忧的态度。 温明粲见过许多童年缺乏陪伴,而逐渐长歪的例子。 甚至可以说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个典型,所以她明白小时候的这些细节,会如何影响小孩儿的未来轨迹。 思来想去,最终温明粲决定,让正巧处在假期的沈叙之回来陪温以宁玩儿。 至少有个熟悉的玩伴。 温以宁听说这个消息后,高兴了好几天。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哥哥一直对她特别好。 虽然性子总被妈妈说太闷,但从来不会敷衍她。 沈叙之来京城的那天,温以宁亲自去机场接人。 小小的身板骑在父亲身上,两只手努力举着写有“沈叙之”三个字的牌子。 牌子是她亲自画的,上面五颜六色缀满了小花,在人群之中扎眼得很。 沈叙之被工作人员领着,推着行李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中的小不点。 到了一家人面前,他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十分轻松便接住了朝他扑过来的小姑娘。 温以宁抱着沈叙之,声音又软又甜:“叙之哥哥!” 沈叙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眼中情绪柔和下来:“嗯。” 待到沈叙之被接回了琅园,安置好行李物品后,温以宁一刻也不愿意多浪费,当即拉着沈叙之往自己的房间跑。 小朋友的精力是无限的,明明之前在回来的车上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脚一沾地就变了样。 带着沈叙之进房间后,她就开始一刻不停地介绍起自己的新玩具。 沈叙之虽然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听她叽叽喳喳地说话。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 一个玩具,对她而言就是十分珍贵的宝藏。 说到一半,温以宁放下手里的娃娃,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他:“叙之哥哥,你困不困啊?” 她奶声奶气补充:“我今天睡了一上午才不困,你都没怎么睡。” 听温明粲说,沈叙之是一大早起床去赶的飞机。 沈叙之忍不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面上仍是淡淡的,但语气温和耐心。 “不困,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 “真的吗?”温以宁双眼更加明亮,坐直身子牵住沈叙之的手,“哥哥陪我去底下玩雪吧!” 玩雪? 沈叙之看了眼她进门时就换上的轻薄居家服,再戳了下她脸颊,“去叫人给你换一套厚点的衣服。” 说完,他也回房间,去套了件厚外套。 温以宁对雪情有独钟,换衣服的速度是空前的快。 提着小桶和小铲子,哐哐地就去敲沈叙之的房门。 沈叙之开门的时候差一点撞到温以宁,他索性把温以宁抱起,稳稳地往外走。 温以宁体重很轻,沈叙之抱着算不上吃力。 小姑娘乖乖地任由沈叙之抱着,一动不动,不给人增加负担。 走了一会儿,她搂紧沈叙之的脖子,小声问:“哥哥,你要不要放我下来……我怕你累。” 沈叙之停下脚步,听了她的话后,不置可否。 小孩儿好动,这是下楼,以她这样的兴奋劲儿,一不小心可能就给摔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沈叙之抱着她下楼,直到出了门,才把她放到雪地上。 一沾雪,温以宁就兴奋得不得了。 她分了沈叙之一把铲子,让他跟着他砌小房子。 沈叙之在陪温以宁一起玩这方面十分熟练,她要做什么他就耐心地配合。 温以宁似乎很喜欢把雪捏成各式各样的奇怪小玩意儿,她还喜欢给她捏成的东西取名,放在一旁像是对待什么新奇的宝物。 虽然沈叙之不怎么能理解,因为他小时候生活的环境不像现在这样,没经历过这些。 但温以宁一举一动都自带一种能感染人的氛围,让他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开心。 忽然背后一股力道冲他推过来,沈叙之吃痛,伸手去摸后背。 背上还有碎掉的雪块。 手里的雪块慢慢在手心融化成一滩冰凉的水,沈叙之怔然之间,忽然听见外面一道稚嫩又掩盖不住尖锐的声音—— “温以宁,你们家还收留着这个叫花子呢?天天在你们家蹭吃蹭喝,你不觉得生气啊?” 沈叙之回头,就看见一个男生两只手握着大门的栏杆,朝着里面做鬼脸。 顽劣又令人不喜。 …… 沈叙之认得这个人。 这人是琅园里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比温以宁大个三两岁,估计是被宠坏了,性子无法无天。 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琅园里乱晃,到处找茬。 沈叙之知道这孩子的性子,也不当一回事。 他以前所经受过的那些非议,比起他们的这些议论,不知道尖酸刻薄多少遍。 习惯了。 温以宁想反驳,被沈叙之按了按脑袋,无声阻止。 没必要为这件事胡乱计较。 那不知道谁家的男孩子见沈叙之没理他,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更加嚣张几分。 “喂,叫花子,你知道我在喊你吧?”小胖子等了半天沈叙之的反应,也没能等到什么让他满意的情况。 他不满地拧起眉毛,弯腰又团了一巴掌雪,作势要往里面扔。 温以宁实在忍不住了,稚嫩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满:“喂!你干什么!” 小胖子又阴阳怪气做了个鬼脸,不由分说就朝那边砸过去—— 温以宁气不过,迎着那雪球掷过来的轨迹,就朝他那边跑,“不准你这么说叙之哥哥——!” 对方越生气,小胖子越兴奋。 他大喊一声:“就要说,就要说……啊!” 他嚣张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那雪球不是很硬,碰到他的脸就散开,有几块细碎的溜进他的衣领,让他被冻得嗷嗷直叫。 慌乱之中,他气愤地朝着温以宁的方向看。 沈叙之静静地站在原地,背对着他的方向,帮温以宁挡住了刚才他扔过去的那块雪球。 少年很瘦,就算穿着厚厚的衣服也盖不住的那种瘦,站在雪地里,挺拔又冷淡。 他回头,冷淡而又傲然地轻瞥一下小胖子。 小胖子明显是被这样的眼神吓到,他自小都被捧着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情绪。 虽然心里害怕,但心里那点不服气还是驱使他嘴硬:“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你还打我!信不信我告诉我爸妈!” 沈叙之仍旧一副无意的模样,冷淡地收回视线。 接着,他俯身,把自己手里的雪球递给温以宁。 温以宁乖乖软软地接过后,从沈叙之身旁探出头来,也学着刚才小胖子的方式,冲他做了个鬼脸。 但是她脸皮薄,就保持了一秒便红着耳朵收回了动作。 “你告诉他们呀,我也可以告诉我爸妈!” 说完,温以宁便努力抡起胳膊,把手里的雪球往那边扔过去。 许是因为温以宁确实用了力,所以那雪球竟然真的不偏不倚,又砸到了小胖子身上。 温以宁见状,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颇有成就感的笑起来。 “你还要骂我家叙之哥哥吗?再骂我继续了哦?” “……” 小胖子估计也没能想到平日里乖乖软软的温以宁居然还会有这样一面,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后,梗着脖子,一张胖脸憋得通红:“我这就去告诉我爸爸妈妈!” 说完,他一个回头,便匆匆离开。 温以宁和沈叙之对视一眼,摇摇头,便没再管这件事。 既然叫了家长,那这件事就该家长之间解决,也不关他们的事了。 沈叙之又陪着温以宁堆了一会儿雪人。 也许是从刚才的事情里面找到了灵感,温以宁又玩了一会儿,忽然出声:“哥哥,我们来打雪仗吧?” “嗯?” 沈叙之挑挑眉,疑惑地看向她。 温以宁小小的脸上带着笑,递给他一块小雪球,“你先!” 沈叙之低头看向被强塞给自己的那块雪球,陷入沉思。 他舍不得真的拿雪球砸过去,但也不忍心让温以宁失望。 思考片刻,他掂了掂手里的雪球,扔了过去—— 扔的时候,轨迹故意出现偏差,擦过温以宁,落在了她背后的地上。 温以宁知道沈叙之是故意让着她,拍了拍手,又给自己做了个雪球,斗志满满道:“好啦!现在该我啦!” 说完,她又像刚才那样,小手臂努力抡圆了,还不忘对沈叙之叮嘱:“叙之哥哥,你就在那里站着,不要乱动噢!” 沈叙之点点头,一步也不挪,站在原地,做好了被雪球砸中的准备。 却见温以宁一边抡着雪球,一边朝着她一步步跑过来。 “嘿——” 小姑娘捏着雪球,气势汹汹地凑近他。 看起来像是要铆足了劲儿往他身上砸。 却在下一秒,轻轻地抵在了他腿上。 “砸到啦!”温以宁手一松,自娱自乐地又给自己鼓了个掌,“哥哥,我砸到你了,我赢啦!” 她才舍不得伤到沈叙之。 …… 沈叙之低头看着她,见小姑娘似乎还想帮她拍掉腿上的雪,蹲下去阻止她。 帮温以宁整理了一下衣服后,他抬头,与小姑娘的视线相触:“开心吗?” 温以宁使劲点头:“开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以宁的笑又触动了他,沈叙之心间一阵暖流划过,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 温以宁回头看了看雪地上自己刚才堆好的一群小雪人,突然拉起沈叙之,带着他过去。 一个一个指着那些小雪人,温以宁认真地给他介绍—— “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是……我!那这个就是叙之哥哥!” 小雪人虽然捏得歪歪扭扭的,但足以看出她的用心与努力。 温以宁介绍完了后,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再一次陷入沉思。 “哦!”她忽然想起来,“我忘记捏弟弟了……” 她于是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捏起自己手里的小雪人。 沈叙之蹲着,帮她挡住从后面吹来的冷风。 正出神,忽听温以宁小声开口。 “哥哥,不要在意刚才那家伙说的话,他是个坏人。” “我们家不会把哥哥赶走的,我特别喜欢哥哥,哥哥走了,我会特别伤心的。” “哥哥就是我的哥哥,不能去当别人的哥哥……以后可以当黎向阳的哥哥,别人不行。” …… 小姑娘小声的絮絮叨叨,故意放轻了声音,以为沈叙之听不见。 殊不知,沈叙之听得清清楚楚。 他手指僵了僵,紧紧攥住后,又松开。 他抬手想去捏一捏温以宁的脸颊,却又怕自己沾满化掉的雪水的手掌太过冰凉,小姑娘会被凉到。 最终,他只帮温以宁理了理鬓发。 拿小胖子后来确实也带着父母,要来温以宁家里找个说法。 最后以被温明粲拒之门外做为后续,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件事。 晚上温以宁说什么也要沈叙之陪着她睡,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沈叙之只好答应。 睡前,温以宁靠着床头,手里拿着一本童话书,装模作样要给沈叙之讲睡前故事。 沈叙之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听着她磕磕绊绊地照着童话书念。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容易跑偏,温以宁念到一半,就忍不住停下来,仰头看向沈叙之。 “哥哥,我发现公主都有一个骑士诶?” “嗯?” 温以宁一本正经:“我总听妈妈说,我是我们家的小公主,那哥哥,你是不是我的骑士啊?” …… 沈叙之哄她:“也许是的。” 得到了温以宁一个弯弯的笑眼。 她把故事书扣在膝盖上,自己又往沈叙之身边挪了挪。 “那叙之哥哥以后要一辈子当我的骑士噢。” “……好。” 对于沈叙之的回答,温以宁十分满意,捧着童话书,继续念起来。 念着念着,声音便逐渐变小。 又过了一会儿,便彻底没声儿了。 只剩细小而又均匀的呼吸声。 沈叙之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小姑娘睡熟了后,把故事书从她的手里抽走。 轻手轻脚越过温以宁下床,沈叙之站在床边,帮温以宁掖好被角。 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床头灯的开关上,最后看了一眼温以宁的睡颜。 随后,轻声道:“晚安。” 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温以宁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胡乱往身旁摸索了一会儿,碰到沈叙之的腰后,迅速环过去,就往男人的怀里钻。 沈叙之睡眠很浅,被她的动作弄醒。 见她还在往他的怀里钻,条件反射地揽过她,把她抱得更紧,“怎么了,做噩梦了?” 温以宁摇摇头,脑中对梦境的记忆正不断变得清晰。 这和平时不太一样。 平时做梦,清醒了之后,梦里的内容会逐渐变得模糊。 而这一次,反倒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怔愣了一会儿,直到把那些梦里的内容全部梳理完毕,温以宁又一动不动地消化片刻,这才又一次地抱紧了沈叙之。 沈叙之疑惑地拍拍她的背,“睡不着?” 温以宁还是摇头,把滑下去一点的被子拉上来,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处,声音闷闷的:“……睡觉。” 温以宁不说,沈叙之也不欲多问。 他很享受温以宁这样粘着他的姿势,轻轻在她发顶留下一吻后,闭上了眼。 黑暗中,温以宁唇角勾起了一道隐秘的弧度。 如何也压不下去。 她记起来了。 她的骑士,没有食言。 他回来守护她了。 全文完 临近夏末,山间的气息仍带着丝丝清凉。 清晨时分,温以宁轻轻哼着歌,沿着石板路拾阶而上,浅绿色的长裙裙摆不时蹭到路边草叶,露珠洇湿一大片裙摆。 温以宁对此不甚在意,轻轻抖了抖裙摆,转头看向身后的沈叙之:“阿叙,你累不累呀?” 这里是他们蜜月之行的最后一站,此前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甚至去沈叙之曾经的学校参观了一圈,最终决定到这里来小住几日。 山里的景区还没有开发完全,游人很少,算是一个较为清净的避暑之地。 他们订的民宿原本是有接送服务的,但耐不住温以宁想要爬山上去,最终只让人帮着把行李送了上去。 这会儿已经走了有段时间。 沈叙之摇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低笑着似在调侃:“你累了?” 自己的小心思被人一句话戳穿,温以宁鞋尖叩了叩石阶,嘴硬道:“……才没有。” 说完,她便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腰肢忽被一只手揽住。 沈叙之手臂扶在她腰际,帮她分散了一部分的力。 “还有一小段路了,再坚持一下?”沈叙之偏头询问,“不然,我背你上去?” “……” 温以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最终扯扯沈叙之衣角,选择自己乖乖往上走。 好在路途也确实如沈叙之所说,只剩了一小段。 他们所选的民宿是一间小院,院里的布置处处用心且贴近自然,能看出老板是个十足热爱生活的人。 温以宁对这个小院十分喜爱,安顿好后就抬了个凳子在外头吹风。 沈叙之见她一个人颇为享受的样子,便也不打扰她,进房间里洗了个澡。 出来时,刚好看见温以宁在教一个小孩儿画画。 不过离开了十几分钟,看起来温以宁已经和那小孩儿打成了一片。 这孩子沈叙之有印象,是民宿老板的孩子,刚上小学,挺乖的一个小男孩。 两个人脑袋挨着,坐在院子里的小桌边。 温以宁手里拿着蜡笔,轻声细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派和乐融融。 那小孩儿很亲温以宁,捧着脸,看向她时眼里满是星星。 崇拜得不行。 沈叙之走近时没有刻意控制脚步声,温以宁听见后,转过身看他。 漂亮的眉眼弯弯,被穿过树荫的阳光一照,柔和得让人不自觉心醉。 “阿叙,你出来啦?”温以宁停下手上的动作,软声唤他。 沈叙之“嗯”了一声,还没走到人面前,温以宁旁边的小孩儿便从小椅子上跳下来,满脸认真地对他说:“姐姐得先教我,所以叔叔可不可以再等一等?” 叫温以宁“姐姐”,却又叫他“叔叔”。 很好。 沈叙之略一挑眉,视线便落到了在一旁憋笑的温以宁身上。 温以宁冲他眨眨眼。 大约是看出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小孩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方地拍了拍中间的位置:“叔叔,要不然你坐到我这边来,可以听姐姐在教我什么。” 又是叔叔。 温以宁忍不住短促地笑出声,看向沈叙之。 沈叙之似是不怎么将此放在心上,神色不变,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小孩儿身边,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满。 桌上摆着的是一副手抄报。 温以宁在帮小孩儿画画的时候,沈叙之就在一旁看着,倒真有种在认真学习的模样。 全程的气氛轻松愉悦,温以宁没冷落沈叙之,不时还会询问他两句,沈叙之也挺配合。 帮小孩儿画完,温以宁带着点成就感地收起蜡笔。 小孩儿也对这幅画很满意,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最后收起画,甜甜地和二人告别。 “姐姐再见,叔叔再见!” 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不是故意的,沈叙之眼皮一跳。 “蹬蹬瞪”的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温以宁收起告别的动作,冲沈叙之笑了笑,故意开玩笑,“需要我帮你画一幅吗?沈叔叔。” 沈叙之没说话,凑近她,慢条斯理地捻起她颊侧的一缕微卷鬓发,轻瞥过去一眼,“也跟着他叫我叔叔?” 温以宁感觉到了沈叙之周身气息的变化,轻咳一声,“开玩笑。” 沈叙之置若罔闻,唇角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嫌我老?” “……”温以宁觉得再这样说下去,自己迟早要掉进这个男人设下的坑里。 轻推沈叙之一把,她小声说:“好啦,天色还早,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往上走走什么的?” 沈叙之这才退开一点,敛去不明的危险气息,略一颔首:“行。” 山路算不得曲折,刚才他们上来时已经走过了大半条,再往上走,就是风景区。 风景区旁边有个小镇,是在本地较为有名的一个古镇,但由于宣传维护不到位,来这里的人寥寥无几。 一条大路两旁一字排开着各种小商贩,店里人摇着扇子昏昏欲睡,看见路上寥寥来往的行人,并没有吆喝的意思。 温以宁喜静,倒也不觉得这种事情无趣,边走边饶有兴趣地参观。 拐了个弯,突然看见一间小寺庙。 寺庙有好些年头,看上去古旧不堪。 门口坐着一个老太太,桌前摆满各类香烛,堆成了小山。 温以宁不知道为什么就来了兴致,在门口买了一把香。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收了钱之后顺手塞了她一张系着红绳的纸片,顺便指了指桌上的圆珠笔。 温以宁狐疑地往里面望了望,这才发现里面的香炉边,还有一个木头架子。 年岁久了,上头的纸签七零八落。 温以宁拿着纸签,沉吟片刻,认真地写上了四个字—— “岁岁年年” 爱她的与她爱的,长长久久,岁岁年年。 没让沈叙之看,她抱着香往里面走,虔诚而又认真地点燃那几支香后,弯腰拜了三下,插到香炉最中央后,又拿着纸签去一旁系上。 系好之后,她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那张写了什么。 那张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已经在风吹日晒中发黄,只有上面黑色字迹还算得上清晰—— “众生” 众生啊。 温以宁漫无边际地乱想。 这个人很有普度众生的觉悟啊。 她做不到,她的心很小,只能容纳她所爱的那几个人。 沈叙之仍在寺庙门口等她,帮她拿着包,温以宁脚步轻快地反身过去,问他:“你要不要也去拜一拜?” 沈叙之睨她一眼,捏着她后颈往外走,脚步松懒。 这时那老太太忽然抬头,叫住了他。 “小伙子,看你这面相,少年时应有大灾,对不对?” 沈叙之脚步微顿,回头,“嗯?” 老太太神秘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温以宁,又皱了眉头:“小姑娘,你这也应该是……” 她像是喃喃自语:“不对啊……我明明看出,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一块就……” 温以宁好奇心被勾起:“就怎么?” 老太太指了指面前的香:“你再买一把我就告诉你。” 温以宁:“……”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碰到一块就长长久久,子孙满堂了——小姑娘,你别听她乱说,她逢人就是这套说辞!” 是一旁树荫底下看热闹的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看多了老太太的套路,一语揭穿。 老太太瞪了中年男人一眼,仍在不服气地自言自语:“的确不对啊……” “老太婆,别嘴硬了,你这么多年我还没看清呢?”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无暇顾及在一旁的两人。 沈叙之握住温以宁的手腕,淡声道,“走吧。” 温以宁手指微微紧了紧,“嗯。” 夜间,温以宁洗好澡,穿着一身清爽的棉麻睡裙出来。 沈叙之坐在床边看书,余光瞥见忧心忡忡的温以宁,问,“还在想今天那事?” “……” “没有,”温以宁慢吞吞说着,钻进被窝,还是忍不住道,“那老婆婆说的,不是真的吗?” “嗯?”沈叙之带着鼻音,似是随口问道,“长长久久,子孙满堂?” “嗯……”温以宁犹豫了会儿,伸手去搭在沈叙之腹部之上,“大叔说那是固定的一套说辞,可是我总觉得,好像还挺准……” “子孙满堂?”沈叙之又问了一遍,语调上扬。 温以宁话音一顿,结结巴巴说,“不是,我说的是……”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去组织语言。 沈叙之垂眸,不着痕迹地看她一眼。 “先不说这个,”他把书放在一旁,伸手去关灯。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只剩外面的月亮洒进来的些微光亮。 黑暗中,温以宁只觉得感官敏感了不少。 一阵窸窣的动静后,她感觉到沈叙之朝她靠近许多。 “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温热的气息拂过眼睫,温以宁下意识闭上了眼。 以为沈叙之还在吃今天那个小朋友的醋,她小幅度点点头,“挺喜欢的……” 也许是受她曾经那个小世界的影响,她过分偏爱单纯干净的那份感觉。 一看到小孩子,她心里就会忍不住软下去一块。 正想着,她忽然又感觉到身侧人动了动。 旋即,一具身体覆了上来。 沈叙之手肘撑在她的耳旁,与她距离只剩咫尺。 男人富有侵略性的气息逼近,温以宁心跳一下子加快,晕乎乎地向上看去—— 借着月光,她触碰到了男人炽热的视线。 被烫到似的再一次闭上了眼。 她这才一下明白了沈叙之话里的意思。 双眼逃避现实一般地紧闭着,温以宁还不忘小声挣扎着说:“你要做什么……”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睫上,继而轻轻地沿着颊侧滑下,入侵唇齿。 磁性的低笑自亲吻的空隙溢出。 “帮你实现——”沈叙之慢悠悠道,“长长久久,子孙满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