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黑化后超难哄》 第1章 原主天天给她托梦 那个小姑娘啊,是我的掌心花,眼中月,我的心上人是她,身下人亦是她。——言闻一 * 青山环叠绕,曲径通幽处。 茅草屋前有一泓山涧,波光粼粼,清洌可鉴,映着碧空卷云。 顾初月跪在布满绿苔的石头上,望着溪中倒影出来的人脸,神情幽幽,她深深吸了口气,将头往下一扎,整个头都没进了冰凉的溪水中,冻得她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忽然,后腰被人搂住,一股力量猛的向后拉她。 “哗啦!” 顾初月一屁股坐回了岸上。 一位妙龄少女抱着她哭嚎:“姐姐啊!你要是一心寻死当初就应该告诉我,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跳溪寻死会污染水流的啊!这样是不道德的啊!” 顾初月脑袋嗡嗡作响。 冰凉的溪水顺着头发“啪嗒啪嗒”的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上。 还是没变回去,她认命的叹了口气,只好承认自己穿越的事实。 听到她叹气,少女关心道:“姐姐,你没事吧?” 终于接受事实的顾初月朝她无力的笑了笑,“阿玲,我没事,你怎么过来找我了?” 被她唤作阿玲的少女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是来干嘛的,“我是来给姐姐送药汤的,婆婆说明日送姐姐进城。” “进城?” 顾初月一愣。 “是呀,进城!姐姐快把药先喝了吧!” 顾初月端起漆黑药汤,没有半分犹豫,一口闷。 阿玲收了碗盘,见姐姐头发还滴着水,硬生生将她拖回了茅草屋,又给她找了件衣服,这才去做饭。 茅草屋虽简陋却很整洁,可见居住人的用心。 她是半月前被人捡回来的,唯一记得清楚的便是原主被三个大汉追赶,走投无路跳入悬崖,以至于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 原主更是天天给她托梦让她报仇,闹得她一整晚一整晚的睡不着觉。 后来无奈应下,这才消停。 现在除了脑子里零碎记忆,唯一能确认原主身份的,只有脖子上的那块玉佩了。 顾初月顺着脖子摸着,拽出一条红绳,上面系着一块月牙形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触及温润,玉佩上刻着三个小字,同她的名字一样。 山村偏僻,没有马车,婆婆便找了辆拉粮食用的驴车送她进城。 临走前,阿玲拽着她的袖子哭的稀里哗啦,被婆婆好一顿训斥,这才松手放她离去。 驴车越走越远,婆婆握着阿玲的手,苍老的面庞上满是怀念,“顾家的丫头,还会再见的。” 山路崎岖,树林葱郁。 顾初月坐在柴火堆上,觉得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被颠散了。 “小姑娘,你进城是要干啥嘞?” 顾初月揉了揉鼻子,“探亲,大叔您呢?” 大叔突然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俺婆娘怀孕了,要进城把驴卖了,要不然都没钱吃饭嘞。” “怀孕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那大叔突然叹了口气,“家里穷,俺婆娘瘦的没法儿,大夫说再不补补,孩子都保不了嘞,哪等得到能诊出来的月份呐,唉,说到底都是俺没用啊……” 临近傍晚,他们这才进了城门。 顾初月跳下驴车,对那个大叔说,“您还是别卖驴了,路途遥远,您得走一晚上山路,留怀着孕的大婶一个人在家,您放心啊?” 那大叔一脸为难,“俺也舍不得卖驴,可俺婆娘的孩子要是保不住,可咋整啊……” 她笑了笑,“给您车钱。” 给完就跑。 大叔手里瞬间多了块指甲盖大的金子。 “小姑娘,这钱给得太多嘞!” 回答他的,是闹市人来人往的声音,大叔看着手里的金子,一个大老爷们竟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他遇见大好人嘞! 大叔又抹了两把鼻涕,驾着驴车出城了。 原地唯留一辆黑木雕花马车,车顶刻着麒麟腾云的花纹,四角挂着琉璃羊角灯。 帘帐子是用的墨蓝色云绸披纱,三匹枣红色千里马昂仰着头颅,处处皆是透露着车里人身份的尊贵。 关着车窗,微光之中,依稀有一人静坐在软榻之上。 “公子……” 无人理那侍卫,可侍卫还是犹犹豫豫的说道:“刚刚说话的姑娘好似是……顾大小姐……” “多嘴。” 一声低呵,侍卫立刻闭嘴。 城中热闹,街道两旁有不少茶楼店铺,偶尔飘出一两句戏词,与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笑闹声交缠在一起,人声鼎沸。 顾初月肚子饿了,立在一处摊位,想着买点包子吃。 忽然,前方传来大喊—— “小姐在那!” “找到小姐了,快过去!” “小姐您去哪了!” “小姐在这,都快过来!” 她淡淡的收回视线,“大娘,多少钱?” “三文钱。” 一手交钱一手拿包子,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咬,突然涌过来的人一下子就把她围住。 推搡间将她的包子都撞到了。 顾初月皱起眉头,眼神一晃,看到了这些人的领口处都绣着个“顾”字,很是眼熟。 追杀原主的大汉的衣领上也绣着同样的字……是一家人还是凑巧? “你是……”顾初月歪着头,根本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小姐,您不认识奴婢了吗?奴婢是老夫人院子里的啊?” 顾初月见自己身边没有别人,她指了指自己,犹豫道:“小姐……是在叫我吗?” 那个自称奴婢的人点了点头,“您可是当今殿阁大学士顾明远顾大人的嫡长女——顾初月啊,您这是?” 顾初月?! 她脖子上的玉佩后也刻着“顾初月”三字,看来,原主的身份估计和这丫鬟说的别无二致。 “大小姐?” 听到丫鬟的声音,顾初月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侧着脸,“我从山坡上摔下后,大夫说我患了失忆症,我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顾初月本就身体虚弱,这么一装竟真有几分弱柳扶风之资。 “什么?” 那个丫鬟一听,立刻叫人安排马车,顾初月坐上马车后,那个丫鬟也坐上来了。 她低着头,有一言没一言的说着话。 她每说完一句话,那个丫鬟脸上的惊讶便多一分。 第2章 老夫人的脸色凝重几分 丫鬟入府多年,从没见过蛮横的大小姐有今天这副样子过,倒不像是在撒谎,对外喊了一句,“快些回府。” 马车平稳,一点颠簸感都没有,顾初月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一双美目似乎含着泪珠,抱着头不说话。 一路无言,这个丫鬟明显不想搭理顾初月,她也没有轻易打探怕露出破绽。 马车很快就到了学士府。 丫鬟鄙夷的看了一眼状似痴傻的顾初月,不屑一顾道:“这可是您家,快下车。” 说完,直接就跳下马车了,她以前没少受大小姐的气,趁着大小姐失忆直接就把情绪给摆脸上了。 顾初月揉了揉自己一直都是一个表情快要僵了的脸。 下了马车,院墙环柳,首先入目的便是分蹲两侧的高大石狮子,红漆朱门。 两扇大门上镶着绿油兽面锡环,上方高悬一块乌木牌匾,描金字体辉煌大气,正是学士府。 走进府后,朱楼绮阁,院落繁多,汉白玉拱桥横跨碧湖,清雅别致,透露着股子书香气,倒挺符合学士府的气质。 尽管在观察,可她表现的还是小心翼翼,一路走来,她听到了不少婢女的惊讶之言,虽然是小声嘀咕,可顾初月还是听见了。 “大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嘘,小声点,小心让大小姐听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大小姐怎么感觉像是变了个样一样……” “大小姐居然穿着这么一身淡色裙,瞧着还不是什么好料子,而且这脸怎么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啊……” “你别说还真是……” “对哦,我刚刚都没发现……” 诸如此类的话语顾初月听了不知有多少,她回头看了一眼在说话的那几个丫鬟。 只是她才一回头,那群丫鬟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四处逃窜。 顾初月捏了下自己的脸,她知道这具身子长什么样,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水灵灵的杏仁眼,一笑起十分动人。 她现在虽然不及那些白莲花身上无时无刻都有股子浑然天成的柔弱姿态,让人怜惜,但是当个小白花还是绰绰有余吧。 难道是她还不够做作吗,连小白花的等级都达不到? “小姐快些走吧,老夫人还在等着呢。” 丫鬟看到顾初月小心的样子,心里解气,有些不耐烦。 “老夫人是?” “老夫人身份尊贵,是顾大人的嫡母,当朝一品诰命夫人,老夫人的父亲当年救驾有功英勇去世,被无上皇封为了郡主,身份极其尊贵。” 顾初月故作惊叹道:“那老夫人一定很有威严吧?” 丫鬟笑着点头,“那是当然,老夫人身份尊贵,幼时都是和皇家公主一起学习礼仪的,最看重的也是规矩礼仪,到时大小姐可不要像现在这般毛手毛脚的,惹老夫人不悦。” 顾初月笑着答应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必须咬定自己失忆的事实。 穿过花园,又过了假山林,顾初月都快走不动路的时候—— “大小姐,前面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了,您精神点,老夫人最重仪态,刚见面便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故意气老夫人呢,届时可别怪奴婢没有提醒过您。”那丫鬟说的起劲。 顾初月抿着干裂的唇瓣,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一狠心,忽的便跑了进去。 丫鬟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进了院子里了。 “站……” 丫鬟才说一个字,便捂住了自己的嘴,老夫人喜静,她一时心急居然喊了出来,气的简直跺脚。 屋里,顾初月一进去目标就直接是坐在上位的老夫人。 她“哇”的一声,直接扑到了老夫人的腿上,使劲掐了自己一把,再加上腿上的伤是真的疼,痛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祖母……初月终于见到你了,您是不知道,初,初月这些天差点被人害死……呜呜……” 她哭的声音大,再加上这些天的遭遇,生死关头,竟真的有几分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闷头哭着,实则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是干什么?来人,将初月扶起来。” 顾初月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坐到了一旁,她拿袖子装样子擦了擦眼睛,这才看清了丫鬟嘴里的老夫人到底长什么样。 老人家着了一身青色织锦绣景褂,戴月白色嵌碧玺绣云纹抹额,三支碧玉簪别在后髻,简单却一丝不苟,连一根散发都未有。 红润的脸庞上点着精致的妆容,身子坐的笔直,浑身都是威严。 一找到初月时,便有小厮提前回府告诉老夫人情况。 “初月,你可还认得我?” 顾初月抽噎着点点头,“依稀记得,祖母,我……大夫说我得了,得了失忆症。” 老夫人的脸色凝重了几分,“将李太医请来,就说我身子不舒坦,再去告知明远一声,就说初月找到了,让他快些回府,对外便说大小姐是去寺庙为学士府祈福,已回府,若是小姐所说的半个字传到了外人耳朵里,你们的嘴也不用留了。” 短短几句话,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顾初月暗自感叹,果然是世家贵女,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众人退下,只留了顾初月和老夫人二人。 老夫人安排好一切,这才将视线移到她这性情大变的孙女身上,见到低头啜泣的顾初月眼神顿时一冷。 光是半边脸上就青青紫紫的,几条细小的伤口因为结痂变得明显。 腿上的布带因为她这刚刚一扑已经有些松散而且开始浸出了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饶是再不亲昵,可到底是嫡亲骨血。 “初月,贪玩偷跑,无视家规,你可知错!” 老夫人语气平缓,半点不像是生气之人,只是这话一出口,便让人心生畏惧。 “啊?” 顾初月满脸迷茫,“祖母,事情不是这样的……” 在老夫人的印象里,她这孙女跟她并不亲,一出生娘亲便去世了,明远娶了继室,因着身份又无人管教,便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看人从来都是仰着头不屑一顾,不管受过多少次罚也是一样。 可现在却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与往前大不相符,却又实在是不像装的。 “事情不是这样又是何样?” 第3章 你这顽劣的不孝女! 顾初月揉了揉鼻子,小声道:“我被一个山村姑娘给救了,她说我是被三个大汉追赶掉下山坡的,而且那群大汉嘴里还说什么眼睛嚣张跋扈乱七八糟的,好像对我很是熟悉的样子。”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你说的可属实?” 顾初月咬着下唇,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还含着泪珠,“那个救了我的山村姑娘是这么说的。” 她一双手绞在一起,显得自己很是紧张,“祖母,我好害怕……” 老夫人虽和顾初月平日并不亲昵,可面前的好歹是自己的嫡亲孙女,脸色缓和几分,叫了自己的贴身婢女。 “芳姑,你将大小姐送回去休息。” “是。” 芳姑应下,走到了顾初月旁边,行了个礼,道:“大小姐这边请。” 顾初月跟着芳姑出去了,一路上都很害怕的揪着芳姑的袖子。 她刚刚并未和老夫人直言说那些壮汉嘴里的“夫人”,因为她一进屋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祖母和原主应该并不亲。 不然哪个老人见到自己的亲孙女回来没有热泪盈眶的欢喜,反而是一派的镇静,毫无情绪起伏。 让芳姑送她,看似关心,实则是想监视她,看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这老夫人是不相信她失忆了啊…… “小姐这些天都去哪玩了?” 芳姑突然说话。 顾初月咬着下唇,“不记得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头好疼,然后把我救回去的好心姑娘说的都和祖母讲了,芳姑刚刚应该也听到了,初月好……好怕……您说我是不是被坏人给拐卖了啊……” 芳姑将顾初月的表情尽收眼底,缓缓笑道:“您可是殿阁大学士顾大人的嫡长女,谁敢对您动手,小姐多虑了,定是那姑娘看错了。” 顾初月点了点头,“可能吧……芳姑,我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一会我们要去见的,是我爹吗?” “正是小姐的父亲,小姐平安归来,大人定会欣喜万分。” 她又同芳姑问了许多事情,时而蹙眉时而惊讶。 芳姑静静的看着她,不放过她的一丝表情。 最后,她混着脑子里残留的记忆,明白了几分。 原主的母亲因两家约定自幼定下的娃娃亲嫁给了顾明远,生下原主时血崩了,只留下了原主一人。 后来顾明远为了可以找人更好的照顾原主,便娶了原主母亲的婢女做了继室,生下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二小姐顾芳菲识大体,不仅温柔而且有才,是都城有名的才女,大少爷顾青绍一举高中,金榜题名,一表人才,俊朗文雅,是都城炙手可热的夫婿热门人选。 唯独原主,有点一言难尽,具体记不起来,只知道不太招人待见。 到了明月苑,芳姑在门口处施施然的朝她行了个礼。 “大小姐,老奴先去厨房叮嘱下今晚老夫人的膳食,一会便过来。” 顾初月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着高高挂起的院牌——明月苑。 进了院子,才发现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可就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初月也不敢随意乱晃,就在这干巴巴的坐了两个钟头,芳姑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大小姐,老爷回来了,让您和老奴一同过去老夫人的院子里。” 她没忍住打了个哈切,“好。” 月明星稀。 待她到老夫人的院子里时,上首坐着两位,一位是原主的祖母。 还有一位,身着红色绣仙鹤祥云团纹锦缎朝服的,正是顾明远。 “爹!” 她大喊一声,便扑到了顾明远的腿上,半个身子都跪坐在地上,杏眸含泪,欲落不落。 如出一辙的表演,顾明远的表情比老夫人要丰富的多。 “爹,女儿差点以为……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呜呜呜……” 顾明远看到一向不和自己亲近的女儿突然趴在他腿上哭,神色有些复杂,竟一句没说,最后还是芳姑将顾初月拉了起来坐到了下首的第一位。 顾初月一直低着的头这才抬了起来,露出了那双红肿的眼睛和伤痕累累的小脸,像只兔子般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这位父亲。 饶是听小厮说大小姐带了一身伤回府顾明远都有些不信。 他的大女儿不知是随谁的性子,娇蛮纨绔,从来都是不吃亏的性子,现下能被人欺负了? 显然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可刚刚一看,这满身的伤,确实不假。 饶是鲜少发怒如顾明远,此刻心中都有股子怒意,“这这这……你这顽劣的不孝女,究竟是去了何处能碰了这么一身伤回来!” 顾初月眼中打转的泪水忽的没忍住,便落了下来。 她伸手抹了一把,这是原主的本能反应。 “好了,现在是你责骂的时候吗?”许久未说话的老夫人突然发声,不怒自威。 顾明远本抬起的手立刻放下,两手交握,“母亲说的是。” “来人,唤李太医进来。” 顾初月低着头抽噎,双袖遮掩下的丹唇止不住的撇着,原主这爹莫不是个后的? 李太医早已准备好,一进来就开始诊脉,片刻,一手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朝着顾老夫人点了点头。 “小姐将头低些。” 顾初月照做,李太医伸手轻轻按了按,直到手碰上后脑一处微微凸起。 “嘶……” 忽的一阵如针扎般的疼痛,顾初月没忍住叫出了声。 李太医依旧面不改色,“大小姐忍一忍。” 说着,又在那处凸起按了按,确认后,方才收手,将顾初月左臂的布带掀开,露出了已经有愈合之势的伤口。 看到了那一点鲜红依旧完好,朝上首的老夫人微微侧首。 这个角度,正正挡住了顾明远的视线,他歪着头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到伤口,这才作罢。 过了好一会儿,李太医转身朝着老夫人微微弯腰,道:“老夫人,大小姐脑中有块淤血,等老夫开方药,大小姐喝上几个疗程,瘀血尽散,但是这失去的记忆能不能回来,老夫也不敢保证,其他伤口按时换药,便可恢复如初。” 顾明远蹙着眉头,“李太医,初月她当真得了失忆症?” 第4章 祖母,我害怕 顾初月双袖下的嘴角一僵。 李太医已经收拾好了药箱,朝着顾明远道:“老夫行医四十多年,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明远有些尴尬,这李太医原先是宫中的太医,性子古怪奈何医术高超,一直照顾先皇的身体。 后来先皇去世,不愿继续留在宫中当太医院掌院,便在都城里开了家医馆,颇享盛名。 若说官职,李太医比不上顾明远,可论说资历却高些,因着照顾过先皇身体,人人都尊敬他些,但文官脸皮薄,顾明远也不例外。 就在气氛有些僵时,老夫人浅浅一笑,道:“李太医的医术享誉天下,明远不过是太过担忧,若是冒犯了李太医,还望李太医理解明远一片爱女之心。” 李太医这才弯腰朝着顾老夫人行了一礼后,道:“爱女之心人皆有之,老夫医馆里还有病人,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为老夫人请平安脉。” 老夫人笑着,“来人,送李太医回府。” 李太医走后,顾明远的目光移向了顾初月,冷着脸,眼中有那么一丝心疼,但多的是愤怒。 “既然回来了,为父也不责罚你偷跑的事情了,好好去养病,有时间去看看你婵姨,她很是担心你。” 顾初月收起笑容,原主的娘亲已经去世了,她这爹说的应该是原主的继母。 说完,顾明远站起来朝着老夫人缓缓行了个礼,道:“夜已深,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外面天黑,走路当心。” 顾明远又是一拜,这才退出屋去。 老夫人一手扶着额头,做出乏态,若是平常人这时都会识相的行礼回去。 可顾初月不是平常人。 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不顾收拾的腿,一扭一扭的十分委屈的走到了老夫人身边,抬头道:“祖母,我今晚可以不回去休息吗?” 老夫人有些不适应顾初月突如其来的亲近,一旁的芳姑看了出来。 “大小姐,老夫人年迈,睡觉浅,听不得一丝动静,大小姐睡在这,恐没有在自己屋里舒坦。” 顾初月扁着嘴摇了摇头,“可是……祖母我好害怕啊……” 老夫人一手放在顾初月的肩膀上,“初月,你害怕什么?” “我刚刚回院子的时候,里面……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亮亮的灯,静悄悄的……祖母,我……我好害怕,太吓人了……” 老夫人一听,神情一凝,转头看向了芳姑,见芳姑点头,“这是怎么回事,堂堂学士府嫡长女的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怎么都没有,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近几月就快要到夫人的花会了,老爷说要摆宴,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过去帮忙了,之前老爷还说让奴婢过去参谋参谋,被奴婢回绝了,老夫人身边不能缺贴身的人。” 老夫人闻言将手中的玉钏重重放到桌上,“明远媳妇的花会还有好几个月,还真是隆重,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只是再怎么忙碌缺人,也不能从大小姐的屋里调,堂堂小姐回府,院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成何体统!” 芳姑一手放在顾老夫人背后给她顺气,“老夫人说的对,明儿一早老奴就去看看。” 顾初月晃了晃老夫人的腿,“祖母,我害怕……祖母~” 她毫不犹豫的开始撒娇,肉乎乎的脸配上单纯的杏眸,尤其是脸上还有於伤,别提多可怜了。 “行了,别晃了,我的头都被你晃晕了,芳姑,你让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初月先住上一晚。” 顾初月这才眉开眼笑的起来,朝着老夫人甜甜的说了句,“谢谢祖母。” 芳姑没有亲自带她去,反而招来了一个小丫鬟扶她过去。 夜深了,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晚睡过了,芳姑在后轻轻的卸下珠钗,准备服侍老夫人安寝。 “初月睡下了吗?” “已经睡下了。”芳姑将顾老夫人头上的最后一支珠钗放到首饰盒里,拿着一把檀木梳轻轻的梳着她的发丝。 “她倒是还睡的安心,失忆前便是个耿直的,略微娇气了些,跋扈虽不好,可好歹没人敢明面的欺负她,这失忆后心性单纯了不说,又软绵绵的,伤成这样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扑来扑去,在这后院岂不是会被人欺负到头上。” “大小姐失忆前除了那王氏外,与谁都不亲,可依老奴看,今儿个大小姐对那王氏闭口不提,像是忘了个干净,对老夫人倒多般依赖。” 老夫人一听这话,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芳姑知道她是说到老夫人心坎里去了,接着道:“老奴刚刚瞧着大小姐和老夫人撒娇的模样,老奴的心都酥软了一大截。” 老夫人没有说话,她一生无子,明远不过是个姨娘的儿子,记到她名下后才成了嫡子。 明远孝顺,对她恭敬有加,可顾老夫人知道,这不是亲的就是不同,更何况明远的亲娘还在学士府住着。 芳姑跟在老夫人身边服侍已经有几十年了,很快便发现了老夫人的变化。 老夫人也是不知怎的,神情上突然多了些悲凉。 人越老越害怕孤独,谁不想承欢膝下,可惜她一生无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救下我殿阁学士府的嫡小姐,定要备厚礼感谢。” “老夫人所言极是。”芳姑低头应下,“那小姐所说被人推下山坡,要不要告诉老爷一声?” 老夫人神情一冷,“先暗中查着,若是有谁见不得我顾家好,暗中报复,官场之事,后院不得干预,自要让明远出面,可若是后院的龌龊之事,近来明远公务繁忙,自然也不用这等子事费他心神。” 芳姑一惊,老夫人这次是要亲自出手了。 老夫人只是静静的坐着,想着那跟受惊兔子一样的眼神,随手从床上拿了卷佛书,敛下那一双丹凤眸。 若是真情实意,倒是难能可贵。 若是虚假之意,却也无可厚非。 翌日。 顾初月还没睡醒就被一群丫鬟给扶了起来洗漱,眼睛还没睁开呢,已经被人打扮好扶送到桌子旁坐着了。 她今日着了一身芙蓉粉色点珠裙,这是芳姑一大早让人送过来的,瞧这芙蓉花蕊点着的珍珠,各个大小都有她的指甲盖大,而且色泽莹润,一看价值就不菲。 第5章 普陀寺还愿 老夫人早膳用的精细,吃的也慢,一向奔放惯了的顾初月也只好慢慢的嚼,陪着。 在这层层大院里,她现在暂时能依靠的,恐怕只有祖母了。 用过早膳,芳姑领进来一个小丫鬟,乖巧的朝着她们行礼。 老夫人点了点头,放下绢帕,“初月,你之前身边一直没个贴己的丫鬟照顾,这是芳姑给你选的,还没名字,日后便跟在你身边吧。” 小丫鬟看着比她高了一点,长得十分机灵,顾初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珍珠,浑圆有光泽,笑道:“就叫珍珠吧。” 小丫鬟立刻谢恩,“多谢小姐赐名。” 昨夜睡得晚,老夫人身子有些乏,想要起身,顾初月立刻被身后的珍珠扶起,笑的简直甜到人心坎里去了。 “祖母,孙女扶您去休息吧。” “不用,你伤势未愈,快回去歇着吧。” 顾初月却一歪一歪的走过去,弯腰靠在老夫人的肩膀上不肯离开,“祖母,我有点害怕……” “你是府的嫡长女,你怕什么啊?” 顾初月垂着眸子,“可是我失忆了啊……” 老夫人哑然一笑,“你就算是失忆了,也还是顾家的大小姐,放心,没人敢欺负你,要是有的话,你就来告诉我。” 顾初月这才不情愿的松开手,“那好吧,祖母您快去歇着吧。” 老夫人进屋去了,却没有歇着,反而是靠在软榻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佛珠。 “老夫人,你看这大小姐,实在是太孝顺了。” 老夫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侧目看了眼窗外的身影,忽然开口。 “顾家嫡长女,养在一个继室身边怎行,既然失忆了,还是我亲自来教导才好,免得好好一个苗子又让他们给养歪了。” 芳姑抿嘴一笑,老夫人现在最想的便是承欢膝下,偏偏二小姐和夫人都不常往这跑。 现在大小姐一下子转了性,又如此率真乖巧,最重要的是不惧怕老夫人,多加依赖,老夫人自然喜欢。 顾初月这次一回院,院子里像是变了个样子一般,从之前的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现在一个院子里就有数十个丫鬟。 “恭迎小姐回苑。” 顾初月浅浅抬手,“起来吧。” 只是…… 面前的丫鬟们一听到顾初月的话都显得十分惊恐,面面相觑。 顾初月歪着头小声对珍珠道:“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珍珠清了清嗓子,道:“行了,你们都去忙吧。” 到了屋后,顾初月让屋里的人都出去,这才拉着珍珠,小声道:“珍珠,为什么她们看到我都那么害怕啊?” 她可是小白花啊! 珍珠突然勉强的笑了笑,“小姐,这个……这个不太好说……” “为什么?” 珍珠的视线突然开始乱瞄,说话声音也小,“大小姐生得貌美,之前户部尚书的儿子想要非礼小姐,结果小姐不仅踢断了人家的命根子还……还把人家给扔护城河里去了。” 顾初月不相信,原主之前这么粗鲁的吗? 显然珍珠的话还没说完,“小姐有一年过生日的时候看上了一盏莲灯,王员外的女儿也看中了,你们谁都不让,两个人打起来后,小姐抓掉了人家一块头皮……” 顾初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觉得有点发麻。 而珍珠滔滔不绝,“大小姐五岁那年撕毁了老爷最心爱的藏画,六岁那年养的一只狗把一群丫鬟的脸给咬了,然后还把那群丫鬟给赶出了学士府,七岁那年把表小姐推下了荷塘,八岁那年把郡主的头给砸了,九岁那年跟别人打赌,赌输了一气之下叫人将吏部太尉的儿子给打……” “停!” 珍珠一件件记得清楚,可顾初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突然觉得人生处处是灰暗。 珍珠也发觉了,硬着头皮安慰:“小姐其实也有很多优点啊,马术好,有勇气……” 珍珠说完朝着小姐笑了笑,她真的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珍珠,有勇气?” 这要是在现代,也是个夸人的话,可现在她身处古代,哪个大家闺秀的优点是……勇气? “对啊。”珍珠不以为然,小姐有勇气可是天下皆知。 “什么勇气?” 显然,天下皆知却唯有顾初月自己不知。 “三年前,大小姐当众退了和言国公庶长子的婚约,还说自己的婚约要自己做主,珍珠还从未见过有哪家女子敢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有勇气了。” 在古代,女子被退婚就如同奇耻大辱一般,坏了自己的名声不说,也坏了家族的名声,主动退婚,这不是打了两家人的脸吗? 顾初月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投靠祖母是个正确的选择。 恰时,有丫鬟进来,说夫人送了好些补品来。 顾初月神情一凛,夫人吗? 她让珍珠带下去收着,没多言语。 这么一养就是小半月,期间老夫人做主免去了她平日里的一切请安,这一切里自然也包括了藏玉阁。 可顾初月还是隔那么一两天就往寿辉堂跑一跑,虽然有献殷勤的嫌疑,但是奈何一张嘴就是糖衣炮弹,常常哄的老夫人笑意满满。 这一日,她刚拆布带,伤口基本已经恢复,只剩下浅浅的疤痕,还未等她去寿辉堂请安,芳姑就来了,手上还拿着张信封,里面整整装了五千两银票。 “大小姐,您失踪时,老夫人派人去普陀寺请愿来着,现在您伤好了,理当亲自去还愿,以谢佛祖的保佑。” 顾初月听了,欣然答应。 李太医开的药还只剩下一副,她喝完后,便上了马车。 药汤里加了安神的的药材,她一喝完脑袋就昏沉沉的,上了马车便一直睡觉,直到听见有人喊,这才抬头,随着出去了。 外面不知何时阴了天,一阵狂风袭来,远处的乌云慢慢移动,遮住了散着微光的太阳,迅速而又密集的占据了整个天空,黑压压一片,似是压的人喘不过气。 珍珠道:“小姐,咱们快些上去吧,好似要下雨了。” 第6章 踏着夜色而来的大魔王 顾初月的药劲儿还没过去,迷迷糊糊的就点了头,两边有丫鬟扶着,便上了长阶,中间连眼睛都没全睁开。 长阶入云,顾初月又累又困,到后来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登上去的。 珍珠怕小姐大病初愈不舒服出事,便去寻了这里的小沙弥,一道出身份,小沙弥便带着她们去了一处寮房。 毕竟学士府每月的香火钱就没断过,逢年过节只有多的时候没有减免的一说。 顾初月平日里都是吃了药就睡,丝毫没有想到这药劲儿会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吃了药出门。 直到夜晚,这才昏沉沉的醒来。 吃过晚膳,许是白日里睡多了,现在精气神十足,半点睡衣也无。 外面的雨也停了,虽还是阴着个天,不见半点月光,但是空气却异常清新,夜风随着窗户吹来,顾初月如何能在这沉闷的屋子待着休息? “珍珠,这寺庙里,有守夜巡逻的小师傅吧?” 珍珠道:“普陀寺守卫森严,不比学士府差。” 她一听,要出去夜游的心思更甚。 珍珠想要跟着,却被顾初月拒绝了。 自从来到学士府,她日日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生活,相比有人无时无刻的跟着伺候,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无拘无束的出去走一走。 珍珠无奈,但想着这是在普陀寺,便答应了。 顾初月披着长衫,顺着小路走着,偶尔还能看见一两个同她双手合十打招呼的小沙弥。 她微笑回之,就近寻了处佛殿,想着早早将愿还了,以免夜长梦多。 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默念。 佛殿安静,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闷哼—— “唔!” 哪里来的声音! 正诚心闭目许愿的顾初月突然睁眼,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也再没有声音传来,她歪了歪头,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真奇怪。 她起身上香,随后又拜了拜,这才直起身。 “啊!” 忽的,一声短促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声音里满是恐惧却十分短促,显然是被人及时堵住了嘴。 顾初月一惊,连忙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握在手中,拢着身上的素净长衫,一双水杏眸充满警惕,随时做好反击准备。 她背对着佛像,阵阵风袭来,吹散了遮着弯月的乌云。 就见一角黑影移动,不像是巡夜的沙弥,在不清楚敌方实力时不能硬上,否则受伤的只怕会是自己,她明白这个道理,微微侧身,躲到了佛像后面。 顾初月捂着自己的嘴巴和鼻子,迅速调整自己的呼吸,将自己能被发现的可能性调整到最小,微微探头,只露着一双眼睛。 偏殿内烛光刺目恍若白昼,雕梁高门正对着悬空而挂的皎月。 只见一男子被五花大绑,弓着腰,屈着膝,口中塞着布团子,原本被束冠的头发零零散散垂在脸上,玉冠斜挂在头上,一身锦缎袍子破破烂烂的沾上了粘稠的血迹,裸露之处皆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暗卫名叫金戈,揪着他的后领子,跟拽那不听话的烈犬一般拖着他走,每走一步那人都踉跄着恍若要倒在地上。 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夹杂着腐臭味伴着夜风簌簌吹进了偏殿之中,味道令人作呕。 顾初月饶是用手捂住口唇也没忍住抖了抖鼻尖,呼吸有些急促。 金戈武功高强,第一时间就发现陌生人的气息,他刚不过抬手,就见从庭院深处而来的少年扫了记冷眼过来。 金戈立刻低下头,收回掌中内力。 少年身着绛紫色绣昂首穷奇修身锦袍,只是外披了一件墨狐皮掐边绣暗纹的玄色披风。 墨发用镂空嵌绿松石银冠高束,一双狭长的眸子恍若睥睨的鹰眸般,阴郁冷傲。 半红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深邃硬朗的面容布满阴寒。 他站在台阶之上,缓慢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那人,周身恍若披了一身银色冷辉,衬得他越发的倨傲,恍若踏着夜色而来的帝王。 躲在佛像后的顾初月没有沉醉在这少年的容貌中,反而心惊的牢牢捂住口唇。 少年衣袖一挥,满殿的烛灯立刻熄灭,原本亮如白昼的偏殿变得一片漆黑,唯有借得那半刻月光才能有一丝光亮。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顾初月的心随之一紧,过后便如打鼓一般砰砰的跳了起来。 月光照在偏殿正中央的佛像上,佛像依旧熠熠生辉。 少年未言半句,可仅仅往台阶上一站,被金戈揪着脖领的人就已经两腿发软,膝盖已经垂在地上了。 金戈手将塞在男子嘴里的布团抽了出来,手一松,那人便身子一歪趴在地上,颤颤悠悠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若是……噗!” 那人话说一半便开始浑身抽搐,口吐鲜血。 金戈嫌恶的踹了那男子一脚,真是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这种弱鸡居然也敢得罪主子。 男子费力用手撑起身,鲜血染了半边脸,因为刚刚摔得用力,他的脸上扎了不少细碎的石子,有的已经破皮而入陷进肉里,成了一个一个小血坑,细细的血滴子顺着脸部线条流到下巴上,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 “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男子气急败坏却又很是虚弱,但也不忘放过出言威胁的机会。 站在台阶上的少年低声一笑,薄唇微勾似笑非笑,配上那双阴鸷冷性的眸子瞬间让人感觉阴风阵阵。 “无权无势的庶子,落魄早衰的废物,嗯?” 他一句一顿,最后一个音节出口,趴在地上的男子瞬间瞪大眼睛,张着血口不敢置信的喊道:“你是……啊!” 言闻一! 可那个名字,男子最终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言闻一身形一闪忽然到了他身前,绣着银线雁纹的玄色长靴突然踩在了男子的手上,剧烈的钻心疼痛代替了那即将出口的名字。 “嘎吱……嘎吱……” “啊!” 十指连心,男子低声疼的大喘气,但是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反抗,连声音都快疼的发不出来了。 言闻一移开脚,脚下是一只血肉模糊已经完全失去形状的手,甚至露出了一节红白色粘连着筋血的指骨,沾满了细碎的石子。 只是,言闻一并没有罢休的意思,他恶劣的勾着薄唇,抬脚便踩在了男子的胸口处,径直一压,慢慢的碾着。 “啊……” 第7章 初见继母 男子低呼着,已经没有力气喊疼,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水,和鲜血交融在一起,好似大片的血花。 “嘎吱……嘎吱……嘎吱……” 细碎的声音从未停止,一下一下幽幽漫长,在安静的夜晚中尤其清晰,而脚下的人早就晕死了过去,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但是言闻一脚上的动作从未停止。 顾初月惊恐的往佛像后面缩了缩,细细的声音传到耳边,像极了…… 像极了骨头被慢慢碾碎的声音。 细细的声音不知多久才结束,尤其是最后一声,无助恐惧。 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的行为作风像极了小时候奶奶给她讲的神话故事里的大魔王,凶狠残暴! 庭院里突然恢复安静。 言闻一收回脚,看到鞋子上的血迹微微皱眉。 金戈立刻抬腿用了三分力踹了男子侧腰一脚,男子感到疼痛,瞬间闷哼一声,眯缝着眼睛,迷惘的看着身侧那个恍若恶鬼一般的少年。 “你……”男子用最后的力气吐出了一个字,就被金戈又踹了一脚。 言闻一居高临下的站在他身边,睥睨着狭长的凉薄眸子,波澜未起。 “把它拖出去喂瑶光,活喂。”他冷声道,薄唇半勾出一抹嗜血的意味。 金戈抱拳领命,将地上散落的那团布从新塞回了男子口中,拎着他的后领子,身形一闪便不见了。 言闻一转身,站在偏殿门口,逆着月光而立,偏殿里灯光尽灭,唯有透过窗格和大门洒落的零散光亮。 少年逆光而立,顾初月只知道他转身了,看不清他的表情,连忙小心翼翼的又往佛像里侧挪了挪。 夜空中突然闪出一道黑影,他是言闻一的另一个暗卫复还。 他刚到普陀寺偏殿的时候有着和金戈一样的反应,还未请示行动就被主子扫了一记冷眼。 “主子,要不要属下……”复还还是说出了口。 只见言闻一抬了抬手,淡红的薄唇勾起了一抹玩味恶劣的浅笑:“无碍,一只肥猫罢了。” 顾初月现在连一双眼睛都不敢乱瞟,生怕被外面那个阎王爷给发现。 听他说什么肥猫时身子一抖,后背起了一层细细的薄汗,贴身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略带些冷意。 又过了片刻,外面再无一点声响,顾初月这才猫着腰小心翼翼的从佛像后面探出个头,见门口没有黑影,她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他们走了…… 她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疯狂跳动的小心脏,幸亏没发现她。 偏殿的灯熄灭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巡夜的和尚发现,她还是走为上策。 路过门口时,夜色之下就见地面上是一滩滩暗红色的血迹,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顾初月忍住干呕,连忙跑了出去。 真真真真……真是太残暴了! 大晚上遭了这么一桩事,顾初月一夜失眠,连睡觉都是“嘎吱……嘎吱”的幽长声音。 故第二日将香火钱匆匆给了小师傅后便下山了。 下山前,去和小师父告别时,她特地瞧了一眼那佛殿门口的地面,只见上面依旧有一层细细的小碎石,却没有半点血色,好似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般。 但只有顾初月知道,那不是一场梦。 啧,清的还真干净。 雨后的路不好走,马车颠簸,顾初月也没有补觉,想着回学士府再睡,哪知刚回明月苑,就有丫鬟来报,说是夫人请她过去。 顾初月疲惫的摊摊手,“来的还真快。” 夫人王氏,名为婵娟,本来无姓,后嫁给顾明远时老太太赐的姓氏,原主一直叫她婵姨,住在藏玉阁。 还是那样,院子里的奴婢见到顾初月后像白兔见了老虎一般,小心翼翼的,恨不得逃跑才好。 她不想理,进了正屋,只是还没看清人就被人抱住了。 “初月,你的伤总算是好了,呜呜呜……你说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对得起姐姐啊……” 王氏穿着蓝色列扣裙,勾勒出了姣好的身材,弯弯叶眉,琼鼻丹唇,一双眼睛令人一瞧,便觉得这是个温柔极了的女子。 端庄娴雅,虽然是奴婢出身,却有种大家之气。 是个美人,还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美人,而且保养得当,一点也不像生了两个和顾初月差不多大的孩子的样子。 “婵姨,我现在不是恢复好了吗?” 听到这话,王氏这才站直身子,可眼泪却是一直掉。 “回来好,李太医医术高明,伤好了就好啊。”说着,又对外喊了句,“快去告诉芳菲,就说她大姐姐来了,快些去。” 丫鬟领命,小跑着出去了。 顾初月被王氏拉着坐下,双眸闪着泪光,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开,道:“初月啊,你这些天真是急死婵姨了,但老夫人下了令让你好好修养不得打扰,可见不到你人,婵姨是日夜忧心啊。” 顾初月有些不太习惯陌生人的亲近,觉得手有些僵硬,可还是忍着没抽出来,笑道:“都是我不懂事,害得婵姨担心了。” 王氏拿着绢帕擦眼泪,忽的手上动作一停,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冲外面喊道:“来人,快些把初月喜欢的小食送进来。” 顾初月一听有吃的,肚子又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又催了催。 未见是什么东西,她便先闻到了气味。 嗯! 有烤鸭! 嗯! 有大虾! 嗯! 好香啊! 一共进来六个丫鬟,每个人手上都端了个青荷盘。 王氏拉她过去落座,一一为她介绍。 “这是东城阿香家的烤鸭,宣武门门口的卤味,西街铺子的油焖虾,顺祥斋的八宝甜酪,厨子刚刚做的杏仁豆腐和螃蟹肉馅的小饺儿,都是你爱吃的。” 顾初月已经控制不住口水的分泌了,除了烤鸭和油焖虾,其它几样她见都没见过。 她刚想动筷,就听到一声呵斥,她动作一滞,不解的看向王氏。 “来人!” 丫鬟急急的快步过来,王氏有些生气道:“大小姐的牛乳茶怎么还没上来,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第8章 芳姑谈话 那丫鬟急忙道:“夫人,大小姐爱吃的樱桃干府中没有了,因出去采买才耽误了功夫,请夫人息怒。” 王氏还想说什么,顾初月将筷子放下,笑道:“我没那么多讲究的婵姨,这么多美食,我也不在乎急着喝那一口牛乳茶啊。” 顾初月这话一出,不仅王氏,就连屋中听到这话的婢女都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大小姐今日是中邪了吗? 居然没有发脾气? 居然没有摔盘子又摔碗? 王氏的表情一滞,不过马上便恢复了,初月失忆了,这事她知晓。 只是没想到失忆失的竟这般彻底。 顾初月继续吃着,可就在她都吃完后,还是没见到原主的那个继妹,她虽不在意,可王氏的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 故而又一脸歉意的看向了顾初月,“初月,你妹妹贪玩,实在是……” 她完全没有在意,反而很是开朗,道:“没关系的。” 看到顾初月的反应和态度,王氏叹了口气,看来,这是真的失忆了,否则按照之前初月的脾性,虽不会直接对她使脾气,但这脸却早早的耷拉下去了,哪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在这个关头失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是初月懂事,等你妹妹回来,我让她亲自去给你赔礼。” 顾初月只是笑笑,她又和王氏闲聊了几句,突然发现一直没有从王氏嘴里听到她那个弟弟。 “婵姨,那我弟弟呢?” 王氏一听到她说“弟弟”二字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不过还是很快答道:“初月忘记了,青绍陪着五皇子去出查账了。” “哦,我不大记得了。” 接着,王氏又拉着她说了几句话,便有丫鬟禀告说王田主过来了,顾初月便找机会出去了。 又走了一段路,珍珠这才发现这不是回明月苑的路,便问:“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啊,不回去吗?” 顾初月突然神秘一笑,“不回去,去找祖母玩。” 珍珠原本就是老夫人院里的,本以为小姐可能会偷跑出去玩,结果发现竟然是要去老夫人那里。 “小姐以前不是最不喜欢去老夫人那吗?”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祖母对她没有坏心,为何原主不喜欢去? “是吗?” “是啊。”珍珠语气坚定,“小姐之前总觉得老夫人规矩太多,管的也严格,除了规定的请安日子,平常根本都不过去的。” 顾初月笑道,“没办法,你家小姐长大了呗。” 她加快步子,没准还能赶上祖母吃午膳,她还可以再跟着吃一点~ 只是才到顾老夫人的院子,就见到芳姑小心翼翼的关上屋门。 芳姑见到顾初月后简单的弯了弯腰,小声道:“大小姐来了。” 顾初月扬起了一抹甜笑,道:“芳姑跟我就不要有那么多礼数了,对了,祖母在屋里吗?” “老夫人刚刚用过午膳,现下正在里头休息呢,大小姐一会再来吧。” 顾初月看了眼紧闭的屋门,道了声:“好,那我等祖母醒后再来。” 她话一说完,就准备走,只是刚转身,芳姑突然开口。 “大小姐用过膳了吗?” 顾初月有些不明所以,从芳姑之前的种种动作上来看,可不像是会找她闲聊的人。 “用过了。” 芳姑的脸上扬起一抹非常官方的笑容,道:“老奴也刚刚用过膳,不知大小姐可愿陪我这老婆子聊上几句?” 顾初月也想知道这芳姑为何找她,便答应了,“好。” 院子角落里有一处庇荫的地方,有两个石墩子,她们分别坐下。 “大小姐,真的变了许多。” 她敛下眼帘,浅声道:“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芳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眉眼间满是老人家的慈祥,温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小姐虽然变了许多,可老夫人永远还是那个老夫人。” 顾初月抿着笑意,杏眸里亮晶晶的,道:“祖母是疼我的,我知晓。” “老夫人上了年纪,就算是再尊贵的身份也希望能有小辈承欢膝下,大小姐多来转转,老奴瞧着老夫人近日心情都好了不少。 且老夫人当年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冠绝都城,大小姐就算只是学到老夫人众多本领的皮毛,那以后都是能拿得出手的真东西。” 顾初月也听明白了,这芳姑是想着让她多来陪陪祖母这个孤独的老人家,这才和她说这许多话,还像是推销产品似的讲了一遍祖母的长处,她总来会学到的知识。 她抿唇一笑,道:“芳姑放心,就算祖母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我也会常过来孝敬,初月虽然愚笨,但还是看得出来谁最疼自己。” 芳姑拍了拍她的手,“大小姐是聪慧之人,日后也定是最有福气之人。” 顾初月只是抿唇笑着,却不言语。 芳姑移开手,站起身,道:“老夫人身边离不开人,老奴要过去了。” 她还坐在那里,一手托着自己的粉腮,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意道:“那芳姑就快去吧,我再坐会。” 芳姑过去了,珍珠便过来了,手里还端着藕粉桂花蒸糖糕和一碗丁香豆花,放到了刚刚芳姑坐的石墩子上。 “小姐,这是老夫人提前让人准备的,说等小姐过来时若无聊打发打发时间。” 顾初月一手拿着藕粉桂花蒸糖糕,一手拿着小汤匙舀着豆花,吃的不亦乐乎。 也想起了芳姑刚刚说的话,老夫人年轻时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尊贵,威严在身,富贵在身,名望加持,可就单单晚年孤独,眉眼间时不时的落寞,被顾初月看的清楚。 一个孤独的愿意对她上心的老人家,她必也以真心待之。 她心情开朗,胃口更开了,没的一会儿,一大碗丁香豆花就见了底。 她吃饱餍足,靠在了珍珠身上,竟不知不觉有了些许的困意。 这处本不庇荫,是因着中了棵槐树,数十年如一日的繁茂,这才有了一处阴凉。 顾初月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直到听人叫,这才醒了。 “唔……” 她揉着眼睛,不想睁开。 来人是个小丫鬟,恭敬道:“大小姐,老夫人醒了,请您进去呢。” “嗯……” 又是一声浅浅的呢喃,顾初月睡的舒服,根本不愿意动。 “你跟祖母说一声,我一会儿再进去,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珍珠有些为难,就见对面的小丫鬟有些可惜道:“老夫人睡着时命小厨房煮了牛乳果干茶,牛乳茶不能放,凉了后味道就不好了,熬了许多,可惜了。” “你说什么?”顾初月半睁开眼睛,来了几分精神。 “牛乳果干茶啊。”小丫鬟下意识的回答。 她的鼻尖动了动,舔了舔唇瓣,“什么果干啊?” 第9章 八雅 “是大小姐最喜欢的樱桃干,这次的樱桃干是洛阳的樱桃所制,千里迢迢运到都城的,比起都城的樱桃干要好吃的多。” 珍珠身上突然一轻,就见刚刚还懒洋洋的不想动的小姐已经站了起来,一双杏眸里像是盛满了小星星一般,亮晶晶的。 “祖母是长辈,我怎能让她等我这个小辈呢,这就走。” 说着,就快步朝正屋方向过去了。 珍珠刚想跟过去,就被那小丫鬟拉住了胳膊,看着大小姐的方向悄咪咪的附在她耳边道:“都说大小姐失忆后性情大变,没想到是真的,对老夫人居然这么孝顺。” 珍珠尴尬的笑了笑,别人不知道小姐为何走这么快,她可是知道,怕不是因为老夫人等待,而是为了那一碗牛乳果干茶。 正屋内。 老夫人靠在软榻上,胳膊撑在小桌上,旁边是两碗还冒着热气的牛乳果干茶,顾初月一掀帘子,就闻到了乳香味。 老夫人只是扬着抹浅笑,一双丹凤眼仿佛能直达人心般的通透,看着顾初月比以往更粉嫩些的双腮和那朦胧却透着光点的杏眸,道:“坐在那石墩子上也能睡着,你也是真有本事。” 她笑嘻嘻的坐到了老夫人的对面,舔了舔唇瓣,小声道:“祖母,这牛乳果干茶再不喝就凉了……”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都是嫌弃,“像个小馋虫。” 可顾初月就像没听到一般,浑然不在意,喝的开心,连嘴边糊了一圈的奶渍都不知道。 老夫人越发觉得自己没眼看了。 “初月今年年底便十三岁了吧?” 老夫人突然发问,顾初月放下点着芙蓉花的乳白色小玉碗,点了点头。 “还有两年便要及笄了。” 她又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祖母怎么突然问起她年龄了? “祖母,怎么了吗?” 老夫人突然高深莫测一笑,一双丹凤眸里露出了精明的目光,让她有些心慌。 “初月,你既然失忆了,那以前学过的东西还记得吗?” 顾初月扯了扯嘴角,原主以前除了闯祸就是闯大祸,她脑子里除了日常的一些基本礼仪还有印象,其它的,一点记忆都没得。 老夫人叹了口气,不容置疑道:“算了,还是从新学过的好,及笄还有两年多,不急。 可谓活到老,学到老,你作为殿阁学士的嫡长女,以后出去绝不能给家中丢脸,你父亲较为看重脸面,既然失忆了,从头来过,加深记忆,岂不好哉。” 顾初月觉得自己一定是学了假的历史,苦巴巴道:“祖母,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难道古人又骗了她? 老夫人的眼神更嫌弃了,“非也非也,那是对普通女子的标准,但是你不是普通女子,你是殿阁大学士的嫡长女,我的嫡孙女,身份比旁的要尊贵多少。 世家大族,就像一棵参天古树,根基深却也乱,树根盘乱,看似牢固,却不知,牵一发而动全身,初月,身为家族的一分子,每个人都要以家族为荣,为家族争荣,但也要做到没有家族的光环也能被人称颂。” 顾初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欣然应下了,不就是学学礼仪看看书嘛,高考三年都熬过去了,还怕这个。 “我知晓了,祖母。”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不少女子都在抓紧补拙,初月,你要更加努力才是。” 被点名的她乖巧的答应了。 老夫人换了个姿势靠着,“八雅要全学,粗粗略略也有个十几本吧。”语气平淡,好似只是平常数量而已。 “八……雅?”原谅她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琴、棋、书、画、茗、香、花、绣,合称八雅。” 顾初月觉得自己后脑勺的包又开始疼了,“祖母,琴棋书画我还知道,这茗香花绣是什么啊?” “茗为煮茶,香为焚香,花为插花,绣为女红,是刺绣。” 她扯着抽搐的嘴角,看向了一旁的芳姑,咬了咬唇。 “哎呦!” 老夫人掀了掀眼帘,没搭理她。 “祖母,我后脑勺……” 她话没说完,就被老夫人给打断了,“你后脑勺的淤血,李太医已经和我说了,只要不用力按,是不会疼的。” 简直欲哭无泪啊,她趴在小桌上,撅着小嘴看向了老夫人,像个小可怜儿似的,“祖母,那我得学到什么时候啊……” “不为时长,而为学精。” 祖母这话,让她更是感觉前景无望啊。 “祖母,七门课啊,那我岂不是一天都要学习?” “卯时起床梳妆准备,辰时上课,上午三门,下午四门,一门课不过半个时辰,哪里多了,想我年轻时,你曾祖母一天给我安排了十门课,今日,我只给你安排了七门你便叫苦连天,多般推拒。” 老夫人对于顾初月虽然疼惜,却也严,她没法,只好应下了。 看到顾初月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态度,老夫人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去了,两道柳叶弯眉竖起,平日离本就盛满威严的丹凤眸更是燃起了火苗,心中多的是无奈和恨铁不成钢。 老夫人站起身来,由芳姑在一旁扶着,虽然有怒气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顾初月,你知道你身处的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你是都城的高门贵女,除了皇家女之外,这都城谁家的姑娘能有你尊贵。 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享受着家族带来的尊贵同时,你身上也多了别人没有的责任,无论是后宅还是贵女圈子,哪不是处处是心机,步步都是手段,没有七窍玲珑比干心,你能走多远,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依附,但是,初……” 老夫人急火攻心,说起话来都有些喘,任由芳姑扶坐到了软榻上,老夫人喝了口清茶,继续道:“初月,你能依附多久呢,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而你年底才过十三岁生辰,我若是不在了,你又赶上了嫁人的年纪,这往后,谁来给你依附,还不是要靠自己。” 顾初月坐在一旁垂目,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 叮~小剧场来喽! 顾初月:你为什么娶我?是不是图我年轻!图我貌美! 言闻一冷笑:这两个词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初月:摔!你今天没肉吃了─=≡Σ(((?つ??w??)つ ps:今天是漫漫的生日,好开心,也希望阔爱们每天都开开心心哒! 最后,希望喜欢本书的小阔爱给一个五星好评哦,投票、留言啥么的都来吧!!! 么么啾! 第10章 家宴 老夫人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一双丹凤眼难得的红了一圈,声音里多了几分苍老和怀念,“人人都知道我尊贵,也幸运,身为外姓女却被封为郡主,嫁给朝廷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婚后夫君大有作为,屡获奇功,得了一品诰命夫人,外人不知,可我自己还不知吗? 这世上哪里有平白无故的幸运呢,郡主之位是父亲的命换来的,婚事,是自己争取过来的,父亲过世后,我深知,怎能沉浸悲伤,作为嫡长女,又是独子,这一大家族的荣誉,都扛在我的身上,那年,我不过十四岁的年纪,比你现在大个一岁多而已。” “老夫人……”芳姑在一旁心疼的低低唤了一声,她跟了老夫人许多年,已经很久没听她提起过那段日子了。 “祖母,之前是我不好,贪图安逸,却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顾初月垂眸,轻声道。 老夫人没有说话,先是擦了擦眼角冒出来的泪珠,笑着说了三个“好”字,最后叹道:“不愧是我的孙女。” 顾初月伸手握着了老夫人的手,掌心是一阵温热和那清晰的皱纹感,坚定道:“多谢祖母教诲,初月一定不负祖母期望。” 老夫人另一只手附在了她的手上,缓声道:“你身处在泼天富贵路上,可这富贵,除了家族的,还要靠自己的,千金万贯存之难,散之易。” 心事解决,说的明朗,老夫人这才不再忧虑,只是刚刚说到了从前的些许事情,一下子有些陷到了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顾初月又想着让祖母高兴,便想了许多的趣事笑话,一开始老夫人只是简单的笑了笑当做回应,后来她便更加卖力,逗得祖母很是开怀,连那染了忧伤都丹凤眸,都褪去了些许伤悲。 老夫人又拉着她说了些话,两人一时间都忘记了时辰,芳姑也是,直到外面有丫鬟过来请,说老爷已经到正厅了,这才缓缓起身,一边由芳姑搀扶,一边由顾初月搀扶,去了正厅。 正厅之中,人已经都坐好了,顾初月简单的一看,在座的除了她认识的王氏和她那个爹之外,还有一长相姣好的妙龄少女。 发髻精致,珠钗不多,但一看便十分贵重,巴掌大的尖尖瓜子脸,细细弯弯远山眉,肤白赛雪,一身鹅黄色点睛裙,像朵娇嫩的茉莉,远远便闻到了清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便是顾明远与王氏的二女儿——顾芳菲。 看来这家宴,真的是所有人都到齐了,除了她那个陪着四皇子出使边塞的弟弟,顾青绍,还有他那个爹的亲生母亲——文氏。 但就顾初月所知,妾室在古代除了多个姨娘身份外,起居住处升了等级,却还是被称为奴婢,像家宴这种大型聚餐,妾室是不能上桌的。 因着顾初月是和老夫人一同进来的,也占便宜似的享受了一把全家迎接的待遇。 膳食已经全部上桌,就等着老夫人夹第一口。 平常家宴第一口都要由老夫人来吃,其他人才能动筷,可今日却有了反转。 老夫人拿起筷子,没有理会手边的素食,而是夹了一块烧鸭肉,没有放在自己盘子里,却是一转弯,到了顾初月的盘子里。 她眨了眨眼睛,虽然这肉吃起来可能有些沉重,但她必须要吃。 故甜笑道:“多谢祖母。”这才咬了一小口。 老夫人这才道:“今儿是家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都快吃吧。” 一席家宴,顾初月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一味的吃着碗里的菜,多一个字都不带说的。 家宴过后,老夫人身后的芳姑便“贴心”的提醒道:“老夫人,您不是说今儿下午要诵诵经吗,前些日子大小姐失踪发得愿,说好今日要去还愿的,诵经念佛祖大德。” 老夫人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是啊,瞧我这上了年纪,昨日的事情,今儿个便忘得差不多了,真是老了啊。” 这话一出,顾明远第一个皱起了眉头,遂又诚恳的笑道:“母亲不过堪堪过知天命的年纪,定时能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一旁王氏也附和着,“先几日我去母亲屋中请安,正好碰到了李太医,李太医还夸赞母亲身体硬朗呢,依儿媳看,是越来越年轻了呢。” 王氏一出口,语调婉转,声音温柔,让人一听就舒服。 顾初月暗自挑了挑眉,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甚至妻妾和睦,还会被人称赞。 这偌大的学士府,她那爹又是高官,后院之中却只有一个王氏,能掐断或是阻挠了无数朵娇花让顾明远的后院唯她一人,这王氏,也是个好手段的人物。 老夫人抿唇一笑,道:“也就你们净爱挑些好听的话来哄我。”说着,便起身了。 不过起身前,那双丹凤眸好似不经意一般扫过了顾初月盛满了油焖大虾的杏目,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 顾初月又不是个傻的,见祖母都这样了,只好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她跟着起身,一手搀扶着祖母,甜笑道:“孙女送祖母回去吧,也正好去谢一谢大慈大悲的佛祖。” 老夫人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道:“好,你平安归来,确实要好好去拜拜佛祖。” 老夫人一说要走,众人都站了起来准备恭送。 顾明远微微弯腰,十分恭敬,脸上是和蔼真诚的笑意,道:“母亲慢走。”转而又对顾初月说,“你祖母喜静,你就别跟过去叨扰了。” 顾初月低眉顺目的罕见没有公然顶撞他,蓦地心中生出许多欣慰。 这时,顾芳菲拿着绢帕沾了沾嘴边的酱汁,走到了顾明远身边,道:“爹爹,大姐姐自从失忆后,比起之前更加娴静了,祖母她老人家喜欢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嫌弃呢。” * ps:暴风雨式求票票、留言、五星好评! 第11章 老夫人的威名 这话一出,顾明远的笑容收了些,心中一转,若不是芳菲,他都已经忘记这大女儿已经失了忆,前事大多都忘记了,这才温顺些,可骨子还是在那,本性不变。 顾初月微微抬头,浅浅一笑,半调笑道:“要说温婉娴静,二妹妹比起我可好太多了,只是我往祖母那跑的勤了些,祖母又不好意思赶我,这才让我有机会赖在那,幸好祖母没有经常见到二妹妹,不然两相比较,我啊,早就被嫌弃了呢。” 王氏本不想开口,老夫人对她不过一般,也轮不到她开口,只是对于顾初月的变化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 初月从小就和她亲,也是养在她身边的,虽然单纯耿直,但是性子火爆,沾火就着,说不得,就算是老爷,她也是顶撞的,只是没想到今日,这般圆滑的话居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在感叹之余,又觉得有几分陌生,与其说失忆,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但是对于芳菲,她是不担心的。 顾芳菲确实不爱往老夫人的院子跑,老夫人一副威严相,对待他们几个孙辈都不是特别亲近。 就连青绍哥哥这个她的嫡孙也是一样,尤其是每每过去时不时还要挨训,她就更不想过去了,除了规定的请安日子,平常都是绕着老夫人走,要说讨好,那心思都在她爹爹身上。 顾初月这话虽然暗示性十足,可顾芳菲也不是个冲脾气,听到这话也脸不红心不气的,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朝着顾明远撒娇道:“那我可就信了大姐姐的话了,到时候若被祖母嫌弃爹爹可要帮我跟祖母求情啊。” 身为人父,顾明远十分喜欢这种被儿女依靠的感觉,顿时笑道:“菲儿若是这般喜欢祖母,不如也一同跟过去诵经,修修心性。” 老夫人侧眸一扫,不慌不急的道:“芳菲孝顺,我心里知道,只是今儿下午诵经念佛不是为了祈福修心性,而是为了还愿,现月儿已经平安到家,还是让她自己去还愿才显得诚恳。” 老夫人毫不犹豫的驳回,顾明远只能陪着点头,连连称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顾老夫人一走,众人从新落座,还没动筷,就见一小厮进来在顾明远身旁耳语几句。 顾明远便急忙的起身,对着王氏母女道:“公文圣上催着要,你们先吃。” 王氏一听,立刻起身贴心道:“那妾身去厨房亲自做些老爷爱吃的糕点送些过去,空着肚子可不行。” 顾明远见自己的妻子娴雅贴心,女儿小小年纪便知书达理,一时间看向王氏的眼神都露着柔情万千,温声道:“不必了,初月失踪,你实在操劳,现下初月已经回府,你还是好好歇息才好。” 正厅一下子就剩了王氏和顾芳菲二人,王氏知道自己女儿不肯吃亏,今儿却差点栽了跟头不太高兴,连忙夹了一块鸭肉到她碗里。 “菲儿,娘亲看你刚刚只吃了几口,是不合胃口吗?” 顾芳菲疑惑的看向了王氏,道:“娘亲,这人真的是顾初月吗?” 王氏皱了皱眉头,“别开口闭口就是顾初月,那是你大姐姐,小心让你父亲听到后不高兴。” 见女儿脸色微沉,她也不再说了,只道:“我之前遇见了李太医,问过一嘴初月的病情,确实是瘀血较大,只记得一点零碎的事情了,失了记忆的人,行事作风变了也是情理之中。” 顾芳菲讽刺笑了笑,“确实,否则依着她那个性子,可由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早就顶撞爹爹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王氏坐到了顾芳菲身边的位置,小声道:“你平日里少往菡萏堂跑,小心你祖母知道了不高兴。” 顾芳菲却浑然不在意,“祖母本来就对我不冷不热的,庶祖母到对我很好。” 王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初月瞧不上她,青绍又不在家,她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你有往菡萏堂跑的功夫还不如多往寿辉堂跑跑。” 寿辉堂,是老夫人住的地方。 顾芳菲已经被祖母给训怕了,摇了摇头,“祖母太过严格了,比宫里的交规矩的嬷嬷还要严格,我有些怕,不想去。” 一说到这,王氏还是很感激顾老夫人的,想起自己女儿这优秀的规矩礼仪,道:“哪有老人家不喜欢孩子的,上次来教你规矩的嬷嬷不就是你祖母她老人家给找的?那可是伺候过太后的老嬷嬷,规矩礼仪都是一流,自从太后过世后,一直在宫里受着尊贵享福,谁来请都不出山,要不是你祖母请来的嬷嬷,你哪能学到这么好的规矩礼仪?” 顾芳菲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确实,上次游船会,我还被贵人夸奖了呢。” 见女儿将话听进心里去了,王氏立刻趁热打铁,接着道:“你祖母不过是不把这些疼啊爱啊放在言辞里,要是你总往菡萏堂跑,小心你祖母心寒,到时候有事情都不帮着你了。” 顾芳菲这么一听,也有些慌了,到底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遇事这主心骨啊,还是在王氏身上。 “娘亲,可是……可是……庶祖母是爹爹的亲娘啊……” 王氏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越看越满意,于是越发细心的跟她说道:“你爹爹孝顺,菡萏堂的那位无论是吃穿还是用度都不比寿辉堂的差,不过是让外人瞧着不能比过寿辉堂罢了。 你也不是没去过菡萏堂,你心里能不清楚吗,一个姨娘做到今日这般地位,实属是大幸了,还不是母亲宽容,父亲去世时,留她一命,这才有了今天。” 顾芳菲还想辩解,“可那时爹爹已经当家做主,难不成还留不下庶祖母不成?” 王氏摇了摇头,想到那年母亲一人便扛起了整个学士府,更是听过母亲还未及笄便扛起了整个一等忠勇公府的威名,不依靠家族,还能成为家族的依靠。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已经年迈,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半分,顾芳菲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自然不知道这些旧事,可王氏却清楚的很。 第12章 主动被她退了的婚事 “母亲身体康健,是我们的福气,现下在这京都的一众老夫人里,就属母亲和言国公家的言老夫人,安将军家的安老夫人最为尊贵,就连太后生前也与她们交好,时常叫进宫中,一住就是几日。 现下连宫里头的贵人都得给这几位老夫人几分颜面,你多和她亲近,总是少不了你的好的,你是府中的嫡小姐,要是让人知道你对一个姨娘庶祖母比正儿八经的老夫人还要孝敬,小心落人口舌,这不是将你的短处主动丢给那些与你不对头的人去大肆宣扬吗?” 王氏这话,一语点醒了顾芳菲,她急着道:“那我日后不总往庶祖母那跑了。” 王氏将女儿头上有些歪了的簪子扶了扶,轻声道:“那也不要表现得太过刻意,你爹爹孝顺,菡萏堂那边毕竟是血肉之情,而寿辉堂的虽然不是亲生,确是嫡母,在老爷继承家产时帮了不少忙。 不然老爷也不可能安心的壮大仕途,学士府这才又有了往日的风光,因此,老爷对她也是诸多尊敬孝顺。” 最后,又道了句,“但,孰轻孰重你也要拎得清。” 顾芳菲心思灵,自然知道娘亲的意思,“祖母为重,庶祖母……”她最后几个字没说,心里却是明白的。 王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回到寿辉堂。 老夫人就指着一处道:“去拜吧。” 供着佛祖的小屋在正屋的后面,一掀开帘子就是了,芳姑将顾初月送了进去。 见她一张脸皱的和包子似的,失声笑道:“大小姐,老夫人说她还不睡,可是会随时来检查朗读情况的,小姐若是偷懒,老夫人那边可不好交代。” 只是一主一仆哪里经得住困意,答应的好好的,实则没多久就找地方倚着靠着睡着了。 老夫人去瞧时,慈爱的笑了笑,便让人将她带下去好好安置。 翌日,是见先生的日子。 顾初月一大早便醒了,衣服挑了许久,这才定了下来,选中了一套月白色烟袖簇花裙,只是,这衣服穿到一半,要系在腰上的丝绦却出了问题,这不是后吊能垂,而是缝了一个暗扣,需要在里面扣上。 接口处是一朵绣得活灵活现的白玉兰点芙蓉,别了块与之相称的芙蓉玉佩,与这衣服极配,可与顾初月的腰围却不是很配。 珍珠有些犯难,“芳姑姑,这可怎么办?” 芳姑叹了口气,再一次赞同老夫人要大小姐膳食减量的做法,她微微弯腰,看着还有一点距离才能扣上的丝绦简直是有些发愁。 “大小姐,吸气收腹。” 顾初月听话吸了口气。 丝绦毫无变化,依旧扣不上。 “大小姐,吸气啊。” “芳姑,我真的吸了。” 顾初月欲哭无泪。 芳姑蹲在地上,使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将丝绦的暗扣给扣上了,嘱咐道:“大小姐说话千万不要用力,熬过见先生的时间就好了。” 一番梳妆打扮后,老夫人已经用完早膳了,在等着她一同去正厅。 顾初月迈着莲步款款而来,看到老夫人时还福了福身子,笑道:“见过祖母。” 一身月白色烟袖簇花裙,虽是百花,可绣的确素雅,边角处用银线穿丝绣了莲纹。 尤其是那丝绦,暗扣之上别了块芙蓉玉佩,将女儿家的盈盈腰肢着重点睛,低调却又华美。 发髻出自芳姑之手,是个乖巧的女儿髻,唯用一根双蝶戏花点珠步摇,那一双蝴蝶是白玉穿着金银两线绣成的,围着珍珠穿簇的花朵,实属罕见,与那丝绦之上的芙蓉玉佩遥相呼应。 世家贵女是彰显一个家族底蕴与学识的最好标志,古往今来,不少大家族倾注心血,都想培养出一个真正的贵女,学识见识与男子不相伯仲。 没了男人,她们依旧可以撑起家族的一片天,可在家相夫教子,可在朝堂有一席之地,也可入战场谋划国家大事,幕后指挥英勇抗敌,比起满腹经纶的男子,女子的言行举止,内蕴涵养,更容易让人对一个家族产生敬佩。 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芳姑在一旁有些怀念道:“大小姐越来越有老夫人年轻时的风范了。” 老夫人也难得的感叹道:“确实,应该把月儿拉到那几个人跟前看看,让她们羡慕一番。” 顾初月有些疑惑,这是她第一次听祖母说起人来带着笑意,好奇道:“祖母,那几个人是……” 老夫人笑道:“是你几个姨祖母,都是我当年的干姐妹,交情甚好,分别是言国公家的言老夫人,安将军家的安老夫人,还有……”老夫人突然沉重的叹了口气,“还有已驾崩的孝慈太后。” 顾初月不由一惊,那个言国公家的言老夫人,怎么有点耳熟啊…… 好像珍珠和她说过…… 她小心的问道:“祖母,那个言国公家的言老夫人不会就是……” 老夫人抿了抿唇,“没错,就是被你主动当众退婚了的那个言国公府的言老夫人。” 这种情况下,不装傻肯定是要挨训,顾初月立刻有些懊恼道:“我也是之前听珍珠说的,这才有点印象,真不敢相信我之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老夫人像她招了招手,她乖巧的走了过去,被拉住了手。 “无碍,反正这婚约早晚都要退。” 在古代遭遇退婚后都再难嫁,尤其是那些权贵之家更看重颜面,祖母居然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 这不太正常啊…… 老夫人突然满面的笑意,笑得顾初月打了个激灵。 “那庶长子从小体弱多病,老早就被送去苏州别院静养了,着实不与你相配,但那言家的嫡次子我见过几次,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气都是上等,更有先生说他的文章金榜题名都不在话下,这样的好孩子怎能流了外人田。” 顾初月:“…………” 她是听懂了祖母的意思了,这是又要给她张罗亲事啊。 “不是,祖母,那我上次那么莽撞,当众退婚打了言家的脸面,这次,人家能愿意吗?” 人家肯定不愿意啊祖母! 老夫人却眉开眼笑,“人家怎么可能不愿意,现在言老夫人虽已经不当家做主,但她说的话,还没人敢反抗,我们老姐妹一通气,这喜事啊,一定能成。” 第13章 教书先生的嘴,骗人的鬼 言家的嫡次子名为言云敬,她见过几次,生得是相貌堂堂,没有几个女子见了不芳心暗许的。 顾初月敷衍的笑了笑,她才来几天难不成就要体验一把包办婚姻了吗? 祖孙俩又聊了几句,便有丫鬟进来禀告。 “老夫人,夫人过来了。” 老夫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通报的丫鬟,道:“叫她进了吧。” 顾初月缓缓起身,又回到了她一开始坐的地方。 王氏笑着进来,进来先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给母亲请安了,媳妇来晚了,还请母亲见谅。” 老夫人简单的抬了抬手,让她起身,王氏这才缓步坐到了顾初月的对面。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王氏朝她柔柔弱弱的笑着。 顾初月以笑容回之,看来这王氏是不请自来,若真是老夫人提前通知她的,王氏绝不敢迟到,现在才来估计是才知道消息,匆匆赶过来的。 一时间,正厅里竟有些异常的安静,老夫人不说话,王氏也不觉得尴尬,脸上一直带着端庄的笑意。 顾初月小口的喝着牛乳茶,生怕一会这丝绦坚持不了多久直接崩开。 王氏见顾初月的打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那眉眼,和小姐长得像极了。 约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快到那些先生过来的时间了。 果真,一刻都没有迟到,而且是一起过来的。 “见过老夫人。” 因是私教,老夫人请来的都是女先生,一一介绍道:“初月,这几位分别是教你煮茶、焚香的金嬷嬷,教你插花、女红的赵嬷嬷,教你琴艺的孟先生,这是教你书、画的孔先生。” 顾初月已经起身,福了福身子,“参加各位先生、嬷嬷。” 老夫人浅笑道:“我这孙女日后就交给你们了,若是哪里做的不好,先生们只管罚便是,我绝不插手。” 这里面最为年长的是教书、画的孔先生,笑着回答道:“我虽和大小姐从未接触过,但学士府可是百年的书香世家,清名在外,养出来的姑娘又怎会差,大小姐端庄娴雅,一看便是蕙质兰心的好姑娘,我等又怎舍得罚她。” 教书先生的嘴,骗人的鬼。 顾初月轻声叹了口气。 简单的拜见过后,王氏便起身道:“几位先生,嬷嬷舟车劳顿,已经安排了院落,这边请。” “有劳老夫人了。” 几位先生、嬷嬷均起身,去了要居住的院落。 顾初月也起身,本想着和祖母告退,赶紧回去把这身衣服给脱了,她勒的实在难受。 ………… 上课第一日。 珍珠是从寿辉堂芳姑手里头训练出的丫鬟,不说顶顶聪明能干,但却有一点不得不值得夸赞,那便是主子的命令是记到心里去的,并且严格按照要求执行。 就比如老夫人说让顾初月卯时起床准备,珍珠便不给顾初月一分钟贪睡的机会,早早的便去敲门。 咚咚! “小姐,起床了……”珍珠单手拿着铜盆,道。 屋内没有声响,珍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搬出了老夫人来,“小姐,老夫人吩咐说要小姐卯时起来准备上课,可小姐若再不起床,可是要迟到了。” 一听迟到和老夫人,顾初月立刻起身准备。 只是过来伺候的小丫鬟都像是新手似的,做事马马虎虎,懒懒散散,珍珠又是第一日当一等丫鬟,哪知拿出气魄来,却没人听。 最后,还是芳姑来压住了场子,一进来便有条不紊的指挥。 “把这些衣服粗略的收一收,将老夫人先前送过来的衣服都找出来。”以前送到明月苑的衣服料子芳姑都看过。 老夫人挑选的都是上好的绸缎所制,衣服样式也都比较大方优雅,绣的花样也是不会过时的,上课穿既不会显得太过华贵,也不会让先生反感,低调中带着奢华,最能显示出大家族贵女的底蕴。 衣服一拿出来,芳姑便挑了件浅碧色的对襟齐腰襦裙,上襦是淡色的蜀锦所制,袖口领边对襟处都绣了活灵活现竟相攀岩的夕颜花。 下裙是亮面的绸缎,裙摆处绣了几支折柳,略微紧了一点褶皱,显得精致可爱了许多,行走之间恍若微风拂面,碧湖涟漪。 脚上着了一双莲花吐珠的绣鞋,莲花细蕊是用丝线穿了珠子一个一个缝上去的。 确定了衣服之后,珠钗也好选了些。 芳姑从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支夕颜缠枝的玉簪,轻轻的插入乖巧的垂鬓分肖髻中,额前细碎轻薄的齐刘海之上是个小巧精致的流苏垂珠步摇。 铜镜中的少女浅浅一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仿佛是要甜进人的心里去。 匆匆喝了两口微凉的银耳莲子羹,便赶紧往弄墨斋走。 今日的第一堂课是古琴。 顾初月以为自己没迟到就很好了,哪知等她过去弄墨斋时教她古琴的孟先生已经早早的过去了。 叮!叮!叮! 到辰时,外面的铜钟被拉响,孟先生这才开始正式讲课,先生正襟危坐,顾初月以为孟先生要讲课了,连忙也坐好。 哪知孟先生半字未说,而是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着,优美的音符渐渐从她指尖流转出来。 一曲完毕,顾初月感觉自己的困意又袭来了…… 孟先生收回手,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顾初月,道:“刚刚这一曲,你可听出了什么?” 本就已经昏昏欲睡的顾初月遭遇点名,她眨了眨朦胧的杏眸,她很想告诉先生自己刚刚听出了催眠曲的感觉。 可她要是说了非得把先生给气个好歹,估计还要惩罚,思来想去,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挺直了腰身,小声道:“先生刚刚弹的曲子十分柔美,琴声动人。” 孟先生点点头,“这确实是十分柔美的一首曲子,你可还听出了其他什么?” 顾初月款款起身,走到了孟先生面前,福了福身子,圆圆的小脸上挂满了真诚,“先生,初月一直很喜欢古琴,可知识底子着实是浅薄,第一次学琴,又难得遇见像先生这般颇负盛名的好先生,实在是不敢欺瞒先生,在先生这般圣洁的课堂上鱼目混珠。” * 言闻一(摸刀):我什么时候能抱到小姑娘? 作者某漫(瑟瑟发抖):下一章小剧场放你出来 言闻一:砍死算了 作者某漫:~_~ ps:暴风式求五星好评打卡评论票票! 第14章 拖堂 虽说孟先生受到的夸赞不少,却鲜少遇见这般真诚的,也是见多了和她摆着小姐架子的学生,所以一向不愿意交授那些目无尊长的小姐,就连家族中传过这等言论的都绝不应邀授课。 当时收到学士府的帖子时也是看在对方是书香世家,当年老夫人的名声她又清楚,是贵女中的佼佼者,还未出阁时就已经名声在外,孟先生这才欣然受邀。 到时这顾大小姐的名声若是也响了,她是传授的老师,说出去有这样一个学生,对自己的名声也有益,只是现在看来…… “你今年多大了?” 顾初月浅声回答,“到年底便十三岁了。” 孟先生点了点头,这年龄不大,她交授的学生多,也确实见过一些小姐在这个年龄开始学习的。 “好了,你坐回去吧,既然知道自己是初学者,底子不好,那便要更加努力,切勿像刚刚那样打瞌睡了。” 顾初月小脸一红,原来刚刚先生看到她瞌睡了,真真是丢人…… 等到她一落座,孟先生便开始正式讲课了,“若要学琴,便要了解琴,你可对琴有多少了解呢,虽未学过,可较为基本的应该也耳闻一二吧?” “是一种乐器……”她咬着唇道。 孟先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听到这样浅薄的答案,叹了口气,开始详细的和顾初月讲述:“琴棋书画中唯有琴的历史最为久远,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典故乐曲更是数不胜数,这些我就不在课堂上一一讲解了,但对于古琴的结构制造还是要多加了解的,古琴琴长约三尺六寸五分……” 孟先生看起来不言苟笑的,但一说起来古琴便神采奕奕的,连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几分。 先生说的起劲儿,顾初月在孟先生一说古琴的构造时便低下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琴,想着一一对照会记得更熟。 可她没想到着实是高估自己了,在孟先生说古琴构造时的第一句话她就已经听不懂了。 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眸,时不时还配合着认真点头,实际上这一堂课听的是云里雾里,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搞懂了古琴比较浅显的构造,连琴弦都没有碰。 恰时—— 叮!叮!叮! 屋外的铜铃被拉响,顾初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连忙起身道:“今日听了先生一堂课,对于古琴简直就是茅塞顿开,初月心中着实感激,在此恭送先生,先生慢走。” 哪知孟先生依旧坐在圆凳上,纹丝不动,抬了抬手示意顾初月坐下,又叫人去告诉了拉钟小厮。 顾初月有些懵圈,不是一拉钟就要下课了吗,这是什么情况? 孟先生一手抚着琴弦,一手翻着琴谱,自动屏蔽了顾初月渴望下课的小眼神,道:“上午有三节课要上,可老夫人定下的学习时间确是四节课的,我和你另一位先生商量过了,余下的一节课时间已经平分到了三门课程中,你,可有异议?” “没……没有”顾初月扯着嘴角,简直要哭了,她怎么敢有异议! 就这样,顾初月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去的如此之慢。 她一边看着手中的书,眼睛一边极快的看着古琴的构造,耳朵还要竖起来听着孟先生讲的古琴的什么。 直到,孟先生课讲到一半就又被外面的铜钟声给打断了,面色有些不悦。 顾初月一直抿着唇瓣,生怕自己下一秒就笑出声,这钟拉的实在是太及时了。 本以为孟先生会放下书,她都已经准备好起身恭送了,在她的期望下,先生真的放下书了。 欣喜之余顾初月立刻起身准备,只是…… 孟先生换了个手又把书拿了起来,正好看到顾初月要起身的样子,询问道:“怎么了?” 顾初月立刻将靠在书桌角的书袋给踢倒了,乖巧道:“书袋倒了。”她极快的将书袋给扶了起来,然后坐下。 孟先生道:“好,这部分还剩一些内容,等我讲完便下课。” 顾初月叹了口气,不禁感慨,果然天下的老师都有一个不分古今的特征——爱拖堂。 这部分到后面孟先生没有讲的特别细致,有些不重要的地方都是粗略的讲了讲,最后,在顾初月期盼的小眼神下终于放下了书。 正在顾初月松了口气的时候,孟先生开口道:“因为时间原因,到后面没有讲的特别详细,有些内容虽然我未讲,但我会考。” 一语说完,这次是真的下课了,顾初月连忙站了起来福了福身子道:“辛苦先生了,初月恭送先生。” 孟先生点了点头,怀中抱着桌上的古琴便出去了,先生刚出去,一个和珍珠年龄差不多的小丫鬟便进来收拾孟先生桌上的书本。 下一节,是孔先生的课。 孔先生虽然是几位先生中年纪最大的,却也是几位先生里身体最好的,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很是洒脱。 顾初月浅浅的福了福身子,道:“孔先生安好。” “初月多礼了。”孔先生虽然是个女子,但为人爽朗,相处也容易些,对于礼数也不甚在意。 可你先生还是你先生。 孔先生一落座便道:“自今日起,初月的书、画便有我来教授,所以开堂第一课,我来和初月说说上我的课时都要守哪些规矩,初月可有异议?” 顾初月笑眯眯道:“先生是初月的老师,能抽出时间来教导初月着实是初月的福气,遵守先生的课堂规矩是应该的,哪能有非议呢?” 她十分乖巧的朝着孔先生展现笑颜,古人重规矩礼仪,她已经在慢慢适应了。 她没有半点大小姐的架子和脾气,反而态度恭敬毫无蔑视,这点让孔先生很满意。 孔先生也不客气,一连串提了许多要求。 顾初月突然有种碰到了教导主任的感觉,她立刻坚决道:“先生所提要求合情合理,初月当然遵守,只是辛苦先生一连两个课程都要教我这个初学者。” 不仅没有对她制定的规矩有任何不满,而且还觉得她辛苦了,虽是客气话,可这话孔先生听得舒服。 她看到孔先生脸上的笑意,也跟着萌萌的笑着,嘴角边的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 小剧场贴一贴: 顾明远:女儿变懂事了,欣慰。 顾芳菲:大姐姐好像变好了耶? 言闻一:小姑娘没吃饱?哦,我来了。 ps:漫漫想要五星好评和打卡留言票票! 第15章 这字是被狗扒过吗? 之后,孔先生让顾初月将之前准备好的字帖拿了出来,选了一幅最喜欢的开始临摹。 古代的字帖基本都是繁体字,只有几个她根据部首样子大概猜出来是什么字,而且就说这笔画,也……也太多了吧! 直到书法课时间结束了,顾初月也没有放下笔,而是努力的将最后几个字写完,因为先前孔先生上课前便说过,两个课程连在一起上,没有休息时间。 其实铜钟刚被拉响的时候,孔先生也抬眸看了眼对面的顾初月,见她丝毫没有在意外面的钟声,也没有说手酸什么的举手希望休息,而是连头都没抬的依旧在临摹。 孔先生曾经和顾老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着实为之震撼,她不曾想过空有虚名尊贵的郡主能是那般的风采,外貌学识站在状元郎的旁边都没有半点被覆盖住,出口成章。 从贵女圈最不起眼的存在一跃成了那颗最耀眼的明珠,想来,老夫人的嫡亲孙女估计也不会差,也是个有耐心的,能吃苦的。 顾初月终于是将最后一个字写完,她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因为太久都是一个姿势已经麻了,她伸手随意的揉了几下,便立刻起身,忍着钻心的麻意。 孔先生见她起身,手中还拿着一张宣纸,便知道她是要作甚,故将手中的书放下,问道:“那字帖可都临摹好了?” 顾初月点了点头,乖巧的回应道:“都写好了。” 说着,将手中的宣纸在桌上铺平,自己站到了一旁,像是交了一张白卷一样紧张。 孔先生定睛一看,眉头就开始越皱越紧,宣纸上面的字不仅扭扭歪歪的,且有的地方下笔太重笔画都融到了一起,成了个大黑团。 这字……这字是被狗扒过吗? 顾初月紧张的看着孔先生,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和她手中的宣纸,可看到先生越皱越紧的眉头,顾初月也有些沮丧,“先生,我写的很差吗?” 孔先生轻咳一声,见小姑娘一开始满怀希翼到最后又这般沮丧,难得没有打击人。 “你是初学者,这字写的虽丑了些,像是被狗扒过一般,可还是比较有耐心的,多加练习,日后定能……” 孔先生话说到一半突然停止,她从未教过字写的这般差的学生,日后如何她实在是说不准,“嗯……” 孔先生自认这番话已经够柔和了,可到了顾初月耳朵里还是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尤其是最后一个“嗯”字,显然是真敷衍。 她不由沮丧的垂眸。 孔先生看着手中的楷书,每每抬头看了一眼顾初月,都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又低下了头。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上了一趟过山车,先生不抬头时她停在了九十度垂直大弯上方不动。 先生抬头了她一下子就逆风而下,先生叹口气,她就突然停止,停在了直上直下的半空中。 真是要命! 她犹豫着开口道:“先生,这是我第一次写字,若是哪里写的不好,先生直说无妨,初月下次一定改正。” 孔先生不想打击初学者,只好叹息道:“书法没有捷径,就是要勤学苦练,方才能写得一手好字。” 她福了福身子,“初月谨记先生教诲,一定勤加练习。” “好了,你回到座位上做好,我们要开始学习丹青。” 顾初月转身本想回到座位上,就听孔先生道:“把这宣纸拿回去,再写字时留作比较,可看出进步一二否。” 她将宣纸拿走,一看到自己写的字,小脸也是一红,确实有点像先生说的被扒了一样…… 见自己面前的字被拿走了,孔先生这才觉得自己的头不那么疼了。 顾初月刚落座,拿出书本,孔先生就开始讲课,最后一堂课是水墨丹青。 待孔先生讲完这部分的最后一句话时,下课钟声正好响起。 已经有过一次拖堂经历的顾初月这次没在先生说下课前是断然不会再起身的。 孔先生也觉得自己身子骨不如从前,一连着两节课竟就有些疲惫了,她看了眼还有几页的小节,还是放下了书。 见对面坐的笔直的顾初月还是暗自感叹,不得不服老啊。 “初月,正如我所说,书法要勤练,你又是初学者,今日的作业我也不多留,你回去将《都城经迁史》抄写一遍,明日上课时交上来便好,而丹青的话,回去多看些大家之作,了解其中神韵,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了。” 顾初月顾不得自己已经麻了的腿,而是先过去将孔先生扶了起来,福了福身子,笑道:“今日实在是辛苦先生了,初月恭送先生。” 孔先生点了点头,由顾初月目送,出了弄墨斋。 上学第一日,正如王氏所说,顾初月现在很少时间可以去寿辉堂,一下课便赶快回去明月苑,准备下午上课要用的东西,还要将上午先生留下的作业记录起来,以免忘记,顺便稍稍用膳休息。 而寿辉堂,总会有时间充足的人过去孝顺。 午时,老夫人已经用过午膳,正躺在软榻上拿着本书看。 顾芳菲听从王氏的教导,昨晚熬夜写了一卷佛书,常妈妈又打听到老夫人有午膳后看书的习惯,她便过去了。 除了固定的请安时间外,顾芳菲鲜少来,而老夫人一听到通报,便知道估计是那王氏的意思,却也没有回绝,道了声,“进来吧。” 丫鬟出去传话,顾芳菲进来便先福了福身子,“祖母安好。”她后面跟着一个小丫鬟,手中拿着一卷佛书。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额头,道:“用过膳了吗?” 一旁丫鬟搬进来了一个软椅,放到了老夫人旁边,顾芳菲坐下后,简直把自己最好的姿态展现了出来,端庄娴静。 她温温柔柔道:“已经用过了,祖母……”说着她从身后丫鬟的手中拿起那卷佛书,双手捧着,“孙女有个认识的人,她那里有本已经失传的佛经,十分罕见,孙女又知祖母闲暇时最爱读佛书,便将那佛经借来,誊抄了一份,今日特来奉上。” 第16章 立威(1) 老夫人接过那卷佛书,粗略的翻了一翻,这佛书她确实没有读过,又见顾芳菲巧笑嫣然,心中更是一片明镜似的。 夸赞道:“芳菲这字,写得是越来越出色了,先前学习书法时,我就听教你的老师对你赞赏有加,现在看来,是又有进步了。” 人人都喜欢得到夸赞,顾芳菲也不例外,尤其是受到很有威严的祖母的夸赞,只是她并未表达出太多欢喜,而是抿唇一笑,“多谢祖母夸赞。” 虽是祖孙,却也没有太多话要聊,顾芳菲也是个聪明的,便主动开始找话题聊,“祖母,佛书看久了也容易眼睛酸痛,不如让孙女来帮祖母诵读吧,一来祖母不废眼了,二来也让孙女有机会多读一读这罕见的稀世佛书。” 老夫人允了,顾芳菲便开始诵读,她声音温柔,学识丰富,读起经书来也是十分流畅,婉转怡人。 老夫人则闭上了双目小憩,只是手中的佛珠一直在转动着,屋中倒也是一片祥和祥和之象。 屋中除了她们祖孙二人外,只有几个丫鬟在守着,没有半点杂音,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的芳姑难得不在。 芳姑跟了顾老夫人许多年了,除了老夫人以外没人敢使唤她去做什么,就连顾明远和王氏都对她尊敬有加。 今日,芳姑确是奉老夫人之名,有事去办。 ………… 明月苑。 顾初月由珍珠扶着,远远的就见院子里的丫鬟都聚在一起,她心里还有疑惑。 而珍珠则咬牙道:“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见小姐现在脾气好,就知道不把小姐放在眼里,看奴婢回去不好好教训她们。” 顾初月的一双杏眸也暗了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来现在是都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拿捏吗? 可一回到院子里,才发现不是那些丫鬟自己聚在了一起,而是十分有顺序。 就见芳姑站在院落中央的台阶上,面向院门,其他的一些小丫鬟皆排成三排面相芳姑,皆低眉顺目,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顾初月还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 芳姑一看到顾初月便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顾初月面前简单的福了福身子,“大小姐回来了。” 芳姑于她像是长辈,顾初月连忙扶住了芳姑的手臂,询问道:“芳姑,这是……” 那些小丫鬟听到芳姑说话,连身都没转,芳姑回头厉声道:“一个个都眼瞎耳聋了不成,看不见大小姐回来了吗!” 那些小丫鬟年纪都不大,被这么一吼连忙转身朝着顾初月行礼,“奴婢参见大小姐。” 顾初月也大致明白了,这芳姑是在帮她整顿院中奴婢,她简单的抬了抬手,“起身吧。” 芳姑笑道:“今日小姐差点迟到的事情老夫人知道了,怕这些奴婢们不能伺候好小姐,特派老奴来替小姐叮嘱一二。” 顾初月上午简直是筋疲力尽,有人帮忙,自然乐意,“那就麻烦芳姑了。” “知道小姐下课的时间,午膳才从厨房端来,还在食盒里面呢,大小姐想何时用膳?”芳姑问。 顾初月看了一圈她这院子,不仅大而且装修别致,离正屋不远处还挖了一片小池塘,听说不是这院落里原有的,而是后期翻修,在原主的强烈要求下新建的,正对着她闺房的窗户,里面养了好几条锦鲤。 而旁边是一棵槐树,槐树下更是应景的搭了个小亭子,不仅遮阴,一侧头还可以看到几尾漂亮的锦鲤,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美轮美奂。 她指了指那处亭子,“今日午膳,我便在那里用了。” 亭子里有个黄花梨八仙桌,最主要的是这里可以十分清晰的听到芳姑训话,她也好听一听,毕竟,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不能总靠别人训斥才能有几分规矩不是? 许是她还没进来时,这些丫鬟就已经被芳姑给训了一遍,动作比起早晨她要去上课的时候利索了不少。 今日的午膳和昨日没有太大差别,盘子碗中的一些看似像是肉片的东西不过都是素肉,是特地为顾初月这种减肥人士所制。 珍珠首先给小姐舀了一碗汤,这才退到一旁。 顾初月那边是一片安静,唯有时不时听到几声树叶簌簌作响,而院子的这边,一个个小丫鬟都像是晒蔫儿了的黄瓜一样,蔫头耷脑的。 “都给我精神些!” 芳姑最不喜欢看这些小丫鬟一个个的像是猪油蒙了眼睛般的目中无人,小姐还在院子里,就站没站相,小姐若是走了还指不定怎么放肆。 被芳姑一吼,这些小丫鬟这才站直了身子,抬起头,可多的还是心里不情愿却还是惧怕的照着做。 芳姑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些一个个看着机灵听话实际上欺软怕硬的小丫头片子,先是冷哼一声,朝门外喊了一嗓子,“牙婆子,你进来!” 下面的丫鬟一听牙婆子,皆瑟瑟发抖,有的甚至被吓哭了。 在凉亭之中的顾初月却听的一头雾水,又见那些丫鬟都瑟瑟发抖的,拉着给她加菜的珍珠的袖子道:“芳姑说的那个牙婆子是什么啊?” 珍珠将素肉放到小姐的碗中,道:“府里的丫鬟除了家生子以外,其她的丫鬟都是从那个婆子手里头买的。” “哦……”顾初月了解了,原来是人口倒卖啊。 芳姑中气十足的一喊,一个体型肥胖穿着棕红色长褂,头戴简单银簪的妇女连忙跑了进来,看着芳姑冷着脸,赶紧陪笑,“哎呦,芳姑姑今日怎么动这么大的火气啊?” 芳姑斜着眼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问!” 这牙婆子和学士府合作多年,也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现在内府虽然是顾夫人在管,可一些大事都是要让顾老夫人过眼,尤其是顾夫人还没管家的时候,这府里的丫鬟买卖都是芳姑在管,而芳姑又是顾老夫人院里的一把手,芳姑现在气成这样,牙婆子也是慌的不能再慌。 “哎呦,我的好姑姑啊,我一听您叫就急慌慌的过来了,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您直说,我啊定当改进。” * ps:暴风式求五星好评票票评论打卡!!! 第17章 立威(2) “哼,做错了什么事?”芳姑冷着脸,掀着眼睛看了一眼无措的牙婆子。 “牙婆子,自打你接手上个婆子的活计,这偌大的学士府若是少了丫鬟可一直都是找你,其中脸面可是给你给的足足的。” 牙婆子冷汗淋漓,连忙道:“是是是……” “学士府可是够照顾你生意的了,上次遇见几个机灵的,还赏了你不少银子。” 芳姑一句一断,听的那牙婆子后背都是冷汗,恨不得连褂子都湿透了,“学士府的恩德,老婆子是永生难忘……” 一听这话,芳姑的脸就又冷了几分,讽刺道:“永生难忘,哼,我看是收了银子便忘的比谁都快,你看看,这送来的都是什么货色!” 权贵之家的事情不敢忘,牙婆子抬头一看就知道这是她送进来的第几批丫鬟,苦笑道:“芳姑姑,这大小姐院子里的人,不都是大小姐亲自挑选的吗,我这老婆子实在是……” 在亭子里用膳的顾初月差点被汤呛到,这……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啊? 而芳姑一听,牙婆子又收到一记冷眼,“大小姐那是信得过你,本以为送来的都是好的,便随意一挑都无差,哪知是被这面相给蒙骗了,一个个看起来乖巧能干,实则都是一群偷奸耍滑的白眼狼。” 牙婆子一听,心中惶恐,“芳姑姑,您老别气坏了身子……” 芳姑音调突然一转,扬声道:“我们家大小姐心地善良,待那些下人奴婢都是一等一的好,就连做错了什么事,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连句责罚都没有……”忽的,语调又是一转,“大小姐仁慈善良,可却有人占着小姐这份善心松懈怠慢,不知天高地厚!” 牙婆子简直是要跪了,现在站在一旁根本不敢说话。 芳姑虽然年老,可往那一站却是笔直,而且满目的威严,不愧是跟了顾老夫人多年,各中一二都学了些。 “今日的早膳,是谁去厨房拿的?”芳姑扫了一眼下面打寒颤的小丫鬟们。 一听芳姑的话,下面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认出来应芳姑的话,反而底下有了小小的骚动。 芳姑见无人回话,拿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薄汗,随意道:“既然连做错事情都无人回应,这规矩怕都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这般如此的话,牙婆子你就将这些不知礼数都丫头都带回去吧。 大小姐这明月苑老夫人会重新安排一些好的进来,免得被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搞得乌烟瘴气,以后啊,你也不必再与学士府合作了。” 牙婆子一听就慌了,学士府是世家大族,每年都会买不少丫鬟回府伺候,若是不再合作,她每年这是要损失多少银子啊。 而且学士府一向重规矩,是书香世家,若是从她这买进的丫鬟遭遇退货被其他的大户人家知道,那她的名声岂不是都坏了? 日后谁还会与她做生意啊,这是……这是要不给她退路啊…… 底下排排站的小丫鬟们也慌了,她们根本不敢看牙婆子的眼神,因为她们都知道,丫鬟被退回来的事情也有,只是不常见,若是卖给小户人家的丫鬟被退回来,依旧会被再卖,卖给更小户的人家。 因为一些大家族的丫鬟都是七八岁即就买进学规矩的,她们这个年纪的哪还会有大户人家收。 若是卖给大家族被退回的,比如学士府,那退回的丫鬟根本没人要,而且这些丫鬟相貌偏上等,牙婆子当时买下她们就用了不少银子,可若是学士府这样重规矩的不要的,别的大家族也断然不会要,可若是卖给小户人家,牙婆子就亏了本,那她们的唯一出路,就是花楼了。 这么想着,已经有丫鬟吓的跪倒在地,可芳姑依旧不为所动。 忽的,有一个小丫鬟被推了出来,小丫鬟害怕的回头望了一眼,接连收到几个狠眼,只好回头怯怯诺诺的道:“芳姑姑,据奴婢所知……早膳好像是……好像是珍珠姐姐端进去的……” 忽的,有一个小丫鬟被推了出来,小丫鬟害怕的回头望了一眼,接连收到几个狠眼,只好回头怯怯诺诺的道:“芳姑姑,据奴婢所知……早膳好像是……好像是珍珠姐姐端进去的……” 芳姑继续道:“大小姐的书箱,是谁来整理的呢?” “是……是珍珠姐姐!” “小姐的梳妆呢?” “是珍珠姐姐伺候的!” 丫鬟以为又要问责,急忙推卸责任。 芳姑冷笑一声,“要是按照你们这般说法,你们所有人能做的事情,珍珠一人就能做,那留你们这些眼中没有活计反而眼珠子长到天上的丫鬟做什么?” 那些丫鬟们脖子一缩,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想着小姐近日脾气很好的样子,又知道小姐最护短,便道:“大小姐还没发话,芳姑可以做决定吗?” 亭子里正在用膳的顾初月突然被点到名,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今日芳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起身道:“走吧,这是一定要让我过去不可啊。” 珍珠面色很是气愤,跟在大小姐后面死死的瞪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顾初月一过去,那牙婆子连忙福了福身子,又退到一旁。 她走到芳姑面前,盈盈的福了福身子,笑道:“芳姑用过午膳了吗?” 见到顾初月,芳姑的脸色才柔和了几分,“回大小姐的话,还未用过。” “我这院子如今乱的很,今日上午还是多谢芳姑照拂,如此操劳,初月心中感激,” 顾初月淡淡的看了一眼底下的丫鬟们,浅浅一笑,“有些事情,初月也要学着解决才有成长不是?” 芳姑见顾初月一点就通,知道她今日为何而来,为何还定要在午膳时来管教,便点了点头,“老奴出来也有些时候了,老夫人身边不能离人,便先告退了。” 顾初月也是甜甜一笑,她可是课上课下,都学到了不少。 芳姑走了后,顾初月淡淡的挑了眉,掀着眼帘看了一眼站的七扭八歪的小丫鬟们,嗤笑一声,坐下。 “你们可还愿意留在我这明月苑?” 顾初月一开口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下面的丫鬟们以为小姐是在询问她们的意思,纷纷道:“愿意!” 笑话,她们怎么可能不愿意,虽然大小姐脾气不好,对她们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大小姐的院子里能捞到的油水是别的院子里丫鬟的好几倍。 而且在明月苑当丫鬟,别的院子的根本就不敢惹,发生口角也是别人先道歉,都怕她们回来告状,谁让大小姐是个一点火就着的急脾气呢。 第18章 立威(3) 这简直比在那些小户人家里当小姐还要舒服,她们怎么可能不愿意,尤其是最近的大小姐,性格大变,偶尔偷个懒大小姐都不会管,以后的日子指不定多舒服呢。 顾初月点了点头,“好啊,既然都想留在这明月苑,那就都说说,今日你们犯了什么错?” 见大小姐没有发脾气,都起了搪塞之心,纷纷道: “奴婢今日在打扫庭院,不曾知道。” “奴婢没有帮珍珠姐姐去拿小姐的早膳,不曾知道。” “珍珠姐姐觉得自己忙的来,奴婢信了,这才出了今日的事情,下次不该信。” …… 诸如此类的话有许多,听的珍珠脸上忿忿之色愈加明显。 顾初月叹了口气,“看来你们,还是没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将心比心,大概是我最近脾气太好,导致你们都忘了身份这个沟壑。 本想待你们好些,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让你们以为我好欺负,是个软团子,任由你们拿捏,更是连早膳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了。” 底下的丫鬟们本以为小姐只是问个话便让她们散了,哪知听这话,小姐像是真的生气了的样子,纷纷跪下,求饶道:“小姐,小姐饶命。” 顾初月不想与她们多费口舌,下午还有课要上,于是问珍珠,“二妹妹院里有多少人伺候?” 珍珠想了想,“二小姐和夫人住在藏玉阁中,约莫三十二人。” 她一听,粗略的数了数下面的丫鬟数量,哪知一数竟有四十人。 不禁感叹原主之前奢侈的生活,她那个婵姨和二妹妹两个人不过只是三十二人伺候,她这倒好,一个人就有四十多个人伺候。 人多了事情就多,事情多了麻烦自然也多,而且她那老爹走的又是清正廉洁的书香路线,她作为嫡女却恰恰与之相反,能让人喜欢得起来才怪,便朝珍珠道:“你去挑二十人留下,其余人全部让牙婆子领走。” 下面的丫鬟们一听,立刻哭天喊地的求饶抹眼泪,顾初月听的心烦,眉头蹙了蹙,道:“闭嘴,若是再吵便全都让牙婆子领走。” 她这一说,才安静了些,可依旧有小小的啜泣声。 珍珠虽然是空降到明月苑的,但也在学士府待了不少年,哪些仗着大小姐名号爱惹事的她也知道几个。 跟着大小姐来了后,更是知道不少爱偷奸耍滑的,她将留下的一拨人叫到了一旁,大部分是经常被那些蛮横压迫的、老实本分的人,现在跪着的,都是要被领走的。 顾初月满意的看了一眼珍珠,然后扭头对牙婆子道:“行了,剩下的这些你都领走吧,需要什么手续就去找夫人,往后这些人若是安排了什么出路,可千万不要说曾在我们学士府待过,我们学士府丢不起那个人。” 牙婆子连忙称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的死丫头片子,厉声道:“还不起来跟我走!” 那些丫鬟害怕的看了眼牙婆子,虽不情愿却也还是跟着走了,出了明月苑,哭声越来越大,顾初月时不时还能听见牙婆子叫骂和丫鬟求饶的声音。 听到这些,她心中并没有起什么涟漪,也无动于衷,不是她心狠,是自己作死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而那些留下来的,顾初月浅浅一笑,“你们能留下来,就说明一定有比她们好的地方,我虽对你们不甚了解,但只要你们对我忠心,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那些留下来的纷纷道:“多谢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不忘。” “其实我没那么多规矩,但是一定要认真做事,听话,没有二心,知道了吗?” “奴婢谨遵小姐教诲。”说着,又是一拜。 “好了,起来吧。” 顾初月虽然不适应古代的动不动就下跪或是让别人跪自己,但是没办法,这就是规则。 而旁边的珍珠忽然一拍脑门,似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这才从腰间拿出一个小油纸包,将小姐拉近了些,快速塞到了小姐手里。 “小姐……” 顾初月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小包东西,下意识的差点扔了出去,是一脸的茫然,在珍珠的催促下打开了油纸包。 “哇!!!”顾初月瞬间瞪大杏眸,两眼冒着金光,忍不住惊呼。 珍珠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一把捂住了小姐的嘴,小声道:“小姐,您小点声!” “唔唔唔……”好好好! 顾初月连忙点头,珍珠这才松开手,油纸包很小,里面包的不是别的,而是几颗蜜饯果子,色泽诱人。 颗颗果肉饱满,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酸酸甜甜的。 一看就是用今年的新果腌制而成,这对于现在被顾老夫人勒令减肥禁荤禁甜的顾初月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诱惑。 她吃了一颗,其余的全都小心的藏好。 午后的课照常继续。 宫里头的嬷嬷重规矩,所以时间观念很强,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就先过来了,宁愿早来也绝不踩着点儿来。 金嬷嬷是前者,而顾初月,则是后者。 她进来时金嬷嬷立在案前,站的挺直,脸上面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双手叠放在小腹处,尽管正是不惑之年,往那一站,确是纹丝不动。 顾初月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架势,浅浅的福了福身子,笑道:“金嬷嬷安好。” 金嬷嬷则也以屈膝礼回之,道:“大小姐安好。” 她甜甜一笑,道:“在课堂之上,嬷嬷位同先生,而初月就是学生,学生若是接受先生的屈膝礼,那实在是大不敬,初月学过规矩礼仪,课堂之上要尊师重道,嬷嬷是师,理应受到初月尊重。” 金嬷嬷面色不变,可心中还是有些惊讶,若不是提前知道顾大小姐失忆的事情,要不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都城里张扬跋扈,闯祸无数的顾初月能变成面前的少女。 金嬷嬷微微低头,却还是:“便按大小姐所说。” 顾初月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眸。 宫中嬷嬷教导,规矩礼仪走一遭,这都是常事。 * ps:暴风式求收藏票票打卡留言! 第19章 窗前细乳戏分茶 顾初月坐在案前,桌子上摆着许多她从未见过的器皿,除了盘子中的一点茶叶,和简单的茶壶,其它的有些连见都没见过。 金嬷嬷也是坐好后缓缓开口,“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今日,我们先来学习——茶百戏。”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茶百戏是什么东西? 金嬷嬷拿起一旁的茶筅,手腕转动,口中道:“碾茶为末,注之以汤,以筅击拂,汤纹变换,水墨图成。” 顾初月抿了下唇瓣,硬着头皮拿起了和金嬷嬷手中一样的茶筅,有一学一,有二学二。 只是模仿表皮,总是学不到精髓,而茶百戏更是若无精湛手艺,汤纹不成型,何来山水云雾。 金嬷嬷见顾初月手忙脚乱的,故道:“先学点茶,掌握了点茶技巧后,多加练习,学习分茶便会水到渠成。” 先学点茶后学分茶,顾初月以为点茶都是些基础,应该很好学,可她没想到的是,点茶的规矩还要多些,若是不抬头看嬷嬷手中拿着什么放下什么,只听嬷嬷口中念,她根本跟不上那个速度。 就这样,以至于顾初月学了一堂课,不仅每一步都慌乱无措,更是摔了几个茶盏,因为手腕酸痛,搅动茶汤的茶筅还掉了一次,而且茶汤还溅到了身上。 点点绿色,有些狼狈。 金嬷嬷浅浅抬头,正好看到顾初月不服输一般的样子,暗自点了点头。 因着两节都是同一位嬷嬷教授,煮茶焚香可以说是无缝衔接。 一上课,金嬷嬷便将自己腰上系的荷包解了下来做示例,道:“无论是小姐公子,还是婆子丫鬟,腰间都会系有荷包,但是家族小姐外出有随身婢女拿着银子,荷包里,一般装的都是香。” 顾初月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别人荷包里装的可能是香,她荷包里装的是…… 说着,嬷嬷便将自己的荷包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了一包香粉,谆谆道:“荷包里放的香多数为香粉,老奴的荷包里,装的便是沉香与檀香加以竹兰,大小姐可打开自己的荷包看看,分辨下是什么香料。” 顾初月将手放在荷包上,她还没来得及将李太医再卖一次,金嬷嬷便将她的退路堵死了。 葱白的手指扣着荷包上绣的花纹,微微泛红,心中一阵忐忑,早知道她就不带过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金嬷嬷办事利落,最不喜欢扭扭捏捏的,见顾初月一直不动,便出言道:“大小姐为何不将荷包拿上来?” 顾初月扯着嘴角笑了笑,“这……系的太紧了,我还没解下来。” 金嬷嬷的眼神越来越凌厉,她一狠心,将荷包拿了上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中拿出了几枚蜜饯,摆放在案几上,对金嬷嬷笑道:“初月喜闻果香,对这酸酸甜甜的清香味甚喜,故荷包里装的是一些蜜饯果子。” 金嬷嬷微微一怔,心想她活了半辈子,从未见过有哪个贵女的荷包里不是什么玫瑰百合,芳香宜人,这顾大小姐到也真是一朵奇葩,竟在荷包里装蜜饯果子这种小孩子喜吃的玩意儿。 可到底是宫中嬷嬷,金嬷嬷面色依旧无太大诧异,道了句:“大小姐果真是让老奴惊喜。”说完还叹了口气,颇多感慨无奈。 顾初月却暗自松了口气。 过了这么一段小插曲,金嬷嬷开始教她如何焚香,才能品香。 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高贵典雅,光是看着动作便能静心解忧般。 当然,以上不过是金嬷嬷的示范,而照虎画猫的顾初月嘛…… 顾初月经常待在实验室,每天都在做实验,拿试管瓶兑实验药液,配药观察,她认为自己的动手能力真的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强,可是…… “咳咳咳……” 顾初月捂住鼻子,碳才放进去怎么就这样了,为什么她这边放好碳火后会有这么多的烟,她明明是照着金嬷嬷的顺序来的啊? 在顾初月烦恼之际,金嬷嬷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她没有急着熄灭香炉里的烟,而是缓缓走了过去,拿着香箸将香炉里面的炭块拿了夹了出来,放到了铜碗中,又夹起了另一块同样烧透可却小了一半的碳块拿了出来,放到了香炉中,白色的烟雾慢慢的就变少了。 金嬷嬷对上顾初月疑惑的眼神,谆谆道:“大小姐,香炉中的香粉末为沉香,本就是软木,而且香炉也小,需用小块碳火慢慢散发香味,小姐刚刚放的那块碳太过大了些。” 香炉里不再散出呛人的味道,她惊喜的抬头朝着金嬷嬷笑道:“多谢嬷嬷教导。” 金嬷嬷也难得回之一个淡淡的笑容。 “茶百戏与焚香皆是雅事,其中颇有学问,勤加练习,便会越来越熟练,运用起来也会越发的得心应手。” 叮!叮!叮! 这时,铜钟被拉响了,正好赶上下课的时辰。 接下来的两节课,是赵嬷嬷教导,是上插花课和女红课。 比起一直都是一个表情,客气的令人紧张的金嬷嬷来说,赵嬷嬷显然和煦多了。 对于插画,她还略懂,最后成品得了赵嬷嬷一个点头,待绣花,她更是拿出了用医用缝合针缝伤口时的十二分认真,可毕竟是新手,屡绣屡败,屡败屡绣,依旧斗志昂扬。 终于…… 顾初月放下绣花针,将纸上还有几分可爱的小云朵,绣成了四不像。 她看着又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于是又拿起了针。 人只要一认真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时间便会过得非常快。 叮!叮!叮! “啊!” 铜钟声响起的同时伴随了少女的一声惊呼,赵嬷嬷也因听到惊呼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纸上清雅的兰花蕊处就成了一块墨团。 赵嬷嬷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放下笔,看向对面捂着手指的顾初月道:“大小姐小心些。” 顾初月的额角上起了一层淡淡的薄汗,小脸也红扑扑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杏眼弯弯,嘴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再加上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儿,像极了撒了樱桃干的杏仁豆腐。 这一笑,竟让赵嬷嬷也跟着浅浅的勾了下唇,想到了为何顾老夫人这般宝贝她的小孙女了。 闯祸精变成了笑的仿佛能甜到人心坎里的小姑娘,最招老人家喜欢。 第20章 我和二小姐关系好吗? 赵嬷嬷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未进宫时,每逢过年和阿爹阿娘去买的年画,上面总会有个圆滚滚的小丫头,一身红衣,像个福娃娃,朝你笑着。 一晃眼,她都到了不惑之年,赵嬷嬷提着眉浅浅的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顾初月,又恢复了和以前一样的笑容,和煦却也疏远,“大小姐可绣好了?” 顾初月咬着唇先将画的图样递了过去。 赵嬷嬷点了点头,道:“虽不是梅竹兰菊那些雅花,却也是别有新意,憨态可掬。” “多谢嬷嬷夸奖。” 下课后,顾初月走在花园小路上,路过岔口时转了个方向,珍珠在后面发现方向不对,连忙道:“小姐,我们不回明月苑吗?” “去藏玉阁借书,我屋子里只有些画本子。” 书都没有,又怎么完成作业呢? 顾初月下课的时辰,正好赶上用晚膳的时间,她到藏玉阁的时候,王氏正在用膳,听丫鬟禀报说大小姐来了,微微一怔,连忙迎了出去。 “初月,这是才下课吗?” 顾初月回之一个微笑,“才下课,婵姨怎么亲自出来了?” 王氏抿唇一笑,“初月过来我怎么能不亲自出来呢,刚下课是不是还没用膳,我正在用膳,要不要吃一些,我让厨房送些你爱吃的东西。” 顾初月笑着回拒,“不了,祖母嫌我胖,最近在控制我的饮食,要是让祖母知道了,我可就惨啦。”说完俏皮的吐了下舌头。 王氏拿着绢帕捂唇一笑,继续道:“瞧我这记性,那我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素食,初月吃一些。” 顾初月往里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她那个二妹妹顾芳菲的影子,问道:“婵姨,二妹妹在吗?” “在自己屋子里,我让丫鬟去叫。” “不用了,我去找她吧。”她觉得自己需要和那个总是对她有点意见的二妹妹聊聊。 王氏应下,叫了一个小丫鬟带她过去。 顾初月刚走,王氏便叫住了一个丫鬟,道:“拿些水果送到二小姐屋。” 小丫鬟领命应下。 顾芳菲用完晚膳后就回了屋,现正在屋中刺绣,听到丫鬟禀告,说是大小姐来了,她本想回绝,可又想到了娘亲嘱咐她的话,虽不情愿,却也起身去开了门。 一开门,就见顾初月笑嘻嘻的看着她。 “大姐姐今日不是一天的课程吗,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了?”说完话连看都没看她,直接坐在了绣凳上,拿起绣了一半的绣品,不再说话。 顾初月坐到了她的旁边,直奔主题,“二妹妹,你这里有《都城经迁史》吗?” 顾芳菲抬头看了眼她,又极快的低下了头,不甚在意道:“我这里藏书较多,不太清楚有没有。” 这就是不想借喽,顾初月不蠢,但她还是故意道:“那二妹妹能不能费下心帮我找一下。” 在古代要是不交作业……她的手心莫不是要被打烂…… 顾芳菲冷笑一声,“以前可没见姐姐总是妹妹长妹妹短的。”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看来以前是发生过一些事情,顾初月抿了下唇,道:“我是失忆了,以前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顾芳菲脸色一遍,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要说什么,反正她这姐姐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有的话也不过是平白受人欺负罢了。 而且…… 顾芳菲一想到那次,就觉得又委屈又生气,便更不想理顾初月。 “我这里书太多,你要的《都城经迁史》不定是在哪里,与其等着我的,不如去找祖母,她定会给你。” 她见顾芳菲的情绪突然转变,就更想知道以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原主和顾芳菲一对姐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咬着下唇,问道:“二妹妹,我们之间以前发生过什么吗,我……不记得了。”她要是不这么问,怕是没人会告诉她究竟是什么事。 顾芳菲将手中的绣绷一扔,站了起来,一双眸子泛红,“不记得,你说一句不记得是算什么,算以前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说算你什么都没对我做过?” 这话让顾初月莫名有一种自己是负心汉的感觉…… 顾初月一脸大写的懵,原主的身体里残留的记忆不多,根本就没有和她二妹妹发生过什么的这段记忆。 只记得这个二妹妹以前总是跟在原主身后跑。 她既好奇,又觉得自己不能连什么都不知道就背了锅。 顾初月刚刚想开口继续问,就被一人抢先道:“小姐,夫人让奴婢来送些水果。” 说话的是个小丫鬟。 丫鬟手中端着一个精美的果盘,道:“夫人说,天气闷热,多吃些水果,可清火消热。” 顾初月客气的笑道:“多谢婵姨。” 果盘放到了顾芳菲的旁边,她整理下情绪,点头道:“嗯,你出去吧。” 丫鬟退出去后,顾初月抿着唇瓣,现在原主的灵魂一走,她就是顾初月,原主以前做的什么事情自然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个背锅侠,她是不当都不行。 但是这锅,好像有点沉…… 她看向顾芳菲,真诚道:“二妹妹,我现在失忆了,以前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这般的讨厌我,如果真的是我的错,我愿意向你道歉,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 顾芳菲冷笑一声,“别叫我二妹妹,我可没你这个姐姐,还是找你那个亲爱的若紫妹妹去吧,来人,送客!” 她听的简直是云里雾里,这若紫妹妹又是谁? 一出了藏宝阁,顾初月便拉着珍珠问道:“你知道那个若紫妹妹是谁吗?” 珍珠“哦”了一声,道:“小姐说的若紫妹妹应该是安将军府的庶次女安若紫吧。” 顾初月在脑海里搜索半天,都没有一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我和若紫关系很好吗?” 珍珠疯狂点头,回答道:“大小姐和那个安二小姐关系特别好,安大小姐明明是十四岁的年纪。比小姐要年长一岁半,可小姐说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于是便在京城的贵女圈里宣布要认安大小姐当妹妹。” 她继续道:“那我和二小姐关系好吗?” 珍珠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面色迟疑,犹豫道:“小姐,您问这个干嘛?”说着,珍珠突然捂住了嘴,惊讶道:“小姐,刚刚您不会和二小姐又吵架了吧?” 第21章 典藏版《都城经迁史》 顾初月皱了皱眉头,又,珍珠为什么说“又”呢? “我以前和二小姐经常吵架吗?” 珍珠点了点头,又捂着嘴摇了摇头。 最后被顾初月磨的没办法,才缓缓道:“有一次安二小姐在赏花宴上和二小姐发生了争执,落了下风,后来和大小姐您哭诉,然后……然后您就约了二小姐出去赛马,二小姐欣然赴约,那是二小姐第一次骑马。 而您在二小姐没准备好时,拿着马鞭抽了一下二小姐的马,马受惊狂奔,幸得人所救这才没有被马甩出去,但是因为受了惊吓,二小姐连续三天高烧不退。 那时,二小姐才十岁,老爷大怒,对大小姐您用了家法,您十分不服,还……还顶撞老爷为安二小姐辩护,大小姐挨了打,又跪了祠堂。 后来对二小姐的态度越发的差,二小姐也不像以前那般对小姐好了,所以,才会到今天这个样子。”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明白了顾芳菲为什么这么讨厌原主了,十岁的小姑娘被吓的高烧三天三夜! 而且还是在古代没有打针输液的情况下,三天三夜,真的是能烧死人的。 说到这里,珍珠也十分心悸,虽然她现在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但还是忍不住道:“小姐,当时二小姐是被太医院的太医轮番守了三天三夜,这才退热的,而且,奴婢还听说……” 珍珠见小姐蹙着眉头,知道小姐肯定会有些后悔,毕竟失了记忆的小姐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而且,小姐,奴婢之前去给老夫人送水果时偷偷听到过,二小姐在赏花宴和安二小姐起争执是因为两人当日穿的裙子样式绣纹所差无几,可二者相比,高低立见。 安二小姐心中不满,言语讽刺,两人这才有了争执,错不在二小姐,可小姐您却认定是二小姐的过错,这是我偷偷听到的。” 顾初月心中在盘算着找个机会去和顾芳菲聊一聊,顺便替原主道个歉。 这虽然是原主做的事情,和她没关系,可现在真正的顾初月已经死了,那她就是顾初月,用着原主的身子总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她不能只顾着享受平白而来的别人的生命,就像祖母所说,在享受的同时,也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第一步,就是将原主以前搞出来的糊涂事给解开——与顾芳菲和解。 想到这,顾初月不自主的抿着笑意,她之前在家里是独生子女,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妹妹陪自己玩,现在有个现成的,如果能和和气气的,也不错…… 只是,要怎么和解呢? 珍珠见小姐闷闷不乐,想着今日去厨房看到了粥,立刻道:“小姐要不要喝一碗甜甜的红枣粳米粥,红枣和粳米熬的熟烂,再放几颗桂圆,香香甜甜的。” 顾初月听珍珠说的实在诱人,便点了点头。 ………… 藏玉阁。 顾芳菲此时正拿着绣绷刺绣,准备着要送给顾老夫人的香囊,仿佛刚刚无人来过一般,只是那一双美目,微微泛红。 她看着绣面上精美的纹路,是长青松柏,寓意福寿延绵,用手指轻轻的摸着,却还是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了眉头。 “来人。”顾芳菲朝门外喊了句。 “小姐,怎么了?”进来的是她的贴身婢女芙蕖。 顾芳菲放下手中的针线,她突然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去我的书柜上将《都城经迁史》拿出,亲自送去明月苑给大小姐。” “是。”芙蕖领命,刚刚转身,就听到二小姐的声音,“有两个版本,拿典藏版的那个,不要精简版的,别拿错了。” 芙蕖有些疑惑,二小姐和大小姐关系平日也不好,怎么今日想起要给大小姐送书了,还是珍贵的典藏版,她不敢多问,只好道:“是。” 明月苑现下很是安静,唯有顾初月的闺房还灯火通明。 珍珠抱着古琴进去了,顾初月还在练习茶百戏,奈何她还是生疏,许多步骤完成的不是很好。 “小姐,二小姐差芙蕖来送东西了。” 顾初月一听到二小姐,还在晃动着的茶筅一停,连忙道:“快让她进来。” 珍珠放下古琴,连忙将芙蕖叫了进来。 “参见二小姐。”芙蕖一进来便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手中端着两本书,道:“大小姐刚出了藏玉阁,二小姐便将这十分珍贵的典藏版的《都城经迁史》找了出来,差奴婢快些给大小姐送来。” 珍珠将书接过,递给了顾初月,她翻了下,发现是两本,便问道:“怎么是两本啊?” “这是典藏版的《都城经迁史》,分为上下两册,里面的记录都非常详细,还有些许相关的典故。”芙蕖回答道。 她抬头抿唇一笑,“原来如此,那书我就收下吧,替我多谢二妹妹,等我完成作业便差人给二妹妹送过去。” 芙蕖福了福身子便退出去了。 顾初月咬着唇看着加一起有她半个手掌厚,半个小臂长的典藏版《都城经迁史》,这……这也太厚了吧。 孔先生当时说的是抄写一遍,说的时候是那么云淡风轻,她能不能现在让珍珠帮她买个盗版的回来? 这一次,让顾初月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书,只要名字后面有个“史”字,厚度,完全就是不可估量…… 珍珠将案几清好,摆上了笔墨纸砚,又准备了许多张宣纸。 对于读书,早就有刻进灵魂的耐心。 夜越来越深,带着淡淡冷意的清风从半开着的窗中悄悄溜了进来,绕着烛台环转,烛台上的烛火随之晃动,仿佛回应一般。 若是文人雅客,在此时可能会觉得是夜半一个有趣的景象,说不定还会即兴吟诗一首。 可若是对象换成顾初月,她只想好好骂一骂这个和她作对的风,烛火随着摇曳,弯弯的黑影在宣纸上晃来晃去,她本就眼酸,现下更是被晃的眼睛疼。 直到后半夜,才完成了这一天的作业和练习。 顾初月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 小剧场贴一贴! 言闻一:小姑娘乖乖,把门开开! 顾初月:不开不开我不开! 言闻一(很是淡定):哦,那我翻窗了。 ps:暴风式求五星好评票票打卡评论,爱你们哟,么么啾! 第22章 人美嘴甜懂得哄人 哪怕累,这课也得上下去。 这一天天的课程下来,顾初月依旧是手忙脚乱,糗态百出,可奈何人美嘴甜懂得察言观色,把一群先生给哄的团团转,对于这个笨拙的初学者,愈发的有耐心起来。 到了下课的时候,送走了嬷嬷,她准备先去寿辉堂看看祖母,再去藏玉阁借着还书的由头和她那个二妹妹顾芳菲联络联络感情。 只是她刚到寿辉堂,就看到丫鬟掀帘,再一看是顾芳菲从屋里出来,直直的迎面而来,便扬起了一抹甜笑。 顾初月笑弯了眼睛,刚想开口,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哼声,没容她开口就直接绕过她走了…… 就这么走了…… 她刚刚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半空中,只好作势拂了拂衣袖,也不在原地停留,进屋去了。 屋里,老夫人正坐在临窗的刻着庙会繁景游湖趣事的黄花梨炕榻上。 炕榻两边放着矮矮的黄花梨配套小柜,各摆着嫦娥奔月青花瓷瓶和青釉葫芦瓶,中间放着个描漆画的小案几。 案几之上是几卷佛书和一鼎小香炉,袅袅香气怡神静心,三扇窗户齐齐的半开着,伴着清风,偶尔传来淡淡的花香,两香碰撞,却意外的多了几分淡雅。 老夫人身着黛色金丝菊纹褂,配着优雅雍容的珍珠头面,手中拿着卷厚厚的佛书,斜靠在炕榻上。 听见丫鬟通禀“大小姐来了”,只是简单的笑了笑,便开始问起她近两日的功课。 顾初月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就见顾老夫人身边的小香炉飘散出的味道越来越淡,因为金嬷嬷管教的严格,她从一开始的焚香小白已经晋级了。 所以立刻便判断出,香炉里的香怕是已经燃尽了,故道:“祖母,初月先帮您把香料里的香给添上吧?” 老夫人将小案几上的佛书放到了炕榻上,给她移出了地方,“一概用具和香料都在柜子里,看来金嬷嬷的教学成果已经初见雏形了。” 顾初月吐着小舌头俏皮一笑,从炕榻上的黄花梨小柜上拿出了焚香所用的器具,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之后便乖巧的站在祖母前,等着继续检查功课。 顾初月以前不学无术,除了马术射箭不错以外其它更是什么都不会,这一点,老夫人是清楚的。 却也没想到才上了两天的课,焚香的学习进展就如此之快,很是欣慰。 见顾初月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眼下的黑眼圈都快和锅底一个颜色了,老夫人话锋一转,“初月大病未愈,想来也不宜长时间学习,出去散散心对病情也有帮助。” 顾初月一听,瞬间来了精神,毫不犹豫的附和道:“对对对,祖母说的太对了!” “初月可好久都没去你安姨祖母那了,不如今日我差人去送拜帖,明日过去拜访,正好仲庭从军营里回来了,仲逸也从异国回乡,你们许久未见,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多聊聊,尤其是仲逸,曾经跟着使团去过边塞,知道不少奇闻异事,你不是最爱听那些吗。” 顾初月越听越觉得祖母带她出去别有意图啊? “祖母,仲庭、仲逸是?”她听珍珠介绍过安将军府内宅的情况,但是这两个珍珠也没说的特别清楚。 一提到这两位小辈,老夫人眼中难得有几分赞赏之色,“仲庭和仲逸是你安表叔家的嫡长子和嫡次子,从小就跟着你安表叔在军营中历练,算起来,你应该叫他们一声表哥才是。” “表哥?” 老夫人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你仲庭表哥武功高强,英勇不凡,现在是都城守卫军的副统领,那是多少女子趋势若骛的存在,只是婚事啊,你安姨祖母抓的紧,一直不松口。 你仲逸表哥自幼随军,还跟着使节出使过边塞国家,为人开朗风趣,生的更是玉面俊朗,这次回都城,估计媒婆都要将安将军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顾初月敷衍的笑了笑,她总觉得这个时候过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一旁芳姑以为她是害羞了,笑道:“小姐,那两位少爷老奴也见过几次,绝对是年少有为。” 芳姑这么一说,她是彻底明白为何一心想让她好好学习八雅的祖母为何突然提议要出去散心了,原来是打着去拜访长辈的幌子给她相亲的啊…… 老夫人心情大好,见顾初月一直不说话也以为她是听明白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害羞了,道:“芳姑,你去找绣娘给初月做身新衣裳,用我柜子里的那块淡水胭脂色的浮光锦,再……” “祖母……”顾初月难得大着胆子打断了顾老夫人说话,心里琢磨半天,“祖母,我才学习八雅,本就是初学者,底子浅薄,现在略懂皮毛都是因为先生嬷嬷教的好,而且我在都城的名声本就不太好听。 可先生嬷嬷们都不是什么空穴来风就记在心里的人,认真教导,没有隔着层带颜色的窗户纸看人,若是我才学几日就借着由头出去贪图一己之乐,岂不是让先生嬷嬷们误解,觉得我并非真心请教学问岂不是得不偿失。” 老夫人觉得她说的在理,便道:“初月果真是长大了不少,你仲逸表哥跟着使团四处出使,这次回来便不再走了,有的是时间。” 顾初月,“…………” 她拒绝不了,但能拖一日就是一日,只好道:“都听祖母安排。” “离国归来,你仲逸表哥过几日估计就会来学士府拜访,你们可以先见上一面。” 顾初月跟着笑了几声,觉得这对她简直就是折磨。 “祖母,孔先生今日留了抄书的作业,初月要赶紧回去写,不然又要写到半夜三更。” 她搬出孔先生开溜。 出了寿辉堂,顾初月回了一趟明月苑将典藏版的《都城经迁史》拿了出来,准备去藏玉阁。 “小姐今日还要去藏玉阁吗?”珍珠问道。 顾初月翻了翻手中的书,随意道:“要去啊,书还没还呢。” 她们还在路上时,藏玉阁就听见了风声。 为首的常妈妈带人出去迎接,先行了个礼,恭敬道:“大小姐安好。” 常妈妈在学士府的一众丫鬟婆子里也是很有威严的,除了寿辉堂顾老夫人身边的芳姑就是常妈妈了,她算得上是王氏身边的第一人了。 “常妈妈客气了。”顾初月浅声道。 “夫人就在后面插花,老奴带小姐过去可好?”常妈妈低眉垂目道。 “不了,常妈妈,今日我主要是来还二妹妹的书,不知二妹妹可在藏玉阁?” 第23章 我还没原谅她呢 “二小姐在屋里刺绣呢,不如大小姐稍等片刻,老奴将二小姐叫出来。” 常妈妈生怕两位小姐若是起了口角后大小姐会动手,二小姐定会受了委屈,若是在外堂,大小姐想动手还有丫鬟阻拦。 本来就是为了解除误会而常来,肯定是屋中好说话些,她回拒道:“不用了,我进去找二妹妹。” 说着,顾初月就往顾芳菲的房间去了,常妈妈立刻小声吩咐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去二小姐门口守着,听到风吹草动立刻进去营救二小姐。 又吩咐了两个小丫鬟轮流进去送糕点水果,观察动向,看气氛不对立马出来禀报。 闺房之中,顾芳菲左手执绣绷,右手拿着绣花针,坐在梳妆台前认真的穿针引线,经过铜镜的反射,顾初月清楚的看到了她在绣的花样,绣艺精湛。 同时,顾芳菲的屋门虽然未关,但是她坐在铜镜前,微微颔首就能看到屋门口站着个人。 顾芳菲皱着眉头道:“大姐姐若是来还书,将书交给芙蕖就好。” 她笑道:“除了还书,还要找二妹妹借本《诗录》。” 顾芳菲扬着头朝她冷哼一声,“去给大小姐拿《诗录》。” 芙蕖退出去后,顾芳菲冷着个脸不理人,只是一双美目泛红,估计又是想到之前坠马的事情了。 顾初月更是手足无措,在现代,她有一群哥哥,什么事都让着她,在实验室的合作伙伴也都是些男同胞,医院的小护士和她关系也都很好。 宿舍里更都是学霸级别的女汉子,比男人还要彪悍,她根本就没经历过女生之间的吵闹和矛盾,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顾初月咬着下唇,从荷包里拿出几颗果子,真诚道:“二妹妹,这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蜜饯果子,可甜了,都给你,你别生气了……” 顾芳菲用余光扫了一眼台上的蜜饯果子,上面还有一层糖霜,一看就是甜极了的东西。 “谁要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说完还冷哼一声。 顾初月抿了抿唇瓣,准备将蜜饯果子再重新装回荷包里,二妹妹不吃,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蜜饯果子,一旁的顾芳菲立刻不满道:“大姐姐真大方,给出去的东西还要拿回去……” 顾初月弱弱道:“你不是说不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吗?” “我看着不行吗?”顾芳菲尖声道。 顾初月,“…………” 就在这时,芙蕖双手捧着本书过来了,福了福身子道:“大小姐,您要的《诗录》。” 顾初月一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作业,只好起身道:“那二妹妹我明日再来还书。” 顾芳菲极小声的“嗯”了下,若不是顾初月离她近,根本就听不见。 这也算是关系的一个突破不是,顾初月扬起一抹灿烂笑容,道:“二妹妹我走啦!” 屋外的婆子见大小姐面带笑容的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们没有听到任何吵闹的声音。 闺房中,顾芳菲转身环视了一圈屋子,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后,将视线定在了那几颗蜜饯果子上。 果肉饱满,甜食容易发胖,这是她从来都不吃的东西,可今日不知怎的,她竟然控制不住的想尝一口。 正是四下无人,她伸手捻起了其中最小的一颗,轻轻咬了一口,蜜饯果子上的糖霜一入口就瞬间融化,配着酸酸甜甜的果肉,像是在吃糖一样。 这味道使顾芳菲不由得想起了顾初月刚刚出去时的笑容,不禁嘀咕道:“我还没原谅她呢,干嘛笑的这么开心……” 说着,本想扔掉手中已经咬了一口的蜜饯果子,可脑海中马上就想到了她那个大姐姐拿出这几颗蜜饯果子时脸上的不舍,一时间脸色复杂。 只是这一幕,完好的落进了躲在门口的顾初月眼中,她刚刚并没有真的走了,而是出门后一转身躲在了门口。 因为顾芳菲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根本没注意看铜镜,也就没发现门口一直探着个头。 她心情大好的往外厅走去,嘴里还不时哼着婉转的语调。 在外厅监管婢女们打扫的常妈妈看到大小姐心情极好的走了过来,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这才落了下来,上前扬起一抹客套的笑容道:“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大小姐留下来用晚膳吧。” “不了,先生留了许多的作业,明日还要交呢,就不打搅婵姨和二妹妹了,常妈妈记得帮我向婵姨问好,说我改日就来看望她。” 常妈妈笑着应下。 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更天。 顾初月写完作业,便想着弹弹琴放松下手指,“珍珠,帮我把古琴拿来吧。” 珍珠咽了咽口水,“小姐真的……要弹吗?” “当然了,孟先生今日还夸我了呢。” 珍珠勉强道:“小姐,您可能还不清楚自己的实力……” 她永远也忘不了孟先生听完小姐的琴声后被人扶出弄墨斋的情景。 珍珠同样感同身受,因为那一整堂古琴课她都在门外等着小姐下课,听小姐弹了一整节课后,她也站不起来了…… 想到小姐上课,珍珠突然道:“小姐您忘了吗,今日小姐的茶百戏又被金嬷嬷给训斥了,小姐,现在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只是看看琴谱,多练练茶百戏吧?” 她蔫蔫的垂下头,道:“好吧,那你将茶具都拿过来吧……” 当然,最后结果依旧是顾初月以失败告终,困的一头差点扎进了茶碗里,最后被珍珠给拉去睡觉了。 只是嘴里还含糊道着什么茶百戏的技巧和绝招,珍珠听不清,小姐又一直念叨,只好在旁边随口的应和着,一主一仆竟然像是聊天般一说就说了许久。 几次珍珠讲到了以前的事情,顾初月半醒半睡之间还差点歪头掉下床去。 * ps:求一波五星好评票票留言打卡!么么啾! 第24章 表哥拜访 卯时二刻起床,喝荷叶茶醒神似乎成了每日的必经环节。 随着不断的练习,随之而来的也是不断的进步,古琴曲已经可以弹完一整首了。 丹青更是有很大的进步,只不过她酷爱画一些现代的q版小动物,孔先生觉得这画没有水墨画该有的意境,却也觉得甚是新奇,许多图案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胜在憨态可掬,很有顾初月的风格。 而书法更是在孔先生每日课堂的严格督促下和每日一本书的抄写练习下,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速度,从一开始的扭扭歪歪,黑墨一团,到现在的气韵生动。 焚香讲究静心,顾初月本就不爱动,慢慢跟着金嬷嬷学,也摸清了其中的门道。插花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她在现代耳濡目染本就会一点,再加上赵嬷嬷的悉心教导,还收获了嬷嬷的不少表扬,刺绣也是一点一点的在进步着,只是绣出来的东西依旧拿不出手罢了。 最后,唯有茶百戏这门课程还一直停在点茶踟蹰不前,“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的道理她也知道,可就是掌控不好量,弄得金嬷嬷对她是又喜又气,喜的是焚香渐入佳境,气的是这茶百戏怕是到她走也学不会了。 顾初月白天忙着上课,晚上去寿辉堂和祖母聊聊天、念念佛经,再去藏玉阁打着借书、还书、再借书的幌子和她那个二妹妹顾芳菲聊几句闲话,修复姐妹情的同时再增进些感情。 这一日放学,顾初月刚刚送完赵嬷嬷,就听珍珠说,寿辉堂派人过来等候多时了。 顾初月一听是祖母派来的,就没着急回明月苑,先让珍珠将人叫进弄墨斋了。 “大小姐,老夫人说今日晚膳她已经备下了,叫您和二小姐过去用膳。”小丫鬟这样道。 顾初月喝了一口清甜的果茶,道:“你去和二小姐说了吗?” 丫鬟如实回答,“回大小姐的话,今日二小姐应邀去了赏花宴,还未回来,奴婢便先来告诉大小姐了。” “好,你回去吧,二小姐那边一会儿我去说,顺便告诉祖母,我回去换身衣裳就过去。”顾初月道。 丫鬟遵命行了屈膝礼,便退下来。 出了弄墨斋,顾初月蹦哒着走的欢快,哪知刚到花园的转角,就看到了手中拿着朵嫩花色的不知名花朵的顾芳菲,款款而来。 “二妹妹!”在还有一段距离时就摇手叫道。 顾芳菲听到声音后抬头一看,就见到顾初月笑的像太阳一样朝她在招手。 她冷哼一声,准备转头就走,哪知刚一转身,芙蕖便道:“小姐不是特地摘了朵月丹送给大小姐吗,大小姐就在那啊。” 顾芳菲回头瞪了一眼芙蕖,怪道:“叫你多嘴。” 芙蕖捂嘴轻笑。 顾初月走了过去,杏眸炯炯有神,笑的更是开心,一点也不像是上了一天的课的人。 一走到跟前,她便打招呼,“二妹妹好巧啊。” 顾芳菲见人过来,立刻皱眉道:“大姐姐不回明月苑,叫我做什么?” “祖母让我们今晚去寿辉堂用膳。” “也叫了我吗?”顾芳菲长这么大了,除了逢年过节还有家宴之外,从来没有和祖母一起单独用膳过,所以有些惊讶。 “是啊。”顾初月答道。 “好了,我知道了。”顾芳菲虽然答的平静,心里却还是有点紧张,觉得娘亲说的没错,祖母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对了……”顾初月回头从珍珠抱着的书袋里拿出了昨日找顾芳菲借的书,递给了她,“这个是我昨日找你借的书,喏,给你。” 顾芳菲没有接,芙蕖便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大小姐将书给奴婢就好。” 顾初月以为自己这个二妹妹还是没有消气,便将书递给了芙蕖。 顾芳菲道:“大姐姐若是没别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换身衣裳后还要去祖母那用膳,让祖母她老人家多等就不好了。” 说完,便越过顾初月直接走了。 顾初月无奈的笑了笑。 不曾想,已经走了的顾芳菲突然一跺脚,又快步绕了回来。 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月丹塞到了她的手上,理直气壮道:“路上捡的。” 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顾初月站在原地,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朵淡淡鹅黄色的胖花朵,层层叠叠的圆滚滚的复瓣十分可爱。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路有些匆忙的二妹妹,开心一笑,经过这些日子她的观察,看来她这二妹妹是原谅她了,只是动作上还有些别扭罢了。 她低头闻了闻这个胖花朵,觉得十分好闻。 像极了花中月丹。 回到明月苑后,在顾初月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她们没有换衣裳,只是从新梳了发髻。 比起晨时简单的双平髻,这次梳的精致了许多,戴了双鱼吐珠的一套珠钗,上面胖胖的小鱼憨态可掬,这套首饰她很喜欢。 打扮完出门,顾初月觉得自己已经够快了,可到了寿辉堂后才发现快中自有强中手。 顾芳菲早已经到了,正巧笑嫣然的在说笑。 傍晚,开始用膳时,老夫人没有半点犹豫,直达主题:“安将军的次子仲逸从异国回到了都城,今日安老夫人已经派人将拜帖送了过来。” 顾芳菲的神色微微一喜,微微低头,连耳朵根都红了。 顾初月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旁边人的变化,只觉得如临大敌,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只是……在她因为焦虑视线乱瞟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旁边的二妹妹耳朵红红,和平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怎么看都像是害羞了,难不成…… “按辈分,你们应该叫他一声表哥。” 老夫人一双慧眼早就发现了顾芳菲的不对劲,却也觉得正常,毕竟是个聪明的,虽说是来拜访长辈的场面,却也会见到外男。 虽说东齐的民风开放,可小姑娘有几分害羞却也是正常的,反观初月,确是一脸的懵态,真真是一点窍都不开。 “祖母,明日仲庭表哥和怡静姐姐也会过来吗?”顾芳菲抬头浅声道,一双美目里带着希翼。 第25章 下不去狠手割了他那块肮脏的心头肉 老夫人靠在云绸银纹软团上,想到那两个好孩子,只笑道:“怡静在准备婚事了,军营里事务繁多,仲庭啊还腾不开时间。” 顾芳菲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少了大半,却还是撑着唇角,只是掩不住眼中的失落,“这样啊……” 顾初月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 二妹妹啊二妹妹,遇到这种事情,她要先逃为上了。 她立刻收回笑容,一脸惋惜道:“祖母,听说仲逸表哥知道不少异国的奇闻异事,我很想听听呢,只是……” 她轻蹙眉头,“只是明日我还要上课,尤其是孟先生和孔先生已经开始准备离开都城了,我深记祖母的教导,珍惜课堂时间,一丝时间都不敢耽误。 初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紧向两位先生学习功课,两位先生都是有名的大家,多学一点都够初月受用终身的了。 祖母不是说仲逸表哥已经准备留在都城了吗,面随时都可见,可先生一走,却不是想见就能见得了的,还请祖母理解初月,明日实在是……” 她这话说的欲言又止,且还诚恳,活脱脱就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的样子,可这点伎俩还是被老夫人给识破了。 若是老夫人之前没和她提过仲庭和仲逸也就算了,今日一番话许着就信了,可经过上次谈话后,老夫人知道她在抗拒,所以这次并没有半点动容。 “爱学习虽是好事情,却也要懂得合理分配时间,尤其是教你的四位先生嬷嬷,年岁已大,实在不宜太过操劳,尤其是孔先生和孟先生,她们许久才来一趟都城,还没好好游玩过这都城的大好风光呢。 明日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们几位去游游湖赏赏景,也好放松一二,初月一向懂事,知道先生嬷嬷们的辛苦,自然不会不答应的吧?” 顾初月一脸的诚恳迅速呆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高帽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她根本不能拒绝,否则就成了不理解老师辛苦的坏学生了,形象迅速反转可不行。 她咬了一口油焖大虾,大脑迅速运作,认真道:“不如……” 老夫人面色忽然有几分严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如什么?” 顾初月一下子就蔫了,讪讪道:“不如找个熟悉都城环境的人,带着先生和嬷嬷们好好游玩一番,呵呵……” 比起顾初月的抗拒,顾芳菲就从容多了,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应下来了,毕竟这种场合她见得多了,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见气氛有些僵硬,顾芳菲开始担当起了气氛调节员的工作,“怡静姐姐已经定下了婚约,不日就要大婚,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顾初月咬着筷子,这个安怡静好像跟原主的关系还不错,只是没什么关于她的记忆。 老夫人手中把玩着一块毫无任何雕饰的帝王绿翡翠玉牌,提起自己老姐妹家的嫡女也是很满意,便回道:“确实是一件大喜的事情,怡静那孩子端庄娴雅,这次许的也是个好人家,是那岭州的朝阳侯嫡子。 朝阳候就这么一个儿子,早早就向陛下请封为世子了,只是日后一嫁人,你们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趁着现在多去跟她待会,尤其是初月。” 顾初月,“…………” 是因为她们之前关系很好吗? 老夫人端坐着,勾了勾唇角,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现下怡静正在家绣些贴身的东西,她绣工极好,你要多过去学习学习才是正事,前些日子赵……” “好了,祖母~”顾初月及时道。 希望祖母给她留点面子吧。 老夫人止住话,可一想到赵嬷嬷前几日递给她的荷包,就一阵气结,上面绣的不知是什么的一团,就是出自顾初月之手。 竟还说是绣的睡莲,真真是浪费了那上好丝线。 一顿饭过后,老夫人以累了为由让她们两个都先回去,明日差人去叫,整个过程里都没有提半点王氏。 烛火摇曳,老夫人靠在炕榻上,半闭着丹凤眸,芳姑坐在旁边的圆凳上,手中拿着针线不知是在绣什么。 “时光荏苒啊,这才多久,怡静就要出嫁了。”老夫人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苍老。 芳姑放下手中的活计,趁着烛火摇曳的残影看到了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这话应该从安老夫人嘴中说出来才合适些。” 老夫人只是笑笑没说话,芳姑绣工极好,上了岁数后也是针线不离手,平日里最喜欢这些缝缝补补的。 她看着手上的褶子,上了岁数后手指也不似以前那般灵活了,她对着老夫人笑道:“老夫人多想了,大小姐的心思可比怡静小姐要多。” 老夫人的手上绕着那块玉牌,好似不经意般,“我虽然不喜那王氏,可她却也是个聪明的,儿女双全,明远的后院也是个干净的,比起安家那个蠢妇却也是好太多了。” 芳姑想到安老夫人早年是何等的英姿飒爽,晚年却被个歌姬威胁,也是颇有感慨,“若是安老夫人听您的话,怡静小姐也不用这早便远嫁出阁。” 老夫人闻言冷冷一笑,“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下不去狠手割了他那块肮脏的心头肉。” 芳姑怕老夫人气着,连递上一杯龙井,“老奴知道夫人和安老夫人姐妹情深,可这毕竟是安家的家事,您也不好太过插手。” 老夫人接过那盏茶,只喝了一口便放到了旁边的矮案几上,闭上了眼睛。 芳姑转移话题道:“听闻最近大小姐的八雅学问颇受先生和嬷嬷的赞赏。” 提到顾初月,老夫人紧绷的脸上这才有了缓色,只是嘴上依旧嫌弃道:“也不尽然吧?” 芳姑手上动作不减,忍不住笑道:“小姐的绣工已经大有长进,只是古琴和茶百戏还停滞不前,两位嬷嬷各交两雅,对小姐简直是又爱又恨。” “大有长进?” 第26章 安家仲逸表哥到访(1) 老夫人差点被上次从赵嬷嬷那里看到的作业给气死,“赵嬷嬷进宫后,月儿的的女红你要盯着点,绝不能让她懈怠,就现在绣什么都是一团的水平,日后连为夫君绣些贴己的物件都会被嫌弃,若是带在身上的荷包就更是拿不出去了。” 芳姑平日里和金、赵二位嬷嬷都交好,她从赵嬷嬷那里也见到过几次小姐的绣品,确实有些无法言喻。 “大小姐的刺绣手法稚嫩,稍加训练后一定会有所进步的。” 老夫人没再说话,任烛火的影子在脸上摇曳,芳姑也忙着手中的绣活,想着给大小姐绣个锦鲤戏荷的香囊。 夜色渐深,芳姑绣到一半,便想着伺候老夫人安寝,哪只老夫人蓦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手中的玉牌,语气平淡,像说着什么家常事一般。 “若是月儿与那安家小子中的一人有缘,进门后,定不会像我那老姐妹般心慈手软。” ………… 一夜无梦如顾初月,睡得不仅香而且特别舒服,舒服到不知何时耳朵里塞了两朵棉花,世界是一片安静。 可是,知道小姐睡觉必赖床的珍珠敲了两下门没得到回应后直接进屋,然后熟练的掀开小姐的被子。 顾初月的精神虽然清醒了,可躯体还是不受控制的耷拉着眼皮,眼睛不受控制泛酸,最后…… 她靠在珍珠的胳膊上,不情愿道:“今日不是放假吗,先生和嬷嬷们都出去玩了,又不用上课,起这么早干嘛啊……?” 珍珠毫不留情的将小姐的身体扶正,继续拿着珠钗在小姐头上比划着,“小姐啊,今日是不用上课,可是安家的二公子要过来啊,芳姑特地差人过来说要将您好好打扮一番。” 顾初月哼哼唧唧的又靠到了珍珠的胳膊上,欲哭无泪道:“这安家什么公子来了我不过就是去笑笑就好,不用怎么打扮啊……” 珍珠又一次将小姐的肩膀扶正,让两个小丫鬟一边一个的扶着小姐不动,开始给小姐梳发髻,边梳边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学士府的大小姐,当然要打扮的漂亮些啊,安二公子见多识广,可不能让他看轻了小姐才是。” 就在顾初月昏昏欲睡之际,又被灌了口清苦的荷叶茶,她苦的直吐着舌头,再也不想睡了。 珍珠打开小姐所有的首饰盒,更是从内室里抱出了一个锦盒放到了顾初月的面前,缓缓打开。 顾初月顿时张大了嘴巴,看向了珍珠,不可置信的笑道:“不是吧珍珠,这个也太过于隆重了,我不过是陪祖母接待个客人,你把这拿出来是做什么。” 锦盒里放了一个金制璎珞圈,这璎珞圈是原主的心头爱,制作精细巧妙,刻着祥云纹,挂着一块金镶红翡掐丝月丹点翠锁,中间是镶嵌了一块暗红色的珊瑚珠。 下面垂着细细的流苏,每条流苏低端都嵌了一颗细长的水滴状珍珠,珍珠上面是蓝、绿两色的琉璃珠子,阳光浅浅一映,美轮美奂。 这实在是太过于贵重了,原主轻易不会戴出去,顾初月也被这个璎珞圈给震撼到了,立刻盖上了盒子,让珍珠去收起来。 “这个就算了,我觉得昨日的那套二鱼抢珠的头饰就不错,鱼儿胖胖的,憨态可掬,就可以了。” “小姐,那个不太隆重。”珍珠道。 顾初月扶额,“不过是见个客人,要什么隆重啊……”打扮的越简单越好。 最后,珍珠还是没拗过顾初月,乖乖的给她戴上了胖胖的鱼儿玉簪。 她今日着了一身艾青色的轻纱齐腰襦裙,下襦裙正好绣了莲花盛开的情景,莲叶上的还嵌了数十颗的琉璃珍珠。 薄纱轻覆,莲花若隐若现,与她的簪子遥相呼应,一双月白色的绣桃枝嵌细珠云锦绣鞋,清新简单却很是好看。 她今日的目的就是衬托顾芳菲,当一片乖巧的绿叶。 估摸着时间,顾初月从明月苑出去,手中拿着昨日从寿辉堂偷偷抓的一把蜜饯果子,偶尔吃上一颗,连带着心情都好多了。 走到岔路口时,她看路边的兰花开的好看,便忍不住低头闻了闻,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好香,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大姐姐还真有闲情逸致啊。” 这是顾芳菲的声音,她听了出来,微微侧身,就又听到了一句。 “这花园里的兰花怎么会有那御赐的月丹漂亮。”说完还轻哼一声。 说话之间,顾芳菲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便掐断了那朵刚刚被她闻过的兰花。 本开的好好的兰花被随意的扔到了草丛里,顾初月挑了挑眉,回应道:“御赐月丹是什么花啊,我从没见过。” 顾芳菲冷哼一声,觉得她不识货,“就是我昨日随手扔给你的。” “哦……”她装作疑惑的笑了笑,“可是二妹妹昨日不是说那花是随手捡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御赐的月丹花了?” 顾芳菲有些别扭的扬着头道:“我说那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顾初月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认真的同意,“对,二妹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顾芳菲今日着了一身牙白色绣玉兰春薄丝衫裙,梳了个小巧的单螺髻,辅以一根金丝缠玉繁枝簪和一对青翡点墨玉珠钗,颈上戴着碧玺镶环串,妆容得体,仪表出众。 相比之下,顾初月的打扮就略过简单了,这副打扮比起昨日她见顾芳菲应邀回来时的打扮华贵了些。 她再一次肯定,看来她这二妹妹真的对那个安家二公子有意,而且是赤裸裸的意思。 到了正厅,老夫人位居高首,一旁的芳姑拿着绣仕女赏花的团扇扇着风,扇柄嵌着颗绿松石,蓝色的流苏柔柔的顺了下来。 听侍女禀告说两位小姐到了,老夫人放下人参茶,抬眸正色。 顾芳菲跟在顾初月身后进来,两人盈盈屈膝,“祖母安好。” 老夫人象征性的抬了抬手。 二人落座后,便有丫鬟进来通禀:“老夫人,安家二公子已经在厅外等候。” 老夫人脸上绽出笑容,道:“快让他进来。” 第27章 安家仲逸表哥到访(2) 顾初月端坐在老夫人的下首,对这个二公子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奈何离老夫人近,不得不也朝门口看了看。 只见先是一个小丫鬟进来做请的姿势,下一刻,才从门外走进一个少年。 他身着青黎色绣石兰翠纹立领衣袍,玉冠利落束发,手持温骨折扇垂平安玉扣。 腰束宫绦垂长穗,系着三保羊黄翡圆玉佩,脚踩暗纹墨色长靴,正是逆光而来,低头拱手,更是让人看不清长相。 “晚辈仲逸拜见顾老夫人。”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无需多礼。” 安仲逸这才站直身,抬起头,一双带笑桃花眼,唇红齿白,相貌俊郎,身姿挺立,好一个谦谦贵公子。 顾初月只一下就别开了眼睛,看向了旁边的顾芳菲,却见她目不斜视,脸上带着客套的假笑。 安仲逸正坐在顾芳菲的对面,坐的端正,老夫人愈加满意,介绍道:“初月、芳菲,这是安家的二公子仲逸,想来,你们应该叫他一声表哥也不为过。” 突然被点名的二人款款起身,浅浅的福了福身子,“仲逸表哥。” 安仲逸也起身拱了拱手,笑容朗朗,“二位表妹好。” 一番客套后,三位小辈之间基本没什么共同语言,正厅内全是老夫人和安仲逸的声音。 顾初月唯一的动力就是桌子上摆着的一盘藕粉桂花糖糕。 “你祖母现在身体好些了吗?”老夫人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安将军府自从来了那个歌姬后,在外人眼中虽然还是那个家大业大的将军府,但实则内讳紊乱。 安老夫人年轻时巾帼不让须眉,曾经还陪着安老将军上过战场杀敌无数,老了后身子骨也极好,时常去练武场。 只是近年来被内宅琐事给搅和的,身子骨远不及当年,上次还被那个贱婢给气的大病一场,养了半年才慢慢好了起来,每每想到那人,老夫人都气的牙痒痒。 “多谢老夫人挂念,祖母的病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能受凉,每每缠绵病毒,总是在念叨您呢。”安仲逸笑着回答,可一提到祖母的病症也心中不快,祖母的生病原因他也知道一些。 “唉……我上次去瞧她还是几个月的事情了,最近琐事缠身,不得空,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你大哥长年都住在兵营,回府的时候少,怡静又要出嫁了,你平日里要多陪陪你祖母。”说到这,老夫人严肃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伤感。 “晚辈谨遵老夫人教诲。”安仲逸拱手道。 老夫人摆了下手,“随便聊聊家事而已,谈不上什么教诲。” 安仲逸出使过许多国家,也见过许多的人,本是个木讷性子,可见的人多了,遇到的事情也就多了,经历过挫折的人,都会有所成长。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过是他这几年在外游历学到的最基本的常识,应付起长辈是游刃有余,尤其是像老夫人这样与他祖母亲近的长辈,更是尊敬,字字诚恳。 过后,安仲逸也拿出了此次前来特地所带的礼品,给老夫人的是一串百福翠玉珠串,玉珠浑圆,每个玉珠上面都刻了不同字体、不同国家的“福”字。 送给顾明远的是一块丰肌腻理,光泽如漆的上好松烟墨,送给王氏的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送给顾初月、顾芳菲二姐妹的则是各一对金镶红宝石露玉镯,不偏不倚。 最特别的是镯子里面有一个隔空的小缝隙,里面放了一颗银珠子,摇晃时银珠碰壁叮当作响,很是有意思,说是异国的能工巧匠所制。 顾芳菲浅浅一笑屈膝做谢,依旧是淡淡的疏离,而顾初月也是,做谢后便放到了了一旁。 因着是这种场合,盘子里的糕点不能少的明显,一是祖母发觉稍后会责怪,二是外人在场惹人笑话,所以顾初月手边的藕粉桂花糖糕她只吃了一块,就不在碰了。 可视线却看向了顾芳菲手边的蜜饯果子上,那果子看着就大,吃起来也一定香甜,顾初月这样想。 老夫人现在没心思管她,可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注意到。 坐在顾芳菲对面的安仲逸微微侧目,就看到了那像是小猫儿一样的眼神。 目标竟是……一盘蜜饯果子…… 安仲逸那双桃花眼中笑意一闪而过,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 比起端庄中带着惹人怜爱之姿的顾芳菲,顾初月脸上仿佛还有没蜕下去的婴儿肥,白白嫩嫩的样子。 一双圆圆的眼睛很是俏皮,连发钗都是胖滚滚的小鲤鱼,让人忍不住想去捏捏揉揉。 安仲逸从小就随着使节出使各国,鲜少回京一次,自然没有听过这顾家大小姐的各种传闻,但却是第一次发现这样的姑娘。 怪不得他来时祖母还叮嘱他多与这位初月妹妹交谈一二。 “不知初月妹妹可否喜欢这对镯子。” 脑子里都是蜜饯在跳舞的顾初月冷不丁的被点名,迅速扬起一抹笑容,从锦盒里拿出了其中一个镯子,在耳边晃了晃,果真叮当作响。 在感叹古人技艺高超的同时,也笑道:“很喜欢,多谢仲逸表哥。”浅浅一笑,嘴角两边的梨涡也若隐若现。 老夫人手中转着佛珠,低头缓缓一笑,然后…… “咳咳……” 芳姑一听,连忙给老夫人顺气,低头提醒道:“老夫人,到您用药的时间了。” 老夫人拿着手帕捂着唇又咳了几声,将手搭在了芳姑的手臂上,缓缓起身,冲下首的几个小辈道:“身子骨不好了,离不开药,仲逸既然来了,就别这么早回去,一会儿留下来用膳,我先去吃药,你们几个年龄相仿,可以多聊上一聊。” 接着,又转向了顾初月,笑道:“你个淘气的,不是一直想听异国风景吗,今儿你仲逸表哥来了,正好对了你的愿了。” 祖母都这样说了,顾初月也不可能公然顶撞,只好讪讪道:“是……是……” 安仲逸拱手道:“那仲逸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 ps:暴风式求五星好评票票打卡评论收藏!(书籍评分出来的那天加更一章呦) 第28章 觉得自己最可怜的文氏(1) 老夫人走后,正厅里除了奴婢以外就剩下他们三人了。 顾初月端端正正的坐着,可心绪却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想想她在现代都没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在古代居然还没十三就要相亲,实在是叫人头大。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但是顾初月还是顾及安仲逸的身份,毕竟两家老人是要好的老姐妹,人家带着礼物来拜访,总不能对人爱答不理的落人话柄、让那些舌头长的乱嚼,扰了两家的关系。 她斟酌了下,做好奇道:“我听祖母说过,仲逸表哥跟着使节团去了许多地方,不知道仲逸表哥可否讲一讲异国的风俗趣事?” 安仲逸一双带笑的桃花眼淡淡的落在了对面的小包子身上,笑道:“哦?不知初月妹妹想听哪个国家的奇闻异事?” 顾初月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只有自己费力,于是看向了一旁只是笑着却默不作声的顾芳菲,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只是都没有回应。 眼看气氛渐冷,她只好自己继续道:“听闻西部有古国梵域,不知仲逸表哥可有去过那里?” 安仲逸缓缓一笑,有些意外,梵域是个小国,而且地处极西,交通不便,鲜少有人知道,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实在是罕见,便将自己所了解的悉数告知。 “梵域地处大陆极西的地方,交通不便,却盛产黄金宝石,坐拥许多宝矿,每年都有人不远万里前去买卖,可路途遥远而且凶险,不少人都在半路上去世了,能平安到达梵域的并不多,所以鲜少有人知道大陆之上还有这么个国家,赠予两位表妹的对镯就是从梵域而来。” 顾初月是个喜欢旅游的人,所以本身对于梵域就有几分好奇。 梵域虽小,但却并不落后,这更是加重了她的好奇心,毕竟书上记载的也不过是寥寥几笔,现在遇上了去过的人,自然想好好了解了解。 “那里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吧?”顾初月有些向往道。 安仲逸回忆起梵域来,也是无数赞赏,“梵域全民信佛,虽有贫富差距,可确是国家大同,那里民风淳朴,人们善良友好,天蓝山青,金塔碧湖,我随使节团出使国家,最喜欢的便是那个地方了。” 听到安仲逸这么说,顾初月觉得那里简直就是天堂一般都地方,心中产生了无数神往,可都一一被自己给亲自浇灭。 对于安仲逸十分羡慕,“仲逸表哥实在是太幸运了,去过这么美的地方。” 安仲逸以微笑回之,“哪里哪里。”可他却精准的捕捉到小姑娘那双明眸中,那么一瞬的向往和失落。 他不明白,身处都城的贵女不是都循规蹈矩为族争光吗,居然有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向往之人? 顾初月拿起那对镯子,仿佛透过这精湛的工艺看到了那个古国。 安仲逸没忍住道:“若是初月妹妹喜欢这些异域的玩意儿,我家里还有许多,不过都是些小东西,若是初月妹妹喜欢,我改天差人送来。” “真的吗?”顾初月一双杏眸亮晶晶的。 安仲逸点头道:“自然,只要初月妹妹喜欢就好。” 她没忘礼仪,立刻起身微微屈膝道:“那就多谢仲逸表哥了。”说完,就将镯子戴到手上朝他晃了晃。 又朝着顾芳菲晃了晃,银珠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悦,只是顾芳菲却道:“府中有这么一件大喜事,怡静姐姐和仲庭表哥现在怕是在府中忙坏了吧?” “军营事物繁多,大哥鲜少有时间回府,二妹妹确实忙碌,若是你们有时间,望多去陪陪她,尤其是初月妹妹,我总是听怡静提起你。”安仲逸回答的客套。 顾芳菲敛了敛眸子,低头不语。 就在顾初月觉得又有些冷场时,芳姑及时赶到,简单的弯了弯腰,道:“午膳已经在寿辉堂摆好了,还望仲逸少爷一同前往。” 安仲逸拱手道:“多谢老夫人美意。” 顾初月她们也跟着起身,一路上路过花园白玉桥,因为并不熟络,话题都要聊干净了,自然没什么话再说。 路过一处石子路时,道路宽阔,蜿蜒小路终处有一座亭子,立在湖旁,荷花盛开,景色宜人,恍惚之间有两个人坐在里面。 芳姑看到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走,顾初月也冲着那边一看,身影隐约,有些看不清,但是她心中却蹦出了个答案来。 那两人之中一人好似是她的庶祖母文氏。 在顾初月往那边瞧了一眼时,亭子里的人也正好瞧见他们一行人。 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老学士的妾室,顾明远的亲娘——文氏。 今日文氏着了一身暗驼色绣大片素团祥纹褙子,内着月白色绣不老甘松纹交领衣,梳着简单的发髻配上金丝绒花冠珠钗和着一对绿松石银簪。 满头青丝中隐约露出白发,一双温柔眸,浅浅的皱纹显得她越发的和蔼慈祥。 文氏身边的秋桑往那边的一路人又望了望,气愤道:“那安家的二少爷着实无礼,您在这坐着也不知道过来打声招呼,实在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文氏拿着素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哀泣道:“唉,自从老学士过世后,又有谁拿我放在心上,我不过是学士府的一个下人罢了。” 秋桑安慰道:“姨娘别这么说,您可是当今内阁大学士的亲娘,任谁不应该高看您一眼啊,是那安家二少爷不长眼,只知道一股劲的往寿辉堂跑。” 文氏惨笑一声,“你懂什么。” 秋桑伺候文氏多年,知道她的性子,“夫人,您就算这般想法,那也得想想表小姐啊,表小姐父母双亡,现在还在家中守孝,文家可就这么一个后啊,您不为自己想想,难不成也不为表小姐的前程想上一想?” 秋桑的话令文氏一惊,她怎么就忘了还在乡下的侄女了呢,乡下发了洪水,她的兄嫂都在一场洪水中丧了性命,独剩这么一个侄女了。 这是她文家唯一的血脉,她总不能让自家侄女随意嫁了个乡野蛮人,一辈子为了点田地忙碌。 见文氏动容,秋桑趁热打铁,道:“姨娘,您可还记得舅老爷的临终遗言?” 第29章 觉得自己最可怜的文氏(2) 文氏一听秋桑提到自己的兄长,瞬间泪如雨下,那是抚养她长大的兄长啊,她怎能不记得? 秋桑边给文氏擦泪边道:“奴婢跟在姨娘身边多年,舅老爷又是老年得女,有多宠着奴婢也知道一二,临终时奴婢有幸也能送上一程,现在耳边依稀记得,舅老爷希望姨娘能在都城为表小姐找一位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文氏俯身趴在秋桑怀里哭道:“我何曾不想,只是我足不出户,去哪能为我那可怜的侄女寻上一门好姻缘啊……” “姨娘您可是老爷的亲娘啊,这是多尊贵的身份,凭什么好名头都让老夫人占了去,老爷自幼养在您身边,十二岁后才被老夫人接手管教,现在世人却都夸赞老夫人教导有方,这是什么天理?”秋桑忿忿道。 文氏哭的越发伤心,“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可我不过是个妾室,哪里敢出去招摇,躲在这菡萏堂里度过余生都是臆想啊,又哪敢和夫人争那个淑德的名声。” 秋桑连忙给张氏换了个帕子,轻声道:“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孝顺,最听您的话了,若是您和老爷提上一嘴,老爷念着您的身体,一定会答应的。” 提到顾明远,文氏渐渐止住了哭泣,“明远孝顺我自是知道,可夫人的铁血手腕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你我哪能是她的对手,罢了罢了,还是我没用,我对不起我的兄长啊……”说着说着,又开始慢慢的哭了起来,“这次初月回来,连我那菡萏堂的门都没进过,说到底还是瞧不上我这身份,最近不知怎的,连芳菲去我那都次数都少了。” 提到这,秋桑想起了前些日子看到的事情,忍不住讽刺道:“那是大小姐有眼无珠,二小姐最近更是忙,奴婢听说二小姐忙着去老夫人那献殷勤呢。” 文氏一听,泪珠子更是像断了线一般,叹道:“我就知道如此,夫人有权有势,跟在身边还能讨到些好处,有这么个大树,谁还来我这菡萏堂啊,说到底,还是我那小侄女最贴心,守孝之余,也不忘亲手给我绣了个荷包,唉……果真是日久见人心啊……” 一语说完,文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哎?秋桑,娆儿的守孝期没多少日子了吧?” 秋桑仔细算了算,道:“粗略算来,大概还有几月有余。” 文氏一提到自己的那个侄女就觉得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望着远处的荷叶,摇了摇头,“那是个可怜的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就是没投到个好人家里,父母早亡,就剩我这么个没用的姨母,若是也投到个富贵人家,定是比芳菲和初月出落的还要好,何苦现在在乡下受罪。” “前些日子,奴婢替姨娘去乡下探望表小姐,一年未见,表小姐出落得越发出众,眉眼间像极了您年轻时候的样子,最近还在读书,跟着书堂的先生识字。”秋桑道。 文氏脸上露出浅笑,“那孩子是个乖巧的。” 文氏年轻时有弱柳之姿,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美人,因为家里长年干旱,收成不好,这才被父母卖到了学士府当丫鬟。 生的虽然貌美却是个乡下而来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因着顾老夫人年轻时一次落水伤了身子,不好生养,顾太老夫人在世时便相中了年轻的文氏。 觉得她不争不抢,好教养,和现在的老夫人商量后这才指给了顾老学士当妾室。 文氏生下一子后却不愿意让儿子跟在夫人身边,成日都在顾老学士身边哭诉,更是抱着孩子念念有词的,顾老夫人年轻时每日听文氏哭诉一个母亲如何如何云云,自己无子听的堵心,又有些心软,便没将顾明远从小抱在自己身边养,反而久居现在的菡萏堂,跟在文氏身边。 哪知孩子越来越大,文氏更是不愿放手,甚至以死相逼,顾家就这么一脉香火,怎能养在妾室屋里头,顾老夫人觉得不妥,这才将孩子归到了自己身边教养。 可那文氏成天偷偷去找顾明远,哭天抹地的诉苦,被顾老夫人发现后禁足了一段时间,这才消停了些日子,只是后面依旧有些小动作,只是不闹出声响来,顾老夫人也懒得管了。 跟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芳姑对当年的事情了如指掌,一想到这文氏不知好歹给老夫人添了不少堵心的事情就对她没有好印象,回到寿辉堂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嘴。 老夫人不甚在意道:“不用管她。” 今日午膳只是在寿辉堂设了个小宴,没叫别人,老夫人不过是叫了她的两个孙女,连王氏都没有请。 因着安仲逸是安老夫人的嫡孙,小时候顾老夫人还抱过他,虽说多年未见,可还是透着股熟络。 “来,仲逸,先喝碗汤暖暖胃。”说着,便吩咐芳姑给他盛了碗汤。 顾老夫人喜食笋,今日的汤也是小厨房依着老夫人的喜好而来,一道春笋火腿汤,勾的顾初月馋虫乱窜,面上却还是一副矜持。 安仲逸接过芳姑递过来的连叶柳枝白瓷碗,喝了一口,有些惊喜道:“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吃上如此鲜嫩的春笋。” 都城比其他地方气候凉些,春景不明,往往都是与冬日连在了一起,到了时候便直接入夏,过渡期通常不过一月,比起其他四季分明的地方,春季便短了许多。 春笋虽有,却少之又少,尤其是现在已经入了夏的季节,几乎是吃不到了。 老夫人也喝了一口,觉得身心畅快,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道:“这笋子是从岭州送来的,倒也鲜嫩。” 老夫人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一旁的顾初月却心里暗自咂舌,她抄过几本类似于地理的书,岭州和都城的气候不同。 岭州四季分明,有种春笋名为“花哺鸡笋”,可以延长到六月份下旬采摘,味道鲜美,而都城的春笋一到四月下旬几本就没有了,想吃上一口鲜笋更是难上加难,若是从岭州送来的鲜笋,必然是快马加送。 现在入夏,必然还要用冰块围着春笋,免得变质腐烂,天气热,冰块易化,若是想完好的送到并保持笋的鲜嫩,必是路过一座驿站便换一次冰块。 第30章 初月妹妹应该谢谢我才是 顾初月看着这一炖盅的春笋火腿汤,仿佛是在看金子一般,可确实,加上采买、人力物力,光这汤里的春笋的价值便不是能用少数金子衡量的,这哪里是春笋火腿汤,简直就是金子火腿汤。 想到这,顾初月肚子里的馋虫又出来作乱了,眼睛时不时的也描上一眼,正好被老夫人看个正着,笑道:“你个馋虫,再吃也不怕变成小胖墩儿?” 被抓个正着的顾初月小脸一红,嬉笑道:“祖母,都说这春笋食之不易体硕,所以……”说完,一双水汪汪的杏眸朝着顾老夫人眨了又眨,意思不言而喻。 都快酸的不行了,老夫人这才松口,“你这都是哪里寻来的歪理,今日看在仲逸的面子上,只准你喝一碗。”又对芳姑叮嘱,“给她少盛些。” 芳姑捂嘴直笑,安仲逸更是笑出了声,最后在顾初月气鼓鼓的瞪视下这才收声,却道:“看来这般,初月妹妹还要谢谢我才对。” 顾初月扯着抹假笑回之,“呵呵,多谢仲逸表哥了呢!” 安仲逸却拱手逗弄道:“应当的应当的。” 顾初月:“…………” 刚刚的谦谦贵公子形象一定是她花了眼才会这么觉得,一定是的! 她接过芳姑递来的白瓷碗,汤面呈淡黄色,微微泛白,汤面还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珠,她舀起一块笋,放入口中后,顿时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这这这……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春笋极嫩,入口还有微微的甜味,酥酥软软中又有些甘脆,笋块仿佛每一丝都融入了火腿和汤的鲜香。 因着顾老夫人喜食春笋,所以小厨房的厨子最拿手的也是这道春笋火腿汤,春笋洗净,剥皮滚块后放入烧开的水中,再加入少许盐,到了时候捞出便没有涩味,再辅以火腿与鲜香菇一齐小火焖炖,火腿中的盐分与汤彻底相融,再炖上一刻钟,时间把握的精准,既保留了春笋的鲜脆,又将火腿炖的软烂,称之绝味。 就连在充透明人的顾芳菲也道了句,“味道极好。” 整日吃素不沾荤腥的顾初月更是一双杏眸亮晶晶的,也不多言,更是不动声色的夹一口这个尝尝,拿一对那个吃吃。 她吃相优雅有礼,饶是老夫人也挑不出错来,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自决定,定要延长这丫头膳食全素的时间。 顾初月每个都不多吃,可十几份菜肴却都吃了个遍,发现这道胭脂鹅脯也不错,肉质细嫩,配上酸甜的果酱解腻开胃,那道黄葵伴雪梅也好吃,蛋饺馅料丰富,虾球配上酱汁咸香爽滑,还有一道板栗烧鸡也是勾人,板栗的香甜配上鸡肉的咸香,简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最后,顾初月又盯上了炖盅里的火腿春笋汤,眼巴巴的却没敢盛。 安仲逸一碗汤见底,又拿起了碗朝着老夫人笑道:“这春笋火腿汤实在美味,不仅勾起了初月妹妹肚子里的馋虫,把我肚子里的馋虫是也勾了起来。” 老夫人一听又吩咐芳姑给他盛,“难得仲逸喜欢,芳姑,多给他盛些。” 顾初月眼巴巴的盯了许久的最后一碗汤终究落入了安仲逸的碗里,而且那人还十分恶劣的朝她举了举碗,像是炫耀一般。 她心中默念:他是客人……是客人……是客人…… 是个好恶劣的客人! 午膳过后,顾初月吃的心满意足,除了最后本想用一碗春笋火腿汤封肚,哪知却进了别人的肚子里是个小遗憾。 整个小宴中,顾初月除了顾着吃以为,也观察到了顾芳菲的一点异样,尤其令她不解,她这二妹妹应该比较倾向于讨好祖母的,今日有外客,更是展现自己才华教养的好机会,可却基本不言不语,脸上带着客气的笑,仿佛像是个透明人一样。 顾芳菲不是喜欢安仲逸吗? 古代女子未及笄就先定亲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也是为什么祖母一直想给她相亲的原因,把好的先给她预订了,完全无伤大雅。 顾芳菲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祖母表明心意,然后再在安仲逸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可她都没有。 难不成……顾芳菲对安仲逸没有意思?那为何之前提到安仲逸她会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顾初月拿起了手边的清茶漱口,越发觉得谈恋爱什么都太麻烦了,还是做科学实验有意思多了,实在不行……解剖也比这有意思啊…… 小宴过后,老夫人兴致颇高,让人将八仙桌撤下去后又坐在了炕榻上,与安仲逸开始说起了一些安老夫人年轻时的趣事。 老夫人坐在炕榻之上,顾初月他们三人则坐在黄花梨木刻福字镂空高圆凳上,朝着炕榻围了个半圆。 和小辈讲年轻时的事,不免讲着讲着就开始自叹已老,这是每个老人和小辈聊天都会走的一个话题,老夫人也不例外。 “……唉,想当初我和现在的安老夫人、言老夫人还有……算了,以前的事情不提也罢。”在提到已故太后时老夫人话语一顿,面上多了几分怀念。 想当初,几个姐妹里唯独已逝的孝慈太后嫁的最好,是一国皇后,可后宫风云哪有那么容易生存? 她又是个直爽没心机的,被后宫嫔妃陷害小产了三次,好不容易保下了当今皇上,本想着一生辛苦当上太后了便可以轻松些,哪知不过几年便早早的去了。 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安仲逸见老夫人面色悲伤,心思一转,道:“老夫人年轻时巾帼不让须眉,现在亦是我等小辈的榜样。” 顾初月更是专业哄老人开心一百年,逗趣道:“我一笑时脸上的皱纹比祖母脸上的皱纹要多的多,祖母哪里老啊,不信您笑一笑,我也笑一笑,让仲逸表哥和二妹妹对比一二,他们最是公平了。” 本还有些伤闷的气氛被顾初月这话一搅,老夫人弯着嘴角,又是无奈又是从心底里高兴,伸着手指隔空点了下她,骂道:“平日课堂怎不见你这般机灵。” 这么一来,气氛明显好多了。 顾初月挑了挑眉,她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在内室门口侧立的珍珠一听,心里道:老夫人啊老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些老师简直是被小姐哄得团团转…… * ps:暴风式求票票五星好评打卡评论! 第31章 我喜欢的不是他 安仲逸一双桃花眸里也带了几分笑意,没想到这位初月表妹如此有趣,他本以为又是个格子里的小姐,没想到却有几分机灵的清新脱俗。 老夫人一高兴,自然他们都松了口气,那边芳姑也估摸着时间,让婢子将早早准备好的茶点端了进来。 顾初月从婢女进来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味,很是熟悉,茶点之中定是放了茉莉花。 果然,墨染夏荷白瓷茶盏中放的是茉莉花茶,熬的黄澄澄的,上面还飘着几片茉莉花的花瓣。 顾初月一向喜喝牛乳果干茶,对于这种清香的花茶一向不感冒,其中最不喜欢的便是茉莉花茶,觉得其中有种怪怪的味道,甘甜中微涩,实在是喝不下去。 倒是一旁的如意凉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如意凉糕之所以有“如意”两字,就是因为每一块凉糕都是如意纹的形状。 食之软糯,夹心的是软糯的红豆沙,配上软软黏黏的糯米皮子和撒上的一层花生碎,吃下一口简直是唇齿留香。 待老夫人和安仲逸都拿了一块后,顾初月也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 午膳后的茶点会,全程都只有老夫人和安仲逸有一句没一句的聊,顾初月偶尔搭上一句,顾芳菲依旧低头装着透明人。 后来是快到老夫人午休的时间,这才让顾初月两姐妹送安仲逸出府,走的时候还让捎带了一些佛书之类的东西,说是给安老夫人的。 临出大门时,安仲逸突然回身朝着她们两人拱手道:“家妹最近很是思念故友,奈何家中有许多繁杂的事情绊住了脚,故很是思念初月妹妹和芳菲表妹,很是期待两位表妹去安将军府做客。” 顾初月福了福身子回之,“不怕仲逸表哥笑话,我现在还在补拙,等时间一过便去将军府找怡静姐姐。” 安仲逸一双灼灼桃花眸闪了闪,又说了几句道谢之类的话,这才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不见了踪影,顾初月这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吃饱了睡午觉,想想就美滋滋。 只是有件事情尤为好奇,她看石子路上四下无人,身后又都是各自的心腹,便上前挽住了顾芳菲的手臂,小声道:“你觉得这个安仲逸怎么样啊?” 顾芳菲有些惊讶,“你……你不会是……”剩下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不言而喻。 顾初月连忙打断,“你想哪去了,我是以为你……” 她也没把话挑的太明。 就见顾芳菲摇了摇头,巴掌大的精致小脸上带着一抹羞涩,“你……你别瞎说……我喜欢的不是他……” 喜欢的……不是他,不是安仲逸吗? 顾初月有点懵。 说完,顾芳菲抽出手臂,捂着脸,迈着小碎步赶快的走了。 顾初月觉得谈情说爱实在是太烧脑了。 回到明月苑后,她直接奔向自己柔软的大床,准备和周公爷爷好好下一盘三天三夜的棋局。 顾芳菲也没快走多远,便遇上了来寻她的常妈妈。 “夫人刚让老奴出来寻二小姐,没想到正正凑巧就碰上了。” 顾芳菲有些疑惑,“娘亲让常妈妈过来寻我可是有要紧的事情?” 常妈妈狭促一笑,“那是自然有,小姐还是跟老奴回去吧。” “好,本也是正准备回阁。”顾芳菲点头。 王氏早就在藏玉阁里等着顾芳菲,见她身后跟着常妈妈,拿着手帕捂唇一笑,上去拉着女儿坐下,道:“可见到那安家二公子了?” 顾芳菲就知道娘亲是要问这个,昨日里就亲自给她挑了衣裳首饰,说要好好尽地主之谊,“看到了。” 安家的老夫人素来与老夫人交好,可俗话说学文的瞧不起习武的,习武的又看不上说话就冒酸水的,说的正是顾明远和安将军。 两家老人交好,他们却谁也瞧不上谁,但有两家老人压制着,任谁也不敢明面上发作,可私底下却结了不少暗怨,虽是这么说,但一说到安家的两位嫡公子,王氏还是不免动了些小心思。 无论是安家仲庭还是仲逸,都是不可多得的良婿人选,大公子年纪轻轻就是都城守卫军的副统领,前途不可限量,虽说木讷了些,却是洁身自好之人。 明明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房中是一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更别说是妾室了,只是年纪大了些。 二公子性格开朗,随着使节出使过国家,见多识广,也是前途无量,而且和他的哥哥是一摸一样的洁身自好。 王氏越来越觉得自家姑娘看上谁都是极好的。 还有那言家的二公子,只是这想法一出来就被她给抹消了,言二公子以后不用自己谋仕途,是要继承爵位的,且老夫人那边也有意把初月与之相配。 老夫人一向强势,王氏心中还是有忌惮,更何况言国公府还有位同样强势的老夫人,比起芳菲更喜欢初月,所以王氏把心思又转到了安家的两位公子身上。 顾芳菲低下头红着脸,小心思一览无余,王氏握着女儿的手,故意问道:“我的菲儿这是怎么了?” 在自己娘亲面前,顾芳菲哪里还藏得住自己的小心思,小脸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娘亲不是知道吗……” 王氏捂嘴直乐,试探道:“可是相中了那安家仲逸?” 顾芳菲细眉一蹙,有些恼,“娘亲……您说什么呢?” 不是他? 王氏一惊,脱口而出道:“难不成是那言家的二公子?” 这是王氏最先想到的,菲儿曾在诗会上拔得多次头筹,其中言家二公子次次都参加诗会,难不成是已经芳心暗许? 顾芳菲到底是个小姑娘,在娘亲面前藏不住心事,王氏又越猜越远,便低声道:“是……是仲庭哥哥……” 王氏:“…………” 安仲庭今年二十岁,而菲儿一过年底便是还不满十三岁,两人相差了七岁半,却也还好,只是王氏觉得安家仲逸更好些,哪知自己女儿喜欢的却是安仲逸的哥哥…… 顾芳菲见娘亲皱眉,有些烦闷,小声道:“不和您说了……”捂着脸便跑回了屋里。 常妈妈见小姐跑的快,王氏依旧不解,常妈妈安慰道:“虽说安家二公子更好些,可大公子也不差,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 * ps:暴风式求票票打卡收藏评论! 么么啾!!! 第32章 她收到了满满一箱子的书! 王氏有些忧愁,“我本就是小姐陪嫁出身,没有娘家当靠山,虽说对安家两位公子很是看好,却也不过是提议罢了,可你看菲儿刚刚的样子,大有非那安仲庭不可的架势,老爷那关……可不好过。” “夫人相中的那几位少爷家世不凡,可都和老夫人交好,夫人若是真为小姐打算,还是要多往老夫人那跑跑。”常妈妈道。 王氏叹了口气,“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老夫人虽说接纳了我,可到底还是瞧不上我这身份,且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我对不住小姐,老夫人瞧不上我也是应当的,若是能对待芳菲如待初月一般,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氏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一味去讨好老夫人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自从成了顾明远的继室后一直勤勤恳恳的管家,遇到大事才去叨扰老夫人,对顾初月虽不及对顾芳菲用心,却也好吃好喝的养着,这才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多年。 顾明远是个读书人,自认清高,因为幼时的经历还在,儿女双全后便觉得再添妾室会扰的家宅不宁,一直不再纳妾。 家宅和睦且只有一妻,让他在朝堂上颇受好评,更是被推举成了一众读书之人的代表。 常妈妈见夫人自顾叹气,宽慰道:“只要夫人孝顺,老夫人也不是外面那种刁蛮的婆婆。” 王氏能依附的只有顾明远和自己的一双儿女,她不得不认同常妈妈说的话,因为就算不认同,也没有再多的办法,只好道:“但愿如此。” 就在这时,一婢女捧着锦盒进来行了礼。 王氏立刻露出了一抹得体的浅笑,这是寿辉堂的婢女,她之前去请安时见过几次。 “夫人,这是今日安家二公子来时送上的贺礼。” 常妈妈上前接过,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碎银子塞到了那婢女的手里,“这是夫人赏你的。” 丫鬟将银子塞到腰间,又行了礼,“多谢夫人赏赐,老夫人还等着奴婢回去回话呢,就先告退了。” 王氏笑着道:“快回去吧,免得让老夫人等。” 丫鬟走后,常妈妈将红色锦盒放到了王氏手边,道:“听闻今日安家二公子带来的贺礼都是从异国而来,真是有心了,想必大公子也是不差。” 王氏知道常妈妈的意思,打开了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整体都是淡淡的水绿色,光泽莹润,成色上等。 是个平常把玩的好东西,王氏伸着手指碰了碰,道:“安二公子给老夫人送的是什么?” 寿辉堂的奴婢口风紧,常妈妈打听不到是什么,这让王氏也稍稍松了口气,“你都不知道,菡萏堂那边估计也不知,正好,省得那边又要抹眼泪。” 常妈妈也称是。 ………… 自从上学以来,每日喝荷叶茶才能起床已经是顾初月每早需要经过的必要流程。 还未到弄墨斋时,顾初月远远就听到了悠扬婉转的古琴声,孟先生依旧早早就到了,在闭着眼睛拨弄琴弦,见到顾初月后浅浅一笑。 今日怎么一见面就笑的怪怪的?这不是孟先生的风格啊? 就在她觉得有些惊悚时,孟先生从案几下拿出了一个墨蓝色的锦盒出来,放在案几上往顾初月的方向推了推。 顾初月有些不明的指了指自己,问道:“先生,这是给我的吗?” 孟先生又恢复了一副疏离客气脸,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她打开。 顾初月打开锦盒,里面放了一对翠玉珠花,玉石雕刻成了一朵娇兰状,花蕊处点了十分细小的黄翡做蕊,很是好看。 她甜甜一笑,“多谢先生,我很喜欢。” 接下来的几堂课顾初月都收到了先生们送的礼物。 金嬷嬷是一盒已经磨成香粉的檀香,赵嬷嬷送的是一匣子的金线和各色的小珠子,而上书法课时,孔先生看到孟先生送的珠钗时说她也准备了礼物,然后就招呼两个丫鬟进来。 顾初月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大物件,需要两个丫鬟抬,她还在想若是太贵重就婉拒不收。 当她好奇的往外望了望时,就见两个书童一人一个拉环抬着个小木箱,而且箱子看起来非常重的样子,她更好奇了。 孔先生让人下去,然后在顾初月好奇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箱子。 结果首先入目的就是……书…… 很多很多的书…… 非常多非常多的书…… 满满一箱子的书…… 顾初月:“???” 这真的是礼物吗? 她抿了下唇瓣,试探着问道:“先生,这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孔先生点了点头,弯腰从箱子里随意拿出了一本书。 “这便是你以后的作业了,一共有三十本书,正好省下了去借书的时间。” 顾初月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要高兴还是不高兴,可见孔先生笑眯眯的样子,觉得这毕竟是先生的一番心意。 而且这么多书应该是挑了挺长的时间,她心中感动,拿起一本书抱在怀里,朝着先生屈了屈膝,道:“多谢先生,我很喜欢。” 孔先生脸上笑意加深,又同她说了些读书的益处,这才开始上课。 孔先生的书法极好,顾初月的悟性也高,没多久就有了很大的进步,连老夫人看了都不再用“被狗扒过”来形容。 下课后,顾初月送走先生后便伸了伸懒腰,把珍珠叫了进来。 “从前院叫几个小厮过来,将这箱子书搬回明月苑。” 结果,珍珠叫来了两个瘦小的丫鬟。 “……珍珠?”顾初月指了指她们又指了指箱子,然后摊开了手有些不敢置信。 珍珠直接让两个丫鬟去搬,顾初月连忙制止,“箱子挺重的,别受……伤……” 她话说到一半,就见两个小丫鬟低着头,轻而易举的就搬起了本应两个小厮才搬得动的木箱,丝毫不费力。 她讶之余也来了些兴趣,撑着下颌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小丫鬟局促的绞着手指,小声道。 “奴婢小红。” “奴婢小绿。”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这名字起的实在随便,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爷爷总是挂在嘴边的红配绿,赛那啥…… 第33章 又是一箱子礼物?! 她低头随意一瞟,看到了自己刚刚在抄的时诗句——“解箨时闻声簌簌,放梢初见影离离”。 随即浅浅一笑,“这名字太过随意,不如小红名字改为簌簌,小绿名字改为阿离。” 被主子赐名的丫鬟身份会和那些依旧叫着牙婆子给起名的发生质的变化,两个小丫鬟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依旧有些不敢置信,还是在珍珠的催促下才突然醒悟般给顾初月行礼道:“多谢小姐赐名。” 说着,珍珠就让两个小丫鬟将箱子抬回明月苑,“注意些,这是孔先生送给小姐的,千万不能损坏,否则小心你们的月钱。” 顾初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簌簌和阿离十分随意的就将箱子给搬了起来还是有些惊讶。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没想到两个瘦弱的小丫鬟居然有这般神力,能够轻而易举的就抬起了需要两个小厮才能搬动的书箱。 写了许久的字后,顾初月趴在桌子上,还是想回去写作业,弄墨斋又大又空,人少了说话都有回音。 听说是在原主要学规矩时特地建的学堂,则取了个这么文雅的名字。 她将东西放到书袋里,准备先去给祖母请个安。 只是还没到寿辉堂的,就见一个眼熟的丫鬟向她走来。 “参见大小姐,奴婢正要去寻您呢。” 顾初月以为祖母有事找她,便道:“正好,我本就是想去给祖母请安。” 到了寿辉堂,老夫人倚在炕榻上,身着靛青色绣丹鹤烟霞云纹褂,云鬓之上唯有一根赤金点翠福寿钗。 颈上戴着刻百字福翠玉串,双手着一对墨绿飘花翠玉镯,手中拿着那块玉牌把玩。 每日下午寿辉堂的三足鎏金浮雕金鸡长鸣铜炉都会放上老夫人喜欢的甘松沉香沫,轻烟袅袅,屋中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祖母安好。”顾初月福了福身子。 老夫人睁开一双丹凤眸,由芳姑扶起坐正,手臂搭在了身边的小案几上。 “过来坐。” 顾初月乖巧的坐到了老夫人旁边,“祖母,我来的路上碰见了个丫鬟,说您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老夫人捂唇一笑,看了芳姑一眼,芳姑也是面带笑容,朝着外面道:“将东西搬进来。” 许是先经历了孔先生的一箱子书,顾初月对于“搬”这个字眼已经有些恐惧,她敷衍的也跟着笑了笑。 两个壮实的小厮将东西搬到了屋里。 果然不出意外,首先入目的也是个大箱子,不过与孔先生的黑木箱不同,这是个黄花梨木的箱子,连同上面的锁片都是金灿灿的。 “祖母,这是……” 老夫人笑着没有说话,芳姑将箱子打开,入目的是十几个镂空的格子,上面摆满了不同的首饰与小玩意,颜色搭配大胆,十分鲜艳夺目,多的是金子和宝石镶嵌,绚丽多彩,甚至有些晃眼。 都城的首饰配色还没有到如此大胆的地步,顾初月拿起一对玛瑙点金镯子,上面刻着的花纹也都是大朵雕琢,像极了异国梵域和其他国家的东西。 她望向一直笑而不语的老夫人,试探道:“祖母,这些不会是仲逸表哥……送来的吧?” 老夫人点了点头,“确实是,你下午刚去上课,你仲逸表哥便遣人送来了这些小玩意儿,说是你喜欢。” 顾初月有些惊讶,上次她不过以为安仲逸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么快就将东西送了过来,而且还这么多…… 芳姑见小姐惊讶的样子,笑着将格子拿了起来,“小姐,这下面还有呢。” 顾初月一看,原来是格子为一层,下面是绸缎,只见绸缎之上放着个蒙面流苏金珠帘,和都城的蒙面薄纱不一样。 这个是由纯金打造,半圆的弧度金圈,两边分别缀着一朵红瓣黄蕊含苞梅,流苏是用一颗颗细小的金珠而成,每条流苏低端都垂着一水滴状的红宝石琉璃珠子,放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下面的几匹浮光丝绸和几块海棠红纱,好似一不小心就会从手中滑落似的,摸起来晃若清潭拂水,柔柔软软,丝绸上绣着大片的番红花,十分夺目。 东西很是罕见。 都城虽说繁华,有着最大的交易市场,可梵域极少有人去过,都城珠宝铺子里更是没有几件来自梵域的东西,安仲逸却一送送了一箱子过来。 “祖母,这……”顾初月合上箱子,微微皱眉。 老夫人看出了她的顾虑,拍了拍她的手,道:“无碍,收着吧。” 顾初月还是觉得不妥,“祖母,这东西是只给我送了还是也给二妹妹送了?” 老夫人敛了敛凤眸,了然道:“送你收着就好,不必多想,安、顾两家一直交好,这些小玩意不算什么的,若是实在别扭,到时怡静出嫁,我多添几抬嫁妆便好。” 顾初月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好。” 说着,又起身打开了箱子,从里找出了一块浮光丝绸,道:“祖母,这料子不错,柔柔软软的,若是做几件贴身的衣服定是舒服极了,等我的女红再扎实些,就亲自给祖母做。” 老夫人缓缓一笑,连眼尾的皱纹都透露着和蔼的感觉,“这绸子颜色鲜艳,给我做贴身的衣服还不如让绣娘给你做几件新衣裳,水灵灵的定比我这个老婆子穿着好看。” 自从顾初月学了女红后,就总觉得手痒痒,看见绣花针就想着做些什么,可奈何空有一腔热情,刺绣技艺还不是特别精湛,连绣个花儿都像是变了个颜色的馒头,让赵嬷嬷有些头疼。 老夫人也知道她这孙女的女红,之前做衣裳剩下的几匹花罗被她剪的零零碎碎的说要做什么衣服,结果连个袖子都没做出来,白白浪费了不少料子,后来被芳姑知道后凭着一双巧手抢救回来不少,做了些小玩意,算来算去也就当做没浪费。 食不言寝不语虽说是规矩,可寿辉堂现在只有她们祖孙俩,老夫人也没太过重视那些虚无的东西,便道:“最近书法的进程如何?” 顾初月放下筷子想了想,“书法每日都会抄一本书,学习知识还可以练习书法,第二日孔先生还会问到抄书中的内容,作为课前小考。” 老夫人也听孔先生提到过初月的记忆力,堪比过目不忘,眯了眯丹凤眸,“孔先生有心了。” * ps:暴风式求票票打卡评论收藏! 第34章 王氏的隔阂 回到明月苑。 顾初月斜靠在缠枝葡萄百鸟纹梨木贵妃榻上,看着前面暗黄色的箱子,揉了揉太阳穴。 她在贵妃榻上翻了个身。 在外,人人都知顾府有两个嫡女,顾初月和顾芳菲。 可都城权贵也都知道,王氏是从侍寝丫鬟升到了继室的位置上,顾芳菲这才变成了嫡女,虽然都是嫡女,可继室和原配终究不同。 原配所生嫡女和继室所生嫡女也不同,论身份地位,顾芳菲是远远比不上顾初月的,只是顾学士明显更疼爱二女儿,顾府之中才没什么明显的地位差别。 表面的区别可以改变,可质的区别却永远也改变不了。 在和顾芳菲接触的这些日子里,她可以明显感受到她这个二妹妹还是很喜欢原主的,对原主因为之前的隔阂虽然态度不好,却没有一点坏心眼。 可随着去过几次藏玉阁,因着听珍珠说原主和婵姨关系亲昵,可经过接触,她总觉得婵姨对她确实不错,但说话之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哪怕语气再热情,细微表情里还是藏着疏离。 一个继母该做的事情她一件不落,甚至有时会做的更周全,像是在照着规程办事,却没有多少真心在里。 毕竟像顾家这样的大家族,外面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内面还有个威严的老夫人看着。 做错一点都会被人诟病,老夫人也会不满。 在古代,做到婵姨这个份上的继母少之又少,已经很不错了,可她们之间还有一件事—— 原主之前曾经闯过一次大祸,就是害顾芳菲坠马,虽说这件事是原主做的,她没有一点记忆,连珍珠描述当时的情况也是含糊其辞,可婵姨心里真的一点隔阂都没有吗? 顾初月两只手顺时针的揉着太阳穴,本就疏离,再加上原主害她的亲生女儿坠马,没隔阂她都不信,但身为一个母亲,因为女儿坠马产生的隔阂她可以理解。 于她来讲,其实真不真心对她好真的无所谓,只要真心对她好的不因此操心就好,譬如祖母她老人家。 原本今日收到了一箱子礼物,她是想着挑几件给二妹妹送过去,可转念一想,安仲逸单单送了她一人,没有二妹妹的份,婵姨若是看到了多想该如何是好? 最后,顾初月还是选了了两匹绸子和几副对镯珠串送了过去,毕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想来婵姨应该能感觉得到吧…… 她叫来珍珠,让她亲自送去,以表诚意。 天色渐晚,珍珠拉了簌簌一起,毕竟她手里抱着东西,不好提着长灯。 藏玉阁唯有正室几间屋子还亮着灯,守夜的丫鬟一看到大小姐院子里的珍珠过来便立刻去禀告常妈妈。 常妈妈微微皱眉,大小姐这个点怎么派人过来,夫人已经准备歇息了,她掀帘出去,就见抱了绸缎木盒的珍珠,客气道:“大晚上的珍珠姑娘怎么过来了?二小姐和夫人都已经歇下了。” 珍珠道:“常妈妈,今日安二公子送来了一些绸子首饰,大小姐挑了许多出来,让奴婢跑腿给二小姐送来,说花样都是二小姐喜欢的,劳烦妈妈转交给二小姐。” 常妈妈从袖中拿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了珍珠,道:“麻烦珍珠姑娘跑一趟了,大小姐实在是有心。” 珍珠没要,“天色不早了,大小姐在做功课还等着奴婢回去磨墨呢,珍珠就先告退了。” “珍珠姑娘慢走。”常妈妈道。 内室。 王氏着洁白里衣,正对镜卸钗,听到声响后透过铜镜看到了丫鬟抱着的东西。 常妈妈道:“夫人,这是大小姐差人送过来的。” 王氏摸了摸那匹绸子上绣的花纹,轻声道:“这可不像是都城流行的花样。” “夫人,老奴听说今日大小姐从寿辉堂那提了一个箱子出来。”常妈妈一边将梳妆台上的簪钗收拾好,一边道。 王氏抚着自己的鬓角,轻轻一笑,“看来安二公子送来的东西不过是送去寿辉堂走了个过场。” “夫人的意思是……这东西本就是送给大小姐?”常妈妈惊道。 王氏弯着嘴角,带了些讽刺的意味,“若不是单给初月的,凭老夫人那个精明的性子,定是表面上不偏不倚,哪能一箱子都让初月搬走,生怕我这个做继母嫉妒她那点子东西。” 常妈妈听了不公道:“这安二公子也是,明明是一样的嫡女,怎偏的这般,虽说我们二小姐不图他这点子东西,只是也图个理,昨日还说他公正,今日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氏瞥了眼丫鬟手里抱着的东西,叹了口气道:“虽说都是嫡女,可到底一个是原配所生,一个是继室所生,那些将规矩礼训刻进骨子里的都城权贵,哪会真的觉得菲儿同初月是一般的身份呢。” 王氏眼中忽然泛起了泪光,“可她是小姐肚子里生出来的,又有老夫人庇护,闯过多少祸事还不是都不了了之,尤其是菲儿十岁那年……妈妈,我真是现在想想都后怕。” 常妈妈安慰道:“夫人,人在做天在看,大小姐做过的祸事自有老天爷惩罚,以后定比不上二小姐的前程。” 王氏点了点眼角,神色幽幽,“当年我不过是和老爷两厢情愿,没想到老天就给我这样的惩罚,以前小姐总说一句话,宁做小户妻,不当大户妾,我现在才懂得其中含义。” “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菲儿处处都低初月一头,只是当年小姐怕也是没想到,她的女儿一出生婚事就定给了个病弱庶子。 罢了罢了,既然老天爷让她活着回来,想必以后自有天意安排,她这遭也受了不少罪,算是和菲儿两两相抵了,现下老夫人盯的紧,我还伸手做什么。” “那今日大小姐送来的东西?” 王氏看到那些东西就觉得心烦,“扔到库房去,别让菲儿看见,她和初月之间不必有什么姐妹情深,客客气气的就好,毕竟本性难改,谁知道初月哪天恢复记忆又对菲儿做出上次那样的事情。” 常妈妈立刻吩咐,两个小丫鬟抱着东西就去了库房。 “菲儿回来了吗?” * ps:暴风式求五星好评票票打卡评论!悄咪咪说一声,等书籍评分出来时,加更一章呦~ 第35章 送别先生 常妈妈道:“还没呢,二小姐还在大少爷的书房,说要找本书。” 王氏点了点头,“明月苑和绍儿的书房不在一个方向,想来和那珍珠是遇不上。” 常妈妈笑道:“老奴已经和珍珠说二小姐歇下了。” “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 王氏抬头看着窗外半弯的月亮,“安家大少……到底是不是个良人啊……” 翌日,王氏去请安,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半点顾芳菲的心思。 毕竟在古代,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人敢干预自己的婚事,传出去小则礼仪学的不全,大则就要被人说是不知廉耻。 可老夫人明显段位更高些,宅斗经验也丰富了几十年,比她表达的更隐晦,没点头也没摇头,全说自己已经老了,你们做父母的思虑应该更加周全,一切都听你们做主,只要别委屈了顾家女儿就好。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王氏心中暗忿:今日若是初月的婚事你也会不插手? 在老夫人那没问出了个结果,王氏也不敢去和顾明远商量,因为他和安将军暗地里有不少纠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王氏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慢慢打算。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氏也没再和顾芳菲说起这件事情。 ………… 当一个人慢慢熟悉自己的生活环境时,时间就会过的飞快,比如顾初月。 明日,就到了先生嬷嬷们离府的日子。 她看向自己准备的一个个乌木盒,里面放的是她给先生们准备的送别礼物。 一封信,一个她亲自缝制的香囊,还有一幅先生嬷嬷们的画像,因着她是偷偷准备的,所以那些画像也都是经过仔细观察,回到明月苑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虽然明日不上课了,但这一夜,顾初月却失眠了。 一大早,珍珠进屋就看到小姐靠在榻上,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的手,眼下是大片的乌青,担心道:“小姐,您怎么了?” 她僵硬的抬起头,浅声道:“没事……” 洗漱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珍珠给自己打扮。 在挑选首饰时,顾初月从首饰盒里拿出了孟先生送的那对娇兰翠玉珠钗,“用这对吧。” 珍珠赞叹道:“这钗子配小姐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她依旧提不起精神,捏了捏自己的脸,叹了口气,“走吧,去大门那边等等,先生嬷嬷们马上就要走了。” 大门那边还没有人过去,不过马车都已经备好,熙熙攘攘足有十几辆,除了先生和嬷嬷们乘坐的,还有许多辆是给她们的束脩。 顾初月今日梳了个垂挂髻,长发弯垂,分戴一对娇兰翠玉珠钗配紫玉金丝攒花步摇,双耳是一对硕大的珍珠长垂。 一身香云纱交领流彩穿蝶邹缎曳地裙,宽大的拼缎暗纱荷叶袖,腰间系着攒珠长垂穗平安扣宫绦,花软缎宽带绕到后腰 连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还是珍珠做了个戳眼的手势,这才吓的侍卫感紧目不斜视。 昨晚谢师宴先生嬷嬷们兴致高,小酌了几杯,顾初月又望了望,这才看到一行人走了过来。 她觉得眼睛泛酸,抿着唇瓣好一会儿才觉得心中微微顺畅了些,福了福身子。 众人你一来我一往的客套着,都是千年的狐狸,聊斋自然玩的顺手,场面很是和谐。 独独顾初月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地面不说话。 老夫人斜眸,笑道:“平日里起床可是费劲,今儿你个小懒虫起的倒是早。” “先生嬷嬷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初月怎能赖床。”她的声音有闷闷的。 孟先生一向待人疏离,见学生如此,难得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这话一出,本就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瞬间崩塌般四溢,珍珠立刻给小姐递上帕子。 她抽噎着让簌簌和阿离上前。 依次拿起乌木盒放到先生嬷嬷们的手中,道:“这个……盒子里面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东西,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先生们不要嫌弃……” 许是气氛渲染,老夫人也叹了口气,离别艰难,这人活得岁数越大,所经历的离别便会越多,要学会适应,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得过不是。 几位先生嬷嬷也是眼眶微红,她们教书学礼多年,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学生,别的权贵小姐一听先生嬷嬷要走,不用再学规矩礼仪束缚,暗地里都高兴的不得了。 年纪又小,凭着几分装出来的不舍根本逃不过她们这些老狐狸的眼睛,今日这个,倒是真情实意。 孔先生将手中的乌木盒交给书童,上前拍了拍顾初月的手,和蔼道:“好孩子,你今后的路还很长,往后记得去苏州看望我们。” “嗯……”顾初月咬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目送先生们上了马车后,顾初月这才闷闷不乐的跟着祖母去了寿辉堂,破天荒的连晚膳都未用。 ………… 此时,藏玉阁内。 王氏一直坐在外厅,面容有些不安的看向大门处,身后站着常妈妈。 今日言国公请了顾明远同安将军去吃酒,到现在都没回府。 “夫人,奴婢命人熬了些燕窝粥,您喝一点,看今日这样子,怕老爷是和安将军交谈甚欢,这才久久未归。”常妈妈安慰道。 “相谈甚欢……”王氏小声呢喃,“但愿如此吧。 王氏叹了口气,但愿真的是相谈甚欢,最好经过今日言国公的调解能把酒言欢,不聊往事,如果这般,她还能借机和老爷说说菲儿和安家大公子的事情,许是能有眉目。 忽然,院中来了一道匆匆身影,到了外厅,简单的福了福身子,道:“夫人,老爷快到藏玉阁了。” 王氏让在阁外巡看的丫鬟下去,起身迎接。 王氏坐久了,腿有些麻,她缓缓喝了口茶,脸上焦虑尽散,唯独绽放一抹温柔的笑意,由常妈妈扶着,出门迎接。 只是她还未出阁门,外面就传来了声音。 砰! 门被用力的踹开,王氏一惊,连忙走了过去,就见顾明远怒气冲冲的直接向屋里走去,额头青筋暴起,双手背在身后,吐气之间有些浅淡的酒味,一身藏蓝色便服上印了一团的褐色,像是什么汤汁。 常妈妈立刻拿来一盏清茶,王氏递上茶盏,担心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咚!” “啪啦!” * ps:暴风式求五星好评票票! 第36章 不和加重,你看她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顾明远接过茶盏未喝,反而用力的放到大理石面的乌木圆桌上,茶盏不稳,瓷盖直接掉到了桌子上。 王氏许久没有见到过顾明远生这样大的气,赶紧起身给他顺气,“老爷,不是去安国公府上吃酒了吗,这是怎么了?” “若是知道那安泰从边塞回来还是这副样子,我是断然不会赴约!”顾明远厉声道。 王氏暗道一声不好,看来今日又是不欢而散。 “老爷又不是不知安将军是什么性子,何苦和他置气,免得气坏了身子。”王氏柔声道,端的是温柔娴雅。 顾明远一想到那个莽夫太阳穴就突突的跳,“喝三分能醉十分的酒量,偏偏爱喝,这也就罢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只是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居然说要给我解决一个大麻烦。” 学士府现在蒸蒸日上,王氏觉得那安将军怕又是在说胡话了,虽也瞧不上那人,但还是要宽慰:“老爷,那安将军沾酒必醉,怕是无心说了胡话,老爷不必放在心上。” 顾明远冷声道:“不必放在心上?你可知安泰说了什么?” 王氏听到这般语气,知道老爷正是怒气上头,也不敢胡乱规劝。 就听顾明远沉声冷言道:“安家三子仲彬已到了说亲的年龄,安泰那老家伙竟然盯上了初月,一个姨娘所生庶子,竟也敢肖想我顾家的嫡长女,说出去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那安仲彬是什么脾性?不务正业的好色之徒,能有什么出息!偏他当块宝一般捧在手上,和那安泰简直是一丘之貉!” 王氏不好插嘴,只好心中着急面上不敢置信的继续听。 “前些日子甚至要抬个姨娘为平妻,被他丈人告到了金銮殿,还一意孤行,直接把安老夫人气到缠绵病榻,险些……‘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宠妾灭妻,抬庶贬嫡,简直枉为人伦,那安泰已经到了如禽如兽的地步。” 安将军安泰的丈人是两朝原任内阁辅臣,后年事已高有了告老还乡的心思,奈何皇帝不允,虽已不是辅臣高位,却是太尉之职,鲜少上朝。 半年前突然拖着病身,着先帝御赐宝剑,状告安泰无视律**理,说到激动时竟口吐鲜血晕死在了金銮殿上,安泰官降两级,被派去了边塞,安老夫人怒不可遏,一气之下缠绵病榻,后宅彻底是乱成了一锅粥。 朝堂之上大多文人皆受过太尉伯乐之恩,现以顾明远为首的文官,将街中传颂再加知情内幕列了条条罪名,早朝之时交递陛下。 顾明远更是连夜加急写了足足五份奏折,长篇大论,言辞激昂,将安泰描述成了十恶不赦之狂徒,但奈何还有两家老夫人这层关系在,不好实名,虽未亲自上奏,却将几份奏折匀给了几个文官,联名上奏。 东齐自开国以来便以仁孝治天下,更是列了条条律法,此律法一出,皇帝是深得民心,安泰屡次顶风作案,皇帝早就和顾学士透露过安泰功高震主之事。 现安泰自己作死,简直是正中下怀,文官躁动,又有现成的罪名,一道圣旨,安将军府早已大不如前。 安泰官落两级,本就文武互相瞧不起,现被文官整日挑起短处上奏,更是看不上文人之首顾明远,认为其一根笔杆子成日里就会挑事生非,成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矫情的不行。 更是直接将现在的境遇都赖在了文官身上,其中顾明远更甚,两人本就相看两厌,现下便是相逢必吵,今日顾明远身上的汤汁就是被安泰泼的。 王氏知道女儿的心思,她也多少有意,毕竟是个青年才俊,前途无量,虽说安家家宅不宁,可她也听说安家大公子升都城守卫军正统领有望,到时朝廷下分宅子,虽说面积不及将军府一半,可却乐得潇洒,不用去管那些大小事宜。 王氏敛了敛一双温柔眸,递上一盏茶,捏着顾明远的肩膀,顺附道: “安将军说的这话难怪老爷生气,那安家庶三子我也见过几次,先不说身份,就算是人品也不能与初月相配,真不知安将军怎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她话语一顿,“虽说初月与安家庶二小姐投缘玩的开,总是过去,但又不是和那庶三公子玩耍,恐也就因着他们是亲兄妹,去时是见过几次,安将军怕是脑子里进了油,这才说出了这般糊涂话。” 顾明远心中警觉,冷声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王氏似回忆般,其中又夹杂着几分伤感,“安家庶二女若紫和初月的关系老爷不记得了吗,当初菲儿……” 她欲言又止,转言笑道:“初月禁足的日子早就到了,现下先生嬷嬷们又都走了,小孩子难免贪玩,会去找自己的闺中姐妹,只是安将军才和老爷提过结亲,这个节骨眼若是往那安家姨娘的院子里跑……” 按理说庶女庶子应该都养在当家嫡母膝下,只是安家嫡母不管事,常年居佛堂礼佛,不管府里大小是非,故庶子庶女都跟在姨娘身边,安家庶三子仲彬与庶二女若紫正是一个姨娘所生。 顾明远闻言手中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案几上,疾言道:“你看看她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是她母亲,有些地方你要多加规劝,免得交友不慎惹上祸事!” 王氏叹了口气,“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初月的脾气,而且现在又是在母亲跟前亲自教导,妾身哪里插不上话?” 许是先前提到了伤心事,王氏拿着绢帕点了点眼角。 “这是什么话?”顾明远皱眉,“你是她母亲,她敢不听你的话就是大不孝!” 王氏略有迟疑,“只是母亲那边……” 关于顾老夫人,顾明远是非常尊敬的,养育教导之恩一直不敢忘,故道:“母亲自晓其中是非,也定会更加约束。” 王氏点了点头,但顾明远也知道自己的大女儿是个什么脾性,闯祸无数还不知悔改。 夫人又是软性子,若是初月任意妄为,自然压不住她,深思道:“温故而知新,近几日便让初月安心在家温习功课,免得因为玩乐荒废了几月的学习。” 王氏勾了下唇,“妾身知道了。” 毕竟今日事应邀而去,虽是不欢而散,但也吃了些酒,慢慢的酒劲儿也上来了,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脸色微红。 王氏在他身后塞了个碧波青莲隐红鲤的软枕,俯首在他耳边柔声道:“老爷,妾身命人煮了醒酒汤,您喝一碗?” “你有心了。” 第37章 出发,安将军府 因着明日不用上课,老夫人便让顾初月多去安将军府坐一坐,陪陪安怡静,再看望看望安老夫人。 言语之间隐晦的试探着她对安家那对庶兄妹的看法,她皆以失忆不记得为由。 老夫人提点她两句,又同她随口说了几句安怡静的婚事,这才作罢。 天色已晚,出了寿辉堂,走在白玉拱桥上,微微侧目便可见满河的星光,清风中夹杂着莲花的清香,有些凉。 顾初月停住了脚步。 珍珠被夜风吹的一缩肩膀,见自家小姐不走了,道:“小姐,这夜风吹的人怪冷的,咱还是快回去吧。” 顾初月双手撑在桥栏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低低的叹了口气,祖母说的话一直响在耳边。 跟在小姐身边许多日子,珍珠明显的感觉到小姐心中有事,搓了搓肩膀,犹豫道:“小姐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顾初月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夜风习习,浅声道:“怡静姐姐好似还不到及笄的年龄吧。” 珍珠想了想,“奴婢听芳姑讲过,安大小姐不过十四岁半的年龄。” 十四岁半啊…… 还有不到一年才至及笄之龄,像是安将军府这样的权贵之家,虽说是将府高门,与什么书香世家相比肯定显得有些不拘小节,但也不至于嫡女未到及笄之龄就往外送啊。 况且,安姨祖母那么明白的一个人还是在推动这件事情的发展,只能说明,现在的安将军府已经内忧外患,这是无奈的下下之策。 到底是什么能让安姨祖母这么急着把怡静姐姐给送出去呢? 而且祖母频繁提到安家那位庶三子,又是什么意思啊? “呼……” 又是一阵夜风,顾初月也觉得有点凉了,呼了一口长气,这才下了桥。 世家大族果真是外表看着华丽,实则内地里乱七八糟的,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简直叫人头疼。 因着她提议出去,老夫人命人给她做的新衣裳连同给安老夫人的几片千年人参一起送到了明月苑。 顾初月看着木盘上的那件淡水胭脂色的浮光锦所做衣裙,精致绝美的花纹,巧夺天工的绣艺,简直美的无法形容,只是今日穿出去,未免也太过张扬了吧…… “好了,你先回去吧。”她对着那丫鬟道。 珍珠接过木盘,塞给了那丫鬟一块碎银子,连连赞道:“小姐若是穿这身衣服出去,一定会惊艳绝伦的!” 顾初月抬手便点了下珍珠的额头,“你家小姐是去看望生病的安老夫人的,穿这么鲜艳的衣服合适吗?” 她随手拿了一件襦裙。 “今日就穿这件吧。”说着就塞给了珍珠。 珍珠把衣服展开一看,觉得小姐今日的眼光着实不太好,劝道:“这……这件没有老夫人送来的好看啊小姐。” 顾初月却不在意,“放心,总会有穿它的时候。” 小姐这么一说彻底给珍珠说糊涂了,看了眼漏壶,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些。 学士府的马车早早便在正门侯着了,只是都到了门口,却被侍卫拦去了路。 “大小姐,老爷有令,小姐不得出府。” 顾初月浅浅一笑,丝毫不恼,“我今日是奉祖母之命特地去安将军府看望安老夫人。” 侍卫看向和自己一起当值的侍卫,见他摇了摇头,这才继续道:“只是,夫人未让人传令,卑职实在是不敢放行。” 夫人? 现在内院管家确实都是王氏一手在管。 顾初月勾唇向前走了几步,面前的侍卫便退了几步。 她一直走,侍卫便一直退。 直到脚后顶到了台阶,无路可退,侍卫只好停下,一抬头就见大小姐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连忙慌道:“大小姐……” 顾初月扶了扶发髻上的玉簪,侧身便上了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侍卫,“原来祖母现在说话连侍卫都敢当耳旁风了。” “卑职不敢……”那侍卫立刻道。 说着,她好似恍然大悟般,“哦……我忘记了,你只听夫人的传令,已经不把祖母放在眼里了。” “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大小姐误会……”那侍卫立刻跪地辩解。 顾初月根本不想听他说话,转身便走,不再多言,那一直跪着的侍卫见大小姐已经出门,立刻起身就要去追,却被旁边的侍卫拉住了胳膊。 “你傻啊,大小姐也敢惹,你忘了之前那个谁的下场了?” “可是老爷下令……” “先别说这个了,赶紧去禀告夫人!” “对对对对……” 等到消息传到藏玉阁时,顾初月的马车早就跑远了。 “你说什么?”王氏皱眉道,“大小姐出府了?” “千真万确,前院侍卫才传过来的。”常妈妈道。 王氏揉了揉眉心,继续低头看着账本,“算了算了,她我是管不了了,等老爷回府派人去禀告一声。” 常妈妈想到刚刚侍卫含糊不清的话,走到了王氏身旁,小声道:“夫人,大小姐是奉老夫人的命前去安将军府看望安老夫人,安老夫人缠绵病榻,大小姐此番前去代表的是老夫人,这个时候,还是别特意告诉老爷为好。” 只要是和老夫人沾边的事情,王氏基本不想插手,惹不得好不说反而会招来一身腥。 只是其中一点王氏想不明白,“上次老爷和安将军在言国公府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情母亲不会不知,具体为何怕是比我们知道的要多,怎还会在这个节骨眼让初月前去?” 常妈妈将夫人看过的账本收整好,道:“老夫人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啊。” 王氏喝了口茶,确实,老夫人的心思她一直都未猜透过。 ………… 虽说顾、安两家相熟,但登门拜访该走的流程还是一个不落,拜贴早早便送去了安将军府,由下人亲自送到了安老夫人手中。 学士府马车未到,安将军府门口便已经有人等候,顾初月掀帘望去,遂着原主残留的记忆,模糊道:“前面为首的便是怡静姐姐吧,和她一并的是……” 珍珠也顺着小姐的方向看去,“小姐,和怡静小姐并排而立的是若紫小姐。” 顾初月眯了眯眼睛,没有彻底看清她们的样貌,但瞧着大抵站位,也分得清谁是谁。 马车一停,珍珠便先下马车,将顾初月扶了出来。 “初月姐姐!” 顾初月刚下马车,就见一女子走了过来。 纤细高挑,着烟粉色簇百花流苏裙,这是都城流行的新料子,翠玉东珠蝴蝶翡做装扮,眉目带情,面若玉桃。 一身的打扮无不透露着华贵,一句“姐姐”,顾初月完全便知这人是谁。 这估计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若紫“妹妹”了吧? * ps:暴风式求票票评论打卡收藏!五星好评也很重要啊阔爱们! 第38章 我可不想占安二小姐的便宜 安若紫抢先一步下台阶,安怡静无奈之下只好跟在她身后,对于庶妹这种越矩的行为却也没有太过在意,面上都是见到姐妹的欣喜之情。 一身淡水色织锦绣清荷直领齐腰襦裙,头上绾着朝云髻,只一对金丝雀鸟缠玉钗,别着一支翠蓝点珠的绒花小簪。 双耳垂着一对透亮的玉滴子,眉眼如画,端庄秀丽,这便是安家的怡静姐姐了。 安若紫目标明确,伸手便要去挽顾初月,哪知往常对自己一向热情的人浅浅一笑,微微侧身径直走向了她身后。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若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扑空的手,眉目紧促。 “怡静姐姐好久不见啊。”顾初月熟稔的朝着身前面带错愕的少女打着招呼。 安怡静微微一愣后也跟着笑道:“确实已有几月未见。” “初月姐姐怎的都不理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委屈的俏丽女声,只是这恨不得转了十八个弯的嗓音实在是让她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顾初月回头懵懂的看着安若紫,疑惑道:“我年底才满十三岁,若是没记错,二小姐已有十四岁了吧?” 这话一出,安若紫脸色顿时便变得僵硬,这还是原来的顾初月吗? 怎么几月未见,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我确实比初月姐姐大,只是先前姐姐说不在乎年龄,便一直要紫儿称你为初月姐姐,怎的今日这般?” 说着,安若紫一双美目低垂,双手绞帕,好不委屈。 这变脸大法如此之快简直是让顾初月目瞪口呆 她终于知道为啥自己连小白花都演不像了,还是段位太低啊太低,面前这位才是真正的高手。 就在顾初月暗自感叹之际,安怡静先一步道:“都是自家姐妹,站在门口叙旧算怎么回事,还快些进去吧,初月许久未来,祖母可是很想念你呢。” 顾初月回以好字,一眼都没多给安若紫,与身边女子挽手便进了将军府。 安若紫虽不甘心,但还是耐着性子跟了进去。 虽说安将军官降两级,但好歹是有些底蕴的权贵之家,府邸装潢虽比不上学士府处处透着书香气韵,却也是华贵非凡,十分大气。 安老夫人缠绵病榻,此刻刚刚喝下药歇着,不宜见客,安怡静便带着姐妹去了正厅等候。 两人一路闲聊,安若紫是想插嘴却又插不上去,心中是一路气结,却又不好发作。 到了正厅落座后,便直接问道:“初月姐姐怎的今日都不理妹妹,一路上只知道与大姐姐言语?” 顾初月轻笑:“二小姐这一句初月姐姐叫的我真是惶恐不已,人人皆知二小姐已经年满十四岁,而我年底才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实在是受不起二小姐的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说出去不知道的呀,还以为我是在欺负二小姐呢,这名声我可不敢担。” 安若紫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改变,这顾初月平日里都对她百依百顺,怎的今日居然性情大变,翻脸不认人? 安若紫拿着绢帕,一脸心碎的表情,“这……初月姐姐忘了吗,那年是姐姐当众要认我为妹妹,当时大姐姐也在场,紫儿这才如此称呼你为姐姐,怎的今日如此……是紫儿做错什么事情惹姐姐生气了吗?” 顾初月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蜜饯果子,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觉得解了些腻味,这才抬眸对上了那双含着泪的眼睛,道:“那年我不过十岁稚童,与姐姐们玩闹所言罢了,不曾想会有人当真,毕竟年龄有别,我怎能真的让年长自己之人称自己为姐姐呢,这不是人伦颠倒的笑话吗? 只是没想到当年的一句玩笑话,二小姐记到今天还一直误解着我的意思,如此说来,这真真是我的过错,还望二小姐早早改正这不恰称呼为好,免得被不知缘由的人听了笑话去。” 安若紫低头不语,掩着满目的狰狞,这……这是顾初月那个草包能说出来的话吗? 顾初月这一番话说的已经无比透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要与安若紫划清界限。 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若紫要还是如以前那般初月姐姐初月姐姐的叫着,那就是真的自讨没趣了。 她只好压下心中的愤恨,抬头朝着顾初月的方向惨淡一笑,“初月姐……顾小姐说的对,仔细想来真是紫儿自作多情了。” 顾初月又往嘴里塞了口玫瑰软糕,明媚一笑,“二小姐想清楚了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否则一直听着年长自己之人叫自己姐姐,我这于心何忍啊,跟占人家便宜一般,你说对吧,怡静姐姐?” 安怡静还沉浸在顾初月的变化之中,突然被点到名,也恍然笑道:“二妹妹能及时改正称呼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安若紫心中越发的不舒服,两手恨不得将帕子绞碎,她不曾想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在顾初月手中栽了跟头。 因着夫人不管事,现在安将军府的后院基本都是玉姨娘在打理,吃穿用度她都比安怡静这个嫡女要好太多,恨不得处处压她一头,哪知今日居然被使了绊子? 心中是越想越不舒服,尤其是见对面二人巧笑嫣然的说闹着,强忍着怒气起身,道:“大姐姐,顾小姐,紫儿身体不适,屋里还熬着药,先行告退。” 安怡静见她这个惯会惺惺作态的二妹妹要走,自然愿意,连连道:“身体为重。” 碍眼的人一走,顾初月啧啧两声,又拿起了块玫瑰软糕。 一口果茶一口软糕,两颊一鼓一鼓的,像只松鼠般。 安怡静看着面前又陌生又熟悉的姐妹,疑惑不已,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问,便一直盯着她看,像是能在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吃下最后一口软糕,顾初月这才满足的接过珍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转头就见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我脸上是有什么吗,能让怡静姐姐看的如此着迷?” 安怡静回神,到底是大家闺秀,脸一红,可还是没收回视线,思来想去。 虽说这么问有些失礼,可还是道:“初月,难道都城里的传闻是真的吗?” 第39章 啊!你这个贱婢竟敢碰我! 顾初月却毫不在意,“传闻?什么传闻?” 站在她身后的珍珠小声提醒道:“小姐,都城都在传您失忆的事情。” 她恍然大悟道:“我确实是失忆了,都城传闻也不假。” 安怡静被吓到了,目光中满是关切和怜惜,“那歹人可有伤害你?” 说着,竟红了眼睛。 顾初月一愣,随即看向了身后的珍珠。 歹人?什么歹人?哪里来的歹人啊? 外面不应该有人知道她被追杀的事情啊? 珍珠俯身在小姐耳边道:“小姐,外面的人都以为您是被歹人掳走受到惊吓所致失忆……” 顾初月这才明白,对着身边的姐妹道:“怡静姐姐多虑了,我根本没被歹人掳走,只是撞上了后花园的假山角而已,姐姐切勿听信外面的传言。” 安怡静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此话当真?” 顾初月表现的十分淡定,“当然啦,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后脑的淤血前些日子才下去,嗑的可疼了。” 安怡静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她见妹妹喜欢吃糕点,又把自己手边的一盘端到了她的面前,“这是厨子新做的蝴蝶酥,我瞧你爱吃糕点,快尝尝。” 顾初月见面前撒着晶莹剔透的糖粒子的蝴蝶酥,没忍住自己的爪子拿了一块,见安怡静一直看着自己,抹了抹嘴角的糖。 她的吃相应该还算正常,这姐妹怎么一直盯着她瞧啊…… “初月真的变了许多。”安怡静轻声道,一双眼睛温柔的像是能沁出水般。 她莞尔一笑,“虽说那假山嗑的我头疼了许久,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是……”安怡静有些犹豫。 顾初月放下咬了一口的蝴蝶酥,“姐姐有话直说便好。” 虽说现在她对安怡静的记忆颇浅,但是从那一双带着关切与温暖的眸子里便能感受到,这人是真诚的在关心着自己。 “现在都城四处都在传你是被歹人掳走的谣言,女儿家的名声如此重要,不知是谁在搬弄是非,安、言两家几次镇压流言都无果,怕是有人针对于你。” 幸亏得学士府是有底蕴的都城权贵,不惧流言,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名声被如此谣传,怕是早就被家人送去当姑子了。 顾初月的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转而还安慰安怡静:“姐姐不必太过思虑,毕竟事实胜于雄辩,谣言止于智者。” 安怡静还未见过这么不在乎自己名声的女子,心中还是担忧。 只是她不知道,顾初月不是不在乎,只是嘴长在别人身上,说几句也不会掉块肉。 且这种市井流言一般过不了多久便会被新的流言淹没,这和微博热搜没什么区别,她又何必较真。 顾初月一碰到糕点便停不下来,尤其面前之人又是自己的闺中姐妹,吃货本性一下子便暴露无遗,惹得她身后的珍珠不知暗戳戳的提醒了多少次都无果。 “对了,怡静姐姐,老夫人的身体好些了吗?”她还是没忘正事的。 说到安老夫人,安怡静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连语气都带了几分哭腔:“自从上次祖母被气倒后,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再加上玉氏时不时的去祖母面前佯装孝顺,有几日更是连药都喝不进了,前些日子二哥哥回府,祖母身子这才好些,现下勉强能下床活动。” 顾初月没想到安老夫人的病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大病之人一般身体虚空,尤其是安老夫人这样又上了岁数的,根本用不得千年人参这种强劲补药。 那祖母为何还让她来送? 就在这时,一丫鬟突然从门口跑了进来,十分慌张,见到有客人在后匆忙的行了礼,脸急得皱成了一团,但碍着外人在,不知要如何禀告, 安怡静认得这丫鬟,是祖母院里的,她直接道:“有事但说无妨,初月不是外人。” 丫鬟一听,也顾不得什么了,急道:“小姐!小姐快去看看吧,玉姨娘又去老夫人院里请安了!” “什么?”安怡静立刻起身,“她什么时候去的?” 丫鬟急的直跺脚,“已经过去一会了,都说老夫人已经睡下了,玉姨娘偏偏不信,还说是我们一众丫鬟婆子故意阻拦她请安,现正要硬闯里屋,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安怡静听到“硬闯”二字心中一紧,侧目朝顾初月道歉:“初月,我还有急事要过去,你大病初愈便来拜访,招待不周,实在是……” “怡静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顾初月伸手挽住了她,“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不必在乎这些礼节,现下还是老夫人最为重要,原本今日来我也奉了祖母之命要去拜访老夫人,现下正好与你一同前去。” 安怡静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跟着那丫鬟便赶快去了。 一路疾走,这才到了一处幽深的院落,还未进门,便听到了刺耳的尖锐声音—— “啊!你这个贱婢竟然敢碰我,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安怡静一听这话,提裙便跑了进去。 现下屋中一片混乱,外面更是围了一众的丫鬟,见大小姐过来,自动散出了一条路来。 顾初月跟着进屋,一眼便可知哪是闹事者。 那人身着烟罗紫缎绣大片牡丹裙,云鬓上别着支金丝叠挂镶翡双鱼步摇。 额侧着一对银翅镂空蝴蝶簪,一缕青丝软软的搭在耳边,满身的脂粉气与这幽院的朴素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大小姐,您终于来了……” “玉姨娘,你干什么!” 安怡静一进去便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小丫鬟躺在地上,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一片红肿,连脖子上都是青紫的印子,她急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这小丫鬟是家生子,她姑母生前服侍了安老夫人几十年,最后便是因玉姨娘污蔑惨死仗责。 玉姨娘见是安怡静进来,轻哼一声,转而坐到了旁边的圆凳上。 捏着嗓子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小姐啊,只是大小姐都快出嫁了,这不好好在闺阁里做绣活儿,跑这来做什么?” 这语气,颇有倒打一耙的架势。 “玉姨娘,祖母现在病重,已经准许你不再请安,你来这大吵大闹打扰她老人家的清净,到底……到底是何居心?” 安怡静气的一双眼睛都红了。 第40章 若要有人敢闯,就把人往死里打 “居心?” 玉姨娘呵呵一笑。 “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居心,老夫人现在一病不起,于情于理作为儿媳我自然要日日来请安侍奉。 倒是大小姐马上就要嫁做人妇,这嫁出去的姑娘就像泼出去的水,都快不是我安将军府的人了还是别日日往老夫人这凑了,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小姐是日日来献假孝,只想多搏几抬嫁妆呢。” “你……”安怡静气的发颤,脸色泛白。 玉姨娘笑的花枝乱颤,轻蔑道:“大小姐怎的不说话了,莫不是被我一语中的,心虚的说不出话来了?” 安老夫人是将门女子,一生戎马,自也知道将门女子若是学武自小便是要吃不少苦头,且还会与都城其他贵女显得格格不入。 自己年少时便颇受排挤,连个闺中姐妹都没有,女儿家活的却像个少年郎,幸亏最后认识了几个志趣相投的姐妹,只是世间哪有诸多巧事,便想着将孙女培养成端庄贤良的淑女。 这念头一起,安老夫人在安怡静幼年便安排先生嬷嬷教授她礼仪,学习琴棋书画,饱腹经纶,出口成章。 人人提起安将军府的嫡小姐都要夸上一句蕙质兰心,与之交际的也都是名门闺秀,谈吐不凡,根本没见过玉姨娘这种狂妇做派,加之从小根深蒂固的淑女形象,导致每每对峙都不知如何反驳。 “我怡静姐姐确实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顾初月一直站在丫鬟后面,导致玉姨娘并未看到她,一片安静下突然传出这么一道清脆的声音,许多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贱……” 玉姨娘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抬头便骂,哪知是顾初月,未出口的话及时又咽了回去,连忙起身堆出了一抹笑来,“初月今日怎么来这了?” “我为何不能来?” 顾初月轻轻一笑,将安怡静拉到了自己身后,掀着眼帘瞥了一眼玉姨娘,又看了眼里屋那扇已经半开的门。 对着身后的簌簌道:“去里屋门口守着,一会谁要是敢硬闯,就把人给本小姐往死打。” 簌簌跟在顾初月身边已经有些日子,性格早已不像之前那般胆小,听到命令后立刻就拨开了人群,将里屋门关上后守在那边。 其中有玉姨娘带来的婆子想要阻止,但簌簌天生神力,拿手轻轻一推,那婆子便撞倒一片。 玉姨娘也看出来了,今日这顾初月和往常简直是判若两人,虽说平日里便眼高于顶不待见她的妾室身份,但因着紫儿这层关系对她也有几分客气,可今日这架势,倒真有几分像是应了传言。 “初月,你这是什么意思?”玉姨娘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我什么意思,玉姨娘不知道吗?”顾初月不紧不慢的坐到了藤椅上,一双杏眸添了几分冷意。 与祖母交好的几位老夫人对原主都像是自己的亲孙女一般,虽说许多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顾初月就是护短,就是看不得对自己好的人受别人半点欺负。 顾初月自幼便是在娇纵的环境下长大的,说是被惯的无法无天也不为过。 肆意娇蛮了十几年,张扬跋扈了十几年,融入骨血里的傲气与天生的威严一旦露出来,哪怕身姿娇小,也让人不敢轻视。 就在玉姨娘想着如何开口之际,里屋的门蓦的开了。 顾初月遂着声音抬眼望去,见一身着朴素的跛腿妇人走了出来,面容严肃,声音嘶哑,“老夫人醒了。” 安怡静一听祖母醒了,便想要进去陪伴,只是现下玉姨娘还在,她实在是怕祖母一见到这狂妇再被气倒。 顾初月知道她这位姐姐的心怕是已经飞去里屋了,便道:“姨祖母醒了,姐姐先进去吧。” “初月……”安怡静有些犹豫。 “姐姐先进去,我要和玉姨娘好好叙叙旧。” 顾初月嫣然一笑,可这笑意,未达眼底。 安怡静立刻便进了里屋,簌簌将屋门关上后依旧守在门口。 外厅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顾初月也不说话,就是从荷包里掏着一颗一颗的蜜饯果子吃。 一双杏眸带着不见眼底的笑意,不动的看着玉姨娘。 玉姨娘只觉得这样的顾初月何其陌生,但一想到前些日子女儿的提议,毕竟这日后还指着她嫁给仲彬,给仲彬谋个好仕途。 心中就是再怎么不喜顾初月,却还是压了下去,僵笑着开口道:“现在下人是越来越玩忽职守了,初月来府中做客,我竟才知道。” 顾初月看着手边瓷盘上沾了不少灰尘的糕点,白白胖胖的软糕现下灰蒙蒙的,连带着她吃蜜饯果子的心情都没了。 听对面玉姨娘问,她将荷包递给珍珠,连正眼都没给她。 “这拜贴从来都是送到正室夫人那去的,玉姨娘瞧不见,也正常。” 玉姨娘还未进将军府前是歌姬出身,红馆花楼里混迹,如何听不出顾初月的冷嘲暗讽,却也不恼,反而像是炫耀般的扬起了自己的手。 葱白的玉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金镶红翡缠丝戒指,语调高扬:“初月许久未来安将军府,怕是还不知道,这安府的掌家权已经被将军交给我了,初月……” “你叫我什么?”顾初月不耐烦的打断了玉姨娘炫耀的话。 玉姨娘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这话中意思,“自然是叫初月。” “凭你也配叫我的名字?”顾初月蓦然起身,一步一步的向玉姨娘走去。 “果真是花楼出来的歌姬,真是半点都登不上大雅之堂,估计平日学的也都是老鸨教的那些不入流的勾搭人的伎俩,既然如此,那今日就让本小姐好好教教你。” 顾初月已经立在了玉姨娘面前,玉姨娘想要起身,可身后突然冒出一只手来死死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让她动弹不得。 那是簌簌的手。 玉姨娘不是没听过关于顾初月的传闻,将人打残的事情也听过不少,加上被人按住肩膀,心中慌乱也顾不得面子,扯着嗓子就开始喊道:“来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玉姨娘在将军府横行霸道惯了,来安老夫人这边闹事更是当成了家常便饭,根本没带多少人来。 带来的那几个丫鬟婆子因着被簌簌一推,现在还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哎呦呦的在地上叫着。 * ps:今日是国际护士节,致敬最美逆行者们,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一个又一个的普通人挺身而出,感谢所有医务人员的付出和奉献。 第41章 别人家的狗我打起来照样不会手软 “知道什么是妾室吗,入不得族谱的下人罢了,一日不入族谱,你一日便是将军府的下人,而我的名讳,不是你一个下人能叫的,我怡静姐姐平日里不与你争论那是她大度。 凭你也敢拿着鸡毛来我姨祖母面前使威风,真是愚不可及。” 顾初月越说眉头皱的越紧,她要被这玉姨娘身上浓厚的脂粉味给熏晕了。 “顾初月,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玉姨娘受宠多年,将军府里根本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顾初月拿着帕子捂在自己鼻间,嫌恶道:“本小姐凭什么不能说你,屋中躺着的是我姨祖母,整个安将军府的地契上写的也是我姨祖母的名字,而你,不过就是养在将军府的一个下人罢了。 一个从花楼里买回来的下人罢了,除了花的银子多了点以外,你连将军府跑腿的丫鬟都比不上,最起码人家家室干净,而你……啧,我就不多说了,说多了容易脏了我的嘴。” “泼妇!顾初月你就是个泼妇!枉我紫儿当年舍身救你一命,你竟如此对待她的母亲,简直是丧尽天良,忘恩负义!” 玉姨娘被按住了胳膊肩膀,任由她怎么蹬腿就是站不起来,但又不想让屋外的人知道她被人如此对待丢了颜面,只好低着嗓子怒骂。 一说到当年的救命之恩顾初月就觉得心中气结,“当年二小姐确实是为了救我被歹人划伤手臂,可当年的情形到底如何,玉姨娘怕是心里比谁都清楚,也好意思一口一个救命之恩来钳制于我?” 玉姨娘一双细长眸闪过一瞬的慌乱,不过马上便继续扬着头反驳。 原本软软搭在耳边的青丝随着她的头不断晃动,有一半沾在了鼻子上,原本是一份添姿的魅惑现在却变成了扭动的滑稽 “当初还不是因为你心狠手辣得罪了户部尚书家的少爷才被人报复,说到底都是你的错,我的紫儿为你受伤,救命之恩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玉姨娘有些得意的朝着她冷笑。 顾初月回到了刚刚的座位上,离的远些,这才把帕子从鼻间拿了下去,抬头静静的看着对面的玉姨娘,语气也是平淡似水。 “玉姨娘口中的户部尚书因为偷税贪污早就入了监狱大牢,这等朝廷罪人,玉姨娘还是少提为好,别人说你整日胡言乱语也就罢了,可别坏了将军府的名声。” 玉姨娘没有娘家背景,官场上的事情自然不知道,突然听顾初月这么一说,不知是真是假,但也不敢再提,这是大忌讳。 虽然肩膀还被按着不能起身,玉姨娘的嘴皮子还是闲不下来。 一想着都城里的传言,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幸灾乐祸,“没想到这话有朝一日能从你顾大小姐的嘴里说出来,看来这流言不假,是真失了忆。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歹人掳走这么多天又给扔了回来,还失了忆,谁知道还是不是清白之身,竟然还敢来将军府耀武扬威,真是不知廉耻! 还学士府的大小姐呢,我呸!顾老夫人亲自教导的高门贵女,就教养出你这么个名声扫地的贵女,真是天大的笑话!” 顾初月将手里的果子随意一扔,两三步就走到了玉姨娘的面前。 本是一双清澈水杏眸,此刻仿佛是月下的寒潭水。 黝黑的瞳仁里映着玉姨娘扭曲的嘴脸,明媚的小脸上也是少见的怒意。 玉姨娘被这样的眼神给吓到了,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开始不断挣扎,“你……顾初月,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将军是不会……啊……” 忽的,顾初月宽大的衣袖迅速扬起,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玉姨娘本能的闭上眼睛尖叫,只是过了片刻,脸上迟迟没有痛意。 外厅里安静的恍若掉根针都能听见,玉姨娘颤抖着呼吸,睁开了眼睛—— “啊……你你你……” 银簪的尖锐处一动不动的停在了离玉姨娘瞳孔只差分毫的地方。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这才颤颤巍巍的伸着手想要阻止,只是手指刚抬起就被簌簌给按了下去。 这下,她连睫毛都不敢轻易抖动,惊恐的泪水恍若决堤般落下。 顾初月用两根手指夹着银簪,小幅度的在玉姨娘眼前晃啊晃。 漫不经心的动作令玉姨娘每一根汗毛都在发抖,生怕她手一抖,这簪子就把自己眼睛戳瞎了。 “玉姨娘,我虽然最近才了解你的为人,但我想你应该不会不了解我的性格。 我从小嚣张跋扈惯了,就是这么无法无天,都城人人都说我娇蛮霸横,可这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谁要是敢说我祖母一丝不好、半分坏话,我的脾气你也知道,可就没那么无所谓了。” 玉姨娘惊慌的瞪大眼睛,根本不敢眨眼也不敢乱动,只觉得像是有只手在揪着她的心。 直到顾初月挺身将手中的银簪又重新插回她的发髻上,这才堪堪回神,簌簌也在小姐的示意下拿下了压在她肩上的手。 顾初月早就不是从前的顾初月了。 玉姨娘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去找安若紫告诉她这个消息。 “来人……快来人扶我……都死了吗!”玉姨娘扯着嗓子喊着,还趴在地上的婆子丫鬟这才赶紧爬起来。 玉姨娘靠在一个婆子身上,发髻松乱也顾不上整理,刚刚走到门槛处,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俏丽的清脆声音—— “希望今日之后,玉姨娘能够记住,别人家的狗我打起来照样不会手软。” 玉姨娘身子一歪,差点连门槛都没迈过去。 站在小姐身后的珍珠暗自为玉姨娘捏了把汗,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 偏偏这玉姨娘也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竟然敢辱骂老夫人,真是个不要命的。 “小姐别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珍珠轻声劝着,拿起盏茶递了过去。 顾初月刚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哪知一侧眸就发现里屋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 她僵硬的抬头看向珍珠,“这门什么时候开的?” 珍珠想了想,“从小姐拿银簪子的时候就已经开了。” “啊?” 顾初月舔了舔唇瓣,眉毛都皱成八字了,抓着珍珠的袖子问道:“刚刚我说话声音大吗?” 第42章 姐姐嫁的不是普通人 珍珠想了想,“挺大的。” “那里屋能听见吗?”顾初月往里望了望。 珍珠又想了想,肯定道:“应该听到了。” 顾初月的小脸瞬间就垮了,她原本准备的乖巧可人的淑女形象好像被自己给搞垮台了。 有点难搞哦…… 就在顾初月懊恼自己声音怎么没小点的时候,那个跛腿严肃的老妇人又走了出来,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嘶哑。 “老夫人醒了,请顾小姐进去。” 顾初月连忙起身,让珍珠帮着自己整理发髻衣裳,深呼了口气,扬起一抹笑容,“珍珠,把献给老夫人都东西拿好。” 珍珠早就把盛放人参的锦盒牢牢的抱在了怀里,这东西贵重的很,连宫中的太妃娘娘都不定能有。 玉姨娘走后,虽说地面有些狼藉,可到底恢复了往常的安静,只是顾初月还未进屋,就听到了老人家的咳嗽声。 “初月见过姨祖母。” 她走上前盈盈一拜。 安老夫人半靠在榻上,两鬓斑白,只围了一素净的抹额,脸色暗沉。 双眼深深的凹陷在那满是褶皱的皮肤里,泛白的唇边依稀可见未擦净的血色。 她看着面前身着桃色翩裙的少女,那双残留几分清明的双眸里闪过一抹哀伤。 “好孩子,过来坐。” 顾初月这才敢起身,只是刚一抬头,便红了眼睛,明明不过比祖母年长几岁而已的老人家,怎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玉姨娘到底是对姨祖母做了些什么? 安怡静见状也悲从中来,立在一旁暗自垂泪。 顾初月坐到了安老夫人身边,老夫人连连说了几个“好”字,她静静的望着面前如花苞般的少女,不住的呢喃道:“真像啊……” 顾初月有些懵,像谁啊? “姨祖母身体好些了吗?” 安老夫人费力的抬起手摸着顾初月的鬓角,虚弱的笑道:“好多了,好孩子,你后脑的淤血还疼吗?” 顾初月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愧疚,“早就不疼了,只是许久未来看望姨祖母,不知道姨祖母居然被那玉姨娘害成了这样,我以前竟然还袒护玉姨娘,真是愚蠢至极。” 说着,她不免也红了眼眶。 安老夫人和蔼的望着面前的少女,恍若是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心直口快的自己。 她伸手安抚着快要成哭包的表孙女,“你祖母给我来信着,其中缘由我又怎会不知,你是个好孩子,不过是被那玉氏的伪装欺瞒去了。” 顾初月虽说对以前的记忆模糊,可到底还是记得一些的,再加上珍珠去给她搜罗的一些消息,芳姑恶狠狠的讲解,来之前许多记忆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看到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姨祖母被人祸害至此,顾初月心中百感交集。 “姨祖母……”她有些哽咽。 “别……咳咳咳……” 安老夫人刚发一个音节,便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祖母!” “老夫人!” 跛脚的妇人及时递上块绢帕,安老夫人将绢帕按在嘴边,迟迟没有挪开,就这样捂着,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静儿……带……带初月去外面逛逛,我……我累了……” “祖母……”安怡静压下泪意,迟迟不肯出去。 顾初月坐在安老夫人身边,那绢帕上隐约被浸透而露的血色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知道,安姨祖母不想让怡静姐姐担心,便主动起身,道:“那姨祖母您好好休息,我和怡静姐姐就不打扰您了。” 安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 “小姐……”珍珠见小姐忘了锦盒,小声提醒道。 顾初月闻言擦了擦眼角,她差点忘了祖母让她带的东西。 她接过锦盒放到了安老夫人手边,道:“姨祖母,这是祖母让给您的千年人参,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一提到顾老夫人,安老夫人的眼中涌上两抹晶莹。 顾初月福了福身子,拉着安怡静退了出去。 安老夫人住的是内院最偏远的一个院子,来回的路都比其他的路要安静许多。 “初月,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我保护不了祖母……” 安怡静低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脚下的石子路,眼泪似珠子般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 顾初月伸手揽住了身边的姐妹,轻声安慰道:“姐姐是姨祖母永远的骄傲,我想,姨祖母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姐姐如此妄自菲薄。” “我阻止不了爹爹,也劝不动母亲,我好恨,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初月,为何我偏偏是个女子,父亲已经被那玉姨娘冲昏了头脑,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想嫁人,我想陪着祖母……” 安怡静越说越激动。 “怡静姐姐姐禁言!” 顾初月将安怡静拉到了一旁的亭子里,见四下无人,这才轻声道:“姐姐还有些日子便要出嫁,这种话切忌再说,否则传到那朝阳侯的耳朵里岂不让人诟病?” 安怡静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但依旧抽抽搭搭的哭着,恍若想将自己压抑着的情感通通宣泄出来。 顾初月安静的坐在一旁,见她情绪渐渐稳定,才道:“姐姐切勿再说不想嫁人的话了,姨祖母现在的身体情况姐姐应该比我清楚,为何匆匆定下婚期姐姐应该也明白其中缘由,切勿浪费了姨祖母的一片苦心。” 安怡静的一双玉手死死的揪着绢帕,美目通红,她哭道:“祖母永远都在为我着想,可是初月,我好恨啊……我好恨啊……” 顾初月拿着绢帕轻轻擦拭着安怡静脸上的泪珠,眼中早已没有那娇俏的明媚。 她的声音同样带了几分哽咽,但更多的是坚毅,“姐姐若是真的理解姨祖母,真的恨,就更应该在这个时候将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因为姐姐嫁的不是普通的商贾权贵,是嫁给拥有封地的朝阳侯之子,三月回礼门,任凭谁都得称姐姐一句侯府少夫人,姐姐便再也不用受安伯父的掣肘了。” 顾初月的话恍若春雷般惊醒了安怡静,她一直以来都只想着如何陪伴祖母走过这最后一段路,却忘了要如何回报祖母的良苦用心。 她真是愚不可及啊…… 安怡静擦干眼泪,握住了顾初月的手,“初月说的对,我要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三月回礼门,我便再也不是任爹爹打骂的那个将军府嫡女了,而是侯府的世子夫人。” 顾初月点了点头,回以微笑。 第43章 初月这是害羞了吗? 东齐出不了第二个驰骋疆场的女将军,因为再也没有能陪着女将军驰骋疆场的少年郎了。 安老夫人不善勾心斗角,却活的通透,早就看出了现在的世态,这才将自己的孙女培养成了与自己年少时最为之相反的模样,盼她能结一份好姻缘。 见安怡静不再落泪,顾初月想着怡静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心中也多有不舍,便道:“姐姐还有些日子就要出嫁了,好舍不得,我要经常来! 祖母日日都在我耳边夸赞姐姐的女红,到时候我也可以来学一学,跟着芳姑姑学,我天天都挨说,到时候姐姐可不能嫌我啊。” 出嫁之前有姐妹相陪说说知心话,安怡静自然是愿意的。 可一想到那日自己听到玉姨娘和爹爹的谈话,便回拒道:“初月最近还是少来将军府的好。” 顾初月疑惑道:“怎么了?” 她知道怡静姐姐不会平白说这样的话。 安怡静想到自己那个四哥哥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就簇紧眉头。 不知玉姨娘竟生了那样的心,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道:“我前些日子路过花园,听到玉姨娘在和爹爹说……说你和我四哥情投意合,要爹爹去找顾伯伯说亲,将你许配给我四哥。” “咳咳咳……什么?”顾初月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卡死,“你四哥是……” “安仲彬,玉姨娘所生。” 顾初月对这个安仲彬一点记忆都没有,现在知道的,都是听别人说的。 安家原有四子,其三子年幼溺水而亡,四子是妾室所生,这人的风流韵事她是没少听。 花楼常客、妾室成群,与他那两个后院清净、洁身自好的哥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她跟这人都不熟,怎么就成情投意合了?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顾初月愤愤道,连珍珠递过来的蜜饯果子都觉得不那么美味了。 安怡静无奈道:“偏偏爹爹真的就信了那玉姨娘,竟真的昏了头去和顾伯伯说亲,难怪又是不欢而散。” 对于安将军,顾初月这是无话可说。 母亲是东齐唯一的骁勇女将军,老丈人是连朝首辅,手握东齐十万大兵,最后居然因为一个花楼女子把自己亲娘挤兑成这样! 还降了官级,明明是一手好牌,偏偏打的这般烂,安将军也怕是东齐第一人了。 见她不说话,安怡静又自顾自道:“现下二哥又已回都城,就算是要说亲,也轮不到她那个儿子啊……” “咳咳咳……” 顾初月闻言又是一呛,差点把青梅核给吞了下去。 “我的好姐姐,我年底才满十三岁,你可饶了我吧。” 安怡静温柔的望着顾初月那白嫩的小脸,浅浅一笑,“是啊,初月还这般小,婚姻之事确实要多加考虑。” 她不得不故作害羞的低下头小口的咬着手里的梅子。 古代的包办婚姻她可不想这么小就体会,虽说她身上确实还绑着一遭,不过听祖母的意思过不了多久,要回庚贴也就算彻底解除婚约了。 毕竟祖母是不可能要她嫁给一个庶子的。 “初月这是害羞了吗?” 见顾初月不说话,小脸微红的样子实在可爱,安怡静没忍住伸手戳了戳那白嫩嫩的小脸,果真像是面团子一样软。 许是几月未见,两人一聊就是许久,不知不觉顾初月带来的蜜饯果子竟都吃完了,她伸手找珍珠要,结果珍珠摇了摇头。 “怎只带了这么一点出门啊?” 顾初月瘪着嘴闷闷道。 珍珠无辜的用眼神控诉,小姐啊,奴婢带了三个荷包,装的都是蜜饯果子。 真的不少了,是您太能吃了…… 顾初月当然知道珍珠又在嫌她能吃,小声嘀咕道:“你应该带五个荷包的……” 安怡静见妹妹小脸都塌了,连忙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眼神瞄到了桌子上的一堆果子核。 顾初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双水杏眸四处瞄。 “初月若是喜欢吃果子,我那里倒是有许多,都是我亲手做的,原本是做来给祖母开胃的,可祖母吃不了那么多,现下还剩几罐子,初月若是不嫌弃,我便都给你。” 顾初月一听几罐子的蜜饯果子,瞬间便两眼放光,一双眸子里像是闪着无数小星星般,乐道:“好呀好呀。” 安怡静抿唇一笑,“好,那妹妹在这稍稍等我下,我这就回来。” 她美滋滋的点了头,一想到自己马上就拥有几罐子蜜饯便止不住的开心。 珍珠见小姐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还是没忍住提醒道:“小姐,几罐子的果子,您不怕被老夫人知道给扣下啊……” “啊……”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有些哀怨的音调拖得老长,她刚刚就想着吃了,忘记还有祖母那一茬了…… 石子路幽长,两边已生了些许杂草,可通向那湖边凉亭的,却恰恰只有这一条路。 安仲逸今日并不想去凉亭中饮茶,可想寻之人却正在那凉亭之中。 “初月妹妹怎么一人在这饮茶?” 正无聊托腮的顾初月闻言回头,便见人已经立到了自己身后,连忙起身叫人:“二表哥。” 安仲逸今日着了身竹青色交领素纹袍,墨发束冠,一双带笑桃花眼略带几分轻佻意。 手持竹骨扇将挡在额前的杂树枝拨到了一旁,绕到了少女对面的位置上。 “听闻今日初月妹妹将那玉氏打了?”安仲逸悠悠道。 顾初月见他坐下,也跟着坐下了。 听到这话后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只记得自己惩戒了一个冲撞姨祖母的刁奴,玉氏是谁我尚不得知。” 安仲逸见小姑娘那一双眸子里波光粼粼,比那阳光下的湖水还透彻,勾唇一笑,赞道:“确实是个刁奴。” 小姑娘今日着了身桃色绣大片蝶戏花间繁景纹翩裙,薄纱轻缠荷叶袖,梳着乖巧的女儿垂髻。 发髻上一对琉璃攒珠穗宝簪,鬓角是一支细小的镂空珠花,在这甚至有几分荒凉的环境下恍若一朵娇艳的桃花般,独自盛开着。 安仲逸见她一直低头不语,挑了挑眉,像是玩笑般漫不经心的问道:“初月妹妹就不怕,哪一日玉氏真的被抬为平妻后,报复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第44章 她可真是个富有的人 顾初月抬头浅浅一笑,“只要老太尉一日健在,平妻……呵,只是玉姨娘的一个妄想罢了,其中道理,二表哥应该比我清楚吧?” 安仲逸的桃花眸中闪过一瞬的错愕,他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从一个还未年满十三岁的少女口中说出来的。 看来,顾老夫人真是倾注了不少心血在这个孙女身上。 “咦,怡静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 顾初月突然疑惑的轻呼,随后便自问自答似的起身朝对面的男子福了福身子,道:“二表哥,怡静姐姐拿东西去了许久还不回来,我过去瞧瞧,先告退了。” 安仲逸唇边溢出一声轻笑,抬眸同意道:“既然如此,初月妹妹便去吧。” 顾初月闻言起身便往安怡静走的那个方向去了。 走在路上,过了一会也没见安小姐的影子,珍珠好奇道:“小姐怎么不在那等怡静小姐啊?怡静小姐让您在那等她来着。” 顾初月望了望四周,浅声道:“虽说东齐民风开放,可到底男女有别,叫人瞧见总是不好的。” 祖母喜欢安家这两兄弟,她表面上无法避而远之,那私底下便要躲得远远的,否则一旦风头传到祖母耳朵里,她这边好不容易退的婚,怕是又要被祖母给迁上来历不明的红线绳了。 “还是小姐思虑周全。”珍珠赞道。 这石子路还未走完,顾初月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安怡静,身后有两个丫鬟,一人抱着两个瓷罐子。 这么多蜜饯果子啊…… 顾初月双眼放光,觉得自己像是发大财了一般,看的珍珠一个劲的小声道:“小姐,克制一下表情啊……” 她闻言咳了两声后……继续双眼放光…… 她控制不住自己啊! 这么多的蜜饯果子!再也不用偷偷去祖母那边抓了! 她真是个富有的人…… 安怡静见自己的初月妹妹像是只小馋猫般,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额头。 为她介绍道:“这一罐是杏脯,这一罐是青梅,这一罐是海棠脯,这一罐是桃脯,都是从苏州运来的水果所制,那里气候温暖,天灵水秀的,结的果子也都更甜些。” 顾初月开心的直接抱住了安怡静,麻溜得开始拍马屁,“还是怡静姐姐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怡静姐姐了!” 安怡静被她抱的脸都红了,连忙把她扯了下来,“好了好了,这让人看见成何体统啊。” 顾初月这才笑嘻嘻的松手,只是两人又挽着手说了许多话。 天色渐晚,珍珠提醒道:“小姐,咱们该回府了,出来许久,回去晚了老夫人怕是要担心的。” 顾初月看了眼日头,都快日落了,这才发觉时间过去的居然这么快,只好依依不舍的与怡静姐姐辞别。 安怡静送她到了门口,就见小姑娘灵活的上了马车,也不忘从车窗上同她挥手。 “怡静姐姐快进去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顾初月笑的眉眼弯弯。 安怡静立在长阶之上,略带金色的阳光洒在了那如画般的侧脸上,她温柔一笑,也挥了挥手绢,道:“好。” 马车渐渐远去,惊起了一片薄沙,随风而舞。 安家有女初长成,不知会惊艳了谁家少年郎。 ………… “走了吗?” 将军府的一处幽院中,传来苍老而又虚弱的声音。 “回老夫人的话,初月小姐已经回府了。” 屋中安静的出奇,唯有那跛脚严肃的老妇人陪在安老夫人身边,手中紧紧抱着那锦盒,“您每日吃一片这千年人参,一定能好的。” 老妇人嘶哑的声音中充满着颤抖。 安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着悲凉的笑意,“兰儿,你说初月那丫头的性格,是不是很像我年轻的时候,穿着艳丽……艳丽的衣裙,草原赛马,何等的自在,那时候咳咳……咳咳……父亲还在……安郎他还是我的马童……那时候多好啊……” 兰儿是那老妇人原本的名字,现在别人都叫她兰嬷嬷,她自幼跟在安老夫人身边,只有安老夫人会叫她这个名字,几十年了。 “老夫人……”兰嬷嬷跪在床前,往日严肃的脸上是满满的悲愤。 安老夫人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说来我能落到今日的下场……都怪自己咎由自取,连自己的……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愚母啊愚母……安郎一手打下的将军府,没想到会毁在……毁在自己的亲儿子手中,我没有脸,没有脸去地下见安郎啊……” 兰嬷嬷哭着摇头,“老夫人,这不是您的错,这都是少将军的错,色令智昏,沉迷那玉姨娘的美色,听尽谗言,最后竟能纵容一个妾室来残害自己的母亲……” 兰嬷嬷嘶哑的声音里是无尽的悲凉。 老夫人年轻时是如何的英姿飒爽,临了却被自己儿子的妾室如此迫害,宠溺了一辈子的儿子竟反咬自己的母亲,帮着妾室,如此的狼心狗肺之徒根本不配是老夫人和老将军的儿子! 安老夫人缓缓闭上了双眼,“等我死的那日,便是安氏一族从新在东齐站起来的日子,兰儿,你去把那块碎玉拿出来,放到我给……给妹妹的信里,务必在我死后交给她。” 兰嬷嬷震惊,“老夫人,您这是要……” “听我的。” 安郎一手打下的将军府,绝不能断送在安泰手上,养了一个不孝子,她已经没有脸去见安家的列祖列宗了,安家以后的路,她不能再犯糊涂了。 安老夫人打开锦盒,里面的人参被整整齐齐的切成了片,她苦笑道:“果然,还是我的老妹妹最懂我的心思,只是这千年人参,何其的珍贵,明明她也上了年纪,却还是愿意给我这个没几天的人……” 兰嬷嬷跪在地上,喉咙里尽是破碎的声音。 “把那东西给了她,也算是能发挥那物什的作用了,兰儿,你且看……顾家,要出位真正的贵女了……咳咳咳……” 说着,安老夫人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兰嬷嬷连忙给老夫人顺气,哀诉道:“您别说话了,好好歇一歇,马上就过去了。” 安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是啊……马上就过去了。” 日落西山,幽院之中显得越发的寂寥。 满是枯树的院落里唯有几盏石灯,闪着昏暗颤悠的光亮。 第45章 过期的糖终究也是糖 马车之上,顾初月抱着其中一个蜜饯罐子愣愣的发神,一双水杏眸不知是在看什么,满是迷惘。 “小姐……”珍珠有些担心。 小姐一开始看到这么多的蜜饯罐子不是挺高兴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啊。 顾初月歪头靠在了珍珠的肩上,怀里抱着那冰冷的蜜饯罐子,微微低头便是那香甜的滋味儿,可她现在心里面,却并不好受。 她原本以为老天爷给了她一颗过期的糖,可今日一去将军府后,她才发现,就算是过期的糖,终究也是糖,苦不到哪去。 她现在的生活,对比只有通过嫁人才能改变命运的怡静姐姐来说已经是好过千倍万倍了,她不能只想着吃吃喝喝了。 该做的打算,必须早早的做起来。 祖母已经老了,今日的安姨祖母就是给她的一个警示。 顾初月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蜜饯罐子的胳膊微微收紧。 直到车夫说学士府到了,她这才才恢复往常的笑脸。 只是刚下马车,便看到了一身官服也要进府的顾明远。 顾初月将怀里的蜜饯罐子递给了珍珠,走上前福了福身子,乖巧道:“爹爹。” 顾明远也是一下马车便看到了自己的大女儿,见她走了过来,不禁蹙眉,“不是说让你在家温故知新吗,怎么又跑出去了?” 顾初月垂眸道:“女儿是奉祖母之命去看望安姨祖母。” 原来是奉母亲的命。 顾明远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只是一听到她说是去安将军府了,便想到安泰那日说的混账话,脸色瞬间就不那么好看了。 “爹爹……”顾初月轻轻抬头,一双水杏眸闪着晶莹的泪光,她没忍住伸手轻轻揪住了顾明远官服的宽大衣袖。 “这……这是怎么了?” 顾明远有些不适应大女儿突如其来的亲昵。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大女儿从小就是个闯祸精,嚣张拨扈,一双眼睛恨不得都长到天上去了,小时候倒是常常把别人家的孩子欺负哭,却鲜少见她含着泪水可怜巴巴的样子。 “爹爹……”顾初月就这么小声的叫着他,像只被雨淋了的猫儿一般。 看着从未如此过的女儿从将军府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顾明远眯着眼睛,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急躁,“你到底是怎么了?” 顾初月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她扁着嘴,糯糯道:“爹爹,我今日看到安姨祖母了,她病的好严重……” 听大女儿提到安老夫人,顾明远也不免叹了口气,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姨母,说没有亲情在,那是假话。 他转眸看着面前和自己多年不亲近的嫡长女,已经从那个从小就凶巴巴的粉团子长成了会流泪的少女,细想自己这个女儿几个月的变化,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 顾明远僵硬的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鬓角,声音虽沉却带着几分和蔼,他任由女儿揪着自己的袖子,低头道:“回家吧。” 顾初月点了点头,依旧是稚嫩的小声,“好,跟爹爹回家。” …… 寿辉堂内。 “回来了?” 老夫人着一身暖驼色绣大片素梅如意纹褂,绾着支檀木翠鸟缠枝簪,半卧在炕榻上,手中拿着卷只剩几页未读的佛书,半睁着眸子。 “回来了,老奴听说大小姐还是和老爷一块进的门。” 芳姑坐在炕榻边的圆凳上,拿起了木匣子里的针线,“只是听说大小姐的心情有些低落。” 老夫人的眼神没有离开过佛书半分,轻轻的叹了口气,“去过我那姐姐的院子了?” “去过了。”芳姑眯着眼睛穿针引线,虽在说话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减慢,“小姐看到安老夫人现在的样子,这心里不定有多难受呢,老夫人何苦要让小姐亲自去送。” 老夫人放下佛书,抿唇不语,又过了片刻,这才叹道:“不去一趟将军府,不走一趟深幽院,不见一面待嫁女,我的月儿如何能知道自己过的有多安逸。” “大小姐已经很用功了。”芳姑补充着。 “月儿还有两年半就要及笄了,婚事未定,她要学的还多的很。”老夫人并不是不认可顾初月的努力,而是希望她变得更优秀。 “芳姑,我那套郡主服有多少年没穿了?”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 “老奴若是没记错的话,已经三十年没穿过了,不过老奴年年都命人拿出小心洗晒,颜色和老夫人受封那日是一别无二,连针线都未有松散。” 芳姑想到了小姐受封那年是如何风华绝代,眼中依旧有着当年的惊艳。 “近几日便将它拿出来吧。” 芳姑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道:“老夫人是想?” 只见安老夫人回头望着窗外浅淡的夜色,脸色不明,“相识便是那一身,辞别也便是那一身吧。” “老奴知晓了。” 芳姑心中了然,应道。 此时,明月苑。 顾初月分了一碟果子出来,笑道:“这个不是我自己要吃的,你一会找人给二小姐送过去,跟她说这是怡静姐姐亲自做的果子,顺便,你附耳过来……” 怡静姐姐做的蜜饯果子这么好吃,二妹妹也一定会喜欢的。 阿离听命而去。 “小姐在想什么呢?” 珍珠将怀里的古琴放到案几上,她不过是去拿了个琴的时间,小姐怎么如此闷闷不乐的。 顾初月看了眼案上的漏壶,又到练琴的时间了。 “还不是怡静姐姐要嫁人了,好舍不得她啊。” 珍珠把提神茶放到小姐手边,“奴婢听闻怡静小姐这婚期是匆忙定下来的,明明怡静小姐还有半年就及笄了,也不知怎会定在这不当不正的时候,现在都城里有不少人都拿这事取笑怡静小姐呢。” 顾初月抿了口茶水,侧眸道:“都说什么?” “说怡静小姐是怕嫁不出去了这才早早嫁人。” 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怡静姐姐确实再不嫁人就嫁不出去了。” 珍珠大惊:“啊……怎么连小姐您也这样觉得啊……” 顾初月瞥了眼珍珠,“我的意思是,你没瞧见安姨祖母现在的身体情况吗,若我没猜错,这婚期怕是姨祖母费了好大心思才定下来的。” 珍珠抓了抓鬓角,“小姐,我还是不懂。” 第46章 爹爹,我来给您送早膳了(1) “安姨祖母现在身子情况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若是现在不嫁,怕就要再过三年才能再定婚期了。” “原来是这样啊……”珍珠恍然大悟。 在东齐,世家大族若是有老人去世,族中子女皆要为其守孝三年,才可谈婚论嫁。 姨祖母在这个时候及时把怡静姐姐嫁出去也是费了一片心思的,现在安将军府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再等三年,难保婚约不会发生变化。 毕竟怡静姐姐的未婚夫又不是普通人,那可是不出意外要继承封地的小侯爷啊,是高嫁! 现在嫁过去虽说将军府的名声会受损,但将军府的名声已经不好听了,再受损也损不到哪去,而于怡静姐姐的将来确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而且……这是现在唯一能让怡静姐姐摆脱安将军和玉姨娘的方法。 顾初月心中有预感,怡静姐姐出嫁之后,将军府的下坡路就要正式开始了。 出嫁啊…… 她第一次觉得嫁人这个字眼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幸好原主之前擅自把娃娃亲给退了,幸好她现在还未满十三岁,她暂时不用想。 等等! 顾初月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珍珠,我现在和那个言家庶子的婚约应该已经不做数了吧……”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啊,小姐虽然当众立誓要退婚,可其实也只是口头上的而已,并不作数,毕竟小姐的庚贴还在言家少爷那呢。”珍珠如实回答道。 “庚贴?” 顾初月一惊,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在东齐,若是两家有意结姻缘,便会交换男女双方的庚贴当做信物,所以,只要是男女两家还未交还庚贴,那婚约便还作数。 “这么说,言家庶子的庚贴还在我手里?” “当然了小姐,那东西您从来不让别人碰的,当年连夫人想要过去都被您给拒绝了,说要亲自保管。” “那……那我什么时候能正式把这婚退了,我记得我之前好像写过一封退婚书吧?” 论突然发现自己有个没退掉的未婚夫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顾初月刚刚才庆幸自己不用那么早嫁人,可偏偏突然冒出个没被退掉的未婚夫,这不是闹心吗? “小姐确实写过一封退婚书,只是当时言家少爷已经离开都城了,您写了也没人收啊。”珍珠一边收拾一边道。 这婚相当于只退了一半,口头之约有了却未交还庚贴。 顾初月连忙将庚贴找了出来,那是一本红色的小册子,外表烫着金字祥纹,打开首页入眸的便是三个字—— 言闻一。 她哑然一笑:“这名字起的也真够有野心。” “小姐为什么这么说?”珍珠不解。 “闻一知十,触类旁通,‘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 说完,顾初月啧啧叹道:“一个庶子敢起这样的名字,也难怪言大夫人容不下他。” 珍珠听的是云里雾里半个字都没听懂,刚刚进来送热水的阿离也感叹道:“小姐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深奥了。” 顾初月笑着冲她们拱了拱鼻子。 “珍珠,明日爹爹可用上朝?”她若是没记错,明日是东齐官员的休沐日,无要事无召见是可不用进宫的。 “明日是休沐日,老爷不用上朝。” “爹爹今晚是睡在藏玉阁还是?” 顾初月在蒲团上坐久了,腿脚发麻,珍珠见了连忙把小姐扶起,“奴婢听闻老爷最近公务繁忙,已经接连几日都是在书房休息的。” “婵姨呢?”顾初月对镜卸掉了头上的一对珠钗。 “奴婢刚刚去给二小姐送蜜饯果子时,看夫人屋里的灯也还在亮着,听芙蕖姐姐说马上就到秋收的日子了,已经有几个田主递来了账本,夫人已经累了许多账目要看。” “这么晚了还要看账本,真是辛苦婵姨了。” 顾初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道。 翌日。 顾初月打扮一番后,直奔大书房。 顾明远坐上殿阁大学士这个位置,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学士在朝廷中的影响力和老夫人的帮衬,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才华,虽出身显贵却勤奋刻苦。 第一年报考科举便是状元榜首,走的又是清正廉洁的文官风格,后宅清净,也没有谣言缠身,形象颇受好评,很是得皇帝信任。 而古往今来皇帝陛下宠信一个人的最明显表现,就是不断给那人投掷公务。 为此,顾明远特地在府中修建了一处新的书房,专门用作处理公文,房中设有软榻,忙起来时也省去了回去休息的路程。 而书房里大多都是公文,是不允许女眷进入的,故顾初月刚到书房门口就被小厮拦了下来。 可顾初月站了许久,就是不走。 她浅浅一笑,“没关系,爹爹公务繁忙,我这个当女儿的自然是理解,我不会硬闯的,只是爹爹怕忙碌到现在还未用早膳,我实在是担心爹爹身体,这才前来,你只管进去通禀一声便好。” 这……这还是大小姐吗? 小厮略带怀疑的看了眼面前眉眼弯弯的大小姐,都说大小姐变了,没想到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顾初月抬眸对上了小厮的眼神,一双水杏眸里满是透彻和真诚。 小厮见大小姐发现他的打量,瞬间低下头道:“奴才这就去通禀,劳烦大小姐稍等片刻。” 就在小厮进屋的一瞬间,顾初月转身从珍珠手里接过了食盒,笑盈盈的看着关闭的大门。 书房外有动静,顾明远也听到了,不过以为是王氏来送汤羹,便没在意,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随口道:“夫人走了?” 哪知小厮迟迟没有回答,顾明远皱眉抬头道:“怎么了?” “老爷,不是夫人,是大小姐在门外等了许久了,说是来给老爷送早膳。” 顾明远握笔的手一顿,便在折子上留下了一个墨点,他抬头又问了一遍:“你说谁在外面?” “回老爷的话,是大小姐。” 顾明远心中诧异,他这个大女儿可从未给他送过早膳,连书房这院落都是没进过的,怎的今日突然来了? “你告诉她,让她回去吧。”顾明远继续低头。 “是……” 小厮正准备退出去,院落里突然响起了珍珠的惊呼。 “呀!小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啊,要不奴婢去给您拿件斗篷吧?” 第47章 爹爹,我来给您送早膳了(2) 顾明远的手一顿,视线移到了窗户那边。 声音继续传了进来。 “不用了,再等等,小厮已经进去禀告了。” “哎呀小姐您都在这站多久了,您大病初愈,现又是凉秋,若是得病了要如何是好,到时候老夫人又要说是奴婢照顾不周了……” “不用了,我身子骨可好了。”少女娇俏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 小厮马上就要退出去。 “等等……” 就在小厮开门的时候,顾明远放下毛笔道。 小厮连忙走到老爷面前,“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回老爷的话,来了些时候了。” 顾明远将奏折关上,沉思片刻,“让她进来吧。” “是。” 小厮惊讶的退了出去,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等候的大小姐,恭敬道:“大小姐,老爷请您进去。” 顾初月点头,让珍珠在门口等候。 屋中,顾明远已经从书案前起身,来到了小外厅中间的雕象纹镂空圆桌前坐下。 “爹爹安好。”顾初月进屋便福了福身子。 她今日着一身天水色的对襟齐腰襦裙,裙摆对襟上皆绣了细细的雁纹白梨。 三千青丝绾着半倾垂髻,没有戴那些华贵绝美的簪子步摇,只插了几对细小精致的珍珠玉髓小珠花。 薄薄的一层刘海下是双似碧湖般的水杏眸,挺巧的鼻尖有些红。 顾明远“嗯”了一声,见面前还不到自己肩膀的女儿穿的如此单薄,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怎不多穿些?” 顾初月揉了揉鼻尖,小声嘀咕道:“忘记了。” 说完,她便从善如流的坐在了顾明远身边,将食盒打开。 一边将早膳拿出一边不停的念叨:“爹爹,这个是水晶虾包,我特地让厨房做的,可好吃了,每个包子里面都有三四个虾仁,咬一口还会爆汁呢,爹爹一会吃的时候小心些别烫着,这个是鲜蔬粥,鲜香可……有点凉了……” 她说到一半,摸着那个炖盅已经不是很热了,有些沮丧。 顾明远有些不太适应大女儿突如其来的热情,轻咳了一声,望向了旁边的一个玉碟子,道:“这是什么?” 顾初月闻言立刻端起玉碟子,像是献宝一般放到老爹手边,笑嘻嘻道:“爹爹,这个是怡静姐姐亲手做的蜜饯果子,我昨日已经尝过了,酸甜爽口,女儿怕爹爹忙碌公文没有胃口用早膳,所以特地装了一些过来给爹爹开胃,爹爹你快尝尝!” 顾明远不爱吃这种甜腻的东西,但见女儿一双大眼睛闪着希翼的光芒,他只好捻了一颗最小的梅子放入口中,这才道:“嗯,不错。” 她一张小脸瞬间就亮了一个度,“对吧对吧,爹爹你快尝尝这个水晶虾包,也很好吃呦。” 顾明远没有动筷,脸色依旧有些严肃,“你一向不来书房,怎么今日来送早膳?” 顾初月闻言低下了头,轻声道:“昨日我从怡静姐姐那回来,觉得这果子好吃,便想着叫人去给二妹妹也送一些,结果阿离说二妹妹已经睡下了,但夫人未睡,就给了常妈妈。 我便多问了一句,结果阿离说婵姨未睡是因为还在看账本,当时已经好晚了,婵姨还在看账本,我觉得她好辛苦,就想到了爹爹。 婵姨光是管着学士府的账本就已经那么劳累了,而爹爹却要心系家国天下事,岂不更是辛苦,便一早就过来给爹爹送早膳了。” 说完,顾初月低着头飞快的扫了一眼旁边的顾明远,声音越来越小,连语气都越发的委屈了起来,“没想到会打扰到爹爹处理公文……” 顾明远的脸色稍稍缓和,看来她的大女儿是真的变了,变得懂事了,知道关心父母了。 想到大女儿昨日可怜巴巴的揪着自己衣袖不放的场景,今日又如此懂事,连带着眼神都和蔼了一些。 “咕咕~” 顾明远刚要开口,就被这不合时宜的声音给打断了,顾初月一听小脸垂的更低了。 这肚子怎么一直叫啊……这不符合剧本规定啊…… 顾明远叹了口气,朝外喊道:“来人,加一副碗筷。” 小厮动作利落,马上就送来了一副碗筷,只是碗筷上桌,顾初月依旧没动筷。 见状,顾明远也知道小丫头是不好意思了,便主动盛了一碗鲜蔬粥放到了她的面前,道:“用膳吧。” 顾初月本想推脱一二再用膳,哪知“不”字未出口,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叫。 她只好扬着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朝顾明远乖巧的笑了笑,甜声道:“谢谢爹爹,那初月就不客气啦。” 说着,就率先给顾明远夹了一个水晶虾包,随后才给自己夹了一个,轻轻咬了一口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般,虾肉紧实饱满,汤汁鲜美可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顾明远见她吃的高兴,也夹起咬了一口,往常觉得没什么新奇的包子,今日倒是吃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味道不错。” 顾初月忙着往嘴里塞包子,听到这话后咽下嘴里的包子也赞叹道:“府里厨子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呶,爹爹您多吃些。” 说着,又给他夹了一个。 顾明远的胃口不大,只是见大女儿吃的欢喜,这才跟着也觉得有食欲了些,见她左臂活动自如,就知这伤早就应该完好如初了。 父母都喜欢过问儿女的功课,顾明远也不例外,只是还未开口便想到教导大女儿的先生嬷嬷们都走了,自己才开始询问进度未免太晚了些,一时间有些愧疚,遂出口的便换成了:“近日都在做些什么啊?”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如实道:“最近每日早晨除去给祖母请安和向芳姑请教女红外都一直待在明月苑,先生嬷嬷们虽然已经离开学士府不再督促我了,可我也不能倦怠功课,便在院里练习八雅,争取早日取得些成绩,还有就是去找二妹妹玩,只是……” 她有些苦恼的拨弄着小碟上的水晶虾皮,“只是最近我都不敢去了……” 顾明远以为是两姐妹又吵架了,刚想劝导,就听到了顾初月闷闷的声音。 “婵姨现在每天都在看账本,我又喜欢玩闹,闹出声响来怕打扰到婵姨,所以已经好久没去了,真希望婵姨不那么辛苦,我最近看她精神都不似之前那般好了,管家怎么这么辛苦啊,我都不想嫁人了……” 第48章 管家权(1) “胡闹!”顾明远脸色一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日后嫁人生儿育女,持管夫家是你的本分,岂是你说不管就能不管的?” 顾初月被训的头一缩,扁着嘴道:“可是管家很累啊,我怕我以后做不到婵姨那样,到时候还要被人诟病,还是现在好,自在多了……” 顾明远无奈扶额,刚觉得他这大女儿有些上进心,就暴露了懒惰不思进取的本性,果真是不禁夸。 “你啊你……”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觉得看了一晚上的公文头疼。 “罢了罢了,你年底便十三岁了,过两年也到了议亲的年龄,按嫡按长、于情于理你也到了要学习管家的时候,你若是真心疼你婵姨,便好好跟在她身边学习如何掌管家事,帮一帮她,切勿再说那些背理之言。” 顾初月闻言立刻叫苦:“爹爹,婵姨管家管的好好的,我这什么也不会的不是给婵姨添乱嘛,这事还是再想想……再想想吧……” 顾明远“啪”的一声将筷子撂到了碟子上,恨铁不成钢道:“想什么?就是不会才要学啊,否则你日后嫁人管起家来一头雾水如何服众? 你现在是学士府的嫡长女,这家不是你的啊,还再想想?从今日起你便跟在你婵姨身边好好学学如何当家做主。” 她好似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刚刚张口还未出音就被顾明远一个眼神给压了下去。 她呶了呶嘴,委屈道:“是……” 说着又给顾明远夹了个水晶虾包,讨好道:“爹爹消消气,我去学还不行嘛……吃包子吃包子……” 顾明远又给了她一记眼神,这才从新拿起筷子。 到底是忙了一整晚,肚子也有些饿,抬手准备再夹一个时,就见那盘子里早就空空如也。 刚刚好像还有一满盘来着…… 这是…… 罢了,喝口粥吧。 他拂袖准备盛碗粥,只是刚一掀开那小炖盅的盖子,就见里面被盛的干净,哪还有什么鲜蔬粥的影子,只剩下炖盅底两片孤零零的菜叶子。 这…… 顾明远心中郁结,一侧头便发现大女儿在拿着绢帕轻轻擦拭唇边,冲他粲然一笑,“爹爹可有吃好?” 顾明远耷拉着脸,忙了一晚上,他就吃了两个包子,还吃好? 偏偏顾初月像是没看见般笑眯眯道:“要是爹爹喜欢吃,女儿明日还来给您送早膳。” 明早还来? 顾明远咳了两声,及时道:“你还是安心跟在你婵姨身边学习管家,送早膳自有厨房小厮,你明早就……就不必来了。” 她又抓了一个杏脯,咬了一口,有些口齿不清道:“没关系,女儿可以先来陪爹爹用早膳,爹爹最近忙心国事,日渐消瘦,女儿于心不忍嘛。” 陪他用膳? 顾明远扫了一眼桌上空落落的盘子和炖盅,觉得不仅头疼,胃也跟着泛疼。 若是明日再来他就真的要日渐消瘦了! “爹爹不说话我就当爹爹答应啦?”顾初月歪头又抓了一个青梅。 “咳……书房重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日不必来了。”顾明远一脸严肃道。 “那好吧……” 没过多久,顾明远直接下了驱逐令:“为父还有许多公文未看,你先回去吧。” 顾初月将手里最后一口杏脯塞进嘴里,屈身道:“那女儿先告退,爹爹记得一定要按时用膳。” 顾明远点了点头,见大女儿出了院子,这才叫小厮进来:“传膳。” 小厮见桌上的碗盘都被吃了个干净,猜想老爷怕是没吃饱,斗胆道:“老爷您想吃点什么,小的这就让厨子做。” 顾明远:“水晶虾包。” “是,您等等,小的这就去厨房。” 说着,小厮就退了出去,摸了摸自己的头,嘀咕道:“老爷今天的胃口还真大……” 花园路上。 顾初月手里端着一个荷包,没有束口,里面装的蜜饯果子都快溢出来了。 珍珠在一旁数着小姐吃了几颗,准备超过五颗就赶紧把荷包给夺下来。 顾初月走在石子路上,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轻声道:“珍珠,我饿了。” 珍珠一听,拍了下自己脑门,“瞧奴婢这记性,小姐今早还未用膳,指不定得多饿呢,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小姐。” 回到明月苑,顾初月这才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连精神都没那么紧绷着了。 珍珠自然也看出了小姐的变化,将龙眼乌鸡粥和桂花糖蒸栗粉糕放到了小姐手边,道:“小姐若是想要管家权,去找老夫人还简单些,何苦要去老爷面前跑一趟。” 顾初月舀着碗中滚烫的粥,最后将手覆在了碗边,感受着掌心的热度,浅声道:“爹爹敬重祖母,我自然也知道简单法子,只是婵姨一直都觉得祖母偏心我,心中恐早就和祖母生了嫌隙。 这时候祖母若是公然将管家权从婵姨手中夺了给我,就算婵姨不敢言半句,爹爹不敢言半句,可爹爹心里终究留下了颗不满的种子,母子间若是生了嫌隙,这不是给那些见不得祖母好的人看笑话吗? 而且我也不想什么都管,全权负责,太累,现在最好,是爹爹下令我去学习,婵姨就算不愿意分一杯羹给我,也不敢去吹爹爹的枕头风,毕竟这就是爹爹的主意。” 可珍珠还是不解:“小姐为何突然想起要管家?” 顾初月抿了下唇瓣,珍珠是后来祖母才指派给她的贴身丫鬟,可几月相处下来,珍珠对她可谓是忠心耿耿,无微不至。 且,那件事情若是真要调查起来,少不了要人跑腿,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珍珠……”她拉住了珍珠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虽然对外学士府一致口径都是我贪玩受伤失忆了,但你原先是祖母院子里的人,应该清楚,我是在外面失了忆回府的。” 珍珠点了点头。 “我确实是失忆了,可当时救助我的山女说,我是被人推下山坡才导致的失忆,不是自己所致。” 顾初月轻声说着,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的淡然。 “什么?”珍珠惊恐的瞪大眼睛。 顾初月咬着唇瓣,跟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珍珠安静下来,继续道:“那山女告诉我说,推我的是一群壮汉,衣领上都绣着一个‘顾’字,这都城里除了那些小门户外,只一家姓顾,就是我们学士府。” “那小姐当时,怎么没告诉老爷?” 珍珠显然,被吓到了。 第49章 管家权(2) 顾初月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没用的,珍珠,你觉得爹爹会相信在他心里一向娇蛮跋扈的我说的话吗? 而且当时我还失忆了,说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爹爹饶着不会相信,还会以为我是在为自己出去贪玩弄一身伤回来找借口,到时候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只会越来越差。 而祖母……祖母这几个月已经为我操尽了心,我哪里还舍得她老人家为我继续操劳,这事,我打算自己查,自己解决。” “小姐……”珍珠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小姐这么善良,老天爷怎么舍得让她受这么多苦啊! “珍珠,你是我在学士府里除了祖母以外最信任的人了,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着管家了,因为我一定要揪出到底是谁害我受了一身伤,失了记忆,我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珍珠抹去眼里的泪水,坚定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为小姐保守秘密,帮助小姐揪出幕后黑手。” 她看着珍珠,在这偌大的学士府,也有着不少关心她的人,她需要变得强大起来,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 祖母是,珍珠也是。 这边顾初月前脚从书房出来,后脚顾明远要她跟在王氏身边学管家的消息就到了藏玉阁。 王氏面前摆了两摞账本,她手中拿了一本正在看着,只是她越看眉心皱的越是厉害,“这铺子今年亏损的竟如此厉害,我花大价钱请来的都是一群废物不成?” 常妈妈一进来就听到夫人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连忙递上一盏凉茶,宽慰道:“夫人,您消消气,可千万别因为这些琐事伤了身子。” 王氏捂着心口,顺了好几口气这才觉得舒缓了些,她拿过茶盏,眉间依旧皱着,“书房小厮传什么话来了?” 常妈妈撇了下嘴,“说老爷吩咐让大小姐跟在您身边学管家。” “什么?”王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妈妈绕过书案,走到了王氏身边,轻声道:“老奴仔细问过了,那边小厮说今日大小姐去书房给老爷送早膳,惹的老爷不快,被老爷给骂了,这才罚她过来跟您学习,说要让大小姐好好跟您学学如何管家,收收心。” “你可有打听到大小姐说些什么了?”王氏扶额道。 常妈妈摇了摇头,“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大小姐说来也奇怪,一大早去送个早膳也能被老爷骂,真不知心里是在想什么?” 王氏靠在太师椅上,语气也有几分不解:“初月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常妈妈警惕的抬起头,“夫人的意思是,大小姐是冲着这管家权来的?” “可初月若是冲着管家权来,去找母亲要还省事些,怎么偏偏是挨了老爷骂,被老爷罚给她的?”王氏现在也拿不准顾初月心里的想法。 “难不成是巧合?”王氏自问自答着。 常妈妈灵机一动,俯身道:“是无意还是有心,夫人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王氏放下账本。 常妈妈将视线移到了书案上那厚厚的账本上,道:“夫人不如……” 王氏瞬间明了,当时心里就舒爽了许多,往太师椅上一靠,连案上的账本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只是转念一想,她的菲儿和初月不过相差半岁,初月这个岁数到了学管家的时候,那菲儿现在便跟着学习也为时不早。 这么一想,王氏立刻就付诸行动,喊道:“来人,把二小姐叫来。” 顾芳菲今日难得没有收到游湖帖子,现下正在屋里面绣丝帕,心情好的不得了,听娘亲叫,放下针线就过去了。 “娘亲,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顾芳菲屈了屈身子,便过去了王氏身边。 王氏慈爱的看着自己如此优秀的女儿,自然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笑道:“菲儿是遇到什么好事儿,这般开心。” 顾芳菲笑道:“今日不用去外面游湖,自然开心,那些小姐们每次约我都是去游湖,我又不好推辞,游的也不过就是都城里的那几个湖,今日游来明日游,我连那湖里有多少鱼都快数清了,现在女儿看见湖水都觉得不自在。” 王氏听了心里一阵自豪,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都城有名的才女,所以邀贴也就多了些。 见女儿脸上略带嫌弃,笑骂道:“你瞧你,别家小姐都是喜欢游湖作诗出去解闷,偏你还嫌上了,这话要是被你爹爹听见了定要罚你。” “爹爹这不是不在嘛。”顾芳菲摇了摇王氏的手臂。 常妈妈搬了把铺了绣海棠软垫的黄花梨木圆凳放到顾芳菲身后,笑道:“大小姐请坐。” 顾芳菲坐下后,王氏便直奔主题:“菲儿,你大姐姐马上要来跟我学习管家了,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学?” “不要。” 顾芳菲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王氏不解她回复的如此之快,“为什么不想学啊?你和你大姐姐不过相差半岁而已,你们完全可以一起学习。” 顾芳菲扬起小脸:“管家这种事情,大姐姐身为嫡女确实要学习,我就不用了吧。” 王氏脸色微沉,训道:“她是嫡女,难道你不是嫡女吗?” “我虽然也是嫡女,但是大姐姐是嫡‘长’女啊,长女为首,学习管理学士府的一些事情天经地义,我这时候就不来打扰大姐姐学习了,这样娘亲也能更好的教导大姐姐呀。”顾芳菲说的理所当然。 王氏看着面前全然不在乎的女儿,想继续说教,却被常妈妈笑着拦下了,“夫人,二小姐说的也有理。” 王氏还想说些什么,常妈妈连连摇头制止了她。 送走女儿后,王氏看向了常妈妈,语气里有些埋怨:“妈妈为何不让我再劝劝菲儿?” 常妈妈又给王氏添了盏茶,劝道:“夫人,老奴理解您的心思,只是二小姐聪慧,只要管家权掌握在您手里,您什么时候教都不晚。 若在这时候让二小姐跟着大小姐一同学习,这件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您在老夫人心里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印象怕是要毁于一旦,在别人看来,您这举动好似生怕大小姐压过二小姐似的。 毕竟大小姐‘嫡长’两个字可都占着呢,您又是大小姐的继母,而非亲母,一言一行可都有不少人盯着,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扣上厚此薄彼的帽子,还望夫人三思啊。” 第50章 锋芒是露给外人看的 王氏瞬间醒悟,连连道:“还是妈妈想的周到,是我一时迷了心思,忘了还有这层事情需要思虑。” 常妈妈道:“大小姐近几月变化许多,尤其是老夫人那边,是越来越喜欢大小姐了,夫人身为继母若是在这时候能做到不偏不倚,老夫人也定会记得夫人您的好。” 王氏做头疼状,无力道:“但愿吧。” 常妈妈见状趁热打铁接着道:“依老奴看,现在大小姐风头正盛,作风也不似之前那般了,性格也好转了不少,跟咱们二小姐的关系也有所缓和,若是能消除芥蒂,也算是一桩好事。” 王氏闻言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每每想到我可怜的菲儿十岁便被害的坠马,便担心初月什么时候脾气一上来又害了我的菲儿,我这心里的疙瘩如何能消啊。” 常妈妈知道二小姐十岁那年,被大小姐害得坠马是夫人一辈子的心头病,只是若一直揪着这事情不放,许多动作,哪里又能逃得过老夫人的火眼金睛? 夫人的爱女心思浅,日后二小姐的婚事又少不了老夫人帮衬,常妈妈还想再说两句,只是见夫人一脸的担忧痛心,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了。 “昨日老奴出府采买夫人用的口脂,遇上了言国公府的婆子,听她说过几日府里的大少爷要回来了。” 常妈妈随意说着一些都城里的小道消息,希望夫人的心情能有所好转。 果真,王氏一听言国公府,瞬间就有了兴趣,好奇道:“可是那个庶长子?叫什么来着,言……言……” “言闻一。”常妈妈补充道。 “对,好像是这个名字。”王氏还是不解,“他都在苏州待八年了,怎么现在突然要回都城?” 常妈妈小声道:“我听那婆子说,言大少爷已经到可以成亲的年龄了,所以才被言老太太给叫了回来。” 王氏冷笑一声,道:“老夫人是绝对不可能让初月嫁给一个庶子的,你瞧着吧,等言家那个庶长子一回来,两家的老夫人就会做主把这婚彻彻底底的给退了。” “老爷一向脸皮薄,只怕是退婚一事又要惹的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王氏闻言不得不道出一个自己最惧怕的事实:“那又如何,老夫人做事,老爷就算略有不满也不敢反驳。” 古代的八卦新闻传播速度,一点都不比现代的热搜排排挂传播的慢,不仅常妈妈知道言家的庶长子回来了,都城的贵女圈子早就传遍了。 全都在等着顾初月什么时候再来一场退婚的闹剧,毕竟顾初月三年前当众退婚亲自放话瞧不起言闻一那个庶出的身份。 还撂下誓言:自此桥路两相归,谁反悔了谁是千年王八老乌龟! 言语粗鄙,充满着对言家庶长子的不屑与嫌弃。 当阿离一脸愤恨的把外面的风言风语说给顾初月听时,她表现得无比淡然。 因为她现在根本没心思想退婚这个事情,反正闹也闹了,现在就差把交换的庚贴给要回来了,而且要庚贴这事也不用她操心。 顾初月吃饱喝足后,就觉得自己一日不练琴就开始手痒痒,便一拂宽袖,略有几分豪气道:“珍珠,把我的古琴拿过来。” 珍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时辰还早,“小姐,老爷可一早就下令让您去跟着夫人学管家,这天色还早,您要不先去藏玉阁,免得被老爷知道了又要挨骂。” 顾初月老神在的笑了笑:“不急,不急。” 珍珠只好去抱古琴。 顾初月心情不错,这琴音由心生,在她指尖如行云流水般缓缓而出。 琴声悠扬,恍若山间清泉般悦耳动听,却自带一股轻快欢乐的韵味,让听者都忍不住心神向往,忧愁尽散。 顾初月越弹越开心,连着弹了三四首曲子也不觉得累。 只是这天色不等人,渐渐的落下了黑幕。 珍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小姐丝毫没有要动一动的意思,继续劝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藏玉阁啊?” 顾初月半睁着那双带笑水杏眸,悠哉悠哉道:“不急,不急。” 珍珠望了眼外面,这再等就要天黑了,小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夜幕已至,顾初月觉得手指酸软,这才叫人把古琴给抬了下去。 珍珠细心的端来一盆热水,她将手往里面一伸,漂浮着玫瑰花瓣的热水没过手腕,觉得整个人都舒服极了。 泡完后,她又给自己的手抹上了厚厚的一层玫瑰乳香膏,开始传膳。 用过晚膳,顾初月又开始气定神闲的坐在书案前练字。 她现在的字虽然离秀丽的簪花小楷还差几分,但字写的周正整齐,看着倒也顺眼。 她写字不喜欢提前找好内容,从来都是心中想什么,就写什么。 没得一会,淡黄色的宣纸上便出现了三个字——言闻一。 顾初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写这三个字,她只知道回过神来,这纸上便有了这三个字。 对待这个人,她确实有几分好奇,都城里传的那些,关于言家的八卦新闻她还专门派人去打听过,对于这个言闻一,八卦却是少之又少,只有一些支零碎语。 说什么言家这个庶长子身体不好,七岁便被送到了苏州的别院静养。 与其说是被送去养身子,不如说是流放,毕竟连言老夫人都不喜欢这个孙子云云。 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从现代到古代里第一个和她有婚约的男性,她有些好奇过头了。 言闻一,怕是人不如其名。 顾初月这样感叹,便把纸递给了书案前伺候茶水的簌簌,“烧了吧。” 接着,又练了几张大字,甚至还颇有耐心的让珍珠将茶百戏的那一套东西都找出来,练了一会煮茶。 就是绝口不提去找王氏学管家。 她只要调查出究竟是谁想致自己于死地,就把管家权一丝不差的交还给婵姨。 婵姨手握管家权已经有几年了,这时候她绝对不能表现的太过殷勤,不然婵姨还得觉得,她是要跟她夺权似的,到时候芥蒂加重。 现在最好,她越是淡定,婵姨那边越摸不清她到底是如何想的,毕竟,锋芒是要露给外人看的。 顾初月闭上眼睛,她不能告诉所有人真相。 因为她还不知道,这出戏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表演,这赏钱,她要一个个的递到那些人的口袋里。 第51章 王氏的头,更疼了 翌日。 顾初月起了个大早,只是她今日没有再拎着食盒往书房跑,但也没忘了要给顾明远送饭。 她叫了阿离过去送,自己则带着珍珠去了寿辉堂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这几日秋倦闹得厉害,时不时的都想眯上片刻,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比往日要松了一些,连那佛书念的都没有其他时候勤快。 顾初月刚到寿辉堂,就听芳姑说老夫人刚起,正在梳妆,让大小姐稍等片刻。 祖母的妆发精致,她又手笨帮不了忙,索性就趴在外厅的八仙桌上,吃着芳姑端上来的奶提软糕。 三口一个,边上是新沏好的果茶,酸酸甜甜的,她把一盘子奶提软糕都下肚了也不觉得腻。 老夫人今日的云鬓上,只一支檀木缠翠鹂鸟簪,素净的月白色绣大片团纹褙子,整个人都带着倦意。 顾初月见祖母出来,立刻就起身过去扶,向一旁芳姑问道:“祖母是昨日没睡好吗,怎么精神这般差?” 芳姑叫人将八仙桌上空落落的盘子撤下,回道:“老夫人昨日睡得安稳,连安神汤都未喝。” 顾初月扶着祖母坐到了炕榻上,在她身后塞了个青藤蜀锦绣碧湖景的软枕,担心道:“祖母,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夫人随意的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睛,道:“入秋的天气,人老了,精神也跟着乏了。” 祖母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都在透着疲惫,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顾初月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祖母不老,一点都不老。”她莞尔一笑,又有些撒娇的意味。 老夫人被她这孙女逗得开怀,见她身着单薄,不忍担心道:“怎么没多穿些?” 顾初月扬了扬手臂,“祖母,一点都不冷的。” “秋老虎最是伤人,珍珠,日后要督促大小姐多穿些。”老夫人半是宠溺的瞪了她一样,朝着她身后的珍珠训道。 对于自己这个孙女,老夫人最是理解,当初回府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哭天抹泪的喊疼,就知道是个能忍的,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一味放纵。 顾初月觉得无事可做,主动要读佛书给老夫人听。 只是她读了不过半个时辰,对面的老夫人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眉头紧锁,哪怕听着这天下大道的佛书,也化不开她满心的苦涩是非。 祖母她最近是怎么了? 顾初月将还剩下最后几段的佛书放下,小声的和芳姑比了比手势,便去了外厅。 芳姑懂大小姐的意思,也跟着出去了。 “姑姑,祖母最近的精神一直都是这样吗?” 芳姑叹了口气,“自从大小姐从将军府回来,老夫人就一直这样了,最近很喜欢说起从前还未嫁人时的事情,还有和几位老夫人一起玩闹的琐碎事情,老夫人最近一直念叨。” 顾初月抿了下唇瓣,也是。 她去见了安姨祖母一面都知道,姨祖母怕是时日无多,祖母她老人家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千年人参,怕是送去给安姨祖母吊着气用的,让她能多撑些日子,看到怡静姐姐出嫁,了了她最后一个心愿罢了。 顾初月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读的那卷佛书中,有这么一句话“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几十年的姐妹情深,如何是一朝一夕就能放得下的。 她转身准备离去,就见一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件暗红色绣大片芍药金纹的华服。 见到顾初月屈了屈身子,便对一侧的芳姑道:“姑姑,绣娘已经将衣服送来了。” 芳姑伸手摸着那衣领上细致的花纹,眼神里充满着怀念,赞道:“不错,你一会多送些赏钱过去,将衣服放好,若是松了一丝线,仔细你的皮。” 丫鬟小心的应了下去。 顾初月抬眸,朝着丫鬟走的放向又看了一眼,若是她刚刚没看错的话,那衣服上是用金线铺秀的大片芍药花,十分璀璨耀眼。 这可不像是祖母的穿衣风格,便多问了一嘴,“那是给祖母订的新衣?” 芳姑自豪道:“那是老夫人的郡主服,只是三十年没穿过了,老夫人也已经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尺寸多少与现在比都有些差异,便命人拿去修改,这不,今日才送过来。” 难怪啊,祖母的衣物一向都是低调中透着奢华,这样高调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只是,修改尺寸? 她问出了心中疑惑:“祖母是要穿这件华服吗?” 芳姑点了点头,叹道:“是要穿了。” 顾初月心中猜疑,许是在怡静姐姐的大婚上? “芳姑,最近祖母精神不佳,您一定要盯着祖母,把厨房每日送来的人参乌鸡汤喝了。” 芳姑重重的叹了口气,进去老夫人身边伺候了。 顾初月站在门口,望着那扇门很久,这才转身。 这深宅大院的女人,没有一个活的容易。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 顾初月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碧空如洗,这云不只是被秋风吹到了何处。 她闭了下眼睛,转去了另一个方向,“去藏玉阁,婵姨等我应该等得很急了。” 她走得慢悠悠的,却也不忘问:“阿离去送蜜饯果子的时候可有跟芙蕖说我教她的那些话?” 珍珠捂嘴一笑,“说了,都说了。” “那就好。” 她在荷包里摸了一块杏脯小口的啃着,等到了藏玉阁门口,杏脯也吃完了。 珍珠递上绢帕,她将手上蹭到的糖霜擦了擦,双臂端起,两手在小腹处交叠,款款走了进去。 王氏已经在侧厅的书案前坐了许久,只是看着面前厚厚的账本,却一本都看不下去。 连下首来了几位田主汇报收成都没听进去,最后让他们先回去改日再来,昨天一天加今天一个上午都是心不在焉的。 一听丫鬟禀报说什么大小姐来了,王氏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松完,这心脏又立刻提了起了,揉了揉眉心,道:“直接把大小姐请到侧厅,别让二小姐看见。” 只见那小丫鬟退出去之前小声道:“刚刚芙蕖姐姐正好经过长廊,碰到了大小姐。” 王氏觉得头更疼了。 第52章 她的脖子要累掉了 顾初月被常妈妈亲自迎接送到了侧厅,王氏起身,让丫鬟在书案旁再添一把椅子。 顾初月坐在书案旁,王氏先给了她一本账本,道:“这是我已经看过一次的账本,你先看着,若是有哪里不懂的就问我,到底也是我的不是,最近秋收,田主们都送来了账本,再加上府中事物繁多,竟忘了咱们初月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要开始学习掌家管务了,还是老爷下的令提醒,真是我的失职。” 顾初月微微提眉,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试探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眼底瞬间荡起一片氤氲,噘着嘴委屈道:“婵姨没有失职,都是爹爹,一言不合就要罚我,我本来还约了怡静姐姐的,这下更是出不去了,而且这账本一看就不是我能看懂的。” 说着,她突然眼神一亮,拉着王氏的袖子摇啊摇,“婵姨,要不你去帮我跟爹爹求求情吧,我不想学管家,真的不想学,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婵姨~” 王氏要被她摇晕了,连连扶了扶太阳穴这才定住,无奈只好先安抚着让她赶紧松手,便道:“好好好,初月先别摇了。” 顾初月这才松手,惊喜道:“这么说,婵姨你答应啦?” 笑话,王氏哪里敢随意就答应。 老爷昨日下令,她今日就去求情,怕是要被驳回来不说,别人还得以为她是怕继女夺权呢。 思来想去,王氏只好苦心道:“不答应,初月,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也到了要学习掌家的年龄,现在不学,若是日后嫁人到了婆家,无人教导,有你的苦头吃,到时难不成你也要将这管家权拱手让人吗?” 说着,王氏递给了她一本账本。 顾初月低着头呶了呶嘴,心甘情不愿的接过了账本,语气好不勉强的道:“那好吧。” 只是才翻了几页,她的肚子就开始如时抗议。 王氏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头更疼了,她一抬头侧眸,就见顾初月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她,一双水杏眸带着期许,俏声道:“婵姨,我饿了,都怪这账本,看着让人费神,一费神就会消耗体力,所以……” 王氏努力的睁了睁疲劳的眼睛,道:“来人,去给大小姐准备些糕点。” 顾初月连忙补充:“还要一壶牛乳果干茶。”说完,又朝着王氏甜笑道:“就知道婵姨最好啦。” 王氏扯着嘴角也笑了笑,一侧头嘴角就垮了下来。 零食有着落了,顾初月也不在喊着生事,安心看着账本。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她歪头看向了一旁的王氏,疑惑的提出了问题:“婵姨,这个地方写的银两怎么和别的地方写的不一样啊?” “这是两种谷物,价格自然不同。”王氏耐心回答。 “婵姨,为什么这本账本比其他的都要薄些啊?” “那地方土地贫瘠,收成自然差些。”王氏继续保持微笑,耐心道。 “婵姨,这个银两要如何换算,一两黄金等于多少白银啊,四千五百担的粮食……” “哎?这算盘怎么用啊?” “婵姨,这珠宝阁是亏损了吗?” “哎?这家店我之前去过,原来是咱们家的,我说那掌柜的怎么那么客气……” “哦……婵姨……!” “唉?婵姨……婵姨……?” “婵姨……” …… 王氏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添个偏头痛的毛病了,她抬头深吸一口气,蹙眉道:“大小姐的糕点怎么还没送来?” 现在只有糕点能够堵得住顾初月的嘴! 常妈妈赶快安抚:“二小姐说夫人与大小姐看账本实在辛苦,要亲自下厨做糕点,所以才慢了些。” 那就是还没做好…… 王氏一挥衣袖:“那就先将藏玉阁有的糕点拿过来。” 赶紧堵上顾初月的嘴。 顾初月勾唇一笑,挑了下眉,拿起锦帕遮唇,装作打哈欠,掩去笑意。 王氏这么一下令,丫鬟们迅速就将内厅摆着的一盘白玉芙蓉糕端了进来。 顾初月有了吃的,常妈妈又赶紧端来了一壶清茶,随时奉着,省的小姐又“婵姨、婵姨”的叫个不停。 顾初月一双水杏眸带着满满的笑意,嘴里吃着香香软软的糕点,这也瞧两眼,那也看两下,心思就是从来没在账本上停过,一本账本摸半天还停在那两页上。 王氏那边忍着头疼已经看完了三本,结果顾初月这边一本都没看完,她蹙眉拿出了几分严厉做派,“初月,你爹爹让你跟我学管家,就算你心中不愿学,却也要用心学,你日后总是要掌家的,到时候再学就晚了,快些看,不看完就不许用膳。” 顾初月扁扁嘴,心甘情不愿的说了个“哦”字,音调拖得老长。 王氏觉得自己若是再坐下去头顶都要冒烟了,她起身道:“初月,你先看着,我去厨房看看给老夫人熬的鸡汤怎么样了。” 顾初月垂着的眼睛一亮,可面上还是蔫蔫的,随意道了句:“好。” 连头都没抬,脸就快一头扎进账本里了。 王氏一走,常妈妈自然也跟着一同走了,她们一走,现在侧厅就剩顾初月还有珍珠两个人。 顾初月的脸还埋在账本里,直到珍珠拍了拍她肩膀,小声道:“小姐,都走了。” 她这才抬起头,把账本随手一合,揉了揉已经泛酸的脖子,伸着懒腰,“终于走了啊……” 珍珠连忙给小姐捏肩捶背,心疼道:“小姐真是太辛苦了。” 顾初月点了点头,这一场戏接着一场戏,她也快演不下去了,这代价也忒大了。 她的脖子都要掉了。 珍珠见小姐苦着脸,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 顾初月趴在桌子上,“我好饿啊珍珠……” “二小姐还在厨房呢,应该快好了吧。” 珍珠不确定二小姐什么时候能做好糕点,但是她能确定的是,藏玉阁已经拿不出糕点给小姐吃了。 “我的二妹妹啊,她咋想起来亲自下厨了呢……” 顾初月欲哭无泪。 屋里头绣绣花不好吗? 绣花它不香吗? 珍珠叹了口气,还不是小姐要阿离去学舌。 前天晚上,阿离奉命去藏玉阁送蜜饯果子,刚一进院就看到了手里拿着茶壶的芙蕖。 走了过去,脑子里都是小姐在她出门前跟她说的话。 第53章 二妹妹,我们和好吧 “芙蕖姐姐,这是怡静小姐亲自做的果子,大小姐特地让我送来给二小姐也尝尝。” 芙蕖接过玉盘,就见对面的阿离开始垂头丧气,放玉盘时还差点把她托盘上的茶壶给碰倒了,她就随口一问:“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心事重重的?” 阿离重重的叹了口气,“还不是大小姐……” 大小姐? 芙蕖知道自家小姐虽然嘴硬,但是还是很喜欢大小姐的,所以听阿离这么欲言又止的,又跟着多问了一句:“大小姐今日不是去了安将军府吗,是出了什么事吗?” 阿离蹙起眉头愤愤道:“还不是那个安将军家的二小姐,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偏偏要管我们大小姐叫姐姐,大小姐觉得不妥就让她别这样叫了,结果她竟然跟我们小姐争执起来了,大小姐现在还在生气呢,这气的都吃不下饭了,芙蕖姐姐,你说大小姐现在生着闷气不用膳,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心里能不跟着担心嘛,都快急死我了。” 芙蕖心下了然,便赶紧道:“这么严重啊,那你快回去伺候大小姐吧,我也要进去给二小姐送茶了。” 阿离一听就赶紧走了,直到出了藏玉阁后才发现自己额头上都是汗,腿都跟着打抖。 待阿离走后,芙蕖便将这无意打听来的事情跟顾芳菲说了一遍。 顾芳菲听了瞬间大喜:“你说真的?大姐姐跟安若紫闹翻了?” 芙蕖放下托盘,道:“当然是真的了,奴婢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不成,据说大小姐现在都被气的吃不下饭呢。” 顾芳菲扬头一笑,把手中的书随手一扔,幸灾乐祸道:“我说什么来着,大姐姐早晚都会发现安若紫的真面目,哼,这回闹翻了,看安若紫下次还敢借着大姐姐的名头出去狐假虎威!” 顾芳菲心情大好,所以今日一听她的大姐姐要来藏玉阁学习,就迫不及待的要去给她做些糕点。 毕竟她的大姐姐好不容易才知道那个“若紫妹妹”的真面目,她要让大姐姐知道,谁才是她的亲妹妹! 所以…… 顾初月就一直饿着肚子到现在…… 直到,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我大姐姐还在里面吗?” 顾芳菲来了! 顾初月立刻让珍珠闪到一旁,她整理下有些零散的发髻,立刻端坐好,在桌上随便拿了一本账谱翻着。 远远望去倒真给人一种很用功的感觉。 刚刚进来的顾芳菲也这么觉得,她的大姐姐实在是太辛苦了,娘亲未免也太严格了些。 “大姐姐,娘亲现在去厨房看着给祖母的鸡汤呢,暂时回不来,你先歇歇吧。”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那一双水杏眸立刻荡起氤氲涟漪,她轻声道:“二妹妹,我好饿……” 顾芳菲一听,立刻转身从丫鬟手里拿过青荷双鱼盘,上面摆着层层叠起的奶提软糕,上面还洒了晶莹剔透的蜂蜜糖浆和果干细碎。 她将账本随意收了一下,将这糕点放到了顾初月的面前,满怀期许道:”大姐姐你快尝尝,这是我亲自做的奶提软糕,我听厨房的厨娘说,你可喜欢吃了。” 说着,就拿起了一块,递给了顾初月,脸上一直带着期望。 顾初月垂眸望着面前葱白如玉的手,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红色的水泡,刺眼得很。 她迟疑的抬头,“二妹妹,你的手……” 顾芳菲一听迅速将糕点又放回了青荷双鱼盘中,把手背在身后,“大姐姐,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顾初月只觉得眼睛一酸,她拿起那块奶提软糕放在眼前,迟迟没有放入口中。 顾芳菲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瞬间紧张的揪住了自己身后的衣裙。 “大姐姐,这是我第一次做糕点,所以……可能没有厨娘做的好看,但是味道应该还不错。” 顾初月这次不仅眼睛泛酸,连鼻尖都跟着泛红。 她轻轻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香甜软糯,和平日里厨娘做的味道一别无二,第一次做就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怕是花了很多心思吧。 哪怕面前是曾经差点让她没命的姐姐,顾芳菲还是愿意为她去厨房,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不惜烫伤自己的手,仅仅就为她的一个喜欢。 顾初月觉得,这糕点,真好吃啊…… 她红着一双眼睛,抬头看向了顾芳菲,薄软的碎发搭在她纤细挺翘的羽睫上,多了几分迷茫朦胧。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和顾芳菲两个人听见。 “二妹妹,我们和好吧。” 顾芳菲闻言似乎呆愣了一刹,她侧头伸着手指在眼间随意一抹,再看向顾初月时,还是让她尝糕点时的期许,却又带着点别扭。 “大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间隙,何来和好一说。” 顾初月的那一双水杏眸瞬间便亮了,朵朵氤氲好似化成了璀璨的烟花般,她低头继续吃着手中的那块奶提软糕。 顾芳菲的眼神四处飘忽,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顾初月用力的点了点头,扬起一张明媚的小脸,朝她笑着,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奶提软糕,比厨娘做的还要好吃。” 顾芳菲的小脸微红。 果然,大姐姐还是她一个人的姐姐。 夜空如墨,学士府内早早便点上了石灯。 王氏在厨房里的一处椅子上坐着,一手撑着额头做头疼状。 常妈妈在一旁,将里面的一众婆子丫鬟都赶了出去,厨房里除了炉上炖的鸡汤在咕噜咕噜响,倒也清净。 王氏闭着眼睛,语气颇为劳累:“当初孔先生他们走时就应该再多准备几车束脩,教我们家的这位大小姐几个月,真是辛苦他们了。” 常妈妈安慰道:“大小姐没碰过账本算盘,自然是不会,看不懂也正常。” “那就连金银换算都不清楚?”王氏气急反问,“再教她,就算入冬了我这秋收的账本都看不完。” 常妈妈也知道王氏的为难,教大小姐管家,是连抱怨都不能抱怨的。 她管家这么多年,如果连大小姐都教不好,怕是连老爷都会觉得,是夫人管教不当所致。 毕竟先前几位先生嬷嬷的教导成果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八雅几月尚可学精,何况是管家呢? 王氏头疼不得法,现在是就算待在厨房里,也不想回藏玉阁。 第54章 他低笑,真胖 常妈妈思来想去,心里突然有了另一想法,献计道:“这账本每月都有,大小姐什么时候学看账本都不急,但是最近秋收,账本繁多,总不能耽误夫人查账的进度,不如这段时间先让大小姐学习如何管理府中内务,遇到难题再来找夫人解答,这样夫人也能清净些。” 王氏睁眼,觉得这方法好,她的耳根子终于能清净一会了。 “那从明日起就让初月学习如何管理府中内务吧,明日你去跟大小姐说说都有哪些内务需要处理,若是你能解决的就别把人往藏玉阁带了。” 常妈妈应下。 “夫人,这鸡汤快好了。”常妈妈提醒着王氏时间。 王氏重重的吐了口气,起身连头都未回,“叫人给老夫人送去。” 藏玉阁里,顾初月已经吃完了一整盘的奶提软糕,顾芳菲又叫人端来了一壶牛乳果干茶,“大姐姐,这是我亲自煮的,你快尝尝。” 顾初月两手接过银盏,小心的捧在手心里,牛乳茶是刚刚煮好的,热乎乎的,把她原先有几分凉的手都暖热了。 王氏一进来就见到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的样子,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紧张,随即见到顾芳菲完好无事后一颗心才松了松。 王氏走过去,见案上的账本有些凌乱,便走过场的询问道:“账本看的如何?” 顾初月手中捧着香香甜甜又热乎乎的牛乳茶,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又带着几分羞愧的低下了头,小声道:“一本都没看完。” “我都去了许久,怎会一本都没看完,是这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顾初月继续小声道:“账本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真的看不懂……” 王氏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怜爱的看着顾初月,柔声道:“看账本是个需要耐心的事情,你若是实在看不下去,明日便先去学习如何管理府中内务吧,我叫常妈妈先跟着你,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她也是一样的。” 顾初月依旧蔫蔫的,她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王氏:“婵姨,一定要学吗?” 王氏点头道:“一定要学。” 回绝的如此之快,她只好认命般的点了点头,“那好吧,那我明日还要来藏玉阁吗?” “不用来了。” 王氏迅速道,甚至带了几分急躁,声音还稍稍提了上去,随即又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又重新说了一遍:“不用来了,你明日直接在明月苑就好,有什么事情常妈妈会把人引到你那边去的。” 顾初月咬着糕点,这才点了点头。 她也不想来了。 这账本看的人头疼。 天色已晚,顾初月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想着回去,王氏无力的摆了摆手,做继续看账本的疲劳样子,顾芳菲立刻起身,“大姐姐,我送你。” 顾初月点头。 出了藏玉阁,顾芳菲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语气有几分别扭:“姐姐,你要是还喜欢吃那个糕点,我明天就继续给你做。” 糕点确实好吃,只是…… 她一低头就看到了本不属于那双手的红色小水泡,很是刺眼。 “不用了。” 顾芳菲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二妹妹再见。” 顾芳菲点了点头,望着夜色中倩丽的身影微微出神。 “芙蕖,我总觉得姐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姐您在说什么呢,这不还是那个大小姐吗?”芙蕖随口答道。 “是吗……”顾芳菲轻轻呢喃着,又往顾初月走的方向看了几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是那么透亮的一双水杏眸,可那眼底总弥漫着一股疏离,转瞬即逝的,又让人觉得好似是自己眼花了。 顾芳菲没多想,秋风吹的人有些凉,在芙蕖的催促下便跟着进去了。 大抵是她眼花了吧。 …… 白玉拱桥上,弯月遂行。 顾初月侧身靠在桥边的石狮子上,带着夜的凉意,冰冰冷冷的。 她脑子里一度放空,在古代这个只讲究王权的地方,她原本不想有什么牵挂的,因为牵挂一旦多了,她就和牵挂绑在了一起。 以后无论做什么,思虑也就多了。 可是自从祖母之后,她越发觉得,她现在已经和整个学士府都绑在一起了,她的牵挂,似乎越来越大了。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日后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只考虑自己了,还要考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 她拢了拢外衫,轻声道:“回去吧。” 忽的,一阵清风,乌云飘荡遮住了那一角弯月。 只见那高高的屋顶之上站着两道人影,恍若要融进夜色之中。 站在后面的那道身影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拱桥,忍不住提醒道:“主子,顾小姐已经走了。” 回答他的是伴着夜风的簌簌声,久久他才听到一声略带戾气的低笑,“真胖。” 翌日。 阳光正好,顾初月知道今日常妈妈要来教她如何管理府中内务,便早早的在院里的凉亭之中等着。 用过早膳后,她便一直撑着额头往池塘的方向瞧,神色清冷,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常妈妈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抱着账本的小丫鬟。 顾初月的眉头一下子就蹙起来了,不是说掌管家务吗,怎么又要看账本? 常妈妈走过来笑道:“给大小姐请安。” 顾初月呆呆的点了点头,就见常妈妈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上前,将账本放到了圆桌上,又退回了常妈妈身后。 她翻了翻,这还真是账本? 常妈妈屈了屈身子,娓娓道:“大小姐,这是府中前三个月的采买账本,上面记录了学士府的每个院子、厨房、库房、丫鬟小厮侍卫的月钱等所有开销进出,还有每日分到每个院子的补品都一一记录在册。 学士府每月都会派人去普陀寺捐赠香火,方丈客气,每次都会回送上许多的供果,这些供果都是在普陀寺接受过香火气的福果,所以每次带回来都是要分给各个院子,分了多少,也要记录在册……” 常妈妈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小姐,暂时老奴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若是还有什么老奴定会第一时间来禀告小姐。” 顾初月的小脸瞬间便塌下来了。 怎么还有啊…… “辛苦常妈妈了。” 她不得不撑着脸苦笑。 第55章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常妈妈微微抬头,观察着大小姐的表情变化,越观察越觉得,这大小姐一定是被老爷逼着学习管家的。 你看这小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若是大小姐这边无事,老奴就先回去了,王田主他们来送账本了,老奴要回去伺候了。”常妈妈收回视线,恭敬道。 顾初月颓然的点点头,“簌簌,送送常妈妈。” 常妈妈一走,顾初月就收起了那副颓然的样子,只是眉眼间添了几分烦躁。 她不想看,但是没办法。 所以有点烦躁,这种烦躁已经被她非常明显的摆在脸上。 这个时候,连珍珠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吵到像是油罐子的小姐。 看账本的第一日——看不懂。 看账本的第二日——依旧看不懂。 看账本的第三日——还是看不懂。 直到第四日,顾初月才摸出了一些门道,将学士府上个月的进出开销账本看完了。 这账记录清晰,还是王氏管家的时候递上来的,没人敢做假。 顾初月挑了下眉,这个月月底送上来的账本,怕就不会这么干净了。 所以,她的动作要快。 顾初月这几日窝在明月苑连门槛子都没迈出去过,简直是沉迷账本,连给老夫人请安都没去。 日夜熬的一双水杏眸都成了老枯桃,下面还垂着一圈儿的黑眼圈。 珍珠简直是心疼的不得了,日日都去厨房端补汤,更是一天三顿换着花样来,生怕小姐把身子给累坏了。 顾初月趴在书案上,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想打理,额前薄软的刘海被她压的随意卷翘着。 她揉了揉酸软的眼睛,连声音都软糯的没有精神:“珍珠,我几日没出门了?” 她眼睛越揉越酸,眼白上都飘了不少的血丝。 珍珠将铜盆放到架子上,浸湿了棉帕递给小姐,道:“小姐已经四天没出去了,若是今日再不出去,就有五日了。” “啊?!” 顾初月瞬间来了几分精神,“那我岂不是好几日没去给祖母请安了?珍珠你快帮我把头发梳梳,我去给祖母请安。” 她坐到梳妆台前用手抓了几下头发,哪知道越弄越乱。 珍珠赶紧拿了梳子过去,“小姐快松手,您再抓下去奴婢也梳不开了。” 因为黑眼圈太深,面无血色,平日里一向素面朝天的顾初月不得不用起以往从来不用的那些胭脂水粉。 珍珠将收放在梳妆台最角落位置的几盒胭脂拿了出来,这还是老夫人特地叫人送过来的,小姐就用过一次,有一盒口脂甚至都没开封过呢。 只是当珍珠把那盒鎏金镂刻牡丹花的彩盒打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顾初月从镜子里看到珍珠眉头蹙着,便催道:“珍珠,快点啊,我还急着去给祖母请安呢。” 珍珠抓了抓鬓角,这桃红色的软平面胭脂上,怎么会有两个手印? 她以往给小姐点妆都是用特制的棉垫的,从不用手。 所以这上面应该只会有软垫的印子才对,怎么会有手印呢,难不成是小姐自己用过? “珍珠?”顾初月又叫了她一声,“你愣着做什么?” “哦……好。”珍珠回神,拿着软垫便给小姐点妆。 顾初月的面上点了一层薄薄的珍珠妆粉,遮住了些黑眼圈,又在两颊点了胭脂,整个人显得有气色多了。 只是两颊一有颜色,这唇瓣就略显的有几分苍白了。 顾初月对镜抿了下唇瓣,觉得颜色太浅,便道:“珍珠,你拿给我一片口脂。” 小姐以前从不用口脂,但是珍珠以前出去采买还是买过一盒备着。 她在梳妆台翻了翻,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盒口脂。 珍珠将这白瓷小盒拿了出来,却见白瓷面的边角处有一抹红印,像是手指印,那印子圆润宽粗,不像是小姐的。 她打开后大致的数了数口脂的数量,突然一惊。 这口脂少了两片! 珍珠心中纠结该不该问问小姐,可又觉得,没准儿就是小姐哪天动了爱美的心思自己点妆了呢?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珍珠还是没问出口,将口脂递了上去。 就见顾初月捏起了一片口脂,十分不情愿的在嘴上抿了两下,但还是夸道:“幸亏你备了口脂,否则祖母看到我唇上无色,还得以为我病了,到时候她老人家又要跟着我担心了。” 珍珠一听,立刻问道:“小姐您之前没用过这盒口脂吗?” “当然没有,平日里我的嘴就够红了,抹口脂做什么。” 珍珠瞬间大惊:“小姐,恐怕有人偷偷动过您的梳妆台。” 顾初月抿唇的动作一滞,掀眸在看着镜中的珍珠,道:“偷偷?” 珍珠点了点头,咬牙道:“小姐这口脂是奴婢亲自采买的,里面一共二十片口脂,可刚刚打开时奴婢一数只有十八片了,而且盖上有一抹红印子。” 说着,珍珠把刚刚的盛胭脂的鎏金镂刻牡丹花彩盒打开递给小姐。 愤愤道:“小姐您看,还有这个,这奴婢只给您用过一次,还是用软垫点的,可这上面居然有手指印,小姐若是没有自己用过,那定是哪个没脸的丫头偷用了小姐的胭脂水粉!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小姐平日里对她们那么好,居然敢以下犯上偷偷用小姐的东西,都怪奴婢平日里管教不当。” 珍珠越说越气。 珍珠自从担任明月苑的一等丫鬟后,是一丝事情都不敢放松。 大小姐的东西放在哪里、数量多少,连老夫人曾经送的一盒子东珠里面有多少个,她都数的清清楚楚生怕出现纰漏。 可就在她这么严防死守下,还有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出来蹦哒,她能不生气吗! 顾初月拿起那个胭脂看了看,若是不仔细,都不能发现那上面还有极轻的手指印。 口脂也确实少了两片。 看来是真有家贼啊…… 一旁的珍珠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她愤愤道:“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问话,看到底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蹄子!” 说着就要往外跑。 顾初月及时拉住了珍珠,轻笑着安慰道:“你先别急,再看看这还有什么东西丢了。” 她的珠宝首饰太多了,具体有多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珍珠清楚。 第56章 祖母真的好暴躁哦 珍珠一听立刻又开始查看小姐的首饰有没有丢的,直到将整个梳妆台整理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丢了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突然想到了小姐之前放在柜子里的东珠,赶快跑了过去,将放东珠的匣子捧了出来。 顾初月忍不住咂舌哂笑,她自己都忘了,柜子里还有这么一匣子东珠。 就她这记性,怪不得会被贼惦记上…… 珍珠埋头一颗一颗的数着,数的极快,来回数了三遍都没数错。 “小姐,少了一颗。”珍珠急道。 顾初月其实并不在乎这些零散的珍珠还有水粉,但是居然有人敢偷到她头上。 “真是我脾气太好了,人人都想来踩一脚?” 珍珠愧疚道:“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管教不当,这才让她们钻了空子。” 顾初月拉着珍珠的手笑道:“那是她们手脚不干净,跟你有什么关系?好了,这件事就先作罢,去给祖母请安要紧。” 珍珠有些不甘:“那小姐就不查了吗?” 顾初月轻笑一声,略带冷意:“查,当然要查,不杀鸡儆猴,今日是偷东珠,明日就敢把我卖了。” “那小姐要怎么查啊?” 顾初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根翡翠玉兰花簪,轻轻插进了发髻中,檀口轻启:“引蛇出洞,看她是一人作案还是团队作案。” 珍珠有一点不太懂,但是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现在先给小姐梳妆比较重要。 顾初月屋中凌乱,她临出门前,将曾经放在小匣子里赏玩的金瓜子拿了出来,往梳妆台上一倒,便出屋了。 珍珠记得这盒金瓜子一共有多少颗。 秋季落叶乃是常景,何况明月苑里有一棵被移植过来的百年老槐树。 这叶子落的更是满天飞,现下几乎所有的丫鬟都在院子里扫落叶做清理。 顾初月站在院子中间,叫来了簌簌,她故意提高音量:“簌簌啊,我好几日都没出屋了,屋子里乱的很,我刚刚还打翻了不少东西,现在我要去给祖母请安,在我回来之前,你叫人把屋子打扫干净,听见了吗?” 簌簌被这音量震住了,旁边的小丫鬟也止不住的往这边投眼神,她连忙道:“奴婢知道了。” 顾初月一走,簌簌就赶紧安排几个平日里老实的,自己跟着阿离也进去赶紧收拾。 只是阿离还没进去,就被一身着姜黄色素裙的丫鬟拉住了胳膊:“好姐姐,我手里的伙计干完了,要不也跟着进去收拾吧,还能快些。” 阿离看她长得一副老实样便点了点头,没多看她,赶紧进屋叮嘱训道:“动作轻柔些,碰坏了东西就等着挨罚吧。” 那丫鬟眼神一亮,跟在阿离身后进去了。 ………… 寿辉堂这个时候依旧香烟缭绕,只是那味道闻着舒服,不呛眼睛,待久了连衣角都能沾上味道。 顾初月站在屋外,顺着炕榻临窗飘来的味道就知道,祖母没有睡着。 芳姑眼尖,出来迎她时就发现,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小姐点了红妆,觉得有些稀奇。 可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就能看到那一双水杏眸下厚重的乌青,顿时哎呦哎呦起来:“这天可怜见儿的,才跟着夫人学了几日管家啊,怎就成这副模样了,老奴看了都不落忍,一会老夫人看了还不得心疼死。” 顾初月无奈的抿着唇角,问道:“哎……祖母最近精神怎么样?” 芳姑没有瞒着:“老夫人最近倦意少了些,只是躁意浓了点,前几日老爷来也被说了几句。” 顾初月一想到她那个板着脸的爹被训,就觉得好笑,只是幸灾乐祸之余,她伸着头往屋里头探了探,又有些害怕:“那祖母一会儿不会也训我吧……” 芳姑捂唇直笑:“老夫人疼小姐都来不及呢!” “都在外面杵着做什么?” 一道略带躁意的威严声音传了出来,顾初月浑身一抖。 刚想揉揉脸让自己提起些精神,就被芳姑抓住了手:“小姐现在点了红妆,若是这两下揉了过去,必定要成花猫脸。” 顾初月这才讪讪的放下手,她都忘了自己现在不是素颜,幸好没揉,要不她这脸都得成调色盘,不定也要跟她那个爹一样挨训。 “祖母安好。”她乖巧的福了福身子。 老夫人半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低沉沉的“嗯”了一声。 顾初月朝着芳姑那边眨了眨眼睛,祖母真的好暴躁哦! 她小心的绞着手指坐到了老夫人对面的位置,隔着一张小矮几撑着脸,“祖母,过几日又到给普陀寺捐赠香火钱的日子了,我想亲自过去,给祖母祈福,还有怡静姐姐和……”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祖母,小心的继续道:“安姨祖母。” 果然,一提到这四个字老夫人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随即叹了口气,“去吧。” 顾初月之后也没再说话,只是双手托着粉腮,就这么一动不动的陪在祖母身边,安安静静的,收了平日里的张扬肆意,反而像是只兔子一样,乖巧的不得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没过一会儿,眉头舒展,连呼吸声都很均匀。 顾初月知道,祖母这是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收回衣袖下了炕榻,连走路都是弓着腰踮着脚尖。 屋里,顾初月一走,半靠在榻上的老夫人就睁开了眼睛,望着窗户外略显消瘦的身影,便知道她这孙女最近几日辛苦了。 “芳姑,把我的郡主服拿过来。” 芳姑无奈笑嗔着:“老夫人明明日日念叨大小姐,今儿大小姐好不容易来了您倒是变着法的让人家走。”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累成那样了,还要费劲逗我这个老婆子开心,我看着心烦。” 芳姑撇着嘴去拿郡主服,老夫人真是越来越口是心非了。 出了寿辉堂,顾初月整个人都靠在珍珠身上了。 她闭着眼睛感觉自己都走不动路了。 珍珠一手扶着小姐的腰,一手撑着大小姐的肩膀,费力的托着小姐走,暗自下决心回去要多吃几碗饭,否则都快拖不动小姐了。 等她们走后,一旁的假山后传来声娇呵:”大小姐真是白眼狼一个,眼里只有老夫人这个嫡祖母,却忘了真正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庶祖母。” “秋桑,别说了。” * ps:暴风式求票票!打卡评论收藏,五星好评也很重要哒!!! 么么啾! 第57章 表妹不日就要入府,给他当侧妃了 文氏身着半新的素紫色绣柳枝对襟褙子,眼间点着细泪。 往日的温柔眸里藏着绵绵的怨恨,嘴里却柔声道:“罢了罢了,心比天高的嫡女哪里在意什么血缘关系,自是知道哪里能讨到的好处多,便往哪里跑。” 秋桑朝着顾初月走的方向又是瞪了好几眼才作罢,“还能回府也真是便宜了她。” 见秋桑越说越离谱,文氏皱眉道:“好了,你越说越没边儿了,走吧,娆儿来信了。” 秋桑被斥,心中又怨上了大小姐一笔。 ………… 顾初月回到明月苑后修养了两日,便又让珍珠准备了食盒,化身爹爹的贴心小棉袄,目标——书房。 她以要为学士府祈福,想亲自去普陀寺捐赠香火为由出府,只是好说歹说顾明远也不松口,说什么都不答应放她出府。 最后,顾初月只好低着头做可怜巴巴的孝心模样,使出杀手锏:“最近秋季,祖母身子一直不大好,心情也是,李太医说是肝火旺盛,心中郁结所致,女儿心疼祖母,但又不能为祖母做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普陀寺对着满殿的佛祖,为祖母祈福,希望爹爹能够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 说到老夫人,顾明远一双眼睛闪了闪。 母亲最近确实有些肝火旺盛,连他都不敢去请安了。 但为人子必定要去请安孝顺,只是每每都被斥责,偶尔辩驳一两句,迎来的,却是老夫人更加严厉的斥责。 除去孝顺之外,顾明远也真的由衷希望母亲能够早日恢复身子。 最后,长袖一挥:“去吧,早去早回,若是见到大师切记要言语得体、谦逊温良,不可使性子。” 顾初月点头如捣蒜,一一应下,放下食盒就以不打扰爹爹办公为由,早早退下了。 不知怎的,顾明远看着桌上的食盒,心底一股欣慰油然而生。 从书房出去,顾初月便叫人将香火钱备好准备出发普陀寺,她这次没带太多人,身边的珍珠还有簌簌两人。 因着上次的阴影缘由,又带了一队侍卫跟在马车后面。 经过她多日观察,簌簌和阿离两人,一个内敛,一个胆大活泼,但对她都忠心耿耿。 所以这次去寺庙,她带上了内敛些的簌簌,胆大活泼的阿离则被她留在明月苑镇场子。 毕竟已经在那群丫鬟堆里,发现有异心的了。 顾初月上次去普陀寺完全就是迷迷糊糊去迷迷糊糊回,除去被那个大魔王吓到了外,还真没真没什么收获。 这次,她要好好游玩一番。 普陀寺建在山上,是东齐最大、也是最得盛名的一座寺庙。 传闻,普陀寺的第一位方丈——悟虚大师,是位得道高僧,圆寂之日太祖皇帝携百官亲临祭拜。 火化之日定在十五月圆夜,火化时是光芒四起,普陀寺的那一片山,方圆十里恍若白昼,引得众人跪拜直念活佛保佑。 火化之后得两块舍利子,一如墨玉成莲花盛开状,一如红玉髓般晶莹剔透,举世罕见。 据说太祖皇帝还想请回宫里祭拜收藏,当国宝代代相承,但被直接拒绝了,这才作罢。 而现任方丈云空大师是悟虚大师的亲传弟子,只是接任后经常云游四方,闭关参悟佛道,一闭就是三五年,连帝王面子都不给,接任方丈后甚少有人再见过他。 顾初月在现代是从来不信神佛鬼怪,觉得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 只是后来她这个本是必死人一下子成了个古代的权贵嫡女,她不敢不信了。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且天气有些阴,去往普陀寺烧香的人倒也不多,只是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若想到那普陀寺,还要自己走上去。 顾初月站在山脚下抬头往上看了看,也只不过看到了一部分的台阶,再往上便是云雾缭绕。 这台阶也太高了些,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觉得她出门之前给自己加了一餐实在是明智的选择。 也不知道上次,自己是怎么坚持下去的??? 簌簌道:“小姐,奴婢力气大,让奴婢背您上山吧。” 顾初月闻言噗嗤一笑,抬手拍了下簌簌弯着的背,转身将珍珠怀里的信封塞到了她怀里,“你呀,将这香火钱收好就行,你家小姐身强力壮的,用不着你背。” 簌簌这才站直身子,小心的将信封收好,她知道这信封里装的是要捐赠的香火钱,有一千两呢! 就在顾初月准备登台阶时,身后突然一阵骚动,她转身回望,就见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这是大皇子的马车!” 三匹骏马驾车,是皇子才有的出行阵仗,何况马车后面还跟着一队的御林军。 这话一出,山脚下的众人皆跪地叩首,高呼:“参见大皇子。” 顾初月是官家女子,不用跪,但是也不能一直在台阶上站着,今日不等大皇子出来请安,她是走不了了。 马车帘被掀起,顾初月抬头望去,就见一身着竹青色绣四爪蟒齐肩圆领袍的男子,玉冠束发,眉目端正。 带着股倨傲,身姿修长,单手叠后。 目光所致所有人都低头叩拜,唯有一女子满目淡然,甚至有几分不耐。 视线相撞,顾初月立刻低下头。 她知道这人是谁,东齐大皇子——裴乔。 众人跪拜,裴乔早已习以为常轻轻抬手,语气平淡:“无须多礼。” 众人起身后,都以最快速度逃离了这是非地。 地方腾出来了,顾初月便下了台阶,架起了往日的礼仪派头。 款款而去,微收下颌,双眸视线飘到了地上,清声道:“臣女顾初月参见大皇子。” “咦,是顾家妹妹吗?” 一道略带疑问的声音从马车中响起,但是顾初月依旧听出了,这声音里的兴奋。 大皇子没让她起来,顾初月只能一直保持着请安的姿势。 一只玉手掀帘,接着露出的,便是张妩媚的面庞。 一袭月白色广袖飘纱裙衬得她恍若湖中清荷。 裴乔侧身,伸出手将表妹扶下马车,只是那双柔若无骨的手却似藤蔓般,攀住了他的手臂。 他没有挣脱,表妹不日就要入府给他当侧妃了。 东齐民风开放,对待男女之情尤其宽容,这番举动在裴乔眼里并不算逾矩,也就没有挣开。 顾初月就这么默不作声的继续保持着请安的姿势,也不恼,就听到一女子娇俏的笑着:“表哥,这顾家妹妹在跟你请安呢,表哥怎还不让人家起来?” 第58章 无关嫡庶,就是不想平白多了个妹妹 裴乔低头,看了眼那个腰脊挺的笔直的女子,道:“起来吧。” “多谢大皇子。” 顾初月抬眸看到了对面站着的那名女子。 李莹莹,李少傅家的庶女。 她原本对这些都城官员家的女子没什么印象,但是经过一番恶补,也都大抵清楚了谁是谁家的小姐、少爷。 而且面前这个李莹莹——原主曾经骂她长得丑。 李莹莹见对面的女子容貌越发出众,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奈何皇子表哥还在身侧,她只好以笑示人:“顾妹妹身体如何了?我听说顾妹妹几月前被歹人掳走后,弄了一身伤回府,几月闭门不见客,真是让人担心。” 被歹人掳走? 裴乔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皱起眉头。 被歹人掳走过,怕是名节不保。 李莹莹以前见过几次顾初月,知道她一向瞧不起庶女,每次去参加赏花会跟顾初月碰上,都没得到过好脸色。 不过她也瞧不上顾初月这个草包嫡女,嚣张跋扈不成体统,暗地里她没少散播顾初月的坏话。 她今日是特地在皇子表哥让顾初月平身前下车,为的就是也要享受一次顾初月在她面前低头的感觉。 且,故意称呼为顾妹妹托大,为的就是让顾初月在她面前,也抬不起头一次。 顾初月没有怒,反而浅浅一笑,反问道:“这位小姐,请问你是?” 李莹莹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僵住了,随即将头扬的更高,语气炫耀,“顾妹妹原来真的失忆了啊,我是李少傅家的女儿,不过已经被赐婚给了大皇子为侧妃,不日将嫁入皇子府。” “侧妃“二字被尤其加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顾初月略带疑惑的继续反问:“李少傅家的女儿吗,我记得李少傅家只有一位嫡女啊,我曾见过的,你们容貌相像,却并非一人,恕我眼拙,请问你是……” 李莹莹只觉得自己高高扬起的脖颈像是被人踩住了一样,脸色有些涨红,却还是撑着笑意,生怕表情出现纰漏,咬牙道:“我是李少傅家的庶女莹莹。” 顾初月恍然大悟般的拖长音调:“哦……我说怎么没见过呢,平日里赴邀下帖见到的都是薇薇,今日平白多了个姐姐真是让我惶恐不已。” 李薇薇是李少傅家的嫡女,李莹莹的姐姐。 李莹莹只觉得顾初月这是故意在给她难看。 她半靠在身边的裴乔身上,娇声叫了句:“表哥~” 裴乔在宫中长大,对于顾学士的这个嫡长女也有几分耳闻,娇蛮跋扈,肆意妄为,看来她是没少仗着嫡女的身份欺负莹莹。 况且,他最讨厌论议嫡庶。 “不过是一句姐姐而已,顾小姐何必扯上嫡庶之分。” 顾初月掀起那双水杏眸,小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无关乎嫡庶,任谁平白多了个不明来历的姐姐,怕都要多问一嘴,况且……” 她拢了拢被风吹起的衣袖,淡淡的看着李莹莹,微微抬起下颌:“是谁跟李小姐说,我是被歹人掳走的?” 李莹莹眼神一转,攀着裴乔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些事情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事实与否她并不得知,只知道这样的流言对顾初月不利,便开始四处宣扬。 这话是从谁嘴里传出去的,她怎么可能知道? 李莹莹有些结巴:“是……” 但转念一想,她马上就是皇子侧妃,那就是宫里人了,还怕一个官家女做什么? 这么一想,她的腰板就挺起来了,“大家都这样说,难道不是这样吗?” 顾初月嗤笑一声,原本一双清亮的水杏眸染了几分轻视。 她未拢广袖,任风吹着,细碎的青丝也随着轻飘,一袭温柔淡雅的天水蓝色飞仙裙竟衬得她有几分狂傲。 “大家?不知这大家都有谁?” 李莹莹冷哼一声,愈发的自信:“都城的人都传遍了,还能有假不成?” “呵呵……” 顾初月这次毫不犹豫的直接笑出声,笑完之后又朝着裴乔得体的福了福身子:“还望大皇子见谅,臣女实在是忍不住了。” 转而,又抬眸看向了李莹莹,眼底是一片轻蔑:“三岁市井小儿尚且知道流言不可全信,李小姐竟然信了?不过……李小姐能说出今日这话也怪我,一直都没有出面澄清,开始我觉得没有必要,毕竟事实胜于雄辩,谣言止于智者,只是没想到,看清事实者少,无知者多于智者,我不过是磕伤了头,失了些记忆,传着传着怎么就成了被歹人掳走呢,真是好笑极了。” “你说谁无知呢!” 李莹莹面色难看,顾初月竟然拿市井小儿和她这个未来的皇子侧妃做比较! 顾初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她连客套都不想客套了。 李莹莹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裴乔给打断了:“好了,莹莹,今日是来拜佛的,勿耽误了正事。” 顾初月垂眸福了福身子:“恭送大皇子。” 李莹莹和裴乔并肩而行,走过顾初月时依旧不忘高高的扬起头,冷哼一声。 像只开屏炫耀的孔雀。 顾初月一阵语塞。 在古代给人当小老婆都这么骄傲的吗? 马车上不了山,普陀寺建在山顶上,通往山顶的路又只有这么一条长梯。 因为山顶时常云雾缭绕,这长梯一眼望不到尽头,久而久之就被人称作云梯。 顾初月提起裙摆,也跟着零零散散的人开始爬这云梯。 刚开始她觉得还好,趁着四周云雾尚浅,兴致勃勃的边赏景边登梯,一边走一边感叹美不胜收。 只是越到后来越觉得体力有些不济,再抬头望去,依旧是望不到尽头。 她软趴趴的贴在珍珠身上,“还有多远啊……” 珍珠踮着脚尖往上看了好几眼,也是什么都没看清:“小姐,往常普陀山只是山顶有雾,可今日阴天,这半山也开始下雾,奴婢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梯要爬。” 簌簌见小姐累极了,立刻蹲下身去,神采奕奕:“小姐,奴婢背您上去吧!” 顾初月无力的摆摆手,“我还能走,不用你背,快起来,咱们继续走。” 只是她们刚准备走,身后又传来让顾初月厌烦的声音。 “呦,顾小姐这是走不动了吗?” 第59章 竹林深处的佛殿 怎么又和李莹莹碰上了! 顾初月比他们走得快。 她站在台阶上,侧身往下淡淡的望着,一双水杏眸带着明显的不耐。 “我记得李小姐好像是比我先登这云梯的,怎么跑我后面去了?” 许是因为身在半山的缘故,这声音落在裴乔耳中恍若空谷鹂鸣。 顾初月站在高阶之上,天水蓝的广袖裙与这云雾相辅相衬,恍若云中飞仙一般。 明明是一张略显圆润的小脸,圆圆的杏眸,原本的娇憨之色却好似染了雾气一般清冷,却又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 她不想多言,转身便开始登梯。 李莹莹气的咬牙,恨不得上前把顾初月从台阶上推下去,但身旁站着皇子表哥不敢暴露,只好靠在裴乔肩上嗔道:“这顾小姐实在是胆大妄为,竟然敢走在表哥前面。” 裴乔微微皱眉:“今日确实走的慢了些。” “表哥~” 李莹莹赶紧撒娇。 “走吧。”裴乔心软的捏了下表妹的手。 走在前面的顾初月没有错过那一声娇媚的“表哥”,听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连忙搓了搓手臂,加快了脚步,再慢一点她没被山风吹感冒,也要被恶心的走不动路。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最后虽然没用簌簌背,却也是被她和珍珠二人给半拖半走的登上了山顶。 大殿之上,人烟稀少。 顾初月跪在蒲团上,将装有一千两银票的信封放在了面前的功德箱里。 信封之上写着个字——顾。 一旁的小沙弥了然。 顾初月双手合十,对着满殿的佛祖祈祷心中所愿: 一愿祖母平安喜乐,寿比南山。 二愿学士府繁荣昌盛,步步高升。 三愿她可以早日替原主揪出凶手,去除隐患。 她再次睁眼,一片虔诚清明,诚心叩拜。 一旁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在主殿拜过后,顾初月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算上次的迷迷糊糊来迷迷糊糊去,她可以说是第一次来! 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是怎么回事呢? 普陀寺占地广阔,这一整个山头都是普陀寺的地盘,山上常年不住人家,唯有山脚几座破旧的房屋,里面住着些老人。 顾初月穿过几座偏殿,不知何时走到了后山的竹林中。 竹林清幽,云雾也少些。 空气中飘散着令人心安的檀香,不知香气是从何而来,味道清淡,没有在某一个地方特殊密集。 顾初月闻了好久,也没有闻出这香是从何而来。 她静静的走在石子路上,偶尔听到几声清脆幽长的鸟鸣,别提多惬意了。 她边走边好奇道:“我听芳姑说,祖母曾经捐掉了自己一部分的嫁妆,给这普陀寺的佛像修复金身,就是主殿的那几座吧?” 珍珠抓了抓鬓角:“小姐,奴婢那时候还没出生呢,也只是听别人说起时听了一嘴,具体是不是主殿的那几座,还要去问问老夫人。” 想起最近异常暴躁的祖母,顾初月深深吸了口气,去问祖母啊…… 那她还是憋着吧。 “咚!咚!咚!” 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钟鸣。 “这竹林里难道还有佛殿?” 正静心享受着袅袅檀香的顾初月被突然响起的钟声吓了一跳,她呢喃两句就想过去看看。 珍珠看了眼天色,拉住了小姐:“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早下山吧。” 顾初月又往竹林深处看了看,道:“有钟鸣的声音,那就说明这边应该还有佛殿,来普陀寺就是为了拜佛祈福,哪有只拜主殿的道理。” 她今日的精神很好,沿着石子路,听着钟鸣声,一路走到了竹林深处。 越往里走,竹子越高,竟将天色遮了大半,只露一点余白。 她不知怎的,恍若有人指引般越走越快,最终拨开几根挡路野竹,瞧见了一处幽堂,点着烛火,雾色之中尤其夺目。 “咚!咚!咚!” 钟鸣声又开始响了,跟着来的侍卫用力将挡路的竹子像两边掰着,顾初月这才得以穿过去。 珍珠想跟着,顾初月却抬手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拜完佛就出来。” “小姐!”珍珠还是不放心。 顾初月回头一笑:“佛堂圣地,无人敢在这个地方放肆,放心吧。” 她继续向前走,就见一泛黄的古钟发出钟鸣,可一旁的木锤却纹丝未动,反而钟鸣越发的幽长深厚。 真是好奇怪。 她在外面拿了一炷香,普陀寺殿宇宏伟,雕梁画栋,连屋顶用的都是上好的琉璃瓦,更是得陛下秦赐,有皇家寺院的美誉,怎么会在后山中有这么一处未修的佛堂?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奈何来都来了,还是进去跪拜为好,毕竟她这次是带了祈福的任务来的。 佛堂的门槛很高,大约到了她小腿肚的地方。 她迈了进去,就见佛堂中间有一身披红色平绣烫金纹袈裟的老和尚。 再往里走,这才看清,老僧眉须长垂,慈眉善目,单手放在胸前立着,另一手拿着木锤,身前的木鱼哒哒作响。 佛像前面只有一个蒲团,在那僧人膝下,地面潮湿,甚至有些灰尘凝固。 顾初月毫不在意,将手中的那柱香放在香案之上,遂即双膝跪地,双手合十,白净的额头与地面相碰,细软的刘海染上了细细的灰尘。 三次叩首后,她挺直腰身,轻声道:“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 她起身未拍裙上土,未抹额上尘,只将一双手用帕子仔细的擦净尘埃,方去在案上拿起那柱香,插入香炉。 她又双手合十鞠了三躬,一抬头,忽然看到那香案之上放着一桶竹签。 顾初月有些心动,她去主殿叩拜时都未看见竹筒相签,没想到这处佛堂会有,她想为自己求上一签。 她拿起竹筒跪在那位老僧身边,语气恭敬:“信女顾初月,不知是否有幸能求上一签?” 木鱼的哒哒声戛然而止,老僧放下木锤,声音平缓:“施主想求什么?” 顾初月双手合十,垂着一双清亮的水杏眸,恍若透彻的深山清泉般,她浅声道:“信女不敢奢求,愿遵从天意。” 老僧手中的木锤不停,却顿了一下,只道:“施主请。” 顾初月一颗心开始打鼓,她捧着竹筒,晃了三下。 “啪”的一声,竹签落地。 顾初月不敢看,而且她怕自己也看不懂,遂双手奉到老僧面前:“烦请大师赐教。” 第60章 一支签文,一世羁绊 老僧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琥珀色透亮的瞳孔,细细的看,恍若能看到金光。 老僧的视线停留在顾初月染着细尘的额头,缓缓一笑。 他许久未遇见这般虔诚的小姑娘了,能寻到这处佛堂,也算是缘分。 罢了罢了。 老僧接过竹签,只见上面写了四句签文: 千里姻缘归朝暮,入骨相思终还卿。 王权之下倾家散,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僧笑着摇了摇头,将竹签递给了顾初月,顷刻之间又闭上了那一双眼睛。 顾初月心里的鼓越敲越响,连接过竹签的手都是颤的,她低头细读:“千里姻缘归朝暮,入骨相思终还卿。王权之下倾家散,一朝天子一朝臣。” “啪!” 顾初月的瞳孔瞬间一缩,手一抖,竹签便落到了地上,惊起了细细尘埃。 她前两句签文并没有读懂是何含义,但是后两句意思浅显,她又怎能不明白? 她颤着声音道:“信女愚昧,敢问大师,何为王权之下倾家散,一朝天子一朝臣?” 老僧木锤不停,木鱼依旧哒哒作响,高深莫测的道了一句:“签文乃四句。” 顾初月闻言拾起竹签,用手细细抚着,努力不让自己发抖,奈何声音一出还是在发颤:“千里姻缘归朝暮,入骨相思终还卿。王权之下倾家散,一朝天子一朝臣。信女愚昧,不得其解,烦请大师赐教。” 这一刻,她怕了。 得之不易的温暖,难道真会应了这签文所说倾家散? 她还没有好好孝顺祖母呢,怎么就倾家散了呢? 老僧将她的慌乱之神卷入眼中,一双琥珀金眸半睁着,瞳孔里只映着殿前佛像。 他在这里打坐三年未见外人闯入,今日这顾家女进来,怕是天意啊…… 过了须臾,老僧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施主,此乃一竹两签,两句一意,王权之下倾家散不散,且看千里姻缘许卿否。” “千里姻缘?”她呢喃着,根本不明白大师的意思。 她现在还未及笄,祖母有意给她定亲但是还没定人选,而且她也没和什么外男接触过,哪里来的千里姻缘啊? 老僧念道:“阿弥陀佛,施主仔细想想。” 大师这么一说后,她心里又急又懵,佛家讲究因果,她这里根本没有“因”,怎么就突然出了个“果”呢? 这是要让她凭空想象出一个什么所谓的千里姻缘吗? 她去哪里…… 等等…… 顾初月眼中的焦急一怔,忽然想到了自己藏在床架下面的庚贴,那是两家老夫人定下的一桩亲事,她和言国公家的庶长子言闻一的亲事。 只是,这婚都已经要退了,她保存着庚贴不过也是为了换回自己的庚贴罢了…… 她拿起竹签,又读了读。 千里姻缘…… 千里姻缘……苏州! 那言闻一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州养身体,难不成就是那劳什子所谓的千里姻缘? 顾初月捧着竹签,慌乱的垂下眼睛,佯装镇定:“信女愚昧,烦请大师解答一二。” 老僧浅浅一笑,“施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再来追问。” “大师……” “王权之下倾家散不散,且看千里姻缘许卿否。老衲言至于此,施主,莫要再追问了。” 顾初月只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她瘫坐在地上,眼中一片氤氲,恍若失惊的小鹿。 她呢喃着,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大师说:“真的就没有别的解法了吗?” “天命难违。” 老僧只留下这高深莫测的四个字,便闭上了眼睛。 “天命难违……天命难违……” 顾初月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不断呢喃着这四个字。 过了半晌,她从地上起来,朝着老僧双手合十又是一拜:“敢问大师法号,今日得大师提点,日后若是化解我顾家灾,初月定来亲自叩谢大师今日之恩。” 就见老僧缓缓一笑,吐出了几个字:“阿弥陀佛,老衲法号云空。” 顾初月微微提眉。 云空方丈! 她心中一惊,原本以为这是哪位得道高僧,心里还存有疑虑,没想到居然是普陀寺的方丈大师! 这可是连陛下都难得能见上一面的云空方丈,没想到今日被她误打误撞的见了一面。 她心头一震,随后镇定道:“多谢方丈指点,信女告退。” 云空方丈没有说话,佛堂之内唯有木鱼的哒哒作响声。 “还不出来?” 云空方丈将木鱼放下,改转手中有核桃大小的刻字佛珠。 安静的佛堂之种突然响起一声嗤笑,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云空方丈拨弄佛珠的手一顿,终是无奈的摇摇头。 就见佛堂中间庄严宝相的佛像后,走出一位身穿绛紫色修身锦袍的少年。 墨发仅用银镶翠镂冠半束着,颈上戴着块玉,是用嵌金黑绳系着的莲花状墨翠。 一双阴鸷的狭眸,似笑非笑含光似剑,骨相流畅硬朗,薄唇微微勾着,却凉薄的很。 少年一言未发,立在佛堂之中,周身却洋溢着阴冷倨傲的气息,让这本就幽暗的佛堂更加寒冷了几分。 “言公子今日为何而来?” 云空方丈未睁眼,却也知这是何人。 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言家庶长子—— 言闻一。 “为何而来?” 言闻一恶劣的重复了一遍云空方丈的话。 “啪”的声将手中的竹签扔到了香案上。 那竹签无论色泽还是尺寸都和顾初月先前抽到的那支极像,这是一根竹子所制,唯一的区别就是,言闻一手中的竹签上,无字。 云空方丈叹了口气,悠悠道:“言公子,天命难违啊。” 言闻一静静的望着外面阴雾缭绕的天空,冷冽的勾着唇角,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兴奋与轻蔑:“天命难违?若是天命难违,我早该在八年前死在苏州而不是站在这里,听你跟我讲天命难违。” “方丈,你应该知道,我从不信天命。” 说罢,言闻一便阔步出了这处幽暗的佛堂。 顺着地上清浅小巧的脚印,一脚一脚的踩了上去,将其覆盖。 金戈疑惑的跟在主子身后,对于主子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十分费解。 明明施展轻功便可出了这竹林,主子偏偏要用走的,而且走的步子如此小,跟那娇阁里的小姐似的。 “咚!咚!咚!” 第61章 愿言家庶长子,心悦于我 厚重的钟鸣声又响起了,惊的竹林中的飞鸟四处逃窜。 云空方丈依旧跪坐在幽堂的佛像前,过了许久,才缓缓起身,将那无字竹签放到了竹筒内,再次跪坐礼佛。 他叹了口气,语气平缓而幽长。 “言公子身上的戾气,似乎又重了些。” ………… 顾初月自从那佛堂出来后,就魂不守舍的,两只大眼睛就那么睁着,却无神,慢悠悠的被珍珠牵着走路。 时而皱眉时而叹气的,可把珍珠和簌簌吓得不轻。 “小姐,咱们快下山吧,天色不早了。”珍珠道。 “啊?” 顾初月猛然回神。 她抿了抿唇瓣,一侧身就看到了普陀寺的主殿,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原来已经出了竹林了,真快啊。 “小姐,我们现在下山吗?”珍珠又问了一遍。 顾初月点点头,“走吧,下山。” 这天压的极低,乌云密布,恍若一大团一大团的墨色相融,黑压压的一片,连空气都是湿哒哒的。 来普陀寺拜佛,上山下山都只有那云梯一条路可以走,上山都费了那么长的时间,那下山也不会轻易了去。 “轰隆!” 就在顾初月她们准备下山的时候,天空突然劈过一道惊雷,随之而来的闪电将普陀寺上方的天空都照亮了。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 顾初月她们没带伞,赶紧找了一个亭子避雨。 珍珠连忙拿出帕子给小姐擦雨水,“小姐,现在天色已晚,若是等雨停了,这天也就彻底黑了。” 顾初月看着天上的乌云,“轰隆”的一声又是一道惊雷,雷声之大恍若要将天给劈开一道似的。 怎么每次来普陀寺,都碰上这么个坏天气? 她将湿漉漉的刘海随意往额边一拨,吩咐道:“找两个身手好的侍卫下山告诉车夫,说下雨山路滑,我今日便住在普陀寺了,叫车夫回府告诉祖母让她不要担心,明日一早雨停我就回府,再找个侍卫去偏殿找小师父借几把雨伞,顺便说一声我们是顾学士府的人,突遇大雨无法下山,可否借住一晚。” 她吩咐好后便坐在凉亭中等候,没过多久就见一长相白净的小和尚撑着伞过来了,身后跟着顾府的侍卫,怀里抱了好几把伞。 顾初月起身向小师父说明情况后,小师父便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寮房,态度谦逊客气,临出门前还道:“寺庙里只有斋饭,若是顾小姐需要可提前跟贫僧说,贫僧会派人送来。” 她感谢道:“多谢小师父了。” 寺庙之中,男女大防,那些侍卫虽是顾初月的随行,但也被安排到了别的院子,这院子里,现在只住着顾初月她们三人。 许是因为下暴雨的缘故,外面的天,黑的比往日都要快。 顾初月早早的用过了晚膳后,便坐在床上发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雕花,不知在想什么。 珍珠则在一旁给小姐烤着衣服,因为没想到会在山上留宿,所以并没有准备换洗衣服,小师父贴心的拿来了一个炭盆,还有一件灰褐色披风。 而簌簌则守在门口磨掌擦拳,为保护小姐的安危时刻做着准备。 普陀寺屋顶的瓦片,用的都是黄灿灿的琉璃瓦,雨水打上去哒哒作响,十分清脆好听。 没过一会儿,雨滴声慢慢变小,簌簌打开窗一看,惊喜道:“小姐,雨停了!” 听到雨停了,顾初月起身下床,走到门口。 见外面乌云尽散,经过雨水的洗礼,墨蓝色的天空恍若嵌了珍珠的华裳。 弯月当空,露出了满天繁星,一闪一闪的,比在学士府看到的夜空要夺目的多。 真漂亮啊! 顾初月感叹着。 她记得普陀寺侧殿那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若是此刻去那赏星肯定是极美的。 珍珠见小姐穿着里衣站在门口久久不进来,摸了摸小姐的外裙,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连忙过去给小姐披上。 这裙子一直在碳火上烤着,穿在身上只觉得暖洋洋的,顾初月让珍珠帮自己穿好衣袍就要出门。 “小姐,外面黑灯瞎火的您还是不要出去了。”珍珠担心道。 顾初月毫不在意:“珍珠,普陀寺几丈远就有一座长明灯,还有晚上巡夜的小和尚,更何况,这可是佛教圣地,谁敢在这等圣洁的地方做坏事啊,不怕有报应吗?你就放心吧。” 珍珠见说不动小姐,便退而求其次:“那小姐带着簌簌去吧,要是遇到坏人还能保护小姐。” 顾初月觉得心中郁闷,只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但听到“坏人”二字时,不由想到了那晚的少年。 她打了个抖,没有拒绝。 普陀山的山上除了普陀寺的僧人外,没有村民居住,普陀寺的僧人有自己的一套“晨昏定省”,这时候除了巡夜的小师父外,其他的也都早早的按时歇息了。 出了院落,偶尔听到几声虫鸣鸟语,夜风簌簌,依然是一片祥和之意。 连下雨后的空气都十分宜人,没有出了竹林后乌云压顶的那种紧迫感。 出来走走后,顾初月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普陀寺的佛殿都有一个规矩,夜不熄灯,虽是夜晚,却亮如白昼。 顾初月不禁咂舌,“皇家寺庙”的美誉真不是白来的,那些清贫的小庙宇还真是比不了。 她原本便想去偏殿那边赏星,见到偏殿灯火通明,佛像金身熠熠生辉,便想到了自己下午在竹林佛堂抽中的那一支竹签。 明明都要退婚了,偏偏这时候出现什么千里姻缘,什么入骨相思,还跟顾家那个庶子有关系。 这怎么全是糟心的事! 她决定再去拜一拜佛祖,保佑一下她这浅薄的气运…… 走进偏殿,顾初月让簌簌在外守着,自己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道: “佛祖在上,信女顾初月今日来拜,唯有一愿,愿学士府繁荣昌盛,祖母亲人平安喜乐。” 她说完,心中一顿,听说那言家庶子身体虚弱,是早衰之象,若如签文所言,顾家散不散又和言闻一绑在了一起。 她的眼神一黯,祖母是那么在乎学士府,如果学士府散了,祖母怕是会伤心欲绝,她咬咬牙,继续念道: “愿言家庶长子言闻一体魄康健,长命百岁,心悦于我。” 第62章 她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 少女清脆的嗓音虽压的很低,但在这空旷的金殿内却也是慢慢回响。 夜色渐深,簌簌进来道:“小姐,咱们回去吧?” “好。” 顾初月起身,拢着素袍。 雨后的空气,令她迷醉。 周边的树木枝繁叶茂,碧色的叶子上垂着未落的雨珠,晶莹剔透,挂在叶尖儿上,似是停留歇息的萤火虫一般。 忽的,一阵风袭来,树叶翻飞作响,水珠夹杂在风中拍落在地,走在路上,顾初月不免也跟着淋了许多雨珠。 她停下重新拢着素袍,身后的灯盏昏暗不明,里面裹着的烛焰似是要被风吹灭。 她漫不经心的回头望了一眼,瞬间呆滞,杏眸慢慢睁圆,瞳孔一点一点的放大。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佛殿恍如白昼,金像前里面似乎站着位少年,随着烛光,身影拉的斜长。 像极了……像极了那晚碎人骨的大魔王! 顾初月慢慢向后退了几步,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拉着簌簌就开始跑。 一路上,水珠拍在她的脸上、修长的脖颈上。 水珠滑落至下颌,慢慢落下。 似是海棠含露,美不自知。 待回到小师父给她们安排的寮房后,顾初月才发现,原来自己后背上的汗已经浸透了外衫。 怪不得她刚刚一路跑来,总觉得后背上阴风阵阵。 “小姐这是怎么了?” 珍珠看着发髻松散,衣衫凌乱的小姐问道。 顾初月揉了揉自己微微发烫的脸蛋,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没事,就是有些困,想赶紧回来休息,走的急了些。” 珍珠已经将床铺好了,顾初月脱下外衫后也不顾里衣湿了一片,就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她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再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可奈何那“嘎吱……嘎吱……”的幽长声音一直在耳边响起,她一闭眼就能听到。 她捏着眉心,早知道就不去看那劳什子星星了,星星没看着倒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咦~ 顾初月想想就觉得自己耳边又出现了那种骨头被碾碎的声音。 她记得那少年的容貌,暗下决心,以后万一在都城看到这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就这样,顾初月一夜失眠,快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普陀寺有朝钟暮鼓的规矩。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听到“咚咚”的钟鸣。 声声入耳,简直把瞌睡虫都敲醒了。 簌簌出去打了热水,珍珠连忙把小姐扶起:“小姐,外面天晴了,咱们该下山了。” 下山! 顾初月瞬间睁开眼睛,想都不想就开始找鞋子。 她要下山! 经过简单的梳洗后又食了些斋饭,便去和普陀寺的小师父告别。 那小师父将一大竹篮的供果递给顾初月,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簌簌及时接过,轻松的拎在手中。 小师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一路顺风。” 顾初月也双手合十回之,以表尊敬:“借师父吉言。” 雨过天晴,蔚蓝的天空上飘散着大朵的云彩,很是密集,尽管如此,依旧遮不住那刺眼的阳光。 顾初月站在云梯之上,深深的吸了着新鲜空气,不禁回首,望了一眼普陀寺。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少年的模样。 只是,令她很疑惑的是,那个锦衣华服、相貌不凡的少年,看穿着和长相就一定是权贵家的公子。 但,她并没有听说过都城还有个这么凶残的人物,难不成是她的功课做的不够充足? 下山之路漫长,而且经过下雨,台阶上虽然有防滑的菱纹,但毕竟沾着水,还是有些滑。 顾初月没睡好,精神也不大好,走一节忘一节的迷糊简直要吓坏珍珠和簌簌。 两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小姐。 就这样,下山时间比上山时间还要慢上小半个时辰。 车夫昨日驾马回了学士府禀告消息,今天一早就来普陀山脚下侯着了。 顾初月上了马车后就再也撑不住眼皮,倒在珍珠肩上,便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簌簌坐在她们对面,身边放着一大篮子的供果,马车里洋溢着清甜的果香。 许是供果的清甜味萦绕在鼻间,代替了那记忆中浓厚的腐烂血腥味,顾初月终于没再梦见那一地的鲜血。 学士府的马车一走,原地便驶来辆由三匹枣红马驹驾着的马车。 车身除了车窗外,皆镶嵌了厚厚的一层黑金玄铁,若有刺客偷袭可保刀枪不入。 坐在马车外牵着引绳的正是复还,手边放着佩剑。 见前面那装潢秀丽的马车已经远去,低声道:“主子,顾小姐已经走了,咱们是追上去还是……” 过了半晌,才听见马车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心情不明:“去别院。” “是。” 说着,复还拿着引绳用力一荡,三匹枣红马训练有素,一起倨傲的扬着马蹄,扬起阵阵绝尘。 来烧香的百姓面面相觑,都嘟囔个不停,不知这是哪家的大人物,有这等排场。 马车驶的平稳,簌簌微微掀起车帘,看了看外面的房屋,轻声道:“珍珠姐姐,我们快到学士府了,要不要把小姐叫起来。” 珍珠闻言轻轻的碰了碰小姐的手臂:“小姐,该醒醒了,咱们到到家了。” 说着,就将车里面备好的烟粉色绣百春景锦缎披风抖开,披在小姐身上。 顾初月从广袖中伸出一支手揉了揉眼睛。 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一双水杏眸里恍若蒙上了层轻纱般,荡漾着如水涟漪。 眼睛周围的肌肤娇嫩,顾初月下手没轻没重,就是揉红了也不松手,只觉得眼睛酸疼,睁不开。 路过街角转弯,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车夫从马车后搬下步梯,恭敬道:“大小姐,学士府到了。” 顾初月系好披风,珍珠又替她整了整发髻,她这才下车。 “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顾芳菲站在门口,原本想着和车车夫一起去接大姐姐的。 奈何王氏早晨起来有些头疼,这才没有去成,一听小厮说大小姐的马车已经到前街了,便匆忙赶了过来。 第63章 这……怎么她们还哭上了 “芳菲?你怎么出来了?”顾初月站在步梯上有一瞬的呆愣,半睁着酸软的眼睛。 顾芳菲见自己的大姐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知道昨夜在普陀寺是肯定没睡好,担心道:“昨夜下了大雨,你夜宿在普陀寺,我……咳,祖母和娘亲很担心你,所以我就来了。” “哦……” 顾初月用力睁着眼睛,托着长音调,随后笑道:“原来二妹妹一点也不担心我啊?” 顾芳菲一听立刻就气急败坏道:“我要是不担心你,能这么早来门口接你吗?大姐姐也不仔细想想!” 她嘻嘻一笑,挽着顾芳菲道:“还是二妹妹对我最好。” 顾芳菲小脸一红,眼睛中有几分得意,扬起头哼了声:“你知道就好。” 按着王氏吩咐跟出来的常妈妈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二小姐和大小姐的感情现在是越发的好了,只是夫人心中的芥蒂什么时间能消啊? 一进府,顾芳菲就跟顾初月以娘亲头疼告了别,说要回去侍候。 顾初月懵懂的点了点头,随意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语。 她要先回去补个觉,吃点美食让自己做个美梦。 家太大了就只有一个坏处,太费腿! 过了白玉拱桥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明月苑。 下了桥后,就见不远处的文氏,身后跟着秋桑,迎面而来。 走在同一条路上,她想躲也躲不掉。 对于这位庶祖母,顾初月唯一的记忆就是,她并不喜欢原主,因为文氏嫌弃原主不知礼数,性格跋扈。 还多次去顾明远面前哭诉说原主忤逆她,不将她放在眼里,为此原主没少挨罚被骂。 但是原主七岁的时候,好像还把文氏的侄女给推下池塘了,就是从刚刚的白玉桥上推下去的…… 自那之后,文氏便经常去顾明远那告原主的黑状,什么有的没的,都成了委屈话往顾明远那倾诉。 偏偏原主脾气大,从不辩解还顶风而上,最严重的一次,是被罚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只是碰都碰上了,她总不能装作没看见,现在正是她和顾明远重建父女情的重要时刻,到时候文氏又去找顾明远哭诉,就得不偿失了。 顾初月走上前,盈盈福了福身子:“庶祖母安好。” 文氏温柔一笑,走上前拉住了顾初月的手,一双眼睛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许久未见初月,真是越发的端庄了,不愧是老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 顾初月自然听出了这弦外之音,这是在暗示她许久没去请安了。 她弱弱的叹了口气:“我这身子骨还没彻底养好,大夫让卧床静养,确实是许久未见庶祖母了。” 既然文氏故意拿这话绊她,她自然也不介意告诉众人:她养病期间,这位“关心”她的庶祖母,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文氏脸上的温柔色未变,一双美目便染上了几分水雾:“天可怜见儿的,初月生病期间我日日吃斋念佛祈福,终是老天有眼,初月现在已经养好身子了,我也就安心了。” 顾初月嘴角微抽,她病好了,完全是李太医一手医术妙手回春,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她的功劳了,这话一出明摆着是要等顾初月谢她。 她这些日子将常妈妈送来的账目一一都看了,上面明明白白的显示文氏所住菡萏堂,每日都会去厨房领走一份例的枸杞乌鸡汤,还日日吃斋,亏得她说得出口。 真是这不要脸的人一旦变老了,就成老不要脸了…… 既然要玩文字游戏,顾初月也没在怕的,她轻声一笑,恍若银铃,“得亏李太医为我细心诊治,又有庶祖母吃斋念佛为我祈福,只是菡萏堂未设佛堂,不知庶祖母是去哪座庙宇请的愿,初月改日定会去还愿谢恩。” 文氏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到顾初月会当真反问,脸上的笑意一顿,随口又编道:“人老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寻了一本佛书罢了,毕竟拜佛不在形式,心诚则灵。” 顾初月脸上一派天真,故作好奇道:“哦?是哪本佛书啊,这般灵验,初月也想寻来拜读一二,下次受伤就不用再去劳烦李太医啦。” 她可记得这文氏是农户女出身,自小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 自从跟了老学士为姨娘后,耳濡目染方才懂几个字罢了,像是佛书那样晦涩难懂、生词众多的书籍文氏怎么可能读得下去? 果然,文氏一听,面色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许多,多了几分尴尬,没想到顾初月居然会公然落她的面子。 文氏身后的秋桑早就坐不住了,出言讽道:“大小姐如此刨根问底,难不成是不相信姨娘的一片真心?” 这话一出,文氏一双眼睛瞬间蓄满了眼泪,仿佛顾初月再说一句就要泫然泪下。 这哭戏在现代就是影后级别啊,顾初月心中啧啧称叹。 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一双水杏眸带着紧张,半含泪光,捂着心口道:“我……我只是好奇而已,怎么可能会不相信庶祖母,你这样说,不是陷我于不孝吗,你怎能如此说我……” 说着,顾初月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额头,因为没睡好本就苍白的小脸,加之带着盈盈水光的杏眸衬得她越发孱弱。 一旁珍珠立刻配合着哎呦哎呦的大喊:“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可千万别吓奴婢啊……” 顾初月握住了珍珠的手臂,这才堪堪站稳,虚弱道:“无碍,许是爬了云梯后又坐了马车,舟车劳顿,有些累而已。” “小姐亲自爬云梯只为给学士府祈福,如此孝心连庙里的小师父都赞叹不已,实在感人,怎么到秋桑姐姐嘴里就成了不孝之人,奴婢实在是替小姐委屈啊……” 说着,珍珠低头就开始哭哭啼啼的抹眼泪。 簌簌也跟着低头遮袖抹泪。 文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哭成一团的主仆,眼中本准备要落下的泪水都生生憋了回去。 这……怎么她们还哭上了? 顾初月眼中的泪水欲落不落,小脸煞白,好不可怜。 她弯着袖中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珍珠的手臂。 珍珠收到信号,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第64章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这一幕远远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文氏对顾初月她们做了些什么。 形式一下子转变太快,文氏只好安慰道:“初月,秋桑心直口快,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这话一出口,顾初月眼中泪水聚集的更快了:“心直口快?去普陀寺祈福本就是我自愿,我也不奢望被人赞叹孝心一片,但也……但也不能因为我随口好奇多问了一句就陷我于不认仁不孝啊……” 说着,她身子一歪,就靠在了珍珠身上。 “啊!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簌簌和珍珠惊呼着,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顾初月是在逼她。 文氏侧眸瞪了一眼秋桑,不得不出口训斥:“大胆秋桑,居然敢对大小姐出言不逊,还不赶紧跪下给大小姐道歉!” 秋桑心有不甘,不愿下跪,文氏脸色愈发的难看,又给了她一记眼神。 秋桑在心里暗骂顾初月,但是不得不下跪道歉,咬牙道:“秋桑口不择言,还请大小姐恕罪。” 恕罪? 顾初月微微掀眸,依旧往珍珠身上一靠,虚弱的喘着气,一言不发。 “还请大小姐恕罪。” 秋桑低着头,双手攥拳,恨恨道。 顾初月捂着额头,依旧一言不发。 簌簌以为小姐真的身子不舒服,哭的声音更大了,恨不得上去踹那秋桑两脚。 文氏皮笑肉不笑,她知道,顾初月这是要得理不饶人! 不过是说了两句罢了,竟这般不饶人。 文氏低头看着秋桑,宽大的衣袖中,染了蔻丹的手指收紧,她低估了顾初月。 顾初月现在一副不罢休的样子,她只好先牺牲秋桑。 想到这,文氏抖了下绢帕,低头对秋桑厉声道:“秋桑,平日里都怪我对你太松懈了,竟养了你一身的脾气,竟敢顶撞大小姐。” 说着,又抬头看向顾初月,是满面的心疼之色:“初月,今日确实是秋桑的错,害你如此动怒,你看要如何发落秋桑,我绝不插手。” 秋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文氏。 文氏给了她一个哀悲的眼神。 顾初月半掀着水杏眸,看她们主仆二人互动,孱弱的叹了口气,悠悠道:“那便跪三个时辰吧。” 秋桑身子一僵,在石子路上跪三个时辰,她的膝盖会烂掉的! 说着,顾初月就继续靠在珍珠身上,“庶祖母,初月身子不适,先回了。” 越过文氏,她自然没有错过文氏眼中隐藏的冷意和秋桑面上的愤恨。 她微微勾唇,一笑而过。 又走了一段路,直到文氏看不到她们了,顾初月这才挺起身不用人扶。 珍珠抬起头,脸上全无泪痕,刚刚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唯有簌簌十分担心:“小姐,您没事吧?” 顾初月豪放的拍了拍自己胸口,哪还有刚刚西子捧心般的病态。 “我?你家小姐好着呢,快擦擦眼泪别哭了。”她把自己的手帕塞给簌簌。 簌簌这才破涕为笑。 明月苑的奴仆都在打扫院子,百年槐树高大繁茂,这落叶掉了许久,也不见露出那枯枝,阿离已经命人烧好热水,沐浴香汤一应俱全,就等小姐回来了。 沐浴过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发丝被珍珠用棉布裹住,轻轻擦着。 许是因为刚刚沐浴过,少女细腻如脂的小脸上染了淡淡的酡红,一双水杏眸映着迷离之色,小巧而翘的鼻子上还点着一坨没抹的芙蓉软玉霜。 “秋桑在哪跪着呢?”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慢蘸着鼻子上的香霜抹着脸,等那香霜化开成水珠般时,她翘着手指,只用掌心轻轻拍着脸颊促进吸收。 “听说就跪在原地了,耷拉着一张脸不知是给谁看。”珍珠气道。 原地? 顾初月勾了勾唇角。 前院和后院中间夹着一座花园,她跟文氏遇见的地方是前院到后院去的唯一一条路。 文氏让人跪在那里,只怕是三个时辰还没跪满,就会被刚刚下朝回府的顾明远看见,一通哭诉,真是好心思。 只是既然文氏愿意秋桑跪,那便跪吧。 她用手轻轻拨弄着额前细碎微干的刘海,轻声道:“移植秋菊的花匠来了吗?” “已经来了,都在花园里头呢。” “既然秋桑愿意跪,那就给她找个地方跪,免得跪在路中间挡道儿,让阿离把她赶到假山后头去,那儿幽静,适合跪三个时辰。” “是。”珍珠细细的擦着手中的青丝。 阿离性格外向,嘴皮子也利落,对上秋桑还有力量优势,顺道还能看着花匠,一举两得。 顾初月坐在铜镜前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脸,时不时的捏两下,发现两颊的肉比三个月前少了许多,只是看起来依旧略显圆润。 她微微垂眸,就看到了那一匣子已经装好了的金瓜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台上。 珍珠拿过,眼疾手快,没得一会就已经数完了,她惊讶道:“小姐,这金瓜子原先有二百五十八颗,可现在只有二百五十六颗了,少了两颗!” 顾初月伸手抓了一把金瓜子,又随手扔进了匣子里。 看来,是真有人觉得她平日里对这些小玩意疏忽不在意,竟将手伸到她头上了。 只可惜,那小贼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她身边有一个心细到任何东西都会数一遍记在心里的珍珠。 哪怕是一盒子东珠,哪怕是这一匣子随意赏玩的金瓜子。 珍珠对数字十分敏感,放在现代简直就是天生当会计的料。 只是不知道,她引出来的是条小蛇,还是条巨蟒。 她轻笑摇头,“人啊,真是……” 不作就会死。 待发丝微干,顾初月便拎着供果,去了寿辉堂。 老夫人自从听闻顾初月回府了,便一直都没有休息,忍着倦意,拿着佛书心事重重的。 坐了许久,手中的佛书一页未动,只是时不时的看一眼窗外。 芳姑见老夫人半撑在炕榻上,便提议:“老夫人若是累了,老奴扶您去榻上睡,总比在这靠着要舒服些。” “无碍。”老夫人收回视线。 芳姑捂嘴偷笑,老夫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怕是担心一会儿大小姐来扑了个空,这才宁愿困着也不愿回榻上歇着。 “大小姐来了。”外面的丫鬟轻呼。 老夫人这才低下头,威严的丹凤眸中,疲惫瞬间便少了许多,手中的佛书也终是翻了两页。 “祖母安好。” 顾初月一进来就如同那欢脱的兔子般,笑眯眯的福了福身子。 第65章 祖母,我不想退婚了 芳姑接过簌簌手中的果篮,叫人拿去仔细清洗,又往桌上添了一盘松子。 顾初月抓了几颗,眨着一双水杏眸往老夫人那凑了凑,咧嘴一笑:“祖母,孙女给您剥松子呀!” 老夫人掀着眼睛,淡淡的瞧着她那一脸的殷勤之色。 “有话直说。” 顾初月嘿嘿一笑,“哪有什么话啊。” “不说算了。”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就要合上佛书做闭目养神状。 她笑嘻嘻的凑上去,赶紧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上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老夫人闭上眼睛默不作声。 她只好自顾自的继续讲下去:“孙女再上山的时候遇到了大皇子,还有李少傅家的庶女莹莹,见他们举止亲密,才得知李莹莹已经被许配給大皇子当侧妃了,我听闻那李莹莹和大皇子从小青梅竹马,原本以为她会嫁过去当正妃,没想到只是个侧妃。” 芳姑将屋里其她伺候的小丫鬟屏退。 老夫人陡然睁眼:“皇室姻亲岂能是你能议论的?” “这不是只有祖母在场嘛~” 顾初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见老夫人不再说什么,她语气一转,染上了满满的悲凉:“那李莹莹平日里虽与我不对付,但真到这时候我也觉得她有些可怜,明明和大皇子心中都有彼此,但却只能落个侧妃的身份。” “大皇子的正妃之位,不可能给一个庶女。” 老夫人那一双丹凤眸中,是满目的清明,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现在朝廷未立太子,大皇子虽不占个“嫡”字,但确是皇长子,其母妃嘉贵妃深受皇帝宠爱,正妃之位一定会是个高门显赫且对大皇子有帮助的女人,轮到谁,也不会是个庶女。 就如签文所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将女儿嫁到皇子府的,没有一个不是把女儿当做筹码的,都只是在为自己日后的仕途铺路。 李少傅,也想着巩固地位。 道理顾初月都懂,她继续轻声叹着,声音里带了几分同情:“孙女自是明白,却也很是心疼那未来的大皇子妃,独占个正室的名头,却得不到大皇子的心,只能日日看着大皇子与李莹莹恩爱,实在是太惨了,一个日后只能处处低人一头,一个虽为正室却和爱而不得没什么差别,这一辈子怕就这么毁——” “胡闹,简直越说越离谱!” 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低声斥着。 顾初月低头不语,鼻尖红彤彤的。 老夫人察觉自己语气重了些,叹了口气,遂道:“这话跟我说说也便罢了,切不可同他人再讲,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当心你的皮。” 顾初月的头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将下巴搭在了矮几上,盯着眼前的四角镂空瑞兽香炉,细声道:“祖母,我不想退婚了。” 她趴在矮几上,声音细软,薄碎的刘海遮住了那一双荡着莹莹光斑的杏眸,肉肉的鼻头红彤彤的,像只受伤的幼兽一般。 老夫人蹙眉,看着她巨大的转变,心中不解:“之前不是还当众闹着要退婚,怎么又不想退了?” 顾初月伸手剥了个松子塞在嘴里,声音闷闷的:“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懂事了,不想退了。” 老夫人现在是怒笑不得,她冷着脸,眉眼间却有着无奈的笑意,“哦?怎么懂事了?” “与其退了这桩婚不定高嫁给谁,或者嫁个与学士府背景相当的人,倒不如履行婚约,低嫁给言家的庶长子,我听闻他身体虚弱,又没上过学,入仕恐怕艰难。 不过日后买些田地商铺经商也可保生活富裕,最重要的是,就算他有心纳妾,也要顾着我身后的学士府,后院清净,哪怕是偶尔夫妻争吵也要让我一头,不敢妄断,这样一想,虽然嫁的不是什么嫡子才子,但日后生活多舒心啊,能少不少勾心斗角的麻烦事呢。” 老夫人现在不知要作何表情,简直哭笑不得,只能骂道:“你倒看的通透,只是晚了晚了,这婚是退定了。” 退婚! 那怎么行! 顾初月瞬间抬头:“不是还没换回庚贴吗,怎么就晚了?” 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与你言姨祖母已经商定好,待那庶长子回府之时,便来退还庚贴,这婚当初是你说要退的,现在人家允了你的愿,你又说不退了,世上之事,岂能都按着你的心思来?” 顾初月心如死灰,哭着脸问:“祖母,这件事难不成一点余地都没有了吗?” “言家的庶长子已经同意退还庚贴,这件事不要再议了。” 难道,一切都会和那签文描述一般吗? 王权之下倾家散,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她绝对不会允许发生那样的事情。 她要守护好学士府,这是她在东齐唯一的家,绝对不能散。 顾初月咬唇,她多想把自己在普陀寺遇见云空大师的事情完完全全和祖母说一遍。 可是她不能说。 先不论祖母信不信,就算祖母信了,怕是也会因为这桩姻亲对象是她,选择性的不相信。 因为祖母心中觉得嫁给一个庶子是委屈了她,再者,祖母最近因为安姨祖母身体的原因心力交瘁,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 这时候跟她说,她守了半辈子的学士府终将在王权下倾家散,这不是要祖母的命吗?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祖母所说的一句话,她现在还记得: 享受着家族带来的尊贵的同时,也比别人多了一份守护家族的责任。 对学士府,她终究有着一份责任在。 对祖母,她也有着最深的牵挂在。 在古代,能有一个对妻子忠贞不二、一心一意的男子简直是稀世之物,不论其他,就她老爹这样“清净”后院的都没几个,何谈一妻一夫论? 还不如就嫁了那言闻一,应了那签言,保学士府太平。 反正那是个病弱的主,若是日后他敢纳妾,她就搬出学士府压制他,看他还敢纳妾! 想到这,她小心翼翼的问:“祖母,如果那言家的庶长子不同意退婚了,那我们的婚约……是不是就还作数啊?”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这事不许再提,我有些乏了。” “哦……” 第66章 小小年纪戾气横生,着实不是良配 顾初月低头应着,识趣的起身,“那祖母好好休息,初月告退。” 她出屋后,立在一旁的芳姑给老夫人添了一盏茶,宽慰道:“虽说那言家闻一是个庶子,可若日后多加照拂,未必过得比别人差,且是大小姐愿意,老夫人何不成全了这桩亲事,大小姐看的通透,日后定是最有福气的。” 老夫人眯了眯一双丹凤眸,沉声道:“此事不要再提了,三日后,退婚。” 芳姑愕然于老夫人的果断,但没再多问,看老夫人眉间是少有的冷意,和蔼笑道:“老夫人所做一切都是为大小姐考虑,大小姐日后定会懂得老夫人一片苦心。” 老夫人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 学士府根基深厚,老学士去世后依旧是蒸蒸日上,顾明远在朝堂之上打拼多年官运亨通。 其长子顾青绍乃是状元才子,现跟在五皇子身边做事,日后仕途定也不会差,顾家又是书香门第,断做不出拿嫡女的一辈子去换仕途风顺那等腌臜之事,也犯不着做这等令人耻笑的事情。 况且老夫人真心疼爱自己的这个嫡孙女,她的夫婿人选早有定数。 芳姑虽然嘴上帮着顾初月说话,但心底依然觉得,堂堂学士府嫡长女嫁一个庶子未免太过委屈了些,明明有更好的人选不是。 只是老夫人明明可以和大小姐心平气和的说的,今日确实急躁了些。 老夫人看着窗外失魂落魄的清丽背影,皱了皱眉头,这才狠心的收回目光。 芳姑所言,在老夫人还未见过言闻一时确实也考虑过,顾初月那时脾气就极大,嫁个老实本分的或许也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也让人放心些。 只是,老夫人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 八年前,她曾经在言家祠堂见过言闻一。 那时言闻一不过是个七岁稚儿,一袭灰蒙蒙的袍子,跪在蒲团上,消瘦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泛着病态的白。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攥着拳头,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牌位,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般,透着阴冷,你猜不透他什么时候,就会反击。 小小年纪戾气横身生,着实不是良配。 那个传闻里的落魄少年,八年时间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老夫人心里没底,她不敢把初月交到这样的人手中。 ………… 明月苑。 顾初月回去后只觉得一阵头大,祖母那边严防死守认定了就要退婚,她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也不见祖母松个口。 她瘪了瘪嘴,已经和祖母说过了不想退婚,可她一个人不想还不够,必须让那个言闻一也一起不想退婚。 但听祖母的意思,他回到都城后,就先来退还庚贴,中间连协商的机会都没有,有点难办哦。 她转着眼睛急着想办法,一不小心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 微微一愣。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摸上了自己的脸蛋,仔细瞧着,虽不说是倾国倾城色,但也算是还不错吧。 听说那言闻一从娘胎里带出来一身的病,常年吃药,苏州别院静养八年,凭他那副身子骨估计是没见过什么美女,也不会有美女瞧得上他。 到时候她就穿祖母给她裁的那件淡水胭脂色的新衣裳,在言闻一进府时先将他拦住,导一出一见钟情的戏码,一诉衷肠,她就不相信那言闻一不会见色起意! 到时候这婚,不就退不成了吗,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如果那日计划失败,她就日后再寻机会,反正她离及笄还早,嫁人之前都是机会。 在没见到言闻一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静下心来,从匣子里拿出绣绷,上面是已经完成一半的绣样,经过芳姑的监督磨炼,她的女红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 这次绣的是花中君子——兰花,虽不说有巧夺天工的技巧,但线条明快,图案秀丽,也能拿得出手。 最主要的是心意,这是她准备下次去找顾明远献殷勤时,送人用的。 怕被老爹嫌弃,她这零零散散的绣了小半个月呢。 顾初月仔细的穿针引线,“阿离,我昨日走后都有哪些奴婢进来收拾屋子?” 阿离知道其中缘由,报了一串名字。 她垂着眸子,眼中只有绣面上的兰花,勾着丹唇冷冷一笑,“最近盯紧她们,看看她们都和谁接触,切忌别让人发现。” “小姐,您的意思是……” “抓蛇。” 阿离郑重的应下:“是。” 从普陀寺拿来的供果已经分到了各个院子里,顾初月也有一份例的供果,不过这次的她没有吃,而是都留下了,准备亲自送到安将军府,给安姨祖母和怡静姐姐。 与顾老夫人报备过之后便出发了,因着现在是顾初月代为掌管府中内务,守门的侍卫也不敢再提什么夫人传令了,每每看见都是客气极了。 这一次,顾初月没有派人往将军府下拜贴,而是突然袭击,准备给安怡静一个惊喜。 临近大喜之日,怡静姐姐肯定在家为婚礼做准备,定是无聊坏了,看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想到这,顾初月就美滋滋的。 将军府守门的侍卫都认得学士府的马车,她一下马车进门就有丫鬟接待,引她去正厅,说大小姐在正厅清点嫁妆。 顾初月听到嫁妆二字,突然想起了祖母之前说的什么,要给怡静姐姐添嫁妆的事情,好似是添了十四抬。 她记不清楚了,因为这次添妆走的不是学士府的库房,而是走的老夫人的私库。 大约离正厅还有三四十米远的时候,顾初月就听到摔东西的哗啦声,她脚步一顿,就觉得不太对劲。 再走近,依稀听见一两句“凭什么这嫁妆……大小姐胃口可真大……去找将军理论……” 顾初月一惊,能在将军府这样大声叫骂的,除了玉姨娘还有谁! 她把手中的果篮递给了身后的珍珠,加快脚步,离正厅越近叫骂声听的越清楚。 “大小姐怎的又是这样一副嘴脸,活像是我一个姨娘欺负你不成,天天摆这样的大小姐脸皮,难怪……” “姐姐,娘亲一直都在为这个家操劳,还望姐姐体谅一二。” “到底如何,还由不得你做主……” “这是祖母给我的,你不能……” 声音越来越大,顾初月心里一紧,怡静姐姐面薄心软,哪里会是玉氏母女的对手? * ps:暴风式求票票五星好评!!! 么么啾! 第67章 她盯上了祖母的添妆 正厅外面围着不少丫鬟婆子,小声笑议着,似在看笑话般,将路给堵住了。 “咳咳咳!”珍珠立刻清咳驱赶。 那些丫鬟婆子看戏看的热闹,听见声响刚想回头骂是哪个不识趣的,结果看到了面色如水的顾初月,手里瓜子吓的都掉了,跟惊鸟似的一窝蜂全散了。 路腾出来了,正厅之内的安若紫听到动静,一侧头正好跟顾初月对上视线。 一惊,连忙揪了揪身边玉姨娘的袖子。 玉姨娘着了一身绿水鸳鸯赤红衫,艳丽极了,张着嘴正说的热闹,根本没注意到安若紫的提醒。 “大小姐真是大小姐,就知道哭丧着脸,好好的大喜日子跟号丧似的,真是……” “玉姨娘这嗓门倒是跟唢呐有的一拼,我隔着老远就听见了。” 清脆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玉姨娘尖锐的嗓门,屋中的人皆一怔。 玉姨娘侧头一看,脸色难看,只能将大张着说了一半话的嘴不甘心的抿了起来。 顾初月立在门口,通身带着尊贵的气息,微扬下颌,顾盼间肆意张扬,一双杏眸清波如寒,令人望而生畏。 “初月?” 安怡静低声惊讶道,她今日并没有收到拜贴啊。 顾初月听到声音,微微一笑点头。 安若紫见顾初月一身的派头华而清贵,贵而不俗,心底满是嫉妒怨恨,尤其是那脖颈上的璎珞圈,上面缀着的玉一看成色就知道定是上好的品种。 若是以前她只要一句喜欢,顾初月就会将东西送给她,她曾经戴到诗会上还赢得了不少人羡慕的目光。 只是现在……她一想之前顾初月对她说的话,袖中的手就将绢帕紧紧的握成一团,面色不显。 她柔柔的起身,客气的福了福身子,道:“初月姐……” 不知是习惯还是故意,安若紫话说一半便顿住了,随即立刻低头咬唇道:“我与顾小姐交好多年,若按年龄算,虽不能称你一句姐姐,不知可否称一句妹妹?” 她之前能把顾初月骗得服服帖帖,现在依旧可以! 顾初月回之微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二小姐能改掉称呼我为姐姐这个习惯最好,但若是让我叫平日里称呼我姐姐的人为姐姐,我这一时半会还真改不过来,尤其,我自从把头嗑了后这记性就不大好。” 她边说边用手点着额头。 安若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顾初月颈上的白玉锁挽琉璃珠璎珞圈,眼中一片惊艳。 她垂着眸,听到顾初月的话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璎珞圈早晚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声音里难免激动:“既然你改不过来,那我可以继续称你为姐姐吗,这样我们就又可以当姐妹了。” 哪来的这么不要脸的逻辑? 顾初月没有直接搭理安若紫,反而走到了安怡静的身边,勾唇反讽道:“这将军府我只认怡静姐姐一个姐姐,自幼安姨祖母待我如亲孙,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旁人比不了的,也不想再多什么无故冒出来的姐姐妹妹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这话说的明白,玉姨娘暗骂了一句小贱蹄子,装模作样的朝着安若紫骂道:“你这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人家是瞧不起你庶女的身份呢,还总想着姐妹情深,被人嫌弃了都不知道。” 安若紫立刻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无比委屈:“娘亲,你别这样说,初……顾小姐她不是这样的人。” 安怡静被哭的心烦,见多了她们这样子,面色苍白道:“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人吗?” 玉姨娘冷哼一声,扭着水蛇腰站了起来:“是是是,大小姐要是嫌我们丢人,我们娘俩啊,这就走!” 说着,朝一旁的小厮吩咐道:“来人,搬走!” 说着,七八个小厮都进来了,伸手抬起红木箱就要搬走,安怡静一手握紧了绢帕,虚弱的喊道:“不许搬,这是我的嫁妆!” 小厮就像听不见一样,手上动作不停,反而更快了。 一时间,正厅里挤满了人,顾初月皱起眉头仔细一看,恍然看到那红木箱的角上,写着一个“顾”字,粗略又看了一眼数量,整整十四抬。 这不是祖母拿来给怡静姐姐添妆的那一批吗? 祖母给怡静姐姐的嫁妆,玉姨娘居然也敢拿! “住手!” 顾初月起身呵道。 正厅里的小厮没有一人停手,玉姨娘扬着头得意的哼了一声。 “我说顾大小姐,你还真当这里是学士府啊,你在学士府作威作福,是没人管得了,可这是将军府,这发号施令也要看有人听不是?” 顾初月冷笑一声:“是吗,没人听啊,簌簌,那就给我打,打到有人听为止。” 站在珍珠身边的簌簌的听到点名,立刻向前一步,应着“是”。 玉姨娘本还以为顾初月随身带了侍卫,没想到出来的是这么一个瘦弱如猫的小丫头片子,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安若紫也是暗自发笑,看来这顾初月真是走投无路了,居然想着用一个小丫鬟,来对付这多个强壮的小厮。 真是不知好歹! 簌簌低着头,走到一个高大的小厮面前,小声道:“那个……你快放下手里的箱子,我就不打你了。” 声音恍若蚊啼。 小厮正忙着手上的动作,见有人戳自己,回头一看竟是个小丫鬟,伸手就是一推,骂道:“走走走,一边去,别妨碍我干活。” 簌簌被推的差点摔一跤,好不容易站稳,咬着唇,又走到刚刚推她的小厮面前,伸着手指轻轻戳了戳他。 小厮十分不耐烦的回头,翻着白眼,张着嘴想大骂,只是刚一转身就见那下丫鬟扬着拳头向他打来—— 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痛,只听到咔嚓几声,嘴里一片腥甜,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就腾空飞出了正厅,“砰”的一声落到了正厅几米开外的地方。 那小厮只觉得脑袋一片嗡嗡作响,头一垂,便昏死过去了。 小厮被打出去时,还撞倒了其他小厮,就这样的阻力也没能阻挡他飞出正厅。 正厅里被撞倒的小厮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捂着身体起不来,玉姨娘啐了一口:“废物,还不赶紧起来!” 说着,又用那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着顾初月,喊道:“顾初月,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将军府打人,学的一肚子规矩我看是喂了狗了,简直无法无天!” 第68章 长姐如母 顾初月摸着袖口的花纹,抬眸看着玉姨娘:“规矩?对人有对人的规矩,这对狗,自然也有对狗的规矩,尤其是那些贪心狗。” 安若紫咬着唇:“顾小姐,你是客人,我们把你迎进来,你怎能这么说我娘亲?” 顾初月握住了身旁安怡静的手,一双透亮的眸子与她对上了视线,略带安慰。 “我可没指名道姓,二小姐也可别对号入座。” “你……” 安若紫从没觉得顾初月竟然这般巧舌如簧,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再者……”顾初月指着红木箱上面的“顾”字,脸色有几分傲然,“这是我祖母给怡静姐姐添的妆,你也敢动?” 玉姨娘不知所谓的叉腰冷笑:“这送出去的礼就跟嫁出去的女儿一样,都是泼出去的水,怎么,顾大小姐还想收回去不成?” “这确实是送出去的礼,可这是送给我怡静姐姐的嫁妆,你之前是花楼里的戏子,没人教你规矩,可到了将军府里若还是戏子做派,那可就是不知所谓了。” 她挑眉反讽,“要是摸不清楚自己身份,今日本小姐就告诉你,你一个妾室,说好听点也算是为将军府做了贡献,生了一个哥儿一个姐儿,说不好听点你就是将军府里的一个奴才,还是连牙婆子都不屑于倒卖的下等货色,你有什么资格敢动嫡长女的嫁妆?” 玉姨娘来到将军府十几年,在后院里是一人独大,没人敢提她在花楼当戏子的那段过去。 今日被公然掀了起来,像是扒了她的遮羞布一样,脸上是青白交错,眉目狰狞,简直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顾初月,她心里这样想,身体也这样做了。 玉姨娘浑身气的颤抖,大步走向顾初月,猛然扬起广袖,只是手还未落下,就被人死死攥住了手腕。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正厅内格外响亮,可见打的人是用了大力的。 在场人皆是一愣,不敢相信那依旧扬着手臂的人,竟然是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安怡静。 顾初月瞳孔一亮,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十分激动。 她揉了揉鼻尖,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玉姨娘身子一歪,向后退了好几步。 安若紫瞪大眼睛也是不敢相信,她这个姐姐对上娘亲一向是连话都不知如何反驳的,平日只知道惨着张白脸,默不作声的落泪,今日竟然敢出手打娘亲! “大姐姐,你快跟娘亲……” “啪!” “你干什么!” 玉姨娘尖叫,推了安怡静一把。 安若紫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只觉得掌心之下半边脸滚烫滚烫的,许是还被指甲刮伤了,带着微微刺痛。 安怡静红着一双眼睛,胳膊发抖,她努力将颤抖的手紧握成拳藏在袖中,逼迫自己挺起胸膛直视玉氏母女。 她快要嫁人了,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躲在祖母身后的小女孩了,被人保护了十四年,她也要学会保护自己珍视的人。 “长姐如母,我教训妹妹玉姨娘也要插手吗?”安怡静哑着嗓子道。 玉姨娘松开被打的脸,“什么狗屁长姐如母?我是她娘,我还在这呢!轮得到你来教训她!” 安怡静颤着唇瓣,顾初月将她揽到身后。 怡静姐姐今天敢出手教训玉氏母女,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不能把她逼的太紧。 顾初月高声道:“放肆!你一个妾室居然跟称自己为将军府二小姐的娘亲,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可知就算她要叫一句娘亲,也不是叫你,而是在佛堂拜佛祈福的安夫人,现在安夫人不在,长姐如母,我怡静姐姐教育妹妹有何不可?而你,又凭什么敢把心思动到她的嫁妆上去?” 玉姨娘被顾初月说的哑口无言,情急之下听到安若紫在她耳边小声说着“管家权”三个字,一下子又有了底气。 “将军把管家权交到我手上,我凭什么不能动这几箱嫁妆?就凭我有管家权,安怡静的嫁妆总清单上共有六十四抬,加上这十四抬之后就有七十八抬了,我把多余的这十四抬拿走有什么不对的?” 顾初月被气的想笑,“玉姨娘,这十四抬嫁妆是我祖母给怡静姐姐添妆用的,为的就是添到我怡静姐姐原有的嫁妆里,谁给你的胆子私自抬走?难不成堂堂将军府已经落魄到连女儿的嫁妆,都要私吞的地步了?” 反正安将军和她老爹的关系也不好,待安老夫人归西,只余的那一点情面也就消失殆尽了,撕破脸皮也是迟早的事情,这个口子,她不怕是自己亲自开撕。 安若紫却一下慌了神,她偷偷的捏着玉姨娘的手臂,让她千万不要退步。 安若紫可是盯着她这位长姐的嫁妆好久了,这些都应该是自己出嫁时的嫁妆,凭什么都给安怡静! 玉姨娘冷笑几声,“现在将军不在府里,大小姐就找人欺负我们娘俩,既然大小姐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这件事等晚上将军回来后,我自会一五一十的说给将军听,这嫁妆,我是要定了!” 说着一拂广袖,拉着安若紫便走了。 玉姨娘走后,躺在地上的小厮在地上爬起来也跟着跑了。 霎时,安怡静恍若失了魂魄般,摔在了梨木椅上。 一张如画般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她抖着胳膊拉住了顾初月,红了一双眼睛,“幸亏……幸亏那一巴掌没落在你脸上,不然,初月?我真的是……” 安怡静哽咽着落泪,顾初月心疼的感觉抽出帕子,轻声道:“今日只是这将军府的一个姨娘,过几日嫁到岭州朝阳侯府,侯府家大业大,上有婆婆老太太,下有妯娌姨娘繁琐事,姐姐今日做的对,这样的泼皮无赖,姐姐日后定要想着法子对付,不能一直忍着不是?” 顾初月轻声慢语的,只见安怡静面色惨败,神情呆愣,她说这些话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 看来,自己不得不再逼她一把:“姐姐可曾想到过安姨祖母?若是姐姐在侯府站稳脚跟了,三月回门礼,风风光光的回来,谁还敢欺辱安姨祖母?” 说到安老夫人,安怡静涣散的瞳孔里出现了一点光亮,她动着嘴唇念道:“祖母?” 第69章 春秋大梦 顾初月点头,“对啊,想想祖母,想想祖母的身体。” 蓦的,一滴泪从安怡静的眼中滑落,她用帕子将脸上的泪水抹净,抬头一脸希望的看着顾初月,破涕道:“是啊,我还有祖母,还有祖母……” 顾初月搂住了安怡静,不由得也跟着红了眼睛。 走之前也不忘叮嘱:“要是安伯伯回来后,听了玉姨娘的话来找你麻烦,你就去找二表哥,他能护着你。” 安仲庭是都城守卫军的副统领,住在大院儿里鲜少回家,但是还有安仲逸啊,在顾初月的印象里,那人可是个老狐狸。 安怡静笑着点头,只是那张笑脸比哭还难看。 看着学士府渐行渐远的马车,安怡静轻声道:“我再也不会找别人了。” 她转身回府,却正好碰上要出府的安仲逸。 安怡静面色苍白,但依旧扯着嘴角弯了个弧度:“二哥哥。” “这是怎么了?” 安仲逸皱眉,他这个妹妹一向端庄有礼,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面色。 “没什么,天色已晚,怡静就不耽误二哥哥时间了。” 说着,侧身就要进府。 安仲逸十岁起,便开始跟着东齐使节奔走各处部落小国,路途艰辛遥远,水陆交乘,少则几月,多则一年,鲜少回将军府一次,这次从梵域回来,是他待在都城最长的一次。 安怡静与他虽为兄妹,但因为在她年幼时就基本没怎么见到过这位二哥,所以并不亲昵,甚至有些生疏。 自从安老夫人病倒后,一直被保护在羽翼里的安怡静,才发现玉姨娘的嘴脸。 见祖母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她曾经怨过所有人,大哥鲜少回家,二哥一年见不到一次,十四年了母亲都不愿见她一面。 但后来,她渐渐明白,只有她天真到愚蠢。 大哥和二哥这么努力发展仕途都是为了给祖母争气,唯有她,唯有她这般幸福的躲在祖母的羽翼下。 一直躲着。 父亲偏宠四哥,把大哥扔进军营里便不管不问,今日的都城守卫军副统领一职,是大哥用拳头和鲜血拼出来的。 二哥十岁便跟着使团,曾经也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却要受那长途跋涉的艰辛苦。 唯有自己,金钗玉环、锦衣华服的在将军府心无所想的当大小姐,软弱到被一个妾室欺辱,软弱到护不了最爱自己的祖母。 祖母重病,她难辞其咎。 现在,她只恨自己。 “静儿,别怨祖母这么早,就把你嫁了。” 安仲逸拉住了妹妹的手臂。 “二哥哥,我不怨祖母。”安怡静红了眼睛。 安仲逸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说不疼她,那是假话。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双平日里满载着笑容的狐狸眼里盛着悲凉:“终究是我回来晚了。” 安怡静笑着摇头,她抬头望向了身旁的二哥哥,红着眼睛,惨白着脸,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与她周身悲伤的气息并不相搭,可她依旧这么笑着,过了好久,才说出了藏在自己心底的那几个字: “是我才发现,自己早就长大了。” 月朗星稀,夜风瑟瑟,安仲逸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可身边却早已空无一人。 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 他勾着唇角,喝了一口自己原本要带给友人的酒。 烈酒入喉,火辣的烧灼感包绕着他的心脏,他眯着眼睛,一双好看的狐狸眸露着冷意。 “原本,你应该活的像顾初月那般肆意。” 这句话,不知是安仲逸在对自己说,还是没来得及同已经走了的安怡静说。 三个月,会发生多大的变化,又有谁说得准呢? 安仲逸又灌了自己一口烈酒,回头看了眼高高挂在大门之上的漆木牌匾,上面是用金墨写的三个大字——将军府。 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安泰虽然官降两级,被派去了边塞驻守,可皇帝念在安老夫人的情面上,依旧没有褫夺安泰的威猛大将军封号。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安家现在是大不如前了。 老话都说这堂前飞燕,紫气东来,偏的将军府也是奇怪。 那时阳春三月,未见半只燕,连在空中飞过都不曾有,惹的不少丫鬟婆子背地里议论纷纷,说嫌逗笑。 将军府里但凡上了些年纪的婆子都瞧不起玉氏的做派,可奈何人家拿着掌家权,面上不敢顶撞,只好背后拉着一群小丫头说闹,常常言:燕子有灵性,不入恶人家。 玉姨娘虽然手握掌家权,但到底是花楼里出来的女子,不认识几个字,只会念几句风花雪月的诗句来应付那些所谓诗人学子的客人,附庸风雅罢了,以至于自从拿到管家权后,她连账本都不会看。 将军府名下的庄家铺子得不到妥善打理,生意收成日渐衰退,年复一年的亏空。 安将军的俸禄有限,根本不够养活将军府一大家子的开销,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但玉姨娘过惯了锦衣玉食、大手大脚的日子,眼看着自己的首饰泛旧,新衣未添,一怒之下便把将军府名下的庄子店铺都卖了。 从此,将军府坐吃山空的路,也就开始了。 玉姨娘每月都要打一套首饰,每季都要订上十几套新衣服,安若紫为能在贵女圈子中有一席之地,衣服首饰样样都在跟别人暗中攀比,少一件都要和玉姨娘苦闹。 眼瞧着卖庄子店铺的银钱也要用光了,玉姨娘便盯上了安将军正室夫人孟氏的嫁妆,找安将军苦闹撒娇一番后,就将那孟氏的嫁妆充入了将军府公库。 几年来,已经用了大半,剩下的不过是些珠宝玉器,和一些赏玩的古董画卷,现在府中的银两都是在用朝阳侯送来的聘礼。 深知将军府现状的安若紫,看到安怡静的嫁妆眼红的不得了,回到院中马不停蹄的就去找玉姨娘哭诉。 “娘亲,安怡静可是嫁给朝阳侯世子去当世子夫人,如此高门,人家哪里在乎那几箱嫁妆,竟有六十四抬,照我说,给她二三十抬都是多的,哪知那顾老夫人又给送来了十四抬,真是便宜她了。”安若紫一张嘴说个不停。 玉姨娘也跟着骂道:“孟氏的嫁妆都被我捏在手里,哪知道那老太婆手里头竟还有这么多存货,要不是因为背着我早就交还了礼单,我能便宜了那个白眼狼?” 第70章 万念俱灰 安若紫一想到那几十抬的珍宝马上就要跟着安怡静去岭州,就觉得牙酸:“祖母也太偏心了,明明都是她的孙女,偏把自己的嫁妆都给了大姐,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真是白叫她一声祖母!” 玉姨娘冷笑一声:“人人都说这安老夫人最疼儿子,我呸!将军府几年前都快掀不开锅了,也没见那老太婆拿出一件东西,将军去问还被骂了一顿!老太婆真是好心机,再过些日子将军把那孟氏一休,我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室夫人了,那你就是嫡女,和安怡静身份一样的嫡女!凭什么这好东西都给那个小贱蹄子啊,真是没天理!” 听到孟氏要被休,安若紫脸上冒出喜色:“娘,你说的是真的吗,要是孟氏被休,我不就是嫡女了吗!” 玉姨娘很是得意,扭着肩膀,“那是自然,我日后为正室,你和彬儿以后就是嫡子嫡女,到时候,看顾初月那个疯丫头还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安若紫面带兴奋之色,冷哼一声。 看以后谁还敢瞧不起她的身份,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府嫡女了,任谁都得高看她一眼。 只是她一想到那几十箱的宝贝过不了几日就要没了,又急的不行:“娘,那嫁妆就真的便宜安怡静了?” 玉姨娘冷哼一声,脸上是志在必得的自信:“一会儿你亲自写封信送到军营,这嫁妆,安怡静必须给我吐出一半来!” 安若紫立刻命人拿来纸笔,玉姨娘口述她来写。 玉姨娘扭着腰,什么好哥哥、安郎、泰郎各种称呼都冒出来了,全然不在意女儿就在身旁,直叫安若紫闹了个大红脸。 一封书信,把她们母女塑成了任人欺辱不敢声张满怀委屈的妾室庶女,将安怡静和安老夫人塑成了如铁心肠、手段蛮横的祖孙俩,甚至还拿手指点着水在上面滴了几滴,充当泪水。 最后,在安若紫不注意时,将自己的贴身香囊塞进了信封里。 一切都如玉姨娘所料。 当晚,安将军收到信后坐立难安,见那纸上的水印子更是心疼至极,觉得玉儿那一双眼睛定是又哭肿了,生怕玉氏母女明日接着受委屈,连夜快马加鞭回了将军府。 竹林幽院早就熄了灯,安将军被兰嬷嬷瘸着腿拿着棍子哄了出去。 安将军无法,只好转战到了安怡静的院子。 安怡静穿着一身里衣,今日闹了这么一遭她哪里有心情睡觉,便开始绣帕子跟荷包,苍白的小脸在昏黄的烛灯下愈显清瘦。 “将军!将军小姐已经歇下了您不能进去啊,将军!” 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安怡静起身披了一件外衫,刚准备起身开门去看看怎么了,门就被大力踹开了。 安泰一身军装未褪,显然是连夜赶回来的,安怡静一怔,准备福身子请安,只是刚刚低头,就见面前一晃影—— “啪!” 安怡静还未反应,左半边脸就被打了一巴掌。 她未站稳,生生退了好几步,后腰撞上了圆桌,整个人半仰着躺到了圆桌上。 “哗啦”一声。 桌上的茶盏、针线盒全都被她撞到了地上。 “你这孽女!竟然敢连同母亲和外人欺负你姨娘和妹妹,还打了你姨娘和紫儿一巴掌,有你这么当晚辈、当姐姐的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安泰又扬起了手臂,院里的丫鬟连忙抱住了他的手臂,苦苦求道:“将军,将军您不能打小姐啊,奴婢求求您了……” 安泰怒火中烧,他是学武之人,力气比一般人要大,哪里是一个丫鬟能拦得住的,他用力一挥,丫鬟立刻撞到了门上。 安怡静发髻松散,外衫滑落,一身洁白的里衣沾上了褐色的茶汤,她用手撑着桌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这才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那双温柔的眼睛染上了猩红的血丝,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靠在圆桌边,这才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安泰见她起来,手又扬了起来,丫鬟见势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拦。 安怡静却扬起头,哑着嗓子道:“打,让他打!我这几年受他的打还少吗?” 说着,安泰扬起的手又要下来,安怡静心如死灰的闭上眼睛,她苦笑着,已经做好了再挨一巴掌的准备。 只听“啪”的一声,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她猛的睁眼,就见贴身丫鬟挡在了自己身前,摔在地上,哭着抱住了安泰的腿。 “将军,小姐还有几日就要出嫁了,您怎么能打小姐啊,将军您不能再打小姐了啊!” 安泰一脚踢开了丫鬟,骂道:“我看这婚也不必成了,连孝敬长辈、疼爱妹妹都不知道,嫁过去怎么能侍奉好公婆丈夫!嫁过去也是给我将军府丢脸!” 外面的小丫鬟见势头不对,赶紧跑出了院子想去搬救兵,可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在家,老夫人病重不好打扰,这可怎么办啊! 小丫鬟急得直哭,突然想到了久居佛堂的夫人,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这时候挨打夫人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想着,就赶紧往佛堂的方向跑。 院落里面乱成一团,院落外面围着几个起夜的婆子,原本是要回去继续睡觉的,听见这边动静也不顾秋寒,全蹲在墙边有滋有味的听着墙角儿。 院里丫鬟跪了一片,屋中安怡静扬着一张苍白的小脸,脸上是从来没有的倔强。 一袭里衣衬得她越发孱弱,整个人摇摇欲坠恍若随时就要倒下去一般。 “我后日出嫁,人家的爹爹都是舍不得女儿远嫁,可我的爹爹呢,却要在大婚前把女儿打死,好好好,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后日朝阳侯派人来接亲,你看你把谁送上轿!” 安怡静以前被打,从来都是默不作声,今日却公然顶撞,安泰一脚踢开抱着他腿的丫鬟,骂道:“你居然还敢顶嘴,你看看你今日都做了什么好事?府中账房银两匮乏,你姨娘为这一大家子吃饭劳心劳力的,挪用你几箱嫁妆怎么了?你还没嫁出去,那嫁妆就还都是安家的东西,现在就知道舍不得这些银钱,以后嫁出去还不定就是个白眼狼!” 安怡静突然笑了,眼泪随着笑声滚滚落下。 她一双眼睛无神,早已万念俱灰。 第71章 彻底失望 “安家的东西?你知道她要挪用的是哪里的嫁妆吗?那是顾老夫人给我的添妆,你是我爹,可是你没有给我添一分钱都嫁妆,除了顾家和言家送来的添妆外,剩下的五十抬嫁妆都是祖母以前的嫁妆,都是她这些年给我攒的,玉氏她凭什么拿走!” 安泰大怒,伸手指着她道:“一派胡言!母亲已经嫁入安家,她的嫁妆自然就是安家的东西,现在安家还是我当家做主,我想把这些东西给谁,还轮不到你来管,真是孽女!孽女!” 安怡静闻言低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片贴在脖子上,“那五十抬嫁妆是祖母一辈子的心血,你要是敢把它给玉氏,我就死在你面前,这亲,我也不成了。” 安泰冷笑:“你爱成不成,不孝女,竟然还敢威胁我!” “好啊,朝阳侯府接亲的队伍早就出发了,千里迢迢来都城接亲却被通知不嫁了,这是何等的屈辱,只要爹爹不怕和朝阳侯撕破脸皮,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 说着,她手心用力,瓷片已经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沁着血珠。 “你!”安泰颤着手指,哑口无言。 朝阳侯世代簪缨,将军府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安泰粗喘着气,“为了那几箱破嫁妆就如此忤逆长辈,我安家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嗜钱如命的毒妇,真是令为父失望!” 说着,安泰踹了一脚门,怒气冲冲的出了院子。 安怡静捂着后腰,滑落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她望着因为被大力踢拽依旧摇晃不止的院门,轻轻一笑。 失望? 她早就知道个词,却在今日才真正理解它的含义,因为她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 被踹倒在地的丫鬟赶紧爬到小姐身边,见小姐这般,忍不住呜呜的哭着。 另一边去搬救兵的小丫鬟跑的急,跑到佛堂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拍打着门哭道:“夫人!夫人!小姐被将军打了,您快过去拦一下吧夫人!” 屋子里面没有动静,小丫鬟便一直哭喊。 安将军安泰的正室夫人孟氏并未入睡,而是跪坐在佛像前细细转着佛珠,默诵经文。 “外面怎么了?” 贴身伺候孟氏的刘妈妈低头道:“是大小姐院里头的丫鬟,说大小姐又被……又被将军打了,大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孟氏冷着脸,“打都打了,叫我来做什么,让那丫鬟滚出去。” 刘妈妈不敢多言,弯着腰出去,转身把门带上后,才把那小丫鬟扶了起来,和蔼道:“夫人她……唉,你快些回去看看小姐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小丫鬟抹着眼泪道:“将军这次火气可大了,小姐就要嫁人了,夫人怎么……怎么能……唔……” 刘妈妈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越说越没分寸了,快些回去吧,当心被夫人听到后,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含着泪点了点头,心里忍不住还是埋怨:这夫人到底是不是大小姐的亲娘啊,刘妈妈对大小姐都比夫人对大小姐好…… 刘妈妈担心的往门口那边望了望,叹了口气。 “进来打水。” 屋里传来孟氏的声音。 刘妈妈听见,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应了一声便进去了。 小丫鬟赶回院子里时,安泰已经走了,屋里点着烛火,细碎的瓷片落了一地。 “小姐您先别动,奴婢先把地上的瓷片清一清,免得不小心扎伤您。” 安怡静呆呆的坐在地上,左半边脸高高的肿着,直到有丫鬟拿来裹着鸡蛋的帕子,她这才微微回神。 “小姐您忍忍,先用鸡蛋滚一滚再用药膏好的快些。” 安怡静点头,面无表情的,连眼睛都不曾眨,也不知道叫疼。 直到丫鬟将她扶到床上,掀开她后腰那块的里衣,惊呼:“怎么……怎么这么严重啊!” 纤细的雪腰上大片青紫,甚至已经开始淤血,边上更是红肿了一片,鼓了几个小包。 安怡静回神:“别哭了,帮我擦药吧。” 小丫鬟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流,“小姐,后腰上的淤血要用力揉散,您……您忍着点。” 安怡静轻声“嗯”了句,那一巴掌她都受下了,腰上的疼痛她又怎能忍不住? “小姐,夫人她说让您好好待嫁。” 跑回来的丫鬟憋了半天才说这么一句。 安怡静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是她的丫鬟又在骗她了,她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母亲为何不喜她,她也清楚的很,与其说不喜,甚至是恨她,恨她出生。 她心中愈加坚定,一定要在朝阳侯府站稳脚跟,她不能再让别人担心自己了。 安怡静曾经特别羡慕顾初月,因为她活的像个太阳,明媚而又耀眼,可以随心所欲,因为学士府的人都宠着她,几个老太太也都喜欢她,她有张扬跋扈的资本。 可是后来她发现,顾初月虽然一直被人宠着,但是也在保护宠着自己的人,那个比她还小的姑娘,所承担的比她还要多。 夜已深,安泰在大女儿那受了一肚子气,自然不愿意再骑马赶回军营,转身就去了玉姨娘的院子。 跟着安泰回来的士兵,见将军走的不是出府的路,提醒道:“将军,若是被上面发现将军私自出兵营回府,是要挨罚扣俸禄的。” 安泰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士兵的话,“看谁敢罚老子!” 士兵还想说什么,可再走就是玉姨娘居住的院子了,他不好继续跟着,只好先行回兵营。 玉姨娘自从知道安泰回府后,就激动的睡不着觉,一直在等着他的好消息。 她知道将军一定会去找竹林的那个老太婆去闹。 老太婆对儿子心软,肯定会答应,安怡静打了自己和紫儿一巴掌,将军也一定会去教训安怡静的,保不准那些嫁妆啊,现在就正往自己的院子里搬呢! 想着,玉姨娘立刻跑到铜镜前,拿出胭脂口脂往脸上涂抹,脱下外衫,露出姣好丰满的身材,里衣半解。 露出里面大红色绣着鸳鸯的的贴身小衣,绾着发髻的青丝拨弄出几缕碎发,搭在身前,扭着腰肢坐在榻上。 “参见将军。” 玉姨娘听到外面丫鬟的声音。 面色大喜,可一转,她又拿着绢帕半遮脸,一双媚眼里盛满了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 “玉儿?” * pa:下一章,放男主! 第72章 夜探明月苑 安泰进屋,却没见着人。 他掀开珠帘,这才见到坐在榻上的玉姨娘。 烛光下,玉姨娘保养得当的脸上苍白无色,唯有那鲜艳的丹唇和左半边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指印的浅显印子。 安泰眯了眯眼睛,恨不得扑上去,只是他还没动,玉姨娘便扭着腰肢扑到了他的怀里,靠在那冷冰冰的半身铠甲上面。 “将军,奴家今日实在是……呜呜呜……” 玉姨娘捏着嗓子俏声哭着。 安泰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哭化了,连忙安慰:“玉儿快别哭了,今天的事情确实是让你和紫儿受委屈了。” 玉姨娘咬唇抬头看向了安泰,哽咽着:“大小姐打奴家,奴家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实在是为将军委屈,奴家一心一意的为将军府着想,大小姐嫁人定要开席设宴,奴家不过是想着挪用些安家的银子,为大小姐提前打算着。” “可大小姐非但觉得,我是觊觎她的嫁妆,还打了奴家,她打了奴家,奴家不怕疼,可是,是将军把掌家权交给的奴家,大小姐这是在打将军的脸啊,呜呜呜……” 安泰又骂了几句“孽女”,又低头看着怀中人,对玉姨娘道:“快别哭了,我一早还要回军营,还是早些安置吧。” 说着,一把横抱起了玉姨娘。 “啊!” 玉姨娘假装惊呼一声,把脸埋在安泰怀里,继续问:“只是将军,那大小姐的嫁妆要作何处理啊?您看什么时候交给奴家?” 安泰皱眉:“朝阳侯府送来那么多聘礼,也够用许久的了,那孽女马上就要嫁走了,你再忍她两日。” 说着,就拉上了桃红色点金线绣大红牡丹帐幔。 玉姨娘低着头做害羞状,掩去面色上的狠厉。 ………… 学士府明月苑。 夜空静谧,墨色如水,临近十五的月亮半掩在乌云后面,依旧挡不住华光高彩,盈盈一水间映着繁星点点。 老槐树依旧在簌簌的掉着枯叶,惊了池塘里沉睡的鱼儿,月影透过干枝末叶。 顾初月没有进屋,反而裹着厚厚的云菱锦绣暗纹柏翠镶貂毛披风,坐在了树下池边的亭子里。 毛绒绒的貂毛在脖颈处围了一圈,抵住了寒夜秋风,石墩子上也放了加厚的蜀锦四角垂如意结的棉垫。 她手中捧着鱼戏莲叶纹的青瓷碗,里面盛着满满的牛乳茶,刚刚熬好的,还冒着袅袅清香雾。 这时候,厢房的灯都已经熄了。 阿离立在一旁,小声道:“小姐,鱼出去找食儿了。” 顾初月捧起茶碗,沿边轻轻吹着热气,抿了一小口,乳茶入口,温热香甜,她这才悠悠道:“哪只鱼儿?” 阿离面色忿忿:“叫翠儿的,那日主动与我说,要为小姐收拾房屋,我以为她是个老实勤快的,没想到是为了窃取小姐的物件,真是可恨!” 翠儿? 院里丫鬟太多,贴身伺候的就珍珠她们三个,其她的顾初月没什么印象。 她又抿了一口乳茶,眸色如月,细声道:“找什么人去要食儿了?” “侍卫长。” 侍卫? 顾初月掀了掀眸子,她记得那日,追赶她的几名大汉穿的就是顾府的侍卫服,但是那几人身材所差不多,矮胖如球,凶神恶煞,脸上带疤。 不符合学士府挑选侍卫定要身高七尺且匀称、面容素净的标准,且顾府作风严谨,侍卫服一向是辞退必收回,再做统一销毁,而顾府的侍卫名单她也看过,三年未换过新人了。 侍卫长啊…… “可有看清楚他们都干什么了?” 她这话一出口,阿离的脸瞬间就红成了苹果,支支吾吾道:“卿卿……卿卿我我,侍卫长还趁机……趁机摸了一把翠儿。” 顾初月刚喝进口中的乳茶差点没喷出来,现在的丫鬟侍卫偷情,都这么大胆的吗? “小姐,人赃并获,要不要奴婢现在就把翠儿给揪出来?”阿离说着就开始撸袖子。 “再等等,先盯着她,别打草惊蛇。” 顾初月放下茶碗,小巧的鼻头被冻得通红,她翘着指尖捻起了落在黄花梨木桌上的槐叶,放在手心上,然后撅起小嘴呼的一下,将叶子吹落在地。 牛乳茶上飘着的热气渐少,她用嘴试了下温度,发现已经不那么烫了,便端起碗咕咚咕咚的都喝了,连沉在碗底的百果干也拿着金汤匙,舀了个干净。 一碗牛乳果干茶下肚,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走吧,回去睡觉。” 她起身,在腿上堆了大半的披风散开,她还没来得及拢一拢,就一阵夜风袭来。 “啊切!” 顾初月被冻得一激灵,打了个喷嚏。 夜风瑟瑟,吹走了遮着月色的半面墨云,银色的光影洒落在青蓝色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屋顶之上,立着两道欣长的身影。 言闻一身着玄色修身云锦袍,绣着赤金飞鱼,外披交织绫缎双面大氅,通身含着华贵。 剑眉狭眸,满是阴翳之色,如那翱翔的猎鹰盯上了在跑的食物般,一股子的势在必得。 只是眉头轻蹙,略带担忧,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迎月而立,落了一身的银辉,却盖不住通身的戾气。 “怎么穿这般少?”他轻喃着。 他身后,站着被冻的直打哆嗦的金戈,只一身单薄的夜行衣。 双手搓着手臂,听到主子说话,颤声应道:“是啊主子,属下出来的匆忙,来不及套厚衣服,咱们快回去吧。” 言闻一低头看着手中的槐叶,刚刚勾起的嘴角因为金戈的话瞬间落了下去。 “跟你说话了?” “啊?” 金戈被冻的反应迟钝,直到脚下屋中,又传出一道少女娇软的打喷嚏声音,他才反应过来,主子刚刚的话是对谁说的。 心里想着那顾小姐,嘴上自言自语呗。 一声喷嚏声后,屋里断断续续的开始有声音传出。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尽管金戈不敢听,但还是听了几句。 言闻一更是半点要走的趋势都没有。 “嘿嘿,好珍珠,我没事的,我一点都不冷,真的,你可千万别跟祖母说,我不想喝姜汤,太难喝啦。” 顾初月娇俏的、略带讨好的声音传了出来。 * ps:暴风式求票票和五星好评!小目标也不要忘记啦(??????)?? 第73章 小姐,言少爷来了 主仆二人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便听到洗帕子绞水的声音。 “言闻一马上就要来了,珍珠你把我的首饰,还有那件祖母给我做的新衣裳准备好了吗?” 顾初月的声音有些兴奋。 想想自己马上就要导演一次画本子里的经典桥段,她就兴奋的不行。 “都准备好了,小姐放心吧。” 屋中又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可言闻一完全无心再听了,心思陷入了小姑娘刚刚兴奋的语调里。 新衣裳、首饰,看来她的准备还挺充足。 “啊切!” 由屋中,又传来一声娇软的喷嚏声。 言闻一眉头蹙的更甚,“刚刚怕是冻坏了。” 金戈搓着手,屋顶之上没有遮挡,夜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冻的结巴道:“主主主……主子,再不走属下要被冻成风干肉了。” 言闻一回头冷冽的斜了他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没用。” 金戈目瞪口呆,抱着自己瑟瑟发抖,这大晚上天寒地冻的,他都陪着站了几个时辰了。 还没用……他太难了。 言闻一丝毫没有要走的冲动,他身后的金戈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声音没控制住,瞬间就惊到了屋里人。 “谁!谁在外面!”从屋里传来珍珠的惊呼声。 言闻一脸色难看,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金戈,脚尖轻点恍若光影般消失不见了,金戈捏着鼻子赶快跟了上去。 屋里珍珠听到声音后立刻出屋查看,见厢房熄灯,院中没人,又看了看院里的亭子、槐树后和水缸里,都没发现人这才皱着眉头回屋继续伺候小姐。 顾初月闭着眼睛,很是迷糊的笑道:“肯定是你听错了,我就说嘛……” 她趴在桌子上,上面摆着已经绣好的兰花荷包,手一挪,差点把针线篓子给扫到地上。 珍珠赶紧稳住,拍了拍心脏,这里面的荷包小姐可是绣了很久的,这要是脏了就白绣这么长时间了。 “小姐,这荷包奴婢放哪?” 顾初月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嘟囔道:“随便……随便……” 珍珠只好将它放到软榻的案几上,小姐随时都能看到。 珍珠给了正在铺床的簌簌一个眼神,簌簌便将顾初月整个人扶到了榻上。 将帘帐放下,顾初月以前睡眠不好,所以帘帐都是用千金一匹的月华纱镶东珠层层叠叠的围成的,连月光照进来都柔和万分,同东珠交相辉映。 顾初月躺在榻上,柔和的月光下圆圆的小脸恍若细腻的脂玉,红润的丹唇半张,时不时的还向后咧着,手中,更是紧张的揪着蜀锦面绣大片金丝牡丹细绒内面的被子。 她做梦了,还是个美梦。 顾初月坐在正厅内,翘着二郎腿,一手糕点一手牛乳茶,吃的美滋滋,扬着头看向她腿边。 下首,有一年轻瘦弱的男子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垂着头,虽看不清容貌,但是他一开口,就自称言闻一。 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爱慕之情,揪着她的裙边,哀求道:“初月,我对你一见倾心,你倾国倾城的容貌和你娉婷婀娜的身姿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的心里,求你千万不要和我退婚,求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言辞诚恳,情真意切。 顾初月开心大笑,弯腰勾着手指抬起了言闻一的下颌,霸道一笑:“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不和你退婚了。” 言闻一叩首高拜:“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顾初月仰头大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 日出东方,薄雾浓云,外面阴沉沉一片。 珍珠一进屋就听到小姐的笑声,赶紧把帘帐挽起,轻声道: “小姐别睡了,快起床。” 顾初月闭着眼睛越笑越激动,竟抱着被子开始扑腾腿。 “吼吼吼……” 就在珍珠手足无措时,簌簌淡定的进来,然后喊了一句:“小姐,言少爷来了!” 顾初月瞬间睁眼,嘴也不咧了,腿也不蹬了,手里的被子也松开了,眼睛里一片清明,“哪个言少爷?” “言家的庶长子,闻一少爷。”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肩膀一塌,瘪着嘴,原来刚刚是在做梦啊…… 那画面感也太真实了吧! “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他不应该今日来啊?” “好似是提前来了,老夫人还没起呢,便被人引到了正厅。” 顾初月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身下了床,赶紧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紧急:“珍珠,快快快快给我水我要洗脸,一定千万必须要在祖母醒之前见到言闻一!” 成败在此一举! 忙手忙脚的准备好后,刚踏出门槛,守在正厅的小丫鬟就来报:“小姐,老夫人身体抱恙,传了李太医,让言公子回去了。” 顾初月惊呼:“回去了?!” 那她打扮成这样岂不是白费了? “现在到哪了?” 万一还能追的上呢。 “约么……已经到门口了。”小丫鬟如实回答。 顾初月原本惊喜的小脸一下子就塌了,已经到门口了,除非她长了飞毛腿,不然怎么可能追的上?! “算了算了,回去回去。” 她提起裙摆,气哄哄的进了屋。 这时,阿离走了进来,忿忿道:“又是那个翠儿,一大早就不知检点的跑到花园,同那个侍卫长幽会,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定在背后怎么说小姐呢!” 顾初月刚学着管理府中内务,若是被人发现,她院子里的小丫鬟带头不检点,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见阿离满面纠结,欲语还休的样子,她有些好奇:“他们不会是没忍住……” 阿离跺着脚小脸一红,“小姐您想哪去了,是翠儿去和那侍卫幽会前,去了菡萏堂附近,和秋桑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顾初月微微勾唇,看来这蛇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附耳过来。” 阿离低头。 “你这样……” 一语说完,阿离兴奋的揉着肩膀:“太好了,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上次还敢顶撞小姐,哼!” 快到用膳时辰,一小丫鬟低着头,手中捧着白瓷镶金边的高脚盘走了进来,里面放着水晶桂花糕。 顾初月拿起一块,她第一次见到做成玫瑰花状的桂花糕,觉得颇有意思。 她咬了一口,入口软糯,爽口而不腻,味道比平日里厨房送来的要好的多。 “厨房里做糕点的师傅换了吗?” 第74章 大婚之日 小丫鬟福了福身子,道:“这不是厨房里的师傅做的,奴婢见小姐平日里爱吃糕点,便亲手做了这盘水晶桂花糕,想献给小姐吃个鲜。” 顾初月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面露欣喜:“奴婢翠儿。” 她抿了下唇瓣,继续问:“你可还会做别的糕点?” 翠儿立刻回答:“奴婢还会做芙蓉糕、双色马蹄糕、枣泥糕、吉祥果、杏仁佛手……小姐若是喜欢,奴婢愿意天天都给小姐做。” 顾初月勾唇一笑,”没想到我明月苑还有你这样的人才,翠儿是吧,你是几等丫鬟?” “奴婢只是打杂役跑腿儿的婢子,没有等级。” “从今日起,你就升为三等丫鬟,专门给我做糕点吃。” 翠儿大喜,“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行了,下去吧。”她随意摆手。 翠儿又说了几句感恩戴德的话才退下。 人走后,顾初月将糕点掰开,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她在现代是个病罐子,虽然专业学的是临床医学,但大学以前都在家里的中药馆住着,都说久病成医,再加上她平日里跟着表哥们帮忙拿药写药方,也懂得一些中医药理。 糕点做的不错,这人,真是可惜了。 ………… 九月授衣,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宜嫁娶。 几个绣娘连连赶了一个月的工,昨日傍晚才把顾初月今日穿的衣裳送来,用的,正是安仲逸送来的几匹浮光丝绸。 知道今天是大喜之日,顾初月没有赖床,反而起的很早,等珍珠进来时已经坐在铜镜前挑选首饰。 珍珠将昨日送来的衣裙给小姐穿上。 若是其他人的喜宴,顾初月肯定是想轻装上阵,怎么简单怎么来,可这是怡静姐姐大喜的日子,下一次见面怕是要等三个月之后,她定要好好准备,留下一个美好的记忆。 只是,美貌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整整半个多时辰她都要一动不动的坐在铜镜前,连头都不能歪一下。 “好了,小姐可以起来了。”珍珠松了一口气道。 顾初月一手揉着腰,一手捏着脖子,被簌簌给扶了起来。 一身酡颜渐变色浮光锦绣大片缠金丝番红花齐胸襦裙,三千青丝绾着精致的百合髻,两侧分插着一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石镶翠步摇,别着几支小巧的琉璃穿玉珠钗。 颈上戴着白玉锁挽琉璃珠璎珞圈,将红绳掩住,纤细的皓腕上,戴着两支一模一样的金镶红宝石露玉镯。 里面有颗金珠子,微微晃动便能听见清脆的响声,她不喜欢点妆,但还是任着珍珠,在脸颊两侧扫了淡淡的胭脂。 这一身装扮美则美矣,只是珍珠怕小姐会冷,又拿出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给小姐系上。 到了正厅后,端庄的福了福身子,“祖母安好。” 老夫人一身黛蓝色菱锦绣五蝠捧寿对襟褂子,半白的华发梳着蓬松的云鬓,仅一根鎏金如意纹盘象牙玉簪,颈上戴着串双缀翠玉玛瑙珠链。 手中捧着盏茶,抬眸看了眼少女,婀娜多姿,倾国倾城,眸中划过一丝满意,可嘴上依旧斥责道:“今天这样的日子还赖床,真是该罚。” 顾初月连忙依偎过去,乖巧道:“祖母,咱们还是快走吧,回来后要打要骂孙女绝无怨言。” 老夫人无奈的点着她的额头,“回来定要狠狠的罚你。” 她捂着额头做委屈状,撅着小嘴,坐在下首的顾芳菲捂嘴直笑:“大姐姐恍若年画里的娃娃似的。” 马车已经在府外侯着,老夫人和顾初月乘了一辆,王氏母女乘在后面那辆上。 顾初月一上车就捻了颗硕大通红的冬枣子,脆脆甜甜的一吃就停不下来。 “祖母,我今日会看到言姨祖母吗?” 她在来到都城后都没见过言国公家的言老夫人。 老夫人闭着眼睛养神,后背塞着一块软垫,声音里有些疲惫:“见不到。” “啊?”她有些好奇,“怡静姐姐成亲这么大的日子,为什么见不到啊?” 芳姑笑着补充:“大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言老夫人本家的大嫂子过诞辰,言老夫人回洛阳城祝寿去了,本算着时间可以赶回来,哪知在路上吃坏了肚子,因此才耽误了日子,千赶万赶今日也到不了都城。” “这样啊。”她咬着枣子含糊不清道。 马车哒哒的声音一直响在耳边,就在案几上的糕点都要被顾初月摸干净之前,这才慢慢停下,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老夫人,将军府到了。” 将军府外张灯结彩,光花团连着红绸子就挂了几百米,鞭炮齐鸣,锣鼓升天,里面还摆了戏台子,请的是都城有名的戏班子,连唱三天,一片喜庆之色。 玉姨娘在正厅接待客人,披金戴银,通身的珠光宝气,一副正室夫人的派头。 请了不少以前认识的姐妹友人,在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中,玉姨娘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主母架势端的更足了。 今日来参加喜宴的都是各个府里的正室夫人,最瞧不起玉姨娘这种狐媚子做派的妾室,礼貌性的送上贺礼后,连话都不多说就赶快出了正厅。 正厅里,只剩下玉姨娘以前的一些朋友和小官吏家的夫人,一直在吹捧着玉姨娘,气氛也算和谐。 顾老夫人更是连见都没见玉姨娘,直接把东西给了王氏,便由芳姑跟着去了竹林幽院看望老姐妹。 顾初月想去看看安怡静,顾芳菲自然也想跟着一起去,只是被王氏借机拉去了夫人堆里,完全脱不开身。 正厅里娇笑满堂,声音传出厅外十米皆可闻,惹得路过的妇人们连连暗骂不成体统。 “我还是第一次来将军府,你瞧瞧这装潢,这摆设,可真气派啊,当年你们几个女儿,我就知道,你的命啊,是最好的!” 一头戴大朵红色绢花、浓妆艳抹的半百妇人笑道,此人正是玉姨娘当年所在花楼的老鸨。 玉姨娘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妈妈知道便好。” 老鸨见以前随意打骂的女儿现已经骑在自己的头上,心有不甘,但只能低着脸陪笑:“自然,自然……” * ps:暴风式求票票五星好评! 第75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娘亲,后花园也有不少客人,您要不过去看看?” 在一旁的安若紫忍不住开口,心里满是埋怨,娘亲怎么把以前这些不入流的姐妹也请过来了? 真不知道娘亲怎么还和这些卑贱女子有来往,传出去了连带着她的名声都会有损。 她可马上就要成为嫡女了,和这种青楼歌女站在一起简直自毁颜面。 她现在,应该在那些正室夫人圈里面谈笑风生的! 只是她刚一开口,就被另一位妇人拉住了手,夸道:“哎呦,玉姐姐,这是您的女儿吧,真是越来越别致了。” 说话的,是玉姨娘以前在的花楼里的歌女,现在是城东赵员外家的第十五房姨娘。 两人同一年进的花楼,现在的境遇确是大不相同。 玉姨娘轻蔑的看了她一眼,眉眼间满是得意:“那是,也不瞧瞧是谁生的女儿。” 安若紫不留声色的把手抽了出来,脸上的笑都僵了,放在袖中暗自拿着绢帕仔细的擦着,这种女人居然敢碰她,真是太脏了。 说到子女,另一个妇人眼睛一亮:“玉姐姐,听闻您还有一位公子?” 说话的妇人是城南赵地主家的外室——孙氏。 说到自己的儿子,玉姨娘神情骄傲:“我家仲彬相貌堂堂,学识渊博,整个都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有才的公子哥。” 听玉姨娘这么一说,孙氏心里泛痒,如此公子哥若是能娶了她女儿,那自己还用做一个小小的外室,岂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想着,孙氏又天花乱坠的把玉姨娘从头到脚给夸了一遍,把坐在一旁吃糕点的女儿也揪了过来,脸上满是谄媚:“玉姐姐,这是我家姑娘燕儿,明年就及笄了,现在还没许配人家,不知道和令公子有没有缘分?” 赵燕着一身半旧的青绿色绣花裙,朝着玉姨娘娇滴滴道:“夫人好。” 一声“夫人”,把玉姨娘叫的心花怒放:“是个知道礼数的。” 安若紫拽着玉姨娘的袖子提醒道:“娘,你忘了大哥的婚事了?” 玉姨娘被这么提醒,更是大肆宣扬:“我家仲彬可是要娶学士府顾家嫡长女为妻的,这婚事啊,你就别想了。” 孙氏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大半。 赵燕觉得没脸,攥紧了手帕,脚一跺就跑了出去。 孙氏没抓住她,气的大吼:“你个小兔崽子去哪啊!” 嗓门之大引得正厅外的人纷纷驻足,安若紫脸都绿了,拿绢帕将脸一挡赶紧躲了出去。 笑话,她以后可是将军府的嫡女,若是被人发现和这样粗鄙无礼的青楼女子站在一起,岂不是贻笑大方! 她应该和花园里的那些嫡女们一起吟诗作赋的! 而此刻,花园里。 顾初月手中拿了一块杏脯,小口小口的吃着,她摸着荷包里还有一块,估摸着能吃到去见怡静姐姐。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一个女子,扭着腰朝她福了福身子,只是她动作并不熟练,身子七扭八歪的,像是四不像。 这女子正是刚刚从正厅跑出来的赵燕。 顾初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单看请安的姿态,就知道她一定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不像是哪家的小姐更不像是将军府里的丫鬟。 她没在意,准备越过赵燕,哪知这赵燕熟络的拉住了自己的手。 “你可是学士府顾家的嫡长女,初月姐姐?” 顾初月抽出自己的手,点了点头,她并不喜欢不认识的女子张口就喊自己姐姐。 “你是?” 赵燕看着顾初月的打扮,欣喜若狂,带着痴迷的眼光抚摸着她披风上的绣花,亲昵道:“我叫赵燕,姐姐可以叫我燕儿。” 顾初月向后退了一步:“你我素昧平生,我也不是你姐姐,赵姑娘请自重。” 赵燕笑道:“玉夫人说你日后要嫁给仲彬少爷,我娘有意让我也一同嫁进来,就差姐姐松口了,只要姐姐同意让仲彬少爷纳我进门,那你就是我的主母了,日后你不是我姐姐,谁是我姐姐?” 顾初月冷笑一声,“我早就有了婚约,并非是安仲彬,赵姑娘就算是认姐姐也要看清楚对象。” 赵燕以为她是害羞了,亲热的靠近:“玉夫人都亲口承认了,姐姐就别害羞了。” 说着,她从头上取下支玉珠花塞到了顾初月怀里,目光炽热的看着顾初月发髻上的头饰。 那簪子步摇实在是太好看了,随便一个珠花看起来都值不少银子呢,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重的首饰,若是能要到一件,真是要发大财了! “这是妹妹送给姐姐的见面礼,姐姐也不用送妹妹太贵重的回礼,把头上的步摇送给我就行。” 说着,赵燕踮脚就想拿顾初月头上的步摇。 顾初月嫌恶的向后一步。 一支已经泛黄的玉珠花就想换她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镶翠步摇? 这姑娘脑袋里在想什么? 没拿着步摇赵燕心有不甘,“姐姐有两支,送一支给我,我们就是姐妹了!” 说着,竟朝顾初月的方向扑了上去。 顾初月第一次见到把抢东西还说的这么光明正大的人,简直令人语塞。 她侧身一躲,失重的赵燕直接摔在了石子路上,将手磕破了一层皮,可心里还惦记着顾初月的首饰,也顾不得疼,目光如炬的又看上了她身上的垂和田白玉锁挽琉璃珠璎珞圈。 那块玉的材质是她这辈子都没看到过的,一定价值连城。 赵燕已经财迷心窍,“我送给姐姐的是玉珠花,姐姐要是舍不得把金步摇送给我,那就把璎珞圈上的玉锁摘下来给我,我愿意勉强收下。” 顾初月翻了个白眼,将怀里的珠花扔给了她,准备转身就走。 单看行为举止就知道这是玉姨娘请来的人,贵女圈子里再多的勾心斗角,也没人能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赵燕见自己什么都没拿到还摔破了皮,开始撒泼:“好你个顾初月,我好心好意送你见面礼,你不回礼就算了还推我,仲彬少爷怎么和你这样小肚鸡肠的女人有婚约啊!简直没天理啊!” “来人啊!学士府的大小姐打人了!快来人啊!” 她闹得声音越来越大。 第76章 都是歌女生出来的,你凭什么打我! 这样大喜的日子顾初月本不想跟她计较,奈何赵燕蹬鼻子上脸,闹得她心烦。 她转身,冷眼看着坐在地上发髻松散的女子。 赵燕以为顾初月害怕了,心中洋洋得意,她娘以前去夫人院子里就是这样闹的,夫人还不是没有法子对付娘,只能乖乖的送上银子首饰,看来,她今天是要发财了! 她的语气越发笃定:“害怕了吧!识相的话就把玉锁和步摇都给我,否则我就继续喊,让你名声扫地!” 顾初月掀着水杏眸,勾唇笑道:“你若是不要脸皮的话就继续喊。” 赵燕恼羞成怒,书香门第最要脸面,她就不信这小贱人不怕她! “来人啊!学士府的小姐要打人了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她喊的嗓子发干,却不见有人来,心中不甘,扯着嗓子更加卖力:“啊啊啊啊啊!学士府的嫡长女要打人了,快来救救我啊,顾初月竟然要打死我啊!什么书香世家,狗屁不是,连王法都没有啊!” 赵燕的嗓门大,确实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可再听到她喊顾初月,想看热闹的人都望而却步,装作没听见的躲开了。 笑话,谁不知道这顾家小姐脾气差,到时候热闹没看成再惹一身腥,就得不偿失了。 不远处,站着安若紫和她的手帕交,听到这边有女子喊闹,以为是哪两家小姐发生了口角。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原本是不想过来的,但一听有女子喊“顾初月”三个字,她就来了兴趣,想来看看顾初月又得罪了哪家的千金小姐,最好是王公贵族的郡主公主,能狠狠的惩治顾初月! 她身后跟着的也都是一些官家的庶女,平时以安若紫为首,见有热闹看都跟着凑了过来。 安若紫本是抱着要羞辱顾初月的态度去的,哪知道,那地上坐着哭喊的人是赵燕! 她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认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 安若紫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走,奈何,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安二小姐别着急走啊,正好过来主持公道。” 安若紫僵硬的转身,手中拿着团扇半遮着脸,希望赵燕千万不要认出自己来。 顾初月慢条斯理的拢了拢披风,微笑道:“二小姐拿团扇遮着脸做什么,难不成与这姑娘认识?” 安若紫用团扇将脸挡的更严实了,让人看不清表情,“怎……怎么会,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 赵燕觉得这身裙子眼熟,心中想着自己万一认识呢,哭哭啼啼的声音更大了。 安若紫怕被认出来,连忙道:“大姐姐还在屋子里梳妆,我先过去看看……” 说着转身就要走,像是落荒而逃般。 赵燕见好不容易引来的人要走,开始嘶吼着“没有天理、公道”云云。 顾初月当然不会给安若紫走的机会,板着脸道:“你别哭了,这位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安若紫,让她来主持公道,简直再好不过了。” 什么? 她就是安若紫?! 赵燕眼睛一亮,她娘和玉夫人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手帕交,她以后又要嫁给仲彬少爷,安若紫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这么一想,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安若紫扑了过去,死死的抓着她的袖子。 安若紫一手拿着团扇遮脸,另一只袖子被抓住怎么甩也甩不开,她只好放下团扇去扒赵燕拉着她袖子的手,奈何赵燕力气大,整个人又半坐在地上,她实在无法,只好转过身来,皱眉道:“这位小姐是要干什么,为何要拉着我的袖子?” 赵燕以为安若紫没认出自己来,将散在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一张眼泪纵横的蜡黄色小脸。 “若紫姐姐,我……我是燕儿啊……” 安若紫看都不想看她,扬着头道:“这位姑娘快些松开手,我并不认识你。” 赵燕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甚至有几滴落在了安若紫的袖口上,提醒道:“若紫姐姐,我们刚刚才在正厅见到过的呀,我娘和你娘还是手帕交呢!” 提到手帕交,安若紫脸色难看没有说话。 跟在她身后的一位小姐以为安若紫被什么阿猫阿狗缠上了,便问道:“你是哪家小姐啊,报上家世姓名来,这样若紫才能知道到底认不认识你。” 赵燕仰着头,大声道:“我是城南赵地主家的女儿赵燕。” 安若紫面如菜色,还没开口,身后的另一位小姐厉声道:“你撒谎!我娘和赵地主家的夫人认识,赵地主家儿子多女儿少,总共就两个女儿赵雨和赵雪,根本没有叫赵燕的!” 赵燕扬着脖子反驳:“我娘还没进门,你当然不知道赵家还有第三个女儿了!” 还没进门女儿就这么大了,立刻就有人小声嘀咕:“外室的女儿也敢这么猖狂,真是没教养……” 安若紫恨不得把赵燕的嘴给撕了! 她就知道不应该让娘亲把这些不入流的青楼歌女给请来,真是丢大人了! 顾初月歪着头天真的问道:“那就更不可信了,玉姨娘怎么会和一个外室是手帕交呢?” 赵燕想都没想立刻反驳:“我娘和她是从一个花楼里出来的,当然是手帕交了!” 安若紫身后一片议论: “这……若紫,她说的不是真的吧?” “大概是羡慕若紫这才趁机污蔑吧,若紫怎么会是贱籍歌女生出来的呢?” “若紫怎么会认识外室生的女儿?” “歌女去当外室姨娘都是常事,花楼里的,什么肮脏事做不出来?” …… 人人都传将军府的玉姨娘是花楼出来的歌女,但没有确凿证据,虽然传的风言风语但没人真的相信。 但今日听这个赵燕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什么同一个花楼里出来的手帕交,这传言八成就是真的了! 顾初月从容的看着安若紫,咬着杏脯恍若是在看戏一样。 “啪!” 安若紫忍无可忍,扬着手臂就打了赵燕一巴掌,面色窘迫,胸口上下起伏,被气的不清。 赵燕被打翻在地上,她捂着脸,发髻松散,身上也粘了灰尘,像是刚从泥潭出来一样。 赵燕听到周围有笑声,恼羞成怒的直接坐在地上,推了安若紫的腿一把,恶狠狠的骂道:“都是歌女生出来的,你凭什么打我?” * ps:暴风式求五星好评和票票!小目标也要加油鸭! 第77章 新娘子不能哭 声音大到刺耳,安若紫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娘亲和这个赵燕给丢尽了,朝着一旁的丫鬟道:“一派胡言!我与你素不相识,你竟然敢出言诽谤!我大姐姐大喜之日容得你来闹事?来人,将这泼妇堵了嘴扔出将军府!” 赵燕被几个丫鬟压在地上,“你就是歌女生的贱……唔唔唔……” 赵燕被丫鬟绑了手臂压出去了,安若紫强忍着怒气,转身对跟过来看热闹的夫人小姐道:“今日是我大姐姐大喜之日,不知从何处溜进来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疯女人,扰了大家的兴致,还请大家见谅。” 那些夫人小姐也不是傻的,通通道: “无碍,无碍。” “一个疯丫头说的话自然不可信……” “前院的戏班子在唱新曲子了,咱们去看戏吧?” 有个夫人一提议,众人纷纷附议,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安若紫紧攥的拳头这才稍松,心里又骂了赵燕几百遍,准备回头再跟顾初月客套几句,哪知一回头,哪还有顾初月的影子? 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都是那个小贱人在旁边煽风点火,要不然赵燕也不会口无遮拦! 真是处处跟她作对! 远处,一小丫鬟左顾右看,终于看到了安二小姐的身影,连忙跑了过来,小声道:“小姐,夫人让您去正厅招待客人。” 安若紫瞪了一眼那小丫鬟,骂道:“没瞧见我衣裳脏了吗,没眼色的的东西!” 假山后面。 珍珠捧腹大笑:“小姐,您看见二小姐的脸色了吗,简直跟猪肝似的。” 顾初月伸手将挡路的枯枝拨弄到一旁,漫不经心道:“这下安若紫怕是要恨死玉姨娘了。” 为了不遇到什么人,顾初月走的是小路,虽不好走但很快就到了安怡静住的院子。 原本素净的院子装点的是一片喜庆。 安怡静院子里的丫鬟都认识顾初月,见她来了连忙进去通报: “大小姐,顾大小姐来了!” 安怡静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榻上,她一听初月来了,欢喜道:“快让她进来!” “怡静姐姐我来啦!” 顾初月也顾不得发髻稳不稳了,小跑着进来。 安怡静头上顶着沉甸甸的凤冠,不好起身,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顾初月进屋连披风都没解,直接扑到了安怡静的身上,夸道:“姐姐简直太漂亮了,真是便宜了那小侯爷!” 安怡静的脸上本就抹了胭脂,被她这么一说,两颊更红了,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嘿嘿,我说的是实话嘛,姐姐怎么还害羞了?” 顾初月活像个风流公子哥儿般,伸出手指勾着面前美人的下颌,歪头调笑着。 简直就差一口亲上去了。 安怡静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似的,伸出手推着她的肩膀,嗔道:“初月,旁边……”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旁边啊? 她半撑着身子,往安怡静那边倾着,听她一说,歪头往旁边那么一看—— 结果,差点栽在安怡静身上。 旁边的圆椅上,正坐着似笑非笑的安仲逸和另外一名男子,能在这个时候进入怡静姐姐闺房的,估计是他们的大哥安仲庭了。 顾初月咬着下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刚刚跑的太急了,根本没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怡静姐姐,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她窘迫的低下头,面子啊!面子都被自己给丢光了! 安仲逸手里拿着折扇,勾着一双桃花眼,笑道:”哦?难不成初月妹妹还想继续做些什么?” 顾初月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太久没见怡静姐姐了,比较开心,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呵呵,呵呵……”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身旁的安怡静捂唇一笑,向她介绍道:“初月,这是我大哥安仲庭。” 顾初月急忙转换话题,福了福身子,道:“大表哥好。” “嗯。” 安仲庭对这个表妹没什么印象,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安仲庭端坐在圆椅上,墨发束冠,剑眉朗目,挺鼻如峰,五官端正,身姿高大,许是从小习武,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身披半甲,像刚从军营里赶回来。 一个看起来潇洒文雅,一个看起来刚毅敦厚,若是单看相貌,真不像是一母同胞出来的亲兄弟。 因为刚刚的窘迫,顾初月觉得有些热,便把披风解了下来递给珍珠,浅浅的呼了一口气。 安仲逸坐在一旁,眼中划过一抹惊艳,没想到梵域绣的那些鲜艳浮光锦如此衬她。 明艳的小脸上,一双水杏眸仿若映着碧湖涟漪,丹唇微抿,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未点红妆却显得愈加娇憨可爱。 妖而不俗,恍若雪中红梅花中牡丹,仅一眼就能勾住人们的眼神。 安仲逸挑了下眉,及时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 一旁,安仲庭自然看出了顾初月拘束的样子,想着她们姐妹之间定有许多闺中话要说,便拉着安仲逸一同起身,道:“妹妹,记得大哥和二哥的话。” 安怡静红着眼睛,不舍的点了点头,“大哥哥和二哥哥也一定要多保重。” 两兄弟面露不舍,唯一的亲妹妹未及笄就要远嫁,心中既担心又惆怅。 等他们两人出门,顾初月拿着绢帕递给安怡静,轻声道:“姐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可千万不能哭啊。” 安怡静红着眼睛点头,用绢帕拭去了眼睑上的泪珠。 大喜的日子哭,一辈子都要哭。 顾初月叹了口气,一边不让安怡静哭,一边自己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以前,家里面一群的表哥,只有自己一个女娃娃,从来都是把姑娘往家里娶,她只跟着凑热闹,一点都不觉得伤心。 今天,她终于是体会了一把新娘子家人的感受,心里酸涩涩的不舍得。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把泪水给憋了回去,在她耳边细细道:“怡静姐姐,我叫人打听了,岭州朝阳侯的侯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有庶子就是小姑子多了点,不过都是庶女,侯夫人脾气温柔,镇不住那些姨娘,但是世子已经请封,她们也不敢太过逾矩。” “小侯爷屋里面有两个通房丫头,没有妾室,怡静姐姐,我能打听到的只有这么多了,到了那边后,姐姐一定要把这柔弱的性格改一改,刚柔并济,这才管得住侯府的下人,赢得人心,到了那边后,万事都要小心,三月回礼门,我定亲自去码头接你。” 第78章 少年慵懒的勾唇:退婚? 安怡静捏了捏顾初月软嫩的小脸,郑重道:“三月回礼门,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回来。”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就见一身着大红色绣菊纹短袄的婆子进来了,手中拿着一卷画轴般的东西,笑着请安:“大小姐。” 安怡静的脸瞬间便红了,她推了下顾初月的手臂,声若蚊啼:“初月,你先出去吧。” 顾初月有点懵,“怎么了?” 那婆子捂嘴一笑,头上的绢花都跟着颤,“顾小姐,老婆子我要和安小姐讲一讲这夫妻之礼,您还是先回避下为好。” 夫妻之礼? 不会就是那啥教程吧?! 顾初月小脸微红,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走的急,珍珠在后面抱着披风赶紧追了出去,替小姐系上了披风。 她边走边拍着自己的小脸,过了许久,这才觉得不那么热,原来古代都把男女之事说的这么含蓄啊。 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她差点就要继续问那婆子手里拿的是什么了。 顾初月的脚步不自觉加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花园深处。 珍珠见四周无人,提醒道:“小姐别走了,这边没什么人,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顾初月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自从玉氏管家后,拿到财政大权只知道首饰云裳,无心打理府中事物。 这次安怡静大婚,也只是布置了一些表面地方,彰显喜庆气派,许多内里的地方都没有顾及到。 这花园深处无人来,没有树挂红绸,草木干枯,假山布满了青苔,地上满是枯叶,与前院相比,这里甚至有些荒凉。 顾初月拢了拢披风,都说气氛能感染一个人的心情,她现在越发舍不得怡静姐姐出嫁了。 还是赶紧离开这,去找祖母为好。 她转身就要走,远处突然传来簌簌的风声,像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她侧眸一看,不远处有一棵火红的枫树,在这遍地荒凉处,好似一朵盛开的鲜花。 顾初月眼前一亮:“这树真漂亮!” 说着,她朝那棵树小跑着过去了。 珍珠无奈只好跟着跑了过去,“小姐,慢点!” 顾初月跑到了树下,细细的摸着那树的纹理,枫树似火,水杏眸中满是惊叹。 清澈的瞳孔里映着大片的火红,随着萧萧秋风宛若蝶舞交纵,她张开双臂,接着盘旋而落的枫叶,落在杏白色的披风上,好似为这人间素色添了一抹娇艳的赤红。 霜叶如花纷纷落,佳人独立,人间绝世倾城色,不过如此。 “小——“ 突然,身后传来短促的声音,顾初月神情清醒,立刻回头。 就见珍珠被一玄色衣袍的男子抓着手臂放到了地上,她一惊,立刻斥道:“放开珍珠!” 只是她刚一挪脚,腰肢就被人圈住往后一拉,她只觉得闻到了一股冷莲香,视线还没转过来。 天旋地转间,自己已经被抵到了树上,动作之重,圈着她的胳膊并未用力,可她想要逃脱禁锢,却无法动弹。 这个人会武功,顾初月下意识的低着头,入眸的是一双玄色绣银雁凌云纹长靴,她勾着丹唇,冷笑一声抬头:“公子可认——” 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面前的少年,怎么这么熟悉? 她想了想,不知为何,脑海中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嘎吱……嘎吱……”的幽长声音,她一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言闻一今日着了身玄色蜀缎辅纹交领锦袍,领口箭袖上,绣着细致的三阳曲水滚边纹,银丝缠刻冠束发。 颈上戴着块用嵌金黑绳系着的莲花状墨翠,狭眸中盛满了铺天盖地的冷意,薄唇紧紧的抿着,通身的阴晦气息令人敬而远之。 可却让顾初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夜,普陀寺…… 顾初月瞬间瞪大眼睛,一双水杏眸更圆了几分。 “大……大大魔王……!”她颤着唇瓣,吐出了几个字。 言闻一剑眉微蹙。 大魔王? 是在叫他吗? 这是什么称呼。 言闻一周身的气息越加阴冷。 “顾……” “我没见过你!” 顾初月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做贼心虚实在明显,随后眨巴眨巴眼颤颤悠悠道:“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那夜,他将那男子的骨头踩的嘎吱作响的画面,一遍遍的跟连环画似的在脑海中重复,她双手握拳,总感觉,下一秒嘎吱作响的就是自己的手骨头了。 刚刚冷笑霸气外露的女子,和现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言闻一玩味的勾起了顾初月的下颌,嘴角扬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顾初月对面前这个少年唯一的记忆就是普陀寺那夜的画面,她咽了口口水,声音恍若猫叫:“我……我怎么知道……” 她认识的人里根本没有这么一号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爷。 她大着胆子抬头问道:“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少年薄唇轻启:“言国公府,言闻一。” “你胡说,言闻一是个病秧子!” 顾初月想都没想直接反驳。 少年眯了眯阴鸷的眸子。 顾初月感受到他的变化,立刻狗腿的赔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言闻一,言闻一他……他的身体不大好,公子仪表堂堂、英姿不凡,一看就是身体棒棒哒,呵呵,呵呵……” 她举着大拇指,真诚的看着他。 “呵!” 少年冷笑一声。 “你确定?” 顾初月点头如捣蒜,“确定!确定!真的确定!” 她都要哭了,这到底是什么人啊,她跟他无冤无仇的这是要干嘛啊! “公子,我跟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就放过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子吧!” 她瘪着嘴,眨巴着水杏眸。 言闻一睨着她,哂笑:“我若是不放呢?” 顾初月颓败的塌着肩膀。 这人假扮她的未婚夫故意来接近她,不会是喜欢她吧? 她试探道:“这位公子,如果我什么时候一不小心让你对我一见钟情的话,那一定是我的过错。” 这女人的脸皮是城墙做的? 他讥讽着勾唇,“如果是呢?” “我立刻回府和言闻一退婚!”顾初月朗声道,声音坚定,话音一转,她又讨好的看着面前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少年,“但是你先放开我,好吗?” 少年慵懒的勾唇,“退婚?” 顾初月以为他同意了,疯狂点头。 “对,退婚!” * ps:暴风式求票票五星好评,很重要啊啊啊啊啊! 第79章 大小姐不见了! 言闻一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一送。 忽然—— 不远处传来丫鬟们着急的声音。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啊!” “大小姐去哪了?” “快去那边找找!” …… 顾初月恨不得立刻尖叫,但阎王爷就在她面前,根本不敢啊! 她面上小心翼翼道:“有人来找我了,要不公子你等我退婚后再来找我?” 哼哼,等着吧,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退婚! 少年身形一闪,连同打晕珍珠的那人飞身便消失不见了。 顾初月靠在树干上不停安抚自己的小心脏。 “唔……小姐?” 珍珠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揉着头记忆模糊。 顾初月这才起身,道:“刚刚你打盹不小心摔了一下。” 珍珠迷茫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后背的布料都湿了。 是被吓的。 “大小姐?大小姐?” “大小姐您在哪啊?” “大小姐,快出来吧?” 丫鬟的声音离她们越来越近。 顾初月掸了掸披风上的灰尘,向成群的丫鬟们走去。 觉得有点眼熟,好似都是怡静姐姐院里的。 她走了过去,“你们是在找我吗?” 下丫鬟急忙否认:“顾大小姐,不是在找您,而是小姐,她……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 顾初月脸色一变,“什么时候不见的!” 丫鬟支支吾吾的:“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进去添茶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她深吸一口,这时候找人要紧,责罚她们也没用,低声道:“没传到前院去吧?” “没有,奴婢们不敢让玉姨娘知道……” “接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这大小姐到底去哪了……” 怡静姐姐已经下定决心了,是绝对不可能逃婚的,唯一能去的只有那个地方了。 “你带人去老夫人的院子里看看,千万不要走露风声,我去前院守着。” ………… 竹林幽院。 萧索的秋风从竹林里溜过,卷起了一片的竹叶,落在了院子里。 小院里没有丫鬟婆子忙碌的身影,甚至见不到一个人影,竹叶满天飞,扬尘无人扫,角落里还放着已经散落的几捆长了青苔的木柴,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唯有里屋内,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和带着焦急的关心话,昭示着这院子还有人居住。 顾老夫人一到将军府哪都没去,直奔这院来。 榻上躺着已经骨瘦嶙峋的安老夫人,稀疏的白发松松垮垮的绾了一个发髻,带着素净的月白色抹额,半靠在床壁上。 原本与顾老夫人相差无几的年龄,可看起来却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妪。 “写信告诉若英,不要因为赶路累坏了身子……慢……慢慢来……”安老夫人说几个字就要歇一会儿。 若英是言国公府言老夫人的闺名。 顾老夫人坐在一旁,背对着床榻,因为礼仪终年直挺的背脊再也忍不住弯了下去,丹凤眼中布满了细小的血丝,终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若英的脾气,怎么能不赶回来。” 安老夫人虚弱的笑着,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想当年,我们相识的时候她年纪最大,我们都……都称她一句姐姐,老了老了又称对方闺名……终究,终究是我这个……这个做妹妹的不让人省心……咳咳……” 顾老夫人转身替她顺气,“别说话了,歇着吧。” 安老夫人反握住顾老夫人的手,继续道:“你可收到我给你的信。” “收到了。” “我是熬不到初月成亲的日子了,那块碎玉牌就当是……是我这个姨祖母给她的嫁妆了……” 顾老夫人蹙着眉头不同意:“那太贵重了,初月不能收,怡静今日大婚,远嫁岭州,你应该给怡静才是。” “初月对怡静像是对待亲姐姐一样,给她我放心,听……听……听我的……” 安老夫人的气息越来越弱 兰嬷嬷在一旁劝道:“老夫人曾说过,怡静小姐用不上这东西,您就收下吧,否则只能跟着老一辈的人入土了。” 顾老夫人眼中含泪,道了句:“好。”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兰嬷嬷年轻时也学过武功上场杀敌,现在虽然腿跛了但听力依旧灵敏 “两位夫人,老奴出去看看。” 说着,兰嬷嬷便瘸着腿一拐一拐的出了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喜服的安怡静。 兰嬷嬷大惊:“大小姐,马上就到吉时了,你怎么跑这来了!” 安怡静红着眼睛,揪着兰嬷嬷的袖子,声音哽咽:“嬷嬷,我想再见一眼祖母,您让我进去好不好?” 她颤着嗓子,低头乞求着。 兰嬷嬷狠心的将揪着自己袖子的手拨开,严肃道:“大小姐,老夫人不想见你,你走吧,别耽误了吉时。” 安怡静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的落在青灰色的石砖上。 屋里的顾老夫人听见动静,叹声道:“你这是何苦啊。” “看到我这个样子,怡静怎么可能安心嫁到岭州,我不能耽误了她。”安老夫人闭着眼睛,敛去了满怀的悲哀,缓缓道。 屋外,安怡静揪着兰嬷嬷的裙裾,颤着嗓子道:“兰嬷嬷,求求您了,让我再见祖母一面吧,求求您了!” 兰嬷嬷后退一步,用力一扯自己的衣摆,冷声道:“大小姐快走吧,老夫人不想见你。”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丫鬟的叫声: “大小姐,你在哪啊?” “大小姐!大小姐!” 声音越来越近。 跑在前面的丫鬟眼睛一亮:“大小姐在那!” “找到大小姐了!” 几个丫鬟簇拥而来,连忙把坐在地上的安怡静拉了起来。 “哎呀,小姐你的妆怎么花了,咱们赶紧回去补补,吉时要到了。” “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说着,安怡静两边的丫鬟将她的胳膊一架就要拉她回去。 兰嬷嬷面容严肃,希望断了大小姐最后一丝念想。 安怡静垂眸,默默的流着眼泪,任丫鬟们拉扯着走,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用力挣脱了丫鬟们的手,转身跑到了正屋门口。 “咚!” 安怡静跪在地上,双眼通红,泪流不止,高声道:“祖母,怡静马上就要出嫁了,再见面怕就是三个月之后了,您一定要等我,三月回门礼,孙女就把您接到岭州,日日陪在您身边尽孝,祖母!您一定要等我啊!一定要等我啊!” * * 这章真是是呜呜呜,漫漫先哭为敬t^t 第80章 陆小侯爷 大门那边放鞭炮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 眼看吉时快到了,丫鬟们顾不得礼仪直接把小姐拉了起来。 “小姐,咱们快走吧!” 安怡静由着她们将自己拉出了院子,再回头,就见窗边隐约站着一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是她知道,一定是祖母,一定是祖母! “祖母!” 安怡静的声音已经嘶哑,“您一定要等我!” 等我在您身边日日陪伴,让您承欢膝下,日日开怀,再没有世间忧愁…… 红色的身影渐渐远去。 幽院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安老夫人靠在兰嬷嬷身上,另外一边被顾老夫人掺着,她艰难的站着。 自浑浊的眼睛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她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能隐约看到一点颜色,但是她知道,怡静穿上这身嫁衣一定很漂亮。 她的孙女,一定要过得幸福啊。 千万不要重蹈她的覆辙。 顾老夫人见此别过头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 前院。 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顾初月听丫鬟来报,说是大小姐已经找到了,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迎亲的队伍就在门口,新郎官已经下马。 玉姨娘还在正厅同她那些手帕交说笑,没往前院来。 安将军迫于朝阳侯颜面不得不来,新郎官朝他作揖行礼时他板着张脸,沉沉的应了声“嗯”,便再无他话,拂袖走开。 弄得新郎官心中紧张,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得体,得罪了自己的老丈人。 顾初月在人群后,踮着脚尖想看看新郎官的样貌,奈何身高不允许,一直不得逞。 直到前面人微微侧身,她这才挤到了前面去,看清了这位朝阳侯府的小侯爷。 朝阳侯世代簪缨,身处封地,手握兵权,忠心耿耿,是在沙场上打出来的世代功劳。 小侯爷名叫陆文朝,府中独子,且是朝阳侯的老来子,简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只见他身高七尺有余,面白肤净,眉目清秀,衣冠楚楚,作揖行礼时面带浅笑,为人谦和有礼,可眼角却是藏不住的桀骜。 顾初月点点头,老来子一般都很受宠,更何况是侯府独苗,单从他只有两个通房丫鬟来看,这人应该不是个容易沉迷美色的歪苗。 毕竟在都城里,那些王公少爷们小小年纪就有好几房的丫鬟,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两房,都能算得上是洁身自好了。 她啧啧感叹,突然联想到了自己那个还没见过面的未婚夫。 她撇撇嘴。 哼哼。 言闻一要是敢纳妾,她就打断他的腿,让他病殃殃的身体站都站不起来! 另一边的陆文朝身上戴着大红花团,有礼的和各位长辈问好,只是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无论他走到哪去,左边高大魁梧一直冷脸的大舅子和右边摇着折扇一直浅笑的小舅子就没挪过地,一直跟着他,他半边身子都被看麻了。 拜过一众长辈后,陆文朝实在受不了了,转身向二人作揖道:“不知大哥二哥可是有何指教?” 安仲逸弯着桃花眼,温声道:“指教不敢,只是还望妹夫,日后对怡静多多包容。” 陆文朝松了口气,道:“怡静端庄贤惠、温柔娴雅的名声我早有耳闻,日后定是贤妻良母。” 安仲庭盯了陆文朝许久,他从小就在军营里打拼,读的都是兵书,看的都是练兵,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憋了好久才道:“我听说文朝也自幼习武,今日匆忙,三月回礼门,有时间我们去练兵场上切磋一二。” 说着,十分豪气的拿手拍了拍陆文朝的肩膀,又语重心长的加了一句:“日后对怡静多多担待。” 他下手没轻没重,陆文朝半边肩膀都被拍低了几分,额头上的冷汗更多,连忙摇手:“不敢不敢。” 远处的顾初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看陆文朝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虽然没有个好爹撑腰,但这两位内兄就够这小侯爷吃一壶的了。 忽然,一道喜庆的声音响起:“新娘子来了!” 现场一片欢声,陆文朝赶紧逃离这两位哥哥。 过礼后,安仲庭、安仲逸两兄弟跟着送轿,安将军一直黑着脸不见半点喜色不舍,反而眼中带着气愤,连门口都没去,直接回了内院。 顾初月懒的看他,一直跟着人群去了将军府的大门口,眼看着轿子越行越远,她抿着唇瓣,低声叹了口气。 忽然,有人从身后挽住了她的手臂,她微微蹙眉,转头一看,见到了浅笑的顾芳菲,这才舒展眉头。 “大姐姐以为是谁?”顾芳菲站到了她身边。 顾初月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经过枫树下遇恶鬼后,她确实有点草木皆兵。 她笑着反问:“婵姨呢?” 顾芳菲觉得有些头疼:“玉姨娘拉着娘亲不松手,非要和她聊天,娘亲婉拒,哪知道那玉姨娘跟听不懂似的,非要拉着娘亲聊。” 说着,她往门外左右都瞧了瞧,哪里还有什么迎亲队伍的影子,只有落了一地的爆竹碎屑和几片红绸子,她失望道:“轿子已经送走了啊……” 顾初月以为她是因为没见到怡静姐姐才这样,宽慰道:“没关系,怡静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三月回门礼,总会见到的。” 顾芳菲又往轿子走得方向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回答:“是啊,总会见到的。”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她们用过宴席后便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顾老夫人从竹林幽院出来后气压一直很低,王氏嘘寒问暖更是半分不敢落下。 马车上。 顾老夫人靠在素罗缎绣翠竹景金丝软枕上,腰脊挺直,脸色阴沉,闭着丹凤眸,手指转着一串檀木佛珠。 顾初月掀着水杏眸与芳姑对口型:“祖母这是怎么了?” 芳姑小幅度的摇摇手,让她不要问。 她点了点头,伸出爪子在案几上摸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开始小口的吃着,连一丝咀嚼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马车驶的平稳,顾初月茶足饭饱后,昏昏欲睡的靠在珍珠肩膀上,只是握着帕子的双手越来越紧。 她睡得并不好。 总能梦到那一双如鹰盯上猎物一般都眼神,着实吓人。 “老夫人,到家了。” * ps:阔耐们六一快乐!!!新的一周,票票和五星好评点起来呦!!! 第81章 小姐,言家的庶长子一病不起了 老夫人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满目的清明,没有半分睡意。 倒是顾初月,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珠,眉头紧簇,听到车夫的声音后瞬间睁开眼睛,小幅度的粗喘着气。 “小姐,这是怎么了?”珍珠拿出帕子。 顾初月随手抹了下额头上的汗,老夫人已经下车了,王氏亲自扶下去的。 她拢了拢披风,这才跟着下去。 晚上,安将军府设宴,纵然顾明远暗地里和安泰过不去,面子上也不得不去。 出门前王氏千叮咛万嘱咐:“老爷,安将军是个沾酒必醉的,今日又是将军府的大喜日,言语不当处要多加隐忍,千万不要和他闹起来,让外人看笑话。” 顾明远换上外袍,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冷声道:“我不会跟一介莽夫计较。” 王氏如此规劝,还是有一定私心的,希望老爷能和安将军的关系有所缓和。 她今日见到安家的大公子安仲庭着,品貌端正,英姿不凡。 虽说年纪比菲儿大了些,但绝对是个有出息的,她听其他夫人说安将军把这个儿子放到军营里就没管过,都城守卫军副统领的位置也不是靠爹得来的。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王氏越听心中越欢喜。 只是已经有不少夫人暗戳戳的盯上这块肥肉了,有个夫人家中嫡女不过十岁就已经在打算着,找媒婆上门撮合了,王氏也不得不开始谋划起来。 毕竟女儿喜欢,家世人品相貌作为都是一等一的好。 若是能将这桩婚事定下,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天高云淡,秋高气肃。 顾初月坐在铜镜前,旁边放着一匣子金瓜子。 珍珠气愤道:“小姐,又少了一颗!” “少就少了,抓鱼总要饵,不然哪有鱼愿意上钩呢?” 她拿起胭脂,在两颊处轻轻点了点,胭脂盒旁边是一张云罗缎子面如意纹滚边的拜贴。 今日,就是言闻一来退还庚贴的日子。 她缓缓起身,撩着裙摆在铜镜前转了转。 “珍珠,你觉得我今天怎么样?” “太漂亮了!”珍珠眼中满是惊艳,只是又有一丝担心,“小姐,您这穿的是挺好看的,但是会不会……会不会太凉快了点?” 连颈轻纱薄如蝉翼,盖在雪白的香肩上,这要是让老爷看见了,都是要动家法的呀! 顾初月摸了摸自己肩膀,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要不谁愿意在这大秋天穿这么一身出去。” 她今天真的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都是因为那该死的言闻一! 一个大男人立场就不能坚定点吗,非要退婚?! 因为今日这一身装扮,她屋里都快配上冬天的装备了。 顾初月手中抱着个鎏金雕花手炉,外面裹着层兔毛圆套,摸起来又软和又温暖,就连脚下也放了个暖炉。 她揉了揉泛酸的鼻尖,准备起身。 珍珠拿来了披风准备给小姐围上。 “咚咚!” 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顾初月已经穿戴好,便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簌簌,她低头福了福身子,道:“小姐,前院传来消息了,说……说……” 顾初月觉得肩膀有些打哆嗦,她将手炉抱的紧了些,好奇道:“前院怎么了?” “前院说,言大少爷今日恐怕是不能来拜访了。”簌簌小声道。 “你说什么?” 顾初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言大少爷今日不能来拜访了。”簌簌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啊?” “说是因为不适应都城的气候,染了风寒,一病不起了。” 真是病的好及时呢! 顾初月用力抿着唇瓣,觉得自己要冒烟了。 她愈加用力抿着唇瓣,想把自己的脾气内部消化。 但是她发现,她消化不了。 她不知是冻得还是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转悠,不停的吐槽: “说他是病秧子,他还真是病秧子啊,上次来不是还没生病吗,好好的还搞什么提前上门,这次怎么偏偏一上门就生病?” “生病了不知道早点来通知吗?害的我又起了一个大早,结果白忙活了!” “上次那个人居然还敢假扮言闻一来骗我,他假扮人之前都不去查查吗?不知道言闻一是个病秧子吗?一边跟我说自己是言闻一,一边用轻功溜的比烟还快,骗谁呢!” …… “真是……冻死我了!” 她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后发现自己越来越冷,直接把披风给解了,道:“好珍珠,快快快,给我找一件厚衣裳穿。” 这衣服不好穿又冷,大部分都是一拉就能扯个窟窿的柔纱,要说唯一的优点嘛,也就是就是好看了。 换了身衣裳,她觉得暖和多了。 这边顾初月刚坐在外厅绣凳上,翠儿就进来了,朝她福了福身子。 “小姐,奴婢新做了一盘马蹄糕,特来奉上。” 白瓷盘上放着几块菱形的糕点,糕点呈茶黄色,半透明状,她捏起一块,十分的软。 看起来还不错。 她轻轻咬了一口,糕点软滑爽口,入口即化,味极甜蜜。 “这糕点真不错。”她夸道。 “小姐喜欢就好,下次奴婢给小姐做双色马蹄糕。” 翠儿浅笑着,面色上带着一股自信。 “好啊。” 顾初月吃完一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她微微侧头,就听到了兴高采烈的声音。 “小姐奴婢回来了!” 正是从厨房拿冰糖燕窝回来的阿离。 “瞧你,拿个燕窝怎么这么高兴?”她面带好奇的问道。 “小姐您不知道,奴婢今日趁着四下无人撞了秋桑一下,她手里拿的东西啊,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阿离言语间有些炫耀。 顾初月夸赞,“干的不错,明日继续。” “是!” 阿离高兴的福了福身子。 顾初月又和阿离聊了两句移植花草之类的琐事,微微侧眸好似才看到翠儿的存在一样,“你怎么还在这啊?” 一脸若有所思的翠儿立刻低下头,小声道:“小姐没让奴婢走,奴婢不敢走。” 顾初月长长的“哦”了一声,笑道:“刚刚一聊就忘记你了,你是个懂规矩的,下去吧。” “奴婢告退。” 翠儿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外面有不少清院的丫鬟,量她也不敢偷听。 “近两日盯得仔细些。” “是。” 第82章 快把刀还给我! 果然不出所料,当晚,翠儿就偷偷的跑了出去。 阿离紧随其后,偷偷跟上。 趁着夜色,翠儿跑到了假山林,这个时间正好是值巡丫鬟和侍卫的换岗时间,所以现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巡守。 翠儿躲到了一座正好可以挡住自己的假山,轻声道:“布谷,布谷,布谷……” 跟着而来的阿离疑惑的皱着眉头,不知这翠儿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没过一会,便多了一道声音响应。 “布谷……布谷……” 翠儿连忙道:“秋桑姐姐,你来了!” 秋桑一脸的困意,“是有什么消息吗?怎么突然叫我出来?” 翠儿点头,“今日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是关于秋桑姐姐你的,所以才把你这么晚叫出来。” 她们说话声音小,阿离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几个字,她弯着腰垫着脚,轻轻的往她们那边移着,最后靠着身材矮小的优势把自己塞到了两座假山缝隙中,这才听清她们说话的声音。 “原来最近阿离找姐姐的麻烦都是受大小姐指使的!”翠儿小声道。 秋桑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都是顾初月指使的?” “对,都是大小姐指使的,她们说话的时候奴婢正好在给大小姐送糕点,听的一清二楚,真的是大小姐指使的!” 秋桑大怒:“我就说阿离那个没进府几年的贱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频频找我的麻烦,原来是背后有靠山,有人指使啊!” 翠儿附和:“对!” 秋桑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顾初月给撕了。 她忽然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翠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亲昵的理了理翠儿的衣领,道:“最近可还日日在给顾初月做糕点?” “日日在做。”翠儿老实回答。 “她对你没有疑心吧?” 翠儿自信道:“大小姐就是个吃货,根本没有怀疑我有什么企图。” 秋桑脸上的笑容逐渐狰狞,她冷笑一声:“那就好,一定要得到她的信任。” “是。” 远处,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是值守的侍卫换完岗了。 秋桑又往假山里走了走,让假山充分把她挡住,不留一丝缝隙。 “你快回去,别被人发现了。” 这话之后,阿离再没听到任何声音,她探头一看,那边已经没有人了,便赶快回到了明月苑。 翌日。 阿离早早就来禀告昨晚听到的消息,担心道:“小姐,翠儿给您做的糕点不会放了毒药吧?” 顾初月闭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腰脊挺直,任由珍珠在她头上编着发髻。 “她现在正在努力获得我的信任,就算下毒也是以后的事情,最起码现在不会。” 她说话迷迷糊糊的,还带着浓厚的鼻音。 “小姐不会是受凉了吧?”身后的珍珠担心道。 顾初月闭着眼睛没说话,秋天穿盛夏的裙装,不受凉才怪。 最主要的是,要是有收获也好啊,只是言闻一突然不来让她的收获一下子变成了风寒。 “好了,小姐,咱们可以出发了。” 珍珠在小姐的发髻上插上最后一支珠花。 顾初月睁开眼睛,平日波光粼粼的水杏眸中恍若有一团化不开的迷雾似的,没有一点神采。 她因为受凉导致了鼻塞,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 结果,今日一大早常妈妈就来了,说夫人让她去看看学士府名下的店铺生意如何,顺便查查账。 直到登上马车,她都神情恹恹,提不起精神。 她靠在金丝玉团软枕上,闭着眼睛,眼下是一圈的青黑色。 学士府在都城里有不少铺子,全都坐落在繁华地带,大部分掌管铺子的掌柜的,基本都是顾老夫人还在管家时选出来的人才,为人忠心,又有商业头脑。 铺子的掌柜的都知道顾大小姐脾气不好,所以等顾初月过去时,一个个都屏气凝神的,前前后后伺候的很是殷勤,生怕一个不留意就惹上这朵都城霸王花。 查了几个铺子后,顾初月偷偷拿出掌镜看了看自己的脸,除了黑眼圈重了点,气色不太好外,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啊。 怎么那些掌柜一个个的,看见她就跟看见恶狼似的? 夕阳西下,余晖似血。 忙碌了一天的商贩们都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不少铺子也都打烊关门了。 顾初月中午只是草草的吃了一碗雪莲子桃胶燕窝粥,再没吃其他东西,加上奔波了一天,精神更差了。 只是她现在还不能回府,因为还有最后一间铺子没有去。 马车“哒哒”的行驶着,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一两个孩童的笑声,平缓的马蹄声听在顾初月耳朵里就跟催眠曲没什么两样。 不知马车走了多久,速度开始减慢,最终在一处铺子门口处停了下来。 “小姐,醒醒,咱再查完这一间铺子,就可以回府了。” 顾初月半睁着朦胧的杏眸,揉了揉脸,眉目间多了些许放松。 “走吧,祖母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她踏着步梯下马车,最后一间,是个典当铺子。 只是在门口站了很久,却未见有小厮和掌柜出门迎接。 大门开着,往里面看也没见一个人影。 “真是没规矩,大小姐来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珍珠气愤道。 “没关系,许是要打烊了,在整理东西。” 顾初月全然不在意,她拢了拢披风就进去了,许是刚刚睡醒就从车厢里出来,觉得有些冷。 此时,典当铺外厅一个人都没有,珍珠叫了几声后也没有人回应。 她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劲。 再往内堂走,就听见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 “快把刀还给我!” 声音年轻响亮,不像是掌柜的发出的声音。 顾初月掀开门帘,就见长桌的一头坐着一位男子,浓眉大眼,面净有须,穿着破烂,上面还有几个补丁。 长桌的另一头坐的另外那位,衣袍素净,大腹便便,留着八字胡的,估计就是掌柜的了。 掌柜的身后还站了一排手握长棍的小厮,小厮站的整齐,只是一直发抖的小腿肚暴露了他们此时的情绪。 “发生什么事了?” 紧张的气氛里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掌柜的暗道一声不好,转头一看,正是来查店的大小姐。 掌柜的连忙起身,迈着碎步走到顾初月面前作揖道:“不知道大小姐突然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小姐见谅。” “不必多礼。” 第83章 原军中曾参将之子 顾初月掀着一双清亮的水杏眸,看向了桌边的男子:“发生什么事了,大门开着却一个在外面守着的人都没有?” 掌柜的抬着袖子擦擦汗,一脸的苦相:“大小姐,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这人来闹过几次了,仗着会一点拳脚功夫还打伤了店里的小厮,我怕他又要闹事影响了店里的声誉,这才让他进了内堂。” 男子听到这话后立刻反驳:“你胡说,我没有闹事,我只想赎回我压在这里的东西。” 顾初月没理他,继续问掌柜的:“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的一一道来:“两个月前,这位壮士来这典当了一把弯刀,一共当了三十两银子,当时说好是一个月后拿钱来赎,结果这位壮士三天前才拿钱来赎,按照典当行的规矩,超时未来赎的物品我们典当铺有资格售卖,超时来赎的要以售卖价格买回。” 男子皱眉:“签字画押前你没跟我说这个情况!” 掌柜的直起腰,一手捋着八字胡,小眼睛看了他一眼,摊手道:“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清楚,你不看怪谁啊?” 男子气急,站了起来,顾初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旁边战战兢兢的小厮们,眼睛一亮,身材高大,还会拳脚功夫。 掌柜的叫人拿来男子画押的纸张,不屑的哼了一声,男子上次来他直接用报官将他吓走了,根本没多理他。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 男子自知没理,双手握拳,当时他急需用钱买药,没来得及看纸上内容,真是吃了疏忽大意的亏! 顾初月看他一副懊恼样子,自知理亏没再闹事,也是个磊落的。 她点了点头,朗声道:“掌柜的,那把弯刀如果按照售卖价,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算了算,道:“大小姐,要一百两银子。” “什么!”男子惊讶。 顾初月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柜的,把刀给我。” 掌柜的立刻把弯刀递到她手中。 弯刀看外表平淡无奇,拿在手中却出奇的重。 顾初月皱皱眉,她单手根本拿不动,转而丝毫不介意的把弯刀直接抱在怀里。 “典当行继续营业,外面不能没人看门,珍珠你去和掌柜的拿账本。” 说完,她坐在了刚刚掌柜的坐的位置上。 掌柜的生怕大小姐在他这小店里出什么差错,担心道:“小姐,要不我派两个小厮保护您。” 顾初月扫了一眼那些腿抖如筛的小厮,挑了下眉,笑道:“不用,我来解决。” 掌柜的只好一招手,叫人都出去了。 内堂中,现在只剩顾初月和那位男子。 “请坐。” 顾初月轻声道。 男子垂头坐下,将系在腰上的钱袋拿了下来,十分纠结。 顾初月怀里抱着弯刀,垂眸看着男子画押的纸张,抬头道:“张三宝?” 男子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闪躲,随即道:“是我。” 这些细节动作通透落入了顾初月的眼中,她轻声道:“你不是。” 男子没说话。 顾初月一双杏眸仿佛有直击人心的力量,“你的真名叫什么?” 男子张了张嘴,可一个字都没说,继续低头不言。 顾初月也来了兴趣:“不能说真名,那让我猜猜你是什么身份,逃犯?流放边塞私自回城的奴隶?还是……罪臣之子?” 说到最后一个可能时,男子突然抬头,怒目圆瞪。 顾初月笑了笑,“看来我没猜错,只是罪臣之子敢回天子脚下,到底是何居心呢?” 男子低吼:“我不是罪臣之子!” 顾初月收回笑容,厉声道:“那你到底是谁。” 她掀着一双圆圆的杏眸,眉宇间却满是威严,周身的贵气令男子感到了压迫感,他皱眉低声反问道:“你是谁?” 顾初月毫不避讳:“我是都城殿阁大学士顾明远的嫡长女,顾初月。” 男子一听,满脸警惕,转身就要走。 顾初月轻轻一笑,那笑声恍若银铃,她用手指轻轻敲着弯刀的铁鞘,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弯刀对你很重要吧?” 男子转身,面带怒气,“顾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初月翘起二郎腿,手里抱着弯刀,眉眼弯弯,鲜少有几分洒脱的样子。 “罪臣之子,回到都城,冒险赎刀,这刀是黑金玄铁所制,军中少有的珍稀材料,可不是什么普通罪臣家就能有的东西,既然你不说,那让我再猜猜,你家以前是军中官儿吧?” 男子不说话。 顾初月将弯刀放到桌上,缓缓一笑:“我对你的刀不感兴趣,我可以把刀给你。” 男子摸着自己的钱袋,老实道:“我没有一百两银子,我只有三十两。” “我可以替你出,我不但可以给你出这把刀的银子,还可以在这偌大的都城里给你一个容身之处,让你不用再流离失所,四处逃难,而我,只有一个目的,我身边需要一个得力的小厮,会武功的那种。” 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从容淡定,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骄傲,上位者的威严,令男子心中不由得产出一种信服感。 她说的都是男子现在正需要的东西,可是男子还是犹豫了,问出了最后一个疑问:“你既然知道我是罪臣之子,为何还敢用我?” 她眉眼含笑,轻轻靠在了圈椅上,“你敢回都城,天子脚下,就证明你有不被人抓到的法子,我为何不敢用你?”说完,她话锋一转,“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我可不希望叫你一声三宝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叫谁。” 男子叹了口气,显然已经服气,抬手抱拳道:“我叫曾然烨,原军中曾参将之子。” 顾初月敲着弯刀的手指一顿,“曾参将涉嫌贪污倒卖朝廷弓弩,已经诛九族了。” 曾然烨面色悲痛,道:“我一直被养在乡下练武为参军做准备,由奶娘照顾,没人知道曾参将还有个儿子,后来奶娘病了,我迫不得已才把祖传的宝刀当了,换取银子,可奶娘还是……” 最后他没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顾初月也不由得好奇起来:“那你为何不带着奶妈远离都城,还要回来?” 白捡了一条性命,不是应该逃的越远越好吗? 说到这,曾然烨用力的捶了一下长桌,“我爹是被冤枉的,他对朝廷忠心耿耿,不过是被安泰推出去的替罪羊而已!” 第84章 薄唇上的颜色,恍若鲜血 顾初月闻言勾了勾唇,”替我办事,你有机会亲眼看到他没落的画面。” “真的?”曾然烨很是激动,这个条件,比刚刚顾初月说的任何条件都有吸引力。 顾初月起身,将弯刀往曾然烨的方向一推,依旧是眉眼弯弯的娇憨模样,“自然,只是你不能再叫曾然烨这个名字了,从现在起,你就叫叶然,明日去学士府的门房报道,小厮或者马夫任选,我会打点好一切,但你的一切,都要听我的命令。” 自几次遇见那杀人如麻的少年,顾初月便发现,身边要是有个会武功的人,有多重要。 曾然烨轻松的拿起桌上的弯刀,朝顾初月抱拳道:“多谢顾小姐。” 顾初月没有回头,直接出了内堂,珍珠在门帘处守着。 顾初月在荷包里拿了两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重叠,放到了掌柜的面前,笑道:“这一百两是那把弯刀的银子,走张三宝的帐。” 掌柜的伸手拿走一张放到袖子里,小眼一眯,脸上都笑开了花:“还是大小姐有办法,小的佩服,佩服啊。” 拿钱堵嘴,是最简单的方法。 她转身便出了门,掌柜的以为大小姐忘记查账了,连连提醒:“大小姐,账本……” “不用了,掌柜的我自然是相信的。” 顾初月回眸一笑,身后便是满天夕阳,美轮美奂,夺人心魄。 远处的阁楼上。 身着墨蓝色锦袍的言闻一临窗而坐,手中拿着盛满了葡萄美酒的琉璃莲纹盏,轻轻摇晃,在夕阳下,琉璃盏闪耀着彩色的光辉。 他眯着眼睛,薄唇噙着一抹冷冽嗜血的弧度。 “笑的真开心啊。” 言闻一突然抬起胳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虚空中一握。 金阳缥缈下,是小姑娘弧度柔美的细颈。 他将盏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如削的薄唇上粘了几分颜色,残阳下,恍若鲜血一般。 九年前,他没下得去手,九年后,就不一定了。 就在一旁站着的金戈,朝窗外探着头,往已经走远的马车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几次死里逃生,这顾大小姐的命还真硬。 马车渐行渐远,可顾初月不知怎的,坐在密不透风的车里却一直觉得冷嗖嗖的,她拢了拢披风,觉得真是奇怪。 一到学士府,顾初月就钻进了寿辉堂,往软乎乎的炕榻上一靠,一手捧着暖暖的手炉,一手拿着枣泥山药糕,案几上放着飘香四溢的牛乳果干茶和一盘子硕大的桃脯。 要是能这样躺一天,那生活真是美滋滋啊。 老夫人见她一天风尘仆仆的也是心疼,虽然嘴上没说,确是早早的将她爱吃的糕点果子都备好了,坐在炕榻上不停的往窗外看。 顾初月咬了一口桃脯,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手捧佛书的祖母,轻声道:“祖母,那个言闻一什么时候来退还庚贴呀?” “你问这个做什么?”老夫人连头都没偏,反问。 “这不是看见怡静姐姐出嫁了嘛,有一点小感触而已。”她拿手比划着,仿佛在告诉老夫人那个感触有多小。 说到安怡静,老夫人放下佛书,道:“言家那个庶长子现在生病了,若是此时过去退还庚贴,倒显得我们学士府太过薄情寡义,于你的名声也不好,等他身子养好后主动上门吧。” “哦,这样啊……”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言闻一不来,她可以过去找他呀! 顾初月给老夫人倒了一碗牛乳茶,放到了老夫人的手边,乖巧道:“祖母,言姨祖母历经千里回到都城,听说在路上还生了病,幸好现在平安回府,作为晚辈,我是不是要过去拜访拜访长辈,去请安问好呀?” 老夫人拿起白玉掐金丝边的小碗,抿了一口牛乳茶,瞬间皱了皱眉头,觉得太过甜腻。 她放下碗,掀着凤眸看了一眼双眸冒光的小孙女,毫不留情的拒绝:“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不急。” “是。” 顾初月努力提着唇角道了句,心里更加郁闷,不知不觉脸已经皱的像包子了。 一旁的芳姑赞道:“大小姐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老夫人:“再夸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嘿嘿……” 顾初月捧着脸歪头笑了笑 果然,被老夫人的“一指禅”给按了回去。 老夫人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没了看佛书的心思,抿了口龙井,道:“月儿啊……” “啊……?” 她声音发颤,每次祖母一叫她月儿,她就觉得没好事儿! 老夫看着茶盏里的叶子,轻飘飘的来了一句:“你觉得仲庭如何啊?” 顾初月抿着嘴,她说什么来着! 祖母一叫她月儿那是绝对没好事,但是祖母问了,她干巴巴的笑着。 “大表哥……挺好的。” “那仲逸呢?” “二表哥也……也挺好的。”她继续笑着。 “那你觉得云敬如何啊?”老夫人继续道。 “祖母……”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略带委屈道:“不……不记得了。” 她眨着水汪汪的杏眸,希望祖母就此打住。 老夫人抬头,一双慈爱的眼睛盯着顾初月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孙女长得真是都城绝色。 “其实有几位皇子也不错。”老夫人突然道。 从王公子弟一下子上升到了皇子,顾初月好想去问问那些人,为什么到了适婚年龄还不成亲!都等什么呢! 不是说古代都很看中传宗接代吗?! 而老夫人反而像是陷入了深思,一直在念叨: “大皇子……已经要娶侧妃了,娶的侧妃许还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不行。” “三皇子……皇后娘娘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不好。” “五皇子……已经娶了正妃,我学士府的嫡长女怎么能当侧妃呢,不妥。” “六皇子……性格顽劣,毫无上进之心,与我家月儿着实不配。” “七皇子啊……” “老夫人……” 芳姑打断提醒道:“老夫人,七皇子不过七岁。” 老夫人点点头:“对对对,年龄不符。” 顾初月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夫人,“祖母,皇子后院的女人都是道行不浅的老妖精,您这朵可爱的小娇花还不得被她们蹂躏碎了啊~” 第85章 安府,要变天了 哪知老夫人抬头就给了她一个冷眼,恨铁不成钢道:“没志气。” 说着,脑海里又有了一个人选,老夫人念念有词道:“其实孟家的也不错。” 顾初月掀着眼帘,小声道:“其实言闻一也不错……” 老夫人伸着手指朝她脑门就是一点,“身子差,还是个庶子,嫁给他日后有你的苦头吃,前几年吵着要和他退婚,现在可以退婚了,你又吵着说他还不错,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顾初月捂着被点的眉心,噘了噘嘴,只好低下头,老实的吃着糕点果子,不再搭话。 被老夫人说了几次后,顾初月愁眉苦脸的从寿辉堂出来了。 她想起自己抽到的签文就觉得头疼,那个言闻一身子骨极弱,有人还传过他活不过三十岁,怎么能保护学士府在换朝时依旧繁荣昌盛呢? 但是给她解签的,可是德高望重的云空方丈啊,是皇帝想见都不一定能见到的人,更别提求签了。 难不成,那言闻一身上有滔天的福运? 真是令人头疼。 虽然现在她连人都没见过一面,但是福还是祸她都得上! 回到明月苑。 翠儿正好端着一珐琅掐金丝圆盘进来,上面是摆放整齐的糕点。 她今日做的是茯苓饼,只见那饼形如满月,饼薄如纸,色若白雪,看起来便可让人垂涎三尺。 翠儿看见顾初月后连忙福了福身子:“小姐,这是奴婢刚刚做好的糕点。” 顾初月虽然现在没心思应付她,但碍着没把大蛇引出来不能功亏一篑,她还是耐着性子道:“我都快烦死了,幸好一回来就有香甜的糕点。” 翠儿得意的笑道:“小姐能喜欢是奴婢的福分。” 她今日做的是茯苓饼,两饼间夹了馅料是用蜂蜜和蜜饯、松果还有砂糖一起熬烂而成的,味道甜而不腻。 顾初月随手就捏了一块,边吃边夸:“味道真不错,你把糕点给珍珠吧,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你了。” 翠儿有些惶恐,“不辛苦不辛苦,为小姐做糕点是奴婢的本分。” 顾初月又夸了句:“你是个懂规矩的。” 等到翠儿转身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顷刻消失。 她现在每天都在想怎么不和言闻一解除婚姻,都快魔怔了,哪有什么心情品尝糕点?! 顾初月觉得,自己必须要在他登门之前与他见上一面。 ………… 夜半,卯时。 乌云满天,飘着细雨,夹杂着淡淡的薄雾,偶尔可以看见一两颗未入云中的星星。 咚咚! 咚咚咚! “小姐!快起床了!“ 拍门的声音比起往日要大许多,珍珠的声音里透露着焦急。 顾初月怀里抱着蜀锦面绣大片金丝牡丹细绒内面的被子不撒手,听到声音后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决定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心与周公携手游。 门外的珍珠听屋里没有一点动静,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开门将手里盛着热水的铜盆放到架子上,走到小姐身边,掀开了她头上的被子,道:“小姐,快起吧,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 “将军府派人来传消息,说安老夫人不行了!” 顾初月瞬间睁开眼睛,一双水杏眸亮的很,哪还有半分睡意。 “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 “老夫人刚派人过来传话,小姐咱们快起吧。” 顾初月心中一震,点了点头。 安姨祖母,怕是撑不过去了。 “小姐,今日阴天,外面还在下小雨,还是穿厚一点吧。” 顾初月觉得心中酸涩,她轻声道:“找件素净的。” 她今日着了一身青色齐腰广袖襦裙,玉钗做饰,素朴雅致。 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原因,额上薄软的刘海微微翘着,多了几分娇俏。 “走吧。”她缓缓吐了口气。 外面下着绵密的细雨,乌云避日,薄雾之下扰人视线。 等到了正厅时,王氏和顾芳菲已经到了,许是都清楚安府的情况,通身都着着素净的颜色。 尤其是顾芳菲,着着素色织锦软缎绣浅桃纹短袄,头上配着一支翠玉鸟展翅步摇,比起王氏的面带倦容,她的脸上多了些期许。 顾明远还要早朝,没有过来,只差顾老夫人了。 就在顾初月准备差人去问问时,有一丫鬟小跑着过来禀告。 “老夫人派奴婢过来,让夫人小姐直接去大门口等候,老夫人不来正厅了。” 王氏揉了揉太阳穴,笑道:“母亲许是已经快到门口,咱们也不能慢了脚步,走吧。” 王氏率先起身,一路去了大门口,正好遇见同时到了的老夫人。 老夫人双臂端在身前,腰脊直立,着了身暗红色金线铺绣芍药花团纹郡主华服,颈上戴着珊瑚寿字纹缀翠玉扣长珠,领边镶着着灼目的嵌金红宝石,弯弯的绕了脖颈一圈,云鬓高绾,戴着烧蓝翠云五凤冠,眉目间满是不怒自威的尊贵。 顾初月还没见过祖母穿的这般高调奢华,她仔细一看却又觉得这衣裳有几分眼熟,再一想,这衣裳不就是她在寿辉堂看见的那件吗,芳姑说这是祖母的郡主华服。 别说顾初月了,就连王氏也未见过老夫人穿过这身郡主华服。 老夫人率先走上台阶,回身道:“走吧。” 顾初月依旧是和老夫人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后,车厢里一片寂静,老夫人端坐在软榻上,闭着双眸,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顾初月知道祖母心里难受,她伸手挽住了祖母,并没有说话,只是这么挽着。 而她们后面的马车,就没有这么安静了。 马车中,顾芳菲心中不解,“娘亲,不是说安老夫人已经不行了吗,祖母怎么穿的这般贵气?那衣裳像是郡主华服。” 王氏靠在车壁上,将女儿搂在怀里,谆谆道:“一会儿到了安府跟在娘身边,千万不要乱走,今日言老夫人也会过去,怕是乱的很,瞧着吧,今天不会太平。” 王氏今早一听到丫鬟的通报,就明白了安家为什么把还没及笄的女儿送走,草草就与那朝阳侯府的世子定下婚礼,再晚几天,怕就要等三年了。 常妈妈也跟着道:“小姐,今日任安二小姐如何挑衅都不要与她闹起来,先忍一忍。” 顾芳菲皱眉,“妈妈为何这样说?” 王氏冷笑一声:“玉氏母女的好日子就要到头,再嚣张也不过就今日了。” 第86章 安老夫人,已经归西了 “老夫人,将军府到了。” 顾老夫人依旧紧闭着双眼,顾初月伸手握住了祖母的手,轻声道:“祖母,该下车了。” 顾老夫人睁开了一双露着淡淡红血丝的凤眸,“走吧。” 下马车后,她们还没进府,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吁!” 顾初月回眸,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学士府马车的后面,黑漆木的车身,镶金的流苏车顶,窗前裹着蝉翼轻纱,随风微扬,马车上用金墨写了一个字——言。 顾老夫人面色上染了一抹浅笑,带着人下台阶等候。 就见清雾之中一支素手掀开了妃色的绸帘,探出身来。 来人身着月白色菱锦绣木兰纹褙子,牡丹鬓高梳,只戴了一支金凤垂尾流苏步摇,清丽脱俗,大气端庄。 此人正是当今皇帝异母之妹裴韵,东齐历来都是公主招婿入赘,而裴韵是唯一一位下嫁到臣子府的公主。 嫁给了当今的言国公,入了言家族谱,成了言家宗妇,去了公主称谓,成了国公夫人——裴氏。 裴氏站在步梯一侧,拂袖伸手,将言老夫人扶下马车。 比起裴氏的素净,言老夫人身着黛色浮光锦缎绣仙鹤团纹一品诰命服,云鬓高束,戴着金点翠九树花钿朝阳凤冠,颈戴着一串翡翠纹寿百子珠,双耳一对明玉银坠,手上带着对赤金红宝石镯子,盛装华贵,气度雍容。 言老夫人已经年逾花甲,发鬓斑白,但胜在气色红润,慈眉善目,总是面带得体的笑容,倒和顾老夫人看起来像是差不多的年纪。 现场只有顾初月她们两个小辈,王氏招呼她们请安。 言老夫人夸道:“好孩子。” 两位老夫人来不及叙旧,直接入了将军府的门。 顾初月偷偷的看着身侧的言老夫人,虽然比祖母年老,依旧步伐凌厉,然而裙裾却并未有半分晃动。 言老夫人虽然眉眼含笑,但是通身的气势,比起顾老夫人是半点不差。 但是顾初月怎么看,都有一种言老夫人是要去拆了将军府房顶的错觉。 下过雨的地面微滑,可两位老夫人谁也没用人扶,端着手臂礼仪半点不落。 离竹林幽院还有五十余米时,越发的安静,连丫鬟浆洗的声音都没有。 两位老夫人的步子急了些,顾初月紧紧跟着,生怕祖母脚滑摔跤。 等到了幽院门口,大门吱呀吱呀的晃动着,依旧是无人说话,秋风卷着落叶飘扬,显得越加的清冷。 言老夫人眉间的笑意早已不见,她率先进了院子,推开里屋的门,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昏暗暗的,唯有里屋闪着微弱的烛光。 顾初月的心突然噔的一声。 里屋的门半开着,顾老夫人颤着手将门彻底推开。 就见安老夫人套着一身宽大的红色戎装,头戴盔甲,贴着墙而坐,闭着眼睛,却带着一抹安详的微笑。 榻边跪着一身白衣的兰嬷嬷,背对着她们,令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安静的空气中传出了那道熟悉的嘶哑声:“老夫人已经归西了。” 顾老夫人颤着手,只觉得眼前一黑。 老夫人身形不稳,顾初月和芳姑一左一右急忙扶住祖母。 裴氏怕母亲接受不了,也扶住她的胳膊,言老夫人朝她摇了摇头,推开了她的手,慢慢走上前,眼中含泪。 “她临走前可有说过什么。” 兰嬷嬷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言老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更加嘶哑:“这是玉姨娘和安泰近年来的不孝之举,一一列在上面,有老夫人和奴婢的签字画押。” “老夫人临走的最后一句话说……说最终还是她这个做妹妹的,给姐姐们添麻烦了。” 言老夫人攥紧手里的信封,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把仲庭和仲逸叫回来,消息封死千万不能传到岭州,叫人去宣武门等着,将军一下朝让他立刻回府,再……” 言老夫人话语一顿,语气沉重:“派人把安老夫人的遗体送回旧宅。” 兰嬷嬷转身朝着言老夫人重重的磕了一头,“多谢言老夫人。” 言老夫人的呼吸依旧是颤着的,她吐了口气,转身亲自扶起了自己的老妹妹,沉声道:“去正厅。” 顾初月眨了眨眼酸涩的眼睛,擦了擦泪珠,觉得此时的言姨祖母,更像要去拆屋顶的了。 乌泱泱的一群人去了正厅,被将军府的丫鬟看到后,迅速去禀告了玉姨娘,只是玉姨娘昨晚去听戏了,睡得晚,听到小厮禀告也不愿意起身。 两位老夫人阴沉着脸,坐在正厅,玉姨娘又不来,无奈下丫鬟只好去禀告了二小姐。 安若紫一听,简直喜不胜收,立刻开始梳妆打扮。 言老夫人居然也来了! 她盯上那言家的小公爷许久了,设计了不少偶遇可都没什么交集,她原本想另寻个别的王公子弟的,可一想想言云敬的出身,就放不下这块肥肉。 是从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又是嫡子,以后定是会继承言国公府的爵位,她要是嫁过去了,那可就是国公夫人! 日后穿金戴银,看谁还敢说她是歌女生的庶女,瞧不起她,到时候就连顾初月那个贱丫头也要低她一头! 安若紫想着,就把自己最艳丽华贵的衣裳拿了出来。 她已经准备就绪了,一旁的丫鬟却支支吾吾道:“小姐,姨娘还没起呢。” 安若紫皱眉,怎么还没起? “你没和她说两位老夫人都来了吗?” “说了,但是姨娘说她昨晚听戏睡得晚,不想起。”丫鬟低着头小声道。 安若紫冷笑一声:“都跟她说了那些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偏偏不听,上次喜宴我丢的脸还不够大吗?” 想着,又骂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今日顾老夫人也在,要是趁机和她说说顾初月和哥哥的婚事,那是多好的机会! 她接着吩咐道:“你让人把哥哥叫到正厅。” 小丫鬟根本不敢:“小姐,三少爷昨晚新婚,奴婢不敢打扰。” “啪!” 安若紫抬手就给了丫鬟一个巴掌,骂道:“纳了一个贱妾而已,算什么新婚,快把他叫起来,就问他还想不想当官发财了!” 丫鬟捂着脸不敢说话,连忙出去传话了。 * ps:暴风式求收藏票票评论打卡五星好评鸭鸭鸭!!! 第87章 殊不知,慈眉善目也要看对象的 而此时的正厅内,却是鸦雀无声,安静的很。 因为言府的大夫人也在,顾初月知道那是自己未来名义上婆婆,也不敢乱了礼仪,连吃糕点都是小口小口的吃,动作慢且优雅,平日里两口就没的糕点被她硬生生啃了半刻钟。 上首的两位老夫人皆闭着眼睛在养神,裴氏与王氏互相面带笑容的时不时点个头。 顾芳菲端着茶盏小口的喝着,一丝声音都未发出,礼仪方面是没得挑。 哪怕茶盏里不是清香的龙井云雾,而是清苦的荷叶茶,她都能面带微笑的喝着。 顾吃药看了眼茶盏里飘着的熟悉叶子,就觉得嘴里泛苦,她怕自己喝完会更饿。 她准备也偷偷的闭眼眯一下,只是刚一闭眼,就听到了脚步声,她以为是添茶的丫鬟,没有理会。 下一秒,就听到娇滴滴的声音。 “若紫给两位老夫人、夫人请安了。” 顾初月不得不撑开眼皮。 声音甜腻刺耳。 她端起茶盏,刚刚吃到嘴里不觉得甜腻的糕点现在突然觉得一阵阵的犯恶心。 灌了一大口荷叶茶后,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正厅里没人说话。 安若紫还保持着屈身子的姿势,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若紫给两位老夫人、夫人请安了。” 顾初月这才掀着眼帘看了她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安若紫低着头,身着嫣红色彩绣百花穿蝶织锦缎曳地裙,头戴一对鎏金嵌红宝石青鸾钗,一支烧蓝如意玲珑步摇,颈带赤金流苏扁方锁,手上光是玉镯子就戴了两对,一张小脸涂脂抹粉的多了几分别样风情。 安若紫是不知道自己的祖母去世了吗? 怎么还穿的这么艳丽?!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没人说话让安若紫起身,这里除了两位老夫人,就是裴氏的身份最尊贵了。 裴氏只好笑着抬手,道:“起身吧。” 安若紫起身后,仿佛一点都没感受到正厅里凝重的气氛,还十分亲昵的坐到了裴氏身边,捧了一盏茶,娇笑道:“夫人请喝茶。” 她伸出手,露出了一节手腕,上面是一对明晃晃的镶金翠玉镯,手指上染了大红色的蔻丹,若放在平日里,女儿家爱美裴氏还能理解,可今日这样的日子,还穿这么花哨,就是真的不懂事了。 裴氏那一辈宫里就她一个公主,虽不是皇后所生,但也是千娇万宠,性格爽利直率,最见不得这种惺惺作态的人了,若是平时早就亲自教她什么是规矩了。 她看了眼上首闭目养神的婆婆,压着性子“嗯”了一声,只是接过茶盏后并未喝,反而是随手放到了一旁。 这一幕恰好落到顾芳菲眼里,顾芳菲虽然依旧面带得体的浅笑,可是眼中早就盛满了嘲讽。 安若紫现在跟顾初月已经闹翻了,对待顾芳菲一改往日弱不禁风的做派,发现她的的得意后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虽然被拂了面子却也不好发作,她心里暗骂裴氏不知好歹,审不清现在将军府的实势。 奈何裴氏是言云敬的母亲,尽管安若紫在心里咒骂她,但表面依旧不气馁,又从手边端了一盘糕点,捏着嗓子娇滴滴道:“夫人,您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没用早膳吧,这是厨房刚做的糕点,您吃一块吧。” 说着,便拿起了一块放到了裴氏的手边。 这次裴氏没有发作,言老夫人先睁开了眼睛,看了安若紫一眼,扬起了一抹笑容,道:“你是若紫吧,从进来便又是端茶又是递糕点的。” 安若紫面色一喜,没想到言老夫人和传闻里一样慈祥,以为言老夫人是要夸她,连忙起身答道:“小女正是若紫,端茶递糕点都是应当的,孝敬长辈是小女的本分。” “孝敬长辈?”言老夫人依旧是那副笑样,“你可知,我们为何前来?” 安若紫一愣,她净顾着怎么和小公爷的母亲搭话,却忘记问他们为何前来了,她摇摇头:“若紫未收到通禀,有失远迎,还望两位老夫人见谅。” “啪!” 言老夫人伸手就拂掉了手边的茶盏,碎片掉到了安若紫的裙边,嫣红色的裙摆激到茶水后立刻晕染成了一团深色。 安若紫被吓的后退了好几步。 言老夫人冷冷的笑着,“连自己的亲祖母去世了都不知道,就在一个府里住着啊,这就是你嘴里的孝敬长辈?” 安若紫有那么一瞬的震惊,随即取而代之的就是喜悦。 那个老太婆终于死了! 再也没有人能阻止爹爹把娘扶为平妻了! 她终于可以当嫡女了! 安若紫的兴奋已经登上了眉眼,被在场的人看得清楚。 还有外人在,她强忍着高兴,用绢帕点着眼角,声音里瞬间便带了哭腔:“若紫怎能不知祖母去世?只是两位老夫人都是祖母生前的故交,祖母已经去世,我作为孙女,自然是要代为好好招待两位老夫人。” 言老夫人笑了笑,“那你是知道祖母去世的消息了?” 安若紫生怕在裴氏面前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只好点头:“自然是知道的,若紫伤心的很呢!” 说着,就开始蒙着绢帕嘤嘤啼哭。 一旁的裴氏扭头不看,只觉得这种做派和家里面的妾室一个德行,看了就让人心烦。 言老夫人的一双眼睛将安若紫浑身扫了个遍,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怒道:“祖母亡故,你穿着花枝招展的出来接待客人,眉目间毫无悲伤之感,简直是目无长辈,实属不孝!” 安若紫被突如其来的厉声一吓,这才想到她之前不知道老太婆死了的消息,为了见客穿了自己最华贵的一身衣裳。 被言老夫人这么一说,瞬间窘迫的低下头,庆幸今日没来多少世家夫人,否则被知道了,她还怎么嫁给嫡子做夫人啊。 想到这,趁着人来的不多,她匆忙的福了福身子:“都是若紫一时大意,若紫这就下去换衣裳。” 说着,她转头就走。 顾芳菲见状终是没忍住,那绢帕捂着嘴角掩笑。 真是活该! 顾初月挑下眉,这安若紫吃的最大的亏,就是真的以为言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 殊不知,慈眉善目也要看对象的。 * 下一章,放男主!求一波票票! 第88章 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想到这,顾初月扬起一抹乖巧的甜笑,端起一盏新茶放到了言老夫人手边,轻声道:“老夫人喝口茶吧,千万别因为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 言老夫人这几个月虽然不在都城,但是消息灵通,再有顾老夫人的亲笔手书,她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明艳的小圆脸略显娇憨,一双杏眸里满是真诚。 果真,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言老夫人夸道:“初月真是好孩子。” 顾初月被这么直白的夸赞一下子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小脸红红的回到了座位上。 另一边,是已经走远的安若紫,一边走一边骂言老夫人,手里的帕子都被她给抓破了。 直到迎面走来了一玄青色素袍的少年,她才停止骂声。 她从未见过这般俊美的公子。 这样的容貌气势,一看就是贵族世家的公子哥。 安若紫扭着腰肢主动走了上前,盈盈一拜,娇滴滴道:“公子安好,小女子是将军府的二女若紫。” 她低下头,面色微红的等着公子同她说话。 只是一直没人理她,她只感觉到身旁好像刮了一阵微风般,再抬头,那少年已经越过了她,越走越远。 安若紫不甘心的跺了下脚,也顾不得要回去换衣服了,直接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一直跟到了正厅,安若紫也没回去,而是贴在门口准备听听,这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少年走了进去,步伐极轻,落地似无声。 垂眸半眯着眼的顾初月,只见到一双绣着云雁细纹的长靴,觉得眼熟,但没有细看。 少年朝上首简单的作揖请安,道:“祖母,药。” 他将手中的掐金丝珐琅药瓶放到桌上,继而后退。 药瓶里装着的,是言老夫人每日都要吃的万花清露养心丸。 声音有点耳熟,但顾初月依旧无动于衷,许是真的惹上了伤寒,她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言老夫人睁开眼睛,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云敬被父亲叫去了书房。” 简短的回答里没有半分恭敬。 裴氏并不喜欢这个冷冰冰的庶子,但是学士府还有人在,她只能笑着介绍:“老夫人,这是闻一,一直在苏州养身子,前几日才回都城。” 闻一? 言闻一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顾初月觉得头都不怎么昏了,又兴奋又好奇的睁开了眼睛。 只一眼。 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的少年着了身玄青色素袍,袖口处是用银线绣着的曲水回纹,墨发用银冠半束着,肌肤颜色泛着病态,眸子里满是如漆夜般的阴鸷冷漠。 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许是外面下了雨,素袍上有大小不一的深色圆点,却没有半分狼狈,反而多了几分凌厉。 这不是大……大魔王吗? 他怎么在这! 为了确保自己不是因为头昏眼花看错了,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再睁眼,面前的人还是那个样貌,还是那个身姿。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诧异,男人忽然侧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 原本抿成一条线的薄唇,突然弯了弯。 顾初月瞬间惊悚的瞪大眼睛,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僵硬的移开视线,侧眸小声的问道:“芳芳芳芳菲,他他他他……他是,他是谁?!” 面对顾芳菲疑惑的眼神,她简直欲哭无泪,她也不想说话结巴的,但就是控制不住啊! “刚刚大夫人已经介绍了,他就是言家一直养在苏州的庶长子,言闻一。” 顾初月只觉得脑子里“嘣”的一声,断了一根弦。 他真的是言闻一啊…… 不是说身子极差,病弱体衰,活不过三十岁吗? 一脚能碾碎别人骨头而且还会武功也叫病弱体衰?! 不是说性格懦弱,家人不喜,十分落魄的庶子吗? 这一身冷冽傲气的少年到底是谁啊! 怎么看,他都跟“落魄”这个字眼挨不到半毛钱关系。 到底是哪个不负责任的谣传他是个落魄的病秧子啊! 描绘的简直是绘声绘色,偏偏她还相信了。 奈何王氏、裴氏都在堂中坐,她和顾芳菲起身福了福身子以表态度。 只是她现在根本不敢抬头,一看见言闻一那张脸她就觉得腿软。 她现在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句话: ——“回府我就和言闻一解除婚约!” 这话真是不能乱说啊! 这不,报应来了…… 一直躲在厅外偷听的安若紫慢悠悠的站直,原本火热的眼神在听到“言闻一”这三个字时迅速转成了不屑。 她轻蔑的哼了一声,不是嫡子,日后就继承不了言国公的爵位,光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 说着,她抖了一下裙摆,转身回去换衣裳了。 早知道就不跟过来了,真是浪费时间。 厅内,言老夫人吃下一颗万花清露养心丸,看着立如松竹的少年,闭上了双眼,“回去吧。” 言闻一转身直接踏出了正厅。 顾初月慌了。 原本制定的什么突然偶遇、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的戏码现在全都被打乱了。 少年越走越远。 顾初月坐不住了,准备所有计划压缩到今天实施。 她跟王氏小声道:“婵姨,我染了风寒现在有些胸闷,出去透透气。” 王氏点头。 她没让珍珠跟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少年步伐如风,顾初月忍着头昏,小跑着追了上去。 “言闻一!” 她在后面喊着,可少年无动于衷,越走越快。 顾初月没办法,她学着安若紫的声音,娇滴滴的喊了一句: “一一!” 只见少年身形一僵,顾初月提着裙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大步追了上去。 她拦在少年身前,抬头对上了那双阴冷的眸子后,唇瓣发颤,脑子里都是那天晚上在普陀寺听到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竟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让开。” 言闻一的声音清冷如雪。 顾初月忍不住抖了抖肩膀,脑子里“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响,她低下头,迷迷糊糊的就侧过了身子,让出了路。 等她反应过来时,少年又走远了。 她想了想老方丈解的签文,一咬牙又跟了上去。 一边紧跟在少年身后,一边结结巴巴的不听说话: “我……我叫顾初月,是是是是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少年脸色阴沉。 快十三岁了,这么不害臊? * * ps:男主正式在长辈面前出场啦(撒花),下一章,抱大腿!嘿嘿,记得投票票哦!!! 第89章 言闻一不耐烦,真是娇气 “我我……我上次不知道你是言闻一,以为是、是觊觎我美色的登徒子,情急之下,为了自保……我我、我迫不得已才这么说的,那不是我的心声啊!” “哎呦!” 言闻一突然停下,一直低头碎碎念的顾初月没注意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直直的撞上了少年的后背。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感觉自己撞上的不是肉,是石头,让她原本就昏沉沉的头一下子更昏了。 少年虽然立住了步伐,但没有转身,而是继续背对着她。 “顾小姐,切记要言出必行。” 顾初月摸着自己有些烫的额头,额角泛红,在她白嫩的脸上尤为显眼。 她暗自捏了自己一把,突然扑到了言闻一身上,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 声音哽咽道:“我不管,反正我们已经交换了庚贴,我我我我……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呵!” 她听到一声讥讽的笑声。 言闻一并未低头看她,眼神狠厉的不知看向何处,薄唇似笑非笑的勾起:“我杀过不少人,每个人都说,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顾初月惊悚的一缩脖子,浑身哆哆嗦嗦的,可双手抱的更紧了。 她缓慢的挪动身子,屁股死死的坐在了言闻一的玄色长靴上,双手抱着他大腿,颤颤悠悠的就是不撒手。 言闻一已经不耐烦。 他皱眉,“放手。” 顾初月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不放,除非你答应不和我解除婚约,否则……否则……” 她想了许久,最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否则你去哪,我……我去就跟去哪!” 因为惹了风寒,她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再加上有些哽咽,声音变得娇娇软软的。 言闻一眯着眼睛,阴冷的眸子里满是阴霾,他伸手捏住了紧紧贴在他腿上的小脸。 触及一片温软。 言闻一垂眸,一双如点漆的黑眸让人看不出半点喜怒。 被捏住下颌的顾初月,不得不抬头,飘忽不定的眼神最终还是对上了那双冷漠的眼睛。 原本清亮的水杏眸里一片氤氲,满满都是他的面庞,连眼眶都带着可怜的淡红,眼尾似是粘了桃瓣。 肉乎乎的鼻头一点红,娇嫩的丹唇像是婴孩要哭一样瘪着,杏白色的披风皱巴巴的铺在地上,粘了不少泥点。 此时的顾初月,就像一朵被风雨吹过的海棠一般,淋了雨露,却更加明艳动人,深山之中的一抹娇色,只一眼,便可动人心魂。 言闻一的眸色晦暗,手指不自觉的用力。 “嘤……” 顾初月疼的叫出声来,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钳子捏住了。 能一脚碾碎别人手骨的少年把自己的下颌骨碾碎,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顾初月眼中的泪珠越聚越多,双臂害怕的搂紧了怀里的大腿。 “一一……” 一道软糯的声音突然从红唇溢出,像是根羽毛似的,飘过之处,让人心生痒意。 言闻一手指的力道不减反增,指边的皮肤泛着毫无血色的白。 蓦的,他突然松开了手。 一直被提着的下颌突然失重,直接无力的嗑到了他的腿上,泛着淡淡的湿意,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因为刚刚的事情使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早就已经忘了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小脸紧紧的贴着,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言闻一面色僵硬,只觉得自己的腿被越抱越紧。 他眉心突突的跳。 “起来。”他耐着性子。 “我不,除非你答应不和我解除婚约,否则……你去哪我去哪!” 她语调闷闷的,声音却很大。 言闻一睨向腿上的挂件,只见小姑娘原本白璧无瑕的脸上多了两道红痕,斜在两颊上,泛着血丝,小脸像是抹了胭脂般,浮起了两团淡红。 真是娇气。 他收回视线,有些嫌弃。 许久,他不知上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容。 “我去哪,你去哪?” 顾初月为了鼓舞自己的信心,几乎是喊出来的:“对!” “我刚好有个地方想去,带上你,也不是不可。” 顾初月满脸希望的抬头,“真的?” 言闻一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 顾初月松开手,一手撑地准备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的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加上头昏,挣扎许久也没起来,一屁股又做回了那只长靴上。 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希望可以激起这位大魔王的同情心,声音哽咽道:“腿麻了,没力气……” 真是麻烦。 言闻一脸色阴沉,伸手揪着她的披风,将她用力一提。 “咳!” 原本搭在她肩膀上的披风系带忽然勒住了她的脖子,她不得不松开一直抱着大腿的手,去扯勒住脖子的系带,刚准备用力扯开,她就感觉两脚腾空—— 言闻一将她随手一扔。 顾初月腿麻没站稳,一低头就是碧波粼粼的湖水,吓得她牢牢抱住了手边的桥栏,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她扶着桥栏小心的站了起来,侧眸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少年,恨不得上去咬他两口! 言闻一突然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顾初月揉着腿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对着那深沉的背影狠狠捶了好几拳。 只是越走越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过的路,他们刚刚走的方向是出府的路,而现在走的方向,却是去内宅的路。 言闻一去内宅干什么? 将军府的光景虽然不似从前,但好歹也挂着个名头呢,有不少士兵巡逻,他一个外男,怎么可能进的去内宅?! 就在顾初月怀疑之时,后领子突然被人拎住,接着就是双脚腾空,她本能的张口大喊,只是一张嘴就是冷冽极速的秋风,硬生生把已经到嗓子眼的话给憋了回去。 失重的感觉实在是太差劲了。 她害怕的闭起眼睛,等到双脚触地,再睁眼,已经到了一处荒院回廊的拐角处。 这里没有士兵巡逻,没有丫鬟浆洗伺候。 简直比言老夫人的竹林幽院还要荒芜。 这是什么地方? 顾初月来过将军府很多次,但唯独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言闻一将她按在了窗棂边,不知从何处找来了把匕首,划破了糊窗的桃花纸,掏了一个圆窟窿。 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顾初月迟疑的凑到窗棂旁,透过这硕大的圆窟窿,她基本看清了屋里面的布局。 第90章 夫人,到您为孟家尽孝的时候了 屋内古朴,正厅摆着一尊佛像,一着半新姜色绣翠竹褙子的妇人跪在佛像前,手中拿着佛珠念念有词。 住院偏僻,无人伺候,厅中佛像,还是个妇人住,这怎么看都像是安泰的原配——孟氏,所居住的地方。 言闻一把她带到这来干什么? 头越来越昏,她靠在青灰色的墙上,侧眸看着屋里。 这时,进来个着青灰色比甲的妈妈,正是孟氏的贴身婆子刘妈妈。 她手中端着热水,对着孟氏道:“夫人,该净手用膳了。” 孟氏这才放下佛珠,被刘妈妈扶了起来。 接过浸湿的帕子,她擦了擦手,便坐在了铺着绸布的圆桌旁,看着桌上的清粥腌菜,皱眉道:“这叫人如何下口?” 刘妈妈在一旁赔笑:“老奴去厨房拿膳,婢子只给了老奴这些,实在是……” 孟氏将木筷一摔,怒道:“玉氏实在是欺人太甚!” 刘妈妈捡起木筷,又拿了一双干净的递上,道:“现在玉姨娘管家,财政都被她捏在手里,厨房里又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以前大小姐还在时多少还能帮衬着些,现在大小姐出了门,老奴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夫人……您将就着用些吧。” 孟氏一听到“大小姐”三字就觉得烦躁,“莫要再提她了!” “夫人,其实大小姐还是很孝顺的。”刘妈妈劝道。 “闭嘴!”孟氏尖声斥道。 刘妈妈叹了口气后,也没再说话。 夫人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变,否则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片田地。 孟氏以前就是首辅家的嫡次女,嫁给安泰后接连生子,却没想到安泰有一日将一大着肚子的歌女领进了门,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那歌女就是玉姨娘,孟氏自认清高,无法接受自己和贱籍歌女共侍一夫,提出合离,但两家老人不同意,她便赌气在将军府找了一处院子改做佛堂,长居在此,足不出户,再不管将军府的家事。 就连当时不过几岁的两个儿子都丢给了安老夫人,再不相见。 直到一晚,安泰喝醉闯进了孟氏的院子,孟氏抵抗无用,这才又有了安怡静。 但,孟氏觉得这个孩子于她来讲就是耻辱,可多次打胎都被拦了下来,只好生产,生下后也抛给了安老夫人,时至今日,与安怡静一面未见过。 孟氏舀了一勺清粥,只觉得吃下去糙嗓子,咳了几声又全都吐了出来。 刘妈妈面色平静,叹了口气:“夫人,老夫人今早去世了。” “撑了这么多年,早该死了!” 孟氏眼中都是恨意,若不是她串通自己的爹娘不让自己和安泰合离,她哪里用过这么清苦的日子!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哈哈哈哈!” 孟氏不知怎的,突然仰头大笑。 刘妈妈站在孟氏身侧,清理着孟氏吐在地上的粥,等待她笑完,这才缓缓道:“夫人,太尉大人来消息了。” 孟氏高兴的回头:“我是不是可以和安泰合离了!” 刘妈妈扶着腰起身,笑道:“夫人,太尉大人说,到您为孟家尽孝的时候了。” 孟氏皱眉,“爹这是什么意思?” 刘妈妈一直笑着,绕到了孟氏的身后,一手伸进袖子,不知在摸些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的孟氏有些不耐烦了,她将筷子随手一放,准备回头问清楚。 只是她刚准备回头,眼前就见一片灰色袖子,她刚想怒骂,脖子就不知被什么缠住了,紧紧的缠住了。 “刘……你……你干什么……” 孟氏惊恐的瞪大眼睛。 刘妈妈面无表情的站在孟氏身后,双手握着白绫,紧紧的勒着,没有留一丝缝隙。 孟氏双腿不停的蹬着,一双眼睛不甘心的瞪着,她双手扒着脖子上的白绫,艰难的张大嘴,依旧不死心的问:“为……为……什么……” 刘妈妈凑到了孟氏耳边,生怕她听不见似的:“夫人,太尉大人说,到您为孟家尽孝的时候了。” 说完这句话,刘妈妈用力的一扯白绫。 “咚!” 孟氏不断扒着白绫的手缓缓落到了宽大的圈椅上,不断蹬着的腿也不动了,唯有那双一直透露着不可置信的眼睛,一直睁着。 刘妈妈叹了口气,用手轻轻的盖了上去。 依旧靠在屋外墙壁上的顾初月捂住了嘴,惊讶的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她小心的挪开了视线,小脸越发的苍白,原本嫣红的唇瓣变得惨淡,她只觉得全身无力,仿佛站也站不住了。 待转身想找言闻一问清楚,可身后哪里还有他半点踪迹,连个人影都没有! 顾初月怎么也没想到,言闻一竟然来带她看杀人。 显然,他是提前知道这件事的。 言闻一,带她来看孟氏之死,是在警告她吗? 她贴着墙壁而站,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滑坐在地上,用力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眼皮也像是压了千金铁一样。 在她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恍惚之间,好似看到一双绣着云雁细纹的玄色长靴。 是言闻一吗? 顾初月这样想,随后就被自己否认了。 那个倨傲冷漠的大魔王才不会管她呢。 ………… “大姐姐?大姐姐……” 黑漆木精雕镂刻百花顶很是陌生。 顾初月半撑着眼皮,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她的绣榻。 “小姐醒了!” 耳边突然传来珍珠的惊喜声,她微微侧头。 “终于醒了。” 顾芳菲坐在实心圆木凳上,也是心有余悸。 “我这么在这?” 顾初月撑着胳膊想要起身,顾芳菲连忙去扶她,往她身后塞了一个素锦缎绣山水引枕靠着。 “大姐姐真是不让人省心,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还出去透气,连珍珠都不带,晕死在了桥边,幸好被路过的丫鬟看见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顾芳菲气哼哼道。 顾初月那一双水杏眸里满是迷茫,她记得她倒在了佛堂,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桥上? 见她没说话,顾芳菲继续念叨:“幸好是倒在了桥栏上,这要是一头扎进了湖里,你又晕着没力气,可叫丫鬟去哪捞你!” 说着,顾芳菲悄悄红了眼圈。 珍珠也道:“小姐下次出去,一定要记得带上奴婢。” * * 顾初月:被大魔王吓到了,要票票安慰呜呜呜t^t 第91章 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脏! 顾初月愧疚的低下头,“让你们担心了。” 顾芳菲看着自己姐姐苍白的小脸,别提多心疼了,却嘴硬道:“大姐姐知道就好。” 珍珠连忙将热茶递了上去,“小姐,这里不比学士府,您先凑合着喝些热茶吧,出出汗也舒服些。” 顾初月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热茶,哪知这么一抿,原本就清淡的嘴里一下子布满了苦涩。 这茶真难喝。 她刚想推脱,就见顾芳菲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她讪讪一笑,只好小口小口的继续喝着。 喝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祖母,“祖母知道我晕倒的事情吗?” “还不知道,是珍珠出去找你时碰上了要去正厅禀告的小丫鬟,这才把消息拦了下来。” “那就好。” 顾初月松了口气,祖母今天不定多伤心呢,她可不能再让祖母担心了。 喝完一盏热茶后,觉得鼻子通气了些,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刚准备下床,眼前就又递过来一盏。 她苦这脸,“还喝啊……” 顾芳菲一脸正色:“外面天气冷,大姐姐要想出去就要再喝一盏,把身子暖热了才行。” 在二妹妹威严的小眼神下,她只好接过茶盏,咕咚咕咚一口气都喝了。 “喝完啦,我们去正厅吧,免得祖母担心。” 顾芳菲接过茶盏,掀起瓷盖看到茶盏里只剩几片茶叶时,这才放心,把她那不让人省心的大姐姐给扶了起来,仔细的系好披风。 顾初月笑嘻嘻的挽住了顾芳菲,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了,只是还有点发热,但头不是那么昏了。 正厅内。 两位老夫人高坐在堂上,坐如竹楠,不怒自威,正在和安府的两位表哥说话。 顾初月她们悄悄的落座。 她用力抿着唇瓣,希望可以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去过旧宅了?” 言老夫人看着手中的一本薄薄的锦面册子,上面用烫金墨笔勾勒了几个大字——安家谱牒。 安仲庭起身抱拳,双眼通红,声音嘶哑道:“去过了,多谢老夫人。” 安仲逸坐在一旁,一身白色锦袍,沉着脸,原本经常带笑的狐狸眼,在此刻只有数不清的落寞。 顾初月轻轻叹了口气,杏眸酸涩。 这时,有一丫鬟小跑着入了正厅,道:“将军下朝了!” 安仲庭怒目圆睁,忽的就起身了,双手握拳,就要冲出正厅。 对面坐着的顾芳菲心中一紧,有些担忧。 安仲逸起身拉住了大哥,面色同样沉重,低声劝阻:“大哥,祖母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现在冲动。” “咚!” 安仲庭甩开手,出拳狠狠的捶向了身侧的顶梁雕花樟木柱,刚毅的面容上满是气愤。 拳头生生将那柱子砸出一个坑,可见力气之大,血滴答滴答的顺着柱子往下流着,触目惊心。 顾芳菲眉头紧蹙,攥紧了手中帕子,虽知道总看过去不合礼仪,可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飘过去, 流了那么多血,得多疼啊! 坐在她身旁的王氏怎能没看出女儿的心思? 王氏轻咳一声,希望召回女儿的心思。 顾芳菲听到娘亲的提醒,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安泰下朝回府的消息不仅传到了正厅,也传到了玉姨娘耳朵里,就算她再不想去正厅,也要在将军回府前赶过去,继续维持自己知书达理的形象。 没得一会,就有丫鬟进正厅禀告:“玉姨娘来了。” 正厅里的人面色皆变,尤其是作为公主的裴氏,她最见不得这些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狐媚子了! 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脏! 丫鬟刚禀告完,玉姨娘就进来了,翠色云陵缎绣锦鸡褙子盖不住丰腴的身材,头戴着淡素色的绒花簪子,遮不住艳丽的眉眼。 一进屋就朝两位老夫人福了福身子:“两位老夫人安好。” 只是她口中的两位老夫人,没一个搭理她的。 玉姨娘知道这两位老夫人是在趁机羞辱她,她也不气,反而勾着眉眼,自顾自的就起身坐到了一旁。 只是玉姨娘刚一落座,顾老夫人就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凤眸,透着冷气儿。 “一个妾室,长辈没让你起身,你也敢起?” 玉姨娘浑然不在意,反迎风而上:“老夫人可能还不知道,将军已经有意要抬我为平妻,我可不是什么妾室了。” 言老夫人笑了笑:“我朝官员历来就没有抬平妻这一说法,安泰可有说,什么时候抬你?” 玉姨娘一噎,言老夫人说的正是她悬在心头的事情,将军一直都说要抬她为平妻却一直不说期限。 她硬着头皮道:“将军已经把掌家权交给我了,抬为平妻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顾老夫人冷声道:“那就是未抬为平妻,你还只是一个妾室就这么没有规矩,真是反了天了!” 正厅气氛凝重,顾初月抿唇,祖母这是在故意找玉姨娘的不痛快,身为孙女,她怎么能不煽煽小风点点小火苗呢? 她轻声笑道:“祖母,您忘了玉姨娘的出身了吗,这世家大族的礼仪规矩和玉姨娘未入府前学的规矩,呵呵……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呐,您还是别为难她了。” 这话一出,裴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哪怕没挪位置,身子都往玉姨娘相反的位置倾了倾。 玉姨娘别不喜欢别人提起她的出身,尤其是在其她权贵夫人面前,她起身,伸着手指怒道:“顾初月!就你这般日日招猫打狗胡作非为,也不见你有半点书香世家嫡女的礼仪规范啊!你也配说我?” 顾老夫人冷声道:“大呼小叫没有半点规矩,我学士府的嫡长女也是你一个贱籍婢子能侮辱的?芳姑,去教教她什么是规矩!” “是,老夫人。” 芳姑应下,面带微笑的走向了玉姨娘。 玉姨娘不停的向后退着,尖叫道:“你个老妪婆,要干什么!” “玉姨娘,老奴要教你规矩,你躲什么呢!” 说着,芳姑就去抓玉姨娘的手腕。 “啊……你放开我!” 玉姨娘拼死挣扎。 顾初月勾唇笑着,喝着茶盏里的清茶,都觉得回味甘甜。 她歪头看向了一直默言的王氏,弯了弯眉眼。 她就不信,这种可以讨好祖母的机会,婵姨会不要。 * * ps:书友圈发了关于本书和男女主的一些总结,感兴趣的阔爱可以去看下哈! 第92章 五凤衔珠,就是身份的象征 王氏自然发现了顾初月的小动作,她低头转着手上的翠玉镯子,既然母亲有意要灭灭玉氏的风头,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常妈妈,看来玉姨娘有些不服管教啊,你去帮帮芳姑姑。” 果然,顾老夫人抬眸看了她一眼。 王氏受宠若惊。 常妈妈应下后,撸起袖子,走到玉姨娘身后,抓住了玉姨娘的两只手向后用力一掰,用手握着,又冲她膝弯狠狠一踹。 “啊!” 玉姨娘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双臂扭在身后,动弹不得。 “姑姑请。”常妈妈道。 芳姑收起笑容,扬起了手。 玉姨娘面色忐忑,“你要干什么!你要是打了我将军不会放过……啊!” “啪!” 玉姨娘话音未落,就被清脆的巴掌声替代。 玉姨娘的头偏向一侧,发髻松散,她不可置信的尖叫:“啊!你敢打我!我跟你拼……啊!” “啪!” 话音未落,又打了一个巴掌。 “我不会……” “啪!” “你个老妖……” “啪!” “来人啊……” “啪!” …… 玉姨娘每说一句话,就会被打一巴掌,她被打怕了,连多说一个字都不敢,原本趾高气扬的气势早已不见,左半边脸,现在肿的像个馒头。 可老夫人没说停,芳姑自然不敢停。 她右手打累了换左手,左手打累了换右手,依旧是打的啪啪作响,从第一掌到第二掌力气没减弱半分。 玉姨娘被打的头晕眼花,头一垂一垂的,原本精致的发髻变得松松垮垮,凌乱不堪,本画的娇艳媚脸变得五彩斑斓,不堪入目。 顾初月觉得这画面实在是令人想……大声叫好! 她看的是津津有味,上次她没打成玉姨娘是还想着给她一分颜面,可今日,谁让这不知好歹的得罪了祖母呢? 她朝珍珠招手。 珍珠以为小姐不舒服,低头道:“小姐,怎么了?” “瞧见了吗?”顾初月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瞧见什么?”珍珠疑惑。 顾初月让她凑近几分,道:“当然是看芳姑怎么打人啊,好好学着点,胳膊抡圆了抽是重点。” 珍珠呆呆的点了点头,她还以为小姐是要跟她说什么呢,不过听小姐这么一说,她也开始仔细学习。 看了几次后,珍珠发现,胳膊抡圆了抽真的是重点! 正厅里有规律的回荡着“啪啪”作响的巴掌声。 “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从正厅外传来一道女声。 顾初月半撑着粉腮,侧眸望去,就见换了一身白裙的安若紫急忙跑了进来。 “你们为什么打我娘?” 言老夫人笑道:“二小姐,你刚刚说谁是你娘?” 安若紫现在一看见言老夫人的笑容就觉得发颤,自知说错了话,她捂住嘴,支支吾吾的没回答,反问道:“玉姨娘犯了什么错误,老夫人要如此责罚她!” 顾老夫人掀着丹凤眸:“毫无礼数,不能打吗?” “紫儿……救我……” 玉姨娘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 安若紫想反驳,但一抬头就对上了顾老夫人满是威严的面庞,她缩了缩脖子。 “紫儿……” 玉姨娘不停的叫着,她被打怕了。 安若紫撞着胆子,道:“这里是将军府,老夫人为何不等爹爹回来再做发落?” 顾老夫人重重的放下茶盏,“怎么,我与你家老夫人曾经义结金兰,几十年的交情,连打一个贱婢的权利都没有?” “可这毕竟是爹爹的姨娘,您这么就把她打了,爹爹那若紫也不好交代啊。” 玉姨娘毕竟是她的生母,今天被打成这样,她的面子也难堪。 顾老夫人用手轻点凤冠上的明珠,五凤衔珠,就是她身份的象征,“承蒙无上皇恩典,亲赐我郡主之位,加封一品诰命夫人,怎么,我连教训一个奴才的资格都没有?” 顾初月笑眯眯道:“二小姐还要拦吗?” 安若紫扣着手帕,低头道:“不敢……不敢……” 她面上怯懦心中暗愤,怪不得她们明知道竹林里的老太婆死了还穿册封华服来,原来是来找茬的! 一直没有开口的裴氏突然发声道:“二小姐虽然不是嫡女,却也是将军府的小姐,平日里还是要和此等不敬长辈的奴才划清关系的好。” 一直做梦要嫁给国公府小公爷的安若紫自然不敢顶撞裴氏,反而还福着身子一脸感激,“多谢夫人教诲,若紫定当谨记在心。” 裴氏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玉姨娘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从自己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想要质问,只是她现在脸肿得像馒头,连话都说不出了。 顾老夫人道:“芳姑,继续。” 芳姑领命,拂起袖子左右开弓。 清脆的巴掌声不断响起。 安若紫端庄的坐在座位上,对着耳边的巴掌声充耳不闻。 只为了讨好裴氏。 过了半晌,守在门口的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将军回府了。” 顾老夫人这才道:“芳姑,停手,把玉姨娘拖到正厅门口跪着,等将军亲自发落,毕竟不是我学士府的奴才,管教一二也就罢了。” “是,老夫人。” 说着,就跟常妈妈一人一个胳膊把玉姨娘拽了出去。 安若紫脸上的微笑瞬间僵硬,这顾府的老太婆就是想让爹爹看到娘亲这般难看的样子。 把人打成了这样还叫管教一二?这算哪门子的一二? 指不定叫人打了多久! 此时玉姨娘的脸被打的高高隆起,红唇被隆起的两颊挤成了小鸡嘴,自带魅惑的眼睛成了一条小缝。 顾初月捂唇笑着,丝毫没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态度。 视线望向正厅外。 芳姑和常妈妈刚一松手,玉姨娘就像一摊烂泥似的七扭八歪的倒在了门口。 只是芳姑怎么可能让她躺着? 芳姑将玉姨娘后背的绸料一拉,硬生生把她的上半身提了起来,道:“老夫人让你跪着,你倒会找轻松,还想躺着?做梦!” 玉姨娘就这么披头散发的瘫坐在正厅门口,哪还有刚进正厅时的嚣张跋扈? 言老夫人笑着喝茶,“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罚跪都没个跪相。” 顾初月帮腔道:“老夫人说的都对。” 言老夫人和蔼的看了她一眼,瞧这小嘴儿惯会讨人开心,难怪她的老妹妹疼的跟眼珠子似的。 * * ps:暴风式求票票和五星好评鸭,阔爱们冲冲冲! 第93章 夫人上吊自杀了 顾初月也乖巧的回了一个甜笑,一双杏眸亮晶晶的。 明艳可爱的小模样让言老夫人越看越欢喜。 只是,她还没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安静,就看到安泰大步流星的朝着正厅方向走来。 言老夫人侧眸看着地上的玉姨娘,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像是断了腿脚一般瘫坐在地上。 好戏,现在刚刚开始。 就见安泰越走越近,看到正厅门口坐着个看不清面容的疯婆子,嫌弃的绕路走了进来。 两位老夫人堂上高坐,一身华服,安泰直接抱拳道:“不知两位老夫人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安老夫人去世的消息没有多少人知道。 就见言老夫人翻着手中的锦册,沉声道:“你母亲去世了。” 安泰一脸了然,毫不意外,面色上丝毫没有作为儿子该有的痛心,只是象征性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初月不禁皱眉。 这安泰还真是个实打实的白眼狼,还是白眼狼中的狼王。 见他如此态度,言老夫人脸上疏离的笑容瞬间消失。 “今早。”言老夫人回答的平静。 安泰面容镇定,反而一双浑浊的眼睛越发迷离,他随意招呼道:“老夫人,我昨夜在军营整理军务,实在劳累,若紫啊,替爹爹好好招待两位老夫人。” 顾初月端起茶盏,轻飘飘道:“呵呵,安将军听了一夜小曲儿还要赶着上早朝,也是劳累的紧呢。” “你!” 他虎目一瞪,奈何被顾初月给说中了,折腾了一夜的安泰现在是筋疲力尽,转身就要走。 坐在圈椅上的安仲庭是个直性子,他心中怒不可遏,像是发泄般,一拳锤在了手边的茶盏上,碎片茶汤四处溅落,低吼:“祖母已经去世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觉!” 安泰一手捂着腰,转身骂道:“不孝子,我是你老子,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 安仲逸按住了大哥蠢蠢欲动的手臂,“父亲日日以身作则,我们自然是耳濡目染。” 话语之间满是讽刺。 安泰大怒:“不孝子,有种你再说一次!” 安仲庭隐忍未发,双拳紧攥嘎吱作响。 撑腰的回来了,安若紫的腰也直了,下巴高扬,跟刚刚的模样简直是大相庭径,在一旁不怕事大的娇呼:“呀!大哥你拳头怎么攥这么紧,难不成是要打爹爹呀?” 安泰一听,视线瞬间落到了安仲庭披着袖甲的铁拳上,极为自信道:“他敢?” 一旁的顾初月简直是大开眼界,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 大表哥不敢吗? 若不是旁边二表哥死死的按着他,安泰现在就算有十张脸也不够他打的。 安泰早年虽带兵打仗立下赫赫功劳,可自从纳了玉姨娘后是日日纸醉金迷,也不晨练了,十几年过去,仅剩的一些童子功的底子也被他给消磨殆尽。 现在双眼浑浊,面色青黄,脚步虚浮,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耕耘过度伤了元气,若是脱了一身武官朝服、练兵布甲,看起来就跟那街头卖肉的屠户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安泰,恐怕连刚进营的新兵都打不过。 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身为父亲的威严吗? 简直可笑! 言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翻着手中锦册。 安泰理着朝服,见儿子不敢顶撞他,越发觉得自己在将军府的威望日渐上升。 只是动了几下却觉得腰疼,昨夜听曲听到半夜,又和玉姨娘在戏园子吃酒,临快上朝了才回府,几乎一夜没怎么睡觉,现在是越发觉得困倦。 安泰随意的一招手,一边打哈欠一边道:“紫儿,好好招待老夫人她们啊。” 说着就要走。 顾老夫人冷笑一声,刚要发作,就见从厅外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婆子,进槛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直接扑在了安泰身上。 安泰身体虚的不行,哪经得起一个婆子浑身的重量,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他将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不忘补了一脚,怒骂:“狗奴才,没长眼睛啊!” 婆子“哎呦”一声滚在地上,安泰大步就要离开,哪知那婆子侧身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 “将军啊,不好了,夫人她……夫人她……她上吊自杀了!” 婆子突然大喊,哭的凄惨,吓得顾初月手里的茶盏差点翻在裙子上。 她这才定睛一看,跪在地上哭喊的婆子不是别人,正是勒死孟氏的那个婆子。 这婆子把孟氏杀了却来正厅哭诉。 不知怎的,顾初月心里突然冒出了个很可怕的想法。 她端着茶盏的手轻抖,不愿相信。 言老夫人放下锦册,看清了婆子的脸,又听她说夫人,瞬间和蔼道:“诶?你是孟氏身边的刘妈妈吧?” 刘妈妈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我见过你几面,还真没记错,来,有什么事进来慢慢说,安将军会给你做主的。”言老夫人笑道。 直戴高帽,安泰无法,只好站在婆子身侧,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刘妈妈跪在了正厅中间,身子一歪就坐在地上嚎,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我可怜的夫人啊……嫁到将军府也没受过好日子,奴婢知道您苦,但您也不能丢下老奴一个人啊……啊……怎么说走就走啊!” 安泰听着头疼,怒道:“好好说,再哭就把你捆出去打死!” 刘妈妈这才又从新跪好,诉道:“两位老夫人,将军,老奴是夫人身边的贴身妈妈,今早老奴听说……听说了老太太过世的消息,就回去赶紧与夫人说了,哪知夫人一听,差点一口气昏死过去,泪如雨下,直呼自己不孝,没在老夫人身边进孝,后来,差奴婢出去打水,回来后就……就见夫人上吊自杀了,桌子上留了一封信。” 说着,刘妈妈就把信从怀里掏了出来。 丫鬟接过递给了言老夫人。 刘妈妈继续哭天抹泪:“夫人待老夫人如亲母,老夫人更是把夫人当亲生女儿一样,老夫人一走,夫人竟跟着去了啊……夫人啊,您可让老奴怎么办啊!” 言老夫人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安泰啊安泰,你果真是被那狐媚子给迷了眼!” 安泰不乐意听了,“老夫人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咚!” 言老夫人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到案几上,面色从容,“说清楚,好啊,老婆子我今日就和你说说清楚。” * * 别忘了投票票哦~ 第94章 做主,逐出宗谱 安若紫知道自己爹爹是什么脾气,见老夫人面色不善,一下子就慌了,她还要嫁到言国公府给云敬哥哥当夫人呢,这时候两家要是吵起来,她岂不是没了希望? 她想着,立刻道:“爹爹不是累了吗,不如回去休息吧,这里女儿帮您审问。” 这样,一方面可以避免争吵,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裴氏看看自己出色的管家能力,简直一举两得。 想着,她颇为自信的扬起头。 只是,这话裴氏听在耳里,更觉得这位将军府的庶小姐与自家府里庶出的贱丫头如出一辙。 心中这气儿是不打一处来,清丽的美眸斜了过去,“二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先不说一众长辈在场,你那两个嫡出的哥哥也坐的好好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庶女做主审问如何?” “呵呵……” 顾芳菲没忍住笑了出来,自从视线被王氏强制移到别处后,她坐在这的盼头就是看安若紫出丑了,没想到心想事成,心情都好了几分。 裴氏这话说的直白,安若紫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她没想到裴氏会当众这样羞辱她,一张脸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青,活像个大染缸。 她揪着手指帕子,不敢还嘴,却没忘委屈可怜的望着安泰。 安泰爱女心切,看不得女儿这样委曲求全的眼神,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朝着裴氏不满道:“言大夫人,这是我安泰的家事,紫儿是我的女儿,我让她代为审问有何不可,干你什么事情?” 裴氏反讽:“不知所谓。” “你……” “够了!”言老夫人一拍案几,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 原本有些嘈杂的正厅瞬间安静下来。 言老夫人慈善的眉眼多了几分冷意,“安泰,你若不是从我那老妹妹肚子里出来的,今日就算你安将军府闹了灾,老婆子我也绝不会多看一眼,我那可怜的老妹妹尸骨未寒,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闹事端,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今日正好把话都说清楚,也算是了了我那老妹妹的一桩遗愿。” 说着,便侧头道:“人可请来了?” 丫鬟恭敬道:“就在正厅外面侯着呢。” 一语说完,就见三人齐齐走了进来,有礼的作揖。 言老夫人的眉眼又恢复了和蔼,介绍道:“这位是岭州柳家耆老,这两位是都城通判和谱局的编撰,今日把各位请来还要劳烦各位帮忙做个见证。” 岭州柳家老宅,是已故安老夫人家的祠堂所在,由上一辈的族老守着。 除了柳耆老拱拱手聊表客气外,另两人都起身忙道:“不敢不敢。” 顾初月了然,古代的官级制度可是很严格的。 他们一个是五品官,一个是从六品官,自然不敢接受一品国公府老夫人的言谢,尤其是这位老夫人还身披一品诰命,在都城里德高望重。 除了那位柳耆老安泰没见过,剩下两位他都认识,明明是家事怎么还把外人给请来了? 安泰不满:“言老夫人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 言老夫人掀着眼轻蔑都看了一眼安泰,“能不能伸手,且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言老夫人对着厅中众人缓缓道:“安老将军是孤儿出身,年轻时进了军营,上战场、献谋略,立下赫赫战功,这才从一名小小的步兵变成都城第一将军。” “朝廷有明令,入朝为官之人,宗谱入谱局备案以便日后后代为官做总查,但安老将军出身特殊,没有宗谱,还是谱局帮着做了一册出来,就从安老将军这一辈儿开始,这点,谱局编撰应最为清楚,可是这本?” 言老夫人笑着看向下首的编撰官。 编撰官会意,立刻起身拱手:“正是这本,其原因也正如老夫人所说。” 言老夫人继续道:“所以安氏一族的首任族长便是安老将军,安老将军去世后,这族长之位就交给了我那老妹妹,我那老妹妹去世后,族长之位就空了出来,理应由家族长子担任……” 言老夫人一语未完,安若紫立刻激动的抬头,长子担任,那爹爹就是族长了,到时候把娘亲扶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她就真的可以成为嫡女了! 安将军和安若紫恰恰想到一块去了,母亲一死,就再也没人能阻止他把玉儿扶为正室了! 他作势准备抱拳接受族长之位,脸上一片喜色,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个尸骨未寒的母亲。 安若紫和安泰脸上的期待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言老夫人自然也没有错过,她笑了笑,话锋一转:“但是,我那老妹妹去世前曾亲笔手书一封让人送到我手中,上面有她的签字画押,让我在她去世后,代为执行族长权利。” “开族会公布先族长遗愿是大事,老婆子我特地身着诰命服前来主持,以表敬意,现公示先族长遗愿:自今日起,把安泰、安仲彬和安若紫逐出安家宗谱,不再是安老将军一族之人,并永不更回。” 安若紫的心里瞬间“咯噔”一声,她不敢相信的大喊:“怎么可能,这封信绝不是祖母写的!” 幽院那个老太婆最疼爹爹了,怎么可能会把他逐出家族,而且……而且就算爹爹犯了错,为什么也把她逐出家族啊! 她可是老太婆的亲孙女啊! 这要是让都城里的其她小姐们知道了,她定会沦为闲谈饭后的笑柄的! 安泰原本作势抱拳的手现在看来变得无比滑稽,他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言老夫人料到了这点,笑的越发和蔼,“因事发突然,定是有人觉得老婆子我造假,为证实这封信的真实性,我特地将柳耆老从岭州接了过来,柳耆老是教授如佩族学的大儒,自是认识如佩笔迹的,您请看,这可是如佩的亲笔手书?” 如佩,是安老夫人的闺名。 丫鬟将手书送到柳耆老手上,柳耆老接过后眯着一双眼睛,仔细的看着,确认无误后,方道:“确实是如佩的笔迹。” 安泰面色难看,阔步走向了柳耆老,伸手就要抢那封信,“你个老骨头胡说什么!” 柳耆老已经高龄,却一身傲骨,昂首道:“老夫所言句句是真,安将军是心虚了不成?” 第95章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柳耆老已经高龄,却一身傲骨,昂首道:“老夫所言句句是真,安将军是心虚了不成?” 就在安泰抬手要抢信时,一把玉骨扇横在他身前,挡住了他。 安泰虎目圆睁,许是因为怒气,脸上的肉都在跟着发颤,“你个兔崽子,敢拦老子的路!” 安仲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冷意,他执玉骨扇的手微微用力,看似不经意间就把安泰推个趔趄,语气冷淡,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 “怎么,父亲是想销毁无证不成?” 被自己儿子推了,安泰面子上挂不住,手立刻就抬起来了,准备重振威严。 安若紫见状拉住了安泰扬起的手,柔声道:“爹爹别急。” 继而转身面向两位老夫人,款款行了个礼,道:“祖母一向疼爱爹爹,是不可能将爹爹逐出宗谱的,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安泰见自己女儿柔弱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替自己鸣不平,就觉得心头一阵发热。 这才是他的好女儿,其他的都是什么白眼狼? 顾老夫人掀着眼帘,凤眸锐利,“铁证如山,还想狡辩不成?” 柳耆老捋着呈短长短走势的花白长须,微扬下颌:“如佩未出阁前的族学规矩都是老夫在教,呵!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安若紫的身形忽然变得摇摇欲坠,一退再退跌到了安泰的怀里,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老夫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也要人知道原因为何吧?” “若单单把我从宗谱里除去,我就算再委屈也绝不会多说半句,可爹爹是祖母唯一的儿子啊,是家里的顶梁柱,四哥更是祖母的亲孙子,竟都要这么不明不白的蒙冤逐去了名字,若紫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向您讨个公道……” 她坚信,幽院的老太婆那么疼她爹,绝对做不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事情! 说着,就趴在安泰怀里啜泣,像是被人欺负了一般。 裴氏对于这种做派简直是忍无可忍,“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长辈还在,无缘无故便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安若紫被这么一说,哭声瞬间顿了一下,随即小了许多,可仍旧哭个不停。 言老夫人抿了口清茶,双眼含威,面色从容,道:“我那傻妹妹确实疼儿子,还是一味顺从的宠溺,所以才酿成今日的局面,母慈子不孝,人刚走就把茶倒了,真是好一个顶梁柱,好一个亲孙子,好一个亲孙女啊!” “安泰,今日老婆子我本想给你留三分颜面,可你这女儿把脸丢过来了,老身便不跟你客气了,也让通判做个见证,为何将你逐出宗谱,原因有三:其一,败坏氏族名声,执意纳贱籍花楼歌女为妾,且在她未进门之前便私相授受,生下一外室子,闹得满城风雨,置安家端正家风于风口浪尖之地,你可认?” 安泰胸口里堵着一口气,到了嘴边却不知要如何说,玉儿确实是被他从花楼里买回来的,儿子也是没进府前就有的,这在都城权贵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言老夫人见他不言语,接着细细道:“其二,你宠妻灭妾,扶庶贬嫡,夺掌家权给了妾室,令孟氏独居偏院十几年,缺衣少食,受尽下人白眼,对嫡子嫡女不管不问,对庶子庶女百般宠溺,连怡静大婚之日都没个好脸色,你就不怕步了我那傻妹妹的后尘?” 安泰一想到那妒妇就心烦,大声反驳:“玉儿已经为我生下了孩子,领进门来,她作为主母就应当好好照料,可她倒好,自私善妒,小肚鸡肠,日日找玉儿母子麻烦,还清流世家的嫡女呢,没有半点主母的样子!我没一纸休书赶她回娘家就不错了。” 顾老夫人闻言冷笑:“你还知道孟氏是清流世家的嫡女啊?私养外室,生下子嗣,还是个贱籍的歌女,大张旗鼓的领回家来,你让她这个正室夫人的脸面放哪?你考虑过孟氏的颜面吗?考虑过孟老太尉的颜面吗?亏你还说的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话,真是与那贱妇日日作乐,知晓了不少花楼里的腌臜歪理。” 安泰被怼的哑口无言。 言老夫人抚着额角的凤冠流苏,见状接着道:“其三,你忤逆不孝,纵容妾室欺扰自己的母亲,妾室种种恶行皆视而不见,导致母亲重病缠身,最终抑郁而亡。” 没等安泰反驳,安若紫泪眼朦胧的转身,声音哀怨:“言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姨娘对祖母是极好的,日日晨昏定省,请安伺候,您就算看不起姨娘的出身,也不能空口白牙的随意污蔑人吧?” 说着,转身又扑回了安泰怀里,哭道:“爹爹,女儿实在是为姨娘这些年的孝顺感到心酸啊,身份的事情我们改不了,可也不能无中生有的泼脏水吧……呜呜呜呜……女儿看就是欺负姨娘没有家世,这才……呜呜呜呜……” 安泰连忙安抚怀里痛哭的女儿,越发觉得玉姨娘温婉贤良,受了这么多轻视对他的爱却始终如一,实在可贵。 他愤愤不平道:“紫儿说的对,你们就是瞧不上她的身份才肆意羞辱,玉儿如此善良,怎能苛待母亲?是母亲一直对玉儿有意见,甚至装病就是为了让玉儿日日受她羞辱,还对玉儿拳打脚踢,为老不尊!” “放肆!” 顾老夫人一直隐忍不发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大声呵斥,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扔向了安泰,只是他怀里依偎着安若紫,大半的茶水都落在她身上了。 安若紫被吓到了,哭的更厉害,“爹爹,女儿好疼啊!” 安泰心疼女儿,想替女儿讨回公道,只是抬头对上顾老夫人满是冷意的丹凤眸,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回去了,不由自主的缩了下脖子。 王氏见这一幕捂唇笑道:“这茶盏砸到了安将军身上,二小姐不过是溅了点子茶水,穿的这般厚还喊疼,二小姐这一身皮肉怕是金子做的吧?” 顾芳菲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奚落安若紫的机会:“金子?依我看,怕是玉石做的吧?呵呵!” * * 求票票~ 第96章 人人都知,偏你不知 顾初月也挑眉附和:“二妹妹说的对,估计呀,还是那软玉。” “呵呵……” 顾芳菲没忍住又笑了好几声。 安若紫现在只想把脸埋的越深越好,可依旧不忘道:“既然言老夫人这么说,不如就叫些丫鬟婆子来问问,便知姨娘平日里如何对待祖母了。” 安泰同意,“这个方法好!” 顾初月笑道:“玉姨娘手握掌家权数年,二小姐和玉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平日里什么做派风习你不清楚吗?到时候那些丫鬟婆子因为惧怕玉姨娘的脾气说了假话,岂不是正如二小姐的意?” 玉姨娘手握掌家权有许多年了,将府里的老人几乎换了个遍,大部分留下的都是跟她一路的货色,阿谀谄媚的人,若是叫来嘴里定是没有一句真话。 “顾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本是好心提议,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安若紫抬起头,眼中都是倔强,看的安泰更是心疼。 “我也是好心呀。”顾初月笑嘻嘻的回答。 安若紫被气的肝疼,哭声更大了。 言老夫人目光如剑的扫了一眼全场,道:“兰嬷嬷列了一张清单,上面将玉姨娘这些年所做恶行一一列出,临终前我那老妹妹在上面也有签字画押,请柳耆老再看看笔迹是否真实,今日把通判一并请来就是为了做个证明,证明上面条例句句属实,安泰确实宠妻灭妾,忤逆不孝,致安老夫人抑郁而终。” 说着,就让丫鬟将信递给了通判。 埋首在安泰怀里的安若紫错愕的抬起头,她没想到那个老太婆会做的这么绝情,说什么疼爱儿子,都是假的! 安泰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胡编乱造的有什么可相信!” 言老夫人点头,“既然安泰不相信,就请通判大人将上面所写的条例读一读,在座各位都听一听,玉氏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安若紫心中一慌,这……这怎么能读出来呢? 她揪着安泰的袖子,急道:“爹爹,这是咱们的家事,现在还有……还有外人在,我们还是关起门来慢慢解决吧!” 笑话,要是让外人传出去了,她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她还怎么嫁给嫡子当正室夫人?! 顾初月悠悠打断:“通判大人最是公正廉明,自是不会把事情胡乱外传,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呢?” 通判是一介文官,被调去外城前就和安泰原本就不对头,奈何对方官级比自己大,又是蛮人讲不通道理,每每都败北,这次能有机会踩他一头,自然愿意。 通判微扬下颌,起身拱手道:“今日受言老夫人所托来见证此事,我自不会辜负言老夫人的一片信任,守口如瓶,只是像安将军这等高位被逐出宗谱,届时陛下定会向谱局核实,待我进宫述职,自会将今日所见所闻丝毫不差的说与陛下。” 安若紫手心冒汗,急忙道:“爹爹,不可啊……” 顾初月眨眨眼睛,“通判大人都这么说了,二小姐怎么还不愿意啊,难不成是心虚了?” “你!” 安若紫的面目逐渐狰狞。 安泰则自信道,大手一挥,“紫儿,让他们去说,没做过的事情还能说出朵花儿不成?” 安若紫急的要跺脚,因为她知道,念出来的多半都是玉姨娘做过的事情,这……这怎么能让通判念出来呢! 通判打开信封,里面足足有六张信纸,张张满字。 通判开始一句一句的细读,是满面的震惊。 世上竟有如此不孝之人! 六张纸被一字不差的念完。 安若紫一脸委屈,“爹爹,姨娘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姨娘陪了您十几年,十几年的枕边人您还不知道她是何性子吗?还请爹爹明见!” 顾芳菲暗讽:“二小姐得知安老夫人去世时可是半滴泪都没掉,现在倒是像哭丧一样。” 安泰全然不信,一边安慰女儿一边怒道:“母亲如此不喜欢玉儿,去世也不忘污蔑她,这信绝对是假的。” 柳耆老看着信纸上面最后一行的字迹,道:“这确实是如佩的亲笔。” 言老夫人缓缓叹了口气,目光犀利的对上了安泰:“白纸黑字,亲笔画押,安泰,人人都知道那毒妇的真面目,偏你不知,无碍啊无碍,自今日起,将安泰、安仲彬、安若紫逐出安家宗谱,剥夺一切属于安家的权利,永不撤改。” 安若紫大慌:“不可以啊爹爹,不可以啊爹爹!” 安泰冷笑:“欺人太甚,这安家人我也不稀罕当!” “那宅院、家产岂不都要拱手让人,爹爹……”安若紫小声提醒着。 安仲逸扇着玉骨折扇,一双桃花眼闪着暗芒,他起身拱手,朗声道:“这些年,自从安家的掌家权落入玉氏手中,安家的家底几乎都被败光了,现在只剩下这么一座宅子,只是,这宅子自玉氏进门后就变得乌烟瘴气,秽乱不堪,这宅子我和大哥不要。” 言老夫人侧目:“仲庭呢?” 安仲庭声音嘶哑,“我和仲逸的想法一样。” 言老夫人点头,让丫鬟将安家谱牒递给编撰,道:“还请编撰加急修改,今日有劳众位了。” 下首的三位皆道:“言老夫人言重了。” 说着,就纷纷和两位老夫人道别。 正厅里现只剩言、顾、安三家的人,没人再讨论这件事情,唯有安若紫哀怨不甘的哭声。 顾芳菲没忍住笑出声来,王氏几个眼神都没堵回去,脸上笑容不断。 安若紫哭声越大她越高兴,到最后还是常妈妈绕到她身后暗暗掐了她一把,这才停住。 坐在她身边的顾初月也有些惊讶,她这二妹妹一向知书达理,今日居然在众多长辈面前笑出声,可见她和安若紫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气氛凝重。 顾老夫人率先起身,幽幽叹道:“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啊。” 王氏连忙上前扶着,不敢怠慢。 裴氏也关心道:“母亲要不要再吃一颗万花清露养心丸?” 言老夫人抬手以示不用,裴氏立刻站在旁边伺候着起身。 安泰昂着头,依旧立在正厅中央,一脸的愤恨。 第97章 生而不养,不配为父 言老夫人摇着头,缓声道:“都说‘忤逆不孝矣,三世果报然’,老婆子我等着看你的果报何时来,定布粥散钱,祭拜佛祖,以报老天开眼,哼!” 走到正厅门口时,玉姨娘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活像个女鬼。 裴氏嫌恶的绕过了她。 随着两位老夫人的离开,正厅内独剩安家人。 安若紫这才止住了哭声,走到了安仲庭他们面前,哽咽道:“大哥二哥这是要做不孝子吗?” 安仲庭没理她,安仲逸则收起折扇,站起身,一改往日的玉面文雅,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生而不养,不配为父。” 说着,安仲逸起身就走,全然不把安泰放在眼里。 安仲庭紧随其后,临走前一双黑眸还狠狠的瞪了一眼安泰。 安泰被气的大叫:“孽障,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 说完,扭头对安若紫道:“还是紫儿孝顺。” 安若紫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没有回应。 她没想到幽院那个老婆子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找了两位老夫人来主持大局,真是可恨! 看来,她要快点让四哥把顾初月娶了,到时候看顾初月还怎么嚣张! 他们站在正厅,全然忘记门口还有被打的不省人事的玉姨娘。 将军府前院。 有王氏扶着顾老夫人,顾初月便挽着二妹妹在后面跟着。 还未到大门,就见前面的人停住了。 一直低头数石子的顾初月侧身往前一看,却看到了提早就走了的通判,正拱手作揖。 言老夫人笑道:“让通判久等了。” “不敢不敢。” 两人一番客气,队伍又重新向前走着。 通判走在言老夫人身边,亦步亦趋的跟着。 言老夫人望着前路,道:“通判这次临时回都城叙职,已经回来些日子了吧?” “已经待了七八日了。”通判如实回答。 “通判在外城任职已经有几年了吧?” “已有三年。” 言老夫人面色笑容不减:“老婆子老了没去过通判任职的地方,不知通判觉得,是外面风光好啊,还是都城风景美啊?” 通判心中暗喜,立刻道:“母亲年迈,出不了远门,一直在都城养身子,外州再好也不敌伴母身旁尽孝。” 言老夫人抿唇一笑,“你是个有孝心的。” 通判立刻拱手:“老夫人谬赞了。” 顾初月跟在祖母身后,竖着耳朵听了许久也没听清楚,只听到了什么“风光啊都城风景啊”云云。 但她也知道,通判没走而是在这里等候,定是言老夫人授意,两人怎么可能单聊什么风光风景。 奈何声音小距离远,她几乎听不清。 到了将军府大门处,马车旁,安仲庭和安仲逸两兄弟已等候多时。 “今日多谢两位老夫人,请受仲庭一拜。” 说着,兄弟二人齐齐拱手一拜。 言老夫人苦笑道:“我们和你祖母几十年的交情了,今日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遗愿,只是可怜你们两兄弟了。” 顾老夫人也叹了口气,感叹道:“安泰真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儿子不疼,偏偏……唉……” 安仲逸面色无奈。 马车上。 顾初月看祖母神情恹恹,也不知要如何开解,便主动担起了气氛调解员的工作。 “祖母,您喜欢什么绣纹呀,最近我都女红练的可好了,我还给爹爹绣了一个荷包呢,不过还没给他,我想也给您绣一个!” 老夫人听到她说女红进步,首先看向了芳姑,表明了不信。 芳姑笑道:“老夫人,这次小姐说的可是真的,小姐的女红确实进步不少。” 顾初月得到夸奖后飘飘然道:“祖母您看,芳姑都这么说了呢,您喜欢什么就跟我说嘛,我什么都会绣!” 老夫人掀着眼角,随意道:“那便绣个鹤鹿同春吧。” 那是什么东西? 顾初月干巴巴的笑了笑,才发现自己刚刚一心想着让祖母高兴,好像……好像吹了个牛皮…… 她现在只会绣植物,还不会绣动物,尤其是鹿鹤同春,好像不只是动物,还是两只动物…… 老夫人见她不吭声,皱眉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初月迅速摇头:“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等我绣好了就拿给祖母!” 当然,具体什么时候她就不确定了,毕竟她连这个图案都没见过…… 老夫人这才眉头舒展,“鹿鹤同春极为简单,我当年八岁就会绣了,年底你就十三岁了,也该会绣了。” 八岁…… 顾初月惊讶:“八岁就会绣了!” 芳姑点头,“老夫人女红精湛,老奴会的许多花样还是老夫人教的呢。” 顾初月挑着眉长长的吐了口气,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八岁哎! 她八岁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连学都没上,日日在医馆和表哥们玩。 原主八岁的时候……好像把郡主的头给砸了…… 果然,跟在祖母身边唯一的坏处就是,祖母的一举一动都在提醒她就是个废物的事实…… “祖母真厉害!”她毫不犹豫的夸赞。 老夫人微微弯了下嘴角。 顾初月为了避免气氛下降,继续道:“也不知道爹爹回来了没有,回去我就将荷包送给爹爹。” “已经过了下朝的点,应是回了。” “那就太好了!” 就这样,顾初月叽叽喳喳的不停说着,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气氛比起刚从安将军府出来时好了不少。 前面的马车一片笑语,后面的马车就安静多了。 王氏静静的闭着眼睛,而顾芳菲则是止不住的笑意。 王氏睁眼就是一顿斥责:“还笑!刚刚那是什么情形?全都静静的听母亲和言家老夫人讲话,偏你如此特殊,还笑出声来,如此没有规矩。” 顾芳菲轻轻靠在王氏的肩上,撒娇道:“娘亲,女儿为什么高兴,您还不知道吗?” 常妈妈复附和:“夫人您就别怪小姐了,今日确实是大快人心,安二小姐那一副憋屈样子,连老奴看了都高兴。” 王氏一双温柔眸里多了几分得意,“确实,今日之事,那母女绝对是罪有应得,不过,菲儿……” 她话锋一转,“只是因为惩戒了玉氏母女高兴吗?” 顾芳菲的小脸唰的就红了,小声道:“还能因为什么啊……” * * 求个票票和五星好评鸭~ 第98章 你这个贱丫头 常妈妈打趣道:“小姐这是害羞了呢!” 顾芳菲闻言恨不得将脸埋进王氏怀里。 可不得不说,王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今日也算是放下了,她摸着女儿的鬓角,温柔道:“再过三年,娘亲的乖菲儿就可以嫁人了。” “娘亲,您说什么呢……”顾芳菲嗔道。 安老夫人去世,安家两兄弟要守孝三年,不可谈婚论嫁。 顾芳菲今年十二岁,再过三年便及笄了,而安仲庭守孝结束,正是年轻有为又恰恰后院无人的好时候。 顾明远和安泰不和,但从今日起,安泰就已不是安家人了,他和安仲庭再没什么关系,届时顾明远便没什么理由反对了。 王氏觉得,今日陪走这么一遭,也不是没什么收获。 其实自从上次婚宴见过安仲庭一面后,王氏回府就派人去查了他的现状底细,听完可靠消息后,简直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到了学士府后,王氏殷勤的要送老夫人回寿辉堂,顾初月只好让位,准备回院子。 前几日她让人找了花匠来移栽菊花,听阿离说是不错的,正盛开着呢,但她却没亲自去看。 这次突然想起,便想去看看,顺便用美丽的鲜花洗洗眼睛。 “珍珠,上次移栽的菊花是种到哪片地了?” 珍珠指了个方向,她便往那儿去了。 只是还未到那片菊花丛,就看到不远处围了一群的丫鬟,吵吵闹闹的不知在做什么。 珍珠刚要大声训斥,顾初月便做了个手势让她噤声。 “谁看见了,你凭什么说是我推的!” 这是阿离的声音。 “就你在我身后,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我头上!” 这是秋桑的声音。 顾初月越走近,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给了珍珠一个眼神。 珍珠立刻拿出了一等丫鬟的架势,大声道:“吵什么吵?都不用去干活啊!” 聚在一起的小丫鬟看到顾初月后匆匆行了礼,一溜烟儿人就都不见了。 原先的一群人就剩阿离和秋桑还在那站着。 顾初月上前,“你们吵什么呢?” 秋桑立刻分辩:“大小姐,您正好给奴婢评评理,阿离她趁着四下无人就推了奴婢一把,连带着给文姨娘的燕窝都碎了一地!” 阿离大声反驳:“你都说四下无人了,大小姐也在这,你怎么就不说实话呢!” 说着就朝小姐福了福身子,道:“大小姐,奴婢过来时秋桑就已经摔倒在地上了,奴婢好心去扶她,谁知道她却倒打一耙,偏偏说是奴婢推她,真是不识好人心,请大小姐给奴婢做主!” “明明就是你的推的我!”秋桑怒喊。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摔的!” “你个贱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秋桑就已经扑过去要打阿离—— “住手!” 顾初月怒呵。 阿离侧身一躲,秋桑没得手,看顾初月面色不善,只好愤愤的收手。 “吵什么吵?拉拉扯扯像是市井泼妇一般,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让一群小丫鬟围着看笑话不知道丢脸吗?” 见大小姐真的发脾气了,刚刚还互不相让的两人瞬间没了气焰,都默不作声。 顾初月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一点规矩都不懂,将这里打扫干净,两人这月的月钱一并罚了!” 秋桑不服:“小姐,明明是阿离的错,为什么还要罚奴婢的月钱?” “还敢多言?是不是嫌罚一个月太少啊!”她一脸不耐烦。 秋桑只好瞪着眼睛低下头,一脸的愤恨不服气。 说完,顾初月越过她们就走了,脸上的神情也变回了原先恬淡的模样。 秋桑气的在原地直跺脚,觉得顾初月就是在包庇阿离,竟然对阿离的行为视而不见,还罚了她这个受害者的月钱,真是太气人了! 反观阿离,一脸的不在意,面带笑容,得意的朝着秋桑“哼”了一声,小跑着去追小姐了。 “阿离!你个贱丫头!”秋桑大喊。 看着阿离越跑越远的身影,气的将地上的碎片又狠狠的踢了一脚,也走了。 原地只剩下碎落一地的瓷片和白糯的燕窝粥,一片狼藉。 追上小姐的阿离欢快的讨夸奖,“小姐,奴婢刚刚演的好不好!” 顾初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演的不错,这个月的月钱翻双倍。” “谢谢小姐!” 阿离开心的朝她福了福身子。 回到明月苑,就见在门口等候的簌簌。 “小姐,掌柜的请来了,已在院中等候。” 顾初月踏进院子,直接走向了六角凉亭。 院里老槐树的叶子被冷硬的秋风吹了几日,基本上已经掉光了,原本一树的翠绿变得只剩下棕灰色的枝干,多了几分荒凉。 她不喜,前几日叫人结了彩色的蜀锦条子挂在了上面,临下枝干上挂的绸子还穿了几个金铃铛,风一吹,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 凉亭六角上,每个翘角都挂了裹红纱的宫灯,四面也围上了挡风的竹节帘子,帘子上还被顾初月画了几个娇憨的小狗,原本一片荒凉意的地方顿时又成了院里最亮眼的一处。 掌柜的已经在亭中等了很久,他手下的布庄便是专门给顾府侍卫做统一服装的店铺。 顾初月叫人将四面的竹节帘拉起,这才进亭落座。 掌柜的见到她后立刻拱手作揖道:“大小姐。” 顾初月落座,笑道:“掌柜的客气了,今日请你来,是想跟你再多订两套侍卫服,春、冬各一套。” 叶然上次来,本是要当车夫或是小厮的,毕竟这两个差事更简单,也不容易出岔子,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成了侍卫队的一员。 既然如此,就要添衣裳了。 能多赚钱,掌柜的自然乐意,连忙应下。 顾初月缓缓一笑,忽然道:“掌柜的,今日叫你来除了说订衣服的事情,我还有一个疑问要问你。” “大小姐请说。” “你去年一共给学士府提供了多少套侍卫春装?” 掌柜想都没想,道:“一共七十套。” 顾初月却皱眉道:“可这账目上写的是七十三套春装七十套冬装,着实不符合人数啊?” 掌柜的一听心急了,“这怎么可能?” 想了想,又恍然大悟道:“小姐您第一次管账,可能也有所不知,上次您府上的侍卫队长来我这定衣服的时候啊,多订了三套春装,说自己容易把衣裳穿坏,坏了后好有个换的,不过也奇怪……” * * ps:暴风式求票票和五星好评鸭! 第99章 都城八卦头条 顾初月做好奇状,“怎么个奇怪法?” 她从荷包里掏出了银子。 掌柜的眼睛一亮,立刻道:“我做了一辈子衣裳了,一瞧那侍卫就知道他的尺寸如何,可没想到他却要我做大些,果然这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喜欢穿宽松的。” “你确定吗?” 顾初月又拿出了一锭银子。 “当然确定了!” 掌柜语气笃定,和官家合作,每一笔他都不敢马虎,记得清楚。 顾初月闻言恍然大悟般,道:“我这第一次摸账本,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真是多谢掌柜的解惑。” “哪里哪里,大小姐言重了。” 她将银子递给掌柜的。 掌柜千恩万谢一番才走,她合上账本,静静的看向一侧池塘,几尾红鲤欢快的游着,命人把竹节帘放了下来。 其实,账本上根本没有多出三套侍卫春装的记录,依旧是冬、春各七十套,她刚刚不过是想着炸一炸掌柜的罢了。 没想到,真有其事。 真是…… 侍卫长和翠儿有一腿,翠儿和秋桑又有联系,这多出来的侍卫服和秋桑保不准也脱不了干系。 秋桑又是文姨娘的贴身丫鬟。 啧。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将手边纸裁成两条,挥笔写了个名字和地址,附带了一句话,便起身伸了个懒腰,进了里屋。 簌簌此时正在给小姐打扫屋子。 顾初月将她叫了过来,与她耳语了几句,将纸条塞给了她,最后道:“告诉叶然,活要知幕后指使,死要知尸埋何处。” “是。” 她抿唇笑着,一双水杏眸里藏着不尽的冷意。 该来的总会来。 看过账本见过掌柜的,没什么事情做的顾初月开始翻看绣样画册,准备找找祖母口中的“鹿鹤同春”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翻了几页也没看见,便准备再换一本。 她起身拿书时,忽然看到了被她遗忘在炕榻角落里的荷包,仔细想想好像已经放了好几日了。 还是早点给她那老爹的好,想着,她向珍珠问道:“爹爹回府了吗?” 在收拾小姐梳妆台的珍珠停下手上的动作,道:“还没有,不过说来也奇怪,早就过了下朝的点,老爷还没回府。” 顾初月没多想,听到没回府,就没再管那个荷包,继续随便丢着。 下朝的时间确实已经过了,顾明远此时并未回府是因为被留在了宫中与皇帝商讨政事,与他同被留住的还有三皇子,孟老太尉和言国公。 政事繁杂,一说就是许久,等出了宫门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宣武门外热闹非凡,沿街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顾明远刚要和另外两人告别,就见路中央冲过来一个婆子,哭丧着脸,跪在了孟老太尉面前。 孟老太尉定睛一看,捋着长须道:“你不是刘妈妈吗,不在将军府伺候夫人,怎跑到这里来了?” 刘妈妈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声音浩大,引得路人小贩纷纷注目。 孟老太尉捂着心口,不敢相信道:“你……你说什么?” “老爷啊,夫人得知安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上吊自杀了啊……”刘妈妈又是一阵哭嚎。 孟老太尉瞪大双眼,向后退了几步后,直接昏死在地。 “老太尉!” “老太尉您怎么了!” 顾明远和言国公连忙围了过去,叫人将老太尉背了起来。 连连高喊:“来人!快来人!” 瘫坐在原地的刘妈妈忽然起身,大喊道:“夫人啊您等等老奴,老奴这就去陪您!”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刘妈妈猛的冲向了街边的面馆桌子,一头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啊!死人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宣武门外的人们如惊鸟一般四处逃窜,一片混乱。 宣武门外公然有人寻死,而且还是孟老太尉家嫡次女的陪嫁老妈妈,当天在现场听原版的人很多,刘妈妈说的又清晰。 悠悠众口最难堵,就这样,“安将军宠妻灭妾,孟氏女孝顺追随老夫人归西”的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都城都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孟、安两家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但这风声基本都是一边倒,赞扬孟家女子德孝双全,傲骨坚贞,贬骂安将军忤逆不孝,宠妻灭妾,不仁不义。 更有人爆料安将军冲发一冠为红颜,不思进取毫无悔改之意,被安家逐出宗谱,还连带了妾室生的一双儿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个话题一出,将军府连连两日登上了都城热搜榜。 火到什么程度呢? 天桥下、茶楼酒馆若有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准是在讨论此事。 更是出了不少的知情人士,将这些事糅合到了一起编成长书,分了五章四十回合全天不间断说唱,场场听众爆满,让那些没在宣武门听现场的老百姓是大饱耳福。 今日,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又开始摇头晃脑的开讲了: “这故事啊,要从花楼里的一位‘奇’女子开始说起,为何带个‘奇’字呢,这可不是老夫给她封的,是另有其人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说书先生摇着折扇,声音拉的老长,下面早有人等的不耐烦了,高喊:“你这老头快别卖关子了,快讲!” “就是就是,真是急死人!” “哎呀,我这胃口从昨天被你钓到现在,你到底讲不讲啊!” 下面有人附和催促。 说书先生晃着手示意下面人安静,开始娓娓道来: “这女子长相貌美,虽身在花楼,对外却称是卖艺不卖身,可实际上嘿,是只接待达官贵人,这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啊,一日,女子偶遇了一位显贵,故作矜持,自称清白,对贵人一诉衷肠,一夜风流后,女子就有孕了,贵人有权有势,便将她包了下来,一养就是几年,说到这,大家可知这女子肚子里,怀的是谁?” 下面人屏气凝神的听着,一双双眼睛瞪大,满满的好奇。 “啪!” 说书先生突然一拍案。 “嘿!这女子肚子里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将军府的四公子——安仲彬!” 下面有人不信,“这一夜就怀上了,蒙谁呢!” “没准人家能力强啊!” 说完,现场一片哄笑。 第100章 华丽的逆转 也有几个妇女围坐成一桌,一边嗑瓜子一边笑道:“人家伺候过多少男人啊,不定什么时候肚子里就埋种了哩……” “还真是一‘奇’女子啊,到底是谁的儿子还不一定呢!” “哈哈哈,谁说不是,奈何人家有本事,勾的住男人啊……” 茶馆里一片议论,几个自诩风流的书生更是污言秽语说不断,竟还有个员外说曾一掷千金尝过这“奇女子”的味儿。 有人调笑:“那你也是有本事了,能跟将军攀上关系……” “哈哈哈!” 现场又是一片大笑,茶楼的一处不起眼角落里,有人小声道: “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 珍珠脸色通红,简直坐不住哩。 相比较下,顾初月就镇定多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喝了口茶水,撂下银钱后就出去了。 马车就停在了茶楼不远的地方。 她们上了马车后,沿街依稀仍可以听到百姓的议论声。 珍珠掀帘往外瞧了一眼,叹道:“现在的百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官家的事都敢议论,也没人管管?” 顾初月身后枕着月白色银线云蟒引枕,闭着双眸,悠悠道:“官家的事百姓自然不敢议论,尤其是这种见不得人的家事,如此影响名声,还能在都城传的这般热闹,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珍珠惊讶:“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把事情闹大?” 她笑而不语,默认了珍珠的话。 女孩子天生就爱八卦,珍珠也不例外,听外面热闹,也开始一脸兴奋的跟小姐描述着那日宣武门口的事情,绘声绘色的,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最后感叹:“这将军府的夫人孟氏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女子,安将军如此对她,她还这般孝顺,为了继续尽孝竟然上吊自尽了!” 珍珠如果都是这样想,那就代表都城的人基本都是这样想的。 所有风言风语都是一边倒的偏向孟氏,而安泰则被安上不孝等各种头衔。 若是原先她没被言闻一带去看孟氏真正的死因,可能她还会半信半疑的也跟着感叹一句有孝心。 可现在,顾初月勾唇冷笑,孟氏还真是“尽孝”了,不过不是为安老夫人尽孝,而是为孟府尽孝了。 安将军现在在朝廷中的地位简直呈断崖式的下落,没有再降职全然是看在老将军和他年轻时立过的战功的份上,现在又被逐出了宗谱,地位没有,名声也没有,家底也没有。 孟老太尉原先是连朝首辅,现虽然也在担当着太尉一职,可手里却没有几分实权,只能靠后代儿女联姻继续保持孟氏一族的繁荣。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孟府里若有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里,还是正室夫人,事情曝光后孟府的名声难免不会受牵连。 而让孟氏追随已故安老夫人上吊,不仅保全了孟氏的名声,还挣了个孟氏女德孝双全的光环,博得同情不说还获得了大波的赞赏。 顾初月能想到这一切,还是拜言闻一的威胁所赐。 让她知道孟氏真正的死因。 她现在严重怀疑言闻一是贯穿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就从孟老太尉给常妈妈下达的指令来看,他就必须要掌握两个消息:安老夫人命不久矣和安老夫人要将安泰逐出宗谱。 而言闻一知道孟氏要被杀,且时间精确,就证明他同时掌握了孟老太尉所知道的信息和想法。 如果是这样,那言闻一实在是太可怕了…… 顾初月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云空方丈说学士府的生死和言闻一息息相关,不是因为她之前想的什么天大的福运,而是言闻一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落魄的庶子了,现在是一身杀气的索命大魔王。 八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完成华丽的逆转。 而言闻一,明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转了,这次回都城,怕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云空大师说的还是个两意签,结果如何,现在全看言闻一会不会娶她。 但从这几次的碰面来看,言闻一不仅不会娶她,还很不喜欢她。 啧,真是难搞哦! 忽的,顾初月睁开眼睛,突然想到原主之前没少因为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事情闯祸,好像还打过不少官家子女。 原主,应该……没有……打过言闻一吧…… 呜~她想不起来了! 一旁珍珠看着小姐突然哭丧着脸,瘪着嘴不说话,担心道:“小姐您怎么了?” 顾初月生无可恋的摇了摇头。 “回府吧……” 果然,老天爷给她的是一颗苦瓜夹心的软糖,咬破了甜软的外壳,流了她一嘴的苦瓜汁。 吐还不能吐,咽又咽不下。 她神情蔫蔫的靠在引枕上,不再说话。 车厢里唯有从外面传来的叫卖声和议论声。 学士府内管教严明,并未有丫鬟小厮讨笑都城里的传闻,她也没让人再去打听。 毕竟热搜榜上没有长存的内容。 翌日晌午。 顾初月正在研究“鹿鹤同春”的花样需要如何下针,却发现她这只剩下锦、银两种线,其它需要的许多丝线她这都没有,于是一早就列了张清单,让珍珠出去采买,结果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无聊的抱着册子,朝外面喊道:“簌簌,你去看看珍珠是不是被人拐卖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现在都城最火爆的地方应该是茶馆酒楼和天桥下啊,怎么连丝线铺子也这么多人? 她刚喊完这么一嗓子,外面就传来了声音—— “小姐小姐,奴婢回来了!” 珍珠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怀里抱着盛丝线的匣子,一脸的开心模样,额头上还淌着几滴汗珠。 顾初月接过匣子,好奇道:“珍珠,你这是去哪里了,秋季都能出这么多汗?” 珍珠抹了一把汗,凑到了她身边,满脸兴奋的小声道:“小姐!出大事了!” 顾初月迟疑的看了珍珠一眼,能让珍珠露出这样表情的,只有八卦新闻了。 不过最近的一些八卦她们昨日都在茶馆听了个遍,能让珍珠这么兴奋的,那估计是又出新的八卦了。 她也有些好奇,是什么“大事”能把安将军府的糗事给压下取,“哦?是什么大事呀?” “安将军被革职查看了!” 第101章 按原计划,做的干净些 顾初月也有些惊讶,她知道凭安泰现在的本事只怕会一直走下坡路,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个革职查看。 “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了!” 说着,珍珠就跟倒豆子一样小嘴儿说个不停:“奴婢今早从丝线铺子出来的时候,见一面馆桌子那围了一群人,就好奇的也过去看了看,结果正在说这件事,是今天早朝陛下亲自下的命令。” “因为今早证明安将军贪污军饷、私藏弓弩装备、强占民女的证据被军机阁给查出来了,又有大臣联名上奏,说安将军宠妻灭妾、忤逆不孝,和我朝以仁孝治天下的理论相悖……” “陛下龙颜大怒,现在安将军府已经被层层围住在抄家了,据说还发现了一张嵌在地上用纯银打造楠木外镶的床榻呢!” 顾初月的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这一切也太凑巧了吧? 珍珠见小姐神情呆愣不说话,以为是被这件事震撼到了,她邀功一般道:“小姐,这算不算是一件大事!” 顾初月垂眸神情不明,过了许久才抿唇一笑,道:“还真是件大事。” 她开始清捋丝线,准备給祖母绣完“鹤鹿同春”后再给言闻一绣一个“鸳鸯戏水”。 下次抱大腿的时候塞给他。 时光荏苒,屋中岁月静好。 比起明月苑的安静,同样得知消息的藏玉阁就显得欢快多了。 王氏心中直呼万幸,亏得安泰和玉氏一双儿女及时被逐出了宗谱,否则安仲庭、安仲逸两兄弟都要受牵连。 顾芳菲更是连连冷哼:“真是罪有应得,害人终害己,看安若紫还怎么耀武扬威!” 常妈妈打趣道:“老奴听说将军府现在被团团围住了,连只蚂蚁都逃不出来,更别提人了。” 王氏也跟着说了两句:“如此作恶多端之人,有这样的下场都不足为奇。” 虽说王氏现在几乎不提两年前的事情,可女儿坠马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块大疙瘩,每每女儿和顾初月接触时都担惊受怕,更别提一直在挑拨她们姐妹关系的始作俑者安若紫了,王氏对她更是恨之入骨。 顾芳菲心情极好,回屋后便开始练习书法,准备拿几篇写的不错的去找爹爹,让他评价一二。 王氏一双温柔眸里满是欣慰,前几日她原本还在为女儿的婚事担忧,怕安家仲庭说亲女儿哭闹,结果安老夫人的死彻底卸下了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只是,她心里的石头可不止一块。 自从顾初月接手掌家权以来,没有出过一丝的差错,将内院打理的是井井有条。 讨得老夫人欢喜不说,连老爷对她的态度都改观了不少,最令王氏头疼的还是自己女儿,又回了小时候那样,觉得她的大姐姐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儿。 王氏叹了口气,“常妈妈,你说初月真的变了吗?每次她一跟菲儿单独接触,我这心就提了起来,总是放心不下去。” 常妈妈给王氏递了盏热茶,劝道:“您要是问老奴,老奴觉得大小姐可是真的变了,对二小姐也是真的不错,有什么吃什小玩意都想着二小姐呢,您看别人家的亲姐妹都是什么样啊,您这心,就放下来吧。” 王氏闻言,一颗心没落下去,反而提的更高了,她抓住了常妈妈的手,眉头紧蹙:“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我也发现她是真的变了,变得越来越像小姐,可是有一点,初月没有小姐那么心软,我瞧她平日里遇事儿都是绝不吃亏的性子,外人知她是嗑了假山才失忆,可她自己还不知是因为什么?若是哪日心血来潮去查那件事,若是查出后把事情闹大,告诉菲儿,我……” 常妈妈见王氏激动,宽慰道:“最近明月苑安静的很,您就放宽心吧。” 王氏眉头蹙的更紧,“只要有一日能查出来的可能性,我就一日不能宽心。”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 说着,王氏脸上神情复杂,沉重道:“妈妈,还是按原先的计划来吧,派人……做干净些。” 常妈妈低声应下:“老奴明白了,您宽心。” 王氏看着茶碗里浅褐色的茶水,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她若有所思道:“初月,菲儿坠马脱险,你这次也是平安回来,前尘往事,再不议论了。” 露月初头,秋风瑟瑟,凉意四起。 老夫人畏冷,屋里已经不知道烧了多少盆银丝碳了,炕榻下便挨着个铜鎏金刻狮滚绣球纹薰笼,里面还燃了几节松枝,静心安神。 炕榻临窗,原本向外半开的支摘窗紧紧的闭着,镂刻菱角如意纹窗棂间已经被糊上了上好的桃花纸,内面又粘了一层透光的素纱,屋子里一片明亮。 顾初月手里拿着绣绷,坐立难安的低着头。 她原本是在院子研究绣样的,结果研究许久都不知道如何进针,就来找芳姑请教,哪知道正好被刚睡醒的老夫人听见了,就把她们都叫进来了。 她偷偷看了眼祖母,悄悄把绣绷放到了自己身后,用裙子挡住。 老夫人抬眸,“怎么不绣了?” 顾初月立刻换上了灿烂的笑容:“绣花什么时候不能绣?现在陪祖母说话最重要!” 说着,她一双杏眸四处转,最终定在了炕几上的一座红珊瑚腊梅盆景上,笑嘻嘻道:“祖母,这盆景真漂亮!” “这是你言姨祖母从洛阳城带回来的,昨日刚送过来。” 顾初月伸着白皙如雪的皓腕,弯着手指轻轻在红珊瑚上点着,粉嫩莹润的指尖像是盆景枝头的嵌宝碧玺般,映着浅阳余晖。 她抬眸看了一眼祖母,没忍住道:“祖母,上次在将军府给言姨祖母送药的人,您可看见了?” 老夫人抬着丹凤眸,“自然是看见了。” 话说一半便不说了,顾初月只好自顾自的接上,“就是那言家的庶长子言闻一呀,您可有仔细瞧?” 老夫人放下佛书,和她一双杏眸正好相对,“有仔细瞧。” 顾初月仿佛看到了未来,她双手托着粉腮,一脸的希冀:“那祖母,您觉得他怎么样?” 大魔王那天的气场虽然不太好,但是皮囊好啊! 那小脸儿长的,在古代可以算得上是巅峰级别中的第一名了! 第102章 您的马屁精顾初月已上线 老夫人手握佛书,抬手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自然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不然也不会勾的你魂儿都没了似的,竟还追了出去!” 顾初月捂着额头,缩了缩脖子,她那天见祖母在闭目养神,以为不知道自己出去了,哪曾想都被老人家看在眼里。 她小声嘟囔道:“这不是一时为色所迷嘛……” “还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老夫人低声呵斥。 顾初月撅着小嘴儿,起身坐到了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胳膊,索性就当一次祖母眼中的色鬼,小声道:“祖母,那言闻一长得真的好俊美,比安家的两位表哥还要俊美,比弟弟还要俊美,比……比……比爹爹年轻时还要俊美,祖母~” 老夫人拿她没辙,伸手冲着她的眉心又是一点,笑骂道:“你个丫头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小色鬼一个。” 顾初月小脸一红,恍若娇桃,轻声道:“这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说完,她眨着一双水盈盈的杏眸,摇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您觉得他到底如何嘛?我看他可不是空有相貌之人。” 虽然那日他衣着不似前两次她见到的那般精致名贵,但单看气场,也知道他定不是凡人!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脸上残留几分笑意,“如何?再如何跟你也没有半分关系。” “庚贴还没换回来呢,怎么就没关系了……”她不甘心的小声嘀咕。 顾初月已经做好打算了,如果大魔王非要和她退亲,她就算是把庚贴吃了也绝对不还给他! 老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捏了捏自家孙女软嫩的脸蛋。 一双丹凤眸慢慢的眯起,清楚记得那日立在正厅的少年郎,和记忆里瘦小的身躯全然不同。 身形高大修长,冷峻的面容,狭长阴鸷的眉眼,一袭素袍都盖不住通身的阴沉戾气,丝毫不懂得收敛,比八年前更甚,且多了几股血腥气儿。 自家娇软的小孙女怎么能许配给那样的人,婚后哪里制得住他,还不得被欺负死。 越想,老夫人越觉得这言闻一着实不是良配。 还是赶紧把婚事退了为好! 顾初月见祖母的脸色越来越坚定,像是提醒般:“祖母,那日我见言闻一往正厅里一站,通身的气度非凡,简直和传闻里的就像是两个人。” “若非他有翻天的本事,否则一介庶子,又未考取功名,日后只能沦为商贾。” 顾初月准备为言闻一开脱,只是刚张嘴,就被堵了回去。 “像言家的地位,给他捐个官儿做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但也担当不了什么大任,你嫁过去了,做个末品小官儿的夫人,日后定要被现在与你不合的人看了笑话去。” 顾初月好想直接告诉祖母,言闻一绝对是翻了身才回都城的,但是祖母问起来,她总不能说是因为看到言闻一把个大活人的骨头碾碎了,然后还带她去看杀人吧? 祖母绝对会被吓到的! 她想了说辞,继续游说:“祖母,咱们不论身份,那日言闻一站在厅中,通身的气度甚至盖过了两位表哥,怎么看都会是前途无量的潜力人才啊!” 老夫人心中的立场越发坚定,抬手道:“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就是看上了人家的一副好皮囊,瞧你把他夸的,都快夸出朵花来了。” 色鬼形象需要一演到底,顾初月“嘿嘿”笑了两声,“那祖母……啊!” 她话没说完,老夫人朝着她的眉心又是一点,声音冷硬,“还是不行。” “为什么啊?!” 老夫人侧身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初月,祖母是不会害你的,那言闻一与你着实不相配。” 物极必反,同理,话也是一样。 顾初月没再替言闻一讲话,而是闷闷的“哦”了一声,准备改日再进行第二波游说。 她瘪着嘴从身后将绣绷拿了出来,一手拿着绣绷,一手捧着绣花图样的册子。 这才发现,绣动物比绣植物还要难…… 她拿着绣绷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下针。 芳姑在一旁看着也是着急,若不是老夫人在这,她都想替大小姐绣了。 绣个“鹤鹿同春”而已,大小姐怎么像是哭丧一样?有这么难吗?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顾初月连个春意盎然的小花儿都没绣出来。 就在芳姑实在忍不住要提点一二,便有丫鬟进来禀报:“老夫人,老爷来给您请安了。” 今日修沐,顾明远一天都在府里。 老夫人放下佛书,“让他进来吧。” 话音一落,着石青色便服的顾明远就走了进来,拱手请安:“母亲安好。” 老夫人微笑着点头。 顾初月立刻起身让位,笑道:“爹爹安好。” 顾明远坐下后,顺手拿起了炕榻上干净的绣绷,觉得新奇,“你以前最讨厌女红,怎么现在倒喜欢鼓捣起这些玩意儿了?” 芳姑从外厅拿来绣墩,顾初月坐下后,有几分羞涩的回答:“女儿家家怎么能不会女红呢,自赵嬷嬷走后,女儿一直在跟着芳姑继续学习呢。” 顾明远点头表示赞同,想到之前大女儿学习八雅时自己没有检查她的功课,顿时觉得心中愧疚。 听她这么一说,瞬间起了架势,道:“你能这样想,并继续学习,为父深感欣慰,现在女红学习进展如何啊?” 最后一句,他是对顾初月说的,可眼睛却看向了芳姑。 “这……”芳姑有些犹豫。 顾初月立刻眨着杏眸也看了过去,不停的给芳姑使眼色。 “大小姐的女红进步飞快,再学些日子老奴的这些本事都不够教大小姐的了。” 顾明远听了心中欢喜,但面色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多了几分正色,道:“有进步便好。” “对呀对呀,我可有进步了呢,前几日还给爹爹绣了个荷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给爹爹。” 顾明远仿佛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哦?是绣了什么样式的?” “绣的是兰花,兰花乃是花中君子,而爹爹淡泊高雅,不同流俗,高风亮节,乃人中君子,兰花配与爹爹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这话时一双杏眸亮晶晶,满是真诚。 人都是爱听好话的,顾初月觉得她这老爹也不例外。 果然,顾明远被她逗的朗声大笑,语气里都带了几分宠溺,“那为父可就等着你的荷包了。” 说完,还拂袖摸了摸她的额角。 顾初月简直是受宠若惊。 * * ps:暴风式求票票和五星好评噢,喜欢的阔耐们点一点~ 第103章 高处不胜寒 芳姑附和:“大小姐实在是太有孝心了。” 老夫人也是面容带笑:“这小丫头惯会讨人欢喜。” “嘻嘻……” 她小脸一红,显得更是娇憨懂事。 顾明远越发觉得自己平日对这个女儿太过疏忽,便道:“昨日我进宫,陛下赐了我一匣子玉空山蜂巢蜜,你直接去我书房拿吧。” 蜂巢蜜? 是蜂蜜的一种吗? 顾初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陛下御赐的,肯定是好东西,于是懵懵懂懂的就点了头。 到时候拿去讨好言闻一! 顾明远又问了大女儿几句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管家有什么心得云云,便正色道:“为父同你祖母有些话要说,你去拿那匣子蜂巢蜜去吧。” 顾初月起身,柔声道:“女儿告退。” 说着,一心想着蜂巢蜜的顾初月一溜烟就不见了。 顾明远看着身侧被遗落的绣绷,失声笑道:“这孩子……” “你还知道她是你女儿啊?”老夫人挑着丹凤眸突然发问。 顾明远一噎,自知理亏,讪讪的低下头,道:“是儿子的错,平日里对初月关心太少。” “哼,你还知道是你的错,若是自她小便用心教养,好好的一个孩子也用不着出去遭一轮子罪受,瞧那一身的伤。”老夫人没好气道。 “是是,都是儿子的错。”顾明远的头被训的越来越低。 “这安也请了,我这会子头疼,你且回去吧。” 老夫人揉着太阳穴,面色不善。 先前有初月对着她一顿猛夸言闻一,奈何自己的孙女她舍不得给脸色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顾明远一来,老夫人心里的这点气儿都撒在他身上了。 顾明远一听,就要告退,一起身才想起自己不是单纯来请安的,在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下又坐回了炕榻上。 “母亲,儿子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请教。” 老夫人抬眸,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些什么,“可是安泰一事?” “正是。” 安泰被抄家一事事发突然,虽说所犯条例都是罪不可赦的大罪,可他也算是朝廷里的老臣了,默不作声突然出了一堆的证据直指他,闹的朝廷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矛头就指向了自己。 老夫人冷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安泰一事,其中也有顾明远的手笔,联名启奏安泰宠妻灭妾、忤逆长辈的几个文官,都是他手下的人。 朝堂之上,原本是文武不合,但自从安泰沉浸美色后,处事越发荒唐,不少刚正的武官都瞧不起安泰,就变成了文官只与安泰不合。 三天两头就给陛下递折子,可这危及不到安泰的地位,也就臭臭他的名声。 安泰能被革职查看,主要原因还是军机阁提供的证据和账本,条条都触碰了东齐律法,条条都是杀头大罪。 虽说这件事办的是大快人心,可顾明远却心生忧虑,日日难安,他身居高位,每朝的殿阁大学士,非陛下亲信不可。 作为心腹大臣,顾明远这次却一点风声都没从陛下嘴里听到。 “母亲,这件事实属蹊跷,安泰刚被逐出宗谱,就被抄家了,怎么看都是早有预谋,尤其是安家两兄弟,事发前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虽未有利,却也没有弊不是,只是没想到孟老太尉的女儿如此孝顺,竟随安老夫人去了,老太尉倒阴差阳错的也跟这件事没了半点关系。” 老夫人一面正色,反问,“如此孝顺?阴差阳错?” 顾明远一惊,难道这事还另有隐情? 老夫人没说话,芳姑立刻将外厅伺候的丫鬟都赶了出去,关上屋门,派人守着。 屋中唯剩他们三人。 老夫人面上一片冷意,道:“你只知朝廷之事,却不晓内院纠纷,孟氏自视清高,又没有本事,自己主动搬去偏院却没本事再搬出来,连自己的儿女都怨恨上了,更何况是自己的婆婆,追随已故安老夫人尽孝?呵!怕是被迫自尽。” 顾明远先前确实不知其中还有这个缘故,现顿时反应过来,语气嘲讽:“女儿追随尽孝,孟府是彻底和安泰没了关系,还落了个孟氏女德孝双全的好名声,孟老太尉不愧是当过连朝首辅的人,竟然如此狠心。” 孟老太尉手里没有实权,若要保孟家长盛,只能依靠陛下。 如此大义灭亲之举,一方面是将孟家摘个干净,一方面是在像陛下表明忠心。 老夫人冷笑连连,提醒道:“我那个老姐妹是根直肠子,就算她要保全孙子,也想不出这么万全的主意,偏还如此凑巧,正赶上陛下要打压安泰。” 顾明远皱眉,“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觉得腰痛,又往身后塞了个绶带鸟暗花缎引枕,没再理他。 顾明远沉重的叹了口气,“果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孟老太尉表了一番忠心后,就看他们几人的忠心在哪喽。 他起身拱手道:“今日多谢母亲提点,儿子告退。” 老夫人闭着眼睛,虚空摆了摆手,道:“去吧。” 炕榻边的薰笼火势渐弱,芳姑叫人添了些银丝碳,剪了两节松枝扔在里面。 ………… 这边,从寿辉堂出去的顾初月直奔书房,将那匣子蜂巢蜜拿到手后回了自己的小院。 准备继续给祖母绣“鹤鹿同春”,只是找了许久都没看见绣绷。 “珍珠,你瞧见我那绣绷去哪了吗?”她一边翻一边问道。 珍珠无奈道:“小姐,您好像放在寿辉堂的炕榻上了。” 顾初月一拍脑门,她当时就想着拿到蜂巢蜜去讨好言闻一了,忘记自己还拿了绣绷过去。 珍珠捂嘴笑道:“反正小姐也没绣,不如再拿个绣绷。” 顾初月抿着嘴,感觉自己受到了嘲笑是怎么回事? 她转了下清亮的杏眸,道:“罢了罢了,还是再跑一趟吧,顺便把要送给荷包给爹爹送过去,他今日正好修沐在家。” 说着,她就在一描金梨木翻盖盒里找着,因为她所有的绣品、丝线都在里面,上次收拾屋子,她把那个荷包也丢进去了。 只是,她怎么,都没找着。 第104章 顾初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珍珠,你快帮我找找,我要给爹爹的荷包不见了。” 珍珠一听,道:“小姐,您不是把荷包放在炕榻上了吗?” “没有,我上次把荷包给装这盒里了。” 怎么会没有了呢? 这可是她绣了十几天的心血呀! 顾初月急的一双眼睛乱转,突然看到了桌上都双色马蹄糕,这糕点眼熟,她皱眉道:“你去把阿离叫过来!” 阿离就在院子里看着丫鬟们清扫,一听珍珠姐姐叫就进来了。 “小姐,您叫奴婢有什么事吗?” “今日有人过来打扫吗?” 顾初月一脸暴躁的坐在床沿上,就差头顶冒烟了。 “小姐为了绣花儿摆了一屋子的线,奴婢哪敢让人进来啊……”阿离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一缕丝线。 “那有没有人进来过?” 阿离想了想,“有,翠儿给小姐送糕点来着。” 桌上摆了一盘双色马蹄糕。 “果然是她!” 顾初月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揉碎了,她现在恨不得现在去搜翠儿的身。 “小姐,是不是翠儿欺负您了,看奴婢不去撕了她!” 说着,阿离就开始撸袖子。 顾初月拉住了她的袖子,咬牙道:“翠儿把我的荷包拿走了……” 这下轮到阿离蒙圈了,她抓了抓鬓角,道:“小姐的荷包又卖不了钱,她偷这个干嘛?” 珍珠想的多些,担忧道:“小姐,翠儿为何这次不偷金银反而偷这等贴身之物?” 顾初月抿着唇,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 千万不能冲动。 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啊! 那是她迄今为止绣的最好的一个荷包啊! 是要拿去献殷勤的啊! 她指着描金梨木翻盖盒,气哄哄道:“这里面有那么多荷包,那么多绣帕,怎么就偏偏拿了那一个!” 阿离:“因为她审美好……” 珍珠:“小姐,您这一盒子里的绣品,就那个荷包能拿得出手……” 这是什么大实话?! 顾初月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处,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东西丢了不说好像还被挖苦了是怎么回事? 她粗喘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自己稍稍平静下来了,开始吩咐道:“珍珠,你亲自去一趟书房,就说荷包忽然不见了,让爹爹再多等几日我从新绣个给他。” “是,小姐。” 珍珠做事不拖沓,应了就去办。 “阿离,你这几日尤其要盯住了翠儿,若说她继续偷什么零散的珍珠碎银我还能理解,偷荷包这种贴身物什一定是另有所图。” 阿离一脸气愤,“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会盯紧她的!” 二人走后,顾初月从盒子里捏出了一条绣帕,看着左上角的红梅,觉得绣的挺好看的呀,怎么就拿不出手了? 不过也得亏翠儿拿的是她要送给老爹的,否则她拿了别的,自己还真不清楚。 因为这盒子里的绣品实在太多了,大部分都是以前的作业。 而她佩戴出去的荷包都是由绣娘精心绣制的,有单独的一个八角形天盖地式红漆攒盒装着,一个一格,少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 身为惯犯的翠儿肯定会挑不容易被发现的那个下手。 然后顾初月的描金梨木翻盖盒就被盯上了。 她一想自己辛苦了十几天的荷包被人拿走了就觉得不甘心,但又要引蛇。 真是不好搞哦! 不过就从翠儿改方向偷荷包这件事来看,这蛇也快要出洞了。 不出所料,当晚,翠儿又趁着侍卫交班的时间偷偷溜了出去。 在一处隐蔽假山后等她的,依旧是秋桑。 “东西拿到了吗?” 翠儿从怀里拿出了一团青色的东西,道:“拿到了拿到了,姐姐快看!” 秋桑看不清上面图案,但是摸着布料就知道价值不菲,她将东西塞进了袖中,又从腰间拿出了一包药。 “你把这个下到给顾初月吃的汤里,一日一次,连着喂她三天,三天后你就这样……” 秋桑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 翠儿迟疑道:“秋桑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不想当姨太太了?!”秋桑瞪着她。 听她这么一说,翠儿立刻接过她手里的纸包,一想到日后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她享受,心里就美滋滋的。 秋桑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一片轻蔑,真是个好糊弄的小丫头片子。 “行了,你回吧。” 翠儿开心的原路返回,眼里都是兴奋,大小姐呀大小姐,其实王二哥他挺好的,嫁给他于你也不亏…… 而秋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翠儿恨不得蹦起来的背影啐了一口,脸色越发狰狞,这几日一直缠着她的几个无赖不知怎的突然就消失了,这下她终于可以安心对付顾初月。 一想到那个贱人,秋桑就恨得牙痒痒,竟然敢让阿离那个贱婢一直偷袭她,还罚她的月钱,真是活腻了! 哼哼,顾初月啊顾初月,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谁让你得罪了姨娘啊…… 估摸着时间,秋桑也赶紧跑走了。 见人走远了,一直躲在假山缝隙里的阿离这才偷偷爬了出来,撸着袖子恨不得冲上去暴打她一顿。 忽然,远处传来几道声音。 “你去那边看看……” “好嘞!” 阿离又朝着秋桑走的方向狠狠的捶了几拳,这才猫着腰赶紧跑了。 当晚月色依旧,翌日秋阳正好。 今日,是和叶然约定的最后期限,地点便是人群嘈杂的茶馆里,正好还能听几嘴有关安将军府的趣闻头条。 毕竟上回的“奇”女子她还没听完不是。 不过毕竟是有正事商议,她没选一楼大堂,而是上了二楼包间。 不过,当她进了包间后,就觉得有些可惜。 “这茶馆的隔音效果也太好了吧,根本就听不见说书的声音。” 珍珠给小姐倒了碗茶,无奈道:“小姐,一楼大堂鱼龙混杂的,您又没带侍卫,若是打起来了,咱们都占下风,着实不安全。” 顾初月撑着粉腮,指了指一旁的簌簌,“你确定能有男人比簌簌力气大?” 珍珠瞧了眼瘦瘦弱弱的簌簌,咳了两声:“万一有人聚众对小姐不利呢!” “你忘了簌簌可以推倒一片了?” 珍珠嘴角抽了抽,没再说话,任谁也想不到,瘦瘦弱弱的簌簌比阿离的力气还要大。 簌簌小脸顿时就红了,小声道:“奴婢可以保护好小姐的。” “对嘛,珍珠你就是太紧张了。” 她坐在横凳上,捻了一个花生,又抓了一把瓜子。 第105章 她扑到了大魔王怀里 “咚咚!”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簌簌立刻贴了过去,小声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 “叶然。” 顾初月抬眸,示意放行。 “小姐。” 叶然拱手道,一袭灰袍风尘仆仆。 “如何?” “查出来了。” 顾初月磕着瓜子,不徐不疾道:“秋桑?” 叶然怀里抱刀,站的笔直,道:“有她,但还有王氏,好像是夫人。” 顾初月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垂着眸令人看不清神色。 “继续。” “我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找到了车夫的下落,不过那车夫嘴巴实在是紧,一直不说,一日我继续盯梢时,发现有歹人要杀他们一家,将他们救下后,车夫这才说了实话,说是王氏什么夫人知道他儿子病重,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把小姐丢到一处山村。” 顾初月微微皱眉,“没……这就没了?” “王氏这边的消息就没了。” “那秋桑呢?” 叶然继续道:“我调查过了,秋桑没有亲戚,不过近些日子她被三个地痞混混给缠住了,我曾听到过几句,好像是说什么不给钱就去学士府把事情捅出来之类的话,于是秋桑就给了他们钱,那几人的面容我也见了,矮胖肥圆,脸上带疤,与小姐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哼,果然是她。” 这里面有秋桑,是她意料之中的,不过秋桑一个小奴婢是完不成这样的事的,背后怕是文氏也插了一脚。 她眯了眯眼睛。 顾初月最记仇,她现在依旧记得自己的腿,曾经被那三人中的一人踢过。 “那三个人呢?” 说到这,叶然有些不好意思,“车夫跑到了外城,我本想着回来再去抓那几个混混,结果回来后,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 叶然面色突然有几分严肃,“确实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十分惨烈。” “怎么说?” “我是在崖底发现他们的,他们三人皆……”叶然皱着眉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正是关键点,顾初月怎么可能让他停,催促道:“三人皆什么,你快说呀!” 叶然一脸正色:“小姐,有些残忍血腥,你确定要听?” 顾初月点头,她自从见过言闻一用脚将人骨头生生碾碎的场景后,没觉得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残忍、更血腥的了。 “那三人虽然是死在崖底,但绝不是失足掉落而死,而是被人剜了双眼,碾碎了浑身的骨头,腰斩后才丢下去的。” 顾初月皱眉,若是秋桑怕他们将事情败露要杀他们,直接弄死不就得了,还搞什么腰斩、剜眼、碎骨这么变态的杀人手法。 等等…… 碎骨? 她顿了一顿,重新问道:“你说,他们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 “是的,浑身的骨头,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顾初月突然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人。 他当时也是一点一点将一个人的骨头给碾碎了……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叶然以为小姐被自己刚刚说的给吓傻了,有些自责为何没有过滤一下再说。 顾初月扶着额头,摆摆手道:“行了,你回去吧,侍卫服已经送到学士府侍卫队了,你明日就去上岗吧,你初来乍到,记得请侍卫队的队长吃几日酒,日后能少许多麻烦。” “是。”叶然拱手,转身就要走。 “对了……” 顾初月叫住了他,“安泰被革职查看,他所做的所有罪行都被曝光了,包括曾参将被冤枉一案。” “我已经听说了。”他的声音有些落寞。 顾初月抿了抿唇瓣,没再说什么,安泰虽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叶然的父亲,终究是回不来了。 不知怎的,一楼说书先生突然开腔唱了起来,偶尔有几句传到了楼上。 人也见了,消息也听了,顾初月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碎屑,起身道:“走吧。” 走在一楼回廊,正好听说书先生唱道: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了啊……” 顾初月勾唇。 是啊,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了啊。 马车就停在茶馆不远处,车夫见小姐出来,立刻将马牵了过去。 “小姐,是回府吗?”车夫问道。 顾初月踩着步梯,刚要回答,就见路对面的马车上正好下来一个人,玄色锦袍,镶玉革带,不是言闻一还是谁?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人就已经进去了。 “小姐,是回府吗?”车夫又问了一遍。 “在这等着。” 她飞快的说了一句,直接跳下了马车,跟着进了对面的三层绮楼。 珍珠不放心,带着簌簌也追了过去。 顾初月衣着华贵,一进门就被店小二给盯上了。 “客观,您是喝茶呀还是听戏啊?” “喝茶。” 她随口答着,踮脚不断寻着少年的身影,终于在一条回廊里看到了他的身影。 顾初月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一路小跑。 步摇轻晃,衣纱翻飞,引得不少公子哥频频注目。 店小二要拦,跟过来的珍珠直接塞了他一块银子,急道:“别跟过来。” 拿了银子的店小二这才不再跟着挡路。 不远处,言闻一上了二楼。 顾初月瞬间跟了上去。 楼上都是雅间,而且弯弯绕绕的,她寻了许久才看见那熟悉的玄色锦袍,立马跑了过去。 最终,见言闻一停在一处门前。 眼看就要进去。 “一一!” 顾初月大喊。 就见少年身影一僵。 她迅速跑了过去,直接扑到了言闻一的怀里。 言闻一身旁,已经剑出三寸的侍卫金戈瞬间愣住了。 “这……” 他是将人揪出来审问还是揪出来一剑赐死? 同侧的复还就聪明多了,伸手拉住了金戈的后领子,连连退到了几米外,不仅离开了危险地带,还挡住了追来的珍珠。 原地,言闻一双手僵在空中,狭长的眉眼间有那么一瞬的错愕,怀中的小姑娘娇娇软软的贴在他身上,一股子甜腻的牛乳味夹杂海棠香,萦绕在鼻间。 言闻一挑眉。 他这是被一个肉丸给攻击了? 被拦住的珍珠也是一愣,然后就要扑过去打人,“你个登徒子,快放开我家小姐!” 耳边不断传来珍珠的声音,顾初月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举动。 她竟然扑到了大魔王的怀里?! 怎么办? 她下意识的紧张,身子发抖,连呼吸都带着急促,圈在少年腰上的手臂越缩越紧。 第106章 她伸手,勾住了少年都革带 言闻一眸色一暗。 他伸手拎着小姑娘的后领,想将人拉开,没想到环在他腰后的手竟交握再了一起,死死的抱住了他。 “手。” 顾初月听到声音后仰头看向了他,一双水杏眸里满是氤氲涟漪,娇嫩如脂的明艳小脸微微泛红,瘪着嘴,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 言闻一别开了脸。 “松手。” 他又重复道。 顾初月听到后瞬间松开了自己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言闻一低头看着有些褶皱的锦袍,微微蹙眉,掸了掸袖子,仿佛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就在顾初月想着要怎么开场时,身侧的少年抬脚就要进屋。 她的手比脑子快一步,迅速拉住了他的袖子。 言闻一抬着被拉住的那只手臂,眸色阴暗,示意她松手。 可顾初月攥的更紧了。 “顾小姐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 “来找你呀!” 少女的声音恍若鹂鸟般清脆动人,配上楚楚动人的甜笑,任谁的心都会软三分。 言闻一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顾初月往他身侧又挪了挪,笑容更加灿烂。 过了须臾,就听头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 “今日庚贴未带,改日登门相还。” 一听他提到庚贴,顾初月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般,“不是不是,我不是来找你退婚的。” 言闻一用力将袖子一甩,“那言某和顾小姐就没什么可聊的了。” 手里的袖子一下子就没了,顾初月也不气馁。 伸着手指就勾住了少年的镶玉革带。 歪着头道:“我们可不可以不退婚呀?” “呵!” 言闻一冷笑一声,低头睥睨着瞧着小姑娘如海棠一般都娇艳容颜。 “顾小姐可记得三年前的誓言?” 她眨巴眨巴眼睛。 誓言? 她仔细想了想,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小女孩被一群人簇拥着,高傲的扬着头:“自此桥路两相归,谁反悔了谁是千年王八老乌龟!这婚我退定了!” 她抿着唇,这……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锅? 她是背锅侠吗? 顾初月暗自掐了大腿一把,眼底立刻疼出了泪花,她轻声道:“一一,我前几个月受伤了,磕到了头,已经失忆了,先前的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少年重复着这四个字,讥讽的勾着薄唇,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狭长的黑眸好似盯上了猎物的饿鹰,阴鸷深沉,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给你致命的一击。 “既然你忘了,要不要我重复一遍?” “不……不用了……” 她咽了咽口水,那可不是什么好话。 言闻一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她只觉得自己勾着他革带的手指都在轻颤。 终于,她鼓起勇气,仰起头,一双水杏眸盛满真诚的看着他,哽咽道:“一一,许多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如果我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带了哭腔的缘故,小姑娘的声音十分软糯,尤其是最后的一个扬调,简直像根羽毛一般,搔的人心痒痒。 “你希望我不生气了?” 少年的薄唇突然恶劣的勾起。 顾初月点头如捣蒜。 “当年你说,自此桥路两相归,谁反悔了谁是千年王八老乌龟,所以,谁是千年王八?谁是老乌龟?” 言闻一句一断,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小姑娘明媚的容颜。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 说了……这句话还是从言闻一嘴里说出来了。 她讪讪的笑着,道:“我……我……都是我?” 少年似乎还是不满意,“说清楚些。” 她的小脸已经皱的跟包子似的了。 这言闻一怎么这么记仇呢?! 她松开一直瘪着的小嘴儿,声音虽低却带着讨好,“我……我……我是老乌龟,我是老乌龟……” 心中却暗骂:你才是老乌龟!你才是千年王八精呢! 言闻一微微勾唇,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顾初月一双水杏眸里满是希冀,“一一,那……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 声音果断决绝,原本脸上的几丝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他这脸怎么比女人变得还快?! “那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她瘪着嘴,十分无力。 言闻一挑眉,“若是说些好话,也许,也说不定。” 顾初月眼睛一亮,好听的话,这还不简单! “今天能见到一一真是我之幸也!” “一一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呢!” “哇!一一简直是我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孩子!” 小姑娘嘴里的赞美之词简直是络绎不绝,可一直不见言闻一说停。 这么说下去她就算脑子里有一百吨墨水也不够夸的啊。 她觉定以一个问句收尾。 “一一,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心情舒畅一些?” “没有。” 言闻一抬眸,嘴角勾起,说出的话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说着,他抬腿就进屋。 手指一直勾着他革带的顾初月被这股力气一带,踉跄着也跟了进去。 屋门未关,人却已经进去。 一直被拦在外面都珍珠瞪大眼睛。 怎么办! 小姐被登徒子给劫进了屋里。 孤男寡女的,小姐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这么一想,珍珠掐着金戈胳膊内侧软肉的手越发的用力。 “嗷!你你你……你快松手!” 金戈被她掐的就差跳起来了。 “你不放我进去我就不松手!你主子就是个流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金戈被掐的嗷嗷叫。 复还站在一旁,冷静道:“我的主子叫言闻一。” 珍珠一听,手上的力道轻了些,但也没有松开。 “可是言家的那位庶长子?” 复还点头。 “可是真的?” 珍珠迟疑,刚刚她净顾着担心了,都没看人长什么样。 “是是是是是……是真的!” 金戈疼的开始结巴,忙着抢答道。 珍珠哼了一声,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了几分。 言家的那位庶长子是小姐的未婚夫,且小姐对这位言公子还挺喜欢的样子。 金戈捂着自己被掐的地方,心里别提多委屈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手劲儿这么大?哎呦,疼死我了……” 珍珠叉腰,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谁让你刚刚一直拦着我,还不说你们公子姓名的?活该……” 第107章 顾初月,你看起来很害怕啊 古色古香的屋里有一张青玉面刻八仙纹圆桌,少年坐在一侧拂袖倒茶,眉眼间毫无波澜,对于身旁坐着的小姑娘,连一个眼神都没投过去。 顾初月双手托着粉腮,直勾勾的盯着正在喝茶的言闻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都如此直白的盯着他看了,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就知道喝茶! 这茶一看颜色就定是苦不拉几的那种。 不过,这茶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喝茶的人还是有点看头的。 只是,越看,越觉得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呢? 十五岁的少年姿容上乘,坐如松竹,一袭玄色长袍,眉眼凉薄。 哪怕身着朴素,也盖不住通身清贵凛冽的气度。 她歪着头,越发觉得原主太不识货了。 这样的少年,怎么可能会一直落魄下去? 亦或者说,若是当真是落魄的少年,眉眼间或多或少都会藏着自卑,而她言闻一身上,只看到了从骨子透出来的傲气。 再配上如此容貌…… 真是令人垂涎的存在。 她一双水杏眸亮晶晶的,越看越满意。 在古代,若说一定要嫁人,她定要寻一个能庇护她、庇护学士府的人,再加上云空大师所解的签文。 眼前,就是绝佳的人选。 虽说他手段毒辣了些,有点吓人外,他简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想着,顾初月搬着屁股下的圆墩往言闻一身侧挪了挪。 简直就要贴到人家身上去了。 言闻一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掀眸冷冷的看着她,讥讽道:“顾小姐失忆后还真是性情大变啊?” 顾初月以为他又要揪那些原主做过的往事,瞬间讪讪的低下头,“哪里哪里……” 说到这,言闻一单手支颐,像是被勾起了兴趣般看着小姑娘略显圆润的侧脸,“顾小姐在我还在苏州养病时,就迫不及待的立誓言想要与我退婚,撇清关系,怎么现在又不想退婚了?” “这不是因为……因为我对一一情有独钟,对……情有独钟!”她的一双眼睛骨碌骨碌的四处瞄,随意扯了两句随口道。 “情有独钟?是普陀寺夜半那次,还是将军府那次?” “当然是……” 顾初月刚想回答,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什么叫普陀寺夜半那一次? 那日她隐蔽的极好,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难不成……还是没逃过大魔王的眼睛?? 顾初月决定装傻。 “普陀寺夜半是什么时候呀?一一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还有啊一一,你不要顾小姐顾小姐的叫,我是你未婚妻,你叫我初月就好啦!” “一一啊,听说之前你没来学士府是因为生病了,生的什么病,严重吗,要不要去找李太医瞧瞧啊……” 她为了转移话题,小嘴儿叭叭的就一直没停过,最后说的自己口干舌燥,而少年则狭眸阴冷的盯着她。 “到底为何呢?” “情有独钟……一见钟情……嗯……” 她觉得自己后背泛冷,实在是想不出词来了。 言闻一突然起身。 高大的身体直接罩住了顾初月。 她哆哆嗦嗦的,就听见头顶传来了声音。 “顾初月,你看起来很害怕呀?” 顾初月双手托着屁股下的圆墩,小心的往一边挪了挪,希望逃脱言闻一的笼罩。 奈何她刚一动,就听见“啪啦”一声,屋门突然关上了。 “初月是想去哪?” “呵呵……呵呵……” 顾初月现在只想跑,她怕自己再晚一步会被他踩在脚下碾碎浑身的骨头…… “为何不想退婚了?” 她不能说实话,只好小声嘟囔:“都说了是一见钟情了……” 这话一出,她久久都没等到回答。 言闻一掀袍坐下了。 顾初月顿时觉得一片光明,连呼吸都轻松了些。 然后,她两手托着屁股下的圆墩,又挪回了刚刚的位置。 一刻都不敢放松。 好不容易抓到的独处机会,可不能放弃。 只是她不敢抬头,脑袋都要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接不接受这个说法。 “咚咚!” 耳边突然传来敲桌子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就见边上放了一个空的茶碗。 “倒茶。” 顾初月眼睛一亮,“好嘞!” 主动说话也算是个突破不是? 她小心的倒了一碗茶放到他的手边。 言闻一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干燥的裂纹,轻托白玉镂刻桃枝盖碗,掀着玉盖舀了舀热茶,抿了一口。 他的动作极其优雅,品的认真,明明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但他做起来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好像喝的不是茶,而是琼浆玉液。 “这茶好喝吗?” “尚可。” 顾初月一听,不知怎的,一向不爱喝清茶的她也想要尝一尝,只是刚拿起茶壶,面前就递来了一碗茶。 玉碗清茶,清雾袅袅。 “这是?” “不是要喝茶吗?” 言闻一漫不经心的晃着玉碗中的清茶,液面上荡起了微微轻漪。 顾初月没有接。 “这……这个你刚刚喝过了……” 她虚空的推了推,表示自己不用了。 “我自己倒……” 可言闻一的手就这么一直抬着。 “顾初月,刚刚才说对我情有独钟,这么快就开始嫌弃我了?” 这……这是什么歪理?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扯出了一抹笑容:“瞧一一说的,我怎么会嫌弃一一呢?” 说着,她接过玉碗,在他未用过的一边抿了一小口。 清茶入口味苦,回之甘甜。 她喝完后,又把玉碗放回了言闻一手边。 结果就听见一句凉嗖嗖的话:“这碗茶你喝过了,我很嫌弃。” 这是什么双标逻辑? 怒气上头,她不满的嘟囔:“那你干嘛让我用你喝过的碗喝?” 言闻一淡淡的看着她,薄唇轻启: “是你对我情有独钟,而我对你,可不是。” 顾初月努力微笑。 “一一说的,真是太对了呢!”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言闻一似听出了小姑娘的不满,挑眉悠悠道:“我明日去学士府退还庚贴。” 什么?! 顾初月心一横,又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泪珠瞬间就冒出来了。 鼻子一吸,哽咽道:“你要是跟我退婚,祖母就要让我嫁给别人了,她跟我说了一堆人选,什么这个公子,那个皇子,这个世子的,我……我都没见过他们,我好可怜啊,我的婚姻要被包办了……” * * 这是加更呦,晚六点照常还有一更~ 第108章 是谁教你可以随意往男人怀里扑? 顾初月轻轻啜泣着,一想到自己的婚事就这么贡献出去了,虽说是自愿的,但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委屈,这么一想,哭的更厉害了。 言闻一就这么静静的看她哭。 顾初月不敢看他,但见他一直不说话,心一横,转身面向他而坐。 一双湿漉漉的水杏眸就这么盯着他,眼睫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像是朵经历风雨的海棠,又像是可怜巴巴的幼兽。 不知怎么,言闻一心中甚是烦躁。 连周身的气息都阴冷了几分。 这下,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还被府里的丫鬟欺负,还被你欺负……你就这么不喜欢我?都说苏州出美女,你说,你是不是因为在苏州有了心上人就想抛弃我……呜呜……我好可怜啊,被人追杀,被祖母逼婚,未婚夫还要抛弃我……呜呜呜……” 言闻一眉心突突的跳。 大腿上的疼劲儿过了,顾初月的眼泪也渐渐止住了,她哭的双眼红肿,肉肉的鼻尖也跟着泛红,原本就嫣红都小嘴儿变得越发娇艳欲滴。 她死死的盯着言闻一的脸,眼底是一片清雾,好似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言闻一眉眼清冷,毫无波澜。 顾初月缓缓起身,泪珠子又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幽幽道:“既然一一这么不喜欢我,我也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着,她就绕过了桌子。 言闻一没说话。 她咬着唇瓣,觉得不太对啊,她都哭成那样了,难道苦肉计成功与否还分适应人群吗? 身后传来了倒茶的水声。 她还是没忍住,酝酿好表情,咬着小手帕,三步一回头…… 两步一回头…… 一步一回头…… 言闻一还是不理她! 眼看着就走到门口了,她好不容易见到一回言闻一,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咬咬牙,忽然转身,蓄力扑到了言闻一身上。 原本她是要抱大腿的,不知怎的就变成了坐在他的大腿上。 这……难道是她的操作有问题? 坐在大魔王的腿上,她战战兢兢的缩着,根本不敢动。 顾初月身体僵硬,坐的不稳,没有支撑点,好像随时就要掉下去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都的俊颜,鬼使神差的圈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了他都颈窝。 这次,轮到言闻一开始僵硬了。 连碗中的茶溢出来了,都没发现,手执玉壶还一直往里面添茶。 都城贵女熟读《女则》、《女戒》,哪个能做出这般放浪的事情? 还是……有人教她? 心中有了猜想,一双狭眸瞬间布满了阴霾,周身气息更加寒冽。 言闻一单手拎着小姑娘的后领,将人硬生生从他怀里揪了出来,跟他对视。 顾初月白嫩的小脸微红,左侧脸上还有被他衣领硌出来的印子,一双清雾缭缭的水杏眸朦胧的看着他,显得更加娇憨可爱。 言闻一声音依旧冷硬,“谁教你的?” 顾初月歪了歪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不经意间露出了一节白皙的雪颈。 言闻一的喉结动了动,怀里满是牛乳海棠的甜腻味。 他眯起了狭眸,“是谁教你可以随意往男人怀里扑?” 顾初月不敢跟他对视,垂着眉眼,小声嘀咕道:“谁会教人这个啊……” 她还不是情急之下。 小姑娘嘟着嘴,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揪着他的后领子,软绵绵的指尖还一点一点的。 言闻一心中泛痒。 他很不适应这种感觉。 狭眸瞬间染了几分暴戾。 他手掌用力,愣是将人从他怀里给拎了出去。 确切的说,是给丢了出去。 顾初月没站稳,差点一头栽在盖碗上。 幸好眼疾手快用手支在桌子边缘处,撑住了自己,否则她这张脸肯定要被嗑的毁容。 言闻一平静心神后,冷漠道:“回去吧。” 顾初月实在是没力气再扑第二次了,快出门前,还是扒着原先的问题,可怜兮兮的问道:“明天能不能不换庚贴。” 就见少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心如死灰的转身准备回府,果然,现实还是给她当头一棒啊…… 就在她准备把门关上时,屋中突然传来了很轻的一道声音—— “看我心情。” 顾初月浑身的小火苗瞬间就被点燃了,仿佛又看到了明天的希望。 她美滋滋的关上门,就差没哼歌了。 一直被拦在门外的珍珠见小姐眉眼红红,一看就是被欺负了的样子后,瞬间就炸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 顾初月眼睛哭的泛酸,眨眼间挂在下睫的晶莹泪珠直直的落了下去。 她没注意,反而是在原地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而珍珠倒吸了一口气,就要冲上去。 小姐指不定被如何欺负了,瞧这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金戈伸着另一个没被掐的胳膊继续挡着。 这时候,因为迷路跑了几圈的簌簌终于找到了小姐。 一转弯就看见了两个大汉拦着珍珠姐姐,小姐眼睛红肿。 小姐被欺负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簌簌小跑着就冲了过去。 金戈见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丫鬟跑了过来,准备随手把她扒拉到旁边。 簌簌见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开始蓄力。 金戈态度散漫,觉得这么一个下丫头能有多大力气。 哪知,下一秒,他就被猛的推了出去—— 顾初月只感觉自己身侧有一阵凉风,她缩了缩肩膀,睁开眼睛向后一看—— 就见侍卫金戈直接被拍在了墙上。 “砰”的一声,掉了下来。 那面墙不仅出了几道裂纹,而且直往下掉灰。 顾初月耸了耸肩,依旧心情美美哒下了楼。 珍珠和簌簌赶快追了上去。 原地的复还扶了扶额头,一点都不想过去扶金戈。 就在这时,声音从屋里传来过来。 “没用的东西,扣两个月月钱。” 刚刚爬起来的金戈听到这话后面脚下一滑,又栽了个大跟头,他趴在地上,忍不住一阵哀嚎:“真是大意失月钱啊……” 上次主子玩夜探,他过去不仅陪冻不说,还被扣了三个月的月钱,再加上这次扣的两个月,这就意味着他这月钱要一直扣到明年! 他连过年置办年货的钱都被扣没了…… 只要一遇到顾大小姐准没好事。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身边的一个跟瘦猴儿似的小丫鬟,能有那么大力气? * * 明天会不会退婚捏? 第109章 保不准这张脸就派上用场了呢? 学士府。 自从顾初月接手管理府中内务以来,老夫人觉得孙女辛苦,虽面色不显,却暗地里吩咐厨房每日膳食一定要八珍玉食,营养充分。 戒甜、戒荤这些早就被老夫人忘在脑后了,现在生怕把自己孙女的身体给累垮了。 更是单独给顾初月建了个小厨房,这下,明月苑就成了除寿辉堂外唯一拥有小厨房的院子,不走公账,而是走老夫人自己的私库。 不从公账走银子,王氏也就没再过问了。 小厨房建好后,翠儿刚开始还只是偶尔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今日却埋在里面不出来,借着要给小姐做糕点的由头推脱珍珠给她安排的活计,越发的懒惰。 把珍珠气的跺脚,特殊时候又不能罚她。 月上槐梢头,秋风萧瑟瑟。 珍珠在给小姐卸珠钗,抱怨道:“小姐,那翠儿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嚣张不了几天了,就让她再做两天美梦吧。” 顾初月今日心情不错,因为从白日的接触来看,言闻一貌似也不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人。 就是这脾气也太大了些,喜怒无常。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她看,这言闻一的心才是海底针,还是埋在了百慕大三角里。 触之非死即碎骨。 就是不知道他明日会不会真的来学士府。 如果来的话,是来退还庚贴还是和祖母相商婚约照旧呢?毕竟祖母那边可是和言老夫人商量好了的。 无论退婚与否,言闻一都要来学士府。 这么一想,她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看来明日,她还要再加把劲儿才行。 她换上酡颜色浮光锦绣海棠盛绽景睡袍,准备再绣会儿荷包就睡。 珍珠更是拿了几座翡翠莲纹烛台放在绣墩上,为小姐照明。 忽然,敲门声响起。 珍珠开门,就见翠儿手拿托盘站在门口。 “珍珠姐姐,奴婢给小姐做了夜宵。” “进来吧。” 翠儿没将托盘放在侧厅的桌上,反而直奔里屋,见顾初月正在榻上绣着荷包,身侧零零散散放了不少东西,有些凌乱,心里松了口气。 “小姐,今日晚膳奴婢听说您用的少,特地在小厨房给您做了夜宵,晚上吃糕点容易积食,所以特地做了湘莲莲肉粥。” 顾初月笑道:“翠儿有心了,珍珠,赏。” 珍珠拿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翠儿。 翠儿眼中放光,收好了银子,看顾初月依旧一动不动,道:“小姐,这粥趁热吃,味道更好。” 顾初月低头绣花,随意道:“我一会儿就喝,你下去吧。” 翠儿没见她喝完,根本就不放心走。 “还有事吗?”顾初月抬头问。 翠儿将碗端起,道:“小姐,这粥还是趁热喝为好。” 说着,就往她这边走来。 顾初月皱眉:“都说一会儿喝了,没瞧见我在忙吗?” 翠儿有些害怕,但不亲眼看到顾初月喝完又不放心离开,一时间端着碗不知要如何是好。 珍珠训斥道:“小姐都说一会喝了,你这是做什么?还不下去!” 翠儿无奈放下碗,福了福身子后,这才退了出去。 退出正屋的翠儿并没有走,反而是贴耳到了窗旁,仔细的听着。 过了许久,都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 翠儿弯腰,依旧仔细的听着。 乌云遮月,寒风刺骨。 翠儿被冻的哆哆嗦嗦的想回去睡觉,但没听到声音又不敢离开。 就在翠儿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屋内缓缓传来了声音。 “珍珠,把粥拿过来。” “是,小姐您正好歇一歇。” 翠儿将耳朵又贴近窗棂几分。 接着就是一段碗勺碰撞的声音。 然后,清脆的惊叹声响起:“这粥实在是太好喝了,翠儿的手艺还真不错!” “小姐怎么都喝了?虽说是粥,可也是粮食不是,大晚上的容易积食。” “这不是太好吃一下子没忍住嘛,你明日记得告诉翠儿,叫她继续晚上给我做夜宵。” 顾初月笑了几声。 “小姐不怕长胖了吗?” “粥而已没关系的啦……” 接着就是一阵闲聊的声音。 知道粥喝完了,翠儿这才放心,缩着身子回屋睡觉了…… 这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正屋之中依旧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珍珠开窗往外看了看,瞧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小姐,人走了。” 顾初月轻笑一声,将手里的碗递给珍珠。 她这屋的窗棂间不仅糊了桃花纸,还嵌了一层明瓦,隔音效果不错,她刚刚和珍珠是故意大声说话和敲打碗勺的,为的就是将翠儿糊弄过去。 毕竟是深秋了,在外面已经冻了会子,怕是脑子都冻僵了,哪还有心思怀疑。 珍珠端着碗,问道:“小姐,这粥……” 顾初月揉了揉眼睛,随意道:“找个地方倒了把,记得千万别让翠儿发现。” 她冷笑一声,终于知道秋桑给翠儿的那包东西是什么了。 是一种慢性的迷魂药,对人身体无害,偶尔吃一次甚至有安神的作用,只是不能连服,连服一旦超过三天,身体就会慢慢变得易乏易困,最后陷入昏迷,不容易叫醒的那种。 这种药很常见,有的大夫会给长期失眠的病人开一次量的药。 若是原主,怕早就中招了,不过顾初月可不是原主。 她在上高中前一直没有上学,都在家里的中医馆里养病调养身子,没事就跟着帮忙,都说久病成医,慢慢的,许多药的药性她也就都知道一些。 虽然后来学的是临床医学,可走的也是实验室研究药物的方向,所以比起临床实践,她还是比较擅长这些药理。 而且翠儿给她下的药,她小时候精神不好经常失眠,隔一段时间就会吃一次。 顾初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绣兰花。 不过也没再绣几针,她就想着休息了,毕竟明日可能会见到言闻一,她这张脸还是比较重要滴,还是要好好保养。 万一日后需要色.诱什么的,她也是有资本的人。 这脸,可千万不能因为熬夜给搞塌了。 珍珠见小姐笑眯眯的样子就一头雾水,怎么小姐被翠儿下药谋害还这么高兴啊? “珍珠,你快去休息吧,记得明日早点叫我。” “是……小姐。” 珍珠越来越搞不懂小姐的心思了,平日里都是让她晚些来,怎么明日却要她早些来? 第110章 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顾初月早早的就在大门里等候,眼巴巴的看着门外经过的马车,只是没有一辆是停在学士府的。 珍珠见小姐脸蛋冻的通红,心疼道:“小姐,咱们还是去正厅等着吧,老夫人还没起,就算言大少爷来了,那也是要先到正厅等候的。” “再等等,再等等……” 她踮着脚尖,一直往外看着。 风卷细尘,依旧是没有人来,就在她气馁的要去正厅等候时,被她派去门外守着的簌簌跑了进来—— “小姐,来了!来了!” 顾初月眼睛一亮,提裙就跑到了门外,站在台阶上,往远处望着。 马车的”轱辘轱辘”声由远而近,最终停在了学士府的大门口,驾车的是言闻一身边的一个小厮,她曾经见过。 看来这车里面坐着的,一定是言闻一了! 金戈跳下马车,掀起车帘。 顾初月提裙立刻下了台阶,站到了步梯旁。 少年一袭玄衣素袍,镶翡攒丝革带,腰配三元连枝青白玉配,墨发银冠半束。 眉目冷峻,点漆狭眸如积雪寒潭,薄唇轻抿,仪态清傲。 顾初月暗自感叹,果然有着大魔王内心的人都有副好皮囊。 她凑了上去,仰头瞬间笑的无比灿烂,“一一今日真是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仪表不凡美如冠玉闪闪发光呢!” 言闻一原本不善的脸色自从嗅到小姑娘身上甜腻的牛乳味后,是越发的阴冷。 就是这种味道害他不能安然入眠! 顾初月被吓的抖了抖。 她刚刚说的可都是精挑细选的赞美之词啊,怎么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言闻一阔步进了学士府,一步顶顾初月三步。 顾初月穿着裙子根本就跟不上,无奈之下,只好提裙在后面小跑跟着,这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一一!一一!一一你慢点走!” 顾初月边跑边小声喊着。 言闻一忽然停住了脚步,顾初月没刹住车,直接一头撞上了他结实的后背。 她捂着自己被撞的泛麻的鼻子,疼的眼睛都红了。 言闻一斜眼看着她,冷漠道:“顾大人一向重礼,若是知道自己女儿跟在外男身后跑,不知作何感想?” 要是被她那个古板老爹知道后,应该会拿竹板追着她打吧…… 她撇撇嘴,“我爹去上朝了,自然看不见。” 言闻一抬腿就走。 顾初月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挥拳头,这什么人啊? 她一路追赶,直到正厅,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言闻一慵懒的坐在湘妃竹黑漆描金高椅上,单手支颐,闭着狭眸。 整个人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阴冷气儿。 顾初月静静的坐在他对面观察着。 她这几次见到他都是一身素袍,比起普陀寺和将军府大婚那两日的华贵装束差远了,这是因为回到了国公府开始藏拙了吗? 可是…… 顾初月撇了撇嘴,要是意在藏拙的话,不知道把自己的嚣张傲骨收敛收敛吗? 她正看的入神,而对面的人不知何时早就睁开了眼睛,见她双眼迷离困惑,弯了弯唇角。 珍珠推了推小姐的肩膀,觉得小姐现在一副色眯眯的表情简直是没眼看。 顾初月回神,见对面的人已经睁眼,立刻端着茶盏凑了过去。 “一一喝茶呀!” 小姑娘笑的跟花一样,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言闻一别过脸,面无表情:“不喝。” 顾初月还不气馁,又端起糕点,“一一,吃糕点呀!这枣泥山药糕可好吃了!” 像是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令言闻一皱了皱眉。 “不吃。” “哦……” 顾初月失落的放下糕点,一双杏眸四处瞄,希望找一点话题,避免冷场。 唉……跟大魔王说话怎么就那么难呢? 言闻一单手支颐,露出了一截手腕。 上面有一个粉粉圆圆的疤痕,像是被人咬的。 在古代,权贵之家的嫡庶分的开明,庶子庶女无论是用度还是地位都比不上嫡系,除非生你的姨娘很给力,讨得老爷喜欢,这样庶系地位还能提高些。 顾初月抿着唇瓣,言闻一的娘亲生他后没多久就患病去世了,一个庶子,从小又没有姨娘庇护,应该活的很辛苦吧…… 瞧这疤痕,当初咬的人指不定用了多大的力气,到现在都还没消疤,而且牙印轮廓十分明显。 她记得祖母曾经给过她一罐冰玉芙蓉膏,祛疤效果一流,她腿上和胳膊上的疤痕就是用那个药膏抹下去的。 如果她能帮大魔王把疤痕去掉的话,他应该会对自己的态度好一点吧? 这么一想,她小心的试探道:“一一,你手腕上的疤是什么时候留的?我这里有一盒特别好用的冰玉芙蓉膏,祛疤效果很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她咬着唇瓣,一脸希冀的看着他。 言闻一突然放下一直撑着额头的手臂,侧眸看向了一脸真诚的小姑娘,薄唇勾起一抹冷笑。 “你失忆了,不记得也正常。” 什么玩意? 她惊悚的往后挪了挪屁股。 从穿过来一直到现在背锅无数的顾初月不晓得听过多少类似的话。 这话她太熟悉了,简直就是背锅必备开场白! 她颤颤悠悠的开了口:“我是不记得了,但这应该跟我没关系吧……” “没关系?”言闻一讥笑一声,扬着左腕,“我六岁那年在雪地罚跪,一个小娃娃冲上来就咬了我一口,她身后跟着一位夫人,管小娃娃叫——初月。” 顾初月愣住了,天降大锅,简直给她当头一砸。 言闻一的狭眸里布满阴鸷,恶劣的盯着身侧浑身僵硬的小姑娘,薄唇轻启:“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呢?” “我……” 顾初月颤着唇瓣,一口气提在心口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她好想给原主一棒槌啊!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咬人??? 咬完了还要她来承担责任?! 少年冷哼一声,掀着狭眸阴嗖嗖的盯着她。 “我住在苏州别院的时候,有一位嬷嬷曾经用棍子打过我,你猜,她后来如何了?” 顾初月不敢应声,小眼神一直瞄着自己裙裾上的花纹。 言闻一忽然起身靠近了她,哑着嗓子缓缓道:“后来,我把她手上的皮用短刀,一片一片的刮了下来,将她的手骨做成璎珞,送给了她的家人,让他们日日佩戴。” 顾初月:“…………” 第111章 把顾初月嫁给我 顾初月被吓的泪眼汪汪,立刻蹿回了原来坐他对面的位置上,蜷在高椅上不敢看他。 完了…… 打过他就被削皮,那她这个咬过他一口的人…… 岂不是…… 更惨! 大魔王会不会撕了她的嘴?! 见小姑娘被吓的哆哆嗦嗦,言闻一好心情的勾了勾唇角,喝了一口云雾。 偌大的正厅里气氛回春。 这时,一小丫鬟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子,“言大少爷,老夫人有请。” 言闻一掸了掸袖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将头埋在臂弯里的人儿。 珍珠见言少爷已经走远,长呼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姐的肩膀,“小姐……小姐,人已经走了。” “走?走了?”顾初月确认着,不敢抬头。 “真的走了,不信您抬头看看?”珍珠笑道。 顾初月小心翼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瞄了瞄对面的位置,发现空无一人后,这才抬头,瘫在了高椅上。 经过刚刚那么一吓,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额前柔软的碎发粘了汗水变成了一捋一捋的,贴在额头上。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像是受惊了的兔子。 太……太吓人了…… 果然大魔王都是杀人如麻从不手软…… 她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迎难惹上了。 “走吧……”顾初月闷闷的道。 “小姐,咱们去哪?” 她起身,理了理发髻,很不情愿道:“去寿辉堂。” 她看的出来,祖母一向不喜欢言闻一,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落魄的名声。 万一在交谈过程中,祖母哪句话惹到了大魔王,会不会有危险啊…… 这么一想,她走的更快了。 到了寿辉堂,正屋门紧闭,顾初月刚想推门,就被芳姑拦住了去路。 “大小姐,老夫人有令,让您在门外等候。” 说着,芳姑笑眯眯的把她拉到一旁,给她倒了碗热气腾腾的牛乳果干茶,上面还漂浮着她平日里最爱吃的樱桃干。 要是平时,顾初月早就端着一饮而尽了,可现在,她哪有心情喝啊。 她反握住了芳姑的手臂,急道:“芳姑,事关我的终身大事,我想进去听听。” 芳姑把她的手挪到了桌子上,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老夫人在,大小姐可以放一百个心。” 就是因为祖母她才不放心啊! 进又进不去,听也听不到,她只好坐在屋外,静静的等候。 她的焦急写在了脸上,手指不安的敲着青玉碗的边儿。 芳姑宽慰道:“大小姐且放宽心,老夫人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大小姐好,定不会让大小姐受到丝毫委屈。” 顾初月扯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垂着杏眸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一直偷偷的瞄着正屋。 不知道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屋外阳光明媚,屋内乌云密布。 老夫人高坐上位,身着黛色云锦绣万字曲水锁花纹褙子,手握檀木刻“佛”字手串,许是因为退婚缘由,老夫人心中有几丝歉意,面色带了些许笑意。 “前些日子听你祖母说你生病了,现下可好些了?” “好多了。” 言闻一立如松竹,拱手作答。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觉得有几分可惜,正如初月所说,这言家闻一相貌确实不错,都城里的公子哥还真没几个能比上他的,可到底只是个庶子,身子还不好,瞧这一身不知收敛的戾气,怕是个脾气也不大好的。 老夫人这么一想,就觉得心里舒畅多了,直入主题:“你祖母应该同你说过了,初月性格顽劣,与你着实不配,原本就是两家的一句玩笑话罢了,现下换回庚贴,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于你也是最好不过。” “晚辈今日前来并未带庚贴。” 老夫人微皱眉头,“你祖母应该告诉了你这次来学士府的目的,为何不带庚贴过来?” 言闻一抬眸,答非所问:“安泰被革职查看一事闹得朝廷人人自危,作为陛下心腹的顾大人在事发前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想必现在也同样忧虑吧?” 老夫人转着佛珠的手指一顿。 言闻一转身,坐在了檀木红漆描蝶戏菊纹圈椅上,姿容倨傲清贵,狭眸半眯,明明的政治密事,在他口中却仿佛成了再寻常不过的闲闻。 “陛下正值壮年,皇子相继长大,开始憧憬权利的最高……” “放肆!” 老夫人疾言打断了他的话,“皇家之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言闻一面无惧色,薄唇微勾,继续道:“皇子想发展势力,而朝堂之上手握重权的皆是老臣,帝王之心最难测,更何况有人顶风而上。” 老夫人这次并未打断他的话,而是不得不从新审视这位从苏州刚刚回到都城的少年。 “老的势力盘根错节,新的势力就无法拔地而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老势力连根拔起,空缺下来的位置正好供新势力发展,而顾府作为手握重权的势力之一,从安泰这件事情上,孟老太尉与陛下可谓是配合的天衣无缝,顾大人却未闻半点风声,老夫人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老夫人眯着一双丹凤眸,冷声道:“我顾府一向忠心耿耿,效忠陛下绝无二心,你在胡诌些什么?” “呵!” 言闻一讥笑,“胡诌?远在封地的那两位暂且不论,近在都城的言国公、顾学士、孟老太尉、安将军可都是朝廷的老势力了,因为嘉贵妃得宠,李少傅一派新势力已经升起,安将军一派则被连根拔起,孟老太尉大义灭亲急着表忠心,言国公府则有陛下亲妹,剩下的几位,还有谁呢?” 这一番话直击老夫人心中要害,她与已故的老学士伉俪情深,守了半辈子的学士府则是她的死穴。 老夫人面色复杂,一番思索下叹了口气,“言闻一,你与学士府非亲非故,同我说这些话到底有何目的?” 言闻一起身,身长玉立,拱手道:“把顾初月嫁给我,我保顾府在东齐繁荣昌盛,经久不衰。” 明明只是一介十五岁的庶子,说出这等狂言,若是换做旁人,定会将人打出去。 可经过一番交谈,老夫人发现面前的这个少年,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度早就不仅仅是当年摄人的戾气了,更是经过沉淀的肃杀凛贵。 此等姿容谋略的少年郎,日后,定非凡人。 第112章 你猜 顾初月坐在屋外的石墩上,碗中的牛乳茶已经泛着凉意,她一口未喝。 芳姑见大小姐一副忧心忡忡的小模样,打趣道:“看来大小姐很中意那位言大少爷。” 顾初月扯着嘴角笑了笑,她能不中意吗? 那可是能庇护顾府的大魔王啊…… 也不知道他和祖母都在说些什么…… “吱呀~” 说话间,正屋的门开了。 顾初月回眸,心中紧张,她迫切的想知道结果如何。 一袭素袍的少年阔步走了出来。 她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可到了他跟前,她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半天,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跟祖母都聊些什么了?” 就见少年微微弯腰,突然靠近了她的面庞,一双阴沉狭眸淡淡的看着她,轻声道:“你猜,我和祖母说了些什么?” 大魔王的突然靠近让顾初月有些不知所措,她眨巴眨巴杏眸,连呼吸都滞了一拍。 言闻一伸着手指在她洁白饱满的额头上轻轻一弹,直起身出了院子。 顾初月捂着额头,有那么一瞬的呆愣。 她刚刚如果没听错的话,大魔王好像说了“祖母”两个字…… 难不成他没有跟她退婚?! 芳姑在一旁笑道:“大小姐,言大少爷已经走远了,您不去送送吗?” “送……当然要送了!” 顾初月高兴的追了上去。 只要她能按照签文前两句顺利嫁给大魔王,那么签文的后两句就不会发生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就越来越好,一路小跑的追了上去。 言闻一这次的步伐没有像刚刚那样快,反而有几分慢悠悠的意思。 她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边走着,好奇道:“一一,你跟祖母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呀?” 这桩亲事她先前拿捏不住大魔王的想法,但是祖母的想法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根本就不同意。 这怎么进去说了会儿话祖母就同意了? 虽说她很满意这样的结局,但是过程也很让人好奇啊! 言闻一没有理她。 顾初月低头撇撇嘴,再抬头又是一个如花的笑容:“一一,你用午膳了吗,要不要用午膳呀?” “回府。” “那你要不要再去正厅喝杯茶呀?” “不喝。” “那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呀?” “不见。” 她问了三个问题,三个回答都是否定,而且每个不超过两个字。 跟在言闻一身后的金戈觉得这种状态下的主子才是正常的,刚刚在正屋里的主子绝对是抽风了,居然跟顾老夫人说了那么多话,加起来是平时好几天的量…… 顾初月就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总觉得不能就这么断了联系,都城有那么多世家小姐,万一哪个看上了大魔王的皮囊要嫁给他,或者哪位大人看中了他的谋略要把女儿塞给他联姻怎么办? 所以,要和大魔王时刻保持联系。 这么一想,她就紧紧的跟在言闻一身侧,道:“一一,我见不到你会……会……会想你的!” 只见少年的嘴角微勾,却依旧冰冷的吐出了两个字: “不见。” 顾初月好想压着他的头问他除了这两个字以外会不会说别的?! 但是现实不允许,她吐了口气,继续笑眯眯道:“那我怎么才能联系到你呢?” 言闻一侧眸依然冷漠:“为什么要联系?” 顾初月依然面带微笑:“好嘞!”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金戈嘴角抽了抽,他觉得自己就挺狗腿的了,没想到这位顾大小姐和他想比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送走了言闻一,顾初月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去,就见另一辆马车慢慢的向学士府驶来。 马车渐行渐近,她认得那辆马车,是学士府的。 这时候回府,估计就是她那个下了早朝的老爹。 她迅速整衣敛容,腰脊挺直,双臂端起,扬起一抹端庄的微笑。 马车停下,顾明远一下车就见自己的大女儿站在门口,朝他这边福了福身子,举止端庄娴静,落落大方。 他疑惑的皱眉,又有些不满,堂堂一个大家闺秀怎么在门口站着。 顾初月见老爹走近再一次垂眸福了福身子,乖巧道:“爹爹安好。” 顾明远身着红色绣仙鹤祥云团纹锦缎朝服,仪表儒雅,闻言心中不满虽少了些,可还是正色道:“怎么站在门口?” 她脆声道:“女儿从祖母那出来后,估摸着要到爹爹下朝的时间了,特地出来迎接。” 顾明远一听这话,心中很是欣慰,一时间想起母亲之前的斥责,又有几分惭愧,觉得对这个大女儿还是亏欠太多,他语气和蔼道:“初月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她抬头轻笑,一张小脸越发明媚,“您是女儿的爹爹,女儿对爹爹孝顺是应该的。” 看着大女儿如此乖巧懂事,顾明远的心瞬间软了几分,他伸手抚了抚她柔软的鬓角,朝身后的小厮一伸手,手中立刻多了一个花鸟绘沉香木盒。 “下了早朝后言国公给了为父一盒碧螺春,为父听说你也爱喝茶,拿去喝吧。” 顾初月眨眨眼,她是爱喝茶,但她爱喝的是牛乳茶,这种入口清苦的茶叶她并不爱喝。 但是既然老爹给了,她肯定就要收下,她笑道:“多谢爹爹,女儿回去就尝尝。” 顾明远点了点头,又问了她几句最近有没有练习八雅之类的话,便说有公务在身,往书房方向去了。 见人走远,顾初月就将盒子打开闻了闻,气味清香,是盒好茶,准备收起来下次请安给祖母送去! 许是因为没用早膳的缘故,她闻着茶香竟然饿了! 因为不知道大魔王到底来不来,她起了个大早,连早膳都没吃就去大门那蹲点了,然后又跟着跑了一路,绕了一大圈。 她啧啧感叹:“果然跟大魔王相处就是费心又费力啊!” 她准备回明月苑传午膳。 路过花园假山林时,忽然看着端了一盘水果的秋桑远远的走了过来。 顾初月瞬间靠在了珍珠身上,单手捂着太阳穴,还一边打哈欠。 珍珠一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没说话,只是轻轻的靠在她身上。 远处的秋桑自然看到了她们,瞧顾初月浑身无力的样子,得意的一笑,快步朝她们走了过去。 第113章 野心还是白日梦 秋桑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参见大小姐。” 顾初月慵懒的回了个“嗯”,恍若浑身无力的靠在了珍珠身上。 秋桑面带关心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吗,有没有叫大夫?” 顾初月摇摇手,揉了揉眼睛,“许是天气越来越凉的缘故,今天格外的想睡觉,睡一觉就好了,瞧什么大夫啊?” 说着,就越过了秋桑继续走着。 直到不见身影后,秋桑这才转回视线,冲她们走的方向狠狠的“呸”了一口,顾初月啊顾初月,就让你再嚣张两日,看你日后还笑不笑的出来! 这么一想,秋桑心情大好,得意洋洋的往厨房方向去了。 而已经走远的顾初月,哪还有刚刚半点疲劳困意的样子,怀里抱着碧螺春,大魔王也不跟她退婚了,心情简直美美哒,丝毫没有被秋桑干预到。 只是回到明月苑时,顾初月又装了一阵的疲倦无力想休息,只吃了一碗肉糜粥,便早早的歇下了。 因为昨晚并没有看到顾初月是否真的喝了粥,今日翠儿借着送糕点的由头想进正屋几次都被珍珠给拦了下来。 珍珠满面愁容,跟翠儿说着小姐精神不好做奴婢的实在担心云云…… 翠儿见她双眼含泪,不像是作假,这才彻底放心,将糕点端给珍珠后,又借着给小姐做糕点的名义埋进了小厨房躲避干活儿。 珍珠将糕点端进正屋,就见小姐正在绣荷包。 “小姐,翠儿又来送糕点了。” “放那吧。” 顾初月头都没抬,依旧忙着手里的活计,原先半个多月才完成的工程她要在明晚前绣好,实在是个艰巨的任务。 事关文姨娘,她老爹毕竟是从文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多少还有一份感情在,祖母威严再大也不好插手,那她就只能亲自引导老爹,让他看看与世无争的文姨娘到底有多么的“无争”。 就算伤不了文姨娘的根基,也能让她少个得力的左膀右臂。 她抿唇一笑,如果一个人只有野心,却没有与之相称的能力,那这“野心”二字,不过就是一场白日梦罢了。 秋阳浅淡,唯有几缕透过明瓦露到屋中。 顾初月手握绣花针,神情专注,动作流畅,没得一会手边准备的丝线就用完了。 她将绣了三分之二的荷包举到了眼前,借着照进屋中的阳光好好观察着绣面,若有漏针的地方好及时补上。 绣面平整,线条明快流利,虽然这兰花的姿态韵味比起之前的差了些,可比起以前的绣品,还是有很大进步的,尤其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绣出的。 还差两朵兰花就绣完了,她揉了揉眼睛,顺势准备靠在引枕上闭会眼睛,哪知一靠下去不是软软的引枕,而是不知和什么东西撞上了,硌的她后背刺痛,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她揉着被硌的地方,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摆了好几摞账本。 顾初月:“???” 她记得这个月还没到月底,怎么就有新账本了? “珍珠……这是新送来的吗?!” 刚送走大魔王又迎来账本,这这这……这是要累死她吗? 在外厅清扫的珍珠进来,只一看,便笑道:“小姐,这是您已经看过了的账本,您主管内务,各个庄子的账本都送到夫人那,这还没到月底,您哪有新账本要看啊?” 顾初月放下绣绷,随意抽出一本翻了翻,发现自己确实看过。 “既然是看过的,怎么没给婵姨送去?” “奴婢的好小姐,您这几日净忙着想言大少爷了,哪吩咐了啊?”珍珠打趣道。 顾初月听到“忙着想言大少爷”时小脸一红,抱着引枕往另一边一躺,小声道:“既然看过了就送去夫人那吧,你亲自去,顺便瞧瞧她现在精神气如何……” 珍珠一听,想起了自己去拿午膳时看到的场景,“小姐,夫人的精神,可能不太好……” “是吗……” 顾初月翘着二郎腿,抬起皓腕横在额上,自在散漫。 婵姨派去的人被叶然抓个正着,在这个时候她想到要派人去灭口,自然也能想到叶然是谁的人。 不过还有个小蛇没解决,还没到摊牌的时机。 顾初月这边越淡定,王氏就越慌乱,她猜不透顾初月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报复还是揭发? 她现在处境十分被动,怀里就像是抱了个火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可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 于王氏,这是个煎熬的过程。 而,顾初月缓缓呼了口气,斜阳照在身上,她舒服的闭着眼睛,眉眼带笑。 珍珠见小姐饶有兴趣的样子,便将自己看到的都说了出来:“奴婢中午去拿午膳时,看到了夫人和常妈妈,夫人一脸的忧心忡忡,神情也不太好,奴婢刚想去请安,就见夫人绊住了石头,摔了一跤,奴婢进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如此失仪呢!” “那就等过几日再把账本送去把。” 这账本在她这再放几日也无妨,反正过了明晚,她就再也不用碰这些账本了。 空闲下来的时间去讨好大魔王不香吗? 她翻了个身,将账本推到一旁。 透过明瓦洒入屋中的熹微光亮落在小姑娘桃色云锦罗裙上,金线勾勒的纹路闪着耀眼的光辉,原本娇憨明媚的小脸染了淡淡的妃色,樱唇微微勾着,带着抹恬淡笑意,为她整个人镀了一层浮华暖意。 清扫完毕的珍珠见小姐已经睡着,将屋里添了个薰笼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夜晚,翠儿借着给顾初月送夜宵的名头又端来的粥,拿了赏钱后躲在屋外听了许久声响,被冻的不行后,这才回去睡觉。 珍珠掀窗往外看,没瞧见人影就要关窗,哪知突然飞来了一只皮毛光亮的白鸽子,她挥袖驱赶,可没想到这白鸽动作灵敏,趁她不注意钻进了屋里。 顾初月正在低头绣荷包,她听到珍珠紊乱的脚步声后准备过去看看,可还没起身,一个白影突然迅速的朝她所在的方向飞来。 她拿起枕头就是一阵乱挥,可惜没打到任何东西,冷静下来后将玉枕挡在身前,定睛一看,绣墩上立着一只…… 大白鸽?! 第114章 一看见他就腿抖算哪门子情有独钟? 白鸽高昂着头,仪态高傲,立在绣墩上怡然不动。 顾初月放下玉枕,好奇这大晚上怎么飞进来一只鸽子。 这时,珍珠气喘吁吁的从外面拿了扫把进来。 “小姐您别怕,奴婢这就把它赶走。”。 “等等——” 顾初月出言制止,她趴在绣榻上,伸着手指轻轻戳了戳白鸽的小脑袋。 白鸽立刻跳了起来,对她怒目而视。 她觉得好玩,又戳了几下,白鸽气的直扑翅膀,却没有啄人。 珍珠抱着扫把,在一旁紧张的看着,生怕小姐被啄伤,随时准备驱赶,劝道:“小姐,咱们还是把它放出去吧,这鸽子看着就一脸凶相,怕是会啄人。” 顾初月歪头,指着鸽子腿上绑着的铜管,笑道:“这鸽子不是个野的,而是只家养的信鸽,你瞧。” 珍珠凑近看了看,确实瞧见鸽子腿上绑着个铜管,“还真是只家养的,只是谁会给小姐写信呢?” “瞧瞧不就知道了。” 她伸手一把攥住了鸽子的一条腿,想看看铜管里面有没有信。 鸽子受惊不停的扑打翅膀,试图要飞走。 翅膀扇动幅度太快,顾初月什么也看不见,她提着鸽子腿恶狠狠道:“不许扑了,再扑打你哦!” 鸽子不听,扑的更快了。 “啪!” 顾初月一巴掌拍在鸽子头上。 鸽子老实了。 “早这么听话多好……” 她提起鸽子腿,从铜管里面捻出来一个小信条,小信条上面没有一个字,她把信条举到烛台前,透过烛光,信条上依旧一个字都没有。 “会是谁呢?” 她看着手里空白的信条,简直一头雾水。 上面也没有写个名字什么的,古代人写信都这样吗? 她把信条又塞回了白鸽腿上的铜管里,戳了一下白鸽圆圆的脑袋,嫌弃道:“走吧走吧。” 白鸽像是很有灵性朝着窗边飞去了,只是快到窗边时,白鸽扑棱着翅膀突然落到了案几上。 顾初月觉得奇怪,下床准备去看看。 接着,就见白鸽迈着两条小细腿不断往描金小碗儿那移动,蓦的埋头嗖的啄了一口里面的粥。 “这个不能喝!” 顾初月一惊,立刻跑了过去。 描金小碗儿里面装的是翠儿给她熬的加料粥! 白鸽埋头又啄了一口,然后迅速站到了窗槛上,朝着顾初月得意的扇着翅膀。 顾初月捂着额头,这迷魂药药效极强,人喝了会浑身无力想睡觉,鸽子喝了会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立在窗槛上的白鸽展着翅膀,高傲的昂首想要起飞,可当它腾空起来的那一刻……直直的掉了下去。 顾初月听着外面一声闷响,挑了挑眉,关上了窗户。 这就是贪吃的下场啊。 屋外夜色苍茫,月明星稀。 藏玉阁。 正如顾初月所想,王氏现在是寝食难安。 她头戴镶蓝宝石素锦抹额,一袭竹青色锦缎睡袍,面色苍白的靠在床壁上,左腿脚踝处缠着一层白纱布,屋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常妈妈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走了进来,道:“夫人,喝药了。” 王氏瞧着那药汤就觉得心中烦闷,她偏过头,“妈妈,先放那吧。” 常妈妈将青白玉瓷碗放在床榻旁的绣墩上,劝道:“夫人,大夫说您心中积郁,再这么下去身体都要垮了,您还是把药喝了吧。” 王氏叹了口气,“妈妈,咱们派去的人受了一身伤回来,除了初月,有谁还会去查一个车夫的下落,想必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可现在明月苑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我……我哪还有心情喝药啊……” “我当时真是被冲昏了脑子,原本我就欠小姐的,竟然还……还想着把她的女儿送走,当初是小姐收留了我,我却屡屡以怨报德,如今事情败露,只能说是老天开眼了,要让我受到应有的惩罚……” 王氏嗓子低哑,精神混乱,这些话常妈妈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了。 “夫人,您忘了,当初是大小姐做主将您纳给老爷做妾室的,这算什么以怨报德……” “是因为小姐看出来我仰慕老爷,这才想着成全了我,我……” 常妈妈连忙拿了湿帕子来给夫人擦汗,轻声安慰。 放在绣墩上的药,终究没喝。 …… 与此同时,言国公府的一处偏院。 院落清幽,房屋朴素,窄院中唯有一处矮屋烛火摇曳,微弱暗淡。 言闻一身着素袍,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支颐,眉眼间满是凉薄阴鸷,薄唇紧紧的抿着,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金戈捂着口袋颤颤巍巍的往外退,当他已经退到门口时,就听见一道阴冷烦躁的声音。 “鸽子呢?” 金戈被吓的一激灵,僵硬的回头笑道:“那啥,主子,战鸽都是由复还驯养,他比较清楚……” 金戈欲哭无泪,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今晚的任务又脏又累但是复还还抢着去的原因了,他宁愿去挖坑也不想在这跟主子独处啊…… “鸽子呢?” 言闻一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已然有些不耐。 “不……不是去给顾大小姐送信去了吗……” 金戈又往门口移了一步。 “什么时候去的?” “亥……亥时一刻……” “现在几刻?” 金戈掰着手指,“亥……亥时四刻……” 言闻一眸色阴沉,“这是战鸽的效率?” “战鸽都是复还在驯养,属下真的不知道啊……而且说不定是言大小姐已经休息了呢,再或者是她不想给您回信……” 金戈的声音越来越小,恍若蚊啼。 显然,还是被言闻一听见了,他捏着手中的碧玺刻灵芝纹十八子珠,顷刻,一颗珠子就化成了粉末,他忽的笑了,“你说,是她,不想,给我回信?” “不……顾,顾大小姐一定是已经休息了,哈……就凭顾大小姐今日对主子百般贴心的样子,那一看就是……就是……”金戈急得头大,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眼看着屋里气氛越来越冷,金戈随意拽了一个词,“情有独钟!对……情有独钟!怎么会不回主子的信呢,一定是因为休息了。” “情有独钟?” 一看见他就腿抖算哪门子情有独钟? 言闻一眯着狭眸,这么上赶着巴结他,怕是看到他碾人骨头被吓的不清,再加上…… 啧。 这么一想,他阴嗖嗖的笑了。 第115章 给蛇剥胆 顾初月一连“喝”了两日的迷魂粥,还有今天的最后一碗,这小蛇就要被她剥胆了。 想想就有点小兴奋呢! 这一晚,翠儿一如既往的端来了夜宵,脸上的笑容异常的灿烂。 “小姐,奴婢今日给您熬的是百合粥,您快尝尝吧。” 顾初月慵懒的靠在软榻上,打了个哈欠,缓声道:“都说秋倦秋倦,我可是体会到了,一入深秋,我最近真是越来越懒了,总是想睡觉。” 珍珠在一旁笑道:“小姐最近越来越像那贪睡的猫儿了。” 翠儿看她眼睛半眯着,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甚,“小姐既然累了,还是把粥喝了早早休息吧。” 顾初月歪着头,几缕青丝柔软的贴在她的面颊上,许是因为炭火烧的旺,白皙如脂的小脸泛着两抹酡红,浑身暖洋洋的,一侧身又打了个哈欠。 “嗯……我再眯一会儿就喝。” 翠儿抓着托盘的手指蓦的缩紧,成败在此一碗,她以后能不能当姨太太都看这一碗了,所以,她想亲眼看到顾初月喝下去。 珍珠给小姐盖上披风后,走到了翠儿的面前,小声道:“小姐这两天就是这样,总想睡觉,三餐许久都没正点用了,今晚晚膳也没吃,唉……你把粥给我吧,小姐醒后啊我端给她,你今天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翠儿还是不情愿,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不走,就太可疑了,她将托盘递给珍珠,道:“那就麻烦珍珠姐姐了。” 珍珠接过,笑道:“都是伺候小姐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 翠儿咬唇,又望了眯着杏眸的顾初月,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她心中冷笑。 真是蠢货,和秋桑姐姐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出了正屋的翠儿蹲在回廊拐角的窗户外,静静的听着屋中动静,她知道今晚怕是不得睡了,特地穿了一身厚袄。 屋中一片宁静,直到亥时,才有些许动静。 先是一通的闲聊话语,接着就是一串碗勺相撞的声音。 “小姐还真是喜欢喝翠儿熬的粥呢,又喝光了。”先是珍珠的声音传出。 “要是厨房能有翠儿一半的手艺,我也不至于连晚膳都不想吃。”顾初月的声音带着股懈怠的困意,许是没睡醒,还带了几分低哑。 “晚膳没吃还不是因为小姐睡过头了,那大厨也是可怜,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还要被小姐怪。” “坏珍珠……” 声音渐渐变弱,烛灯熄灭,正屋一片漆黑,开门的声音响起,翠儿连忙侧身躲了起来。 趁着夜色,她偷偷的探出头,就见珍珠回了厢房,将烛灯熄灭,院中唯有羊角灯与月色交相辉映。 院落里空无一人,唯有夜风簌簌作响。 又过了两刻,确认院子里的人都睡了后,翠儿才猫着腰起身,将明月苑的大门给打开了。 小声道:“喵……喵……” 门外黑影一晃,一着侍卫服身材魁梧的男子突然窜了出来,立刻搂住了翠儿的腰,低头就要亲她。 翠儿心里现在只有荣华富贵,哪还有心思跟他亲热,连忙把他推开,只是一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惊讶,“你喝酒了?” 王二低头嗅了嗅,“就喝几杯,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 翠儿娇嗔的打了他胸口一下,“院子里的人都睡了,你一会动作轻些,千万别把那丫鬟们吵醒了!” 王二色眯眯的望着正屋,“嘿嘿,你放心吧,快去吧。” 翠儿紧张的跑了出去,拐了个弯,正是寿辉堂的方向。 王二搓搓手,轻手轻脚的走近了院子,推开了正屋的门。 正屋未点烛台,一片漆黑,因着窗棂上嵌了明瓦,月光熹微。 王二猫着腰,因为学士府的正屋设计几乎是所差无几,所以哪怕没有光,他也大致知道里屋在哪。 他进到里屋,站在绣榻前,床帐层纱叠叠将绣榻盖的严实。 王二兴奋的咽了咽口水,觉得浑身燥热,他一把掀开床帐,绣榻上隐约可看到一女子的身形。 他伸手摸到了丝滑的绸缎,壮臂一用力,将人抱起扛到了肩头上,迅速跑出了正屋。 这么一跑,王二忽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他强撑着眼皮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肩上的人,虽没看清长相,但这一身锦衣罗裙的躺在明月苑的正屋里的,肯定是大小姐了! 王二想着自己马上就能一步登天,脚上动作更快。 正屋的门未关,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月光浅浅的照到外厅。 映着银辉,顾初月从衣柜里跳了出来,同时,躲在侧厅檀木镶翡翠雕镂屏风后的阿离也走了出来。 而珍珠也悄悄打开了厢房的门。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 叶然也在明月苑门口等候多时。 顾初月怀里抱着一乌木彩绘匣子,轻声道:“翠儿往哪个方向去了。” 叶然刀指东方,道:“老夫人的寿辉堂。” 顾明远当初为了六根清净,特地将书房建在离前院最近的一处院子,而寿辉堂,则在内宅正房的最东边,两个地方相隔甚远。 “叶然,快到换岗时间了,你正常巡逻。” 说着,顾初月提着一口气就往她老爹的书房疾走着。 她打听过了,因为最近朝廷不稳,所以徒增了许多政务,老爹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是连夜歇在书房,今日,也不例外。 顾初月一手提裙,一手抱着匣子,夜色风萧瑟,薄纱翻飞,她乘着月华走在石子小路上,恍若云雾缥缈。 书房临近前院,门口有小厮守着,远远可见两个黄昏昏的羊角灯笼挂在门庭两侧。 近几日顾明远脸色不好,小厮们丝毫不敢打盹,站的笔直,见远远有一袭白影跟飘着似的走了过来,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爹爹可有安歇?”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沉闷的秋夜恍若珠落玉盘般悦耳。 小厮一听声音,这才松了口气,道:“大小姐,老爷还在审批公文。” 顾初月微微侧头,珍珠立刻拿出两块碎银子塞给门口的两个小厮。 “爹爹公务繁忙实在辛苦,我特来探望。” 小厮立刻明白,跑进去禀告。 不过片刻,小厮就一脸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道:“大小姐,老爷让您回去早点休息。” 顾初月手指一缩,提嗓喊道:“爹爹,女儿来给您送荷包啦!” 第116章 走白莲的路让白莲无路可走 果然,顾明远听到“荷包”二字后心头一软,想到了大女儿平日里乖巧孝顺,还是决定亲自去说,让她赶快回去休息。 顾明远开门,就见大女儿身着茶白色齐腰裹素襦裙,身单影薄的立在夜风中,像是随风都能飘走般,顿时皱眉训斥:“怎么穿的这般少。” 接着,又把矛头指向了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你们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顾初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爹爹,有点冷……” 顾明远严肃脸,“那就早点回……” 他话没说完,顾初月侧身就钻进了屋里。 顾明远沉着脸无奈下只好将剩下的吞进肚子里,转身也进去了。 他进屋走到书案前,将打开的公文奏折关闭放好,这才走到外厅坐下。 顾初月立刻也跟着坐了过去,将手上捧着的匣子往老爹的方向推了推,俏皮一笑,道:“爹爹快看看,这是女儿新绣的荷包!” 顾明远没有动,反而板着脸道:“荷包而已,明日送未必不可。” 顾初月长长的“哦”了一声,又有几分委屈道:“原本绣好的荷包忽然不见了,女儿又想如期给爹爹,连夜绣了几天,今晚一绣好就只想着赶快送给爹爹,哪想到会打扰爹爹审批公文,都是女儿的错……” 她垂着眸子,羽睫轻颤,因为被夜风刮得,白嫩的小脸被刮的通红,小手不安的揪着手帕。 就听顾明远叹了口气,将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月白色绣兰花的荷包,图案秀丽,惟妙惟肖。 与以前的不学无术想比,进步了许多。 顾明远觉得心中宽慰,沉吟片刻,只道了两个字:“不错。” 顾初月却笑的开心:“爹爹喜欢就好!” 许是在夜风太冷硬,她的两颊依旧泛着嫣红,因为最近要演戏的原因,三餐用的极少,比起之前身形都消瘦了,一袭白衣,倒也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这是身茶白色襦裙,是她唯一一件是白色且素净的裙装,被她特地挑出来留在今晚穿的。 今晚是多事之夜,为自保文姨娘肯定会继续走白莲花路线,而顾初月需要做的,就是同样走白莲花的路线,让文姨娘这朵老白莲无路可走。 而白裙就是白莲花的标配。 顾明远收下荷包,准备继续写奏折,可见大女儿一点要走的心思都没有,他清咳一声,道:“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顾初月眨眨眼,现在内宅还没闹起来,她怎么能走? 她随意扯了个话题,“那爹爹记得明日要戴女儿绣的新荷包出去,芳姑说女儿手艺虽比不上顶顶好的绣娘,但还是可以带出去见人的!” 顾明远敷衍的点点头,继续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内宅还没乱起来…… 顾初月抿了下唇瓣,只好起身道:“爹爹也……” 她话未说完,就听外面一阵吵闹喊声震天: “来人啊!大小姐不见了!” “快来人啊!大小姐不见了啊……” …… 顾初月心中暗笑,而面上则好奇道:“爹爹,女儿不是在这里吗?怎么……就不见了?” 顾明远这几日因为安泰的事情简直是焦头烂额,线下外面喊的越来越热闹,作为学士府的当家人,他必须要出去看看,尤其是事关近在眼前的大女儿。 他皱眉道:“外面在喊什么?” 小厮来不及行礼,连忙跑了进来,慌道:“外面说大小姐被黑影掠到了后花园,还惊动了老夫人,老夫人已经往花园去了!” “简直是一派胡言!” 顾明远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这种事关女子名节的事情岂能随意乱言! “爹爹,这……这到底是怎能回事,女儿明明就在这,怎么成了……成了被黑影掠走,还闹到了祖母那里?” 顾初月一手捂住心口处,满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你且安心,为父这就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在造谣生事!” 顾明远拍了拍大女儿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即立刻朝门外喊道:“来人,去花园!” 他就要出门,宽袖却突然被拽住。 “爹爹,让女儿跟您一同去吧,毕竟事关女儿的声誉,女儿也想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了何事。” “也好。” 顾明远点头,阔步出了书房。 她静静的跟在身后,垂着眸子,却眉眼弯弯。 这种戏码,怎能少了一个引导者? 一出书房往花园走,就听到无数丫鬟、侍卫的喊声和慌乱的脚步声。 “爹爹……” 顾初月突然攥住了顾明远的袖子,小声道。 顾明远一回头就见自己的大女儿不安的皱着黛眉,害怕的缩在自己身后。 作为父亲,对于这种依赖感他很是受用,一种责任感在心头油然而生。 “你且宽心,为父自会替你做主。” “嗯,我相信爹爹!” 她声音清脆,话语里满满都是信任。 顾明远抚了抚她的鬓角。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啊……小姐……小姐……小姐她……” 花园里的石灯都在燃着,丫鬟婆子每三两人手中拿着一把戳纱长灯,将假山林的一处照的明亮,远远望去,漫漫黑夜中只这一处,最是醒目。 顾明远阔步走了过去,不少丫鬟婆子围在那个地方,声音嘈杂,对着假山后是指指点点,直到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大人来了”,这才稍稍安静。 顾明远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众人望去,就见老夫人身披黛色云菱锦绣大片团纹大氅,手握鎏金镂花卉鸟兽纹椭圆形手炉,芳姑在一侧小心扶着,身后跟着一队的丫鬟婆子。 顾初月不留痕迹的往顾明远身后凑了凑。 顾明远上前去迎,拱手道:“终还是打扰母亲休息了,是儿子的不是。” 老夫人眯着丹凤眸,视线越过顾明远,直接落在一直缩着头的小人身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明远以为是在问他,回答道:“儿子刚到这处,还没来得及仔细搜查,母亲便来了。” 顾初月咬着唇,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老爹身后挪了到出来,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委屈巴巴道:“孙女也不知道。” 她抓住了大氅的一角,依偎过去。 第117章 好戏,马上就开始 府中发生如此大事,王氏作为当家主母,哪怕现在腿脚不便,也还是被人左右扶着匆匆赶来,见聚了这么多人,心头一震。 王氏面色苍白,若不是身边还有常妈妈扶着,怕是站都站不住。 顾明远担心道:“怎不在屋里好好休息?” 王氏虚弱一笑,“妾身听到事关初月,哪里能在屋里安心休息。” 趁乱跟在老夫人队里的翠儿远远的跟在队伍后面,依稀瞧一白衣女子依偎着老夫人怀里,她听不清在说什么,还以为是二小姐来了,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 老夫人带来的人将这一圈团团围住,各个都是有资历的丫鬟婆子,凶神恶煞的挡着,闻风而来的小丫鬟们根本凑不到前面。 人越来越多,翠儿被挤的越来越靠后,到最后,连几个主子的影儿都瞧不见了。 她冷哼一声,这么多人来看你的笑话,顾初月啊顾初月,这次你不想嫁也得嫁! 到时候王二哥成了上门女婿,再娶了她当姨太太,她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顾初月所有的珠宝首饰都要分她一份! 翠儿不敢上前,但同样抱着来落井下石心思的文姨娘却不会放过这个奚落顾初月的大好时机。 文姨娘身披缟素锦绣鲤鱼绕莲团纹披风,缓步走了过来,一双温柔眸里盛满了担忧。 只是当她走近,瞧见老夫人怀里依偎着一个人时,瞬间想到了许久未去菡萏堂的顾芳菲,心中暗恨,果真是只知道攀附权势的势利眼! “参见老夫人。” 老夫人看她,“你怎么来了。” 文氏手绞素帕,双眸含泪,“听闻初月被黑影掳走,妾身哪里还能安眠,只盼初月能够平安,但实在担心,在院中坐不住,这才……” 说到最后,文氏幽幽的望着顾明远,张了张嘴,又畏怯的看了一眼老夫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独子低头叹气。 忽然,一道悦耳的清脆声音突然划破了凝重的空气: “庶祖母慎言,初月可没被黑影掳走。”顾初月突然冒头出来,面带浅笑。 明明离文氏很远,可文氏还是面带惊吓的向后退了好几步,颤着嗓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惊道:“初……初月?” 她现在不应该在假山后面与男人衣衫不整躺在一起吗,怎穿的如此整齐的站在这里? 文氏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身侧,眼神里满是质问,可自己的身侧哪有秋桑的半点影子,早换了一个不知名的小丫鬟。 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处,第一个想法就是难不成自己中了反间计,秋桑那丫头背叛了她! 文氏面如土色,加之刚刚后退靠在丫鬟身上,看起来比起王氏这正在病中的还要虚弱。 顾明远以为姨娘是被大女儿给吓的,斥责道:“初月,还胡闹!” 情况未知,文氏身子软趴趴的靠在丫鬟身上,另一手翘着兰花指搭在太阳穴处,刚要开口回去,就有人抢先开口将她的话全都堵进了肚子里。 “庶祖母这么担心我,看到我平安无事应该很开心才对呀,爹爹为什么要说我胡闹呢?” 她一脸不解,明明就是文氏自己现在摸不清假山背后的到底是谁,心虚所至,怎么又赖她? 顾初月小脑袋依偎着老夫人暖乎乎的大氅上,撑腰的人来了她连在老爹面前说话的语气都硬了! 父时慈时不慈,她这个子就只好时乖时不乖喽。 顾明远被堵的无话可说,一抬眸就对上了老夫人斥责的眼神,讪讪道:“确实如此。” 文氏心知今晚这火怕是烧不到顾初月身上了,就想着赶快离开这是非地,刚要开口,假山后面就传来了惊呼: “啊……你……慢些……” 众人面色一变。 顾初月第一次听现场版,觉得新奇,刚支起耳朵想再听两句就被老夫人捂住了耳朵。 顾明远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如何不知道这是何声?他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一挥广袖,“来人,将人绑了拉出来!” 学士府百年书香世家,一派清流,从未出现过如此秽乱内闱之事,家中还有两女待嫁,传出去不仅学士府名声受损,两个女儿的名节怕也会受到连累。 几个小厮撸着袖子扎进了假山后,没过多久就传来了男子的谩骂声和女子的不满声: “啊……你干什么……别碰我!” “哪个龟儿子敢打扰老子的好事,老子怀里抱着的可是大小姐!” 刚刚从老夫人怀里钻出来的顾初月一听这话,身体摇摇欲坠,“爹爹,祖母,我……” 大女儿的名字竟然从正在偷.情的奸夫嘴里说了出来,顾明远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大怒:“快将人绑出来!绑出来!” 芳姑瞬间回头叮嘱,寿辉堂的几个年长婆婆瞬间将现场一些来看热闹的小丫鬟全都清走了。 现场留下的,就是近身伺候的心腹。 翠儿也想趁机走,刚转身就被人捂住口拖进了假山林,动作隐蔽,没人看到。 花园里的人一少,小厮这才将人托了出来。 两人衣衫不整,在这寒冷秋夜里大汗淋漓,双眼迷离。 “这……这不是侍卫队的队长王二吗?” 顾明远身旁的小厮认出这人了,另一个女子身着锦衣华裙,因为汗水,大半的青丝黏在了脸上,让人看不清容貌。 老夫人冷声道:“来人!把这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打醒!” 顾初月躲在老夫人怀里弯了弯嘴角。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听到打人,阿离拉着簌簌兴奋的凑了上去。 抬腿对着他们就是一脚。 “啊!” 王二瞬间睁眼,抱着腿在地上嗷嗷打滚。 簌簌下不去脚,阿离对着披头散发的女子毫不留情的又是一腿。 “谁敢打我!” 女子尖叫怒骂,扭着身子,神情恍惚。 文氏有些心慌,觉得这声音耳熟。 石灯明亮,小厮婆子手提长灯围拢,这一片照的明光烁亮。 阿离揪着女子的头发将她甩了起来,将她的相貌露了出来。 正是秋桑! 文氏瞪大眼睛,连上前几步确认。 顾明远一怔,觉得有几分眼熟。 王氏身子一软,整个人靠在了常妈妈身上。 老夫人沉声道:“是哪个院子的?” 第118章 月儿好害怕啊 没人回应。 在场,所有内宅的人都知道这人是谁,但就是没人捅破。 因为文氏到底是老爷的亲娘,多少还要给她几分脸面,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王氏最近精神差,脑子里就跟装了浆糊一样,被凝住了。 常妈妈咬牙,扬声道:“回老夫人的话,这女子像是菡萏堂的秋桑。” 顾初月从老夫人怀里钻了出来,疑惑道:“这怎么可能,秋桑是庶祖母的贴身婢女,不是就在庶祖母……” 她话说一半,往文氏那边望了望,笃定道:“庶祖母,你快把秋桑叫出来与她对质,庶祖母身边怎么可能有这种不懂礼义廉耻的丫鬟呢?” 捧的越高,摔的越惨。 所有人的视线都直刷刷的望向文氏,文氏面色惨白,还没来得及接受这巨大的转变。 她怎么也想不到,就算假山后面的女子不是顾初月,也绝对不应该是秋桑啊! 顾明远沉下脸转向常妈妈,道:“你可认对人了?” 老夫人面色不变,镇静的看着这一切。 常妈妈按住了王氏想要阻止她的手,“老奴确认,此人就是菡萏堂的秋桑。” 现场瞬间安静,夜风席卷。 躺在地上的王二被冻的打哆嗦,又被刺眼的光芒照的眼睛疼,脑子清醒了大半,酒劲儿也没了大半。 他妄想起身,结果被踢的腿一软,瞬间坐在地上,他一瞧周围这么多人,旁边还坐了个女子,顿时大喜,一把搂住了女子的肩膀,高声道:“我和大小姐是两情相悦,请各位成全!” 秋桑还是迷迷糊糊的,没说话。 顾初月弯着嘴角,一碗重量级迷魂粥,被喊几句就能清醒才怪! “放肆,大胆狂徒还敢胡说!” 顾明远怒极,扯过小厮手里的长灯扔到了王二身上,“看清楚这人是谁,还敢妄言!” 王二捡起长灯,信心满满的捏着怀里女子的下巴,长灯凑近,低头一看。 女子脸上潮红未退,但不是顾初月! 王二揉了揉眼睛,低头再看。 真的不是顾初月! 他用力将人一推,爬到了顾明远脚边,粗喊:“老爷,不是她!是大小姐!和我两情相悦的是大小姐!” 顾明远一脚把他踹开,“还敢妄言!” 王二生怕丢了这个一跃龙门的好机会,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物什,又爬了过去,“老爷……老爷您看……这是我和大小姐的定情信物!这是大小姐亲手给我绣的荷包!老爷您看!” 小厮接过王二手里的荷包,呈给了顾明远。 下一秒,顾明远的脸色难看至极。 文氏的脸色稍有回春,眼中有几分希望,她知道这荷包是顾初月亲手绣的!这一次她一定逃不过! “你个登徒子乱说什么!”顾初月怒目而视。 文氏走到顾明远身旁,柔声道:“咦,这绣技还真有几分像是初月的手笔,老爷,事关初月清誉,您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真相,还初月一个公道。” 文氏这话说的巧妙,不仅定了这物证的真实性,也间接的定了顾初月与人私相授受的罪名,还给自己立了个关心孙女的慈良碑。 顾初月由珍珠扶着,也凑了过去,她看向那荷包,讶然道:“爹爹,这……真是我的荷包!” 只是没等顾明远发作,她接着道:“这个不是我之前绣给爹爹的荷包吗?怎么会在王二手里?” “大小姐,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啊!” 王二大喊,还朝顾初月露出一个自认为俊美的微笑,希望能用相貌勾得她倾心。 顾明远叫人封住了王二的嘴,这才问:“这荷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女儿绣给爹爹的啊,瞧这花纹,是不是和女儿今晚送给您的荷包一模一样!”顾初月一脸委屈。 顾明远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确实一模一样,除了荷包颜色外,连布料的质感都是相同的。 她那一双杏眸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站在顾明远另一身侧的文氏,缓缓道: “爹爹您忘了吗,之前在祖母那里,女儿说要给您绣个荷包,结果到了要送给您的时候,荷包突然不见了,女儿找了许久,实在没找到,还特地差人去和您说这件事着,后来连赶几日的夜,今晚才把荷包送到您手上,王二手里的,就是女儿之前准备送给您的那个,只是……怎么会到王二手里呢?” 顾明远用力的捏着手中荷包,就见大女儿一脸无辜又好奇的看着他,“女儿绣了十几日呢……突然不见了就算了,怎么还跑到了王二手里呢?” 顾明远为官多年,虽然不管内宅事,可毕竟是在内宅长大,这种伎俩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冷声道:“突然就不见了?” 顾初月捏着袖口,有几分惭愧的低下头:“女儿记性不好,很多东西都突然就找不到了,这才丢了荷包,女儿也就没在意,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给弄丢了……” 一时间,顾明远心中就有了答案。 而低着头的顾初月,却偷偷看向了文氏。 那一双清亮的杏眸里透着讥讽,让文氏心头一怔,她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顾初月提前安排好的! 她早就发现了翠儿是她的人! 她这是中了顾初月的计中计! 可惜,文氏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 顾初月哽咽道:“爹爹,女儿好害怕……” 她矛头一转,“庶祖母,初月好害怕啊……” 文氏面容僵硬,手里的帕子差点被她扯烂。 顾明远最近本就心情不畅,再加上刚刚这么一闹,就像是有口气堵在心口上,怒火中烧,他看向了老夫人,拱手道:“依母亲看……” 芳姑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拎了一桶的井水,走到依旧半昏着的秋桑面前,迎面一泼。 “啊……好冷啊……” 秋桑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哆哆嗦嗦的抱着肩膀,神情清醒。 老夫人掀着丹凤眸,道:“你是当家主君,一切由你做主。” 顾明远心中了然。 文氏眼中都是恨色,都听他做主那你为何还要把秋桑泼醒! 秋桑已经醒了,是被冻醒的! 被井水浸透的衣裳紧紧贴在了身上,夜风一吹,这种冷意直逼心头,她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 第119章 我可怜的月儿啊,没人疼 秋桑急着找东西避寒,一抬头就见所有人都围她而站。 而正对着她的,就是顾初月! 笑吟吟的顾初月! 衣冠整洁的顾初月! 这怎么可能! 秋桑目瞪口呆,她下意识的低头环视了周围一圈。 旁边绑着王二,而自己身着锦袍,胸口大开,衣不蔽体,这锦袍……根本就不是自己的! 秋桑心头一震,扑到了文氏的脚边,哭道:“姨娘救我!姨娘救我!奴婢是被人陷害的!求姨娘给奴婢做主啊!” 文氏泪如雨下,“秋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秋桑现在才清醒,刚刚他们说了些什么她全然不知,她心中慌乱,忽然描到了地上的荷包,一把抓了起来,像是拿到了什么有利证据一样,高喊: “这是大小姐亲自绣的荷包!是大小姐与王二有私情!奴婢是被冤枉的!” 顾初月仿佛被吓到了,往顾明远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荷包?” 顾明远醍醐灌顶,眯着眼睛, 文氏暗骂心中暗骂蠢货! “是……是……”刚刚还冷的刺骨,秋桑现在却急得满头大汗。 “咚!”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顾明远捏着眉心,不耐烦的命令。 小厮动作快,过去就见一女子“哎呦哎呦”的躺在地上,立刻将人抓了过来,往地上一推。 顾初月惊呼:“翠儿?!” 翠儿跌在了秋桑身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的乱喊:“不是不是……我不是翠儿……” 芳姑忽然道:“确实是翠儿。” 翠儿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听也不敢否认了,做贼心虚的抱着头不说话,脑子现在都是懵的,她只记得自己要走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嘴,然后被用力推到地上,接着就被抓到了这里。 秋桑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揪起翠儿的头,将荷包塞到她眼前,疯了一般大喊:“翠儿,你说……你说这荷包是不是大小姐的!是不是大小姐的,你倒是说话啊!” 翠儿被揪的发疼,连忙哭道:“是!这就是大小姐的荷包!秋桑姐姐你别打了!” “老爷您看,翠儿都承认了,这真的的大小姐的荷包,奴婢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 顾明远的脸越来越青,背着手不说话。 文氏心中着急,恨不得把秋桑的嘴给堵起来。 顾初月捂着嘴,揪着老爹的衣袖,疑惑道:“翠儿是明月苑里做糕点的丫鬟,秋桑是菡萏堂的大丫鬟,平日里你们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翠儿为什么要叫秋桑为姐姐呢?难不成你们之前就认识?” 三人瘫坐在地上,已经被巨大的转变给吓傻了,哆哆嗦嗦的没人回应。 顾明远要是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几十年的官就白当了,当即呵道:“秋桑、王二,你们在此私会,竟妄想污蔑初月,真是胆大包天!” 秋桑没说话,只是不断看着文姨娘。 老夫人抚着手中的手炉,冷声道:“秋桑毕竟是文姨娘的人,不知文姨娘作何看法?” 文氏痛惜的看着秋桑,一副不能狠心的模样。 秋桑心中感动,朝她摇头。 站了起来,披头散发的大喊:“这件事情都是我一人策划,我就是看不惯顾初月,她就应该被王二这种人糟蹋了!” 说着,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冲向假山都方向,丫鬟们反应过来要去拦的时候,“咚”的一声,秋桑已经倒地不醒了。 秋桑一死,事情就再也查不下去了,顾明远没发话彻查,只跟王氏说了对下人要严加管教,勿将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云云几句,事情也就这么结束了。 文氏立刻松了一口气,脸上没有刚刚的半点疼惜,转而捂住心口,呜呼一声倒在了丫鬟身上,就这么晕过去了。 这一幕恰好落在顾初月眼里,她冷笑一声,秋桑如此忠心是她没想到的,可惜,秋桑的忠心到底是付错了人。 文氏一倒,身边的小丫鬟立刻哭天喊地。 顾明远皱了皱眉虽知道今晚的事情怕是和文姨娘也脱不了干系,可到底不忍心,想着去看看,却被人拽住了袖子。 一回头,就见大女儿一袭白衣弱不禁风,双眼含泪的委屈样子,他觉得叹了口气。 说到底,今晚这一场闹剧,还是让大女儿受委屈了,他伸手抚了抚顾初月的鬓角,出声安慰:“初月,让你受委屈了。” 顾初月抬头,一双水杏眸含着氤氲涟漪,在夜色下一片星星点点。 她眨了眨羽睫,乖巧的弯着眉眼,轻声道:“有爹爹给女儿做主,女儿一点也不委屈。” 顾明远心中升起一抹疼惜,想再说几句,就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 “初月,走了。” 老夫人走上前,将孙女单薄的身体搂进大氅里,掀着凤眸斜了顾明远一眼。 顾明远尴尬的拱了拱手:“母亲慢走。” 老夫人没理他,只道:“我可怜的月儿啊,没人疼,祖母疼你啊,走,回寿辉堂。” “这这这……唉……” 顾明远长长的叹了口气,母亲这是这是在怪他处事不公。 原地剩王氏还没走,他见夫人面色惨白,靠在常妈妈身上,刚想过去关心两句,就听王氏道:“老爷快去整理公务吧,妾室身子不适,先回藏玉阁了。” 顾明远嘴里的话就这么打了水漂,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见现场一片狼藉,心中也是一阵气闷,拂袖而去。 而跟着老夫人的队伍渐行渐远的顾初月将脑袋缩进大氅里,根本不敢探头。 到了寿辉堂后。 老夫人披着大氅靠在了炕榻上,案几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顾初月窝在老夫人怀里,捏着手指,只觉得那姜味儿越来越浓,她捏着鼻子,闷声道:“祖母,我不想喝姜汤……” 老夫人伸手捏住了她一侧脸颊的软肉,“不想喝姜汤,那为何穿着春装往外跑?” 顾初月仰头,“嘿嘿”一笑,“祖母~” 老夫人伸手指点着她的眉心,道:“你个淘气包。”又抚着她细软的碎发,缓缓道:“若非你想的周全,今晚怕是要吃大亏。” 她捏着指尖,“嘻嘻,都是祖母平日里教的好!” 逗的老夫人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 第120章 这是把婚约骗到手后就想甩了他? 老夫人在后宅待了一辈子,在花园,瞧着自己孙女那副小机灵鬼儿的样子就知道今晚的事情不简单,不过瞧着事态发展,心中欣慰居多。 毕竟她才十几岁,日后这种阴险的事情数不胜数,既要懂得防患于未然,又要懂得伺机而动,今日的文氏,便是被她打的一个措手不及。 今晚的事情虽无法动摇文氏的根底,却给了她一个警告,同时给了顾明远一份忠告。 老夫人摸着怀里软嫩的小脸蛋儿,越发觉得初月真的长大了,不需要她的保护就可以面对敌人了,想到这,老夫人突然觉得有些眼酸。 芳姑在一旁瞧着她们,更是感动的频频拿着帕子抹泪,一直盼着子孙承欢膝下的老夫人终于被大小姐圆了愿。 屋中一片宁静,薰笼里火势旺,偶尔能听见碳火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老夫人最终什么都没问,顾初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依偎在老夫人温暖的怀抱里。 其实她一直都很好奇大魔王是和祖母说了些什么,奈何她知道,好奇归好奇,有些事情还是不问的好。 尤其是事关大魔王,还是越少知道越好。 老夫人瞧她出神,便将姜汤端给了她。 姜汤近在嘴边,顾初月想不喝都不行,她咕噜咕噜一口干了后,辣的直吐舌头,不过浑身都被暖意所充斥着,倒也舒服。 闹了大半晚,顾初月也有些疲倦,最后竟趴在老夫人腿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的安心。 这个世道就是这般,有人欢喜,便会有人愁。 菡萏堂。 被丫鬟抬回去的昏迷不醒的文氏刚一进院,就像是吃了特效药一样站了起来。 将屋门一关摔了好几套茶具。 文氏坐在黑漆木圈椅上,面目扭曲,眼中带着冷意。 今晚的结局原本不应该这样的,应该是顾初月名节不保才对! 和王二苟合的怎么会变成了秋桑? 文氏怎么想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步被顾初月发现了破绽而导致今晚的结果。 虽说秋桑已死,事情已经查不下去了,但从明远今晚的态度来看,已经对她生疑。 且秋桑一死,她身边就没有可信的人了,还要从小丫鬟堆里挑人出来贴身伺候,到时候还要浪费她不少心思。 这么一想,文氏又摔了一套茶具。 对顾初月的恨意更深一层,这几日她时常在想,若是当初顾初月死在悬崖下的话,学士府失了一个小姐,她就可以借机将娆儿接来学士府,再想法子把娆儿记到王氏名下,让娆儿成为学士府的嫡小姐,日后许一个好人家,她也能多一份依靠,可现在偏偏是最坏的结果。 顾初月回来了,虽说失了忆,可脑子却变得灵光了,看着不谙世事,实则心肠狠毒,阴险狡诈,偏偏明远看起来还相信了。 这要如何是好? 文氏心中烦躁,手心里也冒了一层薄汗,她刚想把手里的帕子扔掉,就看到了帕子左上角绣的花纹。 这是娆儿给她绣的帕子。 文氏微微一笑,摩挲着帕子上的纹路。 这么闹了大半夜后,学士府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明月苑尤其静悄悄的,金戈到的时候,只觉得一阵阴冷。 他是被复还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的。 主子下了两个任务:一、去把白鸽找回来;二、去驯战鸽。 战鸽一直都是复还在驯养,所以找鸽子这种任务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金戈头上。 他身着夜行服,在院里摸索半天,就差进大小姐闺房里搜索了,连半个鸽子影子都没发现。 就在金戈焦头烂额之际,院里突然有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准确的听到了。 是战鸽的声音! 他们驯养的战鸽和普通鸽子的叫声略有不同,不清楚的人自然听不出来,可金戈在言闻一身边待了好几年,一声就听出来了! 金戈缩着肩膀遂着声音而去,高兴的不得了。 找到战鸽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只是当他转到回廊处时,抬头望着屋顶、窗棂、甚至是悬挂戳纱长灯的绳子上都被他看了一遍,就是什么也没发现。 就在金戈抓耳挠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鸽子的叫声又响起了,比刚刚听到的要大一点。 不在天上,那就只能在地上了,他在沿着墙边一路摸,终于在一处窗下找到了一只精神萎靡的……黑鸽子?! 但是叫声是对的。 金戈抱着鸽子回了国公府的一处偏院,准备休息。 却发现,正屋里的烛灯还亮着…… 复还抱着剑站在门口,见到金戈后朝屋里道:“主子,金戈回来了。” 金戈:“…………?” 已经一脚踏进厢屋的金戈不得不转战正屋。 少年一身里衣,随意披着件玄色外袍,迎月而立。 狭眸紧闭,面无波澜。 复还抱拳道:“主子,所有弓弩已经转移。” “立刻加紧训练。” “是。” 复还领命出去,金戈就只好补上进去。 “主子……” “战鸽拿回来了?” “拿……拿回来了了……” 金戈一咬牙,将战鸽捧过了头顶。 言闻一捻起一片落在窗槛上的枯叶,侧身一看。 下一秒,枯叶被捻成粉。 就见原本皮毛油亮光洁昂首挺胸的白鸽变成了浑身裹着灰尘精神萎靡不振的黑鸽…… 言闻一皱眉。 他伸出手掌,“信。” 金戈将鸽子腿上绑的铜管拆了下来,递了上去。 下意识的跑到了门口。 言闻一打开铜帽,见纸条边缘微卷,就知道这纸条一定被人拿出来过。 脑海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小姑娘白嫩娇软的小脸儿,身子怕的打抖,脸上却带着谄媚的笑容,一张嘴就说个不停的话。 不知道会给他写了些什么。 这一张纸条估计都没写下。 他捻出纸条,薄唇不自觉的勾起。 只是,打开的那一瞬间—— 嘴角下沉,薄唇紧抿,狭眸冷冽。 纸条上面空空如也,背面同样,连一滴墨水都没沾上去。 言闻一仿佛已经看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小姑娘打开纸条,知道信是谁写的后,趾高气昂的把纸条塞回铜管,将鸽子蹂躏一番丢到了草坪里,整整一天两夜。 脑海里的画面生动形象,言闻一面沉如水,狭眸阴鸷。 呵! 这是把婚约骗到手后就想甩了他? 第121章 大魔王被训成了小奶狗 “啊切!” 躺在寿辉堂炕榻上睡的香甜的顾初月突然打了个喷嚏,硬生生的把瞌睡虫都赶跑了。 她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 不知不觉又进入了梦乡,还是个美梦。 屋外阳光明媚,一片春色。 她躺在水晶桂花糕做的绣榻上,枕着如意卷做的枕头,盖着云片糕与茯苓饼双拼大被子。 左手画本子,右手葡萄干。 一张嘴就有人给她喂牛乳果干茶,咳嗽一声就有人给她剥瓜子花生松子大栗子,眨眨眼就有做好的糖蒸酥酪一勺一勺的喂给她。 言闻一做完这一切后又蹲在绣榻旁心甘情愿的给她揉肩捏腿,低眉顺眼,毫无怨言! 乖顺的像只小奶狗一样! 她开心的仰头大笑。 大魔王终于被她给驯服了! 她弯着身子躺在绣榻上,笑的开怀。 直到醒来后,一想到梦里的画面,她都止不住的想笑。 都说梦境反映的是现实的处境,这么说,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大魔王给驯服了。 一想到这,她没忍住又喝了两碗粥。 老夫人在一旁觉得十分心疼,昨晚闹了许久,瞧把她孙女给累的。 偏偏事情还没得到彻查。 这么一想,老夫人面色更差。 正要开口间,芳姑走了进来,道:“老夫人,老爷来请安了。” 老夫人看向了身侧还在进食的孙女,“可有吃饱?” 顾初月诚实的摇摇头。 老夫人笑道:“那就再吃点。”转而看向芳姑,画风一变,“就说我还在用膳,让他等着。” 顾明远知道后直直在院里站了两刻,这才瞧见撤膳的丫鬟连绵走了出来。 芳姑来请,道:“老爷,老夫请您进去。” 顾明远进了屋,就见老夫人靠在炕榻上,手握翠玉佛珠,脚下踩着铜制镶瓷暖炉。 坐在老夫人一侧绣墩上的顾初月起来福了福身子,依旧是昨夜那套茶白色齐腰裹素襦裙。 许是屋中碳火旺盛的原因,圆润白嫩的小脸两颊点着两抹嫣色,气色红润。 虽也是一袭白裙,可跟昨晚弱不禁风恍若折枝小白花形象一比,就像是换了个人。 顾明远点点头,收回眼神,对着上首拱手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掀着眼帘,“嗯。” 只一个字,听不出半点心情。 顾明远坐在炕榻的另一侧,见母亲一言不发,自知心中有愧,也不知如何开口。 气氛尴尬。 顾初月垂眸,起身福了福身子,道:“爹爹,女儿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见有人开口,顾明远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便道:“何事?” “是关于掌家权的事情。”她声音突然哽咽,“女儿在接触掌家权这段时间,感触良多,一直想着尽最大的努力把内宅管好,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了昨晚那样的事情……” 说着,她一双水杏眸通红,“女儿实在是愧对爹爹的信任,没脸再握着掌家权了,也没脸再跟着婵姨学习了……呜呜呜……” 她拿着帕子抹着眼睑,肩膀一抖一抖的抽泣。 老夫人朝她招手,“我这人傻懂事的孙女,昨晚的事情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顾初月趴在老夫人怀里,呜咽声源源不断,边哭边道:“怎么没关系,那翠儿是我院里的,孙女没用,看不出她早于秋桑私通,还傻傻的给她提了三等丫鬟,呜呜呜……孙女实在是没脸握着这掌家权了……” 老夫人没应话,看向了顾明远,“明远,你看这件事……” 到底是自己女儿,虽然之前与自己不亲,但近来乖巧懂事,很是贴心,见她哭的这般心碎,也是心疼的,道:“初月昨日怕也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要好好休息,学习管家一事暂且先放一放,身体要紧。” 说到惊吓,顾初月把头埋在老夫人怀里,闷声道:“多谢爹爹,我没事,只是染了几分风寒,心里难受的紧,要说有事,应该也是庶祖母的身子,我昨日瞧庶祖母原本好好的精神气儿,却一下子晕倒了,估计才是真的被吓的不轻,也不知庶祖母怎么样了……” 顾明远面色一滞,没有说话。 “噔!” 老夫人将青瓷粉彩盖碗用力放到案几上,摸着怀里孙女的小脸,和蔼道:“是啊,没想到连初月都看出来了,你庶祖母身子确实是差,像是昨晚那般晕倒,可是治了几十年也不见好的顽疾。” 顾初月扬起小脸,朝着顾明远很是惊讶:“爹爹,庶祖母经常晕倒吗?” 顾明远此时心里五味杂陈,一时竟不敢看大女儿纯真的眼神,“你庶祖母的身体确实不好。” 老夫人眯了眯凤眸,“文姨娘身体欠佳,我这有一朵不错的灵芝,你去瞧她的时候一同带过去吧。” 顾明远心头一暖,起身拱手:“劳烦母亲挂念了。” “去吧。” 顾明远出去后,就见芳姑手捧锦盒在门口等他,“老夫人原本还想着让奴婢去送,没想到凑巧老爷来了,正好给您。” “母亲有心了。” 芳姑笑道:“文姨娘若是身体好,老爷也能少一份忧虑,多一分放心,老爷好,老夫人自然就高兴了。” 顾明远又拱了拱手,这才出了寿辉堂。 他将手中锦盒递给身后的小厮,道:“将灵芝给文姨娘送去。” 小厮小心的抱着:“老爷刚刚不是还说要去菡萏堂吗,这……” 顾明远面色如碳,自知是自己一味心软纵容才在这些年里闹出许多祸事来,只是没想到这火突然烧到了失忆的大女儿头上。 一想到女儿哭的心碎,还单纯的说着那些关切之语,母亲又如此深明大义,他逼着自己硬一硬心,道:“不去了,回书房。” 小厮转身就去了菡萏堂。 院落清静。 文姨娘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瞧见那熟悉小厮后,虚弱一笑,“真是麻烦你走一趟了,都怪我这身子不好,不知明远可有下朝?” 小厮拿到赏钱,心里高兴,“老爷早就下朝了。” 文姨娘手指攥紧,以前她每次生病明远都会过来,可这次到现在都没来一次,实在可疑,她又让丫鬟给了小厮一块碎银子。 “那这灵芝……” * * 今天是父亲节,记得对爸爸说一声节日快乐和爱噢! 最后,笑眯眯求票票和五星好评~ 第122章 错认 “这灵芝是老爷从寿辉堂拿出来的,应该是老夫人给的,这不,小的就给您送来了。” 文姨娘眼中的笑意未达眼底,“是吗,真是多谢老夫人了,你回去记得帮我跟明远转达一句,政务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小厮应下离开了。 人一走,文姨娘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把灵芝打开给我瞧瞧。”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凑了过去,因为文姨娘心情差,从昨天到现在她们没少挨打。 小丫鬟胳膊发抖,迟迟没有解开锦盒上的纽扣,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文姨娘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盒子都打不开,养你有什么用!” 下丫鬟被吓的跪在地上,好不容易将盒子打开,呈到了榻边。 锦盒打开,红色绸布上躺着一朵红紫色灵芝,色泽鲜亮。 “啪!” 文姨娘伸手就将锦盒推到了地上,双眼含泪,冷声道:“老夫人果真是老夫人,就算知道我病了也不忘记来作践我,在明远面前总是装的一副大度模样,还故作关心的送来这种破东西,害得明远不来看我,呜呜呜……” 灵芝被摔碎了,地上一片狼藉,小丫鬟急忙收拾。 文姨娘哭声依旧:“这种破东西你还收拾什么,不过是老夫人不要的东西罢了,我听闻她嫁妆里有一株千年人参,若真是关心我,怎么不把人参送来……呜呜呜……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给明远看……呜呜……” 小丫鬟提着一口气悄悄退了出去,怕一个不留神又挨骂。 见屋中无人,文姨娘一脸幽怨,骂道:“都走吧……一群势利眼的东西……呜呜……” 都是一群势利眼! 文姨娘揪着锦被,心中后悔,后悔当初没有以堕胎药要挟老学士把她抬为平妻,原本以为生下儿子后她就能和夫人平起平坐不再寄人篱下,可没想到儿子一出生竟然被记到了夫人名下,还夺了去养,到现在把儿子养的与谁都不亲,一副死板模样,有时候竟还向着寿辉堂那边说话,真是生了个白眼狼! 一想到这,文姨娘越发觉得自己孤苦无依,无人照顾…… 低声又哭了起来。 细碎的哭声传到了屋外,来送滋补品的常妈妈正好听到这哭声,知道屋里那位怕又在哀怨不停,也没进去,把东西递给了小丫鬟,说了几句关切话就走了,只当走个过场。 小丫鬟无奈,只好捧着礼盒又进去了。 屋中文氏的哭声刚刚渐弱,就见小丫鬟捧着礼盒,小声道:“姨娘,刚刚夫人身边的常妈妈来了,说夫人现在腿脚不便,但心系姨娘,特地送来了补品,望您好好养病。” 文氏听了抹抹眼泪,冷笑连连:“腿脚不便?不过就是扭了腿而已,能有我这入了半截黄土的人严重吗?说白了就是瞧不上我这个妾室的身份,只知道嫡母不知道亲娘,若是老夫人生病,她怕是腿断了也会爬去……” 小丫鬟不知要如何规劝,只好跪地听着,不敢吭声。 常妈妈在学士府也有好几十年,文姨娘有点事就哭哭啼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她都没打算回去与王氏讲。 毕竟现在王氏的情况并不乐观。 而从寿辉堂出来的顾初月的正好碰上了常妈妈,因为两人都往一个方向去——藏玉阁。 常妈妈看她眉眼含笑,心中稍稍松了口气,道:“参见大小姐。” 顾初月笑道:“常妈妈客气了,对了,婵姨的脚好些了吗?” “回大小姐的话,夫人的脚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我这里有几瓶上好的药膏,正好要给婵姨送去,常妈妈要是不介意,就一起吧。” 常妈妈微微弯腰,“和大小姐同行是老奴的福气。” 顾初月见常妈妈不觉流露出的警惕哑然一笑。 她是过去送药膏的,顺便与婵姨谈谈心,又不是过去扯皮的。 不过,常妈妈这么心虚也正常。 经过她这些日子的调查,王氏虽然没有派人追杀原主导致原主滚落悬崖,但王氏是给了文氏机会的那个人。 王氏买通了车夫将原主送到了一个与都城相隔甚远的小山村,嘱咐车夫逃跑,让众人以为是原主私自外出贪玩不回府,毕竟原主娇纵,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众人也不会意外,在之后,王氏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而在学士府派侍卫四处搜寻原主下落时,文姨娘开始抓住机会,利用翠儿和王二的关系搞到了三件侍卫服,找人穿上冒充学士府的侍卫去找原主,然后杀了她,好巧不巧,他们找到原主了,原主性子烈滚崖了。 再然后……她就来了。 而王氏现在如此心虚多半还是因为她回府时的一身伤,因为王氏并不知道中间还有文姨娘插了一脚,以为顾初月半死不活的回来都是拜自己所赐。 这一身伤,可比顾芳菲坠马时的严重多了。 王氏开始慌了。 但是王氏心软,知道车夫还有一家老小后没有灭口,只是让他们走的远远的,后来想要灭口时,派出去的人又被拦住了。 谁会去追查一个马夫呢,王氏只能想到顾初月。 偏偏这时候她按兵不动,而王氏日日伤神,夜夜心慌。 这不,连走路都分了神,把自己的脚崴了。 到了藏玉阁,常妈妈一步都不敢离开,生怕夫人会有危险,又知道夫人现在爱说胡话,便将屋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唯剩她们三人。 屋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又混了一些沉香的气味,王氏头戴镶蓝宝石素锦抹额,面色憔悴,双眸紧闭,唇无血色,几天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旁边的绣墩上放着已经冰凉的药汤。 顾初月一惊,没想到王氏现在会是这副模样。 常妈妈给她又搬了个绣墩,这才上前轻声道:“夫人,大小姐来看您了。” 王氏蓦的睁开眼睛,看向了顾初月,静静的望着她,声音带了几分嘶哑,“小姐……小姐您怎么来了……” 这是在说什么? 她看向了一旁的常妈妈。 常妈妈歉意道:“夫人有些发烧,这几日总是提起以前的事情。” 王氏以前是原主娘亲的丫鬟,所以,是把她错认成了小姐吗? 第123章 殚精竭虑为子女 顾初月用手背贴了下王氏的额头,不算太烫,但是确实是发烧了。 她刚准备收回手,手就被王氏带着薄汗的双手紧紧攥住了。 王氏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的半眯着,含着泪水,“小姐……小姐……都是我对不起您,都是我对不起您,当年都是我一时贪心,怀了老爷的孩子,您没有怪我,还把我纳了门……” 顾初月眨眨眼,什么孩子?什么进门? 这都是哪跟哪啊。 手被攥的越来越紧,王氏眼中的泪水也越蓄越多,声音低哑而又颤抖,“是我被迷了眼,当了几年官太太就忘了自己的命是谁给的了,竟然要把小姐的孩子给送走……小姐!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菲儿当时坠马,我……我……我是被急昏了头,心里落了影子,总觉得初月要害菲儿,我真是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啊……没有好好教导小姐唯一的血脉,竟然还、还想把她送走,小姐您知道吗,我听说了……听说初月受了一身伤,差点死在外面,小姐……我当时都不敢过去,我怕,怕看到初月因为我受的伤……” “呜呜呜呜……都是因为我,我原本就欠小姐的,竟然还差点害死小姐的孩子,都是我的错啊……” 王氏越说越激动,双腿不断的踢着身上的被子,连受伤的脚都抬了起来。 顾初月无措的看向一旁的常妈妈。 这时候的常妈妈也是不停的抹泪,双眼通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自从先夫人去世后,夫人一生病就会梦到这些,已经好几年了,后来,二小姐坠马后,夫人便患了心疾,总是觉得您要加害二小姐,这才一时想不开雇了车夫,大小姐,老奴知道您生气,不求您原谅,您若是想处置这件事,求您等夫人精神稍好些吧,夫人要是再这么下去,怕是……怕是……” 顾初月叹了口气,她一开始没来找王氏摊牌,是因为秋桑还没解决,时机不够成熟,哪知道王氏早就患了心疾,心虚和心疾相混合,几天的时间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说到底,王氏的心疾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和原主害顾芳菲坠马有关,这才导致了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因果循环。 因为这件事情一部分的“因”是原主,而现在原主走了,她接手了原主的生命,同样的,就有义务接手原主原先的错误和错误带来的责任。 现在已经互不相欠。 所以顾初月今日来只是希望把话说开,能够与王氏消除芥蒂,和睦相处。 王氏已经浑浑噩噩,高喊:“小姐,小姐让我跟您去了吧……小姐……我受不了了……” 顾初月镇定道:“婵姨,殚精竭虑为子女,你是母亲,这一点我理解你,芳菲坠马,确实是我听信了小人谗言,是我的错,你把我送走,虽然没有直接害我滚崖,但也在里面插了一脚,从此,于这件事,我们两清,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我也不会因为捏着你的把柄威胁或者揭发你,学士府是个家,希望日后我们能够和睦相处。” 这一袭话,并没有让王氏安静下来,但常妈妈则被震撼到了,她不敢相信。 “大小姐,您……您说的都是真的吗?” 顾初月将自己的手从王氏掌中抽出,转身笑道:“常妈妈,我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你好好照顾婵姨吧,待她精神好些时将我刚刚说的话转答给她,对她的病情应该会有好处。” 常妈妈感激涕零,“多谢大小姐。” 王氏还在迷迷糊糊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抿了下唇瓣,出了藏玉阁。 刚出门口,就见一丫鬟手握着信急急忙忙的朝着这个方向跑来,差点撞上顾初月。 珍珠训斥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怎么如此鲁莽?” 小丫鬟跑的满头是汗,跪地求饶:“大小姐饶命,门房说大少爷来信了,夫人急着要看信,奴婢这才……” 她笑道:“我没事,你快起来吧。” “谢大小姐!谢大小姐!”丫鬟跑进了藏玉阁。 珍珠在一旁道:“原来是大少爷来信了,怪不得那丫鬟跑的这么快?” “怎么说?” 顾初月瞧她欲语还休的样子,有些好奇,因为她对自己那个弟弟没什么特殊的印象,尤其是她穿过来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一面。 珍珠的脸色露着八卦的笑容,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糅合到了一起,“小姐,奴婢听说大少爷随皇子去了外州查账,一连走了几个月了也没个音信,迟迟不回,也不来信,就连皇子府都没什么消息,夫人曾经一度以为大少爷是被人绑架失踪了,现在来信儿了,当然着急看了。” “哦……这样啊。”顾初月一点都不好奇。 珍珠觉得无趣,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凑了过去,脸上带着又解气又兴奋的笑容,“奴婢这里还有一个消息哦,原本是要告诉小姐的,结果被一打岔,忘记了……” “还有?”她震惊道。 珍珠仔细的摇摇头,“那是当然了,小姐,奴婢听老爷跟前小厮的妹妹的表姐的二姨说,秋桑昨晚连夜被丢去了乱葬岗,翠儿和王二浸了猪笼!真是罪有应得,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小姐头上!” 顾初月哑然一笑,她那老爹还真是急着把事情给了结了。 见四下没有外人,她立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走吧,把院里所有的账本都搬回藏玉阁,就说是我爹爹的意思,我回去要好好补个觉。” 一听小姐要睡觉,珍珠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没和小姐说,急的直拍脑门。 “对了。” 珍珠突然一喊,把顾初月上头的瞌睡虫都给吓跑了,“怎么了?” “老夫人让您去柳家旧宅帮她取一样东西。” “说了吗?”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然说了,只不过小姐当时还在睡觉,所以老夫人就跟奴婢讲了,让奴婢提醒小姐。” 柳家旧宅是先护国大将军的府邸,只不过自老将军去世后就空了下来。 安姨祖母的灵位就摆在那里,因为安泰一事,更是因为不想传到岭州去,安老夫人的丧事都没有办,只是草草的火化设灵位。 她记得祖母曾经在那住了一个晚上,但没叫她陪同。 第124章 套住大魔王的胃 因为前一阵子街上到处都是官兵去安将军府搜查,不方便出门,她连给姨祖母上柱香的机会都没有。 安姨祖母以前,好像挺疼原主的,哪怕原主当时和安若紫交好。 时光流转,物是人非。 顾初月浅浅的叹了口气,“走吧。” 珍珠不解,“小姐,咱们是去柳宅,还是回明月苑啊?” “先回明月苑,翠儿一事就是个警钟,咱们院儿里的丫鬟岁数小,好管教,却也容易被人三言两语迷了眼,平日里还是将她们管的严些,免得又生异心。” “是。”珍珠应下,又问:“那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去柳宅?” “今晚沐浴焚香,明日再去柳宅,毕竟要给安姨祖母上香,要庄重一些,你瞧我现在这一身,脏兮兮的,别说上香了,连门都出不去的。” 茶白色虽不似纯白那样死板,但基本都是一个色调,还是很容易脏的,昨晚那么一闹腾,她的裙裾上已经有了几个灰扑扑的小点,都不知是何时弄得,在上面刺眼的很。 要是这副样子在学士府晃荡碰上自己的古板老爹估计都要挨骂。 且明日她可以早点出府,拿完东西后再去上次偶遇大魔王的那家茶楼转转,万一能碰见呢。 毕竟大魔王是个潜力股,要是别人也发现了这点要跟她抢可怎么办! 珍珠瞧小姐纠结的模样,捂嘴一笑,“小姐又在想言大少爷了吧?” 顾初月震惊,“你怎么知道?” “小姐只有一想言大少爷时,这脸上才会露出傻傻的笑容和纠结的表情。” 傻……傻傻的笑容?! 她这是怕已经快到嘴的肥膘让人一筷子夹走。 顾初月抬手给她一个爆栗,“走走走,竟然这么说你家小姐,罚你回去好好教育手底下的那群小丫鬟!” 珍珠被小姐拽回去了,心里刚生出来的八卦小火苗就被这么给掐没了。 回到明月苑。 珍珠在训斥小丫鬟们,而顾初月也没去睡觉,而是一头扎进了小厨房,决定研究研究糕点是怎样组成的。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大魔王的心她肯定是抓不住了,所以她准备改抓胃! 她拿来食谱,准备照着上面做。 刚准备动手,阿离和簌簌就跑了进来,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 “你们……怎么都进来了?” 阿离一连严肃:“珍珠姐姐说了,一旦发现厨房有爆炸的危险,立刻扛着小姐往外冲。” 什么叫有爆炸的危险? 她是来做糕点的又不是来炸碉堡的…… 她质疑的转向簌簌。 簌簌老实的点头,小声附和:“珍珠姐姐还说,小厨房的锅里还有炖着的鸡汤,小姐做什么前一定要想清楚,否则就会鸡汤毁厨房亡。” 顾初月:“…………” 好气哦! 但还要保持微笑。 她决定不理她们,等做好糕点后拿出去亮瞎珍珠的眼睛! “小姐准备做什么?”阿离问。 顾初月翻了好几页,视线定在了海棠花状的糕点上。 “这个紫薯山药糕就不错。” 簌簌凑过去看了眼,小声道:“小姐,可以……吗?” 经过八雅的磨炼后,顾初月的动手能力简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于她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古琴、女红、煮茶难的了。 她照着食谱,一步不落,为了一盘糕点,在小厨房待了两个小时,从山药削皮到紫薯切块,一步不离,亲力亲为。 直到上了蒸笼,她都没出去。 山药和紫薯捣泥,牛乳蜂蜜也都备好了。 阿离自从确定小姐不会把厨房炸了后,就一直盯着小姐的动作,希望下次可以和翠儿一样给小姐做糕点吃。 那个小丫头虽然人品不好,但是下厨的手艺确是一流。 糕点的最后一步,就是扣模具,她小心翼翼的扣着,因为她做的是双色紫薯山药糕,自然要小心些。 等她做好又摆盘后,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紫白两色的糕点放在青花双鲤戏莲纹菱口盘上,清新精致,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她尝了一块,味道香甜,虽还比不上厨娘做的标准,但也很是美味。 连一开始不相信的珍珠进来后都连连夸叹,只是她瞧这糕点分了两个盘子,好奇道:“小姐,这怎么分了两盘啊?” 顾初月指着有四块的那盘,道:“这份是给祖母的,一会阿离亲自送过去。” 又指着八块的那份,道:“这一盘是明日要带去柳宅的,给大表哥和二表哥吃,明日虽说是去取东西的,但怎么说也是登门拜访,怎么能空手去,上次我还从怡静姐姐那搬来了好几罐子蜜饯果子呢……” 到时候让两位表哥好好尝尝,顺便发表一下味道如何,她好继续锻炼手艺争取能做到可以投喂大魔王的标准。 哼哼,到时候驯服大魔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翌日。 顾初月早早的就去了柳家老宅。 丫鬟在门口迎接,她先去给安姨祖母烧了柱香,便准备去拿祖母说的东西,侍女引路将她带到了一处水中亭,亭子三面环水,景色宜人。 只是依稀可见亭中不仅仅是安家兄弟二人。 她找了个小丫鬟问道:“这里面都有哪些人在?” “二少爷、六皇子、还有言家少爷。” 顾初月皱眉,用手遮光眯着眼睛又看了看,三个人吗? 她怎么隐约看到了四个人? 正巧,亭中的人也望了过来。 金钗之年的少女的身着天青色的软烟罗上绣云雾燕衔枝襦裙,齐腰广袖上皆绣着秀雅俏皮的碧波滚纹,发髻之上仅一支东珠玉髓簪,东珠饱满硕大,光泽明亮,在浅浅斜阳下熠熠生辉。 阳光熹微,六皇子裴铮大刀阔斧的坐在高椅上,折扇轻扇,一双朗目定在了道倩影身上,啧啧赞叹:“没想到我东齐还有如此绝色,哎,仲逸,你快帮本皇子看看这是哪家的千金。” 安仲逸遂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桃花眸顿时一怔,一片温柔意,随即抿唇笑道:“原来是初月妹妹。” 裴铮一听这话,更加兴奋,扒着他的肩膀,目不转睛一直盯着桥上身影,“你那两个妹妹本皇子可都见过,蒙谁呢!快说,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第125章 顾初月,真是好的很 安仲逸拿起桌上的玉骨折扇,“唰”的一下展开,挡在了裴铮的面前。 “六皇子还是喝茶吧,免得被强光刺伤了眼睛。” 裴铮一把推开了他的折扇,嘴里嘀咕:“哪有什么强光啊,你快起开,别挡着本皇子看美人!” 坐在安仲逸对侧的言云敬跟着也瞧了一眼,惊叹道:“没想到初月表妹出落的越发漂亮了,大哥,你说对吧?” 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了过来,顾初月不想过去都不行了,她将手中食盒递给了身后的珍珠,走进亭子,视线定在身着蟒袍的少年身上,福了福身子,道:“参见六皇子。” 裴铮摸着下巴,颇感兴趣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顾初月抬头,肤如凝脂,明眸皓齿,清贵明媚,像是朵盛开的海棠花般夺目,脆声道:“臣女是殿阁大学士的嫡长女——顾初月。” 裴铮特别熟络的向她招手,“原来是顾家的妹妹啊,快来坐!” 说着,就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圆凳。 顾初月勉强的笑了笑,六皇子虽是皇子,却也是外男,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能跟他坐那么近? 安仲逸自然也觉得不妥,一双桃花眼微勾,把放在自己身侧圆凳上面的几卷书拿到了桌上,腾出了地方。 意思不言而喻。 顾初月也不扭捏,直接落座,毕竟在场人中,安仲逸算是她的表哥了,也是唯一相熟的人。 六皇子也不恼,又兴致冲冲的凑到了安仲逸身边,朝着他另一侧的小姑娘问个不停。 “顾小姐,这几个月都没见你参加过什么宴会,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多谢六皇子关心。” 安仲逸侧眸直接将人一把按回了原来的位置,“六皇子还真是自来熟。” 六皇子直接道:“废话,长得好看的姑娘谁不想多看两眼!” 顾初月被他赤果果的眼神盯的发怵。 六皇子毫不收敛,他平日里就不喜欢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不拘一格惯了,母妃过世的早,没有外族的支持,从小也没立过争皇位的大志,就等着新皇登基给他拨一块地,到时候赶紧跑到封地上过着逍遥的小日子。 左手抱酒,右手牵马,马背上再做个大美人,岂不是乐翻天。 “六皇子,还是快喝茶吧。”一青白玉盏出现在他的眼前。 六皇子接过,闻了闻,皱皱鼻子放下了,“你们怎么都喜欢喝这种苦东西,我还是喜欢喝酒。” 他长这么大就两个爱好,喜欢喝酒!喜欢看美人! “陛下给六皇子下了禁酒令,时限半年,这才几日,你啊,还是忍忍吧。” 少年的声音很是清澈,顾初月朝对面看去。 就见一身着石青色飞鹤祥云纹立领锦袍的男子,银冠束发,清新俊逸,却透着一丝稚气。 六皇子一听这话,瞬间萎靡的趴在桌子上,“不让喝酒,父皇这简直是要了我的命……” 安仲逸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一般,朝她介绍道:“这是言国公府的云敬,算起来,也算是你的表哥。” 顾初月抿唇浅笑,刚想开口叫人,就听安仲逸继续道:“这位是言国公府的长子闻一,才从苏州回来,不过初月妹妹应该与他见过一面。” 闻一?!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没想到在柳宅能遇到他,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省的她去茶楼里瞎转悠了。 少年一袭玄衣墨袍,身长玉立,玉冠束发,面朝清湖,肃净无言。 顾初月咬唇,大魔王背对着她,她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这时,六皇子一双朗目又盯上了右侧倾城动人的小姑娘,只是他还未开口,就被身边的人给截胡了: “初月妹妹身体可好些了,头可还疼?” “李太医医术高明,我的伤早就好了。” “前几日怡静来信了,其中有一封是写给你的,正好交给你。” “她过的可好?” 安怡静一走数日,顾初月很是想念她。 “她过得很好,初月妹妹放心吧。” 两人就安怡静话题展开了讨论,六皇子被截了胡,又插不进去嘴,视线乱飘,最终落到了顾初月身后小丫鬟拎着的食盒上。 六皇子好奇道:“顾小姐是带了什么美食过来吗?” 顾初月轻笑,“算不上什么美食,只是自己闲来无事做的几块糕点罢了。” 六皇子眼睛一亮,都说字如其人,字好看的人长得也漂亮,同理可反证,漂亮的人做出来的糕点也肯定是难得的珍馐。 这么一想,六皇子就觉得饿了,直接开口:“不知道本皇子有没有口福可以尝一下顾小姐的手艺?” “六皇子不是刚用过午膳?” 安仲逸掀着桃花眼看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拢。 奈何六皇子根本没注意,闹哄哄道:“再塞几块糕点的地方还是有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顾初月不把糕点拿出了就是不给六皇子面子了,她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盘糕点。 因为有美人光环在,六皇子觉得这糕点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看。 伸手拿了一个就往嘴里塞,毫无吃相可言。 见状,顾初月拿了两个分别递给安仲逸和言云敬,都得到了一句不错。 第一次下厨就被夸,她越发的有信心,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做大厨的料。 亭子里的气氛温馨和谐,唯有一角,在散发着阴冷冷的气息。 顾初月看着那道背影,小心翼翼的端起盘子走了过去,讨好道:“一……闻一表哥也尝一尝吧。” 她原本想叫一一的,但一想这还有外人,不好太过亲密,毕竟在众人眼里,他们两个现在只是第二次见面,太亲密容易让别人心生怀疑。 言闻一下颌线紧紧的绷着,狭眸如水,气息冷冽,面色不善。 顾初月忍不住手抖,“闻一表哥……糕点……” 闻一表哥? 呵! 果然是把婚约骗到手后就想把他甩了。 不给他回信,还见异思迁给别人送糕点? 现在连“一一”都不叫了。 现在连糕点也给他吃别人吃剩下的? 顾初月,真是好的很。 言闻一周身戾气横生,就这么冷冷的睨着她,没有动作。 他不接,她也不敢动,只好就这么举着。 第126章 言闻一绝非池中物 气氛僵持不下。 六皇子吃完一块还想吃,一瞧桌子上的糕点没有了,转身道:“他不吃,是他没口福,本皇子吃……” 说着,就把盘子从顾初月手里端走了。 端走了…… 言闻一勾起了薄唇,看着还保持托盘子动作的小姑娘,笑了。 阴嗖嗖的笑了。 哇靠! 顾初月要被吓哭了。 她好想回家…… 她咽了咽口水,瞬间把盘子从六皇子手里抢了过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从新举到少年面前,小声道:“闻一表哥,糕点……” 言闻一捏起了一块糕点,精致松软。 可惜,不是专门做给他的。 顾初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希望香甜软糯的糕点能平复大魔王阴晴不定的心情。 这时,安仲逸突然夸道:“初月妹妹做的糕点,与这雨前龙井乃是绝配。” 六皇子也来了兴趣,“是吗,那本皇子也尝……” “咚!” 没等六皇子说完,言闻一沉着脸,手指松开,糕点直直的落入湖中,平静的湖面被激起一圈圈涟漪。 “真难吃。” 他讥讽的皱眉,掀着狭眸斜了一眼已经呆愣的小姑娘,转身坐在圆凳上。 冷峻的面庞上一片晦暗,连没心没肺的六皇子都看出来了,连忙往一侧挪了挪,想开口问问吧,结果一对上对方的眼神就立刻移开了视线。 言家这个庶子的眼神比父皇训人的眼神还要吓人…… 顾初月手里捧盘,还站在原地,看着水面上久久没有平复的波纹,只觉得心里泛酸。 真是一腔好意还不如去喂狗! 安仲逸挑眉,轻轻招手,“初月妹妹,这糕点可还有?” 顾初月回神,看着盘子里还剩五块糕点,又瞧了眼已经在湖里泡成渣子散开的那块,引来了不少锦鲤。 她叹了口气,就当刚刚那块喂鱼了。 走过去,将糕点放在圆桌中央。 六皇子伸出了手,只是还没碰到糕点就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冷啊? 他收回手,搓着手臂,见小姑娘眉眼总是弯弯的,越发觉得动人,如此美人怎么能让了别人去呢? 于是他直接就问:“不知顾小姐可有婚配?要是没有的话不如考虑考虑本……” “六皇子。”安仲逸淡淡开口打断了六皇子的话。 六皇子摸了摸鼻子,许是也觉得太过逾矩,没再说话。 言云敬及时道:“初月,六皇子随性惯了,你别介意。” 顾初月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不在意,刚一抬眸就见对面的大魔王脸上都快结冰了,那股子戾气简直让人坐立难安。 特别像……特别像…… 像是那晚在普陀寺碾人骨头时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掌心发麻。 她以后还要弹琴女红做糕点煮茶画画呢……手还是很重要的…… 为了保住自己的巧手,她立刻起身,笑道:“时间不早了,初月先行告退,六皇子慢用。” 六皇子刚想抬手挽留,就听安仲逸挑着一双眸子,恍若灼灼春桃盛开,笑道:“东西已经命小厮放到学士府的马车上了,妹妹慢走。” “多谢二表哥。” 顾初月走后,六皇子就凑了过去,一脸的好奇,“你给顾小姐什么东西了?” 安仲逸悠悠拿起青白玉盏,只道了两个字。 “秘密。” 言闻一摩挲着手边的盖碗沿,一下一下,似是性子极有耐心。 秘密。 小小年纪竟然还跟别的男人有秘密? 竟然还单独跑到男人家里来送糕点?! 还对他这个未婚夫不理不睬! 简直不知羞耻! 言闻一看着盘中的糕点,狭眸幽暗。 握着盖碗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 这一幕恰巧落入安仲逸的眼中,一双桃花眼笑的更恣意了。 六皇子望着顾初月走的方向暗自叹气,觉得意犹未尽,见不到美人了,那再吃一块美人做的糕点总可以吧。 结果他刚伸出手,就被一把折扇给打了。 六皇子很委屈,“本皇子连吃块糕点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安仲逸伸手将糕点连盘端到了刚刚顾初月坐的圆凳上,正义凌然,“这是初月妹妹‘特地’给我和大哥做的糕点,六皇子若是喜欢吃紫薯山药糕,我等等让厨房给你打包一份。” “你家厨娘好看不?” 安仲逸:“…………” 见他不回答,六皇子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不得了,本皇子只喜欢美人做出来的糕点!” 言闻一垂眸,握着青白玉盏的手青筋暴起。 言云敬瞧自己大哥像是要炸的火药一般,也不想再多聊,怕殃及池鱼。 “仲逸,我该回去上晚课了,先走了。” 没等安仲逸点头,言闻一起身就走,玄衣墨袍,杀气腾腾。 言云敬追了上去。 六皇子摸着下巴道:“这闻一兄弟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啪啦!” 他话音刚落,她左侧的青白玉盏瞬间支离破碎,有几块碎片还迸到了地上,溅到了他的袍子上。 六皇子全无防备,被吓得一激灵,干巴巴道:“不是单纯的不好,是太暴躁了吧……” 安仲逸握着折扇,笑而不语。 从柳家旧宅出来,顾初月刚上马车,就瞧见大魔王浑身冒着冷气儿的从大门出来。 言云敬接着就追出来了,“大哥,不回府吗?” “不回。” 说着,他就上了另一辆马车。 顾初月认得驾马的车夫,是大魔王身边的侍卫。 马车渐渐走远。 顾初月连忙道:“追上去!” 前面的马车走的极慢,为了不被发现,他们只能走的更慢。 过了半个时辰,这才停下。 顾初月没下马车,只是掀起车帘一角,偷偷的看着。 就见言闻一下了马车,进到楼中。 “露华台,这是什么地方?” 她仔细听着,偶尔会有一两句戏言传出,声音婉转悠扬。 “这是都城有名的戏园子,多的是权贵来这听戏。”珍珠道。 “戏园子啊……” 原来大魔王还喜欢听戏…… 珍珠从另一车窗往外瞄着,提醒道:“小姐,言少爷已经没影儿了,您还不下去追?” 顾初月放下车帘,稳稳当当的靠着软垫,“我为什么要下去追?” 把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糕点丢到水里的事情她可还介意着呢! 现在就去扒着他,她才不呢! 最起码明天再去…… “小姐不是喜欢言公子吗?” 顾初月不知道要怎么和珍珠解释,她需要嫁给言闻一,稳坐正室,保学士府在新帝登基时依旧富贵显荣。 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云空方丈所解签文百分之百是正确的。 言闻一绝非池中物。 * * * 贴个小剧场(不是凑字数哦~): 大魔王噙着抹淡笑:我就是个无权无势的落魄庶子,你哪里看得出,我非池中物,嗯? 一脸娇羞的小姑娘:你不是池中物,是我的掌中宝鸭! 大魔王嘲讽:年纪不大,勾人的心思倒是不少。 小姑娘:………(恨不得咬人!) 第127章 女儿红(1) 顾初月回答:“是喜欢呀……” 喜欢他未来的权势。 “虽然我们有了婚约,但这大张旗鼓的追到戏园子里算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大家闺秀干出来的事儿吗?” 珍珠惊讶:“小姐还知道自己是个大家闺秀啊!” “我不一直都是吗?” 顾初月理了理袖摆,很是自信。 簌簌小声道:“可小姐又不是没追过……” 珍珠一听也想起来了,“上次小姐追着言少爷满茶楼跑,那家伙,跑的可快了!” 顾初月:“…………” 她不要面子的吗? 说好的主仆情义呢?? 出了闹市后,马车行驶的越来越快。 露华台门口,唯有一辆标着言府的马车停在街对面。 楼内隔间,言闻一坐在太师椅上,远处细碎珠帘后未见佳人,只一把金丝琵琶放在地上。 “咚咚!” 敲门声响起。 言闻一睁开狭眸,微微勾唇。 “主子,人……”金戈欲言又止。 言闻一下颌微扬,“来了?” “人……走了……”金戈小声道,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 言闻一原本微勾的薄唇瞬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果然是把婚约骗到手后就想甩了他! 然后去勾搭别人! 然后把使在他身上的手段在别人身上也使一遍! 一想到小姑娘可能会往别人怀里扑他就觉得手痒,想砍点什么。 少年面露讥笑。 看来,顾学士的官途还是太顺了。 “五皇子查账进度如何?” “四个州城至今还剩洛阳城未查,五皇子查出不少贪官假账,全部停职彻查。” 言闻一抚着颈间的墨翡莲,懒洋洋道:“听闻顾家长子顾青绍一直陪同?” “顾青绍在侧辅助。” 言闻一挑着剑眉,挥笔洒墨,写下一封密言。 “交进宫,解陛下心患。” 复还接下,消失无影。 “咚咚!” 敲门声响起,随之传来了金戈的声音,“公子,阡影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一女子款款走了进来,一袭水蓝色迤地飞仙裙衬得她清如晨露,仙如嫦娥,眉眼动人,怀抱描金琵琶,亭亭玉立,缓缓行了个礼,“参见公子。” 一开口,恍若枝头鹂鸟,珠落玉盘,余音回荡在屋中。 言闻一没有应声,单手支颐,狭眸紧闭。 阡影自顾自走到了远处的垂地细珠帘后,弹起琵琶,低音清唱,戏词寂寥悲冷,唱的是家乡风情,唱的是西庆方言小调。 月皎疑非夜,林疏似更秋。 顾初月回到学士府后,就直奔寿辉堂,将取来的东西交给祖母。 她从柳宅出来上到马车时,就发现里面多了一坛子东西,里面晃晃悠悠的似有水声,包了一层的红布,上面还写了安姨祖母的闺名,旁边写了什么已经看不太清了,像是她的生辰。 寿辉堂总是一派安静祥和,芳姑将她迎进去后,便置办人去熬牛乳茶,毕竟这东西,刚出锅的才最是香甜美味。 顾初月进到正屋,福了福身子,道:“祖母。” 她将这坛子放到炕几上,自己则坐到了祖母的对侧,手指戳着坛子,好奇道:“祖母,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老夫人敛眸,“女儿红。” “是酒吗?” 女儿红这个词儿她只在电视上听到过,她探着头嗅了嗅,除了泥土的味道外并没有其他的味道。 老夫人伸出手,摸着封坛口用的红布,细看上面的名字,轻轻笑道:“是酒,女儿出嫁时喝的酒。” “可是,这上面写的是安姨祖母的名字呀?” 顾初月又看了一眼红布上依稀不清的黑字——柳如佩,正是安姨祖母的名字。 安姨祖母早就嫁人了,而这酒显然是未开封的。 “这是已故柳老将军给你姨祖母埋下的酒,原本要等她出嫁时亲手给她倒上一碗,可惜……” “可惜什么?” 顾初月好奇的前倾,双手托腮仔细的听着。 “可惜柳老将军临危受命上了战场,没有来得及参加女儿婚礼,那一战,军中出了奸细,营地被敌军包围,老将军带领心腹准备冲出去,结果……死在了万箭之下,再也没能回来。” 老夫人凤眸微红,一双手抚着酒坛上粗糙的纹路,道:“酿它的人不在了,你姨祖母又将未开封酒埋了回去,几十年了,一直不敢挖它,你姨祖母曾说,不把酒挖出来,她就还能留个幻想,幻想柳老将军还是在外保家卫国,敌人未灭,无法归家,她要等着,等柳老将军回来,亲手给她倒上一碗女儿红。” 老夫人年迈和缓的声音在静静的里屋中格外悠远漫长,恍若在说一场亘古的故事。 “后来,你安姨祖母病故,留下遗书,将这当年的三坛酒挖出来,一坛留给我,一坛留给你言姨祖母,还有一坛,一分为二,半坛倒在她的墓前,半坛倒在柳老将军战死的那片沙场,也算是两人对饮,了了一桩妄想。” 老夫人说着,眼泪缓缓流下。 这是顾初月第二次见祖母失态,第一次便是安姨祖母去世那日,在竹林幽院里,祖母伤心无力,一下子似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也是自那一日起,她越发坚定要保护学士府的信念,因为她不想再看到祖母伤心的样子。 “祖母……”她走过去,依偎在老夫人身旁,拿出手帕为祖母拭泪,自己也悄悄红了眼睛。 “月儿啊,陪祖母喝一杯吧。” “可是祖母,您近来身子不好,如此烈酒,还是……” 她担心的制止,怕祖母心中伤郁再加上烈酒的冲劲儿一下子病倒。 “无碍。” 老夫人拆开了密封的红布,“就喝一口,没事的。” 顾初月还是担心,自从见到安姨祖母去世后,她就特别害怕祖母生病,特别害怕…… 老夫人出言安慰,笑道:“放心吧,李太医说我还能再活二十年呢。” 虽然知道祖母又在哄她,但她还是跟着道:“祖母一定能长命百岁!” 她悄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可泪珠却忍不住一直往下落。 其实她很羡慕,羡慕安姨祖母,羡慕她能有那么爱她的一个爹爹。 “好,长命百岁……” 老夫人笑着附和了一句,只是眼中闪烁着泪光。 站在一侧的芳姑拿来两只玉盏,倒了两盏出来。 一盏递给了老夫人,一盏递给了顾初月。 * * 呜呜呜这章真的是……漫漫先哭为敬t^t 第128章 女儿红(2) 酒香喷鼻,光闻味儿就知道这酒烈的很。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喝酒。 原先没来到这时,她身子太弱,连酒精浓度很低的果酒都不能多喝,为了不让她嘴馋,家里从未出现过酒的踪影,宴会聚餐都是用果汁代替。 即便没有父母,她也是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 而现在,她也被祖母娇宠在掌心里。 几十年的女儿红,入喉辛辣,后劲醇厚,食之入味后,她捧着玉盏,小口小口的竟将里面的酒都喝光了。 最后还不合礼仪的吧唧吧唧嘴,好似在回味。 “祖母……还要……”她小脸通红的举着杯子,水杏眸中荡着氤氲涟漪,可深处确是一片清亮。 她没想到原主这个身子竟然这么能喝,上脸不上头。 老夫人也喝了半盏酒,酒劲儿上来后面色微红,点了下她的鼻尖,“没想到月儿还是个小酒鬼……” 顾初月抱着玉盏嘻嘻笑,肤如凝脂的小脸越发娇憨明媚,恍若沾了清露的海棠般娇艳欲滴。 芳姑又给她倒了半盏,提醒着让她慢点喝,这酒后劲儿大。 顾初月迷惘的点点头,好似是喝上瘾了一般,一直小口小口的啄着,靠在祖母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越发温热。 喝到第三盏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头很沉很重,眼皮像是被人用力往下拉扯一般,最终还是没坚持住,闭上了那一双眸子,呼吸平稳,蝶翼轻颤,小手紧紧的攥着老夫人的衣角,不肯松开。 老夫人就让她这么拽着,将她搂进了怀里,又给她盖了一个鹅绒锦被,脚下塞着铜制手炉。 屋中酒香四溢,与炕榻下薰笼烧着的松枝香融合到一起,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老夫人低头,看着怀里白嫩的小脸,轻声道:“真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开心自在。” 芳姑笑道:“大小姐一向最有福气,这点啊,老夫人就放心吧。” 老夫人将鹅绒锦被翘起来的一角抚平,给顾初月仔细的盖好,这才道:“是啊,我的月儿一定是最有福气的那个,还有几月就要过年了,仔细算算,也就还有两年时间,月儿就要嫁人了,成了别家的夫人了。” 芳姑为老夫人准备了一杯云雾,宽慰道:“大小姐日后也是最有福气的。” 老夫人却叹气:“你惯会挑我爱听的话说。” “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奴还能蒙您不成,大小姐的夫婿老奴也曾看过两次,那位公子身上的气势,可不像是庶子能有的。” 老夫人自然知道这点,“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那言家闻一谈吐不凡,姿容不差,你瞧着吧,这次回都城定然是涅槃归来,日后必定会成为一方势力,只是……” 芳姑问:“老夫人可还是心有疑忧虑?” 老夫人皱眉,道:“我同意把月儿嫁给他,是因为月儿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有学士府给她挡着,可嫁人后,就只能全靠自己了,若是低嫁,日后怕是会被以前的仇家欺负死,而言家闻一,日后定是不凡,可以庇护月儿,只是有一事我终究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娶月儿……” 芳姑笑道:“许是因为大小姐秀外慧中、温柔可人呢!” 老夫人冷笑:“我自己的孙女我还能不清楚吗,就她那个性子,半点亏都不肯吃,琴棋书画算不上精通,只能是上乘,骑马射箭倒是一等一的,你瞧哪个大家闺秀以骑马射箭出名的?言闻一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不过刚从苏州回来就知道许多朝廷秘闻,且将现在的朝廷形势分析的头头是道,凭借这等才智,日后定会有不少权贵想要笼络他,他又何必求娶一个现在趋势并不好的学士府的嫡长女?” 芳姑闻言,只能干巴巴道:“因为情爱?” 按照老夫人这番分析,她是找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老夫人道:“月儿与言家小子不过就见了一面,就被那副相貌迷花了眼,可言家小子同样不肯放弃婚约,难不成真是对月儿一见钟情?” 芳姑赞同:“老夫人,咱们小姐在都城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言家少爷心中倾慕也是在所难免的。” “倾慕?希望如此吧。” 老夫人眯着一双凤眸,摸着怀里软嫩的小脸,声音疲惫。 待老夫人被芳姑伺候着去休息后,顾初月半睁着眸子,一片朦胧,可脑子却清楚的很。 祖母刚刚说的“趋势并不好的学士府”是什么意思? 现在陛下身体康健,离改朝换代应该还挺遥远的,学士府的趋势怎么就不好了呢? 如果大魔王想让祖母相信他,一定说了不少当下局势和秘闻,难道学士府从现在就有衰败的迹象了?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翌日了。 顾初月躺在炕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鹅绒棉被,小脸红扑扑的,浑身暖洋洋的,特别舒服,她打了个哈切后,又翻了个身,眯着眼睛准备再睡一会。 不想起床。 老夫人坐在炕几的另一侧,自然发现了动静,笑了笑,悠悠道:“今早小厨房做了胭脂鹅脯。” 顾初月揉了揉眼睛,仿佛已经闻到了一阵清香。 “炉子上在炖着老鸭汤。” 她吧唧吧唧嘴,深秋的早餐喝一碗香喷喷的老鸭汤,一整天都会很舒服吧。 “芳姑还亲手做了奶提软糕。” 顾初月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双手撑着炕几,双眼放光的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还在锅里蒸着呢,快去洗漱,一会你爹该下朝了,若是被他瞧见你这幅模样,少不了一顿骂。” “哦……” 她不情愿的下炕,小幅度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一股气流上涌。 “嗝!” 她打了一个大酒嗝儿! 在安静的里屋内格外响亮。 她迅速捂住嘴,拉着沉香去了侧厅。 这这这……简直是太丢人了。 屋内的老夫人轻笑一声,望着榻角的漏壶,算着时间,道:“去宣武门看看,明远怎么还没下朝。” 最近时局已经不稳了,许多事情都要格外留意。 芳姑应下,准备派小厮去探探。 一出门,正好见小丫鬟捧着铜盆往厢房去,一路飘着玫瑰花的味儿。 她知道大小姐在厢房洗漱,便让人盛一碗牛乳茶先送过去,先给大小姐醒醒酒。 第129章 若是有一日他遇见更好的要与你退婚 厢房之中。 顾初月软趴趴的靠在金丝楠木包红漆贵妃榻上,怀里还抱着个嫣色浣花锦绣桃枝软枕,小嘴止不住的打哈欠。 这就是贪嘴的下场。 她也很纳闷,明明昨晚脑子很清醒的,几十年的女儿红能喝三大盏都不带醉的,怎么一觉醒来浑身都没力气呢? 小丫鬟随着送来热水和牛乳茶。 铜盆里的热水加了玫瑰汁子和海棠香瓣,珍珠将棉帕浸湿后,凝的半干,递给小姐。 顾初月坐起身,直接将棉帕打开,一整张的糊在脸上,随意用手蹭了蹭,额前细软的碎发都被棉帕蹭的翘了起来。 “小姐哟,老爷下朝就要来寿辉堂请安的,您这要是被看见了,少不了一顿说。”珍珠忙拿来檀木梳,给小姐把刘海梳齐。 顾初月随手将荷包里的掐丝珐琅琉璃八棱盒拿了出来,捏着顶嵌的明珠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挖出一坨芙蓉玉清霜,左脸抹一点,右脸抹一点,两只手覆上去就跟揉面团一样,最后还拍了拍。 对于小姐在梳妆打扮上的懒惰,珍珠很是头疼,别人家的小姐对自己的脸蛋都是千万分的轻柔小心,偏偏这位抹个面霜都像是揉面团做馒头一样…… 一番梳洗后,顾初月抱着软枕作势就要躺,眯着眼睛怎么叫都不应声。 珍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小姐,她刚编好的发髻要是这么一躺,岂不全散了? “小姐,桌上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牛乳茶呢,您再不喝就凉了。” 牛乳茶!!! 顾初月瞬间就有了精神,以前早上她只有荷叶茶可以喝,没想到在祖母这还有牛乳茶这个特殊福利! 她将软枕一扔,“祖母还等着我用早膳呢,我怎么能让祖母等呢!” 她捧起桌上的碗,将里面的牛乳茶一饮而尽,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全然没发现嘴边粘了一圈的奶渍。 珍珠实在是没眼看,掏出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心中庆幸。 幸亏小姐没抹细粉,否则就冲这一天吃下来,脸也是没法看了。 顾初月随意抹了下嘴,这才端起平日里出门的架势,款款去了正屋。 屋里已经将早膳摆好了。 大理石面乌木圆桌上摆着足足十几道菜点,座位前已经盛好了一碗老鸭汤,黄澄澄的汤上浮了一层油珠,飘着几颗枸杞和几块碎肉。 老夫人拿起汤匙喝了几口便放下了,瞧顾初月双眼冒光的小模样,心情也好了些。 “先喝碗汤暖暖胃。” 顾初月舀着汤匙,老鸭汤刚出锅,还冒着热气,她吹了吹,原本想一勺送进嘴,但又怕太烫叫出声失了礼仪,所以就抿了一小口。 只一小口,都让她开心的眯起眼睛。 就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没过多久一碗汤便下肚了。 老夫人见状又给她夹了一筷子桂花鱼条。 顾初月喜欢吃鱼,但又不喜欢挑刺,所以厨房特地用了少刺的鲈鱼所做,鲈鱼肉质鲜嫩,混着汤汁,每次她都能吃下一条大胖鱼。 见她吃的开心,老夫人又给她夹了几个驴肉馅的小煎饺,夹了几个翠藕圆子,夹了一筷子冬笋玉兰片,银芽鸡丝也给舀了一勺…… 最后又啃了一个老鸭汤里捞出来的鸭腿,将干柴的肉撕下来后浸泡到了汤里,她端起小碗就吃个干净。 没忍住,打了个饱嗝儿。 老夫人顿时训斥:“怎么又吃这般多?” 顾初月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菜肴,很是无辜。 “祖母,这不都是您给我夹的吗?” 她今天都没有主动夹过菜,这口吃完,盘子里又会有新的小食。 老夫人黑着脸,“给你夹你就吃?这肉长在谁身上?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肚子上的肉?” 顾初月:“…………” 一边嫌你吃的少不停夹菜,等你吃饱了又嫌你吃的多,这绝对是亲祖母了…… 她看着碗里还剩一点的老鸭汤,决定减肥之余也不能浪费粮食。 所以她把剩下的都喝了,用绢帕擦过嘴后,正色道:“好嘞,祖母说的都对。”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理她。 早膳过后,芳姑差人将碗盘撤下去,又端来了两盅冰糖燕窝。 顾初月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点,她伸出了手。 老夫人同时道:“你也不瞧瞧刚刚吃了多少,还吃?小心吃成胖丫头嫁不出去。” 顾初月悻悻的收回手,嘟囔道:“我都跟言家闻一订好婚约了,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老夫人凤眸炯炯道:“若他有一日瞧见更好的要与你退婚呢?” 顾初月咬了下丹唇,祖母所说正是她现在最忧虑的事情,大魔王娶她估计只是一时兴起,现在他刚从苏州回来,没见过几个都城贵女,日后万一瞧见了比她优秀的就想甩开她怎么办? 她可是一定要当正室的! 不然岂不是让祖母和那个古板老爹很没面子。 可是想搞定大魔王实在是太难了,心就算了,简直就是太平洋底下的绣花针,她根本捏不住,胃的话……也玄乎,因为上次她做的糕点大魔王估计连味儿都没闻就给扔了…… 所有说得好的老话,放在大魔王身上都施展不出一丝作用。 这些老话都是用来骗她这种恋爱小白的! 但是这种忧虑还不能表现出来,她挑下眉,“都城的贵女有几个比您孙女还漂亮的,那言家闻一看起来还是不瞎的。” 老夫人笑笑没有说话,让人将瓷盅里的燕窝分出去一半再给她吃。 顾初月顿时喜笑颜开,吃多少无所谓,有的吃就行。 这时,芳姑派出去的小厮回来了。 芳姑没让他进屋,自己出去听了后进来,在老夫人耳边轻语。 老夫人听完后面色不变,只道:“继续守着。” 芳姑应下出去吩咐。 顾初月没问,只是低头吃着自己只有小半碗的冰糖燕窝。 老夫人拿起佛珠,默念阿弥陀佛,面前的一盅冰糖燕窝最后也没喝,全都落尽了顾初月的肚子。 她吃完擦了擦嘴后,道:“小厨房里还有做奶提软糕的材料吗?” 芳姑以为小姐是怕不够吃,便道:“还有些,奶提软糕已经做好了,只是怕小姐贪食没有端上来而已,做了许多,小姐不用担心。” 第130章 你觉得朕的长公主如何? 顾初月眨眨眼,她有那么贪吃吗? 她无奈的解释道:“芳姑,我是想和您学学怎么做这奶提软糕。” 老夫人也有些讶然:“你最近怎么琢磨起糕点来了?” 昨日送来的糕点,听人说便是大小姐做的,老夫人当时还不信着。 她嘻嘻一笑,“做糕点给祖母吃呀!” 顺便再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钓到大魔王的胃! 老夫人心中高兴,面色却不显,还颇有几分嫌弃道:“那些腻口的东西我许久不吃了。” 芳姑在一旁捂唇发笑,昨日大小姐身边的阿离送来了四块紫薯山药糕,老夫人没怎么理会,后来一听说是大小姐亲手做的后,便全都吃了,面容含笑,也不嫌腻了。 老夫人高兴,芳姑便高兴,“大小姐若是想学,老奴便教您,这糕点很是简单易学。” 顾初月一听就站了起来,催促道:“芳姑,那您现在就教教我吧,正好消化消化食儿。” 她要赶紧把手艺提上去好去钓大魔王。 芳姑笑道:“好好好,那大小姐就跟老奴去小厨房吧。” 两人出去后,老夫人依旧靠在临窗炕榻上,轻轻笑着,瞧着外面半阴的天,不知何时就要下雨,她低声默念: “阿弥陀发,佛祖保佑。” ………… 此时,皇宫内。 早朝之后,百官尽散,唯独殿阁学士顾明远在已经快到宣武门时,被陛下口谕召回宫中。 作为陛下的高级秘书,顾明远在早朝后被留宫中已是常事,也是常理,只是在安将军安泰革职查看后,陛下再未单独留过他议事,今日也算是这么多天头一次。 顾明远一身红色前后绣仙鹤祥云团纹补子锦缎朝服,立在下首,安静等候陛下开口。 皇帝迟迟没有说话,而是一直在着手书案上的奏折,看到其中一封时朗声笑道:“顾爱卿可收到长子来信?” 顾明远拱手道:“确实有收到。” 皇帝将奏折递给太监示意,太监弯着腰,将奏折递到了顾明远面前。 “爱卿看看,这是老五加急送来的奏折,此次四城一洲的查账还剩洛阳城未审,其它三城一洲皆查审完毕,揪出了不少贪官污吏,加之一起竟吐出了三百五十万两纹银!” 皇帝眯着眼,冷声震怒。 顾明远粗略的看过一遍后放到了太监手上,拱手道:“陛下此次彻查决定实乃英明之举,只是此次行动规模只是抽查一部分外州城池,还有许多州城并未得到彻查,这次四城一周查账结束后,其他地方官员怕是会人人自危,收敛动作,更加小心谨慎,日后若是再要开展彻查的话,恐怕会很难进行。” 皇帝对这番话很是满意,他当时初登地位时便将顾学士提为殿阁大学士,看中的就是他这番有一说一敢说出每件事后的弊端,不会像其他文官一般只会夸吾皇英明,却一句真话都不敢讲。 皇帝将奏折扔到了书案上,“此次查账如此规模,就是为了给其他地方官员一个警醒,若是屡屡不改,这些人便是他们的下场!” 此次彻查行动,选的都是兴旺发达之地,选中的四洲之一蜀州,乃是五洲之首,是东齐最大的丝绸之乡,盛产织金蜀锦,且含许多玉石矿料,背靠西庆国,有不少西庆商人在蜀州落户经商,是两国文化沟通的重要渠道之一。 此次查账中唯一的一座城池——洛阳城,是东齐三大河流的交汇处,几乎所有海上交易都要经过洛阳,也是个繁华地方。 而皇帝口中的“这些人”有不少都是都城权贵的亲戚,但只要涉嫌贪污受贿的官员,全部下令处决。 都城现在经过安将军一事后已经人人自危,这些朝廷重臣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千里之外的亲戚,全都只顾着撇清,绝不施以援手,怕惹火上身,因此为查账减少了许多阻碍。 所以安泰在这个时候革职大查,也是有支援四洲一城查账的原因。 而其中和蜀州太守一同掌管镇州军的钱都尉,正是安泰曾经的下首。 只是顾明远刚刚在看奏折时,并未在贪官一列上看到钱都尉的名字。 说到这,皇帝见顾明远面色毫无起伏,依旧是光明磊落的样子,他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夸赞道:“爱卿的长子此次随行辅助老五,小小年纪不仅状元及第,且不骄不躁,日后定前途无量啊。” 顾明远对于儿子的态度一向高标准严要求,听到赞美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拒:“青绍年轻气盛,历练颇少,陛下实属高估他了。” 皇帝知道顾明远的脾性,“顾爱卿的长子在都城这一众小子里面,已是佼佼者,你也不要太过严厉。” 顾明远坚持己见:“人学始知道,不学非自然,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顾明远是出了名的老古板,皇帝知道,继续道:“话虽如此,可也要赏罚有度,才是正理。” “陛下所言极是。” 顾明远拱手回答,暗自决定等长子归来要好好考一考他,看看他文章书识有没有落下,毕竟书即金玉,便是最好的赏赐了。 皇帝眸中含威,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忽然道:“你家长子年轻有为,不知可有婚配?” “尚未婚配。” 顾明远如实回答,并未多想,小小年纪还未建功立业,如何能担起一家责任。 皇帝大笑,“爱卿,那你瞧着朕的长公主如何?” 顾明远神情微滞,“陛下……” 皇帝打断他的话,“爱卿,朕记得你家长子今年十六,虚长朕的长公主一岁,两个孩子年纪相当,若是能成就一桩姻缘,岂不美哉?” 东齐长公主名为裴悦,今年及笄,是现皇后所养,占嫡占长,生来尊贵。 顾明远心中大惊,面色不显,只还是一副严父模样,道:“陛下,男儿自当以建功立业为首重,后成家,小儿现在两样全无,如何能成家?岂不是委屈公主,望陛下三思。” 皇帝大袖一挥,不甚在意,“爱卿也太过严厉了些,不过现在为时尚早,等他们回城后再议也不迟,爱卿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朕的长公主国色天香,配你家长子可是绰绰有余啊。” 顾明远心中惶恐,却也无法,只道:“臣……” * * 是谁把票票送到我身边~~~ 第131章 臣遵旨 皇帝心情十分愉快,又道:“你家长子在殿试时朕曾见过他一面,青年才俊,前途似锦啊,等他这次回来,就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届时再定,这样爱卿总不能再推脱了吧?” 言至于此,顾明远深知若是再回据就是不识抬举了,也不能这么明显的搏了皇帝面子,缓缓叹了口气,拱手道:“臣遵旨。” 皇帝这才满意,又与他聊了些其他方面的政事,这才放他出宫。 殿外刮着北风,出了金銮殿,站在高台之上,顾明远望着远处的朱楼红墙,才发觉里衣已经被汗浸湿,粘在了皮肤上,经风一吹,背后一片冰凉。 他苦笑两声,心中多的是暗愤。 顾明远沉重的叹了口气,面色不显,依旧是一副儒雅严肃的模样。 宣武门直通上早朝的金銮殿,为表示对皇权陛下的尊崇,官员上朝只能将马车停在宣武门外,步行至金銮殿,故途中他遇到了不少的同僚,还笑着同他们打了招呼。 其中还遇见了满面春风的孟老太尉。 孟老太尉曾经指点过顾明远的一篇文章,文采斐然,又是连朝首辅高洁之臣,深得顾明远敬佩,只是自安泰一事,得知孟老太尉杀女求荣后,老太尉在顾明远心中清正廉明的形象不复存在,态度平平,再没有原先的尊敬。 孟老太尉也没与他多说什么,只当他是挨了陛下训斥,这才心情欠佳。 快到宣武门时,顾明远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刚准备递腰牌,却被一道声音给喊住了—— “顾大人!顾学士!顾老师!” 顾明远以为是自己哪个学生,皇宫重地竟大喊大叫,心中酝酿要好好教育一番,哪知一回头,竟是六皇子,一边冲他招手一边跑了过来。 皇帝生有七子,六皇子母妃早逝,自幼无人管教,贪玩好动,自由散漫,最恨书本。 随着六皇子年纪渐长,越发的顽劣,皇帝头疼,给他请了无数老师,最后都以“老臣才疏学浅,陛下另请高明”告终。 在顾明远眼里,这六皇子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务正业! 打也打过,罚也罚过,可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皇帝没办法,就把六皇子扔给了顾明远,让他这个严师好好教教这个顽徒,希望用学士府的书香气氛净化六皇子这一身的惰性。 皇帝还放话:顾爱卿平日里怎么教导自己长子的,就怎么教导老六,荆条棍棒,只要不死,爱卿就看着办吧。 能让皇帝说出这么一番话,可见是有多无奈。 顾明远虽然不情愿,但又没办法,只好接下了这让人头疼的差事。 六皇子跑的跟兔子似的,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最后因为没刹住车,还差点撞到城墙上。 闹得侍卫赶紧去扶。 顾明远面如锅底。 好丢人,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学生。 六皇子拍拍袍子,清咳两声,规矩的朝顾明远拱手道:“老师好。” 奈何再不喜,对方也是皇子,始终要给两份面子,顾明远严肃道:“六皇子客气了。” “您是本皇子的老师,给您行礼是应该的,顾老师,您看本皇子什么时候去学士府上课啊?” 六皇子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顾明远皱眉,平日里六皇子看见他都恨不得跑出八丈远,生怕他问什么时候来学士府上课,怎么今日倒是转了性子,不仅不跑,还奔了过来? 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学生,顾明远问道:“六皇子想要上课了?” 六皇子一脸兴奋,“想,别提多想了!” 只要去学士府上课,他就能看到美人儿了! 还能吃到美人儿做的糕点! 岂不是美滋滋! 顾明远以为六皇子终于开窍了,有些欣慰,便道:“先前臣让六皇子准备的书可看了?” “啊?”六皇子愣住了,十分不解,“什么书啊?” “四书五经,可有预习准备?” 六皇子浑然不在意的笑道:“就两本书而已,好说好说,本皇子回去就看,还不是一下子就看完了。” 两本书? 顾明远心里那么一丁点儿欣慰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孺子不可教也! 他忍着怒气耐心道:“四书五经加一起是九本书。” 六皇子“哦”了一声,“这样啊,本皇子回去就差人去买。” 顾明远面容更加严肃,觉得这六皇子态度轻浮,着实不是读书的料子,也不想再与他费心,直接道:“六皇子还是将四书五经预习准备后再来找臣学习,臣家中有事,便先告辞了。” 美人儿还没看见呢,六皇子怎么能让他走,直接拽住了他的袖子,笑道:“顾老师,本皇子要不直接去你家读书预习吧,听闻你藏书众多,肯定有那什么四书几经的,你看着本皇子学习,这样效率大大的啊!” 顾明远挪开揪着自己袖子的手,道:“六皇子可知,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宁,六皇子作为一国皇子,定要做好表率,以礼为先,既然是要诚心钻研学问,还是先把心态摆正再来找臣吧。” 说完拱手道:“臣告退。” 六皇子被他前几句话给说蒙了,人都走远了也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朝着身后小厮道:“哎,你说顾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小厮抓抓头,“殿下,小的也不知道啊……可能,大概,是要您好好读书吧?” 六皇子摸着下巴,觉得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你赶紧去书铺买顾老师说的那个什么……什么四书九经,本皇子要发愤图强好好学习了。” 小厮听完后一脸不可思议,“殿下,您刚刚居然说了个成语!” 六皇子一脸得意,“那是,你也不看看我……哎?这话不对劲儿啊!” 六皇子反应过来,对着小厮的屁股就是一脚,气哄哄道:“好啊,合着你是在笑话本皇子!” 小厮连忙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这就给您去买四书八经!” 六皇子一听急忙指正:“不是四书八经,是四书七经!” “好嘞,小的知道了!” 他们声音喊的大,正好被正在上步梯登马车的顾明远听见,当即脚下一滑,差点嗑在车壁上。 他忙差人驾马,“走走走,快些离开这!” 他怕再多听一句就要被气死。 第132章 顾初月要是对他心生爱意怎么办? 马车渐渐走远,站在宣武门城楼上的人才收回视线。 “大皇子,这六皇子不是一向不爱读书吗?先前陛下下旨他都敢不遵,怎么现在倒是非要跟着顾学士学学问?”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乔背着手,讥讽道:“装傻充愣装不下去了,开始收集势力了。” 身侧的幕僚戴着黑色长帷帽遮着容貌,拱手建议:“顾学士深居高位,历朝殿阁大学士之位非陛下心腹莫属,殿下何不也拉拢一二,顾学士是个聪明人,自然只觉得什么人更有希望。” “顾学士可是块硬骨头。” 幕僚笑道:“臣听闻顾学士家有两女,且都是嫡女,顾学士学识渊博,想必两位小姐也定是端庄娴雅,蕙质兰心,殿下身边只一位未过门的李侧妃,也该到立妃的时候了,不如考虑考虑顾学士的女儿,若是能成,顾学士自然也就和殿下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了。” 裴乔不知怎的,一听到顾府女儿时,脑海里就出现了一抹倩影,高站在普陀寺台阶上,明媚的像是初绽的海棠花般,娇艳欲滴。 只是,他同时想到了表妹说的话,顾家嫡长女曾被歹人掳走,这身子,怕是早就不干净了。 想到这,他嫌恶的皱眉:“顾家嫡长女顾初月已经被玷污了,顾二女倒是还能相看一二。” 幕僚轻笑:“殿下哪里知道的消息,莫不是李小姐同您说的?” “你怎知道?” “李小姐与顾大小姐一向不合。” “顾府寻女一事几月前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表妹说,贵女圈子里是传遍了,曾有人说亲眼瞧见她胳膊上的守宫砂已经消失。” 幕僚心生一计,喜道:“如此正好!” 裴乔身为皇长子,一向高傲,一听这话顿时怒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我娶一个破壁荡妇为正妃?” 幕僚则道:“非也非也,顾学士一向看中名声,现下嫡长女出了这等事情怕是又怒又急,着急将女儿嫁出去,可嫁给王公之子怕是没那个胆子,嫁给无名小卒又顾及面子,现在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若是此时殿下突然出手帮助,替顾学士解了这燃眉之急,顾学士必将感恩戴德。” 裴乔还是不愿意,觉得会玷污了自己的名声,冷声道:“本皇子绝对不可能娶这样一个女人为正妃!” 幕僚讥笑道:“若真当如殿下所说,顾家长女已是破壁之身,殿下给个侧妃的位置就已是大德,顾学士还会念及殿下的好,届时还愁得不到学士府的助力?” 裴乔有些心动,可还是觉得实在是折辱他的身份。 幕僚跟在大皇子身边多年,知道他此刻已是心动,继续道:“殿下,您若是娶了她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学士府面子罢了。” 过了半晌,裴乔很是勉强道:“为了大局,只能如此了。” 裴乔皱眉,听闻顾初月胸无点墨,见识浅短,嚣张跋扈,万一看到他后便心生爱慕贴着他不放该如何是好? 幕僚在旁提醒:“殿下,此计可行与否,全看顾大小姐是否为破壁之身。” “本皇子回去后自会查清楚。” 朱墙高筑,顾明远乘着马车也回到了学士府。 他没有回书房,一身朝服未退,直接奔向寿辉堂的方向。 可见心急。 早早就守在大门口的丫鬟见老爷回来,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哪知一走近害怕的都忘了个干净,跟了会子才鼓起勇气。 丫鬟小跑着跟上前哆嗦道:“老爷,姨娘……” 顾明远沉着脸打断她的话,“我有公务在身,下去。” 丫鬟被吓的一激灵,也不敢再跟了,匆忙行了个礼后赶紧跑了。 但又不知回去要如何跟姨娘复命,跑到了一处游廊处,竟低低的哭出声来。 不敢放声大哭,低声抽泣却更显凄惨。 声音慢慢传开。 不远处的花园路上,顾初月手捧白瓷盅,慢悠悠的走着,里面装满了一早送来的新鲜牛乳,刚刚熬好,还冒着热气儿,奶香味从瓷盖缝隙处飘了出来,她一边走一边低头嗅着,心情大好。 拐弯处,正要进游廊,就见前面蹲着一小丫鬟,侧对着她们,双臂抱头,低低的哭着。 珍珠上前道:“何人在此哭泣,若是惊扰了主子,仔细你的皮!” 小丫鬟听到后,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见是大小姐后,连忙跪下求饶。 大小姐和文姨娘不和,知道她是菡萏堂的丫鬟一定会借机打死她的! 顾初月将手里的瓷盅递给阿离,上前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丫鬟,怎么跑到这来哭了?” 小丫鬟垂着头,双手紧紧的揪着衣摆,浑身哆嗦,“奴婢……奴婢……” 顾初月瞬间明了,现在见到她就这般胆小的,只怕是菡萏堂的了。 “来,你先起来说话,把眼泪擦擦。” 小丫鬟这才起身,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抹泪间袖管下滑,露出一截青紫交加都小臂,还隐隐露着血痕。 顾初月心中了然,现在文姨娘计划落空,又失了秋桑这个贴身丫鬟,自己儿子又不去看她,怕是日日脾气暴躁的很,净拿这些下人出气。 小丫鬟很是瘦小,和簌簌似的,小小一只。 她轻声道:“你多大了。” 下丫鬟声若蚊蝇:“十三了……” 比她还大半岁,却如此瘦小,可见平日里没少吃苦。 顾初月觉得她看起来实在可怜,便解开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精致小巧的青花圆盒,道:“这里面是金疮药,你拿去抹吧,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伤再不好很容易变成冻疮的。” “小姐……不……” 小丫鬟不敢接,连连后退。 她将圆盒放到游廊边的包漆木栏上,临走到小丫鬟身侧时,她脚步一顿,道:“记得把药膏挖出来,盒子丢了,免得被人瞧见,又少不了一顿挨打。” 说完,便越过小丫鬟。 小丫鬟瞳孔一缩,瞬间泪如雨下,她走到木栏边,小心的将那精致盒子捧在手上,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忍不住啜泣。 谁说大小姐无情跋扈了! 大小姐明明又善良又温柔!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大小姐居然把自己用的金疮药给她了,她活了十几年,也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第133章 薄情 离开游廊,阿离还回头看了一眼,道:“小姐实在是太好心了,把那么贵的金疮药给了一个小丫鬟。” 顾初月从阿离手上拿回瓷盅,叹道:“那小丫鬟也是可怜,十三岁了竟如此瘦弱,再瞧瞧我,肚子上的肉都能拿去炼油了,怪不得祖母总是嫌我肥胖。” 珍珠笑道:“小姐这叫珠圆玉润,是福气的表现,才不是肥胖呢。” 她听了之后突然觉得好有道理,自己年底才十三岁,这么算来还在长身体呢。 多吃点才能满足身体正常发展的生理需求。 主仆三人说笑着就到了寿辉堂,院中很是清净,几乎没见几个丫鬟婆子,她去了小厨房一圈,也没看见芳姑在哪。 原先小厨房做牛乳茶和奶提软糕剩下的牛乳都被她没掌握好火候给熬糊了,为了能早点学会做这道糕点,她可特地又跑了趟大厨房的。 只是着芳姑是去哪了? 院里没有,她想着去正屋瞧瞧,正屋外厅无人,里屋关着门,她走了过去准备推门,刚抬手,就听里面有人说话。 “这是陛下的意思?”老夫人微含愠怒的声音响起。 顾初月心中一惊,祖母怎么生气了? 她不由将手放下,侧耳继续听着。 屋中,老夫人与顾明远分坐炕几两侧,皆面色凝重。 “母亲,陛下虽说等青绍回来再议,但话以至此,只怕一纸圣旨下来,唉……” 老夫人将手中把玩的玉牌重重的扔在炕几上,冷笑道:“好一个一石二鸟,陛下当真是好算计!” 顾明远面色忿忿,道:“陛下想断了皇后娘娘的念想,竟要拿我顾家做牺牲!先祖一介文弱书生曾为保太祖皇帝平安拿起红缨枪,只身杀出了一条血路,最后被生生断了条胳膊,至此后我顾家在朝为官,效忠历朝陛下,世代忠良,鞠躬尽瘁,赤胆忠心,陛下竟如此绝情,当真是不怕伤了一众老臣的心!” 老夫人眯着丹凤眸,一语中的:“陛下恨不得把你们这些手握重权的老臣都拔了,把坑腾出来,换上他培养出来的新人。” 顾明远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如此忠心耿耿,竟落得儿子今后不得如朝为官的下场! 那他教养出一个及第状元又有什么用?! 给公主添名声的吗?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若是不入朝为官,日后都城何来他们顾家的一席之地! 陛下真是好狠的心! 老夫人见他面色铁青,道:“你也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青绍不是还没回来吗,洛阳大城,这账查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顾明远重重的叹了口气,“都说最是无情……”话说一半,他及时住嘴,“儿子今日是见识了!” 屋中寂静,唯有香炉之上青烟袅袅。 顾初月听的入神,她来时老爹和祖母怕是已经聊上了,她来的晚,只听到了一部分内容,不知道起因为何,云里雾里间只听懂了支言半句。 她听的认真,全然没发现芳姑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大小姐,您站在这做什么?” 顾初月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老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 顾初月只觉得头皮发麻,踟躇间,又一道威严声传来—— “还不进来!” 她无法,回头苦着脸看了一眼芳姑,便推开了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她福了福身子,小声道:“祖母安好,爹爹安好……” 老夫人掀着眼帘,“听多久了?” 她声若蚊啼:“刚……刚来……” 顾明远心中有火,加之偷听行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当即怒道:“规矩礼仪都学哪去了?竟然还敢偷听,这是大家闺秀做出来的事吗?” 顾初月揪着手指没说话。 老夫人这次也没帮她说话,只道:“回去把《女戒》抄五十遍!” 五十遍?! 顾初月觉得自己的手会写烂的! “祖母……” 她刚开口想要求情,就见顾明远一记冷眼过来,“再加十下手板。” 打手板后再写五十遍《女戒》,她的手是真的要烂啊…… 她知道跟老爹求情没用,于是又把视线移到了祖母身上,一双水杏眸眨巴眨巴,别提多可怜了。 老夫人屹然不动,冷声道:“还不回去写,是想打手板吗?” 顾初月一听不用打手板,拔腿就跑了。 顾明远瞧她匆忙的背影,皱眉道:“前些日子还夸她有规矩,怎么现在又恢复原形了。” 老夫人声音更冷:“怪谁?” 顾明远低头没说话,每次一说到大女儿的教育问题他都冥冥之中就低了一头,因为十几年来当真是没管过,只罚过。 “罢了,你先回去,今日之事你容我仔细想想,先不要与王氏说,此事陛下没有确切旨意下来前,断然不可传出风声去。” 顾明远起身拱手:“是,儿子告退,母亲好好休息。” 老夫人摆摆手,没再说些什么。 只是眯着凤眸,望着那香炉之上的青烟暗自出神。 这边,顾初月从正屋出去后带着珍珠她们赶紧离开了寿辉堂,生怕会撞上老爹又要挨手板。 顾初月从小路绕回了明月苑,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老爹和祖母说的话。 她只听了后半段话,却不知前半段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事关她的弟弟,还和皇帝有关,而且事情一定很严重,否则老爹也不会如此气急败坏。 朝堂上的秘闻她不知道,但是有个人一定知道。 大魔王手里头肯定捏着不少的眼线,打听点秘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豁然开朗,只是这光刚开到一半,就又暗了。 因为就昨天那个形势来看,大魔王好像很不高兴。 怎么办呐…… 且,就算她要讨好大魔王,也得让她看见人吧,言国公府就算了,人多眼杂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往人身上扑,可是除此之外,她还能在哪偶遇大魔王呢? “珍珠,昨天我们跟着一一的马车一直到了露华台,那露华台是什么地方?” “露华台是都城最有名的戏园子,从不接受任何外请,奈何里面的名伶都有一副好嗓子,所以场场是座无虚席,生意兴隆。” 珍珠没有回答,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顾初月一扭头,就见顾芳菲站在自己身后,手中拿着本书,笑道:“大姐姐,我来给你送《女戒》了。” 第134章 待他功成名就,而你正是及笄之龄 顾初月皮笑肉不笑:“菲儿真是贴心呢……” “大姐姐谬赞了。” 顾芳菲坐在了她的旁边,将手里的《女戒》放在了她的面前,只要眼睛一动准能看见。 五十遍啊,她的小嫩手会折的,手折了,还怎么钓大魔王的胃啊! 一旁的芙蕖见小姐没有动静,便开口道:“大小姐,二小姐今日来可不是专门来给您送《女戒》的。” “芙蕖!谁让你多嘴了!” 顾芳菲小脸微红,回头瞪了一眼芙蕖。 看他们两个人眼神互动,顾初月也有些好奇,“那二妹妹是来送什么的呀?” “咳……” 顾芳菲轻咳一声,从身后丫鬟手中拿来了一个青瓷罐,推到了她的面前,侧眸有些不自然道:“娘亲最近生病没有胃口用膳,我就跟着厨娘学习如何制作蜜饯,给娘亲开胃,第一次做,没把握好量,做多了,怕坏了,就……” 顾初月揽过白瓷罐,刚掀开一条缝,里面的果香味就飘了出来。 她不自觉的就咽了咽口水,将盖子掀开。 青瓷罐里面堆满了黄澄澄的杏脯,杏脯个大肉厚,还细心的把核儿给去掉了,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糖霜,看起来很是诱.人。 “我最爱吃杏脯了,这是二妹妹新做的吗?” 顾芳菲见她喜欢,嘴角微扬,“自然是新做的。” “这样啊……” 顾初月伸手从青瓷罐里面掏出来一个杏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口咬下了一半,含糊不清道:“谢谢二妹妹,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吃杏子的季节了,能做成这么大的蜜饯的杏子,怕是很难找吧?” 顾芳菲的眼睛闪了闪,道:“我可不是特地给你做的,是因为我不清楚娘亲爱吃什么果子,这才每个都做了一些。”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芙蕖便道:“大小姐所言极是,现在都城确实没有杏子了,给您做杏脯的杏子是小姐花大价钱买的苏州温泉庄子里种的大白杏,为了这点儿杏子,小姐可是不知找了多少家果园呢。” “芙蕖!让你多嘴!”顾芳菲被戳穿后嗔了一眼芙蕖,气急的皱着秀气的眉毛。 她这个妹妹一向傲娇,十分喜欢偏只表露一分,顾初月已经习惯了,自是知道这是特地给她做的白杏脯。 她又将手里的另一半果子塞进嘴里,吃的美滋滋。 顾芳菲瞧她吃着高兴,脸上也不自觉的流露出笑意。 “啵!” 就在她微笑时,顾初月突然噘着嘴隔空传了个飞吻给她。 顾芳菲立即拿锦帕遮面,羞道:“你你……不知羞!” 就在顾初月吃杏子吃的欢快时,绣帕之后传来轻声:“大姐姐昨日去柳宅旧府,可有见到两位表哥?” “见到了仲逸表哥。” “没有见到仲庭表哥吗?” “没有。” “那仲逸表哥可有说现在仲庭表哥怎么样了,有没有很伤心,是不是瘦了许多,身体还好吗?”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将锦帕放下,一脸的询问。 顾初月疑惑的抬头,一双杏眸带着狭促笑意,严肃道:“听说了,瘦了一大圈呢,身体也不好,病了呢,而且很伤心。” “什么!生病了!” 顾芳菲惊讶的跳了起来。 “对呀,生病了,头疼脑热,肝胆脾肾都有问题。”顾初月起了逗弄的心思,努力憋着笑意。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她端庄的妹妹能有这般失态的样子。 顾芳菲急得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噗!”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顾芳菲闻声停下,见她笑的开怀,瞬间就明白自己被戏弄了。 “大姐姐,你……你太坏了!” 顾芳菲一把抢过她咬了一半的杏脯,连着桌上的白瓷罐都揽到了自己另一侧的案几上,坐在高椅上揪着手帕泄愤。 见自己两手空空,顾初月立刻收回脸上的笑意,正经道:“菲儿,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了仲庭表哥?” “嗯……” 顾芳菲低着头,双手绞着锦帕,小声的承认了。 顾初月挑了下眉,她原本以为芳菲喜欢的是安仲逸,没想到居然是安仲庭,这安仲庭常年待在军营里,在原主的记忆里几乎没怎么出现过,更别提只喜欢参加赏花宴和诗会的二妹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十分好奇,便试探道:“是因为前些日子在怡静姐姐的婚礼上瞧见他一面所以就对他一见钟情了?” 就见顾芳菲红着脸摇了摇头,“不是,是……两年前他……他曾经救过我一命。” “英雄救美!” 顾初月惊讶,她重新抱回白瓷罐,捏着自己咬了一半的杏脯,八卦道:“是因为什么他救了你呀!” 顾芳菲抬头,双颊粉红,可眼神却有几分幽怨,“说来这事还和大姐姐有关系。” “啥?” 她手里的杏脯一下子掉到了桌子上,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年前,大姐姐你听信安若紫的谗言,将我骑的马给打伤了,马儿受惊,我被甩了出去,幸亏仲庭表哥救了我,否则……” 顾初月:“…………” 果然,她从开头就猜到了只要一说和她有关系的事情,准没好事。 顾芳菲以为大姐姐误会自己还在怪她,立刻解释道:“大姐姐,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也幸亏是那次,我才得以遇见仲庭表哥。” 她喝口茶压了压惊,不禁感叹,果然英雄救美不论在哪个年代都是让女孩儿一见倾心的利器啊…… “仲庭表哥知道你的心意吗?” 这一问,顾芳菲的小脸就塌了下来,“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他知道呢?” 顾初月心中一顿,确实,古代姻亲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你有和婵姨说吗?仲庭表哥可是很抢手的。” “说了,不过娘亲说,仲庭表哥要守孝三年,不能议亲,让我不急。” “婵姨说的没错,仲庭表哥要守孝三年,三年期间不可议亲,定会一心发展事业,三年后他功成名就,你也就及笄了,到那时候再去议婚刚刚好。” 顾芳菲的眼中一片憧憬,“是呢,娘亲也是这般说的。” 顾初月见她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不知怎的,心中有些落寞涌了出来,她这辈子,是不指望能嫁给倾心之人了…… 第135章 守言闻一那只黑心兔 她只希望自己千万别被大魔王敲碎骨头就好啊,意中人这种既不可遇也不可求的东西她还是不要奢望了…… 正说话间,从外面进来一小丫鬟,福了福身子道:“二小姐,教您女红的嬷嬷来了,夫人让您赶快回去。” 顾芳菲一听,起身道:“大姐姐我先回去上课了,改日再来找你。” “好,这罐杏脯谢谢啦!” “大姐姐喜欢就好。” 顾芳菲说话声音极小,不过她还是听见了。 她聪白瓷罐里面又掏出一个杏脯,边吃边道:“还真是个喜欢口是心非的二妹妹呢……” 珍珠也道:“二小姐也真是有心了,为了这么一罐子果子竟让人跑到苏州去。” “是呢。” 她抿唇一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对了,我交待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珍珠见四下无外人,才道:“已经打听好了,言大少爷常去露华台二楼喝茶,每次都在最后一个雅间——忘忧居。” 阿离则惊讶道:“露华台二楼雅间都是按时辰算收银两的,一个时辰可要一百两纹银,茶水点心听曲儿的费用还要另算,不是说这大少爷是个庶子吗?怎么会如此有钱?” 顾初月挑挑眉没说话。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啊,谁知道他那钱都是哪里来的,啧啧啧…… 她又掏了几个杏脯抓在手里,另一手拿着《女戒》,道:“珍珠,你拿好银票,我们也去。” “去哪啊?” “当然是去露华台了。” 不能去言国公府,那她就只好去露华台守株待兔了。 珍珠犹豫:“小姐,您不是还有五十遍《女戒》要抄吗?” “没关系,去那抄也一样。” 说着,她就出了正屋门。 珍珠无奈只好拿上银票赶紧追了上去。 露华台名义上虽是个戏园子,却不接受外演,想一听天籁的唯有入台,尤其是这里的伶人都是女子,各个都是沉鱼落雁的容貌,卖艺不卖身,若是想要点哪个姑娘唱上这么一段,就要先砸银子,是都城的销金窟之一,能进里面听戏的人非富即贵,而能上二楼雅间的除了有钱,还要有身份,否则你是连台阶都上去的。 上次追着大魔王而来,她只是在外面掀帘瞧了一眼,这次来,也小小的惊讶了一番,碧瓦朱檐,内设古朴,四处角落还养了大盆的牡丹绿植,绿蔓爬梁,周围供着炭盆。 虽是深秋,可这却有不少唯在三月暖春才开的花朵,可见主人所费的心思。 大厅之处所设的木椅圆桌座无虚席,高台之上的伶人抹着鲜艳脂粉将容貌勾勒到极致,红唇轻启,恍若黄莺出谷,娓娓动听。 绕是顾初月这种五音不全不喜听戏的人都忍不住赞好。 厅堂小儿见她身着不凡,立刻殷勤的凑了上去,道:“这位小姐,您来的可真不巧,这大堂已经坐满了,您若是要听戏,恐怕是要等一等了。” 顾初月轻笑道:“上二楼。” 小二有些为难,珍珠见言塞了他一块碎银子,侧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小儿立刻明白,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弯腰道:“小姐请!” 上了二楼,顾初月直接道:“去忘忧居。” 小二一下子有些为难,双腿打抖,道:“忘忧居已经被订出去了,不如让小的给小姐介绍介绍其他雅间,除了位置不一样,其他的没什么太大区别。” 顾初月眨了眨眼,“那就去忘忧居隔壁。” 只要能堵到大魔王就好。 “好嘞!您请!” 小二听过这位顾大小姐的名声,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原本以为她会大闹,没想到她会同意,顿时松了一口气,更加殷勤。 “小姐想听什么曲儿只管点,咱们露华台都能唱!” 顾初月进屋落座,桌上放着介绍册子,她没翻,反而将《女戒》拿了出来,到:“准备一副笔墨纸砚。” 小二愣了,随即问道:“您不听曲儿吗?” “不听。” 顾初月将《女戒》打开,仔细的看着。 小二头一回见来二楼却不听曲儿的客人,接着推销道:“那您要不要喝茶?咱们露华台,龙井云雾毛尖大红袍,应有尽有呐!” 她托着下巴,“那就来一壶牛乳果干茶吧,果干要洛阳樱桃的。” 小二冷汗直流,心想这顾大小姐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牛乳果干茶他是听都没听过,更是第一次有客人点。 而且洛阳樱桃干这种明贵精细的东西居然可以煮茶? 更是闻所未闻。 小二结巴道:“小姐,咱们这没有您说的茶。” “这都没有?”顾初月微微皱眉,“那就来一壶温水吧,糕点的话要奶提软糕,枣泥山药糕,再一盘紫薯山药糕。” 小二一听,没敢说话,对面小姐一副“这总该有了吧”的表情,他擦了把额头,道:“小姐,您说的三样糕点,咱们这只有一样紫薯山药糕。” “啊?” 这都没有?! 那些人来露华台都吃什么啊? 她摆摆手,“算了,那就一壶清水,紫薯山药糕和双色马蹄糕各一盘。” 小二一听这三样都是厨房做的出来的,瞬间笑道:“好嘞,您稍等。” 在小二关门出去的那一刹那,顾初月提醒道:“先把笔墨纸砚拿过来。” 小二应下,觉得新奇,他干了这么多年跑堂的活计,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小姐来露华台不听曲儿,来抄《女戒》的…… 虽说露华台要啥啥没有,但是效率还是很高的,没一会儿顾初月要的东西就都送齐了。 她吩咐阿离去门口守着,一见到言闻一立刻禀报。 珍珠在一旁帮着小姐研磨,“小姐,您要是想见言大少爷,为什么不去国公府找他啊,小姐在这等着,连一碗牛乳茶都喝不上。” 顾初月提笔点墨,“没办法啊,一一那日来学士府,国公府的人恐怕都以为他是来跟我退婚的,庚贴交还,两不相干,若是知道我们婚事继续,又要找他问话,我不想给他找麻烦。” 话一说完,她笔尖一顿。 明明大魔王不在这,为什么她还要叫“一一”这么亲密的称呼呢? 她安心静坐,提笔点墨,在孔先生的指导和苦练下,她现在是写得一手簪花小楷,而且速度也提了上去。 只是手腕越来越酸。 第136章 大魔王脾气太差了怎么办? 香炉之上清烟缥缈,屋中未设碳盆,随着天色变暗,屋里也渐渐泛着冷意。 顾初月觉的冻手,刚准备让小二备个手炉,就望见了外面天色。 昏沉阴暗,好似是要下雨。 珍珠将纸张收好,提醒道:“小姐,您都出来两个时辰了,天色渐晚,您还受着罚呢,若是被老爷知道咱们回去太晚,您怕是又要挨罚了。” 她揉着手腕,有些沮丧:“一……言闻一还没来吗?” “没有来。” 两个时辰都没来…… “算了,叫上阿离,我们走吧。” 大不了明日再来。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农夫都能守到兔子,她就不信自己守不到言闻一那只黑心兔! 下了二楼,珍珠肉疼的给了小二二百二十两银票。 随着学士府马车的离开,另一辆马驶来,停在了露华台门口。 马车朴素无华,是国公府最下等的马车。 “主子,顾大小姐已经走了。” “嗯。” 金戈从马车后把步梯抬了下来放好。 言闻一下了马车,就有小二热情的迎了上去。 “公子楼上请,忘忧居一直为您留着呢。” “去隔壁。” 小二一愣,连忙追了上去,“公子,隔壁客人刚下楼,还没收拾呢,您……” “啪!” 没等他说完话追进去,门就被用力关上了,小二不敢进去打扰,只好悻悻的下了楼。 屋中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盘紫薯山药糕,其中一块被咬了一口,上面还有浅浅的牙印,其它几块依旧平整的摆在盘上。 言闻一拿起那块糕点,唇角微勾。 小姑娘吃惯了府中厨娘做的精致糕点,如何吃得下外面这些粗糙的东西。 他四面环视,发现屋中连个炭盆都没有。 这么冷的天气,小姑娘如何受得住? 还是说,第一次来被人克扣了物什? “金戈,为何屋中不设炭盆?” 门外的金戈一听,直言:“主子,现在还没入冬,这屋里是不提供炭盆的。” “胡说,那为何大厅摆了炭盆?” 言闻一显然不信,越发觉得小姑娘是被小二给欺负了。 “主子,楼下的花受不得冻,否则就会枯萎的。” 言闻一放下手中的糕点,意味不明的盯着窗棂,悠悠道:“这屋里不摆炭盆,小姑娘写字也受不得冻啊……” 门外的金戈:“???” 主子这是在说什么呢? 一会儿炭盆一会儿小姑娘的…… 他来不及思考,就听屋里又传来声音—— “明日起,此屋中设炭盆,四个。” 金戈:“……是。” 他最近越发觉得主子奇怪了。 自己住的院子里都没有炭盆,也不嫌冷啊…… 怎么偏偏这么一个小屋子里坐着还嫌起冷来了呢? 而且四个炭盆,里面不得成蒸笼? 屋中,言闻一的手掌一寸寸的抚过书案,拿起被随意扔在砚中的毛笔,狼毫上沾满了墨水,他仿佛看到了小姑娘最后要走时,还是起了一点小脾气,将毛笔随手扔到了砚中。 啧,脾气真差。 只是越这般,他越想逗弄她。 他将毛笔重新放回砚中,准备再晾小姑娘几天。 毕竟,无论是人还是机会,得来不易才会倍感珍惜,轻而易举只会令人鄙弃。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荀子。 顾初月觉得,这种精神难能可贵,她完全具备! 故…… 第二日,顾初月辰时就从学士府出发去露华台,直到午膳时间都没有回去,心平气和的抄写《女戒》,偶尔听到一两句戏文也不为所扰,簪花小楷写的越发流利顺畅。 一直待到未时才回学士府。 临走时,珍珠不舍的从荷包里掏出银票,今日花费共四百五十两。 第三日,依旧是辰时出门去露华台,顾初月坐在书案前,云淡风轻的抄着《女戒》,偶尔喝一口清水,也觉得不错。 未时回府,珍珠肉疼的掏银票,今日支出共四百二十两。 第四日,照旧是辰时出门至露华台,顾初月坐在书案前,怡然自得的抄写《女戒》,嘴里叼着从府里带来的杏脯,觉得生活美滋滋。 未时准备回府前,珍珠心疼的掏出银票,今日支出共四百八十两。 …… 第八日,还是辰时出门至露华台,顾初月咬着茯苓饼,急的在屋里转圈。 因为整整八天了,她都没等到大魔王! “言闻一是突然放弃了喝茶这个爱好吗?都不出来溜达一下的吗?是露华台的茶不好喝,还是露华台的美人儿不好看?!” 她五十遍女戒都抄完了,中间连言闻一的人影儿都没瞧见,就连他身边的小厮都没见到。 难不成,言闻一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知道她在这,所以不来见她? 可是糕点做的不和他口味也不是她的错啊…… 唉…… 大魔王脾气太大了怎么办啊? 她坐在圆墩上,双手托着粉腮,突然觉得嘴里的茯苓饼都不香甜了。 珍珠摸着扁平的荷包,叹息道:“小姐,咱们明天恐怕来不了了……” “啪!” 顾初月嘴上叼着的茯苓饼瞬间掉在桌子上,她疑惑:“为什么啊……” 珍珠哀戚戚道:“咱们的钱不够了……” 她惊讶道:“怎么可能!我的私房钱不是有三千五百两吗?” 这么大的一笔数额呢! 珍珠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小账本,清楚的念道:“小姐第一日来花了二百二十两,第二日来花了四百五十两,第三日来花了……” 等珍珠念完,顾初月满满都是心痛,“我竟然花了这么多钱?” “是的小姐,而且这些钱还不算今日的。” 她趴在桌子上,只觉得肉好疼,“那今日结完账,我还能剩多少钱啊……” 珍珠低头一阵算,看着那个结果,说出了一个事实:“三十两。” “啊……” 心好疼! 她记得那是原主攒了许久的私房钱,就被她几天给霍霍完了,还没见大魔王…… 这就意味她以后再也不能随意出来逛街买东西了…… 再也不能看到喜欢的首饰就买了…… 再也不能看到美食就吃了…… 嘤嘤嘤,守大魔王这只黑心兔的代价也太高了。 这简直就是赔了钱财又赔了攒钱的时间。 就在她心如死灰准备回府时,屋门被一把推开,就听阿离喊道: “小姐,言大少爷上楼了!” * * 下一章值得期待鸭~ 第137章 女子绣荷包,是送给心上人的 守了足足八天,她终于守到兔子了! 顾初月瞬间觉得自己没白等! 她立刻起身,扶了扶头上的步摇,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站在门口。 只是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人迟迟不来。 她也顾不得礼仪了,侧眸踮脚一个劲儿的往楼下瞧,反正她连抱大腿的事情都干过了,在大魔王心里估计也没什么形象可言。 终于,她看见了一双玄色长靴,再往上瞧,紫衣素袍,银冠半束墨发,狭眸凉薄,薄唇紧抿。 一身戾气清傲,手拿账册。 他来了。 他来了! 他朝着二楼走来了! 不知怎的,原本已经准备好说辞的顾初月一下子慌了神,开始腿抖。 珍珠见小姐抖的厉害,好奇道:“小姐您不是很想见言少爷吗?这腿怎么还开始抖了?” 顾初月僵硬的扭头,“珍珠,你不怕他吗?” 珍珠瞬间打了个哆嗦,“怕……” 然后迈着碎步挪到了小姐身后。 言少爷比老爷还吓人…… 言闻一此时已经登上二楼,拐过长廊就见小姑娘立在忘忧居门口,浑身发抖,发髻之上的流苏步摇都随之颤着。 他离的越近,发现小姑娘抖的越厉害。 明明这么害怕,偏还在露华台等了八日。 如此上赶着给他蹂躏,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顾初月就瞧着人越走越近,她鼓起勇气,主动迎了上去,笑容灿烂。 “一一,你也来……也来喝茶呀,真是好……好巧呢。” “嗯。” 只应了一个字,便从她身旁走过,一刻未停。 顾初月扬起的嘴角微僵,觉的大魔王实在是太美礼貌了! 她转身就跟了上去,抓住了少年的素锦广袖。 “一一今日真是丰采高雅神明爽俊龙章凤姿美不胜收呐!” 言闻一挑眉,抬起被拽住的手臂,冷声道:“放手。” “好嘞!” 小姑娘立刻又加了一只手拽着。 “一一,我在露华台等了你八日,八日呢!好不容易看见你了。” 她特地加重天数,努力做出深情爱慕的模样。 少年嗤笑,“不是巧遇吗?” 大魔王都这么较真吗?! 顾初月掀着眼帘看他,水杏眸里泛着盈盈涟漪,娇俏动人:“我前面七日都在这里守着你,却没守到人,唯独今日只是来喝茶而已,没想到却遇见了你,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千里姻缘一线牵,正是浓情蜜意时,露华台里来相见啊。” 小姑娘嘴里的词一套一套的。 他面无表情:“好好说话。” “好嘞,那你请我喝杯茶吧!” 言闻一:“…………” 小姑娘的笑靥越发动人。 他斜了她一眼,侧身进屋,拽着他广袖的人,自然是被带了进去。 踉跄着被带进去,顾初月也不忘回头跟珍珠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门被关上。 雅间宽阔,地上铺着一层红毯,四角摆着炭盆,窗棂雕花镂刻,香炉之上轻烟缭绕。 言闻一坐在圆桌前,翻动着账本,偶尔眉头轻皱,一言不发。 顾初月抿了抿唇瓣,殷勤的给他倒茶,“一一,喝口茶吧。” 她举着茶盏,却不见人接,便将茶盏放到了他的手边,双手撑着粉腮,静静的看着他。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着泛黄的纸页。 顾初月趴在圆桌上,掀着杏眸瞧他,讨好道:“一一,我前些日子和婵姨学管家来着,看了好多账本,你若是累的话,不如我来帮你看吧。” 少年恶劣勾唇,将账本一推。 她立刻小心的接过,就这页开始,准备让大魔王看看她的厉害。 她静下心,垂眸细看,刚刚看了几行,心头一颤。 这……上面记载的都是官银。 而且还是军饷! 她抬眸,“一一,这是……” “安泰贪污受贿的证据。” 顾初月瞬间像是碰到炸弹一般将账本放到了原位。 “此事不是由刑部侍郎在全权调查吗?账本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私拿罪证可是要做牢的! 就见言闻一倨傲挑眉,“想知道?”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大魔王的秘密她还是不要问了。 有命问没命知道哇! 言闻一低头继续看着账本,见小姑娘又惊又怕的样子,顿时觉得心情美妙,随口道:“管家这么轻松,日日可来露华台?” 顾初月垂下头,没有说话,嘴巴一撅,很是委屈的样子。 言闻一抬眸,指尖摩擦着泛黄的纸张,心头一紧。 却没问出口。 顾初月垂着头,搬着屁股下的圆凳,往旁边挪了挪,将头靠在了少年坚实的臂膀上,软嫩的小脸紧紧的贴着,青丝软软的滑落在身前,搭在了少年带着薄茧的掌心。 “一一,我院子里遭贼里,她偷了我绣的荷包,想诬陷我和别的男人有染,我差一点,就……就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显然,言闻一是不信的。 小姑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怎么可能被别人欺负了? 顾初月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安慰的花,哽咽着继续道:“我绣了十几日的荷包就这么被偷了,我的心好痛,那可是我迄今为止绣的最好的荷包了!” “是吗?” 言闻一捏着掌中滑软的青丝,鼻腔里充斥着牛乳的甜腻香味,掺杂着淡淡的海棠花香,恍若身边是一块香软可口的糕点。 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了。 既然糕点一直主动在自己眼前蹦哒,那他又哪有不吃的道理? 顾初月一直垂着眸子,全然没发现大魔王的眼神变化,心里一直都在纠结着荷包的事情。 “唔……十几日呐,我眼睛都快瞎了,拆了绣,绣了拆,实在是太气人了!” 自古女子绣荷包,都是送给心上人的。 想来小姑娘如此用心,定然也是如此。 他颇为自信的开口:“绣荷包是要给谁?” 顾初月闷闷道:“是要送给爹爹表孝心的,还……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得上半身被人一甩,身子直接朝着地上栽去,她反应迅速用手肘撑住地面,这才堪堪挡了些冲击力,没有直接破相。 一声闷响。 他把顾初月甩开了。 地上铺了厚毯,虽然摔的不疼,但心里没由来的又气又委屈。 “言闻一,你……” 少年冷漠的抬头,狭眸晦暗的看着她。 她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瞬间消失殆尽,她抹了把眼角,瘪着嘴,转身就走。 第138章 那天,我真的怕极了 大魔王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心肠冷硬!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用力甩开了她。 她那个角度摔到地上很容易破相的! 门被关上,她伸手想要拉开,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拉,门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就是纹丝不动。 屋中碳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薄汗。 她转身嗔怒:“言闻一,你既然把我推开,那为何又不让我出去!” 言闻一冷笑,“叫我什么?” 少年狭眸似箭,周身戾气迸发,很像那日普陀寺碾人骨头的架势。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语气不自主的软了下来,心一狠,又掐里大腿一把,加之心中委屈,泪珠滚滚落下。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你肯定是嫌我在家里受的欺负不够多,专门来欺负我的!” “那天晚上王二都跑我屋里去了,我被吓得不行,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 “言……一一,别人欺负我也就算了,我未婚夫也欺负我,我……我好可怜啊……” 小姑娘扯着嗓子开始嚎。 言闻一头疼的压住太阳穴,听到其中一句时,狭眸眯起。 “你说,晚上有人进了你的,闺房?” 顾初月也不嚎了,又重新坐回了圆凳上,点着头,委屈巴巴道:“那天,王二偷偷潜进我的屋里想对我酱酱酿酿,幸亏我机智,否则就……就要浸猪笼了,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我才不想再管家了!” 说着,小姑娘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头又扎在了少年的臂膀上,偷偷抬头看他,见他脸色阴沉,继续低头嘤嘤嘤。 “什么时候的事?” 言闻一眸色如雪,落在圆桌上的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就在半月前,结果秋桑撞了假山,被扔到乱葬岗了,王二和翠儿浸猪笼了,事情也就这么结束了,爹爹没再往下查……” 她话音刚落,就听大魔王手指敲着圆桌,“金戈。” 金戈推门而入,抱拳道:“公子。” “去乱葬岗,把秋桑找出来。” 顾初月小声提醒:“秋桑已经死了……” 都是习武之人,金戈自然听到了,他为难道:“公子,既然人已经死了,还有必要找吗?” 言闻一满脸阴鸷,“把尸体找出来,剐肉,抽筋,碎骨,喂狗。” 金戈抱拳离开,临出门前偷偷看了一眼趴在主子身上的人,心里是一片敬佩。 万年铁树居然开花了! 而顾初月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听到这些话,浑身抖的更厉害了。 好……好凶残! 她刚刚好像还直呼了大魔王的名字……怎么办! 不过,大魔王居然为了她让属下去乱葬岗找人,那是不是说明大魔王心里已经有她了呢? 她小声附和道:“秋桑绝对是罪有应得!” 言闻一却突然勾起薄唇,侧眸凉飕飕的笑着:”刚刚你听到了,不害怕吗?” 顾初月两股战战。 她结巴道:“不……不害怕……” 说到最后,她根本不敢直视大魔王的眼睛,垂着杏眸慌张的在桌上乱瞄。 嗤。 言闻一明显感觉到,贴着自己胳膊的包子脸在隐隐颤抖。 小姑娘真是喜欢当小骗子。 屋中摆着大盆的牡丹花,层层叠翠,绚丽似锦,淡淡的暖香哪怕在香炉清烟的缭绕下都格外的明显。 顾初月一直静静的靠在大魔王的胳膊上,小脸贴着,一动都不敢动。 耳边偶尔传来清晰的纸张脆响,她小心道:“一一呐,我可以跟你请教一个问题吗?” “不可以。” 少年冷硬回答。 她暗自撇了撇嘴,继续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只知闺中事,不晓朝堂闻,所以你能帮我解惑吗?” “不可以。” “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爹爹和祖母都很着急的样子,可我上次只听了一半,你就帮帮我把……” 她将下巴搭在他的胳膊上,抬眸不断眨巴着一双水杏眸,一片氤氲中清楚的映着面前人的相貌。 言闻一顺势侧眸,见她眼里满满当当都是自己,心尖一软。 他开口,“我帮你,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啊?” 这一问,一下子把顾初月给问住了。 大魔王不缺权,能在露华台二楼喝茶,估计也不缺钱。 好处,她又能给他什么好处呢? 言闻一突然开口:“我的荷包旧了。” 顾初月眼睛一亮:“我会绣!我什么都会绣的!我来给你做新荷包!” “确定?” “嗯嗯!我今天回去就绣!我还会做糕点,香香甜甜的奶提软糕可好吃了,是我新学的!” 一提到糕点,言闻一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连周身气息都阴冷了几分。 双手搂他胳膊的顾初月自然也发现了,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对又惹到这个大魔王了。 “一一,怎么了吗?” 言闻一皱眉道:“我最讨厌吃紫薯山药糕。” 她松了一口气,轻笑着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做紫薯山药糕了!我给你做奶提软糕,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了。” 她笑的开心,言闻一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小姑娘上次做糕点做的就是紫薯山药糕,却便宜了别人,他一块都没吃到! 这么一想,他别扭道:“再做一次,以后都不许做紫薯山药糕了。” “好。”她继续问,“那奶提软糕还要吗?” “要。” 言闻一微微颔首,觉得心里平衡了许多。 见他眉头舒展,顾初月松开一直搂着他臂膀的手,又殷勤的给他倒了杯茶。 “一一,那现在可以为我解惑了吗?” “嗯。” 听他应声,顾初月将自己那日偷听到的内容一字不落的跟他说了一遍。 “一一,我只听到了这么多,那日祖母和爹爹都急的不得了。” 言闻一单手支颐,半眯着眸子,懒洋洋道:“坐了许久,这肩膀……” 他欲言又止,顾初月怎能不懂他的意思? 她咬咬牙,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一一看这么久的账本一定是累坏了吧,我来给你捏捏肩膀吧。” 说着,小姑娘细腻入脂的手指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挠痒痒般,软软的指尖下,一股子痒意自肩膀传至四肢百骸。 啧。 言闻一彻底闭上狭眸。 顾初月在他身后站着,每次用力,都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捏肉,像是在捏硬邦邦的石头,自己的一双手越发的酸疼。 可,大魔王一丝开口的意思都没得。 第139章 软……软软的…… 顾初月一边捏一边贴心的问:“一一,这力道还可以吗?” “嗯。” 她用力抿了下唇瓣,努力保持微笑:“那一一可以为我解惑了吗?” “嗯。” 又是一个字,一直“嗯嗯”的,那倒是说呀! 就在她的手指快没力气时,少年才悠悠开口。 “当今皇后是西庆前来和亲的公主,膝下育有三皇子,抱养了长公主,三皇子渐渐成人,皇上又未立太子,众皇子对太子之位可以说是虎视眈眈,而皇后想让长公主或三皇子与西庆的皇子公主和亲,只要和亲一成,三皇子的势力便会增加,陛下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顾初月皱眉:“可这与学士府又有何关系?” 言闻一握住了一缕垂在自己肩膀上的青丝,轻轻一嗅,带着海棠初绽般的清香,又夹杂着牛乳的鲜甜。 他把玩着手中青丝,一双狭眸冷冽,“皇帝想把长公主许配给顾青绍,同时给皇后一个警告,东齐有明法律令,当得驸马者,终身不得入朝为官。” 顾初月指尖一顿,学士府就顾青绍一个独子,若是不入朝为官,她老爹一旦去世或者出事,东齐便再无顾学士府。 陛下现在就开始打压学士府了。 她一双杏眸满是冷意,却温声道:“当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不仅警告了皇后不要动歪心思,还能打压学士府。 果真最是薄情帝王家! 她曾经学过族学,顾家代代效忠陛下,可谓是鞠躬尽瘁,现任陛下登基能如此快速稳定朝纲也少不了她老爹的帮忙,现在江山稳固,就想一脚把人踢开? 真是算得一手好心思! 顾初月垂着杏眸,手指重新开始运作,先捏捏肩膀,又捶捶胳膊。 她嘿嘿一笑:“一一,青绍可是你未来的小舅子,我们顾家的独子,他可不能娶公主,而且我听说公主骄横无礼,青绍一介书生,要是娶了公主,日后还不得被欺负死!” 言闻一侧眸,“能有你娇蛮?” 顾初月一噎,小声嘀咕道:“我不是挺乖巧的吗?” 她接着道:“我亲爱的一一,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青绍不娶长公主啊?” 言闻一抿了口云雾,“你和顾青绍关系并不亲。” 她叹了口气,蔫蔫道:“我是和他不怎么亲,但是我和祖母亲呐,祖母和祖父鹣鲽情深,她最在乎的就是学士府了,祖母又那么疼爱我,我不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站在言闻一背后,双手圈住了他的脖颈,手肘撑在了他的肩膀上。 言闻一低头,就见柔夷玉指无力的交互搭在手腕上,圆润的指尖因为用过力变得通红。 他伸手,捏住了其中一个指尖,粉嫩的指肚被按下去,松手后又弹了回来。 软,软软的…… 他好似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一般,将垂在他身前的十个指尖都捏了一遍。 顾初月只顾着想顾青绍的事情了,全然没在意手指被捏,见大魔王根本不搭理自己,瞬间直起身接着给他捏肩,准备再问他几句。 手中的指尖一下子就被抽走了。 言闻一微扬都唇角瞬间就耷拉了下去。 “一一,你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嘛……” 顾初月两眼空空的望着前方的珠帘,有气无力的。 言闻一垂眸看着自己一手空空,眯了眯狭眸,虚握成拳。 “没有。” 只两个字。 她重复道:“我和青绍是不亲,但是我和祖母亲呐,祖母很在乎学士府,我不能眼看着学士府就此没落,祖母会很伤心的。” 言闻一听她声音里带了些许哀戚,沉声道:“洛阳大城,查账缓慢,有些事情,不用你多想。” 不想,她也希望不想啊…… 可是祖母待她那么好,况且她还继承了原主的生命,于学士府,她也有一份责任在。 她不可能事事都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一一,今日谢谢你为我解惑。” 言闻一继续看着桌上的账本,“我可是要报酬的。” “哎呀,我知道啦,等我荷包绣好了,就连着糕点一起来给你,不过我要去哪找你呢?” “露华台。” 顾初月一听,小脸立刻就塌了,扁嘴道:“还来露华台啊,太贵了,能不能换个地方呀?我来露华台守着你这几日,把这几年攒的私房钱都花光了,我已经是一个没有银票的小可怜了,再也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唉……”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大魔王的反应。 可惜…… 他毫无反应。 她眨巴眨巴眼睛,继续道:“我觉得城东阿香家的烤鸭馆就不错,我们也可以去那里碰面呀,虽然那里没有雅间、没有云雾、没有人唱曲儿,而且人比较多,但我们可以错开高峰期再去嘛,只是到时候和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背靠背吃烤鸭就不可避免了……” 她说完,偷偷看着大魔王的反应。 只见他眉头微皱,眼中带着嫌弃之色。 她憋着笑,扬着调调,继续加把力:“要不去西街的虾子铺也挺好的呀,他家的油焖大虾味道鲜美,汤汁浓郁,只是一进去就会粘上很重的油焖汁的味道,几天也洗不下去。” 顾初月揉着手指,坐回原来的位置,双手托腮,诚心诚意的发问:“一一,你说是去城东的烤鸭馆还是西街的虾子铺呢?” 少年没抬头,眉宇间带着股嫌弃之色,“你日后来露华台进忘忧居,记我的账。” 顾初月大喜,连连朝他比了好几个飞吻。 她就知道,言闻一这种大魔王是不会喜欢去人多的、还有油烟味重的地方的! 言闻一的下颌线收紧,猛然攥住了不停扇动的手指,严肃道:“日后除了我,不准对别人做出这个动作,不合规矩。” “好!” 见她答应的畅快,他这才松开手掌,只是掌心间仿佛还存留着娇嫩手指的细腻余温,和淡淡的玫瑰气味。 每一个男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女孩子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顾初月觉得,大魔王也肯定逃不过真香定律,所以托着粉腮,一双杏眸里盛满了亮晶晶的崇拜,时不时夸赞一句。 “一一能看懂这么复杂的账本真是太厉害了!” 只是……大魔王不仅没理她,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最后,她总结:嗯,大魔王不是普通的男孩子。 第140章 顾初月是在对他欲擒故纵 屋中碳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声音却异常的催人困倦,她双手撑着粉腮,因为屋中温度,两颊浮上了抹嫣红,杏眸半睁着,眼皮偶尔落下又被自己硬撑着睁了一条细缝。 “咚咚!” 敲门声悄然响起,将顾初月的瞌睡虫敲走了一半。 “小姐,已经未时,咱们该回府了。” “好。”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应了一声,声音格外娇软。 “一一,那我就先回去啦。” 她起身出门,在门还只剩下一条缝时,又突然打开,冲屋里人比了个飞吻,这才关上屋门,悠哉悠哉的下楼。 言闻一微微勾唇,将账本一合一推,半点继续看下去的心思都没有。 屋中的海棠乳香带着暖意久久不散。 门口金戈一惊,怪不得铁树开花了。 这……他还没见过敢对主子如此大胆的女子。 出了无忧居,顾初月觉得有几分冷意袭来,脸上的嫣红只剩一小团,她裹紧披风,准备下楼。 走到拐角处,迎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表哥,听闻露华台的大红袍乃茶中极品,一会儿我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顾初月拢了拢披风,觉得声音耳熟,抬眸细看,就见大皇子裴乔和李莹莹并侧而来。 装作不认识是不可能的,毕竟裴乔是皇子。 她忍着困意,也不想去看他们,垂眸福了福身子:“参见大皇子。” 裴乔扬着下颌,闻到了阵阵海棠清香,又听到请安的声音,这才低头。 露华台内设古朴,梨木包漆的围栏旁,少女屈膝作礼,身披胭脂色云菱锦绣暗纹柏翠镶貂毛披风,酡颜色的裙裾落在再地上,腰系系琉璃挽环珍珠璎珞,越发衬的那纤腰盈盈一握。 长廊的戳纱锦灯之下,少女垂着眸子,掩去了满眸的流光溢彩,肤如凝脂的小脸透着娇憨,却自有一股清幽。 恍若是独自生长在栏边的一朵海棠,锦色初绽,却引得人人瞠目。 裴乔低着头,眼中半是迷离。 顾初月屈膝许久,见他一直不让自己起身,扬声道:“参见大皇子。” 裴乔身侧的李莹莹见表哥一直盯着顾初月看,心中怨恨,她收紧怀中的胳膊,道:“表哥,顾大小姐还给你行着礼呢。” 裴乔这才醒神,恍然发觉自己竟一时被顾初月的美貌迷了眼睛。 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失态,他扬着下颌,瞧了眼下首穿着明媚的女子。 不禁微微蹙眉,觉得这顾初月实在是太过轻浮,竟然独自来露华台这种喧闹人杂之地,还穿的如此娇艳出门,这是要故意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吗? 实在是太过放荡。 “平身。” “谢大皇子。” 裴乔觉得,作为她未来的夫婿,有必要教训她两句,让她以后恪守妇道,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人就直接越过他离去,带起了一阵清风。 身侧,唯有淡淡的海棠花香随风飘过。 李莹莹伺机道:“这顾大小姐竟然如此不知礼数,没等身为皇子的表哥开口便独自离去,这简直是不把表哥放在眼里!” 裴乔冷声道:“顾初月嚣张跋扈,怕是根本不知何为女德。” 李莹莹继续添砖加瓦,“若紫与顾初月的关系特别好,她与我又是闺中姐妹,一次玩闹中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顾初月臂上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我当时可被吓坏了,还未出嫁的女子怎么能在大婚前同男子做……” 裴乔面色结霜,安家若紫同顾初月交好的事情他也知道,连她都这样说。 看来顾初月,真的已经是个破壁之女了。 若是真同幕僚所说,顾学士现在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那顾初月今日穿着打扮如此娇艳夺目也有理由了,怕是早就知道他会来露华台,特地制造了一场偶遇,怪不得在他面前如此搔首弄姿,却又匆匆而走。 原来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当真是心思深沉不知廉耻! 李莹莹偷偷看了一眼,见表哥面色难看,这才放心,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在男人的胸口上绕着圈圈。 “不过就算顾初月已经失了身子,那她也是学士府的嫡长女,自幼就娇宠着,养了一身蛮横的脾气,安府未被封前,还教唆安府长女打了若紫一巴掌,真是心狠手辣,想想就觉得她实在是可怕。” 李莹莹一边说,一边往裴乔怀里钻,哽咽道:“表哥,我曾与顾初月不合,刚刚她还偷偷瞪了我一眼,神情凶恶,实在吓人。” 裴乔将人搂进自己怀里,不屑道:“你日后就是本皇子的侧妃,她敢!” 李莹莹眼中闪过一抹得逞,声音娇媚:“可是顾初月曾嘲笑过人家,说人家是在痴心妄想,说表哥不会娶我……” 裴乔攥住了她的手,柔声道:“本皇子改日便向母妃定下此事,将你娶进府。” 李莹莹欢喜的抬头,在裴乔的下颌处吻了一下,鼻尖擦过他的嘴唇。 “表哥真好。” 裴乔看向了雅间一角的大盆牡丹,又想起了木栏旁那个明艳至极的女子。 李莹莹原本故作害羞的在等着回应,结果一抬头,见表哥在盯着角落的一盆牡丹,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勾着唇,飞快的又在他下颌处亲了一下。 “表哥~难道那盆牡丹有我漂亮不成?” 裴乔低头,见表妹眉眼间媚态盈溢,娇弱无骨的靠着自己。 他伸手一把将人拉到自己的腿上,低头便吻了上去。 裴乔神色自然,表妹马上就要嫁给他了,提前行事并无不妥。 正是情不自禁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 “殿下,可在?” 是幕僚的声音。 李莹莹睁眼,不高兴道:“表哥~” 门外的声音继续响起:“殿下,可在?” 裴乔微微皱眉,将腿上的人拉了下去。 “穿好衣服,先出去。” 李莹莹虽不情愿,却不敢违背表哥的话,只好将衣服拉好,前去开门。 门被打开,幕僚戴着长帷帽,首先就看到了李莹莹,朝她拱手行礼。 李莹莹扬着下颌,自是看不起这种下人的。 好事被搅黄,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幕僚,冷哼一声,侧身而过。 日后等她入了皇子府,定要将他赶出去! 幕僚让路,长帷帽后一双眼睛充满轻蔑,对于这种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他,也是瞧不起的。 第141章 换他一分心软 裴乔端坐在屋中,衣袍已经整理好,神情恢复了以往的高傲。 幕僚拱手:“参见大皇子。” “无须多礼。” 幕僚在裴乔对面而坐,“不知殿下可有查清?” 裴乔面露嘲讽,“已经查到了,顾初月确实已经失身。” 幕僚眼中闪过一抹欣喜,“大皇子所言可有确凿证据?” “有人亲眼看到她手臂上的守宫砂消失,这还不算是证据吗?” 经过木栏遇顾初月后,又听了李莹莹一番话,再加之有安家若紫的证词,他对顾初月已经失身是深信不疑。 幕僚心思谨慎,便多问了一句,“那人确实为亲眼所见?” 裴乔向来不喜别人质疑他的话,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本皇子会骗你不成?” 幕僚急忙拱手:“属下不敢,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让计划顺利施行。” “确实如此,且顾初月也已经把方向定在本皇子身上了。” 他端起茶盏,语气自信。 “可是她来找过大皇子了?” 裴乔冷哼一声,“嗯,一介女流,竟然跟本皇子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心里,越发瞧不起顾初月。 “既然如此……”幕僚笑的阴狠,“殿下,属下心有一计。” “不是已经定好了吗,又要如何?” 幕僚道:“按照东齐律令,皇子可娶一正两侧,姬妾不计,若是顾初月已经对殿下心生爱慕,殿下何不将计就计,诱使顾初月自奔为妾,届时只要她愿意,顾学士碍着她已经失身的事实也无可奈何,也顾不得面子,只能将女儿送与殿下为妾,殿下现在何不将三个妃位留存,留给其她重臣之女,也多了增加势力的机会,殿下认为如何?” 裴乔摸着手中的青花盖碗,觉得甚好,“本皇子觉得可行,顾初月现在已经开始钦慕本皇子了,让她自奔为妾岂不是易如反掌。” “殿下英明。”幕僚高呼,心中冷笑连连,顾初月啊顾初月,你可算是要落到他的手里了。 裴乔将盖碗中的茶汤一饮而尽,看着碗底的几片茶叶,视线不自主的飘向了角落里的牡丹,又想到了那个娇花一样的女子。 他眯了眯眼睛,心中估量着下次见面,定要教导她一番何为礼义廉耻。 ………… 月上柳梢头,窗棂间的明瓦映着银色光辉。 珍珠一边在书柜翻找着,一边问道:“小姐,您不是已经知道鹤鹿同春是何样子了吗,怎么又要找花样册子?” 顾初月也在绣榻旁翻找着,“祖母的先放一放,我要从新绣,要绣麒麟。” “啊?”珍珠吃惊,“小姐,麒麟纹可是很难绣的!” “难绣也要绣啊……” 她原本是想着绣鸳鸯的,但是男子佩戴绣鸳鸯纹荷包出去,会被人调笑小家子气的。 况且这是要给大魔王的荷包,绣那些简单纹路的他自然是看不上,恐怕还要觉得她没用心思。 思来想去,只有麒麟能配得上大魔王的身份了。 原本是想着照猫画虎,看看大魔王平日佩戴的荷包都是什么样式的,可她仔细一想,她见了他几次,只瞧见过他革带上系着玉佩,何时佩过荷包呢? “找到了!” 顾初月从枕头下翻出那本微微褶皱的花样册子,在里面翻着麒麟图案。 她记得自己有一匹玄色云锦,“珍珠,你去找找我那匹玄色云锦在哪,裁下一块来,我要做荷包。” “小姐,那匹云锦您还想做马面裙来着,真的要裁吗?”珍珠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裁吧,剩下的料子省着点用,应该还能做一件马面裙。” 她从描金梨木翻盖盒里拿出十几缕金线,还找出了几颗红色的琉璃珠子,一颗雕云纹青玉珠,一边瞧着册子,一边看自己还差些什么。 珍珠捧着一小块云锦进来。 顾初月将云锦固定在绣绷上,拿起尖锐细长的绣花针对着自己指肚轻轻一戳,立刻有鲜血流出,顺着指尖落入云锦之中。 “小姐!” 珍珠惊呼,小姐怎么自己戳了自己一针? “无碍。” 见血滴子浸没云锦面,她随手拿起帕子擦了擦。 鲜红的血液在玄色云锦上并不显眼,很容颜就能用金线遮住,可气味却遮不住。 习武之人一般都有内力,嗅觉自平常人要灵敏的多。 那日她见大魔王可以一脚碾碎人的手骨,可见武功非凡,嗅觉定然灵敏,一定能闻见干涸的血腥味。 届时她再说些不熟练所致的由头,大魔王一定会深信不疑,对她所谓的“情有独钟”再信一分。 一滴血能换得大魔王一丝心软,并不亏。 讨好大魔王,实在是太难了,她要一步步来。 她摆弄着金线银针,因为哭过眼睛酸的厉害,直到子时,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让人撤下翡翠莲纹烛台,准备安寝。 翌日。 屋外阴云密布,一片灰暗。 明明只是上午,屋内却不得不点起了烛台。 顾初月靠在炕榻上,脚边的薰笼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她一手捏着穿金线绣花针,一手持嵌了玄色云锦的绣绷,穿针入面,仔细的紧。 麒麟难绣,金线密铺,若是绣工不到位不仔细,其中线条混杂,便无法现出麒麟英武的神态。 就在她揉眼睛准备继续时,簌簌走了进来,丝丝冷风从门外漏进,带着凉意。 “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一趟。” 她将绣花针插好,“爹爹今日修沐,可是家里来了客人?” 簌簌道:“奴婢听闻是六皇子来了。” “六皇子?”她讶然道,“这样的天气六皇子怎会来拜访?” “奴婢也不知,好像是没下拜贴,突然就来了,正厅的丫鬟都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好,你跟正厅的丫鬟说一声,我这就过去。” “是。” 顾初月将绣绷仔细放好,金线捋顺,这才穿鞋下榻。 珍珠从柜里拿出披风给她系上,“外面天冷,小姐可要多穿点。” 说着,就要给她去拿手炉。 顾初月看了眼外面天色,道:“别找了,皇子来做客,让客人久等不合规矩。” 说着,她拢着披风便出了门。 簌簌怕中途下雨,还拿了把油纸伞。 快到正厅两余米时,她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味。 再走近些,就见正厅靠游廊处放着两竹笼子的—— 大螃蟹?! 第142章 六皇子的气质只体现在他不说话的时 正厅内,老夫人高坐上首,顾明远则坐在她下首,对面坐着的,便是六皇子。 顾初月的视线还定在厅门口那两竹笼子螃蟹上,螃蟹个大鲜活,还吐着白沫,虽然味道难闻了些,可她还是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这么肥的螃蟹,肯定很好吃。 她抿了下唇瓣,这才移开视线,进入正厅。 “参见六皇子。” “美……顾小姐多礼了。” 裴铮原本想要叫美人着,但对面顾学士一脸严肃,他实在是不敢叫出口。 顾初月微笑落座。 裴铮笑道:“老夫人,父皇让本皇子同顾老师钻习学问,多多叨扰,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现在正是母蟹肥美的时候,所以就拿了两筐螃蟹,小小心意,希望老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顾初月垂眸,觉得今日的六皇子格外知礼,连说话都有分寸了许多。 这种想法在她脑子里刚转了一圈,就听对面又补充一句: “现在的螃蟹可美味儿了!清蒸爆炒都是一绝!” 这话一说完,顾明远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别人拜师都是设宴,走正式礼制,偏偏六皇子思路清奇,送来了两筐螃蟹。 他坐在正厅里都能闻见水腥味! 顾初月闻言则弯了弯唇角,看来刚刚是她多想了…… 裴铮和裴乔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同父的亲兄弟,皇帝基因强大,他们两人眉眼间都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气质。 而这位六皇子温文尔雅的气质全都体现在他不说话的时候。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笑道:“六皇子有心了,这金秋十月,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 裴铮一听,立刻赞同:“老夫人说的实在是太对了,本皇子也这么觉得,所以今日还带来了桂花米酿,若是吃螃蟹时饮上这么一盅,别提多妙了!” 他一转身就从小厮手上拿了一个坛子,还将酒塞子打开了,朝着对面比划,“这酒可香……” “咳!” 顾明远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话。 裴铮看向他,一脸认真:“顾老师嗓子不舒服吗?” 顾明远:“……没有。” 他心中已经不知拿戒尺敲了裴铮几板子了! 态度轻浮,哪有半点是来上课的样子! 顾初月憋笑,觉得这六皇子简直就是来克她那个古板老爹的。 屋中气氛被裴铮带的欢快,而屋外已经飘起了绵绵细雨。 秋雨中,远远走过来几个人。 正是姗姗来迟的王氏和顾芳菲。 从厅中望去,见她们走的极慢。 王氏摔伤至今日不过只是半月有余,所以现在走路还需要人小心搀扶着。 顾初月依旧面带浅笑,皇子来府,虽是打着学习的名号,可身份也摆在那里。 就连王氏这个病号也不得不来。 外面雨不大,奈何这风刮的厉害,丫鬟将伞收好。 顾芳菲扶着王氏进厅,款款行礼:“参见六皇子。” “师母,二小姐客气了。” 王氏面色不变,落座后笑道:“臣妇前些日子摔伤了脚,走的慢些,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六皇子谅解。” 裴铮手里攥着一颗橘子,丝毫不在意,“师母多虑了。” 王氏侧眸看向顾明远,眼中询问之意明显。 她不过就病了几日,怎么就成了六皇子的师母了? 顾明远示意她应下。 王氏转而笑道:“外面正在下雨,若是六皇子不嫌弃,便留在府中用膳吧。” 裴铮自然愿意,他又举起了那坛子酒,“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等会就把这坛子酒开了,本皇子要与顾老师一醉方休!” 王氏转头对顾明远笑道:“老爷,那妾身便命人去备膳。” 顾明远幽幽的与她对视。 王氏一惊,不知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浅笑解围,“六皇子莫不是忘了禁酒令?” 裴铮原本笑眯眯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苦兮兮。 “顾小姐的记性还真好啊……”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朝着顾明远道:“爹爹,我记得陛下所下这禁酒令可是有半年呢。” “嗯,却有其事。” 老夫人捏着手里头的玉珠,笑道:“摆膳吧。” 王氏起身去吩咐,因着有皇子来做客,午膳比平日里药隆重许多。 用膳最能看出一个人学的礼仪如何。 午膳一上桌。 六皇子简直是原形毕露。 顾明远默默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样子,端庄不变。 王氏听说过六皇子一向洒脱不羁,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顾初月眉眼带笑,默默吃着自己手边的几道菜。 倒是顾芳菲第一次见六皇子,觉得实在是太过不拘小节。 裴铮用着手边的菜,视线一直徘徊在远处的酒坛子上。 实在馋的紧。 原本想着拿来学士府,估计没人记得禁酒令的事情,蹭一顿饭顺便喝点小酒,哪知道美人儿记性这么好。 唉…… 他上好的挂花米酿啊,原本是留着今日一醉方休用的,真这么完封不动都送给顾老头他还真是舍不得。 “顾老……” “六皇子可有温习四书五经?” 裴铮刚想开口就被人夺了话,脑子里都是那坛子酒,下意识道:“啥……” 顾明远筷子上的鸭肉直接掉在了碗里,他抬头,“六皇子可有提前温习四书五经?” “没有啊。” 裴铮回答的特别理所当然。 见顾明远的脸色一点一点耷拉下去,他立刻道:“那啥……顾老师的藏书众多,本皇子怕买到盗版,还是看老师家的比较靠谱。” 说完还特别认真的点了下头。 顾明远只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顾初月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这六皇子简直脑回路清奇,哪个盗版商会把心思动到四书五经上来啊…… 顾明远这一口气终于喘里上来,他接着问:“六皇子准备何时上课?” 裴铮咬着碗里的鸡腿,“今日啊。” 顾明远:“六皇子可并未带书箱前来。” “是啊。” 他回答的依旧理所当然。 书箱专门盛放学子笔墨纸砚和书籍,每个求学的子弟都会提着自己的书箱前去上课。 更象征着一种端正好学的态度。 顾明远教过都每个学生都是如此,书箱里准备齐全才来上课。 “那……” 他顿了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裴铮一口咬下鸡腿上的肉,很是不解,含糊不清道:“老师府里有笔墨纸砚,有四书五经,本皇子还提书箱干嘛?一路拎着练臂力?” 顾明远:“…………” 第143章 他是来看美人的 老夫人舀着青瓷碗里的碧粳粥,道:“学士府自有这些,只是六皇子可知陛下为何让你来学士府?” 裴铮想到了父皇跟自己说的长篇大论,总结道:“收心,养性,灌墨水。” 老夫人和蔼道:“可,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裴铮抓头,“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笑而不语。 顾初月轻笑,“六皇子午后便懂了。” 下午上课,老爹要给六皇子讲四书五经,四书中,第一本便是《大学》,而祖母说的话,便是其中的一则。 祖母是在提出六皇子,读书要心诚,态度尤其重要。 午膳过后,老夫人先行回了寿辉堂,而裴铮原本想着借个由头去睡午觉,可刚一放筷子,就听道: “六皇子既然已经用好膳,就随臣去弄墨斋上课罢。” 顾明远面无表情,裴铮只好跟着走了。 一步三回头,还朝着顾初月对了个“美人儿再见”的口型。 顾初没去看他,拿出锦帕象征性的擦了擦嘴角,也起身道:“婵姨,二妹妹,我先回明月苑了。” 顾芳菲笑着点头,还不忘叮嘱:“外面路滑,大姐姐一定要小心些。” 王氏也想说些什么,可动了动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叹了口气,一直望着油纸伞下渐渐远去的身影。 雨水顺着檐边青瓦如珠似玉般滴答落下,弄墨斋内,对设乌木雕花鸟双卉书案,偶有一两句古语书声传到外面。 裴铮坐在矮凳上,背脊挺直,目不转睛,他手边摆着一把两尺长四枚铜钱厚的戒尺,外面光滑油亮,一端微弯,一看就是常年打人磨出来弧度光泽。 顾明远单手背后,一手举着《大学》,在书案前边走边道:“《大学》所提‘三纲领,八条目’,其中,‘三纲领’是指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八条目’是指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现在,我们先讲第一则,‘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六皇子有何感触?” 一片安静,久无回应。 顾明远停下脚步,见六皇子依旧坐的挺直,不像是偷懒的样子,便又问了一遍:“六皇子听有何感触啊?” 作为皇子,感触应该颇深。 可回答他的依旧是安静。 顾明远皱起眉,走近一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面前的人虽坐的挺直,一脸正色,可双眸无神,就连他走近都没有发现。 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开小差啊! 顾明远拿起书案上的戒尺,对着桌子边缘就是一阵拍。 “啪!啪!啪!” 裴铮一惊,慌乱之余向后仰去,幸亏双手抓住了书案,否则后脑勺就要和大地来一场亲密接触了。 身子坐稳后,他立刻心慌的拍了怕胸膛,没过脑子直接道:“顾老师,你是要吓死本皇子啊……” 顾明远眯着眼睛,手里的戒尺竖撑在书案上,冷声道:“吓死六皇子?依臣看是六皇子想要气死臣!” 裴铮揉着眼,看着眼前的戒尺就发慌。 “你……你是我……咳,本皇子的老师,本皇子怎么可能想要气死你呢?” 他伸手想着将戒尺推远点,奈何根本推不动! “那啥……顾老师,你继续,继续……” 顾明远直起身,把戒尺那在手中,将手后背,重复道:“殿下对刚刚臣所读有何感触?” 裴铮很懵,“老师读什么了?” “第一则!” 裴铮看着自己面前一字摊开的四本书,抓抓鬓角,抬头就看见那锃光瓦亮的戒尺,有些心虚。 “老师,哪一本啊……” 顾明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依旧平稳,“《大学》……第一则。” 裴铮一听,立刻抽出那本,越过目录,翻到了第一则,皱着眉头小声的读着,可就是不明白其中意思。 “六皇子不懂?” 他摇头,“不懂。” 顾明远转身坐到了圈椅上,将戒尺挂在专门设在书案上的镂空木架顶端,正对着裴铮,道:“不懂?六皇子一遍未读自然不懂,先读一遍,再体会其中含义。” 裴铮端起书,将脸藏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小声道:“老师,要读出声来吗?” 顾明远微笑:“……当然。” “哦……” 裴铮皱着眉头,看着书中的文字,开始朗读:“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他念的生疏,磕磕巴巴没两句是连贯着念出来的。 顾明远的手摸上了戒尺。 什么叫明明,德? 为什么陈述语气变成了反问语气…… 哪里来的问句? 顾明远闭着眼睛吸气,“再读一遍。” 裴铮见老师握着戒尺的手骨节泛白,可见用力,立刻坐直,连态度都认真了几分。 “大道之学,在明……” 又读了一遍,他抬头看向老师。 顾明远:“语调生硬不流畅,再读。” 裴铮又读了一遍,眼巴巴的望着对面。 顾明远:“再读。” 他又读了一遍,觉得这才肯定没问题,结果还没抬头,就听对面—— “再读。” 裴铮一头扎在书上,觉得自己毫无动力,原本是来看美人儿的,怎么就变成读书了呢? 顾明远面容严肃,“六皇子,再读。” …… 直到裴铮前前后后加起来读了十几遍后,顾明远才道:“可。” 裴铮嗓子已经要冒烟了,觉得嘴干,提议道:“老师,能喝茶吗?” “不可。” “为什么啊?” 裴铮叫苦。 顾明远捋着自己的胡须,道:“此乃课堂,非茶馆也,饮水饱腹内急之事需在课下解决,课堂上一律不批。” 裴铮觉得这种规矩实在是太折磨人,反问道:“要是内急憋不住了怎么办?” 顾明远拿起戒尺,正色道:“手板两手各四下,当堂内容三十遍。” 裴铮:“这么严格?!” 他是来看美人儿的啊! 怎么上个茅厕还要冒着被打的风险啊? 顾明远:“惩罚不是目的,让学子端正态度长记性,才是目的。” 第144章 无碍,抄五十遍就会了 顾明远的性格之一便是信奉有始有终,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无论是读书还是育人,先前没有正式教导六皇子学问,六皇子的学识如何他不甚在意,可现在他正式教导六皇子,强大的责任感让他务必要把六皇子的学识提升。 所谓严师出高徒。 裴铮面对铁面顾学士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下午就连身子歪了下,都会被指正。 于他来讲实在是煎熬。 美人就只见了一面不说,还要搞学问,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第二日,他一下早朝就溜回皇子府,生怕遇见顾铁面被他逮回去读书。 而顾明远,一下早朝就带着奏折公文去了弄墨斋,准备一边教学一边处理朝堂政务。 结果一直等到午膳时间,弄墨斋里还是他一人。 命人去查才知道,六皇子去露华台听曲儿了。 当晚,顾明远就写了一封私折夹在递给皇帝的奏折里,折上委婉的写出了六皇子态度不端正,私自逃课不敬师长等种种行径。 言辞里充满着作为老师的心酸恳切,一位诲而不倦奈何学生顽劣的良师形象跃然纸上,最后添上了一笔:老臣才疏学浅,恐无法继续教导六皇子,还望陛下另请高明。 第二天早朝呈给皇帝,皇帝看过后当天就把六皇子叫进了宫里,一顿斥责,不仅免了他两个月的月例,又多加了半年的禁酒令,让他好好去和顾学士道歉,否则就将他府中的藏酒都打碎! 裴铮被训了一顿,又心疼自己的藏酒,这才蔫头巴脑老老实实的去了学士府。 顾明远料到他今日会来,早早便将公务挪去了弄墨斋,审批等候两不误。 裴铮规矩的拱手:“顾老师在上,昨日都是本皇子的错,不应该私自逃课,让老师空等一场。” 顾明远面色平静,道:“六皇子知错就好,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学问都是日积月累而成,无一步登天之捷径,否则,哪怕你读书破万,日日不温习,也会荒废。” 裴铮无话反驳,只道:“学生受教了。” 顾明远将手中毛笔放下,正色看他:“六皇子可还记得前日所学?” 裴铮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见老师如此认真,有些小愧疚的底下了头。 顾明远很满意现在的状况,觉得这六皇子还不是无药可救,便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这两句话读书人终身受用。” “是,学生受教了。” 见他不似前日那般三心二意,心中略显慰藉,便让他落座开始上课。 “六皇子可有温习前日学习的内容。” 裴铮低头:“没有。” “府中可有准备书籍笔墨纸砚?” “没有……” “《大学》一则可有背诵下来?” “没有……” 顾明远合上已经写好的一本奏折,看向裴铮,道:“无碍,现在背,半刻钟后检查。” 裴铮心里的一点愧疚瞬间消失殆尽,将头埋进了书里。 半刻钟后,顾明远望向他:“可会背了。” 裴铮:“……不会。” “无碍,抄写五十遍便会了。” 裴铮:“…………” 好狠! 好恨! 六皇子来学士府学习已有五日,这雨也连着下了五日,雨虽不大,奈何有着细风,每每出去外衫总会让被风吹起的雨丝打湿。 可就算如此,顾初月也不得不出去,因为她要给大魔王绣麒麟纹荷包,这麒麟纹实在难绣,尤其是眼睛的地方,她实在怕绣不出麒麟的威武神态,便要去找芳姑请教。 她特地挑了个祖母午休的时间,否则被祖母瞧见她在绣麒麟,就不知要如何解释了,毕竟先前答应给祖母的鹤鹿同春现在都没绣好。 她一手拿着绣绷,用披风盖住,另一手拢着披风,免得云锦淋水。 珍珠在身侧替小姐打伞。 寿辉堂内,芳姑正在小厨房里看着老夫人的雪莲子燕窝羹。 顾初月进去后掸了掸披风上的水珠,笑道:“芳姑姑真是太勤劳了。” “大小姐?”芳姑正在挑选燕窝,闻言惊讶,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在午睡,大小姐来的怕是不巧。” 顾初月将披风解下,拿出已经绣了三分之一的荷包,轮廓已经勾好了,唯独绣到眼睛处,不知要如何下针。 她凑过去,“芳姑,您帮我瞧瞧,怎么才能把这麒麟的眼睛绣出神韵。” 芳姑拿着绣绷细看,夸赞道:“小姐的绣工真是越来越精妙了,这施针、散针、虚针相结合运用的如此出色,老奴都自愧不如了呢。” 被夸赞的顾初月很是开心,她没忘了正事,说出了心里的困惑:“您快别夸我了,我都要愁死了,您快帮我瞧瞧,这麒麟眼睛要如何绣才能绣出其神韵呢?” 芳姑仔细相看一番,道:“玄色云锦色冷大气,这眼睛未必要用金线,麒麟踏云小姐完全是用金银两线所绣,不如眼睛便用暗钉线绣穿两个红色的琉璃珠子,不仅璀璨,也很有灵气。” 顾初月接过绣绷,仔细虚构的想了一想,又将自己的珊瑚手钏在金线上相看,发现确实可以,颜色相配,而且用琉璃珠子更加能显出麒麟眸子的熠熠光彩。 她开心的系上披风,准备回去继续绣,临走不忘小声道:“多谢芳姑姑,还请您不要告诉祖母我过来向您讨教的事情……” 芳姑满脸都是“我懂的”。 麒麟纹荷包一般都是男儿佩戴,能让小姐如此费心思的,只有那言家少爷了。 顾初月不知怎的,两颊竟然有些隐隐发烫,连忙跑了出去。 寿辉堂与明月苑有一段距离,走到花园时,绵绵细雨突然变成了倾盆大雨,加之有风,这雨伞无论冲着哪个方都不断有雨丝趁机溜进来打湿她们的衣裙。 在这样的天气下,一把油纸伞不足以遮住顾初月和珍珠两人,更是撑不到回明月苑。 要先找个地方避雨。 顾初月遥看四周,最适合的避雨处唯有不远处的弄墨斋。 她们一路小跑着过去。 刚到屋檐下,就听有人惊呼—— “美……顾小姐?” 顾初月回眸,就见六皇子裴铮撑在书案上歪着头朝她们看。 “六皇子?” 第145章 要不,你去和言闻一聊聊? 弄墨斋内不见顾明远,只有六皇子和他身后的小厮。 顾初月解下已经半湿的披风,这才缓步进去,福了福身子:“六皇子安好。” 裴铮一见她便双眼放光:“安好安好!” 正上首书案旁无人,显然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她走到一处圈椅旁坐下,看向了斜对面的裴铮。 嗯……虽然他和其他皇子言谈举止显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但他怎么也是个皇子,万一日后就继承大统了呢。 这么一想,便夸道:“六皇子果然是勤勉好学,就连下课时间都再看书。” 裴铮一听,瞬间趴在了书案上,筋疲力尽道:“本皇子也想回去啊,可是老师说不抄完六十遍不让走……美人儿啊,你爹当真是好狠的心哇……” 她没忍住弯了弯嘴角,老爹桃李满天下,恐怕也就只有六皇子敢说这样的话了。 等等……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她刚刚是听错了吗? 六皇子管她叫……美人儿?! 她皱了皱眉,轻声道:“小女姓顾名初月,六皇子慎言。” 裴铮趴在书案上,一双朗目盯着她看,“长得漂亮的姑娘都是美人儿,本皇子可是在夸你。” 顾初月连连摆手:“得亏爹爹不在,否则六皇子这句夸赞怕是要让小女挨一顿手板……” 说完,她笑眯眯道:“六皇子估计也少不了一顿手板,还要抄书。”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六皇子抖了抖肩膀,惊讶道:“顾铁面……不是,是顾老师,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用戒尺打?这么凶?” “当然。” 顾初月扬了扬下颌,“你瞧桌子上的戒尺,是竹板所制,自从有学子来找爹爹钻习学问时,他就不知从何处得了这戒尺,十几年过去了,表面都被磨的发亮,六皇子想知道这戒尺表面为何发亮吗?” 裴铮好奇道:“为何?” “打手板打的呀,打了十几年,自然就亮啦。” 她眉眼弯弯,说完还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杏脯,小口的咬着。 六皇子抱着胳膊,一脸的不敢相信。 顾初月笑的越发开心,“以皮肉为磨石,啪啪打下去,竹板再粗糙,也会被磨平呀。” 裴铮一张俊颜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也顾不得看什么美不美人儿了,拿起毛笔就开始奋笔疾书。 顾初月努努嘴,见他行为如此,更加觉得六皇子这名字起的好生奇怪。 裴铮裴铮,名字里带着“铮”字,虽说此“铮”非彼“争”,可也是个谐音啊,多么有野心的一个音,可偏偏这位六皇子殿下却是最不争的那个。 而且性格不羁,洒脱喜闹,跟裴乔的性子简直是两个极端。 外面雨下得大,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她便从荷包里拿出银线,准备绣麒麟身旁围绕的云雾。 斋内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翻书的清脆声音。 慢慢的,裴铮闻到了一股海棠清香,弥漫弄墨斋内。 他无心读书,遂着味道将视线定在了坐在门边的少女身上,见她穿针引线手动个不停,好奇的凑了过去。 “顾美人儿,你干什么呢?” 裴铮坐到了她身侧的圈椅上,看着绣绷上的花案。 “绣荷包。” 她随口回答,连头都没抬。 “绣给谁啊……” “大……”她顿了顿,及时住嘴,抬眸笑道:“绣给家里长辈。” 裴铮瘫坐在圈椅上,听着檐落雨声,一脸的生无可恋。 “顾美人儿,本皇子饿了。” 顾初月掀眸,“六皇子慎言,小女姓顾名初月。” 裴铮像是没听见一般,“顾美人儿,本皇子饿了。” 她抚着平整的绣面,觉得自己好歹算是主人,要懂得待客之道。 只是她看了弄墨斋一圈,也没瞧见多余的丫鬟小厮,六皇子身边的估计不认路,外面下这么大雨,她也不可能让珍珠跑去厨房给他拿吃的。 思来想去,她认真道:“六皇子还是回府吧。” 裴铮白眼一翻,“你当本皇子不想回去啊,这六十遍没抄完,不敢走啊……” 他是皇子,顾初月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继续低头刺绣,只是刚一穿针,胳膊肘就被人戳了两下。 她侧眸,就见裴铮若无其中般继续瘫着,“咳,顾美人儿,你刚刚在吃什么?本皇子饿了。” 顾初月将荷包翻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杏脯,“呶,给你。” 裴铮欢喜的接过去,两口就下肚了,然后又把手伸了过来。 顾初月:“…………” 她把荷包里剩下的三个都给他了。 可心疼了。 裴铮一边吃一边道:“你真的磕坏脑子了?” 顾初月:“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裴铮啃着手里的杏脯,盯着她的侧脸看,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这要是娶回家去,那他岂不是可以一手美人一手美酒,生活美滋滋啊! 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开口了:“那什么,顾美人儿,你有婚配了吗?” 顾初月觉得这六皇子怪里怪气的。 “有。” “是谁啊?!”裴铮惊讶,“你之前的名声可不好听,谁敢娶你啊?!” 她压下心里的不满,恨不得一袖子甩在他脸上,转头吐出了三个字:“言,闻,一。” 裴铮一听这名字就想起来那日在柳宅言家大少把茶盏捏碎的事情。 那样子,别提多凶狠了。 跟头凶兽一样! 瞬间,他看向身侧的眼神就多了许多的同情。 顾初月挑眉:“怎么,六皇子这么关心小女的婚配是有何意呀?难不成是对小女有意思?只是六皇子终究是晚了一步,或者……”她笑的不怀好意,“你去跟言家闻一交流交流?” 裴铮觉得背脊发凉,言家闻一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他过去了不会也跟那茶杯一样被他捏的稀巴烂吧? 想到这,他嘟囔着:“本皇子怎么可能会……夺人所爱呢!” 屋檐落水声慢慢变小,珍珠去外面看了一眼,道:“小姐,雨变小了。” 正好回去用晚膳。 她将绣绷放下,系上披风,转身见裴铮依旧瘫在圈椅上,好心提醒道:“六皇子,六十遍抄完了吗?” 裴铮哀戚戚的叹了口气:“没有……” 第146章 小姐七岁时曾把她推下湖 “既然如此,六皇子就慢慢抄吧,小女要回去用晚膳了。” 说完,她福了福身子转身,并未走,而是扬声道:“珍珠,今晚我想喝佛跳墙。” “小姐回去就可以喝了,您出门前小厨房就已经炖上了。” 她回眸笑的明媚:“啧啧啧,马上就可以吃到鲍鱼喽……” 裴铮:“…………” 顾美人儿绝对是在炫耀! 裴铮掬了一把辛酸泪,他还差三十遍才抄完…… 顾铁面不给饭,他女儿还用佛跳墙馋他,父女俩合伙欺负他! 他太难了! 出来弄墨斋,身后偶尔还能听到两句六皇子抱怨的声音。 外面的雨停了,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她将绣绷小心的拿在手上,笑的开心,马上就可以把荷包给大魔王了。 顺便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不让顾青绍娶长公主。 珍珠见小姐看着荷包傻笑,就知道小姐估计又在想言大少爷了。 “小姐快些走吧,这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下雨了。” “好。”她又将握着绣绷的手塞到披风内。 这可是她讨好大魔王的宝贝,千万不能淋一滴雨。 游廊蜿蜒,红漆雕镂,不远处的花园石子路上,有一缟素色罗裙女子迈着莲步款款而行,身姿纤细,亭亭玉立,恍若扶风弱柳。 顾初月瞧她陌生,可姿态却十分眼熟。 “珍珠,那人是谁呀?” 珍珠顺着小姐的视线望去,道:“小姐,那位是文姨娘哥哥的孙女,名唤文丝娆,家世可怜,除去她以外一大家子人都死于洪涝了,守孝期满,便来投靠文姨娘了,算起来,也算是位表小姐。” 顾初月轻笑,原来是文氏的表孙女,怪不得那副姿态她觉得眼熟,简直就和文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远处的文丝娆也望了过来,立住步子,款款朝着她们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姿态得体,这才随着指引侍女走远。 “表小姐吗?” 顾初月小声嘀咕着。 “小姐还记得她吗?”珍珠提醒道。 “啊?” 她讶然道:“我曾经见过她吗?” “当然见过了,小姐七岁时曾把表小姐推下湖过,就是拱桥那边的湖。” 顾初月:“…………”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原主真是总能给她惊吓呢! 她缓缓吐了口气,“走吧。” 希望那位表小姐只是姿态和文姨娘相像,而不是连性子也遗传了去。 花园小路上,正好可见那曼妙身影渐行渐远。 文丝娆跟在指引侍女身后,虽说小时候曾经来过一次学士府,可再次来,还是不由惊羡这顾府果然是百年世家,富贵大族。 只是她的感叹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深深的藏在心底。 深入内宅。 文丝娆的视线停在了远处游廊的一抹火红身影上,她柔声问道:“这位姐姐,刚刚游廊之上的可是哪位表妹?” 指引丫鬟是菡萏堂的浆洗丫鬟,一听表小姐这样称呼,连忙道:“表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没有等级的丫鬟而已,实在担不起表小姐的称呼。” 文丝娆温柔不减,“日后我住进菡萏堂,少不了姐姐们的照顾,自是担得起的。” 在文姨娘对她们非打即骂的态度下,丫鬟觉得这位表小姐实在是温柔极了。 “表小姐,刚刚站在游廊上的是大小姐和她的婢女。” 文丝娆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里藏着如针般的嫉妒,面色上依旧是一派和气。 “没想到初月表妹现在如此漂亮,我这个当表姐的一时都没认出她来。” 丫鬟赞同道:“大小姐可是都城数一数二的美女。” 文丝娆捏着手帕,收回视线,“想来也是呢。” 她笑的嘲讽,不过是一个空有外貌的草包而已,长得再漂亮又有何用,还不是不懂诗书典故,琴棋书画样样不堪,不过是投了个好出身罢了。 若她也有学士府嫡长女这个身份,凭她一身才貌,就是未来太子也嫁得的。 丫鬟回头,正好看见文丝娆眼中令人心惊的狠意,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眼之间,面前还是温柔清雅的表小姐。 文丝娆用手帕点了点唇边,道:“咱们还是快些吧,免得姨祖母等急了。” 她身边的丫鬟是自己从乡下带来的,一听这话,道:“可小姐的身子……” “咳咳……无碍,长辈为尊。” 指引丫鬟觉得表小姐不仅温柔善良,而且还是个大孝女。 又拐了个弯,这才到菡萏堂。 文丝娆一进正屋,见文姨娘靠在贵妃榻上,便盈盈跪倒,一手捂心,哽咽道:“姨祖母,孙女给您请安了。” 文姨娘听到声音后,被丫鬟扶了起来,亲自将表孙女扶了起来,双眼含泪,抚着她的脸道:“娆儿啊,这一路真是苦了你了……” “不辛苦,只要能见到姨祖母好好的,娆儿什么苦都能吃。” 文姨娘将丫鬟都驱了出去。 一时间,两人抱作一团哭个不停。 好不容易分开,可泪水还是簌簌的流着。 “姨祖母,您的身体可还安好?”文丝娆一双眼睛朦胧含泪,关心道。 文姨娘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哀戚戚的叹了口气,“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 文丝娆没再多问,袖中手指紧攥,她轻声道:“孙女路过花园时,见到了初月表妹,还同她打了招呼,只是……” 文姨娘紧张,“只是什么?” “只是初月表妹她……她瞪了我一眼,便挥袖而去,我实在是不知自己时隔多年后再来学士府,到底哪里惹得表妹不快了,明明我都不记恨她将我推下湖的事情了,怎么还是……呜呜呜……” 说到最后,文丝娆没忍住捂脸哭了起来。 文姨娘一边抹泪一边恨恨道:“她就是个容不得人的性子,定是见你容貌远胜于她,这才心生嫉妒,六年前的事情,明明就是她有错在先,不顾尊卑推你入湖,你可是她的亲表姐,小小年纪如此狠毒,唉……” 文丝娆手指紧攥,温声道:“姨祖母,表妹荒唐了些,我也没办法,谁让我是她表姐呢,只能受着了……” 说着,文姨娘与她又哭作一团。 第147章 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这么用心 夜幕降临,如漆如墨。 顾初月半靠在炕榻上,炕几上摆着三座翡翠莲纹烛台,可依旧解不了她的眼酸。 珍珠端了一碗红枣粳米粥进来,心疼道:“小姐先歇歇吧,喝碗粥,麒麟难绣,何况小姐用的还是金线,灯下晃眼的很。” 顾初月用力眨了眨杏眸,奈何还是酸涩的很,又用手背揉了揉。 “时间不等人呐,我准备明日去露华台,将荷包还有糕点给一一送过去,我听叶然说一一已经连着几日午后都去露华台喝茶,再晚几日就怕碰不到他了,我又不知道要怎么联系他,就怕一拖再拖。” 万一将大魔王给惹恼了,可就不好办了。 珍珠捂唇笑道:“瞧小姐叫的,真是亲热呢,奴婢还没见小姐对哪个男子如此用心过。” 顾初月闻言也是一怔。 现在大魔王明明不在她身边啊,为什么她还要故作亲热的称他为“一一”呢? 莫不是喊习惯了? 这种习惯可不好。 她揉了揉眼睛,低头继续绣这晃人眼的金麒麟。 珍珠在一旁帮着小姐捋金线,一边捋一边讲着听到的趣闻:“小姐,奴婢听说今日六皇子一直抄书抄到天黑呢,直到抄完小厮才将饭菜端进去,六皇子饿的连一粒米都没剩下,全吃光了。” 顾初月轻笑,仰头活动活动脖子,“爹爹的性格一向是这般严格,六皇子现在抄的内容都极少,深奥重要的文章还没学呢,届时背不下来,爹爹罚他三五十遍都算是少的,何况他还要自己学着写文章,六皇子的苦日子呀,还在后边呢……” 不知怎的,她只要一想到裴铮对着书本苦哇哇的样子就想笑。 珍珠同情道:“做老爷的学生,真惨。” “严师出高徒嘛,想要获得什么,就要学会放弃什么,六皇子不擅书本,虽然少了些玩闹的时间,但等他跟着爹爹学习一段时间后,言谈举止都会有所提升。” 希望皇帝也能看在她老爹如此费心给他教儿子的份上,念一念学士府的好。 珍珠懵懂道:“小姐说的好有道理哦。小姐快把粥喝了吧,不然真的就要凉了,菜谱上说,这粥很滋补的!” “好,这就喝……” 她将银针放好,伸了个懒腰拉拉筋骨,这才端起小碗,拿起汤匙,不忘吩咐道:“明日清晨记得让人去大厨房拿牛乳,一定要最新鲜的,我明早要做奶提软糕,还有紫薯山药糕。” 珍珠将捋好的丝线递给小姐,道:“奴婢记下了。” 她接过线,觉得这大魔王也真是奇怪,在柳府旧宅时明明不爱吃她做的紫薯山药糕,连闻都没闻就给扔湖里了,怎么现在又主动要吃。 真是又龟毛又别扭。 顾初月拿着小碗几口就将粥喝了个干净,舔了舔唇边的米粒,继续低头绣着这可恶的麒麟纹。 麒麟已经绣的差不多了,只剩眼睛没有绣上去。 她将准备好的红色琉璃珠子从描金梨木翻盖盒里拿出,琉璃珠子在烛灯下熠熠生辉,金线穿过,晃的她眼花。 仔细算来,前世今生,她还真的是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这么用心。 月色渐深,便让珍珠先去休息了,她还剩两朵祥云没有绣,还要拆绣绷,不定什么时候才好。 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绣着织金海棠红发带系着,小脑袋凑到了烛台下,生怕哪一针就穿错了。 就这么一直到后半夜,她看着手里的荷包,满心欢喜。 大魔王一定会喜欢的。 顾初月满足的扑到了绣榻上,不知怎的,她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想知道大魔王看到荷包的样子。 她咬着下唇,觉得自己如此期待,一定是想赶快解除祖母的忧虑。 一定是这样的。 安慰好自己后,这才安心入寝。 翌日,阴雨连绵几日,终于放晴。 顾初月虽然睡的晚,但醒的却也异常的早,接过丫鬟从大厨房拿来的牛乳便冲进了小厨房。 牛乳要熬,还要一边熬一边搅,所以她根本腾不出手来去做紫薯山药糕,只好喊来了簌簌。 “小姐,您叫奴婢有什么事情吗?” “簌簌呀,你帮我把熟了的紫薯和山药搅成泥吧,我这边腾不开手。” 她不停的搅着铁勺,白嫩的小手不知何时粘了几抹黑炭也不在意,一心都在那一锅牛乳上。 “是,小姐。” 簌簌开始去剥山药皮、紫薯皮,按照小姐说的做。 牛乳熬好后腥味变淡,灶台桌上满满都是食材厨具,她便将碗拿在了手中,另一手持长勺。 铁勺很重,她努力保持平衡,奈何昨晚捏了半宿的绣花针,手腕酸痛,一下子使不上力气,滚烫的牛乳直接泼在了她持碗的手上,她疼的手一松—— “嘶!” “砰!” “小姐!” 铁勺忽然掉在了灶台上,和土豆撞在了一起最后滚到了地上,而那只白玉碗直接落入锅中,激起了不少牛乳,迸了顾初月一身。 簌簌端来一盆井水,拉着小姐的手就往里面按。 顾初月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虽然知道被烫伤很疼,却没有真实的体验过,因为她上辈子连厨房都没进过,别提做饭了。 左手足足在冰冷的井水里泡了将近两刻钟,她的手已经被冻麻了,疼痛少了几分。 可还是起了三个大小不一的水泡。 她扬着自己的左手,局部有明显的红肿疼痛,起了三个不算大的水泡,内含血浆样黄色液体物,应该是浅二度烫伤。 府医是被阿离扛来的。 一路紧赶,五十多岁的老者落地时都站不稳了。 府医颤着手指拿出银针在灯烛焰上转了转,就要挑破她手上的水泡,只是一双手颤个不停。 顾初月怕他一个手抖直接戳入自己的皮肉里,便拿过银针,面无表情,将三个泡都戳破了。 一丝犹豫都没有。 府医惊讶,他从未见过这么不怕疼痛的娇小姐。 府医写下一封药方,又拿出了一盒药膏,让她抹在伤口处,用布带裹好。 簌簌在一旁哭个不停,“都怪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姐,都是奴婢的错……” 顾初月扬着被包成粽子一般的左手,笑道:“这跟你没关系,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所致,没有发展成深二度还多亏了你及时端来的井水,我应该谢谢你的,簌簌。” 簌簌一听,觉得小姐是在安慰她,哭的更厉害了。 第148章 大魔王一定会喜欢的 簌簌一边哭一边哽咽道:“小姐一定很疼吧……” 顾初月扬着左手,咧嘴笑着安慰她,道:“已经不疼了,就只是被烫的那么一瞬间有点儿疼,就一点儿而已。” 她边说边用右手比划着那“一点”有多小。 簌簌抹着眼泪:“真……真的吗?” “真的,我还要去做糕点呢!” 包扎之后,这点疼痛对她来讲真的不算什么,比这还疼的她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说着,她就想起身。 珍珠送完府医后,一进屋正看见小姐挣扎着要起来,连忙跑了过去,“小姐,您都受伤了,怎么还要起来?” 顾初月单手撑炕几,“我已经不疼了,可以走动的。” “不能下床!小姐要好好休息,小厨房里东西杂乱,要是碰到伤口怎么办啊……” 珍珠表现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顾初月哭笑不得:“一个小小的烫上而已,还是浅二度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珍珠双眼含泪:“都起水泡了,还肿了一片……” 簌簌又开始抹眼泪:“小姐一定很疼吧,都是奴婢的错……” 阿离看了一眼她们,也开始跟着哭。 顾初月:“…………” 她只是一个浅二度烫伤,又不是马上就要翘辫子了。 三个小姑娘围着她哭,这场面,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负心汉啊…… 但是给大魔王的糕点还没做好呢,下午就要去见他了。 她坚持要下炕。 珍珠她们拿小姐没办法,只能小心的扶着她,三人团团围着她进到了小厨房。 一进小厨房,顾初月的左手就一直端举在胸前,只要稍稍落下,身后便一片担心声。 因为只能用一个手,刚刚那锅牛乳又已经浪费了,重新熬牛乳太费时间和力气,所以她就只做了紫薯山药糕。 不过,是和上次她拿去柳宅的那份一样的配方,不知道大魔王会不会喜欢吃。 真是个问题。 她将紫薯山药糕放冷后装进了食盒里,便被拥着出了小厨房。 到了午膳的时间,里屋珠帘轻晃,珍珠带着一小丫鬟走了进来。 顾初月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却没想起在哪见过她。 小丫鬟福了福身子,笑道:“之前在游廊里,多谢大小姐的金疮药。” 她这才恍然,“是你呀,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奴婢名唤鸣翠,今日奉文姨娘之命来请大小姐赴宴。” 顾初月摆弄着手里的玄色云锦绣金麒麟踏云纹荷包,越看越满意,随口道:“因何设宴呀?” “表小姐的接风宴。” 她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不去。” 去菡萏堂瞧她们祖孙俩惺惺作态,还没用膳她就要被恶心吐了。 鸣翠摸着自己胳膊上的伤疤,小声提醒:“大小姐,文姨娘将各个院子里的人都邀请了,唯独老夫人没去,老爷夫人全都应下了,您若是不去,就怕……” 顾初月眸子暗了暗,这文姨娘真是什么时候都要算计她一番,定是算准了她不会去,届时王氏二妹妹老爹都过去了,文姨娘借机指不定又要给她安个架子大的罪名。 还多亏了这个叫鸣翠的小丫鬟提醒。 第149章 她心里只有浓浓的不甘心 “庶祖母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我,她盛情邀请,我又岂有不去的道理?” 顾初月起身,簌簌立刻去扶。 她起身系好披风,对鸣翠笑道:“今日多亏了你的提醒,珍珠。” 珍珠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塞给鸣翠:“这是小姐赏你的。” 鸣翠紧攥双手,就是不收,“要不是有小姐给的金疮药,奴婢冬天还不知要受多少罪,小姐的恩情鸣翠永生难忘,怎么还能再收赏赐?” 顾初月将碎银子从珍珠手里拿来亲自送到她手边,道:“若亏你提醒,否则我这头上又不知要被扣上什么帽子了,这是你应得的。” 鸣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大小姐赏赐,日后大小姐若是有用的上奴婢的地方,尽管开口,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她亲自将鸣翠扶起,笑道:“回去复命吧,我随后就去。” ”是。” 待鸣翠出去后,阿离道:“那小丫鬟看起来比上次见可胖了不少。” 顾初月低声道:“经历过绝境的人若还不成长,只有死路一条。” 她抿着唇瓣,跟着出门屋。 此时,菡萏堂内。 文姨娘今日着了一身驼色素团织锦缎褙子,头系月白色嵌绿松石抹额,与顾明远分坐上首两侧,笑的越发慈善。 经过上次假山事件后,文姨娘给书房连续送了半个多月的鸡汤,据说是亲手煲熬,日日去大厨房那守着。 日日收到鸡汤,再加上偶尔听见小厮丫鬟说几句文姨娘身体不好坚持亲手给儿子煲汤云云之类的话,顾明远心中的怒气渐渐转化为孝顺。 正厅内一片和谐,这时,文丝娆迈着莲步款款而来,她身着素青色齐腰襦裙,梳着乖巧的女儿髻,只别一支翠玉簪子,温良端庄,礼仪得当,身后跟着端茶丫鬟。 她跪下叩拜,眼中含泪,声音轻缓:“丝娆见过表叔、叔母。” 王氏笑道:“快快起来,六年不见,丝娆都长成大姑娘了。” 说着,常妈妈端过来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两对赤金镯,一对翠玉镯,三支珠翠绒花,一支青玉流苏步摇。 王氏将她扶起,“这是我同你表叔的一点心意,既然出了守丧日,就应当打扮的漂亮些,这几日都城菊花盛开,多跟你两位表妹出去赏赏花游游湖,也是雅事一桩。” 文丝娆双眸含泪:“娆儿年幼便失去了家人,这三年多亏姨祖母、表叔和叔母的关怀,否则、否则娆儿真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说着,后退两步,对上首两位与王氏又是盈盈一拜。 顾明远颇感欣慰,没想到表侄女养在乡下却习得了如此礼仪,可见是下了苦心的。 再起身时,文丝娆转身,将托盘上的盖碗端起,一一敬茶后方才落座。 文姨娘抿了一口龙井,惊讶道:“这茶竟如此甘甜!” 顾明远爱茶,闻言也跟着抿了一口,赞道:“确实甘甜。” 顾芳菲也喜欢品茶,见爹爹如此喜欢,她也跟着尝了一小口,没想到龙井竟可以如此,入口甘甜,回之伴着丝丝苦涩,惊喜道:“不知表姐这茶是如何沏的?竟这般甘冽。” 文丝娆轻笑:“娆儿知道叔父和表妹喜欢品茶,又听闻用露珠沏茶别有一番滋味,在家中闲来无事,便于盛夏清晨去荷塘采集露珠,攒了一坛子露水,这次过来看望姨祖母,便将那坛子露水带了过来,刚刚这茶,便是用碧荷清露所沏。” 文姨娘感动道:“明远,你瞧娆儿,实在是太有孝心了。” 顾明远点头,“确实有心了。” “娆儿家中突遇变故,这些年多亏叔父的帮忙,如此大恩大德娆儿不敢忘记,可身在千里之外,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聊表孝心,叔父不要嫌弃才好。” 顾芳菲又抿了一口龙井,笑道:“我先前也在古籍中看到过这种沏茶方法,只是盛夏清晨着实犯懒,每每都错过了,今日得以品尝,还真是沾了爹爹的光呢。” 顾明远宠溺一笑,“是沾了你表姐的光。” “是呢,多谢表姐。”顾芳菲打趣道。 文丝娆抬头,身边的托盘上还有一盏未动的盖碗茶,她让丫鬟递到对面顾芳菲的案桌旁。 “菲儿表妹若是喜欢,这里还有一盏,原本是给初月表妹的,可表妹现在迟迟未来,菲儿表妹可先饮着,等初月表妹来了,我再去沏一盏与她,免得这茶凉了。” 文丝娆笑的温柔,看向了顾明远。 文姨娘放下手中捏着的盖碗,向身边的丫鬟道:“可有派人去请大小姐?” 丫鬟道:“姨娘早早就与奴婢说了,奴婢也早早就叫人去请了。” 除了老夫人,一家人都在厅中,唯独少了顾初月。 派人去请却迟迟未来。 顾明远面色不悦。 让长辈等晚辈着实不合规矩。 文姨娘笑的和蔼:“许是石子路滑,走的慢些,再等等吧。” “外面炉子上还煎着清露呢,初月表妹何时来都好,这茶一直备着呢。” 文丝娆用素帕点着嘴角,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风范。 顾芳菲放下茶盏,还未开口,就听外面丫鬟的请安声—— “参见大小姐。” 她面色含笑的望了过去。 文丝娆眼中的笑意微敛,同时也看了过去。 就见顾初月披嫣色蜀锦织银绣蝶戏芙蓉春景披风,梳着精致的垂髻,髻上别着白玉兰攒珠流苏步摇,双耳坠着雨滴状的碧玺珠子,未施粉黛,却面若娇花初绽,眉眼间明媚贵气,迈着步子款款而来。 进屋后,由珍珠替她脱下披风,露出一身鹅黄色云雾绡绣遍地水仙纹齐胸襦裙,蜀锦绣鞋上是用细珍珠攒成的花朵。 文丝娆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心中却涌出了无限的嫉妒。 明明她们都是女子,年龄相差无几,为什么身份却天差地别? 为什么这种心肠歹毒胸无点墨的女子可以享受这一切? 文丝娆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顾初月,一个小胖子被众星捧月般围着,人人都迁就着她。 当时自己既羡慕又自卑,可后来文丝娆发现顾初月既没有自己懂事,也没有自己孝顺,她为什么能得到这些? 现在,她只有浓浓的不甘心,没由来的嫉妒,宽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而面色上,却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第150章 大姐姐,你真坏 顾初月福了福身子,落座后,扬起了自己包成粽子般的左手,满是歉意,“今日误伤了手,请府医过去包扎,让庶祖母久等了,真是初月的不是。” 文姨娘知道顾初月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来赴邀,原本已经计划好通过此事加深她在明远心里不敬长辈的印象,可没想到,她居然来了! 还有了让人不能责怪的理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文姨娘蹙眉,担心道:“初月这是怎么伤的?府医如何说?” 顾芳菲也担心的望着她。 “无碍,只是轻微的烫伤而已,抹上药膏,过几日就好了。” 文姨娘立刻松了口气,叹道:“幸好幸好,初月没事就是万幸。” 顾明远也道:“女儿家做事不要像以前一样鲁莽。” 顾初月轻声应下:“是,谨遵爹爹教诲。” 文丝娆笑道:“刚刚我们还在说煮茶一事,只差初月表妹没有喝了,外面还煎着清露,我去给你沏上一盏。” 说着,她起身朝着上首福了福身子,这才退出去。 规矩礼仪一丝不漏。 顾初月含笑不语,身侧的顾芳菲一直盯着她的手看,担心道:“大姐姐,这手……很疼吧……” 她眨巴眨巴杏眸,咬着唇瓣,突然委屈的点了点头。 “包这么厚的布带,一定很疼吧……” 顾芳菲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左手,生怕哪一下把她摸疼了。 见她这样认真,顾初月原本的逗弄心思都没了,连忙道:“包好后一点都不疼,刚刚我是骗你的。” 顾芳菲抬头,见她一脸正色,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收回了手,小声道:“大姐姐,你真坏。” 说完,就坐正了,不再看她。 顾初月笑了笑,因为和二妹妹已经和好,便没往心里去。 顾芳菲掀眸,又看了大姐姐一眼,见她满脸淡然,当真是一点疼痛都感受不到的样子。 顾芳菲锦帕下的手指蜷缩着,心中酸涩,她好心疼这样的大姐姐。 从前的大姐姐只要受一点伤都会喊疼哭个不停,可现在,手都被包成这样了,却说一点都不疼。 真的只是因为失忆,才让一个人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吗? 她默不作声,未动手边新添的茶盏。 空气中突然飘来茶香,寻着味道望去,文丝娆正端着茶碗款款而来。 “初月表妹请喝茶。” 顾初月抬眸轻笑,“多谢表姐。” 她接过茶盏,轻轻嗅着,抿了一口,唇齿甘冽。 这茶沏的不错,像是用荷叶露珠所沏,她不爱喝这类茶,但金嬷嬷教她煮茶时曾用过这种露水,她有幸喝过一次。 文丝娆站在原地垂眸看她,恰好看到她发髻上的白玉兰攒珠流苏步摇,又想到了王氏给自己的见面礼,上面也摆着一支青玉流苏步摇,同样是步摇,可这品质做工却相差太多。 顾初月这支,明显更漂亮。 王氏未免也太过偏心。 顾初月抬眸准备道谢,正好撞见文丝娆来不及遮掩的嫉恨。 文丝娆没想到她会突然抬眸,慌乱的后退一步。 顾初月面色不改,轻笑道:“这茶喝着真香。” 文丝娆攥紧了袖中的手,道:“初月表妹喜欢就好。” 到了午膳时间,三个丫鬟拎着食盒而来,在侧厅摆膳,透过珠帘,依稀可以闻到饭香。 待丫鬟将午膳摆好后,他们这才移步外厅。 有丫鬟手持青瓷圆盏,里面盛着玫瑰香汤,众人净过手后,这才正式开膳。 顾初月左手受伤,夹菜需先拂袖,很不方便。 文丝娆笑道:“初月表妹的手受伤了,夹菜多有不便,不如让我来为你布菜如何?初月表妹喜欢什么,告诉我便好。” 她还没开口,就听坐在自己另一侧的二妹妹道:“表姐舟车劳顿,还是好好歇一歇吧,我来给大姐姐布菜就好。” 文丝娆知道顾初月脾气暴躁,心中已经制定好让她当场发脾气惹得顾明远不快的方案了,怎么可能答应。 “我作为姐姐,理当照顾妹妹,还是我来吧。” 顾芳菲眼中划过一抹不悦,这文丝娆看着挺和气的,为何对大姐姐如此殷勤? 她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好的想法,瞬间警惕,像是被侵略领地的猫似的。 这人莫不是来跟她抢姐姐的吧?! 想到这,顾芳菲轻轻一笑:“表姐疼爱妹妹,菲儿知道,只是大姐姐是左手受伤,表姐你又坐在她左侧,夹菜之余难免会碰到大姐姐受伤的手,还是说,表姐你要如丫鬟一般站在大姐姐身侧替她布菜吗?” 文丝娆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表妹,怎么突然间对她如此刻薄。 这时,顾明远开口:“丝娆,你一路辛苦了,就让菲儿替初月布菜吧。” 文丝娆没法,只好笑着应下。 用膳间,顾芳菲深谙何为布菜,时不时低头询问顾初月想吃什么,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觉得这个如何那个如何,那个如何,还想吃什么。 直到最后,顾初月被投喂的想要打嗝。 这种场合她要是打个嗝,会被老爹的眼神杀死的。 她连忙摆手,“菲儿,我已经吃饱了。” 可顾芳菲像是不信般,一直不停的给她夹菜,嘴里还念叨着:“大姐姐受伤了,要好好补补。” 不一会,青瓷碗里又堆成了一座小山。 顾初月欲哭无泪,她现在才知道: 有一种饿,叫你妹妹觉得你饿。 午膳过后。 不知文姨娘是小声说了什么,就听顾明远开口道:“丝娆许久未来学士府,初月、菲儿,你们带她四处逛逛去。” 文姨娘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重。 顾初月放下茶盏,用锦帕点了点唇角。 文丝娆起身朝着正位福了福身子,道:“娆儿告退。” 又对着顾初月她们轻声道:“麻烦两位表妹了。” 自从看出文丝娆对大姐姐异常殷勤后,顾芳菲总觉得有人要跟她抢姐姐。 她站到了顾初月面前,隔绝了文丝娆的视线,笑道:“大家都是姐妹,表姐真是客气。” 说完,就挽着文丝娆出去了。 顾初月朝着老爹福了福身子,也跟了出去。 外厅内只剩顾明远他们三人。 文姨娘朝着外面的天空,缓缓叹了口气,又拿素帕压了压眼角。 见这熟悉的架势,王氏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抬头,就见文姨娘朝她招手,“婵娟,坐到这边来。” 第151章 求你们把娆儿…… 王氏顺从的坐了过去,原以为文姨娘同她有话将,结果她一坐过去,文姨娘就扭头看向了顾明远。 王氏:“…………” 还没容她问出口,就听文姨娘带着哭腔的声音,“明远,你还记得你舅舅吗?” 顾明远没应声,显然是忘记了。 文姨娘哀戚:“唉,你不记得也正常,几十年了,如何还能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顾明远不解:“姨娘,这是何意?” “你舅舅很是疼爱你,你以前喜欢吃糖人,偏老学士不让你吃,还是你舅舅总是偷偷给你买,后来回到老家,总想着你,奈何早年干活落下病根,身子不好,再加上突发洪涝,就这么……” 说着,文姨娘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顾明远也叹道:“三年前那场洪涝确实太突然了,没有一丝征象。” “是啊,大哥他就……唉,一场天灾,我们文家就剩丝娆一个孩子了,大哥把她托付给我,我原本想把她接到都城,可她非说要在老家守孝三年,以表孝心,那孩子自幼懂事,一个人在乡下守丧不哭也不闹,我每年托人给她带去的银钱都用来报女子学堂了,日日是勤奋好学。” 说着,突然矛头一转,“婵娟,你觉得娆儿的礼仪规矩如何?” 王氏不知道文姨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夸道:“丝娆的规矩礼仪虽不是由宫里嬷嬷教导的,可和初月、菲儿相比却是一点也不差的。” 文氏满意的点头,再转向顾明远时,哽咽道:“那孩子是个好的,守丧过后我又如何能让她在乡下受苦?况且娆儿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及笄后,就要许配人家了。” 王氏有些了然,觉得那孩子心性温柔,姿容样貌都算上乘,找个与她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难。 只是王氏没想到,接下来文姨娘的话,着实把她吓个不轻。 文姨娘一双眼睛含着泪水,“那孩子如此出色,嫁给乡野村夫实在是可惜,若是那般,孩子的一生也就耽误了,所以,今日我把你们单独留下来,是想求你们一件事。” 顾明远皱眉:“有话您就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说‘求’?” 文姨娘想要开口,又顿了顿,一脸的纠结无奈,“我平日里足不出户,也不认识什么人,能去哪里给她找个好姻缘,所以这事,还要婵娟多费心,只是婵娟认识的,怕都是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如何能瞧得起娆儿的身份,就跟瞧不起我一样……呜呜呜……” 顾明远递上帕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文氏接过,擦了擦眼泪,“所以我想着,想求你们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样婵娟给她寻姻缘时,也好有个名头,免得被外人指指点点。” 王氏迟疑:“姨娘,你的意思是……” 文姨娘恳切的看向顾明远:“我想求你们把娆儿收为义女,记到婵娟名下。” 顾明远没有说话,文姨娘又泪流满面的看向了王氏:“婵娟……” 王氏敷衍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认文丝娆为女儿,记到她名下,就意味着文丝娆要入族谱,日后婚嫁和学士府绑在了一起。 这事,不经过老夫人点头,王氏根本不敢做主。 文姨娘颤着嗓子道:“娆儿一身书香气,再加上她的涵养学识、礼仪规矩,嫁给村庄汉实在是可惜了,明远,她可是文家唯一的骨血了,你就帮帮她吧……” 顾明远也觉得那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嫁给小门小户的人家着实可惜了那一身的学识,可他同样深知,身在高位,子女嫁娶等同于与势力相交,其中盘根错节,不可马虎。 他沉吟片刻,道:“丝娆学识出众,未必要记到学士府名下,也可以找一桩不错的婚事。” 文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可是没个好身份,又有哪户好人家会娶她啊……” 王氏上前安慰:“姨娘放心,丝娆的婚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当真不可以吗?” 文姨娘又问,顾明远没有说话,王氏同样不知如何回答。 文姨娘面色苍白,双眸通红,站起身走到顾明远面前,晃悠着身子,要看双膝就要跪地。 顾明远大惊,立刻扶住了文姨娘,“您这是做什么?” “你长大了,有了嫡母,自然看不上我这个庶母姨娘,我还能怎么办,虽然大病初愈,却也只能下跪求你们了……” 顾明远皱眉,“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天底下哪有生母跪儿子的道理,您这是要陷我于不仁不孝的境地啊!” 王氏只觉得这文姨娘实在是不省心,奈何老爷吃她这一套,正在劝说,自己也只好凑过去。 “姨娘大病初愈,还是快坐下的好。” 顾明远和王氏扶着文姨娘坐下。 文姨娘靠在圈椅上粗喘着气,一副病重虚弱的样子。 王氏急忙吩咐:“来人,传府医!” 说完,安慰道:“姨娘您先休息休息,府医马上就到。” 顾明远扶着额头:“您这是何必啊……” 文姨娘捂着心口,一副下一刻就喘不上气的模样,“娆儿……是文家唯一的……唯一的独苗,临终前大哥把她托付给我,我如何……呜呜……” “姨娘,药来了!” 有一丫鬟跑了进来,福了福身子后立刻将药递了上去。 文姨娘立刻将药推走,“我不吃……” 丫鬟收到指示,立刻着急道:“姨娘,这药不吃不行啊,您生病期间不好好养身子,非要往厨房跑给老爷熬鸡汤,气血不足,这可是大夫给您新开的药丸,您一定得吃啊……” 顾明远闻言心中动容,叹了口气,道:“您先吃药,这事容我想想。” 文姨娘泪落不停,这才由丫鬟扶起,吃了一颗药丸。 心中松了口气,只要没有一口气拒绝,这事多半就有回旋的余地。 一旁的王氏双手交握,面色紧张,实则心中暗讽。 十几年了,每次只要一有事都这般,偏偏老爷心软。 可将文丝娆认为干女儿这事,王氏知道,老夫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第152章 伸手把顾初月推到了一边 天清云淡,秋风泛着凉意。 汉白玉拱桥横跨碧湖两岸,岸边干枯的柳枝上挂着几根绸带,随风轻摇,给这单色的季节里增添了几分别样风姿。 顾芳菲和文丝娆并排而立,赏着拱桥两岸的风景,把顾初月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文丝娆几次想要和顾初月说话,都被顾芳菲给半路拦截,然后拉着她扯天扯地,笑脸盈盈。 “表妹,不知这湖里夏日可有种荷花?” 明明顾芳菲就在身边,可文丝娆偏偏回头笑问。 顾初月左手被珍珠强制性塞到了披风里,她单手拢了拢披风,走上前去,温声道:“这碧湖夏日荷花紧簇,只是现在快入冬了,那些光秃秃的杆子实在难看,便让花农们给剪了。” 文丝娆望向她,眼底深处带着炫耀:“若是如此当真是好极了,我见表叔和两位表妹都喜欢喝用夏荷清露所沏的茶,想着我那一小坛子露水怕是喝不了几次,既然这碧湖夏日荷花盛开,我到时候便可以再采露珠备着了,不知初月表妹有没有兴趣一起呢?” 顾初月自然瞧见了她眼中的炫耀,只是不知她为何要炫耀,炫耀自己可以住进学士府吗? 她轻笑一声。 这文丝娆怕是忘了,忘了她所炫耀的对象从小就住在这学士府。 她望着碧湖远景,脆声道:“我自幼便总想着夏日清晨去花园里扑蜻蜓,可是每每到了早上要起床的时候呀,心里总会想,这花园就在那,又不会长腿儿跑了,明日再去也可以。” “结果十几年如一日的这么想,便一直没有行动过,现在都依然觉得,既然花园不能长腿儿跑了,我又何必早起呢。” “我是个懒性子,到夏日怕又会觉得这碧湖不会长腿儿跑了,明日再去也可以,所以呀,要是需要早起的活计啊,表姐还是找别人的好,我可起不来。” 说完,她俏皮的朝她眨眨眼睛,一双水杏眸映着碧波,粼粼灼目。 文丝娆听出了她话里的暗讽,袖中手指紧紧扣着丝帕,脸上笑意有些僵硬。 她没想到顾初月现在说话这般厉害,竟然暗里炫耀自己的身份来嘲讽自己。 “看来,我要自己取采了呢。”文丝娆回应着。 顾芳菲见她们聊的热闹,全然不搭理自己,简直如临大敌。 提裙又插到了她们中间,笑道:“我还从未在夏日清晨去采荷花露呢,表姐可以来找我,届时我同你一起去,我很喜欢喝清露沏出来的茶。” 然后她悄悄的伸手,把顾初月推到了一边。 刚刚站稳的顾初月:“???” 文丝娆看向面前笑容满面的顾芳菲,全然不像是在菡萏堂说出那般刻薄话的人。 而且这一路都在主动与自己搭话,还不让她同顾初月说话,甚至总是想办法隔开她们,难不成是想拉拢她一起孤立顾初月? 这个想法一出,文丝娆勾起了唇角,没想到这顾初月的人缘竟如此臭,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这么讨厌她。 顾芳菲是王氏亲女,若是能多这么一个帮手确实是如虎添翼。 她温柔一笑:“好,到时候我一定去找菲儿表妹。” 顾初月看了天边浅淡的斜阳,觉得时候不早了,该去露华台找大魔王了。 她打了个哈欠,“二妹妹,表姐,这一到午睡点我就困的厉害,实在撑不住了,你们先逛,我回去睡一会儿。” 文丝娆关心道:“初月表妹还真是个懒性子,我下次再去找你。” 顾芳菲连忙道:“大姐姐,我下次和表姐一起去找你。” 顾初月不解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二妹妹今天真奇怪,不搭理她不说,还一直阻止她和文丝娆接触。 难不成是因为手受伤一事把她给逗急了? 她只是开了个小玩笑而已。 亦或是更喜欢这一位新来的表姐? 她没再多想,拱桥上风大,她拢着披风便下桥了。 见那抹嫣色身影渐行渐远,文丝娆收回视线,转头向身侧人笑道:“菲儿妹妹,接下来要去哪逛呢?” 她需要和顾芳菲打好关系,然后利用她对付顾初月。 王氏现在拿学士府的管家权,若是她和顾芳菲交好,除了日常月银,估计还能多做几件襦裙,日后若是参加宴会,她带来的朴素襦裙实在上不得台面。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文丝娆望向自己身侧,就见顾芳菲一直望着已经走远的那抹绝色。 “菲儿表妹?” 顾芳菲回神,道:“表姐,我也有些困意,先回去了,下次再带你继续逛。” 说完,就朝着藏玉阁的方向走了,根本没等文丝娆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文丝娆还愣在顾芳菲巨大的态度转变里,明明刚刚还热情无比,怎么现在倒说困了? 她咬着下唇,眼中都是嫌恶。 顾芳菲一点规矩都不懂,性子还古怪,真不愧是丫鬟生出来的女儿。 她曾听说王氏是顾初月母亲身边的丫鬟,现在一朝飞上枝头就忘了自己的卑贱身份了吗? 文丝娆扶着头上的银簪,准备继续逛逛,摸清这边的环境。 她知道,现在的学士府里有一部分权利掌控在顾老夫人手里。 顾老夫人是郡主出身,想必是最喜欢知书达理有孝心的晚辈了,届时她多过去请几次安,取得老人家欢心,何需要跟顾初月她们两姐妹虚与委蛇。 文丝娆准备下拱桥,刚转身就见不远处一个丫鬟后面跟着位老者匆匆忙忙的走着。 这丫鬟她曾见过,正是昨日替她引路的,是菡萏堂的一个浆洗奴婢。 “等等!” 正在急忙走着的丫鬟听到有人叫,停下一看,走来的正是表小姐。 “怎么如此匆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丫鬟急的满头大汗,“是姨娘她突然身子不舒服,奴婢去找府医了!” 说着,就赶紧要走。 文丝娆担心道:“姨祖母身子确实不好,表叔和叔母还在那里吗?” “奴婢出来时还在。”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姨祖母生着病,我这个当表孙女的如何还能在外闲逛。” 说着,她一边整理襦裙发髻。 现在表叔还在,她正好可以利用对姨祖母一表孝心,给叔父添一个好印象。 到时候,事情一定可以办成。 第153章 来给大魔王酱酱酿酿 出去采菊花插瓶的阿离正好瞧见对岸匆忙的三人,觉得其中一位好似是给小姐看病的府医,被菡萏堂的丫鬟引着。 阿离眼睛一亮,文姨娘终于生病了! 她开心的跑回了明月苑,准备告诉小姐这个好消息。 一边跑也不忘祈祷,希望病痛折磨死那个坏婆娘! 青瓦朱檐,槐树上金铃作响。 顾初月正在对镜描花钿,依稀听到有人喊她。 “簌簌,你去瞧瞧。” “是。” 簌簌正准备出去看看。 “小姐!小姐……啊!” 阿离小跑着,没刹住脚步,直接跟眼前人撞到了一起。 簌簌力气更大些,她扶住了阿离,“这是怎么了了,跑这么快?” “好消息!” 说完,阿离就钻进了屋里。 顾初月用细笔蘸着大红胭脂,在眉心点了一点。 她听出了是阿离的声音,笑道:“这是怎么了,外面路滑,还跑这么快。” 阿离把花篮子放到地上,“小姐,菡萏堂请府医过去了!” 珍珠也是奇怪:“小姐,咱们出去的时候文姨娘还好好的啊,怎么又请府医了?” 顾初月嗤笑一声:“故意支开我们,不定又要和我那老爹说些什么,一个没谈妥,这不就又晕了,这几十年说晕就晕的顽疾啊,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治好哒。” 阿离认真道:“真希望她能一病不起。” 顾初月弯了弯眉眼,将炕几上的荷包塞到了怀里,命人拎好食盒,这才出门。 雨过天晴,街道上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出来采买逛街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露华台朱门大开,从大门望进去,正好可以看到大厅上摆着的花台架子,台上的伶人身姿婀娜,戏腔动人。 似乎有人跟小二提前打过招呼一般,顾初月一进来,就被引着上了二楼忘忧居。 门口两侧,金戈、复还各执一侧,像是两尊门神一般。 尤其是金戈,一见到她就殷勤的给她开门,而且满脸都写着三个字——我都懂。 笑的十分猥琐。 猥琐到什么地步呢? 就连顾初月都对自己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不是来献殷勤的,像是来献身给大魔王酱酱酿酿的…… 等她进去,身后的门就被人迫不及待的关上了。 顾初月简直一头雾水,她往里走着。 身着玄衣素袍的少年正临窗而立,手拿书券,墨发银冠半束,冷峻的轮廓线条流畅,没有一丝表情。 听到门声后,少年将半开着的窗户给关上了。 依旧立在窗前。 顾初月咬着唇瓣,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蛇蝎美人。 皮囊越美心肠越狠。 她缓缓吐了口气,扬起了灿烂的笑容,脆声道:“一一,我带了好吃的糕点哦……” 少年回眸,就见小姑娘将挎在右臂上的食盒放在桌上,笨拙的将手臂退出去。 怎么突然变蠢了? 顾初月压下心头的恐惧,走了过去,颤颤巍巍的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言闻一的袖子。 “一一,快……快去尝一尝吧!” 言闻一没有拒绝,任由小姑娘拉着自己走。 桌子上摆着一盘精致的紫薯山药糕。 言闻一敛着眸子,只有一盘? 顾初月伸着一只手解着披风系带,原本以为一拉就开,没想到越拉越紧。 她急的右手都伸了出来,奈何府医给她包扎伤口时用布带把她整个手都包了起来,连个指尖都没露。 真是急死人了。 言闻一抬头,就见小姑娘站在自己的身侧,白嫩的小脸垂着,黛眉蹙着,一只手不断勾着身前的锦带,另一只手…… 被布带包的像个粽子。 言闻一不自觉的皱眉:“手怎么了?” 顾初月没回答,反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一,帮我……” “坐过来。” 她立刻单手推着圆凳,坐到了他身侧。 言闻一伸出出手,轻而易举的就将系带解开。 系带一开,披风瞬间从她身上滑落。 眼看就要落到,她下意识的伸出左手,可还没碰到,披风就被人抓住放到了另一边的圆凳上。 不过一瞬,她悻悻的收回被包扎的看不出形状的左手。 “谢谢一一。” 言闻一拿起手边的书,目不斜视,“手怎么了?” 顾初月撅着嘴又往少年身上靠了靠,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直接把手伸到了他正在看的书上,晃个不停。 这是吸引他注意力最好的办法。 果然,言闻一抓住了她的手腕,“疼吗?” 她以为言闻一开窍了,立委屈巴巴道:“疼,可疼了……” 言闻一冷笑,“疼还晃?” 顾初月:“…………” 拿什么能凿开大魔王的脑子?! 真是一点风花雪月的情趣都没有! 她噘着嘴不想理他。 “荷包呢?” 少年冷声道。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越发觉得大魔王的心怕是石头做的吧? 她的左手都包成这样了,不心疼就算了吧,还……还想着荷包? 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许是她怨气太大,言闻一放下手中书,侧眸看她,脸色冷漠。 顾初月打了个抖,立刻从怀里掏出了荷包,不忘自夸:“我原本是想着绣鸳鸯的,但是男子佩戴鸳鸯荷包会被人笑话小家子气的,所以我就绣了麒麟,是用金线和银线所绣,底面是从一匹玄色云锦上裁下来的,我生生绣了好几日呢,还薰了香,你快闻闻,可好闻了!” 玄色云锦绣金麒麟踏云纹荷包,麒麟姿态挺拔英武,金线平整,绉口处别着一颗玉珠,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 言闻一低头轻嗅,问到了香甜的海棠香和……淡淡的血腥味。 他将荷包放下,“什么时候伤的手?” 顾初月轻声道:“今早……” 少年瞳孔漆黑,深如寒潭:“顾初月,说实话。” 她眼神躲闪,却依旧道:“真的是今日上午,没骗你……” “顾初月,这荷包上有血腥味,金线上却丝毫没有血迹,今日受的伤,嗯?” 最后一个扬声调听着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她垂着水杏眸,右手揪着左手的纱布一角,小声道:“我的手真的是今早才受的伤,荷包上有血迹是因为……因为……” 言闻一蹙眉,他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 “顾初月。” 他出言警告。 第154章 疼,疼极了…… 顾初月噘着嘴,水杏眸中隐有泪光浮现:“我……我不会绣动物,平日里绣的只是一些简单的植物,可是又觉得只有麒麟才配得上你……” “第一天绣的时候,金线晃眼,新的刺绣针法我又不熟练,不小心银针扎手了,有血滴子落到了绣面上,我觉着是玄色,再加上要用金线绣满看不出来,所以就没管,谁哪知道你会闻出来啊……” 言闻一这个角度看小姑娘,虽看不清她的神情,却仔细的看见了那一双羽睫上垂着的泪珠,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也被银针扎了似的,酥酥麻麻的陌生感觉令他不适。 “左手是怎么伤的?” 顾初月瘪着嘴抬头,把包成粽子似的左手放到了他的书上,“还不是想着早点见到你,昨晚熬了半宿才把荷包绣完,今早又赶着做奶提软糕,可是右手腕实在太酸了,结果盛牛乳时没拿住铁勺子,牛乳泼手上了,烫了几个打水泡……” 言闻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手上,薄唇轻启,几乎不可闻的问了一句:“疼吗?” “疼,疼极了。” 顾初月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哗啦哗啦的往下流,哭的全无美感。 她趁机嘤嘤嘤,一头扎在少年的肩膀上。 这个情况,按照画本子的桥段,大魔王会一把抱住她,深情安慰。 她喜滋滋的等着。 只是许久,都没听他说话。 顾初月哭不出来了。 只听头上传来一声低叹,“顾初月啊,你为何不想和我退婚?” “一见钟情!” 她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是标准答案。 “可是真心的?” 顾初月的呼吸一顿,因为刚哭过,声音闷闷的,“当然了!” 言闻一的右手突然袭上了小姑娘纤细的后脖颈,冰凉的手掌覆在温软的肌肤上,手指收拢,带着薄茧的指腹贴着她跃动的颈动脉上,一下一下,轻轻的摩挲着。 顾初月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挣扎着想起身,可是贴在她脖颈上的手死死的压住了她。 言闻一忽然低头,温热的呼吸扑打在顾初月的耳边,声音低沉好听,却别有一番凉薄:“顾初月,你最好不要骗我。” 顾初月咬着唇瓣,垂着眸子,轻声道:“我对一一是真心的。” 她掩下满眸的情绪。 言闻一的手掌蓦然用力,薄唇贴到了她的耳边,靠在她小巧红润的耳珠上,压着嗓子,通身的戾气迸发,泛着无限的阴鸷冷意,像是地狱而来的索命恶鬼。 “希望你的真心里,没有半点假意。” 言罢,他悠然松手。 顾初月像是劫后重生般靠在他的胳膊上粗喘着气。 湿热的泪水浸到了少年的里衣,贴在了他的肌肤上。 “给我系荷包。” 少年面无表情的命令着。 顾初月瘪着嘴抬头,纤长卷翘的睫毛三五根的黏在了一起,上面还挂着惨兮兮的泪珠。 她没说话,从桌上拿起了荷包,看看荷包,又看看自己被包的连手指都看不见的左手,最终,望向了言闻一。 “一个手系不了。” 因为哭过,她的声音格外的娇软,明媚的小脸两颊嫣红,眉间的一点朱砂红更添一份娇憨。 言闻一没有去接荷包,反而捏上了她的小脸,捏了一下后,又捏一下,如凝脂般的肌肤上立刻就出现了一道红指印。 顾初月没忍住,隐在眼底的泪水一下子涌出了眼眶,顺着系睫落到了他的手指上。 一滴滴温热的眼泪把言闻一弄的莫名烦躁。 他哑着嗓子道:“别哭了。” 结果小姑娘哭的更凶了。 言闻一接过荷包,“我自己系。” 小姑娘还在哭。 他皱眉:“为什么还哭?” 只见小姑娘不敢置信的抬眸望着他,眼眶里蕴满了泪水。 豆大的泪珠滚落到了言闻一的手背上。 也落到了他心里,激起了万丈涟漪。 言闻一眯着狭眸,自问曾看过很多人哭,濒死之人哭的绝望,可他心里不仅没有半点同情,只觉得吵。 唯独顾初月。 哭的让他心烦,却也……心疼。 “为什么要哭?” 顾初月掏出锦帕将眼泪擦干净,看向了身侧俊美无俦的少年,迎面对上了他阴鸷的狭眸。 “每次出来见你都会被你欺负哭,你真是太讨厌了。” 言闻一阴嗖嗖的歪头看她。 他不记得上次说自己讨厌的人是怎么死的了。 顾初月右手握拳,逼着自己对上他的视线,水杏眸中一片氤氲,瘪着嘴,仿佛他再说一句自己就哭给他看。 言闻一薄唇轻启,最终沉沉的叹了口气,反讽道:“那你为何还出来见我?” 顾初月杏眸圆瞪,“你……还反驳……” 见状,言闻一从盘子里上拿了一块紫薯山药糕,掰了一半,直接塞进了小姑娘的嘴里。 小姑娘的眼泪攻势实在猛烈,他经不住第二波啊…… 顾初月咬了一口自己做的紫薯山药糕,香甜不腻,心情这才好些。 她偷偷的看了身侧少年一眼,又赶快收回眼神,小声嘟囔着:“你要是总把我欺负哭,我下次就不来找你了,哼!” 言闻一没理她,只是一味的吃着糕点。 顾初月啃完手里的糕点,又忍不住问他:“好吃吗?” “尚可。” 今日做的糕点和上次做的配料方法一样,却能被大魔王肯定,说明她的厨艺又进步了。 她顿时喜笑颜开,全然忘记自己刚刚被欺负哭的事情,略带几分炫耀道:“我做的奶提软糕还好吃些,下次做给你吃。” 言闻一点点头。 小姑娘的情绪变化的实在太快,他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怕拿捏不住语气,又要哭。 顾初月一边啃着糕点,一边偷偷瞄着大魔王侧颜,睫毛卷翘,鼻梁坚挺,薄唇紧紧的抿着,骨相流畅。 长得很俊俏呀。 不知怎的,明明嘴里啃着糕点,她还是嘴馋的咽了咽口水。 顾初月觉得自己一定是太饿了,所以将手里糕点塞进嘴里后,她的爪子又摸向了白釉瓷盘…… “啪!” 言闻一伸手把她的爪子拍到了桌子上。 顾初月惊讶:“???” 她抬起自己的手,被拍的手背已经红了一片,撞在桌子上的手心一阵犯麻。 顾初月:“你是想废掉我的手?” 第155章 想咬一口小姑娘 言闻一面无表情:“给我做的糕点,都被你吃了。” 顾初月用粽子一般的左手捂住右手,咬牙道:“那你就不能温柔点吗?这是肉,不是石头!” 简直太野蛮了! 她捂着手不说话,却又想到了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 可是现在的手还泛着麻意,她根本不想理人。 见顾初月气鼓鼓的样子,他哂笑:“小小姑娘,脾气还真大。” 没等顾初月反驳,就听他道:“洛阳的账不好查,顾青绍一时半会回不来,况且,就算皇帝想让裴悦嫁人,皇后也自会想办法。” 裴悦,是皇后所养嫡长女,东齐的长公主。 顾初月敛下杏眸,没有回应,她没想到,大魔王会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心虚。 “手还疼吗?” “啊?” 顾初月呆呆的抬头。 言闻一少有耐心的又问了一遍:“手还疼吗?” “不,不疼了。” 除了手撞到桌子上时有点疼外,现在根本就不疼了。 顾初月不是个怕疼的人,但她也不清楚为何刚刚会说自己的手疼,没掐腿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 许是昨夜点灯熬油的眼睛太酸了? 可能吧。 她趴在桌子上,掀着眼帘就这么盯着少年看。 “一一,你每日都会来露华台吗?” 她需要尽快跟大魔王建立友好关系。 “不会。”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你呢?” “不清楚。” “那怎么能联系你呢?” “联系我做什么?” 顾初月:“…………” 好想给大魔王一棒槌啊! 她咬牙提起唇角,“我们是未婚夫妻,就是那种……我一及笄就能嫁给你的,所以我们不需要交流、不需要见面、不需要维系感情吗?” 言闻一蓦然抬头,狭眸里一片凉薄,“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吗?” 顾初月:“…………” 大魔王真是话题终结者。 “就是没有感情才要建立感情呀!” 言闻一:“你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吗?” 言外之意就是怎么会没有感情! 顾初月一双水杏眸亮晶晶的看向他:“可是你对我没有感情呀?” 这次轮到言闻一沉默了。 “好。” 她眨巴眨巴眼睛,“好……什么好?” 少年惜字如金,“联系。” 顾初月眼前一亮,开始各种提议,“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每隔一日便互赠书信一封,或者每日出去见面、游湖、逛街、喝茶、听曲儿,再类似去跑马射箭也可以!” “我倒是忘了,你还会骑马。” 她颇有几分得意,全然没发现大魔王的语气变化,“当然了,我的马术可好了,像我这种精通四书五经六艺八雅的嫡小姐可少了,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晓得不!” 言闻一突然放下书券,薄唇微勾,朝小姑娘笑了笑,“你可知,我为何知晓你会骑马?” 顾初月朝他甜笑道:“难道你看过我骑马时的飒爽英姿?” 只见少年腰脊笔直,玄衣掸了掸宽袖,朝她微笑。 “六岁那年,我在祠堂罚跪,突然跑进了一个小姑娘,说自己要骑马,然后……” 少年狭眸微眯,透着一股子的阴鸷冷冽,笑的越发凉薄,慢悠悠道: “那个小姑娘,骑到了我的脖子上。” 顾初月瞪大杏眸:“!!!” 言闻一单手支颐,看着小姑娘一脸的惊悚,继续冷飕飕的笑着。 “小姑娘骑在我的脖子上,跟我炫耀自己有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还说我不过是一介庶子,就算是骑在我的头上,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顾初月伸手摸着身后的圆凳,准备离大魔王做的远一点,再远一点…… 言闻一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没有理会,狭眸半阖,“后来,我伸手捏住了小姑娘的喉咙,将她摔在地上,结果,我又多跪了十日祠堂,你曾经如此炫耀,我又怎能不记在心里呢,顾初月?” 顾初月咬着唇瓣,低头不敢看他,连忙又向后挪了一寸,最后听到大魔王叫自己的名字时,一屁股竟坐空了。 “咚!” 她摔在了地上。 被包成粽子的左手狠狠的撞在地上,尤其是那几处水泡的位置,如火烧一般,右手还泛着麻使不上力气,一时间她在地上扭啊扭,就是站不起来。 言闻一坐在圆凳上,睥睨着狭眸瞧她,“怎么,这是不喜欢骑马了,改喜欢扮毛毛虫了?” 她耷拉着脑袋,小脸一片通红,觉得自己的脸真是丢尽了,干脆自暴自弃的坐在了铺着红毯的地面上,嘟囔着:“我小时候不知道做了多少蠢事,你……你要是还耿耿于怀觉得道歉没用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反正我是不可能给你当马骑的!我的小细脖子会被你压断的……” 言闻一托着下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还未及笄,确实骑不得。” 及笄之后,就要另说了。 顾初月不明白,这和及笄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见大魔王好似并不生气的样子,扬起了两只手,小声道:“起不来了。” 言闻一挑着剑眉,伸出了一条胳膊,却没有半点要主动拉她起来的意思。 顾初月扬了扬自己被他拍在桌子上的右手,一片红肿。 她气鼓鼓的抬头,“你看我这手像是能用力的样子吗?” 手如柔夷,一片红肿格外刺眼,言闻一垂眸,起身走到小姑娘面前,半弯着腰,托着她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 顾初月这次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大魔王的身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摔个大屁蹲儿,再摔一次怕是尾骨不保啊…… 她小心的依偎过去,轻声道:“一一,我饿了……” 小姑娘娇软的侧脸贴在自己的手臂上,一缕青丝柔柔的落在自己的衣袍上。 言闻一低头,鼻峰贴在小姑娘的发顶,轻轻一嗅,便是甜腻的牛乳海棠香。 真是香甜可口啊…… 他喉结滚动,狭眸里闪着暗芒,突然抬臂。 顾初月只觉得支撑自己上半身的着力点突然消失,自己不由自主的就歪进了少年怀里。 冷莲香充斥着她的呼吸,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言闻一将抬起的手臂落在了小姑娘削瘦的肩膀上,将人往怀里压。 顾初月动弹不得。 就听头上传来低哑的轻笑。 “卿卿,我也饿了……” 想咬一口小姑娘。 第156章 都怪你, 顾初月自问,她两辈子都没有被男人主动搂进怀里过,而且这种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热气…… 顾初月伸出左手抵住了他胸膛,连声音都不自觉软了几分:“谁……谁是你卿卿啊……” 言闻一收紧胳膊,低头轻嗅,分明的薄唇贴在小姑娘额前的碎发上,不断蹭着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一下,又一下。 顾初月被蹭的发痒,抵住他胸膛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奈何收逗开始微微作痛了,她都推不开半分,反而被越搂越紧。 “你你你你……” “不叫一一了吗,嗯?卿卿……” 她只觉得自己胸口里提着一口气,呼不出下不去,堵的她心发慌。 “一一,你……你别……这……不许叫我卿卿!” 她气急的低吼,奈何吼出来的话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凶,倒透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下一秒,冰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呼吸却热的惊人,平日里阴冷的嗓音变得低哑缱绻,“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顾初月死死的咬着唇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如何不知道“卿卿”的含义,只是惊讶这话居然是从大魔王的嘴里说出来的。 落在耳中,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像是那晚躺在祖母怀里吃着女儿红的错觉,昏昏沉沉的。 就在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时,敲门声忽如其来。 “咚咚!” 顾初月松了一口气。 言闻一不满的抬头,斜着瞧那屋门。 随之传来的是金戈的声音:“公子,您要的茶送来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宁静,金戈不敢擅自闯进去,只好继续敲门。 “咚咚!” “咚咚咚!” 屋内,顾初月顽强的用手低着他坚硬的胸膛,声音里染了几抹焦急:“一一,你快放开我。” “不放。” “你难道想让别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吗?” 顾初月继续劝说,她就不信像大魔王这种爱面子的物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不端正的样子! 言闻一挑眉。 金戈跟在他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他和她的关系。 只是……他的小姑娘如此娇羞的一面,怎么能让旁人看了去? 顾初月感受到搂着自己的力道减弱,立刻从他的臂弯里钻了出去,整理襦裙发髻,缓慢的呼着气。 “咚咚!” 敲门声一直不断,门外的金戈一手端着托盘,一手用力的敲门。 一直没有回应。 金戈暗道一声不好,主子不会发生意外了吧?! 就在他准备破门而入时,突然传来一道怒声:“进。” 金戈被吓的一激灵,突然又不敢进去了,他看向了身边的复还,准备把手里的托盘塞给他。 复还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门打开。 就在金戈松了一口气准备把托盘交给复还时,突然被用力一推。 他就这么踉跄着进屋了…… 金戈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复还的影子! 他僵硬的转头,就见顾大小姐脸色嫣红,羞答答的坐着。 主子安然无恙,只是怎么看起来这么暴躁,像是欲.求不满似的。 就在这时,言闻一掀着狭眸看他。 “放下,滚。” 金戈小心的凑了过去,放下托盘,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顾初月从始至终连抬头都不敢,生怕看到金戈又是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撅着嘴小心的吹着热气,入口滚烫微苦,也驱不散她心里的慌乱。 言闻一侧眸见小姑娘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垂着杏眸不知在想什么。 “咚咚!” 他伸手指在圆桌面上敲着。 顾初月睫毛轻颤,怔怔的出神,根本无动于衷。 “咚咚咚!” 他又敲了三下。 明明是来找他的,捧着杯子不做声算怎么回事? “啊?” 顾初月悠悠回神,丹唇半张,下唇瓣还沾着两抹水光,一双水杏眸盈盈的望着他,很是无辜。 言闻一收回视线,“倒茶。” 她抿着朱唇上的水珠,放下手中温热舒服的茶盏。 大魔王还真是金贵,连倒个茶都要吩咐她做! 她倒好茶,往身侧一放,“呶,喝吧。” 言闻一看着那杯茶,冷声道:“太烫了。” 顾初月惊讶:“你都没摸怎么知道茶烫?” “看出来的。” 顾初月:“…………” “把茶吹凉了再给我。” “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身侧的人。 言闻一勾唇懒洋洋的垂眸。 四目相对。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昏黄色的纸页,一双漆黑狭眸恍若深渊,幽幽不见底。 顾初月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望着你。 她的心肝跟着一颤,认命的拿起了茶盏,捧到唇边轻轻的吹着,清苦的茶香不断笼罩在她的鼻间,淡褐色的茶汤轻荡。 不知是屋中熏笼烧的太旺还是这茶雾气腾腾,她的鼻尖已经起了一小层薄汗。 “呶,好了。” 她托着茶盏递过去,双颊的嫣色依稀可见。 言闻一接过茶盏,这才浅浅的抿了一口。 “尚可。” 他把盏中清茶一饮而尽,又放到了顾初月面前。 “继续。” 她撇撇嘴,又倒了一盏,如出一辙的继续吹着,吹凉后放到了身侧人的手边。 言闻一一饮而尽,放下茶盏,动作行云流水,颇为酣畅。 “继续。” 顾初月见自己吹了许久的茶一下子就见了底,歪头道:“一一,你晓得这盏里装的是啥不,是茶!茶啊!不是酒,你用得着喝这么快吗?” 言闻一侧眸,“继续。” 她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提起唇角,告诉自己要讨好他,今日是来献殷勤的,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在心里努力安慰自己一番后,她面不改色的拿起茶盏,噘着嘴巴,耐心的吹着。 可每每她吹了许久的茶大魔王都一饮而尽。 简直是吹不应喝啊! 就这样,大魔王喝完了一整壶茶。 她抿着唇瓣,黛眉轻蹙,委屈控诉:“都怪你,我的嘴巴好酸……” 言闻一没有应话,可顾初月清楚的看到他勾起了薄唇,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想给自己倒杯茶缓一缓,结果才想起来这一壶茶都进了某人的肚子里。 一壶茶啊! 大魔王不仅脾气大,没想到膀胱容量也挺大…… 第157章 顾初月不要的男人 忘忧居内唯有薰笼烧炭的噼里啪啦声,偶尔传来清脆的翻书声。 顾初月双手托腮,无聊至极。 大魔王只顾着看书,根本不理她,她就纳了闷儿了,这书能有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般的美人儿半分好看? 许是多日连绵阴雨,今日的晴空格外透亮。 阳光斜斜的透过窗棂桃花纸,落在了窗边的一盆绿菊上。 外面天气这般好,她越发觉得无聊。 她眼珠一转,扬起了一抹娇笑,看向了身侧的少年,“一一真是勤勉好学刻苦用功天资聪颖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好儿郎呢!” 言闻一目不斜视:“有话就说。” 顾初月一双眼睛含笑,开始朗朗道:“今日天气甚好,愿与君同游街道,看都城百态,尝精致美食,赏繁花……” 言闻一抬头,“好好说话。” “我们一起出去逛街吧!” “想去逛街?” 小姑娘哭诉自己是个“没有私房钱的小可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言闻一突然挑眉,“好。” 小姑娘现在的荷包应该很扁,但不逛街不免又会遇到很多喜欢的东西。 如此…… 啧。 他放下书起身,突然感觉小腹紧绷。 顾初月见他起身,也跳着站了起来,准备让他帮着系披风。 她低头整理襦裙,轻唤:“一一,一一?” 没人回应。 言闻一脸色微青,看着面前的茶壶缓缓吐了口气。 喝太多了。 顾初月刚抬眸刚想说什么,就感觉一阵疾风从自己身边吹过,屋门大开还在吱呀摇晃,快得她都没看清是什么。 把她的发髻都吹凌乱了。 “什么鬼啊?” 顾初月小声嘀咕着,微微侧眸,旁边哪还有什么人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她一人了。 她叫来珍珠帮自己把披风系好,这才出门。 复还抱拳:“顾小姐,请下楼等候。” “好,那我在一楼楼梯口等他。” 转身之际,顾初月又见金戈贼眉鼠眼的看她。 想着这是大魔王的侍卫,她态度也客气了几分:“金戈侍卫,可是我哪里不妥?” 金戈抱拳:“没有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金戈心里还是好震惊,这主子和顾小姐居然如此急不可耐,在屋子里就想行那啥事,不过估计也没得手,不然主子也不会一脸欲.求不满的往水房跑。 难不成是像毛头小子一般浇冷水去了? 想到这,金戈的表情越发微妙。 顾初月又从这侍卫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她拢着披风匆匆下楼了。 边走边不忘嘟囔道:“大魔王这么严肃的一个人,身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的侍卫?” 一楼厅堂摆着戏台,伶人正抱着把琵琶唱的热闹。 在一楼楼梯口站着着实显眼,她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给了小二一块碎银子,随手捏了两块糕点。 她看着旁桌那些乡绅亦或是女子在那里跟着调调摇头晃脑的对口型低吟,很是不解。 珍珠在身后提醒,“小姐,言公子下来了。” “好。” 她悠然转身,看向了楼梯上,扬起了一抹自认为甜美的笑容。 正欲过去迎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裴乔正欲上二楼,就见楼梯旁有一女子明媚动人,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一抹嫣色,在大堂之上格外引人注目。 不是顾初月还是谁? 他冷哼一声停住脚步,觉得这女人还真是贼心不死,怕又是不知从哪里买来了他今日会来露华台的消息,早早便来这守着。 果然是破壁之身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就来堵他,实在是不知羞耻。 裴乔身侧的李莹莹正在惊叹露华台里姿态万千的牡丹,见表哥不理自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呼:“顾初月?” 声音刺耳,顾初月脸上的笑容顷刻收回,换上了端庄的官方表情,福了福身子:“大皇子安好。” 李莹莹不由自主的攀上了裴乔的手臂,皱眉道:“你来这做什么?” “等人。” 裴乔一听,越发肯定顾初月是在对他施行欲擒故纵的手段,心底一片不屑。 他极为自信的开口:“不知顾小姐是在等谁?” 顾初月抬眸,就见已经走下来的大魔王,立在台阶上,睥睨众人。 她忍不住甜笑:“我们走吧。” 裴乔有那么一瞬的晃神,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大皇子,挡路了。” 声音低沉好听,李莹莹回眸,就见一身玄衣的少年郎身长玉立,眉眼孤傲,清贵不凡。 这等姿容,竟比身为皇子的表哥还要出众! 她心动的攥紧了手里的袖子。 裴乔皱眉,侧身让路。 言闻一这才迈下最后一个台阶,走到他的小姑娘身边。 李莹莹松开了一直挽着裴乔的手臂,向前一步,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娇媚的笑容,“敢问这位公子是哪家儿郎?” 顾初月从桌上掰了一小块糕点塞进嘴里。 如她所料,大魔王不理人。 李莹莹心有不甘,这般姿容的儿郎,又和顾初月这个嫡女相识,定是哪家的嫡系贵公子。 虽说身份可能比不上表哥,但若是能有机会嫁到世家大族当正室夫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言闻一转身,拿起被顾初月掰过的糕点,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却不说话。 裴乔身为大皇子,皇帝的第一个儿子,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何时被人这样无视过,当即不满的想要开口,可身侧表妹却抢先一步。 “顾小姐,敢问这位公子是哪家儿郎啊?” 李莹莹笑的妩媚,虽是在问顾初月,可这视线却一直盯在言闻一身上。 顾初月抿了下嘴角的糕点渣子,大皇子在场,已经问的如此明了,不回话确实太不给面子了。 她轻声笑道:“这位是言国公家的公子,言闻一。” 言国公的爵位由言府大房继承,膝下只有两子,长子为闻一,是个庶子,次子为云敬,是公主所生嫡子。 而且言闻一,还是被顾初月主动退婚不要的男人! 李莹莹瞬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脸上的笑容不见,收回了视线,向后一挪,手臂又攀上了裴乔的胳膊。 一个卑贱庶子而已,还是顾初月不要的东西,她如何能嫁? 裴乔知道对方身份后,也不甚在意,一个庶子,还入不得他的眼。 * * ps:后面的剧情糖葫芦预警~ 新的七月新的开始,希望阔耐们多多支持,贪心的漫漫推荐票和月票都想要(捂脸)~ 第158章 这年头,谁还没个未婚夫似的 顾初月觉得这绿豆糕做的还不错,转身又拿了一块。 裴乔见顾初月一副事不关己的吃着糕点的样子,想起她不日就会入自己的后宅,当即训斥:“顾小姐,你作为一介女子,自当在家中习读《女德》、《女戒》,而不是来露华台抛头露面,和外男厮混。” 顾初月被这一番话给说笑了。 裴乔觉得自己没有被人放在眼里,皱眉:“顾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莹莹攥紧了手里的布料,她表哥一向最讨厌不守妇道的女人,怎么今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顾初月说话? 李莹莹心里突然产生了危机感,她转了转眼珠,轻轻一笑附和道:“就是呀顾小姐,表哥说的话可都是为你好,你应该遵从才是,你怎能不但不遵从还嘲讽表哥呢?” 果然,这话一出口,裴乔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顾初月歪头,将吃了一半的绿豆糕扔回了盘子里。 盘子受力不稳,“咚”的一声翻在桌面上,把李莹莹吓了一激灵。 裴乔越发觉得这顾初月不识抬举,也不懂规矩。 还是说,一切都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裴乔觉得是后者。 顾初月接过珍珠递过来的锦帕,擦着手上的糕点渣子,温声道:“李小姐如此振振有词,我心里倒是有个问题,你与我同在闺阁未嫁,为何可以来露华台呢?” 李莹莹闻言扬起下颌,像是炫耀般:“我同表哥已经有了婚约,是跟着自己的未婚夫前来。” “呵!” 顾初月轻笑一声。 这年头儿,谁还没个未婚夫似的。 她朝着身侧少年郎依偎过去,甜笑着看他们,脆声道:“我和一一也有婚约,自然也是跟着未婚夫前来。” 言闻一勾着薄唇不语,觉得小姑娘表现还不错。 裴乔面色难看,他都已经做好纳她为妾的打算了,她竟然如此和外男接触,还说什么未婚夫,果真好不知耻! 比起裴乔从不关心流言蜚语,李莹莹自幼就和顾初月不对付,再加上几个手帕交平日里聊天,关于顾初月自幼做过的蠢事,她可都记得清楚。 李莹莹柔弱的提醒:“表哥一心读书,可能不知道这种事,顾小姐许是这类事情做过太多也不记得了,可当年场面之大,莹莹可是时至今日都记得清楚呢。” “顾小姐当年可是铁了心的要和言大少爷退婚,不仅亲手写了退婚书,还扬言说什么‘谁反悔了谁是老乌龟’之类的话,难不成,顾小姐都忘记了?” 顾初月:“…………” 每次一提起这件事她就想给原主一棒槌! 她在大魔王面前被迫承认一次“老乌龟”也就算了,她可不想让李莹莹也看笑话。 看着顾初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李莹莹笑的越发张扬,正想开口嘲笑一番,就被人半路截胡…… “当年之事,卿卿才多大年纪?幼女的玩笑话,李小姐能记到今日也是难得。” 顾初月惊讶,她没想到大魔王会开口帮她。 李莹莹嗤笑一声,一个庶子而已也敢跟她叫板,“莹莹也不想记得如此牢固,可当日顾小姐可是对着皇天后土发誓,不仅我记得,都城里哪家千金小姐不知道此事呀?” 说完,李莹莹看了眼自己的表哥,见他面色泛冷,这才放心。 言闻一捏着小姑娘肩膀上的一缕青丝,眸色深沉。 “卿卿确实曾经说过这般话,只是这誓言是她发的,自然也只对她一个人作数,可这婚,却是我不愿退的,与卿卿无关,李小姐还有疑议?” 李莹莹还想说两句,可惜一抬头就对上少年阴鸷的眸子,她害怕的往裴乔身后躲着,不敢再多说。 顾初月感激的看着身侧的大魔王,只是…… 她的眼神突然哀怨:“你不要在外面叫我卿卿!” 言闻一:“知道了,卿卿。” 顾初月:“…………” 对面的裴乔面色更是清寒,他饱读诗书,如何不知道“卿卿”二字代表什么,他没想到这顾初月竟然如此不守妇道,先前来露华台勾引他,现在转头又和别的男人好上了! 言闻一忽然觉得今日天气不错。 他伸手将盘子里被小姑娘咬了一口的绿豆糕拿起,顺着齿痕咬了一口。 觉得十分甜腻,却也不错。 “走了。” 言闻一阔步径直出了露华台。 顾初月象征性的朝裴乔福了福身子,提裙追了上去,“一一,等等我!” 裴乔听到“一一”两字后尤其恼怒。 李莹莹看他们走后,这才从表哥背后出来,埋怨道:“他们真是太不把表哥放在眼里了。” 说完,手腕突然被大力抓住。 李莹莹立刻撒娇:“表哥你干什么,拽痛人家了!” 裴乔眼神阴狠:“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李莹莹是印象里,表哥从来都是高傲的、温润如玉的,何时这样失态过? 她忍着手腕的剧痛,小声道:“表哥,莹莹……莹莹上楼跟你讲,你先放开我,这里人太多了……” 裴乔闻言手上的力道一松,扭头确实发现很多人的视线不在台上而往他们的方向看来。 裴乔一向注重形象,他立刻松开李莹莹,整理衣袍后,只身上楼。 李莹莹在原地气的跺脚,她自从和表哥有了婚约后鲜少这般丢人,她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气的怒吼:“还看!” 大堂上的人立刻若无其事的扭头继续听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笑话,主角可是大皇子! 皇室中人!他们就算有颗八卦的心也要看有没有八卦的命啊! 台上伶人唱的不知到了哪一段,大堂众人纷纷鼓掌笑的开怀。 李莹莹看着他们,心里升起了无限怨恨,仿佛他们笑的不是戏子,而是她! 她身后的婢女小心提醒:“小姐,咱们也上楼吧……” 李莹莹扭头瞪了她一眼:“贱人,我自是知道,要你多嘴!” 小丫鬟吓的不行:“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小姐息怒。” 发泄完火气后,李莹莹这才整理仪表,姿态万千的跟着上楼了。 临到拐角时,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顾初月走的方向。 不过是嫁给一个卑贱无权空有相貌的庶子么,嘚瑟什么! 第159章 卿卿,再给我咬一口 繁华街道上,小贩叫卖声、孩童嬉闹声、妇女砍价的声音交错在一起,既喜庆又热闹。 为原本清凉的秋季增添了几抹活力。 顾初月许久都没有出来逛街了,每次要么就是探友、巡查铺子,要么就是来守大魔王这只黑心兔。 只是,好不容易出来逛个街,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身侧的少年清冷如雪,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 而珍珠……战战兢兢的恨不得躲到他们三米开外的地方…… 她百般无聊的走着,听见远处有叫卖糖葫芦的,立刻提裙跑了过去。 山楂果颗颗鲜红,十颗成一串,外面裹着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糖稀,撒着细碎的白芝麻粒,光是闻着气味就知一定酸甜美味,清脆爽口! “老板,给我……” 顾初月一顿,也不知道大魔王喜不喜欢吃糖葫芦,她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老板,给我两支糖葫芦,帮我挑两只大的!” “好嘞!” 老板笑眯眯的给她挑了两支,“小姑娘,一共四文钱。” “好。” 她右手攥着两支糖葫芦,左手艰难的在腰间摸着荷包,摸着摸着才发现自己的银子都在珍珠那。 她腰上的荷包里只有蜜饯果子…… 老板见这小姑娘衣着不凡,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道:“小姑娘,你还买吗?” “买买买!” 顾初月朝着离她几步远的少年招手,“一一,快过来!” 不远处的珍珠见状,就知道小姐没有银子,原本想要跟过去,就被人给拽住了。 “珍珠姑娘,你家小姐都没叫你,你就别凑上去了,你看看那边气氛正好,做人要识趣哩!” 珍珠回头,就见金戈笑的一脸猥琐,她翻了个白眼,最终没跟过去。 卖糖葫芦的老板见迟迟没收到铜板,又问了一遍:“小姑娘呀,你还买糖葫芦吗?” 顾初月急的点头,将糖葫芦塞到了老板手里,迅速跑到言闻一身边。 此刻,馋虫战胜了恐惧。 她拉着少年的袖子跑到了卖糖葫芦的摊位前。 “老板,你把刚刚的那两支再给我吧。” “好嘞!” 老板见小姑娘拉了人来,立刻欣喜的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 顾初月攥着糖葫芦,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少年。 “亲爱哒一一,我给你买了糖葫芦哦!” 言闻一掀眸,“然后呢?” 小姑娘说的理所当然,“付钱呀。” 言闻一勾唇,梳理着她的话,“你给我买的,我付钱?” “对呀!” 小姑娘咬了一口脆甜的糖稀,回答的爽快。 见他就是不掏钱,顾初月嘴一瘪,突然可怜兮兮的看向了他,“为了去露华台守你这只黑心……” “嗯?” 少年的狭眸越发清冷。 她咽了咽口水,“咳!为了去露华台守你这只俊美无俦风度翩翩英俊潇洒才华横溢可爱无敌的俊兔子……”她深吸一口气,“我的荷包为你而扁啊一一!”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着薄唇。 连一旁的老板都看不过去了,“我说这位公子啊,我看你不像是个穷小子啊,两串糖葫芦才四文钱,已经是良心价了,就给你的心上人买两只吧,瞧把小姑娘急的。” 心上人? 顾初月怕大魔王不高兴,立刻解释:“不……老板你误……” “给你。” 她还没说完,就见大魔王爽快的掏出了一锭银元宝,给了老板。 老板捧着银元宝,不知所措:“这位公子啊,我这是小本买卖,这这……这找不开啊……” 言闻一:“不用找了。” 老板瞬间笑的跟朵花似的,“哎呦,这位公子可真大方啊,小姑娘啊,你可算是跟对人了,我摆了这么多年买卖,还没见过对心上人如此好的,以后也一定是位好夫君……” 这位老板说的越来越没谱,顾初月觉得两颊发烫,连忙跑开了。 老板的祝福声依稀还能听到,她含着糖稀,脸更红了。 她和大魔王只是没感情的包办婚姻啊…… 不过转念一想,大魔王都不怕被人误会,她在乎个什么劲? 言闻一阔步就跟了上去,见小姑娘含着一串糖葫芦上面的糖稀,小脸儿一会皱巴巴的一会又笑眯眯的,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让人想捏一把。 言闻一也这么做了。 顾初月咬着糖稀,正开心,侧脸就被捏了一把。 而且下手没轻没重的,捏的她好疼! 感觉像是被大螃蟹的钳子给掐了一样。 她皱着小脸儿,杏眸隐约泛着晶莹的泪光。 “唔,好疼……”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红痕,狭眸里闪过一抹疑惑,他明明没有用力。 真是娇气的小姑娘。 顾初月怒视身边捏疼人不自知的大魔王,“你捏我干嘛!” 言闻一:“不是说给我买的糖葫芦吗?” 她磨着后槽牙,将自己没咬过的那支递了过去,没好气道:“给你!” 言闻一接过糖葫芦,视线却落在了依旧被小姑娘握着的那串上,十颗山楂一颗未动,唯有顶端的糖稀被咬走了一块。 他眸色加深,趁小姑娘不注意,一口咬住了她手上的那串糖葫芦。 顾初月杏眸瞪的更圆了,“你都有一支了,还来抢我的!” 她用了一拽,将糖葫芦从狼口里拽了出来。 可是……顶端那颗最大的红山楂被大魔王咬没了。 咬没了!!! 她气的低吼:“言闻一!” 头顶轻飘飘的传来一句话:“叫我什么?” 顾初月委屈死了,她瘪着嘴不想理人。 “给你。” 忽然,她手里又被塞进了一支糖葫芦。 “这还差——” 她嘀咕着望去,剩下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心里喜悦的小火苗刚出来,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被塞进来的那支糖葫芦也被咬掉了顶端那颗最大的红山楂,露出了黄白色的竹签子。 大魔王的行为真是太恶劣了! 凭什么把两支糖葫芦上最大的果子都吃了! 言闻一看她满脸的苦大仇深,挑眉道:“不吃?” 顾初月很别扭,“你都咬过了……” 就听头顶上传来一声冷笑,“这么嫌弃我啊?” 顾初月:“……吃,我吃!” 她恶狠狠的咬住了一颗山楂,仿佛咬的是大魔王的肉! 她一边走一边吃着糖葫芦,糖稀咬的嘎吱作响。 言闻一侧眸,看着小姑娘的两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般。 他动了动喉结,“卿卿,再给我咬一口。” 第160章 小姑娘的脸颊软绵绵 顾初月脚步一滞,看着手中的两串糖葫芦,心中很是纠结,一串还有三颗,一串还有一颗。 最后,秉着要讨好大魔王为主的策略,她把还剩三颗山楂的糖葫芦递给了他。 “呶,给你,我好吧?” 言闻一接过,咬住了其中一颗山楂的一半,然后又塞回了小姑娘手里。 这种东西又甜又酸还粘牙,一点也不好吃。 顾初月看着手里的糖葫芦,不高兴了,“你都咬了一口了,为什么不把整颗果子都吃掉。” “不好吃。” “那你还要?” “嗯。” 顾初月:“…………” 嗯!嗯什么嗯! 她举起那串被他咬过的糖葫芦,“那这一半怎么办?!” 言闻一狭眸凉凉的勾唇看她,“你嫌弃我吗?” “我……” 顾初月咬牙,现在正是博得大魔王好感的重要时机,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她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来,“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一一呢?” “那就吃。” “好嘞!” 她咬中那颗还剩一半的山楂果,面带微笑的吃完了。 言闻一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道:“好吃吗?” 顾初月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行为了,只觉得大魔王是又手痒痒了。 她微笑:“被一一咬过的那颗格外好吃呢。” 言闻一又戳了下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马屁精。” 顾初月:“…………” 大魔王浑身都是马蹄子吧?! 言闻一却是心情颇好的样子,破天荒的询问道:“想买东西吗?” 顾初月摸着自己只有蜜饯果子的荷包,摇摇头,叹息道:“没有银子……” 言闻一伸手又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我有。” 顾初月立刻笑容满面的拉住他的袖子,“我想吃顺祥斋的八宝甜酪。” “好。” 顺祥斋开在春鸣涧长街上,复还牵来马车,言闻一上车后便闭目假寐不言,顾初月也不主动搭话,觉得自己还是矜持一点好,盼望着许久未吃的八宝甜酪,一路心欢喜。 到了顺祥斋,他们刚下车,就听到身后有人高呼。 “顾美人!” 言闻一剑眉轻蹙。 “顾美人!” 又一声呼喊,顾初月抿唇,这个称呼除了六皇子没人叫。 她揪着大魔王的袖子,“走吧走吧。” 可刚迈台阶,人就追了上来,“嘿!顾美人你跑什么啊!” 顾初月无奈,只好转身福了福身子:“六皇子安好。” 裴铮笑的开朗,随意道:“安好安好。” 顾初月在学士府见过几次六皇子,次次都是蔫头耷脑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而且……他怎么能出来了? 她好奇道:“六皇子,你这是请假不用上课吗?” 裴铮翻了个白眼:“顾美人,就你爹那俩眼跟火眼金睛似的,没有李太医的生病证明和父皇的事假证明根本就不让本皇子请假,简直严格到令人发指!” 顾初月略感欣慰的点点头:“六皇子现在不错嘛,都会用成语了。” 裴铮颇为自豪,“那是,你也不看看本皇子是多么的天资聪颖,不过我有个事情想要问你。” 顾初月:“什么事情啊?” 裴铮神秘兮兮的问:“你们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顾初月笑了,“我们家要是能出什么事情,我还有心思来顺祥斋吃糕点?” 正在他们说话之际,顺祥斋里面的小二出来迎客,“三位客观里面请,大门这边人多,可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三位是想在一楼坐坐还是去二楼赏景?” “二楼。” 言闻一扔下两个字就迈腿进了顺祥斋,临走前还阴嗖嗖的看了顾初月一眼。 裴铮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哎,顾美人,这言闻一是跟你一块来的?” 顾初月觉得自己好无辜,又被莫名其妙瞪了一眼。 果然喜怒无常才是大魔王的本性啊。 “哎,本皇子跟你说话呢。”裴铮见她不理人,捅了捅她的胳膊肘。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 裴铮话还没说完,又来了个小二,屈膝弯腰的行礼:“六皇子大驾光临,怎么在门口站着,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顾初月拢了拢披风,道:“先进去吧。” 两人上了二楼,雅间门大开,言闻一正临窗而坐,手握茶盏,来往不少路过姑娘的视线都快粘在他身上了。 待两人进屋后,跟来的复还毫不留情的关上屋门,阻断了一批怀春少女的视线。 裴铮落座后,继续八卦脸:“顾美人,你……” “咚!” 言闻一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杯中水差点溅到裴铮手上。 “六皇子,顾初月有名有姓,未出闺阁,不宜起代称。” 裴铮想要反驳,可言闻一的视线实在可怕,他惊悚的离他远了些。 他继续道:“顾美……” 言闻一抬眸,“嗯?” 裴铮轻咳一声:“顾……初月啊,你家是不是发生什么惊天大事了?” 没等小姑娘回答,言闻一冷声道:“六皇子与她非亲非故,叫的这般亲昵作甚?” 裴铮惊讶:“这还亲昵?” 顾初月揪了揪大魔王的袖子,让他收敛一点,对方好歹是个皇子。 转而轻声问道:“六皇子为何这样说?” “早朝后顾老师的精神还好好的,可午膳后就一脸的愁容啊,而且情绪不佳,我读了两则书后就放我下课了,最重要的是……他让我把自上课时到现在所有没回答上来的问题整理出来明天交给他,这么久了我怎么可能记得清,你说,是不是很变态!” 说完,气哄哄的倒了杯茶。 顾初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也觉得这六皇子的性格实在是耿直,哪有当着别人亲闺女的面说人家爹是变态的啊。 不过,她也觉得这不学无术的六皇子落在自己老爹手里实在是凄惨。 她拿起茶壶将裴铮的茶盏添满,悠悠道:“我家里没发生什么大事,许是政务上的事情吧。” 亦或是文姨娘又给她老爹出难题了。 毕竟这个时间点也太巧了,刚好是午膳后。 这时,小二推门进来,捧着一本糕点介绍册,笑的谄媚:“三位客观,这是本店所有糕点、茶水的介绍册子,三位客观想吃些什么就跟小的讲。” 顾初月接过册子,眼睛一亮。 * *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好开心,暴风式求月票票和五星好评鸭~ 第161章 觊觎他的小姑娘 碍着身份,顾初月还是先把介绍册子递给了六皇子。 裴铮摆摆手,“我什么都吃,你看着点吧。” 她又小心翼翼的捧到大魔王身边,“一一想吃什么呢?” 然后,她就接到了一记冷眼。 言闻一扭头不去看小姑娘,现在才想起他来。 呵! 晚了! 又是一脸懵的顾初月只好自己翻看起来,越看嘴角咧的越大。 她指着册子说个不停,“要一盅凉糕,紫薯山药……” 话说一半,她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满面含霜的大魔王,咬唇,“紫薯山药糕不要了,要芙蓉糕,八宝甜酪,荷花酥,一盅玫瑰蜂蜜糖水,一壶……云雾吧。” 大魔王在露华台喝的茶好似就是云雾,他应该会喜欢吧。 “好嘞,三位客官稍等。”小二接过册子退了出去。 裴铮惊讶:“顾美……你个小姑娘怎么能吃这么多?” 顾初月轻笑:“不是还有你们呢吗?这可不是给我一个人点的。” 裴铮根本不信,“咦~真会找借口。” 说完,又道:“不过本皇子一直以为你就算瘦的了,没想到你那表姐才是真的弱柳扶风,像是一吹就倒似的。” “咳……”顾初月一口茶水差点卡在嗓子里,不敢相信:“表姐?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文丝娆刚来学士府,怎么会碰到在弄墨斋学习功课的六皇子? 裴铮道:“午膳过后没多久,有个长得不错的姑娘来送茶水,她自己说的。” 顾初月敛下眼底的冷意,轻笑道:“是吗,那确实是我表姐。” 裴铮回想着,觉得不对劲,“可是你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啊,表姐的话,怎么也应该有点相像才对吧?” 她挑眉:“不是我娘那边的,是我庶祖母的哥哥的孙女,称呼上算是我的表姐,同我长得不像也正常。” “原来这样啊,这么远的亲戚确实像不到哪去。” 见两人说的热闹,言闻一的气息越是阴冷。 他眯着狭眸,把系在革带上的荷包解了下来,敞开嵌着玉珠的褶口,放在掌心间玩弄,玄色金线绣的荷包,很是醒目。 “卿卿,你把‘荷包’送给我时,未在里面添香啊。” 言闻一将“荷包”两字尤其加重,这话虽然是在跟顾初月说,可视线却挑衅的对着裴铮的方向。 就差把荷包放到裴铮眼皮子底下了。 这可是小姑娘绣了好几日的荷包,金线玉珠,千辛万苦费尽心思专门给他绣的。 顾初月想着,好似却是没往里面添香,她歉意道:“我忘记了,你喜欢什么香,可以回去添在里面,不过这荷包我送给你前就已经用熏香薰过了,好几日不放香料也是香的。” 一旁喝茶的裴铮,听他们一直在讲荷包,视线也被吸了过去。 言闻一见他居然还敢伸着脖子看,手指翻动,好似不经意般把整个图案抖露在了裴铮面前。 玄色云锦,金线麒麟…… 裴铮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终于,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这不是你那天在弄墨斋绣的荷包吗?” 言闻一动作一滞。 为什么裴铮会看到小姑娘绣荷包? 这时小二敲门而入,将糕点一一摆在桌上,退了出去。 顾初月舀了一口凉糕,入口丝滑,她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对呀,就是你那日见到的。” 裴铮更不解了,“可你当时说是绣给家中长辈的,怎么会跑到言大少手里?” 顾初月尴尬的眨了眨眼,她那时还不清楚大魔王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所以就胡乱编了个理由骗了六皇子,没想到这六皇子背书背的慢,这种事情倒是记得牢固。 言闻一眯起狭眸,危险的看着她,“送给,长辈的?” “不是不是……” 见大魔王要发飙,顾初月连忙顺毛:“这绝对是我真心实意想送给你的。” 说完,又郑重的加重语气:“真的是送给你的!” 裴铮:“???” 他没认错啊…… 顾初月脸上的表情迅速切换,一副小姑娘娇羞的样子,道:“当时我还没绣好,不知道能不能如愿的送给一一,六皇子又问起来,我这才撒了个小谎,还请六皇子见谅。” “这样啊。”裴铮心中了然,听他们的称呼就知道感情还不错,心里有些泛酸。 这么一个大美人就便宜给言家这个冰块脸了。 有点不甘心怎么办! 顾初月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觉得后背冒着凉意,她一侧头,就见大魔王一直死死的盯着她看,周身戾气横发,阴嗖嗖的。 “为什么六皇子会看见你绣荷包?” 荷包这种私密东西他略知一二,都是女子在家中安心绣制。 为什么裴铮一个男人会知道这么清楚? 还是说,裴铮觊觎他的小姑娘,然后半夜翻墙,像那个王二一般? 怪不得一口一个顾美人叫着,原来是欲图谋不轨啊…… 言闻一的视线转向裴铮,狭眸里一片阴暗。 裴铮一对上他的视线就觉得怪渗人的,他连忙解释:“本皇子在顾学士府中学习,一次偶遇……对,偶遇,这才不小心看见的……对,是无心之举。” 自从跟着顾明远上课,裴铮现在的成语运用起来是一套一套的。 只是言闻一的眼神一盯,他心里仅存的旖旎心思都被吓没了。 顾初月正准备低头吃瓜,没想到大魔王的眼神又扫过来了,立刻保证:“六皇子说的都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见小姑娘不像撒谎包庇的样子,言闻一这才收回视线。 对于皇帝让六皇子跟着顾学士学习一事,他也有所耳闻。 不过,原本以为是顾学士去皇子府教学,哪曾想是将人领进了学士府。 家中有女儿未出阁,就算是皇子也不能领进府才对,万一六皇子心术不正,把主意打到他的小姑娘身上…… 啧。 裴铮觉得自己现在喝不了酒就算里,连美人都归了别人,简直太惨。 他捏了块芙蓉糕,潇洒起身,心不在焉道:“顾美人,我回去写作业了,再会。” 顾初月闻言放下瓷匙,起来福了福身子:“六皇子慢走。” 裴铮随意的摆摆手,就出了雅间。 他一走,顾初月觉得雅间的气氛都没那么冷了。 刚准备继续和糕点奋战到底,就听道: “裴铮去学士府学习已有几日?” 第162章 恶劣的捏起了一侧软肉 顾初月乖巧的依偎过去,老实回答:“记不清了,我整日都在想着如何把麒麟绣的更好,哪里有心思去管他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 言闻一周身的戾气略收,“他说的弄墨斋又是什么时候?” 顾初月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立刻倾盘托出,顺便把自己塑造的更加用心良苦,“前几日连绵下雨,我不知要如何将麒麟眼睛绣好,好不容易雨小些,我便去寿辉堂找芳姑,哪知回明月苑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没办法,我只好和珍珠躲进了弄墨堂,哪知六皇子在那抄书,无事可做下,我便继续绣麒麟,恰巧他看见了,随口一问,我便随口一答。” 言闻一敛眸,“当真?” 顾初月再三保证:“当时珍珠就在我身边,不信你去问她。” 大魔王没说话,她以为自己过关了,哪知一口气还没松,又一个问题抛过来了。 “那为何同他说是绣给长辈的?” 顾初月刚想重复一遍刚刚说给六皇子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头顶飘下来一句话。 “我不是裴铮,别拿懵他的话来骗我。” 顾初月呶呶嘴,杏眸一转,温声道:“你、我算是多年未见,你又才回都城,在外人眼里你、我是没见过两面的人,我突然送你荷包这种贴身之物,很容易引起别人猜忌的,我当时又不清楚你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们私下见过面的事情,这才骗了六皇子。” 言闻一伸出手,摩挲着茶盏上的花纹,一点怨气都不见了。 “那你为何在裴乔面前说我是你的未婚夫?” 顾初月戳着大魔王硬邦邦的手臂,“你都同意出来同我逛街了,自然会被人瞧见,被人瞧见就会被人知道啊,既然如此,我又何须再做隐瞒。” 说完,她又冷哼一声,“况且,我是真瞧不上李莹莹那副炫耀的样子,这年头儿,谁还没个未婚夫似的,且李莹莹能不能当上侧妃还是个问题呢,不是我瞧不起庶女,而是大皇子身份摆在那,嘉贵妃怎么可能会把侧妃的位子给了一个庶女,我都明白的事情,偏李莹莹想不清楚。” 言闻一被那句“谁还没个未婚夫”给取悦了,挑着剑眉,连嘴角都含了一丝微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立刻赞同,趁机又说了两句好听话,“一一这般通透的想法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言闻一的掌中捏了一缕小姑娘的青丝,顺滑如玉,他放在鼻下轻嗅,淡淡的海棠花香缭绕心头。 他侧眸看着小姑娘娇憨明媚的容貌,比起小时候的张扬跋扈,现在的小姑娘多了一分懂事,知进退,懂……撒娇。 原本,他是想掐断她的脖子,像六岁那年般,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只是,现在看来,比起那样一击致命的死法,倒不如把小姑娘留在身边慢慢折磨,教她因果报应。 略带薄茧的手掌突然抚上了小姑娘如凝脂般的脸蛋。 然后……恶劣的捏起了一侧软肉。 “嘤!”顾初月立刻疼出了声。 “你又捏我!” 见小姑娘被捏急了,言闻一立刻舀了一勺那不知名的糕点,塞到小姑娘嘴巴里。 被塞了一嘴凉糕的顾初月小脸瞬间皱成了包子般。 好……好冰啊! 后槽牙要被冰掉了! 她瘪着嘴看向身侧依旧是古水无波般的大魔王,含泪将嘴里的一大块凉糕咽了下去。 言闻一不明情况:“不喜欢吃?” 顾初月双手捧腮,希望能缓解一下嘴里的冰凉,吃了太凉的东西后还不能喝热水,那样很伤牙齿的。 言闻一见小姑娘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不好吃?” 她摇了摇头。 “好吃?” 她点了点头。 言闻一伸着手指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好吃是这个表情?” 顾初月又揉了揉脸,觉得嘴里不那么冰了,瘪着嘴道:“你没吃过凉糕吗?” 言闻一直言:“没有。” “好吧。” 她原本心里有些火气的,可见大魔王这么直白的回答,又觉得不知者无罪,于是好心的跟他解释:“这个呢,叫凉糕,中间四四方方的白坨坨是糯米所制,做好后放在冰水里封存,取出后放到碗中,再淋上浓稠的红糖浇头,吃起来那叫一个绵软滑腻、入口即化,冰冰凉凉的最解暑了!” 说完,她觉得自己嘴里的凉意已经消散了,馋虫又开始出来作乱,她想着再舀一小块。 只是手刚伸出去,面前的白瓷小碗就被人端走了。 “顾初月,解暑的凉糕深秋吃?” 她嘻嘻一笑,“小口小口吃也不是那么冷啦。” 越是冷天吃冰淇淋越开心,这凉糕就像是冰淇淋,虽然冷,但就是哭着也想把它吃完! 言闻一冷笑:“不行。” “为什么啊!” 顾初月眼巴巴的不停看着碗里的凉糕,上辈子她肠胃不好,夏天都不能经常吃冰淇淋,何况是冬天。 她从来没享受过冬天吃冰的快感! 现在原主的身体这么好,她偶尔吃一次也不是不行啊。 可对方丝毫不让步,“不行。” 她想吃的厉害,“我就要吃!” 言闻一面无表情,狭眸冷冽。 顾初月瞬间息鼓,可是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往凉糕上瞄,她眼珠一转,突然抱住了大魔王的手臂,不停的眨着清亮的水杏眸,“一一呐,你是不知道冬天吃冰有多爽,而且这凉糕可是用银子买来的,只吃了一半,我们要勤俭节约,不能胡乱浪费的,你说对吗?” 她想象着画本子里的女妖是如何抛媚眼,也学着一通乱眨。 言闻一见小姑娘挤眉弄眼的样子,冷漠道:“脑子冻坏了?” 顾初月:“???” 她明明是在给他抛媚眼好不好! 大魔王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居然如此不解风情! 她凶巴巴的要去抢:“给我!” 言闻一直接将碗举起,薄唇勾起,“顾初月,脾气见长啊?” 她现在馋虫上头,就想吃一口凉都,可是又有点怕大魔王发脾气,她皱着脸:“给我吧……一一!” 顾初月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她气的低喊。 因为,言闻一两口就把剩下的凉糕都吃了…… “你……” 她的凉糕啊! * * ps:凉糕我也没吃过,不知道描述的正不正宗,大致做法是看百度和食谱滴~ 第163章 顾初月,你很不情愿呐 言闻一没有嚼,而是把凉糕直接吞下了肚子,混着黏腻的红糖,甜的他直皱剑眉。 小姑娘怎么会喜欢这么难吃的东西? 他生生喝了两杯茶,才觉得嗓子不那么难受。 顾初月眼神哀怨:“好吃吗?” 言闻一抹着不小心沾到唇边的糖水,眼神邪气的对上小姑娘可惜的眼神,恶劣勾唇:“真难吃。” 顾初月冷哼一声不再理人,她总觉得大魔王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忽然,她想到了刚刚大魔王用过的小瓷匙。 是她用过的…… 因为凉糕美味,她还含了那个瓷匙…… 大魔王有洁癖,等他反应过来后不会扭断她的脖子吧? 这么一想,她心里的不高兴瞬间化为战战兢兢。 言闻一靠着窗,自然发现了小姑娘的表情异样。 他敛着狭眸,“裴铮还要上几日课?” 顾初月想了想,认真回答:“就六皇子现在的学习情况来看,他离爹爹定的标准还差太多,毕业呀,远喽……” 言闻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如此,裴铮岂不是还有可能同小姑娘在后宅见面? 他仿佛已经看见裴铮死皮赖脸的追着他家小姑娘叫顾美人的画面了。 啧。 顾初月拿起一块芙蓉糕,用手掰成小块往嘴里送着,突然想起了六皇子一提到她老爹便苦闷的样子,笑道:“不过爹爹学识渊博,在他的严厉鞭策下,六皇子能提前毕业也说不定呢。” 吃完一块芙蓉糕后,她将盖着瓷盖保温的玫瑰蜂蜜糖水端了过来,欢快的喝着。 屋中安静,偶额能听到碗勺碰撞的声音。 顾初月吃饱喝足后,偷偷的瞄了一眼假寐的大魔王。 他从进来到现在只喝了茶和那半碗凉糕,其它糕点一口都没动。 她咬着唇瓣,大魔王如此小心眼,花银子买支糖葫芦都要把最大的果子咬去,现在没吃什么东西,一会儿不会让她付银子吧? 这么一想,她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拿起一块荷花酥递了上去,“一一,这荷花酥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呀?” 言闻一没有睁眼,却张开了嘴。 意思不言而喻。 顾初月虚空朝他挥拳,恨不得把他的脸打肿。 就在她挥拳挥的正起劲儿时,突然对上了一双幽深狭眸。 言闻一睁眼了。 顾初月立刻将手背到身后,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刚刚突然飞来了一只虫子,我怎么能让虫子碰到给一一吃的糕点呢,呵呵……”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初月立刻站起身,一手在上拿着荷花酥,一手在下接糕点渣子,标准的小丫鬟伺候人姿态,她咬牙:“一一,吃糕点了。” 言闻一闭着眸子,懒洋洋道:“顾初月,你很不情愿呐。” 顾初月笑容扭曲:“怎么会呢,我可愿意了呢!” 她恨不得咬断大魔王的颈动脉! 顾初月就这么端着手,在她觉得胳膊酸软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某人这才缓缓的张开了嘴。 言闻一慢悠悠的吃,她就只好慢悠悠的喂。 等这一块荷花酥吃完,她的胳膊都在打颤。 顾初月揉着胳膊,脸上挂上了官方端庄微笑:“一一呐,吃的可还舒适?” 言闻一点点头,“尚可。” “那就好呢!” 她咬牙吐出了三个字,坐回了长凳上,揉着自己酸软的胳膊。 她决定回去就把那些骗人的画本子都扔了。 什么抛媚眼能让男人心动,撒娇能让男人心软,装可怜能让男人升起保护欲?! 在大魔王这简直就是条条大路通死路。 言闻一见状,倾身又捏了一把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面无表情:“天色不早了,回府吧。” “好。” 顾初月伸了个懒腰,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荷花酥,这才起身。 只是快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转身:“一一记得跟我联系哦!” 言闻一闭眼假寐,“嗯。” 得到回应后,她开心的吃着荷花酥下楼。 学士府的马车没有跟来,还在露华台附近停着,所以她先去露华台转一趟车。 在露华台转车时,有一辆马车正好停在学士府的马车旁,三匹骏马驾车,车身两旁还围着侍卫队。 顾初月只瞧了一眼便了然,这是大皇子的马车。 她没多看,上了马车便走。 待学士府的马车走后,有一头戴长帷帽的男子从马车后走了出来,视线阴狠的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马车,一甩宽袖,入了露华台。 二楼雅间内。 裴乔面色冷傲的坐在圆凳上,手握青瓷茶盏,青筋暴起。 李莹莹站在一旁不敢落座,她小心的挪着步子,柔若无骨的玉手搭上了裴乔的肩膀,娇声道:“表哥,你怎么不理莹莹啊~” 裴乔挥手,将她的手打了下去,“你不是说顾初月已经失贞了吗?为何又冒出来一个未婚夫?” 李莹莹手心紧攥,眼中冒泪:“表哥,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顾小姐那样的女子吗,现在却因为那种不堪的女子凶人家,呜呜……” 裴乔怒声道:“顾初月那种女子,自然是入不了我的眼。” 李莹莹面容扭曲,入不了? 依她看,顾初月早就把表哥勾的神魂颠倒了! 她走到裴乔身边,声音哽咽:“那表哥为何凶人家,明明昨晚那样时,还对人家说会一辈子对人家好,表哥忘了吗?” 想起昨晚的温存红被,裴乔的面色稍稍回转,拉住了表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严肃道:“莹莹,顾初月的未婚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莹莹心中暗恨,原本以为表哥态度转变会疼爱自己一番,没想到又是问关于顾初月的事情。 她藏在宽袖中的手指紧握,染着大红蔻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是绝对不会让顾初月在表哥的脑海里有半分好印象! “表哥,事情是这样的……”李莹莹的面容多了几分感叹,眉梢确是掩不下的嘲弄,“顾小姐确实和言家闻一有过一段婚约,可几年前,顾小姐曾经亲自立誓退婚,还写了一封退婚书,表哥你也知道,像顾初月那样胸无点墨却心比天高的女子最是目中无人,哪里瞧得上庶子啊。” 第164章 顾大小姐饥不择食 果然,裴乔紧皱眉头,像顾初月这种污迹斑斑胸无点墨的失贞女子,他是看不上的。 李莹莹顺势靠在他的肩上,继续道:“表哥,尤其是几年前,顾初月退婚一事闹的可大了,当时她还立下了誓言呢,没想到现在不仅不排斥言家那个庶子,瞧着他们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裴乔先前并不知道顾初月竟还是个有过退婚史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名声定是狼藉,怪不得行为放.荡。 “表哥~”李莹莹娇呼,玉手浮动。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裴乔立刻将靠在他怀里的李莹莹拽了出去,整理衣衫,“进来。” 李莹莹恨恨的背过身去,将身前肌肤半露的襦裙整理好。 幕僚进屋,拱手道:“参加大皇子、李小姐。” “无须多礼。” 裴乔面不改色,“莹莹,你先去楼下听戏曲。” 李莹莹面露不甘,却不敢反驳,只好应“是”。 临出屋前狠狠的瞪了一眼又来坏她好事的幕僚。 门被关上,裴乔立刻将今日所闻说了出来。 幕僚笑道:“如果真如大皇子所言,显然顾大小姐已经饥不择食了。” 裴乔:“此话怎讲?” “顾大小姐眼高于顶,当初与言家闻一闹退婚闹的是沸沸扬扬,现在却主动邀前未婚夫出来游玩,唯有一个可能,就是顾学士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女儿嫁出去,顾大小姐这才又追着以前最看不起的庶子跑,毕竟失贞的女儿对于顾学士那般爱脸面的人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裴乔了然,面露嘲讽:“确实是饥不择食,眼光也是差到极致。” 竟选择了先前不要的一个庶子,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幕僚再次确认:“大皇子,能否拉拢到顾学士一派势力,关键在于顾大小姐是否真的失贞。” 裴乔最不喜别人质疑,“当然。” “如此便好,既然先前顾大小姐已经有意殿下,不如殿下主动出击,像顾大小姐那般势力的人,有了更好的选择定会抛弃那言家闻一。” 裴乔皱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是让本皇子去主动与那失贞之女有所交集?” 幕僚拱手忙道:“殿下,您是皇天贵胄,又是长子,要为日后大局考虑啊!” 裴乔还是觉得恶心,那样一个女子,若是进了他的后院便缠上了他,岂不是日日都要徒增烦恼。 幕僚把薪助火:“殿下日理万机,何必为这些琐事操劳,既然顾大小姐曾对您有意,您勾勾手指,她也便过来了,毕竟这普天之下的青年才俊,又有谁比得过您?” 裴乔抿了口龙井,“确实,不过区区一个庶子罢了。” “只是顾学士现在急着嫁女儿,殿下动作要快,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让顾大小姐自奔为妾,殿下需要同顾大小姐多多见面才是,只是,如何能见到顾大小姐……” 裴乔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既然老六可以去学士府学习,那本皇子自然也可以去学士府同顾学士请教文章。” 幕僚拱手:“殿下当真是绝世英才。” 裴乔很是气定神闲的微笑,他是皇长子,又饱读诗书,自有傲世轻物的才华。 他与言家那个庶子,两相比较,无论是顾学士还是顾初月,都会选择他。 毕竟一个庶子身份,如何能与他这皇长子想比。 幕僚依旧是恭敬姿态,长帷帽遮住了他满眼的阴狠。 而他们口中“饥不择食”的顾大小姐,已经回府。 刚用过晚膳,顾初月正靠在炕榻上津津有味的看画本子,正看到男女主不可描述的那一段,描写香艳,随便寥寥几句便比现代的长篇大论还要刺激,最主要是图文并茂生动形象! 珍珠一进屋就见小姐正在看书,笑道:“小姐真是用功,这么晚了还在研究学问。” 顾初月一听声音,立刻将书合上放到身后,两颊微微泛红,有一种看小片书被父母抓包的感觉。 “那什么,珍珠有事吗?” “表小姐来了。” 顾初月喝了口蜜茶润润嗓子,起身,“将人迎进来。” “是。” 珍珠去到外厅,文丝娆身着素色襦裙站在门前,正屋门两侧高挂着琉璃羊角灯笼,随风轻晃,隐约有一片阴影落在她素净的面庞上。 “表小姐请进。” 文丝娆温柔一笑,随着珍珠进屋。 刚进去,便惊讶于满屋子的珠光宝气。 檀木彩雕牡丹盛景纹屏风,红木嵌黄杨镂刻山水花卉炕榻,天青釉纹梅蒜头瓶,满屋子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就连炕几上摆着照明用的烛台都是翡翠莲纹,而那用来盛茶的竟是青玉盏! 文丝娆的手指不由紧攥,她刚刚从藏玉阁回来,那里竟没明月苑一半的华贵。 她心里涌出无限的嫉恨,面色却温柔至极,福了福身子:“初月表妹。” 顾初月也福了福身子叫人:“表姐这么晚了怎还没休息?” 她将人引到炕榻旁坐下。 文丝娆拿出一方绣帕给她,桃色的方帕上绣着桃枝盛开。 “我作为姐姐,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这绣帕是我亲自所绣,初月表妹貌若天仙,正如这帕子上的灼灼桃花一般。” 顾初月拿起绣帕仔细端详,图案秀丽,一看就是绣工扎实,她笑道:“这花样绣的真是好看,真不知我何时能有表姐一样的绣工。” 文丝娆自然柔声回应:“表妹心灵手巧,定是要比我绣的出色。” 她抿唇轻笑:“表姐惯会夸我。” 文丝娆瞧她今日眉间点着花钿,越发明媚动人,心中冷意更重,刚要收回视线,却看见了她挡在身后的一本彩色封面的书籍。 虽看不清字体,可封面花哨,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书,倒像是那些粗鄙之人爱看的画本子。 她收回视线,笑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初月表妹了。” 顾初月起身,“表姐慢走。” 送走文丝娆后,她放松的瘫在炕榻上,身后靠着长引枕,懒洋洋的从身子底下掏出没看完的画本子。 她正看到高潮点,珍珠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笑道:“小姐怎不坐起来看书,躺着太费眼睛。” “啪!” 顾初月被吓的手一抖,画本子直接砸在了脸上。 第165章 撒娇的语气 珍珠怕小姐被砸疼了,赶紧过去帮忙。 顾初月一个鲤鱼打挺立刻坐了起来,将书压在了自己屁股底下,眼神躲闪,一脸紧张,“那啥,我没事。” 珍珠这才松了口气,“小姐没事就好。” “呼……” 她长呼了口气,提着的心这才落下,端起青玉盏大口的喝着蜜茶压惊。 这种画本子果然只适合在无人的深夜看,在有人随时出没的时候看实在是太吓人了! 珍珠收拾着炕榻一侧的零碎物件,突然看到了桌上的绣帕,道:“小姐,这绣帕要奴婢给您收起来吗?” 顾初月咬着茶盏边,“收起来吧。” 文丝娆每每看她时都怪怪的,很是异样。 最令她有些不太能接受的是,这文丝娆的体态简直和文姨娘如出一辙,像是走路都能被风刮跑了一般。 一举一动实在是将文姨娘的精髓学了个彻底。 珍珠收拾完后,心疼道:“小姐都看了许久的书了,累不累?要不要喝一盅冰糖燕窝?小厨房时时都炖着呢。” 顾初月更心虚了,奈何冰糖燕窝的诱惑实在大,她还是伸出手指慢悠悠的比了个一。 珍珠笑道:“小姐先歇歇,奴婢这就给您去盛。” 待珍珠出去,顾初月立刻将屁股底下的画本子拿出来塞回了书柜,又从书柜上拿了一本《诗经》出来,随意掀开两页,铺在炕几上。 珍珠端着燕窝进屋,见小姐这般努力,差点感动流泪。 这时,炕榻边的窗户突然传来怪异的声响。 顾初月放下汤匙,准备将窗户打开看看—— “小姐,别!” 珍珠突然道:“小姐,外面天寒,您穿的又单薄,还是让奴婢出去看看吧。” 她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冰糖燕窝。 珍珠很快就进屋了,手里抱着一只皮毛光亮洁白的鸽子。 “小姐,刚刚就是这鸽子在啄窗棂。” 她放下汤匙,“给我瞧瞧。” 白鸽站在炕几上,很是高傲的扬着头,细长的小腿上绑着铜管。 她越看越觉得这白鸽眼熟。 珍珠惊讶:“小姐,这不是那日的馋鸽子吗?” 顾初月歪头看了许久:“我觉得也像。” 而且这白鸽腿上绑着铜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白鸽,而是信鸽。 信鸽认路,它能两次都到她这院子,说明就是来找她的。 顾初月将铜管取下,捏出了里面的小信条,依稀见有一个字。 她将信条放到烛台旁,透过光,这才看清上面的字,是个“一”。 一?! 她恍若大悟,这个信鸽不会就是大魔王口中的联系吧,那她上次见鸽子误食迷魂粥却对它不管不顾的事情……岂不又是罪事一桩? 如此想来,大魔王一定是怀恨在心,所以今日才又是拍她手,又是捏她脸的。 真是睚眦必报! “珍珠,你帮我把笔墨拿来。” “是,小姐。” 珍珠匆匆拿来笔墨,顾初月将信条抚平,写下了一列字:一一你在干什么呀? 她将信条塞进铜管装好,摸了摸鸽子的头,打开窗让它飞了出去。 鸽子消失在墨色夜空中,顾初月吃过燕窝,一番洗漱后便让珍珠下去休息了。 此时,言国公府的一处偏院。 言闻一临窗而立,玄衣素袍,墨发半束,迎着月色,落了一身银辉。 身后,复还抱拳汇报:“老夫人早早便休书一封,只是穆先生路途生病,耽误了几日,现在已经启程,到都城,怕还需要些时日。” 话音刚落,夜色之中,有一白鸽冲出墨色,扑腾着翅膀,落在窗槛上。 言闻一薄唇微勾,将铜管里的信条拿了出来。 入目的是一列秀气的簪花小楷,字如其人,他可以想象小姑娘是如何甜笑着写下这一句话。 他转身坐到书案旁,提笔洒墨。 白鸽很有灵性般从窗槛飞到书案上,细腿上的铜管被扣好,它又冲出了窗户,飞入夜色不见影。 信鸽认路,而且训练有素飞的极快,没过多久,顾初月又听到了熟悉的啄木声。 她打开窗户,让白鸽飞进来。 取下铜管,信条上只多了两个字:看书。 她撇撇嘴,觉得大魔王实在是太没情趣了。 她重新撕下一张信条,写下:好巧,我也在看书呢,你在看什么书呀? 放到铜管里,摸着白鸽的头,笑道:“去吧去吧,飞快点哦,明日给你吃花生米。” 听到吃的,白鸽很有灵性般冲出了窗户。 言闻一迎风而立,像是不知冷般,凛冽的狭眸只是平静的望着夜色远方。 直到看见一抹白色,脸色微转。 他阔步走到书案旁,写下两个字:《论语》。 白鸽携任务而飞,今晚,言国公府到学士府这段路程来来回回已经飞了不知多少次。 顾初月裹着披风,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露出两只水泠泠杏眸,不断往远方瞧着。 直到看见白鸽,看见信条上的字。 纸上多了四个字:因为你蠢。 她感受到了来自大魔王的嘲讽,面容扭曲的写下了一列字:是呢,一一说的都对! 对个鬼的都对! 她噘着嘴将白鸽送出了窗,裹着披风干等着实在无聊,她未穿绣鞋,只着罗袜就跑到了书柜前,从四书五经里翻出了藏的画本子,跳上炕榻接着看 白鸽越飞越慢,言闻一已经有些不耐烦。 金戈笑呵呵的等着看复还被训斥治鸽无方。 只是没等到复还挨训,却等到了白鸽。 白鸽飞的慢悠悠,落在窗槛上,言闻一刚将信条取出,就听“咚”的一声。 白鸽一头栽了下去。 复还出去看,站在窗口回复:“主子,鸽子累昏了。” 言闻一嫌弃:“才飞几趟就累昏了,没用。” 复还:“………” 金戈:“………” 昏死的白鸽:“…?…“ 金戈觉得主子现在的脑子已经被顾大小姐搞的不清不楚了。 言闻一打开信条,薄唇微勾,看着纸上娟秀的字体,连写字都带着撒娇的语气。 小姑娘真是费尽心思。 他收起纸条,呢喃一般道:“天色不早了……” 此时的顾初月正抱着画本子看的起劲儿,就靠在窗边,只是一直都没有再听到白鸽啄木的声音。 大魔王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不知道要回话吗! 她又等了一会,可还是没等到回信,气哄哄的将画本子藏好后,钻进了被窝里。 第166章 六皇子妃的位置,确实让人心动 翌日。 天高云淡,薄雾蔼蔼。 菡萏堂内。 文丝娆拿着檀木梳,温顺的给文姨娘梳发。 “姨祖母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 没有女人不爱听好话,哪怕是年逾四十的文姨娘,也爱听别人夸赞她的容貌。 “娆儿真是会说话。” 文姨娘从妆奁里拿出一支碧玉银簪,转身插到了文丝娆的单螺发髻上,笑道:“我平日里不爱打扮,这些玉簪首饰,还是像你这般花一样的年纪戴,最好看。” 文丝娆有些感动,“多谢姨祖母。” “你这孩子,同我客气什么。” 文姨娘转身对着铜镜,拿出一颗东珠檀木钗,缓缓插入发髻之中,又往两颊点了淡色胭脂,抿了口脂后,这才抬手,让人将她扶起。 文丝娆立刻过去扶着,眼中浮现几抹困意。 为了表孝心,她卯时一刻就在正屋外厅侯着,准备伺候姨祖母洗漱。 姨祖母是她在学士府里最亲的人,表叔又孝顺亲娘,她一定要牢牢抓住姨祖母这根通天藤,青云直上! 早膳也是如此,她并未坐下,而是在一旁布菜。 “娆儿,昨日你去明月苑送礼,没有被初月欺负吧?” 文丝娆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姨祖母,初月表妹还小,又是嫡长女,跋扈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这话说的巧妙,看似是在为顾初月辩解,实则是将顾初月嚣张跋扈的形象稳固文姨娘心头。 果然,文姨娘听后“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冷声道:“真是没规矩,你是她表姐,脾气竟使到你身上来了!” 文丝娆却毫不在意般,“姨祖母别生气,其实初月对我这个表姐还是很热情的,昨日我过去送礼,她同我介绍了许多屋子里的摆件,金银玉器,简直数不胜数呢,就连喝茶用的都是青玉盏,当真是让娆儿开了一番眼界。” 文姨娘讶然:“她竟炫耀到了你的头上?” 文丝娆又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放到青花瓷盘中,笑道:“娆儿确实没见过如此贵重的东西,初月表妹兴致颇高,娆儿又不是她的亲姐姐,岂敢打断她,只能听着了,只是有一事,娆儿始终觉得不妥……” 文姨娘让她坐下,“什么事情?” “是……”文丝娆欲言又止,一番挣扎后才弱弱道:“初月表妹同娆儿介绍屋中摆件,娆儿并未觉得哪里羡慕,毕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何必太过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呢,只是……初月妹妹身为嫡长女,应该做好表率孝敬长辈,而不是将华贵物什都揽到自己院里,应该孝敬给她的亲祖母才是。” 文姨娘瞧自己表孙女如此孝心,拉住她的手,不由得开始垂泪抽泣。 “你是个好的,虽不是我亲孙女却胜似亲孙女,芳菲和初月十几岁了也没如此守礼日日来菡萏堂请安伺候,如你那般的孝敬心思更是没有,真是枉为学士府这等书香门第的小姐,半点规矩也无,若是我可怜的娆儿能投个好胎,以至于……” 文丝娆也眼眶泛热:“姨祖母待娆儿的好,娆儿都知道,没能一直在姨祖母身边尽孝才是娆儿的不是。” 一时间,两人又抱作一团开始哭泣。 文姨娘甩着绣帕,双眸含泪:“娆儿若是也能配上学士府小姐的身份,定是能将初月她们比下去,唉,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文丝娆抹着眼泪,柔声道:“娆儿能从老家来到都城,多亏姨祖母多年的照拂,来到学士府于娆儿更是天大的幸事,只求能长长见识,哪敢再做奢望。” “你怎如此懂事……”文姨娘哭的更厉害了。 “娆儿只有姨祖母一个亲人了,宁愿终身不嫁,也要日日陪在姨祖母身边孝敬伺候。” 文姨娘蓦然止住哭声,娆儿怎么可以不嫁人? 她还指望着娆儿能攀到一门好亲事,日后可以给她撑腰长脸呢。 想到这,文姨娘立刻擦干眼泪,道:“昨日你去弄墨斋送茶水,可有看到六皇子?” 文丝娆想到了昨日那身穿四爪蟒袍的粉面男子,娇羞的点了点头。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儿郎,而且身份高贵,是皇帝的儿子,日后还有机会继承大统,比起顾初月先前的庶子未婚夫简直是高出一大截来。 文姨娘欣慰的拍拍她的手,“娆儿啊,既然明远喜欢喝你沏的茶,那你便日日都去,一来是让明远知晓你孝顺,二来,也可多与那六皇子相处相处。” 文丝娆一双眼睛含羞带怯,面色却哀戚无比,“可是……六皇子如此高的身份,哪里能……” 文姨娘笑的慈祥,眉眼间依稀可见妩媚之色,“你若是能牢牢抓住六皇子的心,何愁在这学士府没个好地位,若是能嫁给六皇子,更是给学士府祖上增光啊!” 文丝娆心中忐忑,面色却不显,只是小声道:“那娆儿今日午膳后再去给表叔送茶吃。” 文姨娘笑道:“好孩子。” 她见自己的表孙女知书达理,姿容相貌比自己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越发的满意。 待娆儿真的嫁给六皇子为正妃,看寿辉堂的那位还敢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文丝娆垂着眸子,眼中闪着恶毒的光,没想到姨祖母为了让她高嫁竟想出这等主意,竟然大胆到让她去勾引六皇子,如此放荡行径她如何做的出来? 只是……六皇子妃的位置,确实让人心动。 今日是请安的日子,卯正三刻就要在寿辉堂外厅等候。 文丝娆初来学士府,理当过去请安,文姨娘便带着她过去了。 一进外厅,便看见早早等候的王氏和顾芳菲。 文丝娆进屋扶着文姨娘落座,便朝她们福了福身子:“叔母安好,芳菲妹妹安好。” 顾芳菲自从认定这人要跟她抢姐姐后,丝毫不敢懈怠,同样回礼。 文姨娘手中的绣帕紧了紧,笑道:“婵娟果然孝顺,数十年如一日的准时。” 王氏福了福身子:“母亲免去儿媳日日晨昏定省已是天大的恩典,三日一请安,儿媳又岂敢贪睡。” 文姨娘笑容依旧,没有接话。 这时,紫檀边座嵌琉璃雕山水插屏旁的珠帘轻晃,王氏等人齐齐起身等候。 第167章 女儿跟您讲个趣事 老夫人身着姜黄色辅绣菊纹卦,头戴素锦绣灵芝纹嵌红宝石抹额,精神矍铄,威严外露,由芳姑扶着,端坐在紫金描漆镶绿松石坐榻上。 三人一番请安。 “起身吧。” “是。” 王氏等人落座,文姨娘拉着文丝娆上前一步,笑道:“老夫人,这是妾身家里的表孙女,初来学士府,今日妾身特地带她来给老夫人请安。” 文丝娆柔柔的福了福身子,一双眼睛带着倾慕之情,“丝娆参见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嗯,起身吧。” “是。” 芳姑手捧锦盒走来,里面躺着一对翠嵌银宝蝴蝶耳珰。 文丝娆双手接过,眼中闪过一抹惊羡,这对耳珰比昨日王氏送的珠宝首饰要精致多了。 “多谢老夫人赏赐。” 她心中被这耳珰激起波澜,没想到寿辉堂这位出手如此大方,看来,她日后要多多来请安了。 没过一会,老夫人便做疲惫状赶人:“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王氏起身,道:“儿媳扶您回去休息。” 文氏三人则行礼告退。 一出门,文丝娆便叫道:“芳菲表妹,昨日游逛后园只看了一半景色,不如我们再去游玩一番?” 顾芳菲客气的笑道:“花园景色宜人,表妹也很想去赏玩一番,只是还有功课在身,实在无法应邀,若是表姐想要逛园子,不如就让我身边的芙蕖跟着,她是家生子,对花园再熟悉不过了。” 让芙蕖跟着,还能避免这文丝娆往大姐姐院子里跑! 芙蕖上前,“表小姐若是想游园子,不如让奴婢带路。” 文丝娆脸上的笑容微僵,“既然芳菲表妹有功课在身,还是改日再游吧。” “都听表姐的。” 顾芳菲福了福身子,便向着藏玉阁方向走了。 文丝娆越发觉得顾芳菲性情古怪,先前明明有意孤立顾初月,现在她主动示好又回绝。 文姨娘道:“婵娟替芳菲请了个教古琴的先生,现在许是急着去上课。” “芳菲表妹这样的才女却还如此努力,我这个当表姐的真是自愧不如。” 文姨娘哂笑,“你比她自是强的。” “姨祖母惯会夸我。” 两人渐行渐远。 此时,厅内。 老夫人依旧高坐上首,半点疲劳不见。 王氏满脸喜悦,“前几日青绍来信了,说是年前定能回家,还让媳妇替他向您问好呢。” 老夫人也略显欣慰,“此次大查事关重要,于青绍也是难得的历练,只是路途艰辛,让他多加注意身体。” “媳妇一定将话传到。” 王氏就这么一个儿子,也是学士府的独苗,他日后能出人头地,王氏自然高兴。 说话间,顾初月也被丫鬟引着进了外厅。 “孙女给祖母请安了。” 老夫人嘴角带笑,“可有用膳?” 顾初月眉眼弯弯的凑了过去,“吃了两个酥肉烧饼。” 王氏手心冒汗,“瞧,儿媳刚要说到初月,初月就来了。” 顾初月笑眯眯的给她请安,“婵姨提我做什么,难道是有好事情要同我说?” 王氏见她一切如常,捂唇一笑,“于你呀,还真是好事情。” 顾初月坐在老夫人身侧,好奇道:“什么事情呀?” “青绍在洛阳给你搜罗了许多的樱桃干。” 她一双眼睛放光,“哇,弟弟真好!” 王氏心中有些黯淡,但见初月如此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初月坐在榻上,“婵姨,我记得青绍已经走了许久,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话一出,老夫人便伸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嗔道:“你个小馋猫,听见樱桃干了比谁都积极。” 她捂着额头嘿嘿一笑。 王氏见她们祖孙互动,也跟着发笑,“初月很快就能吃到樱桃干了,青绍来信说,年前定能到家。” “啊?”她塌着小脸,“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我好想弟弟啊!”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捏着她的鼻尖:“我看,你这只馋猫是想樱桃干了吧?” 她捂着被捏的鼻子不说话,逗的老夫人笑意更浓。 嬉闹间,有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老爷来请安了。” 顾初月立刻起身从紫金描漆镶绿松石坐榻上下去。 顾明远阔步进来,一身竹青色便服,拱手道:“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抬手示意起身,顾初月便福了福身子,坐在了王氏对面。 顾明远一脸愁容,不知如何开口,见大女儿悠哉的吃着糕点,沉声道:“初月,爹和祖母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吧。” 顾初月嘴里还叼着半块糕点,她立刻拿了下来,准备福身子走人。 哪知她还未动,上首的老夫人便道:“初月是府中嫡长女,也不小了,是什么事还要避开她?” 顾明远不说话。 老夫人的眼神扫向王氏,王氏提着一口气,更是不敢开口。 顾明远叹了口气,将事情掐头去尾,缓缓道来。 音落,老夫人眯着凤眸,冷声道:“你应下了?” 顾明远依旧站着,拱手道:“此等大事,未同母亲商议,儿子不敢做主。” 老夫人喝着手中的盖碗茶,“婵娟,你如何看?” 王氏从未被老夫人叫过闺名,今日是破天荒头一次,这是要她表态啊! 这时候站对阵营就很重要了! 她从容道:“儿媳觉得,此等大事,不容草率。” 果然,王氏话音刚落,就接到了顾明远略带哀怨的眼神,她急忙错开,朝着老夫人递上笑容。 顾初月在一旁拿着竹签戳盘子里切成小块的香瓜,缓缓吃着,忽然也接到了老夫人的一个眼神。 她立刻放下竹签,咽下香瓜,朝着顾明远笑道:“爹爹快坐下吧,女儿跟您讲个趣事儿。” 老夫人托着茶盏,“坐吧,我这老婆子也好奇,月儿是要说什么趣事啊?” 顾初月娓娓道来:“昨日我出去买绣线,遇上了六皇子,毕竟是爹爹的学生,我便过去打了招呼,结果……” 她突然不作声,像是难以启齿般。 顾明远皱眉:“长辈在听,就不要卖关子了。” 她咬唇,小声道:“六皇子同我问起了表姐的事情。” “啪!” 王氏手中的盖碗一松,直接摔到地上。 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可是事实?” 第168章 大棒加甜枣 顾初月:“确是事实,这种事情,孙女怎敢胡说?” 王氏叫人将地面清扫了,温柔的笑意有一丝龟裂,文丝娆才来都城两日,怎会和六皇子扯上关系? 六皇子可是有名的大嘴,兜不住话,这要是见谁都说,她们家两位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 老夫人将盖碗茶递给芳姑,“你且继续。” 顾初月抿唇,继续道:“六皇子说昨日见到表姐,弱柳扶风,很是瘦弱,还说她煮的茶不错。” 她毫不留情的将裴铮卖了。 “茶?” 老夫人面容严肃,看向了顾明远。 顾明远道:“昨日同六皇子上课,丝娆来送了一次茶水。” 老夫人冷笑,“你让她进去了?” “丝娆初来学士府,我不好拂她的面子,便……” “胡闹!” 老夫人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六皇子来府中读书,谁不知晓,弄墨斋连个近侍的婢女都没有,你却让自己的表侄女进去送茶?” 在女儿面前被训斥,顾明远面子有些挂不住,辩解道:“丝娆是个懂事的孩子,又从小在乡下长大,心思单纯了些,自然不会做出那等腌臜之事。” 王氏一想到女儿的名声可能会受牵连,也忍不住反驳:“可是老爷,咱们家两位姑娘,哪个不孝顺您,又有哪个偏偏在您教学的时候进去,弄墨斋外守着的都是小厮,其中缘由一问便知……” 顾明远皱眉,默不作声。 老夫人问道:“六皇子为何知道进来送茶的是府中的表小姐?你介绍的?” 老夫人一语中的。 “这……” 顾明远脸色清寒,想到了昨日的画面,确实是丝娆主动给六皇子倒茶,六皇子听她没有自称奴婢,便问了一嘴,然后,丝娆便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看他不说话,十有八九是反应过来了。 老夫人也不似刚刚那般疾言厉色,反而缓声安慰道:“明远,你心怀家国大事,不懂后院这等龌龊之事实属正常,我不怪你。” 顾明远想到刚刚竟同母亲顶嘴,立刻拱手:“是儿子犯糊涂了,让母亲忧心,实在是不孝。” 王氏见老爷猛然清醒,望向老夫人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崇拜。 顾初月依旧吃瓜,祖母放在现代就是大女主原型,上一届宅斗冠军啊,这种狐媚子把戏从忠勇公府到学士府,大到都城的贵女圈子,见得多了。 芳姑奉上盖碗茶。 老夫人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温声道这件事的厉害关系:“明远,你教过不少学生,可六皇子身份摆在那里,终究特殊了些,六皇子性子洒脱,不拘一格,最不守那些凡尘礼俗,正是如此,陛下才把他教给你教导,你若是把六皇子的心性矫正,陛下多少会念你一份好,可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叉子,你的半生英明,也就毁了。” 顾明远低着头,心中懊恼。 王氏给他端了盏茶,柔声道:“老爷,母亲说的着实有理。” 顾初月继续吃瓜,显然祖母的话还没说完,现在不过是让老爹消化消化而已。 顾明远一口茶刚下肚,老夫人又开口了。 “几位皇子正直年少,都到了娶亲的年纪,只是这些皇子中,除了五皇子已娶正妃,其他皇子的正妃之位尚且悬空,你将六皇子一人带到府中上课,并无问题。” “毕竟家里头的姑娘都知道避嫌,晓得脸面二字,丫鬟也都告诫过了,可你偏偏让一个表小姐进去,还主动同六皇子搭话,这中间要是出了什么才子佳人的风月传奇,外人会说你心思不正,把六皇子叫到府中上课是为了给他送女人,拉帮结派之心昭然若揭,陛下会如何想,百官会如何想,我们学士府的脸面,你是要还是不要?” “要,将人送去六皇子府,你就坐实了给皇子送女人的传言,不要,人云亦云,是要传成什么样子,你不知,我也不知。” 顾明远恍然大悟,面色如土,连忙起身:“都是儿子糊涂,竟没想到这一层关系,若不是母亲提醒,学士府的脸面,怕都要被儿子给……唉!” 老夫人道:“你今日明白,便为时不晚。” 顾初月吃瓜,觉得祖母实在英明,大棒加甜枣运用的如此绝妙! 老夫人的凤眸突然看了过来。 她清了清嗓子,好奇道:“祖母,表姐初来学士府,又如何知道爹爹在弄墨斋教书呢?” 老夫人笑道:“问问丫鬟不就知道了吗?” 她歪着头更好奇了,“是哦,可是婵姨都提前告诫过丫鬟不准靠近弄墨斋,表姐问时,丫鬟定会同表姐说才是呀?” 老夫人微笑着,不说话。 顾初月用竹签又插起了一块蜜瓜,“且弄墨斋外守着小厮呀,小厮肯定会告诉表姐里面是何人在上课呀,听说表姐在乡下上过学堂,饱读诗书,应该知道里面是贵人,又是男子,要避嫌呀!” 老夫人忽然道:“小厨房里煮着还熬着牛乳茶。” 牛乳茶!!! 顾初月一双杏眸亮晶晶的,立刻道:“表姐一定是太有孝心,没注意我说的那些呢!爹爹千万不要错怪表姐呐!” 老夫人转着手中的碧玉佛珠,“这谁说的准呢,芳姑啊,去给大小姐盛一碗牛乳茶。” 芳姑笑着应下:“是,老奴这就去。” 王氏将盖碗掀开,将茶盏放到顾明远手边,轻声道:“老爷喝口茶吧。” 顾明远摇了摇头,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喝茶。 老夫人扶着额头,“明远,你刚刚同我说什么来着?” 顾明远嘴角僵硬,“没,没什么。” 出了这等事情,他现在哪里有脸再提那样的事! 老夫人突然面露疲惫,“明远啊,你们先回去吧。” 顾明远起身,“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头疼,老毛病了。” “儿子命人去叫李太医。” “不用了……”老夫人及时叫住了他,“我这里有还未吃完的丹药,休息片刻便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顾明远面露愧色,拱手道:“母亲好好休息,儿子先行告退。” 王氏跟着福了福身子,便一同退了出去。 老夫人掀着凤眸,哪还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第169章 她不是馋他的皮囊,是馋他的权势 顾初月依旧在吃着香瓜。 老夫人朝她招手。 她立刻就蹦哒过去,重新坐回了祖母身边。 老夫人宠溺的捏着她的鼻尖,“吃了那么多香瓜,不嫌凉?” 她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戏太好看了嘛,这瓜自然就吃的多了。” 老夫人将自己的乖孙女搂到怀里,点着她的眉心,“你个小机灵鬼儿!” 顾初月扬头,“还好还好,都是祖母教的好啦!” 芳姑一进来便见到这幅画面,觉得眼睛泛酸,“大小姐,这是老夫人特别吩咐给您煮的牛乳茶,用的正是您上次送来的那盒碧螺春。” 顾初月拿起瓷匙,搅着香甜的牛乳茶,觉得很可惜,“祖母,那是我送来给您喝的,您爱喝茶,那碧螺春一看就是不错,您怎么反倒给我喝了啊?” 老夫人慈祥的抚着她的鬓角,“祖母这里不缺茶叶,那盒新茶用来煮牛乳茶再好不过,你且快喝吧,别凉了。” “祖母……” 顾初月红了眼眶,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牛乳茶。 祖母对她真好啊。 她一定会好好守护祖母,守护学士府。 中午,老夫人留她在寿辉堂用午膳,命厨房做了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 其中一道螃蟹馅的小饺儿最得她的心,老夫人见她爱吃,一口未动,一盘子都落进了她的肚子里。 顾初月爱吃螃蟹,却又嫌吃起来麻烦,所以独爱螃蟹馅的美食。 之前六皇子前来拜师时所提来的螃蟹,她也分到了几只,结果转手全都送到大厨房做成饺子了。 吃的正欢时,有丫鬟匆匆来报,“老夫人,老爷从寿辉堂出去后就去了书房,现在已经到弄墨斋了。” “没去菡萏堂?” “没有。” 顾初月幸灾乐祸:“今日爹爹心情定是极差,想来六皇子又要倒霉喽。” 老夫人挥手让丫鬟出去,又给她夹了一块板栗烧鸡,道:“芳姑,明远既然未去菡萏堂,你且去弄墨斋外守着,若是文丝娆未去,说明她还要脸面,若是接着不要脸面,你就告诫她一二,免得刚进学士府,便上赶着丢人。” “是,老奴这就去。” 芳姑走后,顾初月啃着烧鸡肉,若有所思。 老夫人见状道:“嘴里吃着东西还出神,小心咬到舌头。” 她转眸,“祖母,您让芳姑姑过去了,万一闹出动静来,爹爹他……” 老夫人冷笑,“若是闹出动静来,就让明远好好看看他那懂事的表侄女打着什么坏心眼。” 顾初月点头,“爹爹不懂后院这些事,让他看看也正好。” “文丝娆现在初来学士府,那姑娘看着便是个心思深的,定是不会同芳姑吵闹,你爹爹啊,脑子里只有一堆大道理。” “噗!” 顾初月笑出声来,被老夫人瞪了一眼。 “越发没有规矩。” 她咬着唇瓣朝老夫人眨眼卖萌,理直气壮:“还不都是祖母宠的!” 老夫人又半是宠爱的瞪了她一眼。 “你最近可有见那言家小子?” “啪!” 顾初月刚夹起来的肉瞬间掉到了盘子里。 她抿了下唇瓣,有些心虚,“没……没见……” 顾初月低着头,眼神躲闪,若是被祖母知道她私下去找言闻一,还抱了他的大腿…… 祖母会打断她的腿的! 老夫人面带微笑,凤眸越发和蔼:“东齐对男女之事并未有太大束缚,何况你与言家小子又有婚约,你同祖母说实话,祖母定不会罚你。” 顾初月闻言小心翼翼的抬头,见祖母确实是不在意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如实道:“见过一两次。” “啪!” 老夫人将筷子摔在桌上,“顾初月!” 她立刻抱头,“祖母,您不是说好了不生气的嘛……” 老夫人凤眸瞪着她,“现在外人皆不知你们婚约仍然有效,叫人看见不定要如何说你。” 她低头,拿起瓷匙搅着碗里的鸭子肉粥,小声道:“知道……我上次同一,咳,同言闻一出去的时候碰见大皇子了,李莹莹对我冷嘲热讽的,我一个没忍住,就告诉他们我和言闻一婚约仍有效的事情。” 老夫人敛眸,“言家小子当时在场有说什么吗?” “没有,一,咳,言闻一没说什么,默认了。” “既然如此,也好,只是你三年前主动立下了那捞什子誓言,怕是又会沸沸扬扬的传起来。” 顾初月一提到那誓言,就想给原主一棒槌,不过…… 她想起了大魔王那日说的话,双颊微红,学给了祖母,“言闻一主动说那道誓言是我立的,只对我有效,而婚约,是他不想退的,所以于我,那道誓言便不作数了。”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这言家小子也是个有担当的。” 顾初月撇撇嘴,她好想把大魔王的种种恶劣行径说给祖母听,可事实不允许啊! 她只能跟着夸赞,顺便提升一下大魔王在祖母心里的形象,“言闻一确实不错,不是个空有皮囊的草包子哦!”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当初是谁还不了解他的时候,就一个劲儿的夸赞他的皮囊?” 顾初月:“…………” 她真的不是馋他的皮囊啊!是馋他的权势! 祖母不懂,她能怎么办! “我太难了……” 她喊的语调喜庆,老夫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多吃了好几个珍珠丸子。 此时,芳姑已经到了弄墨斋,就在门口侯着。 顾明远在斋内来回读书时,也见到了芳姑,见她不进来,便也没有多问,继续摇头晃脑的给六皇子讲解学问。 裴铮觉得今日老师的心情比昨日还差,他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顾明远立住看他:“会背了吗?” 裴铮小声:“不会……” 顾明远面色淡定:“无碍,抄一百遍就会了。” 裴铮:“…………?” 他这条池鱼注定是要死在岸上了吗…… 斋外,芳姑偶尔同站岗的小厮问几句话,时间过得倒也快。 不远处,文丝娆身着霜色妆花缎罗裙,面带柔笑,款款而来,身姿清雅,恍若扶风弱柳,湖中清荷。 见到芳姑时,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像是寿辉堂的,便福了福身子,道:“这位妈妈,我是来给表叔送茶的。” 第170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芳姑笑着朝她伸手:“文小姐将茶给老奴便好。” 文丝娆握着托盘的手指用力,她并不想把自己精心沏煮的茶给这位妈妈。 她今日是精心打扮而来,不仅可以在表叔表孝心,还可以同六皇子见面,如此两全其美的大好机会,她如何能放过? “恕丝娆冒昧,请问您是?” 芳姑道:“老奴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芳姑。” 文丝娆一听是寿辉堂老夫人的贴身嬷嬷,笑意都重了两分,老人家最喜欢有孝心知感恩的孩子,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柔声道:“娆儿这些年多亏了表叔的照拂,实在是受之有愧,但丝娆不过是一介孤女,也无法为表叔做些什么,初来学士府,没想到表叔竟不嫌弃我这沏茶的手艺,表叔公务辛苦,丝娆愿日日来送些茶水点心,略尽绵薄孝心,还请姑姑给我这个机会。” 芳姑拿出绣帕轻笑,“文小姐可知里面都有谁?” 文丝娆自然知道男女大防,故只道:“表叔。” 芳姑的眼神深了深,心中冷笑,“既然文小姐不知,那老奴便告诉小姐,里面不仅有老爷在,还有六皇子在。” 文丝娆先是迷茫,随后无辜道:“娆儿不知,否则也不会……” 芳姑脸上的嘲讽之意加重,这位文小姐真不愧是菡萏堂那位的表孙女,当真是把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学了个彻底。 “文小姐昨日来弄墨斋送茶水,可有见到老爷在授课?若是不知授课对象是谁,老奴便告诉你,里面授课的对象便是当今陛下的六子,小姐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为好。” 文丝娆呼吸一滞,为什么芳姑会知道她昨日就来过弄墨斋? 还是说,是老夫人派芳姑特地在门口这等着她给她难堪? 她调整笑容,“娆儿初来,并不知六皇子会一直在学士府上课,以为里面只有表叔一人,多有唐突,倒是娆儿的不是了。” 芳姑直接将手放在托盘两侧,直视她,“文小姐知晓便好,下次就切勿再来了,毕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文丝娆咬唇,眼中已泛起泪花,“娆儿只是想好好报答表叔多年的照拂而已,姑姑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来伤娆儿的心。” 芳姑没理她,双手发力将托盘端起,转身上了弄墨斋的台阶。 心中越发瞧不起文丝娆,心思不正,自己主动将脸丢在地上给别人踩,竟还哭哭啼啼装无辜,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守着门的小厮因为昨日放文丝娆进去,也连带着受了处罚,扣了一个月的月银,现在对文丝娆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小姐更是没有好脸色。 文丝娆脑子里还环绕着芳姑的讽刺,又受尽了小厮的鄙夷目光,忍不住含泪跑了。 已登上弄墨斋的芳姑,回头看着那道霜色身影走远,淡淡的收回视线。 斋内,顾明远正在书案前审批公文,而裴铮,正在抄一百遍…… 芳姑笑着奉上盖碗茶,“老爷请喝茶。” 顾明远抿了一口,清香甘冽,正是和昨日一模一样的味道。 这茶,是丝娆送来的。 芳姑见老爷端着盖碗面色结霜,转身也给六皇子端了一盏。 裴铮正是口渴,见顾铁面没有阻止,连忙接过灌了一口,夸道:“这茶真香,哎?怎不见表小姐进来?本皇子还想同她讨教讨教这茶是用什么沏的,比本皇子府上的茶竟要香多了。” 芳姑笑而不语。 顾明远面色愈加严肃,“噔”的一声放下盖碗,“六皇子可抄完了一百遍?” 裴铮讪讪的低下头,“没有……” 说完,就不敢再多说闲话,立刻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芳姑见状,拿起托盘道:“老奴告退。” 芳姑原就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也算是看着顾明远长大的人,顾明远对她也多了几分尊敬:“劳烦姑姑跑一趟了。” “老爷客气了,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芳姑福身子退了出去后,直接回到寿辉堂禀告。 此时,祖孙俩正分坐炕几两侧,老夫人手握佛珠闭目养神,顾初月则拿着一本佛书细细的读给祖母听。 “若取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著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隔与外厅的珠帘轻晃,芳姑进屋,福了福身子:“果然不出老夫人所料,文小姐又端着茶水往弄墨斋去了,瞧那模样像是精心打扮过了的,被老奴拦下后,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跑了。” 接着,芳姑又将斋内发生的事情一一同老夫人讲一遍。 顾初月放下佛书,暗想这文丝娆的心气儿还真高,可再高也不该拿着她老爹的名声做跳板,去勾引皇子啊! 偏偏六皇子的嘴还没个把门儿的,性子不拘一格,嘴更是如此,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他说了什么,捕风捉影再添油加醋,老爹可就真成了把皇子领进府不为教书,为的是送女人稳固地位了! 她轻声唤道:“祖母……” 老夫人缓缓睁开凤眸,眼中一派清明,怒道:“还扬言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我看是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打着报恩尽孝的名头做出这等事,真不愧是菡萏堂那位的孙女,将她当年的精髓学了个彻底!” “老夫人息怒,为这等人生气实在是不值得。” 顾初月凑到祖母身边坐下,依偎过去,“祖母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冷哼一声,“背地里做着这等事,还想着把自己的表孙女写进我们顾家的族谱,同你们姐妹比肩,当真是好大的脸!” 顾初月心中默然,在古代,尤其是都城的权贵之家,没有几个妾室能做到像文姨娘今天这般,不用陪葬,还能享受着儿子孝敬,吃穿用度和藏玉阁比肩。 可惜,文姨娘不懂知足感恩,还忘了自己的身份,越发的肆无忌惮。 “啪!” 老夫人将手中佛珠重重的放在桌上,“叫人盯好弄墨斋,切忌不可让文丝娆进去。” 顾初月轻声道:“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她应该也不敢再起风浪了。” 第171章 小姑娘现在脾气渐长啊 老夫人眯着凤眸,“这人啊,一旦做了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的美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顾初月靠在祖母怀里,觉得好有道理呀。 过了半晌,芳姑端来一碗安神汤给老夫人服下。 到了祖母休息的时间,顾初月便起身准备回明月苑,她昨晚的画本子还没看完呢。 小厨房炖着冰糖燕窝,她刚进里屋,簌簌就端了进来。 “小姐尝尝,这是奴婢第一次自己上手炖,您看看合不合口味?” 顾初月靠在炕榻上,身后的支摘窗半开,看到有燕窝,立刻坐了起来,拿起瓷匙,舀了一口,入口丝滑,软糯香甜,她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簌簌小脸一红,退了出去。 她望着四周,见没有人,手偷偷摸向了自己身后的引枕,从里面掏出一本彩色封面的册子。 她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翻到了昨晚没看完的地方,正看到精彩部分,忽然传来一串声音。 “笃嗒嗒嗒嗒哒……” “啪!” 一连串的啄木声突然响起,她心一慌,吓的连手中的画本子都扔到了地上。 “笃嗒嗒嗒嗒哒……” 声音继续传来,顾初月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脏,回头一看,就见昨晚的那只白鸽,正雄赳赳气昂昂的立在窗槛上。 “呼……” 她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将鸽子抱了下来。 “咕咕!” 白鸽突然发出叫声,一双黑漆漆的绿豆眼盯着顾初月,然后蹬着绑了铜管的小细腿。 “是一一有话让你带给我吗?” 顾初月呢喃着,将铜管解下,捏出了里面的小信条,空无一字。 这信条比她的脸还白! “什么都没写嘛……” 她皱着鼻子,想到了昨晚,自己也收到了一封没有字的信条。 难不成是大魔王在暗示自己主动联系他? 顾初月觉得很有可能。 她翻了个白眼,“真是臭屁又傲娇的大魔王……” “咕咕!” 鸽子不停的叫着,像是在催促她一般。 顾初月穿鞋下榻,一手抱着鸽子,一手捡起画本子,去了书案旁。 她提笔蘸墨,写下了三列小字:一一你吃午饭了吗?在干什么呀?有没有想我呀? 写完,她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些日常语气助词在交流时可以很自然的说出,可写在纸上,怎么怪怪的,有点像在故意撒娇…… 她噘着嘴研究,最后:“算了,不管了,先给他再说。” 她将装好信条的铜管绑到了白鸽腿上,摸了摸白鸽圆圆的头,“要飞快一点喔。” “咕咕!” 白鸽一动不动,一双黑漆漆的绿豆眼死死的盯着她。 顾初月:“???” 这是什么情况? 她捧起白鸽,左看看右看看,没毛病啊? 怎么不飞呢? 她试探道:“你是不是饿了啊?” “咕咕!” 鸽子突然叫了两声,顾初月表情惊悚。 它居然回应了! 果然大魔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没想到就连驯养的信鸽都如此有灵性。 她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杏脯,给白鸽揪了几块碎渣渣。 白鸽低头吃完,又盯上了她手里的一大块。 顾初月笑眯眯的摸着白鸽的头,“你且先去送信,这块我给你留着。” 白鸽立刻扑腾着翅膀冲出了支摘窗,消失不见。 顾初月撑着下巴,鸽子怎么能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呢,要是长胖了飞行速度就会变慢。 所以,为了白鸽好,杏脯还是留给自己吃吧。 她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想着,顾初月将手里剩下的杏脯扔进了嘴里。 这可是芳菲给她做的最后一块蜜饯果子呢。 此时,一无所知的白鸽正尽自己快的速度飞回言国公府。 一隅偏院,寂寥空旷。 复还将账本递上,随后立在书案旁熟练的磨墨。 言闻一慵懒的靠在钩云纹嵌大理石乌木太师椅上,闭眸假寐,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账本上,一下一下发出“嗒嗒”的声音。 “安府现状如何?” “私藏弓弩一案人证有了,但因没有找到物证和弓弩官银,安泰已经被抓去刑部大牢审问,其家眷尚软禁府中。” 言闻一面色凉薄,“弓弩利器,让阁卫加紧训练。” 复还应下:“是。” 屋中唯有磨墨的声音,这时,鸽子叫突然传了进来。 下一秒,白鸽展翅飞入屋中,立在书案上。 言闻一缓缓睁开狭眸,从铜管内拿出信条。 展开信条,入眸便是连环三问。 小姑娘甜笑着提笔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啧。 他挥笔洒墨,简明扼要的写下了六个字。 ——吃了,休息,没有。 将信条塞进铜管里,白鸽便展翅起飞。 许是因为杏脯的原因,白鸽飞的更快了。 此时,顾初月正在看画本子中的彩页部分,正是津津有味,忽然,一道白影直接冲她飞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眼前,爪子下正是美人儿布满红晕的脸…… 顾初月:“!!!” “你,这,个,胖,鸽,子!” 她一字一顿,咬牙将白鸽捧起。 白鸽似乎不太情愿,被捧起的时候爪子一紧,硬生生将那美人脸给抓了下来。 纸上的画面瞬间变成——男主人公深情的搂着一个无头美女拥吻着…… 顾初月气的磨牙,这画本子她追了许久,中间因为男女主的爱情故事还抹了两回眼泪,好不容易看到最后一章,原本是美好大团圆。 可现在呢? 女主被鸽子抓掉了头,卒,全文完。 整本书的悲剧结局还要从一只鸽子说起……? 顾初月心疼的摸着那个窟窿,她的大团圆啊,就这么被毁了! 白鸽丝毫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依旧高傲的蹬着绑了铜管的小细腿。 “咕咕!” 顾初月抱着画本子,这可是典藏版啊!现在有钱都买不到了! “不愧是大魔王养的鸽子,就知道气我!” “咕咕!” 白鸽继续蹬腿。 顾初月没理它,伤心的抱着画本子去了小厨房,觉定化悲愤为食欲,吃点冰糖燕窝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信件没有被拆出,白鸽也没用飞走,反而是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卧着。 一直在等鸽子的言闻一盯着漏壶,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可就是不见信鸽飞回来。 小姑娘现在脾气渐长啊。 第172章 又晕倒了 白鸽一直卧在软榻上,等了许久,也不见人进来拆信,便扑腾着翅膀飞出了窗外,爪子蜷缩,隐约看到是抓着一小块皱巴巴的纸。 是画本子上的美人脸。 ………… 因为文丝娆当众被芳姑冷嘲热讽一顿后,菡萏堂总算是消停了几日,没再往弄墨斋殷勤的送茶水,可转头就给书房送起了鸡汤。 不过听说丫鬟日日送,可却连门都没进去,更别提见到顾明远了。 顾初月没有特意去留意这件事,可珍珠却很感兴趣,日日都去打听,五花八门的现场版简直有一箩筐,珍珠听的解气,每次回来都给说书似的讲给她听。 这不,就在她用膳的这一会儿功夫,珍珠已经携带最新消息回来了。 顾初月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及时开口:“好珍珠,让我先用膳吧……” 珍珠一脸焦急,“小姐,您先听奴婢说,出……出大事了!” 她撑着额头,打了个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慢悠悠道:“什么大事啊?” 跟在珍珠后面进来的阿离道:“文姨娘晕倒了。” 顾初月这才来了几分精神,“怎么又晕倒了?” 珍珠将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据知情人爆料,菡萏堂一连几日都往书房送鸡汤,可老爷一直都拒绝了,今日文姨娘亲自送过去,老爷还是不见,文姨娘自顾自的就哭了起来,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晕倒了,老爷连忙将人扶了进去,已经出去请府医了。” 顾初月已经不知要说些什么了,这文姨娘认准了她老爹孝顺心软,次次要么哭要么晕倒,偏偏他老爹还就吃这一套。 她无力的摆摆手,“晕就晕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 午膳过后,顾初月本想歇息,丫鬟却突然来报:“小姐,常妈妈来了。” 珍珠见小姐实在困,道:“小姐,要不您先睡,奴婢出去瞧瞧?” 她强撑着眼皮,转身坐到了炕榻上,“不用了,叫常妈妈进来吧。” 常妈妈是王氏身边的老人了,此次忽然前来,怕是受了王氏的意。 常妈妈进屋福了福身子:“老奴给大小姐请安。” 顾初月手肘斜撑在炕几上,按着太阳穴,听到声音后才缓缓睁眼。 她轻声道:“常妈妈多礼了,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常妈妈将身后丫鬟托着的青花瓷罐打开,笑道:“小姐,满江城玉田的庄子送来了一担胭脂米,老夫人赏了夫人一斗,夫人念着小姐平日里爱喝粥,这胭脂米又最是滋补益气,特地让老奴给您送来了。” 顾初月抬眸,丫鬟便将青花瓷罐呈了上去。 她看着罐中暗红色的椭圆柱形米,笑道:“天时地利泉水盖,百亩良田一担米,婵姨大病初愈,这胭脂米珍贵,我实在收不得,常妈妈还是快快拿回去吧。” 常妈妈婉拒:“这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大小姐就别推辞了,藏玉阁那还熬着药呢,老奴这得赶快回去了。” 话至如此,顾初月也没再推辞,只道:“既然如此,我也就却之不恭了,常妈妈记得替我向婵姨道声谢。” 送走常妈妈后,顾初月捏开瓷盖,抓了一把胭脂米出来。 阿离好奇道:“这米真奇怪,竟是暗红色的?” 这时,珍珠端着一碗玫瑰桃胶糖水走了进来,道:“这是胭脂米,比燕窝还要珍贵呢,每年庄子进贡后,都是直接将这米运到寿辉堂,别的院子都是瞧不见的。” 阿离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这米竟比燕窝还要贵重?” 顾初月盖上瓷盖,让簌簌将米罐子抱了下去,点头:“确实,百亩出一担都已是高产了,听闻这种米是用山泉水浇盖,所以煮熟后会清香甘甜,珍珠呀,你会煮这个不?” 珍珠笑道:“奴婢往年在寿辉堂也曾帮过厨,见过厨娘做这稀罕之物,奴婢晚上就给您露一手。” 她笑的又喝了几口燕窝,“好呀好呀。” 说完,她的瞌睡虫又开始作乱了,她捧着碗,几口就将燕窝喝了个干净。 脑袋一扎,直接靠在炕榻上睡着了。 余下珍珠、阿离忍不住轻笑,给小姐盖上薄被后也退了出去。 午后云散,盛花娇艳。 一身着月白色浮光锦绣四爪蟒圆领袍的青年从假山一隅匆匆而过。 身后小厮喊道:“大皇子,您慢些。” 声音不小,正好被另一条石子路上采花的文丝娆听见。 大皇子?! 她蓦然回头,就见一锦袍男子的身影阔步远去。 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穿过亭台游廊,背影消失不见。 文丝娆怔怔的看着,久久不能回神。 大皇子,岂不就是六皇子的亲兄? 轮身份,定是更高贵。 一旁丫鬟顺着视线瞧去,却什么都没看见,问道:“小姐,您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文丝娆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双颊嫣红,毫不留情的折断手边绿菊。 她将竹篮里的几支芙蓉菊花塞到丫鬟怀里,“你将这些花先拿回去插瓶。” 丫鬟一愣,“小姐您呢?” 文丝娆温柔一笑,“花园景色宜人,我再逛逛。” 丫鬟走后,她接连折了几支芙蓉,将花瓣摘下放到竹篮重,提裙去了另一条路上。 花园大路,外人进出内宅不识石子小路,这条路便是必经之路。 此时,穿过亭廊的裴铮已经被丫鬟引到弄墨斋。 斋门口有小厮守着,待裴铮亮明身份后,纷纷行礼:“参加大皇子。” “平身。” 小厮让路,放人进去。 斋内,顾明远正在来回踱步,手中拿着本古籍,正在诵读,奈何心中紊乱,眉头紧皱。 已经见识过顾学士是如何铁面无私的六皇子,此时捧着书,连大气都不敢出。 顾明远转身之际,就见一青年阔步而来,仔细一看,竟是大皇子。 他将书放下,迎到门口,作揖道:“臣,参加大皇子。” 裴铮温润的面庞带笑:“顾学士有礼了。” 一旁的裴铮正愁读书,听到声音后立刻把书一扔,跟着拱手:“大哥,你怎么来了?” 裴铮扬起手中卷轴,“闲时写了一篇文章,总觉有瑕疵之处,顾学士文采斐然,今日前来,希望顾学士能指点一二。” 顾明远敛眸,大皇子恃才傲物,从未找他讨教过学问,今日前来,倒是稀奇。 * * 暴风式求票票和五星好评鸭~ 第173章 求娶顾大小姐为本皇子侧妃 裴乔递上卷轴,顾明远接过,命小厮搬来圈椅:“大皇子请坐。” 说完,他转身坐下,在书案上摊开卷轴,低头细看。 对面矮案旁的裴铮已经不自主的往门外看去,天高云淡,一看就是个出去玩乐的好日子,越看心越痒。 他鼓起勇气起身,笑道:“顾老师,既然大哥同你有文章讨论,本皇子就不打扰你们了,老师看可行?” 顾明远点头,屋中有人说话,这六皇子估计也学不进去,倒不如放他走,还能落个清净。 裴铮一走,屋中彻底安静下来。 裴乔脸上的笑容温润如初,只是心底,却不似面上这般从容。 因为顾明远实在是太淡定了,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正着急才对,毕竟女儿破壁,无处嫁人。 还是说,已经下定决心将顾初月嫁给言家庶子了? 如此,破壁女儿有了去路,故才这般不徐不疾? 裴乔眯起双眸,觉得种种迹象看来,定是如此。 他虽然厌恶顾初月,但却不愿放手顾学士一派的势力。 顾初月失贞,就是个好机会,若是顾初月自奔为妾,学士府的助力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现在顾初月另寻言家庶子,定是因为觉得无法嫁给他,才饥不择食另谋出路。 裴乔轻笑,心中突然有了一计,道:“顾学士,本皇子今日前来,除了向你讨教文章,还有一事。” 顾明远抬头,“大皇子请讲。” “本皇子已经到了娶妻之龄,不知顾学士的嫡长女可有婚配?” 顾明远微微皱眉,“这……臣不知。” 裴乔面色一变,觉得这是在搪塞他。 顾明远没有撒谎,他确实不知,府中两位女儿年纪尚小,小女儿未满豆蔻,尚未许配人家,他是清楚的,可大女儿自幼跋扈,一直交给婵娟看管,从小到大一些事情他都没插手过,具体有无婚配,他还真不知…… 裴乔起身拱手,再次放线:“若是顾大小姐并无婚配,不知本皇子可有幸迎娶顾大小姐为侧妃。” 顾明远手一抖,卷轴“啪”的一声掉到桌上。 “什么!” 裴乔微抬下颌,笑容自信,顾明远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皇长子如此高贵的身份竟愿意迎娶一个破壁之女为侧妃,确实值得惊讶。 接下来,定是感恩戴德的同意。 “大皇子可能有所不知。” 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裴乔垂眸,“此话怎讲?” 顾明远将掉在书案上的卷轴抚平,“我们顾家女,历朝历代从未有嫁人为妾的先例,臣实在是不敢开这先河,且小女顽劣,自是配不上大皇子侧妃的身份,还请大皇子另寻人家吧。” 顾明远拒绝的彻底! 裴乔面上的笑容早已挂不住,他生为皇长子,侧妃之位多少人趋之若鹜,他还从未被别人拒绝过。 当即冷声道:“顾学士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堂堂皇长子侧妃之位还配不上顾大小姐不成?” 顾明远收起卷轴,神情严肃,“顾府百年书香世家,家中女儿,宁为寒门妻,不为富人妾,大皇子可明白否?” 裴乔猛然起身,“顾大小姐自幼风评如何,顾学士还不知吗,加之前几月被歹人掳走,清白全无,此等女子如何能为皇子正妃,侧妃之位已是极限,顾学士莫要不识抬举!” 顾明远面子薄,同样知道女子贞洁最为重要,听裴乔这般说,自然不愿意,当即皱眉道:“清白全无?歹人掳走?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市井小儿信了也就罢了,没想到竟被大皇子也放在心上,真是出乎本官意料啊。” 裴乔单手握拳,将他同市井贱民做比较,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他眯眼:“顾学士今日若是不愿,日后莫要来求本皇子。” 顾明远虽古板,却也比大皇子多在朝廷上混了几年,立刻反讽道:“大皇子言语之间满是对本官长女的嫌弃之意,又为何前来求娶?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意图?” 被人戳中来意,裴乔有一瞬的窘迫。 顾明远起身,拿起卷轴递向裴乔,正色道:“大皇子的文章,本官已经看过了,词藻堆砌,可惜文胜质,内在不足,以本官看来,治国之本,在于利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非因身份之差轻于民。” 裴乔面色清寒,拽过卷轴,挥袖而出。 顾明远冷笑一声,缓缓而座,看向对面空落落的书案,后悔提早给六皇子放学了。 出了弄墨斋,走在花园路上,裴乔心中含怒。 觉得顾明远实在是不识抬举,胸无点墨破壁之女,竟妄想皇子正妃之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能说出给顾初月侧妃之位这番话已是自降身价,却不曾想顾明远一介文官却如此贪心。 实在气急,他将手中卷轴随意一抛。 随着卷轴消失空中,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呼: “啊,这是何物?” 裴乔沉着心思,觉得自己实在失态,竟将文章扔了出去,听这声音,怕还是砸到人了。 秉着君子之道,他顺着自己扔的方向寻去。 绕过假山拐角,就见一身着霜色妆花缎罗裙的女子,立在芙蓉花前,笑容轻柔,眉眼温婉柔和,手捧卷轴,身姿如弱柳扶风般,清雅动人。 “真是文笔极佳。” 女子突然出声夸赞,裴乔温润一笑,走了过去。 “这位姑娘,刚刚是在下失礼了,不知这卷轴可有砸伤姑娘?” 文丝娆恍然抬眸,好似被吓到一般向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未曾砸伤,说来倒是小女的不是,未经主人允许竟私自观读了公子之物,实在是失礼。” 裴乔单手背后,笑道:“姑娘客气了,刚刚碰巧听到了姑娘评价,也是我之幸事。” 文丝娆迈着莲步走向了他,双手捧着卷轴,“小女曾上过几年学堂,略读诗书,也看过些文章,像是公子这般雄才伟略跃然纸上的,还真是第一次读到,不免惊叹一番,让公子见笑了。” 裴乔笑容温润,十分满意面前姑娘的反应,他的文章本应得到这样的夸奖,而顾明远的点评,怕是掺杂了不少情绪,不甘承认他的才华,才出言讽刺。 第174章 她岂不是要被大魔王欺负死? “姑娘谬赞了,敢问姑娘芳名?” 文丝娆后退几步,与裴乔拉开一段距离,这才抬眸温笑,“小女名唤文丝娆,是顾学士的表侄女,不知公子是……” 裴乔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懂得和外男保持距离,此女子当真是知书达理,他眼中赞意越胜,微微拱手:“本殿下是当今皇帝的皇长子,裴乔。” 文丝娆微微张口,面露惊讶,连忙福了福身子,“原来是大皇子,刚刚是娆儿失礼了,还望大皇子不要责怪。” 裴乔走近,抬手将她扶起,垂眸间看到了她脚边的竹篮,里面堆了许多的花瓣。 “文姑娘这是在……” 文丝娆俯身提起竹篮,脖颈修长,锁骨精致恰恰露出。 裴乔的眼睛眯了眯,便立刻转开。 文丝娆单手提篮,道:“昨晚吹了一夜秋风,花园里芙蓉和菊花的花瓣被吹落许多,闲来无事,便捡了一些。” 裴乔心中起了兴趣,“不少小姐喜欢折花插瓶,没想到文小姐却爱怜这些落花。” 文丝娆抬眸,一双眼睛对上了裴乔的视线,笑道:“正所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小女便想着与其这些花瓣被侍女清扫,倒不如自己将这些花瓣捡起埋入土中,也算是一桩雅事。” 裴乔望着面前女子,见她头上落了一片花瓣,鬼使神差的抬起手。 文丝娆似受惊般躲开,双颊绯红,低头福了福身子,小声道:“小女还要回去伺候姨祖母喝药,小女告退。” 说完,转身略带慌张的入了假山林,消失不见。 裴乔依旧是抬手姿势,缓过神来,面前佳人已经消失不见。 他轻声道:“姨祖母,顾老夫人么……” 跑进假山后的文丝娆并没有走,而是藏身于假山,听了许久没有动静后,这才探出头来,款款走出。 见四处无人,将竹篮里的花瓣随手倒在路上。 花瓣随风而起,铺满了石子弯路。 文丝娆看着裴乔走的方向,得逞一笑。 大皇子脾性温润沉稳,比起洒脱的六皇子来说简直强了千倍万倍,而且这可是皇长子,比起尚在读书的六皇子,大皇子明显更有可能继承大统! 若是嫁了大皇子,她何愁处处低人一等。 谁不得恭敬的叫她一声皇子妃。 文丝娆将发髻上的花瓣取下,又走到芙蓉花前折了几支,回去插瓶。 直到听见远处有丫鬟的笑声传来,这才赶快离开。 小丫鬟们拿着扫把,正因清扫完花园而轻笑说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们一拥而上,发现刚刚清扫过的地方无缘无故多了许多花瓣,铺了满地,飘散零落。 “这……这是谁干的,我们又要从新打扫了!” 有丫鬟安慰道:“算了算了,我们快些扫吧,否则就没晚饭吃了。” 丫鬟们怨声载道,却也动作极快的清扫着。 不远处的石子小路上,假山遮掩,花丛高密,隐约有一海棠色的身影,同芙蓉花旁,一时令人分辨不出。 “小姐,咱们要去告诉老夫人吗?” 顾初月那一双杏眸恍若寒潭,她原本是午觉睡醒要去给祖母请安,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看了这么一场画本子般的初遇。 虽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也能看着画面想个大概。 她微勾丹唇,想到了祖母说的那番话。 ——“这人啊,一旦做了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的美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简直是一语中的。 顾初月转身走回路上,叮嘱道:“刚刚发生的事千万不可同任何人提起。” 珍珠应下:“是。” 顾初月从荷包里拿出一枚果子,放在鼻下轻嗅。 老爹心太软,不发生点什么让他长长记性,不定要将菡萏堂纵容成什么样,将来惹出更大的事端。 她将果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走吧,去给祖母请安。” 寿辉堂内,老夫人已经醒了,斜靠在炕榻上,下首站着一位身着外府规制侍女服的丫鬟。 老夫人面带笑容,“好了,我知晓了,你且先回去。” “是,奴婢告退。” 芳姑给她塞了一块银锞子,丫鬟欢喜的退了出去。 走到寿辉堂门口时,顾初月正好迎面走来,见一位眼生的丫鬟同自己行礼,瞧衣服规格还像是外府的丫鬟,朝她点了点头。 芳姑从小厨房出来,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冰糖雪梨羹和一盘桂花糖蒸栗粉糕,瞧见那熟悉的身影,笑道:“就知道大小姐会来,老奴将吃食都给备好了。” 顾初月甜笑着过去,“芳姑真是太了解我啦!” 随着芳姑进去,见祖母手捧佛书,她规矩的行礼:“祖母安好。” 老夫人掀起丹凤眸,拍了拍身边的软垫,顾初月立刻扑了过去。 “祖母,我来给您读吧,长时间看佛经很伤眼睛的。” 老夫人却放下佛书,将自己娇软的孙女搂进怀里,笑道:“今日你言姨祖母派人来说,穆先生已经到都城了,现住在言国公府,明日我带你和芳菲过去拜访,仔细算来,你也许久没去言国公府拜访了。” 顾初月仰头:“穆先生?哪个穆先生呀?” 老夫人捏着孙女的小脸,“自是教文章典籍的先生,女儿家虽不说一定要博学古今,却也不能只着眼于女红这些针线活,穆先生早年游离四方,见识广阔,晚年教书育人,手里头不知出了多少状元郎,你跟着过去听听,也有益处,且八雅之弈棋你还未学,届时也能学上一二。” “穆先生教学问,还教弈棋吗?” 老夫人神色一顿,“自是不教的,不过你几位表哥都会弈棋,闲时你便同他们请教一二,届时听课的都是自家人,也不必担心传出闲话来。” 顾初月没有立刻应下,问道:“祖母,都有哪些自家人一同听课呀?” 老夫人想了想,“云敬,仲逸,闻一,还有你们姐妹,若是再加人,也只是言家二房的姑娘罢了。” 顾初月杏眸瞪的溜圆,大……魔王也要去上课啊…… 那她岂不是会被明目张胆的欺负死,端茶倒水背书磨墨,这哪里是去学习的? 这是去当苦力的啊! 第175章 天天送上门给大魔王捏脸 老夫人见她表情变化多端,笑道:“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揪住祖母的袖子,双眼含泪:“祖母,我……我不想去,四书五经我都读过了,而且弈棋您也会呀,要不您教我吧……” 老夫人毫不留情的扒开她的手,伸手点着她的眉心,“为何不想去?” “因为……因为……因为我舍不得祖母嘛,我去了言国公府学习就不能日日陪在祖母身边了!”她抱着老夫人撒娇。 老夫人心中欢喜,面色却染了几分严肃,“你只是白日去言国公府,午后到了下课点,自然就可以坐车回来。” 她继续哼哼唧唧,“可要是先生布置了很多功课要怎么办,我到时候不就没时间来给祖母请安了嘛……” “无碍,穆先生也待不了太长时间,先生走后一切照旧就是了。” 顾初月忽然灵机一动,她十分懂事道:“祖母,您刚刚说言家闻一也会同我们一起上课,可我同他有婚约啊,总见面不太好吧。” 老夫人是铁了心要送她去学习,“东齐对男女之事格外开放,况且你们还有婚约在身,只要不做逾矩之事,又何来什么不好?” 她还想说些什么,“我……” 老夫人一记眼神甩过来,“嗯?” 顾初月缓缓叹了口气,简直要哭了,“那就去吧……” 老夫人这才满意的摸摸她的头。 顾初月靠在祖母怀里,小脸一片哀戚,像是经历了什么大事一般。 她是很希望能讨好言闻一,偶尔被欺负一下也就算了,毕竟要维系婚约,原主小时候也还欠着债呢,大魔王看见她心里有气她能理解,可是天天送上门被人欺负…… 她怜惜的揉了揉自己完好无损小脸,日日时不时的被大魔王跟铁钳子似的手捏一把,她早晚要肿成猪头脸啊! 老夫人瞧她皱成了包子脸,笑道:“这桂花糖蒸栗粉糕还吃不吃了?” “吃……” 她从祖母怀里爬了出去,坐到了炕几另一侧,捧着一块糕点开始啃。 嘴上吃着糕点,眼中淌着泪水,偏偏还越吃越快。 就连芳姑看了都拿出绣帕捂唇笑了许久。 去言国公府入学,老夫人已经派人去知会王氏了,王氏一听,有这样一位大儒可以指点自己的女儿,她当然是高兴的。 王氏一下子就忙碌起来了,要准备给先生的束脩,小姐们学习的书箱,难免闹出动静,消息不胫而走,菡萏堂当然也知晓了。 文姨娘斜靠在床壁榻上,文丝娆则则端勺喂着汤药。 整个内室都弥漫着一股苦药汤的涩味。 文姨娘抬眸,正好瞧见内室门口屏风后露出来的墨色衣角。 她握住了文丝娆的手腕,气息虚弱:“听说言国公府设了小学堂,初月她们都要过去,一连就去几日,先生严厉,两个姑娘如何吃的消?” 文丝娆一张脸上满是羡慕:“听闻这位先生博学多才,娆儿以前在乡下学堂,老师都只教些浅显的诗句,并未教给我们深奥的学问,两位表妹能去学习,真是一件幸事。” 文姨娘双眸含泪,哽咽道:“娆儿如此爱读书,都是姨祖母没有能力送你去好学堂读书,让你从小就在乡下受苦,呜呜……” “姨祖母别这样说……”文丝娆垂着眼睛,“娆儿能在洪涝之后还能完好的站在这里有一个尽孝的机会,多亏了姨祖母和表叔的恩德,娆儿没齿难忘。” 文姨娘叹了口气,“娆儿,要不要姨娘去求一求老夫人,求她发发善心,让你也能一同去长长见识?” 文丝娆小脸惨白,“姨祖母……还是算了吧,上次因为娆儿的疏忽,已经被芳姑姑骂的……” 她咬着唇瓣,屋中传出细碎的哭声。 过了半晌,这才继续道:“您若是因为这事再去求老夫人,在别人眼里,娆儿真的就成了一个妄想攀附权贵不知廉耻的女子了。” 说完,她捂面哭泣。 文姨娘也跟着哭了起来,委屈道:“你初来学士府,哪里知道弄墨斋是何情况,莫说你了,就连我也不知六皇子要长期在学士府学习,原本是你一片孝心,怎么就成了别人嘴里的蓄意勾引呢……呜呜呜……” 文丝娆听这话,很是讶然,明明是姨祖母告诉她六皇子在弄墨斋上课这个消息的,怎现在又这样说? 她用绣帕遮面,掩去了脸上的疑问,想到日后还要依附姨祖母,顿了顿便接着哭泣,顺着姨祖母的话接下去:“娆儿当时也不知啊,四处询问时,若有人好心告诉娆儿也好啊,可那些丫鬟们都不愿理我,说我是妾室的表侄女,竟还敢自称表小姐,实在是……” 文姨娘单手捂心,“实在是什么,你且说,我受得住。” “实在是不要脸面……” 文姨娘睁大眼睛,一手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文丝娆慌了,“姨祖母,姨祖母您怎么了?您别吓娆儿啊!” 屏风后原本要走的顾明远立刻踏进内室,见文姨娘已经昏厥,大声朝外喊道:“来人!快去叫府医!” 文丝娆闻声被吓的一抖,扭头就看到了走进来的表叔,赶的竟如此巧? 她看向了姨祖母紧闭的双眼,忽然明白为何姨祖母会说刚刚那番话了。 丫鬟蜂拥而进,府医正在藏玉阁给王氏复诊腿伤,听闻菡萏堂出事,很快就被带来了。 府医一来,周边还有丫鬟侯着帮忙,顾明远便退到外厅等候。 文丝娆见状也跟着退到外厅,“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顾明远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娆儿没想到自己初来学士府,就给表叔添了如此麻烦,心中有愧,还请表叔责罚。” 顾明远视线望向内室,转身坐在圈椅上,道:“罢了罢了,我原本是来探望姨娘的,恰好听到了你们的谈话,这事错不在你,起来吧。” 文丝娆惊讶道:“您……您都听见了……” “嗯。” 文丝娆道:“因为娆儿的无知,差点酿成大祸,说到底,若不是遇见芳姑姑敲打一番,娆儿真的再进弄墨斋一次,日后就没脸见人了……” 顾明远:“不知者无罪,你起来吧。” 第176章 她的初恋注定未开先枯了 文丝娆这才被丫鬟扶起,低头小声道:“表叔,我刚刚和姨祖母说的话,您千万不用放在心中,娆儿有自知之明,赖在学士府叨扰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哪里还敢妄想同两位表妹一般去听名师讲堂,若是真的想了,当真是如同丫鬟们说的那般不要脸面了……” 说着,她暗自垂泪,泪滴落在轻纱罗裙之上,没一会,竟湿了一片。 顾明远寒窗苦读十年,这才考取状元郎,登上殿阁大学士之位,自幼他便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只是现在的公子哥都被养的太过娇气,当真肯下苦功夫读书的没有几个,全想着继承爵位或是一味享乐,如此作风实在难以令人苟同。 男子都是这般,又何况女子。 顾明远将表侄女的反应看在眼里,觉得她这般爱读书已是世间少有,叹道:“丝娆还想着继续读书吗?” 文丝娆蓦然抬头,一双眼睛带着希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娆儿自然是想的,只是……” 她惨淡一笑:“能来学士府居住已经是万中之幸了,娆儿不敢再奢求其它,只盼姨祖母和表叔身体康健。” 这时,府医从内室绕出,擦着额间汗,拱手道:“姨娘情绪激动,气血不足,这才导致突然昏厥,我给姨娘开了两副药,按时服药,好生休养便好。” 文丝娆松了一口气,起身朝着府医福了福身子,“多谢府医。” 府医拱手道:“不敢,不敢……” 顾明远望向内室:“姨娘可有醒?” 丫鬟道:“回老爷的话,姨娘还没醒。” 顾明远闻言起身,只道了一句“好好照顾姨娘”,便出了菡萏堂。 表叔走了,文丝娆这才擦了擦眼泪,吩咐道:“好生送送府医。” 府医一走,内室突然传来声音: “娆儿,进来。” 文丝娆轻轻勾唇,进了内室。 ………… 明日要去言国公府拜访,王氏出去派小丫鬟特地打听顾初月有没有被留在寿辉堂用晚膳,若是没有就请来藏玉阁一同用膳。 丫鬟打听好后,直接去了明月苑。 此时,顾初月正在小厨房里,坐着小板凳,抱着画本子,一手拿着团山给炉子扇火,放在炉子上的炖盅咕噜噜的作响,胭脂米清香扑鼻。 珍珠一进厨房,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连忙道:“小姐您怎么跑小厨房扇火来了?这种活给奴婢干就好。” 顾初月沉浸于画本子的狗血情节,情难自禁的露出了姨母笑。 珍珠吓了一跳,摸了摸小姐的额头:“小姐,不烧啊……” 顾初月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她笑呵呵道:“咋啦?” 珍珠一拍脑门,“哎呦,奴婢净顾着跟您说话,竟忘了正事,小姐,外面有藏玉阁的丫鬟过来,说夫人邀您去藏玉阁用晚膳呐。” 顾初月眨眨眼睛,将画本子合上,“那便去吧。” “是,奴婢这就去回复。”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画本子烤着火的时光实在是太美妙了。 只可惜,明天就要见到大魔王了。 真是个悲伤的事情。 菡萏堂内。 王氏正在训导顾芳菲明日定要严守规矩,不可胡言云云,见顾初月登门,便起身迎了过去。 顾芳菲的脸上迅速扬起笑容,低头收敛一二,这才跟了过去。 顾初月浅笑着进屋,身后跟着珍珠和簌簌,其中簌簌手端托盘,上面放着一盏青瓷墨纹炖盅。 她乖巧行礼,“婵姨安好。” 王氏将她扶起,拉她坐下。 顾芳菲则看向了她身后,好奇道:“大姐姐,你身后带的这是……” 顾初月让簌簌将青瓷墨纹炖盅放下,笑道:“这是用婵姨午后送来的胭脂米所做补粥,如此稀罕的吃食,我哪里能独享呢?” “胭脂米?”顾芳菲惊讶,这种米她是闻所未闻。 顾初月转身朝她道:“等会用膳你就知道了。” 王氏一听用晚膳,有些歉意:“初月啊,今日原本是想着你一过来便开膳的,哪知老爷刚刚派小厮过来,说是要来用膳,让我们等等。” 顾初月答应。 仔细想想,除了上次家宴之后,她好似再没有同老爹一起用膳过。 王氏去看晚膳如何了,顾芳菲便把姐姐叫到了自己屋中。 “大姐姐,你知道……” 顾芳菲欲言又止,俏脸通红。 “哦……” 顾初月瞬间明白她的来意,拖长音调,打趣之意十足,“你是不是想问都有谁会去言国公府的小学堂呀?” “嗯……”顾芳菲低着头,生如蚊啼。 顾初月伸出手指数着,故意卖关子:“嗯……我想想啊,有云敬表哥,有闻一表哥,有安……” 顾芳菲猛然抬头,揪着她袖子来回晃,“安什么?大姐姐你快说安什么嘛!” 顾初月被晃的头晕,连忙道:“仲逸表哥……” “啊?”顾芳菲失落的松开手。 顾初月安慰道:“仲庭表哥已经十九岁了,何况已经当上了都城守卫军的副统领,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呢,哪里有时间重回学堂。” “大姐姐说的是。”顾芳菲依旧闷闷不乐。 少女怀春总是诗啊…… 顾初月暗暗感叹着,在现代,她从未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一朝来到东齐,突然就多了个非嫁不可的人,她的初恋注定是要未开先枯了。 这么一想,倒觉得若能凑成芳菲和仲庭表哥的婚事也算是积德行善美事一桩啊。 她拉着二妹妹的手,笑道:“年前怡静姐姐会回都城行回门礼,安将军已经被逐出宗族,再加之安府如今境地,回门礼定是要回柳府旧宅,那可是个大日子,仲庭表哥一定会请休在家,届时我带你一同过去。” 顾芳菲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羞涩道:“那就多谢大姐姐了,等我有时间了还给你做蜜饯果子吃。” “好呀好呀好呀!” 正在说话间,芙蕖进来通报:“小姐,老爷来了。” 两姐妹相视一看,齐齐起身过去外厅。 晚膳传好,顾明远已经落座。 两人行礼后,也挨着坐下了。 王氏珊珊而来,身后丫鬟端着拿去加热的青瓷墨纹炖盅,放在桌上最中心的位置,掀开瓷盖。 第177章 心比天高 瓷盖一开,清香四溢,待顾明远看清炖盅内是何物时,不禁质问:“胭脂米一年不过一担,母亲爱吃,不是说庄子送来后都送去寿辉堂吗?” 王氏解释道:“今年也是如此,庄子送来后妾身便亲自送去了寿辉堂,母亲念在妾身前些日子生病,便送了一斗与妾身,妾身想着初月爱吃粥食,便命人送到了明月苑,哪知这孩子实在孝顺,在晚膳前做成粥又端来了。” 顾明远这才点头,“既是如此,那便开膳吧。” 王氏亲自起身,给他们分别盛了一碗胭脂米粥,这才落座。 顾明远对面便是自己的大女儿,看她用膳十分知礼,方才收回视线,道:“明日就要去言国公府拜访,切忌要懂得规矩,不可莽莽撞撞失了礼仪。” 两个姑娘齐答:“是。” 顾明远将碗中粥喝完,便放下了碗筷,对王氏道:“婵娟,明日送去言国公府给穆先生的束脩可有备好?” 王氏用绢帕点着唇角,“已经备好了,束脩丰厚,老爷放心。” “再加一些吧。” 王氏笑道:“老爷,咱们两个姑娘只算作是旁听而已,束脩再加恐怕就要盖过言国公府了,届时穆先生看过束脩册子,岂不是让言国公府尴尬。” 顾初月低头默默喝着粥,觉得清甜美味,心情畅快。 顾芳菲也已经吃饱了,附和道:“爹爹,娘亲说的没错,我和大姐姐只算作旁听而已,若是超过言国公府,确实不太妥。” “再加一人同你们一起去上课。” 顾初月舀粥的动作一顿,抬头道:“爹爹是想让文家表姐同我们一起去吗?” “丝娆热爱读书,同你们一起去不过是加一笔束脩,你们都是相差无几的年纪,也好做个照应。” 顾芳菲心中不愿,让文丝娆过去做什么? 同她抢姐姐吗?! 顾初月道:“爹爹,这是您的意思还是庶祖母的意思?” 顾明远眼神有一瞬的躲闪,“自然是为父的意思。” 这个答案,显然谁都不信。 王氏甩了甩帕子,“老爷,您有和母亲商议这件事吗?” 顾明远皱眉,“加一笔束脩的事情,就不必麻烦母亲了。” 那就是没说。 王氏心中明白,才出了送茶一事,若是和母亲商量让文丝娆一同去言国公府学习,老爷怕又要被训斥一顿,心里不敢,这才来找她先斩后奏。 可是,先斩后奏,她也不敢应下啊! 老爷怕母亲,难道她就不怕吗? 王氏的笑容僵硬,没有回话。 顾初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吃的干干净净,没剩一粒胭脂米。 “爹爹呀,这事恐怕不是单加束脩就可以加人的,先生教书,多一个学生便要多一分心思,我和二妹妹都是因为穆先生看在言姨祖母的面子上,这才松口,若要再加,恐怕,又要麻烦言姨祖母了。” 顾明远心中不悦,却又觉得有理。 王氏见状,让丫鬟将晚膳撤下去,又对两个姑娘道:“菲儿,你不是有问题要请教你姐姐吗?” 顾芳菲不大高兴,却还是起身道:“大姐姐,我最近在绣山水景,有一处针法不太熟练,大姐姐跟我回屋教教我吧。” 顾初月起身,随她出去了。 两个姑娘一走,常妈妈便将屋里丫鬟都轰出去了,又递上两盏盖碗茶。 王氏对着顾明远道:“老爷,您怎会突然想到要让丝娆同初月她们一起去言国公府学习呢?” “丝娆身为女子,如此勤奋爱学实属难得,我瞧她一腔热情,便才想着,若是她能和菲儿她们一起,也能长长见识。” 顾明远没有说从菡萏堂听到的事情,怕王氏对文姨娘心生嫌隙。 王氏只是笑了笑,心中明白,却没有戳穿他,只道:“老爷,这事妾身实在是做不了主,况且初月刚刚说的没错,学生名单都是当初写信请穆先生来都城时就定下了的,初月会去,是早早就定好了的,菲儿都是后来加上去的,咱们已经麻烦一次言老夫人了,老爷,妾身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若要再加人,可就是得寸进尺了。” 顾明远眉头微蹙,“只是丝娆马上就到了及笄的年纪,要议亲了,也该出去长长见识了。” 王氏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容不变:“老爷,丝娆若诚心读书,也不一定非要穆先生教导,都城不少女子都没听过穆先生讲课,还不是照样成了大家闺秀,妾身改日专门请一位先生回来教导她读书,您看这样如何?” 顾明远觉得尚可,点头道:“那就照你说的办,将丝娆认做干女儿一事,母亲那边已然是行不通,既然如此,此事也就作罢。” 王氏以为老爷这是想通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道:“日后有人宴请邀约,你便也带上丝娆一同赴邀,也好方便她日后议亲。” 王氏笑着应下,“老爷说的是。” 顾明远这才满意,道:“你先歇息吧,我书房还有政务要看。” 王氏起身恭送,“老爷也要注意身子,莫要太过劳累伤神。” 顾明远走后,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气的甩帕子。 常妈妈进来安抚:“夫人这是怎么了?” 王氏冷笑:“听了一通白日做梦。” “可是菡萏堂那边……” “又作妖了!”王氏厉声道。 常妈妈连忙去将正屋门关上,道:“夫人,隔墙有耳,您可小声些说话。” 王氏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你可知刚刚老爷同我说些什么,竟让我日后赴宴邀约将文丝娆一同带去,说是方便她日后议亲!” 常妈妈也是惊讶:“老爷真是这样说的?” “可不是就这般说的,若那文丝娆是个老实知礼的,也就罢了,我也愿给她寻一户老实人家,再添些嫁妆把她嫁了,可偏偏菡萏堂那两位心比天高,先前竟还把主意打到了六皇子头上,这叫我如何敢把她带出去,若再出了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岂不是将脸都丢到别人家去了!” 学士府的两个姑娘还要不要名声? 常妈妈道:“夫人,老爷孝顺,对菡萏堂那位一向是心软,您也别气了。” 王氏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你且看着吧,老爷若再这么纵容菡萏堂那两位,早晚会惹出大事来,届时,自有人会收拾她们。” 常妈妈道:“夫人说的是。” 第178章 大魔王的眼神太具侵略性 翌日。 顾初月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回到明月苑,只晓得昨晚二妹妹同自己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然后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怎一点记忆都没了?” 珍珠笑着给小姐梳发髻:“小姐当然不记得了,奴婢几人将小姐扶上软轿时,小姐睡的可踏实了,都叫不醒。” 她想了想,只记得自己好似走了几步路,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哈哈一笑:“秋倦秋倦,纯属自然现象。” 屋里的几个丫鬟没忍住跟着轻笑。 “好了,小姐可以起来了。”珍珠放下梳子。 顾初月款款起身,夸道:“珍珠现在梳发髻的手艺是越来越赞了。” 珍珠害羞:“小姐喜欢就好。” 今日老夫人也要去言国公府,所以一齐人皆在正厅集合。 顾初月过去时,正好同老夫人碰上,便没进正厅,差人去告诉王氏,直接去了大门。 老夫人同顾初月坐在前面那辆马车,王氏母女则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最后还有一车的束脩。 因为昨日就下了拜贴,裴氏早早就带着儿女在言国公府大门等待。 直接将顾府一行人迎到了言老夫人的院子——云鹤轩。 言老夫人华发过半,头戴素锦纹红碧玺抹额,身着茶色蜀锦绣宝瓶喜香纹褙子,高坐在黄花梨镶翠镂雕朱雀祥云纹榻上,面色红润,眉眼带笑,气色甚好,一见到自己的老妹妹便拉着她同自己坐到一起。 顾初月姐妹一同行礼,齐声道:“言老夫人安好。” 言老夫人笑道:“好好好,都是一家人,快些坐吧。” 有丫鬟进来添茶,裴氏起身,亲自为两位老夫人奉茶。 顾老夫人接过茶盏,“多谢公主。” 裴氏眉眼婉约,“老夫人客气了,我既嫁到言家,便是言家妇,您是长辈,给您奉茶是应当的。” 顾初月闻言心中暗叹不可思议,她曾听闻这裴氏是先皇长公主,自幼受尽宠爱,脾性直爽,向来是除了先皇母妃以外谁也不放在眼里,没想到一朝嫁到言国公府,竟变了许多,这言国公真是驭妻有方啊! 顾老夫人则点着盖碗边缘,看向了一旁的老姐姐,眼中满是赞叹之意。 言老夫人轻轻挑眉,笑而不语。 说笑间,顾老夫人突然一拍手腕,做恼状:“这人老了,真是记性也跟着往下落,我今日来啊,还给你备了份小礼。” 言老夫人蹙眉:“来就来,还带礼物做什么?” 这时,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进来,各抱一瓷罐。 “这是何物?” 芳姑上前将瓷盖掀开,里面胭脂色的红米立刻呈现在人眼前。 顾老夫人道:“家中庄子收了七斗胭脂米,我想着你爱好这口,便给你送来了。” 言老夫人喜欢吃用胭脂米做的饭和粥,在满江城包了田地专门种植,只可惜一年也不过那么两担,府中所剩不过一斗,见她送的是着胭脂米,便欣然收下了。 笑道:“还是你懂我。” 两位老夫人喜笑连连,一众小辈自然是跟着乐呵。 这时,有丫鬟迈着碎步进屋:“禀老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同二夫人携五小姐已经到门外了。” 言老夫人笑意更浓:“快让他们进来。” 一直低头小口喝茶的顾初月听到大少爷后手一抖,不由抬眸望向门处。 先进来的是一身着掐金花缎素纹衫的妇人,便是丫鬟嘴中的二夫人,言家二房言尚书之妻——黄氏。 跟在黄氏身后的少女衣着利落简单,梳着单螺发髻,仅一根银丝蝴蝶簪,眉眼大气,略带几分英气,却隐约露出一股不耐烦,显然是不喜欢这种场合,正是丫鬟口中的五小姐——言可辛。 最后面的便是大房言国公的一对公子。 言云敬身着青衣白袍,玉冠半束发,眉眼俊朗温润。 而言闻一,玄衣素袍,银冠半束发,剑眉狭眸,阴翳如潭,淡色的薄唇紧紧抿着,姿容凛傲清贵。 比之一旁的嫡子更加引人注目,只是这一身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戾气,令人恨不得退避三尺。 掀袍落座,正在顾初月的斜对面。 玄衣袍裾肆意的铺满了檀木镂雕福寿纹圈椅,单手支颐,见对面小姑娘只低头喝茶,对他的到来熟视无睹,狭眸越发阴沉。 坐在他身侧的言云敬自然也感觉到里,歪头小声道:“大哥,你怎么了?” 言闻一没理他。 两位老夫人在上首聊的热火朝天,王氏等三人在一旁陪着说笑,偶尔贡献一两句笑话取乐。 顾芳菲则是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言可辛,两人眼神较量,谁也不甘示弱。 一旁的顾初月双手捧着盖碗茶,根本不敢抬头,恨不得一头扎进茶盏里才好。 只是对面的眼神太具侵略性,看的她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上次因为白鸽抓破画本子一事,她净顾着生闷气,倒忘了给大魔王回信一事,更心虚了。 “顾小姐怎么一直喝茶?” 对面突然传来一道沉声,顾初月立刻扬起一抹自认灿烂的笑容,干巴巴道:“这茶还挺香,呵呵……呵呵……” 一脸哀丧表情配上高扬嘴角,对面的言云敬直接不客气的笑出声。 言闻一则揉了揉太阳穴,毫不留情道:“笑的比哭还难看。” 顾芳菲听到有人说她姐姐,这才主动退出与言可辛的眼神战争,看向了身侧的大姐姐,道:“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放下茶盏,揉了揉僵硬的脸蛋,“没事,刚刚喝茶呛到了。” 言可辛见状,直言道:“顾初月,你真的失忆了?” 顾初月仔细端详对面出声女子的容貌,在原主仅存的记忆里搜刮出了一点印象。 言可辛性格要强,擅长骑马,有一次赛马输给了原主,偏偏原主嘴毒性格差,每次见面都拿这件事出来说,言可辛又是要强的性子,虽比原主年长,可经不住次次被讽,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和原主打起来了,自此后,每次两人见面都势同水火不相融。 言可辛见顾初月呆呆的不理人,声音顿冷,“顾初月,我在同你说话呢!” 顾初月回神,笑道:“多谢言小姐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言可辛一脸惊悚,“你你你……你是顾初月?” 第179章 大魔王笑的好渗人啊 顾初月笑的越发温和,“言五小姐,我确实是顾初月呀。” 言可辛的质疑全都摆在脸上了,显然不信顾初月的话,心中突生一计,顾初月眼高于顶,因为自己曾经输过她一次,又仅比她大一岁,所以从来不肯叫自己表姐,而且每每提到这个称呼都会抓狂不已。 她挑衅一笑:“顾初月,你既叫二哥一声表哥,我比你年长一岁,你便也应该叫我一声表姐。” 言可辛等着顾初月抓狂闹笑话,然后被长辈训斥一顿。 哪知小姑娘甜甜一笑:“好呀,小表姐。” 言可辛愣住了,她忽然起身坐到了顾初月旁边,伸手探了探顾初月的额头,这只手摸完那只手又探了上去,来回摸了三次,小声道:“不烧啊……难不成你真的失忆了?!” 顾芳菲一本正经:“我大姐姐确实磕坏了脑子。” 顾初月:“…………”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言可辛依旧面露迟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顾初月自然发现了自己这位小表姐眼中的防备,笑的越发甜美,捧着茶盏递给她,道:“小表姐,请喝茶。” 又是一句“小表姐”,叫的言可辛有些飘飘然。 因为先前赛马输过一次,顾初月给她起了个外号,叫“言慢慢”,次次都叫这个名字羞辱她,像今日这般叫她小表姐,倒是第一次。 “小表姐?”顾初月又叫了一声。 一直与自己针锋相对的人突然开始服软卖乖,言可辛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她得意的接过茶盏,扬起下颌,“既然你叫我一声小表姐,我就暂且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 顾初月立刻道:“小表姐真好!” 这话一出,言可辛身后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顿时觉得顾初月这忆失好,这忆失的妙,失忆后的脾性比以前讨人喜欢多了! 顾初月默默观察着这位小表姐,吃软不吃硬,一瞧就是个没什么坏心眼的直性子,叫两句小表姐就哄好了,简直比大魔王好搞定多了! 想到大魔王,她悄咪咪的看了斜对面一眼。 刚抬眸,就撞进了一双幽深狭眸中。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唇,看着小姑娘。 四目相对。 她咽了咽口水,迅速别开脸。 太可怕了…… 大魔王笑的好渗人啊! 上首两位老夫人正说着明年春猎的事情。 裴氏道:“初月年底便十三岁了,明年春猎也可以带着一同去了。” 王氏笑道:“公主是不知道,初月那丫头年年都吵着要去,只是年龄太小,我和她爹总怕她路上生病,这才次次作罢。” 顾老夫人捧着盖碗茶,“年龄既是可以,也该带出去长长见识了。” “确实如此,初月丫头马术一流,又擅弓箭,自是可以到围场一展风采,不该一直拘着娇养。”言老夫人笑道。 裴氏望向了那两坛子胭脂米,将手中茶盏递给伺候丫鬟,道:“母亲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事来。” 言老夫人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竟还卖起关子来了。” 裴氏笑道:“瞧母亲说的,儿媳哪敢跟您卖关子呀,这前些日子御马坊报喜,年初有三匹汗血宝马平安产下小马驹,皇兄大喜,赏给了国公爷一匹,可国公爷马术不精,哪里驾驭得了那种烈性马,儿媳刚刚一想,与其将这马儿养在院里荒废了千里之名,倒不如让儿媳做个顺水人情,将这马儿送给初月,来年春猎,一展我东齐女儿的风姿。” 黄氏一听,眼珠转了转道:“只是初月也不过十三岁,汗血宝马性子烈,一个小姑娘如何能驾驭得了。” 言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二儿媳,“初月丫头两岁多时便养过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可惜后来跑丢了,汗血宝马不比普通马驹,很有灵性,好好驯养,时限一长,也是一样的。” 黄氏嘴角僵硬,却也乐意,正好打消了自家姑娘的念头,只道:“母亲说的对。” 裴氏借机缓解,惊讶道:“初月先前养的也是一匹枣红色马驹?” 顾老夫人轻笑:“是枣红色的,可惜没养几日,那小丫头非要牵出去显摆,一下子小厮没牵住让马儿跑了,回来是一顿苦闹。” 裴氏捂唇轻笑,“皇兄赏赐的也是一匹枣红色小马,看来这马儿啊,注定是和初月有缘呢。” “公主,汗血宝马价值连城,如此贵重,实在是……”王氏欲言又止,随意推辞一二。 裴氏甩了甩帕子,“再好的马落在我们这种不爱骑马的人手中都是大材小用,何不送给真正喜爱之人?” 顾老夫人看向了下首,“既然如此,初月,还不来谢过公主赏赐?” 正低头装傻的顾初月闻言立刻站了起来,逃离大魔王的视线,连背影都轻快了许多。 言闻一嗤笑一声。 顾初月走到裴氏面前,盈盈福了福身子,笑道:“多谢公主赏赐。” 裴氏朝她招手,顾初月懵懵的走了过去,还没开口,白嫩嫩的脸蛋就被捏了一把。 顾初月:“…………” 难不成言家人都有爱捏人脸蛋的癖好? 裴氏瞧她这副软团子模样,又捏了一把,“初月真是出落的越发标志了。” 顾初月小脸微红,小声道:“多谢公主夸奖。” 裴氏刚刚瞧见她在底下发呆,故意道:“初月,你可知我是赐了你什么,便来谢恩?”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她还真不知道,被大魔王阴冷的眼神盯着,她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她眼珠一转,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初月不知,不过公主赏赐的东西一定不凡,初月都喜欢。” 言老夫人被她这副模样逗的开怀,“初月丫头惯会讨人欢喜。” 裴氏也捂唇轻笑:“谁说不是呢。” 丫鬟过来添茶,顾老夫人接过盖碗茶,吹着白雾,抿了一口,这才道:“公主赏赐了一匹小马驹给你,可是御马坊刚产下的汗血宝马,血脉纯正,你可不能再像幼时一般牵出去显摆,将马弄丢哭着回府。” 顾初月双颊泛红,娇憨的小脸越发惹人喜爱。 “祖母,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您还记着啊……” 第180章 言闻一,你竟然敢威胁我! 顾老夫人直接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当时哭的厉害,生生绕了学士府一圈后竟还在哭,最后还是从郊外买了两只梅花鹿给她,这才消停下来。” 几位夫人皆用帕子捂唇遮笑。 笑声不绝于耳,顾初月的小脸“唰”的一下更红了,这哪里是叫她来谢恩的,明明就是糗事大爆料啊! 她现在恨不得把地板扒出条缝钻进去! 顾初月咬唇抬头,一双杏眸水波流转,看向了言老夫人,“姨祖母,那初月是不是今日就可以把小马驹领回家呀?” 言老夫人拉着她另一只手,脸上细细的褶子笑到了一起,“瞧把咱初月丫头急的,今日定让你领走。” 裴氏笑够了,也拉着她的手,对下面道:“时辰还早,闻一,带初月去养马的院子里逛逛。” “都去都去,让她们几个小辈好好玩玩,免得跟咱们几个坐在一起拘着。”言老夫人补充道。 “好,都依母亲的,闻一、云敬,照顾好妹妹们。” 言云敬起身应下,领着几人出了云鹤轩。 虽说是被叮嘱带着他们去逛园子,可言闻一半点领队的意思都没有,而是远远的跟在几人身后,气息越发阴冷。 顾初月走在前面,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手不自觉的缩紧,身子僵硬,却也不敢回头看。 仿佛身后跟着一匹虎视眈眈的恶犬。 被她紧紧挽住的顾芳菲一侧头,就发现大姐姐的额头冒出了丝丝薄汗,问道:“大姐姐,你很热吗?” 顾初月瘪着嘴,“不热。” 她冷。 “那额头上怎么冒出这么多汗?” 她幽幽叹了口气,被吓的。 珍珠也看见了,抽出给小姐准备的锦帕,小声道:“小姐,擦擦汗吧。” 顾初月接过,随意抹了一把额头。 将锦帕递给珍珠时,她偷偷回头,快速的看了一眼就转了回来。 玄衣袍裾绣着暗纹。 大魔王还跟在后面,她咬唇,回头粲然一笑,主动搭讪:“闻一表哥怎么都不说话呀?” 言可辛以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小声道:“看在你叫我一声小表姐的份上,我提醒你啊,我二哥可凶了,你离他远点。” 顾芳菲捂住嘴,惊讶道:“真的吗?” 言可辛疯狂点头。 顾初月双眼含泪,连忙道:“小表姐,别说了!” 大魔王的听力可是很好的! 言可辛以为她不信,接着道:“我上次亲眼看到他一脚踢死了个小厮,你别不信,否则有你的亏吃。” 顾初月:“…………” 她信,她都信,只是能不能不要当着大魔王的面说哇! “一脚踢死了个小厮?”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阴狠的声音。 三个小姑娘皆抖了抖。 顾初月只觉得身边有两道风“嗖”的一下飘过。 回过神来,两边的人都跑到了言云敬身边,原地就剩自己了。 还有隔她一步之遥的大魔王。 顾初月:“…………” 人……人呢?? 她就这么被抛下了? 顾初月僵硬的转身,哭丧着脸却扬着嘴角,“一、一一,你怎么不跟上大部队啊,一个人走在后面多无聊呀,呵……呵呵……”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看她,“顾初月,你还记得我啊。” 她磕磕巴巴道:“当……当然了,一一可是我的未婚夫,我就算忘了自己是谁都不可能忘记一一是谁。” 说完,怕大魔王不信,又补了一句:“真的!” 言闻一掀着狭眸,嗤笑道:“不叫闻一表哥了?” 顾初月开始打哈哈:“我这什么时候叫过你闻一表哥,都是叫的一一嘛。” 言闻一斜靠在假山石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小姑娘,俨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狭眸越发冷厉。 顾初月两股战战。 她低着头,就在不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疾风袭来,额头一片凉意,细碎的薄发被吹到两旁。 一瞬晃影,大魔王这是要一拳头打死她吗?! 她害怕的闭上眼睛。 久久,身体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 顾初月小心翼翼的睁开一只眼睛,悄咪咪的扫了一眼,就见自己面前有一掌心向上的拳头。 离自己不过分毫。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堪堪稳住。 言闻一面无表情,松开拳头,露出掌心。 一小块彩色碎纸皱巴巴的躺在他的掌心。 顾初月掀着眼睛看了大魔王一眼,这才凑了过去,仔细一看。 彩色纸碎片上画的正是张美人脸,布满红晕,一脸享受。 这……这不是被那只死鸽子抓走的女主人公的头吗?! 典藏版画本子大结局那页的美人头,怎么会在大魔王手里? 她好奇道:“一一,这是?” 这是要秋后算总账吗…… 言闻一死死的看着小姑娘,“不给我会回信,却有时间看画本子,还是这种不伦不类的,嗯?” “不是,我……”她立刻凑上去解释,“这不怪我,都怪……都怪那只白鸽,对,就是怪它!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就已经飞走了!根本就没给我回信的余地啊!没收到回信就飞走显然不是一只称职的信鸽!” 顾初月毫不犹豫的把责任都推到了白鸽身上。 “呵!” 言闻一再次在她眼前握拳,忽然倾身将她笼罩,薄唇碰上了那小巧圆润的耳珠,墨发随之滑落到小姑娘的肩上,青丝墨发交缠覆盖。 “若是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卿卿说该怎么办才好呢,嗯?” 顾初月耳垂发痒,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低沉嘶哑却带着磁性的声音字字摄人心魄,她不由屏住呼吸。 她保证道:“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过了半晌,覆盖在自己上方的阴影这才消失,强大的压迫感终于减少,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只是一直停在自己下颌处的拳头并没有移开,她垂眸。 拳头蓦然打开,只见大魔王的掌心处哪还有那块碎纸,只有一小堆粉末。 顾初月:“!!!” 言闻一残忍道:“若还有下次,我就将你所有的画本子都送到顾学士的书房,让他看看你平日里都在看什么书,我听说顾学士有一根用了十几年的教鞭,你说,这要是打在手心里,有多疼呢?” 顾初月杏眸瞪圆,“言闻一,你竟然威胁我!” 第181章 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模样 说完,在对上大魔王阴狠眼神的一瞬间,顾初月就后悔了。 她可怜兮兮的扬起自己的左手,白皙娇嫩的手背上隐约还有两三个没消的小圆疤,是上次热牛乳时烫伤留下的。 “一一呐,我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利索,你忍心让我这样可爱的小娇花去受那打手板之痛吗?你忍心吗!” 说完,还朝他眨巴眨巴杏眸。 可惜,现在的言闻一油盐不进,冷漠道:“忍心。” 顾初月:“…………” 她瘪着嘴,就这么一眨不眨的掀眸看着面前的冷峻少年,准备同他打一场持久战。 这时,许久不见他们跟上来的言云敬折回来叫他们:“大哥,初月表妹,走了!” 言闻一直接忽视了小姑娘软萌的眼神,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一路拖拖拽拽。 远处的言可辛望去,摸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 少年高大俊美,抬腿阔步,动作从容淡定。 被拎着走的小姑娘两颊气鼓鼓的,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模样。 怎么看,都像是有奸.情。 她用手肘捅了捅顾芳菲,“哎!顾初月跟我大哥的婚约不是几年前就解除了吗?” 顾芳菲揪着帕子,既担心又不敢上前,小声回应:“谁说不是,怎么现在……” 说完,两个小姑娘相视一看,发现离对方居然如此近,双双冷哼一声往相反方向挪了一大步。 少年阔步,迅速走到了她们面前,这才松手。 小姑娘双手环胸,一双杏眸湿漉漉的泛红,小嘴瘪着,别提多委屈了。 顾芳菲和言可辛默契的出手,一人拽住了一个胳膊,将顾初月拉到了身边,迅速转身拖着她往前走,假装说笑游玩。 言可辛:“这言国公府的假山流水真是鬼斧神工呢,呵呵,呵呵……” 顾芳菲:“五小姐说的对,真的是呢。” 顾初月哭唧唧:“我想回明月苑,呜……” 言云敬以为是自己的大哥将人给吓到了,安慰道:“初月表妹,前面就是养马的院子了,时间还早,咱们再去瞧瞧吧。” 言国公府的一隅偏角,围绕院墙,数千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平地砌了个半圆的矮墙,马厩中饲料充足,一匹小马驹垂头耷脑的卧在草席上。 有一身着白色飘逸襦裙的妙龄少女立在园中,眉眼不失娇俏媚色,身边的丫鬟正双手叉腰,似在与饲马小厮争吵些什么,叫闹声渐渐传了出来。 言云敬认出了那位少女,正是自己的庶妹言可梦,他原本是带着两位表妹出来游逛,没想到又遇见这种闹事,脸色微红,用力的咳了一声,希望提醒他们有客人来了,不要再吵了。 可那三人像是未曾听见一般,吵的越发激烈。 丫鬟扬着头,伸手指着小厮的脸:“好你个刁奴,你是不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谁吗?这可是国公爷最宠爱的女儿,你凭什么不将马牵出来!” 饲马小厮是从御马坊出来的,平日里去御马坊的都是王公贵族,就是公主也没这么不讲理,今日被一个小丫鬟骂成这样,心里恼火,嘲讽道:“不过是一个庶女,也配碰陛下御赐汗血宝马?没有公主和国公爷的命令,这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牵出来的,你就是再闹也没用,就死了这条心吧!” “啊啊啊啊!今日看我怎么教训你!” 丫鬟喊着就要扑上去,小厮也不躲闪,弯腰就拿起了给小马驹清理粪便的铁锹,上面还粘着细碎的草屑。 “你要是敢上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就算是拍死你,闹到公主那里我也有理!” “你!” 丫鬟被吓的头一缩,仍死要面子的梗着脖子叫骂:“你敢!要是伤到三小姐一根毫毛,看国公爷不扒了你的贱皮!” 小厮望见了不远处的小公爷,毫不畏惧:“好啊!那咱们就到公主面前理论理论!” 一旁的言可梦嫌恶的捂住口鼻,听到小厮说到要去找“公主”,心中微慌,立刻笑着走上前,对自己的丫鬟训斥道:“真是平日里我将你们惯坏了,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说完,又善解人意的朝饲马小厮道:“我的丫鬟刚刚莽撞了些,还望这位小哥儿见谅,公主管家辛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能劳烦公主呢?” 小厮冷哼一声,根本不吃这一套,“三小姐现在才出来说话,早干什么去了!听到公主慌了啊,哼哼……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言可梦笑容僵滞,她没想到一个养马小厮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心中郁闷,又将来意说了一遍,“爹爹已经将这小马驹许诺送给我,我是名正言顺来这看马的,你却百般阻拦,难道是想违抗国公爷的命令吗!” 小厮道:“我可没收到命令,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言可梦手中绣帕被揪的皱巴巴的,正欲再次分辨一番,就听见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三姐姐,小厮都说没收到命令了,你还跟着闹,莫不是想这马想疯了吧!” 声音熟悉,言可梦回头一看,惊讶的皱眉,不知何时,身后竟站了这么多人? 刚刚的对话,他们不会都听到了吧? 被这么多人撞见自己被一个小厮羞辱,尤其里面还有顾家外人,言可梦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柔柔的福了福身子,走到了言云敬身旁,双眸含泪道:“请二哥哥为妹妹做主。” 言云敬和自己的这个庶妹并不亲,尤其他还是来带初月表妹看马的,马没看见,倒先看了一场闹剧,更是尴尬。 言可辛冷笑一声,故意道:“三姐姐,你想让二哥替你做什么主啊?” 比起讨厌顾初月,她最讨厌的是这个惺惺作态的三姐姐,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没少挑拨离间,她曾经就是受害者之一。 言可梦递给贴身丫鬟一个眼神,丫鬟立刻将整件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将自家小姐塑造的无比可怜。 饲马小厮一听,跪下道:“二公子,她胡说,事情是这样的……” 饲马小厮也将事情说了一遍,跟丫鬟说的是截然相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说两件事情呢。 第182章 见马忘人的小姑娘 言可梦双眼含泪,说哭就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二哥哥,爹爹已经将马送给我了,我不过是想来看看,哪知被这刁奴这般羞辱,妹妹实在是呜呜……” 没等二哥开口,言可辛一把将顾初月扯到自己身边,高声道:“三姐姐凭空捏造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大伯若是真将这马送给你了,大伯母刚刚又怎么会将这马送给初月表妹呢?” 什么?! 言可梦震惊的看向了言云敬,心有不甘,“二哥,这小马驹爹爹明明已经承诺要送给我的!” 饲马小厮趁机道:“小的可没收到国公爷下的命令。” 言云敬拍了拍庶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正色道:“确实如此,母亲已经把这匹枣红色马驹送给了初月表妹,可梦,你若是想要马,改日二哥再送你一匹。” 言可梦闻言,直接哭了出来,绣帕遮面,一跺脚跑出了马院。 言云敬回头,朝顾家表妹拱了拱手,歉意道:“让两位表妹看笑话了。” 顾芳菲福了福身子,“表哥太客气了,不过是误会罢了,哪里算是什么笑话。” 讨厌的人一走,言可辛立刻撒欢儿般的跑到了马厩前,看着里面皮毛油光锃亮的枣红色小马驹,就差流口水了,挥手招呼道:“快快快,把马牵出来溜溜!” “是。” 饲马小厮立刻进去,拽着缰绳将蔫蔫的小马驹拽了出来。 小马驹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通身油亮枣红,四蹄却是白色,步伐轻盈矫健。 顾初月眼睛一亮,心中郁闷一扫而光,跟着凑了上去。 她上辈子特别想学骑马,但是身子太弱,别说骑马了,就连坐上去玩一玩的机会都没有,这辈子若是能策马奔腾,简直了了她一个心愿! 饲马小厮对三位小姐道:“这汗血宝马还年幼,乖的很,不踢人的,小姐们可以过来摸摸。” 顾芳菲因为曾经坠过马,心中有阴影,迟迟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的观望着。 言可辛立刻就扑了过去,羡慕的伸出手,从马蹄子摸到了马肚子,从马头摸到了马屁股。 顾初月看着面前的小马驹,已有一米多高,她虽然心中喜欢,却不太敢真的伸手。 她眼巴巴的望向小表姐,“好玩吗?” 言可辛郑重点头,“超好玩!” 顾初月心痒手更痒,颤颤巍巍的伸手,在快碰到的时候又胆小的向后一缩,纤细白皙的柔夷虚空摸了摸小马驹的皮毛,脸上露出甜笑,好似真的摸到了一样。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突然覆住了她抬起的小手,向前一按。 掌心毛绒绒的,一片温热。 顾初月不自主的弯起唇角,她摸到小马驹了! 玄色广袖垂在自己的面前,手背还能感受到一层薄茧,凉凉的。 除了大魔王,还能是谁? 她心满意足的笑着,快速的说了一句,“谢谢。” 言闻一收回手掌,沉声道:“真是胆小。” 她没有再回应,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的小马驹,一会捏捏小马驹的耳朵,一会碰碰小马驹的鼻子,玩的是不亦说乎。 小马驹也不似先前那般沉闷,开始时不时的晃下尾巴,动动蹄子,偶尔还歪着头蹭蹭顾初月的掌心。 “好可爱啊……” 她伸着手指戳了戳小马驹的鼻子,好奇道:“它有没有名字呀?” 饲马小厮道:“回顾大小姐的话,这小马刚断奶就被送到国公府来了,还没有名字。” 言云敬看着三个妹妹开心的样子,温声道:“既然母亲已经把马儿送给了初月表妹,不如表妹来给马儿起个名字吧。” 顾初月爱不释手的摸着小马驹的头,“既然你没有名字,不如就叫红枣吧,你和红枣一样都是红彤彤的。” 言云敬:“不俗不雅,是个好名字。” 言闻一掀着眼皮横了一眼见马忘人的小姑娘,冷声道:”真难听。” 顾初月撇撇嘴,没理他,一边摸着小马驹,一边道:“红枣红枣,你真是太可爱了。” 一旁的顾芳菲心中蠢蠢欲动,也想上去摸一摸,可是始终战胜不了内心的阴影。 言可辛看到后,对她炫耀,“哎呀,红枣真是可爱,可惜有人不敢摸哦……” 顾初月听到后,歪头就瞧见了顾芳菲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的小模样,她走过去,轻声道:“红枣很乖的,你看我们都摸这么久了。” 顾芳菲攥着大姐姐的胳膊,踌躇不前,“大姐姐,我我……我怕……” 顾初月拉着她的手,柔声回应,“我一会站在你前面,红枣要是发脾气踢人也先踢我,你放心吧。” 红枣最喜欢热闹,见到这么多人正欢快的摇着尾巴。 顾芳菲闭着眼睛伸手,轻轻一摸,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悄悄的睁开眼睛,瞬间不害怕了,惊喜道:“真的好乖……” “是呢!” 日移南方,眼看就要到用午膳的时辰,言云敬作为兄长,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二,道:“快到午膳点了,三位妹妹还是随我回云鹤轩吧,免得让一众长辈等我们几个小辈。” 三个小姑娘依依不舍的收回手,跟着出了马院。 言闻一掀眸看着依旧摆尾的红枣,嗤笑道:“给汗血宝马起了红枣这么个难听的名字。” 红枣很有灵性般的踢着前蹄,仿佛在控诉不满。 言闻一朝着饲马小厮伸手,“拿来。” 饲马小厮护着缰绳往后一退再退:“大大大……大少爷,拿什么啊……” 言闻一狭眸深沉,见小姑娘渐行渐远,直接伸手抢过了缰绳,阔步出了马院。 红枣很听话的跟在身后,步伐欢快的很。 “哎!” 饲马小厮不敢跟上去,只好默默守着空马院。 花园路上,顾初月三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言云敬身后,偶尔说笑两声。 途中,言可辛还摘了朵烟粉色的木芙蓉,插在了自己小表妹的发髻上,哼哼两声,道:“你比花丑。” 顾芳菲不满:“我姐姐最好看。” “都好都好。”顾初月一手挽着一个,当起了和事佬。 忽然,身后传来马蹄声,三个小姑娘不约而同的向后望去。 就见言闻一拉着缰绳,玄衣随风肆意翻扬,而红枣乖乖的在后面跟着。 第183章 芙蓉不及美人妆 言云敬惊讶,“大哥,你怎么把红枣牵出来了?” 言闻一扔掉了手中缰绳,语气淡淡,“它自己跟出来的。” 一众人:“…………” 顾初月翻了个白眼,大魔王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红枣撒欢儿的叫了一嗓子,抬蹄就想冲进姑娘堆儿。 言闻一凉凉的斜了它一眼。 红枣瞬间蔫蔫的放下蹄子,低头不敢动。 大魔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戾气,红枣显然是被吓到了,顾初月心疼的提裙跑了过去,将缰绳拾起。 言闻一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小姑娘眉眼明媚,略显圆润的小脸透着股娇憨,发髻上的那朵木芙蓉俏生生的绽放。 他低头,伸手将小姑娘额边的碎发挽到耳后,难得轻声道:“芙蓉不及美人妆。” 低头整理缰绳的顾初月恰好听到,小脸“唰”的一下爆红,小心脏更是扑通扑通的加速蹦哒。 大魔王的情话技能实在是太勾人了! 日头正南,言云敬怕长辈久等,无奈道:“要不然就把红枣牵回云鹤轩吧。” 顾初月乖巧的点头,嘴角抑不住的微微勾起,她正没摸够呢! 见小姑娘高兴了,言闻一周身的冷气都少了几分。 几人走后,对面小路上一抹白色身影从假山后露了出来。 言可梦揪着手帕,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走着瞧,惹我不痛快,她们都别想痛快!” 贴身丫鬟也气不过:“小姐,咱们去找国公爷,让国公爷为咱们做主!” 言可梦:“爹现在还没回府,回府后定是去姨娘那用膳,你先回去同姨娘把事情说一遍。” “小姐你不跟奴婢回去吗?” 言可梦随手拽了一朵木芙蓉,将花瓣揉烂,扔到了地上,冷声道:“这偌大的国公府,又不是只有我想要那匹汗血宝马。” 离开花园,言可梦径直去了一处偏院。 院落窄小,屋门紧闭。 言可梦轻轻扣门,“咚咚咚!” 屋门猛的被人打开,一身着粉衫,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立在门口。 言可梦笑道:“大姐——” “啪!” 话未说完,她就被打了一巴掌。 言可梦被打懵了,刚要辩解,粉衫女子猛然抬袖—— “啪!” 言可梦又被打了一巴掌。 “贱人,跟我抢马,还敢来见我!” 言可嫣出了气,拂袖进屋,抬腿又将圆凳踹翻,这才堪堪解气。 屋中窗户紧闭,正门半掩着,这才露进些光亮。 阳光落在圆桌旁的女子身上,眉眼美艳,脸色却蜡黄,隐约可见几个褐色的斑点。 言可梦站在门口,双手捂脸,低声哭着。 “哭什么哭,快滚!” 尖细的声音传来,言可梦眼中阴冷,却没忘今日来这的目的,她擦干眼泪。 进屋后,把被踢翻的圆凳扶了起来,柔声道:“大姐,你真的误会我了,我找爹爹要那匹马,是想着送给大姐你呀。” 言可嫣冷笑,“送给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么好骗?” “真是这样的,你是我大姐,身为妹妹怎么会骗你呢?” 说完,言可梦叹息道:“可惜,妹妹我是没有机会将马送给大姐了,大姐怕是得不到那匹马了,唉……” 言可嫣瞪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钓谁胃口呢!” 言可梦一噎,娓娓道:“大姐可还记得顾初月?顾老夫人今日携家眷来拜访,顾初月好马术,不知从哪得来了陛下赐马的消息,也看上了咱们家的那匹汗血宝马,竟当众找公主讨要,碍于面子,公主只好将马赐给了她,现在已经把马牵到云鹤轩去了呢。” 言可嫣气的将杯子都扔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妹妹怎敢骗大姐呢,句句属实啊,妹妹真是替大姐可惜,那样珍贵的马种,明明只有大姐配得上才是,怎么就落到顾初月手上了呢?” 言可嫣怒拍圆桌,“那个贱人竟敢抢我的马!我去找母亲!” 说完,就气势汹汹的跑了出去。 原地,言可梦缓缓起身,抬脚将言可嫣刚刚坐过的圆凳踹翻,冷笑道:“怪不得被休,真是蠢货。” 她不敢去找公主闹,可有人敢啊。 她是庶女又如何,照样能搅得这国公府鸡飞狗跳,照样能搅得他们这些嫡子嫡女们不得安宁! 而言可嫣,就是她的刀,就是她的棍子。 谁让她的这位大姐,被夫家休了后,是越发的愚蠢,越发的易怒呢? 公主嫡女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玩弄于鼓掌间。 屋中一阵阵潮湿的馊味传来,言可梦捂着口鼻嫌恶的环视了一眼阴暗的小屋,避免被人瞧见,也迅速离开了。 ………… 云鹤轩外厅摆了两张大理石面黄梨木八仙桌,小辈们围坐一桌,王氏、黄氏、裴氏围坐一桌,而两位老夫人则高坐在黄花梨镶翠镂雕朱雀祥云纹榻上,正说着话。 言老夫人共生三子,长子言州平继承公爵之位,二子言州正官拜礼部尚书,三子言州德未入仕途,而是在洛阳经商,富甲一方。 今日来言国公府拜访,按着言老夫人的意思,是想将顾明远也一同叫来,两家聚一聚热闹热闹的,但顾老夫人同她讲了六皇子在府中上课一事,着实不便,这才作罢。 言家二房言州正有公务在身,忙碌着陛下冬至祭天的大事,也无法赶回府用膳。 言家三房远在洛阳,除了老夫人生辰、过年、祭祖之外,更是鲜少回都城。 日摆正南,显然已经到用膳的时辰了,公主裴氏以去小厨房看看膳食为由,出了正屋,清丽的眉眼露着焦急,看向了自己的贴身嬷嬷。 “容嬷嬷,这个点儿国公爷早就下朝了,人呢!” 二房三房都有理由不来,国公爷最近手头无事,又在都城,也不来算是什么事啊! 容嬷嬷道:“夫人,下面人说国公爷一进府就被温姨娘给接到自己院里了。” 裴氏气的揪帕子,“那个贱人!竟敢当众跟我叫板,看我回去不撕了她的嘴!” 容嬷嬷连忙道:“公主息怒,现下可不是跟温氏生气的时候,里头的老夫人可一直等着国公爷呢,突然不来,这要如何同老夫人交代啊。” 裴氏皱眉,“叫人去那个贱人的院里将国公爷叫来!就说是我的命令,要是不来,哼哼,我回去就把温氏那个贱蹄子发卖到花楼!” * * 诗词梗真的好甜,后面还有一个噢,阔爱们可以猜一猜,是和女主名字有关系哒~ 第184章 我想娶她(大魔王当众求婚!!!) 容嬷嬷道:“公主,老奴已经派人去叫了,可国公爷就是不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将国公爷回府的事情瞒下去,免得屋里人知道,否则,这岂不是当众告诉别人,咱们国公爷不将顾老夫人放在眼里吗?” 裴氏眯着眼睛,“罢了罢了,嬷嬷说的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回去再跟言州平算账。” 容嬷嬷道:“公主英明。” 裴氏一挥广袖,进了屋中,清丽的眉眼带笑,朝着顾老夫人福了福身子。 屋中笑闹声戛然而止。 顾老夫人望向了言老夫人,又看向了裴氏,道:“公主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煞老身吗?” 裴氏面带歉意,“刚刚小厮来报,说是宫中来人了,有政事要同国公爷商量,国公爷怕是不能过来给您请安了,实在是失礼。” 说着,裴氏又福了福身子。 顾老夫人抬手,“诶……老婆子不过是来蹭口茶吃,说什么请安不请安的,自是政务要紧,公主实在是言重了,” 言老夫人笑呵呵道:“韵丫头啊,这里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着,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就省了吧,州平不来正好,咱们呀,现在就开膳!” “是,母亲。” 几个儿媳上前扶老夫人下榻落座。 言老夫人怕小辈们拘着,便让他们年轻人单独一桌,中间特地隔了乌木座花鸟卉群山刺屏。 丫鬟端着膳食鱼贯而入,井然有序的放盘退下。 在描金铜盏中依次净手后,顾初月就被左右夹攻,被二妹妹和小表姐给夹在了中间。 言可辛掀了她一眼,道:“我可不是想跟你坐在一起的,是没位置了。” 顾芳菲冷笑戳穿,“闻一表哥身边明明还有个位置。” “你!” “好了好了!”顾初月一手挽一个,连忙打断她们,“二妹妹,小表姐,我们坐吧坐吧。” 言可辛又“哼”了一声,就要落座,一侧头,就发现大哥朝自己招手。 “大哥,怎么了?” 言闻一勾着唇角,狭眸却一片冷意,“坐我这边来。” 言可辛咽了咽口水,为什么她觉得大哥一脸的不怀好意? 顾芳菲巴不得她离自己的大姐姐远一点,“哎呀,五表姐,闻一表哥正在叫你呢,他想挨着你坐,你快坐到他身边去吧!” 言闻一见她迟迟不动,嘴角落下,“过来。” 大哥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言可辛不敢拒绝,只好悻悻的走了过去,只是刚刚落座,眼前黑影一晃,就见自己原先的座位被人占了。 占她座位的正是想要挨着自己坐的大哥?! 顾初月惊悚的看向自己右侧,大魔王怎么坐到自己身边了,他不是要挨着小表姐坐吗? 言可辛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大哥不是想要挨着她坐,而是想要坐她的位置,想要挨着初月坐! 冷莲香充斥着自己的呼吸,顾初月下意识的往旁边挪着小碎步。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一声低吟:“初月表妹是不想挨着表哥坐吗?” 顾初月僵硬的扭头,“怎……怎么会呢?” “坐下。” “好嘞!” 言可辛:“……” 顾芳菲:“……” 言云敬:“……” 这谄媚的表情,这讨好的语气,这么狗腿的人真的是顾初月吗?! 言闻一对他们的表情视若无睹,淡定的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到了顾初月碗中。 白花花的米饭上突然出现两根小青菜,顾初月眨巴眨巴眼,她从来都不爱吃青菜,只爱吃肉。 而且,她早就盯上了桌子上的卤鸭胸脯,蘸着磨成细粉的辣椒面,一定很香。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动筷子时,耳边又传来令她肝颤的声音,“初月表妹不爱吃吗?” “怎么会?我超爱吃!” 说完,她夹起小青菜就往嘴里塞。 一旁的顾芳菲看见姐姐爱吃青菜,也夹了一筷子给她,笑道:“姐姐爱吃就多吃些。” 顾初月看着碗里又多出来的一坨青菜,只好忍着泪塞进嘴里。 一顿饭下来,虽然大魔王没有继续跟她说话,可二妹妹却认准了她爱吃小青菜,将桌上的青菜都给她夹了个遍,盛着米饭的小碗随着她吃不停的被装满,而食物却只有一样,那就是小青菜。 午膳过后,言老夫人每日都要午休,今日顾老夫人来了,也没让裴氏、黄氏伺候着说话,反而让她们都回去了。 走时,识趣的各自带上了自己的儿女。 王氏跟着来言府,已经走了半日,顾明远又在给皇子上课,内院无人主事怎行,顾老夫人怕菡萏堂借机又闹幺蛾子,便找个由头也让王氏回去了。 王氏拗不过母亲,只好服从,走时,带上了依依不舍的顾芳菲。 老夫人命人将屋中丫鬟驱出去,只留了几个信得过的在屋中伺候。 顾初月坐在圈椅上,简直是如坐针毡,看着站在外厅中央的大魔王,心中有些不安。 言老夫人手中捧着盖碗茶,看着面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立如松柏,英姿卓绝,气势沉稳清贵,一身的傲骨戾气外露,丝毫不知收敛。 蛰伏的野兽一旦露出利爪獠牙,便不会再收回去。 这便是她放养在苏州的孙子。 言老夫人掀起盖碗,轻轻吹着茶雾,却未饮,只是看着碗中漂浮的茶叶。 “跪下。” 顾初月心中打鼓。 言闻一掀袍跪下,上身笔直,狭眸漆黑。 言老夫人将盖碗茶递给贴身妈妈,平日里带笑的眉眼在此刻竟没有半分笑意。 跪在她面前的虽然是自己的亲孙子,可到底八年未见,比起这个多年未见的孙子,她更喜欢性格直爽娇憨不做作的表孙女顾初月。 在她眼中,顾初月的身份仅次于公主,值得嫁给世间最好的儿郎,而言闻一,绝非良配。 先不说她这孙子前途如何,就这一身的阴冷戾气,瞧着脾气就不好,月月嫁过去还不得被欺负死! “为何没有退婚,你同月月不合适。” 言闻一看向了满脸焦急的小姑娘,轻轻叹了口气。 万千光点慢慢凝聚,终汇成一人容貌,这世间万千浮华,可他眼中却只容得下一人。 唯有他的小姑娘啊。 他微勾薄唇,似春阳化雪,拨云见月。 “我想娶她。” 他一字一顿,语气郑重决绝。 第185章 想得美,当然是要折磨你 顾初月:“!!!?” 她怔怔的看着大魔王,揪着锦帕的手指蓦然松开。 仿佛内心都安定了。 言老夫人捧着盖碗茶的手指猛然收紧,眼神锐利,“闻一,你虽生在世袭权门,却只是个庶子,而月月,是学士府的嫡长女,你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单单凭一个‘想’字,并不能说服别人将捧在掌心的女儿嫁给你,虎落平阳被犬欺,高门女低嫁,同那离山老虎并无二致,将来若世道突变,你拿什么护着她?” 言闻一拱手,望向了两位老夫人,丝毫不犹豫退缩,狭眸如点漆,声音清朗,“为了初月,我会用命拼出一条锦绣前程,只为护她一世平安喜乐。” 少年的一番话,没有铿锵有力的呐喊,没有震耳欲聋的宣誓,但那一身的铮铮傲骨,笃定的眼神,锋芒毕露的气势,却令人莫名信服, 不知怎的,顾初月眼睛泛热。 这一番话,同样在两位老夫人的心中泛起巨浪。 言老夫人看着面前少年,若有所思。 她本想用局势厉害、身份差别劝诫他知难而退,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放出如此狂言。 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若是当真如此,书上所言,未必不可发生。 一侧的顾老夫人越发觉得那日答应不退婚是个明智的选择,她笑着缓解气氛,“闻一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又同初月情投意合,老婆子我相信闻一日后定前程无量。” 言老夫人听到“情投意合”四字后看向了顾初月,“月月?” 八年未见,加之今日不过两面之缘,何来情投意合? 顾初月的小心脏正在不规律超速蹦哒,听到有人叫,懵懵圈圈的就点了点头。 言闻一很满意小姑娘的反应。 顾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家孙女,一脸的色相! 言老夫人心中的弦依旧紧绷,她望向身姿挺直的长孙,“锦绣前程不是空口白牙说出来的,想娶月月,明年春猎前必须入仕,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言老夫人在逼言闻一露出底牌。 “是。” 少年应下,薄唇微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行了,你下去吧。”说完,又转头对自己的表孙女笑道:“月月啊,先去找你五表姐玩。” 言闻一起身,见小姑年一脸迷糊,径直走过去,伸手弹了下那光洁的额头,揪住了她的领子,将人给拎出去了。 出了院子,红枣就亲昵的凑了过来,不断用头蹭着顾初月的手掌,像只撒娇的小狗。 红枣把顾初月蹭回了神。 她调整呼吸安抚自己的小心脏,觉得屋中气氛实在是太紧张,连带着自己都焦虑的心跳过速了。 因为不知大魔王会如何回答,她嗓子眼一直都提着口气。 只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大魔王居然会说什么情有独钟的谎话,难不成是情急之下借鉴她之前说过的话? 想来是了。 不过她着实好奇,大魔王为什么会想着和她成婚呢?他一不缺权二不缺钱,图她啥呢? 难不成是图她年轻图她貌美? 想来没准也是了。 言闻一侧眸,见小姑娘托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伸手就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 “嗷……” 沉思中的顾初月只觉得左侧太阳穴一疼,没忍住叫了出来,小脸皱成一团。 言闻一低头,捏着自己的指尖,“想什么呢?” 顾初月捂着太阳穴,抬头看他,“一一,你为什么不想跟我退婚呀?” 言闻一:“为什么?想知道吗?” 她点头如捣蒜,“想知道,超级想!” 微风徐来,吹乱了少年的玄色对襟氅衣,他垂眸理着广袖,嘴角凉薄的勾起,“顾卿卿啊,你曾经咬过我,踢过我,打过我,还曾骑到了我的脖子上,你说我娶你回家做什么,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吗?呵……” 顾初月呼吸一滞,等待下言。 少年忽然抬眸对上她,狭眸如寒月深潭,语气越发温柔,“想的美,当然是为了折磨你,好好的折磨你,把你囚禁在院子里,偶尔咬一口,打一下,把你当马骑。” “嘤!!!” 顾初月的杏眸慢慢瞪成满圆,这是什么变态癖好?! 她身子一软,若不是旁边有红枣可以给她靠着,就要一屁股坐在石子路上了。 言闻一嗤笑一声,心情越发的好,扶着小姑娘的胳膊,一路拖着她走,步子渐慢。 小路幽幽,越来越偏僻。 在后面跟着的珍珠觉得不对劲,言老夫人让小姐去找言五小姐玩,言五小姐的院子在国公府隔壁的尚书府,这条小路不太像是出府的样子啊! 珍珠快步走到小姐身侧,轻声道:“小姐,您要跟着言大少爷去哪啊?” 顾初月挽着手中缰绳,“当然是去找小表姐呀。” 珍珠道:“小姐失忆后怕是不记得了,言五小姐的父亲官拜礼部尚书,所以没有住在言国公府,而是在国公府隔壁建了尚书府,言五小姐随父亲住在尚书府,这不像是出府的路啊小姐。” 顾初月望了望四周,假山泛白布满青苔,草地枯黄,石子路上还有草屑树枝,确实不像是出府的大路。 “一一,我们这是去哪啊?” 言闻一:“去找言可辛。” 她攥紧了手中缰绳,一听完珍珠的话,就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半信半疑道:“小表姐不是住在隔壁吗?这……不是出府的路吧?” 言闻一单手背后,走在前面,“言国公府和尚书府两座府邸相邻,黄氏作为儿媳日日要晨昏定省,日日走大门太过麻烦,便将两府相隔的墙打通,建了小门,我带你走的便是小门。” “噢噢,原来是这样啊。” 顾初月朝身后的珍珠招手,将原话同她说了一遍,一主一仆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小路尽头,是言国公府的后墙,那里并无小门,唯有一座院子,虽广阔却荒凉。 走近,包漆木门上方有一块半裂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南山苑。 言闻一推门进去,老旧失修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顾初月望着四周,牵着红枣也跟了进去,本以为进去就是尚书府的后花园,哪知是一座老旧整洁的院落! 她追了上去,抱着缰绳,“一一,这是哪啊?” 言闻一理所当然:“我住的地方。” 第186章 你咬我,还凶我? 珍珠:“……” 顾初月:“……” 果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也是个本事。 院落里,复还和金戈正在练习弓弩,见主子带人回来立刻将东西收起退到屋中。 言闻一直接进屋,一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偌大的院中唯剩一主一仆一匹小马驹。 秋风萧瑟,显得她们格外凄凉。 顾初月缩了缩脖子,“珍珠,你记得路不?” 珍珠摇头:“不记得。” “唉……” 顾初月将手中缰绳递给珍珠,提裙进了正屋,准备让大魔王送自己去找小表姐。 少年临案而坐,提笔挥墨,钩云纹嵌大理石乌木太师椅与院中的萧索落魄显然不是一个调调,顾初月再次肯定大魔王很有钱的这个想法。 她凑过去,“一一呐,你看你这么忙,不如把我送去找小表姐吧,我去打扰她,免得在这打扰你,你说对吧……” 言闻一抬眸看她,往旁边挪了挪,太师椅上瞬间空出一半地方,“过来。” 顾初月迈着小碎步过去,“干嘛?” “坐过来。” “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不……不太好吧?” “你是我未婚妻。” “这不是还没成亲嘛……” “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也要讲礼法啊……” 言闻一抬眸,“顾卿卿。” “好嘞!” 顾初月认怂,小心翼翼的坐了过去,少年清澈的冷莲香充斥着自己的鼻尖,淡淡的,却很好闻。 她双手放在膝上,整个人最大限度的缩在一起,能不碰到身边人就不碰到。 小姑娘哆哆嗦嗦的,言闻一觉得很有意思。 他抬臂搭在了太师椅背上,正面看来,就像是将人抱在怀里一般。 他低头,“顾卿卿。” “怎……” 顾初月抬头,言闻一低头。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小姑娘香甜的味道已经占据了言闻一的理智,他慢慢向下。 顾初月呼吸一滞,慌乱的就要起身。 只是屁股还没离开太师椅,纤细的腰肢就被强有力的铁臂前后环住,动弹不得。 她抿着嘴,颤颤巍巍的伸手抵住了言闻一的胸膛,“你你你……” 忽然,耳边一软。 少年温凉的薄唇触在了顾初月的耳旁,手掌紧紧的贴在她薄弱娇软的背脊上,将她紧紧禁锢。 “顾卿卿。” “怎么了……” “给我咬一口。” “不……” 话音未落,贴在顾初月后背上的手掌将她向前一推,耳珠忽然被温热包裹,泛着湿意。 言闻一含住了她的耳珠。 顾初月瞪大杏眸,瞳孔一点点的缩小,淡淡的潮红袭上双颊。 少年半束的墨发滑落在她的鼻尖上,散在她的唇瓣上,很痒。 她心中紧张,四肢僵硬,思绪飘忽。 言闻一见小姑娘丝毫没有反应,眯了眯狭眸,牙齿猛然用力。 “嘶……” 顾初月被疼痛拉回了注意力,她抵着言闻一胸膛的手发力,想推开他,结果换来的却是耳珠越来越疼。 她疼的双眼通红,“你干嘛?” 言闻一叼着小姑娘的耳珠,口腔里是淡淡的血腥味,甜滋滋的。 圈着小姑娘的手臂越来越紧。 顾初月心中害怕,耳珠又疼,杏眸一片氤氲,豆大的泪珠挂在纤细浓密的羽睫上。 轻轻眨眼,泪珠滚落。 温热的泪珠落在了少年的手背上。 言闻一的薄唇紧紧裹着圆润的耳珠,轻轻一吮,确定没有流血,这才松口,与小姑娘隔开些距离。 “怎么又哭了,嗯?” 顾初月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疼。” 说完,泪珠滚滚落下。 “啪嗒啪嗒”的溅在少年的手背袖口上。 她觉得有点委屈。 既然大魔王不喜欢她,那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暧昧的动作。 因为签文,她还不能拒绝。 上辈子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这辈子直接跳过恋爱环节,凭空出现了个未婚夫。 偏偏原主小时候还将人给得罪了,现在拍拍屁股走了,她却要代替受罪,之前只是被偶尔吓一吓,她为了祖母还能勉强忍一忍,现在却还要被咬! 按照大魔王说的,她以后可能还会被踢、被打、被当马骑! 她一定会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想到这,顾初月的眼泪越掉越多,完全控制不住。 袖口上的眼泪越聚越多,已经湿了一节。 言闻一说不上来的心中烦躁,却又不知要如何是好,于是恶狠狠道:不许哭了!” 顾初月猛然抬头看他,杏眸一片朦胧,挂在下睫毛的泪珠圆滚滚的落下,“你把我骗到自己住的院子,你……你咬我,还凶我?” 小姑娘哭的越来越厉害。 言闻一连忙将人搂进怀里,略带薄茧的手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 他曾经看过妇人哄孩子的场面,就是这般。 只是,怀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大,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言闻一皱起剑眉,这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吗? 为什么越哄哭的越厉害?!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心乱如麻。 正门未关,细碎的呜咽声渐渐传到院里。 珍珠坐在台阶上,手里紧紧握着缰绳,她听不清里面说什么,只好给红枣顺毛解闷。 不远处的枯树上,金戈蹲在上面,手里端了一盘瓜子,身侧站着复还。 复还盯着台阶上的红枣。 汗血宝马,是个好品种,听说御马坊只产了三匹小马驹,赏给国公一匹,几个小姐都盯上了,没想到最后到了顾小姐手中,羡慕。 “诶,主子从来都是坐怀不乱之人,身边从未有女子出没,就连去露华台喝茶,都是偶尔才叫一次阡影姑娘进去唱曲,怎么今日这么猴急,听顾小姐哭的呦,我猜主子一定是霸王硬上弓把人家吓着了。” 复还:“你还敢议论顾小姐,是嫌月钱扣的不够多吗?” 金戈瓜子嗑的起劲儿,“我的月银都扣到明年年底了,多扣几个月也没关系,反正过年是拿不着了,比起能听到主子的墙角,月银算什么啊!” “你这是在找死。” 金戈往嘴里扔了一颗瓜子,“我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话音刚落,一支狼毫毛笔蓦然穿过糊窗的素油纸,破风而来恍若利箭,直冲金戈面门。 金戈避之不及,直挺挺的掉到地上,原本端在手里的葵花盘“砰”的一声砸在他头上,瓜子混着壳子落了满身。 复还面无表情,像是习以为常似的,望着远方守院,“都说了是在找死。” 第187章 不是讨债鬼是什么? 午后阳光正好,裴氏从云鹤轩出来后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儿子云敬的书房检查功课。 言云敬学习用功,裴氏所提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对答如流。 合上书本,裴氏满意的夸赞:“我儿真是天造英才。” 言云敬没想到母亲今日会这么直接的夸奖他,有些脸红,“母亲过奖了。” 裴氏看着自己如此出色的儿子,又想到了失忆之后越发知礼懂事的顾初月,心中很是可惜,不由叹气。 言云敬自然发现了母亲情绪的变化,关心道:“母亲为何叹气?” 裴氏道:“自是叹息你的姻缘,初月那丫头未失忆前像极了我未嫁时候的模样,都是被家人给宠坏了,只适合养在闺阁里,却不适合做高门正妻,后来听说失忆静养不能见人,我又正同母亲去了洛阳,无法前去探望,也未多想。” “可先前在安家那么一瞧,初月丫头的模样出落的是越发俏丽了,失忆之后,纯真未失,还是那般真性情,可这性子啊却讨人喜欢多了,你瞧母亲一口一个月月叫的是多亲,都快赶上你这个嫡孙了。” 言云敬也道:“初月表妹确实很讨人喜欢,可她同我的姻缘有何关系?” 裴氏叹道:“母亲当年曾与顾老夫人立下一个约定,两府后辈若是生下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后来我提前生下可嫣,顾学士原配的肚子又没有动静,便作罢了。” “又过三年半的样子,我同香姨娘一同怀孕,没想到她早一步生下孩子,还是个男婴,香姨娘从你爹嘴里知道这个约定后便大肆宣扬,两家碍于面子,只好为闻一和初月交换了庚贴,立下娃娃亲,仅仅只差两个时辰,若是我先一步生下你,这份好姻缘如何能落在言闻一那个讨债鬼身上?” 言云敬皱眉,“母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必初月和大哥是有缘分的,况且,大哥被送去苏州别院八年,没有亲人在身边,您……您也没有管过他不是?还是不要再叫‘讨债鬼’这个称呼了,不妥。” 裴氏清丽的眉眼也染了几分烦躁,“不是讨债鬼又是什么?我好歹也算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可他从苏州回来后,你可曾听到他叫过我母亲?半个好脸色都没有,香姨娘不过活到他五岁,后面几年还不是我叫人养的?” 言云敬直言:“大哥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负,据儿子的记忆,母亲可没管过半分。” “你……”裴氏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将手上书本一摔,挥袖出了书房。 容嬷嬷跟在身边劝道:“公主莫气,二少爷替大少爷说话,许是因为大少爷曾经救过二少爷,二少爷这才如此敬重大少爷,二少爷有情有义,这是好事。” 裴氏气的将团扇随手扔进了花丛中,“罢了罢了,一个两个就知道气着我,回流云苑!” 到了门口,裴氏脚步一顿,冷声道:“容嬷嬷。” “老奴在。” “去那个贱人院子里,将国公爷给我叫回来,若是不回来,就将人绑了带到我面前!” “是。” 进了流云苑,刚到正屋,还未上台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叫骂声,尖锐刺耳。 敢在流云苑如此大吵大闹毫不守礼,除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还能有谁? 真是一个两个都来给她添堵! 正屋之中,言可嫣坐在圆桌旁,脚边跪着头发凌乱哭哭啼啼的小丫鬟。 “还哭!我是怎么你了?”说着就扬起手来,眼看巴掌就要落下—— “住手!” 裴氏站在门槛处,冷声制止。 言可嫣微微一愣,用力挥手,照打不误。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小丫鬟被打了跌倒在地,身上还有脚印,凄惨不已。 容嬷嬷连忙让丫鬟将人扶下去请大夫。 言可嫣冷笑,“容嬷嬷,不过是一个贱婢罢了,请什么大夫啊,死了算了。” 裴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怒火,屏退左右,只留了容嬷嬷一人伺候。 “你怎么来了?”裴氏质问。 言可嫣笑着走过去,挽住了裴氏的手臂,“母亲,我想要舅舅赏赐的那匹小马驹。” 裴氏抽出手臂,坐到了圆桌旁,容嬷嬷奉上盖碗茶。 “那匹马我送给初月了。” 言可嫣有些失控:“什么!汗血宝马那么珍贵的东西,凭什么给顾初月那个贱丫头,那是我的!” 裴氏听着厌恶,“咚”的一声将盖碗茶摔到圆桌上。 “你这些年学的礼数都学进狗肚子里了吗?那是你表妹,一口一个贱丫头叫给谁听呢!” 言可嫣面容扭曲:“礼数?我都被夫家休了,还讲什么礼数!你是我娘,府里的好东西都应该是我的,你凭什么把我喜欢的东西给顾初月那个贱人!” 容嬷嬷驱散了屋外偷听看笑话的丫鬟,将正屋门紧闭。 裴氏起身,猛然抬袖。 “啪!” 言可嫣不敢置信的捂着脸,“你居然打我?” 裴氏声音渐冷,“你还有脸提你夫家?我费尽心思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你呢,你做什么了?你亲手将自己的夫君毒死,还害死了他后院所有的孩子,你数数自己手里沾了多少鲜血,那是朝廷命官啊!若不是我去金銮殿跪了三天三夜,你能活着回府!整日还不知道消停些,就知道作妖!” 说完,裴氏的眼圈蓦然红了,若非人证物证确凿,女儿又是这般疯模样,她是怎么也不敢相信,从自己肚子里掉下的肉竟然害了这么多人。 言可嫣满不在乎:“那又如何!我没有孩子,她们那些贱人凭什么有!他们都该死!我不管,你去把马要回来,要是不去,我就亲自去!” 言可嫣自从回来后,仗着裴氏心里的愧疚一直横行霸道,裴氏次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便认定了母亲不会将她怎样,这才敢来叫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洋洋得意的姿态。 裴氏见女儿这么久了都不知悔改,终于狠下心来,扬手又打了她一巴掌。 “马,我已经送出去了,是绝对不会再要回来,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言可嫣,你赶紧给我回去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的德行!跟市井泼妇有什么两样!” 言可嫣抬脚就踹翻了乌木空心圆凳,喊道:“我不回去!我要汗血宝——” 话未说完,言可嫣便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第188章 别牵连无辜 容嬷嬷站在言可嫣身后,见她倒下,这才收回手刀。 裴氏沉声:“来人!” 屋外进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齐声道:“老奴在。” “将言可嫣堵了嘴带回院子,找人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来。” “是。” 几个婆子手脚利索,很快就将人扛出去了。 言可嫣一走,裴氏便怔怔的坐到了圆凳上,单手扶额,满脸的疲惫。 容嬷嬷递上盖碗茶,宽慰道:“公主,莫要将大小姐的话放在心里,当年的事情不是您的错。” 裴氏眼中泛泪,“若是十年前,我再将嫣儿看紧些,或许就不会出现这些祸事了。” “是大小姐贪玩,砸了丫鬟的头出逃,这如何能怪您啊!” 裴氏闭上眼,拭去眼角热泪,叹道:“是啊,有因才有果,都是自作自受啊……” 十年前,言可嫣不过八岁,仗着是公主之女,又是言国公府的嫡长女,被养的是性格嚣张又贪玩,最不服管教。 那年正值冬日,湖中结冰,非要去冰湖上玩,裴氏不让,派了丫鬟将她关住,言可嫣气愤之余便装不舒服将丫鬟骗了进去,用花瓶将丫鬟打伤,逃了出去。 一出屋便直奔冰湖,可湖面冰薄,根本承不住人,言可嫣才走几步,冰面崩塌,她便落入湖中,被人救上来奄奄一息,命是保住了,可寒气入体伤了根本,再也无法怀孕,就连李太医瞧了,也说没法。 对此,裴氏一直心有愧疚,总觉得是自己的错,之后言可嫣嫁人祸害夫家本是死罪,她力排众议去金銮殿求情改为流放,又用了些手段将女儿从蛮荒之地接回,已有两年。 容嬷嬷劝道:“公主,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恕老奴多嘴,自作孽终是不可活。” 裴氏眼中泪水缓缓落下,“是啊,嬷嬷说的对,自作孽终是不可活,我再这么纵着她,只会害了更多人,只会加深她身上的罪孽。” “公主这么想,就对了。” 就在这时,有丫鬟扣门,“夫人,国公爷到门口了。” 裴氏擦干泪水,“又一个不省心的来了,嬷嬷,叫人将屋子收拾了。” “是。” 容嬷嬷将屋门打开,叫丫鬟将地面收拾干净。 裴氏除了眼圈微红,眉眼依旧清丽大方,和往日一别无常。 言国公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看见裴氏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顿时拔高音量:“裴韵!” “咚!” 裴氏将盖碗茶摔在圆桌上,怒声道:“喊什么喊!” 言国公被吓的肩膀一缩,连忙陪笑:“韵韵韵韵韵儿,动这么大肝火做什么,哈哈……” 裴氏冷声道:“肝火?你再向今日这般给我玩几次失踪,我连肝都要被你气没了,还肝火?!” 言国公喏喏道:“冤枉冤枉,我干什么了啊……” “你还好意思问?顾老夫人来国公府做客,老二忙着祭天大典,已经几日早出晚归,忙的脚不落地,人家有理由不过去请安,你呢,回府之后一头扎进了那狐狸精的院子,还是我临时想了个法子替你逃脱!若有下次,我干脆直接将你的去向抖落开来,要丢人,大家一起丢!凭什么我在云鹤轩替你应酬,你在狐狸精的院里享福?!” 言国公自知理亏,咽了咽口水,绕到裴氏身后给她捏肩揉背。 “嘿嘿,韵儿,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了,啊。” 裴氏冷笑,“好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温姨娘,哼,罚月银三月,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将她发卖到花楼!” 言国公讨好道:“韵儿啊,这事儿跟温儿……不是,这事儿跟温氏有什么关系啊,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你这别……别牵连无辜啊……” “无辜?她哪里无辜?我罚她三月月银都已经是轻的了,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这就去找母亲,将今日这事说开,一切的一切,都让母亲定夺吧。” 说着,裴氏就将盖碗茶一放,作势起身。 言国公顿时就慌了,这事要是闹到母亲那里,以母亲的性子,就算不将温儿卖到花楼,也少不了掉层皮。 他连忙将裴氏按下,手上动作越发殷勤,“韵儿做的对,都是我多嘴了,就这种小事,还是别去打扰母亲了。” 裴氏眉眼舒展,没再做声,她刚刚不过是吓吓他而已,这种小事她自然不会闹到母亲那去。 言国公见她心情稍稍好转,想到了今日的来意,“韵儿啊,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裴氏闭着眸子,“什么事啊?” “之前,皇上不是赏赐给我一匹汗血宝马吗?你还记得吗?” 裴氏道:“记得,我送给初月了。” 言国公有些急,“你怎么能送给顾家丫头呢?” “我怎么就不能送了!” 言国公小声道:“那个,韵儿啊……这马能不能要回来啊,咱们库房里还有那么多宝贝,你随便再送给顾丫头一件,将马换回来吧。” 裴氏皱眉,“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哪有换回来的道理?” “可我已经将马许诺给梦儿了,你送之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的。” 裴氏半睁开眼睛,“就算我跟你商量了,就算我没有把马送给初月,那汗血宝马也永远不可能落在言可梦手里。” 言国公一噎,“这……这梦儿想学马,她虽然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但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就不能疼疼她吗?” 裴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缓和,“子不孝,母如何慈?她若是想学骑马,咱们国公府又不是没有多余的马匹,怎么偏偏盯上了汗血宝马?你见哪家初学马术的小姐刚开始学习就骑汗血宝马的?” 言国公小声嘟囔,“顾家大丫头当时不就是寻了匹汗血宝马的小马驹吗?” 裴氏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勾起一抹柔笑,她握住了言国公的手,道:“州平,坐。” 言国公应声坐下,见裴氏面带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韵儿,怎么了?” “你可知我为何不将汗血宝马给可梦?” “为何?” 裴氏面露担心,“可梦是初学者,她如何能驾驭汗血宝马这种烈马?你也说了,我是她母亲,她若是因为驯马出了意外,我心难安啊。” 第189章 你还要抱我多久? 一旁容嬷嬷也道:“哎呦,听公主这么一说,老奴也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啊?” 容嬷嬷给言国公奉上盖碗茶,一脸的惊慌害怕,“老奴有幸去过一次御马坊,替公主去看望生病的御马,哪知,正赶上一匹汗血宝马不服驯养发狂,若非被侍卫所救,老奴怕是要葬身马蹄下喽。” 言国公大吃一惊,“汗血宝马性子居然这么烈!” 裴氏道:“那是自然,正是因为性子烈,不好驯养,所以汗血宝马存活率极低,物依稀为贵,便是这个道理。” 言国公连忙喝口茶压压惊,“这样的烈马确实不好驯养,幸亏没给梦儿,否则那马一闹脾气,梦儿又是初学者,岂不是……真是想想就后怕。” 裴氏浅笑:“正是这个道理,我也如此觉得,这才快快将她送了出去,好打消可梦的念头,毕竟正如国公爷所说,可梦既然叫我一声母亲,我便也要将她的安危放在心上不是?” 言国公欣慰点头,“还是韵儿有心了。” 裴氏没再回应,悠悠用锦帕点着唇角边不小心蹭上去的茶水。 言国公心软,耳根子更软,她同他成亲十几年,早就将他的性子摸的一清二楚。 她虽贵为公主,却也知晓恩威并重,方为更好的相处持家。 这是母亲教给她的驭夫之道。 ………… 日落西山,残阳如血。 气温渐凉,南山苑屋中未设薰笼,顾初月睡的不安。 她朦胧的睁开眼,素白色银线顶账很是陌生。 身下硬邦邦的,薄被泛着冷意,睡了一觉,连脚底板都是拔凉拔凉的。 她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垫了塞鹅毛蜀锦织金厚棉垫的温暖床榻。 “睡醒了?” “啊?” 低沉好听的声音传来,顾初月下意识的回答。 扭头,就看见对面临窗而立的少年,墨发被风吹起,广袖肆意翻飞,只留给她一张侧脸,依旧冷峻如鬼斧惊琢。 哪怕大魔王的脾性再差劲、再残忍,她也不得不承认,大魔王的皮囊还是有点好看的。 顾初月掀开被窝,穿鞋下床,没忍住搓了搓手臂。 她环看四周环境,没有炭盆没有薰笼,格局简单,家具老旧。 大魔王住的院子无论从各个方面看,还不及她明月苑的十分之一。 “一一,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话音刚落,一件墨狐皮掐边绣暗纹玄色披风兜头罩在了她身上,带着淡淡的暖意。 眼前一片漆黑,顾初月不敢拽,因为原本安稳插在她发髻上的金步摇现在正耷拉在她的鼻子上,细细的流苏珠子落在她的眼皮上。 盖在她头上的东西又黑又重,她怕自己一拉,发髻直接散了。 一会还要去云鹤轩见两位老人家呢,披头散发的算怎么回事? “一一,你快点帮我把这黑漆麻黑的东西拿走,我头发要散了!” 她伸直胳膊在前面胡乱的摸着,艰难的迈着小碎步。 少年靠在窗旁,狭眸含笑。 小姑娘被宽大厚重的披风从头顶遮到膝盖,双臂伸出,莹润粉嫩的指尖轻翘,在前方胡乱的摸索着,像只寻不到方向的小鬼儿。 啧。 真有意思啊。 言闻一恶劣的勾起薄唇,走到了小姑娘的正前方,伸出腿。 小姑娘迈着碎步,织金蜀锦绣鞋上嵌着珍珠攒成的海棠花。 摇摇晃晃的,像是索命小鬼儿。 顾初月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着,不知是踢到了什么,身子失去平衡,猛然向前倾去。 “啊!” 她忍不住尖叫,心想完了,立刻用手护住了脸。 毕竟日后免不得要色.诱大魔王,万一毁容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紧紧闭住双眼,过了许久,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传来,反而顶在头上的重量减轻了。 淡淡的冷莲香袭来。 她将杏眸睁开一条细缝,发现眼前一片光明,立刻松了口气,微微颌首,就撞进了一双幽深狭眸中。 “你还要抱我多久?” “啊……哦!” 说完,腰上的力道明显一松。 顾初月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搂着胳膊,轻声道:“刚刚……谢谢呀。” 言闻一:“下次小心些。” 她垂眸点头,刚刚真是幸亏大魔王了,否则脸着地,想想就疼。 忽然,身子一暖。 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大魔王的手。 “一一……” “不是嫌冷吗?披着吧。” 少年将绸带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又将披风拢好,仔细的遮住小姑娘。 顾初月歪头,看着身上披的墨狐皮掐边绣暗纹玄色披风,小脸“唰”的变成惨白,瞳孔猛然一缩。 这……这是她初见大魔王时他穿的那件披风。 月色之下,佛殿灯火通明,她看的清楚,大魔王就是披着这件披风,一点一点碾碎了一个成年人的骨头。 想到这,明明身体被温暖覆盖,可她还是没忍住打了个抖。 小心脏颤颤的。 言闻一将小姑娘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弯腰将落在地上的金步摇拾起,抬袖插进了小姑娘的发髻之中,伸手理了理小姑娘凌乱的发髻。 “走吧,该用晚膳了。” “去哪啊?” 言闻一伸出手指弹了小小姑娘光洁白皙的额头,“真是个蠢姑娘,自然是去云鹤轩。” 顾初月被敲醒了,立刻道:“那我们快走吧!祖母还在云鹤轩等着呢!” 说完,提裙就跑了出去。 言闻一笑笑,也跟了出去。 花园凉亭中,言可辛已经坐了许久,连糕点都不知吃了多少,就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之际,远远的看见了三人一马,立刻擦了擦手上的糕点渣子,奔了过去。 “顾初月!你怎么这么慢啊!” 顾初月有些懵,“小表姐,你怎么在这啊?” “大哥让小厮叫我在这等你的,我都来了一个时辰了。” “啊?” 顾初月看向了言闻一。 “一一,你让小表姐来找我做什么?” 言闻一递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若是只有你我二人一同去云鹤轩,两位老夫人会怎么想?” 顾初月恍然大悟,“是哦,还是一一想的周到。” 如果只有她和大魔王两个人同去,两位老人家指不定会想歪。 言可辛听的是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啊?” 第190章 他可没对小姑娘做什么 “没什么,是我想小表姐啦,这才让一一去叫小表姐哒!” 言可辛冷哼,“谁用你想啊……” “我这不是情不自禁嘛,嘿嘿。”顾初月挽着小表姐的手臂,拉着她往云鹤轩走去,主动奉上了拴着红枣的缰绳。 果然,一摸到红枣,言可辛的眼神都变了,因为等了一个时辰而生出的不耐瞬间烟消云散。 汗血宝马撸起来的手感就是好! 云鹤轩内室。 两位老夫人正盘腿坐在小叶紫檀三围独板罗汉床上,背靠织银莽抱花引枕,矮几上放着盖碗茶葵花盘,还有一盘鸭子肉脯,已经撒上了细细红红的辣椒面和孜然粉。 正是说笑间,有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大少爷、五小姐、顾大小姐来了。” 言老夫人:“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三人进屋先行了礼,有丫鬟搬了三把圈椅进来,他们这才落座。 顾老夫人看向了自己的孙女,发髻微乱,杏眸惺忪,一瞧就是才睡醒的模样,笑骂道:“前一刻我们两个老婆子还在想,说两个孩子怎么这个时辰都不来,现在啊,我是明白了,定是我这个懒孙女又贪睡了,拖着可辛只好等她睡醒。” 言可辛笑道:“其实没等多久,就一个时辰而已。” 还摸到了心心念念的汗血宝马,一点都不亏! 言老夫人吃鸭子肉脯吃辣了,喝口茶将辣劲儿压下去后,这才开口,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长孙,“你怎么同辛儿、月月一起来了?” 顾初月手指绞在一起,偷偷望向了身侧少年,见他面不改色,心中稍安。 言闻一道:“想来给祖母请安,在路上碰见了五妹。” 她轻轻呼了口气。 言老夫人转眸看向了自己的五孙女,“辛儿,是这样吗?” 言可辛点头,“我和大哥确实是在花园碰面的。” 顾初月勾起朱唇,看来小表姐还没反应过来。 恰在这时,有几个小丫鬟搬进了一张矮桌,上面放了盖碗茶和三盘糕点瓜果。 顾初月立刻拿了一块糕点给小表姐。 言可辛面无表情的接过,吃的贼欢。 “月月和小表姐许久未见,下午都玩什么了?” 面对祖母的突然发问,言可辛一脸懵,甚至有那么一瞬没有听懂祖母的话。 她和顾初月一在花园碰面就直接来云鹤轩了,哪里有时间玩什么? 而且,下午? 现在应该是傍晚了吧…… 趁着小表姐嘴里糕点没咽下去,顾初月及时道:“我和小表姐同样喜欢马术,便在花园里溜溜马,因着我失忆了,又问了小表姐许多我小时候的事情,小表姐,对吗?” 言可辛迟疑的点了点头,刚刚她们牵着马来云鹤轩,也算是遛马了……吧。 日头渐沉,屋中掌了琉璃灯。 小姑娘坐在圈椅上,被玄色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银线暗纹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唯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白嫩小脸。 墨狐皮毛,暗纹样式,不合身的迤地,一看就不是自己带来的,而是男子的披风。 两位老夫人眼尖的发现,视线齐刷刷的落在言闻一身上,眼神控诉,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般。 言闻一摸了摸鼻梁,侧开视线。 心虚之意溢于颜表。 他可没对小姑娘做什么,只是怕小姑娘冷,这才找出了披风。 顾初月并未发现屋中气氛异样,一心盯着小表姐,见小表姐手上糕点要吃完了,她立刻又塞上了一块。 坚决不让小表姐有开口的机会。 万一露馅了,祖母肯定会罚她抄一百遍《女德》《女戒》的! 她的手一定会废掉的。 日落西山无影,月色袭上柳梢。 两个老姐妹许久没有今日这般畅聊叙旧了,言老夫人拉着顾老夫人的手,好说歹说非要让她今日留在言国公府歇息,明日再送她回府。 顾老夫人不好一再推辞,只好应下。 到了晚膳时间,言老夫人看向了自己许久都不说话的长孙,道:“闻一啊,明日就要面见先生了,日后相处,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们,可知晓?” 言闻一道:“孙儿知晓。” “嗯,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 这是下了逐客令。 言闻一勾唇,“明日所用书本笔墨都收拾好了,祖母不必担心,孙儿在苏州八年,已经许久未和祖母用膳了,不如今日,便留在云鹤轩陪伴祖母用次膳吧,希望祖母不要嫌弃孙儿才好。” 少年坐如古钟,俨然不动。 这是铁定不走了。 言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她这长孙回来许久,怎么平日不见他这般殷勤的来陪她这个老婆子用膳? 今日见月月在此便换了个人似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只是言至于此,若她不同意,便是刻薄了些。 言老夫人由元妈妈扶起,笑道:“传膳吧。” 侧厅的大理石面黄梨木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膳食,在描金铜盏里净过手后,两位老夫人落座后,这才开膳。 言闻一坐在顾老夫人对面,一顿晚膳规规矩矩的,连多看顾初月一眼都没有。 用过晚膳后,夜色已深。 言可辛住在隔壁的尚书府,走回去还要一段路程,言老夫人便提议让下人先送她回去,又吩咐元妈妈将厢房收拾出来,给顾初月住。 言闻一抿了口盖碗茶。 言可辛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会意,乖巧的跑到言老夫人身边,揪着老夫人的袖子摇摇晃晃,“祖母~我与初月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呢,不如就让初月随孙女回尚书府住吧,我们有好多悄悄话要说呢!” 言老夫人笑着拍了拍言可辛的手,看向了身边的老姐妹。 顾老夫人道:“难得她们姐妹情深,就依可辛的意思吧。”说完,又看向了自己的孙女,语气带了些许严厉,“初月,明日还要上课,切忌不要一味拉着表姐玩闹,给人家添麻烦。” 小表姐的态度转变太快,顾初月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听到祖母的话后,同样乖巧的依偎过去,撒娇道:“祖母,瞧您说的……” 言闻一起身拱手:“外面天黑,就由孙儿送两位表妹回去吧。” “!!!” 两位老夫人的视线同时又聚到了他身上。 第191章 小姑娘都这么娇气吗? 言老夫人很不放心,“元妈妈,找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给他们在前面掌灯,免得天黑路滑摔着了。” 言闻一哂笑。 看似关心,实则监视。 他这个祖母真是防他跟防贼一般,小姑娘还没及笄。 他能做些什么? 出了云鹤轩,言闻一从珍珠手里牵过红枣的缰绳,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 直到言可辛的院子。 掌灯小厮被丫鬟拉到一旁,塞了两杯热茶。 言可辛站在门口,主动邀请,“大哥送我们回屋辛苦了,进屋喝杯热茶吧。” 顾初月纳闷,今天白日时,她这小表姐看见一一还怕的跟什么似的,怎么一到晚上突然转了性子? 真是奇怪。 言闻一进屋掀袍落座,玄衣素袍肆意的铺在圈椅上,单手支颐,墨发银冠,狭眸半阖着,宛若暗夜帝王一般张扬狂妄。 言可辛心里害怕,却还是殷勤的递上一盏茶,“大哥,你不是说只要我把初月带回院,就告诉我明天穆先生第一堂课上什么内容吗?” 顾初月:“!?!?!?” 言可辛有些愧疚的看向了自己的表妹。 她今晚主动要求将初月带回来跟自己一起睡,是因为大哥下午派小厮来叫她去花园碰面时,小厮同她说的一段话。 ——“五小姐肚子里没墨水,明日就要上课,尤其同自己上课的都是才子才女,心中定焦虑万分吧,若第一堂课就被罚了手板、罚了抄书,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骑马了。” 小厮的话句句中言可辛要害,她这才答应了小厮后来提的要求。 言闻一睁开狭眸,懒洋洋道:“像穆先生这般老古董,开堂第一课定是讲四书五经,四书中《大学》在先,五妹做好预习即可。” 言可辛兴奋:“多谢大哥!” 说完,就让丫鬟去拿书本笔墨,她已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了。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不是……小表姐,你就因为这就把你表妹给卖了?” 言可辛:“嘿嘿……”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言闻一起身,拉住了小姑娘软绵绵的小手,抬腿就要出门。 顾初月迅速甩大魔王,两只手扒住了桌子,惊恐道:“我们?我们去哪?我哪也不去!” 大魔王下午刚咬了她一口,她要是再跟着他走,岂不是被打死在那小院子都没人知道? 言闻一挑眉,走到小姑娘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轻喃:“你是乖乖的跟我走,还是想被我打晕了拖走。” 顾初月没想到他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上了,她皱眉道:“可以不选吗?我想和小表姐睡。” 言闻一抬起手,作势就要砍她后脖颈。 顾初月没法,赶紧扶住他的手臂,“好好好,走走走……” 不就是再被咬一口吗? 她忍! 言闻一揪住了小姑娘的后领子,“闭眼。” 顾初月照做,下一秒腾空而起,两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夜空中。 言可辛跑出屋门,院落空空如也,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影子,她惊讶的张大嘴巴,眼中浮上崇拜之色。 喝完茶的小厮看到五小姐后,连忙道:“大少爷呢?” 言可辛轻咳两声,装作无事,“我大哥已经回去了。” 小厮一听,连忙追了出去。 阴云遮月,夜色浓厚,南山苑地处偏僻,沿途小路未设石灯,更是黑暗。 院落漆黑,连一盏灯笼都没有,唯有正屋中闪烁着微乎其微的光点。 顾初月小心翼翼的跟在大魔王身后,揪着他的袖子,心中暗道古怪。 大魔王这么有钱,为什么不修缮一下自己的院子呢? 连盏灯都没有。 言闻一微微侧眸,将小姑娘缩头缩脑的模样看在眼中,勾起了一抹浅笑。 下一秒,他突然加速,阔步向前。 顾初月被这突然加速搞得措手不及,手中紧攥的袖子“嗖”的一下就被拽走了。 她伸手探路,因为环境陌生,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径直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踉踉跄跄的向后退了几步。 小姑娘主动入怀。 言闻一自认没有拒绝的道理,长臂一伸,主动搂住了她的纤腰,往怀里一带。 他沉声询问:“这么不小心,嗯?” 顾初月低头埋进少年的怀抱里,垂头不语。 只有浅浅香甜的呼吸传来。 小姑娘这反应不对。 言闻一握住了她的肩膀,轻声道:“顾卿卿,你怎么了?” 顾初月双手捂住鼻子,瓮声瓮气道:“我的鼻子没有知觉了,刚刚被撞的,好难受。”说完,又补了一句,“都怪你!” 听声音,像是真的撞狠了。 小姑娘都这么娇气的吗? 言闻一有些心疼,立刻拎着小姑娘进屋,双手托住她的腋窝,把她抱到书案上坐着。 广袖一挥,角落里的烛台迎风而燃。 屋中瞬间恍如白昼。 见惯了黑暗,再瞧光明,竟有些刺眼。 顾初月垂眸,双手捂着鼻子,不哭不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言闻一双臂撑在小姑娘身后,俯身同她的高度齐平。 “顾卿卿,抬头,松手。” 顾初月应声抬头,放下了一直捂着鼻子的小手。 湿漉漉的杏眸里一片氤氲,眼圈通红,眉眼无神,像朵霜打的海棠花,又像只可怜巴巴的幼兽。 言闻一没忍住笑了起来。 顾初月:“…………” 他居然还好意思笑?! 见小姑娘的包子脸越发忿忿,言闻一收起笑容,“金戈。” 黑衣影卫瞬间出现,“主子有何吩咐?” 俗话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大晚上叫他,金戈觉得主子一定有重要任务交给他做! “去打盆井水。” 啥?! 金戈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主子,您刚刚让属下去干啥?” “去死。” 金戈:“!!!” “那啥,属下这就去打水,您等等哈,马上就回马上就回!” 顾初月嫌弃道:“他好狗腿哦。” 小姑娘鼻子红彤彤的,像是顶了根胡萝卜。 他沉声道:“还疼不疼?”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一一,你是在关心我吗?” 言闻一别扭的侧眸,声音冷硬,“没有。” 她笑嘻嘻的跳下书案凑上去,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你就是在关心我!就是在关心我!” 第192章 他很享受小姑娘的撒娇 就见少年正视她,笑的凉薄,“我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毁容,若是毁容了,趁两位老夫人都在,我好同你尽快退婚。” 顾初月:“!!!” 果然,是她多想了,像大魔王这种凶残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情味?怎么可能会关心她? 原来是打着退婚的主意。 她义正言辞道:“我鼻骨没断,毁容是不可能的,退婚也是不可能的,你别想甩掉我!” 言闻一挑眉,努力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语气遗憾,“没毁容,真是可惜了。” 顾初月:“…………”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言闻一现在已经被她捅的千疮百孔了! 哪有人期盼自己未婚妻毁容的? 恰在这时,金戈端着铜盆进屋,放下棉帕后赶紧溜了出去。 根据他的倒霉经验总结,只要有顾大小姐在的地方,都不宜久留! 深秋刚打上来的井水,异常冰冷。 言闻一亲自浸湿棉帕,拧干水后,对着小姑娘道:“闭眼。” 顾初月还记着刚刚他说的话,不开心的别过脸,“我自己来,不用你帮我。” 言闻一冷笑,小姑娘现在脾气渐长啊。 他毫不留情的将棉帕扔到铜盆里,“啪”的一声,井水四溅,书案一片水渍,连几本书都跟着遭殃了。 顾初月跟着抖了抖,连忙将棉帕捞起来拧干,怂哒哒的递过去。 言闻一睨着她,不接。 顾初月蜷缩着手指,原主先前简直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重些的东西都没搬过,手指娇嫩的很,哪里碰过这种刺骨的井水,现在手指是又僵又疼。 鼻子现在还是没有知觉,指尖也是麻麻的冰凉,就在她快托不住的时候,手中的帕子终于被抽走。 “过来,闭眼。” “好嘞!” 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她这次格外听话。 言闻一单手拿着棉帕,敷在小姑娘红彤彤的鼻子上,另一只大掌裹住了她绞在一起的小手,悄悄蕴着内力。 十指连心,温热的暖意从指尖为始遍布全身,顾初月现在浑身都暖洋洋的,不由得微微勾唇。 没想到像大魔王这种凉薄暴戾的人,掌心居然会这么温暖,真是稀奇。 鼻子渐渐有了知觉,麻麻痒痒的,她睁开杏眸,小声道:“有点凉。” 既然感受到了凉,那就说明已经恢复正常了。 言闻一将棉帕重新塞回她手上,转身坐到了太师椅上。 “把桌子收拾了。” “哦……” 顾初月用棉帕将书案上的水抹干,又将她刚刚坐过的书本抚平,这才慢慢挪过去,很是知理道:“一一呐,明日还要上课,我听祖母说穆先生规矩极严,为了避免我在课堂上打盹受罚,我需要充足的睡眠,所以……” 她提着一口气快速说完,“要不你把我送回小表姐那吧。” 言闻一合上古籍,掀着狭眸看她,“谁说你今晚可以睡觉了?” 顾初月:“???” “这大晚上不睡觉还能干嘛?” 言闻一将砚台推到她手边,“磨墨。” 顾初月用手指抵住砚台,惊讶道:“磨墨?你大晚上把我拉过来就是让我磨墨?!” 少年狭眸幽深,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然你以为呢?拉你过来睡觉?” 顾初月小脸爆红,立刻拿起墨条在砚台里研磨,小声道:“还是磨墨吧,磨墨好,磨墨妙,一一写字呱呱叫……” 待墨磨好后,她又拿起毛笔蘸墨,双手呈递到少年面前。 言闻一接过,挥笔洒墨,写下两行诗句: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初月。 顾初月凑过去看,刚想出口夸赞,却发现了一处错误,心中纠结要不要提醒大魔王。 言闻一见她眉头紧皱,忽然哂笑,“怎么,入不了卿卿的眼?” 秉着对学问的诚实态度,她用手指圈了圈“初月”二字。 “一一,这里你写错了,应该是揽明月,而不是揽初月。” “是吗?” 她坚定道:“是的!” “来。” 言闻一朝她招手。 顾初月小心的挪了过去,“怎么……啊!” 话音未落,她的腰就被人圈住,被人用力一拉。 天旋地转间,她不知怎的,就坐到了大魔王的腿上。 言闻一两条铁臂将小姑娘牢牢圈在自己的怀里,俯首埋进她的颈窝,轻嗅着令他夜不能寐的海棠香,坚挺的鼻尖不断摩挲着她的精致锁骨。 顾初月身子僵硬,完全不敢动。 忽然,听到一声轻笑,“瞧,揽到初月了。”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顾初月全都明白了,大魔王这是故意写错诗句等她改正,然后趁机搂她入怀,那接下来,岂不是又要咬她一口? 她心慌慌的伸手抵住少年的胸膛,声音颤抖:“我明天还要见人呢,锁骨不能咬啊!” 刚说完,精致白嫩的锁骨忽然传来湿湿的感觉。 顾初月:“你你你你你!” 言闻一似乎不满这样的浅尝辄止,忽然张口咬住了小姑娘的锁骨,舔着那一块娇嫩的肌肤。 顾初月又羞又气又怕,十指紧张的绞在一起。 过了半晌,眼看那一小块肌肤就要被磨破了,言闻一这才意犹未尽的抬头。 他挪着手掌,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低头问道:“困吗?” 顾初月杏眸清亮,“不困,锁骨疼。”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言闻一毫不留情的将小姑娘的手拍下,凶道:“不许摸。” 顾初月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委屈,罕见的跟他唱反腔,“这是我的锁骨!我就要摸!” 说完,她就摸上了自己的锁骨,没控制好力道,刚一按,麻麻痒痒的感觉又加重了。 她知道,肯定是冒血丝了。 明天要是被谁看见了,她还要不要做人?! 越想越气愤。 她气急,实在没忍住,伸手捶向了言闻一的胸口。 硬邦邦的,捶完,顾初月就就后悔了。 她竟然捶了大魔王一拳? 要命哦! 顾初月眼一闭,腿一蹬,立刻老实的靠在他怀里闭眼装死。 “好困好困,我睡着了……” 言闻一弯了弯唇角,将怀里人抱的更紧了。 小姑娘的拳头软绵绵的,对他来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很享受小姑娘这种撒娇。 不由得将人又圈紧了几分。 * * ps:正确诗文是“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文中错误是个小甜梗,小可爱们一定要背诵正确的呐! 第193章 这么小居然下的去口? 顾初月一开始心中紧张的不得了,但后来发现大魔王没有动作,却也不敢贸然睁眼,只敢留一条小缝眯着。 渐渐,她只觉自己被一股温暖包裹着,眼皮越发沉重。 这种感觉,舒服且心安。 浅慢规律的呼吸声传来,言闻一哂笑:“真是没心没肺。” 他小心的将顾初月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向那床古榻。 屋外秋风飘起,吹散了遮月的乌云,月如冰盘,光如薄纱,斜斜的落入屋中,照在古榻之上,洒在那明媚如海棠花般的人身上。 蓦然,有一黑影移动,挡住了月光。 屋中传来轻笑,“看来我的卿卿当真是貌美,连月亮都想一睹芳华。” 翌日。 素白色银线顶账很是眼熟。 顾初月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一件袄裙兜头盖住了她。 顾初月拨开袄裙,只觉得越发眼熟。 小姑娘呆呆的坐在榻上发愣。 言闻一坐在书案旁,抬眸便看到这幅景象。 “别看了,快穿衣裳,一会迟到了。” 声音突然传来,恍若惊雷,炸开了顾初月的心神。 她立刻用襦裙护住自己,看向书案旁道貌岸然的少年,“你你你你……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喊完,她环视四周。 这么清冷萧索的屋子显然不是自己的小金窝! 这是言闻一的房间! 昨晚发生的事情像连环画一般在脑海里呈现,她惊讶的瞪大杏眸,又羞又气。 “你昨晚对我干什么了!” 言闻一冷笑道:“干干扁扁跟四季豆似的,我能对你做什么?把你掰了炒菜?” 顾初月脸上红晕未褪,听到这话后忍不住反驳:“你才四季豆呢!” 这具身子才十二岁,连大姨妈都未造访,还在发育呢好不好! 说完,她不解气的又瞪了一眼少年。 偷偷掀开被子一角,忐忑的低头一看,襦裙完好无损,只是有些褶皱罢了,没有被人脱过的痕迹。 她这才放心,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言闻一从太师椅上起身,自顾自的开始更衣,换上一身月华色暗纹锦袍,外罩绛紫色氅衣,四指宽的革带上系着玄色云锦绣金麒麟踏云纹荷包。 更完衣便直接出门,站在台阶上,看向了手捧云肩的小丫鬟,“进去给她更衣。” 珍珠立刻跑了进去。 心中暗骂这言大少爷竟如此禽兽,她家小姐还未来月事呢! 这么小居然下得去口! 屋中,顾初月已经穿好袄裙,在捣弄自己的发髻,正在发愁中,看向珍珠后刚想叫她帮忙,就被用力抱住了。 珍珠哭的稀里哗啦,“都怪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小姐遭罪了……呜呜呜……小姐才十二岁,竟然、竟然被……言大少爷怎么能下得去手啊!奴婢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再以死谢罪!呜呜呜……” 顾初月很懵,珍珠这是怎么了?又是死又是活的? 她推开珍珠,“珍珠,你哭什啊?” “小姐,小姐是不是被言大少爷……” 珍珠的眼神飘向了凌乱的床榻。 顾初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我没被他怎么样,好珍珠,你就放心吧,昨晚的事情可千万千万不要告诉祖母!” 珍珠不相信,“小姐……小姐没有骗奴婢吧?” 顾初月郑重点头:“真的没有,我自己睡的!” 珍珠半信半疑的摸摸小姐的手,碰碰小姐的腰,最后伸手撩向了小姐的鸦青长发。 顾初月想到昨日锁骨被咬,怕是留下了痕迹,伸手想要制止。 可珍珠手更快。 长发拂开,精致雪白的锁骨上,一块透着血丝的红痕裸露在外,格外显眼。 珍珠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 顾初月急的抓耳挠腮,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珍珠啊,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事实是……” 她说不出口了。 珍珠捧着手里的绣桃枝如意卷纹流苏云肩,一脸的真相了,“怪不得阿离明明给小姐送来了袄裙,言大少爷还丢给奴婢一件云肩,原来是为了遮住……把小姐拐回院子又备好了云肩,这明显是早有预谋啊小姐!” 自己的丫鬟太聪明了怎么办?! 顾初月把头发抓的更乱了。 珍珠想到了自家小姐的年龄,忍不住又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顾初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挽起了宽袖,一点朱红守宫砂裸露在空气中,她扬起胳膊,抬到珍珠面前。 “言闻一真的没对我做什么,珍珠你看!” 珍珠应声看去,发现小姐的守宫砂完好如初,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回归原位,连忙双手合十拜天拜地。 “小姐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顾初月放下袖子,笑道:“对嘛,我就说我没事。” “可是……”珍珠的视线定在了小姐的锁骨上,“那小姐的锁骨是怎么回事?” “昨晚被小虫子咬了一口,太痒了,我没忍住抠的。” 珍珠质疑道:“快入冬了,哪里来的小虫子?” 顾初月拉着她看,“你瞧这屋里阴暗潮湿,有小虫子也不稀奇嘛。” 珍珠点点头,却还是不信,“那小姐锁骨上的牙印怎么解释?”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恨不得跑出去给大魔王一棒槌! 咬就算了,还敢留下印子?! 珍珠眼中的怀疑越来越重。 顾初月看着自己的小手指,用力在自己的手背上按了一个指甲印,小巧的半圆弧度。 她抬头给珍珠看,一脸真诚,“是我的指甲印啦,昨晚太痒了,这才……” 珍珠看了许久,觉得是有一点像,再加上小姐一脸真诚,看着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才相信,庆幸道:“还算言大少爷有良心,小姐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不过下次小姐还是不要来南山苑了,这看着怪阴森的。” 顾初月连忙点头,“珍珠你快帮我梳发髻吧,一会要去上课了。” “好好好,奴婢这就帮您梳。” 一番梳洗后,她看着铜镜中人,浅浅一笑,理着流苏云肩。 起身出屋,阿离提着书箱等候,看见小姐后,缓缓行礼。 远处枯树下,有一座石制圆桌,身着紫氅锦袍少年坐在石墩上饮茶,银冠束发,镶玉革带,姿容清贵凛冽。 顾初月一步一步朝着少年走去,笑道:“一一,走嘛?” 第194章 我想吃你筷子上的 言闻一抬起狭眸,枯叶随风飘落,院中萧索清肃,也掩不住眼前的倾城绝色。 小姑娘一身酡颜素纱罗绣雨燕衔海棠报春纹斜襟长袄裙,下襦是浅黄色的叠层厚裙,与绣桃枝如意卷纹流苏云肩很是搭配。 精致的发髻上插着一只赤金青鸾缀珍珠流苏步摇,细碎的薄发遮住了她光洁白皙的额头,肤如凝脂,明眸皓齿。 像是朵娇嫩初绽的海棠花。 言闻一眯了眯狭眸,不动声色的垂眸喝茶。 心中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烦躁。 小姑娘很漂亮,但是他不想和别人分享这抹绝色。 小姑娘的美貌,他只想一个人独占。 可学堂之上,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们二人。 言闻一想着,要不要给小姑娘准备一顶长帷帽,将她从头到脚遮个严实。 免得被人看了去。 顾初月歪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一,你怎么了?” 未等到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喊声和细碎的马蹄声。 “初月!初月!我来找你啦!” 是小表姐的声音。 顾初月随声望去,没瞧见人,往前又走了几步,忽然冲进来一抹枣红色。 是红枣! 顾初月走过去,亲切的摸了摸红枣的头。 可是,马来了,小表姐呢? “初月!我来了!” 一声爽快的叫喊,顾初月点着脚尖望去。 就见小表姐提裙狂奔而来,青丝飞扬,发髻上的珠翠碰撞,偶尔还掉落一两支珠钗。 言可辛在前面跑着,她的贴身丫鬟在身后一边跟着跑一边捡珠钗。 手忙脚乱。 言可辛跑进院后,规矩的朝言闻一福了福身子,然后凑到了表妹身边,满脸堆笑。 顾初月双臂抱在胸前,学着小表姐往日对她颔首的模样,哼哼道:“小表姐还记得我啊!” “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啦!”言可辛笑的殷勤,连忙从丫鬟手里拿过食盒,“我特地跟珍珠打听初月爱吃什么,一大早就让厨房加急去做,你瞧,都装来了!” 顾初月依旧傲娇,“我是那种为了点吃食就弯腰的人吗?小表姐啊小表姐,你也太小看我了。” 言可辛知道自己这事办的不厚道,于是早就跟珍珠打听好小表妹的喜好了,没别的,就是爱吃! 她将三层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炖盅糕点拿出掀开瓷盖,零零散散的竟摆满了石桌。 她笑容满面的捧起一盘水晶虾饺,“初月,表妹,月月……” 顾初月舔了舔唇瓣,头扬的更高了。 言可辛嘿嘿一笑,把水晶虾饺举到了她的嘴边,“月月呀,这是大厨房新做的水晶虾饺,又鲜又香又好吃,每个饺子里面都有三颗大虾仁哦!” 三颗大虾仁! 顾初月心动了。 她抿着唇瓣,杏眸一个劲儿的往盘子里瞟。 言可辛知道马上就要成功了,连忙加把劲儿,“虾饺凉了会有腥味,可就不好吃了,这一盘怎么也用了三四十个虾仁呢,不吃实在浪费。”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 言可辛眼尖的发现,立刻作势要扔,“哎呀,三四十个虾仁呢,既然没人吃的话……我就丢了吧!” 说完,就要扔。 顾初月急忙接过白瓷盘,水晶虾饺的鲜香味飘进鼻子里,肚子像是得到了响应一般“咕咕”叫个不停。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勉强的样子,“厨子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丢了多不好啊!” 言可辛惊喜,“那月月是原谅我啦!” 顾初月:“我没有!” “你有!”言可辛欢喜的拉着她坐下,将燕窝粥推到她的面前。 “快吃吧!” 说完,自己也端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顾初月瞧着自己没心没肺的小表姐,其实心里早就不怪她了,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彻底缓和两个人的关系。 毕竟是原主造的孽啊! 又多了个小姐妹,顾初月也欢喜的夹起一个虾饺,只是刚碰到唇瓣,就听对面咳了一声。 她掀眸看过去,言闻一狭眸幽深的盯着她,然后张开了嘴。 这是饿了吧? 她立刻将面前的虾饺放到他面前,又递给他一双筷子,“一一快吃吧,虾饺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就要将自己筷子上夹的虾饺送入口中。 “咳!” 又是刚碰到唇瓣,对面的咳声更大了。 她不明所以的望过去,“一一,你怎么了?” 言闻一张开嘴,“我要吃你筷子上的。” “可是这个已经碰到我嘴了。” 顾初月不愿意让出去。 言闻一张开的薄唇瞬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好好好……” 顾初月怕他大早上就发脾气,立刻夹着虾饺送到他嘴边,拿出了哄小孩子的语气,“一一,快吃吧,好吗?” 言闻一脸色如黑炭,这是什么语气? 拿他当小孩儿哄吗? 虽然心中这样想,可他还是张开了嘴。 过了须臾,他嫌弃道:“真难吃。” 顾初月撇撇嘴,小声嘀咕:“嘴真叼,不爱吃算了,我吃……” 她将虾饺从新端到自己面前,哪知刚夹起一个,对面人又开口了。 “咳。” 顾初月:“你不是不吃吗?” “我现在想吃了。” “想吃自己夹啊!” “我想吃你给我夹的。” 顾初月:“…………” 她双颊飞上两抹嫣红,慢悠悠的凑了过去,别扭的夹起一个虾饺递到他嘴边。 言闻一张口吃下。 顾初月闻了半天味儿了,其实一颗都没吃到嘴里,只是身边的某人一直张着嘴等投喂。 她只好自己吃一个,再喂大魔王一个。 就这样,一盘虾饺尽落入了他们两人肚中。 对面的言可辛目瞪口呆,嘴里叼着的瓷勺“啪嗒”一声掉入了粥碗里。 这两人昨天还只是暗度陈仓,怎么一晚就你侬我侬的开始投食了? 难不成,她大哥昨晚禽兽了? 还是说,月月觊觎她大哥的美色,一个没忍住昨晚将大哥生扑了? 亦或是说,大哥想当禽兽,月月恰好觊觎大哥的美色,然后两个人两心相悦情不自禁碰床就倒…… 言可辛越想越歪。 对面越来越腻歪。 她识趣的一手捧碗一手端盘跑去找红枣了。 此地不宜久留,再多看一眼都是要长针眼的。 用过早膳,一行人这才出了南山苑,去向了穆先生授课的广亭。 第195章 真相了,表的一定不是妹妹 天高云淡。 到广亭时,穆先生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的讲着长篇大论,其余三人则正襟危坐的端着书本。 顾初月:“现在什么时辰了?” 珍珠:“辰时三刻。” 众人:“!!!!!” 嬷嬷说的清楚,辰时准时上课。 他们迟到了。 迟到了将近半个时辰。 穆先生规矩极严,搞不好要挨手板抄书接受一系列惩罚。 顾初月和言可辛这对表姐妹不约而同的跑到了言闻一身后寻求庇护。 他们一行人各自带着小厮丫鬟提着书箱伺候,甚至临出门前言可辛非要把红枣带着一起。 七人一马浩浩荡荡的格外显眼。 穆先生信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故哪怕深秋寒冷,也未将广亭装上遮风竹帘,依旧是四面通透冷风萧瑟。 广亭内,顾芳菲因为没瞧见大姐姐本就担心,一听到半点声响就望了出去,没想到这么一瞧,就看见了红枣和两位表哥表姐,虽没瞧见大姐姐在哪,但多半,就藏在人堆里面。 坐在正前方的穆先生专注于手中书本,读完一则后准备提问题,他放下书本,却瞧见有人不认真听讲,脑袋都快探出亭外了,出言道:“外面是有什么稀罕东西,将你的魂都要勾了去?” 顾芳菲一心想着大姐姐,没听到也没回应。 若是男学生,穆先生定是要将书卷成筒砸到他头上去,以示惩戒,可这是个女娃娃,而且长得养眼的很。 穆先生捋了捋花白长须,没发作,反而遂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一瞧,一男两女,身后有下人拎着书箱,显然就是迟到的那几个学生。 穆先生看着桌上的漏壶,眯了眯眼睛,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将近半个时辰,显然是不将他这个上了年纪的先生放在眼里。 穆先生叫来了小童传话。 趁先生不注意,言云敬连忙提醒自己的表妹:“芳菲表妹快别看了,先生刚刚在问你话。” 顾芳菲只好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小童根据吩咐出了广亭,朝他们一行人有礼的作揖,道:“先生说请各位进去。” 一行人就要进去。 小童忽然伸臂拦住了他们,提醒道:“先生授课,一向不允许下人进去伺候。” 言可辛:“不让丫鬟进去,那磨墨找书斟茶铺纸谁来做啊?” 小童道:“此等琐碎小事自当一律自给自足,且在先生教书过程中不可饮茶吃零嘴,请小姐谨记。” 言可辛吃惊:“啊?!” 顾初月连忙拉住小表姐,朝着小童笑道:“先生如何要求,作为学生,我们自是会竭力遵守。” 说着,她主动从阿离的手中拿过书箱。 言可辛自知迟到不对,不好抱怨太多,也从贴身丫鬟手中拿过自己的书箱。 唯有言闻一未从复还手中接过书箱。 小童不放行。 顾初月连忙凑到大魔王身边,小声道:“一一,咱们已经迟到了,你快别使小性子了,万一穆先生发脾气了,咱们都要完蛋!” 言闻一挑眉,他使小性子? 既然如此,他睨向小姑娘,“我不想拎,你来拎。” 说完,复还就将书箱递到她面前。 书箱沉重,顾初月拎着自己的都已经很费劲了,再拎一个,她根本拎不动。 她咬牙道:“我亲爱的一一呐,你脑子里都在想啥嘞?我怎么可能拎得动两个书箱?” 亲爱的? 言闻一掸了掸宽袖,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他很受用这个称呼。 顾初月又用手肘捅了捅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上重量一轻。 她的书箱已经被大魔王拎在了手中,他自己的也从复还手里接了过去。 顾初月惊喜,今天的大魔王格外温顺啊。 言可辛见状,也把自己沉重的书箱递了过去,学着初月的样子,讨好道:“我亲爱的大哥呐,也帮你妹妹拿一下书箱吧,可沉可沉了!” 言闻一面无表情:“自己拿。” 言可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了媳妇忘了妹妹?! 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亲生的,但表的也是妹妹啊! 顾初月连忙拉着小表姐追了进去。 广亭中,气氛严肃。 穆先生一袭白衫,华发高束,长须花白,坐在蒲团上,单手撑着额头,半阖双眸。 正对着先生的,是两列矮案,左三右三,男女各一侧,虽说男女有别,但因着都是家里人,便未设屏风遮挡。 穆先生左侧已有两位公子落座,而右侧则只有为首矮案后坐着的顾芳菲。 顾芳菲一见自己姐姐进来就朝她招手,希望她坐在自己身后的位置上。 正对着右二位的左二位坐着安仲逸。 自从顾初月进来后,他的眼神便没有移开过,一双桃花命闪了闪,朝她缓缓一笑。 顾初月微笑回礼,准备落座。 言可辛最怕读书,所以一进广亭就盯上了最后一个位置,急忙跑了过去,刚要将书箱放好,另一个刻着海棠花的梨木书箱就抢先一步放到了书案上。 言可辛抬头,就见自己大哥跟一座煞神似的立在自己面前。 她小心的指了指对面,“大哥,男子坐在那边……” 言闻一朝她微笑,“去,坐第二个位置。” 言可辛:“!!!” 大哥第一次朝她笑,怎么这么渗人? 她抱着书箱转身,发现第二个位置已经有人占了,立刻道:“大哥,第二个位置初月坐了!” “你去把她换下来。” 言可辛:“…………” 真相了,表的一定不是妹妹。 她将书箱放到了第二个矮案上,戳了戳表妹:“你去后面坐吧。” 顾初月不解,“小表姐不想坐第三个位置吗?” “想,但是大哥不让,他要你过去坐。” 她回头。 言闻一已经坐到蒲团上,拿出笔墨纸砚和书籍,准备好后抬头,正对上小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位置。 意思不言而喻。 顾初月怕他使脾气闹学堂,到时候罪加一等他们都要挨罚,只好噘着嘴,哪怕不情愿,还是起身坐到了最后一个位置。 她将上课用具备好,翻开《大学》,不经意的侧眸,就看见大魔王单手撑着额头,一双狭眸正盯着她看。 左三位和右三位正好对着。 顾初月和言闻一刚好挨着。 第196章 昨晚贪玩,今早贪睡,早膳贪吃 不过两米的间隔距离,微微侧眸就能瞧见对方的一举一动。 顾初月有点不自在,她总感觉身边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又过了一刻钟,穆先生依旧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继续领着他们读书,教书育人几十年,《大学》这本书早就烂在他肚子里了,尽管没有看书,也依旧不带磕巴的。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读完一则后,顾初月觉得自己头上的大金步摇简直压脖子,而且流苏碰撞声音清脆,与这朗朗书声格格不入,中间先生都睁眼看了她两回,她悄悄将金步摇取下,放到了蒲团旁。 一阵诵读后,穆先生睁开了小眼睛,开始提问:“言家可辛?”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言可辛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勉强的扬起一抹笑容,“先生请讲。” “古往今来,虽说女子不得入朝为官,但也要懂得处事治家的道理,你且说说,刚刚读的这段是什么意思?” 问题一出,言可辛立刻松了口气,因为大哥的指点,她昨晚花大价钱请了个女先生进府,熬夜恶补《大学》。 女先生把《大学》全本书都注释了出来让她理解,虽说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却也大概说出了其中意思。 解释浅显,却没有大错,穆先生点头,示意她坐下。 之后,又带着他们读了几则文章,便让他们下课了。 唯独留下了迟到的三人。 三人一排站。 言闻一薄唇紧抿,狭眸幽幽,显然心情很差。 顾初月则和自己的小表姐战战兢兢的抱作一团。 现在是下课时间,书童为先生奉上盖碗茶。 穆先生捧起瓷盏,慢悠悠的抿了一口后,豆大的小眼才全睁开,看向面前的学生,道:“为何迟到啊?” 左边,大魔王一脸的不耐烦,能搭理人就稀奇了。 右边,小表姐则一脸心慌慌的拽着自己。 站在中间的顾初月只好孤军奋战,她上前福了福身子,满脸的歉意:“昨晚贪玩,今早贪睡,早膳贪吃,句句属实,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请先生责罚。” 穆先生被她这“三贪”给逗笑了,瞧两个女娃娃长得一个比一个娇俏,笑容更开,“你倒是坦诚。” 顾初月低头垂眉,“迟到已经是一大错,不敢再欺瞒先生。” “嗯,知错就好。” 说完,穆先生的小眼睛又转向了小姑娘身边的高大少年,笑容消失,眼神质疑,“这三贪,难不成你也参与了?跟着人家两个小姑娘一起迟到?” 言闻一直言:“参与了。” “噗!” 穆先生没忍住,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小眼睛瞪的溜圆。 言闻一嫌弃的向后退了两步。 “人家两个小姑娘一同三贪还能理解,你……你快及冠了吧!居然……” 穆先生动着嘴唇却难以启齿,老脸涨红。 顾初月知道先生一定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先生先生,您千万别误会,我这表哥一向寡言少语,所以说话总是模棱两可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们几个表兄妹确实在一起喝茶赏月,不过还有其他许多人在场呢,今早我和小表姐起晚了,没想到在路上竟遇见了同样晚起的闻一表哥,这才一起迟到了,还请先生见谅。” 穆先生拍着胸口顺气,许是因为在自己学生面前失了礼,脸上是半分笑意都没有了,“罢了罢了,念你们今日初犯,我便不罚你们手板了。” 言可辛立刻松了一口气,脸上止不住的喜悦,趴在表妹耳边道:“太好了,不用打手板,其实这个穆先生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狠啦……” 可是,顾初月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小表姐话音刚落,穆先生便捋着长须,话锋一转,“手板可免,抄书难逃,我也不多罚你们,你们迟到的时间加上进亭落座,整整用了半个时辰,你们两个姑娘便将《大学》抄个六十遍吧。” 穆先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差点没把言可辛吓晕,她惊呼:“六十遍?!” “嗯哼,六十遍,两天后交给我。”说完,穆先生又看向了面前一脸冷漠的少年,“你身为男子,竟也跟着小姑娘一同迟到,可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书中大道,懂得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切身去做,这才是根本,我罚你抄《大学》七十遍,你可有异议?” 言闻一面色冷漠:“没有。” 穆先生这才点头,朝他们甩手,“好了,都走吧。” 少年拱手,拿了两个书箱后便转身离开。 两个小姑娘福了福身子,也赶快跟了上去。 只是快到台阶时,顾初月见小表姐两手空空,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问道:“小表姐,你的书箱呢?” 言可辛一拍脑门,“哦!对了,我还有书箱没拿,初月你等等我哈,我这就出来。” 说完,一溜烟儿跑进了广亭内,抱着书箱又跑了出来,丫鬟有眼色的过去接着。 顾初月拉着她,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年背影,提裙跑了过去。 “一一,等等我们!” 言闻一停住步子,转身等她们。 石子路滑,小姑娘若是摔了,定是要破皮,她那么娇气的人,肯定会又跟上次手受伤一般哭的稀里哗啦。 远处等着他们的三人听到声音后齐齐望了过去。 两个小姑娘飞奔的样子着实喜感十足。 哪怕深秋,安仲逸腰上都别着一把玉骨折扇,扇坠子上的锦绣流苏垂在锦袍上,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望着那抹娇俏的身影,跑到少年身边后,笑的甜美。 那少年看着眼熟,正是言家长子闻一。 安仲逸那一双桃花眸染了丝丝寒意,“云敬,你大哥和初月妹妹何时这般相熟的?” 言云敬也是不解,“自昨日初月表妹来国公府时两人便是这般了,我也很纳闷啊。” 一旁顾芳菲轻声呢喃:“不应该啊……” 第197章 小姑娘太美,连月亮都想分一杯羹 大姐姐同言家闻一表哥不是三年前就闹着退婚吗?两人一见面应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才对,怎么会这么和谐? 不像是仇人,倒像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小夫妻。 难道大姐姐没和言家闻一表哥退婚吗? 是了,三年前退婚不过是口头说说而已,只有退还双方庚贴才算正式退婚,而像这样的大事,要有双方父母在场。 她未曾听娘亲提起过这事,想来是没退成婚。 可大姐姐这样高傲的人,怎么会看上闻一表哥这个庶子身份呢?难不成是被他的美色所迷住了? 顾芳菲想不明白,主动迎了过去,挽住了顾初月的手臂,将她拉开那两人。 “大姐姐怎么走的这么慢?” 顾初月叹了口气,“害,挨罚了。” “啊?罚的重不重?先生没有打你们手板吧?”说着,顾芳菲就要翻看她的手掌心。 她握住妹妹的手,“没有打手板,先生罚我和小表姐抄《大学》六十遍,闻一表哥抄七十遍,唉!都是三贪惹得祸。” “三贪?” 顾初月摆手,“别提了,我们走吧,回府。” “回府做什么?”顾芳菲笑着道:“大姐姐莫不是被先生骂傻了,先生下午还要上课呢,一来一回太费时间,言老夫人便让我们日后都在国公府用膳,祖母也是允了的。” 顾初月摸摸鼻子,“这样啊,那我们现在是去……” “去云鹤轩用膳,言老夫人一早就来叫人请了的。” 不远处传来清朗的声音,顾初月闻声望去,正是安仲逸走了过来。 顾初月挽着两个小姐妹,笑道:“那我们就走吧。” 花园弯路上,三个小姑娘并排走在前面说笑。 三位少年,则在后面跟着。 言云敬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下言闻一,很是好奇,“大哥,初月表妹昨晚睡在了小五院子,两个姑娘一同迟到也就算了,怎么大哥你也跟她们一起迟到了?” 言闻一抚弄着腰间的荷包,随意道:“半路碰见了。” “大哥平日一向严谨,怎么今早会迟到这么长时间?” 言闻一挑眉,没有言语,手指捻着荷包绉口处的玉珠。 小姑娘太美,连月亮都要分一杯羹,他总得挡着点不是。 安仲逸在一旁笑而不语,桃花眸被他腰间的荷包吸引,走了许久,手都不曾离开过这荷包,想来是重要之人送的,亦或是重要之人……亲自绣制的。 感受到了视线飘来,言闻一拢着氅衣,将荷包盖住,驱挡住了那抹探究眼神。 安仲逸轻笑着移开视线,言家闻一,似乎和传闻有些不同啊。 看来回都城是个正确的选择,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日头南移,到了午膳时间。 云鹤轩外厅内,大理石面黄梨木八仙桌上摆满了膳食,老夫人特地坐在圆凳上等他们。 三个姑娘分挨着言老夫人坐下,食不言寝不语,老夫人在饭桌上也没多问他们些什么,怕问太多影响他们食欲。 但顾初月、言可辛这一对表姐妹心里却总想着迟到这件事,跟喉咙里卡根刺似的,言老夫人越是淡定,这根刺越是卡的她们别扭难耐。 终于,用过午膳,言老夫人留下他们说话,丫鬟们依次奉上了清茶糕点果盘,这才退下,屋中只留了各自贴身伺候的。 言老夫人轻轻吹着茶雾,浅浅啜饮了口茶润嗓子,这才笑着看向了他们,“今儿头一次见到穆先生,跟着穆先生上课学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安仲逸润声道:“并无不适,穆先生教书多年,经验丰富,解释典故文章时更是显而易懂,短短半日,我们便跟着学了不少学问。” 言老夫人满意的点头,“你们能学到些什么,便不辜负穆先生千里迢迢走这一遭。” 这边言老夫人又继续问了几句,安仲逸对答如流,很讨老人家喜欢。 而坐在远处的言可辛就不似那般淡定从容了,她一手揪着帕子,一手揪着顾初月的袖子,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小声道:“初月,你说祖母会骂我们吗?” “我不晓得呀!” 顾初月同样紧张,在人家府中不过是睡了一觉,竟第一天上课就搞迟到,真是太失礼了,要是让祖母知道定是要罚她。 两个小姑娘凑团窃窃私语的动作早就入了言老夫人的眼,紧张的小模样更是逗人。 言老夫人将盖碗茶递给元妈妈,笑道:“辛儿,第一日上课,可还适应?” 突然被点名的言可辛下意识挺直腰板,僵笑道:“适应,当然适应了,先生节奏很好,就连孙女这种初学者都觉得收获满满呢。” 言老夫人点头,“那边好,若是有何不懂的要及时请教先生,若是实在不好意思问先生,也可多同芳菲交流交流,她呀,可是都城有名的才女呢。” 顾芳菲谦虚道:“不过是传出来的虚名罢了,老夫人可千万别当真。” “芳菲啊,你的才学,老身是见过的,就不要谦虚了,平日里还要麻烦你在学问上多帮帮你这小表姐。” “可辛表姐很是聪慧呢,若是能把骑马的一半精神气儿用在读书上,这‘才女’的名头哪里还轮得到我身上。” 说完,顾芳菲挑衅的看了一眼窝成鹌鹑似的“可辛表姐”。 言可辛挺起胸脯:“马术师傅说了,骑马也是六艺之一呢!”说完,同样以眼神回之。 顾芳菲冷笑着斜眼看她。 两人眼神激烈,谁也不甘示弱,就像连起了一道激烈电流一般,火药味十足。 夹在中间的顾初月就惨了,被两人盯的坐立难安。 她悄悄挪了下屁股,希望往后坐一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老夫人嗔了自己孙女一眼,道:“就算马术是六艺之一,那你也不能只会这之一啊,其他呢,四书五经六艺八雅?” 言可辛一听,蔫了。 她只会骑马刷枪,最讨厌读书了。 “今天真是赔了初月又折兵,唉!” 言可辛瘫在圈椅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原本以为恶补了一整晚的《大学》可以避免挨罚,哪知还是被罚了。 真是该来的总也躲不掉。 顾初月拍着小表姐的手安慰着,小表姐和原主一样,最讨厌读书了。 这一幕落到顾芳菲眼中,她揪着手帕心里更不高兴了。 第198章 这不是大魔王的衣裳吗? 言老夫人又随意问了几句话,让他们穿厚些注意保暖,尽管广亭四面透风,穆先生依旧不让放炭盆,连手炉都不让带,嘱咐完后,便放他们去休息了,毕竟下午还要继续上课。 出了云鹤轩,顾初月便跟几位表哥告别,同小表姐回了尚书府。 虽然顾芳菲不是很愿意,但也跟了过去。 三人美美的睡了一觉后,便早早的去了广亭侯着,毕竟迟到的代价是惨烈的。 按照穆先生的罚抄数量推理,迟到一分钟便是抄《大学》全书一遍。 有了六十遍的教训,他们宁愿早一分钟,也绝不迟一分钟。 未到上课时辰,学生便都已来齐,穆先生很是满意,刚拿起书本准备提前上课,便有书童进来耳语。 被打断的穆先生很不高兴,随意招手让人进来。 书童出去,恭敬的作揖,“大皇子,先生请您进去。” 裴乔颔首示意,进去后就见穆先生已经起身,朝他拱手。 “老夫参加大皇子。” 裴乔贵为东齐大皇子,顾初月等人跟着起身,理当给他行礼。 唯独言闻一,半阖着眸子,单手斜撑在矮案上,手边放着未打开的课本,周身散发着一股阴暗的气息。 顾初月以为他睡着了,想要提醒他,但怎么叫对方都不搭理她,只好作罢。 待众人行完礼后,裴乔抬手示意他们平身,温声道:“众位不必多礼,今日本皇子是替父皇来给言国公送奏折,本要出府,偶遇穆先生在此教书,不知本皇子可有幸能在旁学习一二?” 穆先生自顾坐下,端着书本道:“既然大皇子想听,老夫又岂有驱赶的道理。” 说完,便有小厮搬了矮案蒲团来,“大皇子想坐哪里?” 裴乔看着衣着朴素的穆先生,微微皱眉,教过他的名师甚多,也不见哪个摆这般大架子的。 “大皇子,您想坐哪里?” 小厮又问了一遍。 裴乔随手一指。 小厮将矮案蒲团放下,恭敬的退了出去。 矮案在穆先生左斜侧,裴乔掀袍坐下,一抬首,正好对向三位姑娘,将她们看的清楚。 尤其是第三位,金鸾步摇晃目,眉眼明媚,绣桃枝云肩将佳人衬的越发娇嫩。 裴乔眯了眯眼睛,来言国公府上课,竟穿戴这般招摇,夺人眼球,显然不是专心致志来读书的,他轻蔑的收回视线。 这般浅显的女子,是不值得他堂堂皇子费心思的。 “咚!咚!咚!” 外面小厮拉响铜钟,到了上课的时间。 因为裴乔的到来耽误了穆先生原本要提前上课的计划,穆先生将课本随手一放,眯起了小眼睛,开始摇头晃脑的领读。 顾初月将头上步摇取下,跟着先生摇头的节奏,也晃了起来。 《大学》这本书裴乔很早就学过了,而且摇头晃脑的读书实在有失风度,他并未开口,只是视线不由盯上了正晃的起劲儿的顾初月。 午后天气渐冷,阴云遮阳。 顾初月终于体会到了穆先生的良苦用心。 秋倦秋倦,都被四面来袭的冷风给吹散了,懒散的困意都变成了绵绵的冷意。 因为明月苑早早就烧上了薰笼,顾初月又经常抱着被子躺在炕榻上,就这样娇养着过了许久,她更适应屋中的温度,也比别人更拍冷些。 又一阵秋风袭来,吹过园中枯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随着风吹进广亭,顾初月抖了抖。 坐在斜前方的裴乔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 果然是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他若是想要太子之位,就需要招揽势力,而顾学士在朝堂中被推为文官之首,这样的势力若是站在他这方,他离太子之位也就更近了一步。 而顾初月,就是一枚很好的棋子,能够控制学士府的棋子。 只要她入了大皇子府,顾学士那个老古板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归顺。 顾初月许是怕冷,现在正是个好时机,当他给她披上披风,还愁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不对他倾心? 裴乔脱下自己的貂毛披风,搭在手上,刚要起身,一团紫色不明物在前方快速划过,砸到了顾初月那边。 顾初月:“!!!?” 这是什么啊? 她偷偷望了眼穆先生,见他闭着眼睛摇头晃脑,这才悄咪咪的将书放下。 绛紫色绸料缝制的氅衣,双肩处绣着竹纹…… 这不是大魔王的衣服吗? 怎么抛给她了? 顾初月指着氅衣望过去,眼神不由飘忽。 少年侧对着她,单手支颐,狭眸潋滟半阖,月华色绣暗纹锦袍映着浅淡的斜阳,将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暖意。 另一手指间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穿上。 仅仅两个字。 顾初月抱着怀里那团氅衣,心里蓦然出现丝丝奇怪的感觉。 就在她发愣之际,对面又竖起了一张纸,上面多了两个字。 ——不冷? 顾初月立刻小幅度的动着胳膊,将氅衣穿好。 言闻一虽只比顾初月大了三岁,可两人身高差距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宽大的氅衣罩在小姑娘身上,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童似的。 顾初月将衣服拢好,飞快的扭头说了声“谢谢”,连忙拿起书本,见穆先生没睁眼,跟着他的节奏继续晃着脑袋读书。 裴乔依旧保持着起身的姿势,双手握拳,很不甘心。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竟然随便穿别的男人的衣裳! 穆先生半眯着的小眼睛闪了闪,胡子一翘,视线又移到了自己的左侧,慢悠悠的开口:“怎么,大皇子这是要走?” 穆先生一说话,所有人的声音都停了,齐刷刷的看过去。 裴乔从未这么尴尬过,他现在起也不是坐也不是,但因为没有达到目的,他只好坐下。 “先生误会了,整理衣袍而已。” “这样啊……” 穆先生拖长音调,又开始半眯着小眼睛领读。 远远望过去,就跟闭着眼睛似的。 顾初月心情没由来的好,既不困了也不冷了,读书的兴致越发的高,一声比一声响亮。 言可辛听着身后跟放鞭炮似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初月,你闻鼻烟壶了?精神这般好?” 第199章 这厮实在是太坏啦! 顾初月一双水杏眸眨了眨,偷偷瞄了一眼身侧,正正撞入那双荡着潋滟微光的狭眸。 她双颊泛热,立刻扭头坐直端起书,又将小表姐白嫩的脸蛋推了回去,动作一气呵成,俨然一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乖女形象。 大魔王的皮囊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简直误人学习! 这时,一道搞怪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我大哥的美色你还满意不?” 是小表姐的声音。 这次没等顾初月伸手,言可辛就立刻转头坐直了。 顾初月将脸埋到书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杏眸。 这这这……她还没跟着先生晃脑袋呢,怎么就开始晕了呢? 斜前方的裴乔浑身僵直,看着不远处的娇羞少女,眼中一片寒意。 日落西山,天色渐暗,小厮已经拉了一遍钟,可穆先生一点要下课的苗头都没有。 “咚!咚!咚!” 第二次钟声响起,顾初月不由坐直,期盼的望着穆先生。 前面的言可辛也同样坐不住了,趴在书上无聊的抠着矮案。 穆先生懒洋洋的坐直,睁开那双小眼睛,缓缓道:“今日你们念书辛苦了……” 是要下课了吗! 两双眼睛同时闪着希冀的光芒。 穆先生自动忽略,接着道:“第一次上课除了个别人没有时间观念外,其他人还是很用功的,好了,话不多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们……” 他话说一半,就被一阵零碎的声音打断了。 言可辛正在收拾文房四宝,那脸笑的,别提多开心了。 “言家可辛,你在作甚?” 言可辛笑眯眯的:“不是要下课了吗?” “老夫说下课了吗?” “可话都说到这了,下一步不就该说下课了吗……” 穆先生捋着胡子,气哼哼道:“下一步,下一步我们要进行什么,是下课吗?言家云敬,你说。” 被点名的言云敬起身拱手:“每日午后下课前,要进行议题讨论。” 言可辛“啊”了声:“议题讨论?” “谁说的?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穆先生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是老夫让你们迟到半个时辰的吗?” 说起迟到,两个小姑娘瞬间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再讲话。 穆先生这才慢慢道出今日的议题:“复读古史,今日议题便是论一论——夏亡是否以妺喜,殷亡是否以妲己,周亡是否以褒姒,晋亡是否以骊姬?你们可以先私下讨论一二,一刻钟后我们共同讨论。“ 原本今日穆先生是准备让他们论另外一个议题的,毕竟他主要是来交左侧这三位少年的,另三个小姑娘不过是来旁听罢了,日后既不入朝为官,也不上场杀敌,跟着学学道理而已。 只是其中两个小姑娘实在顽劣,须以用今日议题教教她们何为正确的女子端行作为。 议题一出,言可辛先慌了,她只知道妲己妺喜,褒姒和骊姬是什么东西? 坐在她身后的顾初月也有点懵懵的,前三个典故史记她还清楚,但是骊姬却不太记得了。 言可辛回头,见自己的小表妹一脸懵,就知道这时候指不上她了。 言可辛扭头看向对面,仲逸表哥她不熟,二哥也在思考,大哥……估计听见了也不会搭理她。 她又想起了祖母中午说的话——“芳菲是都城有名的才女。” 她别扭的戳了戳顾芳菲的背,小声道:“褒姒和骊姬是谁啊?” 顾芳菲回头,眼神鄙夷,“你连烽火戏诸侯的典故都没听说过吗?” 言可辛:“没有。” 顾芳菲没想到对方如此诚实,一口气正正梗在嗓子眼,她快速道:“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 言可辛脑子跟不上耳朵,“什么什么什么玩意儿???” 顾芳菲一脸的无可救药,回头去了,任凭被怎么戳也不回头。 坐在最后的顾初月也赶紧找补,她单手捂在嘴边,小声道:“一一,你跟我说说骊姬呗!”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起薄唇,“想知道吗?” 顾初月点头,“当然想了,你快点告诉我!” 只见对面比了个口型,“求我。” 顾初月:“…………” 言闻一慵懒的靠在广亭木栏上,随手伸出亭外摘了朵木芙蓉,低头轻嗅,侧眸看她,“既然卿卿不愿意,就算了吧。” 好想给他一棒槌哦! 但她又怕一会被先生点起,连忙双手合十朝他卖萌,“一一最好啦!” 言闻一很受用,挑着狭眸看她,缓缓道:“骊姬者,骊戎之女,晋献公之夫人也。” 只一句话,顾初月支起耳朵听着,等下文。 只是过了许久,也不见他张口,“一一,你只跟我说了她的身世,世人为何说她亡晋你还没讲呢!我需要过程!” 言闻一:“过程太长了,不想说。” 顾初月:“…………” 她更想给大魔王一棒槌了,不想说还干嘛让自己求他? 脑壳里有包包? 言闻一自动忽略小姑娘不满的眼神,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木芙蓉的花瓣,毫不留情的一瓣瓣扯下,连连将三朵木芙蓉都揪得只剩中间花蕊,这才停手,毫不留情的将只剩花茎黄蕊的木芙蓉往亭外一扔。 徒留落了满袍的芙蓉花瓣。 这厮实在是太讨厌啦! 顾初月不想理她。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 穆先生清了清嗓子,道:“嗯……可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了?” 顾初月低头装听不见。 穆先生:“言家可辛,你来说说。” 她松了口气,抬起头瞧着小表姐的背影,默默祝她好运。 言可辛诚心发问:“先生,褒姒和骊姬是谁?” 穆先生:“…………” 对面的安仲逸侧身,笑得轻佻,“是两个美人儿。” 穆先生深深吸了口气,他就不应该对这个女娃子报什么希望,他颤着手指道:“你你你……回去翻史册,明日将褒姒骊姬的所有生平履历讲给我听,坐下!” 言可辛想反驳,但又没理,只好不甘心的坐下。 穆先生连喝了两大口茶,胸口里堵的这口气才顺下去,瞄向了一旁耷拉着脸的大皇子,撇了下嘴角,道:“大皇子在这听老夫念叨一下午了,未拿书本,很是无趣吧?” 第200章 谁要去睡你的硬板床啊…… 裴乔面前长长的矮案上除了一盏盖碗茶以外再没别的东西,实在是“地广物稀”。 他微扬下颌回视,“既然穆先生开口了,本皇子自是却之不恭。” 穆先生又撇了下嘴角,换个姿势坐着,道:“那就请大皇子说说自己的见解吧,大家洗耳恭听啊。” 裴乔看向了顾初月,冷声道:“此四名女子皆姿容倾城,却心思不正,不学无术,日日只知穿衣打扮,实属居心叵测以勾引帝王,致使帝王无心朝政导致灭国,此乃江山社稷之祸,百姓之灾,是灭国的主要缘由,根本不配同帝王国家载入史册。” 穆先生没有发表意见,小眼睛又瞄向了今日迟到的另一个女娃,“嗯……顾家初月,你来说说自己的见解。” 在最后一排装死的顾初月只好起身,她就算不知道骊姬是谁,但是能想到,和妲己褒姒妺喜比肩的,估计历史上的名声都差不多,各个都被安上了红颜祸水的名声。 她温声笑道:“小女同大皇子的见解不大相同,其一,身为女子每日梳妆打扮只是常理罢了,若每位女子只要梳妆打扮便是奔着勾引人去的,那在大皇子眼中,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什么良家妇女吧?” “噗!” 言可辛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捂住嘴,“不好意思哈,你们继续继续。” “其二,《史记》中曾有一句话,正好说出了商纣王的本性,‘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喜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其他三位我便不一一列举了。” 裴乔皱眉打断她的话,“那烽火戏诸侯、骊姬之乱等等一系列大祸之事你又作何解释!” 顾初月朝他欢欢一笑,从容道:“大皇子别急呀,小女还未说完呢,各种传记中同样也有记载此四女提出各种作天作地的无理要求,但,纵容着他们的帝王就没有错吗?” “一国之君一国之君,江山大权到底是掌握在帝王手中,所有的决策权亦是如此,脑子不好使不顾百姓自私下令只为讨女子欢心的也是帝王,为何史官总要把罪责全部推到女子身上呢,到底是妖言惑君是灭国之故呢?还是君王本身昏庸无道是灭国之故呢?小女觉得,都有责任,而不是单方面推脱给女子。” 一番话说完,坐在第一位的顾芳菲立刻回头鼓掌捧场:“大姐姐说的真好!” 言可辛只听懂了一半,但是她知道,跟着鼓掌就对了。 对侧的安仲逸也跟着慢悠悠的鼓掌,一双桃花眸越发恣意。 一时间,广亭内清脆的掌声持续许久。 穆先生捋着胡子,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嗯……你比前面那个女娃子知晓的多些,坐吧。” 裴乔面色更冷,刚刚他说完一番见解并未有人鼓掌,一个小小女子说完这番胡扯似的话却有人鼓掌,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顾大小姐身为女子,倒真是会替妖女开脱啊,说的还自有道理一般,本皇子真是佩服。” 穆先生撇了下嘴角,小眼睛转了一圈,瞄向了几乎一天也没怎么开过口的一位少年,“嗯……言家闻一,刚刚见你同顾家初月讨论的热闹,来,同我们说说你的见解。” 言闻一弓腿而坐,单手搭在膝上,修长的手指间捻着一朵木芙蓉,背靠广亭木围栏,大片的木芙蓉花为衬景,剑眉狭眸,薄唇淡红。 少年英姿,狂傲不羁。 人……人比花娇啊!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弯着手掌挡唇,轻声唤道:“一一,先生叫你呢!” 言闻一抬眸对上小姑娘清泠如山涧的杏眼,狭眸轻挑,“君王无用,谋勇不足,能被人左右决定显然心思并不成熟,这样的人,护不住国家,也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又是另一番见解了。 但却间接的否定了裴乔的言论,支持了自己的小姑娘。 裴乔冷笑,“此种妖女仗着自己的容貌魅惑君王,女子整日打扮的花枝招展本就不知羞耻,顾大小姐应该深有体会吧!” 言闻一反讽,“但凡是个有担当的男人,都说不出这番女子貌美打扮便是错的话,大皇子的言论容态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安仲逸扇着玉骨折扇,温润一笑,“初月妹妹生的确实倾城倾国沉鱼落雁,大皇子这句话倒是不错,其他的,不敢苟同啊。” 言闻一眯了眯狭眸,眼神如剑般刺向了安仲逸的后背。 看来,在场不止一个人觊觎他的小姑娘。 裴乔觉得被拂了面子,朝穆先生拱了拱手便挥袖而去。 穆先生简单的点了下头,由书童扶着起身,道:“好了,你们能有自己的见解不随波逐流是好事,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我也不多留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记得预习明日课程,还有某三人欠我的总共一百九十遍《大学》,两日后记得交给我。” 众人起身行礼,齐声道:“先生慢走。” 穆先生一走,广亭里的气氛越发欢快。 靠台阶这一列矮案简直是趴倒一片。 言闻一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揪着氅衣领子迫使她抬头,轻声道:“今晚回学士府还是和言可辛一起住?”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听的顾初月小脸一红,和小表姐一起住说白了就是还要被拐到南山苑住硬板床。 她摇了摇头,小声道:“回学士府住。” 言闻一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脸颊,这次他控制好力道了,可没想到,小姑娘脸上还是出现了两抹红痕,他沉沉的笑着,“为什么不和言可辛一起睡了?” 她拍开少年的手掌,小声嘟囔:“谁要再去睡你的硬板床。” 说完,就跑了出去。 言闻一也不恼,起身跟了出去。 残阳如血。 小姑娘提裙跑着,背影欢脱,清风肆意,宽大的氅衣翻飞,三千鸦青长发如天边飘云。 “真希望她能一直这么肆意的活着。” “她会的。” 身后突然传来温润的声音。 言闻一没有回头,也猜得到是谁。 觊觎他的小姑娘的人,他不想搭理。 抬腿便走,身姿凛傲。 安仲逸没有跟上去,而是独自站在台阶之上,望着远处的那一抹紫色身影,浅浅一笑。 一双桃花眸染了夕阳三分色。 第201章 言闻一绝非良配 车帘半卷,斜阳撒下一小片暗淡的光影。 顾初月靠在书箱上,眼睛半眯着,困的不行。 今早迟到,现在又困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昨晚没睡好,言可辛昨晚到底带着大姐姐玩什么了! 还是聊了些什么? 顾芳菲揪着帕子,“大姐姐,昨晚睡的很晚吗?” “睡的挺早的……” 顾初月枕着手臂,嘟嘟囔囔的,连眼睛都没睁开。 “那怎么还这么困?” “都怪秋倦太磨人……” 顾芳菲不信,“我们用过午膳后不是睡了一会儿吗?” 半个时辰作为午睡时间,完全足够了。 书箱太硬,顾初月的胳膊都麻了,她翻了个身,将书箱一推,靠在了身侧的肩膀上,小脸红扑扑的。 “那一会儿根本不够睡的啊……” 对面的珍珠轻笑,“二小姐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每日午休最少都要睡一个时辰呢。” 顾芳菲捂唇跟着轻笑,替姐姐拢了拢氅衣,侧眸就可以看到布料上绣着的竹纹。 她伸手抚着,“竹纹男子多喜,这氅衣怎么这么眼熟?” 珍珠道:“这是言大少爷的氅衣,小姐怕冷,这才让小姐穿着。”说完,一拍脑门,“哎呦,奴婢这个脑子,竟忘记提醒小姐将衣裳还给言大少爷。” 顾芳菲柳眉轻蹙,言家大少她虽不熟,可单看气势容貌就知道是个脾气不好城府深沉的人,大姐姐这般娇弱,嫁过去还不得被欺负死? 言闻一绝非良配! 马车速度渐慢,“吁”的一声长调,“两位小姐,到府了。” 顾芳菲低头轻轻戳了戳大姐姐的脸颊,软绵绵的,没忍住又戳了两下,这才开口道:“大姐姐到家了,快别睡了。” “嗯,好……” 顾初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就要下车,只是刚起身,氅衣宽袖就被拉住了,滑下云肩,松松垮垮的搭在她身上。 她回头,“二妹妹,怎么了吗?” 顾芳菲温柔笑道:“大姐姐还是将氅衣脱下来吧,毕竟是男子外衫,若是那些长舌妇看见了,被有心人传到爹爹的耳朵里,大姐姐可就惨了。” “是哦。” 顾初月一想,觉得有理,立刻将氅衣脱下卷做一团抱在怀里,掀起车帘,由着珍珠扶她下去。 一下马车,便看到身姿纤柔的文丝娆站在台阶上,朝着一位老者福身子。 送走先生,文丝娆转身便想回府,抬眸间却看见了站在步梯上的顾初月,一时间浑身血液似都冲上了头,觉得难堪。 她们两姐妹去国公府听名师讲课,和那些世家公子一起,而自己却听了一个说话都带口音的老头讲了一天的课! 她攥着手指,皮笑肉不笑,“初月怎么这么晚才回府?” 顾初月任珍珠扶她下梯,双眼惺忪,还未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表姐怎么只问大姐姐,不问问我呢?” 文丝娆望去,就见顾芳菲紧接着走了出来,一下车便挽住了顾初月的手臂。 文丝娆柔声道:“原来芳菲表妹也在呀,两位表妹怎么这么晚才回府?可是出去玩了?” 学士府大门全开,正是风口,顾初月的睡意早就随风飘走了。 她正视自己这位无时无刻不对她散发着敌意的表姐,笑道:“穆先生每次课后都会有议题讨论,这才晚了会儿。” 文丝娆道:“是吗,那还真是巧呢,我刚刚也是来送先生出府的,叔母为我找了位大儒,碰巧在路上遇见了表叔,表叔关心我的课程情况,便邀先生一同去书房坐了坐,聊了许久呢。” 文丝娆一双眼中微闪着得意的光芒,似乎在炫耀着自己被这学士府的一家之主看重。 秋风瑟瑟,顾初月伸手将额前碎发挽到耳后,轻笑道:“是吗,那希望表姐好好学习喽,我们先进去了。” 说完,她拉着二妹妹便入了学士府。 站在风口不过一会,她就喝了一肚子风,再站下去都能当热气球升天了。 文丝娆转身看着走远的两姐妹,双手紧握,指尖狠狠的陷入掌心,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嘲笑她不能去国公府上课吗? 还是说在嫉妒她能得到表叔的关心?竟这般语气对她。 她面色扭曲,正盯着那两道身影不放,忽然,顾芳菲回眸,扬着下巴得意一笑。 文丝娆眯了眯眼睛,她越发不懂顾芳菲的心思了,先前主动与她搭话,有意孤立顾初月,可现在呢,两人手挽手倒是比一个肚子出来的姐妹还亲。 这顾芳菲脑袋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看来,她要找机会探一探顾芳菲的想法了。 贴身丫鬟提醒道:“小姐,咱们快回菡萏堂吧,姨娘还等着您吃饭呢。” 文丝娆又恢复了往日的柔笑,“好,该回去伺候姨祖母用膳了。” 今晚,表叔答应姨祖母去菡萏堂用晚膳,她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能入顾家宗谱,嫁给尊贵的大皇子。 想到裴乔,文丝娆两颊泛红,那个英俊尊贵的男人,比顾初月的庶子未婚夫不知要好多少。 虽说他们已经退婚了,可顾初月永远也抹不掉她有过一个落魄庶子未婚夫的事实。 被退过亲的女子,就算身份再高又如何,终究是有过污点的。 无论是文学风采还是嫁人归处,顾初月终究是比不上她的。 穿过花园游廊,两姐妹分路而走,各回各院。 见四周无人,顾初月怕冷的又把紫色氅衣穿上了。 明月苑正屋内,阿离早早就让人将薰笼烧上了,一进屋便暖意扑面。 立刻便有丫鬟上前帮着脱下泛着凉意的氅衣,裹着在薰笼上暖了许久的鹅绒薄被。 脱鞋上榻窝做一团捧起牛乳茶,动作一气呵成。 只是刚坐下没两分钟,珍珠就把笔墨纸砚拿了过来。 “小姐,六十遍《大学》。” 顾初月:“…………” 她忘了这茬事儿了。 珍珠将笔墨纸砚铺好,把《大学》翻开,将毛笔蘸了墨递到小姐手边。 顾初月挪着屁股向后退,直到后背靠上榻栏这才停下,快速道:“我可以吃我可以喝我可以睡就是不想写功课。” 珍珠毫不留情的扒开被子,将毛笔塞到小姐的手里,“小姐,您现在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睡,只能写功课,芳姑提前就来传话了,让您把抄完的六十遍递给先生前先拿到寿辉堂给老夫人过目。” 第202章 真是死傲娇 顾初月瞬间像只泄气的气球一般瘫在了榻上,“祖母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这时,从屋外进来的阿离看到这一幕连忙放下手中的冰糖燕窝,走到小姐身后扶着小姐的背将她托了起来,苦着脸道:“奴婢的好小姐啊,芳姑说了,让珍珠姐姐好好看着您抄书,要是有一丝懈怠,就把我们明月苑一众丫鬟的月例都扣了!” 顾初月小手一挥,很是豪气,“没关系,罚多少我都给你们补回来!” 珍珠:“罚两年。” 顾初月:“……我现在就写。”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挪到了矮案旁,低头狂抄。 明月苑现在一共有二十个丫鬟伺候,珍珠、簌簌和阿离三人上了等级,月例比普通丫鬟高,零零散散一加,罚两年的月例,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因为去露华台堵大魔王,后期又买了些零碎,原主攒了几年的私房钱全都花光了,她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简直穷的不得了。 距离下次发月银……她算了算,还有半个月。 珍珠三人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荷包保住了。 夜晚到来,大白鸽如约而至。 熟悉的啄木声传来,顾初月立刻开窗让白鸽进屋。 原先胖胖的白鸽瘦了一圈,像是挨了饥荒一样,一看到她碗里的吃食,两只绿豆眼立刻放光似的看着她。 顾初月从铜管里抽出信条,摸了摸白鸽的小脑袋,道:“喝吧喝吧,还得指望你送信呢。” 说着,白鸽便将脑袋埋进了青玉小碗中。 顾初月纳闷的挑眉,几天不见,这白鸽跟变了个性子似的。 她拉开信条,又是空空一片,半个字都没有。 “切……又想跟我聊天又不主动,真是死傲娇。” 她念念叨叨的提笔,写下了几个小字,纸上瞬间多了一列精美含韵的簪花小楷。 这时,白鸽也吃好了,小肚囊鼓了起来,携着信条冲入夜空。 “不愧是大魔王的鸽子,飞得真快啊。” 忽然,一阵风袭来,顺着半开的窗户吹入风中,将矮案上的宣纸吹落一地,落了满屋。 她懊恼的将窗关上,单穿着罗袜便跳下炕榻,将一张张宣纸捡起压好。 将所有纸张收好,她不禁望向漆黑的窗户,努了努嘴。 不知道大魔王会回些什么呢? 白鸽是训练有素的战鸽,很快就飞到了言国公府的一隅偏院——南山苑。 少年临窗而立,手握古卷。 一抹白色冲出墨色夜空,立在了窗槛上。 取出信条,上面有一列小字:一一呐,你《大学》抄几遍啦?我已经抄完四遍了。 言闻一看向了身后埋头苦干的三个阁卫,身边的宣纸越摞越高,挑眉写下了四个字。 ——快抄完了。 白鸽飞走,金戈端着刚沏好的云雾进来,“主子,请喝茶。” 言闻一端起元青瓷盖碗茶盏,掀开瓷盖,轻轻吹着茶雾,慢悠悠的饮了一口。 看向三个阁卫,眼神阴冷,“怎么这么慢?” 三个阁卫高大的身躯一震,齐齐留下了一滴汗,笔下动作更快。 一旁抱着托盘的金戈幸灾乐祸的瞧着他们,幸亏他写字丑,否则不得累死他。 瞧瞧这惨的,天寒地冻的因为抄书流了一脑门子汗。 忍不住想笑怎么办! 只是没等金戈笑出声,言闻一便甩给他一记眼刀,将盖碗茶“噔”的一声随手放到了书案上。 “这茶怎么这么难喝?” 金戈的笑容还没收回去,脸部肌肉僵硬,冤枉道:“这就是您平日喝的那盒云雾啊……” “那就是人的原因了。” 金戈一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抱着托盘跑了出去,大声道:“主子您等等,属下这就把复还抓回来给您泡茶!” 言闻一皱眉嫌弃:“聒噪。” 底下的三名阁卫面面相觑,很是不解。 今天主子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笃笃笃……” 啄木声音忽然响起,顾初月立刻丢下毛笔开窗,让白鸽进来。 她快速拔下铜管,捏出了里面的小信条,打开一看。 ——快抄完了。 顾初月惊呆,她被罚抄六十遍,他比她还要多十遍的! 她手都要抄断了也不过只抄了四遍多一点儿,他就直接快抄完了? 怎么想都是蒙人的。 顾初月不相信,提笔写字。 ——骗人呢吧,我不信。 她气哄哄的放走白鸽,心中郁闷。 外厅珠帘晃动,珍珠又端了一盅银耳莲子羹进来,放到了矮案上。 “小姐快趁热吃些吧。” 顾初月伸了个懒腰,将毛笔放下,端过瓷盅,一边吃一边道:“珍珠,以后别这么晚给我熬羹吃了,会长胖的!” 珍珠收拾着桌上宣纸:“小姐明晚想吃什么夜宵?” “桃胶雪莲子蜂蜜糖水。” “好的。” “珍珠你真好!” “小姐不怕长胖了吗?” 顾初月仿佛看见了一只无形的手掌拍在自己脸上,发出了清脆的巴掌声,她支支吾吾道:“……嗯……吃这个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会长胖吧?” 珍珠道:“小姐放心吧,这种美容养颜的羹汤都是调理身子的,李太医说只要适量吃,是不会长胖的。” 顾初月瞬间呼了口气,笑滋滋的往嘴里塞了一颗熬的软烂的红枣,含糊不清道:“我每天只吃七八盅,很适量的!” 所以她一定没有长肥! 珍珠笑了笑,没有说话。 夜色渐深,服侍小姐洗漱后,珍珠就被催着回去休息了,任凭她怎么说,小姐都不让她陪着。 珍珠刚走,白鸽就到了,刚啄了一声窗棂,就被一双小手给捧了进来。 打开信条,就见三个字。 ——抄完了。 这么快? 难不成大魔王真的有五只手? 她眼酸的回道: ——我才抄完五遍,害! 白鸽携着少女满满的期待飞向夜空,来回奔波于城南学士府和城北言国公府,奈何两人回信越发频繁。 ——你真慢(语气嫌弃)。 ——你什么时候开始抄的,居然这么快? ——很早。 ——那你吃晚膳了吗?我晚膳吃的可饱了,吃了超好吃的炸鹌鹑、板栗烧野鸡、宫保野兔、桂花鱼条、夜宵吃了甜甜的奶提软糕、冰糖燕窝还有一大盅银耳莲子羹,珍珠熬的可好吃了! 放走白鸽,顾初月捧着脸,也没有心思抄书了,只是望着窗户发呆。 第203章 你都不带心疼我的吗? “呵。” 萧索荒凉的南山苑传出一声低笑,令在地上蹲着抄书的阁卫齐齐虎躯一震,望向了平日里不言苟笑的主子。 今日主子是怎么了,一会烦躁一会笑的?! 言闻一捏着手中信条,月下狭眸闪着淡淡的光点,盛满了星空也盛满了溺人的笑意。 “真能吃,怪不得……” 声音哑然而止。 薄唇勾起的弧度渐大,想到了那晚娇糯的小姑娘。 吃这么多,怪不得小肚子那么软。 挥笔洒墨,白鸽扑腾着翅膀,慢悠悠的飞着。 灯烛下的矮案上洋洋洒洒落了许多小信条,皆是一个个一来一回间的小字。 ——小肥猪。 ——你才是大肥猪! ——顾卿卿? ——言闻一! ——??? ——啊啊啊啊!一一啊!我手好累啊,我要写疯了,我脑子里现在都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穆先生也罚太多了,都怪你,一大早非要戏弄我才迟到的! 收到信条的言闻一脸上笑意更深,小姑娘抓狂的可爱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只是……什么叫脑子里都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小姑娘的脑子里应该都是他才对。 说完,他提笔刚要写字,立在窗槛上的白鸽突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复还上前查看,沉默片刻,道:“主子,白鸽累昏了。” 言闻一嫌弃道:“怎么这么没用?” 复还:“…………” 这是战鸽队里飞的最快体力最好的一只战鸽了,被罚后坚持这么久属实不易。 “罢了。” 言闻一将信条塞入腰间荷包中,施展轻功,消失在夜空中。 比起南山苑的荒凉萧索,顾初月所住的明月苑可谓是雕梁画栋,碧瓦朱墙。 百年槐树虽只剩交错枯枝,却挂了不少蜀锦彩带,还有几条上系了金铃铛,小瓷鱼儿,未点烛火的戳纱花灯,将一棵枯树装点的五彩缤纷,很是喜庆。 回廊上隔一米便挂了个羊角流苏灯笼,璀璨明亮。 顾初月裹着鹅绒薄被,低头认真写着规矩的小楷,脑子却怎么也专注不起来。 “咚!咚!咚!” 短而急促的声音传来,和鸽子啄窗棂木的声音不同,可心急的顾初月根本没有发现异常,连忙打开支摘窗。 支摘窗半开,她并没看到扑腾着翅膀的白鸽,反而看到了一小截月华色绸料,似是衣袍,她心中一惊,就要关窗,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进挡住了窗扇,握住了顾初月的柔夷。 顾初月眯着眼睛,半分不慌,另一手直冲对方太渊穴戳去,哪知还未碰到,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卿卿。” “一一?!” “嗯。” 肯定又臭屁的语气,顾初月更加确定对方的身份。 她向外支开窗户,身披月色的冷峻少年正立在窗边,一双平日里盛满凉薄的狭眸中闪着灯烛浅光。 顾初月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言闻一:“不让我进去?” 进来? 她立刻退后,双手环胸,拉紧了鹅绒薄被,警惕的看向他,“你要进来干嘛?”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面,顾初月被吹的眼酸,头向后一仰,不过眨眼之间,炕几对面已然坐了一位姿容不凡的少年。 顾初月连忙把鹅绒薄被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水泠泠的杏眸,映着烛火,也映着少年的面庞。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着薄唇,拿起了一张写满簪花小楷的宣纸,“逃之夭夭,其叶蓁蓁,写了几遍了?” 顾初月依旧将自己裹得严实,听他问到抄书,郁闷道:“六遍了,手都要断了……” 言闻一破天荒的赞道:“字还不错。” 能从大魔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她的字真的不错。 顾初月笑眯眯的从鹅绒薄被里伸出脑袋,凑到了炕几旁,“是吧!孔先生当时可严了,我当时苦练了许久呢。” 小姑娘肤如凝脂,鸦青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松垮垮的系着,眉眼如画,笑靥如花。 言闻一眯着狭眸,蓦然出手,目标便是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 捏住了就不松手,还用手指摩挲着。 顾初月伸手扒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 “没什么,有个虫子。” 这是什么苍白的解释? 她抽了抽嘴角,反问:“那你怎么还不松手?!” “嗯。” 手指松开,顾初月便捂住了自己被捏的半边脸。 这人下手没轻没重,每次都捏得她好痛。 她正视对面的少年,道:“你咋么来了?” 言闻一单手托腮,“抄完书出来放松一二。” 顾初月杏眸缓缓睁圆,“你真的都抄完了?” “不然呢?骗你好玩?” 顾初月羡慕的叹了口气,两道黛眉软软的耷拉着,“唉……真好啊,我字虽然写的好,但是速度却不快,才写了六遍。” 言闻一伸着手指,轻轻描着纸上字的笔画,笑而不语。 他从未见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自己写字写的好的。 见对面少年神情慵懒,一副懒洋洋没事干的样子,顾初月眼神一亮,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少年抬眸。 “嘿嘿……”顾初月笑嘻嘻的绕过炕几,凑到了衣袍浸着夜色寒意的言闻一身旁,脆声道:“一一真好!” “一一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肤白貌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儿郎啊!” “哇!一一今天帮我怼大皇子的时候真是帅呆了呢!” “单看一一的相貌气质就知道,一一定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人间罕见的好未婚夫啊!” 许是因为沐浴过,小姑娘身上的海棠香越发浓郁,小嘴叭叭的净挑好听的话说。 他轻笑,“马屁精。” 她依偎过去,仰头甜笑道:“那一一觉得这马屁拍的可还舒心?” “尚可吧。” 顾初月笑的越发开心:“一一,今日我迟到,有一半都是因为要喂你吃早膳,所以……我的六十遍是不是按理说也要分你一半啊……” 描画着笔画的修长手指一顿,狭眸半阖,“哦?” “是啊是啊!”她可怜兮兮的将因为握毛笔而磨红的手指举到他面前,瘪着嘴道:“你看,手都磨红了,你都不带心疼我的吗?” 言闻一轻轻推开那白嫩的小手,顺势压到了自己手下。 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磁性,吐出了三个字—— “不心疼。” 第204章 小姑娘这般娇软,应该日夜抱着才对 顾初月可怜巴巴的蹭着少年的肩膀,“真的都不带心疼我的吗?” 少年眉眼如山,“不心疼。” 只听见一道哀戚的声音,“我的未婚夫一点都不好,我好可怜啊……” 说着,她毫不犹豫的捂着脸开始嘤嘤嘤。 边哭边念叨:“你无情你冷酷你都不疼我!” 声音百转千回肝肠寸断,简直是狂风暴雨。 言闻一摩挲着眉骨,缓缓叹了口气,小姑娘的眼泪攻势实在让人招架不住,他及时道:“停。” 呜咽声立刻停止。 言闻一愕然,缓缓闭上了薄唇。 半晌也没听到有人说话,顾初月酝酿着要不要再哭几声,调调说来就来。 “嘤嘤嘤……” “……我来抄。” 少年无奈的声音响起。 顾初月心中欢喜,可声音依旧是委屈巴巴的,“真的吗?” 言闻一搂住了她,将小姑娘揽在怀里,手掌抚着那如云如绸般的长发,“真的真的。” “那太好了,一一快抄吧!” 顾初月移开手,露出了白嫩的小脸,一派的天真欢喜,连眼睛都不带红半分,哪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她从少年怀里钻了出去,跳到炕几的另一侧,将文房四宝全部推到对侧。 手肘撑在炕几上,双手捧脸,笑嘻嘻的看着他,“快抄吧快抄吧!” 言闻一的手依旧保持着抚发的动作,看起来很是僵硬。 他眯了眯狭眸,对面小姑娘一双杏眸中闪着狡黠的光。 这是算计到他头上了。 对面少年周身气息渐冷,顾初月怂怂的向后挪了挪屁股,笑的讨好,“嘿嘿,一一你这是干啥哈,看……看我干嘛啊……” “过来。” “啊?” 言闻一耐心的又说了一遍,“过来。” 这一次,多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顾初月撇撇嘴,却还是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绕过炕榻,坐到了少年身边。 言闻一悠悠抬起左臂,“过来,给我抱一下。” 顾初月:“…………” 这是什么无理的要求? 她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六十遍,退婚。” 好卑鄙! 顾初月一听,只好乖顺的钻到了他怀里。 左右是轻易出不去,她自暴自弃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冷莲香很是醉人。 忽然,头顶一沉。 言闻一将下颌抵在了小姑娘的发顶上,沉沉的笑着,“顾卿卿。” “嗯?” “给我亲一口。” 顾初月小脸通红。 为什么这么暧昧的词语在他口中能一套一套的往外蹦?还不带卡词儿的? 她立刻将脸埋进言闻一的怀里,闷声道:“没门儿!” 她才不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呢。 不给亲? 言闻一低头,薄唇轻轻的落在小姑娘的发顶上,似浮云般,浅浅碰了一下。 将怀里小姑娘搂的更紧了几分。 他忽然有些懊恼。 早知道小姑娘这般娇软,他应该从一开始便来跳窗。 日日搂着才对。 少年宽阔的怀里充斥着冷莲香,让人莫名安心。 顾初月软趴趴的瘫在他怀里,不忘叮嘱,“快点抄,三十遍呢!” “好好好。” 听到大魔王的回应,顾初月很满意的弯着唇角,垂眸,便看见了他腰间革带上系着的荷包。 玄色云锦绣金麒麟踏云纹荷包,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她悄悄的伸手,准备摘下来看看,瞧瞧大魔王喜欢什么香,日后好投机取巧,只是还没碰到,小手就被攥住了。 “老实点。” 顾初月甩开他的手,小声嘟囔道:“不摸就不摸……” 少年提笔,开始抄书。 笔画锋利,字体狂傲,和顾初月的簪花小楷完全就是两个气势。 只一眼,就知道这是两个人写的字。 顾初月为了舒服,一双胳膊不自觉的就环上了少年的腰,小手指软软的勾在他后腰的革带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怀里渐渐传来浅慢的呼吸,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蹭一下面前的胸膛。 言闻一轻笑:“真是没心没肺的肥丫头。” 只是除了小姑娘的气息,还有一缕其他人的气息。 言闻一有些不悦的放下毛笔,伸出手抚着小姑娘的后颈,指尖滑到了她的睡穴上,蓦然轻点。 小姑娘嘤咛一声,蹭了蹭他的胳膊,睡的更沉了。 窗外,立着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复还。 “主子……” 话音未完,就被打断了,“你来做什么?” 复还微愣,是他听错了吗? 主子的语气怎么……这么嫌弃? 他压下想法,抱拳道:“主子,张侍郎连夜进宫了。” 久久没有回应,复还又道了一遍:“主子,张侍郎连夜进宫了。” 屋内,言闻一搂着怀里小姑娘,半靠在引枕上,慢悠悠的开口:“一千架弓弩、三十万军饷不翼而飞,老皇帝也该心急了。” 复还道:“只是属下有一事不解,安泰贪污算是大案,没想到陛下交给了刑部去查,难道陛下是怀疑主子了?” 言闻一低头轻蹭着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随意道:“帝王多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日夜提防,更何况臣子,既然迫不及待要将老臣除去,自然也要培养新的势力。” 复还握着腰间长剑,“主子,要不要将——” “嗯哼……”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声嘤咛打断。 顾初月翻了个身,睡的不太安稳。 言闻一立刻轻声哄着,终于安静下来后,又啾了一口小姑娘的脸颊,另一只手,摸上了她的小肚子。 薄唇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屋中安静了好半晌,复还依旧站在窗外。 他硬着头皮开口:“主子,既然陛下有意提拔他,要不要属下去杀了张侍郎。” “不用,就算老皇帝想提拔他,也没有机会。”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赶紧走。” 语气嫌弃的不得了。 复还哽了一下,立刻施展轻功出了学士府。 待陌生气息消失后,言闻一慵懒的坐了起来,将小姑娘捞到怀里。 看着抄了半篇的宣纸,不由低声哂笑。 没想到他堂堂阁主,竟有一日沦落到连夜抄书的境地。 忽然,怀中有人轻喃,“嗯……快抄……六十遍呢……” 言闻一伸手,将小姑娘的头往下按了按。 小姑娘这是着魔了? 他一个大活人在这,梦话居然是《大学》六十遍? 第205章 难不成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 “咯咯咯!” 不知何处传来鸡叫,顾初月瞬间惊醒坐起。 惺忪的杏眸半睁着,她用力揉了揉,见四周熟悉,这才松了口气。 还是她的小金窝。 由于她动作过大,盖在她身上的鹅绒薄被从她身上滑下。 此时,炕几上的翡翠莲纹烛台依旧闪烁着微光。 一本《大学》下,压了足足一摞的宣纸。 顾初月凑过去看,就见《大学》上有一张信条,上面写着。 ——六十遍。 她没在意,直挺挺的又躺到了引枕上,准备继续睡,只是一闭眼,才发觉不对劲。 六十遍?! 按照约定,大魔王不是只用替她抄三十遍就可以吗? 怎么全抄了? 这不是大魔王的风格啊! 她立刻又坐起来,数了数份数,整整齐齐六十遍。 “哇!一一居然转性子了?难不成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 但一想到自己还隐隐作痛的锁骨,顾初月立刻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大魔王应该是怕她猝死了,不能更长久的供他折磨,这才难得发一次善心。 嗯,还是这个理由更合理些。 她美滋滋的将六十遍收好,放到书箱里,准备等小表姐抄完后一起送过去给穆先生过目。 真是开心的一天啊! 顾初月倒头就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哪知刚盖被子,门就响了。 “咚!咚!咚!” “小姐!快起床了!” 说完,珍珠便一手端着铜盆,另一手推开了门。 见小姐裹的像蚕蛹,连忙放下铜盆,“小姐呀,快起来洗漱,用完早膳好赶紧去上课。” 顾初月被拉起来,她拨开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杏眼惺忪。 “珍珠,我不用这么早起床吧,不是辰时才上课吗?” 珍珠拿着帕子给小姐擦脸,“小姐啊,是辰时上课,可咱们还要驾车到国公府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不少路程呢。” “对哈。” 顾初月这才醒悟,她竟忘了这一茬,连忙下榻洗漱配合珍珠给她梳发髻。 一阵收拾,刚刚用完早膳,簌簌便进来通报:“小姐,二小姐来叫您上学了。” “唔,好!” 顾初月连忙在嘴里塞了一颗梅子,又往荷包中塞了不少,这才出去。 马车上,顾芳菲看着大姐姐杏眸下微微乌青,又想到了穆先生的惩罚,道:“大姐姐昨晚是不是熬夜抄书了?” 顾初月咽下梅子肉,心虚的点点头,陪着大魔王抄书也算是熬夜吧…… 顾芳菲不免抱怨:“穆先生罚的也太重了。”说完,她思索道,“六十遍《大学》的话,不如大姐姐分我一半吧,我帮大姐姐抄,这样大姐姐好轻松些,否则这两天白日上课,晚上抄书,实在是辛苦。” 顾初月心中感动,想到已经被大魔王抄完的六十遍,又不好直说,只好道:“我已经抄完一半了,毕竟是我迟到了,自己抄就好,谢谢二妹妹关心。” 说完,又隔空给了她一个大啵,“么!” 顾芳菲俏脸微红,“大姐姐这是做什么啊……” 离辰时还有两刻钟的时候,他们到了上课的广亭,有了昨日吹风的教训,今日两个小姑娘都套上了厚厚的披风。 顾初月本以为她们已经来的够早了,没想到早中自有更早,言府两兄弟和安仲逸不知何时就已经在这等待上课了,端书早读。 唯独,坐在最后一位的言闻一,玄衣墨袍,正靠在广亭木围栏上半眯着狭眸假寐。 顾初月迅速错开视线。 安仲逸一双桃花运弯了弯,“初月妹妹、芳菲表妹怎来的这么早?” 她轻笑:“比起表哥们的勤奋,我们已经晚了。” 安仲逸将课本卷成筒状,指了指自己前面,“我同你们不过是前后脚罢了,这位才是真早。” 言云敬回头笑了笑,点头示意。 顾芳菲问道:“云敬表哥真是勤奋,这么早就来早读。”说完,又看向了这一侧的最后一位,语气不明,“闻一表哥睡得真香呢。” 正睡得“香”的本人一言不发。 言云敬解释道:“大哥刚刚也在读书着,此时不过歇息片刻而已。” 顾芳菲笑而不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书箱。 顾初月依旧坐在了昨日的座位,而少年恰恰正对着她假寐。 那双半阖着的狭眸里透着阴冷幽光,眼下的大片乌青更是为他添了几分狠厉,像是蛰伏许久的凶猛野兽,你不知何时,他便会伸出獠牙,猛然扑向你。 少年此时周身的气息和昨晚的气息像是两个人般,顾初月不敢靠近他。 她默默打开书箱,铺开文房四宝,预习着今日要上的内容。 只是,她一点内容都看不进去。 六十遍《大学》,应该抄了许久吧? 她才抄六遍手腕便酸疼不止,大魔王再厉害、写字再快,也是人啊,抄了六十遍,眼睛怕是又酸又疼,手也是。 顾初月侧过身,动了动嘴唇,刚要开口,就被一道死气沉沉的声音打断。 “几位表哥好……” 是小表姐的声音。 她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过身,抬头看向长了一双熊猫眼的言可辛,惊讶道:“小表姐,你这是……” 言可辛揉着手腕,“别提了,抄了半晚上的《大学》,我现在是又累又困,一会上课我得睡会儿,你帮我盯着点先生哈。” 没等她应下,坐在第一位的顾芳菲不知何时转过了头,半勾唇角,“可辛表姐怕是忘了先生昨日说的话了吧?” 言可辛慢悠悠的从书箱里掏出课本,打了个哈欠,“什么话啊?” “褒姒和骊姬的生平履历。” 言可辛手里的课本一下子掉在了矮案上,“啊?我忘记了!昨天晚上就想着抄书了。” 见她苦着脸不知所措,顾芳菲满意的转过头去,好心情的早读。 言可辛转了个身,看向了自己的表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顾初月将书放下,道:“小表姐,你……怎么了?” “初月,我只能靠你了!” 她眨眨眼,“靠我什么?”说完,又连忙道,“要是抄书的话就算了啊。” 言可辛道:“不是抄书,是褒姒和骊姬的生平履历,先生昨日让我回去看,今日详细的讲给他听,可是我昨晚净顾着抄书了,把这事都给忘了,你快跟我讲讲这两人。” 第206章 顾小姐,公子有请 顾初月听完,放松笑道:“只要不是抄书,一切都好说。” 一说抄书,言可辛就想到了自己昨天半夜闻鼻烟壶的场景,那酸爽,真是想想就刺激。 她看向小表妹眼下淡淡的乌青,怀疑道:“你昨晚抄书了吗?” 顾初月快速的瞟了一眼对侧的大魔王,清咳了两声,小声道:“抄……当然抄了,我也抄了好久呢,不过没熬多久就安寝了,我准备今天中午不睡觉拼命抄!” 一晚上就抄完了任谁都不会相信。 言可辛一听,瞬间满脸苦闷,“啊?你这么贪睡的人,要是中午不午休的话,下午上课岂不是也要睡觉?到时候谁来帮我看着先生啊……” 小表姐声音大,前面的安仲逸直接笑出了声。 顾初月紧紧抿着嘴,她有那么贪睡吗??? 见她们两人聊个不停,坐在第一位的顾芳菲回头提醒,笑道:“可辛表姐知道褒姒和骊姬是谁了吗?若是不知道,小心等下又被先生罚。” 说完,笑容瞬间消失,回过头继续早读。 言可辛立马一脸乞求,双手合十的看着表妹。 顾初月笑着伸手将小表姐的脸向两边拉,见她忍着不作声,这才松手,准备跟小表姐好好说道说道。 有知识漏洞就要及时补上,以免下次又是一问三不知,所以她昨晚好好研究了骊姬的生平履历。 她学着先生,摇头晃脑道:“要说褒姒,生于西周,生卒年《史书》上并未有明确记载,若说她为何出名,是因为一桩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闹剧……” 说完两人的生平,顾初月口干舌燥,看向了一脸凝思的小表姐,道:“可听懂了?” 言可辛忽然满脸感慨,伸手拍了拍表妹的肩膀,“唉,果然美人总是招人嫉妒,初月啊,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免得被嫉妒你的人惦记上,然后大肆宣扬些什么不切实际的事情坏你名声,老话怎么说来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顾初月简直哭笑不得,“我在同你在讲褒姒骊姬,怎么就和我扯上关系了?” “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你看嘛,你不过是爬假山磕坏了脑袋,都城里却传起了你被人掳走后性情大变,肯定是有人故意坏你的名声,幸好后来安将军府的丑事被曝光,否则现在被议论的,估计还是你。” 顾初月毫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若是一直活在别人的评论里,那得多累啊。” 说完,她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青梅,也递给了小表姐一颗,起身又递给了二妹妹一颗,这才回位坐下。 言可辛将青梅扔进嘴里,凶狠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嘴那么讨厌,我一定用长枪捅他几个窟窿!” 顾初月有些感动,“小表姐对我真好!” 言可辛不太适应她如此直白的话,别扭道:“谁……谁对你好啊,我是怕你连累我的名声。” 两人的话传到了顾芳菲的耳中,她面色清寒,蓦然回头,笑着提醒:“可辛表姐。” “啊?”言可辛回头。 “先生来了。” 言可辛迅速转身,端起书本,将脑袋埋了进去。 顾初月望着亭外的小路上,没有半个人影。 穆先生哪里来了? 她抬头,就见二妹妹朝她笑着,将青梅放入口中。 顾初月有些纳闷。 二妹妹为什么要骗小表姐? 快到辰时,穆先生这才姗姗而来,坐在蒲团上,听到外面小厮拉钟,这才半眯着小眼睛摇头晃脑的授课。 期间,言可辛真的睡着了,将《大学》竖立着打开,沾桌子就倒。 那叫一个迅速,简直让顾初月叹为观止。 睡觉人安稳,顾初月就不大美好了,这一上午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先生发现小表姐在睡觉。 最难为人的是,先生的眼睛睁开和没睁开显然没多大区别,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睁眼了,什么时候就将你的动作收入眼中。 盯了一上午先生的眼睛,顾初月现在是眼花缭乱。 “咚!咚!咚!” 拉钟声响起,穆先生应声下课,三位少年拱手便出了广亭。 顾初月望着渐行渐远的那抹玄色身影,将话又压回了肚子里,看向了前面。 穆先生身前,站着言可辛,那是一脸的自信昂扬啊。 顾初月却扶额,觉得没脸看,因为小表姐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痕…… 几个女娃娃本就是送来旁听的,若不是公然犯错,穆先生都不想管她们,随意问了几句,便放她回去用膳了。 今日午膳,是去言可辛的院子里吃。 顾初月本以为能看见红枣,因为上次她忘记把这小东西给牵回去了。 结果言可辛摸着发髻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大哥派人来,把红枣给牵走了,你也知道我大哥的性子,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哈……” 顾初月抿唇,进了大魔王院子里的东西,她还能要的回来吗? 怕是不能了。 可是那匹小马驹她又真的很喜欢。 真是难搞哦。 用过午膳,趁着小表姐和二妹妹还在午睡,顾初月告知了自己的去向缘由后,便悄咪咪的先行去了广亭。 毕竟是打着要在午休时间抄书的幌子,若被小表姐识破就不好了。 只是她刚到广亭,就看见了略微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大魔王的小厮吗? 待她迈上台阶,复还便上前抱拳道:“顾小姐,公子有请。” 顾初月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珍珠却瞬间不淡定了,小声道:“小姐,不能去啊!言大少爷一看就是好色之徒!” 复还:“我都听见了。” 珍珠双手叉腰,“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顾初月拉住了珍珠,笑道:“没关系的,闻一表哥只是想让我过去牵红枣而已,红枣是汗血宝马,性子烈的很,一般人是牵不来的。” 珍珠只好听小姐的,一路上和簌簌左右夹攻,将小姐隔在中间护着。 南山苑还是老样子,整洁简单萧索。 顾初月一进去,突然觉得自己的小金窝实在是太奢靡了。 又觉得,大魔王有些可怜,因为她听小表姐说,大魔王没被送去苏州养身子前,就住在这里。 那么小的孩子,住这么偏僻清冷的地方,难怪性子也是如此。 进入正屋,少年正在擦刀。 第207章 给我亲一口 进入正屋,少年正在擦刀。 墨青玉刀柄嵌砗磲珍珠。 顾初月一双水杏眸闪了闪,杀人的刀上面嵌着佛教圣物。 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 言闻一听见脚步声,将刀放入包漆乌木盒中。 这种杀人的物什不宜出现在小姑娘面前,会吓到她的。 他转身,薄唇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没有趁着午休时间抄书?” 这是在拿她上午骗小表姐的话堵她啊! 顾初月“嘿嘿”一笑,凑了过去,“我有一一这么好的未婚夫,哪里用自己抄书呀,我和小表姐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有一一,她有自己,嘻嘻。” 言闻一挑眉,小姑娘这话虽有奉承的意味在,但是他很受用。 他挑起小姑娘的一缕青丝,低头轻嗅。 见他手指泛红,顾初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定是抄书所制。 她忽然转身,出了屋门。 她护手的玫瑰乳香膏在书箱里,而书箱在簌簌手里。 簌簌在屋外等候。 言闻一见小姑娘跑的飞快的身影,眼神瞬间晦暗。 只是未等他发作,小姑娘又跑了进来,手里隐约捧着个白瓷妆盒。 顾初月拉他一同坐到了书案旁的太师椅上。 两个人坐,刚刚好。 言闻一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姑娘,没有做声。 顾初月咬唇,翻开他的手掌,掌心薄茧处泛红,尤其是指关节处。 为了给她抄六十遍《大学》,手都成这样了。 习武之人手掌粗砺,不易泛红才是。 可大魔王的手却变成了这样…… 她打开瓷盒,在里面抠出一大坨玫瑰乳香膏,小嘴念念有词,“这个是祖母给我特别定制的护手膏,我每次净手后都会抹的,效果可好了。” 说到最后,她有些愧疚的呢喃,“其实……其实你不用帮我全抄了的,你看都把手都抄成什么样了?这么红,指尖有的都破皮了……” 这番话全都落进了来送茶的金戈耳中。 他面色狐疑,一盘茶差点没端住摔在地上。 主子的手不是因为刚练完刀吗?和抄书有什么关系? 主子的七十遍昨晚阁卫就已经抄完了啊…… 只是,没等金戈反应过来,言闻一便甩了他一记眼刀,“端个茶都端不稳。” 金戈脖一缩,放下盖碗茶灰溜溜的赶紧出了正屋。 顾初月没有理会金戈,在她看来,大魔王这个小厮有些神神道道的。 “好啦!” 她细细的将言闻一的右掌每一寸皮肤都抹上了香膏。 言闻一抬手,见小姑娘要将瓷盒收起,懒洋洋的又伸出了左手。 搭在了顾初月的腿上。 她收瓷盒的动作一顿,抬头道:“这只手也要抹吗?” 言闻一颔首。 “好。” 顾初月拿出瓷盒,抠出一坨,细细的抹在少年粗砺的手掌上,薄茧之处抹的尤其厚。 十五岁的少年,手掌这般粗砺。 若他是嫡子,现在怕也是金贵的养在府中吧。 她不知怎的,蓦然有些心酸,不禁缓缓吐了一口气。 言闻一垂眸,眯着一双狭眸。 小姑娘娇软的手指像是点了火苗般,每到一处,便麻麻痒痒的,像是一股电流,传到四肢百骸。 蓦然,他听到小姑娘的叹息声,漂亮的杏眸眼尾也晕染了淡淡的桃花红。 这是……在心疼他吗? 心头微怔。 言闻一忽然反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轻轻一拉。 “啪!” 瓷盒在她腿上滚落掉地,摔得四分五裂,淡粉色的香膏沾到了青灰色的板砖上。 他将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一、一一,怎么了?” 顾初月忽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娇嫩的小脸贴在他跳动有力的心口处,冷莲香充斥着她的脑子,里面简直像是有一锅浆糊般,粘粘腻腻晕晕乎乎。 她不禁红了脸。 言闻一将下颌贴在小姑娘的发顶上,轻轻摩挲着,浅嗅这醉人的海棠香,落下一吻。 过了半晌,他低声回应,声音低沉如那陈酿般,音色醉人,“怎么?心疼我了?” 一语中的。 顾初月羞的没脸见人,将小脸死死的埋进少年的衣襟中。 她才没有呢! 言闻一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修长的手指暧昧的在小姑娘的蝴蝶骨上滑动着。 另一只手臂,紧紧圈在小姑娘纤细的腰肢上,手指慢慢搂住她。 十五年来,这也算是第一次有人会心疼他。 就连教他武功的老东西,也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言闻一悠悠闭上狭眸,薄唇抿出一抹笑意。 八年前,小姑娘嚣张跋扈,最是欺负他,每每来言国公府定会给他使绊子,对他,简直是无恶不作。 可八年后,原先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却乖巧的像只幼兽,对他讨好,对他甜笑,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连呼吸都带着香甜的气味。 不知何时,他的想法潜移默化的随着小姑娘的一举一动变化着。 回到都城前,他想扭断小姑娘的脖颈,让她家破人亡。 普陀寺夜遇,他知道小姑娘躲在佛像后,故意吓她,希望她夜不能寐。 将军府荒院,他带她去见孟氏之死,希望她想到从前对自己的种种,日日担惊受怕。 茶馆相遇后,他想把小姑娘禁锢在身边日日折磨。 可露华台几次相遇,送荷包做糕点。 经常出现在他的眼前,会给他写信论些家长里短,哪怕他回字单一,也依旧喋喋不休。 小姑娘竭力表现的用心里哪怕夹杂着假意,他依旧甘之如饴。 言闻一薄唇微勾,狭眸中闪着强烈慑人的势在必得。 都城的一众儿郎里,他自信,论才能论武功论地位,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抱也抱过了。 亲也亲过了。 摸也摸过了。 顾卿卿,注定是他言闻一的掌中宝,所有物。 言闻一手臂忽然用力一抬,托起顾初月,将她抱在腿上。 顾初月像只鹌鹑般缩在他的怀里。 不敢抬头。 言闻一的手掌,贴在小姑娘的小腹上,灼热异常。 顾初月将头低的更甚。 这这这……这个处境实在是太羞耻了! 她好想回家找祖母! 言闻一低头垂眸,伸手捞起了小姑娘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顾初月拗不过他,只好抬头。 撞入了一双冒着狼光的狭眸,像是吞人的深渊,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 言闻一舔了舔薄唇,粗砺的手指在小姑娘滑嫩的小脸上摩挲着,沉沉一笑。 “顾卿卿。” “啊?” “给我亲一口。” 第208章 及笄之后可就不止亲亲你而已了 顾初月的水杏眸一点点瞪圆,眼看着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心中慌乱,就在快要贴上时,忽然伸手,捂住了言闻一的薄唇,将他向后推。 狭眸潋滟迷离,煞是勾人。 她侧过脸,双颊似天边飞霞,唇瓣颤抖:“我……我还没及笄呢……” 这是她唯一能说出口的理由。 她和大魔王彼此没有感情,怎么能做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亲亲呢? 言闻一想说话,却被小姑娘捂住了唇,他勾着舌尖,袭向了小姑娘满是乳香膏味的掌心。 慢悠悠的一划。 掌心猛然传来湿热的痒意,顾初月立刻收回手。 这厮……这厮竟然舔她掌心?! 眼看薄唇又要重新贴近,她立刻伸出手臂抵住了少年的两肩,身子向后仰。 “你你你你……你离我远一点!” 言闻一轻笑,“及笄之后,可就不止是亲亲你而已了。” 顾初月面如娇桃绽放,半咬红唇,一双杏眸蕴着涟漪秋水,俏生生的盯着他。 无辜的小表情勾得言闻一心痒。 他哑着嗓子,“再给我抱一下。” 顾初月别过头,不愿意,抵着他的手臂越发用力,甚至在轻轻颤抖。 “呵。” 他轻笑。 “不给抱,我就亲你。” 顾初月立刻收回手扑进他的怀里。 比起奉献初吻,还是抱一抱比较简单,毕竟…… 不是第一次抱了。 言闻一抱着小姑娘,像是搂着美玉至宝,小心翼翼却又如痴如醉。 “陪我睡一会儿,嗯?” 顾初月立刻大声拒绝:“不行!孤孤孤……孤男寡女……”说到最后,她不由自主的放低声音,“不合规矩……” 画本子里说,那样很容易擦枪走火的! 言闻一忽然低叹,语气虚弱,“算了,不过是抄了一晚上书没有合眼罢了,不过是眼睛酸痛罢了,不过是下午还要忍着困意上课罢了……” 顾初月觉得他这是故意卖惨,可说的却又是事实,一时间心中纠结。 她觉得,男人不能惯着,只有零次和无数。 她心中坚定,“不行!” 言闻一语气淡漠,却又有一丝释然,“罢了罢了,反正我只是个没人疼的庶子,若是下午上课因为犯困被先生罚我也认了,若是先生找人告诉祖母说我上课不用心,祖母罚我跪祠堂,我也认了,呵,阴沉潮湿的祠堂,我小时候可最熟那个地方……” 说完,他双臂交错着搂住小姑娘的腰,道:“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死不了……” 顾初月:“…………”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个无情无义又冷酷的负心汉。 她悄咪咪的抬头,望见了少年眼下沉重的乌青。 抄了自己的七十遍,又抄了自己的六十遍,一共一百三十遍《大学》,手都抄红了,现在都没褪,甚至薄茧都破皮了。 怎么说大魔王这样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自己…… 顾初月心里出现了两只不同立场的小人儿。 白色的小人儿让她答应,理直气壮。 黑色的小人儿让她拒绝,据理力争。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 心中的白色小人儿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铁锤,猛然将黑色小人儿拍飞。 白色小人儿完胜。 顾初月连忙回应,“好好好……你别唉声叹气的了。” 言闻一眉眼淡漠,仿佛和刚刚说话的是两个人一般。 他一把横抱起小姑娘,慢慢走向古榻。 忽然腾空失重,令顾初月不得不环住少年的脖颈。 她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超速蹦哒着,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直到她被放到榻上,依旧是浑身僵硬,直挺挺的,尽量把自己缩到最小。 她紧闭双眼,双手交握在小腹前。 言闻一抿唇,躺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将脸贴在一侧柔软上。 他轻声道:“我从来没被人抱着睡过。” 顾初月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反问道:“你娘亲也没有吗?” 言闻一语气黯然,“她在我四岁时就去世了。” 顾初月后悔的拍着自己的脑门,她真是个榆木脑袋,不该问的也问。 正是因为大魔王身世可怜,不被人看重,小时候没少受原主欺负,现在自己又揭人家伤疤。 她轻声道歉:“对不起一一,我不记得你……你别难过了。” 言闻一在小姑娘身前蹭了蹭,“那你抱着我睡。” 他将小姑娘的腰肢紧紧搂着,整个人主动躺在她的怀里。 顾初月小脸紧皱,跟刚出笼的包子似的,右臂更是僵硬的抬起,不知该不该落下。 正在她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之际,胸前突然被一团东西蹭……蹭了蹭?! 她低头,就见大魔王的脸不知何时从她肩膀上移到了身前。 跟只大狗似的。 顾初月叹了口气,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少年就这么窝在自己的怀里,而且双眼紧闭,一副睡的香甜的样子,怎么想都不太真实。 而且,她不知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怎的,明明是杀人不眨眼、一言不合就会碾碎人骨头的大魔王此刻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乖巧?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怀里突然发出一声低语,“快抱着我!” 顾初月小心脏一颠,高扬着的手臂只好颤巍巍的落下。 言闻一这才心满意足的勾起薄唇,嗅着满怀的海棠香,心中软的一塌糊涂。 他得寸进尺:“哄我睡觉。” 顾初月:“…………” 好想给他当头一棒哦! 只听怀里人小声道:“都没人哄过我睡觉,唉……” 顾初月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好好好,哄哄哄!” 又是一声哀婉的叹息,“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只是不知你当初说的情有独钟是真是假了……” 这欲言又止的怀疑口吻,顾初月扯着嘴角笑道:“当然是真的啦,哈哈……我可愿意哄一一了呢!” 为了不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好形象毁于一旦,她只好慢悠悠的有规律轻拍他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入睡一般。 言闻一享受的蹭了蹭脸边的柔软,鲜少生出几分困意来,横在顾初月小腹上的手掌又开始不老实的乱动。 顾初月被他若有若无的动作闹了个大红脸,无语望天,希望有个人能来解救她。 因为大魔王实在是太磨人了!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救,外间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公子,快到上课的时辰了!” 第209章 天作之合 顾初月忍不住想笑,清咳了声,将笑意憋下去,这才伸手戳了戳他的背,“那什么,该起床了,不然会迟到的。” 门口的金戈:”!!!” 他要是知道公子在和顾小姐睡觉,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扰啊。 金戈脚底抹油,有多远跑多远。 屋中,言闻一蓦然睁开狭眸,哪里还有半点旖旎暖意,只有无尽的寒意,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金戈捉回来剥皮。 顾初月以为他未听到,又戳了戳他的手臂,“快起床,不然迟到了。” 言闻一又蹭了蹭,觉得身子里有团火一般,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起身,从屏风上拿起玄衣套上,阔步出院。 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畅快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中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顾初月,视榻上如无物般。 顾初月瞠目结舌,刚刚还像是抱着他撒娇的大狗,一说去上课却忽然像是变了个人,连句话都不说就先走了。 果真是喜怒不定! 她不知怎的,心中没由来的烦躁,将衣衫发髻整理得体,踩着蜀锦织金的绣鞋便噔噔噔跑了出去。 “小姐,您这是?” 珍珠拉着红枣,见小姐气鼓鼓的样子很是疑惑。 顾初月双手叉腰,将院子环视一圈,见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立在枯树下,手中攥着片落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噘着嘴,脾气也上来了,小手一挥,“珍珠、簌簌,我们走!” 说完,又瞪了一眼枯树旁的少年,这才气冲冲的出了院子。 珍珠连忙牵着红枣追了上去,“小姐小姐,等等奴婢!” 转过亭林假山,这才跟上。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珍珠,用手指着自己的脸,正色道:“珍珠,我长得好看吗?” 只是没等珍珠回答,身后便传来一阵清朗笑声。 “初月妹妹自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都城一众贵女,无人能及。” 言云敬轻笑,“仲逸说的不错。” 顾初月闻言,翩然转身,广袖翻飞,蜀锦襦裙似天边飘逸云朵,腰间禁步的璎珞珠玉环叮当作响,梨涡浅笑,清澈无暇。 安仲逸止住脚步,心中似是被什么击中一般,久久不能回神,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少女。 情不知所起。 他淡然一笑,随手摘下叠锦绚烂的木芙蓉,低头浅嗅。 缓缓走近。 被人看见如此失礼的情况,顾初月羞赧的后退,低头匆匆福了福身子,眼神乱飘。 安仲逸转着手中的木芙蓉,走到少女身边,拂袖抬手。 顾初月刚想向后退,肩膀便被人按住了,掀眸便是银辉色绣暗竹纹锦袍,垂眸,黑色三指革带上系着黄翡三阳开泰圆玉佩。 安仲逸看着是一副陌上人如玉的公子哥儿模样,可手劲却不一般。 看似是未用力的轻轻搭着,却令她无法动弹逃脱。 温热的手指轻轻贴着她额角,黛眉微蹙。 安仲逸弯着一双恣意的桃花眸子,神情专注,白皙如玉的手指捻着朵俏丽的木芙蓉,轻轻插入少女精美的发髻中,更显少女玉骨冰肌,娇艳欲滴。 不过插入顷刻,他便摇着玉骨折扇,扇面上是朵朵灼灼桃花。 他缓缓后退一步,温润笑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古人诚不欺我也。” 顾初月同时向后退了几步,同他有了几步距离后,这才福了福身子,“仲逸表哥谬赞了。” 安仲逸合上玉骨折扇,横在掌心,轻笑:“是初月妹妹谦虚了。” 没有女子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长得好看的,顾初月也一样,她抿唇轻笑,“那就多谢仲逸表哥夸奖了。” 小姑娘一双杏眸水泠泠的,安仲逸勾唇,丝毫不知避讳的看着,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要去干什么了。 在他们不远处的言云敬见这两人竟在原地说笑起来,连忙过去提醒,“我说两位啊,快要上课了,再不快些小心我们齐齐挨罚。” 顾初月一听,立刻道:“那我们快走吧,我可不想再抄《大学》了。” 在去广亭的路上,安仲逸自然看到她眼下淡淡的乌青,道:“初月妹妹抄几遍了?要不要我帮帮你,小姑娘总熬夜不好。” 她轻笑,“不用表哥帮忙了,我自己抄就可以了。” 安仲逸一双桃花命闪了闪,笑道:“怡静出嫁前特地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在我心里,你同怡静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妹妹,故不必太过客气。” 顾初月指了指书箱,俏皮一笑,“已经抄了一半多了,再怒把力很快就可以抄完了,要是被先生发现字迹不一,我可就惨啦。”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初月妹妹定要照顾好自己。” 说罢,回头似不经意般看了眼远远跟在后面的那抹玄色身影,粲然一笑,不着痕迹的往顾初月身边挪了挪,远远看去,两人似紧密无间般交谈。 言云敬走在前面,偶尔回头催促一二。 几米外的言闻一已经停住脚步,一身玄衣自带煞气,连跟在后面提书箱的复还都不敢靠近。 言闻一眯着狭眸,远远望着前面那两人的身影,周身戾气更重,眼中的那股子寒意仿佛要将人吞噬了一般。 这时,有两名丫鬟从他们身后走来,嘴里聊的甚欢,看见言闻一后朝少爷福了福身子便越过去了。 毕竟,在国公府,人人都知大少爷不受宠,丫鬟最是见风使帆。 行过礼后,两名丫鬟继续叽叽喳喳的聊天,其中一人道:“诶,你瞧前面那不是顾大小姐和安二少爷吗?” “还真是。” “从后面看这两人还真登对,男有才女有貌,简直是天作之合!”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听说这顾大小姐跟咱们府的大少爷可是有婚约的,再怎么登对也成不了。” “哎呦,你这消息都是什么时候的啦,早就有新消息了。” “什么消息,你快跟我说说!” “三年前顾大小姐就当众主动和大少爷退婚了,可抛的干净。” “顾大小姐居然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不要脸面的吗?” “瞧不上咱们府的大少爷呗。” 说完,两个丫鬟齐齐回头一看,本想笑话一番,哪知正好对上言闻一阴狠的眼神,被吓的腿软,互相搀扶着连忙跑了。 第210章 惯会勾引小姑娘的手段 复还:“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把她们做了。” 言闻一眸色越发深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下颌线紧紧的绷着,两个丫鬟的话依旧回荡在耳边。 他掌心蓄力,广袖翻飞,猛然挥向身侧的假山,没有丝毫犹豫的抬腿继续走着。 身后的复还被强大的内力震的身形不稳,连连退了几步。 身侧三四米高的几座假山轰然倒塌,随之传来痛苦、惊吓的尖叫。 复还额间冷汗密布,他跟在主子身边五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公然动怒。 因是几座假山一同崩塌,声音巨大,激起了一片尘埃,飘至半空凝聚一团久久不散,霎时这一片尘土飞扬,鸟惊四散,甚至飘出了几抹血腥味。 因为是被巨力突击,假山碎石四溅,砸到了不少花草下人,一时间哎呦声叫了一片,传至很远都能听到。 巨大的声音忽然响起,已经快到广亭的几人同样听到了。 言云敬担心道:“这是怎么了,上空竟飘起一团烟雾?” 安仲逸折扇轻晃,笑而不语。 顾初月也很疑惑,踮着脚尖向那个方向看了看。 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细碎石子,直冲顾初月面门而来,她避之不及,瞳孔猛然放大。 就在她以为这次定要破相时,画着灼灼桃花的扇面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替她挡住了碎石,挥去了呛人的灰尘。 银辉色广袖翻飞,玉骨折扇在半空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最后落在安仲逸的手中。 他抬手,捻去小姑娘额前碎发上的一粒碎石渣,桃花眸中似有花朵初绽,微微一笑,便是盛景。 顾初月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直到额角被触碰,这才回神,向后退了一步,担心道:“二表哥没事吧?” 安仲逸轻叹:“我自是无事,只是你,有没有被吓到?” 她心有余悸的摇摇头,“我没事,刚刚多谢二表哥,否则我就要破相了。” 安仲逸轻笑,替她扇散随风吹来的尘埃,“妹妹客气了。” 几座假山接连坍塌,有年长的婆子带着丫鬟小厮过去帮忙,连连几队人赶了过去。 言云敬从队伍里面随便拉了一个小厮出来,问道:“前面是发生什么事了,闹这么大动静?” 小厮急忙道:“回二少爷的话,前面假山塌了好几座,还砸了不少人呢!” 言云敬惊讶,“假山稳固,怎么会突然倒塌?” “哎呦,小的也不知道啊,就知道事态紧急,婆婆正催小的们过去帮忙呢!” 言云敬松手,“行了,你快过去帮忙吧。” 小厮匆忙跑了过去,差点撞到匆匆赶来上课的言可辛。 顾芳菲跟在她身后,见到大姐姐站在广亭门口,立刻提裙小跑着过去。 拉着她左看右看,见她无事,一路上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大姐姐没事就好,我沿路过来听丫鬟说来广亭的其中一条路有假山倒塌,真是吓坏我了。” 顾初月回握住她的手,笑道:“二妹妹不必担心,我都到广亭了才听到假山坍塌的声音,没被砸着的。” 她自动过滤了刚刚差点破相的事情。 言可辛见状,撸起袖子就要加入救援的队伍,争取帮个一下午的忙。 只是刚抬脚就被人一把拉住。 回头,就见顾芳菲朝她笑:“可辛表姐,快到上课时间了,咱们快去上课吧。” 言可辛努力往反方向挣着,“我不要上课!我要去帮忙!” 顾芳菲用力将她拖进广亭,笑眯眯道:“可辛表姐说什么胡话呢,这要是让穆先生听见了,他该有多伤心?” 言可辛心里那叫一个苦,伸手朝着顾初月方向扑腾。 顾初月给她一个无奈的笑容,表示很同情她,但是帮不了她。 安仲逸挑眉轻笑:“好了,咱们也进去准备上课把。” 顾初月点头,又往假山坍塌的方向看了看,便点头跟着进去了。 不过刚刚落座,不知何处的玄色广袖划过眼角,泛着痒意刺痛,她抬头。 就见一身戾气的言闻一冷漠落座。 顾初月不由得移着屁股下的蒲团,离他远些。 毕竟秋日已经够冷了,她可不想再沾些无故的冷意。 言闻一半眯着狭眸假寐,将小姑娘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么急着远离他? 难不成是因为安仲逸巧合的帮她挡了颗石子便倾心了? 安仲逸看着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倒是惯会勾引小姑娘的手段。 玩的一手攻心计真是应该去宫里当娘娘才对,来什么学堂读书? “咔嚓”一声,他折断了手中把玩的毛笔。 其中半截滚落到了对侧,正好滚落到顾初月的裙裾边,她看着地上的半截毛笔,下意识的看向了对面的少年。 就见他手中捏着剩下的半截毛笔,不由得抖了抖肩膀,立刻又往旁边挪了挪,争取离他再远一点。 大魔王今天有点抽风,连根毛笔都不放过,殃及池鱼可怎么好? “咚!咚!咚!” 拉钟声响起,穆先生姗姗来迟,一身交领白袍灰扑扑的,小眼睛瞪的溜圆,长须上甚至还有几根细小的草屑子。 白色广袖一挥,气呼呼的道:“上课!” 顾初月等人起身行礼,齐声拉长音调恭敬道:“拜见先生。” 穆先生又是一挥广袖,白眉倒竖,看向他们,“假山坍塌,你们没被砸着吧?” 言云敬道:“我们几人无事,多谢先生关心。” 顾初月手中握着毛笔,见穆先生这一身风尘仆仆,试探着问道:“穆先生,您……没事吧?” 穆先生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没被砸死!” 那就是被砸着了。 不过见穆先生精气神倒是不差,估计也只是路过平白染了一身灰尘,这才导致心情极差。 顾初月用毛笔的一端戳了戳前面昏昏欲睡的小表姐,提醒道:“先生今日瞧着心情不大好,你可千万别睡觉啊,否则谁都帮不了你。” 言可辛点了点头,结果没过多久一头扎在书上就睡着了。 一堂课上完,穆先生并未将坏心情撒到他们身上,依旧是平时的调调带他们摇头晃脑的读书。 夕阳西下,拉钟声再次响起,穆先生起身便要走。 恭送过先生后,顾初月起身拍了拍小表姐的肩膀。 言可辛以为是先生,立刻惊悚坐起身,手忙脚乱的捧起书本,“我在读书……我在读书……” 第211章 老掉牙的桥段 顾芳菲冷笑:“书拿倒了。” 言可辛一听,立刻又将书转了个方向,继续装做读书好孩子。 “噗……” 顾初月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得小表姐实在太可爱。 言可辛听到这肆无忌惮的笑声,慢慢抬头,上首哪里还有穆先生的半点影子。 她跳起来就要去扑顾初月,嘴里嚷嚷:“好啊!你竟然敢骗我!” 她笑着躲闪:“哈哈哈哈,是小表姐做贼心虚吧!” “嘿?你还敢顶嘴!” 言可辛抓住了她,双手直冲她胳肢窝,两只手灵活的不得了。 “哈哈哈……别,小表姐我……我错了……哈、哈哈……” 顾初月眼泪都笑出来了,杏眸上挂着泪珠,娇憨十足。 言可辛听她认错,这才松手,颔首道:“下次再敢戏弄我,我可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你!” “是是是。” 顾初月脸上笑意不止,连忙拿着锦帕沾着眼角的泪珠,笑的肚子都疼了。 珍珠看着天色,提醒道:“小姐咱们快回去吧,回去晚了老夫人要担心的。” 顾家两姐妹一听,便跟言可辛道别。 言可辛不舍的摸着红枣,来回来去的叹气,这么好的马要是自己的该多好啊…… 偏偏她娘最不喜欢她刷枪骑马,还扬言说她要是不好好跟着穆先生学习,就把她的那几匹宝贝马宰了吃肉。 言可辛最后又抱着红枣蹭了半天,这才道:“我让小厮找辆车将马送到学士府。” “好,那就多谢小表姐了。” 三人在言国公府门口道别,各回各家。 等顾初月到明月苑的时候,红枣已经被阿离给安置好了,草席木屋饲料水果应有尽有。 因为不用抄书,顾初月用过晚膳后,便拿起了绣花针,准备绣一方海棠锦帕送给大魔王表真心。 珍珠一进院就不见踪影了,直到该伺候小姐吃夜宵的点这才回来,一进屋就是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 “小姐,您知道吗?今日府中发生大事了!” 这兴奋的语气,这两眼放光的小眼神。 顾初月放下绣花针,无奈的笑了笑,她之前还在想珍珠是去做什么了,原来是去八卦了。 见小姐无动于衷,珍珠沮丧道:“小姐都不好奇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初月配合道:“发生什么事啦?” 珍珠小声道:“天大的事情哟,今日大皇子来给顾学士送皇帝赏赐的陈酿,路过花园,正好碰见小表姐身子不稳要摔倒,结果小姐猜怎么着?” 她抽着嘴角,“不会是英雄救美的老掉牙的桥段吧?” 珍珠一脸赞叹,“小姐真聪明!就是英雄救美,大皇子将表小姐拦腰抱住了,当时花园里有不少丫鬟看见了,传的是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后来传到夫人耳中,听藏玉阁的婆子说,夫人当时可发了好大的脾气呢,惩戒了乱嚼舌的丫鬟婆子,这才没传到老爷耳中。” 顾初月杏眸泛着冷意,低头重新捏着绣花针,不言语。 珍珠道:“小姐您不惊讶吗?” 她手上动作有紊不乱,穿针引线很是娴熟,轻声道:“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花园偶然看到的那一幕吗,才子佳人初遇的画本子戏码,那日文丝娆的行为作风你又不是没瞧见,蓄意勾引之心昭然若揭,能发生今日的事情,并不奇怪,文丝娆没起攀高枝的心,才是奇怪呢。” 珍珠想起那日的情形,皱起了细眉,“这表小姐心气儿也太高了吧?竟妄想勾引大皇子,难道她还想当大皇子妃不成?” 顾初月眉眼冷然,她抬着杏眸看向珍珠:“不然呢?” 珍珠惊讶的张大嘴巴,连忙捂住,“小姐……您说的,不会吧?大皇子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农女出身的女子做皇子妃?” 她从桌子上抓了一把蜜饯果子给珍珠,笑道:“是啊,你都懂得的道理,偏偏有人不懂。” 被夸赞的珍珠吃着果子,心里一阵阵的感叹表小姐的野心。 绣到海棠花蕊时,顾初月眯了眯眼睛,觉得在烛火下绣花实在伤眼,她缓缓吐了口气,望着镶嵌明瓦的漆黑窗户。 文姨娘处心积虑的想把文丝娆写进王氏名下,成为顾府女儿,打的,便是要让文丝娆高嫁的心思。 只是,就算文姨娘说动了老爹,将文丝娆写进宗谱,成了她的头上姐姐,这位学士府的新“长”女,就能高嫁了吗? 文姨娘怕是把所有公爵侯府、达官显贵家的夫人都当成了傻子。 那些夫人掌管后宅多年,各个都是人精,谁会让自己的嫡子娶一个名义上是学士府的小姐底子确是农户出身的女子呢? 没有人会愿意的,那些夫人如此,宫中嘉贵妃亦是如此。 文丝娆再怎么勾引,怕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只是…… 顾初月浅笑,“珍珠,你刚刚说今日这事爹爹还不知道?” 珍珠道:“夫人觉得这事丢人,将消息封的死死的,老爷又忙于朝事,定是还不知道,奴婢都是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了几个妈妈的嘴,这才知道的。” “既然这般。”顾初月轻笑,“明日,我们便去爹爹的书房走一遭吧,既然表姐已经如此不要脸面的做出这等事情,想必也不怕别人知道才是。” 珍珠不明白,“小姐的意思是……” 她揉了揉杏眸,眼中寒意如针,“既然她想坏我学士府的名声,我只好步步逼她,否则,我如此辛苦的保全,岂不是成了无用功?” 烛火下,顾初月的脸上半分笑意也无,杏眸中透着少有的凌厉。 透过黑夜,此时的菡萏堂依旧灯火通明。 鸣翠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轻扣房门。 “姨娘,表小姐的药已经熬好了。” “端进来吧。” 鸣翠推门进屋。 厢屋中,文丝娆身着白色里衣躺在榻上,面色苍白,脚踝上裹着层层布带。 文姨娘心疼道:“娆儿你做做样子便也就罢了,怎么还真的将脚伤成这样?” 文丝娆毫不在意自己的脚伤,“大皇子长在后宫,想必是见惯了虚假的手段,若不是真的受伤,如何能骗过他?” 文姨娘刚要说些什么,文丝娆便握住了她的手,看向了进屋的鸣翠。 “参见姨娘、表小姐,奴婢已经将小姐要喝的药熬好了。” 第212章 她日后,会是皇子妃,太子妃,甚至 文姨娘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丫鬟有些眼熟,道:“你叫什么名字?” 鸣翠放下托盘,又福了福身子,“奴婢名叫鸣翠,先前跟在秋桑姐姐手下做一些零碎的浆洗活计。” 秋桑手下的啊。 文姨娘面色闪过一抹怀念,又有些怨怼,秋桑一向有些小聪明,偏偏那事做的不干净,虽说自己撞死了,可明远还是与她生了嫌隙。 只是自从秋桑死后,她身边一直没有得力的贴身丫鬟,做什么总是不得劲儿。 文丝娆看着木托盘上一盘一碗,道:“另一盘子里装的是什么?” 鸣翠道:“回表小姐的话,良药苦口,奴婢怕表小姐喝不惯这般苦药,便备了一碟子蜜饯果子,含吃几块也可去去苦味儿。” 文姨娘先前总是装病,可上了年纪总是一哭二闹的,最后竟真落了一身毛病,经常要喝药,每次秋桑都会备上一碟子果子同药汤一同送来。 鸣翠见过几次,便暗暗记在心中。 文姨娘叹了口气,道:“你是个有心的,赶明儿便进屋伺候吧。” 进屋便相当于贴身丫鬟的级别了,鸣翠面上一片喜色,连忙下跪磕头:“多谢姨娘提拔!多谢姨娘提拔!” 升了等级就相当于升了银子,文姨娘见惯了,微微抬手,道:“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同表小姐还有话要讲。” 文姨娘并不完全信任鸣翠。 鸣翠也不上赶着伺候,文姨娘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文丝娆端起手边的药汤碗,看着里面漆黑的药汁,不由得皱眉,却还是遮着唇瓣一饮而尽。 屋中没有外人后,文姨娘继续刚刚的话题,不免担忧道:“今日这事虽然得逞,但要是传出去到底是会伤了你的脸面,尤其是若要让明远知道,怕又会……” 文姨娘欲言又止,心中有些摇摆不定,一方面觉得肌肤之亲实在太过,说出去丢人,一方面又觉得必须牢牢抓住大皇子的心才是正理。 “姨祖母放心吧。” 文丝娆宽慰道:“家中有两位待嫁妹妹,就算有丫鬟传到了叔母耳中,叔母也一定会让她们闭紧嘴巴,毕竟这种事情,如何能传到外面去,而表叔那边,姨祖母更是不用担心,我叫人打听了,表叔一下午都待在弄墨斋教六皇子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这等事情,又牵连您,想必叔母也不会想让表叔知道。” 文姨娘听了这才放心,笑道:“我娆儿当真是好心思,比之朝廷为官的男子都不逊色。”说完,又急忙问着下午的事情,“你既然已经被大皇子相救,为何不让他送你回来?” 文丝娆脸色一红,摆弄着手中绢帕,“还没有名分呢,如何能将外男领进院子?” “那大皇子到底对你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文丝娆轻轻点了点头,“有的,大皇子说我是他见过的最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姑娘……” 文姨娘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你可一定要牢牢抓住大皇子的心,我曾听说当今皇后所出三皇子身子孱弱,怕是活不了多久,嫡子短命,那日后这皇位啊,多半是长子的,而且大皇子的母妃嘉贵妃很是受宠,连带着母家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呢。” 文丝娆颔首,面色骄傲。 她先前并未见过大皇子,以为六皇子便是顶尊贵的身份了,可再见大皇子,方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一身的威严气度,绝不是六皇子那种不学无术的人可以比拟的。 当今都城,她就不信有比她更有才华的女子。 大皇子妃的位置,她要定了。 此时,先前还有些纠结的文姨娘心中只有荣华富贵,刚刚还残留些许的礼义廉耻早就被抛之脑后了。 她握住了表侄孙女的手,殷切道:“日后等娆儿成了大皇子妃,看寿辉堂和顾初月还怎么作威作福,届时连带着我脸上都是有光的,我便跟着娆儿去住一住皇子府,定要寿辉堂那位羡慕嫉妒。” 文丝娆羞涩一笑,心中却略带些嫌弃,她日后是要当皇子妃、太子妃、甚至是皇后的人,如何能把一个小小姨娘带过去,她的母族只能是有势力底蕴的学士府。 她的祖母,必须是身为郡主、诰命加持的顾老夫人才行。 文姨娘欢天喜地的幻想未来的日子,全然没发现自己的表侄孙女已经变了脸色。 …… 明月高悬,皎皎月光落在了朱红高墙上。 邀月宫,是当朝大皇子生母嘉贵妃所住宫殿。 因独得陛下宠爱,特赐一人居住偌大的邀月宫,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后宫之中,除去皇后,便是她一人独大。 嘉贵妃坐在罗汉床上,一身蜀锦织金绣芍药花华裙包裹着丰腴的身姿,高梳鬅鬓,斜斜的插了一只五凤齐飞嵌红宝石金钗。 手中捏着颗鲜红的樱桃,翘着的小指上带着长长的金色甲套,华贵的浮雕间依稀镶着几颗碧玺。 通身华贵,风韵十足,若不道名号,任谁也猜不出她竟已是个少年的母亲。 裴乔作揖行礼:“参见母妃。” 嘉贵妃见到自己优秀的儿子,放下樱桃,笑道:“乔儿来了,快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裴乔掀袍落座,“不知母妃将儿臣叫进宫有何事?” “听说你今日又去了一趟学士府?”嘉贵妃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确实,今日到了父皇检查儿臣功课的日子,父皇想到了老六,念及顾学士辛苦,便赏了一壶陈酿,儿臣正赶上出宫,便应下了这一桩差事。” 嘉贵妃将一颗樱桃送入口中,“你平日同顾学士素无来往,怎么今日想着去学士府走一遭?” 裴乔对母妃没有一丝隐瞒,将幕僚给他出的主意一五一十说了清楚。 嘉贵妃轻笑,觉得这计谋甚好,却又有一丝顾虑,“顾初月名声不好,却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道的理由,若是想借着她连上学士府的势力,侧妃之位怕会引起顾学士的不满。” 裴乔面色清寒,将那日主动去学士府找顾学士提议,纳顾初月为侧妃的事情同样说了一遍。 听完,嘉贵妃怒拍矮案,厉声道:“顾学士当真是这么说的?” 第213章 顾初月嘛,只能为妾 提起那日的事情,裴乔面色同样难看,他点头,“确实如此。” 嘉贵妃冷笑:“真是反了天了,一个臣子竟敢如此大言不惭,也不瞧瞧他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名声,难不成还想做皇子正妃不成?竟还因为心中怨恨抨击我儿的才华,真真是不识好歹!” 气归气,虽然瞧不上顾初月和顾学士的行事作风,但对于顾学士一派的势力,嘉贵妃还是很看重的。 尤其是四皇子出行查账马上就要回来的节骨眼,听闻他一举查破不少贪污受贿的官员,颇受百姓好评,陛下也对他另眼相待,跟着随行前往辅佐查账的,便是顾学士的长子,也是独子——顾青绍。 趁着学士府没有明显归于四皇子一派前,嘉贵妃必须让顾学士诚心归到自己儿子的阵地,为裴乔争取到太子之位。 嘉贵妃揉着眉心,道:“既然如此,你可有什么新的想法?” 裴乔颔首,“顾初月对儿臣倾慕已久,幕僚曾给儿臣出了个诱导她自奔为妾的法子,只要顾初月心甘情愿,就算顾学士再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这是个好法子,我儿如此优秀,又占皇子首位,顾初月一介草包失贞女,自是倾心,那你今日可曾见到顾初月?” 裴乔想到今日那温柔端慧的女子,轻轻一笑,“儿臣并未见到顾初月,反而偶遇了另外一名女子,此女子温婉贤淑,是顾老夫人的侄孙女,若是顾学士一定要皇子妃位,儿臣倒是愿意给她。” 嘉贵妃疑惑,“顾老夫人的侄孙女?” “正是。” 嘉贵妃想了想,忠勇公爵府在上一辈只有顾老夫人一根独苗,若是侄孙女的话,岂不只是个小小旁支女? 想到其中关系,嘉贵妃道:“不可,且不说现在忠勇公爵府已经大不如前,就凭那女子身出旁支,也配不上皇子妃位。” 裴乔温润一笑,“母妃不必担忧,我与表姑娘一见如故,特地问了她为何来学士府,她说顾学士有意要将她纳到自己名下为干女儿,写进顾府宗谱,享嫡长女身份。” 嘉贵妃进宫十几年,见惯了女子手段,听到这不由得轻蔑一笑,觉得这所谓的一见如故怕是蓄意而为之,语气也多了几分随意。 “既是如此,想必这也是顾老夫人的意思,只是正妃之位,乔儿还是要多加考虑,毕竟日后坐上大皇子正妃位的女子不免会成为太子妃,甚至是皇后。” 裴乔道:“儿臣知晓,请母妃放心。” 嘉贵妃抚着甲套上的浮雕花纹,道:“明日你薇薇表妹要进宫请安,你同她许久未见,明日邀月宫设宴,你也一同来热闹热闹吧,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裴乔起身拱手:“儿臣遵命,母妃好生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好,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母妃挂念。” 待裴乔出了正殿,嘉贵妃面色笑意愈加淡然。 表姑娘偶遇皇子? 也就他那儿子不知后宫腌臜的手段,既是表姑娘,又同他说了这么一通表身份的话,想必此次“偶遇”,是奉了顾老夫人的意思。 皇子们长大了,顾学士看着清高,实则也在寻找日后的庇护。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盯上大皇子妃的位置,乔儿的正妃之位,只能是李家女,若那位表姑娘真能为乔儿连上学士府的势力,她倒是愿意给她一个侧妃位置。 而顾初月嘛,只能为妾。 夜色将深,嘉贵妃招来丫鬟伺候她洗漱安寝,不忘吩咐道:“明日出宫去找哥哥,让他查一查学士府新来的这位表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奴婢遵命。” ………… 翌日清晨。 顾芳菲照旧来明月苑同顾初月一起去大门口坐马车。 顾初月今日又起晚了,匆匆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用油纸包了两块酥肉饼,边走边吃。 路过花园假山,顾芳菲远远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由丫鬟扶着的身影,不是文丝娆还是谁? 她不由止住脚步,一脸警惕的拉住了身侧的大姐姐。 顾初月正专心咬着酥饼,突然被拉住袖子,侧眸道:“怎么了?” 嘴里酥饼咬的嘎吱作响,鲜香酥脆。 顾芳菲浅浅一笑,拉着大姐姐转身走向了一侧花苞初绽的木芙蓉,新奇道:“这花真是好看,大姐姐你瞧?” 顾初月将最后一口酥饼丢入口中,擦了擦油渣,看着那朵娇嫩的花苞,觉得并无新奇,“我的二妹妹呀,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否则是要迟到的,这花我们回来再赏哈。” 顾芳菲顺手掐了一朵,插到了大姐姐的发髻上,顺势又往远处望了望,没看见那身影后,这才高兴的挽住大姐姐,“好好好,我们快走吧。” 顾初月没有生疑,快步出了学士府。 到了言国公府,刚下马车,两人就碰见了正从尚书府出来的言可辛。 顾初月正从荷包里掏果子吃,欢喜的分了她们一颗青梅果子和一颗桃脯。 三人一同去广亭,将抄写遍数齐齐交给穆先生身侧的小童。 这时候,正经学生和旁听生的明显区别就出来了,穆先生并未看两个姑娘的,只让小童数了遍数够不够,而言闻一的,却拿过仔细看了看,最后道了一句“字不错”。 因着穆先生改了教学方案,上午讲学问古籍,下午讲应试文章,言老夫人觉得几个女子跟着听日后科举的文章没什么用,不如放她们假去玩闹来的开心,没想到和穆先生想到一块去了。 三个女娃里有一个尤其爱偷懒,穆先生觉得若是下午讲文章,只要看到不认真的实在是浪费感情,言老夫人这么一提议,立刻就答应了。 言闻一同样很满意,毕竟广亭里还有个觊觎小姑娘的登徒子,与其整日相见,倒不如让她出去撒欢儿的玩闹。 三个小姑娘同样很高兴,只是午休之后实在无聊,顾初月提议出去逛街,言可辛爱热闹,自然是答应了的,顾芳菲不放心她们两人单独出去,也点头应下。 三人这么一打算,便欢喜的去云鹤轩请安,打算请安后便出去玩耍。 可没想到刚到云鹤轩门口,便听到了稚嫩的哭声。 “我也想去!呜呜呜……” 第214章 小药童叫广白,最贪吃 顾初月眨眨眼,觉得像是小孩子的声音,可是言国公府并无幼童,难不成是有客人来访,被言老夫人请到了云鹤轩? 三人止住脚步,既是有客,不好进去打扰。 只是还没转身,就被出来拿糕点的元妈妈叫住了,“三位小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啊?” 顾初月笑道:“屋中既然有客,我们也不便进去打扰。” 元妈妈苦笑道:“唉,这事说来也是巧了……” 元妈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请她们进去,这才连忙跟着丫鬟去小厨房拿些小孩子爱吃的糕点。 李太医啊…… 言老夫人远在洛阳城老宅的大嫂生病了,写信邀请李太医去救治。 念着同两位老夫人的旧交,李太医一把老骨头倒还是愿意走这一遭的。 将医馆一关,身无妻儿子孙后代无牵无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五岁药童,路途遥远,带在身边着实不便,便送到言国公府希望得言老夫人照看一二。 本就是言老夫人有求于人,自然是愿意的,尤其是这药童白白嫩嫩煞是可爱。 只是这小药童却不愿意了,在屋里哇哇大哭,放着嗓子哀嚎,就连李太医也管不住,屋中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顾初月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那小孩儿的情形,五岁的小肉墩儿笨拙的提着一个大药箱,摇摇晃晃的走着,别提多好玩儿了。 她提裙进屋,三人福了福身子,言老夫人脸色笑容有些无奈,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虚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坐下。 广白安稳的坐在檀木镂雕福寿纹圈椅上,头上冲顶扎了个小鬏鬏,正中插着根细细的黄杨刻云簪。 一身墨蓝色福纹褂,脚蹬鹿绒小皮靴,两条小胖腿不安的晃个不停,一下一下打在后面的椅腿上。 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捂着黑漆漆的圆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哭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裴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挂不住了。 听闻李太医前来有所相托,母亲睡眠浅,如何能放个顽皮的小童养在云鹤轩,她本欲为母亲分忧接到流云苑,哪知刚一提议,这小药童哭的更厉害了。 屋中气氛尴尬。 李太医根本管不住,头疼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顾初月见这么一个奶团子哭唧唧,心里软的不行,于是便从荷包里掏了一块杏脯出来,走过去逗弄。 她记得这小药童叫广白,最是贪吃。 她走过去,半蹲在广白身前,捏着杏脯在面前晃了晃,柔声道:“小白,看看这是什么呀?” 广白不为所动,哭的越发厉害,来回晃个不停的小短腿差点踢到顾初月的肩膀。 珍珠担心的不行,连连伸手护着,生怕这广白一个不小心掉下来砸死她们家小姐。 这时,元妈妈端来一盘桂花糖蒸栗粉糕,刚出蒸笼的,上面还冒着热气呢。 顾初月抬手拿了一块,掰了一小角塞进嘴里,美味儿的拖长音调,“小白,姐姐手里有热腾腾的糕点,还有酸酸甜甜的杏脯,你想不想吃呀?” 广白闻言,将捂着眼睛的手移开一条小缝,圆鼓鼓的小肚子适时的“咕咕~”叫了两声。 顾初月见有效,起身坐到了他身旁。 广白放下手,湿漉漉的大眼睛跟着糕点走,委屈道:“哭……哭饿了……” 一副没人要的小可怜儿模样别提多惹人疼爱了。 顾初月拿出锦帕替他擦去眼泪,塞给他一颗杏脯。 广白低头啃着,立刻就不哭了。 这个漂亮姐姐他记得! 当时在学士府给了他好多糕点果子。 是好人! 广白一不哭了,屋中气氛都好多了。 言老夫人眉心舒展,笑道:“还是月月有办法。” 裴氏也跟着笑了笑,慢慢的呼了口气。 而李太医见自己的小药童如此贪吃,则气的胡子更翘,“吃吃吃,你瞧你胖成什么样了,还吃?” 广白噘着嘴不去看师傅,专心的吃完杏脯后立刻又盯上了顾初月手中的糕点。 “漂亮姐姐,我想吃你手里的糕点……” 说完,小嘴一瘪,仿佛你不给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顾初月没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将手中糕点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啊晃。 广白的眼睛放光,跟着糕点来回转。 嘴角亮晶晶的。 小孩上钩,她笑嘻嘻道:“只有听话的小孩子才会有糕点吃哦,只要小白听话,姐姐就把糕点给你。” 这样一说,广白眼神里的光瞬间黯淡,也不伸手去抓糕点了。 他扭过身来,双手撑在身子两侧,小短腿来回晃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地面,小嘴嘟起。 “我……我不想待在言国公府……” 顾初月道:“为什么不想待在言国公府呢?这里会有好多人陪你玩游戏的。” 对面的言可辛一听,立刻道:“就是就是,你要是待在言国公府,我便天天带你去骑马!” 广白瘪着嘴,泪珠滚滚落,哽咽道:“这里有坏人,小白会挨打的,呜呜呜呜……” 顾初月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他抱在怀里,连忙给他擦去泪珠,哄道:“快别哭了,一会儿出去会被冻伤的。” 郑大老夫人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李太医若是去不了,大老夫人怕是挨不过这一难。 裴氏以为小孩子不过是舍不得李太医,这才编造的谎话,顿时露出了个和蔼的笑容,道:“瞧广白说的,这里哪有人会欺负你一个小孩子,这里呀,只有数不尽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和蜜饯果子。” 广白将头埋进漂亮姐姐怀里,控诉道:“我去年来……来这的时候,被一个叫可嫣的人从……从秋千上推了下去,呜呜呜呜…膝盖都嗑秃噜皮了!” 李太医眯着眼睛回想,“确实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只是去年老朽回去问你,你不是说自己嗑的吗?” 广白双手搂着顾初月的腰,小脸皱的像包子似的,抬头对上她的眼睛控诉道:“因……因为她说她是府里的大小姐,没有人会相信我一个小屁孩儿的话,还……还会给师傅招来祸端,我怕给师傅添麻烦,这才……这才说是自己嗑的……” 第215章 孽女 李太医的脸上瞬间就不那么美妙了,遥想去年还是春日,言老夫人感染风寒请他来诊治。 小童顽皮,便放小童到言国公府的后花园里玩耍,没过多久便被丫鬟惊慌的抬到云鹤轩,小童主动承认是自己贪玩爬假山所致,那时晚春衣着单薄,双膝嗑的血流不止,生生养了五个月才能下床。 言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变浅,眼底半点笑意也无,侧眸扫向了一旁面露惊讶的裴氏。 裴氏手捧的盖碗茶都没端稳,她故作镇静:“广白小童去年不过四岁……莫不是,记错了吧?” 广白委屈的看向对面:“广白没有记错,她自己说的!当时有好多丫鬟姐姐都在场,就是没有人帮我,哇!” 说完,将脑袋埋进顾初月怀里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李太医眉眼沉沉,起身朝着言老夫人拱手作揖,道:“老夫人,老朽一介草民,行医救人几十年,不敢说事事问心无愧,却也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把老骨头也没个子孙后代,就这么一个小徒弟,今日抖落出的旧事,可实实在在差点要了我这小徒弟半条命啊,还请老夫人做主,此事若是查不清,小童若是无人照看,老朽实在无法安心上路。” 顾初月专心哄着怀里的奶团子,垂着杏眸,淡淡的看了一眼上首,李太医这是在逼言姨祖母。 言老夫人皱起柳眉,李太医等得起,她那老嫂子还患着病,如何能等? 言老夫人虚抬手,道:“李太医这是做什么?快快请坐,此事,老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裴氏刚想主动请缨去查这件事,却不想言老夫人先一步道:“将常年调配在花园清扫的丫鬟带来几个,再去大小姐住的院子,将她的贴身丫鬟带来问话,元妈妈,你亲自去。” 裴氏心中一凉,按照可嫣现在的秉性,广白口述之事多半是真的。 郑大夫人同母亲妯娌情深,母亲让元妈妈亲自去,岂不是一点转机都不给可嫣了? 容嬷嬷在身后轻声安慰:“夫人,镇定。” 裴氏点头,母亲与可嫣虽为祖孙,但可嫣自幼便与祖母不亲,甚至是形同陌生,后来可嫣出嫁惹出大祸,母亲更是不愿将她保回国公府的。 事到如今,她亦是已经无可奈何了。 元妈妈办事动作利落,很快便带来了三个常年在花园清扫的丫鬟和言可嫣院子里的两名侍女。 五名丫鬟齐齐跪了一排,对于顾老夫人所说的话低头认下,说出了当年的实情。 裴氏气甚,抬手就将绿粉桃枝茶盏扔到了一个丫鬟脸上,起身怒道:“既是如此,你们为何知情不报!” 被砸的丫鬟连连磕头哭诉:“是大小姐!大小姐威胁我们说,若是禀告夫人,就把我们的舌头……把我们的舌头拔下来喂狗,夫人您是知道大小姐的脾气的啊,奴婢们哪敢禀报啊!” 言老夫人的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狠狠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去。 “孽女啊孽女,竟对一介幼童下如此狠手,还威胁婢女知情不报,简直是反了她了!” 底下一众丫鬟见老夫人如此动怒,连连求饶,“老夫人饶命啊,奴婢们是被逼的啊!” 元妈妈叫人将她们带下去等候发落。 外厅恢复一片寂静,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裴氏起身朝母亲福了福身子,道:“母亲,可嫣自从回府后,神智一向不大正常,做出此等祸事,是儿媳教女无方,儿媳愿一力承担。” 言老夫人原本慈祥的眉眼此时无比锋利,未理会裴氏,冷声道:“大小姐品行不端,罚手板六十,月例一年,幽闭院落半年,没我的命令,不可放出,分配清扫花园丫鬟同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一并发卖,若是胆敢有人包庇,一并发落。” 六十手板! 两只手岂不是要被打的没有样子? 就算女儿品行再不端,也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掉下去的一块肉,裴氏慌道:“母亲……” 言老夫人眉眼一挑:“怎么,公主觉得老身此事发落有何不妥?” 容嬷嬷连忙拉住夫人的一角广袖。 裴氏攥紧手中帕子,低声道:“母亲英明,儿媳下去定当对可嫣严加管教。” 发落完毕,广白也渐渐停住哭声,趴在顾初月怀中,小声道:“姐姐……我想吃果子了……” 顾初月轻声道:“好。” 她从荷包里掏出两颗青梅,给广白一手塞了一个。 广白一边啃梅子,一边道:“姐姐真好。” 见自己的小徒弟不哭了,罪魁祸首也得到了处置,李太医的眉头舒展。 言老夫人端起盖碗茶,慢慢吹了吹茶雾,缓声道:“此事既已解决,李太医可否明日启程洛阳?” 李太医捋着长须,道:“老朽是没问题,只是老朽这小童年幼,实在不宜远行。” 言老夫人用瓷盖舀着茶汤,荡起微微波纹,面色不明。 裴氏心头一紧,郑大老夫人的病拖不得,可听李太医这话的意思,广白小童的住处若是解决不了,洛阳一行怕是也无法启程。 两方僵持不下,顾初月示意珍珠将广白抱回原位,起身朝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笑道:“若是姨祖母和李太医信得过小女,不如在李太医前去洛阳这段时间内,让小白同我回学士府住一段时间,您看可好?” 言老夫人笑道:“老身自是信得过月月的,只是不知这广白小童是否跟你了。” 顾初月回眸一笑,“小白,若是李太医远行洛阳,你可愿同姐姐回学士府?” 李太医同样望了过去。 广白肉嘟嘟的小脸忽然红扑扑的,手中的梅子“啪嗒”一声滚落到地上,小声道:“好……但是我要跟姐姐一起住!” “那是自然。” 言老夫人眉开眼笑:“看来,还是咱们月月招人喜欢。” 一旁吃着香瓜的言可辛突然道:“可是我们上午还要上课啊,初月怎么能照顾小孩呢?会耽误初月学习的。” 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言老夫人,“祖母,为了不耽误初月学习,不如让我来照顾广白吧!我可以全天无死角照顾他!” 第216章 磕坏了脑子 言老夫人嗔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点小心思,你想照顾广白,也要看人家跟不跟你啊。” 言可辛看向广白,手里同样拿了块糕点:“小广白,我来照顾你好不好呀?” 广白毫不犹豫:“不好。” 言可辛:“…………” 她是注定逃不开广亭小学堂了。 不想学习怎么办? 李太医起身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就劳烦顾大小姐费心了,老夫人,老朽明日便跟着国公府的马车启程洛阳。” 言老夫人道:“此番前去,一切还要拜托李太医。” 李太医道:“言老夫人严重了。”说完,看向了广白,“你是今日跟老朽回去,还是怎么着?” 广白缩在圈椅上,“我想跟漂亮姐姐回去住。” 李太医小眼一眯,又跟着拱了拱手,便出了云鹤轩回去准备。 广白跳下圈椅,背上自己的小包裹,揪着顾初月的袖子道:“姐姐咱们回家吧!” 小孩儿笑眯眯的,若非鼻尖微红,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哭的撕心裂肺。 顾初月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好呀。” 言老夫人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模样,“好好好,你们都去玩儿吧,月月啊,这段时间怕是要麻烦你了。” 顾初月笑道:“姨祖母客气了,我也很喜欢小白呢,何谈麻不麻烦这样的话。” 从寿辉堂告退后,因着要回去安置广白的住处,原本定下的逛街计划只好不了了之。 穿过花园,广白很是乖巧的拉着顾初月的手,小脸笑嘻嘻的,背上背着自己的小包裹,期间珍珠说要帮他拿,还很懂事的拒绝了。 顾初月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杏脯递给广白,看向了小表姐,很是好奇这位从她进府便一直未露面的言国公府大小姐——言可嫣。 在她的想象里,言国公府的嫡长女,还是长公主所生唯一的女儿,必定是千娇万宠,无比尊贵,自从见过裴韵长公主后,更是觉得这位大小姐定是仪态万千才对。 只是,经过刚刚一事,这位大小姐的行事作风好似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不过,还没等顾初月问出口,言可辛便恨恨道:“没想到大姐竟然如此狠心,连一个四岁小童都下得去狠手!” 顾芳菲扶了扶玉簪,“听闻言大小姐自回府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是在府中兴风作浪啊。” “额……” 顾初月听的稀里糊涂的,在原主的记忆里,关于这位言大小姐的片段是少之又少,所以她只知道这位大小姐早就出嫁了,其他的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她摸了摸耳垂,“那个……你们在说什么啊?” 顾芳菲挽着自己大姐姐的手臂,道:“大姐姐磕坏了脑子,不知道也正常。” 顾初月:“…………” 她觉得这不是句好话。 偏偏自己不清楚什么过往时每个人都要对她说上一句…… 言可辛满肚子的内幕,见自己表妹不清楚,顺嘴全都倒了出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再加之对小白做的事情,言可嫣在顾初月心里的形象瞬间倒闭。 最后,顾芳菲加了一句,“简直比失忆前的大姐姐还要跋扈可恶讨人厌!” 顾初月:“…………” 她好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但又不知从何处开口。 因为原主之前的行事作风在外人眼里真的是一言难尽。 许是发现她脸色不太好,顾芳菲温柔一笑,补充道:“当然了,自从大姐姐磕坏脑子后,是娇憨可爱惹人喜欢。” 顾初月:“…………” 就不能好好夸她吗? 磕坏脑子这个坎儿就过不去了。 言可辛摇头叹道:“公主伯母疼爱女儿,在金銮殿可是跪了许久才把大姐接回府的,只是事前并未和祖母商量,听闻当时祖母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扬言要将大姐逐出宗谱、送往官府以告慰姐夫一家的在天之灵,据说当时差点把远在洛阳的三伯也叫回来开族会呢。” 顾初月见广白蹦蹦跳跳的样子,轻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言可辛:“可不是嘛。” 后来广白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她们一阵发笑。 少女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引得对面石子小路的人不由停足注目。 绫罗绸缎加身的一位妇人小声道:“花园中笑的如此大声,真是没有规矩,云松,你日后娶妻定要擦亮眼睛,切不可娶像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子。” 被唤作云松的少年闻声望去,没想到被一女子的背影紧紧锁住了视线,苍白的容颜上划过一抹惊艳,直到看不见了,依旧久久无法回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领路的丫鬟见他们盯着一处无人的路上看,觉得这旁支实在麻烦,道:“张夫人,您不是还要去拜访老夫人吗?咱们快走吧。” 张氏心中暗恼,觉得这丫鬟没有规矩,主子不动自是有主子的道理,什么时候轮的上丫鬟催促? 言云松此时一心都是那红衣女子,根本没听到丫鬟的话,蓦然问道:“对面路上刚刚走过的几位小姐你可认得?” 丫鬟道:“自是认得。” “刚刚披着胭脂红披风的女子是哪位?” 丫鬟想了想:“云松少爷是在说顾大小姐吗?” 言云松:“顾大小姐?” “正是,刚刚只有顾大小姐身披胭脂红披风。” 张氏眼球一转,都城里姓顾的人家屈指可数,能进国公府的,估计也是什么达官贵人。 顿时面露喜色的塞给丫鬟一块碎银子,道:“不知这是哪家的顾大小姐啊?” 丫鬟掂了掂碎银子的分量,满意的塞到腰间,笑道:“那位是殿阁大学士的嫡长女顾初月,和她妹妹一同来国公府听穆先生讲课的。” 言云松的眼神顿时一亮,原来是书香门第的女子。 高门第,相貌美,和他的娶妻标准不谋而合。 他今日随母亲前来,也正是因为要拜穆先生为师,等他拜师成功后,一同听课上学,日久生情岂不美哉? 身侧的张氏一听,差点没哎呦哎呦的叫出声来。 学士府呦,竟是官家小姐。 张氏接着道:“不知这位大小姐可许配人家了?” 丫鬟不蠢,自然看出了张氏的想法,轻视一笑,道:“没有。” 张氏更是喜出望外。 丫鬟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商贾之家竟然也敢惦记高门贵女? “张夫人,咱们还是快走吧。” 第217章 我也想和你一起午睡(1) 毕竟院子里多了个人,顾初月一回到学士府便将广白带到了寿辉堂见过祖母。 广白人小嘴甜长得可爱,很讨老人家喜欢,尤其是还有李太医这一层关系在。 马上就要入冬了,洛阳一行,李太医怕是年前才能回来,广白身上背着小小的包裹,看的人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顾老夫人吩咐丫鬟叫来绣娘给他量尺寸,约做了好几件衣袍披风小短袄,这才让顾初月带他回去休息。 广白很乖巧,也有些拘谨,进到里屋,双手拎着小包裹,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的左看看右看看,对上漂亮姐姐的眼神后又立刻局促的望着地面。 真是太可爱了! 顾初月走过去蹲在广白面前,拉着他的小手,“小白怎么站在这里,不跟姐姐过去坐呢?” 广白小声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麻烦月月姐姐了,我很乖的,不会给月月姐姐添麻烦的。” 顾初月不敢相信这么懂事的话是从一个五岁小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捏着小孩儿软乎乎的小手,轻声道:“小白这么可爱,怎么会是给我添麻烦呢?” 广白睁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的看她:“姐姐真的不嫌弃我吗?” 她毫不犹豫:“当然了。” “那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睡吗?” 顾初月眨眨眼睛,没有回应。 广白小嘴一瘪,眼泪迅速蓄满眼眶。 顾初月被这速度惊呆了,立刻道:“哎哎哎,你别哭啊。” 广白瘪着嘴:“月月姐姐嫌弃我……” “姐姐怎么可能会嫌弃小白呢?。” 顾初月掏出锦帕擦着小孩儿眼角的泪珠,安抚道:“只是姐姐每日都要起好早去国公府上课,怕把你吵醒。” 她希望这个理由可以打消小白想和她一起住的想法,因为她睡觉极其不老实,而且喜欢抱被子。 可是—— 广白迈着小步子扑进了顾初月的怀里,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小声道:“小白也想和姐姐一起去上课,学士府太大了,会害怕。” 顾初月的小心脏软的不行,费劲儿的抱着广白坐到炕榻上。 广白蹬掉小皮靴,窝进了姐姐香香的怀里,继续道:“我不会进去打扰姐姐的,我可以坐在台阶上等。” 顾初月为难,劝道:“外面很冷的,还是学士府暖和,屋子里烧着薰笼,有好多果子和糕点,还有许多小姐姐来陪你玩,好不好呀?” 广白道:“可是没有月月姐姐呀!小白只想和月月姐姐在一起。” 小孩儿甜甜的笑容一下子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用过晚膳,阿离帮着广白梳洗一番后,就去准备小姐沐浴香汤的事宜了。 顾初月坐在梳妆台前,对镜卸珠钗,拿着帕子,轻轻擦试着唇瓣上的口脂。 广白穿着洁白的里衣坐在炕榻上,双臂撑在身体两侧,扭着头不知是在看什么。 随着不断有丫鬟进来,手拎木桶给浴桶里添热水,广白收回视线,开始盯着脚下的薰笼看。 一副无聊极了的样子。 拆卸珠钗,发髻拆散,顾初月随手拿了根发带松松垮垮的把头发往后面一挽,起身走过去。 “来。” 她拉着广白,将他抱到圈椅上,从后面的书柜里找了一本只有图画的人物传记给他,摸了摸他的额角:“姐姐去洗浴,你乖乖在这看书,知道了吗?” 广白乖巧道:“好!” 阿离、簌簌搬来隔挡折叠屏风,将浴桶完全圈住,撒下玫瑰花瓣,搬来搭着长棉帕子和睡袍的横架。 顾初月沐浴不喜欢有人伺候,便叫珍珠她们都出去了。 她躺在香汤之中,舒服的闭上眼睛,蒸蒸热气将她白嫩的小脸儿熏的红彤彤的。 真舒服啊…… 她昏昏欲睡,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夜色朦胧,白鸽不请自来。 “笃笃笃笃!” 广白以为有人敲门,却又觉得不像。 熟悉的声音渐大,顾初月蓦然睁眼,“珍珠!珍珠!” 没人回应。 她急得冒汗,这可是大魔王的信使啊! 上次画本子女主事件实在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她又叫了两声,依旧没人回应。 声音急躁,捧着书的广白听到后跳下圈椅,“噔噔噔”的跑到了屏风旁,道:“姐姐,怎么了嘛?” 顾初月连忙道:“小白乖,帮我开下炕榻旁的窗户,让白鸽飞进来。” “好!” 广白麻溜的爬上炕榻,费劲儿的支起窗户,一只白鸽冲进屋中,驾轻就熟的立在炕几上。 广白爬下炕榻,又跑到了屏风旁报告:“姐姐,鸽子已经进来了。” 顾初月咬唇想了想,大魔王惜字如金,而且每次都不会跟她在信上说些什么三教九流的话。 这点,她还是很放心的。 思绪过后,她道:“小白,你将白鸽腿上的信条拿出来,跟我念念……”说完,她觉得又不太可能,“小白你认得字吗?” 广白胖胖的小手很是费劲儿的从铜管里捏出小信条,便拆边道:“月月姐姐,我认得的字可多了,平常都在医馆里帮师傅抓药抄药方的。” 五岁就这么能干? 顾初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她从小也在医馆里长大,不过她五岁时走到哪都有一群表哥叔叔抱着,都不带走路的。 广白打开信条,读道:“姐姐,上面问你在干什么!” 顾初月新奇一笑,大魔王今儿是抽风了吗?居然还主动问她的,要知道平日里都是递一张白信条给她的。 广白挺起胸膛,道:“姐姐,要小白帮你回话吗?我还会写字的!” 小孩儿充分表现着自己的优点。 顾初月乐不得的,因为她还没泡够澡,便道:“那就麻烦小白帮姐姐回话了,就说……就说我还在泡澡。” “好的!” 广白跑到书案前,站在圈椅上,提笔蘸墨,写下了一列规矩整齐的字: ——你好,姐姐让我告诉你,她正在沐浴。 写完,广白将信条卷好又塞回鸽子腿上。 白鸽飞走,他将窗户关好,跑到屏风旁求表扬。 “姐姐!姐姐!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顾初月夸道:“小白真棒!给你大拇指。” 广白高兴的回到圈椅上继续看书。 夜色浓厚,白鸽飞回言国公府的南山苑,立在窗槛上。 言闻一打开信条,狭眸微眯。 这是谁的字?! 第218章 我也想和你一起午睡(2) 小姑娘定是不会将这种私密信件给别人看的。 且这字体看着不像是女子秀气的字体,倒像是小孩子的。 “复还。” 黑衣暗卫倏然出现在窗外,抱拳道:“主子。” 言闻一攥着信条的手蓦然收紧,望着月色,阴声道:“去查,今晚是谁进了顾初月的闺房。” 复还再次拱手,准备离开,只是刚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句—— “不许进她闺房。” 复还步伐踉跄了下,未出院落,又听后面传来一句—— “不许进她院子。” 复还脚下一滑,差点从墙头上摔下去。 夜色依旧,只是顾初月一晚都没等来大魔王的信鸽。 第二日,广白简直比珍珠还准时,到点了立刻起床,坐在床沿上揉眼睛。 推门而入的珍珠惊讶道:“小白竟比小姐起的还早?” 说完,广白就一个回手掀,掀开了顾初月的被窝。 上一秒鹅绒大厚被裹的温暖舒适,下一秒冰天雪地秋风吹。 这巨大的转变让顾初月迅速睁眼,结果就对上了广白水汪汪的大眼睛。 “姐姐快起床,要迟到了!” 珍珠也在看她,目光意有所指,仿佛在说:小姐,一个小孩子都比您懂事…… 顾初月:“……”有一个比自己要勤快的小朋友怎么办? 这样显得她好懒惰啊! 她在榻上又滚了几圈,最后阿离也进来了,簌簌也进来了,站成一排看她打滚。 顾初月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只好起床。 除了守时的小白以外,顾芳菲也是数日如一日的准点来叫她去上课。 今日的穆先生不知怎的,心情格外的好,小眼睛一眯,看谁都笑呵呵的,就连领读时的语调都格外欢快。 见广白孤零零的坐在广亭台阶上发呆,还特地叫书童把他领进来,在顾初月的矮案旁加了个蒲团,又给了他几本描红格子本,让他进来一同听课,若是不想听也可写字打发时间。 顾初月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穆先生规矩极严,怎么今日这般破例? 只是因为小白可怜巴巴的? 她觉得不是。 下课后,恭送完先生,顾初月边收拾书箱边随口道:“今天穆先生心情真好。” 顾芳菲回首道:“确实,我坐在第一排都感受到了,觉得先生今日时不时便笑一下。” 对面的言云敬听到后笑道:“穆先生的左臂有旧疾,一到阴天下雨就疼,昨天李太医主动登门,替穆先生治疗旧疾,先生贴了一贴草药膏后,今早便不疼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顾初月轻笑道:“原来如此。” 李太医许是听见昨日小表姐说的上课云云,这才主动救治,希望卖个人情。 毕竟对于穆先生这种束脩繁多的老学究来说,金山银山也不如一个健康的身子来的值。 这时,言可辛已经收拾好书箱,她饿的不行,提前跟他们告别后,就风风火火的回尚书府用膳了。 安仲逸因着下午还要上课,便继续同言云敬回流云阁用膳,临到门前朝顾初月笑了笑,一双桃花眸很是清艳。 顾初月微笑回之。 一旁的广白道:“仲逸哥哥长得真是好看。” 顾芳菲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的斜对面跟煞神似的那位,也笑道:“仲逸表哥英俊潇洒,小白真是有眼光,大姐姐觉得呢?” 顾初月实话实说:“仲逸表哥确实挺好看的。”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 三人齐齐望去。 就见对面言闻一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手上攥着半根毛笔,而另一半…… 惨兮兮的躺在地上,染了一块墨团。 大魔王一上午都在抽风。 顾初月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拉着小白就要逃。 只是刚刚起身,身后就传来了声音。 “站住。” 顾初月已经半起身,她僵硬的扭头笑了笑,“一一呐,再见!” 说完,她立刻就要走,声音慢悠悠的又传了过来。 “坐下。” 声音冷厉,小白被吓的瘪着嘴,一双眼睛睁的溜圆。 “姐姐,怕怕……” 顾初月蹲下安抚性的抱了抱广白,回头不满道:“你吓到小朋友了!” 言闻一慵懒的勾着薄唇,:“是吗?小朋友?” 广白钻进了顾初月的怀里,身子发抖,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脸色没有半点害怕,还得意洋洋的朝着对面扮鬼脸。 言闻一眯了眯狭眸,这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知道往姑娘怀里钻,真是小小年纪不学好。 “顾卿卿。” 语调上扬,却让顾初月脸色一变。 又威胁她! 她撇撇嘴,不太情愿道:“小白,你先和菲儿姐姐出去等我好不好,我和一一哥哥有话说。” 广白乖巧的点头,道:“那姐姐要快点哦,我有点困了,想和姐姐一起午睡。” 顾初月摸了摸他的头,“好,菲儿,你带他出去吧。” 顾芳菲警惕的看了一眼对面那个危险的少年,在她心里的印象分再次落落落,她点了点头,领着广白出去等候。 亭中安静,偶尔传来树叶的簌簌声。 顾初月提着蒲团走过去,往他面前一放,就地坐下,“干嘛?” 言闻一从砚台下面拿出一张信条,扔给了她,“谁写的?” 顾初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信条,看着上面工整的字体,笑道:“昨日我在沐浴,又不想耽误给你回信,便叫小白帮了个忙,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字写的这么好。” 言闻一皱眉:“他跟你住在一起?” 她全然没注意到少年的表情,跟倒豆子一般道:“是呀,小白太小了,而且人生地不熟的,他又黏我,我便让他同我一起住了,小白又懂事又可爱,今日若不是他叫我,我就要迟到了。” 言闻一面色愈加阴冷,“睡……一张榻?!” “是呀。” 言闻一已经可以想象到那个小兔崽子是如何缠着小姑娘不放的样子。 必定是愈加变本加厉! 他不悦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午睡,睡一张榻上。” 顾初月小脸爆红。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生怕下一刻就被人扑倒,双手挪着屁股下的蒲团连连向后退,边退边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你你……你注意点影响。” 只是她还没退到安全距离,就被某人的长臂拽到了一个充满冷莲香的怀抱里。 第219章 人间百态,入世一遭,无人能免 顾初月还未挣扎,就听头顶传来一声长叹。 像极了那日提起他娘亲时候的语气。 一想到那日大魔王自述的遭遇,她有些心软。 但大庭广众,到底不合规矩,她轻推他的肩膀,低声道:“快放开我,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言闻一俯身,将下颌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与她面颊相贴,呼吸交缠,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却又透着淡淡的悲伤。 “那小孩儿叫广白吧,真是幸运呢,五岁时还有人陪着午睡,我五岁时,呵……我五岁时常常被同族兄弟陷害欺负,让我替他们跑腿,没有饭吃,没有人管,困倦了也是一个人睡在南山苑的屋子里,阴天雪地,害怕了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顾初月推搡他的手指一软,慢慢覆在了他的手臂上。 姨娘生的庶子,被养在苏州别院八年,无人管教,大魔王过得定是无比艰难。 从大魔王被送到苏州时的落魄,到现在的权势,一介庶子到现在的权势不明,定全是他自己一路用命拼出来的,否则,他如何敢回都城,无人庇护的庶子,又如何能在都城这个大染缸里生存下去呢?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慢慢向后靠去,靠在了那个令人心安的胸膛上,靠在了他的怀抱里。 “世间百态,入世一遭,无人能免。” 莫说大魔王一介庶子,就说原主,那是何等的金贵身份,家中原配所生嫡长女,自幼千娇百宠,连郡主都敢打,还不是照样摆脱不了被人暗算致死。 言闻一的狭眸中仿佛有光亮一闪而过。 小姑娘把脑子磕坏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世俗这般通透,并非常人所思所想。 他对小姑娘真是越发的……爱不释手。 他侧过脸,薄唇贴着小姑娘的侧颊,蹭个不停,“卿卿说的都对。” 顾初月身子轻颤,觉得大魔王上辈子定是唱戏的,变脸竟这般快,上一秒还悲不欲生可怜巴巴,怎的现在又变得行为……下流! 她伸手用力隔开那人的脸,哪知刚碰到那微凉的薄唇,掌心就被印上一吻。 大魔王太太太……太会撩了,她怕自己再这么经受下去把持不住啊! 顾初月手掌僵硬,双眼紧闭,小脸皱的像只刚出笼的包子。 言闻一邪笑道:“卿卿,卿卿,卿卿……” 顾初月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不断漂浮,所到之处尽是痒意。 她别扭道:“不要再叫了!” 言闻一将小姑娘搂的更紧,“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想起了大魔王平日里的种种行为,顾初月立刻道:“我不会去南山苑睡你那硬板床啊,你想都不要想。” 去了保不准又要冷不丁的被咬一口。 她可不想日日都披云肩。 言闻一轻笑:“怎么,这么怕我?” 已经过去不少时间,顾初月怕二妹妹进来,戳着他硬邦邦的手臂道:“你别闹了,快点说是什么,我还要回府用膳呢。” 小姑娘眼看就要炸毛,言闻一也不再逗弄,直言道:“午休时我去找你。” 顾初月立刻双手环胸,“找我做什么?不许过去找我!你下午还要上课呢!” 拒绝三连击。 言闻一声音倏冷,“这么怕我啊,顾卿卿?” 说完之后一把将人推开,讥讽道:“所谓情有独钟,也不过如此。” 被推开的顾初月脑子里懵懵圈圈,再次加深心中大魔王喜怒无常的形象,她深深压下一口气,扯着嘴角回头解释道:“午休广白也在,不太方便。” 言闻一理所当然:“让你的丫鬟把他抱走。”说完,又补了一句,“待我过去,若是他在你的榻上躺着,我就将他丢进乱葬岗喂野狼。” 顾初月:“…………” 言闻一起身,走近呆若木鸡的小姑娘,撩起她一缕青丝轻嗅,低声道:“卿卿啊,你应该知晓,我一向说到做到。” 说完,拂袖离开。 顾初月蹙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 亭外,顾芳菲一直往广庭中望着,见一身玄衣墨袍的少年出来,将人叫住:“闻一表哥,请慢。” 言闻一理着广袖,停住脚步,却连个眼神都未给她。 顾芳菲觉得他太过傲慢,轻声道:“闻一表哥,我不知你在里面同我大姐姐说了些什么,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大姐姐金钗之年,容貌倾城,虽说并未及笄,却也是闺中待嫁女。” “东齐虽不将男女大防看的多么重要,但,毕竟是男女有别,被人瞧见伤的也是我大姐姐的名声,还望闻一表哥日后不要单独留我大姐姐说话,保持一定距离。” 言闻一侧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怎么,我还不能同自己的未婚妻说几句话了?” 说完,便起步离开。 顾芳菲柳眉轻蹙,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姐姐同他三年前便已退婚,何来未婚妻一说? “二妹妹,我们走吧。” 顾初月走出广亭,小广白立刻小跑过去拉住了她。 “啊?好。” 顾芳菲回神,敷衍的笑了笑,一路都没有说话。 直到在学士府门口下车,要分路而行时,这才停下步子,犹犹豫豫的看着向了大姐姐。 “怎么了吗?”见自己二妹妹欲言又止的,顾初月率先问出了口。 一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的顾芳菲咬唇道:“大姐姐,我问你个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我,不可以生气。” 先前大姐姐一直视这桩婚事为耻辱。 她轻笑:“好,我不生气,你快说吧。” 顾芳菲看向了大姐姐的眼睛,认真道:“大姐姐,你同言家闻一表哥的婚事……你们,到底退婚了吗?” 顾初月眨眨眼睛,实话实说:“没有退婚,我们的庚贴依旧在对方手中。” “什么?!”顾芳菲失声惊讶,“言闻一上次来学士府难道不是同大姐姐退婚的吗?” 顾初月拍着她的肩安抚道:“不是来退婚的,是来继续延续婚约的。” 这么一听,顾芳菲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解:“大姐姐啊,婚约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情,马虎不得,尤其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闻一表哥虽然长相出众,但是脾气看起来同样是不太好的样子,大姐姐一定要慎重考虑啊!” 广白也跟着帮腔:“闻一哥哥好凶的说。” 第220章 去哄“小孩”睡觉 顾初月心虚的抿了抿唇瓣,苍白的辩解:“其实有的时候长相就代表了一种实力。” 她只能言尽于此,毕竟眼见为实,她空口白牙的跟二妹妹说言闻一在隐藏势力,二妹妹也不一定会信,反而会问她为何会知道,到时候岂不就穿帮了,她这么长时间的讨好也就白费了。 顾芳菲冷笑:“我觉得闻一表哥的长相有多好,脾气就有多差。” 广白附议:“好像还有暴力倾向,那根毛笔有我的手指那么粗!” 说完,广白怕她不相信,还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给她看。 顾初月哭笑不得的握住小白的手指,笑道:“好啦好啦,其实一……闻一表哥他这人还是不错的。” 这话一出,她觉得良心好痛! 顾芳菲道:“呵呵……妹妹我真没看出来。” 广白:“恕小白眼拙,也没看出来。” 顾初月无话可说。 因为大魔王除了颜值方面还能拿出来夸一夸,其他方面嘛…… 她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夸出口。 顾芳菲知道大姐姐这么做许是有她的道理,也没再逼问,只好道:“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大姐姐快回去用午膳吧,别忘了晚上的家宴。” “好。” 分道而走后,广白拉着姐姐的手,蹦蹦跳跳的走着,另一手攥着块杏脯,是珍珠怕他无聊塞给他的,边走边吃,别提多高兴了。 路过柳岸,顾初月在桥边亭中瞧见了一抹素白身影,不过一瞬她便收回视线。 只是她无意,别人却有心。 没走两步,顾初月就听到一道女声传来。 “初月表妹匆匆忙忙是要去哪?可否进来一叙?” 话音刚落,一小丫鬟就朝她跑来,哭丧着脸,“小姐求您了,您就过去吧,否则表小姐一定会惩罚奴婢的!” 丫鬟就差给顾初月跪下了。 顾初月淡淡的看了眼亭边,离湖边有一段距离,同样的计谋,文丝娆用不了第二次。 她拉着广白的小肉手,道:“去瞧瞧。” 广白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苦着脸:“姐姐,我饿了。” “亭子里有糕点,一会可先垫吧垫吧。” 亭中,文丝娆坐在石墩上,襦裙素白,脚上绑着层层纱布,气色甚好,不像是大病之人。 堪比湖边弱柳。 听到脚步声后,侧眸柔笑:“初月妹妹怎么回府了?” 顾初月道:“午后讲殿试文章,先生便许我们回府不用上课。” 文丝娆抚着丝帕,道:“穆先生真是通情达理。” 顾初月随意从桌上捻了块糕点递给广白。 广白欢喜的捧着糕点道:“谢谢姐姐。” 小孩子声音稚嫩,一下子就吸引了文丝娆的注意力,“这是谁家的孩子?” “李太医医馆里的小药童,托我看管几日。”说完,她轻声道:“表姐若是无事,我便回明月苑用膳了。” “等等!” 文丝娆叫住了她,“初月表妹学习用功,今晚菡萏堂设宴,不知初月表妹可否赏脸,连同芳菲表妹一起。” 顾初月拉着广白,回眸一笑,“表姐当真不知吗?” 文丝娆见她笑靥如花,神情微恍,眼中划过一抹嫉恨,随即便消逝,笑道:“知道什么?” 她温声道:“今晚府中设家宴,正室夫人在堂,妾室不得上桌,表姐,今晚我和二妹妹注定是去不了菡萏堂了,你我自然也不可能同桌用膳,先告辞了。” 文丝娆的笑容僵滞在脸上,直到人走了都未回神。 丫鬟小心翼翼的提醒:“表小姐,人已经走远了。” 文丝娆温柔的面庞一点一点扭曲,恨恨的将丝帕扔到地上。 顾初月是在讽刺她出身低微吗? 不过是空有身份的草包而已,她凭什么这么说她? 真是可笑。 待她当上大皇子妃的那一日,看顾初月还敢不敢这么跟她说话。 最后,人人都要跪在她脚下尊称她一声“大皇子妃”。 文丝娆望着前面的湖水,不禁想到了多年之前那次坠湖,听说之后顾初月被罚的不轻。 她冷冷笑着,顾初月啊顾初月,就算你有身份又如何,五年前你斗不过我,五年后,你照样会一败涂地。 想到这,她轻轻的笑了,抬起手臂,道:“扶我回去。” 园中景色依旧,回到明月苑。 顾初月用过午膳后,便带着广白去院里的一处厢房,里面有不少图画游记,最适合小孩子看,还有不少原主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什么拨浪鼓风筝九龙环彩色小泥人,可谓是应有具有。 她抱着小白坐在罗汉床上看图画书,偶尔给他讲解一二,可谓是其乐融融。 珍珠一进来,便是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将枣泥山药糕放到案几上,不禁笑道:“往日小姐一用完午膳就要睡觉的,小白一来,倒是让小姐越发的勤快了。” 顾初月噘着嘴反驳,“我哪有!” 只是这话没什么底气而已。 糕点一上,广白便从她的怀里爬了出去,捏着瓷勺舀了一口盘里的枣泥山药糕,入口即化,连忙又往嘴里塞了几口,又舀了一勺递到姐姐嘴边。 “姐姐!姐姐!这糕点是什么呀,小白都没吃过,好好吃,姐姐尝尝!” 顾初月就着瓷勺吃了一口,尝了下,道:“这是红枣山药糕,味道甜而不腻,小白若是喜欢,往后姐姐天天让厨房做。” 小白“啵”的亲了她一口,开心的不得了,“姐姐真好!” 顾初月揉了揉他的小脑瓜,笑道:“另一块也是你的,快吃吧。” 广白趴在案几上,撅着小屁股,像只肥松鼠偷吃松果一般。 顾初月悄悄起身,拉着珍珠走到一旁,“等小白吃完糕点,你就留在这哄他睡觉。” 珍珠偷偷看了眼吃得欢快的小孩儿,“那小姐您呢?” 顾初月撇撇嘴,“去哄小孩儿睡觉。” 珍珠:“啊???” 顾初月一拍脑门,她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哄小白睡觉,我要去里屋看书。”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不要让丫鬟进去打扰我,午睡时间也不要让丫鬟在院里清扫。” 万一被人撞上大魔王翻窗户,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珍珠道:“包在奴婢身上,小姐安心读书吧。” 顾初月出了厢房,看着正屋的几扇窗,很是无奈的进屋了。 第221章 怎么办,想咬一口 秋季多阴雨天气,今日难得阳光明媚,透过窗棂明瓦,斜斜照进屋中,洒下了几抹幽光,屋中撤了一座薰笼,炕榻旁的支摘窗半撑开。 顾初月靠在炕几上,绣鞋已脱,身上半披着鹅绒薄被,脚下捂着热烘烘的手炉。 她手捧《妙法莲华经》,锦帛包裹,描金绘银,正仔细的看着。 忽然,屋外传来木门悠长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低沉的轻笑。 “卿卿真是好学。” 顾初月合上书,随手放在炕几上,手指捏着颈间温润的弯月形羊脂白玉,“怎么,一一今日不跳窗了?” 蓦然一阵玄色影子闪过杏眸,腰身被人搂住,向后用力一拉。 她被一阵冷莲香笼罩着。 言闻一将下颌搭在小姑娘的肩膀上,与她面颊相贴,低声呢喃:“卿卿特地支开丫鬟和那小兔崽子,我怎能辜负你一番苦心呢,嗯?” 顾初月被他搂习惯了,也不挣扎,听到“小兔崽子”四个字时,不满道:“他叫广白,是李太医身边的小药童,你别一口一个小兔崽子的叫着,小白很可怜的。” 言闻一微不可闻的“哼”了声,转而问道:“有我可怜吗?” 顾初月一噎。 院里微风不止,有几缕窃进了屋中。 她立刻推着少年的胳膊,“快把窗户关上,免得被珍珠她们瞧见。” 言闻一长臂一伸,未关窗,反而将自己的手搭在窗槛上,捻着一片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落叶。 枯黄干脆,一捏就碎。 细碎的“嘎吱”声传到顾初月耳中,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噘着嘴,带着撒娇的语气,“你要是不关窗,下次就不给你抱了!”说完,她“哼”了一声,扭头不再跟他贴着脸。 她相当有信心。 大魔王以前是软硬不吃,但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吃软不吃硬,而且好像特别禁不起眼泪攻势。 所以,顾初月才敢偶尔进行类似这样小小的威胁。 果然,她耳边传来声嗤笑,接着,一阵速风,支摘窗便被关上了。 她颇有些得意洋洋,因为终于命令一次大魔王了,她好高兴呜呜呜…… 小姑娘止不住上扬的嘴角自然没有躲过言闻一的眼睛,他把玩着手边小姑娘软软的指尖,好似不经意道:“卿卿现在真是把我吃的死死的啊。” 顾初月很嚣张:“怎么,不行吗?” “行行行。” 言闻一难得无奈一笑,心情很好的看着小姑娘白嫩娇润的脸蛋,喉结滚了滚。 小姑娘扬着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仿佛应了民间的那句老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朱唇嘟着,小脸鼓着,真是越发的诱.人。 怎么办。 想咬一口。 他环紧了怀里的小姑娘,哑着嗓子道:“顾卿卿,给我亲一口。” 顾初月:“…………” 大魔王干啥啥都行,尤其得寸进尺第一名。 她小声拒绝:“不行!” 言闻一也不恼,一口应下,“好啊,那我们去睡觉?” 顾初月:“…………” 她觉得搂着她的怀抱越发温暖,耳边的呼吸尤为炽热。 这种状态下上榻,恐怕就不止是哄他睡觉那么简单了。 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捞起了炕几上的《妙法莲华经》,小心翼翼的举到言闻一眼前,声音愈发讨好。 “一一呐,这么美好的阳光午后,午休多浪费时间啊,不如我们来读书吧,我给你读!” 佛书能修身养性,最好能去一去大魔王身上的阴冷戾气,让他试着养成一种坐怀不乱的好习惯。 言闻一没有拒绝,反而靠在了身后叠起的银丝引枕上,双臂摊开搭在了两侧,长腿弓着,宽大的袍裾放肆的覆漫着一侧炕榻。 顾初月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发髻松垮,斜靠在了少年的臂弯里,毛茸茸的脑袋正好压在他的肩膀上。 “尔时释提桓因,与其眷属二万天子俱。复有名月天子、普香天子、宝光天子、四大天王,与其眷属万天子俱。自在天子、大自在天子,与其眷属三万天子俱……” 讲完一段,她合上佛经,仰头看着假寐的少年,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很是期待的看着他,“一一呐,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心如止水,心平气和,心无旁骛!” 言闻一半阖着狭眸睨着她,似有淡淡的血丝,哑着嗓子道:“我心似潮水,汹涌难耐啊。” 顾初月呼吸一滞,迅速低头翻开《妙法莲华经》,接着给他读。 “尔时佛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靡不周遍,下至阿鼻地狱,上至阿迦尼吒天。于此世界,尽见彼土六趣众生,又见彼土现在诸佛,及闻诸佛所说经法……” 读完一段后,她抿着唇瓣,也不敢抬头看他,恨不得将整个人埋进书里,闷声道:“一一呐,你现在有没有一种古井无波,心无杂念的感觉?”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着薄唇,“我心似焰,烈火焚身呐。” 顾初月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呵呵,该上课了,要不你回去呗?” 言闻一:“不想上课,想上……” 你。 他欲言又止,一双狭眸冒着狼光,死死的盯着怀里的小姑娘。 像是蛰伏许久的野兽,终于瞧见猎物了一般,露出利齿和獠牙,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顾初月觉得后背发毛,浑身都凉飕飕的。 她等着少年的下言,等了许久头顶都没声音传来,她像是哄小孩一般的语气,道:“上什么都没有上课重要,你快回去上课吧,啊,听话。” 言闻一广袖翻扬,两手环住了小姑娘的腰肢、肩膀,将人牢牢的扣在自己怀里,头往下靠,枕在了引枕上。 修长的手指精准的捏住了挡着小姑娘脸的经书,随手扔在了炕几上,将人往上一托,道:“睡觉。” 顾初月现在是半点睡意也无,她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窝着,见他放松下来后满脸的疲惫,心中微软,温声道:“那我盯着时间,提前叫你回去上课,好吗?” “嗯。” 听到回应,顾初月安分的趴在少年宽阔的胸膛上,耳边便是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怎的,嫣红色渐渐袭上双颊,连带着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知为何。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第222章 这男人好狗 时间流逝,顾初月盯着炕榻一角的漏壶,心里默念佛经,可双颊的热度非但没有下降,反而还有愈渐上升的趋势。 难怪这佛经对大魔王没用,就连她听了都变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她第一次,无比期待上课时间的到来。 急促的呼吸声惊扰了浅眠的少年。 言闻一双眼依旧闭合着,圈着小姑娘的手臂用力,一瞬间,体位转换。 身下松软,带着淡淡的温度,顾初月枕在引枕上,不明白大魔王这是要干嘛,明明睡的好好的一下子又开始翻腾。 只是没容她多想,只觉得胸前一沉,连肩膀都被压下去了几分。 她身子绷直,每一丝皮肉都是僵硬的。 言闻一此时的动作和顾初月平时里抱着被子睡觉的动作如出一辙。 头枕在小姑娘肩上,手臂环在小姑娘腰上,腿压在小姑娘身上。 呼吸间满是海棠香,微微侧头便是柔软。 他很满足的继续睡着。 薄唇不由自主的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顾初月紧闭双眼,紧张的连脚趾都蜷在了一起。 她是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但十一年非义务教育也没教过她如何面对现在的状况啊! 她现在好后悔自己这种引狼入室的行为。 虽然在古代有些事情婚后必然要做,但是她也没做好现在就被酱酱酿酿的准备啊! 尤其,大魔王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得心应手的做这些应该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呢? 还是说古代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导致他们的思维方式不一样? 想来没准是了。 东齐民风太开放了,她想回现代呜呜呜…… 就在她思维混乱心乱如麻之时,身前突然没了动静,只能偶尔听见一丝极浅的呼吸。 她扬起手,好想给大魔王一巴掌啊! 把她搅的睡不着了,他倒睡得安稳了…… 只是手真到人脸边都时候,她忽然刹住车,下意识的停住。 她不敢打。 怂。 对言闻一,她一直很怂。 唉…… 她准备移开手,只是刚一动作,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掌握住了,将她的掌心按在了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 “怎么,下不去手?” 顾初月:“!!!” “你是杨戬吗?脑门上长着第三只眼?” 言闻一捏着她软软的指肚,拖长音调,“是啊,看你。” 顾初月弯着指尖戳着他的脸颊,“你快起来,要上课了!” “不想上课。” “不行,穆先生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我让复还去请假。” “不行,穆先生会向言姨祖母去核实情况的。” “无碍。” “不行,姨祖母看着和蔼,实则也很严格的,一旦抓住你的小辫子,小心又要去跪祠堂!” 言闻一很是无所谓,“那便更无碍了,到时半夜将你劫去,替我跪祠堂,我来明月苑休寝。” 顾初月额头上滑下三道黑线。 这男人好狗! 她指尖用力,扣进了大魔王脸上的皮肉里。 只是刚一陷进去,她立刻将手从少年的大掌里抽了出来,跟抹了油似的。 她努力往下瞥着,只见言闻一脸上的颧骨处留下一道月牙形的痕迹,并未见血,这才放心。 呼…… 幸好大魔王没破相。 否则她就是罪加一等了。 眼看就要到上课的时辰,顾初月连忙推搡着枕在她身前的脑袋,低吼道:“一一!你快点起来!要上课了!” 言闻一半阖着狭眸,侧瞧着眼前的柔软起伏。 “我想吃奶提软糕。” 这种要求对顾初月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答应的爽快:“行。” 言闻一又蹭了蹭,“想要卿卿亲手绣的帕子。” 顾初月觉得这更没什么难度,因为就算大魔王不提,她也在准备了,便也答应了,“行。” 言闻一深深嗅着浓郁的海棠香,提出了一系列要求。 “帕子上要绣鸳鸯。” “行。” “明日下课时,你要当众把糕点送给我。” “行。” “不许再让那小兔崽子和你一起睡。” “行。”顾初月挑眉,照常答应,反正大魔王不可能无时无刻的盯着她。 “明日中午我还要和卿卿一起午休。” “行……等等!” 顾初月及时反应过来,忙道:“不行不行不行,你想也别想!” 言闻一仰头,飞快的在小姑娘的下颌上印了一吻,转而又牢牢将头压在她的肩膀上,“既是如此,那便继续睡吧。” 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碰上此等无赖之人要如何是好??? 顾初月无语望着贴花平棊,叹了口气,恍如一条有气无力的咸鱼。 她推了推少年的头,“都行都好都听你的,你快去上课吧,好吗?” 言闻一有些依恋,却还是得逞的起身下榻,整理衣袍。 顾初月也立刻坐了起来,将身前凌乱的广袖衫抚平整理,小脸通红,眼神哀怨,活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一般。 瞧卿卿如此,言闻一心情甚好,临走前不忘回眸朝她一笑。 笑得阴嗖嗖的,顾初月不禁抖了抖。 “这是……咋么了?” 言闻一微笑照常:“若是被我得知那小兔崽子还跟你一屋睡,我就派人将他送到洛阳郑家老宅。” 说完,挥袖离开。 除了微微凌乱的炕榻还有身上明显的感觉,仿佛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她撇撇嘴,摇头晃脑的学着他说话,最后虚空朝他走的方向挥了几拳。 大魔王气人功夫真是一流。 只是屋门刚被关,就听一阵急忙的脚步传来,匆匆推开了门。 珍珠跑了进来,“小姐,小白睡不着,想和您一起午休。” 顾初月揉着太阳穴,“将他领……”话说一半,她叹了口气,穿鞋下榻。 “走罢,我过去瞧瞧。” 屋外暖阳正好,穿过花园一处石子路,广亭之中已有两人落座。 言云敬端着课本,见兄长来,起身作揖,话未出口,便是一惊:“大哥……你的脸……” 他欲言又止,引得身后的安仲逸也抬眸望去,只一瞬,半带笑意的桃花眸瞬间闪过清寒冷意。 言闻一挑眉,勾着薄唇,伸出手指抚着颧骨上的月牙印,挑衅的对上了安仲逸的眸子。 “大哥,你的脸是被人……” 言云敬觉得像是被女子指甲抠的,但实在有辱斯文,他说不下去。 言闻一挥袖落座,背靠广亭木围栏,慵懒道:“屋中小憩,被只闹脾气的野猫抓了。” 第223章 家宴不见人 傍晚,学士府在前院正厅设家宴。 老夫人与李太医私交不错,李太医远在去洛阳城的路上,念着广白身边无家人陪伴,便派人过去叮嘱,让顾初月将广白也带过去用膳。 广白起初很不好意思,后来一听珍珠说席上会有很多美食,禁不住诱惑,便答应了。 顾初月瞧着时间差不多,便放下手中锦帕。 她原先绣了一条,但只在帕子一角绣了几朵海棠花,哪知大魔王午时偏偏又提出了什么鸳鸯,她只好舍弃这条从新再绣,构思着图案位置。 珍珠替小姐仔细的系上披风,想着小孩子应该更怕冷些,顾初月便将手炉塞到了广白手中,让他一手抱着。 穿过花园,正厅内上首老夫人已然端坐,左下侧便坐着王氏同顾芳菲,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倒也其乐融融。 丫鬟在外守着,遥望有一抹倩影徐来,看清是谁后,便进去禀告:“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老夫人道:“让她进来吧。” 待顾初月走到门口,便有丫鬟将她迎进去。 她福了福身子,笑道:“祖母安好。” 身边的广白也有模有样的作揖行礼,“参见老夫人,广白给您请安了。” 小团子肉乎乎的,又乖巧知礼,老人家最是喜欢,当即就让芳姑端了两盘糕点给他解闷。 顾青绍远在外城,身有重任,无法赶回,还差顾学士一人,便可开宴。 若说其他府的家宴,三辈同堂,子孙繁盛的,少说都要摆两三桌,可学士府却是不同,老学士为人耿直,同老夫人伉俪情深,留下一子传递香火后便像完成任务脱身了一般,既不理会外界言语,也不论多子是福的道理。 而顾明远自幼活在这深宅大院里,被夹在两个母亲中间,深知后院人一多必定不得安生的道理,况且男子应当以建功立业为首任,哪能沉迷美色,后院更是干净,连一个姬妾都没有。 学士府的儿女零零散散加起来,在古代都算得上是人丁凋零了。 将近用膳的时辰,顾明远还是没有过来。 老夫人手边的盖碗茶都添了两次了。 王氏低声吩咐,“常妈妈,你派人再去瞧瞧老爷那是怎么回事?” 常妈妈低声应下,悄悄出了正厅。 顾明远为了专心政事不被后院干扰,书房离正厅很近。 常妈妈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禀告,一番耳语,王氏脸色突变,望向了上首的老夫人。 常妈妈让丫鬟退出去。 只是丫鬟刚到门口,就被老夫人出言叫住。 正在同二妹妹一起逗弄广白的顾初月轻轻侧头。 老夫人将手中的盖碗茶放到案上,“明远那边怎么了?” 丫鬟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王氏,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回……回老夫人的话,老爷……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说……” 老夫人蹙眉,“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丫鬟肩膀一缩,将小厮跟她说的话如实禀报:“老爷身边的小厮说刚刚菡萏堂那边来人了,说文姨娘突发心疾,已经叫了府医过去,但文姨娘一直在念叨老爷的名字,老爷便……去菡萏堂了……” 说完,丫鬟连连嗑了两个头,不敢起身。 正厅中人屏气慑息,气氛凝重,没人敢开口。 家宴主君去了庶母那,可以算得上是在打嫡母的脸了。 顾初月冷嗤一声,眼中闪过暗芒,望向了上首的祖母。 老夫人面不改色,虚抬手让丫鬟起身,“既然明远有事耽搁了,我们便开宴吧。” 顾初月起身去扶祖母。 丫鬟手持盛珍馐圆盘,有序入厅,将桌摆满。 一场家宴,老夫人虽没将怒意表现出来,可在座之人又不是傻的,人人皆守礼用膳,能不开口便不开口,生怕哪一句就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尤其王氏,更是如坐针毡。 顾芳菲自然看出了娘亲的忧虑,毕竟祖母的怒火,该由谁承担便应由谁承担,她偷偷叫下常妈妈,让他派人去菡萏堂找爹爹身边的小厮提醒一二。 用过家宴,丫鬟撤下圆桌席面。 老夫人并未念乏,反而高坐上首,半点回寿辉堂的意思也无。 母亲不走,王氏等人只好陪着。 顾初月百般无聊的吃着蜜饯果子,右侧的广白则在剥着盘里的葵花子。 小肉手捻瓜子,别提多费劲儿了。 他却分的清楚,怕分错似的小声嘀咕:“月月姐姐一个,我一个,月月姐姐两个,我一个,月月姐姐三个,我一个……” 数到最后,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顾初月笑得开怀,也不去提醒广白,伸手捏走了给自己的那一堆瓜子仁。 直到全吃进嘴里,广白依旧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 顾芳菲看不下去了,笑道:“大姐姐真是惯会逗弄小孩子。” 顾初月笑得耸肩,觉得嘴里的瓜子仁越发香甜。 广白一拍脑门,看着自己仅有的十颗瓜子仁,这才明白,小嘴一嘟:“月月姐姐坏坏!” 她笑得更开心了,觉得逗小孩儿好有意思。 这边笑开怀,对面坐在老夫人左侧下首的王氏就笑不出来了,一直勉强维持端庄。 见老夫人不言语,主动道:“厨房里炖着桃胶雪莲子羹,最是养胃,母亲要不要喝上一碗?” 老夫人笑道:“晚膳吃的饱,再吃便积食了,你叫人端来分给几个孩子吧。” 王氏道:“是。”说完,便吩咐丫鬟去拿。 身后的常妈妈不禁向门口望去,却依旧不见老爷的踪影。 老爷平日里最是知礼,且文姨娘那边闹了这么久也该消停了,老爷见到丫鬟后应会过来才是,可丫鬟都派出去许久了,怎么还不见音信? 老夫人倒是不急,靠在圈椅上慢悠悠的喝茶,“下月普陀寺有师傅下山,在城门布施,届时你派家丁仆人过去帮衬一二,再散些铜钱,也是为我顾府积攒功德,往普陀寺捐赠的香火钱也再添些,青绍远在外城,年前许是能回,愿菩萨保佑他们一切顺利,破除灾祸。” 王氏应下,“是,儿媳定亲自操持。” 顾初月听到关于她这个陌生弟弟的话题,便也问了一嘴,“婵姨,弟弟近日可有来信?” 王氏每次听到“弟弟”二字时心中不免有些别扭,面上依旧笑道:“前几日来过一封,说是已经到洛阳城了,查账忙碌,怕是没时间再往家中寄信了,让我们放心。” 第224章 看戏 说完,王氏又补了一句:“青绍在信中提到,定是能在初月生日前回来,还让儿媳替他向祖母请安呢。” 老夫人笑道:“青绍是个孝顺的。” 顾初月一直惦记着洛阳的樱桃干,杏眸一挑,拖着好笑的音调,“那我可就等着弟弟的生辰礼物了,若是忘记,回来后我定不理他!” 这话一出,逗得老夫人嗔了她一眼,笑骂道:“这丫头原是一直在惦记这个,真是个馋丫头!” 王氏也跟着捂唇轻笑。 屋中气氛有所缓和,一丫鬟趁着没人注意,溜着门边进厅,绕到了常妈妈身后同她耳语。 常妈妈又学与王氏听,王氏手持绢帕点着唇边,轻声道:“让人在菡萏堂门口守着,一旦见着老爷,立刻将人请来。” 王氏努力维持着面容上的笑意,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变浅。 顾初月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不留痕迹的收回视线,继续拿着蜜饯果子逗弄小白。 她大概猜出这丫鬟来禀报什么了,这时候能影响王氏心情的,只有她那老爹的去向了。 定是派人过去请,要么主动不来,要么被拒门外没见着人。 按照他老爹的脾性,她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 正如顾初月所想。 王氏不免暗暗叹气,没想到菡萏堂那位是铁了心要打老夫人的脸,竟早有准备,派了丫鬟在外守着,将求见的丫鬟一概挡在门口,不让进去。 派出去的丫鬟连老爷的面都没见着。 老夫人面色依旧,可眸色却早已不覆笑意。 王氏怕老夫人。 王氏更怕老夫人不高兴。 当年若不是她早已生下青绍,老夫人觉得长孙生母不该为无名分的女子,她又表现温良恭俭,否则,莫说被老爷扶为继室,就是连个妾,她都当不上的。 老夫人的雷霆手段,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戌时三刻。 老夫人将广白叫到身边,问些适不适应之类的云云,半点要回寿辉堂的意思都没有。 顾初月磕着瓜子。 祖母今晚是要与她老爹死磕到底啊。 不来不走。 她想到了昨晚珍珠与自己聊的八卦,杏眸不由亮晶晶的。 顾芳菲原是侧身抓瓜子的,没曾想看到自己大姐姐笑的如此……奸诈。 像是在酝酿什么坏水一般。 “大姐姐,你怎么了?” 顾初月朝她眨了眨眼,“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最近越发爱看戏了。” 爱看打狗的戏码。 顾芳菲信了,想起前些日子露华台递来的戏折子,提议道:“听闻露华台上了新戏目,改日我们一同去看看吧,据说可有意思了。” 顾初月犹豫了,因为她没有银子。 她的银子都花在了大魔王那只黑心兔身上了。 不过…… 大魔王上次说什么来着,好似只要她去露华台所有花销都记在他的账上。 这么一想,顾初月“嘿嘿嘿”的笑了。 她一口应下,很是财大气粗,“好,那我们改日叫上小表姐一起去,我请客。” 她要好好坑大魔王一把。 一听说到言可辛,顾芳菲不大高兴,“我想和大姐姐两个人去。” “都行都行,那就不叫小表姐啦。” 反正两个人也能坑大魔王一笔。 顾芳菲磕着瓜子,怎么觉得大姐姐笑的越发奸诈了呢。 是她眼花了吗? 说笑间,有丫鬟进来禀告,一时间屋中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丫鬟道:“老夫人,老爷过来了。” 王氏轻轻呼了口气,一抬头,就对上了顾初月笑眯眯的杏眸。 心中不知怎的,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摸了摸广白的脑袋,让他坐回去,这才道:“让他进来吧。” 顾初月笑得越发动人,广白将剥好的一颗瓜子仁递给她,小声道:“月月姐姐好看。” 小模样逗得她心情甚好。 顾明远一身青色常服,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惫,朝着上首的老夫人拱手,“儿子给母亲请安,菡萏堂出了些意外,这才耽误了家宴,还请母亲见谅。” 顾初月姐妹起身朝老爹福了福身子。 老夫人很是大度的抬手,“无碍,菡萏堂那边是怎么了,瞧你一身风尘仆仆的。” 顾明远叹气:“姨娘突发心疾,差点就……儿子这才来晚了些。” 老夫人道:“文姨娘旧疾颇多,比之家宴,自是重些,好了,你且坐吧,来人,看茶。” “多谢母亲体谅。” 顾明远挨着王氏坐下,喝了口茶。 “爹爹,庶祖母现在如何了?” 顾明远抬头,见是大女儿说话,心中欣慰,毕竟以前她和文姨娘是不和的,“姨娘病情已经稳定。” 顾初月心中冷笑,病的这么是时候,怕是因为上午下课后遇见文丝娆时她说了几句,那边便回去蹿腾着装病。 她面色不显,依旧是担心的样子,“那便好了,我这心呐,终于是放下来了,先前也不知道情况,真是担心坏了。” 王氏心中一咯噔。 顾明远道:“初月知道姨娘生病了?” “是呀,我们都知道。” 顾芳菲也附和:“女儿也知道。” 老夫人一双丹凤眸闪着淡淡的笑意,慢悠悠的晃着茶盏中的茶叶沫子。 顾初月用锦帕点了点唇角的糕点碎屑,乖巧道:“家宴难得一次,爹爹许久未来,婵姨自是让丫鬟去问过了,书房小厮将庶祖母生病的事情都告诉丫鬟了,我们自是都知晓,心中惦念,一连派了几个丫鬟去菡萏堂找爹爹,想着探望姨娘一二,难道……爹爹不知道吗?” 她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有些话祖母作为嫡母不好计较,那便由她来说。 顾明远回想着,记忆里并未有这一情境。 见老爹不说话,她惊讶:“呀!难道是丫鬟偷懒没去找爹爹?” 顾明远望向了身侧的王氏,“什么丫鬟?” 王氏不想掺和寿辉堂和菡萏堂的较量,因为帮着哪边都会被另一头记恨上,一边是手握大权的嫡母,一边是病弱多事的庶母,偏偏老爷孝顺,只要一沾这两位,无论何事,她都最是难做。 王氏柔声道:“许是丫鬟……” 话音未落,就听对面道:“定是丫鬟偷懒了,常妈妈回去一定要好好惩罚,事关庶祖母的身体,怎能如此疏忽?” 说完,两人视线相对。 顾初月轻轻一笑,意味深长。 第225章 两人哭的一个比一个惨 后宅争斗,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有的人无权无势,有的人脑子不好使,身出后宅这逆风口,若是没有自成一派的本事,想要翻盘,唯有站对阵营。 墙头草,最讨人嫌。 显然,学士府内宅的权,牢牢掌握在老夫人手中。 王氏摇摆不定,看不清真实局势,只想当老好人,怎么可能讨得老夫人喜欢? 顾初月笑着挑眉,肆意张扬。 矛头转向常妈妈。 常妈妈站在王氏身后,自是看不清夫人的眼神,但毕竟夫人已经开了头,不能拂了夫人面子,只是刚要开口,就见对面二小姐朝她摇头,引着她看向大小姐。 顺从大姐姐的意思。 常妈妈会意,“哎呦”一声,道:“瞧大小姐说的,老奴将丫鬟派出去前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她们哪敢偷懒呦,这不是……这不是去了两次都没进去菡萏堂吗,实在没办法了才让丫鬟在外面守着,希望能知晓些文姨娘现在的情况。” 顾明远捏着眉心,他最近政务实在繁忙,傍晚一听姨娘身体抱恙直接去了菡萏堂,若非出门遇见一丫鬟提醒家宴,他怕又要去书房了。 他随意摆摆手,“心疾需要静养,是我让人暂时不要进去打扰的,那边有丝娆照顾,难得你有孝心,不必担忧了。” 王氏轻轻呼了口气。 顾初月面容更是担忧,“表姐的脚不是受伤了吗?本就需要被人照顾,又如何能照顾庶祖母?不如再调些丫鬟过去,免得丫鬟们照顾不周。” 顾明远凌厉的看向自己的大女儿,想起了姨娘气若游丝的哭诉。 ——“我不过是一介卑贱的妾室,上有正室夫人,我本就不受待见,若不是舍不得你,我早就随老学士去了……呜呜……何苦受那些丫鬟下人的白眼,罢了罢了……我受了几十年了,又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的,可娆儿不一样啊……呜呜呜……” ——“她才十四岁,花样年华,如何能受得住那些人的指指点点,各种污秽之言自从来到学士府后是不知听了多少,我们祖孙俩日日如履薄冰,连之厨房膳食份例之外多一分我们都不敢拿,可还是有不少眼睛盯着我们……前些日子……前些日子娆儿去给初月送帕子,本是一番好意,竟被冷嘲热讽一番……” ——“盯着菡萏堂的眼睛太多了,就等着看我们祖孙俩的笑话呢,现……现在我……我都不敢生病了……生怕被人指着脊梁骨骂装病,可谁愿意吃那些苦药啊……” 凄凄惨惨戚戚。 古往今来,妾室确实没什么地位,毕竟是自己的生母,生了如此大病,又被人欺辱,再听大女儿的这番话,不禁和文姨娘口中的“盯着菡萏堂的眼睛”联系在一起。 顾明远眼中蹿上了怒意,“你若是闲的无事可做,便好好在明月苑抄写《女德》《女戒》,先把你自己管好,少出去惹是生非,不要把心思都用在别人身上!” 话音一落,正厅里异常安静。 这算是自顾初月失忆以来,顾明远第一次对她当众发怒。 顾初月半分没被吓住,脸上依旧是明媚的笑意。 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大魔王踩碎人骨头的画面更摄人的了。 老夫人当场黑脸,“噔”的一声将手中的盖碗茶扔到了案上,瓷盖滑落,滚到了案边,蓦然落下。 “啪!” 在安静的正厅中,声音格外响亮。 广白被这气氛吓得一缩,睁着一双大眼睛,瘪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望着顾初月。 顾初月伸手安抚的握住了他的手。 老夫人冷笑道:“好好的家宴被你闹成了什么样子!在菡萏堂吃了枪药,来正厅乱喷,怎么,是使给老婆子我看的不成?” 顾明远鲜少被母亲当众训斥,一下子觉得脸面挂不住。 “母亲,儿子……” 说完,对面传来一阵呜咽声。 就见刚刚还笑的灿烂的大女儿转脸就哭了起来。 顾初月一哭,广白也跟着小声啜泣,像是寄人篱下不受待见的小可怜一般。 两人一个哭的比一个惨。 顾初月将脸埋在帕子里,实则是光打雷不下雨。 她隔着帕子用力捏了一把自己胳膊内侧的软肉,瞬间泪如泉涌。 她娇娇弱弱的抬头,一双杏眸含着涟漪秋水,欲落不落,最是动人。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要把心思花在别人身上,女儿能对表姐有什么心思,能对庶祖母有什么心思,不过是关切之情而已,怎么到爹爹嘴里就像是别有用心一样呢?” 顾明远没想到大女儿现在这么容易哭,放在以前就是动家法,都不带落一滴泪的。 见老爹面色有些动容,顾初月眨了眨眼睛,落下滴滴泪珠,颤声道:“表姐昨日在花园受伤,幸亏被大皇子拦腰所救,园子里那么多浆洗丫鬟都看见了,又岂是我一人知道,难道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过是关心两句就是居心叵测吗,若是在爹爹心里,女儿就是这样的人,那初月当真是无话可说了。” 顾初月这番话里,透露了不少信息量。 顾明远反应过来,立刻皱眉呵道:“放肆!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竟在这里胡诌!你表姐不过是采花露时受的伤,怎么又和大皇子扯上关系了?女子贞洁名声最为重要,你怎能如此污蔑?” 顾初月心中止不住的苦涩,魂归原主身子几月有余,她已经分不清是原主的感情在作祟还是自己早就把面前这人当成了父亲一样的存在。 大姐姐一哭,顾芳菲也跟着红了眼睛,心中气愤,不满道:“大姐姐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相信,倒是平白信了外人的话,昨日下午大皇子在花园英雄救美,不知被多少丫鬟看见,已有肌肤之亲,爹爹若是不信,随意拉个人来问——” “菲儿!” 顾芳菲话未说完,就被王氏截住,“姑娘家家张口闭口就是肌肤之亲,你的礼仪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王氏自己想置身事外,更不想自己的女儿掺和其中。 顾芳菲对上娘亲的眼神,只好闭嘴,不甘的揉着帕子。 屋中哭闹声一片,老夫人眉心紧皱,挥袖将茶盏扫落。 “啪”的一声,青玉茶盏瞬间四分五裂,碎片迸落到顾明远的长靴旁。 第226章 那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明远心中一惊,连忙起身拱手:“母亲息怒,初月不懂事,儿子下去定当严加管教。” 老夫人掀着一双丹凤眸,面色清寒,声音苍老有力:“初月不懂事?” 顾明远拱手:“初月性格顽劣,儿子本以为她失忆后有所改善,哪知今日却做出了污蔑姐妹之事,实在是本性难移。” 老夫人被气笑了,“你说文家那丫头是怎么受伤的?” “因着儿子爱喝花露所煎之茶,为尽孝心,便一大早去花园采集,清晨有雾水,石子路滑,这才崴伤了脚。” 老夫人道:“文氏也这般说的?” 顾明远腰板挺直,“自然,姨娘也是这般说的。” “你信了?” “儿子相信。” 顾初月适时的弱弱开口:“既然爹爹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只相信表姐和姨祖母的片面之词,不如将昨日在花园清扫的丫鬟全都叫来审问一番,也好洗刷女儿的冤屈,祖母看这样可好?” 顾明远瞪了她一眼,“怎能拿女儿家的名声开玩笑!” 她面容委屈,一双杏眸却熠熠生光,毫不畏惧的对上老爹的视线,脆声道:“这名声还有没有,一审便知,若是没有发生女儿所说的事情,那些丫鬟都是老实本分的,自不会出去乱嚼舌根,若是有,女儿今日可非要个公道不成!” “毕竟文小姐与外男有肌肤之亲是伤名声,女儿莫名其妙就担上了对文小姐居心叵测的陷害也是伤名声,难不成女儿的名声就不是名声了?就可以不用在意了?” 顾明远挥袖落座,“既然如此,为父便要你心服口服,今后好好改一改你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老夫人淡淡的扫了一眼从头到尾都少言寡语的王氏,对身边的芳姑道:“将昨天所有分配到花园浆洗的丫鬟都带过来。” 芳姑应下:“是。” 这个点主子未休寝,丫鬟也都还各司其职,没得一会儿,芳姑就将人都带来了。 学士府占地广阔,光昨日在花园负责清扫的丫鬟便有三四十人,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老夫人道:“你们昨日下午可都还在花园清扫?” 丫鬟齐声道:“在花园清扫,不敢偷懒。” 王氏捏着丝帕的手指不由用力。 顾明远道:“你们可曾看见表小姐清晨在花园中滑倒?” 丫鬟们连想都没想,七嘴八舌道:“未曾看见。” 顾初月轻声咳了咳,柔声道:“你们昨日可曾在午后看见表小姐在花园中滑倒?” 丫鬟们一片沉寂,此时连个声音都未发出。 顾初月轻笑:“怎么不说话了?” “这……” “奴婢……” “这……” 不少丫鬟看向了王氏的方向。 顾明远以为这些丫鬟是在看他,顿时道:“为何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一年长些的丫鬟跪了出去,道:“夫人……夫人不让奴婢们说……” 顾明远看向了身旁的夫人,又转回视线,“但说无妨。” 老夫人也道:“将你们看到的实情都说出来。” 年长的丫鬟犹豫了会儿,这才鼓着勇气道:“昨日午后,表小姐确实在木芙蓉花丛处崴伤了脚,幸亏……幸亏……幸亏……” 顾明远脸色难看,怒拍高案,“幸亏什么!你快说啊!” “幸亏被大皇子拦腰抱住,这才没有落入花丛中!” 年长的丫鬟快速说完,连忙又跪回了一众丫鬟当众。 顾明远面色铁青,又指了一个丫鬟,“你说,昨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被指着的小丫鬟唯唯诺诺的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和刚刚说的一模一样。 老夫人冷笑道:“原来花露都是要下午采集啊,老身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顾明远沉着一张脸,“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一出去,正厅里宽阔了许多。 老夫人道:“怎么,若是不信这些丫鬟的话,要不要老身亲自去大皇子府下一张邀贴,将大皇子请来,论一论事实真相,反正我这张老脸,不定早就被人丢光了。” 顾明远:“母亲……” 老夫人没再多问,起身:“时辰不早了,月儿啊,我们走。” 顾明远起身要去扶,却被芳姑隔开。 老夫人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文家那丫头未进府多少时日,能和两位皇子牵连到一起,也是颇有本事啊……” 说完,便要离开。 顾初月朝他福了福身子,“女儿告退。” 待老夫人走后,常妈妈连忙推了下身边的夫人。 顾芳菲多有不快,坐在原位簇着柳眉不说话。 她不明白,大姐姐明明被冤枉了,为何娘亲知道事实真相,却不替大姐姐辩解,而且还不许她说话。 那可是她的亲姐姐啊! 屋中气氛更加凝重。 顾明远眉头紧锁,声音止不住的愠怒,“婵娟,你既然知道,为何……” 话说一半,王氏幽幽抬头,一双眼眸中含着泪水,他挥袖别开脸,没有继续往下说。 自他扶王氏为正室后,鲜少见她这般红了眼睛。 王氏提起丝帕点着眼角,哭诉道:“老爷以为妾身为何不说,事关丝娆的名声,事关菡萏堂的事情,妾身如何敢说,妾身在嫡母、庶母之间夹着,一个不留神说的些什么话传到文姨娘耳中,怕是又要啼哭不止,妾身身为儿媳,岂不是被人诟病?妾身这些年实在是难啊……” 说完,竟用帕掩面哭泣。 顾明远从菡萏堂出来,那颗悬着的心才堪堪落下,现下又经历大怒,只觉得头疼,数落道:“可初月也是你的女儿,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不告诉我,反倒看着她被我冤枉,如此一来,原本简单的事情闹成这般,还惹的母亲不快,我如何下台?” 王氏捏着帕子,心中觉得冤枉,低头啜泣不语。 这时,常妈妈走到顾明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道:“老爷啊,您是不知,自从昨日事情一发生,夫人是寝食难安啊,实在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这般告诫那些丫鬟,否则这话一传十十传百,若是传到外面去,家里两位待嫁小姐的名声岂不是也要被连累,那可怎么办呦!” 常妈妈聪明的转移话题。 可顾明远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真相,如何能说转就转?尤其这件事,母亲怕是动了大怒。 他现在已然是做了不孝之行。 第227章 而大魔王扒的……是她的衣裳 顾明远急急的道了一句,“那你也不可如此包庇,眼看着我冤枉另一个啊,此事闹成这般,你叫我如何收场?” 自她被扶正十几年,还从未被老爷如此责怪,又是在女儿面前,王氏的脸面也架不住了。 父母发生口舌之争,顾芳菲如何能坐视不管? 她缓缓叹了口气,坐到了爹爹旁边,细声软语道:“爹爹莫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娘亲也是着实为难,庶祖母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庶祖母一哭,您孝顺,心急心软,娘亲亦是如此,今日之事,谁也没想过会闹成这般。” 说完,又加上一句,“只是每每菡萏堂出事,被冤枉的总是大姐姐,我这个当妹妹的,着实是心疼,唉……” 顾明远作为一个父亲,刚刚对大女儿如此教训,现在让他说几句安抚性的话,他也是说不出来的。 心中愧疚,嘴上不说。 老古板的一大特点。 一旁王氏还在抹眼泪,顾明远挥袖道:“你也莫哭了,管好那些丫鬟,别让她们把昨天下午的事情到处乱说,还有……” 顾明远顿了顿,“昨日大皇子来过学士府?” 王氏抹干眼泪,“妾身也没用亲眼看见,不过丫鬟们说是瞧见了。” 顾芳菲轻笑:“大皇子来学士府,难道不是来找爹爹的吗?” 顾明远没说话,因为他昨日根本没有看见大皇子,故根本不知道他来过。 大皇子恃才傲物,经上次文章求娶被拒一事后连上朝相遇都不曾多说些什么,不过是礼貌性的点头,怎么会突然来学士府? 况且是救了丝娆后便走了,只能说明他不是来找自己的。 忽然,脑海中突然蹿出了一个想法,顾明远心中警铃大作。 王氏在一旁哀戚叹气,面容苍白。 顾明远起身整理衣袍,望过去,声音柔和了些,“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今晚歇在书房。” 顾芳菲跟着起身,“爹爹是要去寿辉堂吗?” 王氏也跟着气身,“老爷,妾身同您一起去,母亲生气,妾身作为儿媳哪能安然入眠?” 顾明远心中稍稍慰藉,朝她点头,转而对二女儿道:“菲儿,明日还要上课,你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顾芳菲心里惦记着大姐姐,只是对上爹爹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好点头,福了福身子:“女儿告退。” 出了正厅,她未回藏玉阁,而是转头去了明月苑。 此时,寿辉堂内。 顾初月窝在祖母怀里,开心的抱着一盘松子,吃的别提多高兴了,若非眼眶微红,谁又知道她刚刚哭过。 而跟她过来的广白,则被丫鬟抱到了厢房玩耍。 老夫人捏着她的鼻尖,笑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她捂着鼻子,嘿嘿一笑,“要是什么都往心里塞,活着多累呀,况且我又不是第一次在爹爹那里受委屈,我若是什么都记在心里,岂不是自己主动消减这本就薄弱的父女之情。”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你倒是看得通透。” 顾初月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若不逼着自己通透些,早就抑郁致死了。 现在没有什么比攻略大魔王更重要的了。 芳姑端进一盘杏仁豆腐来,道:“通透些才会高兴些,大小姐快尝尝,这是大厨房刚出锅的杏仁豆腐,味道极香醇。” 顾初月一听,立刻将松子盘递了过去,将杏仁豆腐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拿起小金匙舀了一口。 入口丝滑,香味浓郁,甜而不腻,她对着芳姑比了个大拇指,含糊不清道:“超好吃!” 老夫人瞥了眼她,“食不言寝不语,杏仁豆腐都堵不住你的嘴。” 顾初月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连浇上去的桂花蜜糖都吃了个干净,这才将瓷碗递给了芳姑。 芳姑心疼大小姐今晚受了委屈,便多问了句,“小姐还想吃些什么吗?老奴命厨房去做。” 顾初月好想吃油焖大虾,所以她扬起了满怀希冀的杏眸,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老夫人截住。 “这么晚?还吃?当心变成肥丫头!” 芳姑捂唇直笑。 顾初月动了动唇瓣,只好将油焖大虾从新塞回嗓子眼。 她悄咪咪的伸手,又将炕几上的松子盘抱在了怀里,开始嗑松子。 松子唇齿留香,每一颗都让人上头。 老夫人手中摩挲着一块帝王绿玉牌,“你这几日去言国公府学习,可有私下同言家小子见面?” 顾初月磕松子的动作一滞。 见了。 不仅见了,还被咬了,还被拐去睡了两次硬板床。 小黑屋又阴又冷。 但是她不能跟祖母说。 她干巴巴的笑了笑,“呵呵,祖母您想什么呢,孙女是抱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心态去上课的,怎么可能同他私下见面。” 老夫人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言家小子每次盯着自家孙女时的眼神同深山野兽一般,定是不怀好意。 “那他可有同你提过要私下见面?” 顾初月咬着唇瓣,决定将瞎话编到底,“他提过,但是孙女觉得于理不合,狠狠地拒绝了他!一丝犹豫都不带有的!” 老夫人再次冷笑出声。 她的孙女她能不了解吗? 被言家小子的皮囊迷的不行,每次一副为色所迷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没眼看。 老夫人提醒:“你要记住自己去言国公府是做什么的,不要有事没事就盯着人家的脸瞧,没得让人以为你是上赶着巴结一般。” 顾初月一噎。 她确实是上赶着巴结的。 只是最近大魔王实在是有些抽风,好像有反过来的趋势。 只是,她巴结的是大魔王这个人,而大魔王扒的……是她的衣裳。 老夫人见她没反应,又道了句:“听见没有?” “听见啦,言闻一长得也就……那样吧,谁会头天天盯着他瞧……” 老夫人没理她。 顾初月悄悄摸了摸自己被咬的地方,面前不知怎的浮现了大魔王俊美无俦的面庞,双颊嫣红。 她慌乱的在盘子里摸着松子,只是摸了许久都是空空如也。 她垂眸一看,一盘松子早就被她吃光了。 刚想把盘子递给芳姑再添一些,珠帘蓦然响起,一丫鬟进来通禀:“老夫人,老爷、夫人来了,正在门口侯着。” 第228章 早晚要父女离心 “让他进来吧。” 顾初月一听,连忙从祖母怀里爬出来,整理衣襟,端庄的站到一侧。 珠帘响起,顾明远进屋,身后跟着王氏,一番行礼后,芳姑吩咐丫鬟搬来圈椅。 顾明远坐在老夫人对侧炕榻上,而王氏和顾初月则坐在炕榻对面,两人挨着。 王氏心头微颤,朝着身侧温柔的笑了笑,一双美目微红。 顾初月心中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客气的朝她点头。 自王氏算计原主的那一刻起,她们之间的瓜葛便已经了结。 二妹妹的坠马昏迷,原主已经用命偿还。 屋中只留芳姑伺候,其她丫鬟都被屏退外厅。 顾明远心中愧疚,朝着老夫人拱手道:“母亲,儿子已查明丝娆受伤的缘由,此事是儿子考虑不周,让母亲如此动怒,是儿子的不是。” 老夫人眉眼并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无碍,你知晓事情真相便好,无需在意我这个老婆子的情绪,毕竟这个学士府,是你当家做主。” 顾明远情急,“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有母亲用心栽培,又如何有今日的我。”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轻持瓷盖舀着无波茶面。 气氛一度尴尬。 这时,王氏起身,直接跪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道:“今日一事不怪老爷,都是儿媳胆小怕事,生怕菡萏堂的庶母又同上次六皇子一事般犯了心疾,落个不孝的名声,这才没有开口,还请母亲责罚。” 说完,王氏便磕了一个头。 顾初月垂眸,掩去暗淡的笑意。 王氏很聪明,为了牢牢抓住她老爹的心,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看似像是为她老爹开脱一般。 果然,顾明远闻言眼神一晃。 老夫人没罚王氏,也没说谅解王氏,只道:“天色晚了,月儿啊……” 顾初月起身,“祖母。” “送你婵姨回去,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上课呢。” 她应下,“是。” 常妈妈将王氏扶起。 顾初月道:“初月告退。” 王氏道:“儿媳告退。” 老夫人慈蔼的点头,“路上小心。” 出了正屋,顾初月对王氏轻笑:“婵姨等等我,小白还在厢房玩耍,我去接他,去去就回。” 王氏被那明媚的笑容晃了神。 里屋内,薰笼里的碳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老夫人一直摩挲着手中的帝王绿玉牌,面色平静。 顾明远自幼一直被老夫人教导,无论是学识还是君子立德,都深受其影响。 也没少受罚。 他那根被磨的锃亮的教鞭,正是母亲交给他的。 自幼犯错时,他曾经被那根教鞭打过,现在才成了他教育学生的育人之器。 对老夫人,他是七分尊敬三分惧怕。 老夫人蓦然开口:“跪下,老身有事要同你分解。” 顾明远起身,撩袍跪下。 “母亲请讲。” 老夫人声音缓缓,“你为官二十几载,一品大官,重担在身,是国之栋梁,自有一套做事待人的法子,我年老体迈,你亲母又在府里住着,莫说是正经婆婆,我连个正经嫡母都算不上,自是管不住人心的,更别提人心所向了,呵!” 顾明远一听就慌了,“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您培育儿子几十年,在儿子心里,您不仅儿子的嫡母,更是儿子的亲母,您说这话……不是折煞儿子吗?” 老夫人道:“既然明远话说至此,那老身便托大,再同你说上一说今日这遭事情,你若是愿意听上一听,便听,若是不愿听,左耳听右耳出,老身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顾明远依旧跪在地上,拱手道:“谨听母亲教诲。” 芳姑进来,为老夫人递上一盏盖碗茶,便退到外厅。 老夫人捧着盖碗茶,不徐不疾的浅饮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这才道:“今日一事,你有两错,这第一错,还算是轻的,十几年我也是瞧惯了的。” 话说一半,老夫人顿了顿,再次开口,声音带了几分严厉,“你不分青红皂白便当众训斥嫡长女,初月原本是一番好意,哪知却在未做错的情况下便受了你一通教训,一边是庶母娘家兄长的孙女,一边是自己的嫡长女,你爱屋及乌,我也不说些什么,可也不能如此厚此薄彼,当众硬生生将无错嫡长女训骂至哭,幸亏月儿知礼懂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加之秋桑一事所受委屈,你们早晚要父女离心!” 老夫人所言句句戳到了顾明远心里。 他长叹道:“初月先前的行事作风实在是让儿子印象深刻,今日姨娘又心疾突犯,这才胡乱猜想,此事是儿子一时气急,欠佳考虑,冤枉了初月。” 老夫人掀着丹凤眸瞧他,“可是在菡萏堂又听谁说了些什么?” 顾明远将姨娘同他说的话简练的说了一遍,惆怅不已。 老夫人闻言没说话,抬手示意,芳姑小心扶着老夫人换了个姿势坐着。 换了个姿势,老夫人挑眉轻笑,仿佛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顾明远不解,觉得母亲对姨娘还是心存芥蒂。 “母亲,您这是……” 老夫人道:“没什么,只觉得有些好笑罢了,文姨娘是农户女出身,诸事不知,难道你也不知吗?” 顾明远皱眉,“母亲,儿子着实不懂。” “东齐权贵之家放眼望去,有哪个妾室能活的像是文氏这般滋润?多数都是老主君去了时,愿或不愿皆也随着去了,文氏单独立院,每季衣衫首饰也没亏了她的,在都城……莫说是都城,放眼全东齐也算是独树一帜了,可她呢?” “张口闭口就是这人瞧不上她那人薄待了她,我实在没法子了,不如明远你来给我这老婆子出出主意,莫不是唯有我将这正室夫人的位置让了她,她才算是被人瞧在眼里?” 顾明远双手握拳,低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他自是知晓其中道理。 是了,这些年因为他的纵容,早就乱了伦理章法了,正如母亲所说,随意哪个权贵之家拎出来看看,又有哪个妾室能得如此待遇? 他的纵容,母亲的仁慈,文姨娘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比之藏玉阁都是不差的,当真是独一份。 见顾明远似是将话听了进去,老夫人语气也软了几分,“若是唯有老婆子我将正室夫人让了出来,才能让文氏顾及你多年的孝顺情分,那我即日便搬回忠勇公府。” 第229章 忧在腹内 顾明远一听,急的冒汗,“您是儿子的嫡母,您若是搬回忠勇公府,莫说朝廷百官看笑话,就是儿子心里都要痛恨自己不孝!” 老夫人眉眼染上了淡淡的疲惫,芳姑忙往老夫人身后又塞了个织金百花引枕。 老夫人斜撑着额头,“你也不用心急,老学士临终前将学士府托给我,就算我千般想要搬走,也会顾及着学士府的颜面,只是话已至此,今日,你便也替我想想,日后要如何同文氏相处才能让她不一口一个哭喊着薄待不公。” 顾明远一口还没来得及松,老夫人便丢给了他一个难题。 三足鎏金浮雕金鸡长鸣铜炉上飘着袅袅青烟,夹杂着薰笼里淡淡的松木香,静心怡神。 薰笼之中的松木烧的差不多了,屋中无其她丫鬟伺候,芳姑便亲自剪了两节扔到里面。 屋中气温正好,顾明远额上却冒出了汗珠。 漏壶一点点的变着,老夫人道:“可有想好?” 顾明远拱手,声音多了几分坚定:“妻妾鸿沟,逾越不得。” 一句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老夫人也不再为难他,“你心里有底就好。”说完,对着芳姑道:“明远进来许久了,芳姑,看茶。” 芳姑将已经备好的盖碗茶拿来呈递。 顾明远跪了许久,正欲起身接茶,就听到—— “跪下,还有第二事未说。” 顾明远动了动嘴,半起的腿只好再次弯曲跪下。 就这么跪着,喝了半盏茶。 老夫人继续道:“这第二事,事关重要,平日里的朝廷政事你若不说,我是一项不会过问的,可昨日之事闹的沸沸扬扬,若非王氏及时告诫,怕已经传的都城人尽皆知了,我不得不问,昨日大皇子来学士府,可是来找你的?” 顾明远慢慢叹气,没有说话。 老夫人心中了然,又问道:“你可有见到大皇子?来找你所为何事?” 顾明远想到这,有些愤然,“未曾见到。” “哦?昨日大皇子到访,你又没见到他,那大皇子此番到访是来寻谁的?” 顾明远心中仍有疑虑,“许是巧合?” 老夫人“噔”的一声将盖碗茶放到炕几上,声音颇冷,“古来至此英雄救美传至于哪都是佳话,若大皇子救了文丝娆后去书房找你商议事情,说出去姑且也能有人愿意相信此事是偶然,可偏偏人家救美之后便离府了,你还觉得……这是偶然吗?” “母亲的意思是大皇子是来找丝娆的?” 老夫人没回应,可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顾明远不解,“可丝娆才从乡下过来一月都未有,更是没有出府过,是如何有机会交识大皇子的?” 老夫人冷眼看他,“这……就要问问你那单纯无害的侄女了,如何能足不出户便认识了大皇子,能让一个外男单独来府找她。” 顾明远抬手就要招人去菡萏堂,只是还未出口,就被人止住—— “罢了罢了。” “起身吧,你跪着又不能解决问题。” 跪久了,膝盖酸软,顾明远被芳姑扶起落座。 “事关女儿家的名声,你也不必多问,免得问了两句便要死要活的,看了也是心烦。”说着,老夫人的声音柔了几分,“我记得,你曾说过,文氏把侄孙女接来是因为文丝娆年至十四,该许配人家了,不想让她嫁给庄稼汉,穷苦一生?” 一提这事,顾明远便有些理亏,点头应是。 “既是如此,文氏有意要为文丝娆说亲,不如便应了她的愿。” 顾明远:“母亲的意思是为丝娆说亲?” “既是文氏的愿望,那便让王氏先做打算相看着吧,寻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时再给她添些嫁妆,也不枉她叫你一句表叔。” 顾明远觉得这法子不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之常理,人之常情,再好不过。 不论有意无意,陛下正值壮年,生性多疑,对他已然是半信半疑,大皇子这艘船,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愿搭上的。 尤其,他也瞧不上大皇子身为男子的学问气概,实在狭小。 老夫人闭着眼睛,放松的靠在引枕上,缓缓道了句:“你自幼由我教导,好读诗书,可有读过《豫之随》?” 顾明远道:“儿子读过。” 老夫人道:“曾有一言你且记住,‘忧在腹内,山崩为疾,祸起萧墙,竟制其国’。” 这一语恍若惊雷,使得顾明远茅塞顿开,连忙跪下。 “学士府百年盛景,如今已有外患,若再添内忧,如何能得长久?”一语说罢,老夫人朝他摆手,“你且回去吧,我累了。” 顾明远满脸羞愧,“儿子治内无方,母亲本应享天伦之乐却因儿子的错误徒增烦恼,实在是不孝。” 老夫人没有言语。 顾明远连磕三头,这才退下。 寿辉堂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芳姑将丫鬟送来的安神汤递上,笑道:“老夫人这次一番苦心,老爷定是能明白的。” 老夫人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但愿吧。” 祸事未起,却已现苗头。 若是不起一遭,迷途之人难得知返啊。 出了寿辉堂,顾明远直奔书房。 两小厮在前一左一右拎着戳纱长灯照路。 远望菡萏堂灯火通明。 顾明远停住了步子。 有小厮上前,“老爷,是回书房还是?” 母亲的话一直萦绕在脑海里,内忧外患,他身为父亲独子,如何能让世代繁盛的顾家毁在他手里? 顾明远硬声道:“文姨娘心疾突犯,需好生静养,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这是变着相的禁足啊! 小厮很是聪明,“老爷,表小姐每日还要上课,这……” 顾明远道:“表小姐脚崴伤了,明日派人去找先生替表小姐告假,具体恢复上课时间……待定。” 小厮惊讶,“是,小的明日就去办。” 这是要一并禁足啊! 顾明远挥袖离去。 花园游廊,两路分叉之处,长灯聚拢。 常妈妈轻声道:“夫人,大小姐已经走了许久了。” 王氏久久没有回神,刚刚的画面一直在眼前闪现。 少女身披天青色蜀锦斗篷,明媚的眉眼在灯晕下越显动人。 随着时间变化,容貌长开,那眉眼与小姐越发相像了。 说出的话也越发引人深思。 “婵姨,你可知吕布为何只能称雄一时,却不能成就大业吗?” 说完,盈盈福身离去。 第230章 他是被小姑娘踢了一脚? 夜风浅浅,明月苑内,老槐树上的金铃铛摇摇晃晃,清脆的声音为这沉闷的夜晚添了几分活力。 “小姐回来了。“ 不知是哪个丫鬟喊了一嗓子,簌簌便快步入了小厨房。 锅里早早便炖着胭脂米粥呢。 刚进正屋,阿离便上前替小姐解下斗篷,围上在薰笼上烤了许久的鹅绒薄被。 顾初月进了里屋,脱下绣鞋,窝在炕榻上。 广白蹬掉小皮靴也跟着爬了上来,窝在姐姐怀里。 簌簌将熬了许久的胭脂米粥端了进来,笑道:“二小姐刚走没多久,小姐便回来了。” 顾初月舀了两口粥,又从桌上抓了一把果子递给小白,这才道:“二妹妹来过了?” 阿离接道:“可不是吗?二小姐来了许久呢,只是一直不见小姐回来,天色渐晚,这才回去了。” “临走前可有说些什么?” 簌簌道:“并未说些什么。” 顾初月垂眸,二妹妹的来意,她是清楚的。 怕是因为王氏刚刚并未替她说话一事。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王氏是个聪明人,让二妹妹为难的境地她是不愿意看到的,刚刚她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希望王氏能明白吧。 她嚼着口中香软的胭脂米,引得她怀里的广白口水直流。 广白吃着嘴里的蜜饯,惦记着姐姐碗里的粥。 他伸出胖胖的手指,戳了戳姐姐的胳膊。 顾初月低头,就见怀里小孩儿双眼冒光的盯着她……手里的碗。 她哭笑不得,“小白,你今晚吃的太多了,不能再吃粥食了。” 要不是因为蜜饯果子酸甜促消食,她是不可能给小孩儿的。 况且是粥食,小孩子最易积食。 可美食当前,广白哪里忍得住? 就见小嘴边慢慢淌下一丝透明的涎水…… 珍珠连忙拿帕子替他抹去。 广白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指绞在一起。 顾初月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了,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严厉道:“只能吃一口!” 广白立刻道了一声“好”,然后迅速张嘴吞下粥。 吃完满足的扬起头,小嘴儿亮晶晶的,小手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别提多高兴了。 屋里的丫鬟都被他这副小模样给逗笑了。 顾初月腾出手来,没忍住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脸儿。 怀里抱着这么个软团子的感觉真好。 将近休寝的时间了,广白吃饱后头一歪,直接靠着她就睡着了。 睡的又香又沉。 顾初月招来簌簌,让她将小白裹严实些抱到厢房睡,明早未醒时再抱回来。 因为大魔王真的一向是说到做到。 她打了个哈欠,一番洗漱后便让珍珠去休息了。 屋中熄了几座烛台,唯剩一座,暗暗的亮光闪烁在屋中,别有一番幽静感觉。 顾初月翻了个身,刚想睡觉,就听窗户那边传来了声响。 “笃笃笃……” 是白鸽啄木的声音。 她翻了个白眼,这个点了大魔王还不睡觉? 不知道明天要上课吗? 她撅了撅嘴,尽管心中不愿还是裹着被子上了炕榻,将支摘窗半开起后,便靠在了引枕上等着。 只是她都打了几个哈欠,也不见鸽子飞进来。 她警惕的眯起眼睛,半起身想看看,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卿卿是想让我翻窗?” 顾初月:“…………” 她重新靠回引枕上,纤纤玉手捂着红唇打了个哈欠,“你连墙都翻了,翻个窗还算得了什么。” 言闻一听出了小姑娘坏里的火药味,勾唇道:“怎么,讽刺我?” 她撇撇嘴,扬着古怪的语调,“哪敢啊~” 话音刚落,她就听见一阵敲门声,在沉寂的夜晚中,很是响亮。 她一惊,连忙赤脚跑了出去,打开门便用力将人拉了进来。 “你干嘛?要是让人听到怎么办?” 言闻一眯着狭眸,隔着被子一把将人抱住,轻车熟路的走进内室。 一路将人抱到了绣榻上小心放下。 然后…… 解衣松带。 像是在自己家一般。 顾初月的杏眸一点点瞪圆,彻底是明白了男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含义。 臭男人果然是不能惯着。 她在被子里一滚,将自己裹得严实,缩到了角落里。 像只受惊的鹌鹑一般。 言闻一挑着剑眉,伸手解开了月华纱床帐。 纱帐如云朵飘浮,将绣榻遮了个严实,唯独有几缕月光落进,为这紧张的气氛添了几分柔和。 言闻一直逼角落,将人堵个严实。 仅凭几缕月色,顾初月看不清他的动作,心中打鼓,论武力,她拼不过大魔王。 但是她不想在婚前就被酱酱酿酿啊!!! 习武之人在夜晚的视力比常人要出众。 顾初月看不清大魔王的表情动作,可她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完全落入对方的眼中。 这小表情,真是让人忍不住蹂躏。 脑中这样想,言闻一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刚碰到小姑娘的脸蛋,就被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 “小姐?您睡了吗?” 是珍珠的声音! 顾初月一惊,按照感觉,一把拍下摸着自己脸的手掌,抬脚就将他踹开,连推带赶,手忙脚乱的把自己身上的被子蒙在少年身上。 言闻一微愣。 他刚刚是被小姑娘踹了一脚。 踹了……一脚?! 小姑娘不仅胆子渐长,看来脾气也渐长啊。 帐中空气渐冷,顾初月却浑身泛热,心虚的不行。 敲门声不断。 珍珠的声音夹杂着敲门声不断传来。 “咚咚咚!” “小姐?!” “奴婢进来了?” 久久没有回应,珍珠心中紧张,刚刚她可听到敲门声了。 难不成……是有歹人闯进小姐闺房欲图不轨?! 这想法一跳出来,珍珠立刻就要推门—— “珍珠!” 顾初月立刻出声喊道。 是小姐的声音。 珍珠默默收回手,站在门口喊道:“小姐?”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故作倦意放松,“珍珠呀,这么晚你怎么不睡啊?” 珍珠很警惕,“小姐,奴婢刚刚叫您,您怎么不说话啊?” “我刚刚睡着了,听见。” 珍珠心里闪过小姐被人挟持不得已撒谎的画面,小心道:“小姐,烛台好像要灭了,奴婢这就进去帮您续上火。” 珍珠抬手,就要推门—— “不行!” 一声高呵,吓的珍珠手一抖,直接推开了门。 第231章 似是掌心生花 门既然已经开了,珍珠担心小姐的安危,从门口随意捞了一根木棍,小心的走了进去。 只是当珍珠走进里屋,只见自家小姐衣衫整齐的坐在炕榻上喝茶,烛火细微。 珍珠环视四周,没见半个多余的人影。 不对啊? 她明明听见敲门声了。 顾初月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视线扫过珍珠手里的大木棒,眯起惺忪的眼睛。 “珍珠啊,这么晚你怎么不睡觉啊,你……你手里拎着的是什么啊?” 珍珠将木棍默默放到背后,“小姐一直在睡觉吗?” 顾初月道:“是呀,困死了,要不是你叫我,我现在估计还在睡。” 珍珠左右都看了看,“小姐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敲门声?” 顾初月轻轻一笑,“我的好珍珠啊,这大晚上的谁来敲我屋门啊?你听错了吧。” “可是……小姐……” “好了好了……”她起身将珍珠慢慢推到外厅,边走边说,“好珍珠啊,你快回去睡觉吧,你一定是幻听了,我真的好困啊……明天还要上课呢!” 说到上课,珍珠这才相信的回屋休息。 顾初月松了一口大气。 大魔王那个混蛋要是再来几次今晚这样的事情她都得吓出心肌梗塞来。 关上屋门,顾初月转身就听见一声嗤笑。 带着淡淡的嘲讽意味。 顾初月伸手,掐了一把大腿。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她今日一定要好好和大魔王讲讲道理! 走进里屋,她掀开纱帐一角,钻了进去。 刚进去,腰肢就被人缠住,用力一拽。 她落入了一个充满冷莲香的怀抱里。 没有挣扎。 言闻一的铁臂横在小姑娘的肚子上交错着。 怀里海棠香太过惑人,他的手掌不禁向上移动。 只是他刚刚动作,怀里的小姑娘便主动翻了个身,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顾卿卿,胆子越发大了,嗯?” 顾初月憋了半天,眼里一滴泪珠都没有,她咬牙,暗戳戳的又掐了自己胳膊一把。 眼泪瞬间装满杏眸。 她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哼了两声,不停的啜泣。 因为她知道,大魔王受不住眼泪攻势。 硬道理说不通她便讲软道理。 细碎的哭声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凄惨。 言闻一放在小姑娘背上的手掌僵硬,他还没做什么呢。 怎么就哭起来了? 温热的泪水染湿了他胸前的布料,他恶劣的将手探进小姑娘的里衣。 顾初月忍不住轻哼,心中被委屈大肆侵略着,泪水不减。 言闻靠在榻壁上,哑着嗓子道:“顾卿卿,你踢了我一脚,倒先委屈上了,嗯?” 顾初月忽然张口,狠狠的咬住了少年的胸肌。 她很用力。 可这对言闻一来讲却是无关痛痒。 他任由小姑娘咬弄。 直到大片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顾初月才略带慌张的松口。 言闻一抚着小姑娘柔顺的青丝,细细的缠在指尖玩弄,松开卷上,乐此不疲。 他垂眸勾唇,“怎么,不咬了?” 纱帐中气氛诡异,却带着淡淡的旖旎。 过了半晌。 胳膊上的痛觉慢慢消失,眼中泪水也慢慢变淡,可心中委屈反却加深。 “言闻一,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她睁着一双杏眸,声音发颤。 言闻一玩弄青丝的动作顿住,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浅浅交缠的呼吸声。 薄唇边溢出一抹笑意,手上动作依旧,“你觉得是什么?” 少年身前的衣襟很薄,被泪水浸湿后更是紧紧贴在了他纹理分明的胸肌上。 顾初月眨着眼睛,睫毛一下一下扫着,不断搔动着他的心脏。 这股子痒意,慢慢扩大,流至四肢百骸。 顾初月咬着唇瓣,“你一定恨透了我吧。” 头顶传来一丝笑声,却冷的彻骨,“何以见得?” 许是哭过,她的声音嘶哑中带着软糯,“东齐虽然民风开放,对男女之事也格外看开,可贞洁名声对一个女子就不重要了吗?” “今晚你如此光明正大的闯进我的闺房,若是被人发现,于你,别人可能只会笑一句少年风流,而我呢?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知羞耻,说我放.荡不堪,我的祖母,我的家人都会跟着蒙羞,或许只有那样,你才满意。” 言闻一双手移动,捧住了小姑娘的略显圆润的脸,迫使她抬头。 四目相对。 他清晰的看到小姑娘眼中晶莹的泪花,脸上的泪痕,漫着红晕的鼻尖。 心脏狠狠的抽搐。 他那一双狭眸中弥漫着探究,“顾卿卿,你以前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言闻一起了怀疑。 顾初月只能依稀看见对方的容貌,她只能凭借感觉,对上那道凌厉的视线,声音诚恳而又坚定。 “因为,我的未婚夫日后必定是名扬天下的少年郎,我希望自己无论是任何一方面,都是与他最为匹配的那个人,所以现在,我很在乎自己的名声。” 言闻一的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想要冲出,想要迸发。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小姑娘竟然不自量力的想要与他匹配? 可这样的话,他莫名爱听。 言闻一伸着手指,碾过那娇软的朱唇,感受到了小姑娘的退缩。 他蓦然低头—— 狠狠吻住了那片唇瓣。 “唔!” 辗转研磨,悱恻眷恋。 顾初月瞪大杏眸,一片迷茫。 她只是在表假真心而已,为什么就被亲了? 因为签文,她不得不诱导大魔王娶她进门。 可她还没想过要这么早就和大魔王有亲亲这种接触啊! 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啊! 一时间,她呆愣住了,直到胸腔里的呼吸不足以供她呼吸,这才伸手抵住了少年硬邦邦的胸膛。 “唔唔唔……!” 可是,少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反而伸出了舌尖。 小姑娘的眼睫无助的轻轻颤动,脸颊嫣红,气喘吁吁的任由他捧着。 少年的手掌捧着小姑娘娇艳欲滴的玉靥,似是掌心生花。 美不胜收。 言闻一勾着舌尖舔过薄唇,呼吸急促。 小姑娘的味道,真是令人意外。 他希望……再来一次。 顾初月的呼吸略略有了些节奏,右手握拳,胡乱的甩了过去。 打在了言闻一的身体上。 他一声不哼。 可顾初月却像是不解气一般双手不停的甩过去。 “言闻一,你个混蛋!” 第232章 小手乱摁 言闻一随意拉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将人扣在怀里,任她捶打。 小姑娘力气不大,若是能让她高兴,他不介意多被捶几下。 对没开过荤的少年来说,一个吻足以让他餍足,可这回味确实令人馋的很。 嗯。 需要再亲一口。 想罢,便要低头。 只是上过一次当的顾初月如何肯让他再亲第二次? 她扭着身子,不停的锤着他的后背,只是自己手都垂疼了,也不见对方哼一声。 一点气都不解。 最后,她累的不行,虚脱在言闻一怀里,黛眉紧蹙,小嘴不停的骂着。 “言闻一,你这个混蛋!” 说完不解恨,又骂了一句,“全天下最混的混蛋!” “大流氓!” “登徒子!” 她挺着腰继续骂:“混蛋混蛋混蛋!”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邪笑。 “怎么,我是混蛋?那你是谁,混蛋的夫人?” “你还说!” 顾初月立刻从他怀里挣了出去,怒视着他。 眼睛瞪的溜圆,像是蹿了两簇小火苗! 她现在又羞又气,早就将攻略大魔王的任务丢到脑后了。 什么讨好什么勾搭,都被刚刚那个吻挤出了脑袋。 “好好好好……” 言闻一无奈的应着,把小姑娘重新拉进怀里,伸手在她后背上下顺着,薄唇破天荒的露出一抹暖笑。 顾初月现在哪里依他,稍稍回力,双手又扑腾个不停,根本不可能老实的让他抱着。 可是,终究是力量悬殊。 言闻一的双臂看似随意的搂着她,实则暗含力量,她挣不开。 小手乱摁! 碰到了什么也不自知。 言闻一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身子里的那股火压下去,却依旧燥.热的很。 他压低声线,略带了些危险的警告:“顾卿卿,再乱动,我就地,便办了你。” 办了你? 能怎么办? 等等……不会是…… 言闻一像是会读心术般,“就是你想的那么办。” 顾初月秒懂,立刻做鹌鹑状将自己蜷了起来。 不扑腾了。 不挣扎了。 她怂了。 这具身体还没来月事呢。 还是黄花小姑娘呢。 大魔王好禽兽! 言闻一满意的搂着小姑娘,往后一仰,伸手将旁边的被子一拉。 被他搂在怀里的顾初月一并被他带着倒在了榻上。 她躺在少年炽热的怀里,更不敢动了…… 小姑娘很乖。 言闻一抚着她的蝴蝶骨,微凉修长的手指描绘着那分明的形状。 小姑娘肚子那么软,没想到竟如此瘦小。 这样的小姑娘,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宠一辈子。 那个人,只能是他。 顾初月弯着手肘,伸到身后拍了下他不断作乱的手。 闷声道:“你果然恨透我了,都不在乎我的名声。” 按照套路,大魔王应该被她都真情实意所打动,觉得她说的花言之有理的然后乖乖的不再对她动手动脚、不再随意爬墙翻窗来偷香才对,怎么反而变本加厉了? 言闻一闭上狭眸,“若是有人敢拿你的贞洁名声作祟,我便敲碎他的骨头。” 顾初月不由得抖了抖。 可心里怎么却怪了吧唧的? 有点暖暖的。 她噘着嘴,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小得意,“若是有很多人呢?你难不成去一一敲碎他们的骨头?” 言闻一声音凉薄,“杀一儆百,若是还有人不知死活,我不介意一一敲碎。” 真是凶狠残暴! 但是……她有点小欢喜是怎么回事? 她扬起头,“是因为我貌美如花令一一倾心吗?” 难道她勾搭成功了? 下一秒,言闻一冷嗤一声,毫不留情的将她的小脑袋瓜按下,“出嫁从夫,你的名声若是坏了,会连累我的一起坏。” 顾初月:“…………” 抱歉,她不应该对大魔王这样冰冷无情的人抱有任何幻想。 她冷笑,“所以呢?” 言闻一:“你不用担心,睡觉。” 顾初月:“?!?!” “你还想在这留宿?” 言闻一将小姑娘托到了自己身上,“你的榻软。” 说完,又慢悠悠的补了句,“你更软。” “…………” 大魔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顾初月拍着自己的小脸,不知怎的,小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一般。 倏然,头顶传来一声长叹,“顾卿卿,给我再亲一口。” 说完,目光灼灼的低头,粗砺的手指准确的摸上小姑娘娇嫩的朱唇。 顾初月立刻拂开他的手,将脸埋进他的衣襟里,“睡觉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呵……” 言闻一闭着狭眸,失笑出声。 顾初月紧闭双眼,一刻都不敢放松。 但是,这个怀抱好温暖,像是祖母的怀抱一样,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慢慢松开。 拨云见月,透过明瓦,透过月华纱帐,仅有一缕幽光窃入,落在了小姑娘酡色的容颜上。 不知过了多久,待怀里人的呼吸慢慢平稳缓慢,显然熟睡。 言闻一睁开了狭眸,微微侧身,小心的将胳膊放入小姑娘颈下。 俯身。 在那嫣红的唇瓣上轻轻的吻着。 原本,只想一下。 可两唇相贴,食髓知味,他不禁慢慢的摩挲着。 一下一下。 舍不得停下来。 “嗯……” 许是呼吸不畅,顾初月的唇瓣溢出一声嘤咛。 言闻一狭眸中溢满了温情。 古井泛波,汹涌澎湃。 翌日。 阳光斜入。 簌簌一早便将广白抱了回来,趁着小孩儿没醒,连忙放到榻上。 广白年纪虽小,生物钟却准时的不行。 一到点就立刻起床,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广白坐在床沿上,一边揉眼睛一边道:“月月姐姐,起床了,要去上学了,晚了要被先生罚的呦。” 顾初月翻了个身,眼睛酸的睁不开,“唔……再睡一会儿,一一,不要吵……” 广白一脸问号,“一一?姐姐是在数数吗?” 好爱学习的姐姐。 就在广白感叹之际,珍珠端着铜盆进来了,见小孩儿已经起床,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小白真乖。” 广白不好意思的低头,接过拧得半干的帕子。 榻上不停的传来呓语:“一一啊,不要咬我……” !!! 这是什么暧昧的话语? 珍珠脸色通红,立刻捂住了小白的耳朵。 可是,广白还是听见了,他天真的抬头,“珍珠姐姐,月月姐姐是在数数吗?” 珍珠:“……是吧……” 其实她更觉得小姐像是在做春……梦。 第233章 肿了 “珍珠?你们这是……?” 顾初月顶着鸡窝头坐起来,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 小脸一个比一个红。 珍珠立刻松手,将广白抱到了炕榻上,让阿离带着他洗漱,转身像是做贼一般凑到了小姐身边。 “小姐,您这……小白好歹跟您一起住,您应该克制一点才对……” 顾初月刚睡醒,她好懵,“克制什么啊?” 珍珠一脸羞涩,“当然是对言大少爷的爱慕之情啊……您刚刚说的梦话实在是……” 顾初月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听到最后,杏眸一点点瞪大,“啥玩意?我爱慕言闻一?我梦话说的?” 珍珠慢慢点了点头。 小姐虽然没有说的那么直白,但就是那个意思没跑了。 顾初月无语的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随意一挽。 她竟然在梦里都在想法设法的勾搭大魔王。 害! 她真是被生活所逼的苦命人一枚啊! 连梦境都被大魔王给攻占了。 她穿着松垮垮的睡袍,斜襟上的如意盘扣不知为何松开了几颗,她一动,便往下一滑。 露出了大片精致的锁骨和圆润的肩,隐约可见藏在丝绸里的曼妙弧度。 在那曼妙弧度的最下侧,藏着几朵淡淡的红梅。 她被突如其来的冷意一惊,连忙将睡袍拉好,珍珠立刻将小姐的如意扣系好。 “小姐,现在天气凉了,若是不好好穿衣,当心是要着凉的。” 顾初月更懵了。 她记得自己明明有系扣子啊,怎么今儿一早开了这么多? 小姐要更衣,珍珠便让阿离带着广白去用早膳。 丫鬟们一人举着一套裙子,各式各样,精致华贵,她随意指了一条。 更完衣后,这才慢悠悠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坐到梳妆台前,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全部拨弄到后面,露出了一张粉嫩嫩的精致脸庞。 眼睛都没睁开。 珍珠准备给小姐梳妆,随意往铜镜里一看—— “小姐,您的嘴是怎么了?” 顾初月叽咕半天眼睛,这才睁开,一看,忍不住骂了句“死狗”…… 只见,铜镜中映着一张姣好的玉颜,明眸黛眉,精致绝色,一切都那么和谐,唯独那朱红朱红的丹唇,像是吊了颗樱桃一般。 她的嘴被嘬肿了。 尤其嘴角还渗了淡淡的血丝,又麻又痒。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忍不住“嘶”了一声。 不仅肿了,还被嘬破皮了…… 珍珠又叫了声:“小姐?” 顾初月强装镇定,“屋中薰笼太热,上火了。” 珍珠道:“那奴婢去找府医拿一点药膏,留疤就不好了。” 她点头。 暗暗的磨着后槽牙。 早晚,她要好好治一治大魔王骨子里的劣性! 用过早膳,登上马车。 顾芳菲一脸歉意的看着明显没睡好的大姐姐,小声道:“昨晚的事情,菲儿替娘亲向大姐姐道歉,娘亲她……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顾初月搂过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无所谓的摆手,“夹在寿辉堂和菡萏堂中间,婵姨也挺难的,我不会怪她的。” 顾芳菲心中感动,“多谢大姐姐。” 说出了心里事后,马车里的气氛显然舒服多了。 顾初月开始闭眼眯觉,就连下马车、入广亭都是一路被人半推半就的走着。 膝盖刚碰到蒲团,就像是一摊软泥般倒在了矮案上,趴那儿就睡。 她们今日来得很早,广亭中只有她们两人。 渐渐,言闻一也来了,不徐不疾,虽依旧是板着张脸,气息却是温和了不少。 尤其是进亭后瞧见小姑娘一副被折腾的不行的样子。 言闻一背靠木围栏,身后是大片的木芙蓉花丛,深秋之际硬生生的被他衬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很不正常。 言可辛是最后进来的。 一进来就觉得屋里气氛怪怪的。 尤其是最后一排。 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边春暖花开,一边……死气沉沉?! 一边像吃饱餍足的公子哥? 一边像是被玩弄后无情丢弃的痴情女? 言可辛觉得自己的画本子看多了。 竟出现幻觉了。 她果然不适合看书。 “咚!咚!咚!” 小厮拉响铜钟,穆先生闻声而来。 一堂课,顾初月都是闭着眼睛假装动嘴熬过去的。 朗朗书声传至假山数丈外。 一黄袍少年立在远处,手捧书卷,眼中映着半点桃色,满脸的倾慕之情。 言可梦正欲去言国公的书房送汤羹,见一锦袍公子,本以为是外家嫡子,哪知走近一看,有些眼熟。 身边丫鬟提醒,“小姐,这是言府旁支的家中嫡子。” 言可梦记起了,昨晚还听爹爹说起过,这房旁支已出五族,经营商贾,远的不行,平日里素无走动,是听说老夫人将穆先生请来教书,盼着家中嫡子也能考取功名,这才厚着脸突来拜访。 可惜,老夫人已经拒绝他们的请求。 本定今日启程回去,可张氏却突遭风寒,这才延误。 只是这言云松不在屋中伺候老母,来这做什么? 言可梦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广亭外侧那列矮案上。 三位少女依次而作,娉婷独立。 她心中一动,走了过去,“云松表哥在看什么?” “啊……” 言云松似被惊到,吓得连手里书卷都掉到了地上,略显狼狈,回头见是一妙龄女子,许是觉得出了丑,脸色更是苍白。 言云松拱手作揖,“敢问姑娘是?” 言可梦俯身捡起落了尘土的书卷,递与他,“小女名唤可梦,是言国公的二女。” 言云松恍然,印象中好似有这么个妹妹,又同她作揖,“原来是可梦表妹,失礼失礼。” 言可梦没在意,顺着他的视线又望了过去,似是调笑道:“云松表哥是在看什么?是哪家姐姐呀?” “这……” “云松表哥,那亭中女子皆为我闺中好友姐妹,你我又是亲戚,同我说一声又何妨?” 言云松苍白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红色,“那顾家长女初月……也是可梦表妹的密友?” 又是一个看上顾初月的男人! 言可梦的眼底闪出一抹嫉恨,上次汗血宝马的事情她还没跟顾初月算账呢! 见她不说话,言云松又道:“可梦表妹?我刚刚在同你说话,你可有听见?” “自然是听见了。”言可梦抬头,柔柔的笑着。 “瞧表哥说的话,我同初月妹妹可是感情深厚的手帕交,学士府同言国公府交好,我同她也是情同姐妹的。” 第234章 分手吧渣男 “如此……” 言云松回眸又望了一眼那抹倾城绝色,恋恋不舍的回头。 言可梦见此,惊讶道:“难道云松表哥是在看初月妹妹?” “这……” 作为一个读书人,偷窥女子已是不耻,若是再指名道姓的表明自己的心思,两人名声都会伤及。 他面上的犹豫不定太过明显,言可梦抚着手腕上的金镯,“难道……云松表哥喜欢初月妹妹?” 言云松面色通红的抬头,“可梦表妹!慎言!” “瞧,这是被我说中了吧,云松表哥不必多忧,你我表兄妹一场,我是不会出去乱说的,况且初月妹妹已经及笄,身无婚约,正是闺中待嫁,我作为她姐姐,也希望她能嫁一位如意郎君呢。” 言可梦见他有些动容,继续道:“初月表妹最喜欢读书人了,表哥身上的书香气也是她最喜欢的。” 言云松的语气难掩激动,“可梦表妹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初月是我闺中密友,我还不了解她的喜好?云松表哥若是主动一些,郎有情妾有意,天作之合呀!” 言云松握紧书卷,“好!我这便回去让母亲去言府提亲!” “诶!” “表哥等等!” 言云松停住脚步,“可梦表妹还有其他事情?” “表哥莫急呀。” 言可梦走前几步,“表哥出身商贾,顾学士怕是看不上的。” “那……要如何……咳咳!”言云松瞬间面如纸色,孱弱的向后退了几步,竟捂口咳了起来。 言可梦听说这位旁支嫡子恶疾缠身,顿时嫌恶的向后退几步,面容不显,“不如,我给表哥出一个法子。” “你……” “若是表哥私下先与初月互通心意,顾学士宠女,就算自己再不愿意,又有何妨?” 言云松有些皱眉,“私相授受,难等大雅之堂!” 言可梦道:“初月表妹喜欢大胆的书生,若是表哥愿意当众对她一表倾心,表哥又一表人才,任哪个姑娘能够抗拒?” 言云松呢喃着:“当众?” “是啊,当众!下课便是一个极好的契机,届时众人皆知,就算顾学士不愿,也不行啊。” 说完,她盈盈福了福身子,“可梦言至于此,表哥要如何做,就看表哥对初月妹妹的倾慕之心深不深了,表妹还有要事在身,便先退下了。” 徒留言云松留在原地。 走远,丫鬟道:“小姐怎么想起给顾初月牵姻缘了?她可是抢了您的汗血宝马呢!” 言可梦冷笑,“扔了朵烂桃花给她,要是言云松敢当众去一表倾心,在场又都是权贵子弟会如何看她?定是骂她不知羞耻!三年前就闹了一场退婚,要是再闹一次,你看日后谁还敢娶她!” 说完,得逞一笑。 丫鬟恍然大悟,“小姐英明,看她下次还敢跟小姐抢东西!” 原地,言云松似是鼓起勇气迈出一步,可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扶墙不止。 路过的丫鬟里有知道他身份的,连忙过来扶着,尤其是看他面无血色,像是喘不过气一般,立刻叫喊道:“来人啊,快喊大夫!” 一时间招来了不少丫鬟。 七嘴八舌的声音或多或少夹杂进了朗朗书声中,引人好奇。 言可辛喜欢热闹,最先被吸引住,一心二用的往广亭外瞧。 顾初月也没忍住,往外看了几眼。 就见小厮背着一孱弱男子奋力跑了过去。 不认识。 她淡淡的收回了视线,狠狠的刮了一眼自己对侧,这才又开始摇头晃脑的读书。 言闻一莫名就收到了记冷眼,心中却没有半分不快。 毕竟嘴都被他亲肿了。 想到昨晚,狭眸中不自主的便浮上半抹笑意。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啊。 只是…… 刚刚被人背过去的半死不活的男人是谁? 为什么小姑娘会看他? 且,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广亭附近……祖母明明下过命令,不得让人随意在广亭附近,怕打扰到穆先生授课。 那人看着面生,难不成是为了伺机窥视小姑娘? 昨晚才说碎骨,今日就有不要命的送上门。 “呵。” 一声冷嗤,讽刺冷厉。 恰好落入顾初月耳中。 她疑惑的扭头,就见大魔王阴沉着脸看她这个方向,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像是要大开杀戒似的。 她下意识的顺着大魔王的视线望去,结果广亭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再回头,大魔王的视线依旧不带半分动摇的。 她旁边没人,那就是说大魔王在瞪她喽?! 把她推倒,然后嘴还给嘬肿了,现在又这副表情看着她?! 都说男人床上说的话最不可信,她今日是见识了。 果然是床上床下两个模样的狗东西! 下榻无情。 她气的磨牙,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将书都按出印来了,毫不畏惧的回看过去。 小脸气鼓鼓的。 狭眸中似有光点慢慢汇聚对焦,不过恍神间,掀眸,就对上了一双水泠泠的杏眸。 顾初月觉得自己眼神似剑,已经捅了大魔王好几个窟窿了。 言闻一觉得小姑娘眼神娇嗔,似是在撒娇抱怨自己的不满。 他眼神慢慢柔和,眼中深深映着小姑娘,对焦在那抹红唇上。 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 对方的眼神侵略性太强,像极了平日里耍流氓的样子。 顾初月立刻捂住嘴,揪着蒲团往一旁挪了挪。 张口对他无声道:“分手吧!渣男!” 说完,扭头拿书,再不去看他。 口型极快,让人看不清。 言闻一哂笑。 讲到最后,穆先生起身宣布下课。 他们起身行礼,齐声道:“恭送先生。” 穆先生一出广亭,顾初月立刻坐下收拾文房四宝。 今日讲课,言可辛有几处不懂的地方,但是不敢去问,便攥着书回头,“初月,你快给我讲讲这是什么意思?” 顾初月闻言抬头,“哪一段,我看看。” 言可辛将书递过去,一眼就看见她的嘴巴异常红肿,“初月,你的嘴……这是怎么了?” 言闻一未收拾书箱,靠在木围栏上,扬着调子看过来,“是啊,初月妹妹这嘴,是怎么了?” 顾初月冷笑一声,“被狗咬的。”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着薄唇,“明月苑未养狗啊。” 她扬着下颌,“被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明月苑的野狗咬的!” 言闻一笑容尽散。 小姑娘竟然敢骂他是狗?! 第235章 师傅说,要把我丢进炼丹炉 骂完就跑。 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言云敬道:“初月表妹怎么跑的……这么快?” 安仲逸将玉骨折扇横在掌心,轻笑,“怕是会被野狗追上罢。”这话说完,垂眸,望向了木围栏边的少年。 桃花眸滋生寒意。 两人视线相对,互不退让,气氛拔剑弩张! 言云敬头皮发麻,及时走到他们中间,道:“下午还要上课,咱们还是快去用膳罢,大哥,一起吧。” 言闻一没理他。 倒是安仲逸淡然的收回视线,随他出了广亭。 刚至最后一节台阶,身后突然传来嗤笑。 “野狗又如何,还不是吃到肉了?” 安仲逸脚步一滞,没有回头,手持折扇指向了顾初月逃跑的方向,“所以,便将人吓跑了,越来越远,直到不见踪影。” 说完,便离开广亭。 这话,含沙射影。 言闻一皱眉,这死书生竟敢讽刺他注定得不到小姑娘! 到底,他是吃到肉的! 只是小姑娘太美,总有不自量力的人凑过来。 “金戈。” 黑衣暗卫出现,抱拳道:“主子。” “去查,是谁在广亭附近晕倒了。” “是。” ………… 学士府,明月苑。 簌簌端着两碗胭脂米粥进来,轻笑道:“小姐,粥好了。” 顾初月端起一碗放到了广白面前,“诶?珍珠呢?” “珍珠姐姐一回府就跑出去了。” “跑出去了?” 阿离接话道:“是呢,脸上的笑容别提多兴奋了!” 这么一说,顾初月就知道珍珠是去干嘛了。 作为八卦小能手,珍珠一定是去找那些老姑婆们嗑瓜子去了。 用过午膳,广白主动提出要去厢房看书的要求。 顾初月摸着他的小脑瓜,“小白真是爱学习的好孩子。” 广白苦着一张小脸,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掏出一本比他的拳头还要厚、和他小臂一般长的医书,苦着脸道:“师傅说了,要是待他从洛阳城回来,我没有把这一整本书都背完,就把我丢进炼丹炉里炼丹……” 顾初月掂了掂那本书,又翻了翻,里面是记录草药的资料文献,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古代小孩儿的学习压力真是一点都不比现代差。 广白不过五岁,李太医就这么严,不愧是严师出高徒…… 顾初月吩咐簌簌多给小白准备些吃食,不由想起了祖母之前为何要给她请那么多先生嬷嬷了,古代一个小孩儿活的,可不比她轻松。 一不小心,连个小孩都可能会比过你。 广白跟个小大人儿一般,抱着书就去了厢房。 顾初月继续绣要给大魔王的鸳鸯戏水帕子,许是因为绣过麒麟这种难度系数极高的花样,现在绣鸳鸯很是得心应手,尤其她还特地向绣娘请教了针法。 薰笼里碳火渐渐烧尽,珍珠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一进屋,对着小姐福了福身子,便凑了过去。 顾初月放下针线看她,“又有什么好消息呀?瞧把你高兴的。” 珍珠很是解气,将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奴婢听说,菡萏堂那两位被老爷变着相给禁足了,今早文姨娘又犯病了,可老爷呀,一次都没去!” 顾初月嘴角浮起一抹淡笑,“不老实的颐养天年,非要兴风作浪,瞧,还不是被自己作的浪给淹了。” 珍珠道:“小姐您不惊讶吗?” “不惊讶呀。” 她老爹的精明只用在两个地方,政事、名声,只要一遇到会影响学士府名声的事情,她老爹可精明着呢。 珍珠磕着手里剩下的瓜子,简直大快人心,“老爷这次看起来像是铁了心要发落菡萏堂的,看她们下次还敢给小姐使绊子!” 顾初月挑眉,昨晚祖母单独把老爹留下来,她老爹不定又被训斥了哈哈哈哈! 想想,就觉得好笑。 这世上,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藏玉阁内。 王氏坐在书案前,却是怎么都看不进账本。 脑子里一直转着昨晚顾初月对她说的话。 “婵姨,你可知吕布为何只能称雄一时,却不能成就大业吗?”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氏是农女出身,大字不识,后来跟着小姐身边才堪堪识了些字,读书写字尚可,可要是让她论历史典故,她是说不出的。 见夫人眉间带愁,常妈妈端来茶点,“夫人若是累了,不妨歇一歇,免得又犯头疼。” 王氏将半开的账本随手放在案上,“妈妈,你可晓历史上有没有吕布这一号人物?” 常妈妈笑道:“以前府中办喜事摆戏台子,老奴偷闲倒是听过几句吕布貂蝉的戏词,可要说这号人物是不是真存在,老奴就不知了。” 王氏蹙起细眉。 常妈妈跟在王氏身边多年,最了解她的心思,便奉上盖碗茶,道:“夫人若是一直在意大小姐说的话,不如将二小姐叫来问上一问,二小姐博览群书,定是比老奴要清楚的。” “只是会不会……” 王氏欲言又止,菲儿自幼就喜欢初月这位姐姐,现在更是,她怕让女儿为难。 常妈妈宽慰道:“小姐又不知这是大小姐同您说的,您随意诌个理由,也不打紧的。” 王氏迟疑的点头,常妈妈立刻吩咐丫鬟去叫人。 顾芳菲正在闺房中绣荷包,听是娘亲叫便随着丫鬟去了。 见到王氏,她福了福身子,“娘亲。” 王氏笑着拍拍自己身边的圆凳,“来,过来坐。” 顾芳菲见娘亲身边摆着许多凌乱的账本,道:“娘亲,女儿现在午后不用上课,不如让女儿帮您一起看,也快些,您也不用这般劳累了。” 王氏笑着拉住女儿的手,“你还小,好好跟着表哥姐姐们上课就好了,这些账本我都看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 常妈妈亲自端来盖碗茶,顾芳菲端起一盏,浅浅的抿了一口,“娘亲,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王氏的眼神飘向了常妈妈,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顾芳菲自是发现了娘亲的异常,回头看了一眼常妈妈,不解道:“娘亲……是,怎么了吗?” 王氏收回视线,笑道:“前几日我和户部侍郎的夫人一同去听曲儿,正是那吕布貂蝉的戏码,回府时听个书生说,说什么吕布为何只能称雄一时,却不能称霸大业?” 顾芳菲将茶盏捧在手心,仔细的想着这号人物,缓缓开口。 第236章 是给一只狗吃的 顾芳菲将茶盏捧在手心,仔细的想着这号人物,缓缓开口。 “此人很有野心,但反复不定,不过戏词中,他和貂蝉的爱情故事还是很令人动容的,女儿每每去听都不禁萧然泪下,唉……” 王氏道:“反复不定?” 顾芳菲美眸微扬,“说好听些是反复不定,说不好听些便是有野心的墙头草,这人呀,还是得坚定些,不能今日风往这边吹,便往这边倒,明儿风往那边吹,又想着如何歪过去,娘亲,您说对吗?” 王氏笑容僵滞,脸色一黑。 有野心的墙头草? 这是指桑骂槐啊。 顾芳菲见王氏脸色不大好看,轻声问道:“娘亲,我说错什么了吗?” 常妈妈及时道:“小姐,夫人许是太累了。” 王氏没心思再同她说些别的,便道:“好了,娘这还有些账本没看完,你先回去吧。” “是,娘亲也不要太过劳累。” 顾芳菲觉得娘亲今日怪怪的,但也没多问,福了福身,回了闺房。 常妈妈将屋中丫鬟驱到院里伺候,关上屋门。 “夫人,老奴觉得二小姐言之有理啊。” 王氏皱眉,“你也觉得我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常妈妈低头,“老奴自是不敢,老奴跟了您十几年,难道还不知您的难处吗?” 王氏叹了口气,扶额道:“常妈妈,刚刚我语气重了些,你别太在意。” 常妈妈笑道:“您是老奴的主子,说这话实在是折煞老奴了,只是正因为您是老奴的主子,老奴有些话不得不说。”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道理,我又何尝不懂,只是谁又懂我的苦啊。” 常妈妈走近,“夫人,您既知晓让二小姐多往寿辉堂去,您自己也要如此才对,毕竟那位才是老学士的正妻,老爷的嫡母啊,手腕权势您又不是没瞧过,大小姐言至于此,您可不能再犹豫了。” 王氏一脸愁容,“可菡萏堂那位……是老爷的亲娘啊,一言不合便要死要活,我实在是应付不来,况且……又出了初月那事,母亲那边是否知晓还是个不定数,若是知晓,她如此疼初月,母亲怕是更瞧不上我了,若是真这般明显投诚,只会是两头不捞好,我是不想掺和到寿辉堂和菡萏堂之间的……” 常妈妈继续添柴加火,“夫人,不是老奴说您,能说出殚精竭虑为子女,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大小姐,绝不是气量狭隘之人,既然她说上次那事已经翻篇,那就定然不会再跟您计较了。” “况且还有二小姐在,大小姐是个疼妹妹的,也不会为难您的,尤其大小姐已经向您抛出了柳枝,您不如顺势同老夫人表一番孝心,老夫人定是明白的,咱们日后,菡萏堂爱怎么闹便怎么闹,您一心向着寿辉堂,不会有您的亏吃的。” 王氏还是有些犹豫,“可万一菡萏堂那边……” 老爷是个有孝心的,谁会是赢家,她不敢保证。 常妈妈的语气重带了几分不屑,“夫人,依老奴看,菡萏堂那位能在学士府安然无恙这么多年,全是因为自己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只是最近……那两位心比天高,竟还惦记上了大皇子,一旦同学士府的利益挂上钩,您觉得老夫人……还会如此放纵老爷的孝心,放纵文姨娘吗?” 王氏慢慢抬头,眯了眯眼睛,忽然慢慢的笑了,“是啊,母亲的手段……我自己可是亲身体会过的,竟还觉得文氏能和母亲争上一争,真是……呵。” 常妈妈试探:“故……” 王氏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拿起账本,“菡萏堂既然妄想搭上大皇子,已是不自量力,如此,我还看不清吗?” 常妈妈高兴的不得了,“哎呦,夫人您能明白就太好了。” 王氏扯了扯嘴角,觉得头更疼了。 “罢了,走,去寿辉堂。” ………… 傍晚,明月苑。 听簌簌说,广白看书太累,趴在书案上便睡着了,被她叫醒喝了些粥,现在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顾初月不由感叹,现在小孩子的学习压力简直能压死人。 闲时,她用老爹给的蜂巢蜜做了茯苓饼,便让阿离端过来。 她分成三份,依次而放。 珍珠不解道:“小姐,您就做了这么些,怎么分了三份?” 顾初月将其中一盘放入食盒,笑道:“这一盘是给祖母的,还有一盘是留给我自己和小白吃的,还有一盘是给一……” 她话音一顿,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嘴。 珍珠好奇道:“小姐,还有一盘是给谁的呀?什么一?” 她哼了一声,“是给一只狗吃的。” 原本,老爹给的那一盒子蜂巢蜜她都想着送给大魔王献殷勤的,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这么好的东西给他吃绝对是浪费! 把她嘴都……今天居然跟没事儿人一样,竟然还瞪她?! 见小姐的小脸都扭在一起了,珍珠担心道:“小姐,您这是?” 顾初月穿上绣鞋,“没什么,去寿辉堂。” “是。” 屋外凉风习习,泛着冷意。 远远望着寿辉堂,两盏琉璃羊角灯很是醒目。 有丫鬟看见大小姐过来了,齐齐停下手中活计行礼。 顾初月道了句:“不必多礼。” 进了院里,就见有一身披淡水色菱锦披风的人跪在正屋外,发髻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步摇随风飘碰着,身边站着丫鬟。 身边人来人往的丫鬟没有一人将眼神望过去的。 这背影有些眼熟。 顾初月拢了拢披风,走近一看,是王氏。 她福了福身子,“婵姨怎么跪在这里?” 王氏朝她笑了笑,面色被风吹的苍白透红,唇瓣干裂,没有说话。 顾初月没多问,进了正屋。 内屋中,老夫人斜靠在刻着庙会繁景游湖趣事的黄花梨炕榻上假寐,身边有丫鬟在轻轻捶腿伺候。 没等顾初月行礼,老夫人便睁开了眼睛,挥手让捶腿丫鬟下去,道:“坐吧。” 礼仪不可忘,顾初月匆匆行了礼,窝到了祖母的身边,朝窗外望了望,道:“祖母,婵姨怎么跪在外面?” 老夫人冷淡的拨弄着手中的檀木佛珠,“她想跪,便由她跪。” 芳姑递上牛乳茶,“大小姐有所不知,今日夫人不知怎么了,难得不是请安日子过来,只是不凑巧,正赶上老夫人小憩,老奴让她改时再来,哪知就跪上了。” 第237章 今晚的飞鸽传书没有亲亲 顾初月了然,从祖母小憩一直跪到现在,可有不少时辰,这是想清楚了来向祖母赔不是了。 她趴在老夫人的肩膀上,娇笑道:“外面天冷,不如我去同婵姨说说,快让她回去吧。” 老夫人答应,跪在院子里,给谁看? 顾初月出去,走到了王氏面前,“婵姨,祖母让你回去休息。” 王氏的膝盖已经麻了,身子泛酸发颤,她靠在了常妈妈身上,抬头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心头微怔,“母亲……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她浅浅一笑,“婵姨不是知道吗?” 王氏还是不动,大有老夫人不出来她就一跪不起的架势。 顾初月觉得有些冷,她望着远处叠叠灯火,声音清离,“婵姨既然心中已有所想,祖母心里也是有数的,何必在这跪着呢,你应该也知道,祖母是不会见你的,有些事,明白了便好。” 王氏也是跪不下去了,她顺着常妈妈的力站了起来,可双腿泛麻,着实站不住。 又是一阵秋风袭来。 顾初月将自己手中的铜制刻鸟兽手炉递到王氏手边,“婵姨若是一瘸一拐的从寿辉堂走出去,难免会招人闲话。” 说罢,转身离去,莲步款款,玉簪金钗,那抹倩影,恍了王氏的眼睛。 真是,像极了…… 常妈妈道:“夫人,咱们走吧。” 王氏一手搭在常妈妈的胳膊上,借着她的力,愣是直起了身子,一步一步,虽缓慢,却不歪不斜。 单看背影,任谁也猜不出她跪了两个时辰。 里屋内,顾初月脱了披风,依偎在祖母的怀里,手中捧着牛乳茶,很是惬意的晃脑袋。 老夫人嘴角带笑,伸手便按住了怀里软嫩的小脸蛋上,斥责道:“不许晃了,真真是越发放肆。” “唔……”顾初月仰头,再也不晃了,眨了眨水泠泠的杏眸,小脸鼓鼓的,脆声道:“乖巧。” 老夫人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你呀你,真是惯会这些哄弄人的把戏。” “这也是本事不是?” 顾初月挑着杏眸,听话的捧着牛乳茶,含着茶盏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喝到最后,芳姑还递上了她的专属小金匙,细长的匙柄上嵌着一只金兔子,易握精致。 她舀着茶盏底细细碎碎的果干,嘴角不知何时粘了一圈奶胡子。 吃完,递给了芳姑。 老夫人留她用了晚膳,没多久就打发她赶快回去休息,临走前也不忘叮嘱她女子要懂得矜持,不要被一个男子的皮囊所迷惑,不要看见人家就要扑上去似的云云…… 顾初月听的嘴角直抽抽…… 为什么在祖母心里反倒是她成了色.欲熏心的那个人? 明明她才是被扑、被啃、被摸的那个人啊! 回到明月苑,广白在厢房是一觉不醒,睡得正香。 顾初月便开始沐浴洗漱,准备等头发干一些的时候便休寝。 她斜靠在炕榻上,哪知刚端起画本子,大白鸽又来啄窗了。 声音震得她脑瓜仁儿疼。 她将窗户支起一条缝,许是刚沐浴过的原因,并不觉冷。 白鸽伸出一条小细腿,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俨然是把她当成了喂食儿主子。 顾初月好笑的伸手从瓷盘中掰下一小块栗子糕给它。 打开信条,又是空空如也。 想跟她聊天又不想主动开口。 大魔王真是玩的一手好傲娇! 她手指一卷就要将信条揉吧揉吧丢一边去,只是揉到一半,停住了。 大魔王现在越发的得寸进尺,不过几日连爬.床都学会了,哪天要是一个不小心狂性大发,她岂不是只有被吃抹干净的分儿? 想到这,她将信条放到炕几上慢慢抚平。 以前她只想着勾搭大魔王的胃,但是现在看来,她必须要牢牢抓住大魔王的心。 她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老话怎么说来着,先认真的就要认输! 她要让大魔王输的一败涂地。 她就不信自己一个现代高材生玩爱情攻心计还玩不过一个古代人。 哼哼! “咕咕……” 白鸽吃完糕点,见人一动不动只是傻笑,出声催着。 顾初月转身去翻画本子。 现学现卖。 可是翻了几本后,她发现里面的剧情都好傻白甜,不是一见钟情,就是一奸钟情,还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戏码…… 她都不占。 难搞哦!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里面有个情节就不错,女主欲擒故纵,吸引了男主的注意力,最后牢牢抓住了男主的心,中间还绿了男主,怀了男二的孩子,和男三有一腿,竟还搭上了男四的船? 但是最后……男主居然原谅了女主?还是大团圆结局! 好狗血,但是里面女主用的欲擒故纵好有用。 男主头上的草原都开花了,居然还是一往情深。 哇哦~ 学到了一招,顾初月立刻来了灵感,提笔写下: 一一呐,你在做什么呀?我好想你啊,亲亲! 鸽子飞的很快。 言闻一看着手中信条,狭眸微眯,小姑娘白天还对他张牙舞爪,现在又如此亲热的喊他?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没理。 第二日,顾初月照旧: 一一呐,你怎么都不理我呢?白天跟你说话也对我爱答不理的,委屈,亲亲! 收到信条。 言闻一手指微紧,脸上笑容玩味。 小姑娘白日里避他如狼虎,晚上倒控诉起他对她爱答不理了? 他将信条好生卷好,用小段金线固定,放进了革带上的荷包里。 还是没理。 第三日,顾初月乐不滋的开始提笔洒墨: 君住都城北,我住都城东,日日思君不见君,吾心着实难寐,只能以泪洗面,寄与此信,为表相思。亲亲! 原先的信条太小,顾初月特地撕了张大些的。 言闻一捏着信条,眉眼染着淡笑,狭眸含着微光,觉得小姑娘许是学糊涂了,他们每日相见,何来“日日思君不见君”? 真是抄诗都不带过脑子的。 蠢死了。 照旧没理。 第四日,顾初月觉得自己可以放大招了! 写道: 读书,莫理我。 就这么五个字。 够冷淡了吧! 她脸上的奸诈得逞的笑意就没下去过,越想越美,仿佛已经看到大魔王被她折磨的心痒痒但又没办法的样子了! 当晚,言闻一收到了信条。 剑眉紧皱,气息瞬沉。 小姑娘的态度越发反常。 而且今晚的飞鸽传书没有亲亲! 言闻一的心情很差。 他施展轻功,飞窗而出。 第238章 我还没有及笄,我害怕 顾初月靠在引枕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儿,心情那叫一个好! 她仿佛已经想到了大魔王对她情根深种不舍得伤害她只能独自心痒痒的画面了。 哈哈哈哈! 她高兴的在炕榻上打滚! 恰时,安稳的支摘窗猛然打开,直直拍在外墙上,阵阵夜风争先恐后的钻进屋中,烛台细焰左右摇晃瞬间熄灭,炕几上的画本子被吹的飞快翻页,飒飒作响。 今日是阴天,没有月亮。 伴着院中槐树上金铃的清脆声音,和浅浅的风声,明瓦上淡淡的光晕反射,半分未进屋中。 昏暗,夜风,金玲响。 顾初月抖了抖肩膀,用薄被将自己裹好,伸出胳膊去拽窗户,希望把它关上。 哪知,纤细的胳膊刚碰到窗棂一角,就被人用力的握住了。 粗砺的手指按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没一会儿,便红了一圈。 顾初月也不惧,伸手从炕几上捞个烛台就冲外砸去。 烛台被扔出窗,半分声响也无。 只听,夜中传来一道阴嗖嗖的声音,比冷风还要刺骨—— “顾卿卿,几晚不见,就要谋杀亲夫?” 叫她顾卿卿的,全东齐怕就那么一个人,化成灰她都认识。 可是…… 顾初月懵了,这不对啊? 不符合画本子的剧情走向啊? 按照正常剧情发展路线,大魔王应该被她这几日磨的心痒痒,夜不能寐整日消极颓废,最后深情款款对她说,把我的心给你……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大魔王又来翻墙了? 忽然,一阵疾风而过,顾初月被推坐回了炕榻上,“啪”的一声,支摘窗恢复原样,画本子也不翻腾了,只不过彩页被吹的翻了几道折印。 待顾初月从榻上爬起来时,煞神正坐对面。 少年玄衣紫袍,银冠束发,金带黑靴,狭眸如淬了毒的凉薄细刃,抿着唇,倨傲的靠在引枕上,微扬下颌,睨着手中的翡翠莲纹烛台。 正是顾初月扔出去的那座。 言闻一忽然两只手一同握上烛台,轻轻一掰。 “啪!”的一声,烛台在他手中一分为二。 顾初月目瞪口呆,小心脏突突的跳。 这……可是翡翠啊,这么轻易就掰断的吗? 那她刚刚好像还想用这座烛台砸死大魔王……来着…… “嗖”的一下,顾初月拉起鹅绒薄被就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只小脑袋,战战兢兢的看着对面少年。 言闻一将折成两段的烛台随手放到炕几,朝对面的小姑娘勾手。 “过来。” 顾初月不敢动,一双眼睛水泠泠的看他,“可以不过去吗?” 她害怕。 言闻一微笑,“卿卿是想让我亲自过去?” 笑的渗人。 顾初月依旧将自己裹的严实,她蹲在炕榻上,慢悠悠的挪了过去,像只小胖猪似的。 快到面前,言闻一张开手臂,“进来。” 顾初月噘着嘴,一歪,就窝进去了。 言闻一双臂用力,将怀里的小姑娘一托,安稳的放到了自己腿上,顺手,将裹着她的薄被抽了出来,扔到了一旁。 支摘窗被刚刚用力一拉,有些松动,夜风窃进,炕几上翻开一半的画本子自顾由着风不断翻页,飒飒声漫漫,风停了,这才定住。 彩色的图画很是醒目。 言闻一没看过这样的书。 他伸出手指很是嫌弃的捏起,放在眼前定睛一看。 两道白花花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横跨两页,配字大胆,全是嗯嗯啊啊的淫.秽之词,画面更是不堪入目。 言闻一嘴角的笑意微滞。 小姑娘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年迟迟没有动作,顾初月悄咪咪的从他的衣襟里钻出头来,哪知刚探头,后领子就被人揪住了。 往上一提,眼神一晃,不知是什么东西直接砸在了她的脸上。 言闻一把画本子直接扔到了顾初月脸上。 她伸手一抓,觉得眼熟,这不是她的画本子吗,再一看…… 这不正是女主怀着男二的孩子然后搭上了男四的船的那一集吗…… 不过虽然剧情狗血,但是画面很刺激呀! 没等她看仔细,手里的画本子就被抽走了。 言闻一打开支摘窗,将画本子丢了出去。 顾初月很是心疼的伸出了尔康手,“我的典藏版啊!老贵了!” 言闻一毫不留情的拍下她的爪子,并且严厉警告,“再让我发现你看这种东西,我就将顾学士的那根教鞭借来。” 顾初月瞬间藏起手,惊讶道:“你还要打我手板?” 言闻一缓缓的笑了,手掌下移,托住了小姑娘的屁股,指尖用力。 “嘤!” 顾初月一激灵,耳珠忽然被人含住,似是有人呢喃,“顾卿卿,我不是先生,自是不会打你手板,我只会……” 他欲言又止,牙齿用力磨着那块软肉,引得顾初月阵阵轻颤。 “会……会什么?” “会打你别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卿卿想知道吗?” 顾初月双眼含泪,淡淡的桃红色在眼尾晕染开来,她咬着唇瓣,颤颤悠悠的将脸埋进少年的颈窝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不语。 蓦的,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温凉的肌肤上。 言闻一皱眉。 小姑娘果然是掐住了他的命门。 知道做什么,会让他心疼。 半晌,眉眼舒开。 自己的小姑娘,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顾初月瘪着嘴,声音软糯糯的,带了丝丝沙哑,“一一,你……你不要这样对我,我还没及笄,我……我害怕。” 言闻一移开放在她屁股上的手掌,转到了她的肚子上,甚至有探进睡袍的趋势。 顾初月软若无骨的手立刻紧紧的按在他意图不轨的手上,作势又要哭,“你还摸!” 言闻一无奈的收回手,老实的抱着她不再作祟。 顾初月憋了半天也憋不出第二滴眼泪来,索性也不装摸做样的抱着他,换了个姿势,靠在他的臂弯里,双手环胸的瞪他,凶巴巴道:“你又来干嘛!” 小姑娘的气势汹汹在言闻一看来半分杀伤力都没有,眼睛红通通的,鼻尖也是淡淡的粉,像只胖兔子。 言闻一俯身,与她面颊相贴,“写信不给亲亲,我只好自己来要了。” 说的那叫一个云淡风轻,理所当然。 顾初月秉着欲擒故纵的道理,伸手推开了他的脸。 “亲?亲什么亲?一边去!” 第239章 他明白的 措不及防就被推开的言闻一笑容僵在嘴角。 小姑娘现在脾气真是渐长。 都敢推开他了。 言闻一轻笑,“三天不打,怎么,卿卿也想上房揭一揭瓦?” 少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小姑娘滑嫩的脸蛋,所到之处,皆是淡淡的痒意。 顾初月眼睛瞪的像铜铃,“你轻薄我后,扔了我的话本子后,还想打我?” 说完,她的小脸上一片凄凉,仰着脸凑上去,“打吧打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这样的未婚夫不要也罢,你打死我算了。” 言闻一:“…………” 他双手托住小姑娘身子,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正对着他。 饶有兴趣的环住小姑娘的腰肢,“哦?卿卿想让我怎么喜欢你?” 顾初月双手环胸,很是警惕的盯着他,听他这么说,以为是自己的欲擒故纵有效果了。 她义正言辞:“不能随便轻薄我,祖母说了,搂搂抱抱让人瞧见算什么事?” 言闻一挑眉,没应允也没拒绝。 顾初月当他是默认了,颇有些得意的继续道:“不能随便丢我的东西。” 说到这,言闻一的脸色有些微妙,没忍住隔着柔滑的浮光锦睡袍揉起了小姑娘的肚子。 顾初月伸手推开了肚子上的手掌,“听见没有?” 少年懒洋洋的点头,“卿卿指的东西是什么?” 说到这,她一脸心疼,“当然是我的画本子啊,那一本彩色的可是限量典藏版,我花了五十两银子呢!” 她心疼的伸出五个手指。 自从因为大魔王花光小金库后,天知道她有多穷。 言闻一笑着握住她的指尖,放到唇边轻啄,可一双狭眸,却似寒潭深渊般,半分感情也无。 倏的,咬住了小姑娘的指尖,牙齿磨着。 这点疼对顾初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大魔王的眼神好可怕。 她,怂了。 “一一一,你干啥啊……” 言闻一搭在她腰上的手臂猛然用力,顾初月不受控制的扑到了他怀里。 牢牢禁锢住她。 顾初月不敢动,任由那一片温热重回耳珠。 言闻一面无表情:“顾初月,若是下次再让我瞧见你看这种书,我不介意在你没及笄之前便将画本子上面的所有体位都试一遍,小船,荷花塘,还不好找吗?” 顾初月浑身僵硬,小心脏忍不住的抖三抖,大魔王已经很久没叫她大名了,这次,估计是真的生气了。 她连忙顺毛,小手拍着他的背,“不看了不看了,再也不看了。” 像极了哄小孩儿的老妈妈。 言闻一挑眉,“今晚给我写的信上为什么没有亲亲?” 顾初月默默收回小手,想给自己一锤子,她刚刚净顾着怂了,忘记欲擒故纵这档子事了。 她慢慢低头,连忙躲进少年的衣襟里。 言闻一低头在小姑娘的发顶印上一吻,发现略微带着潮意,连地上也有未干的水迹,想必是刚刚沐过浴。 他暗自催动内力,烘干这三千鸦青长发。 顾初月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不由得抓了抓头发,发现已经变干了。 好神奇! 言闻一的手掌依旧抚着小姑娘的长发。 顾初月捏起一缕,又摸了摸里面,发现也干了。 古人的内力果真是名不虚传。 简直堪比现代的烘干机啊! 言闻一的手指卷着小姑娘如丝如绸的长发,低沉的嗓音如上好的女儿红一般,带着诱惑力,让人无法抵抗,“顾卿卿,前几晚都写了亲亲,唯独今晚没写,怎么,欲擒故纵,嗯?” “嘿嘿,一一真是英明!” 顾初月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这么快就被识破,拍完马屁后,心虚的靠在少年怀里不说话。 她再也不看画本子了! 画本子里面的男主太好骗了,都是披着霸道总裁外衣的纯情少男,女主一撩一个准。 她面前的倒好,简直就是人精,精中精! 大魔王的心好难钓。 她放弃了。 只要能保住学士府,被咬就咬吧,啃就啃吧,就算被当马骑,她……她也忍! 想到自己以后的艰苦生活,她不禁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是如何的为奴为婢,低声下气。 小姑娘时不时的唉一声,叹一句,浑身都充满了挫败的气息。 言闻一好笑的将她抱紧,揉她的小肚子,捏她的小脸儿,她也不给半个反应。 像是被生活拍在沙滩上的咸鱼。 一点求生欲都没有了。 他声音难得温柔,循循诱导,“卿卿啊,想知道为何欲擒故纵对我没有用吗?” 顾初月眼中似有光亮闪过,只是一瞬就消失了,又变得毫无求知欲,她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很敷衍。 言闻一望着怀里泛着红晕的小姑娘,“因为欲擒故纵,顾名思义,只对未被擒到的人有用,对我,是没用的。” 顾初月现在脑子像浆糊,懵懵懂懂的,又“哦”了一声。 依旧,很敷衍。 言闻一也不恼,狭眸含笑的看着她,“那今日信上未有的亲亲,卿卿打算怎么补给我?” 顾初月抬头,生硬的说了一句,“亲亲。” 只是未等她低头,双颊忽然被人捧住。 狭长的眉眼猛然在自己眼前放大。 双唇相贴,睫毛交错,呼吸融缠。 顾初月一动不动的睁着杏眸,渐渐荡起了涟漪氤氲,好似秋水清波,透着淡淡的盈盈羞怯意。 忽然,温凉的唇瓣轻轻的挪开,言闻一见小姑娘满脸的迷糊,呼吸有些粗,哑着嗓子道:“闭眼。” 顾初月的心脏怦怦跳,乖乖闭上眼睛。 言闻一又压了上去,慢慢的研磨,轻轻的咬着,最后,探进了舌尖。 缠绵悱恻,烛火摇曳在璧人相贴的容颜上,斜影交映两不疑。 顾初月的双颊好嫣红飞霞,又艳比娇桃,细腻如脂的肌肤染上了酡色,俏生生的绽放着,只为他一人绽放着。 言闻一不由得想要更多,粗砺的手掌顺着腰肢不断向上,不安分的摸上了睡袍的如意盘扣,轻车熟路的解了一颗,只是用手指细细的磨着,却停滞不前。 小姑娘还太小,他明白的。 久久,他眷恋的轻啄那朱红丹唇,不舍的缓慢离开。 他笑着,将气喘吁吁的小姑娘按在了自己怀里。 一眼都没有多看。 顾初月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双手轻拍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又被啃了。 顾初月垂下眼睫,在眼睑处洒落一片青灰色的阴影,掩下点点泪光,眸中百态,尽是人间凄凉。 人生妄想,妄念生根。 可有的人责任太多,没有承担失败的资本。 而有些人,注定永远都是妄想。 第240章 初月,你可愿意? 光阴如梭,顾初月作为旁听生已在言国公府上了小一个月的课,整日摇头晃脑的读书,头晕乎乎的。 穆先生也不怎么管这三个女娃娃,只要不迟到不早退不在课上惹事生非,一律忽视。 自从言可辛冒出了“骊姬、褒姒是谁”这个笑话后,穆先生在课后论题过程中尤其不爱搭理这个女娃娃。 这一日,因为穆先生受了孟老太尉的邀约,要去太尉府受邀,破天荒的提早下课。 孟太尉府派了马车来接,因着是外祖孙的关系,安仲逸同穆先生一起去了太尉府用午膳。 一下课,可乐了言可辛,她从书箱里翻出一盘偷吃未果的水晶桂花糕分给他们,转身看向了顾初月。 “初月,我们下午去郊外的跑马场骑马吧!”说完,看向了对侧,“大哥、二哥,你们也一起去吧!” 言云敬婉言回绝:“穆先生虽午后不授课,但是留了文章要完成,作业繁多,我便不去了,改日吧。” 言可辛又看向了大哥,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默默收回了视线,重新盯上了顾初月。 “去吧去吧!” 顾初月有些为难,因为她还要绣锦帕,上次答应要给大魔王的被风吹跑了,最后找到时正挂在树杈上,已经破烂不堪,所以她要从新绣。 顾芳菲已经收拾好书箱,走了过来,“大姐姐午后要同我一起做女红,五表姐,还是改日吧。” 言可辛不信,她重新望向了顾初月,眼巴巴的看她,“这是真的吗?” 顾初月点头,“早就约好了,所以小表姐,我们还是下次再约吧。” 问了一圈,都没时间,言可辛无聊的趴在矮案上,没人跟她去,娘肯定也不会让她去的。 顾芳菲微扬下颌,笑道:“要不五表姐去学士府吧,我们一起做女红呀?” 言可辛最爱骑马射箭耍枪,最讨厌女红礼仪八雅,都城贵女圈子人尽皆知。 她就是故意的。 就是不想让她多跟大姐姐接触。 言可辛冷呵呵的笑了两声,“我……才不去。” 上次绣花她手指头被扎了好几个窟窿眼,害得她差点连筷子都握不住,再碰那种东西她就是傻瓜。 顾芳菲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只好下次再约喽。” 言可辛“哼”了一声,没理她。 就在众人将书箱都收拾好时,有一锦袍男子走了进来,笑容得体,身姿清瘦,薄的像纸。 一进广亭便朝着他们作揖。 言云敬将书箱递给进来的小厮,道:“云松,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云敬兄牵挂。” 言云松的母亲张氏风寒养好后,他自己一咳又吐了几口血,因着是从娘胎里带出的病根,大夫说要静养些时日,避免舟车劳顿。 家中就这么一个嫡子,张氏便厚着脸皮去求公主裴氏,虽说出了五服,已经连正经亲戚都算不上了,可到底念着祖上有几分关系,裴氏便客套几番让他们住下了,还让人送去了许多补品,这一养,便养到现在,才可下床走动。 言云松思慕难耐,一下床便直奔广亭,视线不自由的看向了依旧坐在蒲团上的少女。 顾初月今日着了身碧桃色蜀锦织金穿珠襦裙,外披着水蓝色镶貂毛披风,只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玉容。 一双白嫩的手捧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桂花糕小口的吃着。 精致的垂挂髻上插着一对红玉髓攒珠赤鸾钗,额前细薄的碎发下是一双如水杏眸。 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肤若凝脂,明明只是坐在那里,却自有一股贵不可言的气质。 都城的贵女,难培,难求。 言云松不禁看痴了。 只是没等他多看,面前忽然被一玄色身影挡住了。 鲜嫩的颜色忽然被玄色绣金麒麟的锦袍代替。 不见娇俏少女,言云松的视线顺着面前的玄色慢慢向上,径直对上一双淬了毒般的幽深眸子,暗不见底,冰冷危险。 他被吓的后退几步,额间冷汗直流。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起薄唇。 敢当众看他的小姑娘,当他是死的不成。 顾初月不知怎么了,只觉得气氛有些僵,她接过珍珠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这才起身。 她拽了拽大魔王的袖子,轻声道:“怎么了吗?” 言闻一揉了揉她的头,“没什么。” 不过是有只弱鸡不自量力罢了。 顾初月看了看对面的少年,又瞧了瞧身边一身戾气恨不得笼罩整个广亭的大魔王,不信。 她再次道:“既然没事,你便不要再盯着人家看了。” 言闻一微笑的瞧她,笑的像只要扑人撕咬的恶犬。 “怎么,你心疼了?” 顾初月:“……我是怕你把他吓死。” 那人一看就是个病秧子。 正常人和大魔王对视都会心有余悸,更别提生病的人,万一被吓出了心肌梗塞,一定会惊动流云苑。 到时候肯定会被叫去问话,她就不用吃午膳了。 两人说话声音不小,言云敬听了后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这两人如此光明正大的谈论真的好吗! 他连忙打圆场,“云松,你怎么突然来广亭了?” 言云松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脸上突然浮起了不明的淡红,视线看向了那动人的少女,低头道:“我是来找顾大小姐的,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初月温声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言公子若是有什么话,不妨当众说。” “我……我想同你私下说,可以移步吗?”言云松似乎有些急。 面对陌生外男,顾初月是绝对的拒绝,“言公子,你我素不相识,恕小女不能从命,若是无事,便告辞了。” 说完,便要离开。 言云松慌乱下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张秀气的脸上布满红晕,有些结巴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初月,你可愿意?” 说完,期许的抬头。 顾初月心惊,向后退了几步,绕到了言闻一身侧。 她含蓄道:“小女子已有婚约在身,望公子收回那些话。” 言云松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连连向后退了几步,若不是随身小厮接住了他,可能就一脑袋撞在柱子上了。 他一手捂着胸口,面白如纸,“这……怎么可能……初月,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若不信,我马上便要母亲去你家求亲!” 第241章 一一,你想亲我吗? 这次,顾初月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腕就被人拽住了。 她被人拽到了身后。 言闻一眼底像是覆了满满的阴霾,冷声道:“滚!” 言云松见自己心爱的少女被人拽住,不甘的挣扎,要从小厮身上站直,“你是什么人?这是我和初月的事情,你凭什么插手!你放开她!” “凭什么插手?”言闻一哂笑着抬眸,似是蕴了万千冰锥似的,周围气息都降了好几度,连带着身后的顾初月都被冻的抖了抖。 唔,她又成池鱼了。 言闻一似是宣布主权一般,将小姑娘从身后拉了出来,狭眸清寒却带着点点光亮柔软,低头看她,“卿卿,你告诉他,我凭什么插手?” 顾初月小脸微红,低头盯着鞋尖上的东珠,“真的要说吗?” 她不好意思的抿住了唇角的笑意。 言闻一俯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卿卿喜欢什么船?我今晚就去定,想在陆地,还是荷塘?” 顾初月:“!!!” 为了她还没发育完全的小身板,她果断道:“我和他……是自幼便定下的娃娃亲,还请言公子切勿再说这样的话。” 话音刚落,她就又被言闻一塞到了身后,半分都不让言云松看见。 将自己的占有欲充分暴露。 言闻一微扬下颌,倨傲的睨着一脸不可置信心痛模样的言云松,冷嗤道:“这下,知道我为何插手了吗?” 说完,拉着小姑娘的手就出了广亭,路过言云松时,还冷哼一声。 手拉的更紧了。 大姐姐走了,顾芳菲怕她被拐跑,连忙追了过去,只是路过言云松时,小声道:“言公子,今日我奉劝你一句,我的大姐姐,不是你,能肖想的。” 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想娶她大姐姐? 简直是痴人说梦! 言可辛也收拾好了,抱着一本书,挑眉看他,许久,长长的唉了一声,也出去了。 像是在看无可救药的人。 一接三连击,言云松浑身颤抖,胸口快速起伏,只觉得喉头腥甜,喷出了一口鲜血,死死的瞪着远处的少女。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嘴角不停的溢着鲜血,染红了素色锦袍。 随身小厮顿时就慌了,“少爷!少爷您怎么!来人啊!快叫大夫!” 声音很大。 不远的桂树后,有一人影飞快的跑远。 顾初月听着身后的叫喊声,好奇的回头瞧了一眼。 “他不会就这么被你气死了吧?” 许是职业特性,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她会不自觉的观察每个人的脸,刚刚看他的脸色像是急火攻心,若是不多加调养,早晚一命呜呼。 这时,言闻一停下步子,回头,温柔的摸着她纤细的天鹅颈,指尖跳跃在她的大动脉上,“你要是心疼他,可以跟他一起死。” 嘤! 大魔王越来越凶残了是怎么回事? 她怂怂的表忠心,伸出了五个指头发誓,“哎呦~我怎么可能心疼他呢,我生是你的可爱人,死是你的宝贝鬼!” 言闻一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像是吊了万把斤的大冰坨似的,逮着谁都没个好脸色。 连路过的丫鬟都不可避免的被吓个半死,匆匆行礼后赶紧跑了,像是后面有鬼追似的。 更别提近在咫尺的顾初月了。 后面顾芳菲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言闻一单手拎着顾初月的后领子,用力就把人拽进了假山林。 假山缝只容得下一人,可现在却要硬塞进两个人。 别无他法,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假山凹凸不平,顾初月狠狠的撞了上去,却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因为有一双手掌护住了她的头,揽住了她的腰,隔开了她和假山。 少年就这么低头看她。 看她动人的眉眼,看她嫣红的唇瓣,看她曼妙起伏的弧度。 他蓦然俯身,唇瓣贴住了小姑娘的唇角,慢慢的蹭着,浅浅的磨着。 呼吸,短促,似乎有要停滞的前奏。 顾初月垂眸,向左瞟,向右瞟,就是不敢抬眸看。 卷翘的羽睫轻颤,似是受了惊的蝴蝶,染了雨露点点,停在花枝浅蕊处,展翅欲飞。 是想飞到哪里呢? 言闻一微凉的薄唇磨磨蹭蹭的慢慢上移,最终,贴在了小姑娘的湿润的眼角。 那蝴蝶最终,未飞去远方,因为原地,才是她眷恋的地方。 顾初月放在身子两侧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朱唇被咬的越发嫣红,最终…… 顺着少年精瘦的腰腹,探上了少年的后颈。 言闻一半阖的狭眸闪过一抹精光,脑中紧绷的弦在这一刻猛然断裂。 薄唇下移,却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最终,贴在小姑娘浅浅的梨涡处,伸出了舌尖。 顶着。 痒意蔓延。 就在言闻一准备进行下一步时—— “大姐姐?你在哪里?” 顾芳菲追来了。 绕了一圈也没瞧见自己姐姐的半分影子。 她有些急。 芙蕖提着书箱追来,“小姐,大小姐走得快,许是已经在国公府门口等您了,咱们还是去门口看看吧。” 顾芳菲不放心的又看了眼四周,这才道:“好,你说的对。” 说完,脚步声越来越远。 假山缝中。 顾初月柔嫩的指尖一下下的在少年的后颈处滑动着,轻轻的点。 言闻一的薄唇没有离开,狭眸晦暗不明,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肆虐着。 他的拇指抚着小姑娘珠钗上的红玉髓。 顾初月睫毛轻颤,抬眸。 水杏眸似秋水,清亮,却不见天地万物,唯独映着面前的人。 丹唇轻启,小姑娘特有的清脆嗓音响起,“一一,你想亲我吗?” 说完,她微微侧头。 薄唇紧贴的梨涡消失,转而是一片饱满的柔软。 主动奉上的甜腻。 言闻一沉沉的笑了。 将小姑娘越发贴近自己。 好似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 不知过了多久,斑驳的阳光洒进这深暗的缝隙中。 将眼前的肌肤照的越发白皙透亮,甚至闪着淡淡的光影。 只是不过刚刚暴露,便被薄唇覆盖。 大棵的桂树落叶飘尽,不知何时飞上了两只喜鹊,黝黑的眼珠落进了交叠的某处。 听到细碎的“嘤咛”声后,似是模仿,也开始展翅开嗓。 最后,母喜鹊不知看到了什么,抬起细腿,踢向了身边的公喜鹊。 第242章 再软的榻,都没有你软 假山缝隙中。 走出一衣衫整齐,姿容清贵倨傲的少年。 少年心情甚好的勾着薄唇,眉眼间积雪消融,风清云静。 只是如此清矜少年的玄衣下摆似是有一半圆的泥印。 又过了好半晌,有一衣襟凌乱但竭力用披风挡住的少女走了出来。 小脸气鼓鼓的通红,若你仔细看,连那耳珠、只露出一截的细颈也透着粉红。 她一出来,小手就被一只大掌给牢牢的裹住了。 言闻一低头问:“去我那还是回你那?” 顾初月撅着嘴,“好好说话!” 她单手又将脖颈处的那一圈貂毛拽的紧了紧,拢着披风,生怕多露一丝肌肤。 天知道她的脖子上锁骨上会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痕迹。 言闻一似是在斟酌,“去南山苑还是明月苑?” 顾初月翻着杏眸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两句话有任何质的区别。 她冷哼一声,“谁要去睡你那硬板床?” 言闻一转身帮她系好披风,整理那一圈凌乱的貂毛围领,最后将两根红色绸带系了个对称完美的蝴蝶结。 他双手拢着小姑娘的披风,垂眸,“好了,走吧。” 顾初月连忙后退两步,“走哪去?” “明月苑。” 语气理所当然,像是回家似的。 她双手拢紧披风,“你也去?!” 言闻一挑眉,“不然呢?” 说完,大掌探上了揪着披风的小手,硬生生拽下来握住。 顾初月不客气的呵呵笑了两声,“你不回你的南山苑待着,回我的明月苑干嘛?” 言闻一修长的手指钻进了顾初月半握的掌心,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人交握似的。 他拉起了顾初月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恶劣的勾唇,“南山苑的榻,没有明月苑的软,我也不想睡硬板榻。” 姿容凛傲清贵的少年,说出这般挑人心弦的话。 顾初月扭扭捏捏的低头,鞋尖磨蹭个不停,“你又不是没有银子,让人去修缮呗……换个不就行了吗……” 言闻一俯身,薄唇蹭着小姑娘圆润的耳珠,轻启。 最后,啄了下,起身。 顾初月呆呆愣愣的不知在看什么,杏眸一眨不眨,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脸上冲。 她要冒热气了。 耳边,一直萦绕着刚刚那句话。 ——再软的榻,都没有你软。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回握住少年粗砺的手掌。 生怕被人发现。 言闻一直接将她拎到了言国公府的大门。 门口,顾芳菲正在焦急的等候着。 学士府的马车未走,马车里也没人,大姐姐定还在言国公府里。 她正在焦急的垫脚尖向门里望着。 一直不见人影的大门处突然渐行渐近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大姐姐。 她急忙提裙过去。 见言闻一拎着大姐姐走,很随意的样子,按捺着心中的惧怕将人抢了过来,挡在了大姐姐身前。 “闻一表哥,男女有别,望你下次注意些,不要对我大姐姐动手动脚。” 说完,拉着顾初月便朝着马车走去。 临上步梯前,顾初月悄咪咪的回眸望了一眼。 少年玄衣紫袍,银冠束发,腰系四指宽织金镶玉革带,立在台阶上,倨傲冷厉,似是睥睨终生般。 大魔王的皮囊……有点好看啊。 心跳一滞,她急忙收回视线,胡乱朝他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一进马车,顾芳菲便立刻吩咐车夫,“回府!” 一声“驾”,马车扬尘而去。 言闻一的手指抚上了腰间荷包,“金戈。” 在后面拎书箱的金戈立刻道:“公子,有何吩咐?” “去查一查顾芳菲的喜好。” 金戈:“???” 他试探着问,“公子怎么突然对顾二小姐起了兴趣?” 言闻一难得好心情的回道:“卿卿的妹妹,好似对我有很深的敌意。” 金戈:“……是。” 他应下,转身去查。 跟了主子这么多年,没想到主子竟栽到了人称都城第一霸王花的顾大小姐手中,还如此堕落…… 只是没等他走远,就听到个附加命令。 言闻一轻飘飘的道了句,“还有卿卿家人的所有喜恶。” 金戈脚下一滑,差点栽地。 ………… 学士府,明月苑已经摆好午膳,就等小姐回来了。 广白听话的坐在圆凳上摆动着小短腿,桌上摆满珍馐也不喊饿,乖巧的等着月月姐姐下课,一起用膳。 广白已经许久没有同顾初月一起去言国公府上课了,最近都在明月苑的厢房里背李太医留下的作业,已经背下了大半。 前几日还抱着书让姐姐检查,很是自信的拍着小胸脯,顾初月问了几个问题,广白对答如流,不带一点磕巴的。 现在每日都在专心背后半部分。 尤其是前几日李太医来信,说郑大老夫人的身子已见好转,过不了几日就可启程回都城后,广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越发用功。 估摸着时辰,簌簌将熬好的胭脂米粥盛出上桌。 顾初月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阵阵香味,她迫不及待的进屋。 也未歇,净过手后便开始用膳。 珍珠放好书箱后,便想着伺候小姐脱下披风,只是还未碰到,就被制止了。 顾初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凉拌鸡丝,挡住珍珠的手,含糊不清道:“不用脱了。” 珍珠道:“小姐若是冷,奴婢再命人添个薰笼,您这样用膳也不方便呀。” 她还是坚持,“不用了,我不冷,就是……不想脱,你也去用膳吧,我用膳你知道的,不需要伺候的。” 珍珠这才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待人走后,顾初月松了口气,又夹了一口黄酒炖猪蹄。 笑话,她哪里敢脱披风。 万一刚刚大魔王在脖子和锁骨上留下痕迹怎么办? 若是被人瞧见,她还要不要面子哒。 因着她用膳不喜有丫鬟伺候,屋中只剩她和小白二人。 所以也不用顾及太多,遇见够不着的,直接站起身端到了自己面前。 只是因着俯身,不经意间便露出一截脖颈。 广白坐在她对面。 小手攥着根鸡腿啃着,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视线从顾初月的脸上移到她脖子上。 很是好奇的歪头,“姐姐,你嘴怎么肿啦?” 顾初月手一抖,啃了一半的猪蹄直接掉到桌子上。 没等她回答。 广白视线一扫,更好奇了,“姐姐,你脖子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红点呀?” 第243章 无碍,亲亲就不疼了 顾初月迅速整理好披风,朝着广白笑了两声,可当她面对小孩子纯真的眼神时,突然一下子不知要如何开口。 难道要跟小白说这是你闻一哥哥啃的吗? 她会教坏小孩子的呀! 广白见姐姐不说话,歪头道:“姐姐是吃了什么东西生了过敏之症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起了疹子呢?” 她一双杏眸转了转,心虚的抿了下微肿的唇瓣,“姐姐的嘴是因为刚刚吃了辣子鸡丁才会肿的,脖子上的红点嘛,其实那不是过敏之症,也不是疹子,是被虫子咬的。” 广白听完,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个小铜盒,跳下圆凳,跑到了她身边,“姐姐,这是师傅给我的草木膏,专治蚊虫叮咬,可有用了,给你。” 顾初月将铜盒又塞进了广白腰上的荷包里,“姐姐已经找了大夫,开了药膏,这个呀,你就自己留着吧。” 广白“哦”了一声,继续回到座位上用膳。 用过午膳,广白继续回厢房背书,顾初月将门关好,坐到了梳妆台前,解开披风。 今日,她穿了一身坦领襦裙,却不曾想给了大魔王可乘之机。 锁骨上,脖颈上,朵朵红梅盛开,晕染。 她……好想给大魔王一棒槌。 这要她如何见人,日日穿立领袄裙,用膳不摘披风? 最重要的是,万一请安时被祖母看到了怎么办? 被虫子叮的? 祖母不是小白啊…… 她从盒子里取出之前治疗於伤剩下的药膏,墨绿色的药膏,触之清凉,效果很好。 她指尖点了一坨,化在脖子上的红痕上,最后—— 手都酸了,还没抹完! 她气的直磨后槽牙。 抹好后,药膏很快就吸收了,只是一时半会看不见效果。 她欲午睡小憩,刚刚躺下便有丫鬟扣门。 “小姐,奴婢有事禀告。” 是阿离的声音。 她揉了揉太阳穴,将披风系好,才道:“进来吧。” 屋门打开,阿离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屋中温暖,顾初月穿的又多,再加上困意,小脸红彤彤的。 她揉着眼睛,见阿离抖个不停,迷糊道:“阿离,你……咋啦?” 阿离低头,往一旁挪了挪,正在这时,一玄衣少年走了进来,身姿高大,狭眸凌冽。 言闻一进到里屋,便坐到炕榻上,将自己的胳膊横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 毫不避讳。 阿离满脸的歉意恐慌,“小姐,言大少爷来访。” 顾初月扭头瞪了一眼大魔王,看着阿离抖的像个筛子,就知道定是受了胁迫,也不怪她,毕竟别说阿离怕了,她也有点小害怕。 待阿离出了里屋,横在她肩膀上的手直接滑到了她的腰上。 少年的下颌搭在她的肩膀上,因为隔了圈貂毛围领,他并不能和小姑娘面颊相贴。 言闻一很是嫌弃,“睡觉怎么还裹的这般严实?” 不提还好,一提顾初月就炸了。 她将披风解开,随手丢到了一旁,伸着脖子凑到他眼前。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看你弄得……都是你做的好事!我要是不把自己裹得严实些,若是被人瞧见,我还要不要面子的?” 她气哄哄的撅嘴,一只手握拳毫不犹豫的捶向少年的胸口。 结果,疼的差点跳起来。 她是用了力气的,但是没想到大魔王的胸膛堪比磐石。 她低头揉着小拳头。 言闻一却很是好奇般凑近,狭眸里映着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梅,只觉得口干舌燥。 心里痒的厉害。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粗砺的指腹按上了一抹红痕,轻轻的摩挲着。 少女的肌肤本就娇嫩,更何况已有淤痕。 这点疼在顾初月心里都不算什么,就是有点痒,但是转念一想,她俏生生的垂眸,委委屈屈道:“疼……” 声音婉转娇媚,又带着少女特有的甜腻。 言闻一沉沉的笑着,搂在小姑娘腰上的手臂愈加用力,将人往怀里一带。 顾初月半推半就的靠了过去,像个小可怜儿似的低头不语。 眼尾处已经晕开了淡淡的桃花红,羽睫上挂着小小的泪珠。 言闻一忍不住靠近,薄唇抵在一处红痕上,轻轻的触着,眼中似有巨浪翻涌。 顾初月觉得这气氛有点危险。 她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一、一一呐,你……你别离我这么近!” 言闻一问:“疼吗?” 她立刻点头,“疼,疼死了,你快离我远点。” 她以为自己说疼,会触动大魔王心底的同情心,然后赶紧放开自己。 结果,她还是低估了言闻一的段位。 就听,耳边传来一道嘶哑的嗓音,低沉,醇厚—— “无碍,亲亲就不疼了。” 说完,薄唇狠狠的印上。 辗转,含舐。 顾初月:“…………” 谁能给她一把手术刀,她好想把大魔王的脑袋给剥开了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么能胡诌! 她双颊泛红,朱唇紧咬,杏眸翻着白眼。 一双手抵在少年的胸膛上,却不敢用力。 因为只要她一推,饶着推不开,还会被咬。 用力的咬。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细长的天鹅颈上、锁骨上的所有红痕皆被又染指一遍后,少年才恋恋不舍的挪开薄唇。 狭眸潋滟迷离,似涟漪的幽潭。 他和小姑娘面颊相贴,侧眸,便是嫣红的朱唇。 顾初月扒拉着他的脸,奈何推不动,想往旁边移,腰上还圈着某人的手臂。 她已经放弃挣扎了。 言闻一将头颅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卿卿,不许咬嘴。” 顾初月乖乖的松开,忽然,腰间手臂发力,她不受控制的仰倒在炕榻上。 随之压上了恍如泰山般的身躯。 双臂环住她的肩膀,脸埋进了她的颈窝,不动。 若不是颈间有着极浅的呼吸,顾初月都要以为他死了。 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慢慢的抬起,想要攀上少年的劲瘦的腰。 极力抿去嘴角的笑意。 动作很慢,很轻,可当她触碰到言闻一的腰时—— “卿卿。” 少年突然开口。 顾初月一愣,急忙收回手,放回原地。 她眨眨眼,试探道:“怎,怎么了?” “咬嘴不好。” 她被这毫无预兆的话给逗笑了,“我的嘴,我说了算。” 第244章 像极了埋怨丈夫不疼她然后撒娇的小 蓦然,圈在她肩膀上的力道一松。 言闻一双臂撑在榻上,缓慢起身,将小姑娘圈在自己的视线内。 鼻尖相抵,视线相对,呼吸相融。 狭眸幽幽,深不见底。 杏眸清亮,涟漪轻荡。 言闻一:“咬的疼吗?”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顾初月果断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 言闻一单臂撑在榻上,另一手顺着小姑娘精致的下颌,缓缓挑着指尖,滑到她饱满的额头,拨弄着她额前的碎发。 “既然不疼,可以亲吗?” 语气相当认真。 龙章凤姿的少年鲜少如此邪魅温柔,他勾着薄唇,浅笑。 似春日百花盛放,冬日冰雪消融。 这次,轮到顾初月心痒痒了。 大魔王的皮囊实在是……太勾人了! 原主自诩东齐第一美女,可在她看来,大魔王更好看呜呜呜…… 她羞答答的揪着少年半垮的氅衣,点了点头。 小心脏周围似养了只兔子般,蹦哒得她心跳加速。 美色当前。 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撅起了嘴—— 顷刻,气息浓烈,似要将她牢牢包裹。 只是未等她进行下一步动作。 薄唇就移开了。 只是蜻蜓点水的啾了一下。 顾初月迟疑的睁开眼睛,这不是大魔王的风格啊…… 言闻一将小姑娘错愕的表情尽收眼底,轻松起身,整理衣袍,端坐。 眼中潋滟温柔尽退,闪过一抹精光,接着,被寒风暴雪取代。 躺在榻上的顾初月好懵,眨着眼睛。 刚刚,好像,是,她自作多情了? 可是,少年的背影,十分的落寞。 倒像是她始乱终弃似的。 她立刻爬了起来,凑到言闻一身侧,小心的戳了戳他的肩膀,“一一,你,咋么了?” 好奇怪。 言闻一回眸,耷拉着眼角,“你和言云松是怎么回事?” 呃……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顾初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哭笑不得,“什么怎么回事?” 言闻一脱靴上榻。 “为什么他会突然来求娶你?” “你和他认识?” “是怎么认识的?” “见过面吗?” “谁搭的线?” 在他的想法里,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身娇体软易推.倒,定是被言云松那个死病秧子纠缠多日。 言云松,想要跟他争夺小姑娘。 死病秧子指不定哪日便要咽气了,竟还敢跟他抢女人。 言闻一磨着指尖,阵阵无形内力在周身涌动,脸色阴的吓人。 “复还。” 黑衣暗卫出现再窗外,不敢进屋,“主子。” 言闻一眯着狭眸,忽然变了主意,“算了,我亲自动手。” 说完,俯身穿靴,起身就要走。 浑身杀气腾腾。 顾初月立刻抱住了他的腰,惊恐道:“不是……你上哪啊?” 言闻一阴测测的低头,“怎么,心疼他?” 她极速摇头,“不是……你先坐下。” 言闻一冷笑,“包庇他?” 怎么越来越歪?! “你先坐下,听我说,好不好?” 顾初月歪头眨眼,摇着他袖子撒娇。 言闻一气息更冷,死病秧子看着没用,倒是惯会今日那般蛊惑人心的酸诗,小姑娘不定被灌了多少! 难不成,是被那副破模样迷惑了去? 他想就地屠人。 顾初月手脚并用,牢牢抱住了言闻一,双手勾着他的脖颈,“言云松是家中嫡子,要是死在言国公府,少不了又是个麻烦。” 言闻一狠厉的挑眉,“你还知道他是嫡子?顾初月,看来,你很了解他啊。” 顾初月:“…………” 对不起,她理不清大魔王的脑回路。 她小声的快速解释:“我怎么可能了解他,我连见都没见过他,今日要不是他自我介绍,我都知晓他是哪一号人物,至于他是不是嫡子,也是跟小表姐聊天时偶然听到的,一一啊,你相信我!” 言闻一眸色沉沉,不语。 顾初月解释也解释了,见他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双腿一松,从他身上跳到了炕榻上。 往炕几上虚弱一斜,模样伤感,声音了然,小手帕一甩:“罢了罢了,我也不解释了,反正你也不信,你去吧。” 她长长一叹,“毕竟,在你心里,我一定是个很随便的女子吧,不挣扎的让你亲,让你抱,让你进我的闺房,如此不知羞耻的违背女子该守的礼仪章法,你定是觉得我对别人也是如此吧……” 说完,她掩面哭泣,将自己缩成一团。 细细的啜泣声像是密密麻麻的针一般,刺痛了言闻一的心。 小小的身躯缩在一起,像是受伤的幼兽。 言闻一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慢慢的安抚着。 顾初月细弱的手臂顺势抱住了少年的劲腰,掩去嘴角暴露的笑意。 随之传来的,是更剧烈的细碎哭声。 像是在倾泻委屈一般。 言闻一抱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小心却也贪心。 骨节分明的粗砺手掌轻轻抚着那三千鸦青长发,叹了口气,“我的卿卿,不是随便的姑娘。” 顾初月抽噎着,“那你还怀疑我!” 回答她的,是很长的寂静。 许久,言闻一在她发顶上印了一吻,语气凉凉的,“谁让我的小姑娘那么漂亮,总有人想要觊觎。” 被大魔王这种挑剔的人夸了漂亮,顾初月窃喜抿着唇瓣,生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她继续不满,用手指戳着言闻一硬邦邦的胸肌,“你下次要是再不听我解释瞎怀疑,我就不理你了。” 像极了埋怨丈夫不疼她然后撒娇的小妻子。 面对大魔王,什么时候该撒一下娇,装一下可怜最有用,她是知道的。 言闻一攥住了在他身上作乱的手指,“好。” 顾初月暗戳戳的松了口气。 终于把大魔王的毛捋顺了。 她太难了。 只是,她还是忍不住的劝道:“你别跟言云松一般计较了。” 这次,未等少年沉脸,她及时道:“我和菲儿去言国公府读书,已是给姨祖母添麻烦,我不想再因为其他事情给国公府添乱子了。” 言闻一没有回答。 顾初月的脑袋在他颈窝拱个不停,“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拱得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绷硬,脐腹尤其僵硬。 无奈下,只好道:“好。” 顾初月这才停下。 但,言闻一不愿她停下了。 他抬起小姑娘娇媚的玉靥,顾初月娇羞的闭上眼睛。 两张脸越靠越近。 眼看,两唇就要贴近。 忽然—— “咚咚咚!” 阿离大力的拍着门:“小姐,老爷来了!” 第245章 金的,银的,大的,小的,一大堆 门口,阿离急得直跺脚,连连拍门,但又不敢推门进去。 “小姐!姑爷!老爷来了!” “老爷来了啊!” 里屋内。 顾初月听到这话后一惊,猛然睁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刻推开言闻一跳下炕榻,穿绣鞋找披风。 她急得像是找不着萝卜的地鼠,满屋子蹿。 言闻一依旧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 没亲到小姑娘,有些不开心。 穿戴整齐的顾初月正在调整呼吸,一回头就见少年正坐在榻上,皱眉的看着空荡荡的怀里。 她也顾不得什么了,抓住大魔王的手腕就往绣榻上拽,最后将他往榻上一推,迅速拉上纱帐。 后来又想到了什么,她拉开纱帐一角,探进个小脑袋,认真道:“一一,求你了,千万别出来,千万别出声,千万不要动!我爹那人你可能不了解,真的就和六皇子说的一模一样,是个老古板,要是被他发现我的闺房里跑进了个大男人,他真的会打断我的腿的!” 小姑娘一脸紧张,小嘴叭叭的说个不停。 言闻一靠在榻壁上,弓着腿,邪笑道:“那你要如何补偿我?” 没亲到你。 顾初月现在急的就差火烧眉毛了,匆匆说了句,“都行都行,你说什么都行!” 说完,一把拉好纱帐,将绣榻遮的是密不透风,又对着铜镜,看了自己的仪容仪表,完全没问题后,这才匆匆出去外厅。 顾明远已经到了外厅,坐在上首,珍珠在侧斟茶。 顾初月又紧了紧脖颈处的围领,扬起一抹浅笑,走到老爹面前,盈盈福了福身子,“爹爹安好。” 顾明远微微皱眉,他已经在这做了片刻,“在内室做什么,磨磨蹭蹭的?” “女儿正在午休,不知爹爹突然过来,这才晚了些,还请爹爹见谅。” 说完,她又福了福身子,低眉垂目,很是乖巧。 失忆前的张扬、暴脾气全都不复存在。 顾明远想到了今日来的目的,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太妥当,眉头舒展了些,朝她招手。 顾初月听话的坐到他右手边的圈椅上,柔声道:“爹爹突然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是她穿来后,名义上的老爹第一次来到她这明月苑。 就连她刚到异世时受伤的那段时间,这个老爹都没来过一次。 今日突然造访,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顾明远略显严肃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淡笑。 和平常显然不是一个调调。 吓得顾初月心脏怦怦跳,觉得今日的老爹有点不大对劲。 大女儿脸上的不确定尽落顾明远眼中,心中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这父亲做的实在是不称职。 他轻咳两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见两身强力壮的小厮搬进一个红漆大箱子。 顾初月看了眼箱子,又看了眼老爹,有些不确定,“爹爹,这是……” “送给你的。” 说完,衣袖一挥,小厮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是满满的绫罗绸缎、珠钗首饰,最上头还压了几个金元宝银元宝。 有些凌乱,却也豪气冲天啊! 顾初月看着那几个元宝,顿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穷了。 荷包马上就要涨破啊! 但,她还是矜持的起身,“多谢爹爹好意,但,今日既不是女儿生辰,又没有什么喜事相逢,女儿……不敢收。” “诶——” 顾明远不知道女孩子家都喜欢什么,所以一股脑让小厮在库房里搜罗,什么都装一点,哪知这小厮也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也不知道摆放整齐些,那样看起来也有面子啊。 他脸有些黑,随意的摆摆手,“之前秋桑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加之先前丝娆脚崴的事情,也是为父考虑不周,这些,你便收下吧。” 顾初月心里的小算盘打的是噔噔响,也不再推脱了,笑道:“那就多谢爹爹了。” 小厮将箱子盖好,退了出去。 先前,老夫人那句“早晚要父女离心”实在是说进了顾明远的心里,所以,他今日除了来礼物,还抱着联络父女感情的任务。 “初月已经跟着穆先生上了一段时间的课,怎么样?可跟得上大家的进度?” 收了一箱子银子,顾初月的心情也不错,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许多,“穆先生学识渊博,授课经验丰富,因着都要提前预习,女儿不懂的地方第二日穆先生都有讲到,努力一点,还是跟得上大家的进度的。” 顾明远满意,“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想学好学问,定当如此。” 随后,又问了几句穆先生最近都讲了什么课,讲到哪里了云云。 总之,都是和读书有关系的事情。 问到最后,顾明远也是实在不知要再问些什么,便道:“好了,你继续回去午休吧,为父书房还有政事未处理完,就先回去了。” 顾初月福了福身子,“政事繁杂,爹爹也要注意身子。” 顾明远甚是欣慰,点头,“好了,难得你有孝心。” “爹爹慢走。” 送走老爹,顾初月立刻让珍珠进来。 珍珠正在院子里盯着丫鬟清扫,听小姐叫就叫了阿离盯着。 哪知一进屋,就被塞了满怀的金元宝。 金的,银的,大的,小的,一堆。 是一大堆。 珍珠错愕,“小姐,这是……” 顾初月还在源源不断的从箱子里刨元宝,两只眼睛里闪着小铜钱,金光闪闪。 她嘴都快乐的合不上了,“你把这些都拿到钱庄去,换成银票,哦……对,再换几兜碎银子。” 珍珠小心的将怀里的元宝倒在地上,找布包裹住,困难的抱了出去。 顾初月气喘吁吁的叉腰,又叫来了簌簌。 簌簌就在门口,“小姐,是您在叫奴婢吗?” “是,你将这箱子搬走吧。” 簌簌上前,十分轻松的将红漆箱子抬了起来,走前不忘道:“小姐,这箱子放哪?” 顾初月想了想,“就和其他人送来的东西放一起吧。” “是。” 将小金库安排好,顾初月欢快的进了里屋。 看到紧闭的纱帐,一拍脑门,连忙跑了过去。 她这个脑子啊,一看到元宝就把大魔王给忘了。 顾初月笑眯眯的喊道:“一一呐,出来吧,我爹走了。” 说完,半点声音也无,根本没人理她。 哇嘞? 大魔王不会生气了吧? 也是,他那么小心眼,生气也不意外。 第246章 最有味道的方法 这么想着,顾初月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 她走近,伸手掀开帘子,“一一呀,你饿不饿?小厨房里正熬着胭脂……” 话说一半,正好,纱帐掀开了…… 绣榻上,空无一人。 顾初月在榻上左右看了看,甚至将被子都掀了起来。 真的,没有大魔王的影子。 他,走了。 又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来,不声不响的走。 她撇撇嘴,转身去了小厨房,准备自己吃。 ………… 露华台,忘忧居。 屋中,薰笼尽撤。 言闻一对窗而立,窗槛上放着乌木长盒。 盒上雕刻着凶兽穷奇,花纹诡异妖娆,交缠着奈何桥边的曼珠沙华,正反两面边角处却镂刻着佛经梵文“卍”,地狱佛经,很是矛盾,似是要镇住什么煞气凶物。 金戈、复还站在屋内门口处,静立不语。 “金戈。” “属下在。” 言闻一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触着盒上雕刻的卍字。 “言云松那边,如何?” 金戈将大夫说的话一五一十的交代,“言云松身子孱弱,是因为生下来便带着娘胎病,大夫说,也就还有个几年的活头。” 言闻一对这个回复并不满意,“现在呢?” 金戈想着躺在病榻上的那个男子,“半死不活。” 言闻一垂着狭眸,将腰间荷包解下,放在唇边,着魔似的轻吻。 许久,道:“给他留口气。” 金戈没听明白,“主子?” 言闻一冷漠的回头,“听不懂?” 复还要被金戈蠢死了,实在看不过去,拱手道:“主子的意思是,不论用什么方法,将半死不活的言云松搞成只剩一口气吊着。” 金戈抓头,“这么麻烦,直接杀死算了。” “呵!” 言闻一冷嗤,“杀了?便宜他了。” 屋中气息瞬间下降至冰点,金戈缩了缩脖子,领命退了出去。 主子最近下的命令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复还跟着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金戈用手肘捅了捅身侧的人,好奇道:“主子最近是怎么了?要放在从前,都是直接一刀……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古怪,明明想杀人还非得给他留一口气。” 复还冷眼看他,宛如在看智障,“有些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金戈挤眉弄眼的想着,“不是,就言云松那样的,死了和活着也没多大区别啊!” 复还:“…………” 他不想跟二货说话。 金戈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是动手能力迅速。 只是,主子的要求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 只留一口气吊着命,比一刀砍死难多了。 况且又是在国公府养病,不好见血。 大活人身上平白多了几十刀,搞不好要闹到云鹤轩。 难,太难了。 绞尽脑汁,金戈再想不到其他方法,只好选择最有味道的那个方法。 他去阁内,拿了一些巴豆粉。 趁着丫鬟盛药熄火的功夫,了无身影似的将粉末洒进盛着药汤的碗里。 丫鬟只觉身后有道风刮过似的,可是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奇怪的摇摇头,将药端进了屋中。 她是张氏带来的丫鬟。 张氏按着大夫开的药方,今日去都城寻人参了,许久未归。 言云松瘫躺在榻上,面色苍白,任由丫鬟扶起他喝下药汤。 丫鬟将碗放到桌子上,拿着手绢替少爷擦拭嘴边的药渍。 只是刚刚触碰,言云松突然身体抽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少爷?少爷!” 丫鬟叫了两声,可床上人除了抽搐,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有。 甚至开始吐酸水。 丫鬟慌了,急忙跑出去叫人。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快叫大夫!” 趁着丫鬟出去,金戈立刻翻窗而入,将桌上的药碗拿走,取而代之放在原处的是一只同样的碗,碗底还有残留的药汤。 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 金戈立刻翻窗而出,躲在回廊处,听着动静。 不出多久,传来一阵巨响。 “嘣嘣蹦……!” 一连串的的声音似是家家户户放的鞭炮,这家放完那家放,就是不带停歇的。 到后来,又是一阵“噗”声,似是有什么东西崩出来似的。 一泻千里。 空气中飘出阵阵恶臭。 “哎呀!” “这是怎么回事?” “云松少爷怎么放这么臭的屁啊?” 张氏带来的丫鬟没几个,都不愿守在里面,更何况言国公府里的丫鬟,更不愿管这种恶心的摊子。 屋中臭味不断,丫鬟一窝蜂都以去找大夫为名跑了出来。 正好撞上采买回来的张氏。 儿子还在静养,张氏见她们如此吵闹,顿时就怒了,抓住一个丫鬟不由分说的就是一巴掌。 “啪!”是一声,丫鬟被打,跌在地上。 张氏大骂:“一个个小贱蹄子,让你们好好照顾少爷,都跑出来做什么?” 被打的是国公府的丫鬟,跟她相识的都看不惯张氏平时的作风,皆道:“哎呦,夫人啊!云松少爷他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就是就是,奴婢去找大夫!” 说完,扶起被打的丫鬟就出了院子。 呸!一个旁支的没落户,又是个脾气臭的,不值得她们巴结。 张氏一听儿子出事了,不管不顾的就冲进屋里。 只是前脚刚进里屋,后脚屋里就传来震天屁响。 “哎呦喂!” 张氏连儿子都没见着,就被熏出来了。 她跑到院子中间,手帕紧紧的捂住鼻子,直犯恶心。 言国公府的丫鬟都跑光了,留下的只有张氏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了。 她们也想跑,但是没地方跑,都凑到一团了。 张氏被臭的头发昏,七扭八歪的撞进丫鬟堆,道:“云松……云松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出去一个时辰,怎么就这样了!” 丫鬟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少爷喝完药就这样了,奴婢……奴婢们不知道啊……” 张氏伸手就拧了一把那个说话的丫鬟,“胡说八道!那药少爷喝了半个多月了,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今日……” 说到最后,张氏有些犯呕,那味道,她说不出口。 屋里声音不断,到底是自己儿子,张氏不愿进去,便盯上了身边的丫鬟,指着她们道:“快!快进去帮少爷处理干净!” 丫鬟们面面相觑,都不愿进去。 张氏觉得头不那么昏了,提裙便开始踢人,将她们踹了进去。 第247章 女子的名节多重要啊 言国公府的丫鬟们虽然跑了,却也真的去找了大夫。 毕竟事情要是闹大了,她们也讨不到好。 大夫一来,张氏就迎了过去。 可屋中没处理干净,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不断传出,大夫是个七十老者,刚进屋,就被熏晕了。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又去找小厮抬大夫。 一时间,院子乱的像锅粥。 躲在回廊的金戈看到这一幕,捂着鼻子回去交差了。 唉,他可真是倒霉,每次都能碰上这种又脏、一个不小心还不讨好的任务。 等丫鬟们收拾干净,已是将夜。 张氏又派丫鬟请了个大夫过来,屋中熏了沉香,可大夫鼻子多灵敏,一下子就闻出了空气里夹杂的怪味,再加之越靠近病人,味道越重。 言云松已经昏迷,下身虽未再发出声响,可该流的还是不断。 沉香饶着没有压下去这股子臭味,反而两种味道混合,更加怪异难闻。 张氏用手帕紧紧捂住鼻子,催促道:“大夫,我儿到底是怎么了?” 大夫正在诊脉,老神在的闭着眼睛,最后收回手,道:“令公子身体虚弱,加之大量腹泻,更是加重病情,不太妙啊……” 张氏急得不行,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还指着他当官发财出人头地呢,家里一堆狐狸精,老爷早就不进她的房门了,要是再没了这个儿子,日后府里的小妾还不得骑到她头上撒尿啊! “大夫,我儿子怎么会突然拉……”说到一半,张氏急忙改口,“怎么会腹泻呢?” 大夫也觉得异常,可他也是第一次来给这位少爷诊脉,不敢妄下定论,道:“夫人,你将少爷平常喝的药拿来给我看看。” “好好好。” 张氏应着,催促丫鬟去拿。 丫鬟拿来先前大夫给开的药,都还用油纸包的好好的。 大夫打开后,用手指捻了捻,最后放在鼻子下闻,不解道:“这药正是对少爷的病症,没有问题啊……” 想到这,大夫又让丫鬟将熬药的锅端来。 丫鬟小跑着将锅端来,递给了大夫,正好看见桌上还摆着少爷喝完药的碗,因为刚刚忘记收了,便一并递了过去。 大夫仔细的闻了闻,最后还拿手指点了一滴放在口中,许久,道:“这药并未有任何问题。” 张氏一听,急了,捂着鼻子骂道:“你这个庸医,到底会不会看病!看了这半天都没看出我儿子到底是为什么腹泻,莫不是赤脚大夫来骗钱的吧!” 这大夫是个年轻的,行医几年,从来未受过如此待遇,顿时羞愤难当。 这时,外面刮起了一阵夜风,将斜对着长榻的窗户吹开了。 窗扇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倒是将屋子里的恶臭驱散了些,那大夫大脑飞快运转,最后咳了声,道:“夫人,这窗户一整日都未关吗?” 张氏一听,立刻要贴身丫鬟去查看。 可,丫鬟走近,却发现窗户怎么关也管不严,这才发现挡窗的横木坏掉了。 大夫恍然大悟似的捋着刚刚冒尖的胡子,道:“夫人啊,我知道少爷为何会引起腹泻了。” 张氏急忙上前两步,可发现臭味实在难闻,又后退了好几步,这才道:“是因为什么?大夫你倒是快说啊!” 大夫道:“寒风入体,少爷体弱,没经受住,这才腹泻难忍。” 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说完,又开了一副温养脾胃的药方,便匆匆离了言国公府。 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大夫一走,张氏挥袖便将桌上的药碗打翻,抬袖打了自己贴身丫鬟一巴掌。 “你个贱婢,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好好照顾少爷,回府便给你开脸,让少爷纳你为妾,你到好,趁着少爷病了,倒露出本性来了!少爷大病,竟连个窗户都懒得去关,现在把少爷害成这样,看我不打死你!” 张氏声音尖锐,抬袖啪啪啪又打了贴身丫鬟几个耳光,最后啐道:“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等回府,看我不把你卖到花楼当妓.女!” 张氏本就是员外小姐出身,没学过多少礼仪,骂起人来如同泼妇一般。 听到“花楼”二字时,丫鬟怕了,连忙爬到张氏脚边,抓着她的裙裾哭道:“夫人,夫人饶命啊,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情啊,这窗户早上还是好好的,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张氏抬腿就将丫鬟踹开了,“不知道?窗户坏了都不知道?一听你这话就是不用心!” 正在这时—— 榻上的言云松迷迷糊糊的晃头,“水……水……” 嘴上说着,身下流着。 又是一阵恶臭,张氏不愿靠近,便指着跪瘫在地上的丫鬟,“你!快去伺候少爷喝水!我去找人修窗户,若是再敢偷懒,把你送去花楼前我就先剥你一层皮!” 丫鬟心里嫌弃,但又不敢反抗,只好老实的去伺候少爷喝水。 张氏赶快捂着鼻子出去了。 找人修窗,又要去流云苑找一趟容嬷嬷。 想起那个老刁奴,张氏面色更差了。 院子里的叫骂声终于消失。 言云松的身体本就虚弱无比,每天只靠些米稀度日,加之金戈用药没个准儿,他拉的脱水,醒来后又听到丫鬟们哄笑那日的情况,各种挖苦不堪入耳。 他觉得颜面无存,更是日日不吃不喝,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似的,彻底是只剩一口气吊着命了。 这些事情,顾初月还是听言可辛同她讲的。 小表姐手里抱着瓜子盘,一边嗑一边说,要多起劲儿就有多起劲儿。 平日里她不是个爱说别人闲话的人,但是这次着实觉得言云松做的太过分,女儿家的名声多重要啊,他竟然不管不顾的当众求娶有婚约在身的女子。 在古代,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认为被求娶的女子水性杨花。 尽管有“巾帼不让须眉”这般的话在世间流传,可这世间对女子的恶意从来不曾减少,民风世道,更是如此。 一向同言可辛不和的顾芳菲也拿着蒲团坐了过来,因为有了共同议论的对象,两人不计前嫌的在一个盘里抓着瓜子。 顾芳菲冷笑道:“凭他,也想觊觎我大姐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同样对言云松的行为不满。 传出去,皆难堪。 第248章 言闻一告了病假 因着早读是走自愿路线,所以先生并未来监督,只轻飘飘的落下一句“有志者,事竟成”,再没说其他。 可意思不言而喻,暗示的已经不能再明显了,故他们像是达成某种协议般,默默的每日早来,读或不读,总归是有个样子在这。 少女们围坐在一起闲聊,因着都是熟人,也并没什么忌讳,是敞开心的发表意见。 渐渐,昨日未在场的安仲逸倒也东拼西凑将事情听了个清楚。 言云敬在认真早读,却也有留意对侧姑娘们的话,摇了摇头。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云松太不知礼法了。 安仲逸端坐在蒲团上,温玉骨扇横在掌心,面前矮案上铺着文房四宝,一双灼灼桃花眸闪着淡淡的笑意。 “云松兄昨日的一泻千里,当真是巧啊。” 言云敬忍了忍,觉得私下议论这种事情岂不是同那些姑娘一般?奈何,对面说的实在热闹,没忍住。 他只是回头道:“确实很巧,我听母亲说,是因窗户失修,丫鬟伺候不当,寒风入体所致。” 安仲逸轻笑,“窗户失修,看来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喽。” 对面停止早读,顾初月连忙拉了拉小表姐和二妹妹的袖子,小声道:“我们小声些说罢,免得扰了表哥他们读书。” 顾芳菲闻言,便起身了,“大姐姐不提醒的话我都忘了,还要早读。” 她急忙拎着蒲团回到第一位,开始从书箱里翻找书本。 言可辛压了下嘴角,“真是乖乖女。” 说完,将荷包里唯一的梅子塞进了嘴里。 顾初月没心思读书,便又从小表姐的瓜子盘里抓了把瓜子磕着。 两人小声的嘀咕着,从天南聊到海北,面前的瓜子皮越堆越高。 眼看着,就要到上课的时辰了。 她们赶快招来丫鬟将案几上的东西收拾了。 “咚!咚!咚!” 随着三声钟响,穆先生一袭白衣,背着手而来。 落座后就开始讲今日的课,一句废话都不带多说的。 一切都那么平静,如同往常一般。 唯独—— 顾初月侧眸,看着身边空荡荡的物什,未撤,可人也未来。 言闻一今日没来上课。 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平日里他来的都是很早的,唯独今日。 未开始早读时,她本想问下言云敬,结果话刚说一半,他很腼腆的说了句—— “大哥……平日里不太同我说话。” 顾初月瞬间就明白了,笑了笑,没再多问。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就连她,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甚至不知道他今日会不来上课。 只是这个想法刚一出,顾初月便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不自觉的咬住了嘴里的软肉,直到血腥味漫延在口腔里,才堪堪松了松牙齿。 在大魔王眼里,她不过是替原主赔罪的工具而已,这种会和家人交代的事情,怎么会跟她说明情况呢? 明明嘴一点都不疼,可她却莫名的眼酸泛热。 甚至,有点想哭。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她承担不起。 一直到下课,待他们行过礼后,穆先生背着手走出了广亭,走路那叫一个稳健。 顾初月脑子里很乱,没多想,提裙便追了出去。 “穆先生,先生等等!” 走在前面的穆先生听到了声音,背着手慢慢转身,眯着眼睛看向了朝着自己跑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人比花娇,听说是早早就定了娃娃亲。 言闻一那个臭小子下手挺早,眼光……还是不错的! 顾初月气喘吁吁的定住脚步,朝着穆先生福了福身子,咬唇犹豫了许久。 穆先生捋着长须,“顾大?若是无事,老夫可要回去用膳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诶……!” 顾初月立刻绕到了先生前面,堵住他的去路,轻声道:“先生,请问……请问您知道言闻一去哪了吗?” 说完,怕穆先生没印象,连忙道:“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但是不爱跟人说话的那个,您……应该记得吧?” 穆先生哼了一声,“老夫来言国公府教学,总共就三个男娃娃来听课,我就连个人名都记不住?女娃娃,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吧?” 顾初月抿了下唇瓣,她真的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然忘了先生是个很看中面子的老学究。 她连连笑道:“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初月心里,您就是如同父亲一样的存在,初月虽同您相处时间不长,但从您对待学问一丝不苟、孜孜不倦,对待学生诲人不倦、尽心尽力的态度来看,您定是一位和蔼可亲,德才兼备,文思敏捷,德高望重好先生,您这段时间对初月的谆谆教导恍若春风化雨,让初月……” “停停停——” 穆先生听的上头,觉得这小姑娘的小嘴儿实在是太能叭叭,挥袖打断了她。 “快别拍马屁了,有事说事,老夫没空在这饿着肚子听你溜须。” “嘿嘿!”顾初月笑了两声,“先生实在是高明啊,不瞒您说,学生确实有点小事要问您。” 说完,她还用手指比划了下这事情都多小。 穆先生没一口答应,“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顾初月低头看着脚尖,忽然有点不大好意思,“先生,您知道……言闻一今日怎么没来上课吗?” “哦~”穆先生拖长音调,小眼睛里带着狭促的笑意,“你是说言闻一啊。” “对对对!就是他,先生……您知道吗?”顾初月一双杏眸亮晶晶的看向先生。 穆先生伸手压了压,示意她不要激动,“言家闻一小子告了七日的病假,一早就有小厮送来了医馆的诊断证明。” 她一听就急了,“什么?生病了?生的什么病?严重吗?” 大魔王会武功,按理说,身体应该比常人要强健些才对,突然生病,还告了七日的假,得是多大的病啊! 穆先生挑着白眉,“我如何知道?你自己去问吧。” 说完,越过她便走了。 恰时,顾芳菲跟了过来,见大姐姐失魂落魄的站在路上,担心道:“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被先生训斥了吗?” 顾初月朝她淡淡的笑了笑,“没事,我们走吧。” 她记得那只贪吃的大白鸽已经赖在了明月苑多日,回去给大魔王写封信,也许就好了。 回府后,她没等用膳,先给大魔王写了信。 但,一直不见白鸽飞回。 她连午膳都未吃几口。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白鸽回来,铜管里放着的,还是她写的那张信条,连被人打开的痕迹都没有。 第249章 两辈子才明白喜欢为何物的小姑娘 白鸽最近被投喂的整个身子都胖了两圈,看起来圆滚滚的,哪里还有当初的傲气,很是安逸的窝在书案上眯着眼睛。 可,顾初月恰恰与之相反,她脑子里都是穆先生说的告病假七日。 大魔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但是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她朝外喊道:“珍珠,阿离!” 主子不休寝,丫鬟不休息,所以她们都在厢房里做针线活或者小厨房里给小姐炖夜宵。 一听小姐喊,便立刻小跑着进来。 珍珠还好,在厢房里扫地,放下活计便过来了,而阿离正在小厨房做剁椒酱,上次小姐说爱吃,她就记着了,这不,举着铲子便跑来了。 顾初月一脸苦闷的坐在书案旁。 珍珠担心的摸了摸小姐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小声道:“不烧啊,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 “珍珠,帮我研磨。” “是。” 珍珠觉得稀奇,先生没留作业,小姐平日又都是白日里练字,怎么今日突发奇想晚上练字。 “阿离,今晚是叶然当值吗?” 阿离将铲子放到身后,想道:“好似是的。” 顾初月压下心中的担心,道:“你去将叶然叫来,行事小心些。” 阿离应下。 现在天色已晚,明月苑里留下的都是顾初月的心腹,所以不用掩人耳目。 珍珠动作娴熟,墨很快就磨好了。 顾初月铺开宣纸,按照脑子里的记忆,画了一张言国公府的地图,尤其标出了“南山苑”的坐标。 画完,她用嘴了吹,希望墨干的快些。 叶然动作很快。 阿离进来禀告,“小姐,叶侍卫已经到了,在屋门口侯着呢。” 顾初月捞起桌上的大白鸽,立刻起身去了外厅,仿佛一刻都等不得。 叶然身着学士府护卫队的统一着装,很是刚毅,见到小姐后便抱拳道:“参见小姐。” “无须多礼。” 顾初月将手里的宣纸递了过去,“你轻功如何?” 叶然道:“算不上顶级,但潜入府邸不被护卫发现,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就好,今晚,你去一趟言国公府的南山苑,地图我已经画好了,你可能会在南山苑碰到侍卫,尽量不要跟他们交手,带上这个,报我的名字,问问言闻一现在怎么样了。” 边说,顾初月边把手里的大白鸽递了过去。 对于最近过惯了安逸生活的大白鸽来讲,不过就是挪了个窝,它连眼睛都没睁。 叶然明白,又看了几眼地图,立刻消失在夜色中。 正屋门大开,冷风灌进,冻的顾初月一激灵。 小姐没穿披风。 珍珠道:“小姐,咱们还是回里屋等吧。” 顾初月哪里愿意,她摇了摇头,“不了,我想在这里等。” 她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珍珠多少也猜到一些,“小姐,外厅怎么也要冷些,比不得内室,您想啊,言大少爷已经病了,若是您在这时候也病了,谁去关心言大少爷啊。” 珍珠这话是说到顾初月心里去了。 她有些动容,珍珠忙给阿离使眼色。 阿离很是机灵,上前道:“小姐,奴婢就在小厨房做剁椒酱,您就放心进里屋先歇歇吧,叶侍卫一来,奴婢立刻去禀告您,您就放心吧。” “嗯。” 顾初月应下,在珍珠的催促下进了内室。 里屋很暖,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甚至,坐都无法安心。 她甚至没有心思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告诫过自己了。 可,两辈子第一次明白喜欢为何意的小姑娘啊,她如何按捺得住自己的心呢?一次次的告诫,换来的只有一次次飞蛾扑火般的幻想。 言闻一不能死,他死了,学士府的前途就断了,就断了冥冥天意给她唯一保住学士府在改朝换代时可以明哲保身的唯一机会。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安慰自己不是因为喜欢去担心,而是,利用。 唯有利用,而已。 那一双水杏眸死死的盯着炕几上的漏壶。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 就在她已经等不及时,阿离来禀:“小姐,叶侍卫回来了。” 顾初月顾不得穿鞋,只穿了罗袜,便跑到了外厅。 珍珠措不及防,见小姐没穿绣鞋,连忙提着绣鞋追了出去。 外厅。 叶然靠在门框上,踉跄着进屋,握着一侧手臂,嘴角边有一块醒目的淤青,刚毅的脸上难得浮现出难忍的痛色。 明显,是被人打了。 脚边,大白鸽昂首站着,跟了回来。 食主子在哪,它就回哪。 顾初月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叶然朝她拱了拱手,道:“小姐,是属下技不如人。” 白鸽一见到食主子,立刻扑腾翅膀飞到了顾初月的肩膀上。 乖巧的伸着圆滚滚的脑袋蹭着她的脸。 顾初月拍了拍它,正视叶然,他的武功不低,又使得一手好刀法,能打得过他的人应该不多才对。 她挑眉,“是被金戈复还打的?” 叶然一说话,嘴角便撕裂似的疼,他捂着脸道:“属下不知姓名,但不是两人,而是一群黑衣暗卫,属下刚上南山苑的墙头,就不知怎的被……踹下了墙,刚落地,就被一群黑衣暗卫团团围住了,要不是因为小姐塞了这个鸽子给属下,被他们认出来了,属下估计,就回不来了……” 说完,懊恼的低头。 顾初月揉着大白鸽的羽毛,她知道大魔王的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他身边居然除了复还和金戈外还有那么多高手在暗中保护他。 但,主要是,“一一呢?你见到言闻一了吗?” 叶然道:“属下并未见到言大少爷,听那些暗卫说,南山苑正屋虽然亮灯,但不过是掩人耳目,言大少爷出府了,大概要去七日。” 顾初月:“没生病?!” 叶然:“没生病。” 呼…… 她的嘴角终于展现笑意,幸好幸好,没事就好。 叶然似乎疼的厉害,顾初月道:“珍珠,你给叶然拿五十两银子。” 珍珠回屋去拿荷包。 叶然推脱道:“小姐,这……太多了,属下不能要。” 买几瓶金疮药而已,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 顾初月温声道:“无碍,用最好的金疮药,你的忠心和一身本领值得这些,更何况,我日后少不了还要你夜探呢。” 言至于此,叶然也没再推脱,领了珍珠拿来的荷包便退下了。 第250章 留下一番引人遐想的话 得知大魔王无事,顾初月这才安心,由着珍珠服侍洗漱,便休寝了。 只是心里的那抹苦涩,终究没有散去。 如那夜色般,乌云浓厚,终不见半点月光。 ………… 言国公府,一处院落。 “啊!夫人,夫人饶命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丫鬟捂着脸,赶紧从床榻上下去,哪知脚一滑,直接滚到了地上,发髻松散,肚兜半开,她捡着掉落在地上的衣裙,拼命的想要裹住自己。 张氏双手叉腰,火冒三丈,“你个小贱蹄子,少爷都这样了,你竟然还生出了这般不要脸的浪荡心思,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说着,提裙抬脚就踹了过去。 贴身丫鬟哭啼啼的爬到张氏脚边,“夫人……夫人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奴婢真的是没办法了啊,奴婢不想去花楼,求求您了……看在奴婢伺候过少爷的份上,留下奴婢吧……” 张氏凶悍的抓住她的头发,啐道:“做梦,来人!来人啊!把她给我打死!” 几个丫鬟涌了进来,动作娴熟的将人的嘴堵上—— “母亲……” 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 张氏一慌,刚刚净顾着教训这贱婢了,竟忘了自己儿子,她快步走了过去。 言云松躺在榻上,里衣半解,苍白的脸上布满可疑的淡红。 张氏扶着他坐了起来,“儿子啊,你又哪里不舒服了?” 言云松嘴唇干裂,闭着眼睛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娘,既然我已经同她……您就别为难她了。” 贴身丫鬟一听,尽管被堵住了嘴,还是欣喜的哼着。 张氏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她,“闭嘴!” 转回头再看言云松,道:“好好好,娘都听你的,你可得好好养身子,大夫说不可频繁行房,否则会伤了根本啊。” 言云松窘迫的别开脑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张氏正要再说些什么,有一婢子进来禀告: “夫人,言二小姐来了。” “她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 张氏不耐的朝婢子挥了挥手,言二小姐是妾室所生,她一向看不上庶女,但听说这位二小姐的生母温姨娘很受宠,比公主正室还要受宠,碍着面子,只好出去。 临出屋前,瞪了一眼依旧被压在地上的贴身丫鬟,“今日是少爷好心,若再被我发现你动什么歪心思,谁也救不了你!” 说完,由婢子扶着出了屋。 外厅。 言可梦一身浅色襦裙,碧玉珠钗做饰,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柔柔的笑。 见到张氏后,得体的福了福身子,“参见夫人。” 张氏心里虽瞧不起她,但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笑道:“二小姐怎么来了?哎呦,快坐。” 言可梦没有坐,而是回眸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丫鬟。 丫鬟上前一步,打开锦盒,里面摆着一根人参。 张氏道:“这……这是?” 言可梦笑道:“听说云松表哥生病了,要寻一根百年人参调养身体,年前,爹爹正好送了姨娘一根足命百年的人参,姨娘觉得自己也用不上,放在库房也是浪费,便让可梦给表哥送来了。” 说着,丫鬟便捧着红色锦盒上前。 张氏欣喜的接过锦盒,他儿子就等着这人参调养身子呢,但,嘴上还是客套道:“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 言可梦亲热的上前,“大家都是亲戚,云松表哥又比我年长,这是应当的,您就不要客气了,亲戚间互相帮扶是应该的。” 张氏让丫鬟将人参拿下去,“那就多谢二小姐了,唉……最近云松这身子……我实在走不开,还要麻烦你代我向温姨娘道声谢。” “是,可梦必将带到,只是不知云松表哥现在……大夫怎么说?” 张氏坐到圈椅上,叹道:“还能怎么说,开了药方后好生调养着呗。” 言可梦嘴角微扬了下,随即一脸痛惜,“云松表哥实在是可怜,那日的事情我多少也听到了些,初月的脾气人尽皆知,可我实在没想到,她对身体不好的云松表哥也不留半分情面。” 张氏没听明白,“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跟什么初月扯上关系了?” 言可梦惊讶道:“夫人您……不知道吗?” 张氏急的站了起来,“不知道什么?还请二小姐明说!” 言可梦心里暗笑,果真被她猜对了,按着言云松的性子,当真没把那日的事情说给张氏听。 “二小姐为何不说了?”张氏向前一步。 言可梦满脸的惊慌失措,“您不知道啊……可梦还以为……” 话未说完,她便急急的福了福身子,“可梦先行告退了,祝云松表哥早日康复。” 说完,带着丫鬟便匆匆离开。 徒留下一脸懵的张氏。 同样,也留下了别有深意的一番话。 张氏皱眉,云松这次为何吐血晕倒,她曾问过,云松说是自己那日多走了些路,这才会如此。 儿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张氏知道,便也没多怀疑。 可听言可梦的口风,这是另有隐情啊! 张氏立刻道:“将跟着少爷身边伺候的小厮叫来!” 小厮就在院里,一听夫人叫立刻就来了。 “夫人,您找小的?” 张氏道:“我问你,少爷到底为何会吐血晕倒!” 小厮眼神不定,支支吾吾道:“是……是走路……多了。” 张氏怒拍桌子,“说实话!否则,我就将你发卖了!” 小厮胆小,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说说说……小的说,是……是因为少爷看上了顾大小姐,按耐不住倾慕之意公然求娶……哪知,哪知……” 张氏愤然起身,“哪知什么?” “哪知顾大小姐伙同自己的未婚夫婿将少爷一顿羞辱,少爷不堪受辱,这才……” “什么!” 小厮磕头道:“小的说的句句属实,之前没说实话都是因为少爷不让小的说,小的迫于无奈才欺瞒夫人,还请夫人饶命!” 张氏指着他怒道:“你你你……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榻上,言云松正由着丫鬟喂药,正是刚刚被张氏一通教训的那个。 小丫鬟衣衫不整,双眼含春。 言云松如今开了荤,正是气盛,虽深知读书人不可重欲,却还是忍不住往小丫鬟胸前瞟去。 苍白的面颊上一片淡红。 第251章 你竟敢勾引我们家云松 张氏一进屋,就看见这一幕,心中不喜,自己儿子日后是要当状元郎的人才,日后自有高门贵女争相求嫁,怎能让这种小丫鬟勾去了魂? 言云松见母亲正皱眉往这边看,推了推丫鬟的手臂,道:“你先出去吧。” “是。” 小丫鬟端起药碗,路过张氏时低头福了福身子,便迅速出了内室。 屋中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张氏坐到榻边的圆凳上,直接道:“云松,你跟娘说,你那日为何会吐血晕倒?” 言云松别过头,“因为那日路走的有些多,累的。” 张氏见他这样,不相信,“还骗我?你那小厮全都招了!” 言云松一听,立刻转头道:“娘,您……都知道了?” “要不是那言二小姐说漏嘴了,我到死都得被你蒙骗着!” “是儿子的不对。” 言云松虽然已道歉,但张氏心里还是不快,自己儿子十七岁便中了秀才,以后是当状元的料,乃是前途无量啊! 凭什么要被那劳什子顾大小姐说拒绝便拒绝,丢了颜面不说,还被气的吐血! 张氏攥紧绣帕,她定要去找那什么顾大小姐好好理论一番,让她亲自来给自己儿子赔礼道歉! ………… 翌日,秋阳高照。 顾初月左手挽着二妹妹右手挽着小表姐。 挡在中间当隔雷板,自动忽略两人电闪雷鸣的眼神交流。 言国公府最近移植来一批花期很久而且耐寒的木芙蓉,为这满园枯枝高树添了不少清丽艳色,正植在广亭四周,据说是特地为穆先生调节心情植的。 一丛丛的木芙蓉争奇斗艳,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顾初月路过,觉得好看,便走过去折了三朵,自己戴了一朵,举着剩下那两朵花朝着自己的小姐妹跑过去。 顾芳菲低头浅笑:“大姐姐帮我戴吧。” 言可辛双臂抱在身前,“给你个孝顺姐姐的机会。” 顾初月:“……好呀,我帮你们戴。” 只是,她右手刚举起来,顺手朝着小表姐的发髻伸去,还没碰到,就听到—— “大姐姐是不是不疼我了?”顾芳菲揪着手帕,一脸委屈。 “……” 她一怔,准备转个方向,先给二妹妹戴也行,结果还未动,就被人攥住了手腕。 言可辛:“我是姐姐,要先给我戴!” 顾芳菲不满的跺脚,“我年龄最小,要疼爱妹妹!” “你算什么妹妹!” “你是哪门子姐姐!” 两人互瞪,火药味十足,谁也不让谁。 顾初月:“…………” 好难,她好为难…… 有两个总会因为自己吃醋的小姐妹要怎么办? 她只好将两人拉成并排,一手执一朵,分别同时戴到了两人的发髻中。 刚刚收回手,就听到—— “大姐姐真好。” “算你识相。”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结束。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哼”了一声,谁也不看谁。 好气! 顾初月立刻钻进她们中间,又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笑嘻嘻道:“走啦!我们去上课吧。” 只是刚转身,就被人叫住了。 “等等!” 未指名道姓,三人并没有在意,直到—— “哪位是顾大小姐!” 顾初月脚步一顿,翩然转身。 就见一身着暗金色对襟锦缎长褂的妇人缓缓走了过来,穿金戴银,好不富贵。 穿的这般张扬,不像是哪个院子的妈妈嬷嬷。 张氏同样,在打量那三位并排少女。 一同转身。 左边那位,身披天青色碧波湖纹斗篷,巴掌大的瓜子小脸,两道柳弯眉,一双婉柔眸,满是惹人怜爱之姿。 右边那位最高,身着靛蓝色蜀锦绣圆月繁星春水图袄裙,小山眉秀美端庄,圆眸机灵流盼,眉眼间却带着淡淡的英气飞扬。 再看最中间那位,身披胭脂色蜀锦面绣雪中黄梅披风,隐约露出若兰裙裾,颈间围着一圈绒绒兔毛领,肤如凝脂,黛眉轻挑,双眸溢彩,朱唇樱一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一看,竟比发髻上的木芙蓉还要动人几分。 尤其,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娇纵,晃了张氏的眼。 这三位,无论是通身的气度还是相貌,皆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少女,倒像是高门贵女。 张氏有一瞬的退缩,但想到自己缠绵病榻的儿子,又好脸面,立刻气冲冲的上前。 质问,“谁是顾小姐?顾大?” 语气盛气凌人。 言可辛直接道:“这里只有顾家女,没有你口中的顾大,你是找顾家小姐还是找叫顾大的这个人?” 张氏差点被她绕糊涂了,“我找顾家大小姐。” 这一说,便明白了。 顾初月松开挽着她们的手,笑道:“这位夫人,我便是你口中的顾家大小姐顾初月,请问您是?” 张氏冷笑,“你认识言云松吗?” 她黛眉轻蹙,“有过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 张氏一听,怒从心生,她儿子在病榻上苦苦挣扎,这顾初月倒好,骂完人一身轻,现在还装不认识! “不认识?你把我儿子气的下不来榻,还说不认识?!”张氏摔着帕子,横眉竖眼的指着顾初月喊道。 顾初月表示很无辜,她扯着嘴角,还是保持礼仪,“这位夫人,我听明白你同言云松的关系了,言云松缠绵病榻的事情我听说了,但……我不认为这和我有任何的关系。” 言可辛觉得这人就是来找茬的,“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你说话注意点,言云松病了那是他自己身体不好,跟我们初月有什么关系啊?” 顾芳菲也道:“夫人,慎言。” 张氏扯着嗓子道:“什么叫是云松身体不好?你会不会说话?明明就是被顾初月这个小贱蹄子给气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副狐狸精的模样,竟勾引得我们家云松对你当众求娶!” “我们家云松十七岁便中了秀才,以后是要当状元郎的人!还和言国公是亲戚关系,日后那是泼天的富贵呦,能看得上你,那是你高攀了,是你的福气!你这……竟还敢拒绝?还敢出言辱骂!” 顾初月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仿佛在看一个智障,“夫人,你一直说我对言云松进行了辱骂,我骂他什么了?” 张氏一时梗塞,昨晚云松并不想多讲,她只是实锤云松晕倒与顾初月有关,便来了。 第252章 我未婚夫婿是金相玉质好儿郎 张氏气盛,“我如何学的出你说的那些腌臜话,我儿子被你气的吐血,那可是不少人看见了,他日后要是考不上状元一定是拜你所赐,今日,你必须给我个说法!否则,我饶不了你!“ 言可辛越听火越大,撸起袖子就要上去跟她理论。 只是刚走一步,就被顾初月拦到了身后。 她微扬下颌,脆声道:“这位夫人,你儿子当众对我进行求娶,我只是礼貌的拒绝了他而已,何来辱骂一说?既然你说不少人看见了,那便将那些人找出来,将事情原本经过说上一遍,今日这事,不给我个说法,我也不愿罢休。” 张氏一听,双手叉腰,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哎呦喂,还想叫人来评理,你知道我和言国公府是什么身份吗?我可是公主的妯娌,是皇亲国戚!我儿子十七岁便中了秀才,家里门槛都被媒婆给踩破了哟,多少高门贵女都不带看一眼的,能当众求娶你,定是你这小狐狸精对他使了什么迷魂药,现在还敢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 顾初月面色渐冷,她本不愿意在言国公府同人发生争论,却也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负。 她嗤笑一声,也不客气了,“十七岁就中了秀才也值得你如此吹捧?我弟弟十五岁就成了状元郎呢,我骄傲了吗?这位夫人,你儿子既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珠玉古董,不是所有人都扒着想要的,我还真瞧不上他。” 未等张氏开口,她脸上不由自主溢出骄傲之色,继续道:“再者,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我拒绝外男求娶合情合理,我未婚夫可是难得的金相玉质好儿郎,比你儿子,那真是……呵!” 张氏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牙尖嘴利,嘲笑道:“十五岁就中了状元郎,你吹什么吹?东齐开国以来,就出过三位这样的天才,大街小巷谁不知道?就连我这样的妇人都知道,你这小小年纪,吹牛皮也不瞧瞧对象!” 顾初月一脸平静:“你嘴里的天才,分别是,我祖父、我爹、我弟弟。” 好像在说什么平常事一般。 张氏一愣,心中还是不信。 小丫头片子定是在说谎话,瞧她这招摇的打扮,定是哪个妾室生的庶女! 言可辛终按捺不住脾气,“你们家不过是言国公府的一个小旁支,五服都出了,还好意思舔着脸说什么和公主是妯娌,说自己是皇亲国戚?真是不要脸。” 都城的一众贵女里,若说顾初月脾气第一差,那言可辛脾气便是第二差。 若不是有表妹拦着,她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老婆子! 张氏被人揭了底,说话底气都有些不足了,“你……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 被三个小丫头片子怼成这样,加之在自己府里时收拾妾室收拾习惯了,张氏气不过,扬袖就要挥下去—— “住手!” 远处传来一道温声呵斥。 张氏回头一看,正是言云松,言家二少爷,只好悻悻的放下胳膊。 张氏来言国公府拜见老夫人后,被老夫人驳了请求,当晚便又拿了不少珠宝去流云苑,希望公主裴氏能帮着说说话,当时,正好瞧见言云敬同公主用膳,这才知晓他的身份。 公主嫡子,她是不敢得罪的。 言云松身边跟着安仲逸,慢悠悠的摇着折扇,扇面上画着灼灼桃花,玉骨风韵,俊逸流彩。 两位翩翩贵公子,一看便是身份不凡。 张氏为抢占先机,立刻哭诉道:“哎呦,二少爷啊,你可要为我做主。” 言云松越过她,直接看向了言可辛,“小五,这是……” 言可辛很不高兴,“二哥,这老妖婆欺负我们!” 张氏一惊,看看言可辛,又瞧瞧言云敬,最后不敢相信道:“你……你叫他什么?” “二哥啊。” 言云敬介绍道:“张夫人,这是我二叔家的长女,可辛。” 张氏一听,就不敢说话了。 言家二房官拜户部尚书,二品大官,家里就一位女儿,乃是正室嫡女,她虽然没见过,但也听说过。 怎么会是这个野丫头? 在这时,言可辛已经叽里呱啦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了。 安仲逸轻笑,“张夫人啊,初月妹妹可并未吹牛,你口中的天才,分别是她祖父,她爹,她弟弟,而她,便是殿阁学士府的嫡长女,不过瞧不上言云松,倒是真话。” 张氏一听,愣了几愣,面如金纸,手指着顾初月发颤,“你……你刚才怎么不说实话……” 顾初月很无辜:“我说了啊,你不信啊。” 张氏一听,顿时“哎哟哎哟”的叫唤着头晕,向后仰着又怕摔倒,回头瞪了一眼跟着来的丫鬟,咒骂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来扶我!” 说完,便仰倒在丫鬟们身上,装模作样的嚷嚷头晕。 顾初月冷笑一声,这都是家里那朵千年老白莲使剩下的手段了,正欲说些什么。 恰时,广亭前的小厮开始拉响铜钟。 “咚!” 一声钟响,穆先生已经拐弯,就在不远处,眼看着就要过来了。 顾初月几人也顾不上什么张氏不张氏了,连忙跑进广亭。 可还是没赶上最后一声钟响。 几人心一咯噔,皆装作无事的坐下,早读。 远处。 穆先生也不走了,双手后背,眯着小眼睛,仔细的看着亭中情况。 “五个吧?” 身边小书童道:“回先生的话,正是五个。” 穆先生“哼”了一声,将别在后腰上的教鞭抽了出来,慢悠悠的走进广亭。 一进亭,便将教鞭撑在了矮案上。 “啪”的一声,三个姑娘齐齐一抖。 穆先生开门见山,“为何迟到?” 言云敬起身,将事情的首尾经过说了一遍。 但,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穆先生道:“你们两个少年,念在初犯,一人每手十下手板,四书五经各十遍,明日交给我。” 言云敬和安仲逸起身,齐声道:“谢先生。” 说完,穆先生压了压教鞭,示意他们坐下,视线又转向了三个女娃娃,“你们三个小姑娘,下次离那些无知妇孺远些,唯小人愚昧女子最难养也,跟那些人打交道,你们啊,是有理也说不清哦。” 第253章 她却在勾搭男人 三个小姑娘起身,道:“谨记先生教诲。” 穆先生捋了捋胡子,“可,犯错就要挨罚,你们三人,一人五下手板,四书五经各抄写三遍,同他们一起交给我。” 连累了小姐妹和表哥们一起挨罚,顾初月心里过意不去,“先生,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是我连累了小表姐、二妹妹和两位表哥,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四书五经各二十九遍,手板……手板五十五下我也,也可以!” 说完后她立刻搓了搓自己的掌心。 话音刚落,对面言云敬便道:“若说代受惩罚,也应是我这个做表哥的代你们受罚,哪里有要个小姑娘替我们受罚的道理?” 安仲逸温声道:“初月妹妹,你们女孩子手掌娇嫩,打手板的话,先生,仲逸愿代受。” “云敬也愿代受。” 前面的言可辛道:“看在你给我戴花的份上,不用你替。” 顾芳菲更是回头,朝着她咬唇,小幅度的摇头,对着口型道:“大姐姐,不要。” 顾初月心中泛着暖意,小声道:“二妹妹,小表姐,表哥……” 穆先生小眼眯着,胡子吹的老高。 原本严肃的课堂现在像极了戏台上的苦情戏码,他像极了里面的大恶人。 “咚咚咚”的几声闷响。 这才彻底安静。 穆先生道:“要罚便是一起罚,哪有代罚的道理?要是再多说一句,现在就打手板!都给老夫坐下!” 顾初月这才坐下。 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对侧,可惜,除了空荡荡的矮案蒲团,什么也没用。 是啊,他要走七日,今日不过是第二日而已。 自己不过是他闲时用来报复原主小时候对他做过的、种种坏事的一个玩具罢了。 人家凭什么告诉自己去向呢? 偶尔被咬一下,也不过是因为原主小时候咬过他手腕,睚眦必报的行为罢了。 偶尔被亲一亲,也是少年气盛情欲上来罢了。 也就她这个蠢蛋,竟然被亲了几次便渐渐春心萌动,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样金相玉质,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如何看得上她这个幼时的仇家呢? 毕竟,玩具总会有腻的一天,未来总是不确定的。 和一一相处的这段日子,她不是没有生过希望一一也喜欢自己的想法,但是,她同样也怕。 怕到最后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守不住自己的心,意气之下,又何谈守得住正室夫人的位置呢? 一旦下堂,一旦言闻一摒弃她,学士府到底会不会如签文所言那般皇权之下倾家散,谁也说不准,她不敢赌。 这份仅有的得之不易的温暖,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 自己的心和别人的心,她总要守住一个。 既然得不到一一的心,那她只能守住自己的心。 雷池不可越半步。 越之,万劫不复。 她缓缓闭上杏眸,抚静自己的内心。 ………… 清晨花园一闹,言可梦虽没有亲自到场,却也派了丫鬟去早早守着打探消息。 丫鬟道:“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言可梦笑道:“张氏这个愚妇,竟当真去找顾初月闹了,一个小小的商贾妇人对上千娇万惯的学士府嫡小姐,现在啊,怕是又气,又没办法吧。” “是呢,当时张氏跑的可快了。” 言可梦眼神中闪过阴冷,没说话。 张氏那人,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她以前住在外乡,不知道顾初月的身份长相,自然肆无忌惮些,现在知道后又无处发泄,怕是要闷坏了。 “言可嫣那边,如何了?” 丫鬟道:“回禀小姐的话,大小姐近来闹了好几次,夫人有些心软,加之新搬去的院子偏僻,便撤了护卫,现在只留了丫鬟伺候。” 言可梦将唇上红艳的口脂擦拭干净,道:“衣服准备好了吗?” “回小姐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更衣。” “是。” 言可梦起身绕到屏风后,由丫鬟服侍更衣。 摘下金玉珠宝,脱下绫罗绸裙。 再出现。 唯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着婢女同一颜色裙的下人装扮女子。 言可梦透过铜镜,嫌恶的看着自己的这身装扮。 丫环装扮,显得她太平庸了,根本无法衬托出她的美丽。 身边的丫鬟许是看出小姐的不喜,立刻夸道:“小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素净衣裙衬得您简直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丫鬟这话一说完,言可梦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 是啊,她这般美丽,穿什么,都是漂亮的。 趁着午膳,各院的丫鬟皆在主子身边忙碌伺候着,是花园里人最少的时候。 言国公府的一处贴外墙偏院中。 “啪!” 清脆的巴掌声很是响亮。 “小姐,小姐饶命!” 言可嫣厉声道:“为什么没有我爱吃的一口酥!” 丫鬟捂着脸跪在地上,哭诉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这就去给您拿一口酥,您等等,奴婢这就去!” 说完,连忙跑了出去。 言可嫣抬脚便将实心圆凳踹翻了,看着桌上摆满的珍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反而,心中怒火更大。 这时—— “叩叩叩!” 言可嫣瞪眼看过去,“不是说去拿一口酥吗?怎么又……是你?” 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身丫鬟服的言可梦。 她笑盈盈的进屋,亲热的走近言可嫣,“大姐,你最近过得如何?” 言可嫣冷眼看她,“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 “诶……”言可梦叹道:“许久未见姐姐,妹妹这不是想你了吗?这才换了一身装扮,只为见大姐一面。” 言可嫣正在气头上,谁的面子也不给,“见我?见我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怎么会?” 言可梦亲热的坐了过去,“大姐,我最近实在是太无聊了,这不想着过来找你说说话嘛,最近啊,府里出了可多事情了,我又无人倾诉,可是憋坏了。” 言可嫣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府里还能出什么事?要是顾初月死了,我还能高兴高兴。” “这……顾初月蛊惑了如此多的人心,哪里会死啊……”说完,言可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过这事情,确实和她有关系。” “什么关系?” 言可梦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惹得言可嫣大怒,“我被她害得禁足,她却在外面勾搭男人,真是个贱婊.子!” 第254章 五岁那年一起往鱼塘丢老鼠药的情谊 言可辛轻挑小山眉,“那谁知道呢?” 顾芳菲捧起盖碗茶,小口的饮着,叹道:“这么一说,言可嫣简直比大姐姐磕坏脑子前还要惹人憎恶,实在是吓人至极。” 说完,很是欣慰的看着顾初月。 顾初月双手捂着茶盏取暖。 磕坏脑子这个坎儿看来是过不去了…… 不过由此也可看出,原主之前是多么的惹人不喜。 她润了润喉咙,轻声道:“大夫人是公主出身,皇亲贵胄,看在当今陛下的面子,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乱子,言姨祖母还是要给公主几分颜面的,尤其这事,只要死了孩子的那些老子娘不声张,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 顾芳菲生了怜悯之心,“那些惨死的丫鬟真是可怜,平白便没了姑娘的婆子得有多伤心啊。” 言可辛耿直道:“大伯母哪哪都挺好,就是生了个作孽的女儿,她还愿意包庇,这点,我就不喜。” “有哪个天子犯罪,真的会和庶民同罪呢?可这话还不是流传在民间?” 顾初月的声音里染了淡淡的悲凉。 古代,人分三六九等,差距之大,唯有亲自感受过其中痛苦的人,最能明白。 可这就是制度,封建王朝的制度。 若你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想要生存下去,唯有适应规则。 顾初月闭上杏眸,揉了揉太阳穴。 言可辛嗑完一盘瓜子后,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碎屑,“诶?最近怎么都没见小白来上课啊?” 她笑了笑,“小白最近在背医书呢,这不,自从李太医来信说郑大老夫人的病已有好转,再过些时日便启程回都城后,小白便越发勤奋,现在是连午休都不睡了的。” 言可辛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糕点,“小白居然……这么发愤图强?他可是才五岁啊,李太医也太严格了吧?” 哪知话音刚落,顾芳菲便笑道:“五表姐,此言差矣啊,五岁开始读书习字不是很正常吗?你当人人都是你呀?” 言可辛嘴里吃着糕点,含糊不清道:“我怎么了?我五岁时可听话了。” 顾芳菲柔柔道:“五表姐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五岁时可是个大名人,一把老鼠药喂死了一池子的鱼,那可是是尚书大人的心爱之物,可真是……乖巧呢。” 言可辛脖子一梗,道:“我……我当时怎么知道那是老鼠药?长得跟鱼食一模一样,真是的,多少年的事情了,芳菲表妹还记得,可真是把我放在心上。” “你!” “你什么你!” 又是一阵激烈的眼神对抗。 顾芳菲最后一跺脚,转身拉住了顾初月的袖子,撒娇道:“大姐姐你看五表姐……” 没等顾初月开口,言可辛便接着道:“你不说喂鱼老鼠药这事,我还真没想起来,当时可是我跟初月一起喂的,结果刚有一条鱼翻肚皮你的‘好’大姐姐就溜了,最后,留我一个人在那挨罚!” 顾芳菲道:“怎么可能?” 被殃及的池鱼顾初月:“…………” 这怎么又跟她沾上边儿了呢? 原主到底给她埋下了多少锅? 她好难。 面对小表姐的怒火,她小心翼翼的赔笑,将自己荷包里的蜜饯果子都贡献出来了。 “小表姐,消消气,消消气……” 言可辛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嘿嘿……” 顾芳菲先是惊讶,接着便是了然,最后,很是庆幸道:“幸好大姐姐磕坏了脑子。” 说完,还摸了摸她先前被嗑的地方。 言可辛难得赞同:“可不是嘛。” 顾初月捂脸。 她好难啊,随便一件捣蛋事怎么就都能和原主扯上关系呢? 午后,渐渐刮起了风,可几个小姑娘聊的热火朝天,丝毫不觉得冷。 说到有趣的点,三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凉亭里满是少女的娇笑声。 石桌上的盖碗茶和糕点是换了一轮又一轮。 后来,有一年长的丫鬟过来,说是什么“夫人找”,言可辛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丫鬟走了。 言可辛一走,顾芳菲的笑意更深,她开心的挽住大姐姐的手臂,道:“大姐姐,咱们也走吧,我觉得有点冷了。” 顾初月起身后,觉得小腹酸胀,“二妹妹,你先在这等等我吧,我刚刚茶水喝多了,要先去如厕。” “好,大姐姐要不要我同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顾芳菲不忘叮嘱:“那大姐姐小心些。” “好哒!” 出了凉亭,走过回廊。 珍珠道:“二小姐对大小姐真是关心呢,前几日又送来了杏脯。” 顾初月想到了自己荷包里又圆又肥的杏脯,甜甜的笑了笑,“是呀,二妹妹对我真的好呢。” 以前她只有哥哥,现在却多了一个温温柔柔的妹妹,长得好,脾性好,对她好,除了祖母以外,二妹妹是对她最好的人。 再往前走几步时,突然传来阵阵哭声。 “我的乖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啊……是娘没用,给你讨不来公道,呜呜呜……你才十三岁啊,娘都给你定好亲了,怎么就……怎么就被大小姐给……” 哭声断断续续,肝肠寸断,悲怆难忍。 顾初月走过转角,便看到了一往铜盆里扔着纸钱的妇人,看着穿着,似是哪个院子里的妈妈。 珍珠呵斥道:“是何人在此烧纸钱?” 大户府邸除了主子,是禁止烧这些不吉利的东西的。 李妈听到后,一惊,连忙扑灭铜盆里的火,战战兢兢的回头,见到来人是谁后,立刻跪下磕头:“求顾大小姐饶命,放老奴一马,老奴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顾初月觉得这人面生,“你认识我?” 李妈低头抹着眼泪:“老奴负责管理清扫花园的丫鬟,有几次去清扫广亭时,得幸见过小姐几次。” 她了然的点头,觉得有点印象,“你起来吧,下次切勿在府中烧纸了。” “是,多谢……多谢顾大小姐,多谢……” 午时丧女,李妈虽然极力忍耐心里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眼泪落下,一时间声音哽咽。 顾初月望着那依稀闪着火星的铜盆,不禁将这妈妈刚刚说的话和假山旁几个婆子说的话联系到一起,眸色暗淡了几分,“你是……李妈?” 第255章 玉如意压舌,来世事事如意 李妈猛然抬头,“顾大小姐怎会……认识老奴?” 顾初月温声道:“中午的事情,我听说了几分。” 李妈闻言,终于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崩溃大哭。 母爱无私,温暖伟大。 可,顾初月两辈子,从未享受过。 如今亲眼所见,不禁有些动容。 她回眸,珍珠便明白,上前将李妈扶了起来。 李妈抬着袖子将眼泪擦了擦,发丝凌乱,双眼红肿,很是苍老。 “多,多谢小姐。” 顾初月道:“我听闻……已经送出府了,你为何要在这偏僻处烧纸,而不去送送?” 李妈背脊佝偻,无望道:“是送回家了,可……可容嬷嬷不让老奴现在回去,因为,因为……花园清扫自上次一事后归管到了云鹤轩的元妈妈手里,容嬷嬷说老奴现在去告假若是控制不住情绪,恐怕会引起怀疑,不让老奴回去……” “老奴就这么一个闺女,也想回去啊,听去大小姐院子抬人的小厮说,说红儿抬出来时还有一口气在,一直在叫娘啊,直到断气,老奴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老奴多想回去看看……” 说完,忍不住趴在珍珠肩上哭了起来。 顾初月长长的叹了口气,有些不忍。 她半解披风,在腰间的禁步上取下一块小指长的玉如意挂饰。 色泽莹润,是上乘之品。 李妈意识到自己行为逾矩,渐渐止住哭声,从珍珠肩上抬起头,憋住哭声。 丧女之痛,如同割心。 顾初月上前,拉起李妈的手,将小巧的玉如意放到她掌心。 李妈曾经跟着元妈妈在云鹤轩伺候,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认出这是不凡物,连忙就要还给她,“小姐……这这这……这老奴无功不受禄,不能要啊!” 顾初月浅声道:“民间有传说,亡故之人口中放玉如意压舌,轮回转世,下辈子会事事如意。” 李妈手心颤抖,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温和的水杏眸,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她看出了李妈的犹豫,继续道:“所以,收下吧。” 李妈慢慢握紧手心,“多谢顾大小姐。” 顾初月笑了笑,系好披风,准备去找更衣室。 越过李妈时,轻声道:“节哀。” 微风袭来,吹散满廊的海棠香。 若非有手中玉如意为证,李妈都要以为刚刚那女子是位下凡仙女,亦或是花中妖精,随风而来亦随风而去。 李妈垂着头,不禁留下两行热泪。 她也知民间有这样的传说,只是她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哪里有玉如意给女儿压舌? 没想到,传闻中娇蛮跋扈的顾大小姐,是这样善良的好姑娘。 “大小姐今日的恩德,老奴无以为报,日后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顾初月已走远,李妈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 回到学士府,天色已渐沉。 同二妹妹告别后,便回了明月苑。 刚进门,就见广白噔噔噔的朝她跑来,身边飞着日渐圆滚的白鸽。 小孩儿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她蹲下身子接着,不曾想广白的冲击力这么大,跟个白灼肉丸似的,这么一冲。 若非身后有簌簌撑着她肩膀,她非要摔个屁股墩儿! 广白欢喜的搂着姐姐,开心的不得了,“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白鸽扑腾着翅膀落到食主子的肩膀上。 顾初月困难的蹲稳,不由摸了摸小白圆的吐出的小肚腩,发现又鼓了不少,笑道:“下午是不是又吃了许多甜糕?” 广白害羞的往她怀里钻,“没吃没吃,是甜糕自己往我嘴里蹦的。” “我信你个小吃货!” 她起身,拉着小白的肉手,边走边道:“珍珠,你去探探菡萏堂的消息。” 珍珠双眼放光:“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提裙就跑出了院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值得她这般高兴。 用过晚膳,广白便去厢房继续背书了,最近他都休在厢房里。 顾初月继续忙着讨好大魔王的计划。 为了表达自己的关心,传达自己的爱意。 她撕了一张小纸条,在上面写下了关心问候的话语,卷好后再用红线系好,没放到白鸽腿上的铜管里,而是让它叼着丝线,到时候放在大魔王的书案上。 每天送三次,几天也得有一小堆儿了吧?届时大魔王回来看到后,一定会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打定主意后,她打开支摘窗,让白鸽飞出去。 业精于勤荒于嬉,不仅是人,白鸽亦是如此。 尤其最近伙食太好,飞的慢悠悠,跟一开始的如箭离弦仿佛判若两鸽。 她期待的望着夜空,随即拍了拍脑门,有些狼狈的收回视线。 未等白鸽回来,她先等到了珍珠回来。 她放下手里的瓜子,给珍珠倒了杯茶,“别急别急,慢慢说。” 珍珠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珍珠语气忿忿,“小姐,您还是别听了,听了都要气死!” 顾初月笑着盘起腿,继续磕着瓜子,“你家小姐要是那么容易被气死,早就不知要死多少次了,你就说吧,是不是爹爹去菡萏堂了?” “小姐怎么知道?” 她嗤笑道:“距上次的事情,算起来有些日子了吧?爹爹的记性呀,这次能维持这么长时间已是实属不易喽!” 珍珠道:“真被小姐说中了,听闻昨夜文姨娘闹了梦魇,大半夜的哭嚎,说是梦见老学士了,一边嚷着要跟着去了,一边念叨着舍不得老爷。” “大半夜将府医请来了不说,还派了鸣翠去请老爷,老爷原先是不愿去的,结果又来了个禀告的,说是文姨娘不行了,老爷被吓住了似的,跟着便过去了。” 顾初月嗑瓜子的动作一顿,“鸣翠?” “是呀,鸣翠,现在她升为文姨娘的贴身丫鬟了,奴婢原先也不知道的,后来……”珍珠声音突然放低。 “奴婢回来时正好碰上鸣翠去大厨房给文姨娘拿补品,趁着四下无人时,是她拉着奴婢说的,说自己现在跟在文姨娘身边伺候,若是小姐有任何命令她的,她一定排除万难的照做。” 顾初月不解:“鸣翠,为何会跟你说这样的话?” “鸣翠说,若非小姐那盒上好的金疮药,她就算没被文姨娘打死,身上的伤,也熬不过这个冬天。” 第256章 我说,你恨顾初月吗? 顾初月敛眸:“她倒是有心了,不过是一盒金疮药罢了,我不用她还些什么。” 珍珠道:“没想到这个鸣翠还是个有情有义的。” 她吃完瓜子后,擦了擦手里的碎屑,道:“她下次若是再拉着你说这些,便把我的意思告诉她,我不用她做任何报答。” 珍珠不解:“小姐为何不答应?文姨娘一直针对小姐您,上次更是直接在您身边安插翠儿,想要里应外合辱您清白,现在鸣翠主动投诚要帮您,您何不让她盯着文姨娘的一举一动,这正是抓住文姨娘把柄的好机会啊!” 顾初月还是拒绝了,“先不说鸣翠是否真心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真心的,我也不需要她帮我,文丝娆现在就住在菡萏堂,人如其名,心思也是弯弯绕绕的,若被她发现鸣翠吃里扒外,鸣翠定是要被打死的,你又不是没瞧见之前第一次见到鸣翠时,她身上的伤。” 这是她和菡萏堂之间的较量,没必要伤及无辜,也不想连累她人。 珍珠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小姐您真是太善良了,奴婢真是幸运,能伺候小姐……” 一个丫鬟若是没有碰到个好主子,非打即骂,都是正常的,毕竟没人会在乎一个丫鬟的死活。 只有她们家小姐,下午时,竟还将那么珍贵的玉如意送给李妈。 那禁步是小姐最喜欢的一个,上面挂着的玉如意更是羊脂玉所制。 珍珠再一次觉得,能遇见小姐,真是她的福气。 顾初月拉住了她的手,笑道:“你怎么还哭起来了,好了好了。” 说着,她将炕几上的糕点和瓜子端给珍珠,“我这不需要伺候了,一会洗漱会喊你的,你还没用晚膳吧,拿着去和簌簌她们一起吃吧。” 珍珠福了福身子,接过:“多谢小姐,那您记得要叫奴婢,奴婢伺候您梳洗。” “好,快去吧。” “奴婢告退。” 顾初月看着珍珠的背影,半晌,收回视线。 “好人”这个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心里对这个词都有一个定义,而她,按照自己的定义来看,并不是个好人。 她随意转动脖颈,忽然,便愣住了。 支摘窗留了个缝,上面卡着颗雪白的……鸽子头。 白鸽很苦恼,因为它卡住了。 “咕咕咕!” 顾初月闻声望去,不禁笑出了声。 她将支摘窗半开,某胖鸽子才算是解除了桎梏,扑腾着肥肥的身子,跳上了炕几。 尖尖的嘴巴啄着偶尔掉落的瓜子仁。 她笑着弹了下白鸽的脑袋,“你以前可是钻的进来的,怎么现在只能进个脑袋?这是胖成什么样了?” 白鸽很是骄傲的扬着头。 “咕咕咕咕!”都是小白喂的! 顾初月又弹了下,“你真是天天跟着小白吃吃喝喝,简直肥的流油了。” “咕咕咕!”小白更胖! 她无奈的捧起白鸽,原先的昂扬清瘦已经不见了,取之而来的是圆圆滚滚。 “干脆叫你胖鸽算了。” “咕咕咕!” 胖鸽扑腾着翅膀表示抗议。 它可是战鸽大队的队长,怎么能叫这么白痴的名字? 顾初月:“抗议无效。” ………… 此时,言国公府。 由于公主裴氏知道自己女儿杀一人便会消停一阵子,听到言可嫣提议不加人手看护,再给她又派了个丫鬟后,便允了。 只是,她不知,言可嫣当晚,便将人打晕,逃了出来。 夜晚,花园的丫鬟皆休息去了,只有巡逻的侍卫,侍卫不知内院事,见到大小姐后也不敢阻拦。 言可嫣一路顺畅无阻的来到了一座院落前。 院门大开,言可嫣直接走了进去。 张氏正在外厅喝茶,一抬头就看见一身着华丽襦裙的女子走来,眉眼间和公主裴氏有几分相像。 张氏猜出了几分,顿时瞪大眼睛,“你是……” 言可嫣自顾坐下,“我是公主裴韵的嫡长女,言可嫣。” 张氏大惊,连茶盏都端不住了。 对于言可嫣的传闻她可是知道的,被休毒妇,当时下毒害死夫家百口人,连未出生的婴童都不放过,那可是朝廷命官。 为堵悠悠众口,皇上下旨将人流放边疆,后来再没掀起什么风浪。 张氏连忙往后退,不敢相信,“你胡说!言可嫣已经被陛下流放了,你你你你……你是人,不……你不是人,是鬼!是鬼!” 言可嫣一步一步走向张氏,蓦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鬼没有温度,我是人。” 张氏小心翼翼的感觉着,发现握住自己的手真的是有温度的,可还是不信,“你既然不是鬼,也绝对不是言可嫣!当初陛下已经将她流放了!” 言可嫣一把将她甩开,从容坐下。 “公主就我一个女儿,她能舍得我去受苦?自然是将我保了下来,留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 张氏听到她的解释,再看她的相貌、气势皆不像是在说谎,也就信了。 但,这言可嫣不好好躲着,来这做什么? 张氏扶着身后的案几,重新坐回圈椅,皱眉道:“既然如此,大小姐来我这做什么?” 言可嫣起身,直接走到了张氏面前,投下一大片阴影。 张氏胆怯的缩着脖子,言可嫣的狠辣,她是听说过的,“大……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言可嫣面容扭曲,“你恨顾初月吗?” 张氏一开始不敢相信,“大小姐,你说什么?” 言可嫣道:“我说,你恨顾初月吗?” 张氏想到了自己被那牙尖嘴利的死丫头怼的无话可说,还被不少人看到的场面,就觉得心里有团火似的。 她道:“自然是恨!” 言可嫣扬起一抹恐怖的笑容,“既然这样,你想让顾初月抬不起头吗?想让你儿子一举高中状元郎吗?” 这件件都是张氏所想,“想,我当然想,只是,大小姐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言可嫣:“你想,我也想,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合作。” 一番交谈后,张氏大喜,因为无论如何,她和云松都是获利的那个,只是,她同样也怕事情败露,“大小姐,万一这事情被人发现?” 言可嫣得意一笑,“我娘她欠我的,所有人都欠我的,就算我做了再大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对我怎么样,有我在,他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257章 你才是顾初月的良配 张氏攥紧了帕子,起身道:“大小姐,我自是想的,只是……这事需要我家云松的配合,我要先去问问他。” 言可嫣冷笑道:“去吧。” 在她眼里,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答应? 内室里,张氏把言可嫣的话都说与了言云松听,最后,问道:“云松,儿子,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你倒是说个话啊!” 言云松手握书卷,脸色微红,“娘,这事会不会太过卑鄙了些,实在是有辱斯文,儿子不应。” 张氏道:“你若是不答应,顾初月可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了,况且她原先的未婚夫不过是个庶子,我听说那庶子凶神恶煞的,贵女低嫁,能有什么好下场?” 言云松握紧书卷,没有言语。 张氏继续添柴加火,“再说你,你一身才华学问,日后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定是榜首之才,顾初月嫁了你,那就是状元郎的夫人,是多少女子都羡慕不来的。” 言云松蹙起眉头,想到了那日初月小姐的未婚夫,是何等的粗鲁,不顾初月小姐的意愿便对她动手动脚,实在不适合做夫君。 张氏想着外厅还有言可嫣在等着,不禁催道:“云松,你便应了吧,错过了这个机会,你甘心把这么一位美娇娘便宜那个庶子?” 言云松内心做了好一番挣扎,最终还是点头了。 他一定会对初月小姐好的,他才是她的良配。 张氏听了大喜,“哎呦,这才是娘的好儿子,你好好休息,娘这就出去回复人家啊!” 说着,便出了内室。 言可嫣抬头,道:“答应了?” 张氏满脸的褶子都皱在了一起,“答应了答应了,一切都按大小姐的办。” 言可嫣对张氏的谄媚笑容充满了厌恶,可办法如此,还用得着他们,她施舍似的笑了笑,道:“算你们识相!” 意见达成,言可嫣起身就要走。 张氏点头哈腰的送着,等那抹身影消失不见时,瞬间变了脸色,甩着帕子冷笑道:“不过是个被休的寡妇,甩脸子给谁看呢!” ………… 翌日。 “咚!咚!咚!” 上课铜钟声响起,广亭里的人立刻坐直身子,等待穆先生的到来。 最后一声钟声消失时,穆先生如往常一般,一身白袍,双手背在后腰,慢悠悠的迈上台阶,落座蒲团。 穆先生眯着眼睛大致扫了眼亭内,“今日,倒是准时。” 说完,便道:“将罚抄的四书五经准备好。” 几人皆将一摞厚纸放到矮案左上角,先生身侧的小书童下来挨个收走。 五下手板,对几个小姑娘来说不算太重,都在接受范围内。 今日,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 趁着穆先生放松,言可辛回头小声道:“初月,穆先生天天都穿这么一身白袍子,他不腻吗?” 顾初月身子向前倾,同样小声道:“都城哪个大儒学究不是这样?一个个都是素袍穿着,看起来就很有学问的样子,简直就是标配啊。” 言可辛看了眼似是假寐的穆先生,点头道:“确实哈,要是穆先生哪日换了个别的颜色的袍子,才是不正常呢。” 前面,穆先生的一双小眼睛闪了闪,捋了捋雪白的长须,没说什么。 顾初月不自主的望了眼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咬了下唇瓣,便扭头,端起书预习。 一上午,穆先生讲了许多至理名言,又长又臭,很是枯燥无趣,听的顾初月脑子晕乎乎的,却也还是跟上了先生的思路。 言可辛更是直接,一睡不醒,最后还是听到钟声,这才跳了起来,幸亏穆先生没有怪罪,哼了一声,便出了广亭。 待穆先生走后,有丫鬟来送茶水糕点。 这是平日里没有的。 言云敬笑道:“天气渐凉,母亲便备了些热茶糕点,想着给我们暖暖身子。”说完,便拿起块糕点咬了一口,“前几日府里换了厨子,这厨子是西庆人,最拿手的便是西庆特色糕点。” 顾初月一听是西庆糕点,便来了兴趣,随即拿了块杏仁酥,小口的咬了一口,笑道:“确实不一样,东齐厨子做的杏仁酥多绵密柔软,而这块,却偏香脆,依旧是入口即化!” 她没忍住,又吃了三块。 上完糕点,便是热茶。 丫鬟手端托盘,将一盏盏盖碗茶奉到各个矮案上。 清一色的三彩桃枝纹茶盏,唯独一盏,点着红梅,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有何不同。 丫鬟端起那盏盖碗茶,手有些抖,却还是笑着道:“小姐,请喝茶。” 顾芳菲接过一盏,轻抿。 “这茶,也不错。” 她随了顾明远的爱好,最喜欢品茶。 顾初月没动茶盏,一心只在那盘杏仁酥上,她除了牛乳茶外,是不喜欢喝那些清茶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流云苑便来人叫二少爷和安二公子回去用午膳。 不多时,广亭里只剩下三位小姑娘。 见二哥走了,言可辛像是变戏法似的,从书箱里还端出了一盘鸭胸脯,外配一碟已经调配好的干辣椒面,回头放到了表妹的手边。 顾初月瞬间双眼冒光:“哇!小表姐你的书箱简直就是藏宝箱啊!” 言可辛得意的“哼哼”两声,“这可是我娘亲手做的,干香麻辣,特别好吃。” 说着,便拿起了一块,塞进嘴里。 顾初月看着咽口水,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朝着二妹妹招手,“菲儿,快来一起吃呀。” 顾芳菲口味清淡,不喜辛辣,尤其还是言可辛拿来的,她回头,婉拒道:“多谢大姐姐的好意,我喝茶就好。” “好吧。” 鸭子肉脯正如小表姐所说,再配着灵魂蘸料干辣椒面,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顾初月吃到最后,眼睛都被辣红了,却还是想吃。 就连最后一点辣椒面,都被两人抹着吃了。 就在两人被辣的直吐舌头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几位妹妹真是好兴致啊。” 三人齐齐抬头。 对上了一身素白襦裙的言可梦。 言可辛瞬间收回舌头,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角的辣椒面,起身道:“到午膳点了,我先走了,不然一会儿我娘该派丫鬟来找我了。” 越过言可梦时,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讽刺意味十足。 第258章 帮着外男挖你大哥墙角 言可梦揉着帕子,“五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懒得搭理你的意思呗。”说完,就走。 尚书府就她一个孩子,言老夫人膝下除开那大逆不道的,唯一在都城的嫡孙女,说是娇生惯养也是符合的,讨厌一个人,从来都不加掩饰。 言可梦尴尬的站在门口,不甘的咬牙。 顾初月也不想在这与她虚与委蛇,起身道:“二妹妹,咱们也走吧,免得婵姨担心。” 说着,簌簌便进来将书箱提起。 “好。”顾芳菲应下,也不想多同言可梦说话,只是刚一起身,就觉得腹痛难忍。 不一会,额头上便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单手捂着小腹,走到顾初月身边,同她耳语,“大姐姐,我要先去如厕。” “好,我同你一起去。” “大姐姐真好。” 姐妹俩商量好,就要走。 一直站在广亭门口的言可梦死死的咬着唇瓣,觉得她们实在是可恶至极,竟然如此忽视她。 但是,她怎么能让顾初月走呢? “初月,我有事要同你讲,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初月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二妹妹不是外人,三小姐有什么话不如当面讲。” 一旁的顾芳菲只觉得腹痛加剧,再等不了,道:“大姐姐,我有芙蕖陪着便好,一会我们直接在国公府门口会和。” 说完,便由芙蕖扶着,急忙出了广亭。 顾初月重新坐回蒲团上,捏着盘中的杏仁酥,“三小姐,你我素不相识,不知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言可梦心里冷笑,面色确不恼,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忍忍又何妨? 她随意拎了个蒲团,坐到了顾初月身边,笑道:“素不相识?顾小姐抢了我的汗血宝马,也敢说一句素不相识?” 顾初月想了想,恍然道:“哦……你是说红枣啊,红枣可是国公夫人送给我的,名正言顺,何来‘抢’一说呢?三小姐可不要乱说话。” “乱说话?到底是谁夺人所爱?那匹汗血宝马明明爹爹已经许诺给我了,却被你要了去,不是‘抢’是什么?” 她轻咬了一口杏仁酥,慢慢的嚼着,“言大夫人当时把红枣送给我时,可有不少人证物证,三小姐若是不相信,可以去找人对质。” “反倒是三小姐一口一个‘许诺’,一口一个‘抢’的,言大夫人同言国公夫妻一心,若是国公爷真的许诺了你什么,言大夫人会不知道吗?若真有其事,言大夫人又怎会把红枣送给我呢?还是说,三小姐是在质疑言大夫人的决定?亦或是在质疑言大夫人同国公爷的感情?” “三小姐啊,这话出口前,还是过一下脑子的好。” 言可梦同顾初月并不相熟,却也听过、见过她平日的行事言语,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草包一个,何时变得这般圆滑了?和从前想比,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她低声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休要污蔑我!” 公主本就不喜欢她这个庶女,若是有什么言论传到她耳朵里,免不了又要去找她们母女麻烦。 顾初月轻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三小姐这般急躁?莫不是心虚了?” “你才心虚了!”言可梦想也不想直接说出口。 说完,才想起自己来此地的目的,嘴角牵强的勾引一抹笑容,“是啊,我一介庶女,怎么比得上顾大小姐呢?三言两语便能哄得夫人开心,不仅是夫人,甚至还有新来的云松表哥,都被顾小姐迷的不行,被你害的缠绵病榻,依旧是恋恋不忘。” 女子的贞洁名声最重要,被人暗中喜欢是一回事,闹到台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初月慢悠悠的咬着嘴里的杏仁酥,杏眸水泠泠的清亮,“本小姐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令人着迷的魅力啊,从小到大都不知给我惹了多少麻烦,我已经尽力收敛了,可还是有那么多男人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她换了个姿势坐着,“有时啊,我多想像三小姐你一样,姿色平平,身份,身材平平,财气平平,什么都平,那该多好,可没办法啊,这辈子我是不可能活的像三小姐你一样了,注定就是那么的引人瞩目,可,那么多男人喜欢我,我总不能人人都接受吧?” “再者,我已经是你大哥的未婚妻了,你来同我说别的男人如何如何,怎么?是想帮着别人挖你大哥墙角啊?你大哥可还病着呢,虽说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可到底也是兄妹啊,你说,他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寒心呢?” 言可梦没想到顾初月竟如此厚颜无耻的夸自己,而且刚刚是在……变着法儿的骂她吗? 保持微笑的面容瞬间崩溃瓦解,她死死的揉着帕子,“顾初月!你真是好不要脸!” 顾初月嗤笑一声,“比不得你帮着外男挖自己大哥墙角,更不要脸。” 她抬手由着珍珠将自己扶起身,出了广亭。 这言可梦想趁着言云松的事情来挖苦她,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珍珠道:“小姐日后还是少同这言三小姐接触,说话阴阳怪气的。”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她,走吧,去国公府门口跟二妹妹汇合,被她耽误了些时辰,二妹妹怕是等了许久。” 三人渐行渐远,广亭台阶上,一道目光,直直的盯着她们,直到看不见。 这时,有丫鬟进来,将广亭矮案上的茶盏盘子都收走。 言可梦眼底一片阴寒,冷笑一声,“呵!等着吧,有你哭的时候!” 贴身丫鬟道:“小姐,咱们也回去吧,时候差不多了。” “是啊,别让爹爹娘亲等太久了,张氏呢?” “回小姐的话,已经去了,就差小姐您了。” 言可梦得逞一笑,“是啊,好戏就要上演了,就差我了。” ………… 穿过回廊一角,一朱红门外。 芙蕖站在台阶上守着,小姐说不用她伺候,她便未进去,站在门口守门。 只是过了许久,也不见小姐出来。 她轻轻扣门,“咚咚咚!” 小声道:“小姐,您好了吗?要不要奴婢进去伺候?” 回答她的是久久的宁静。 芙蕖以为小姐是害羞了,又问了句,“小姐,您要是听见了,便应奴婢一句。” 依旧是无人回应。 第259章 顾芳菲被绑架 毕竟是外府,芙蕖有些慌张,接着道:“小姐,您若是再不回应奴婢,奴婢、奴婢可要进去了?” 还是没人回答,芙蕖也顾不得主仆之别,连忙推门进去了。 结果,里面根本没有小姐的影子! 芙蕖心中惊恐,将屋里的四处角落都找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找到! 只见屋中窗户大开,往里灌着凉风。 窗槛上有一张用石头压着的纸条,上面写着: 【勿声张,去找顾初月,来池塘柳亭】 芙蕖一惊,捂住嘴不敢声张,拿起纸条连忙跑了出去。 去找大小姐! 她跑的急,没心思看路,回廊拐角时一个没刹住跟人撞到了一起。 “哎呦!” “啊!” 芙蕖心急如麻,爬起来就跑。 被撞的李妈也没看清撞她的是谁,略微臃肿的身子在地上磨蹭了许久,这才扶着柱子站了起来,揉着腰暗叹倒霉。 她将地上用油纸包的四四方方的菜种子捡起,这是元妈妈前几天给她的,说是老夫人想吃家中的萝卜。 老夫人在府里种了一小片菜地,平日里都是她在负责打理。 李妈熟悉言国公府,便没走大路,走的小路过去,好近些。 路过湖边的假山时,听到一阵抱怨的声音。 “哎呦,你走的快些,那边小姐还等着呢!” “哎呀你快别催了,我已经够快了。” “没按着时间到,小姐问起来都怪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声音越来越近,李妈下意识的立刻侧身躲了起来。 只见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年长丫鬟托着一脚步虚浮的女子快步走着,不仔细看跟丫鬟扶着喝醉的小姐似的。 等声音和脚步声都过去时,李妈才慢慢走了出来。 李妈很疑惑,那不是顾学士府的二小姐吗? 刚刚那两个丫鬟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李妈耳旁。 李妈心里忽然一咯噔,转身就想跑。 内宅里,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只是刚跑到一半,停住了。 李妈在花园看着丫鬟清扫时,见过顾家两姐妹的相处日常。 顾大小姐好像,很喜欢这个妹妹。 ——“民间有传说,亡故之人口中放玉如意压舌,轮回转世,下辈子会事事如意。” 那些话,李妈一想起眼睛便泛酸。 女儿没了她这当娘的知道心疼,妹妹要是出了事这当姐姐的……怕也不好受。 李妈攥紧昨日接过玉如意的手,没往菜地跑,反而转身,蹑手蹑脚的跟在了那两个丫鬟身后。 小心翼翼的跟着。 跟了一路,这才停下。 见那两个丫鬟进了一处院子。 李妈是言国公府的老人了,自是知道这院子现在是谁住,把这么一个娇小姐扶进来,能有什么好勾当? 李妈提着口气跑到了花园,随意抓了个丫鬟,问了几句后,迅速朝着前院跑去。 言国公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宽敞的马车平稳的在原处等候,四角挂着长绸系银铃,因着季节变换,车帘换成了车门,同车窗一起都糊了上好的桃花纸,明亮,温暖。 车壁上,题着一个大大的“顾”字。 顾初月正坐在里面吃着蜜饯果子和其他肉脯一类的零嘴,手捧游记册子。 可,还是很饿。 已经过了许久,她推开车窗,探出头,“珍珠,你可有看见二妹妹?” 珍珠道:“小姐,可能二小姐的肚子不太舒服吧,您别急,再等等吧。” 顾初月也往国公府门口看了几眼,除了守门的侍卫再没其他。 这才又缩回头,再等等。 守在马车旁的珍珠一直踮着脚往大门里看。 空空如也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身影。 跑的很快。 像是……芙蕖。 可是,她身边的二小姐呢? 珍珠连忙上前接着,道:“芙蕖,你这是怎么了?” 芙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 珍珠又往她身后看了看,“芙蕖,二小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一提到二小姐。 芙蕖直起身子,满脸的泪水,她声音嘶哑,无力道:“大小……大小姐在马车上吗?” “在。” “快带、带我去找她!” 珍珠扶着已经虚脱的芙蕖,将她托上了马车。 顾初月半眯着靠在车壁上,车门忽然打开,灌进一阵凉风。 她瞬间便清醒了。 “二妹妹,你终于……芙蕖?” 她原本以为是顾芳菲,结果话说一半,发现是哭着的芙蕖。 “大小姐!” 芙蕖将事情说了一遍,将纸条交给了大小姐。 顾初月打开纸条,看清了上面的字。 蓦然,指尖用力,纸条被她攒成一团,捏在手心。 一阵风袭来,将未关严的车门“啪”的吹开。 凉风涌进。 “哈……” 顾初月笑了,眼角甚至溢出了细细的泪珠。 清媚的容颜挂着淡淡的凉薄。 那一双清亮如水的杏眸里早已不覆笑意,如秋日狂风将池塘卷起波浪般,风雨骤降! 阴沉,冷厉。 这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可,千不该万不该,动她的妹妹,动一直对她好的妹妹。 芙蕖很害怕这样的大小姐。 顾初月起身,径直出了马车,迎上风,步摇流苏被吹的叮当作响,混着马车四角的银铃,清脆悦耳。 芙蕖也跟了出来,“小姐,让奴婢跟您一起去吧!” 她迈着步子,下了步梯,头都未回,“你已经跑的虚脱了,在马车里歇着吧。” 珍珠和簌簌跟在她两侧,尤其是扶着小姐的珍珠,明显感觉到小姐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着。 顾初月面容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既然对方的目标是她。 那二妹妹暂时就不会有事。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 前院广阔,刚要进花园,就见一人横冲直撞的跑了出来。 顾初月侧身要躲,哪知那人直冲她而来。 避之不及。 眼看着就要撞上,簌簌伸手就要将人推开,却被人拦了下来。 因为,顾初月认出了那人是谁。 正是昨日见过的李妈,上了岁数的老妈妈,若是被簌簌一推,怕是要去见她女儿了。 李妈也瞧见了顾初月,立刻便停了下来,捂着胸口一个劲儿的大喘气。 “大……大、大小姐,老奴总算,哎呦,总算找到你了!” 顾初月以为她是来言谢的,“李妈,我有要事在身,昨日之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先走了。” 说完,便走,只是刚走几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大小姐等等,是……是二小姐!” 第260章 柔弱的不堪一击 二妹妹! 顾初月蓦然回头,“李妈,你知道二妹妹在哪?” 李妈咽了口口水,小声道:“老奴去菜园子种地,正好瞧见,这就带您过去!” 说完,抬腿就要走。 顾初月攥着掌心的纸条,却没有跟上。 李妈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人没跟上,拔腿又快步跑了回去。 “大小姐,您怎么不走啊?” 顾初月抬眸,“李妈,你是言国公府的老人了,我同你不过是昨日一面之缘,你为何要帮我。” 李妈拿着绢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道:“今日闺女下葬,玉如意已经放上了,大小姐是个好姑娘,老奴年念得这分好,必定会报。”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内宅之中,哪怕再黑暗,也有人心中存光。 可惜,她不是个好姑娘。 她动了动唇瓣,“多谢,还请李妈带路,最好避开湖边柳亭。” “好嘞,老奴带您去。” 顾初月边走,边卸下发髻上易落的珠钗步摇。 李妈脚步很快,带他们到了一处院落。 远远望着,院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正屋门紧闭,门口有丫鬟守着。 顾初月将披风解下,手里的珠钗尽数放到了珍珠手里。 免得一会落了一地或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碍事,又浪费。 “簌簌,你跟我进去。” 珍珠急忙道:“小姐,奴婢也跟您过去!” “你们就守在院门口,静观其变便好,簌簌力大无穷,你放心吧。” 她侧眸看了李妈一眼,“劳烦妈妈帮我照看珍珠一二,没我的命令不要让她进去。” 李妈道:“是。” 珍珠担心道:“小姐一切小心。” 顾初月白皙的脸上瞬间扬起了一抹恐慌,她半靠在簌簌身上,一手攥着锦帕捂唇,动着唇瓣,似是小声念叨了什么,颤颤巍巍的进了院子。 守着正屋的丫鬟一见到只有她们两人,便皱眉道:“带你们来的丫鬟呢?” 她眼中含泪,小声道:“将……将我带过来就、就不见了……”说完,她捂唇咳了几声。 一阵秋风袭来,将顾初月单薄的身姿吹的摇摇欲坠,小脸儿惨白,仿佛随时就要倒下一般。 簌簌担心道:“小姐……小姐您忘了李太医的话了吗?您有心疾,情绪不能大起大落啊!”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轻微的点了点头。 对面不过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娇小姐和一个干瘦干瘦的小丫头片子,怎么看,都不堪一击。 这时,一道女声传了出来—— “让顾初月进来。” 声音很陌生,顾初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 顾初月哭的梨花带雨,“妹妹你等等我,姐姐这就进去救你!” 说完,簌簌扶着小姐,就要进去。 哪知刚上一个台阶,一丫鬟便伸手握住了顾初月的胳膊,将她拽住直接拉到自己身边。 “大小姐就让你自己进去。” 簌簌想要去拉小姐,哪知刚伸手,就被那丫鬟伸手推了一把,因着脚下只踩了一半台阶,加之身子猛然向后,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摔得四仰望天。 立刻引来了一阵笑声:“瞧你这又瘦又小的样儿!” 簌簌握紧拳头,低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顾初月瑟瑟发抖的靠在门上,“你……你捏疼我了……” 丫鬟冷笑道:“捏疼你?疼的还在后边呢!” 说完,打开门就把顾初月推了进去。 她踉跄了几步,就听身后“啪”的一声,屋门被关紧。 “顾初月,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这个妹妹了呢。” 顾初月抬头,正好对上一张酷似公主裴氏的容颜。 尤其是眉眼处,高傲自大。 加之门口丫鬟嘴里的“大小姐”,不难猜出面前这人的身份。 言家总共三房,言可嫣占嫡占长。 可,顾初月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你……你是……” 言可嫣很满意她的表情,站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向她,“我,便是言国公和公主的嫡长女,言可嫣。”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高傲的扬起下颌,心里暗骂言可梦大惊小怪,面前的这个姑娘看起来柔弱的不堪一击,怎么看,都和言可梦嘴里的凶狠狡猾沾不上边。 顾初月立刻抱住了自己,一步步后退,“你……你找我做什么,我,我不认识你。” 言可嫣冷笑:“抢了我的汗血宝马,还装的一脸无辜!” 说完,手臂瞬间扬起,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正对着顾初月的脸就要落下。 顾初月低头,眯着杏眸,嘴角勾起一抹沉沉的笑意,广袖中的手,半握成拳。 言可嫣双眼瞪大,兴奋无比,就在快要打上时—— “住手!” 一道虚弱破音的男声传了出来。 言可嫣的手蓦然停住,扭头骂道:“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顾初月半靠在门上,掀着氤氲杏眸,视线同样,望了过去,只见一身着洁白里衣的男子赤脚跑了出来,单手扶在圈椅上,堪堪站立。 “言云松?” 她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言云松竟然会搭上言可嫣劫走芳菲。 言云松苍白的面容上浮着两抹可疑的潮红,他跌跌撞撞的朝着顾初月跑来,“初月小姐,你没事吧?” 顾初月侧身躲过,轻笑道:“言公子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言云松靠在门上,半眯着眼睛,伸手就要去碰面前的少女,“初月小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就和我在一起吧!” 她继续躲过,泫然欲泣的杏眸朝前望去,“言大小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先将我的妹妹放了好不好?” 言可嫣冷笑着走到圆桌旁,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顾初月面前,“喝了她,我就放了你妹妹。” 顾初月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敢去接。 “这……这是什么?我喝了你就真的会放过我妹妹吗?” 言可嫣面容扭曲,“对,喝了这个,我就会放过你妹妹。” 她说着诱惑的话语,可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她当然不会放过顾芳菲,她要让顾芳菲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和野男人苟.合,她要让顾初月一辈子都在耻辱中苟延残喘,无颜面对自己的家人姐妹。 这,才可解她的心头之恨。 没有人可以比她过得好,她不幸福,谁也别想幸福! 顾初月颤颤巍巍的接过,低头嗅了嗅,小脸苍白的抬头,“我……我不会喝酒。” 言可嫣眼底充斥着狠辣的兴奋,催促道:“快喝!否则你妹妹就得死!” 第261章 将言可嫣钉在了圆桌上 顾初月紧紧的握着酒杯,指节泛白,胆小极了,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气。 “你……你先让我看看二妹妹,否则,我……我就,我就不喝!” 言可嫣没心思再跟她磨磨蹭蹭,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拖拽至外厅一角,绕过屏风。 屏风后,正是瘫软在地的顾芳菲。 衣襟整齐,发髻松散,双眼惺忪,看着像是吸了软筋散似的。 但,大致看来是无碍的。 顾初月心里松了口气,面色似乎还是又惊又慌,她揪着言可嫣的袖子,“你把我妹妹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言可嫣不厌其烦的甩开她,“不过是吸了点迷药罢了,又不是死了。” 两人的说话声一丝不漏的落入顾芳菲耳中。 她听到大姐姐的声音后,不由自主的就哭了出来。 所有的恐慌所有的惧怕仿佛都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就知道大姐姐一定会来救她的。 可是,她也好担心,大姐姐弱不禁风,怎么可能是言可嫣的对手? 会被她连累的! 顾芳菲用尽全身的力气,堪堪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热泪流出,唇瓣颤抖着,“大姐姐……走……走……走!” 可惜,声音太小,顾初月根本听不清。 言可嫣凶狠的踢了一脚顾芳菲的小腿,“真是姐妹情深啊!只是不知道一会儿看见你亲爱的大姐跟野男人在床上苟合,是不是也能做出这副表情来!” 顾芳菲的腿是麻的,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她知道,言可嫣要害大姐姐了。 她不断的动着唇瓣,希望能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 顾初月将二妹妹的表情,尽收眼底,握着酒杯的手指阵阵泛白,甚至可以听到骨关节摩擦运动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努力不让自己现在发作,低头又嗅了嗅杯中的酒。 软筋散加迷.情药,言可嫣真是费尽了心思想要她一败涂地。 她扬起水泠泠的杏眸,“言大小姐,我……我喝,你不要再打我妹妹了。” 说完,立刻去了外厅。 有些事情,不能当着二妹妹做,会脏了她的眼睛。 背影凄惨脆弱。 言可嫣冷笑一声,看着地上的顾芳菲,道:“小脸还不错,等着吧,你大姐姐完事后,你也跑不了,要怪……就怪你大姐姐得罪了我。” 说完,跟了出去。 言云松满脸潮红,躺在地上扒着自己的里衣,露出大片骨瘦如柴的身体,见到顾初月后,不自主的朝她伸手,嘴里嘀咕着:“初月小姐,你就跟了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我忍不住了……” 污言秽语,恶心至极。 顾初月及时移开视线,拿起酒壶,将洒了大半酒的杯子倒满。 言可嫣站在她身后,死死的盯着她,兴奋又似疯魔,一声声的高喊:“喝!快喝!快喝了它哈哈哈哈哈哈!” 顾初月望着清亮的酒水,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沉迷的笑容,“言可嫣,你真的,要我喝吗?” 言可嫣似乎等不及了,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迫使她立刻喝下去。 “喝!喝!喝!” 尖锐的嗓音就在耳边。 顾初月的力气不及言可嫣大,酒盏离她的唇瓣不过分毫。 言可嫣瞪大眼睛,清丽的容颜变得无比狰狞,内心被喜悦、兴奋、满足填充。 “喝!喝!喝!” “好。” 顾初月娇柔的开口,主动借力将酒盏递到唇边。 言可嫣手上的力度减弱,胜利,迫在眉睫。 就在顾初月抬手看似要喝酒时—— “啊!!!” 冰凉的液体扑面而来,言可嫣没来得及躲开,只觉得眼睛一阵辛辣。 因为眼睛瞪大,混着迷情药、软筋散的酒水大部分浇到了她的眼睛上。 她的视线一阵黑一阵白。 未等她松开握着顾初月的手臂去揉眼睛,右臂忽然被人拽住,一阵恍惚,接着便是一股大力袭来—— “砰!” “噼里啪啦!” 言可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黑白交晃,整个身子都被摔在了圆桌上,茶盏酒壶一扫落地。 言可嫣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双手似乎被人擒住了,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向上蔓延,霎时间浑身酸麻。 顾初月死死的按住了她两手上的合谷穴。 言可嫣疼的睚眦欲裂,蹬腿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 正屋门口守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丫鬟,一听到大小姐的求救声立刻就要推门—— “簌簌!” 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 未等两个丫鬟的手碰到门,两人的后领忽然被抓住,未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道直接扔了出去,直接砸上院墙。 “砰!” “啊!” 沉闷的声响交叠。 那两个丫鬟瞪大眼睛趴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好似都碎了。 簌簌抹着眼泪,哭的稀里哗啦,又小跑了过去朝她们身上补了两脚。 “叫你们欺负小姐!” 两个丫鬟下颌直击地面,早已粉碎,半句话也说不出。 只是死死的瞪着眼睛看正对她们拳脚相加的人,满满的不可置信。 竟然……是那个像萝卜干一样的小丫鬟! 正屋内,言可嫣两手的合谷穴被大力按压,这股酸痛传到四肢百骸,她瞪着一双充血却忽明忽暗的眼睛,嘶吼着尖叫:“顾初月!你这个贱人竟然会武功!” 顾初月无辜的眨了眨眼,“我不会武功,刚刚不过是一招再简单不过的制敌手段而已,俗称过肩摔,学名——背负投。” 她自幼学习柔道强身健体,却算不上精通,只是拿了一二三四五……几个冠军而已。 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对现代病恹恹的她合适,对原主这种只会耍横实则弱不禁风没什么力气的娇小姐更合适。 只是她许久没有锻炼,身子都僵硬了。 按合谷穴需要力气,顾初月觉得累了,没按一会,便松开了手指。 她摸向了发髻,光秃秃的,只留了一根银簪。 伸手便拿了下来。 言可嫣觉得从手上传来的疼痛在慢慢减弱,立刻不安分的开始挣扎,只是还没等她翻身下桌,一根银簪精准的刺进她的合谷穴。 顾初月似握着银针一般,力气聚集在指尖,猛然向下一压。 银簪直接穿过了言可嫣的合谷穴,混着血迹将她的手掌,钉在了圆木桌上。 一动,便是钻心的疼痛。 “啊啊啊啊啊!” “顾初月,我要杀了你!” 第262章 什么名声闺誉,我都不要了 言可嫣双眼猩红,太阳穴边的青筋暴起,她摇头晃脑的蹬着腿,嗓子已经破音,却还是止不住的嘶吼。 顾初月忙退后两步,怕她踢到自己,越发肯定的觉得,言可嫣经过往事刺激,精神已经出了严重的问题,而且还有暴力倾向。 可是,实在是太吵了。 她伸手,从言可嫣身上抽出一条锦帕,揉作一团,塞进了言可嫣的嘴里。 虽然哼哼声不绝于耳,但终于是安静了些。 可是,言可嫣似乎是发了狂,甚至尝试用左手去拔簪子。 顾初月叹了口气,“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着,她从言可嫣头上拔下一支金步摇,固定住她的手臂,金步摇刺穿合谷穴,左手如出一辙的被钉在原木桌上。 只要一动,金步摇上面的珠玉流苏便摇晃作响,如风吹银铃。 真是好听的声音。 她视线一移,落到了在地上蜷缩着的、扯着自己衣服的言云松身上。 原本苍白的面色泛着可疑的潮红,想必也被言可嫣喂了掺着迷情药的酒。 体质如此虚弱,却食了这种烈性药,就算药效退了,也会伤了根本,日后,怕再没有人道能力了。 顾初月迈着莲步款款走了过去。 言云松痴迷的朝她伸着手,“初月小姐……美人儿……求你过来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她面无表情的抬脚,绣鞋下狠狠的捻着他的手掌骨,直到听见略微正常的声音才移开,走向屋门。 簌簌一直贴在门上,听着屋中动静。 门被打开,顾初月便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小脸。 “小姐……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他们没欺负您吧?” 顾初月抿着嘴角,“我没事,别哭了,跟我来。” 簌簌听话的跟着进去。 屏风后,顾芳菲依旧瘫坐在地上。 顾初月蹲下身子,将她扶起,手指按着她的神庭穴,低声询问道:“菲儿,有没有好一点?” 顾芳菲靠在墙上,虚弱的点了点头,扑到了大姐姐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姐姐,你没事吧?都怪我大意了……竟被言可嫣抓住了,还连累了你,呜呜呜……” 顾初月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垂着杏眸,眼底流露出自责,“这事不怪你,言可嫣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顾芳菲被簌簌扶着抬头,“大姐姐,我们去找言老夫人吧,今日的事,一定不能这么善罢甘休,我要告诉爹爹,让她们付出代价,幸好大姐姐没事,要不然,我……” “不行!” 顾初月皱起黛眉,“这件事情不能闹大,若是传了出去,你和外男在一个屋里待了这么久,人言可畏,你的名声会被传坏的。” “她们利用我算计大姐姐,竟还要大姐姐同那言云松……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什么名声、什么闺誉,我都不要了!”顾芳菲咬着唇瓣,死死的握着大姐姐的手。 顾初月轻声道:“言可嫣既然设计了这么一出戏,自然还留有后手,你听话,这里有我。” 芳菲思慕安家仲庭大表哥,两人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时候,绝对不能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坏了她的形象。 说完,顾初月便扶着她起身,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簌簌,你背着二小姐去顾府马车上等着,沿着咱们来的小路,尽量避开人,若是被人瞧见,就说二小姐的脚崴了。” 簌簌道:“是!” 说完,小小身子轻松的背起比她还要高的顾芳菲。 “二小姐,一会奴婢走小路时可能要跑,您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奴婢。” 顾芳菲依旧拉着大姐姐的手不愿意松开,“大姐姐,我不想……” 顾初月的杏眸漆黑,“听话,去马车等我。” “好……”顾芳菲觉得这样的大姐姐有些陌生,慢慢的,松开了手。 对于簌簌来说,背着二小姐就和背了一个苹果没什么区别,速度一点都没有减慢。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顾初月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掉在地上的酒壶,因着围绕圆桌铺了一层厚毯,酒壶并未碎,只是盖子掉落,里面的加料酒,只剩了一半。 她玩味的拾起那个酒壶,绕到了言可嫣头的后面,低头,就可以对上她愤怒似野兽般的视线。 笑的邪恶。 两手合谷穴穿破,言可嫣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不断的顺着太阳穴落在桌子上。 “嗯嗯嗯!” 顾初月莹润白皙的指尖轻划在她清丽的面庞上,只留下一道道细细的白印,稍纵即逝。 她轻笑的收回手,从地上捡了一片破碎的瓷片,起身,直接抵在言可嫣引以为傲的脸上。 用力一划,瓷片尖锐处入皮入肉。 从太阳穴划至下颌。 “嗯嗯嗯!” 言可嫣睚眦欲裂,猩红的眼睛似发火的野兽,忽明忽暗,看不见任何完整的事物。 顾初月笑的越发恣意,“言可嫣,你知道吗?我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说完,抬手,洁白的瓷片上染了深深的血迹。 滴答滴答,落在言可嫣的脸上,她继续移动着,最终在那一双眼睛的正上方停住。 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眼白上,将整个眼睛,彻底染成红色。 她随手丢掉瓷片,双臂撑在圆桌上,低头,轻歪,似是在欣赏着什么一般。 “言可嫣,你现在应该,只看得见红色的血液,和那细微的光了吧?眼睛发热,发胀?或许,现在不止是眼睛有这样的感觉,身体也有这种感觉了吧?” “迷.情药会顺着你的眼睛,进入你的身体,进入你的每一寸肌肤,融进你的每一滴血液,只是,就凭刚刚那一杯,剂量太小了,加之疼痛,你可能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日这场戏要是不闹起来,怎么对得起你和言可梦的精心布局呢?” “!!!” 说到言可梦,言可嫣猩红的双眼中闪过震惊。 顾初月拿起一旁的酒壶,轻轻摇了摇,听着酒水的声音,冷漠的勾唇笑着,“别惊讶嘛,仔细想想,二妹妹腹痛,言可梦突然来找我,并且一个劲儿的阻拦我同二妹妹一起离开,到现在,哦……不,是马上,这种抓奸的戏码,言可梦想必马上就会带着许多人轰轰烈烈的来了吧?” 第263章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言可嫣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原来言可梦说的是真的,顾初月刚刚哭哭啼啼的害怕软弱,才是假的! 一切都是做戏! 顾初月竟然将她们的计划全都猜到了! “嗯嗯嗯嗯!”你这个贱人! 言可嫣不断的扭着身子,仿佛感受不到双手的疼痛似的。 一双眼睛大如牛眼,猩红,愤怒,仔细看,却是无神。 顾初月单手固定住她的下颌,手指灵活的拔出一直堵着言可嫣嘴的帕子,将细弯的酒壶嘴直接插入她的口中,抵在咽峡上。 酒壶里的酒直接流入她的喉咙里,容不得她半分挣扎,不出片刻,半壶酒,已经倒的干干净净。 移开酒壶,没等言可嫣摇头晃脑的呛咳,顾初月直接卸了她的下巴。 酒壶里的酒掺和了两种药,药劲儿很快就遍布至言可嫣全身。 她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异样的粉红,嘴里“嗯嗯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 顾初月听着恶心,用力将钉在她手上的金步摇银簪拔下—— “啊!” 言可嫣娇媚的哼了一声。 身体扭得像条蛇似的。 顾初月揪着她的衣领将她直接从桌面拽到地上,拖到了言云松身边。 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衣衫不整的一对男女。 言云松抱住了言可嫣,那双迷离的眼睛却望向了顾初月。 “初月小姐,快过来,过来……” 顾初月浅笑盈盈,“言公子,今天怕是你最后一次做男人了,好好享受吧。” 说完,将金步摇往他们身上一丢,出了正屋,顺带贴心的带上了屋门。 身后,是男女此起彼伏的交缠声,下一秒—— “啊!” 言云松的惨叫声响起。 顾初月拿出锦帕仔细的将银簪上的血迹擦净,插入发髻中。 言可嫣本就有暴力倾向,加之患有精神疾病,又喝了半壶迷.情酒。 虚弱如言云松,怕是,会被折磨的很惨。 为了布今日的局,言可梦将附近的丫鬟全部驱散了。 周边安静的很。 一出院子,珍珠和李妈便迎了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 顾初月拉着她们躲进远处的回廊亭中,“珍珠,快帮我把珠钗簪子都戴回发髻里。” 李妈一听,也来帮着她整理襦裙,系好披风。 两人动作很快。 顾初月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甲粉嫩莹润,没有一丝血迹。 看起来是那么的纯洁。 珍珠将最后一根玉钗扶正,眼中满是惊艳:“大小姐,真漂亮。” 顾初月扬起头,杏眸依旧是水盈盈的清澈,黝黑的瞳仁清亮动人。 李妈看了眼四周,见无人,连忙道:“顾大小姐,您快走吧,免得一会儿被人发现。” 珍珠也道:“李妈说的对,小姐咱们快走吧。” 顾初月微勾唇角,看向了李妈:“妈妈想为女儿报仇吗?” 李妈一怔,随即苦涩的笑了笑,“老奴一辈子都在言府为奴为婢,公主疼爱大小姐人尽皆知,老奴自知身份卑微,根本不敢有这种想法。” 清风袭来,吹乱了顾初月额前细碎的刘海。 她低头,浅笑,“若是今日,我给妈妈一个机会呢?” 李妈惊讶,“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抬眸,对上李妈的视线,一句一断,“就看妈妈愿不愿意,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妈眼底湿润,臃肿的身子轻颤,沉重的点头。 顾大小姐能毫发无损的从屋里出来,想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顾初月走到了李妈身边,俯身同她耳语。 每说一句,李妈眼睛里的不可思议便重一分,“小姐,当真……” 她拢着披风,轻声道:“只要妈妈按照我说的做,杀女之仇,得报。” 李妈一听,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初月,提腿就跑。 她老来得女,一辈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无仇无错就被杀了,她要报仇! 珍珠很是担心,“小姐……那咱们……” 顾初月握住了珍珠的手,两个冰凉的手,握到了一起,“珍珠,你现在去云鹤轩。” “小姐,那您呢!” “你不用管我,只需按我说的做,去云鹤轩,就说我跟言大小姐约好了,但,忽然就不见了。” 珍珠很担心,但她知道,听小姐的一定没错,她忍不住叮嘱道:“小姐一定要小心啊!” “好,一切见机行事。” “是。” 珍珠提裙赶紧朝着云鹤轩的方向跑去。 顾初月转身,睁着杏眸,淡淡的看向对面那一座安静的院子。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的风平浪静。 …… …… 一直等在湖边柳亭的丫鬟久久没等到顾初月,以为是计划有误,连忙跑回去跟三小姐汇报。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正屋内,温姨娘母女同言国公、张氏围坐一桌正在用膳。 这时,有丫鬟进来,在言可梦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笑盈盈的起身,“爹爹,今日是夫人第一次来咱们院里用膳,女儿想亲自去沏茶。” 言国公心疼女儿,“这些事情有下人做,你就别碰那些粗活了。” 温姨娘在旁捂唇一笑,温柔贤淑,“难得梦儿懂事,郎君便应了吧。” 张氏适时道:“哎呦,三小姐可使不得,这不是折煞我吗?” 话至如此,言国公只好道:“夫人是客,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也是梦儿的长辈。” 言可梦福了福身子,“夫人就别推辞了,小女去去就来。” 说着,转身出了正屋。 身后,传来温姨娘的娇呼,“呵呵,郎君你瞧,梦儿真是太懂事了。” 言国公拍着温姨娘柔若无骨的玉手,道:“都是你教的好。” 温姨娘似是害羞了,伸手推了一把言国公的胸膛,“郎君说什么呢。” 一旁的张氏笑的更是开心。 言国公如此疼爱温姨娘这个妾室,看来她做的决定,是对的。 正屋外。 言可梦躲到了厢房里,看着那满头大汗的丫鬟,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丫鬟怕被罚,“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三小姐,奴婢没等到顾大小姐。” “你说什么?” 言可梦继续道:“这怎么可能?” 言可嫣的人明明过来传话,说顾初月已经进屋了。 怎么会没等到? 丫鬟瑟瑟发抖,“三小姐,奴婢真的没等到顾大小姐……” 言可梦眯着美眸,不大相信。 顾初月如此在乎她那个二妹妹,而且来禀报的,还是一直伺候言可嫣的丫鬟。 第264章 棋局(1) 言可梦挥了挥袖子,“下去。” 跪在地上的丫鬟立刻爬了起来,退了出去。 贴身丫鬟道:“小姐,那咱们今日的计划……” 言可梦眼底一片凉薄,冷笑道:“照常进行。” 今日这事,顾初月若是去了,定会身败名裂,被众人围观和野男人苟.合,想必她也没有脸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若是没去,他们也不过是去看看远房表哥的身体有无大碍,在爹爹那她还会落个乖巧得体的形象。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对她有利。 她为何不去? 言可嫣端起桌上已经沏好的盖碗茶,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去了正屋。 喝过茶后,张氏满脸的笑容忽然转为悲伤:“今日多谢国公爷、三小姐和温姨娘的款待,家中小儿缠绵病榻,我实在不宜在外停留太久。” 这话一说完,言可梦便问道:“可是云松表哥?前些日子,小女确实有所耳闻,不知他的身体可有好转?” 张氏叹气道:“多年的病了,岂是一朝一夕就可好转的,已养了几日,可还是……恐怕我们母子还要再多叨扰几日。” 言国公一心在和温姨娘打情骂俏,但张氏话止于此,他不得不抬头,“你我两家一氏同族,都是亲戚,说这些就太见外了。” 说完,又在桌子底下摸上了温姨娘的玉手。 言可梦眼中露出浅浅的担忧,提议道:“表哥来国公府多日,又正赶上生病,我这个做表妹的却一次未曾探望,实在说不过去,不如我跟夫人一起回去,顺带探望表哥一二。” 温姨娘一听,立刻娇笑道:“梦儿说的是,诶?郎君,自从云松病后,妾身也一直没有机会去探望,当真是心中过意不去,既然今日梦儿提议,不如咱们一起去探望探望云松吧?” 言国公挨不住娇妾撒娇,笑道:“好好好,梦儿是个关心兄长的好孩子啊,便一起去瞧瞧吧。” 张氏甩着帕子,“哎呦,堂堂一品言国公亲自去探望云松,那真是他的福气呦。” 言国公很享受这样的奉承,顿时笑意更深了。 临出院落,言可梦意有所指的回头看了一眼。 一丫鬟接收到信号,一直跟在人群后面,待到一条分叉路时,偷偷跑向了反方向。 一行人说说笑笑。 ………… 偏院四周越发的安静。 顾初月百般无聊的靠在树后,几棵松柏树郁郁葱葱的遮挡着,从外面看,根本瞧不见里面竟还躲着个人。 她从袖子里拿出了那张被揉做一团的纸条,打开,抚平。 【勿声张,去找顾初月,来池塘柳亭】 她垂眸,令人看不清神情。 纤细白皙的手指将纸条一折,撕下一半,塞进了荷包里。 留下了剩下的半张,上面写着【来池塘柳亭】 秋季多天高云淡,微风袭来,带来了淡淡的松香,也带来了欢笑声。 声音,越来越近。 而且,声音不止从一个方向传来。 言可梦,设了一个大局,只是不知看戏的人,都有哪些呢? 她侧身躲进松树后,借着粗大的树干和茂密的松叶将自己隐藏起来。 见机行事。 宽阔的石子路上,一行人慢悠悠而来,说话声中,掺杂着男人爽朗的笑声和女子温柔的轻语。 很是和谐。 张氏在旁小心翼翼的陪着,一想到屋里的情况,便有些飘忽,心中满是窃喜,仿佛已经看到她和学士府结亲互称亲家的情景了。 院门大开,院里更是空空如也。 唯有正屋里偶尔传来一两声细碎的声音。 言可梦脸上的笑意更深,她挽着温姨娘刚要进院,对面猛然传来一阵迅速的脚步声。 温姨娘一瞧,本能的拉着女儿躲到了言国公身后。 “郎君……” 声音酥软,言国公拍拍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 未等温姨娘回答,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 “你们怎么在这?” 声音里带着急不可耐的怒意,言国公别提多耳熟了,他僵硬的转头望去。 就见以公主裴氏为首的一行人匆忙而来,身后跟了好几个年长的嬷嬷和丫鬟。 声势浩大。 言国公笑脸相迎,“韵韵韵韵儿……你怎么来了?” 身前的挡箭牌消失,锐利的视线一下子射在温姨娘的身上。 温姨娘身子一抖,耳边忽然传来女儿的安抚声,“姨娘,别忘了咱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梦儿说的对。” 温姨娘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婀娜多姿的走了过去,恭敬道:“妾身参见夫人。” “梦儿参见母亲。” 裴氏没心思理她们,眉心微蹙的看向了言国公,“怎么回事?” 言国公扶住了妻子的手臂,有些心虚,道:“中午温儿——” 裴氏美眸一瞪,“嗯?” 言国公迅速转变称呼,“中午温氏在院里设宴请张氏用了午膳,恰逢云松生病,念着大家都是亲戚,便想着来探望一二,免得被人构陷咱们言国公府嫌贫爱富。” 且不说是五服之外的亲戚,就论家世,商贾之家比起有权有势的国公府,好比云泥。 这个理由还说的过去,裴氏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一直半蹲着行礼的温姨娘觉得腿酸,心里暗骂裴氏当众要她难堪,却不敢反驳,只好对着言国公暗送秋波。 “郎君……” 言国公一听,顿时心软的不行,朝着妻子陪笑道:“韵儿,你瞧温儿……温氏和梦儿还对你行礼呢,呵呵。” 裴氏没有说话。 站在门口的张氏快步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夫人若是不嫌弃,不如进去坐一坐?” 家丑不可外扬。 若被外人知道他们言国公府内宅不和,会被人说,都是她这个女主人管教无方的,裴氏面容稍稍回春,挥了挥衣袖。 言可梦扶着温姨娘退到一旁。 裴氏道:“夫人今日一直在外用膳吗?” 张氏笑着回答:“是,承蒙国公爷和姨娘款待。” 裴氏攥着帕子的手指蓦然收紧,侧眸小声道:“容嬷嬷,真的有人看到大小姐进了这间院子?” “自然是看见了,老奴问了好几次,公主不如进去看看,除了云鹤轩和温姨娘的院子以外,就差这没有查了。” 第265章 棋局(2) 裴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今日,正在她用午膳时,去大女儿言可嫣所住院子送饭的婆子说,大小姐逃出去了。 按照母亲的意思,嫣儿住的院子外是要有侍卫队守着的,可因为最近嫣儿情绪正常了些,对她请求,她便将侍卫队撤了,哪知今日闹了这么一出。 裴氏不敢大幅度查找,怕惊扰了云鹤轩,可到现在都没找到女儿的影子。 刚刚忽然有丫鬟来报,说看到大小姐来了这处院子。 裴氏这才匆匆赶来,生怕自己这女儿忽然犯病,又做了什么糊涂事。 容嬷嬷看出了裴氏的心思,小声安抚道:“夫人安心,大小姐自从上次……情绪已经平静多了。” 张氏见裴氏久久不回答,有些心急,继续道:“夫人要不要进去坐一坐?” 言可梦同样希望裴氏进去,道:“母亲,云松表哥既是亲戚也是客人,在言国公府调养身体,不如就进去看一看吧?爹爹说呢?” 言国公觉得女儿知书达理,很有道理,便道:“韵儿啊,就进去看看吧。” 裴氏清丽的面容缓缓展开一抹笑容,“瞧国公爷说的,我今日原本就是来探望云松的,还生怕我这不请自来的惹人嫌弃呢,既然张夫人主动开口,我更是乐意至极。” 说完,便扭头道:“国公爷,咱们便进去吧。” “好好好,韵儿真是有心了。”言国公道。 张氏笑着带路,“大夫人乃是金枝玉叶,来看望云松是他的福气,我们母子哪敢嫌弃啊。” 一行人进了院子,心思各异,完全没注意到院子两边地上砸出来的人形深坑。 院里没有丫鬟守着,一行人走至正屋门口,发现屋门紧闭。 跟在言可梦身后的丫鬟主动上前开门,只是手刚碰到红漆木门,就听到了一阵细碎的低吼。 丫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回头支支吾吾道:“国公爷……里面……里面好像有声音传来……” 张氏笑道:“许是我带来的那几个丫鬟在收拾屋子,难免发出声音。” 丫鬟低头道:“不……不是那样的声音,是——” “啊!慢些……” “不要咬我!” “走开……走开……” “你怎么这么没用!用力啊……” 未等丫鬟说完,男人的虚弱粗喘和女人的娇声怒骂交缠传了出来。 言可梦天真道:“爹爹,里面这是怎么了?” 言国公双手背后,眼神隐晦,不知要如何为女儿作答。 温姨娘连忙捂住女儿的耳朵,“姑娘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随即,看向了言国公,面色苍白,“郎君,里面……里面不会……” “啊……言云松你是不是男人啊!” “怎么这么快就软了!” 从屋内传出来的这几道女声沙哑却也清晰。 裴氏大惊,身形不稳的向后退了两步,直到被容嬷嬷扶住,堪堪站稳。 哪怕破音、哪怕嘶哑到极致,她也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她的大女儿啊! 言国公没听出来那女子的声音,狠狠的瞪向张氏,“夫人就是这么教育儿子的吗?” 张氏心里窃喜,面色却慌张,“哎呦,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初月小姐不是在里面和云松聊天吗?怎么会……这……” 张氏的语无伦次,稍稍安抚了裴氏的心。 但,听到“顾初月”三个字时,裴氏和言国公面面相觑,心里,顿时一咯噔。 顾学士和原配就这么一位嫡长女,几位老夫人疼的不行,若是在言国公府出事,母亲不得揍他才怪! 言国公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脚将屋门踹开。 “啪”的一声,包红漆木门猛然打开。 屋里的画面,清晰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言云松躺在地上,面色苍白,俊面潮红,仰头昏迷不醒。 洁白的中衣大开,枯瘦的上半身布满牙印,血迹干涸成痂,就连浅色的地毯都被染了朵朵血花,分明可见的肋骨上一道道湿痕泛着水光。 而,言可嫣发髻松散,浑身上下只有一件落到小腹上肚兜,清丽的面容上,一道狰狞扭曲的伤口不断往下流着鲜血。 一滴一滴,顺着峰峦,落入肚兜遮盖着的地方。 似是只索情女鬼,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尽兴驰骋,榨干它所有的力气。 “啊!” 几个未经人事的小丫鬟忍不住尖叫,害羞的凑到了人群后面。 惊醒了呆愣的众人。 言国公惊慌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如此家丑,他一辈子都没经受过,更何况被这么多人围观,老脸顿时羞的通红。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言可梦面如金纸,双眼死死的瞪着屋里的两人,就连染着蔻丹的指甲陷入掌心,都感觉不到。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里面的人不应该是顾初月吗?怎么会变成言可嫣?! 还是说,真如守在柳亭的丫鬟说的那样,顾初月没有来…… 那屋里的顾芳菲去哪了? 按照她的计划,顾芳菲此刻应该在那对狗男女身边旁观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张氏见状,立刻跑进屋里,一把将言可嫣推开,拍打着言云松苍白的脸,哭道:“儿子……云松啊,你醒醒,你醒醒啊……” 言可嫣被推倒在地,浑身软趴趴的,却是不断的扭动身体,在地毯上摩擦着。 温姨娘见状,知道计划偏离正常发展,转身扑到了言国公身上,哭道: “老爷!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言可梦心里打鼓,但怕露出破绽,便随着姨娘一起,半跪在地上晃着言国公,心里却暗骂他竟然如此经不起风浪。 “公主……公主……” 容嬷嬷在裴氏耳边不断呼唤着:“这时候,就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裴氏身子一歪,靠在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身上,饶是持家多年,此时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的女儿,不是情绪已经正常了吗? 怎么会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 容嬷嬷看着着急,接着道:“公主,现在要是连您也倒下了,老夫人那边……大小姐死路难逃啊!” 一句老夫人,裴氏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 母亲……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 裴氏扶着容嬷嬷的手臂慢慢站直,怒呵道:“哭什么哭!都给本宫安静点!” 第266章 棋局(3) 院里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就连屋里的张氏,也不敢再大声哭嚎。 温姨娘母女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事情不妙。 言可梦起身道:“母亲……爹爹晕了过去,不如让女儿和姨娘送爹爹回去休息,毕竟这里,女儿……也不太方便。” 只要她们守在爹爹身边,等爹爹一醒,无论发生什么变故,爹爹都会护着她们母女的。 这是,她们唯一的底牌。 温氏也帮腔:“就让妾身送国公爷回去休息吧。” 裴氏冷冷的扫了言可梦一眼,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会管她该不该看,更别提放她们走了。 “来人,将言国公带下去休息,其余人,在事情没有查清楚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去。” 说完,就有小厮过来,要背言国公下去休息。 可温氏哪里肯放过这根救命稻草? 她紧紧的抱着言国公,哭道:“夫人,郎君昏迷不醒,妾身实在是担心,就让妾身和梦儿跟着下去照顾吧。” 裴氏上前,挥袖就打了她一巴掌,“一口一个郎君叫给谁听呢?不过是一介贱妾,平日里给你几分颜面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蹬鼻子上脸还敢在我这哭哭啼啼?” 说完,回头道:“来人,将国公爷带下去休息!” 温姨娘还是说什么都不撒手,小厮又不敢碰她。 容嬷嬷回头使了个眼色,一老嬷嬷立刻上前,揪着温姨娘的后领就将她甩在地上。 张氏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跑了出来,满手的鲜血,“大夫人,快叫大夫!云松快……快不行了!” 裴氏广袖一挥,“来人,去叫府医。” “是。” 裴氏望着屋里不断在地毯上摩擦的大女儿,心如刀割,却不得不当机立断,逼自己狠心,再狠一点,否则,今日这事,怕是……会闹大。 她面色镇定的看向张氏,挤出一抹笑容,“张夫人,令公子自有丫鬟照顾,你同我来。” 这话一出,众人皆明白了。 公主这是要私了! 言可梦心里绷着的弦这才松了下来,事关公主的亲生女儿,张氏不会愚蠢到把计划全盘托出。 张氏拍着身上沾染的尘土,望了一眼里屋,准备跟着去厢房。 这时—— “可嫣姐姐?你在吗?” 一声清脆细软的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 众人皆望了过去。 就见一小姑娘将紧闭的大门推开了一条缝,探进了精致小脸,左右询看。 裴氏强装镇定的面容上出现一丝龟裂。 顾初月……怎么过来了? 她现在,不是应该已经回学士府了吗? 而且…… 裴氏想到了刚刚张氏说的话,她从小在后宫长大,又经几十年的后宅生活阅历,如何不知那些肮脏的手段,陷害捉奸,招人围观,这种手段,她不知见了多少。 因为毁掉一个女子太简单了,便是让她失了清白贞操,大户人家只好委曲求全不将事情闹大,小户人家便是,浸猪笼。 心中,顿时清明几分。 她望向张氏,一双美眸带着公主的尊贵,却也阴冷,高傲。 张氏不敢看她,匆忙躲开视线,朝着对面的言可梦不断使眼色。 奈何,对方现在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上张氏? 温姨娘母女,同样震惊,却也恐慌着。 因为这盘棋的走向已经变了。 她们从下棋人变成了盘中棋子,不知如何自救。 众人安静,却没有一个人理睬顾初月。 可,这样的场景,顾初月很满意。 她推开破损的大门,秋风夹杂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席卷整个院落。 落进人耳中,不由令人毛骨悚然。 顾初月巧笑倩兮的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娇憨圆润的小脸上满是懵懂的笑意,水杏眸也好奇的环顾四周。 一袭蜀锦织金绣攀枝芍药披风,颈边围绕着洁白的兔毛。 乖巧的半垂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红宝石步摇,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风吹的微卷。 步步生莲,好似九天仙女,落入这满是血污的院落。 和这院子的气氛,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顾初月一步步,走到了他们面前,不解道:“大夫人,三小姐,张夫人……你们,怎么都在这?可嫣姐姐呢?” 裴氏绷直的嘴角僵硬的扬起一抹笑容,“初月,你……怎么来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打开,“今日不知是谁,在我上课所用的矮案上放了张字条,我心里好奇,便按照这个地点去了后,有一个丫鬟跟我说,是言大小姐找我,她会带我去找她,然后……她就把我带了过来。” 裴氏接过纸条,上面确实有那么一行字。 容嬷嬷有些怀疑,笑得和蔼,道:“顾大小姐可否容老奴多问一句,您不知可嫣小姐的情况吗?为何会同意过来找她,而且,带您来的丫鬟呢?您自己的贴身丫鬟呢?” 顾初月似是害羞般,不大好意思道:“嬷嬷怕是不知,我前一段时间磕伤了脑袋,李太医说我得了失忆症,所以……说来惭愧,我不太记得可嫣姐姐这个人了,但是小表姐对我特别好,三小姐看起来也很和善,我就觉得可嫣姐姐一定也是个很好的大姐姐,便答应了。” 说到最后,她声音更小了,“带我来的丫鬟在我推门时,我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因为我路途有去如厕,一出来,我的贴身丫鬟也不见了,也不知去哪了,我怕可嫣姐姐等急了,便没找她,可看这日头,我好像还是来晚了……说来,还望嬷嬷不要取笑我才好。” 说着,又对裴氏甜甜的笑了笑,“若是一会儿可嫣姐姐怪罪了,还请大夫人和嬷嬷替我说句话才好,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容嬷嬷自然知道顾初月失忆的事情,“瞧老奴这记性,还请顾大小姐不要怪老奴多嘴才好。” 顾初月道:“嬷嬷也是好心。” 顿时,一切都有了解释。 裴氏指尖一松,字条轻飘飘的落到了顾初月的绣鞋旁。 望着那双清澈自责的水杏眸,裴氏忍不住自嘲。 很好的大姐姐? 若非小姑娘因为如厕晚了些时辰,现在躺在屋里的…… 裴氏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女儿昨日明明还表现得很正常,怎么今日便能伙同别人对一个金钗之年的少女使出这般下作的手段? 她的大女儿,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般境地? 第267章 棋局(4)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了!” 言可嫣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着,口吐白沫,呼之不应。 给她穿衣裳的嬷嬷一下子就慌了,连忙跑出去禀告。 “夫人!夫人!大小姐她……” 裴氏一听,立刻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顾初月随后,也跟了进去。 这时—— 身后传来大喊:“都让一下,让一下,府医来了!” 府医进去,心中一惊,却也很是娴熟,立刻道:“夫人,请放开大小姐,将大小姐移到榻上。” 张氏挤了进来,拉着府医的胳膊道:“请您也救救云松!救救他吧!” 府医抽出胳膊,道:“还请大夫人命人将两位公子小姐移到榻上,并请所有人先退出门外,我好安心诊脉。” 裴氏一听,只好配合着让嬷嬷们进来帮忙。 一出屋,正好对上顾初月震惊的双眸。 小姑娘一双水杏眸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底蓄满了泪水。 “这……那是可嫣姐姐吗?她不是约我来见面的吗……屋里,怎么会……大夫人?”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豆大的泪珠粘在下睫上,缓缓落下。 可怜兮兮的。 裴氏移开视线,看着紧靠在一起的温姨娘母女,和一直低头左顾右盼的张氏。 心里有了思量。 “所有人,跟本宫来厢房。” 这是,拿出了公主的架势。 顾初月拿着锦帕点了点眼角,掩去了微弯的朱唇。 可,迈向厢房时,胳膊突然被人抓住了。 她回头一看,正好对上言可梦探究的眼神。 “言三小姐,怎么了吗?”她笑的纯善。 那双水杏眸已经筑好了高墙,除了一汪秋水,再看不清其他情绪。 言可梦松开手,“没什么,顾大小姐的披风刚刚染了灰尘。” 顾初月道:“是吗?若是如此,我也不言谢了,毕竟,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温姨娘满是柔情悲悯的面容上染了几分冷厉,“顾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将额前微微凌乱的长发挽到耳后,轻声道:“姨娘和三小姐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说完,便提裙进了厢房,只留下一抹倩影。 温姨娘攥着女儿的手不由得用力,声音也带了些恐惧,“梦儿,你说顾初月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要反将我们一军。” 言可梦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视线一直跟着那抹身影,直到进了厢房才收回,“顾初月不过金钗之年,如何斗得过言可嫣和几个丫鬟?许是真的来晚了吧。” 只是,柳亭的丫鬟明明说,没有看见顾初月过去,而且早已回去复命了,可刚刚才来的顾初月却偏偏说是被丫鬟带到这的。 到底,谁说的是对的?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温姨娘晃着女儿的手臂,“梦儿,要不咱们逃出——” 话未说完,容嬷嬷便朝着她们走来,面无表情道:“公主让所有人都进去,三小姐和姨娘听不懂吗?” 言可梦虽然心里看不起这种老嬷嬷,但是碍着容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不得不顺从道:“多谢嬷嬷提醒,我和姨娘这就进去。” 容嬷嬷眼中带着轻蔑,甩着帕子没理。 厢房不比外厅大,所有人都挤在一间小屋子里。 这时,容嬷嬷从外进来,福了福身子道:“张夫人,云松少爷还在昏迷中,但一直在叫您的名字,不肯配合诊脉,大夫说要您过去安抚,配合一二。” 张氏一听,立刻跟了出去。 温姨娘没忍住伸手想要叫住她,意识到不妥便想着做些动作掩饰下去。 只是,容嬷嬷恰好回头,露出了一丝阴凉的笑容。 公主裴氏高坐上首,风平浪静的喝着盖碗茶,事关言可嫣,可却半点慌乱也无,眼神一扫,很有压迫感。 她不说话,没人敢说话。 可还是有人按耐不住,比如迫切想知道一切、想知道顾初月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言可梦,开口道:“平日里顾大小姐和顾二小姐姐妹情深,到哪都是形影不离,怎么今日只有顾大小姐一人来相会呢?” 顾初月手捧盖碗茶,似是蔫蔫的提不起兴致来,轻声道:“二妹妹原本是和我一起来的,只是在来的路上滑了一跤,将脚给扭了下,我便让她去马车里等我了。” 言可梦还是不放过,“妹妹把脚扭了,顾大小姐还有心思来此相会,真是好兴致。” “因着是印象里的第一次见面,我不想爽约,而且,原本以为不会耽误很久的,没想到……”说完,她望向了裴氏,“大夫人,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呢?可嫣姐姐明明和我约好来此一叙,怎么会和云松公子……还有……” 她环顾四周,“这到底是哪里呀?” 裴氏将手里的盖碗茶递给身边的嬷嬷,“这里,是给张氏母子住的院子。” “什么!” 顾初月惊讶的起身,“可嫣姐姐怎能把我约到外男住的院子来!” 裴氏也顾忌着她的身份,笑着安抚道:“初月先别心急,你失忆了,怕是不知道你可嫣姐姐的情况,她自从回府后,便得了失魂症,精神一直不大好,今日这事,怕是被人设计了。” 古代的失魂症,顾名思义就是现代的精神病。 顾初月像是受惊了似的,连连退后两步,一下子坐到了圈椅上,“那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裴氏道:“待张夫人从正屋过来,我再一并问话,不过初月你放心,今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她小脸苍白,单手捂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没过多久,张氏和容嬷嬷一起,进来了。 容嬷嬷道:“云松公子和大小姐身体虚弱,大夫说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 裴氏心累的捏了捏眉心,朝她挥了挥手。 容嬷嬷退到一侧。 顾初月微挑黛眉,醒不来? 恐是怕言可嫣醒来后胡言乱语不好收场,特地让他们醒不过来罢了。 只可惜,今日这盘棋,无论是在言可梦掌控全局时还是落到她手里执子时,裴氏,都只是个促成最后结局的棋子。 言可嫣,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张氏,自从被容嬷嬷提点一番带进来后,便一直如坐针毡,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温姨娘见状怕她露馅,想同她说些耳语却也不敢。 裴氏端庄的坐在上首,凌厉的眸子扫过全场,猛然扬起袖子,“啪”的一声怒拍案几。 “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68章 棋局(5) 屋中鸦雀无声,没有人愿意当出头鸟先开口。 众人都在等,在等谁先沉不住气。 言可梦从容的抚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因为顾初月无事,只要她们三人口径一致,裴氏根本不能拿她们如何。 尤其事关言可嫣,祖母一向不喜这位大孙女,裴氏绝不敢将事情闹大,更何况还是如此败坏门风之事,一旦祖母知道,言可嫣少不了挨罚,更甚,会被赶出府邸。 言可梦心中笃定,面容上扬起一抹淡笑。 没人开口,裴氏便主动点人,“张夫人,刚刚未推开门时,你为何说初月在里面?” 张氏面如纸白,一下子从圈椅上滑落在地,哪还有半点趾高气昂的样子。 言可梦嘴角的淡笑一下子僵滞,张氏这是怎么了? 如此表现,岂不是让人觉得心虚? 张氏瘫坐在地上,绫罗绸缎染了灰尘,支支吾吾道:“这……这……” 裴氏厉声道:“张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知而不答吗?” 言可梦怕张氏露馅,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准备将她扶起,道:“母亲,云松少爷现在还昏迷不醒,张夫人许是因为担心儿子,这才久久无法回神,不如让女儿扶她下去休息休息,等张夫人精神好些了,再做询问?” 她这话说的得体,可裴氏怎么可能给她面子,当即道:“本宫同张夫人说话,你来插什么嘴?莫不是不想让本宫将今日这事查清楚?” 屋中立了不少丫鬟婆子,裴氏这话恍若巴掌一般打在言可梦脸上,无声胜有声。 言可梦紧咬下唇,辩解道:“母亲,梦儿不是这个意思?” 裴氏冷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就老实坐着,没问你的时候,就闭嘴。” 这些年温姨娘母女没少传播她苛待妾室庶女的坏话,今日,她不介意坐实这谣言。 “是。” 言可梦双手握拳,不敢反驳。 顾初月适时轻声道:“三小姐,大夫人明察秋毫,有些事,还是越早查清楚才好。” “顾大小姐……说的是。”言可梦咬牙道。 她不明白,顾初月这个贱人到底要干什么! 既然自己没发生什么事,为何还要在这里推波助澜不依不饶? 到底是安的什么歹毒的心思! 裴氏暗叹了口气,于顾初月,今日,是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当初,她知道府里这匹汗血宝马不少人都在盯着,好不容易寻个由头送了出去,正好还替母亲还了胭脂米的人情。 哪知嫣儿自此便记恨上了初月,竟还起了恶毒的心思。 只是,嫣儿自得病以来,做事耿直,哪里有这些弯绕心思,恐怕,背后有人撺掇,这才酿成今日的祸事。 想到这,裴氏阴冷的视线不留痕迹的扫过温氏母女,而后转向瘫坐在地上的张氏,道:“张夫人,本宫问你最后一次,你是说,还是不说,若是不说,本宫也无可奈何,只好报官了。” 张氏一听报官,慌张不已,她儿子已经准备科举多年,若是报官被查出来留了案底,还怎么考取功名利禄、光宗耀祖? 而且,若是传到府里去,老爷一定会趁机休了她,扶姨娘上位的,到时,那些小贱蹄子岂不是要骑到她头上撒尿? 不行!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 张氏眼神躲闪,容嬷嬷似有似无的暗示话语又如巨浪般颠覆了她的整个思路,一时间,她不知要如何回答,下意识的求救似的看向了温氏母女。 张氏害怕报官被查,也害怕和温氏母女统一口径得罪公主。 因为无论哪一条路,对她来讲,都是死路。 言可梦看向张氏,抚着玉镯子的手指忽然晃了晃,示意她装作不清楚,撇干净。 恰时—— “噔!” 裴氏将盖碗茶重重的放到案几上,视线落在张氏身上,“容嬷嬷,这茶怎么如此难喝?” 容嬷嬷道:“许是下人们疏忽了,不小心送了老茶来,老奴这就给您换一盏去。” “嬷嬷,最近几日,那些奴才是越来越不识规矩了,好的不学却学些见风使舵的路子,张夫人母子是言国公府的亲戚,来者便是客,他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真是丢了我们言国公府的脸。” 容嬷嬷笑道:“公主说的对,这事说来都怪老奴,拨给张夫人院里伺候的都是些新来的丫鬟,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些小丫头初来乍到,自是不懂,这才乱了规矩,老奴等等便将她们打发出去。” 顾初月依旧捧着盖碗茶,热腾腾的雾气熏在她精致的面容上。 茶盏里飘着龙井茶叶,她刚刚尝了,是新茶。 不由哂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容嬷嬷,真是接的一手好话。 大夫人也真是疼爱这个闯祸无数的大女儿,如此费尽心机。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落到张氏身上。 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反应,给出什么回答。 可,张氏也掌管后宅多年,一听,如何不明白? 撑地的胳膊一软,差点跌到地上。 一抬头,就对上容嬷嬷渗人的微笑。 干瘦的手交握在小腹前,手里攥着根玉簪。 轻轻一折,便断成两半。 有宽袖遮挡,正面看,自是看不见的。 可半瘫在地上的张氏,抬眼,就看见了。 断的如此干脆,就像张氏心里的弦一般,倏然崩裂。 裴氏没有那么多好耐性,皱眉道:“看来张夫人是不说啊,来人——” “大夫人!” 张氏急急打断,双手抓着裙摆一角,不知要如何说起。 “大夫人,我说……我说!” 言可梦下意识的起身,全场人的视线又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温氏小声道:“梦儿,快坐下。” 言可梦意识到不妥,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张夫人,事关紧要,您可要慎重回答,免得出了纰漏,耽误大事。” 说完,故作镇定的做下。 “张夫人,继续说吧。”裴氏冷冷道。 张氏知道轻重,便也不再瞻前顾后,道:“大夫人,您先前不是问我为何未开门便知道顾大小姐在屋里吗?说白了,都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信了三小姐的话,这才——” “张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这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温姨娘又怕又怒,指着张氏便骂道。 张氏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对上了温姨娘,“既然和三小姐没关系,姨娘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第269章 棋局(6) 裴氏掀着眼帘,“温氏,你当本宫的话是耳旁风吗?本宫在问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先前言可梦插嘴,现在你又接着,怎么,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是想上天不成?” 温姨娘连忙跪在地上,“妾身不敢,只是三小姐还未出阁,妾身怕她无缘无故便担上了这无辜罪名,夫人,不如……不如等国公爷醒来,咱们再彻查吧?” 言国公一醒,她们母女就有了靠山。 如此行为表情种种,落在裴氏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自己的大女儿被玷污至昏迷,她如何能放过这对贱蹄子? 顿时道:“国公爷将这管理内宅的权利交给本宫,先不说此事本就在本宫的管理范围内,现,国公爷都昏倒了,应要好好养着才是。” “你怎总想着什么事都让国公爷费心?以前,国公爷总说你温良贴心,怎现在却背道而驰?温氏啊,咱们作女人,要知道体恤男人才是。” 好一顿说教,尤其是当着众多丫鬟婆子外人的面,把正室夫人的派头发挥的足足的。 温姨娘的脸都青了,尽管不情愿,还是咬牙道:“是,夫人说的是,妾身日后一定谨遵。” “既然认错了,本宫也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夫人。” 说着,就被丫鬟扶了起来,刚要落座,就听—— “说让你起来的?” 温姨娘道:“不是公主说……” 裴氏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就要挨罚,你也不是一无所出,怎还不知这个理?真不知平日里的聪明劲儿都使哪去了。” “夫人教训的是,请夫人责罚。” 裴氏满脸的高傲,“那便跪着听问吧。” “是。” 顾初月坐在她对面,好似都听见了温姨娘的咬牙声。 这便是古代氏族内的身份鸿沟,妾就是妾,得宠又如何,论心智,斗不过自幼便养在内宅见过无数勾心斗角的正室,论身份,比不过出身显贵的正室。 却,有着比天高的野心。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位,若是不起什么歪心思,安心的养老,她老爹又孝顺,日子是丝毫不比寿辉堂差的。 人的贪欲一旦起来,便会无限蔓延。 裴氏冷眸一扫,道:“张氏,你继续,这才什么?” 张氏哆哆嗦嗦继续道:“云松对顾大小姐一见钟情,甚至跑去主动提娶,但被拒绝了,后旧疾突犯,一直还想着顾大小姐,日日念叨,日日消瘦,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我们一介商贾之家,我哪敢妄想?” “只好看着云松一日日的病重,哪知……言三小姐突然找到我,说……说有办法让云松娶到顾大小姐,而且还会是主动来说亲,我……我当时脑子一热,想着云松万一心里高兴,病就好转了呢?就答应了。” “后来,言三小姐说今日把顾大小姐约来和云松见面,让我去温姨娘的院子用午膳,我多问两句,她便说了什么自有办法还发了火,我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可没想到,言三小姐竟然用了这样腌臜的毒计,想要坏一个女子最重要的贞洁来促成此事,我当时要是知道,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说到这里,张氏手攥绢帕捂着胸口,一脸震惊,“幸好,顾大小姐运气好来晚了些,躲过一劫,可没想到,却连累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言大小姐?” 张氏说到高潮时,在地上换了个方向扭坐着,手指言可梦,“言三小姐!三小姐!你到底是给云松和言大小姐吃了什么东西啊……我家云松自幼身子骨就弱,这些年一直静心调养,现在呢?现在却昏迷不醒!这可要怎么好啊……” 说完,手帕捂脸,闷声大哭。 裴氏阴沉着脸,“张氏,你说的可有半句胡言?” 张氏抬起一张悲惨的脸,“云松都这样了,我怎敢再骗大夫人啊,这件事我是犯糊涂了,可也不知道内里存着这样恶毒的计谋啊,还请大夫人为我做主啊,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嫡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啊……” 说完,一阵嚎哭,“言三小姐啊,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我们一家子招你惹你了,竟被你这般算计!” 她喊的此起彼伏,有些喜气,顾初月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张氏喊完,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 温姨娘惊愕抬头,她没想到,张氏居然如此懦弱,最可恨的是,明明是两边共同谋划的计策,现在居然全都扣到了她们头上! 言可梦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不过很快就被掩盖下去了,她做的干净,根本让人抓不到什么把柄,况且她现在是言国公府名义上唯一的小姐,她笃定,裴氏不敢拿她怎么样。 她泪眼婆娑的起身,“母亲,您可不能相信张夫人的话啊!女儿还未出阁,清清白白,自知贞洁名声对一个姑娘家的重要性,怎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情,女儿冤枉啊。” 温姨娘也道:“张夫人,你可不能乱说话!” 张氏现在只想着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翻脸便是无情,道:“温姨娘,言三小姐,你们是要不认账不成,那日言三小姐借着给我送百年人参的由头来找我,同我说了这计划,院里不少丫鬟都看见了,大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叫她们来问问!” “那些丫鬟都是你带来的,如何能作证!” 言可梦失声道,俏丽的面容有一丝龟裂。 张氏,毫不知耻! “什么百年人参?把话先说清楚。” 公主裴氏沉着脸,冷冷发问。 “母亲,事情是——” “大夫人,您听我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同时消失。 张氏的脸皮比起言可梦还是略胜一筹,趁着话音刚落的空隙迅速道:“大夫人,我说!您听我说!” 裴氏单手扶额,“吵死了,问个话也不安生。” 言可梦一双眼睛满是希望的看着裴氏,希望她能念在昔日的母女情分,让她先说。 可—— “张氏,你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家云松病重,大夫说要用百年人参调养,可我们身在异乡,哪里带了这种宝物,正发愁时,三小姐便拿着百年人参上门了,说了自己的计划。” 张氏知道今日的结果无论如何都由裴氏定夺,聪明的把言可嫣一并摘个干净,把言可嫣的所做所言全都推到了言可梦身上。 裴氏道:“那人参呢?” 第270章 棋局(7) 张氏道:“就在屋里呢,您要是不信,我这就差人去拿。” 说完,朝外面喊道:“来人来人!快去屋里把那根人参拿来!” 人参很快就被拿来。 言可梦手指颤抖,“张夫人?你怎么能胡编乱造呢?” 找张氏商议计划的明明是言可嫣,就算张氏怕了,也不该把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往她身上推啊! 红色锦盒里躺着一根只剩下尾巴的百年人参。 裴氏认得这东西,当初还是言国公从她那里讨走送给温氏补身子的。 哪知,竟留到了现在,成了腌臜计谋的助力。 “言可梦,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母亲,这人参确实是女儿送给张夫人的,但是,绝不是像张夫人说的那般,而是得知云松少爷病重需要调养身子,念着是亲戚情谊相送而已,难道关心亲戚也错了吗?” 张氏反扑到言可梦脚边,“言三小姐真是巧舌如簧,我就云松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家就云松这么一个嫡子,从小身子就不好,我还能拿他的身体冒险吗? “你倒好,平安抽身,现在还倒打一耙,我们家云松呢?躺在榻上生死未卜啊!我还能拿他的身体跟你做交易开玩笑吗?那可是我的亲儿子啊!” 张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夫人啊,您是不知道,我当时怀云松多辛苦,这孩子从小就落了病根,可是我们一家子的宝贝疙瘩啊,我是糊涂了,心里存了贪念,想着高攀学士府,但没想到……没想到言三小姐话说的好听,计谋却如此毒辣……” 裴氏听她说话有些烦,摆手道:“来人,快将张夫人扶起来。” 两个嬷嬷上前去扶,哪知张氏死死抱住了言可梦的大腿,“言三小姐,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言可梦哪里受过这样的无赖气?只想赶紧摆脱她。 哪知还没用力,张氏突然“啊”的一声朝着反方向扑落在地。 直接仰倒在顾初月的脚边。 就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张氏翻身起来,哭喊道:“言三小姐,你好狠的心啊!我不过是想让你给我一个说法,你竟然踢我?我一把老骨头了,你这是要致我于死地啊!” 言可梦到底是个养在闺阁里的小姐,什么时候见过这般无赖又厚脸皮的人? 登时气红了脸,“你胡诌些什么?” 狗咬狗的戏码,顾初月最喜欢看。 她慢悠悠的起身,将张氏扶起,柔声道:“张夫人,我刚刚看你磕到腰了,没事吧?” 张夫人眼珠子提溜一转,顿时“哎呦”个不停,“我的老腰啊……言三小姐怎的这么狠心,害完我们家云松和言大小姐后还对我这个老婆子动脚……哎呦喂……” 言可梦蹙眉:“我……我什么时候对你动脚了?顾大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顾初月挑着水杏眸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转而道:“大夫人,今日这事,您看到底是如何?二妹妹还在马车上等我呢,回去晚了,祖母和婵姨难免要问。” 裴氏拍案而起,“此事人证物证俱全,言可梦、温氏设计陷害初月,牵连如此多的无辜者,国公爷不在,我便替他做了主,温氏教女无方发卖花楼,言可梦禁足抄写《金刚经》一百遍,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出!” 温氏花容失色,“大夫人?!” 裴氏雷厉风行,“来人,将这毒妇堵了嘴拖出去!” 屋里的人都是裴氏贴身几年的老嬷嬷,在宫里谋出路的,手脚利索不说,而且力气还大,揉了几个帕子就把温姨娘的嘴给堵了,胳膊一架,直接就要拖走。 言可梦想要去拦,哪知还没碰到,就被容嬷嬷拉住了手臂,“怎么,三小姐是要违抗夫人的命令不成?” 说完,一把将她推倒在圈椅上。 抬眸,就对上了顾初月含笑的水眸。 “顾初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 “是啊,你我无冤无仇,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何言三小姐要如此加害于我呢?难不成是觉得我自打失忆后脾气变好,便想着来踩一脚?” 顾初月轻轻摆弄着腰间的禁步,从容不迫,颇显世家贵女风范。 哪怕只是坐着不动,也是这肮脏屋中最亮堂的一处,好比幽花,孤芳盛开。 容嬷嬷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婆子撸着袖子走近。 言可梦挣扎着后退,“大夫人!爹爹还在昏迷!你没有资格将我软禁,还有姨娘,她是爹爹最爱的女人,爹爹醒来后要是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未等裴氏发作,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吵吵闹闹没个规矩!” 顾初月勾唇,终于来了。 屋里人一惊,全都朝门外望去。 言老夫人身着墨蓝色织金菱锦绣金玉满堂纹褙袄,头戴翠绿碧玺抹额,由元妈妈扶着,远远而来,不怒自威。 裴氏一怔,待言老夫人进门,这才急忙过去接着,小心扶着落座上首。 “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容嬷嬷亲自奉上盖碗茶,退到一旁。 言老夫人慢悠悠的抿了口茶,道:“我怎么来了?我若是不来,如何能知道这里闹哄哄的在造事?” 裴氏僵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姐!小姐!” 门口突然一阵搔动,珍珠从人群里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挤进来。 一进屋,直接扑到了顾初月的身上,泪眼汪汪,“小姐?真的是小姐!小姐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呜呜呜……” 顾初月将她扶起,笑道:“我当然是没事了,快起来。” 珍珠擦了擦泪水,这才退到了一旁。 裴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是这次没等她问,言老夫人身旁的元妈妈主动道:“顾大小姐突然不见了,她的贴身丫鬟珍珠急得不得了,情急之下,这才让老夫人帮忙找找,又听闻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这便来了。” 裴氏呼了口气,道:“让母亲费心了。” 言老夫人摆了摆手,“诶,这有什么,月月啊,你没事吧?怎的跑了这里来?” 顾初月委屈巴巴的抬眸,“言姨祖母,我……我没事。” “真的没事?” 她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那波光粼粼的眸子,泛红的鼻尖,无一不在传达着一个信息。 我委屈,但我不说。 第271章 棋局(8) 言老夫人觉得有古怪,却也没多问。 这院里的事情,她一清二楚。 只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不屑过来搅和罢了。 毕竟无论除了谁,都是她乐意看到的画面。 言可嫣虽是言国公府的长女,也是言家三个屋里的头一个姑娘,可自幼便是个好的不学坏事尽做的主,觉得自己是公主的女儿,谁都瞧不上,哪怕是言老夫人,也一样。 言老夫人眼不见为净,只要不闹到自己眼前,碍着裴氏的面子,也没多管。 哪知犯下大祸后依旧不知悔改,反而有愈加过之的趋势。 若是借此由头,将她发落了,少了一个隐藏的祸害,少了一个家门之辱,言老夫人是乐意的。 若是借此由头,将大郎后院规整一番,不服吹灰之力便少了温姨娘那个狐媚子,言老夫人也是乐意的。 于言老夫人,这是个双赢的局面。 可偏偏,她疼爱的侄孙女在这时候不见了。 矛头直指这里。 言老夫人不得不出山。 屋里一片寂静,言老夫人走的急,一味的喝茶,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裴氏见此机会,对拉扯着言可梦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捂住嘴,拉出去! 两个婆子收到指令,立刻照做。 只是言可梦看到言老夫人进来,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拼命的挣扎,蹬腿间将屋角摆着的青花瓷瓶撞倒。 “啪”的一声,惊了众人。 言老夫人将已经空了的盖碗茶递给元妈妈,望了过去。 两个婆子被这视线看的发慌,手上的力气不由一松,言可梦趁机左右用力挣开,直接跑了过去,扑到了言老夫人的腿边。 一身素襦裙,秀美的脸上挂满泪珠,好不可怜。 言老夫人不喜这个假惺惺的孙女,元妈妈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立刻上前将人扶开。 “三小姐,您起来说话。” 言可梦哭着摇头,“祖母,求祖母为梦儿做主啊!” 她是言国公府唯一上得了台面的小姐了,她就不信这老太婆会任由裴氏如此欺辱她。 另一边的张氏毫不落后,哭的更大声:“老夫人明鉴啊!我更是委屈啊,求老夫人做主啊!” 言老夫人看了看,道:“这是怎么了,都哭哭啼啼的。” 裴氏立刻接话,语速温婉有节奏,却令一旁几次想要插话的言可梦节节败退,半点话也没插上去。 直到裴氏说完,言可梦才急急道:“祖母,不……不是这样的,是母亲,母亲她污蔑我!” 言老夫人听的烦,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韵丫头啊,可嫣院子里不是有一队的侍卫守着吗?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裴氏道:“母亲,是这样的,嫣儿最近的状态好多了,和从前相比是大不一样了,昨日我去看她,她还知道关心弟弟了呢,特地跟我提议,说现在天气寒冷,云敬他们在广亭读书辛苦,要我给他们送热茶糕点呢,可懂事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您也知道,嫣儿不喜人多,儿媳瞧她的状态好了许多,这才、这才私自撤了侍卫队,未请示母亲,还请母亲不要怪罪才是。” 言老夫人根本没把这少真多假的话放在心里,道:“状态好了许多?好了许多能闹出这般不知羞耻的事情?” 裴氏低头,“母亲,嫣儿心性直爽,您是知道的,尤其是生病后,今日定是被陷害的。” 跪在地上的言可梦见言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心里的筹码更重了些。 言可嫣已经是这副德行,还是被偷偷接回府里的,这事,除了近亲别人根本不知。 现在言国公府里,只有她这么一位小姐了,况且她颇有名气,她就不信老太婆不会看重她几分。 言老夫人眸色半垂,“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裴氏一一道来,最后略带小心道:“至于嫣儿,念在她生病被诓骗算计的份上,幽闭禁足,调一队侍卫全天看守,母亲看,如何?” 未等言老夫人作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嚎,凄凄惨惨,像是嚎丧似的。 元妈妈登时拨开堵在门口的丫鬟婆子,道:“不知一众主子都在屋里论事吗?是谁敢在外面大吵大闹?” 一看,竟是几个身穿孝服的老婆子。 元妈妈再仔细一看,竟还都认识! 为首的,正是李妈。 身后是一群没拦住人跟着追进来准备继续阻拦的丫鬟。 元妈妈将堵在屋门口的人驱散,快步下台阶,走到李妈面前。 “里面已经够乱了,你们这是过来做什么?一个个穿的像发丧似的,是成心来找老夫人的晦气不成?” 李妈手里攥着素白的帕子,“元老姐姐,我……我家红儿死了,我今日不要个说法,我死不瞑目啊!” 红儿是李妈的老来女,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这,元妈妈是知道的。 只是没容元妈妈问上两句缘由,李妈身后的几个婆子纷纷甩着手帕哭天喊地。 “娘的孩儿啊,你死的好惨呦!” “我们家大壮才十五,还没娶媳妇呢,就被……就被……” “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不把我这个老婆子一块带走啊!” “芬儿啊,你等等娘呦,娘马上就去陪你……” …… 跟着李妈来的几个婆子,都是言国公府里的老人儿了,不是言老夫人的陪嫁,就是早先一直在言国公府里伺候的家生子。 随便拎出一个,都是管着各个片区的管事婆子。 她们的孩子,都惨死于言可嫣之手。 皆是在言可嫣暴怒时被杀。 其中,也有一两例,是少年,在言可嫣兴致上来时,屈辱致死。 谁家的孩子爹娘不疼啊?可始作俑者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人,就算她们要闹又如何?对方是公主,总有办法将事情压下去的,也许还没闹起来,就被人抓住关押。 在强权面前,讨不讨得回公道不说,还会丧了一家老小的命,她们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可今日不一样,李妈说了,只要跟着她来,既能报仇,还能保全性命。 几个胆子大的,年纪也大的,都跟着来了。 元妈妈一阵阵的头大,拉着李妈道:“你家红儿我前天早上还瞧见着,怎么就没了?” 李妈一听,哭的更厉害了,“元老姐姐,那您还见着我们家红儿最后一面了,我……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说完,李妈手臂一挥,带头冲了进去。 第272章 棋局(9) 厢房内。 李妈等人跪在地上,皆是孝服打扮,头上簪着朵素白的花儿。 容嬷嬷附在裴氏耳边私语,“公主,没拦住。” 这次,轮到裴氏头大了。 言老夫人蹙着眉,看着跪了一地的老奴,都是熟面孔,一个个哭的不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妈跪在地上,一步步挪到言老夫人腿边,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哭的像个孩子似的,“老夫人,老奴心里苦啊……” 一语说完,身后的几个婆子纷纷拍地大哭,“老夫人,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言老夫人嘴角绷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皱纹同嘴角一同向下耷拉着。 屋里的气氛极降。 元妈妈从怀里掏出万花清露养心丸,“老夫人,李太医还不知何时归都城,您可千万不能动怒。” 言老夫人一手拂开万花清露养心丸,闭着眸子深深呼吸着,似是在努力压抑着怒火。 裴氏见状,立刻奉上茶盏,“母亲,元妈妈说的对,您可千万不能动怒。” 言老夫人接过茶盏,睁开了锐利慈祥参半的眸子,“呵!不能动怒,我看一个个的是要气死老婆子我!” 说完,用力将茶盏掷在地上。 “啪”的一声,震人心弦。 屋里的丫鬟齐齐下跪,同声道:“老夫人息怒。” 言可梦站在一旁看戏,垂着头,绢帕不断在脸上拭着什么,眼里是止不住的得意,言可嫣现在又出了这么一遭事,她就不信老太婆还会偏袒裴氏! 顾初月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蜜饯果子,默默的吃着,当个小透明。 容嬷嬷用手肘捅了捅裴氏,小声道:“公主。” 裴氏一直挺直的腰脊不得不弯下,“母亲,您知道的,李太医给嫣儿诊治过,嫣儿患有失魂症,有时候做的一些事情,并非,并非她的本意。” 言老夫人半阖着眸子,随手一指,“你可知她是谁?” 裴氏不解,却还是回答道:“那是管理大厨房的绣妈妈。” “绣妈妈是家生子,家里几代人都在言国公府里伺候着,打我进门时,她就已经在母亲身边,年仅十岁,任劳任怨,是府里的老人了,后来你进门,接过管家权,却对府里诸多事物不大熟悉,我便将她指给你,想着也算是个帮手,这么一算,也有几十年了啊。” 裴氏听完,没有说话。 而那位绣妈妈,眼里泪水更盛,她被指去大夫人身边十几年,没想到老夫人竟还记得她,而且记得这般清楚。 言老夫人并未罢休,随手又指了指李妈,道:“你可知,这又是谁?” 裴氏道:“掌管花园清扫活计的李妈。” “说起李妈,她还是我娘家母亲身边一位老嬷嬷的女儿,也在太傅府长大,后来我嫁到言国公府,母亲将她给了我陪嫁,本一直是在云鹤轩伺候的,前些日子,才接过了这管事,三代人忠心耿耿,最后,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裴氏动了动唇瓣,却一字未说。 她不占理,不好辩驳。 说着,言老夫人又问了几个人,裴氏对答如流,随指哪个,都能说出其身份管什么事。 待老夫人一问完,裴氏的心,也慢慢的凉了下来。 她以前并未关注过,现在才发现,原来嫣儿犯病时连杀的几个人,都是这些家里老仆的孩子。 都是家生子,而且正值妙龄。 言老夫人手握成拳,“砰砰”凿了两下案几,摇头道:“你还知道她们都是谁啊?韵丫头啊韵丫头,你怎么如此糊涂,她们都是咱们国公府里的老人了,几代人生在这长在这,你就如此对待她们?若是传出去,咱们国公府的百年清誉岂不是毁之一旦!” 李妈身后的几个婆子纷纷道: “老夫人放心,老奴们都是心里知数的。” “老夫人放心,为了老夫人,为了已经西去的老国公,老奴们都不敢乱说这些。” “从小老奴们就知道,言国公府的荣誉不可让人诋毁。” …… 最后,李妈结尾:“老夫人这点请安心,老奴们一辈子都在言国公府,说句狂话,是早就把这当成了家,所以把言国公府的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老奴的红儿还是……” 顿了顿,声音里染了哭腔,继续道:“其他老姐妹们有的……已经是几个月了,都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大肆宣传,所以私下都不敢说这些,连面上也不敢显露半分,每日只敢默默的哭泣。” 元妈妈同她最熟,更是老夫人的心腹,适时道:“那你,你们为何不来找老夫人啊?” 李妈道:“老奴们深受言国公府、深受老夫人几十年的恩典,哪里还敢因为私事闹的老夫人心中不快,只好,只好……可老奴的姑娘红儿……” 李妈抽噎不止:“听说被抬出来时还有口气,一直在叫娘,硬生生被拖到咽气也没人来叫老奴啊,老奴实在是……今日下了莫大的决心来找老夫人,若是老夫人能可怜可怜我们几个老婆子,老奴等人下辈子就算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啊……” 说完,捂面痛哭。 丧女之心尤其痛,身后另几个婆子听到这番话感同身受,不由也跟着细细啜泣。 言老夫人的眼角染了抹红,“韵丫头啊,你也是母亲,丧女之痛宛如挖心啊,杀了一个,你若是同我说是意外、是不小心,这也是能听一听的理由,可杀两个、杀三个、杀了这么多!都是意外吗?你为何不制止?为何不加重侍卫看守?为何任由她如此任性妄为?” 一连四问,句句中的。 裴氏无话可说。 那几个婆子泪眼汪汪的看着言老夫人,满是崇敬之情,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元妈妈急忙给老夫人拿出一粒万花清露养心丸,服侍她用下。 言老夫人顺了顺气,道:“刚刚那是其一,现在老身同你论一论其二,幸得李妈几个都是以言国公府为重的忠仆,若不是她们呢?若最喜嚼舌传话呢?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将这些事情大肆宣扬,是要闹的整个都城都看我们言国公府的笑话吗?” “人家会说我们言国公府惺惺作态、假仁假义、苛责老仆,言老国公一去世,人走茶凉!你能说得出什么?可能理直气壮的去同他们辩驳?” 第273章 棋局(10) 说到激动的时候,言老夫人几次喘气长顿。 容嬷嬷悄悄拽了拽裴氏的裙裾,轻轻摇头。 裴氏脱簪下跪,“此事,都是儿媳教女无方惹出来的祸端,还请母亲责罚。” 言老夫人道:“这事,不完全是你的错,可你难逃其责,确实该罚,你明日同元妈妈交接管家一事,最近,你好好想想吧。至于言可嫣,府里实在是留不得她了,看在她现下还昏迷不醒,明日送去苏州别院,那儿是个养身子的好地方,正好磨一磨她的心性。” 说完,视线转到跪在地上的几个婆子身上,哀叹一声,“这件事情,是我们言国公府对不住你们啊,元妈妈,你亲自找人去重新修缮墓碑,连烧三日纸钱祭奠。” “再从我的嫁妆里拿一万两银票出来,以那些已逝孩子的名义捐赠至普陀寺,愿佛祖保佑,让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一路走好,来世不再受人间疾苦。” 几个婆子纷纷磕头,“老夫人能给老奴们一个公道,已经是天大的满足了,多谢老夫人啊!” 大小姐毕竟是公主肚子里出来的,今日这番讨公道,能得一个大小姐远送的结果,于她们来说,已经算是报仇了。 更没想到的是,老夫人竟如此有心,捐赠一万两银子到普陀寺祈祷,心里顿时一片暖洋洋,暗下日后必定好好伺候报答的决心。 而,裴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心里也有了思量,最终还是把心里一直对女儿存有的仁慈压了下去,送去苏州养身子,也正好对她的病情有好处。 言老夫人抬手,由着元妈妈扶起,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韵丫头啊,起来吧。” 裴氏由容嬷嬷扶起,“让母亲劳累,是儿媳不孝了。” 言老夫人原本和蔼的面容上布满疲惫,“罢了罢了,我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日后,定要善待她们这些老奴,她们都是可怜人。” 裴氏眼睛低垂,“是,都依母亲的。” 元妈妈道:“老夫人,您该回去喝安神汤了。” 言老夫人点头,临走前,叫走了一直在吃吃吃的顾初月。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言可梦戏看够了,却发现这老太婆并未替她做主就要走,提裙就追了上去。 可,裴氏哪里容得了让她火上浇油,朝着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神。 那两个嬷嬷迅速制住言可梦的胳膊,捂住她的嘴。 言可梦不断的踢着腿,误打误撞间踢倒了放着茶盏的案几。 登时“噼里啪啦”声响起。 言老夫人已经走到门口,正在抬脚,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还是,迈了出去。 这次,并未回头。 走到院门时,这才顿了顿脚步,道:“韵丫头啊,今日若不是发生了张夫人这么一遭事,我到现在恐怕还被蒙在鼓里,看来我,当真是老了啊……” 裴氏藏在广袖下的手蓦然攥紧,锦帕起了丝丝褶皱。 母亲的话依旧响在耳边。 是啊,若不是因为言可梦一番算计将事情闹大,哪里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嫣儿又何至于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榻上。 一切的一切,都怪温氏母女! 回到正屋时,容嬷嬷已经安抚好那几个身穿孝服的婆子了,好生将人送了出去。 屋里一片狼藉,唯独剩下被两个婆子押着的言可梦和已经被吓得呆滞的瘫在地上的张夫人。 裴氏挥袖便打了言可梦一巴掌。 还未开口,府医先走了进来,作揖道:“大夫人。” 裴氏急忙道:“嫣儿她,她如何了?” 张氏的眼里也有了些神采,抓着府医的袍裾急忙道:“我儿子呢?云松呢?云松怎么样了?” 府医道:“大小姐她尚在昏迷中,而令公子……” “我儿子怎么了!” “令公子他……” “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张氏拽着府医的袍裾不撒手。 “令公子身体本就虚弱,又在调养期间服用了迷情酒,纵欲过度,伤了根本。” 张氏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令公子日后,怕是再不能人道了。” 说完,拎起药箱,便出了院子。 张氏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小声呢喃着,忽然,像是发了狂似的扑向言可梦,不停的晃着她的肩膀,大喊:“都是你这个贱人!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啊!” 张氏绝望的大哭,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府里就这么一个嫡子,为了让云松安心学习早日考取功名,她不知赶走了多少小妖精,就盼着他能娶位贵女。 现在倒好,身子垮了,连后都不能留了。 裴氏贵为公主,张氏不敢骂言可嫣,只好把一腔愤懑发泄到言可梦身上。 “啪!” “啪!” 清脆的两道声音,张氏左右开弓,连打了言可梦好几个巴掌,嘴里骂骂咧咧。 言可梦被打懵了,“你竟敢……啊!” 裴氏听的心烦,拍案道:“够了,都给我安静点!” 张氏被吓的一抖,跪爬到裴氏脚下,抓着她的裙摆不松手,“夫人啊,我们家云松已经这样了,日后还怎么娶媳妇,您一定要给他做主!” 裴氏用力拽开裙摆,厌恶的扫了地上的二人一眼,声音冷漠道:“今日的事情完全是你们咎由自取,但,张氏,你们一家毕竟是国公府的旁支,既然是在国公府出的事,我自然,会为你做主。” 说着,裴氏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既然你提到嫁娶问题,今日的事情又都是言可梦一手造成,理应由她来担当责任,现在国公爷昏迷,本宫又是当家主母,便做主,将言可梦嫁与言云松为妻,因着体谅云松身体原因,不行婚事,嫁妆按照庶女规格一抬也不会少,你走时,直接将人连着嫁妆带走就好。至于云松的病情,本宫会亲自请一位宫中太医专门给云松医治。” 言可梦不可置信的看着裴氏,“你怎么敢!我是国公的女儿,我怎么能嫁给唔……唔唔唔……” 押着她的婆子伸手捂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而张氏听到“太医”二字时,仿佛又看见了希望,破涕为笑道:“多谢大夫人,多谢大夫人!” 后又小心翼翼接着道:“那太医……” 第274章 她必须成为吃人的老虎 裴氏道:“至于太医什么时候到你们府上,就看你什么时候带着儿媳回府了。” 张氏一听,事关儿子的病情,这言可梦是不得不带回府了,不过能得一批白给的嫁妆也不错,况且—— 人带回去了,她身为婆母,还愁不能好好教训这个所谓的“儿媳”不成? 顿时道:“我明日就带着云松走,不……下午就走,我今日下午就带着他们走!” 裴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越过言可梦时,哼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言可梦被捂住嘴,牵制住四肢,一双眼睛里盛满恐惧的泪水,依旧无法相信自己就这么如同礼物一般被送出去的事实。 她可是言国公府唯一的小姐,她日后的郎君不说是王公贵族,也要是世家大族的贵公子。 怎么偏偏,变成了言云松那个已经不能人道的活死人了? 言可梦多年积攒的梦,仿佛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 已至穆先生午后上课的时辰。 言老夫人避开了广亭那边的石子路,转而走了一条更为偏僻些的。 顾初月在一旁慢悠悠的跟着,低眉垂目,细细的看着脚下的银灰色砖面路,像是受了委屈般。 言老夫人自从那院里出来,面庞上的和蔼浅笑便挂了出来,眉间的疲劳,却是掩不下去的。 没走多久,长长的队伍蓦然停了下来。 顾初月跟着一顿,不解的侧眸。 言老夫人抬了抬手,道:“元妈妈啊,让他们远远的跟着便好,我有话同月月讲。” 元妈妈退了几步,交代完,又回到言老夫人身边仔细扶着。 顾初月温声道:“姨祖母想问我些什么?” 言老夫人笑而不语,接着又走那么一段路,同身后的队伍拉开些距离后,才缓缓开口:“我听你祖母说,除了想让你过来同穆先生学习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和学问外,还想让你学学弈棋?” 她乖巧回道:“祖母确实有这个意思,八雅之中,唯独弈棋祖母并未找单独的先生来教我,听闻几位表哥都是棋中高手,便想让我来沾沾表哥们的才气。” 言老夫人道:“既是如此,可有学习一二?” 她笑了笑,“您也知道我,平日里比较懒惰,又怕自己太过愚笨,耽误表哥们的时间,只自己翻了些孤本罢了。” “哦?那便是还没摸过棋子喽?” “说起来怪丢人的,仔细想想还真是连棋子都没碰过。” 不过大致玩法,她已经从书本上学了个大概,不过是没有真刀真枪的下场与人博弈而已。 “哈哈哈!“言老夫人忽然低声笑了,随后道:“既是如此,老身今日便托大,教一教你。” 顾初月的双眸似是亮了,“那就多谢姨祖母了,能得姨祖母指点一二,对初月这样的初学者来说,一定会得到很大的进步。” 但她同时也知道,姨祖母突然支开外人,和她聊起下棋,恐怕,也并不只是简单的指导。 言老夫人慈祥的笑道:“下棋的人执子,而纵横在棋盘上的棋子便好似冲锋杀敌的人,两人并肩作战,世人皆关注下棋的人,却从未关注过棋盘上的子,殊不知,下棋的人是谁,真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押对了子,才是正理。” 东齐赌棋,讲究盲堵,在未知谁执黑子谁执白子的情况下,单凭棋子颜色下注,赌的,是运气。 顾初月有那么微微的一怔,她没想到在临尾才出场的言姨祖母,好似像是看懂全局似的,只是随即,便释然了。 毕竟和祖母一样,是上一代的宅斗冠军,都是心思像蒜,恨不得分个好几瓣的那种。 既然已被看透,便也不再隐瞒,她微勾唇角,“姨祖母讲的好似不是围棋如何下,更像是赌棋。” 言老夫人的一双眸子直看着前方,却是晦暗一片,令人摸不清情绪,看不透神色。 “不说下棋,若论赌棋,月月可曾赢过?” 她微扬下颌,“赢过,不过我不是赌棋的人,而是下棋的人。” 言老夫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面前眸色难掩骄色的少女,笑道:“下棋的人,赌棋的人,被执的子,若论起来,从来都是连带着的赢,下棋的人赢了,所执的子便也赢了,赌这个颜色的子的人,同样赢了。若单论这结局来看,谁是下棋的人,真的那么重要吗?” 顾初月的眸色,如被墨色凝住,黛眉轻蹙,似是陷入了沉思。 言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面前少女的小脸蛋,道:“赢,也是不同,有的赢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的赢是风雨欲来却安然无恙还可坐享其成,比起前一种,我更喜欢后一种。” 她眼圈蓦然红了,柔夷不禁拉住了言老夫人的袖子,“对不起,姨祖母。” 她真的不是个好人。 她真的不是个好姑娘。 她把如此疼爱她的姨祖母当做棋子,迫使姨祖母不得不踏进这纵横交错的棋盘。 还以为自己打了一场胜仗,殊不知,也在悄悄的伤害了自己的亲人,伤了姨祖母对自己的一片疼爱之心。 言老夫人揽住顾初月娇小的身子,“身处后宅,自幼便不得不经历这般的勾心斗角,身不由己更是家常便饭,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同你一样,只想做下棋的人。” “后来,才知道,只要是赢了,你是下棋的人、是棋子又何妨?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更多的时候,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执子的人,还是盘上的棋。” “今日,我最想教给你的,是赢,但不是前者,是风雨欲来却安然无恙还可坐享其成的赢。月月啊,今日的事情,你不必自责,你还太小,这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顾初月扑进了言老夫人的怀里,忍不住啜泣。 大概是为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大概是为了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活的潇洒恣意的原主。 环境,会逼迫一个人迅速成长。 没有人想活在算计里,可偏偏,你就要无时无刻不提防着那些暗地里不知何时不知为何便盯上你的人。 在祖母面前,她可以永远当只爱撒娇的猫,但在居心叵测的人面前,她必须成为吃人的老虎。 因为,不吃人,就要被人吃。 今日的事情,她若是存了半分心软,若是给言可梦他们留了半分后路,就是亲手,给了自己一条死路。 第275章 《唐明皇秋夜梧桐雨》 顾初月慢慢止住啜泣,从言老夫人的怀抱退了出来。 小手抹着眼角细碎的泪珠,鼻尖红红,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娇软了几分,“姨祖母真好。” 言老夫人笑道:“你同小五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你们都不是主动便存了坏心眼要害人的孩子,这世道,不过是自保罢了。” 顾初月瘪着嘴,挽着姨祖母的手臂,继续慢悠悠的走着。 岁月静好。 言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眯了眯,“自你来国公府学习这些时日,闻一有没有去打扰你?” 提到言闻一,她不自主的红了俏脸,“没,没有。” 最起码这几日,是没有的。 之前……就不好说了。 言老夫人显然不信,“当真没有?” “嗯。” 她声若蚊啼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将头深深的压低,生怕别人瞧见满面通红。 言老夫人没有再说话,弯眉轻蹙。 小姑娘一脸的羞涩,完全就是怀春少女的模样。 没找? 怕是日日骚扰才对! 接下来,便是一路无言。 顾初月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姨祖母会再问些什么。 毕竟,她总不能说古代的男子一点都不恪守礼节,反而一个个都是翻窗君子吧? 姨祖母会被她吓的血压升高的。 直到将言老夫人送回云鹤轩,顾初月这才回到停在言国公府的马车上。 此时,顾芳菲已经恢复了体力,只是精神欠佳,还担心大姐姐的安危。 毕竟言可辛曾经将言可嫣描绘的无恶不作。 车门大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接着,便是一道人影。 珍珠几人立刻道:“大小姐回来了!” 顾芳菲立刻睁开半阖的美眸,紧张的抓住了大姐姐的袖子,美眸含泪,“大姐姐,你没事吧?” 顾初月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胡说!”顾芳菲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珍珠也担心道:“小姐,您哭过了?” “啊?”她抹了抹自己略微湿润的眼角,俏皮一笑,“同姨祖母走路实在是太慢,被风沙吹的而已。” “真的?”顾芳菲抹着眼角。 “真的!”她重重的说,“事情完美解决。” 她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当然,这个完整过程里不包括她对言可嫣做的那些事情。 毕竟作为姐姐,还是要在妹妹面前留些好形象的。 马车“哒哒哒”的跑着,很快便到了学士府。 顾芳菲被芙蕖搀扶着回了藏玉阁,眉眼如初,衣着秀丽,面带浅笑,一切都一如往常。 毕竟这事情已经解决,况且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大姐姐的意思是谁也不可告诉,就连娘亲也是。 她应下了,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尤其若是让娘亲知道了,一定会去找爹爹倾诉的,到时候爹爹一气之下再参言国公一本,大姐姐今日的努力岂不是白做了? 另一边,穿过回廊花园。 顾初月回到了明月苑。 一进屋,刚脱绣鞋,胖鸽就飞了过来,朝她伸出了绑着铜管的那条小细腿。 像极了平日里有信的模样。 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打开铜帽。 里面果然有一个小信卷,打开一看,上面是苍劲有力的行书。 ——四日后回明月苑。 仅仅七个字,看的她眉眼生笑。 仔细算算,确实只有四日了。 这一天天的,过得好慢啊。 没想到大魔王还算是有良心,想着给她回复,也许是知道她之前派人过去看她了吧。 几缕细微的阳光透过明瓦落入屋中,落在少女的如花笑靥上。 胖鸽秉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原则,卧在炕几上,歪头看着笑的像个傻子的食主子。 顾初月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捏着小信条,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小行字。 只是,看来看去,突然发现有点不大对劲。 什么叫回明月苑? 就算回……不也应该是回言国公府的南山苑吗? 骨子里的禽兽属性怕是又按耐不住了吧…… “唔……” 她身子一歪,靠在了苏绣鸳鸯引枕上,丝丝酸涩不知不觉从心底涌出,慢慢流露,慢慢蔓延。 明面上,他们名正言顺。 感情上,不清不楚。 大魔王已经摆明了态度,无非是要折磨她,替原主背锅。 而她呢,独自生了妄想。 还真是,自不量力呢。 想着,自嘲一笑,缓缓闭上了同心脏一般泛酸的眸子。 幽幽微光自明瓦而入,恰好落在少女的双眸处。 卷翘的睫毛上似有细碎的水珠,晶莹剔透。 窝在炕几上的胖鸽也学着,缓缓闭上了绿豆眼。 一片宁静。 今日,顾明远公务繁忙,罕见的放了六皇子一天假,让他回去休息,明日再恢复正常上课。 弄墨斋今日无人用,顾老夫人忽然兴致来了想着要看戏,便吩咐下人拿着牌子去叫了有名的戏班子来学士府。 正选中了清净广阔的弄墨斋。 芳姑早早便让人过来清了场,放上圈椅案几,摆上果盘热茶燕窝盅。 老夫人半阖着丹凤眸,靠在圈椅上。 隔着张高案,旁边还有一张圈椅。 芳姑站在老夫人身侧,侧眸往门口一扫,俯身道:“老夫人,夫人来了。” “嗯。” 王氏身着水蓝色苏锦绣粉莲碧荷盘纽裙,身姿端方,由常妈妈扶着,慢慢走来,整个人温柔极了。 福了福身子,道:“儿媳见过母亲。” “嗯,坐吧。” 王氏这边刚坐下,戏班子领班便过来递上一张戏折子,道:“老夫人,您瞧瞧,是要看什么戏?” 老夫人摆了摆手,道:“人老了,听什么都行,王氏啊,你看看,要听些什么?” 王氏笑着道:“儿媳平日里鲜少看戏,怕是都叫不出几个戏名儿,还是母亲做主吧。” 老夫人也不再推辞,语气淡淡道:“那便唱一出《唐明皇秋夜梧桐雨》罢。” 领班道:“是,老夫人,夫人稍等片刻,《唐明皇秋夜梧桐雨》马上开演……” 领班吊着长长的戏腔调子,弯腰步步后退。 王氏坐在圈椅上,身姿挺直端庄,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 面上从容淡定,心里却心惊胆战。 母亲单独叫她来听戏,是她自入门以来的头一遭,平日里除了日常请安和家宴根本没什么再多的交集。 今日,倒真是稀奇了。 老夫人的心思,王氏自认就没猜中过。 这时,伶人们已经登台,缓缓开唱。 第276章 杀人于无形 时间流逝,老夫人稳健的靠在圈椅上,手指轻轻的点在高案上,似是在追着鼓点,时而平缓,时而急促。 一声一声。 戏已经演到了第三折,右龙武将军陈玄礼打着“清除君侧奸邪”的名头请求唐明皇处死杨贵妃。 寡不敌众,唐明皇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令杨贵妃自缢佛堂。 胭脂面露悲凉容,咿咿呀呀的戏词唱的人心尖发颤,笼罩着整个弄墨斋,令人融入其中,与之共情。 唱到这里,老夫人忽然出声道:“觉得,今日这出戏如何?” 王氏叹道:“唐明皇同杨贵妃的故事实在是令人惋惜。” 老夫人点着高案的手指蓦然一顿,转而去拿一口未动的盖碗茶。 芳姑道:“老夫人,这茶怕是不热了,待老奴替您换一盏吧?” “不用了,摸着还算温热。” 老夫人抿了口茶,道:“惋惜又如何,还不是要顺应局势,赐死杨贵妃?” 王氏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就听老夫人继续缓缓道:“可见啊,谁把握局势,谁便握着生死,瞧啊,明皇再宠爱杨贵妃又如何?” 芳姑站在一侧应和道:“老夫人说的对,于那些哥儿啊似的,都是后院充足,何况是明皇啊,再宠爱,在大局面前,还不是舍了?” “三千佳丽,少了一个杨贵妃,还有下一个贵妃,下下一个贵妃,王氏,你说呢?” 王氏面容微僵,“母亲、母亲说的是。” 老夫人没再说话,只是慢悠悠的晃着盏中茶汤。 王氏心里没有来的慌张,忽的起身跪下,身前的帕子越攥越皱。 老夫人微微勾起唇角,将已经半凉的茶盏递给芳姑,端靠在圈椅上,一双丹凤眸看着戏台方向。 “王氏啊,你进门也有十七年了,想必,你也该了解些我的性子,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没个数。” 王氏忽然瞪大眼睛,难道……难道那件事情……母亲不会…… 如她所想,老夫人道:“学士府是书香世家,几代殿阁学士皆落在我们顾家名下,几代老学士都没做过什么出格事,唯独明远,非要来一场少年风流,同正室的陪嫁丫鬟私相授受。” 王氏双臂撑在地面上,指尖泛白。 “我知道,你不满,不满青绍被月儿称为弟弟,不满月儿骄纵害芳菲坠马,那你呢,你可曾对你如姐妹的蓁丫头有半分愧疚?” 王氏忍不住呢喃:“小姐……” “就算你再不满,也不该对蓁丫头唯一的子嗣出手,也不该对学士府的嫡长女出手,若不是念着你为明远生了一对儿女,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效仿陈玄礼一般,清君侧!” 老夫人说完,由芳姑扶着,霍然起身,出了弄墨斋。 独留王氏跪在原地。 戏台上的伶人许是唱到了高潮部分,一声声高扬曲调嘹亮动人。 王氏撑在地面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染了蔻丹的指甲划在木制地板上,留下一道道狰狞血迹。 小姐啊……待她如亲姐妹的小姐啊…… 午夜梦回,她不止一次想,若是能回到当初,该多好? 可惜,时间总是这样,一去便不会复返,走上这条路的人,只能越走越远,远到生死尽头,永远没有回头之路。 ………… 又是一天好时节。 早读时光很是惬意,尤其是还没有先生看着,吃吃零嘴喝喝热茶,岂不乐哉。 言可辛的书箱就像个百宝箱一般,这不,又拿出了一盘玫瑰牛乳糕,香甜松软,入口即化。 顾初月捏了一块后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招呼着二妹妹一起过来聊天。 顾芳菲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挨着大姐姐坐着。 只是一抬头就对上了小表姐,两人齐齐哼了一声。 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顾初月曾经问过二妹妹,结果二妹妹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后来还是从芙蕖嘴里打听到的只言片语。 当年,原主和言可辛两人都是暴脾气,又都喜欢骑射,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便闹了不合,顾芳菲又向着姐姐,加之两人都是家中娇娇女,娇养惯了,话不投机,每每都要呛上对方两句。 一个是文化水平高,时不时便引上几句文言古句,骂人于无形之中,一个是脾气爆,性子直,嘴皮子耍的溜。 两人口头上就没论出高低过,慢慢的,梁子也就结下了。 言可辛将盘子往顾芳菲手边一推,“要吃自己拿。” 顾芳菲双臂放在膝上,扭头道:“大姐姐帮我拿。” 顾初月顺手就挑了一个给她,道:“二妹妹快尝尝!” “大姐姐真好。” 言可辛翻了个白眼,“哎,你们知道吗?言可嫣一大早就被送走了,言可梦也被许给了言云松那个病秧子。” 顾芳菲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脱口道:“罪有应得。” 声音一时间盖过了对面两位少年早读的声音。 顾初月悄悄的握住二妹妹的手,朝着小表姐,似惊讶般,“是吗?真是太突然了。” 言可辛冷笑道:“谁说不是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成,偏偏吃到了个更臭的蛤蟆,那个什么张氏,想必是气坏了。” 她浅浅抿了唇角,“只是听闻言国公很喜欢三小姐,想来这事……怕是成不了吧?” 言可辛袖子一扬,忽然小声道:“诶!你们不知道,这言国公府明面上是我大伯当家做主,实际上他只排的上老三,他说的话啊,基本都不作数的,伤心几日也就好了,况且……” 声音戛然而止。 顾芳菲好奇道:“况且什么?” 她迫切想知道那些坏人的下场。 “况且,今天一大早张氏就带着自己的儿子新媳妇回老家去了。” 顾芳菲惊讶:“这么快?” 言可辛摸着下巴,思索道:“现在,估计都出城了。” 事情算是定局了。 顾初月拢着身上的披风,笑而不语。 裴氏定是怕夜长梦多,在自己还没将管家权完全交出去时想着赶快把这对祸害赶出府,免得再生什么变故。 只是她没想到,言可嫣居然也这么快,就被送走了。 她捧着盏热茶,小口的啜饮着。 好似,自昨日起,她才真正看清了言国公府的局势。 先前,她还赞叹言国公驭妻有方。 现在看来,是言老夫人驭儿媳有方,裴氏驭言国公有方。 任谁能想到,那样慈祥和蔼的一位老太太,会有这般厉害的手段呢? 简直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第277章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 都城外,天高云淡,风扬轻尘。 官道平坦通畅,却慢。 张氏担心儿子的病情,又想着裴氏那句“新媳妇什么时候到家,太医便什么时候到”,没在官道上走多久,便下了官道,让熟悉路的车夫带路上了一条快些的小道。 小路上人迹罕至,却也不难走。 两边高山纵横,枯木摇晃,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周围安静极了,唯有不断的谩骂声,落了一路。 张氏坐在马车里,耷拉着张老脸,嘴上说个不停。 言云松身披白披风,靠在新开脸的妾室身上,眉眼间有些厌烦,“娘,你能不能别说了。” 张氏昨日不仅落了面子,还揽了一个祸害精进门,心里自然不快,在裴氏面前不敢使,现在离了言国公府后还被儿子反驳,心里的怒气立刻就来了。 “什么叫我别说了,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谁好?你以为我愿意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吗,要不是你和言可嫣那个疯女人……我能低三下四的去求人家?你倒好,媳妇刚娶进门脾气就见长啊,真是出息了!” 言云松被张氏说的满面通红,拳头无力的半握,别过脸去。 张氏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刚开口,马车突然剧烈一晃,所有人都不受控制的猛的像前倒去。 张氏艰难的爬了起来,掀开帘子就骂道:“你会不会驾马车,不会就给老娘滚!” 车夫没有回头,颤颤悠悠的指着前方,结巴道:“夫夫夫……夫人……” 张氏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夫什么夫?你到底要说什么!” 车夫咽了咽口水,“前前……前面……” 张氏站在马车上,甩着帕子抬头,“前什么——” 话音瞬间消失。 前方的路,被一队人马堵住了。 约么十几个人,皆骑着高头大马,统一的黑色劲装,上半身严肃的直挺,虽面无表情,却莫名有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马蹄下尘土飞扬,一字排开,挡去了张氏他们的去路。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疾速的马蹄声。 一字排开的黑衣暗卫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倏然驭马让路,动作整齐划一,排至两侧,双手抱拳,很是恭敬。 张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腿一软就摔在了马车上,双手紧扒着马车,不敢轻举妄动。 马蹄声由远渐尽。 一阵飞沙直面而来。 张氏忙拿袖子挡住,过了好一阵,才移开袖子。 不远处,一匹黑色骏马昂首挺立,再往上,是位英姿卓绝的少年,身着暗红色绣金纹穷奇修身箭袖锦袍,墨发银冠高束。 狭长的眉眼半眯着,下颌微扬,姿容凛冽清贵,通身的气势倨傲狂狷。 腰间半掌宽的革带上别着三尺长刀,少年的右手慵懒的握在墨青玉刀柄上,嵌着的砗磲珍珠映着浅阳漫出淡淡的光圈。 明明是佛家至宝,此时,却显得冰冷极了。 只一眼,便可知此人绝非等闲。 张氏没见过言闻一,但也知道如此穿着打扮绝非土匪。 张氏仗着胆子道:“这位公……公子,我们正在赶路,麻烦让一下……” 对面传来哂笑。 马车里,言云松听到张氏的话后坐不住了,由妾室扶着同样出了马车,单薄的身子刚一出来,便软软的靠在了旁边女子的身上。 他那妾室生了龌龊心思时,何曾想过以后伺候的是个废物,现下心中就算嫌弃后悔,也没有办法。 尤其是见了对面那等俊美的少年后,更是忍不住红了脸蛋,小声道:“好生俊俏的公子。” 言云松自然听到了,抬头望了过去。 张氏不认识言闻一,他,却是认识的。 对面的人丝毫不动。 张氏慌极了,扒着言云松的袖子道:“儿啊,你说我们要怎么办才好?他们莫不真的是土匪?” 言云松心里生出了不甘,眼里闪出嫉妒似的不明神情,“那是,言国公的庶长子,言闻一。” 这话一出口,张氏顿时松了一口气。 “哎呦呦,原来是亲家的公子啊……” 张氏下了马车,走到言闻一面前,“原来是大公子啊,大公子赶来,可是大夫人有什么事情要再吩咐的?” 言闻一睨着她,“是来,送你们上路的。” 张氏笑道:“哎呦,大夫人太客气了,我们带的人足够,就不用再护送了,大公子回去吧,替我谢谢大夫人一番——啊——” 张氏的眸子突然瞪大,瞳孔里映着越来越近的马蹄,一声尖叫冲出喉咙。 言闻一左手握紧缰绳,骏马高扬前蹄,张氏避之不及,猛然被马蹄按倒在地。 “咚!” 骏马的前蹄用力的压在张氏的心口上,张氏不敢置信的望着天空,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 手臂高扬,似乎本能的想抓住什么,可最终,还是沉沉无力落下。 “娘!” “夫人!” “救命啊!” 不同的声音涌来,言闻一嘴角微扬。 马儿似乎有灵性般,半弯着马蹄再一次重重的落在张氏胸口上,声声闷响,鲜血喷出。 言云松由妾室扶着,踉踉跄跄的朝着言闻一的反方向跑去。 可惜没跑几步,膝盖便使不上力气了。 妾室见状也顾不得别的了,将人一推,就要逃跑。 言云松没有了依靠,直接跌倒在地。 言闻一抬手。 两侧黑衣暗卫接到指令,拔刀策马。 马蹄声沉重如浪潮奔涌,手起刀落,动作利落,毫不留情。 空气里充满了浓厚的血腥味。 言云松倒在地上,白色的袍子上染了尘土鲜血,苍白的脸上溅了点点血滴。 他顾不得什么了,他还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绝不能死在言闻一这个小人手里。 他拼命的在地上爬,想逃离这凶杀之地。 突然,眼前出现了强健的马蹄,言云松的发冠松散,此时心里的嫉恨通通化作恐惧。 言云松抬头,身子歪坐在地上,“言闻一,为什么?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的母亲!” “无冤无仇,言云松,你可知,初月是我日后的妻子。” 说完,拔出长刀。 言云松胆怯的向后不断退着,已经崩溃,“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你我可是旁支兄弟啊……” 言闻一冷峻的面庞上恍若风雨骤来,狭眸中染上了嗜血之色,“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你可知,那是我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 第278章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想起顾初月缠着他撒娇时的模样,少年的眸色稍柔。 言云松趁着他不注意,努力的站起身,想要逃跑。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要去报官! 骑在高马上的言闻一并未去追,只是眯了眯眸子,右手扬刀,随意一抛。 三尺长刀锋利无比,破风而去,直直穿过言云松的脑袋,力道之猛烈,将人顺势钉在了地上。 黄土血雾横飞,哭喊嚎叫纠缠。 不给一丝挣扎的余地。 不给一丝反抗的余地。 一卷冷风萦绕在两侧山谷中,少年骑着骏马,立在遍地鲜血中,神情冷肃,犹如民间传说中的魔王阎罗一般。 复还翻身下马,抱拳道:“主子,全部清灭,无一活口。” 言闻一解下腰间的荷包,放在唇边轻吻,眸色似有旖旎流转,“全部抛下悬崖,我要让他们死无全尸。” “是。” 复还去指挥处理。 言闻一将荷包按在心口处,眼尾低垂,声音温磁醉人,呢喃着:“我的卿卿啊,那么善良的小姑娘,怎么总有心思腌臜的人想要去害她?死亡,根本不足以惩治他们。” 抬眸间,一抹嫣红忽然撞入眼中。 悬崖上开着一朵鲜艳绝美的花朵。 和海棠极像,小姑娘见了,许是会很欢喜。 …… …… 这几日天气晴朗,尤其小厨房每日都在熬胭脂米粥,连院儿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顾初月爱闻那个味道,便将支摘窗都开了个缝,所幸屋里薰笼烧的旺,加之她裹的严实,倒也不觉得冷。 她抱着画本子,看的起劲儿。 珍珠进来送玫瑰桃胶糖水,瞧小姐一边看一边笑,看起来高兴极了,打趣道:“小姐前些时日不是都将这些画本子收起来了吗?怎的今日又翻出来了?” 顾初月嘿嘿一笑,“这不是一一走了嘛,好珍珠,还有三日一一就要回广亭上课了,你可千万记得提醒我将这些画本子收起来,都是典藏版本花了我好些银子呢,我可不想被销毁。” 珍珠笑道:“小姐怎么这么怕言大少爷啊?” 她缩了缩脖子,没说话,嘴角不自主的弯起。 “诶?对了,胖鸽呢?” 她环视了一圈,“平日里它最喜欢窝在炕几上,怎的今日没了影子?” 珍珠将糖水舀了舀散热,递给小姐,“谁说不是呢,那小家伙平日里懒得不行,今日倒稀奇了,奴婢听簌簌说,先前瞧见她飞走了。” “飞走了?” 她毫不留情的嘲笑,“它那么胖,不会被人捉了烤了吃吧?” 珍珠捂唇轻笑:“小姐这话若是被小家伙听了,怕是要啄人的。” “哈哈。” 顾初月撑着下颌,继续翻着桌上的画本子,趁着一一没回来,这几日她不知道看了多少画本子。 里面的女主角一个个都是谈恋爱的个中好手,勾勾手指男主角就巴巴的过去了。 看得她越来越生气,越来越眼酸。 一一要是有画本子里的男主角一半深情就好了。 可惜啊,大魔王有野心,也有手段,偏偏就是心里没她。 不过细细想来也是,人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相貌有相貌,凭什么喜欢有一身黑历史的她啊? 这么一想,顾初月半点看书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将画本子一摔,抱着糖水碗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最后豪爽的一放,“不喜欢我,是他眼瞎!” 一旁的珍珠简直是越听越糊涂。 傍晚。 顾初月用过晚膳后继续捧着画本子看。 又羡慕又眼馋。 若说她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画本子,大概是因为,画本子里的爱情都是她永远也得不到的吧。 正在她看着入神时,窗外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笃笃笃……” 这是鸽子啄窗的声音。 许是胖鸽回来了。 她半开支摘窗,就见一团圆滚滚的白色冲了进来,浑身冒着寒意。 关上窗户,她碎碎念道:“你个小胖鸽,这么冷飞出去作甚?” 胖鸽蹦哒着回头,细细的嘴上正叼着一朵红花。 嫣红的花瓣层叠含苞,嫩色的花柱上点着黄色的花粉,小小的花朵在昏黄的烛光下朦胧清艳,似是海棠一般。 可这样的深秋,哪里来的海棠? 唯一的可能就是,胖鸽这小东西出去玩的时候良心发现给她摘的? 她摸了摸胖鸽圆滚滚的脑袋,“可以啊胖鸽,还知道给我摘小花儿了。” 可是,胖鸽却很有灵性的摇了摇头。 “啊?不是你摘的吗?” 胖鸽这次,点头。 “不是你啊,那会是谁呢?” 她靠在引枕上,随意把玩着手里的小花。 胖鸽迈着小短腿,跳到了顾初月放在一旁的绣帕上。 那帕子是她绣了鸳鸯要送给大魔王的礼物。 难道…… 她双手捧起胖鸽,一双水杏眸里瞬间盛满星火,“你的意思是,这个小花是言闻一送给我的?” 胖鸽刚点头,就被顾初月激动的扔到了炕榻的另一边。 小脑袋晃晃悠悠的站不稳。 顾初月赤脚踩在炕榻上,不停的蹦哒,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这朵小花,高兴极了。 难道,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吗? 她赤脚下榻,将青玉盏里的茶水倒掉,换上清水,把小花慢慢放了进去。 小小一朵花搭在青玉盏的边缘上。 她双肘撑在炕几上,捧着脸,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满是柔情笑意,莹润的指尖慢慢的戳着那花瓣。 看画本子时的抑郁心情一扫而光。 想来,一一应该已经到都城了吧? 同先生告了七日假,加之昨天给自己的小纸条,许是还有事情没办完,不方便现身。 否则啊,依他那性子,怕是总要来翻墙。 珍珠进来收碗时,便见了这么一副情形。 简直吓了一跳,小姐这模样,像极了说书内容中的中蛊了。 一夜好梦。 翌日,顾初月照常去上课,只是不知不觉间,眉梢染笑,眼尾浸娇,唇角轻扬。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神情飞扬。 言可辛一上来便问:“顾初月,你这是发.春了?” 顾初月没来得及回答,小表姐便收到了顾芳菲的一记冷眼。 “大姐姐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顾初月抿着唇角,笑而不言。 午后,更是应了先前的约定,带着二妹妹去露华台看戏,临走前,特地将那朵小红花别在了发髻上。 未出阁的小姐不宜在大堂凑热闹,便选了戏台正对面的二楼,那儿有被屏风珠帘隔开的圆桌雅间。 第279章 卿卿,过来 戏台上的伶人已经扮上了妆,顾初月叫来小二:“一壶云雾,一盘山楂糕,花生瓜子各一份,二妹妹,你要吃些什么?” 顾芳菲笑道:“这些已经够了。” “好吧。” 珍珠递了小二块碎银子,小二美不滋的退下。 没得一会儿,点的那些小食便端了上来。 临了,顾初月叫住了小二,“诶?今日演的是什么戏啊?” 小二笑道:“今儿啊,是贵妃醉酒。” 顾初月自己五音不全,不爱看戏,但因着是约二妹妹,只好来露华台消遣。 她手里抓了一把瓜子,百般无聊的四处瞄着,忽然发现楼下传来一阵阵惊叹,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到了楼梯拐角处。 她也望了过去。 一女子身着烟霞色流彩罩衣,青丝后挽,仙气缥缈,纤细婀娜,眉眼间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清冷,却又不乏浅媚。 怀抱描金琵琶,款款上楼。 顾初月歪头想了想,发现脑海里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是露华台曾经的头牌,阡影姑娘,擅唱异域小曲儿。” 她回头,就听顾芳菲继续道:“不过,她自从宣布不再抛头露面唱曲儿后,已经鲜少出现在世人面前,虽是说接客全凭缘分,只是近几年一个有缘分的都没碰到,同退居幕后似的,怎的今日怀抱琵琶,像是要重拾旧业似的,就是不知,是谁有这般运气了。” 顾初月来了兴趣,“怎么说?” “阡影姑娘一句全凭缘分,可是伤不少公子的爱慕之心,曾经有王公贵族出价千金,也没得见佳人一面,今日,还真是巧了。” 她惊讶道:“接客?!” 顾芳菲塞给她几颗剥好的花生,笑道:“大姐姐想哪去了,露华台的歌女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更何况露华台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又在天子脚下,哪有人敢胆大包天在这闹事?” 她将花生米往嘴里一丢,“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我想歪了。” 直到阡影上了二楼,慢慢消失不见,大堂的客人们才将视线重新回到戏台上。 顾芳菲看戏看的入迷。 而顾初月的心思一直都在花生米和山楂糕上,她手不停的往盘子里摸着,到后来摸了几下都摸空了。 一低头,盘子里空空如也,手边倒是一堆花生壳子。 珍珠递来帕子给小姐擦手,“小姐若是想吃,奴婢再去叫小二。” “去吧。” 珍珠走出屏风,喊道:“小——” “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珍珠的话。 屏风里,顾初月两人也听到了,纷纷出去瞧。 “这是怎么了?” 就见远处回廊,有一男子身着绫罗绸缎,身材臃肿,正拉着阡影姑娘的手腕不放。 阡影的丫鬟不知如何是好,正跪下苦苦哀求着。 如此吵闹,却无人来管。 顾初月掀眸:“那人谁呀?” 珍珠看了看,有些兴奋,“奴婢不知,小姐要是想知道,奴婢这就去打听一番!” “那是工部胡侍郎的侄子,孟老太尉的侄孙子,风流好色惯了。”顾芳菲神情厌恶。 顾初月回眸,“原来是官家子弟,怪不得没人看热闹,怎么,二妹妹认识他?” 顾芳菲神情幽冷,芙蕖气坏道:“就这登徒子,光天化日下对女子动手动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之前还……还……” “还什么? “还想把二小姐劫走来着,幸亏带够了护卫,为了这事,老爷气坏了,当天便上奏陛下,陛下下令罚了他,还让他一年不得进都城,现在时限到了,又来祸害姑娘了!” “芙蕖,别说了。”顾芳菲很是羞愤。 “原来是个人渣啊。” 顾初月的眸色蓦然沉了下来,“走,去瞧瞧。” “大姐姐,咱们还是别过去了。”顾芳菲揪着大姐姐的袖子,担忧道。 张井可不是个好人,她怕大姐姐受到伤害。 顾初月顺势挽住了她的手,笑道:“放心吧,为民除害罢了。” 不知怎的,顾芳菲觉得心里又暖又酸,顺从的跟了过去。 回廊处,一抹玄色身影缓缓映入众人的眼帘。 少年玄衣墨袍,绣金纹穷奇踏云乘雾,冰冷倨傲。 玉冠束发,骨相冷峻,薄唇轻抿,眉宇间似乎蕴着怒意。 一步步走到阡影面前,少年身姿高大,狭眸冷睨,如帝王降临。 阡影轻声道:“公子……” 张井手上动作用力,还未开口大骂,就被金戈抓住从二楼扔了下去。 毫无预兆的就掉下了个人,一楼的客人们恍若惊鸟。 张井身边的小厮被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面前少年道:“你你你……你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居然敢敢敢啊——” 结巴的话语被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叫代替。 手起刀落。 小厮高扬的手臂猛然被砍落,顺着围栏缝隙滚落掉下了二楼。 “啊……血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楼的客人们瞬间跑光。 小厮躺在血泊中,不知死活。 顾芳菲哪里看过这般血腥的画面,吓得将脸埋进大姐姐的肩膀中。 珍珠也很害怕,但还是偷偷看了一眼,小心道:“小姐,那位公子奴婢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好像是……” “言闻一。” 顾初月蓦然出声,“芙蕖,照顾好你家小姐。” 说完,抽出手臂,走向那片血腥之地。 二楼很是安静。 阡影整理好罩衣,朝少年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 绝美的面容上是一贯的清冷。 言闻一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血迹,声音里没有半分感情,“无碍。” 转身,便要进忘忧居。 就在转身时—— “等等。” 一道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阡影并未所动,连理都未理,继续走着。 只是,言闻一停了下来,转身。 小姑娘的声音,他再清楚不过。 顾初月身披胭脂红兔毛披风,珠玉做配,水泠泠的杏眸流光溢彩,将整个人衬的越发娇俏动人。 不施粉黛的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依旧满载暖意,有着刻进骨子里的高贵骄傲,却又不失灵动纯真。 只一眼,便可知是位世家贵女。 言闻一狭眸微眯,定在小姑娘鬓角的那朵娇花上,浑身的阴鸷慢慢消散,嘴角微勾柔情。 “卿卿,过来。” 一声亲昵的低喃,伸出手臂,似乎想要拥人入怀。 顾初月朝他微微一笑,然后—— 径直越过了他。 第280章 小姑娘定会红着脸给他拉手手 言闻一唇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的手掌慢慢凝做成拳,收回宽袖中。 顾初月越过言闻一后,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暗爽,只是看清前面纤细的身影后,又不禁蜷紧手指,“阡影姑娘,请留步。” 已经指名道姓,阡影转身,回眸微微低头,“这位小姐,可是有事?” “当然。” 小姑娘俏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言闻一脸色凝重,狭眸中仿佛蕴了寒冰暴雨。 若论平常,小姑娘定会脸红着给他拉手手。 现在,居然忽视他,去找一个同她毫不相识的女人? 言闻一转身,大步走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小姑娘的肚子里又在冒什么坏水。 阡影也不知这位小姐所为何事,见公子走了过来,道:“公子可先去忘忧居等候,我稍后便去。” 言闻一微抬下颌,不予置否,却半倚围栏,未动。 忘忧居? 公子? 顾初月心里忽然蹿起一束小火苗,俞烧愈烈。 怪不得要四天后再去明月苑找她? 原来是在忘忧居金屋藏娇和小美人逍遥快活?! 难怪请了整整七日假,怕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到忘我早就没心思去上课了。 只是…… 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古代的正室夫人都以为夫君纳妾添人为贤良淑德,况且大魔王又不喜欢她。 她有什么资格不满? “这位小姐?请问找我有何事?” 黄鹂啼唱一般的声音响在耳边。 顾初月抬眸,望着比她稍高的阡影,努力压下心头的小火苗。 这位阡影姑娘若是大魔王的新欢,那和她搞好关系,不就是间接和大魔王搞好关系了? 这么一想,她笑着拉住阡影的手,慰问道:“阡影姑娘刚刚没事吧?我本想过来替你解围,没想到闻一表哥便来了,你们还真是有缘呢。” 阡影不喜和陌生人接触,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却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娇娇小小,力气竟这般大。 “多谢姑娘好意,烦请姑娘松开手。” “哦……好。” 顾初月立刻松手,却还是亲昵的挽了过去,“阡影姑娘想必还不认识我吧?我是学士府顾初月,言闻一是我……表哥。” 言闻一听到“表哥”二字时,原本带着丝丝玩味的嘴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 很是不悦。 小姑娘,有很多表哥。 但是,夫君只有一个。 比起“表哥”,他更喜欢“未来夫婿”这个称呼。 阡影淡淡的看了眼公子,见他没有否定,少女身上的纯真气息又很是讨人欢喜,语气稍稍回暖,“原来是表小姐。” 顾初月笑道:“叫什么小姐呀,我跟你一见如故,叫我初月便好了,反正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叫小姐多见外呀。”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的热情,见大魔王一如既往的耷拉着脸没有说话,更加认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言闻一就是看上貌美如花的阡影姑娘了。 她咬唇,将自己鬓角上的娇花取了下来,递给阡影,“呶,金银俗气,这朵小花便当做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啦,深秋之际,这花儿像极了海棠……也算是个稀罕物什,若是阡影姑娘不嫌弃,便收下吧。” “这……”阡影看了眼公子。 言闻一眼尾下垂,低声警告:“顾卿卿。” 周身的戾气迸发,压得顾初月脖子一凉。 可一想到自己昨晚居然还满心欢喜的等着三天后他来找自己,心里又酸又气,反驳道:“怎么,不过是送友人支花儿罢了,闻一表哥也要管吗?这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吧?” 阡影跟了公子几年,登时道:“表小姐,这朵花,我不能要。” “诶……”她踮起脚尖,主动将花插进阡影的发髻中,随即退后两步,笑道:“闻一表哥快看,阡影姑娘比我更适合这支花儿呢,真是漂亮极了,难怪表哥宁愿旷课也要来露华台听曲儿呐。” 言闻一侧眸,嗓音低沉,像是在压着撞笼猛兽,“顾卿卿,别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顾初月的小心肝颤了下,随即毫不畏惧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怎么,表哥连我说话都要管吗?” 说完,转身就走。 言闻一倚在围栏上,双手随意搭着的长木倏然出现丝丝裂纹。 金相玉质的容颜上泛着令人恐惧的阴冷。 顾初月一步步走远,小脸上笑容全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她气哄哄的鼓着脸。 顾芳菲见大姐姐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担心道:“大姐姐,你没事吧?” 顾初月轻轻摇了摇头,道:“走吧,改日咱们再来。” “好。” 顾芳菲挽着大姐姐的手,回眸,望了一眼远处的少年。 绝对是言闻一。 明明和大姐姐已经交换庚帖,定有婚约,现在又来和露华台曾经的头牌厮混。 大姐姐嫁给这样的人,她如何能放心,日后,世上不过多了个陈世美罢了。 对言闻一的印象值,蹭蹭蹭呈断崖式下降。 回廊阔地,阡影将发髻上的娇花取下,双手奉上,“公子。” 言闻一捻过那朵花,粗砺的手指无情的碾过花瓣,直到指尖染了嫣红的花汁子,才罢休。 随即转身,双臂撑在围栏上,看着楼下的那抹胭脂色,狭眸猩红,泛着要吃人一般的恶光,将破碎的花朵扔了下去。 小花早已不复娇嫩,准确的落在那抹胭脂色上。 楼下,顾初月觉得耳尖一痒。 侧眸,便瞧见肩膀上落了朵不成模样的花儿。 她死死的攥住了手里锦帕。 毫不在意似的,伸手,拂落。 抬头,正好看到清贵少年冷着脸,正在死死盯着她。 像是在质问,像是已然怒了。 顾初月倔强的回望,眼底不自主的泛起点点水光,咬唇,做凶狠状。 “小姐,单买好了。”珍珠收好找来的碎银子,道。 “好。” 她收回视线,出了露华台。 二楼,言闻一死死的握着围栏长木,手背上青筋暴起,骤然松手,挥袖朝着忘忧居去了。 不过一秒,只听“轰”的一声,二楼所有相连围栏顷刻倒塌。 一楼的桌椅茶盏都被砸了个破烂。 金戈头疼的扶额,只要一遇到和顾大小姐相关的事情,主子根本理智全无。 阡影立在一旁,依旧是清冷不语。 金戈正准备叫人来收拾残局,见阡影姑娘未走,提醒道:“阡影姑娘,这顾大小姐可是主子的心肝肉,你日后啊,可离她远些。” 他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天天被连累。 第281章 单相思 回了学士府,顾初月气的将盛小花儿的青玉盏顺窗便丢了出去,最后还是不解气。 她搬起烛台就要砸—— “诶诶诶!小姐,这是翡翠啊,一对就要四百两……”珍珠及时道。 她咬了咬牙,没忍心砸。 放下烛台,她又瞄上了桌子上的画本子,抬手就要丢—— “小姐!典藏版啊!”珍珠接着道。 她气的揉了两把,随手一塞。 随后,又盯上了绣鸳鸯戏海棠帕子,拿起剪刀就要剪…… “小姐啊,这个您可绣了好久呢!” 珍珠再一次提醒。 顾初月手握剪刀,硬不下心。 她这屋里就没有不值钱的东西,她一件也舍不得砸。 尤其,这帕子她点灯熬油绣了许久。 结果呢,要送的人也许根本就不稀罕。 美人窝里待着,哪里能想得到她? 珍珠默默将小姐手边所有值钱的东西和剪刀连忙收了起来。 顾初月握着那块锦帕,越想越气,越看越气。 最后,心底一处柔软开始冒酸水。 心酸了,鼻尖也酸了。 瞧,单相思就是如此,怪得了谁呢? 在东齐,在权贵之家,三妻六妾本是常理。 她慢慢的,眼底酸涩退了下去,慢慢染上抹坚定,也强忍着,把自己心底的柔软之处,掩埋。 想要守护学士府,她要先守住自己的心。 珍珠将小厨房熬好的燕窝端了进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微微一笑,“没什么,对了珍珠,你去我的首饰盒里挑两件玉饰,包好后叫人给露华台的阡影姑娘送去。” 珍珠道:“小姐先前从未见过这位阡影姑娘,怎的今日想起来给她送玉饰了?” 她舀着燕窝,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日后都是一家人,免不了在一个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来的强些,保不准日后,我还要巴结她呢。” 珍珠没听明白,却还是去找玉饰了。 最后挑了支玉簪,并一支流苏玉步摇,玉石细腻,很是华丽精致。 “小姐看看,可行?” 顾初月淡淡的看了眼,“包好看些,拿去吧。” 说着,又吃了几口燕窝粥,便将小金匙一摔,没再吃了。 说不堵心,那是假的。 “簌簌,将碗撤下去吧。” 簌簌进来的很快,将燕窝撤走,轻声道:“小姐,表小姐来了。” 顾初月靠在引枕上,“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只知是来找小姐的,似乎有什么事般。” “罢了,叫她进来吧。” “是。”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 她本不想见文丝娆的,只是现在她这位表姐可以出来了,就说明老爹那边的心怕是又软了。 为了避免文丝娆去瞎叨叨,只好见上一见。 文丝娆身着霜色襦裙,很是淡雅,脚腕的伤似乎还没好利落,由丫鬟扶着,慢慢走路。 一进屋,便亲昵的笑道:“初月表妹,好久不见啊。” 顾初月起身,淡淡道:“是啊,好久不见。” 文丝娆瞧她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眉心微蹙,却也不忘今日来的目的。 既然老夫人对她的孝顺一概不接受,那她就只好从被老夫人喜欢的顾初月身上下手了。 拿捏不住老夫人,她还拿捏不住顾初月一个小丫头吗? “初月表妹,我一直生活在乡下,那里不比都城繁华,我也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但我一心想和你做姐妹,姨祖母是你的亲祖母,我们之间,多少还是有着血脉亲缘,几年前你虽然把我推下湖,但我坚信,你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怪你,初月,我是真心想和你做姐妹的。” 顾初月笑着摆手,“表姐说笑了,我的亲祖母只有一个,就是住在寿辉堂的老夫人,其余的,都不是。” 文丝娆一噎,没想到顾初月会如此绝情,为了权势这般巴结寿辉堂那位,以至于连自己的亲祖母都不认的地步。 她继续柔柔倾诉:“初月妹妹,就算你这般说,也断不了你和姨祖母之间的血脉亲情,你我就是亲表姐妹啊,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妹妹的,可你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 顾初月嗤笑:“我对你做什么了?能让表姐来我这好一顿诉苦?” 美人垂泪,自是惹人怜惜。 可惜她才见过一位绝顶美人,且被某位惹的不轻,是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也无。 文丝娆拿出绢帕,“初月妹妹何必如此,我受伤意外被大皇子所救之事,听闻是你跟表叔说的,事实如何,我都知道的,但我也深知你是无心的,前尘过往,初月,我都原谅你了,我们日后还是做好姐妹吧,我一直都想有个妹妹呢。” 顾初月被逗笑了。 明明是她不检点,由不得说,怎的现在又成了她来原谅别人? 简直是荒谬! “诶……表姐,你被大皇子所救之事,我就是故意和爹爹说的,只是若真的只是个意外,爹爹又怎会将你们禁足菡萏堂呢?” 文丝娆手握绢帕,捂着心口,扬高声音:“初月表妹!我和大皇子一清二白,你却如此污蔑我,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我同为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顾初月不想再跟她在这惺惺作态,登时冷笑道:“我要你的命?呵,表姐,一个女子,若想要被人尊重,就要先学会自重,那日大皇子并未去找爹爹,也并不是去找爹爹的,一介皇子,来学士府不找爹爹,反而救美之后就离开了,你说,他是来找谁的呢,嗯?” 文丝娆眼神有那么一瞬的慌乱,随即立刻否认:“初月妹妹,你这是无稽之谈啊,我是来跟你掏心窝子做姐妹的,你却如此待我,姐姐听了,实在是伤心啊……” 顾初月端起盖碗茶浅浅的啜饮一口,润了润喉咙,淡淡道:“伤心啊……那下次就长些记性,免得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次崴脚,下次再坠一次湖,哪一位皇子再来次英雄救美,届时有了肌肤之亲,表姐这话幸亏是说给我听,若是传了出去,这脸,该有多疼啊……” 文丝娆还想再说些什么,刚开口,就被顾初月打断:“还有啊,我不想跟你做交心的姐妹,今日这般话表姐还是莫要再说了,免得惺惺作态的说出口,你恶心,我也不舒服。” “你!” “珍珠,送客。” 第282章 卿卿亲亲我,就不疼了 送走了文丝娆,顾初月疲惫的向后一仰,缓缓闭上了眸子。 她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想。 梦里无他,一片黑暗。 斜阳西落,灯盏未点,屋中仅有透过明瓦而来的细微光亮,映着风吹摇曳的灯笼飘影。 顾初月是在冷莲香的包裹下醒来的。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见屋中昏暗,自顾自的点燃烛台,借着光亮,跨过炕几,坐到了另一边。 没有温暖的薄被,坐在冰凉的软垫上,她越加清醒了几分。 烛火点燃,昏黄的烛光下,对面少年冷峻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令人恍惚的温柔。 顾初月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 言闻一鲜少见小姑娘这般冷漠的模样,顿时心中便冒了怒气。 他已经来了许久,小姑娘睡着时的温软模样是多么可人,怎的一醒就变了个模样? 顾初月脑袋昏沉,没心思笑着讨好他,只趴在炕几上,“你怎么来了?” 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 言闻一声音更是冷漠,却带了些许睡醒的沙哑,“不是说来明月苑?” “纸条上不是说四天后吗?”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怼,言闻一面容冷肃,“顾卿卿,你犯什么脾气?” 为了能早些处理好阁中事物,他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合眼,只为了早些回来见她。 忽视他,丢他的花,还是说不过短短几日,便想舍弃了他。 每一件,若是别人,早就被他碎尸万段。 顾初月的下颌搭在交叠的手臂上,掀着眼帘,额前的碎发向外卷翘着,杏眸浸了烛光的昏黄,似林间溪泉,氤氲动人。 缓缓,涌出一滴水珠,搭在分明的下睫上,最后不堪重负,落下炕几。 言闻一似乎听见了“啪嗒”一声,不知是耳闻,还是心闻。 顾初月没想过自己堆砌起来的围墙在这人面前竟如此的不堪一击。 她别过眸子,将整张脸埋进臂弯,不给别人窥视的机会。 像是想要努力保护自己的幼兽。 小小的一团。 那滴泪珠,砸进了言闻一的心里,似有滴水成奔流之势迅速漫延,所到之处皆似是针扎一般的痛楚。 言闻一所有的震怒,所有的烦躁,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小姑娘,就是他的命门。 “唔……” 一声细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言闻一无奈的扬眉,手臂撑着炕榻,疲惫的起身,长腿一迈,便跨进了顾初月自以为安全的领地。 铁臂一揽,便将人放在腿上,搂进怀里。 小小的一团,缩的很紧,甚至想要挣扎。 言闻一按住她的手脚,长长叹了口气,将下颌搭在她的发顶,“卿卿,让我抱一抱。” “我干扁扁的,抱着咯肉。” 前半句,是他以前说的的原话。 言闻一眉头皱了又舒。 他第一次感受何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卿卿,我好累。” 顾初月冷笑:“跟美人如胶似漆的厮混几天,换我,我也累,肾累。” 言闻一剑眉紧蹙,眉宇含了怒意,“你这是什么话?我今日才回都城。” 顾初月拉着古怪的音调,“哦……跑了快马回来便去会美人,真是情深义重呢!” “顾卿卿!” “干嘛?!” 两人的声调一人比一人高,谁也不让。 言闻一恨不得掐死怀里不知好歹的小姑娘,可是一对上她那双含着水雾的杏眸,百炼钢也化作了缠指柔。 他一手绕至小姑娘的后背,慢慢的顺着,难得柔声道:“我去露华台,是有事情要办,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拍开他的手臂,反问:“什么事情?” 言闻一将人搂的更紧,狭眸暗了几分,没有说的具体,只道:“有事情交代阡影。” 顾初月眨了眨眸子,“阡影姑娘……是你的手下?” 言闻一依旧没有回答,嘴角忽然冷冷的勾起,“不喜欢我送的花,所以送给别人?” 少年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她忽然有些心虚,“不……不是啊……” 言闻一咄咄逼人:“那为何随意送人?” “我……她……还不是……” 她支支吾吾说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难不成是说自己吃醋了? 她可说不出口…… 诶,等等…… 不是自己在质问他吗?怎么反倒成了被质问的那一个? 言闻一发现小姑娘似是恍然大悟,继续道:“那朵花儿,是我从山崖陡峭处采摘,为此,还伤了手腕。” 说着,他挽起长袖,露出一截手腕,上面是几道很深的擦痕,甚至有些皮肉翻开的征象,夹杂着细碎的石子。 悬崖峭壁,如此危险,只为了给她采一朵花。 她急道:“都城那么多卖花的店家,你干嘛上悬崖啊?” 言闻一伸手,将她额前的长发挽到耳后,似是眷恋轻语,“你喜欢海棠,那朵很像。” 顾初月死死的咬住唇瓣,眼底的泪水再忍不住,翻涌而出,落到少年的伤口上。 明明丝毫不疼,此刻,言闻一却觉得异常滚烫。 那是小姑娘的眼泪啊。 “疼……疼吗……” 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的碰着伤口边缘,心里似乎被什么填满了一般。 满足,却又酸涩。 言闻一垂着眼尾,“嘶……疼。” 顾初月一听,立刻道:“我去找人,再不处理该感染了。” 她刚要起身,就被人揽住了腰,重新跌进那温凉的怀抱。 她急道:“你快放开我,我去拿药。” 言闻一不断贴近那温软的娇躯,下颌搭在小姑娘肩膀上,与她面颊相贴,“亲亲我,就不疼了。” 顾初月抿了抿唇瓣,只觉得身后的胸膛越发滚烫。 她坚定拒绝:“把手移开。” 言闻一似是没听到一般,“疼,要亲亲。” 说着,薄唇就印上了她的耳珠,脸颊,唇角,甚至进一步…… “亲什么亲!” 一声低吼,阻止了言闻一不断前进的薄唇,狭眸里闪过错愕。 顾初月现在哪里有心情给他亲,趁着腰上手臂力道微松,迅速起身,“等着,我去找药。” 言闻一拉着她的手不放松,“要亲……” 那双鸦羽长睫轻掩狭眸,烛火晕染,温柔醉人,染了期待之色。 顾初月别扭的移开视线:“等着,擦完药再……再亲……” 这样,拉着她手腕的手才稍稍放松。 此时,蹲在后墙守着的金戈无语望天。 天知道他当时看着主子主动将手腕往山石上蹭时有多疑惑。 原来是还留了这么一手…… 第283章 在他下颌处落上一吻 顾初月拿来金疮药,细致的为言闻一清理伤口。 又撕了一段绸带,轻柔的缠好,最后还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言闻一抬手,“系的好丑。” 顾初月瞥了他一眼,“不喜欢啊,不喜欢解开呗。” 说完,便自顾去收拾药物,把少年晾在了远处。 言闻一挑眉,另一手抚着手腕上的蝴蝶结,眷恋温柔。 蓦然,他低头浅嗅,似是闻到了一股子海棠香,清新脱俗的味儿像极了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顾初月放完药,很是不情愿的坐了回来,却没理他,而是默默移动引枕,将露出一角的画本子盖好。 丝毫不带理人的。 “过来。” 言闻一朝她招手。 她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理。 她还没消气呢。 就在她刚端起散落的课书,就听对面“嘶”了一声,像是痛苦极了。 不抬头,也知道是谁。 言闻一蹙起剑眉,“卿卿,疼。” 顾初月在刚刚收拾药物时稍稍冷静下来,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大魔王武功高强,轻功不凡,怎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受伤? 莫不是,是在博取同情? 就听,言闻一继续道:“卿卿,疼。” 她不咸不淡道:“疼就对了,不过只是软组织挫伤,修养几日就好了,在不拿重物作死的情况下,是不会妨碍读书写字的。” 言闻一嘴角抿着,单手支颐,长睫下压,神情很是落寞似的,“枉费我快马加鞭赶回都城,几日未合眼,偶遇娇花,想着摘来赠你,哪曾想,人家根本不在乎。” 她眨了眨眸子,手指不自主用力,将课本都捏的褶皱。 真是…… 未等她再想什么,就听对面继续道:“卿卿,我很累。” 说完,便向后仰着,曲着腿,枕在引枕上,半阖着狭眸。 昏黄的灯火下,少年眼下的乌青不由加重。 顾初月咬着下唇,还是没理。 言闻一睡着了,眉间轻皱,整个人透着股颓废劲儿,同往日的倨傲清贵相比,竟真有几分落魄的感觉。 几日未见,此刻,少年就在对面。 顾初月不禁,弯了弯唇角。 就这么,握着课本,半个时辰,也没有翻页。 一直盯着少年冷峻的脸庞,直到双颊嫣红,才迅速收回了视线,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大魔王的皮囊,还是有点看头的。 薰笼里的碳火渐渐燃尽,因着屋里有人,顾初月也不好叫簌簌进屋添碳。 屋里温度,可不比刚才。 言闻一似是熟睡。 她蹑手蹑脚的下榻,赤脚走了过去,小心的捏起一旁的鹅绒薄被,盖在少年高大的身躯上。 哪知刚要回去,手腕就被人攥住了,接着就被一拽。 撞进了温暖的怀里。 她挣扎了几下,未果,气道:“你没睡着?” 言闻一垂眸瞧着怀里的小姑娘,声音懒洋洋的:“睡了会子,怎么?怕我冷啊。” 顾初月用手推着他的胸膛:“不许抱我,我还生气呢。” “若是怕我冷,你来给我抱就好了,何必给我盖这薄被呢?” 她瞪了他一眼,还未开口,就被堵住了唇。 少年似乎把这几日的思念全部倾诉。 将人搂的更紧。 待唇舌分开时,小姑娘已经双颊通红,气鼓鼓的,水眸里泛着灯光,可依稀看,却能发现,里面住着位少年。 言闻一伸手,抹去她唇角的水光,将人按在怀里,不给她反悔的余地。 顾初月气的锤他,可刚锤两下,就被握住了小手,被牵拉着放到他劲瘦的腰上。 “卿卿啊,再让我睡一会吧。” 声音低哑,似是累极了。 顾初月刚要移开的手因为这一句话,慢慢落下了,主动,搂住了。 靠在他有力的心房上,耳边似是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一般,稍稍消热的脸庞唰的,又红了。 她抬眸,言闻一闭着狭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青灰色阴影,高挺的鼻梁,略泛着白的薄唇,下颌处,似乎还有未刮净的胡茬。 她不禁悄悄移动,用力伸着脖子,小心的、轻轻的,在他下颌处落下一吻。 似是羽毛飘过。 一触即逃,连忙将脸埋进少年的衣襟里,再不抬头。 嘴角梨涡浅浅,笑容不减,慢慢闭上了眼睛。 屋中一片静谧,唯有浅浅的呼吸声。 言闻一慢慢的睁开眼睛,没有半分困意。 他轻轻将小姑娘往上托了托,与自己鼻尖相蹭,唇瓣相贴。 一下一下,极轻,生怕惊醒了小姑娘的好梦。 自从他选择了这条不归路后,曾想过自己以后的去处。 许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一身血污,无人认领。 许是执令暗杀,刀光剑影,身死异乡,悄无声息。 许是计划成功,千秋万载,一国之君,百年孤寂。 唯独漏想,会有这么一位小姑娘,轻而易举的便进了他的心。 从此,他格外惜命,毕竟小姑娘这么善良,这么弱小,若是没了他,被人欺负了,谁来护着她呢? 说着,他拂去顾初月的额前碎发,在那饱满白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可是,顾初月也没睡的太沉,被摆弄了几下,便迷迷糊糊的醒了。 尤其,肚子还咕噜咕噜的叫着。 她自然的搂住言闻一,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你饿吗?” 言闻一勾着唇角,“有些。” ”那我们用膳吧?我好饿啊,想吃胭脂米粥,我跟你说,祖母送给我的胭脂米熬粥可香了,不过还只剩一点了,这米可是稀罕物,我每日都只喝一碗,今日,我分你半碗……” 言闻一把玩着她的一缕青丝,低声轻问:“喜欢胭脂米?” “喜欢呀,熬粥可香了,我特别喜欢那个味道,那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你要是喝了,也一定会特别喜欢。” 言闻一挑眉,声音突然有些落寞,“我没喝过,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何谈胭脂米?” 顾初月揉了揉眼睛,对于大魔王幼时的生活环境,她是知道一些的。 无权无势的庶子,还被发养在苏州,千里之遥,哪里会有下人用心伺候。 她有些纠结,还是道:“那……我把今日份的都给你。” 言闻一笑道:“好啊,只是,你舍得吗?” “舍得啊,我可不是小气之人。” 说着,就从他怀里钻出去拿粥了。 待她走后,言闻一坐起身,敲了敲炕几,“金戈。” 黑衣暗卫出现在窗外,“主子。” “去查一查胭脂米的产地,有多少,收多少。” 第284章 他亲着亲着,发现小姑娘睡着了 顾初月将胭脂米粥端进来时,恋恋不舍的将碗推到了对面,“呶,你吃吧。” 说完,一双眼睛不停的往这边瞟。 言闻一却不满于面前米粥,他侧身靠在引枕上,蹙眉道:“不是说要给我亲的吗?” 她惊讶的红了脸,未曾想过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流氓的话。 况且…… “刚刚不是亲了吗?你要是不喝,就算了。” 说完,她就想把粥拿回来,哪知还没碰到,手就被挡了回去。 言闻一用右手执起汤匙,舀了舀,最后“啪”的一声,手指直接松开,“很饿,但是手用不上力。” 顾初月:“…………” 这汤匙好像并没有很重吧? 她抬眸看着他,“那就端起来喝。” “太烫了。” “那就别喝。” 她现在一点好脸色都不想摆出来。 言闻一不知小姑娘今日为何突然犯了脾气,却也不愿她不高兴,只好自顾自的慢慢喝。 胭脂米煮的软烂,他吃着与别的米粥别无二致,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因为是小姑娘让给他的,他还是全都喝光了。 碗里一粒米都不剩。 顾初月以为他是饿坏了,没忍住道:“要不要再吃些什么?” 言闻一狭眸幽幽,“你先前答应在广亭当众给我送的糕点呢?” 顾初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大魔王居然来翻旧账了,而且一翻一个准。 她抓了抓鬓角,“……忘记了。” 言闻一单手支颐,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神态倏然冷厉,“我现在就想吃。” 少年一个眼神,顾初月就有点怂,待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乖乖的走到了小厨房。 像是被打压的劳动人民一般,含着泪开始做糕点。 里屋,言闻一唇角勾起,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径直走到了小姑娘的绣榻,脱长靴,解氅衣。 在躺下的那一瞬,眉眼也染了几分笑意。 果然还是小姑娘的榻软。 幸得把小姑娘支出去了,否则他哪里有机会赖在这不走? 小厨房里,顾初月挽起袖子,手上动作不停,匣子里还剩下的蜂巢蜜都被她舀出来做茯苓饼了。 簌簌几次想要过来帮忙,也都被她回拒了。 等她做好端回里屋时,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唯独绣榻的帘帐被放下来了,下面放着一双属于男人的……长靴…… 怎么又跑她榻上去了? 顾初月撇撇嘴,将茯苓饼放到一旁,气哄哄的掀开帘帐。 言闻一已经睡着,盖着被子,将自己安排的可好了。 她翻了个白眼,见他眼瞎乌青,最终也没有叫醒他。 绣榻被占,她只好去炕榻上小憩。 时至傍晚,因着下了命令不让丫鬟进来,屋里的薰笼早就熄了,里面只有灰烬。 空气里泛着冷意。 顾初月是被冻醒的,她缩了缩肩膀,揉着眼睛去了绣榻,想看看人醒了没有。 总没得她这正主挨冻的道理吧? 哪知刚一掀开帘帐,顾初月纤细的腰肢就被人搂住,用力一带,撞进了个充满温暖的怀抱里。 言闻一把浑身泛着冷意的小姑娘死死的扣在怀里,许是因为刚醒,又许久未喝水,声音嘶哑的不行,“怎么才来啊?” 最后一个字音调上扬,撩人至极。 顾初月也是困极了,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怎的,自然而然便搂住了少年的劲腰,“都怪你。” 言闻一好笑的摸着小姑娘微热的小脸,“这也怪我?” 她闭着眼睛点头,“就怪你!”说完,似是强调般又说了一遍,“怪你!” 言闻一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还想亲一亲她的小脸,似是诱惑般道:“我错了,给你补偿好不好?” 顾初月视线朦胧,“什么补偿?” “抬头。” “好……唔!” 刚抬头,字音未完便被堵住了唇瓣。 呼吸被一点点掠夺。 顾初月原本就困,后来,更是遏制不住眼皮。 言闻一亲着亲着,就发现小姑娘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他闭着狭眸,咬了下口中朱唇。 只听“嘤”的一声,再无他响。 言闻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朱唇嫣红秀美,让人忍不住想再亲一亲。 他将小姑娘放平,又覆了上去。 顾初月推了他几下,蹙眉道:“好困。” 言闻一挑眉,忽然哂笑了下,只好停下动作,慢慢抚平她的眉头,似是轻哄道:“乖。” “嗯。” 一声似有似无的回应,令言闻一嘴角笑意更深,满足的将人带进怀里。 他时常在想,怎么会有这般美好的小姑娘呢? 活的像太阳,像娇花,让人忍不住靠近,忍不住保护,忍不住画地为牢,想把她层层圈禁,只属于他一人。 言闻一就这般痴迷的看着怀里人,一遍又一遍,似乎怎么也不腻。 直到窗户被敲。 “主子,上头来任务了。” 言闻一没有理会,只是伸手点在小姑娘的睡穴上,很小心的一点,这才开口:“说。” 窗外的复还似乎愣了下,随即迅速道:“上头的意思是,要主子派人协助张侍郎,尽快将安泰府上消失的货物账本找到,尽快结案。” “随便挑个人过去对接。” “是。” 复还随即运用轻功就要走,哪知刚抬腿,就听身后传来声音:“把金戈带走。” 总想听墙根,碍事。 “是。” 复还去后墙,一把将蹲在墙根的金戈给拽了起来,“主子让我把你带走。” 金戈犹如大赦,“主子终于要放过我了。” 复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施展轻功出了院子。 金戈揉着酸痛的腿,一眨眼人就没了,一边追一边喊:“哎,你等等……” 喊到一半,发现这是在学士府,金戈立刻闭嘴,直到出去,才凑了过去说话,语气惊讶极了。 “哎,你知道吗?主子为了博取顾大小姐的同情竟然自残!竟把手腕往山石上蹭,蹭的那叫一个狠!” 复还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你怕是没见过……”主子满脸爱恋的亲着顾大小姐所送荷包的模样。 只是后半句,复还并没有说出口。 话说一半最急人,金戈想知道内幕,连忙道:“后面呢,你快说啊!” 复还道:“随意讨论主子私事,是要扣月例的,你已经被扣光了,但是我不想被扣。” 说完,施展轻功便消失无踪。 金戈一边追一边喊:“你个小心眼,私下说说主子又不知道!” 第285章 我看见闻一哥哥从姐姐房里走了出来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顾初月醒来时,自然的摸向了身侧,发现身侧很暖,却无人。 想来是怕被人看见,刚刚才走,而且还顺走了昨天做的茯苓饼。 她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 恰时,珍珠端着铜盆进来,伺候小姐更衣时,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小姐身上没什么痕迹,手上守宫砂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忍不住道:“小姐……您没事吧?” 顾初月眨眨眼,“没事啊。” 珍珠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也许是看花眼了,便笑道:“那便好。” 洗漱更衣后,广白已经在外厅等着了,一看到顾初月就跑了过去。 “月月姐姐抱抱!” 顾初月蹲下抱了抱小胖墩,捏捏他的小脸,起身领着他去用早膳。 广白好奇道:“咦~闻一哥哥为什么不留下和我们一起用早膳啊?” “噗……咳咳咳!” 顾初月一口粥呛在嗓子眼,“小白,你说……说什么呢?” 广白一手一个如意卷,吃的嘴角都是豆沙,脆声道:“我今天起的好早,想去院子里的池塘看小鱼,结果就看到闻一哥哥从姐姐的屋里走了出来,还瞪了我一眼,可凶可凶了!” 这话一出口,珍珠的视线立刻射了过来。 顾初月拿帕子擦着嘴,极力不去看珍珠和广白的眼睛,“小白,你一定是没睡醒看错了,你闻一哥哥现在生病了,怎么可能来我的院子呢?” 广白歪着头,“可是我明明就看见了呀?” 她立刻往小胖墩嘴里塞了块如意卷,“怎么可能,你快吃早膳吧,姐姐要去上课了哈……” 说完,从桌上抓了两块酥饼,提裙就走。 簌簌和珍珠立刻就追了出去。 学士府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口,一上去顾初月就看见了笑的异常温柔的二妹妹。 她啃着手里头的酥饼,“二妹妹……你,怎么了?” 今天一早,怎么所有人都这么奇怪? 顾芳菲笑着挽住大姐姐的手臂,笑道:“大姐姐今日午后可有事?若是无事不如再去露华台听一听曲儿吧?” 顾初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她继续道:“听闻阡影姑娘相貌倾城,更是有一把好嗓子,先前人人都说她现在很少出现在大众面前,可昨日我看还不是出山去给言大少爷唱曲儿了,想来,又是接客了呢,不如咱们也去碰一碰运气?” 顾初月顿时觉得嘴里的酥饼不香了。 昨日她见过传闻中的阡影了,确实貌美倾城,声如鹂鸟。 她要是个男子,相处时间长了,也难免会动心。 真的只是……属下那么简单吗? 顾芳菲见大姐姐不吃酥饼了,神情也恹恹,心里对言闻一的不满越发深,原先她就觉得这人不是良配,昨日更打着生病的幌子请假不上课去露华台包头牌听曲儿? 行径十分恶劣。 她大姐姐如此好的人,怎能嫁了他去? 着实不是良配,希望大姐姐早点认清他的真面目! 到了学士府,下车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顾初月心思微敛,连笑容都是淡淡的。 想来也是,自己于言闻一不过是闲来无事时玩弄的姑娘罢了,想要在她身上报对原主的仇罢了。 自己何必多想,又有什么资格多想呢? 如果大魔王喜欢那位阡影姑娘,她好好拉拢,才是正事。 到了广亭,发现今日真是异常的清冷。 只有安仲逸一人在这。 顾初月放下书箱,疑惑道:“仲逸表哥,今天早读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呀?” 安仲逸笑了笑,刚要开口,就听一道爽朗的女声传来,“今天天气真好啊!” 几人回头望去。 今天明明是大阴天…… 顾初月笑道:“小表姐可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瞧你高兴的样子。” 顾芳菲也道:“五表姐可是遇到什么大好事了?瞧你阴晴不分的样子。” 言可辛将书箱一甩,颔首道:“今天我高兴,不跟你一般计较。” 顾芳菲轻哼了声,没有理她。 一落座,言可辛便回头,一脸的神秘兮兮,“你知道二哥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顾初月也小声道:“为什么呀?” “因为言可嫣出意外了!”言可辛顿了顿,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还有言可梦,老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自有天收,这不,报应来了。” 顾初月没听明白,“言可嫣和言可梦不是一个被送到苏州一个被娶回家了吗?昨日就出发的事情,难不成生了变故?” “确实都被送走了,但是言可嫣呢,她借着尿急的幌子,打伤了看管她的丫鬟,荒郊野岭的就这么跑了,听说后来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据说是被野狼叼走了,公主伯母听闻后一病不起,二哥只好请假照顾。” 顾初月心里冷笑不止,却不好在面上表现,只是关心道:“那,大夫人的病?” 言可辛摆摆手,“听我娘说是受刺激了,养几天就好。” 她笑道:“如此便好,那小表姐口中的言可梦呢?她又怎么了?” 说到言可梦,言可辛更是解气,“她呀,昨天不是和张氏母子一起走了吗?结果张氏不走官道偏走小道,结果不知道怎的,好似是马受惊了,一大家子人全都葬身悬崖,一个全尸都没有。” 顾初月整理书的手一顿,觉得实在太过巧合,一匹马受惊了算是巧合,几匹马都受惊了,那也太凑巧了吧? 她轻声道:“真的假的呀?” 言可辛道:“还能骗你不成,官府那边去查,也是这么说的,但也可能有别的理由吧,不过就连人都没有全尸,何况是马呢?快入冬了,不少野兽都在屯粮,连个全尸都没有,如何查?能说得出口的,也就只有这个理由了,再说,官府也懒得查这种无厘头的案子,快些结案,对谁都有好处。” 顾初月道:“小表姐说的有理。” 言可辛扬头道:“我娘说了,我这叫大智若愚。” 她没忍住笑了笑,道:“是是是,小表姐说的都对。” 眼看快要到上课时间,穆先生照常来上课。 给六个人上课是上,给四个人上课也是上,穆先生一如往常。 下课后,顾初月提议去流云苑探望公主裴氏。 第286章 我的卿卿,自是最好的姑娘 顾芳菲同意,“咱们来言国公府上课本就是叨扰,理应去探望一二。” 顾初月看向小表姐。 言可辛道:“陪你们走一趟呗。” “好。” 她笑着,一边挽了一个,“走吧走吧。” 流云苑气氛一片沉闷,下人们做事战战兢兢,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来。 刚进院里,丫鬟进去通报,没得一会,容嬷嬷便出来了,朝她们福了福身子,“几位姑娘,大夫人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无法见客,还请几位姑娘改日再来。” 顾初月笑道:“既然如此,还望嬷嬷替我们几个转告一二,望大夫人身子早日康复。” 容嬷嬷又福了福身子,道:“几位姑娘有心了,老奴一定转告大夫人。” 顾初月几人笑着退出了流云苑,因着下午不用上课,便各自回家用午膳去了。 一连几日,言云敬都未来上课。 眼看着,就到了言闻一最后一天“病”假,今日,也正是和顾初月约好,要来明月苑的日子。 但,出了露华台那么一桩子不清不楚的事情后,顾初月心里酸得慌,便将那张信条扔了。 当晚,她特地跑到了寿辉堂,磨着老夫人非要在寿辉堂留宿。 老夫人疼爱孙女,又被磨的没法儿,只好同意,让芳姑去把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一晚。 当晚,如约而至的言闻一自然扑了个空,让暗卫全方位搜查才发现,她的小姑娘竟然跑到了寿辉堂。 翌日去上课,许是因为鲜少耍了大魔王一次,顾初月的心情格外的好。 而没抱到小姑娘的言闻一,在明月苑的绣榻上,失眠了一整晚。 就这么接连几日,裴氏的身子一直都不见好,直到李太医回都城后去诊脉,才得出了结论,“大夫人这是心结,急不得,得静养。” 言云敬是孝子,坚持侍疾,后被裴氏赶着,才又恢复正常上课。 只是没上几日课,穆先生老家姑苏便传来了喜讯,孙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要办宴。 穆先生不得不提前结束授课,不过言老夫人也理解。 因着是有孩子出生的喜事,言老夫人特地送了副金锁璎珞圈,说是给穆先生的重孙子的一番心意。 那日谢师宴结束,顾初月几人都去送行了。 临走前,穆先生还找机会叫了言闻一和顾初月单独过去说话。 顾初月笑道:“先生快要回乡,许是不知多久还会见面,初月祝先生福如东海,万事胜意。” 穆先生眯着小眼睛,捋着长须道:“闻一小子哦,你算是得了个大便宜,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落你小子手里了。” 顾初月俏脸微红,偏言闻一很是倨傲的颔首:“我家卿卿,自是最好的姑娘。” 穆先生撇撇嘴,“年轻气盛啊!” 顾初月更是羞的不行,退到了少年高大的身体后面。 送走穆先生后,顾初月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再去上课了。 每日摇头晃脑的读书,脑子整日都是晕乎乎的。 云鹤轩还有言老夫人在等着,几位小辈便又重返云鹤轩,准备拜别言老夫人。 正屋内,言老夫人坐在黄花梨镶翠镂雕朱雀祥云纹榻上,手边放着几个红锦面长盒。 元妈妈分别递给他们。 三位少年各是一根黑漆描金管紫毫笔,三位姑娘各是一柄流苏玉柄双面绣仕女图团扇。 顾初月合上锦盒,道:“我和菲儿本就是叨扰,如今又收姨祖母的礼物,实在是……” 言老夫人摆手,道:“诶……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什,你们这些孩子如此努力上课学习,自是应该得到表扬,就拿着吧。” 几人一听,纷纷行礼。 “多谢祖母。” “多谢老夫人。” 言老夫人慈祥的压手,示意他们坐下,刚要问些什么,就见一丫鬟带人进来,道:“老夫人,刑部张侍郎家送邀贴来了。” 说完,就见她身后的丫鬟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参见言老夫人、各位少爷、小姐,奴婢是张侍郎家的丫鬟,再过三日,便是我家夫人的生辰,设有宴会,特奉夫人之命前来邀请,望言老夫人赏脸。” 说完,双手呈递邀贴。 元妈妈接过,转而奉给言老夫人。 言老夫人随意翻开,道:“这等好事怎能不去,你回吧,就说定去。” 张府丫鬟道:“多谢言老夫人赏脸,奴婢告退。” 元妈妈亲自送人出去,塞了赏钱。 言老夫人随手将邀贴递给言云敬,道:“云敬啊,你母亲缠绵病榻,我身子骨也老了,不爱动弹,三日后,你便代表咱们言国公府出席吧,就跟着你二伯母一同前去。” 言云敬接过,“是。” 言老夫人也有些疲累,又说了几句,便叫他们都回去了。 回学士府的马车上。 顾芳菲卷着帕子,“张夫人的生辰这次大办,许是邀贴现在也送到学士府了,大姐姐,届时你要去吗?” 顾初月懒洋洋的靠在车壁上,“再看吧……” “大姐姐若是去,我便去,大姐姐若是不去,我也不去,到时候咱们去露华台听曲儿也是不错。” 顾初月嘴角微弯,“那便去吧。” “好。” 果不其然,邀贴都是今日一起送的,那边言国公府刚收到邀贴,这边学士府的便也送到了。 顾初月刚到学士府,就见常妈妈过来,笑道:“夫人知道两位小姐结课,特地在藏玉阁设了家宴,望大小姐今晚过去用膳。”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今晚,祖母也派了芳姑说,让她今日去寿辉堂用晚膳。 常妈妈又道:“今晚老夫人也会去,大小姐呢?” 顾初月眨了下眸子,轻声道:“当然会去,还望妈妈替我转告婵姨。” “是。” 和二妹妹告别后,顾初月叫簌簌将书箱拿回明月苑,自己则带着珍珠去了寿辉堂。 一进去,就见芳姑笑眯眯道:“大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可在里面等了许久呢。” 顾初月一双水杏眸亮晶晶的,蹦哒着进屋行礼,“给祖母请安啦。” 老夫人放下盖碗茶,语气嫌弃,“穆先生结课,你个小猴儿怕是乐坏了。” 她坐到了炕几另一侧,“怎么可能,我那么热爱学习,穆先生还夸过我几次呢。” 当然,她没说是因为在小表姐的衬托下被夸奖的…… 第287章 又不是郎有情妾有意 晚上藏玉阁设家宴,顾初月本差人去接小白过来同去,哪知小胖墩说他要沉迷于学习。 顾初月哭笑不得,只好作罢,让簌簌和阿离好好照顾他。 待那边常妈妈亲自过来请,她这才和祖母缓缓出发。 藏玉阁中,顾明远和王氏母女早早便侯着老夫人的到来,一听丫鬟说,连忙起身过去迎接。 老夫人进屋落座首位,就听顾明远道:“母亲来的正好,咱们现在就开宴。” “诶,晚膳急什么。” 芳姑闻言,将丫鬟手里捧的锦盒打开,只见两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躺在里面。 老夫人道:“今日两个孩子结课,坚持许久,怎能不表扬一番,这两只镯子是我当年的嫁妆物件,本是一对,她们两姐妹一人一只,刚刚好。” 王氏笑道:“学习是她们的本分,母亲这……实在有些贵重。” “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留着这些做什么?” 顾明远道:“母亲身子骨硬朗,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说完,看向坐在一起的两姐妹,缓缓打开自己手边的锦盒,里面分是一块上好的松烟墨,“这两块墨还不错,今日便送你们姐妹,日后切记要更加努力。” 王氏也跟着笑道:“母亲和老爷的礼物都这般贵重,倒显得我准备的拿不出手了。” 说着,常妈妈呈上了两个方方正正的小锦盒,一打开,里面满满的淡粉色珍珠,烛灯下映着淡淡的光晕。 顾初月似是嗔道:“还是祖母和婵姨懂我们女儿家的心,瞧爹爹送的,时刻都叮嘱着要我们好好学习。” 老夫人开怀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嫌弃起你父亲来了。” 顾芳菲半是伸手,笑道:“诶?若是大姐姐不喜欢,那我可就拿走了。” 说着,就要去拿那松烟墨。 顾初月先一步将锦盒抱在怀里,跟护着宝贝似的,“那可不行,这可是爹爹送我的呢。” 这话一出,屋里无不是笑意开怀。 用晚膳时,顾明远一直在默默观察着老夫人的表情,几次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老夫人年迈,用过晚膳便不愿再与他们闹,想着回去歇息。 顾初月也觉得老爹在这不太放的开,便提议送祖母回寿辉堂,哪知老人家却摆手,“你们继续玩,别因为我坏了兴致。” 她只好道:“天黑,祖母小心些。” 送走老夫人后,王氏笑道:“说来也真是巧,今儿刑部张侍郎家送来了邀贴,三日后张夫人要办生日宴,若不是穆先生家中有事提前结课,初月和菲儿怕是还不能去呢。” 顾明远道:“姑娘们大了,是应该带出去见见世面,今早上朝,张侍郎还同我说过这事。” 王氏道:“是呢,尤其是初月,许久未参加宴会,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散散心。” 顾芳菲笑道:“我在马车上还同大姐姐说过这事,她呀,也很愿意出去。” 说到宴会,顾明远便想到了自己这个大女儿之前每逢宴席必惹事的惯例,道:“初月,你记得去时跟紧菲儿,切勿招惹事端,无缘无故再闯祸。” “是。”顾初月轻声道。 而顾明远似乎还没说完,他抿了口盖碗茶,继续道:“三日后张侍郎夫人的生辰宴,也把丝娆带过去吧,那孩子一直养在乡下,现在已经十三岁了,比初月和菲儿的年纪要大,年后十四,仔细算算再过一年多便要及笄,也该带出去见见世面,夫人觉得呢?” 这是要将文丝娆引进都城的贵女圈子啊。 王氏嘴角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便道:“只是丝娆的脚伤……” 顾明远道:“今日午时我去菡萏堂看了,已经无大碍,她年纪也不小,该将婚事定下来了。” 王氏瞬间明白了,恐怕午时文姨娘又跟老爷不知道诉了多少苦水,只好道:“是。” 说完,顾明远侧眸,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们表姐对都城人生地不熟的,届时你们要多帮些她,日后啊,你们姐妹之间要互相帮扶,友善相处。” 顾芳菲不愿意和这个陌生的表姐一同去生辰宴,干脆没有说话,只是敷衍的笑了笑。 一直吃瓜的顾初月觉得气氛不太对,只好也道:“嗯,爹爹说的都对。” 敷衍的更明显。 顾明远的脸色一下子就不那么好看了。 顾芳菲倚着圈椅,轻笑:“现在不过是入冬了,赏花的帖子少了些,日后表姐若是想要应邀,直接同我说一声即可,我也自是会答应的,不必每次都是让爹爹开口。” 顾明远皱眉:“你姐姐她有些腼腆……”说完,才发现这话不太对劲,“菲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氏连忙搅和,“老爷,菲儿的意思是,定会好好照顾丝娆。” 顾芳菲没说话,见大姐姐手边的果盘空了,便将自己未动的递了上去。 顾初月用竹签戳起一块蜜瓜,放到嘴边小口的咬着,转移话题,“若是每位夫人的生辰宴都要大办,那年前岂不是要吃好几顿宴?” 王氏笑道:“如此大肆宣办的,整个都城不过就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其他的不过是邀请些交好的,不过……”王氏疑惑道,“去年张夫人的生辰可没像今年这般大肆宣传,听说几乎都送了帖子。”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去?” 王氏道:“自然,说不定还会有宫里头的娘娘们。” 她点了点头,似是懵懂道:“若是有宫里头的娘娘们,那皇子岂不是也要来,大皇子也会去吗?” 这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僵滞。 王氏甩着帕子坐下,似乎也不愿开口提及。 顾明远似是想到什么,脸色更是难看,皱眉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议论外男做什么?” 有人说大姐姐,顾芳菲不乐意了,“爹爹此言差矣,若不是府里出了那样的事情,谁会去在意呢?毕竟三日后是大场合,还不是怕……”她欲言又止,有些话还是羞于说出口。 顾初月笑着道:“爹爹让表姐去,定是将上次的事情查清楚了,一场意外而已,又不是郎有情妾有意,怎会做出戏里的情节呢?您说是吧,爹爹?” 顾明远斜了她一眼,临去书房前,在王氏耳边道:“三日后多看管些丝娆。” 第288章 言可辛:你那么爱慕我大哥 顾明远一走,顾初月便也跟着道别,只是没有一同走罢了。 翌日清晨,秋风瑟瑟。 广白一早便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和顾初月道别。 “姐姐,师傅的医馆都收拾好了,说今日就要接我回家。” 顾初月很是舍不得,让珍珠又给他装了许多小玩意和糕点蜜饯果子之类的零嘴儿,足足又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出来。 广白特别高兴的一边挎着一个。 今日恰好是李太医来给老夫人诊平安脉的日子。 一到寿辉堂,李太医正同祖母在交谈。 李太医起身道:“这几日多谢老夫人和大小姐的照顾,既然老夫已经回都城,医馆也收拾好,便将幼徒带回去了。” 广白也小大人似的朝着老夫人和顾初月作揖:“这些日子多谢老夫人和月月姐姐照顾。” 老夫人笑道:“好好好,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顾初月很是舍不得的摸了摸广白的小脑袋。 李太医见小徒弟日渐圆润的小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决定回去配两副减肥的药给他喝一喝。 跟着师傅走的广白刚出正屋,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哒哒哒的又往回跑。 正屋内,顾初月见小胖墩儿跑的急,便往门口走了几步,“小白,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就见广白一直拉她的袖子,“月月姐姐,我有话跟你说。” 顾初月轻笑着俯身,“什么话呀?” 广白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道:“月月姐姐,要是到了下次请平安脉的日子时,我没跟着师傅过来,你一定要记得去救我,我定是被师傅塞进了炼丹炉里。” 一说完,她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好,我知道了。” 广白又强调一遍,“姐姐一定要记得哦,千万不能忘记哦,一定不能忘记哦!” “好的,姐姐一定记得。” 广白这才喜笑颜开的又跑回了李太医身边,蹦蹦跳跳的跟着回了医馆。 顾初月站在门口,浅浅叹了口气。 老夫人坐在高位上,手捧盖碗茶,道:“怎么,舍不得了?” 她抿着唇瓣,走到了老夫人身边坐下,“有一些,小白实在是可爱的紧。” 老夫人亲自抓了一把蜜饯果子递给自己的小孙女,笑道:“再过一两日吧,便是刑部张侍郎家夫人的生辰宴,与往年不同,今年,却是大办,届时你打扮的出众些,也让那些有眼无珠的人瞧瞧,瞧瞧我们家姑娘的风姿。” 顾初月小口的咬着果脯,她知道,这次生辰宴是一次难得正式亮相的机会,就算是为了自己苦学的八雅,也定要去的。 只是…… “祖母,昨日您走后,爹爹和婵姨说,让她将文丝娆也带着。” 老夫人冷笑道:“菡萏堂那位真是病了也不消停,一有些风吹草动便上赶着出来作妖。” 她倚了过去,轻声道:“祖母别气了,爹爹早晚都会明白的。” “早晚?早是多早,晚又是多晚,等真惹出祸事时,人人都明白了,还要他明白做什么?” 老夫人这话说的犀利直白。 顾初月一想到是在说自己的古板老爹,心里一阵发笑,“依孙女瞧,若是没什么祸事出来,爹爹断然不会彻底醒悟。” 老夫人拨弄着手里的翠玉佛珠,丹凤眸中闪过厉色,“既是如此,那便等他醒悟。” 顾初月靠在老夫人的肩上,慢悠悠的吃着蜜饯果子也没再说话。 这时,有一丫鬟进来,道:“参见老夫人、大小姐,奴婢是藏玉阁的丫鬟,今早有人送来邀贴,是给大小姐的,夫人特地让奴婢送来。” 顾初月一听,直起身子。 珍珠将邀贴拿来递上,她打开一看,笑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丫鬟走后,老夫人道:“谁给的帖子?” 她笑道:“是言家可辛小表姐,邀我去尚书府吃茶。” 而且,还是单独邀请她的,里面重点标明,千万不要带顾芳菲去! 老夫人知道言可辛那个丫头,道:“那小丫头性格爽朗,虽说脾气差些,却最是没有坏心眼,你同她多交往些也好,只是……”老夫人话锋一转,“不要去见言家闻一小子。” 顾初月轻轻的“嗯”了声,上次露华台的事情说不膈应那是假的。 她才不想去见大魔王呢。 午后,用过膳后,她便上了马车。 一到尚书府便有丫鬟引路,将她带到了言可辛的闺阁。 只是一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叫小表姐,刚刚张口,就见到了一脸局促不安的站着的小表姐和满脸冰冷坐在首位的……言闻一。 少年身着墨蓝色蜀缎窄袖圆领锦袍,白色的内衬立领,遮去了颈上若隐若现的黑线。 长腿交叠,宽大的袍裾肆意铺满圈椅。 狭眸半眯,冷漠倨傲。 顾初月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表姐,好像,又,把她给卖了…… 言可辛一看见顾初月,连忙跑到她身边,拉她坐下,“初月,你可算是来了,你都不知道,大哥的脸色有多吓人!” 顾初月掀着眼皮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迅速移回视线:“小表姐,不是说不让我带菲儿来吗?感情是你叫了……你可真是又坑了我啊!” 言可辛笑了两声,连忙让丫鬟呈上各色各式的糕点果子,捧起一盘道:“我的好妹妹,你就别生气了,我今日下午是打算约你去骑马的,但是娘亲说没人跟着不让,结果便遇见了……大哥他毛遂自荐,我娘也不好拒绝,便……” 顾初月神情幽幽:“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言可辛答非所问:“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何况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我这暗中撮合一下,也是好意嘛,我去骑马,你们聊天,嘿嘿……” 说完,她又用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况且你那么爱慕我大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顾初月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什……什么啊,谁,谁爱慕你大哥了!” 言可辛疑惑道:“先不说你们早有婚约,就是上穆先生的课时,你也时常偷看我大哥,我没说错啊,这不是爱慕还能是什么?” 她没控制音量,这话说的清楚有力。 言闻一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狭眸望向似乎有些无措的小姑娘,道:“哦?上课偷看我?” 第289章 得寸进尺的轻吻 顾初月嗔了他一眼,“看你长得丑!” 言闻一单手支颐,掀眸看她,幽黑的瞳孔里映着小姑娘俏皮的表情,薄唇轻启:“是,自是没有卿卿好看。” 顾初月羞的满脸通红,斜过身坐着不去看他,觉得大魔王越发没个正形。 言可辛却没怎么听懂,之前她不是没听过大哥叫初月卿卿,却不懂为何,没忍住问道:“大哥,你为何要叫初月卿卿?” 言闻一掀着眼帘,狭眸闪着微光,故意压着嗓子,语调撩人:“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咦~” 言可辛就算读书再少,也听明白这意思了,顿时在一旁缩着肩膀,表情都扭曲了,“好……好肉麻啊,大哥这情话说的真是……简直酸掉牙。” 顾初月没想到大魔王如此放肆,羞的伸手拍她,嗔道:“小表姐!”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吧。”言可辛笑着躲闪,轻咳后,看向言闻一,小心翼翼道:“大哥,咱们到底要不要去骑马啊?” 言闻一慵懒的瞧她,“看卿卿。” 言可辛瞬间明白,她侧过身不停的摇着顾初月的手臂,“好初月,自打穆先生来,我就好久都没有去骑过马了,今日好不容易娘亲同意,你就去吧,好不好?” 顾初月咬唇,双颊余红未退,掀着眼帘狠狠的瞪了言闻一,却发现人家是满脸的势在必得。 这边小表姐又磨的厉害,她只好道:“好吧好吧,那便去……只去一小会儿啊。” “只要能骑马,多久都好。” 言可辛起身张罗着去换衣裙,娘亲给她准备的衣裳都太过累赘,骑马根本就不方便。 外厅一下子只剩下顾初月和言闻一。 言闻一半阖着眸子,似是心情极好,连周身的戾气都淡了些。 顾初月心里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给大魔王科普一下礼仪规矩,她侧身,“一一,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卿卿呀,还有那个解释,若是让人家听了,我……我还要不要名声?” 言闻一忽然抬臂,向她招手。 “过来。” ”不去。”天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这是尚书府呀! 少年一脸正直,“你过来,我便告诉你缘由。” 顾初月只好不情不愿的过去,哪知刚靠近,就被人攥住了手腕,一阵转落,她便被人拉进了怀里。 不费丝毫力气。 “言闻一!” 她气的低吼,“你快放开我,若是让人瞧见怎么是好?” “不放。”言闻一将小姑娘搂的更近,鼻尖凑到她的颈边,轻嗅着,唇瓣更是若有若无的碰着她精致的锁骨,“几日未去找你,可有想我?” 顾初月气的推他肩膀,“你你你……你快起开。” 回答她的是更紧的力道,得寸进尺的轻吻。 她重重的锤了少年的肩膀,结果没有用,最后只好继续凶巴巴道:“我刚刚跟你说的记住没有?” 言闻一轻轻吻了下唇边细腻的肌肤,笑道:“自然记得,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同言可辛解释‘卿卿’的由来?” “为何?” “早日和言可辛说清楚,依她的性子还能帮你打一打烂桃花,免得同你那个二妹妹一般,整日乱点鸳鸯谱。” 这话,透着股浓浓的酸味。 顾初月捏了下他的肩膀,哪知他肌肉如此结实,隔着衣裳竟没捏动,笑道:“就是因为你整日面容严肃,还喜欢对我动手动脚,我二妹妹才对你意见如此大,更何况,我哪有什么烂桃花,二妹妹又何曾点过什么鸳鸯谱?” 言闻一抬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幽幽狭眸,他眉头轻蹙,接着又似烦躁一般埋进她的脖颈,声音闷闷,“就是有,你不许理他们。” 顾初月一头雾水,只是顺从道:“好好好,你快、你赶紧放我起来,小表姐快过来了。” 言闻一掀开小姑娘的襟领一侧,重重的亲了下,这才松开,只是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小指不松开。 顾初月噘着嘴,很是不快,直到言可辛的脚步声不断传来时,手上的力道这才松开。 跑马场在郊外。 马车里,顾初月和小表姐坐在一侧,言闻一则坐在对面,只是马车不知为何总是晃晃悠悠的,顾初月几次差点撞进少年怀里。 她每次都气哄哄的在少年胸膛处拧一把,小声道:“是不是故意的!” 言闻一笑而不语。 直到马场。 言闻一下车后并未直接去马厩挑马,而是站在步梯旁,向前伸出手,掌心微弯,依稀可见粗砺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随即,马车帘被掀开,出来的正是—— 满脸欢喜的言可辛。 言闻一的嘴角瞬间抿成一条直线,将手臂收回,皱眉道:“还不快下来。” 言可辛立刻蹦下马车,地面广阔,因着没有任何遮挡物,秋风也比别处大些,直面拂来,她张开手臂很是兴奋,“快点,初月你快下来!” 她笑着转身,结果—— 就见少年下颌微扬,冷峻的面容镀着秋阳,染了层柔和的暖意,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秋风吹乱了少女的裙裾,腰间的禁步叮当作响,碎发向两侧拂开,露出饱满瓷白的额头,看向面前的景象,不由露出微笑。 少年拂袖伸手,“慢点下来。” 顾初月抿着唇角的笑意,轻轻将手搭在少年的掌心,一步步走下步梯后,便羞答答的抽回小手。 言可辛目瞪口呆,再一次觉得,表的一定不是妹妹。 和未来媳妇的待遇一比,简直不要差距太大。 顾初月见小表姐表情呆滞,笑着在她面前摇了摇手,“小表姐,你怎么了?” 言可辛回神,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呵呵道:“没事。”然后指向马厩那边,“我们快去挑马吧!” 说完,把丫鬟们留在原地,拉着她就是一阵小跑。 顾初月慌张的回眸,就见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好似在看她,很是深情的模样。 只那么一瞬,顾初月迅速回头。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到了马厩前,言可辛立刻挑了只高头大马,道:“就是它了。” 小厮立刻打开马厩,把马牵出,将缰绳递上。 第290章 真应该让小姑娘看看自己动情的模样 言可辛一把抓住缰绳,道:“初月,你也快去挑一匹,这是言家的私人马场,里面的不少马都是我的爱马,虽说比不上红枣的血统,但也绝对不赖。” 顾初月很是犹豫,左看右看也没选中。 原主是骑马的好手,可她却是不会的。 就在她犹豫间,言闻一随手一指:“就那匹吧。”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一匹黑马慢悠悠的被牵了出来,高大健美,前蹄傲气的扬着。 一看,就是匹烈马,比顾初月还要高上许多。 言可辛已经翻身上马,道:“大哥,这是匹公马,初月失了忆后便没骑过马,这匹不适合她,给她挑匹母马吧,母马性子良顺,好驯服些。” 言闻一伸手拍了下马身,云淡风轻道:“谁说她要单独骑马了?” 言可辛不明所以,“来马场自然要欢畅的跑一圈,若是不骑,岂不是白来一遭?” 言闻一掀眸扫了一眼马厩里的马,慢慢收回视线,道:“单独骑马不安全,我带她。” 言可辛:“???” “你不是要骑马吗,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走?” 言可辛:“???” 言闻一似是有些不耐,“怎么还不走?” 言可辛总算是看透了,“走走走,你们……你们玩,好吧?” 说罢,马鞭飞扬,“驾!” “哎……” 顾初月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渐行渐远,背影很是潇洒。 她僵硬的转着脖子,迅速从小厮手里拉过缰绳,“那什么……我想自己骑……” 大魔王要是在马背上动手动脚,她又不敢动,岂不是完蛋? 言闻一也握住了缰绳,“不行。” 说完,手便用力。 顾初月也不放,双手紧紧的攥着,死活不撒手。 就这么僵持了一刻钟。 谁也不相让。 最终,言闻一还是没有忍心用力,叹了口气,道:“卿卿,听话,松手。” 缰绳粗糙,小姑娘手掌娇嫩,又怕疼,若是磨破了岂不又要疼的流泪。 顾初月摇头,小声道:“你已是惯犯,我不跟你一起骑马。” 言闻一忽然哂笑,“哦?” 她慢慢低头,杏眸看着自己绣鞋上的珍珠,小脸嫣色凝深,像是能滴血一般。 她动着唇瓣,轻声道:“你最是喜欢动手动脚的,在外面,我不要名声的吗?” 说罢,左侧脸颊忽然覆上粗砺微凉的手掌。 她抬头。 言闻一似是眷恋的捏了捏,随即收回手,狭眸深沉似海,“顾卿卿,你日后会是我的夫人,是我怀里的女子,任何关起门来的亲热我都不会在外同你做,知道为何吗?” “为何?” 她微不可闻的动了动唇瓣。 少年轻笑,忽然俯身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下次真应该在梳妆台亲你,让我的卿卿好好看一看,自己羞涩时,是多么的惑人心弦。” 这样的美景,他自然不舍的让别人窥伺。 顾初月听完,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子。 杏眸一点一点睁的更圆,满是震惊。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的人,明明一身气度倨傲凛冽,却说出如此厚颜的话。 “登……登徒子……” 话音刚落,她忽然脚下一空,便被人托着坐上高马,紧接着未等她反应过来—— 少年身姿利落,瞬间翻身上马,从她身后牢牢笼罩住她,双臂夹在她身体两侧,有力结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这一刻,顾初月心里的羞涩全然被心底的兴奋所替代。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骑马。 果然是登高望远,她顿时觉得视野都开阔了。 言闻一紧紧搂住小姑娘,生怕她乱动掉下马。 可是第一次骑马的顾初月怎会只安于慢悠悠的溜达? 她欢喜的扒着他的手臂,连声音里都透露着兴奋,“快,我们也快跑起来吧!” 言闻一不肯,“不行。” “哎呀,就跑一会嘛!” “不行。” “慢一点跑,慢一点跑也行啊。” “不行。” 顾初月连着被三连拒,嘟着嘴,不大高兴。 忽然,不远处闪过一道极快的身影,就见言可辛骑在马上,一身素青色的利落骑装,快马疾速,衬得她英姿飒爽。 顾初月羡慕极了。 她咬唇,看了下马场,只有马厩和来的马车边有人,跑马地段几乎没什么人。 便开始扭头在少年肩膀上蹭着,不停的撒娇:“一一,好一一,你就把速度提起来嘛,好不好?” 言闻一冷漠至极的伸手,扳正她的小脑袋,声音忽然骤降,厉声道:“老实点,再闹,我就把你丢下去!” 顾初月终于消停,只是小嘴儿一直噘着,都能挂个油瓶了。 约么这么慢吞吞的溜了会子,两人谁也没说话。 言闻一低头,就发现小姑娘脸颊气鼓鼓的,心思微动,伸手戳了戳。 哪知刚碰上,就被只小手毫不留情的给拂开了,赌气道:“不要碰我。” 言闻一拉紧缰绳,挺直身板,也不再动作。 马瞬间停了下来,四蹄牢稳的立着,也不晃动。 顾初月蹙起黛眉,只觉得后背发凉。 言闻一睨着小姑娘的发顶,狭眸闪过暗芒夹杂着漠然,嗓音也透着淡淡的威胁,“顾卿卿,犯什么脾气。” 一声厉呵,将顾初月的脾气击碎,却引起了她心底的委屈。 相处许久,似乎她已经习惯了少年抱着她时的温柔,却忘记了他早时说过的话。 娶她,不过是为了折磨她,报原主幼时对他所作所为的仇而已。 就像个小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喜欢了便逗弄两下,不喜欢便冷言冷语。 她心系学士府,一支签文得云空方丈所解,穿越一事后,她不得不信天意,不敢不信神明佛祖。 于言闻一,她不该生小脾气的,而是扒着他,希望他和自己成婚,破了签文的第二种可能。 保学士府,富贵荣华。 她垂着眸子,羽睫轻颤,“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说完,眼底忽然涌上一股泪,豆大的泪珠挂在粘成一股的贴在眼睑的下睫上,摇摇欲坠。 倏然,滚烫的泪珠砸落。 言闻一眉头紧蹙,狭眸更是蕴了雷雨般的寒厉,可还未开口,手背忽然染了湿意。 一滴一滴,越来越多。 怀里的小姑娘肩膀轻颤,身子慢慢向前倾,移开了自己的胸膛。 秋风趁机袭来,吹散他满怀的馨香。 久久,除了风吹草簌声,再无其他声音传来。 天地寂静。 言闻一知道,小姑娘现在定是死死的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闭上眸子,长叹了口气。 第291章 他道歉,我不该凶你 “顾卿卿,马跑起来很快,你若是不小心掉下去,摔成残废?” 任何会让小姑娘受到伤害的可能他都要尽力避免。” 顾初月瘪着嘴,低头,泪眼婆娑,“可是……可是有你呀……” 你不会让我受伤的。 可后半句,她不敢说出口,怕被嘲笑自作多情。 她带着哭腔,声音软糯低哑,将少年的怒气瞬间击退,溃不成军。 他皱眉:“不许哭了。” 凶……凶她? 顾初月一听,泪水更是簌簌的往下流。 啪嗒啪嗒的打在他的手背上。 言闻一单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搂住小姑娘的腰肢,将她整个上半身向后用力,按回自己的怀抱里。 可顾初月一点都不想被抱,她挣扎了两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对不起。” 她将整个上半身蜷缩在了一起,像只害怕的鹌鹑一般。 言闻一的心像是被什么割了下,俯身,将下颌搭在她的肩膀上,侧脸去亲她温咸的泪水。 边亲边道:“顾卿卿,不许哭了。” 顾初月没理他,渐渐传出细碎的哭声。 言闻一懊恼的抿住薄唇,手掌忽袭上顾初月的下颌骨,借力朝他这个方向推,伺机,吻住了她。 牢牢禁锢。 顾初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泪水流过两人相贴的唇瓣。 微咸的滋味交融。 秋阳斜来,映在顾初月似玉的容貌上,卷翘如蝶的长睫上挂着可怜兮兮的晶莹泪珠,水眸氤氲,洒满了天地倾城色。 媚色,动人。 言闻一半阖着眸子,将面前美景纳入心中。 久久,薄唇才撤离,抵着她的额头,耐心哄着:“别哭了,带你骑马。” 顾初月伸手将他推开了些,这才睁着水泠泠的眸子看他,“好。” 没有半分平日里的羞涩笑意,眸光波动。 像是奉承似的答应,无奈下的妥协。 言闻一捏着袖子替她擦泪,剑眉却未松半分。 顾初月却不由向后一缩,笑的令人心疼,“谢谢,我带了帕子。” 说完,便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朝着少年道:“刚刚是我不好,我们继续骑马吧。” 笑容官方,除了红红的鼻尖和染了嫣色的眼尾,似是半点不像哭过的模样。 言闻一不喜欢小姑娘也对他摆上这副假面具。 但,小姑娘怕是被吓到了。 想来也是,从来都是娇蛮跋扈待人的小姑娘一朝失忆,哪怕性子软绵绵,却也是被人捧在掌心的存在。 言闻一轻吻她的脸颊,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卿卿,马跑起来很危险,但,是我的错,不该凶你。” 自他接手老家伙的位置,有了一方权势,造就千丝万缕的人脉计划后,便再未对任何人如此低过头。 哪怕是圣上。 顾初月的心蓦然一软,她张了张唇,却将话又重新咽了回去,笑了笑,未言语。 情窦初开的少女,乱了心,也守不住心。 她迫切的在大脑里去想,想祖母,想二妹妹,想若是学士府败落,祖母会何其的伤心,二妹妹正值妙龄又该何去何从? 最终,压下满心的情意。 露出了虚假的外壳。 赌不起,输不起,她没资格加码。 两人的气氛忽降冰点。 若换做别人,早就被扔下山崖碎骨。 可…… 接下来,言闻一攥紧缰绳,尝试着加快速度,时常睨着小姑娘的表情。 可,顾初月脸上一直挂着不变的笑容。 连秋风,都吹不散的笑容。 假极了。 也累极了。 言闻一倏然拉紧缰绳,长腿夹紧马肚,黑马烈性被激,四蹄翻飞,撒欢似的跑。 快如闪电,疾风迅雷。 到了马厩前,黑马被强行停下,前蹄高扬,在空中弯出半月弧度。 顾初月发髻凌乱,一路掉了不少簪子,大腿也被磨的酸痛。 在原主的记忆里,同人赛马也不曾跑的如此快。 言闻一见小姑娘表情依旧如此,心中的怒意再抑不住,金相玉质的面容上闪过阴寒,仿佛沉的可滴水。 他翻身下马,袍裾扬过矮草,连背影都带着股慑人的冷。 徒留顾初月一人坐在马上,双手无措的拉紧缰绳。 烈马通人性,欺软怕硬。 先前言闻一在时不敢释放天性,现在轮到顾初月这个半吊子,更是放肆。 时不时扬扬马蹄,哒哒哒的跑几步。 顾初月的一颗心脏都跟着紧缩,她不由侧眸。 少年双臂抱在身前,面无表情的往这个方向看。 却没有半点要过来的意思。 她咬住唇瓣,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咽回肚子里。 她仔细回忆着原主如何驭马的零星记忆,慢吞吞的踩着马镫子,小心下马。 黑马却在这时,忽然向前走了两步—— 顾初月身子不稳,脚忽然蹬空,半挂着的身子骤然落下。 “砰”的一声。 摔了个屁股墩儿。 站在远处的言闻一已经施着轻功赶来。 却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接住。 顾初月捂着自己的尾椎部,黛眉紧蹙。 幸好,还没断。 半滴眼泪都没留,甚至连疼都不喊一声。 言闻一蹙眉,觉得小姑娘越发不对劲。 “疼不疼?” 他托着小姑娘的手臂,将她拎了起来。 顾初月觉得还好,幸而现在衣服穿的厚实。 她揉了揉,道:“没事。” 言闻一不信。 伸手按在她的尾椎处,手掌同样揉了揉,“疼不疼。” 顾初月下意识拍开他的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对不起。” 言闻一的脸色瞬间黑了,“顾卿卿,我不想从你嘴里,再听到那三个字。” 她垂眸,“抱歉。” 换了个说法,意思却别无二致。 言闻一双拳紧握,脸色如同涨潮的海水,翻腾巨浪,下颌紧紧的绷着,连狭眸,都蒙了曾阴翳。 小姑娘本是天之骄女,活的像太阳。 而不是如此卑微的同他道歉。 言可辛骑马过来,不明所以,“初月,大哥,你们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言闻一没说话。 顾初月侧身半靠在黑马旁,抬头笑道:“不了,我对马术不是很熟悉,还是等下次……再和小表姐一起骑吧。” 说完,便牵着马走到马厩前。 一小厮弯腰而出,身材高大,脸却压的很低,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姐,把马交给奴才就好。” 顾初月随手将缰绳递给他。 小厮的面庞似是毒蛇般透着阴狠,在接过缰绳时,袖子里忽然划出一把短刀。 在秋阳下,闪晃反光。 言可辛坐的高,立刻便看见了,急得大喊,“初月!快躲开!” 第292章 顾初月更担心了,连忙小声哄他 可惜已经躲不及了。 泛着寒光的短刀倏然刺向少女的腹部。 顾初月回头,杏眸瞪大,脚步刚刚轻移,便是一阵酸麻袭来。 正是因为掉下来摔的。 只是,她未来得及躲闪,就被一阵冷莲香包裹。 不过眨眼间,言闻一身影轻移,单手搂住顾初月,掌心化着慑人的内力。 小厮一惊想要逃跑,却因着自己是报着必须杀死顾初月的决心出刀,现在根本收不住力道。 寒光在顾初月的杏眸里越放越大。 言闻一抬袖的那么一瞬间,薄唇不自主勾起了个势在必得的弧度,掌心内力化无,直接用胳膊迎上利刃。 锦服划破,刀肉相碰。 迸出的血液溅到了顾初月的襦裙上。 言闻一这才满意的掌心蓄力,打在小厮的胸口上。 “噗!” 小厮喷出一口鲜血,被巨大的内力震出十米远。 复还立刻飞身过去,怕小厮是死士,为避免他后牙藏毒自尽,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动作迅速。 可小厮却面目狰狞的瞪着他,眼角慢慢流出一滴血液,沿着眼角流入发梢,没入草地。 慢慢,他的七窍皆流出血液。 不是藏毒,而是事先便服了毒药,无论成功还是失败被抓,都没给自己留退路。 原地。 言闻一忽然皱眉,“嘶”了一声。 顾初月回过神,迅速去看他的伤势。 伤口长达三寸,从手肘直下,血肉模糊,墨蓝色窄袖被涌出的鲜血染成了深紫色。 血液滴滴下落。 顾初月立刻拿出帕子将他的伤口紧紧包扎,压迫止血。 眼圈蓦然便红了,她颤着手牢牢攥住帕子,“疼……疼吗?” 言闻一似虚弱的俯身,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面容朝下,薄唇幽幽勾起。 言可辛立刻翻身下马,“马场那边备了药箱,咱们先过去吧。” 言闻一高大的身躯就这么靠在小姑娘的身上,任由她艰难的扶着自己走。 顾初月一想到少年是因为救自己才受的伤,心里越加担心,“再忍一忍,上了药也许就不那么疼了。” 言闻一声若蚊啼似的“嗯”了声。 像是隐忍了极大的痛苦。 顾初月更担心了,连忙小声的哄他。 小姑娘为他心急如焚的模样,令言闻一心情大好。 微微苍白的面容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意。 正好被回头催促的言可辛看见。 只是未等她看第二眼,自己那高大精壮的大哥便软巴巴的靠在旁边的少女身上。 难道,是她看错了? 受了那么长的伤口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马场的休息屋里,已经有下人摆好药箱。 顾初月小心翼翼的剪开言闻一的袖子,将药粉慢慢洒在他的伤口上。 “嘶。” 言闻一突然出声。 顾初月手一抖,差点将药全都倒上去,连忙拿帕子清理,咬唇道:“很疼吗?” “嗯。” 顾初月眼圈都红了,在药箱里翻来覆去的找,“可是……可这也没有止痛药……” 言闻一垂着长睫,敛着狭眸,声音染了落寞,“呼呼,幼时,许多同我一样大的小孩儿受伤了,都有人给他们呼呼,说那样就不疼了。” 顾初月听了很是心酸,不由想起七岁幼童还遇上了苛待他的老奴,该是多么凄惨的童年。 药粉遇血成膏,已经附在伤口上,很是狰狞。 她低头,撅着嫣红的小嘴儿,凑到伤口旁边,轻轻的吹着。 蝶翼般的睫毛轻颤,水眸里一片氤氲。 挺翘的鼻尖泛红,可怜极了。 言闻一忍不住要捏一捏小姑娘的脸蛋。 坐在他们对面的言可辛满脑袋的问号。 一脚能踹死人的大哥,居然如此幼稚? 竟还学着小孩子讨人怜惜? 在顾初月嘴都撅酸了时,言闻一总算善解人意道:“包扎吧。” 顾初月拿起布带,一圈圈的包裹住他的伤口,牢牢打结。 那边,复还也调查完毕,回来复命。 “主子,刺客是个死士,事先便服了毒药,被您打伤时正是毒性发作,已经死了。” 言闻一受伤的手臂安稳的搭在案几上,手指不断捏着顾初月的指肚,细细的摩挲着。 顾初月本想收回手,但碍着他手臂受伤,根本不敢乱动。 只好伸着玉手,任君揉捏。 言闻一靠在圈椅上,整个人都添了股血腥气儿,又狂又野,“谁派来的?” 复还道:“已经查过整个马场,管事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暂时还不知其身份。” “继续查。” “是。” 复还抱拳退了出去,刚出屋就被金戈拉到了一边,跟做贼似的,“诶,你刚刚看见了吗?” 复还挣开被拉住的手臂,“看见什么?” “刺客刺杀啊!”金戈看向四周,忽然压低声音,“当时我站在马车边,看的清楚,主子掌心内力化气,别说刺杀,就是靠近他,刺客都没那个本事,可主子却在出手的那一刹那收回了内力,直接用手臂迎刀,硬生生替顾大小姐挡了那一刀!” 说完,继续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复还像是在看白痴似的看着他。 “傻子都看得出来,主子是为了让顾大小姐心生感动。” 说完,无力的看了金戈一眼,开始继续调查。 原地的金戈靠在柱子上,摸着下巴道:“你说的也有理,只是爱慕主子的多了去了,你说这主子怎么就偏偏看上了顾大小姐呢?” 说着,金戈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诶?你说谁是傻子呢?”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 屋内。 言闻一闭着眸子,宽厚的手掌一直压着顾初月娇嫩的小手,时不时还在她手心里滑触几下。 她几次痒的向回缩手都被扣住,抬眸总能看见少年苍白着脸,嘴角下垂,敛眸看你的模样。 一副我疼,但我不说的样子。 言可辛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旖旎的气氛,打破道:“今日这件事我定会告诉爹爹,让他彻查,给大哥一个公道,给初月一个公道。” 顾初月道:“多谢小表姐。” 言可辛的视线定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尴尬的别开视线,轻咳了声,“既然大哥手臂受伤,那咱们也回去吧。” “好。” 说着,顾初月便起身,将珍珠递上来的披风系好。 言闻一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眉头微皱。 他将手伸向小姑娘的方向。 意图很是明确。 要牵手才肯走。 当然,亲亲再走,他也不介意。 第293章 亲下 顾初月只好将手塞进他的掌心,慢慢牵着他走。 一旁的言可辛实在是无话可说。 大哥伤的又不是腿,走个路还要别人牵着走? 上了马车后,言闻一也不消停。 顾初月想要和小表姐一起坐,哪知手根本就抽不出来,受伤的手臂若是肌肉用力再次撕裂,那便不是现在这样撒些药粉那么简单了。 碍于伤口,她只好老老实实的坐着。 言闻一嘴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歪头,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眸子,似是休息般。 言可辛觉得没眼看,只好转身看着窗外。 顾初月也很无奈。 除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外,马车里再无其他声音。 她垂眸,看着言闻一被绕了好几层布带的手臂,鼻尖泛酸。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替她挡那一刀呢? 顾初月不明白。 直到马车停下,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学士府到了!”车夫从外面喊道。 顾初月轻轻将言闻一的头扶正,道:“一一,我到家了,先走了,你记得好好养伤。” “嗯。” 言闻一应声,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亲下。” 顾初月小声回应:“小表姐还在呢。” “她不敢回头。”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言可辛浑身一僵。 顾初月只好迅速的在他侧脸上落下一吻,便快速掀开车帘子冲了出去。 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言闻一摸了摸自己被亲的地方,唇角微勾。 回到明月苑。 刚一进屋,簌簌便来服侍小姐沐浴更衣。 顾初月的襦裙上溅了血迹,阿离不知,看了瞬间惊喜道:“奴婢恭喜小姐成为大姑娘了。” 顾初月:“???” 珍珠笑着瞪了阿离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珍珠姐姐,小姐不是……” “这是言大公子受伤不小心溅上去的,你呀,别在这瞎说八道。” 阿离一听,福了福身子,道:“原来如此,奴婢还以为小姐来月事了呢。” 顾初月道:“从生理上来讲,我现在没来很正常的。” 珍珠道:“可是二小姐……半年前便来了。” 顾初月:“……沐浴吧。” 原主不来月事,她也很无奈啊。 ………… 眼看着就到了刑部张侍郎夫人生辰宴的日子了,前一晚顾明远还特地把几个姑娘都叫到藏玉阁。 简而言之便是让两个妹妹多照顾初次参见这种场合的姐姐,顺带又板着脸告诫了顾初月几句“切勿惹是生非”云云。 当日,珍珠一大早就将小姐从绣榻上薅了起来。 顾初月顶着鸡窝头不愿动弹。 “珍珠啊,这才什么时辰啊,我再睡会儿。” 说完,倒头就要继续睡。 珍珠立刻拉住小姐,哀求道:“小姐呦,今日可是张夫人的生辰宴,您是要去参加的,这是您失忆后第一次应这种帖子,自然要好好打扮,艳压群芳!” 顾初月稍稍将眼睛眯出一条缝,“哦……” 音调拉的老长,答应的也好好的,就是人不带动弹的。 珍珠无奈,只好上手,半拖半拉的将小姐弄到梳妆台。 顾初月坐在软凳上,上半身扭扭歪歪,脑袋更是来回晃悠,就是不睁眼。 珍珠让簌簌看着小姐千万别身子一歪摔倒破相,自己则赶紧去找小姐要穿的衣裙了。 顾初月全程闭着眼睛,意识模糊身体配合。 过了好一阵,珍珠这才松了口气,道:“小姐,已经打扮好了,您快看看,还满意否?” 顾初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朝着珍珠竖了个大拇指。 马车已经停在学士府的大门口。 顾初月是最晚一个上车的。 还未掀开车帘,就已经听到文丝娆和王氏的交谈声。 她揉了揉额头,扬起一抹浅笑,这才进去。 “婵姨,二妹妹,表姐,让你们久等了。” 顾芳菲亲热的挽住她的手臂,拉到自己身侧,笑道:“不久,我们也才上马车。” 王氏也道:“可有用过早膳?就怕你们匆忙,常妈妈特地从厨房那儿装了许多糕点来。” “多谢婵姨,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她便捏起了一块山楂糕,小口小口的吃着。 水眸轻敛,垂着长睫,少女美如画卷。 对面,文丝娆不禁攥紧了手中丝帕。 金玉珠宝打扮出来的、锦衣华服衬托出来的容貌罢了,半点学识也无,只有满身的铜臭味! 她伸出纤纤玉手,扶了扶头上的簪子,轻蔑一笑。 到了张府。 外有小厮查看邀贴,四处张灯灯结彩,人来人往皆是欢声笑语,很是喜庆。 前院正厅,聚了不少华服夫人,在一起说笑,聊些家常闲话,却也在暗暗较劲儿,这位夸夸自己的儿子,那位悄悄赞赞自己女儿。 王氏叮嘱姑娘们几句,便也过去打招呼了。 顾明远官居一品,王氏在那些妇人面前自然也是说的上话的。 虽说都城老一辈权贵都瞧不起她的继室身份和出身,但奈何人家夫君、儿子有本事,背地里少不了冷嘲暗讽,可明面上却也轻易不敢跟她发生冲突。 毕竟人家嫁的好,生的好,学士府的地位又摆在那。 安将军府未没落之时,言国公府,学士顾府,安将君府可是赫赫有名的都城铁三角。 相互扶持,三家的老夫人也是关系极好。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虽只剩两家,却也是令人忌惮。 王氏一走,顾芳菲便挽着大姐姐,挡在了两人中间,几次文丝娆想要插话都被她给挡了回去。 这里又不是学士府,文丝娆只好干巴巴的跟着笑。 心里更是疑惑,她对这个芳菲表妹一向是笑脸相待,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刁钻! ………… 花园里,已经聚了不少小姐。 这些小姐有着各自的手帕交,皆抱团在各个地方,交谈轻笑不绝于耳。 一处石桌旁,坐着位身着天青色蜀锦对襟绣柳枝袄裙的女子,梳着优雅的随云髻,妆容浓抹。 一支玉蝶展翅流苏髓珠步摇斜插在发髻中,颈上带着璎珞长命锁片,摇着帕子发笑,原本普通的容貌也衬出了几分貌美。 正是今日的主角之一,刑部张侍郎唯一的嫡女——张慧儿。 她环顾一圈,笑道:“诶,怎的不见李家姐姐?” 第294章 顾初月不敢吗? 这话一出,身后便有巴结的庶女附和,“还能是为什么?众所周知,今日嘉贵妃也要来参加母亲的生辰宴,更是带了大皇子过来,嘉贵妃轻易不出宫,今日却来,还能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庶女也道:“是呀是呀,那李家小姐怕是知道嘉贵妃的意思,使小性子呢吧,哈哈!” 张慧儿听着顺耳,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却还是道:“诶,你可别这么说,李家姐姐可是出了名的知礼贤良,又怎会这般小肚鸡肠?” 在这后院,庶女都依靠嫡母活着,知道嫡姐爱听,更是大力吹捧,“这谁说的准呢,毕竟大姐你相貌倾城,李家小姐见了,瞧自己比不上,自是要不高兴的。” 张夫人御下苛厉,庶女们的讨好使得张慧儿笑的花枝烂颤。 笑也笑了,便有人开始说新的趣事,其中一位小姐很是好奇道:“诶,你们都听说了吗?今日顾初月好似也要来!”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这怎么可能,她不是随着马车撞翻,已经毁容了吗?竟还敢出来招摇见人?” 另一小姐道:“诶?不对呀?不是说她被歹人掳走,贞洁不保了吗?怎么又成毁容了?” 还有人道:“这……我知道的和你们都不一样,我听说,顾初月是去寺庙小住,后来玩闹间磕坏了脑子!一直在家修养。” “这不是学士府传出来的幌子吗?没想到你也信了。” 这么一说,两人似乎要争执起来。 张慧儿打断她们,嗤笑道:“等会儿人一来,不就知道了吗?到底是贞洁不保,还是毁了容貌,一看便知,哪里还需要我们在这里费心?” 这样一说,就有人幸灾乐祸道:“那就等着瞧好吧?看她那双眼睛是不是还长在头顶上,哈哈!” 说完,引着一处满是娇笑。 “几位姐妹是在说些什么?” 一道女音插了进来,正是李莹莹。 今日李莹莹身着菱锦绣细桃繁枝斜襟袄裙,灵蛇髻上插着支玉兰长簪,眼角处点着红痣。 眉眼间褪去半点清纯,多了些女人的媚色。 一见到她,张慧儿便亲热的拉她坐下。 嘉贵妃为何而来,大多数人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为了给大皇子选妃,但选的不是正妃,而是侧妃。 而正妃的人选,贵女圈子消息发达,早就是人尽皆知,正是李少傅府的嫡女。 裴乔身为皇长子,加之近嘉贵妃越发受宠,连带着娘家地位都水涨船高。 可新崛起的势力到底还是比不上老一辈的都城权贵世家,所以嘉贵妃便动了联姻的心思。 可那些权贵,哪个不是老奸巨猾,眼看皇子已经长大,陛下又是正值壮年,听不见上头的口风,谁敢蹚这趟浑水? 所以嘉贵妃只好把心思,放到陛下想要提拔的心腹身上。 刑部张侍郎便是其一。 张慧儿的娘亲也是看中了这个机会,特地叮嘱女儿要好好表现,好尽早将亲事定下来。 可,在这后宅长大的嫡女已经习惯了姨娘庶妹的吹捧,没有几个嫡女不想做正室夫人的,哪怕是皇子侧妃。 放在平常人家,也只能算是高人一等的妾室。 而李莹莹,虽是庶女出身,却同样盯上了正妃的位置,奈何早被嫡姐占着了。 可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李莹莹和张慧儿一通气,便成了现在这副面和心不和的样子。 丫鬟过来添茶。 李莹莹抿了口茶,笑道:“姐妹们都在聊些什么?竟这般热闹?” 在这聚着的,除了张府的庶女,便是其他府邸的一些嫡小姐了。 自古以来,内宅嫡庶分明,嫡女大多都是瞧不起这种妾室生的女儿的,哪怕和自己有血缘关系,更别提外府的了。 而生李莹莹的姨娘,原先还是贱籍出身,卖身契留在别人手上,后来李少傅花不少银子,这才赎了回来。 可奈何人家有本事,勾搭上了大皇子,四处宣扬自己会成为大皇子的侧妃,大皇子那边也没有出言否认澄清。 凭着这个半被盖章的身份,久而久之,李莹莹这才慢慢融入了都城的贵女圈子。 张慧儿心里瞧不上她那副狐媚样子,却还是不得不回答,“听说顾家小姐大病初愈,今日也要来参加生辰宴,只是久久不见人来,我们这才聊上几句。” 李莹莹一听到顾家小姐,握着茶盏的指尖用力,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道:“顾初月啊,她大病初愈的还真是时候呢?”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怎么说?” 李莹莹道:“顾初月的未婚夫婿也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慧儿冷笑道:“那今日,可就有好戏看了。” 当年顾初月闹退婚一事传的是沸沸扬扬,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那句“自此桥路两相归,谁反悔了谁是千年王八老乌龟”到现在依旧是都城流传的“名言”。 也有人担心道:“顾大小姐性子火爆,若是今日两人遇上,天啊……岂不是又要拍桌子砸人?” 张慧儿一听冷声道:“她敢!” 李莹莹抿着茶,“那可说不定,顾初月发起脾气来,那可是不分地方的,你忘了闹退婚是在哪闹的了吗?那可是老英国公的七十大寿上,呵!” 也有的小姐不赞同,“我听人说顾大小姐自打失忆后,性子温顺极了。” 李莹莹根本听不得别人说顾初月好,随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张慧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双颊微红,颇有些得意道:“今日嘉贵妃亲临,就是给顾初月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造次。” 这话一出口,没有人理她。 因为众人都不大相信。 毕竟顾初月可是连公主都敢对骂的人,可是敢和郡主打架的人。 权贵之家也分三六九等,显然顾家就在最上一等。 因着贵妃在,她就不敢吗? 大概是敢的。 “顾家小姐到……” 小厮高声的喊着,将不少人的视线拉了过去。 顾初月大病初愈的第一次亮相,虽然没人敢去找晦气,但不代表没人想看笑话啊!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聚集在花园入口处—— 只见三位少女并排而来,不由得瞪大眼睛。 “那……那是顾初月?” 第295章 含情脉脉的对视 少女着了一身水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绣云雾缭绕齐腰襦裙,对襟领口绣着燕衔枝碧波滚纹。 垂髻之上插了支粉晶嵌碧玺牡丹簪和一对嵌银珍珠绒花珠钗,白皙的手腕上分一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 一双杏眸含笑,梨涡若隐若现,额前的碎发随风微扬,显得少女越发娇俏。 似是深秋独开的一朵海棠,含着花苞,媚色中带着纯真,华贵却不招摇。 花园中似乎有公子发出惊叹声。 张慧儿等人则满脸的不相信。 这……这竟然是顾初月? 容貌未变,可气质却是似脱胎换骨般的变了。 李莹莹面色难看,忽然定睛一瞧,笑道:“还真是巧,这顾大小姐和慧儿竟穿了同一色的裙子。” 她说这话时的声音不小,引得这一块儿的人都暗地里望着两人对比。 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高低立下马上就见了分晓。 菱锦贵重,可于软烟罗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软烟罗一匹千金难买,尤其现在是有市无价,都城里有这种料子的,除了皇家珍藏,就只有老一辈夫人们的嫁妆里,会有这样的宝贝了。 张慧儿搭在石桌上的手,不由得慢慢缩紧。 这顾初月莫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姑娘,笑道:“顾大小姐真是出落得越发动人,比腹有诗书气自华更多了些灵动。” 李莹莹的脸色蓦地一变,跟张慧儿的脸色不相上下。 远处,文丝娆紧紧地跟在顾芳菲身侧,生怕掉队,心里既紧张又骄傲,不由慢慢扬起下颌。 见李莹莹一群人在往这边看时,微微一笑的示好。 顾芳菲见有不少公子哥的眼神似在看着大姐姐,不由蹙了蹙柳眉,小声道:“大姐姐,我们去别处逛下吧?” “好。”顾初月也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 而文丝娆则叫住了她们,道:“表妹,你们先去,我去和友人打声招呼,便去找你们。” 顾初月迟疑的点了点头。 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小姐,文丝娆初来都城,哪里有认识的友人? 文丝娆今日一身藕荷色滚雪细纱齐胸襦裙,梳着端庄的坠马髻,眉眼间满是温婉动人。 身姿窈窕似风中弱柳,一看便是书香世家之女。 她一步步,走向了张慧儿坐着的地方,熟络的同她们拉手坐下,巧笑嫣然。 顾芳菲望过去,“表姐何时认识了张家小姐和李家小姐?” 人流中,有丫鬟端着糕点而过,顾初月随手捏了两块,“这谁哪知道呢,咱们快走吧。” 她们没在中心地段待着,反而沿着小路走,找到了一处幽静的亭子,不过里面,已经坐了人。 顾初月她们走近,发现不是外人,而是言云敬和言闻一,同无聊发呆的小表姐。 还未进去,言可辛就看见她们了,“快来!” 进亭后,顾初月便瞧见了靠在柱子旁的少年。 明明是来参加生辰宴,却穿了身玄衣墨袍。 身姿高大,银冠束发,单看背影便浑身透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倨傲阴戾的很。 只是不知他的左臂……有没有好些。 顾初月收回视线,从桌子上捏了块桂花糕,小口的吃着。 顾芳菲看了亭子四处,小声道:“仲庭表哥没……和仲逸表哥,没来吗?” 言云敬放下茶盏,道:“仲庭表哥现任都城守卫军的副统领,每日繁忙,自是来不了的,昨日,使节团来了消息,说南池国的商队已经到了洛阳,说是什么文化交流,仲逸同商队负责人是老友,陛下便派他过去交涉了,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再回。” “这样啊……”顾芳菲垂着眸子,话尾不免有些失落。 顾初月则时不时的抬眸,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少年,不知在想什么。 亭子里一片安静。 言可辛觉得无聊极了,提议道:“初月,不如我们逃出去骑马吧,反正我娘在正厅和她的那些手帕交说话,一时半会估计顾不上我们。” 未等顾初月开口,言闻一便转身,面无表情道:“你还敢让她跟你去骑马?” 声音冷厉极了,一股压迫感袭来,言可辛撇撇嘴,没再说话。 那日的事情,言云敬多少也知道些,“小五,二叔那边可有查到幕后凶手?” 言可辛摇头,“没有,那人死的透透的,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原本神情恹恹的顾芳菲一听,道:“大姐姐,什么幕后真凶?什么死的透透的?你们在说什么?” 顾初月怕二妹妹担心,刚想三两句话忽悠过去,哪曾想小表姐一开口,噼里啪啦都说了出去。 “什……么!刺杀?!” 顾芳菲捂着嘴,不敢相信,“大姐姐你怎么都不和我说?” 顾初月就知道,只要和二妹妹一说,她定会担心的不得了,安抚道:“幸亏一一搭救,我这不是没事吗?” 顺便,给大魔王拉了一波好感度。 顾芳菲擦着眼角的细珠,看了眼如冰般的少年,慢慢收回了视线。 言闻一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眼尾,靠在柱子上不说话。 冷峻如雕刻的面庞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顾初月抬眸,少年逆着光,就这么不动的看着自己。 她微微脸红,“你……手臂还好吗?” 言闻一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含情脉脉的对视着。 亭子里的气氛变得怪异。 言可辛摸了摸泛凉的胳膊,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站起身道:“那什么,我想去那边转转,二哥,你陪我去吧。” “好。” 临走前,言可辛连拖带拽的将仿佛不懂似的顾芳菲也拉走了。 细碎的声音渐行渐远。 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顾初月垂眸,双手捧着茶盏,不知要说些什么。 忽然,被一阵阴影笼罩。 再抬眸,言闻一已经坐到了自己身侧。 她动了动唇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道:“伤口疼。” 声音微哑,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她急急侧身,小心的掀开他的宽袖,布带捆绑的整洁,包扎完好,没有异味,没有渗出液,初步判断未感染。 她将袖子重新挽好,“伤口疼痛难免,记得按时换药……” 她欲言又止,“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否则你也不会受伤,都怪我使小性子了。” 言闻一眉间轻轻皱了下,忽然侧过身,展开受伤的手臂,“过来,抱下。” 第296章 小手指似乎还在往他的掌心钻 说的极其自然。 顾初月掀着眼帘,抬眸就撞进了双幽深的狭眸,黝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脸,是那么的专注。 她起身,刚刚凑近,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手臂搂在她的腰上,下颌搭在她的肩膀上。 侧脸就要亲她。 一双狭眸里闪着光,满满都是她,薄唇淡红,配着冷峻禁欲的容貌,实属勾人……犯罪。 但是顾初月现在满心都是他手臂的伤口。 发现搂着自己腰肢的手臂越发用力,她急得不行,“你快点松手!再用力伤口崩开怎么办?” 言闻一却跟没听见似的,越发靠近她。 她伸手抵住越靠越近的脸庞,自己则侧过脸,不再看他。 “你要是,再靠近,我就生气了。” 她半句一断,杏眸里泛着少有的烦躁,夹杂着浓重的担心。 言闻一从未从小姑娘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语气,又怕同上次骑马一样惹得她落泪,便慢慢松开手臂。 腰上的力道一松,她迅速逃开,坐回了原位。 言闻一将受伤的手臂伸到她手边,还拉住了她的袖子晃了晃,生怕她瞧不见似的。 “亲下。” 她摇头,“不亲。” “顾卿卿,亲下。” 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戾气,刻意压低的嗓音似暗针般,倨傲,危险,却又带着腻人的沙哑。 顾初月看了眼四周,这是张家,你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丫鬟路过。 她无奈道:“回去再亲。” 言闻一的狭眸似乎亮了下,喉结不自主的滚动,“回去,亲两下。” 他没说,是回明月苑,亲两下,然后…… 嗯。 顾初月则:“…………” 好得寸进尺。 她不自主的弯了下唇角,从荷包里拿出块杏脯给他,似是哄道:“尝尝?” 言闻一举着受伤的左臂,露出包着布带的右腕,上次“不小心”被山石划伤,还未彻底痊愈。 顾初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将杏脯塞进他的左手中,道:“这是二妹妹又给我做的,可好吃了。” 没有被喂。 不是很高兴。 言闻一咬了口杏脯,甜的发腻,他手腕一动就要扔,却被顾初月截了下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杏脯将嘴塞的很满,她含糊不清道:“不吃也别……扔啊,二妹妹做了好久的。”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吃的双颊鼓鼓的模样,倏然勾了勾唇角,垂眸,发现拇指上粘了抹糖霜。 他放在唇边舔了下,觉得似乎,也没有那么腻味了。 顾初月早膳吃的少,本就饿了,经过杏脯这么一开胃,便一发不可收拾,带的一鼓包果子都吃了。 言闻一就这么撑着额头,狭眸半弯的看着她,似是染了点点笑意。 因着没有外人,顾初月也没注意什么吃相,唇瓣上粘了不少杏脯的糖霜。 言闻一狭眸微眯,不自觉的抹了下自己的薄唇,倏然—— 他伸出了手。 只是还未碰到那抹柔软,忽然插进一道女音。 “少爷,小姐,嘉贵妃来花园了,夫人正在召人都聚过去呢。” 顾初月一听,便拿帕子擦了擦手和嘴,“一一,走吧。” 言闻一弯了弯已经伸出去的手指,收回后,广袖之下握拳,忽然,被一片温暖盖住。 他低头,就见小姑娘不知何时拉住了他的手,小手指似乎还在往他的掌心钻。 软软痒痒的。 就听,顾初月道:“就给你牵一下,等会儿给你可不许动手动脚。” 言闻一哂笑,小姑娘这话说的他像是难耐的登徒子似的。 但他还是本能的反握住她的手,藏在广袖下,直到花园正中,见到了言可辛他们,这才松手。 顾初月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花园中心是块空地,五光十色的鹅卵石铺路,石桌上摆满了瓜果糕点,旁边则放着把两把华贵的圈椅。 中心无人去。 接着,就听一道尖细的长长声音传来—— “贵妃娘娘驾到!” 音调好长,这是顾初月第一次真实的听见太监的声音,不免有几分好奇。 众人开始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她也跟着垂眸低头,只听一道漫不经心却夹杂着威严的女音传来,“平身吧。” “谢贵妃娘娘。” 众人起身,圈椅上已经坐了人。 顾初月望去,凭着多日来科普的资料得知,那便是嘉贵妃,大皇子裴乔的生母,李少傅的亲妹,同样也是—— 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 嘉贵妃今日一身金丝穿绣芍药曳地裙,包绕着她丰腴的身姿。 高梳云髻,两边分一支硕大的朱雀镶红宝石步摇,玉指上带着浮雕甲套,微微翘着,玉髓碧玺在浅阳下闪着微光。 端庄同娇媚并存,风韵十足。 光是长相就已经百里挑一了,再加上不是老一辈的重臣之女,相处起来也少了些忌惮,难怪如此受宠。 而嘉贵妃旁边坐着的,正是一身褐黄色四爪蟒袍的大皇子裴乔,眉眼端正,天生便带着高人一等的气势,惹得不少未出阁的姑娘芳心暗许,频频瞧过去。 顾初月淡淡的收回视线。 两位贵人坐在圈椅上,碍着身份,饶是今日的寿星张夫人,也不得不站在一旁小心回话。 嘉贵妃翘着小手指,捏起茶盖,抿了口茶水,这才笑道:“今日是张夫人的生辰,你们也不必拘着,本宫最喜欢看你们这些小辈朝气蓬勃的样子了。” 这话一出口,站着的众位小姐皆松了一口气,确实不那么拘谨了,气氛也稍稍活泼了些。 嘉贵妃慢慢抬眸,道:“张夫人,怎的不见慧儿?” 张夫人一听大喜,“回贵妃娘娘的话,慧儿那孩子害羞,总是想着娘娘,可一见到呀,却又腼腆了起来,妾身这就去叫。” 接着,便朝不远处的张慧儿招手,“慧儿,快来,贵妃娘娘叫你呢。” 张慧儿努力压着笑意,走上前福了福身子,“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大皇子。” “好孩子,快来。” 张慧儿一听,便迈着极小的步子走了过去,“娘娘。” 嘉贵妃拉住了她的手,上下打量她一番,朝着一边的裴乔道:“皇儿,你瞧,这一晃眼,慧儿都成了大姑娘了,幼时啊,还是个小丫头呢。” 张慧儿含羞带怯的望了过去。 裴乔微微颔首,“张姑娘。” 嘉贵妃则拍了下他的胳膊,“这般生分做什么?你幼时慧儿妹妹叫的可是高兴极了。” 第297章 不会打你,会亲你 裴乔面色一变,他从不喜欢这种庸脂俗粉,但是母妃开口,他还是道:“慧儿妹妹。” 张慧儿的脸瞬间更红了,趁着母亲和嘉贵妃交谈时,站到了一侧,似是炫耀般的扬起头。 立刻,便收到了无数嫉恨羡慕的眼神。 其中,李莹莹的眼神尤为锋利。 文丝娆则是默默站在一侧,面色苍白,美眸柔柔的望着上首。 大皇子抬头,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文丝娆立刻娇羞般的低头。 裴乔微微一笑,觉得如此端庄知礼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皇子妃位。 身侧,张夫人不知和嘉贵妃说了什么,惹得嘉贵妃捂唇笑道:“就依你的办。” “是。” 张夫人笑着后退,站到了中心,道:“赏花说笑多无趣,不如来玩些游戏,不知众位觉得可好?” 嘉贵妃笑着从手上退下一只满绿镯子,笑道:“单玩游戏多没意思,不如就以比赛的形式,当然,有赢便会有奖励,本宫出的彩头,便是这只镯子,这镯子是陛下在本宫生下大皇子时所赏,一直是本宫的心爱之物,今日,便拿出做个讨喜的彩头。” 张氏道:“贵妃娘娘,既是您的心爱之物,还是……” “诶,无碍,就看今日,谁能有幸得了去。” 众人不好拂了贵妃的面子,立刻就有人道:“多谢贵妃娘娘。” 张夫人接着道:“既然如此,不知众位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这话一出,众人就开始议论。 今日嘉贵妃带大皇子到场,众位小姐都想好好表现,想的乐子也都是高雅那一挂的。 “不如,来个吟诗比赛?” “投壶!” “飞花令也是极好。” 可有的公子不乐意了,“这都是你们那些姑娘爱玩的,要我说,咱们就比射箭!” 这话一出,不少公子哥赞同。 可那边的姑娘们又不乐意了,她们连箭都没碰过,如何能出彩? 久久争论不下。 言可辛更是来了兴致,撸起袖子就要支持射箭,只是还没开嗓子喊,就被母亲黄氏给拉走了。 待顾初月回眸,人已经不见。 中心位的张夫人及时道:“不如姑娘们比吟诗作对,公子们比射箭,如何?” 这样一说,现场才安静下来。 张氏给远处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过来,手里捧着个黑木匣子,一打开,空气中忽然飘来淡淡的清香味。 顾初月不由得望了过去,盒子里的东西晶莹剔透,还反着黄澄澄的光。 定睛一看,是一大匣子蜂巢蜜! 就听张夫人讲解道:“今日是本夫人的生辰,如何能只让贵妃娘娘一人出彩头?众位请看,这匣子蜂巢蜜是普陀寺的监寺师傅所赠,乃是蜜中极品,食之滋补养颜,便作为射箭第一名的彩头。” 蜂巢蜜本就不常见,何况是云空方丈所送?那更是不一般。 公子们大多血气方刚,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张慧儿作为主家小姐,便带着众位参加的小姐们去另一旁比赛。 原地,则作为男子射箭比拼的场地。 小厮们开始忙活准备用具。 嘉贵妃今日本就意有所图,直接带着裴乔去女子吟诗那边观摩了。 一众夫人只能过去陪着,王氏过去时,将顾芳菲也带走了。 原地只留下几位没有参加吟诗比赛的姑娘,顾初月便是其中一个。 丫鬟手里捧着的蜂巢蜜已经彻底吸引住她的视线了。 那蜜看起来……好吃极了。 她记得原主好像会射箭,射的还不错来着。 她立刻欢喜的去报名,哪知小厮一脸为难的说这是男子才能报的比赛,还让她转移去吟诗那边。 “怎么,想要那匣子蜜?”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顾初月回头,就见言家两兄弟正看着她。 她点头,有些沮丧,可看到言云敬时忽然眸子一亮,凑过去笑的甜美:“云敬表哥,你会射箭吗?” 她话说一半,后领子一紧,就被人拽走了。 言闻一垂眸看她,“你问他,还不如求我。” 顾初月整理衣襟,大魔王武功非凡,想必骑射也是一流,只是…… “可你受伤了呀。” 言闻一忽然低低的笑了,伸手将小姑娘的碎发挽到耳后,声音很轻,似迷人的低喃: “只要是卿卿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夺过来,送卿。” 顾初月摇头,“不好,我不想要那匣子蜜了。” 拉弓需要臂力,而大魔王左臂的伤还未恢复好,右腕也是。 她不想看到一一受伤,也不想要那匣子蜜了。 言闻一伸手捏着小姑娘的侧颊,“好。” 这边答应的好好的,那边手臂向后一背,动了动。 复还接到指示,暗暗后退。 顾初月没有发觉,笑道:“那我们去亭子里继续吃糕点吧。” 她拉着少年的袖子就走,生怕他反悔。 言闻一高大的身躯就这么慢悠悠的被一拽一走。 言云敬识趣的没跟上去,无奈的笑了笑。 谁能想到,目空无物的大哥,如今会听一个小姑娘的话。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物降一物。 两边比试得热闹,就连丫鬟都过去凑热闹了,花园孤角格外清冷。 顾初月落个清净,拉着言闻一坐下,从盘中捏块糕点便欢快的吃着,一块糕点吃完,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咦……云敬表哥呢?” 言闻一又往小姑娘手里塞了块糕点,嗤笑道:“他又不是个傻的,跟过来也是自讨不自在。” 顾初月一听,嗔了他一眼,“你还说,若不是你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云敬表哥……能,能会那样想吗?” 她边吃边说,双颊一鼓一鼓的,像只松鼠似的。 半点也不似初见时那般怕他。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起薄唇,粗砺的手指捏着小姑娘的软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初月嘴里还有糕点,她伸手拍着他的手腕,眼睛瞪的溜圆,“你还想打我?” 两腮被糕点撑的满满当当,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黛眉蹙起,小模样又娇又俏。 言闻一松开手,指尖摩挲着被自己捏的泛红的肌肤,沉沉的笑着,“自是不会。” 不会打你,会亲你。 只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若是说了,小姑娘怕是又要羞的脸红。 从动不动就威胁她到现在不说对她唯命是从,却也多加纵容来看,大魔王还是有很大变化的。 顾初月颇有些骄傲似的,将自己手上还剩一小口的糕点塞到了言闻一的唇边。 第298章 愿为她所喜,付诸行动 小姑娘的指尖温热,捏着糕点,压在他泛着凉意的下唇上。 糕点算不上细腻,微干,若是一动,似乎还落下几粒细渣。 言闻一睨着眸子看她,幽深的瞳孔似薄云掩日般,随着涟漪慢慢露出光点,暗浮缓聚,融成笑靥如花的容颜。 将她眼里止不住的得意洋洋装进眼中。 顾初月挑着黛眉,见他不张嘴,又捏着糕点往他的唇缝里压着,笑的似是含苞蓓蕾,杏眸灵动。 随着小姑娘的动作,袖管中似乎钻出了袅袅清香,似是带露海棠,又似是牛乳甜香。 扰着言闻一的心神。 他慢慢将薄唇张开一条缝。 顾初月见准机会将糕点往他嘴里一塞,刚要抽手,就发现指尖抽不回来了。 被温热轻舐。 言闻一咬住了她的指尖。 就在顾初月快要羞怒时,蓦然松开。 舌尖挑着唇边奶白色的细碎,眸中闪着灼灼光点,“味道不错。” 似是回味无穷。 顾初月刮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再逗弄。 她刚刚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想着学画本子里的风流公子哥儿调戏人的样子去……调戏大魔王!!! 调戏不成就算了吧,还被反调戏了。 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花园这角本就安静,经过刚刚那么一事后,顾初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那垂着水滴形坠子的耳朵越来越红。 言闻一单手支颐,就这么瞧着她,偶尔两人视线相撞,也依旧不变。 唯独顾初月羞的瘪嘴。 就在两人无言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哎呦,言大公子,原来您在这啊,可让小的一顿好找!” 是个张家的小厮。 言闻一整理微皱的宽袖起身,高大的身姿瞬间笼住顾初月的视线。 她疑惑道:“你找他做什么?” 小厮笑道:“这射箭比赛就差言大公子一个人未记成绩了,那边少爷们都在催了。” “射,箭,比,赛?!” 她回眸问着,言闻一却依旧下了台阶,俨然要去参加。 小厮追了上去带路。 顾初月看着盘中糕点,顿觉索然无味,提裙追了上去。 少年走的极快,手臂手腕皆有伤,她根本不敢去拽他的袖子,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身侧,急道:“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怎的现在又要去参加?” 小厮一个劲儿的在前面带路,心急如焚,不曾回头。 言闻一伸臂将小姑娘揽进怀里,俯身在她耳边道:“既然卿卿想要,自然不能落别人手去。” 他的小姑娘本就是娇宠长大的,只有别人羡慕她的分,怎能因为他这点轻伤便去羡慕别人? 顾初月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前面的玄衣少年,身姿倨傲不凡。 愿为她所喜,付诸行动。 她站在原地,呼吸浅慢,原本以为相处这些时日,就算自己摸不清言闻一的心,但也算是摸清了些他的脾性。 可现在看来,她似乎半点也不了解他。 不过是一匣蜂巢蜜罢了,都城的馆子里仔细寻寻不见得没有。 他到底为何? 不怕自己的伤口裂开吗? 只因为她想要吗? 还是说,大魔王也…… 这想法刚冒出个小苗头,就被顾初月死死的按了回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大魔王就差不食烟火了,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思? 还是对“她”这个昔日的敌人。 她长长的呼了口气,提裙追了上去,想要阻止。 花园中心空地,被下人清出一条路来,百米之外,立着靶子。 言闻一立在人群中间,随意拿了把弓在手中颠着分量,露出了右腕上的一截白色布带,引得众人唏嘘。 显然,是受了伤的。 顾初月站在外围,随意问了个丫鬟,“比赛情况怎么样了?” “回小姐的话,至今没有一位少爷射中红心。” 顾初月不自主的扬起一抹笑意,让珍珠给了婢女一块银子。 在场的多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公子少爷,会骑马已然是不错了,只怕是还没小表姐一位姑娘家好。 射箭,更是二把手。 想来,也不知是谁提议要射箭的,若是无人射中红心,待女子那头决完胜负过来一瞧,岂不是要闹笑话? 现在,提议的那位公子确实很懊恼,已经有不少人在埋怨他为何挑了这么个乐子,下下棋念念诗不好吗? 在场报名的公子,只有言闻一还未射箭出成绩。 都城权贵也分高低,言闻一虽是言国公府出来的少爷,却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养在苏州八年才被接回府,比一直养在府里的,又掉了个档次,自然不被在场这些嫡子看在眼里。 这不,已经有人等的不耐烦了,“我说,这言大公子,你到底会不会射箭?磨磨蹭蹭的跟挑菜似的。” “就是,言大公子,不是我们催你,你才回都城,身子骨又天生不好,有些事情,还是别为难自己的好,否则最后,丢人的也是你。” 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见言闻一不言语,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言语便越发不得入耳。 “诶诶诶……你这手腕不是受伤了吗?还报什么射箭啊?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大家说对不对?” 那公子说的热闹,和他一起的狐朋狗友都跟着捧场。 言闻一身后的金戈实在看不过去了,刚想冲出去打人,就见一道身影已经径直朝那说闹的人走过去了。 顾初月端着手臂,穿过场地,缓缓朝着那位说话的公子而去。 天青色的软烟罗襦裙柔似清风,飘逸若云,步履之间碧波轻荡,水天一色,盖过骄阳微光,似是满园秋色迎来一抹娇春。 在场公子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那位公子吊儿郎当的歪站着,有些结巴,“顾……顾初月?”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男子的神情皆是一变。 那个张扬跋扈目中无人浑身铜臭味的大小姐何时变成了这么位绝世佳人? 顾初月低头一笑,“正是,这位公子可是宋国公之子宋英?” 宋英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是,我就是宋英。” 她笑道:“不知宋公子这般有底气的嘲笑别人,自己是个什么成绩呢?” 宋英的面色由白转青,语气也烦躁起来,“你个姑娘家不去吟诗作对,上这来问我成绩?顾初月,你在姑娘堆儿里为非作歹也就算了,竟还跑到这来撒野?” 第299章 言闻一不喜欢别人这样看小姑娘 宋国公是张侍郎夫人的远亲,祖辈跟在太祖皇帝身边,是开国功臣,宋英则是这一辈的嫡长子,从小不学无术,惯喜欢和一帮朋友们喝酒逗鸟。 爵位世袭,就算他没什么本事,日后也是吃官家银子的。 顾初月水泠泠的眸中闪过冷意,语调不急不快,慢悠悠道:“问句成绩罢了,没想到宋公子这般急躁,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想来我也不用问了,这成绩,定是一般啊。” 周围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宋英面色难看,低吼道:“顾初月!” “怎么?宋公子可以当众议论别人,我就不能随口一说吗?再者,人家都没射呢,你就能未卜先知定了成绩?” 宋英冷笑,“顾初月,我看你不是失忆了,是塞了个孤魂进来吧?竟然连我都不记得了,还为了个劳什子破未婚夫这般说我,看来仲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我要跟你绝交!” 说完,挥袖离去,带走了一众友人。 若非顾初月躲的快,袖子都要打到她脸上。 她退了两步,堪堪定下,眨眨眼,懵懵圈圈不明所以。 “珍珠,他刚刚说什么?” 珍珠如实回答,“宋小公爷要跟您绝交。” “绝交”这个词汇一般用在吵架的友人身上,难不成…… “我跟宋英认识?” “还是至交。” 顾初月:“…………” 她说刚刚宋英为何用那般不可思议又阴阳怪气的语气同她说话。 原来和原主是……至交好友! “咔嚓!” 一声脆响。 顾初月回眸,就见言闻一沉着俊脸,眉眼爬上了阴戾,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微弧,手上拿着被他折断的弓箭。 笑的,怪渗人的。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慢悠悠的凑了过去。 “一、一一呀!” 言闻一将足有顾初月半人高的破裂长弓随手一丢。 弓臂断裂,唯余一根细弦连着,对折弯曲,碎屑迸到了顾初月的绣鞋上。 她惊的后退。 在场人也是惊了,明明受着伤,却如此轻而易举的折断长弓,可见臂力之大。 “至交?” 言闻一突然发声,轻飘飘的两个字却似从后槽牙细磨出来般,莫名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初月很无辜:“不记得了。”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言闻一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不知张夫人的彩头花落谁家了?” 一道柔中带媚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就见以嘉贵妃为首,一行人朝着他们走来。 少爷们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顾初月拉着言闻一向后退了几步。 她不希望他为了那匣子蜂巢蜜拿弓射箭。 嘉贵妃定住,美眸一扫,“张夫人那盒子蜂巢蜜可是好东西,不知落入谁家公子手中了?” 那群公子哥儿觉得丢人,好热闹的一帮二世祖又都被宋英带走了,而那些好面子的,自然一句话都不多说。 顾初月悄咪咪的拉着言闻一的手指,想要退出人群。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裴乔忽然出声,“母妃刚来,言公子便要走?” 言闻一单手后背,掌心里攥着小姑娘软软的手指。 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 眸色深暗,却又漫不经心,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裴乔一怔。 这不是一个落魄庶子该有的眼神。 言闻一不回话,张夫人就算再看不起庶子,但作为主人,也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她叫来小厮,“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贵妃娘娘在问话,还不赶紧作答?!” 小厮很配合的弯腰屈膝,“贵妃娘娘恕罪,小的刚刚一时走神,未能及时回话。” 嘉贵妃也顺着台阶下,挑着细眉道:“哦?既然如此,结果如何?” “参加的公子皆已比拼完毕,只剩……只剩言大公子一人未射,暂不知成绩,无法决出最后结果。” 在场人一听,皆后退几步,视线聚集在那位玄衣墨袍的少年身上。 张夫人遂也望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气的皱眉。 穿着一身黑衣来参加生辰宴,这么多公子哥里他是头一个。 加之公然顶撞大皇子。 张夫人只觉得这言家大郎真是晦气。 嘉贵妃道:“既然还未比,怎能就急着走了?” 顾初月一直站在大魔王身后,闻言,慢慢移步,上前福了福身子。 “贵妃娘娘安好。” “这位是?”嘉贵妃鲜少出宫,一时间竟想不起这是哪家小姐。 顾初月浅笑:“小女姓顾,名初月。” 竟是顾明远那个老古板的嫡长女! 嘉贵妃抚着甲套的动作微顿,随即笑的更甚,“初月,一别许久,你上次入宫还是半年前了,本宫听说你病了,现在可痊愈了?” 顾初月挂着抹客套的笑容,“多谢贵妃娘娘挂念,小女已经痊愈。” “这便最好不过了,你不知本宫听说民间的那些流言蜚语,有多担心你呢!” 一提到百姓不停传播的各类“事实”,不少公子小姐的脸色都变了变。 “呵呵。” 倏然,寂静中传来清脆的笑声。 顾初月捂唇轻笑,“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传的多了,是非黑白颠倒不分大有人在,小女都懒得去澄清了,今日终得见像贵妃娘娘这般的明白人,小女真是高兴呢。” 嘉贵妃笑容不减,捏着甲套上的碧玺不由用力。 没想到她这忆失的这般彻底,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若是往常,顾初月才不会管什么身份,破口大骂都是常事,嘉贵妃借此还可治一番她的罪,来打压学士府的势头。 却没想到被顾初月倒打一耙,借着她的由头,暗骂了所有相信流言蜚语的人。 当真是老练圆滑。 顾初月的脸上一直挂着浅笑,有礼极了。 少女亭亭玉立,容貌倾城,骨子里的娇纵贵气灵动又可爱。 说是都城第一美女,也不为过。 裴乔神情一晃,似是被这笑容迷了眼。 言闻一不喜别人这样看小姑娘,将人又拉到身后。 隔断了所有人的视线。 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就在身边,众人讪讪的收回视线。 裴乔眼中闪过狠色,回身拱手:“母妃,今日是张夫人的生辰宴,儿子见他们玩的实在是热闹,也想参与其中。” 嘉贵妃笑了笑,表示同意。 说完,裴乔转身,“言大公子,请。” 第300章 赢得比赛 顾初月一听就怒了。 大魔王有伤在身,大皇子这般不依不饶,不是故意找茬吗? 她挣开攥着自己的手腕,上前道:“大皇子,闻一表哥有伤在身,怕是无法参赛,还请贵妃娘娘、大皇子谅解。” 少年玄色宽袖下的白色布带依稀可见。 裴乔嗤笑:“男子汉大丈夫,拉弓射箭乃是自幼必学,更何况区区小伤而已,想必言大公子也不会在意,是吗?言大公子?” 都城的一众公子哥除了志在沙场的那几位将门子弟,其他人的弓法根本拿不出手。 更何况是这么位病秧子庶子。 别说射箭了,怕是连弓都没拿过。 裴乔扬起下颌,面露不屑。 嘉贵妃也不说话,像是默认了一般。 顾初月刚想上前跟他理论,就被人继续拽住了手腕,粗砺的手指一下下点在她的血管上,泛着微痒。 “既然大皇子想同我比试,我自然应允。” “好!” 裴乔见他送死,脸上挂出一抹浅笑,上前拿起一把弓箭,“本皇子先来,言大公子觉得如何?” 言闻一没说话,只是退到一旁。 小厮在旁适时高喊规则:“本次比赛有三次机会,记最好成绩,若三次均中红心,可叠加,若第一箭便没射中靶,即为淘汰!” 裴乔势在必得的拿起长弓,拉出满月之势,羽箭漫着阴寒暗芒。 一箭射完,迅速拿起另一支,其间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只听“嗖”的三声过去。 三支箭射完后,小厮迅速跑过去,高喊:“恭喜大皇子,两支箭均中红心!” “不愧是大皇子,百米之远连中红心!” “大皇子不愧是天纵英才!” “没想到大皇子竟连弓法都如此精通!” …… 无数的夸赞声和姑娘们含羞带怯的眼神从四面八方传来。 裴乔微微颔首,唇角带笑。 嘉贵妃笑意更盛。 顾初月垂眸,染着冷意,她揪着言闻一的袖子,“要是拉不开弓的话,咱们就不比了!” 她担心极了。 言闻一俯身,嘴角噙了抹温笑,在她耳边低声轻言,“若是临阵逃脱,我会被人笑话的。” 耳边是酥酥的麻意,带着淡淡的冷莲香。 顾初月攥紧拳头,“谁要是敢笑话你,我就、我就去跟他吵架!” 说完,还骄傲似的扬起头。 言闻一抿着的笑意慢慢散开,抬手,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接着—— 弹了她个脑瓜崩儿。 “嗷!” 白净的额头上瞬间出了个红印。 顾初月吃痛的捂住额头,不明所以的抬头。 她刚刚是被大魔王打了吗? 她可是要帮他啊喂! 言闻一站直,睨着她,“得了那匣子蜜后,记得给我做糕点吃。” 顾初月眨了眨杏眸。 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面,裴乔脸色发黑,看着低头窃窃私语的两人,心底没由来的钻出一股子火气。 那两人真是毫不知耻! 竟敢在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 人群里有想要巴结大皇子的,喊道:“这言大公子怎么还不比啊,难不成是怕了?” 说完,引来一众发笑。 顾初月望过去,见那人笑的放肆,仔细想了想。 那人好似是刑部张侍郎的次子。 真是……不得不让人记住呢。 言闻一见小姑娘似是走了神,又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这才转身。 长桌上摆着几把弓箭,他随手拿了一把,从铁盒里抽出三支羽箭。 下一瞬,全部搭在了弦上。 裴乔蹙眉,出言提醒:“言大公子,按比赛规定,每人只有三支箭可射,你确定要三箭齐发?” 一众公子皆伸着脖子等着看笑话。 言闻一只是慵懒的看了他一眼。 手臂寸寸肌肉用力,弓拉满月。 恰时,一阵风袭来,吹散遮阳乌云。 铁质箭头闪着金光。 下一瞬,三支羽箭离弦,势如破风! 报结果的小厮急忙跑过去,一看,直接愣住了。 三支羽箭直接将靶子射穿了,没过靶子只剩一小节搭在靶子上。 小厮不由擦了擦冷汗跑过去报结果。 怀里抱着三支羽箭。 嘉贵妃道:“结果如何?” 小厮犹犹豫豫的,“这……” 裴乔掸着袖口,依旧很有自信,觉得言闻一不过是假把式,想出风头罢了。 顾初月也很想知道答案,催道:“你快说呀!” “言大公子……言大公子三支箭全中红心……” 说完,赶快退了下去。 裴乔半弯的唇角直接僵在脸上,“这……这怎么可能?” 嘉贵妃摸着头上金簪,面色不虞的回到了花园中心的圈椅上落座。 张夫人笑了笑,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追过去安抚。 而裴乔,一挥衣袖,愤然离去。 小厮将蜂巢蜜奉上。 言闻一接过,转身走到了小姑娘身边,低声发问。 “想要吗?” 顾初月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想要!” “说两句好听的。” 她毫不犹豫的夸赞:“一一是全天下最棒的儿郎!” 顾初月的声音不小,未走远的裴乔闻言,觉得是在笑话他,走的更快。 言闻一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将手里的匣子给她。 顾初月抱住后便打开,拿着里面的小汤匙挖了一口,瞬间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天高云淡下,花园中心处。 少年身姿凛傲,相貌冷峻,少女金钗之年,倾国倾城。 如同靓丽的风景线一般。 未散开的姑娘,皆往这处暗送秋波。 一时间心里都生出了这庶长子也还不错的想法。 假山石后,依稀有一人暗暗躲着。 宽大的太监服松松垮垮的拢在她娇小的身子上,略略好奇的望着对面少年,“他就是言大公子啊……龙章凤姿,真是难得一见的俊儿郎。”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出现声音。 小太监回头一看,就见几个嬷嬷已经将自己围住。 再回头想要逃跑,身后,也站了人。 …… 贵妃移位,几位夫人皆过去陪着说话。 顾芳菲和言可辛这才有机会逃开,不去和那些夫人们交际。 几人围在原先的那处凉亭,说笑声不止。 言可辛说到高兴时候,还站起来比划。 另一边。 文丝娆望着对面虚晃不清的人影,笑道:“言大公子赢了比赛,想来,是很高兴的吧?” 张慧儿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就听丫鬟来报,“小姐,李小姐跟着大皇子上了马车。” 今日,李家来的,只有一位小姐,就是李莹莹。 张慧儿气的摔杯子,“她一个未出门的小姐竟然……真是不知羞耻!” 第301章 文丝娆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文丝娆垂着眸子,轻笑:“莹莹姐姐不是马上就要当侧妃娘娘了吗?” 张慧儿面色一变,有些警惕:“你听谁说的?!” “莹莹姐姐见谁都这般说,人人都这般说呀?” 她发现了张慧儿的表情变化,有些紧张似的低头。 文丝娆是三日前在顺祥斋和张慧儿碰见的,当时她去给姨祖母买糕点,张慧儿正在雅间同一群手帕交吃茶。 见文丝娆是从顾府马车上下来的,又衣着不凡,便多看了两眼。 而文丝娆又正在找机会结交些姐妹,好能真正进入都城的贵女圈子,而不是一直当个局外人,便主动上前搭话。 文丝娆又深谙说话之道,尽量捧着张慧儿,一来二去,她们就慢慢熟络起来了。 张慧儿抿了口茶,李莹莹是个庶女,又贪慕虚荣,自从被许诺后便到处宣扬,这个,她是知道的。 但是…… “丝娆,你是顾老夫人老宅的表小姐,按理说……应该和顾大小姐,关系很好才是啊?” 文丝娆唇色苍白,“具体为何,慧儿姐姐还不知道吗?初月表妹……哪里瞧得上我这般身份,说出来,也是让姐姐笑话了。” 闻言,张慧儿眼露精光,这文丝娆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个好拿捏的性子。 现在大皇子有意纳妃,学士府的那一对小姐怕也在嘉贵妃的考虑范围之内,若是让她帮忙盯着顾家姐妹的一举一动,她岂不是多一分胜算? 想到这,张慧儿亲热的给她倒茶,“丝娆啊,你我相识一场,就是缘分,她顾初月不把你当姐妹,我可是把你当亲姐妹来看的。” 文丝娆抬眸,一双眸子染湿,“是啊,还有慧儿姐姐……” “你看,顾老夫人已经许久不出席什么场合了,若是要在这都城圈子里待下去,没个人帮衬,可不行。” 文丝娆似是紧张的蹙眉,“娆儿不善交际,恐怕融不进去,这……这,娆儿是知道的。” 张慧儿起身,坐在了她身侧的位置,道:“不过,你现在认识我了,我跟你一见如故,日后啊,你就跟在我身边。” “慧儿姐姐,你为何对我这般好?我们……我们日后就是好姐妹了。” 说完,便开始抹眼泪。 张慧儿见她已经信了,便悠哉悠哉的开始喝茶。 全然没发现文丝娆帕子下微勾的唇角。 天色渐阴,嘉贵妃已经被请到了正厅坐着。 正厅容纳人数有限,那些夫人陪着说话,不少小姐便退出来,在张府的花园四处逛着。 小姐妹三五结对,说笑声渐渐传了过来。 “诶,你们今日可有细看那顾家大小姐?” “看到了,没曾想失个忆,竟连气质都变了,那相貌呀,真真的好。” “是呢,几月未出现在这样的大场合,想必也是有备而来,你瞧她那裙子了吗?竟是软烟罗,那料子我只在祖母的嫁妆里瞧见过,祖母一直不舍的拿出来。” “是吗?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顾大小姐的裙子和张大小姐的像极了。” “都是一水的天青色,自是像的,不过两相比较嘛……” 另一小姐噗嗤笑道:“软烟罗可不是什么布料都能比的。” “幸亏样式不同,否则啊……” 话音欲言又止,“那张大小姐岂不是要气死?” 说完,一片轻笑。 亭子里,张慧儿面色难看,捏着茶盏的手指泛白。 文丝娆似是小心翼翼的抬眸,“她们……她们也太不会说话了,今日是张夫人的生辰宴,怎能那样说?” 张慧儿攥着茶盏的手指越发用力。 文丝娆暗暗勾唇,“不过,娆儿也觉得很奇怪,前几日我身边的丫鬟看到明月苑的丫鬟在晾晒衣裙,便过去聊了几句,听闻,那衣裳是初月妹妹要在今日穿的。” “我记得,那好像是件胭脂色的,想来也是,初月妹妹最喜红色,可是不知,今日一上马车,却成了天青色,还真是让我意外。” 最后,她似是羡慕道:“想来,初月妹妹的衣裙真是多呢!” 张慧儿的面色慢慢龟裂,“你说什么?” “姐姐是想问什么吗?” “顾初月一开始选中的是件胭脂色襦裙?” “是呢,我听丫鬟们说的。” 张慧儿气的浑身发抖,抬手就将茶盏扔进花丛里。 失忆?! 怕是本性难改! 到现在竟还和之前一般争强好胜,竟还是在娘亲的生辰宴上,明眼人都知道,嘉贵妃为何亲临娘亲生辰宴! 还是说…… 顾初月盛装打扮,想要压她一头,也是因为看上了大皇子妃位?! 这么一想,张慧儿瞬间如临大敌。 先前,她还是怀疑,没想到顾初月已经行动了。 文丝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视线飘向了远处的凉亭,冷冷勾唇。 眼看天色渐晚,嘉贵妃也要回宫了。 一众人过去恭送。 上马车前,嘉贵妃亲昵的拉着张慧儿的手,让她得空多去宫里坐坐。 羡煞了一众小姐。 华贵的马车渐行渐远,门口处的人才有了散的趋势。 王氏也打算着回府,刚要让丫鬟去叫小姐们,就见她们过来了。 言可辛笑嘻嘻的拉着顾初月,“顾夫人安好。” 顾芳菲则笑容恹恹的跟在旁边。 黄氏也跟着过来了。 王氏微笑着应对,“可辛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黄氏道:“你快别夸她了,再夸两句这丫头就要上天了。” 言国公府和顾学士府完全就在两个方向,言可辛也不拖沓,立刻道出来意:“顾夫人,我今日想让初月和我去尚书府住一晚,您看好吗?” 王氏笑道:“只要初月愿意,便是可以。” 顾芳菲不满道:“娘亲……” 王氏将女儿拉到身边,不让她多言。 言可辛立刻摇着顾初月的手臂,“刚刚是怎么说的?初月你忘了吗?” 顾初月没忘。 小表姐说……说大魔王手臂上的伤口裂开了,但不让人近身,恐怕是要感染。 又和自己千万般保证,说这次绝不让言闻一将自己拐跑,还说什么晚上要和她说悄悄话。 她咬着唇瓣,轻轻,点了点头。 王氏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拉着依依不舍的顾芳菲上了马车。 这边,言国公府的马车也被牵来了。 黄氏迈上步梯,一回首,女儿就不见了。 丫鬟道:“夫人,五小姐去和二少爷一起坐了。” 第302章 时不时亲两下,捏捏她软软的肚子 紧随尚书府后面的第二辆马车上。 言云敬看着对面的妹妹,道:“小五,你不是拉了初月回府吗?怎么一个人跑过来坐了?” 言可辛笑了笑,“我娘她有话要和……要和初月说,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听那些之乎者也了,便逃过来了。” 言云敬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初月和二伯母已经熟稔到这种地步了吗? 此时,跟在末尾的那辆马车上。 少年背靠软枕,狭眸半阖,左臂的袖子已经挽到了手肘。 白色的布带染着片片血花,唇色本就浅淡,现下更是苍白了些。 可怜唧唧的。 顾初月坐在他对面,腿上放着那匣子蜂巢蜜。 “一一,你好些了吗?” 她很是担心。 言闻一薄唇轻启,只吐了一个字,“疼。” 她紧张的坐过去,将他的袖子放下,垂着眸,“可是……可这也没有药和布带,要等到尚书府再从新包扎。” 言闻一半阖着的眸子里荡着笑意浅浅,抬起受伤的手臂,“抱下。” 顾初月双手扶着他的手臂放下,义正言辞,“不行,你的伤口已经裂开,再随意乱动,会裂的更大。” 对待伤患,她的态度一向严谨。 言闻一微不可闻的“嗤”了声,随意脖子一歪,直接倒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顾初月只觉得肩膀一重,颈窝里泛着痒意。 少年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她的身上,她身子不稳,后背直接抵到了车壁上,不得动弹。 “你……快起来!” 言闻一不满的蹭着她光滑如玉的脖颈,微凉的薄唇轻吻,“坐着累。” 顾初月满脸问号。 所以……就靠着她??? 言闻一将受伤的手臂直接环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将她禁锢,“你比引枕……软。”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便继续亲了下唇边细腻的肌肤。 顾初月无语望天。 怕他伤口裂开,只好就这么任他抱着。 高大挺拔的少年埋在娇小瘦弱的少女怀里,却异常的养眼。 言闻一不困,也不说话,只是这么抱着她,时不时的亲两下,捏捏她软软的小肚子。 似是不亦乐乎。 顾初月几次想要拍开他的咸猪爪,结果都碰到了微散的布带,念着他是因为自己受的伤,只好收回手,虚空的朝他身上锤拳头! 言闻一只觉得浑身燥.热,运着内力压了几次,呼吸才稍稍平稳,嗓子沉沉的,微哑,“卿卿。” “嗯?” 怀里搂个大火炉,顾初月已经开始小鸡啄米的节奏了。 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言闻一伺机扬头,“亲亲。” “嗯……” 顾初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睡觉,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在答些什么。 言闻一得逞的勾唇,趁小姑娘一点一点的垂头之际,伺机吻了上去。 轻轻的,生怕将她吵醒。 慢慢分开,顾初月已经熟睡。 马车微颠,言闻一便将人捞到了怀里。 闻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顾初月轻车熟路的搂住少年的劲腰,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 像只乖巧的猫儿。 言闻一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 但,想想也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抱小姑娘了。 他伸出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哄孩子一般,引她沉睡。 天色渐晚,秋风将马车门吹得前后摇晃。 金戈回身关门,随着车帘翻飞,不经意间看到了车厢内的情景。 立刻将门关好,不敢多看一眼。 金戈咽了咽口水,用力揉着眼睛。 里面……坐着的……真的是主子吗? 他和复还跟在主子身边多年,见过他一刀杀人的样子,见过他一夜灭人满门没有半分犹豫的样子。 杀伐决断的形象已经深深印在了他们心里。 可是今日,他看到了什么? 冷傲无情的主子居然将顾大小姐抱在怀里,哄她睡觉!!! 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金戈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主子近来的巨大变化。 简直像是抽风了! 坐在另一边的复还,见金戈出神的样子,伸手将缰绳夺了过来。 越发觉得他蠢笨。 又驶了许久,这才到了学士府。 黄氏刚下马车,就有家奴来报,说是来报账的掌柜的来了,便吩咐丫鬟几句,进了府邸。 言可辛跟二哥道了别,这才下马车。 远跟在后面的第三辆马车慢悠悠的停下。 “吁!”的一声,顾初月惊醒。 “咚咚咚!” 车门突然被敲。 言可辛站在外面,低声道:“腻歪会子行了啊,快下车吧!” 顾初月一听,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瞬间半滚半摔的挪到旁边。 她怎么坐大魔王腿上去了? 还靠在他怀里? 另一手还搂着他的腰? 外面的言可辛不断催促着。 顾初月刚想起身下去,身上突然多了件男子长衫。 言闻一将她拢的严实,道:“外面冷,你刚睡醒,小心着凉。” 她心里微暖,匆匆下了马车。 言可辛直接将他们带到了自己院里。 外厅薰笼烧的“噼里啪啦”作响,衬得屋中异常安静。 言可辛刚要开口,就发现对面的大哥冷冰冰的望着自己。 意思不言而喻。 偏偏顾初月没注意到,还一个劲儿的跟小表姐聊天,“今日作诗比赛,谁是第一名呀?” 言可辛移开视线,开始吐槽:”还能是谁?张慧儿呗!” 顾初月哑然一笑,“想来也是,我竟忘了今日是张夫人的生辰宴。” 加之嘉贵妃若有若无的试探,面子总是要给的。 不过,言可辛可不这么想,“虽然我不会做诗,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你们家的顾芳菲比张慧儿要略胜一筹,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她笑着给小表姐倒茶,“那翠玉镯子,也不是谁都想戴的。”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嘉贵妃这是有意同张侍郎联姻。 张慧儿是嫡女身份,嫁过去虽当不了正妃,却也能落个侧妃当当。 “咳。”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言可辛起身,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大哥手臂的伤还没处理,我去拿药!” 结果,就匆匆忙忙的出了屋。 顾初月看着对面的少年,忽然想到了马车上的情形。 自己不让他靠,睡着却跑人家怀里去了,真真是丢脸。 言闻一发觉到了小姑娘的窘迫,朝她招手,“过来。” 顾初月不动,装作没看见。 言闻一挑眉,下一秒—— “嘶!” 他似乎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第303章 可怜唧唧的说亲亲 这时,丫鬟急忙将药箱奉上,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按照小姐的吩咐,还贴心的关上了屋门。 顾初月撇撇嘴,坐到了他的身边 “把胳膊伸出来。” 言闻一乖乖的抬起胳膊。 “把袖子挽上去。” 言闻一没动,“手疼。” 顾初月:“…………” 抱她的时候怎么不提手疼这茬? 她缓缓呼了口气,开始专心致志的帮他处理伤口。 约么过了一刻钟,这才重新包扎好。 顾初月将药箱收拾好,看了一圈,“小表姐呢?” 言闻一整理着袖子,没有说话。 她刚起身去找,就有丫鬟进来禀告:“顾大小姐,我家小姐被夫人叫去说话了,让您在此稍等片刻。” 顾初月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 小表姐啊,这母女说话还……真是时候呢。 她起身,想要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哪知还没迈几步,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到了少年的腿上。 言闻一搂着她的腰,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 呼吸间,冷莲香夹杂着海棠香。 顾初月连忙抵着他肩膀,“你若总这般不拿自己受的伤当回事,下次伤口裂开也不要再来找我!” 言闻一抬头,狭眸蒙上了层昏暗的醉色,“不用力,卿卿该跑了。” 话语间,似是很疲劳,又很委屈。 顾初月的一颗小心脏又开始不规律运作,她红了脸,视线乱飘,“那……你就别抱着我了……这是在小表姐的院里,若是让人瞧见,多、多不好……” 言闻一轻吻她的下颌,很是霸道的说:“没人敢进来。” 这厮好不要脸。 没等顾初月说话,她颈窝就越发的痒,“若是卿卿现在不愿意抱,那入夜后不如——” “停!抱!” 没等言闻一说完,顾初月及时打断。 要是再在小表姐面前被拐跑一次,她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言闻一打开手臂,悠哉似的看她。 顾初月慢悠悠的窝进少年怀里。 刚刚靠上他的胸膛,就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带着宠溺和温柔的感觉。 她睁着眼睛,有些恍惚。 那笑声似丝丝热流,钻进了自己的心里,滋养着已经含苞的花朵,促使它慢慢绽放。 真是魔怔了! 她竟然会觉得大魔王可能会喜欢自己。 真是越发的,不自量力了。 她手臂僵硬,觉得鼻尖泛酸。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就要做好独自承受心酸的准备。 她将脸,深深的埋进少年的衣襟中。 可,言闻一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抚着柔顺的三千青丝,问着,“怎么了?” 她声音很闷,“没什么。” 言闻一垂头,轻吻她的发顶,满足的勾唇。 屋外,有丫鬟守着,不让人进。 厢房中,言可辛坐在薰笼边,看着漏壶的时辰,一边嗑瓜子一边叹道:“这两人也真是能腻歪!” 这时,丫鬟道:“小姐,到晚膳时间了。” “都这般晚了?” 言可辛拍拍手里的瓜子皮屑,起身道:“走吧,去看看,我也该从娘亲那回来了。” 这话说的连自己都很无奈。 正屋外厅,言闻一远远便听到了脚步声。 “卿卿,有人来了。” 顾初月一听,警觉的就要下去重新坐好,哪知却被人搂住了腰,动弹不得。 她低声道:“你快放开我!” “亲下。” 她不肯。 言闻一继续道:“亲下。” 顾初月无奈,只好匆匆在他脸上“啵”了下,这才被放开。 她立刻坐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上,恨不得离他八米远。 门外,言可辛也不嫌冷,耳朵贴在门上,兴致冲冲的听着。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亲什么”的,就是声音太小,没有听清楚。 就在她想将门偷偷打开一条缝时,门突然被打开。 面前出现了墨色锦袍,麒麟荷包很是精致华贵。 言可辛讪讪的抬起头,后退几步,“大……大哥。” 言闻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站在门口,也不让她进去,叮嘱道:“不许给她吃凉食和辣菜。” 言可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身侧忽然传过一阵冷风,回头一看。 言闻一已经越过她出了院子,这才提裙进去。 顾初月正端坐在圈椅上,衣衫整齐,发髻未散,怎么都不像是她听到的那样。 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顾初月笑道:“小表姐?” 言可辛回神,“大哥怎么突然走了?” “天色已晚,到底是姑娘闺房。” 言可辛不太信,却也没再问,道:“到晚膳点了,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她双眼冒光,“我想吃凉糕和辣子鸭肉脯!” 言可辛:“…………” 大哥还真是,一猜一个准儿。 她落座,往嘴里丢了颗花生,“你就别想了吧,你说的都不能吃。” 她凑过去,“为什么啊?” 言可辛抓了把花生给她,“大哥临走时可说了,不能给你吃凉的不能给你吃辣的。” “他说的不算,小表姐听我的!” 言可辛望着她,“到时候大哥要是生气了,算谁的?” 简直一针见血。 对于大魔王,顾初月骨子里还是有点怂的。 她呵呵一笑,“那还是,还是算了吧。” 随即她又说了几个菜名,都是滋补那一挂的,言可辛这才让丫鬟去传膳。 用过晚膳,两个小姑娘挤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言可辛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是用什么方法,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 顾初月侧过脸,“小表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言可辛扳过她的脸,“别跟我装糊涂啊,我说的是我大哥,你是知道的。” 一提到言闻一,言可辛就想到了那日的情形…… 那日是她多年后第一次见这位从苏州回来的大哥,但是又和他不熟,偶然遇到后她看了眼就要走,哪知有小厮在说言闻一的坏话。 说的不堪入耳,偏偏两个人都听见了。 后来被言闻一身边的小厮抓了出来,然后—— 言闻一抬脚就踢向了那人的心窝子。 小厮瞬间飞出去十米远。 有人过去看,结果那人已经没气了。 一脚踹死个七尺大汉! 这就是言可辛对这位陌生大哥的第一印象。 喜怒无常、非常凶狠,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怕他的原因。 所以,她才如此的好奇。 到底初月是用了什么办法呢? 能把大哥治的这般服服帖帖,还张口闭口就是“亲亲”这种虎狼之词…… 第304章 其实是一一主动追我的 顾初月的脸已经红透了,她极力避免着不去看小表姐八卦的眼神,“哎呀,小表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休息吧!” 言可辛一把拉下被子,“现在才什么时辰就要睡觉,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说完,手就灵活的伸了过去。 “哈哈哈……小表姐!哈哈……小表姐快住手!” 言可辛顽劣的挠着她的小肚子咯吱窝,“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小姑娘养的娇贵,哪里受得住这番逗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最后只能投降。 “说说说……我说……哈哈哈我说小表姐……” 言可辛这才停手,一脸期待。 高门贵女降服凶狠庶子,这简直就是画本子里才能看到的名场面,没想到她能看到真人版! 自然要好好唠一唠。 顾初月想到大魔王最开始又是扔她又是推她还打她手的情景,忽然贼兮兮一笑。 “其实……是一一主动找的我,说倾慕于我,先前我是不答应的。” 她说的害羞,更显真实。 言可辛惊讶极了,“我大哥那样注了铁水的冰块竟然会主动对女子表达倾慕之情?” 她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开始长篇大论的胡编乱造。 里面夹杂了不少真实情景,不过说出去嘛,名字基本颠倒过来,她成了冷漠拒绝的那个,而言闻一嘛,则成了那个一直被冷漠拒绝的。 等她说完,言可辛已经目瞪口呆。 “大哥竟然为了你……去买糖葫芦哄你开心?” 顾初月轻轻的点头,“若不是他对我这般好,我怎么会帮着他说服祖母呢?” 言可辛觉得信息量实在太大,人物形象出入也大,一时间无法消化。 顾初月怕她会去和大魔王说,到时候穿帮,提前打好预防针,“小表姐,这是女儿家的私密事,我可只同你讲了,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尤其是一一。” 这要是让大魔王知道了,还不得扒她一层皮? 言可辛懵懵的点点头。 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画本子。 顾初月这才慢悠悠的呼了一口气,心里窃喜。 月上柳梢头,丫鬟又进来添了次薰笼碳火,这才熄灯。 院里一片静悄悄。 此时,言国公府的偏僻一角。 南山苑里,月色华光淡淡洒。 言闻一站在台阶上,背掩屋中昏暗的烛光,挺拔的身姿在地上映出一道斜影。 狭眸半阖,身姿倨傲。 下面,有数十名单膝跪下听命的暗卫。 黑压压一片,气氛紧张。 复还抱拳道:“启禀阁主,已召集二十名暗卫,一切准备就绪,等待指挥。” 这时,金戈从旁边冒了出来,“主子,咱们真的要去截道啊?” 言闻一睨了他一眼,“不然,哪里寻得到胭脂米?” 金戈抓头,“可那是要进贡给陛下的,若是陛下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 不留活口,便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查到。 金戈明白,抱拳退到一侧,准备听命。 言闻一捏着腰间的荷包,下令:“所有人,城外集合。” 说完,蕴着内力率先出了院子。 其余暗卫皆紧随其后,恍然一瞬,便消失不见。 复还也要跟上去,却被人拽住了。 金戈皱眉道:“主子对吃食一向是不甚在乎,怎么想起来要去劫那劳什子米?” “胭脂米。”复还冷冷提醒。 “对对对,就是胭脂米!” 复还看了他一眼,“顾大小姐喜欢。” 说完,将蒙面黑布拉好,冲进夜色。 因为顾大小姐喜欢,便去夺进贡给皇帝的粮食? 金戈愣了愣,想到了今日恍然间看见的情景,瞬间明了。 急忙也跟了上去。 正屋内烛灯昏暗,烛火摇曳在窗棂桃花纸上,似是有人在书案旁用心钻习学问。 院落老树落叶,秋风席卷。 一切,恢复如初,似是不曾有人来过,不曾有人走过。 翌日。 一大早,学士府的马车就过来接小姐回家了。 顾初月站在步梯上,回首就见小表姐笑着跟她挥手,身边再无别人。 她掩下心里微微的失落,朝着小表姐挥挥手,便上了马车。 珍珠拿出言五小姐准备的食盒,“小姐,您早膳吃的少,要不要再吃些?” 她摇摇头,“不想吃。” 没什么胃口。 珍珠只好将糕点收起。 小姐平日都是嘴不停歇的,怎的今日却如此特殊? 顾初月闭着眸子,现下街道上人不多,马车跑的很快。 回到学士府,她感觉不过是睁眼闭眼间。 明月苑内,阿离已经开始指挥丫鬟们浆洗清扫,小厨房内熬着胭脂米粥,满院飘香。 顾初月一进来,便闻见了味道。 进了正屋,她脱下披风,刚进里屋,就看见了两个大箱子整齐的摆在中央。 “这是?” 她指着那两个箱子,回眸问道。 阿离道:“这是一大早,言大少爷派人送来的。” 大魔王送来的? 顾初月疑惑的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入目是满满的胭脂米。 她伸手搅了搅,竟是一整箱! 打开另一个箱子,也是如此。 难道…… 阿离狭促笑道:“言大公子说大小姐喜欢吃。” 顾初月心里瞬间暖洋洋的,叫人带下去好生收好,别让外人瞧见。 她记得,大魔王好似问过自己,是不是喜欢胭脂米粥。 她不过随口一答,没想到,却被他记在了心里。 大魔王,有时候也是很会讨女孩子喜欢的嘛…… 她抿着笑意,觉得口中清茶都不似那般苦涩了。 只是不知,是茶叶缘故,还是人的缘故,反正那股子清苦已经化作甘甜,溢满了心头。 她将手边的蜂巢蜜打开,准备做些茯苓饼和桂花蜜糕,改日约着小表姐和二妹妹一起出去吃茶时,带过去。 她又挖出许多,准备给祖母带过去。 今日是请安的日子,因着她住在外府,便免了请安,想来,祖母这时候已经醒了。 顾初月召来珍珠沐浴更衣,好一番收整后,便去了寿辉堂。 芳姑刚出小厨房,手里端着茶盏,见大小姐过来,便笑着过去,“大小姐来了,老奴去给您煮牛乳茶。” 她笑道:“还是芳姑疼我,对了,祖母可醒了?” “已经醒了,正和老爷在里面说话呢。” “我爹也在?” 请安日子,顾明远因着上朝,都是下朝后再来,今日却这么早? 她有点后悔来这么早了…… 芳姑却催促,“大小姐快进去吧,外面冷。” 第305章 言闻一与你并不相配 正屋里,老夫人端坐在紫金描漆镶绿松石坐榻上,下首,便是一身常服的顾明远。 “祖母安好,爹爹安好。” “起吧。” 顾初月坐到顾明远对侧,身子挺直,很是端庄。 规矩礼仪挑不出一丝差错来。 顾明远满意的点头,视线落到她腿上的木盒上,“你拿的是?” 顾初月准备给大魔王拉一波好感,笑道:“女儿不是昨日去参加张侍郎夫人的宴会了吗?张夫人举行了两场比赛,一场是女子作诗,一场是男子射箭,男子组射箭闻一表哥得了第一,这匣子蜂巢蜜便是彩头,因着少年不喜甜食,便送给女儿了。” “蜂蜜养肺,入秋后祖母又时常咳嗽,李太医说要温养,女儿便带了些拿给祖母,日日吃上一勺,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笑道:“还是月儿最孝顺。” 顾明远则捋着胡子,“可是言家那闻一小子?” 她笑道:“正是,闻一表哥已经回都城许久了,上次还来咱们府拜访祖母呢,可惜当时爹爹去上朝了,这才没见着。” 顾明远觉得名字耳熟,想了想道:“母亲,这位不会就是……” 老夫人淡淡的瞧了他一眼,“你自己女儿的未婚夫婿,跟我确定什么?” “是。” 顾明远吃瘪,他以前没怎么管教过大女儿,是全权都交给了王氏,故许多事情,他也只是略知一二,不敢妄下定论。 但,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他还是要管上一管的。 “母亲,初月是长女,也这般大了,儿子便直说了,言家那位和初月定亲的,是位庶子,且听说身子骨还不好,初月又是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大,两相实在是不太般配。” 顾初月急忙道:“爹爹,一、闻一表哥拿下男子组射箭第一名,他不是病秧子!” 顾明远冷眼一扫,“婚约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插什么嘴?” 她动了动唇瓣,只好作罢,转而看向祖母。 老夫人轻轻吹着茶雾,浅浅饮了口,“现在你知道插手了,早干什么去了?如今庚贴已经交换,你倒是言语颇多。” 顾明远再一次吃瘪。 在有关大女儿的教育和成长方面事情上,他的话语权总是低人一截。 老夫人又慢悠悠道:“言家那小子我见过几次,相貌堂堂,谈吐不凡,虽说身份差些,但正值少年,只要有上进心,日后,不是个差的。” 顾明远还是觉得不妥,“母亲,这朝中大臣之子,身份才能兼具的大有人在,儿子以为,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老夫人只道:“明年春猎后再看吧。” 顾明远只好应了个“是”,便以朝中事务繁忙告退。 古板老爹一走,顾初月就跟回了魂儿似的,坐到了老夫人身旁,打开匣子献宝似的。 “祖母,您是不知道,昨日大皇子也参加射箭比赛了,三支箭中了两箭,而闻一表哥三箭齐发,皆中红心,一下子高低立见,原先那些嘲笑闻一表哥的人都不敢说话了呢,大皇子更是都被气走了!” 老夫人笑道:“还是那句话,那小子虽出身差些,但人还是不错的。” 她立刻道:“就是就是!” 她答应的欢快,老夫人笑着点她额头,“都是大姑娘了,也不知羞。” 顾初月挽着祖母的手臂,“孙女说的是事实呀。” 老夫人拍着孙女的小手,因着昨日是孙女失忆后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不免多问了两句,“昨天玩的可开心?” 她靠在祖母的肩膀上,“开心呀,闻一表哥男子组射箭得了第一名,二妹妹在女子组也是第二名的好成绩呢。” 老夫人道:“第一名可是那张家嫡女?” “正是,嘉贵妃看起来,似乎很中意张家的嫡女,就快拉着不松手了。” 老夫人了然一笑,“大皇子后院虽有姬妾,却无正妃侧妃,大皇子作为长子,后院那三个位置,不知多少人已经盯上,这次嘉贵妃主动给张夫人脸面,你觉得为何?” 老夫人轻飘飘的将问题抛给顾初月。 顾初月浅笑:“难不成……是瞧上了张家小姐?只是……” “怎么了?” 她疑惑道:“张家虽也是命官之家,可要在这都城权贵里,却只能勉强挤进中等,嘉贵妃给大皇子选妃,怎的却看上了张府?” 老夫人道:“老一辈的都城权贵都是有底子的,百年家族,哪位皇子不盯着?陛下正值壮龄,没有陛下的圣旨赐婚,谁敢主动站队似的请婚?所以,嘉贵妃便将手伸到了张府身上。” 顾初月垂眸,轻声道:“弃而不选底蕴大族,可都城权贵中等那层也有不少人家,怎的就偏偏选中了张家呢?难道说……张侍郎要升官了?孙女听说刑部只有两位侍郎,尚书之位,还缺着呢,只是这嘉贵妃怎就知道,会是张侍郎升迁呢?” 孙女能明白这么多,老夫人已经很高兴,“你鲜少出府,可能不知道,现在安泰贪污枉法的案子,正是刑部在审,主管人便是张侍郎。” 安泰这个案子牵扯广泛,皇帝把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张侍郎,想必是有意要重用他。 渐渐把六部主事之人纳为己用。 毕竟,事关皇位,亲儿子亲老子都得靠边站。 权力这种东西,或许真的很诱人吧。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登上那个位置六亲不认? 顾初月把玩着禁步,漫不经心道:“嘉贵妃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灵通啊。” 老夫人接着道:“那你觉得,若是婚事能成,嘉贵妃会给张慧儿什么位置?” “听闻嘉贵妃是李少傅亲妹,李少傅府中有位嫡女,想来,正妃位置怕是早早就留了出来,张家小姐,应是侧妃之位吧?” “哈哈哈!”老夫人爽朗一笑,“月儿真是聪明,只是那张家小姐我见过一面,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就不知娶回去,是个管事的,还是闹事的喽。” “真正热闹的时候,怕是要等大皇子娶正妃的日子。” 老夫人颇有感慨道:“是啊,皇室宗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勾心斗角比后宅更甚。” 顾初月抿唇不语。 古代三妻四妾,真的很常见。 日后,大魔王会不会为了仕途,也娶一堆女子回府呢? 说不准。 尤其露华台,还有个阡影姑娘。 真的,只是上下属关系吗? 第306章 拿着,喂我 这日,顾初月开始准备做茯苓饼和桂花蜜糕。 做好后让阿离给祖母和二妹妹皆送了些去。 桌上还剩下许多。 她分开装好,让人皆送去言尚书府,准备拜托小表姐,让她顺道给一一去送个食盒。 毕竟言姨祖母好似不太喜欢大魔王,她这样频繁示好怕是要雪上添霜。 哪知刚叮嘱好下人,簌簌便来了,说是大门那边传了话来。 “什么话?” “言五小姐邀您去喝茶,现下马车都已经到学士府了。” 顾初月没想到竟这般巧,便欢喜的拿起食盒,想着等等便交给小表姐。 上了停在学士府门口的马车,言可辛便问她要去哪里吃茶。 “都听小表姐的。” 言可辛却似苦恼般抓了下鬓角,她平日里没有喝茶这种爱好,知道的茶馆更是屈指可数,今日娘亲若不是看在她“和初月提前说好”的份上,断是不会让她出府的。 好似她一出府就要闯祸疯玩似的。 “要不,就去顺祥斋吧,我记得那里的糕点还不错。” “好。” 说到糕点,顾初月便将其中一个食盒打开,取出茯苓饼。 “小表姐快尝尝,这是我用蜂巢蜜做的茯苓饼。” 言可辛半是怀疑的拿起一块,“你会做糕点……?” 她这个表妹一向是不进厨房养尊处优,现在失了个忆竟然会做糕点了? 顾初月很是期待,“快尝尝!” 言可辛咬了一小口,内心跟吃毒药似的煎熬,哪知一入口,表情瞬间变化。 “味道还不错。” “小表姐喜欢就好。” 她笑着将一整盘都端了出来。 言可辛吃着吃着,视线一飘,突然发现还有一个食盒,伸手就要打开,哪知却被人挡住。 顾初月嘻嘻一笑,“小表姐,这个可不是给你的……” 言可辛道:“那这是?” “是拜托你帮我送给闻一表哥的。” 言可辛:“…………” 马车渐渐停下,“小姐,顺祥斋到了。” 言可辛啧啧摇头,“既然是你的心意,还是亲自送给他为好。” 说着,就钻出了马车。 顾初月只好拎着食盒跟了出去。 上了顺祥斋二楼雅间,言可辛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靠在门框上笑的一脸猫腻。 她摸了摸肩膀,有种被卖的感觉,“小表姐,你怎的不进去?” 话音刚落,就听屋中传来一道男音—— “还不走?” 很是耳熟。 接着,言可辛便稍稍移开位置。 就见屋中圆桌旁,坐着位墨蓝色锦袍的少年,金相玉质,清冷倨傲,手握茶盏,周身气势阴戾交缠。 顾初月:“…………?” 言可辛笑嘻嘻的拍着她的肩膀,“初月呀,你不是给大哥做了糕点吗?快送进去吧,祝你们玩的愉快,我去骑马喽!”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独留顾初月站在原地。 她就说嘛,小表姐居然抽风似的不约她去骑马射箭,而是约她来喝茶。 原来是受人所托,在这等着她呢! 言闻一唇角抿笑,“怎么,还不进来?” 顾初月让丫鬟在外侯着,这才进去。 只是她刚迈过门槛,身后的门忽然“啪”的一声关上了。 言闻一单手支颐,看着小姑娘似乎微愣,道:“手上拿的是什么?” 她只好认命的送了过去,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两盘糕点。 “这是用你那日给我的蜂巢蜜做的,快尝尝,小表姐她们都说好吃。” 言闻一捏起片薄如蝉翼的茯苓饼,掀眸看她,嗓音危险,“所有人都送了?” 顾初月将桂花蜜糕推到他手边,声音不自主的放低,“别人都送的是茯苓饼,但是桂花蜜糕,只给你做了。” 言闻一拿起那块白胖的糕点,一掰为二,放进口中一块,另一半,则塞到了她的唇边。 她乖巧的张口,满是期待的看他,“味道如何?” 少年吃完迅速喝了口茶,显然是被腻到了,“有点甜。” 顾初月的小脸瞬间就塌下来了,随即迅速道:“没关系,那你吃茯苓饼就好了。” 说完,把盘子移到自己身边,垂着的眼尾掩不下满眸的失落。 这是她第一次做桂花蜜糕,本是香香软软,想着大魔王也许爱吃,没想到他并不爱吃。 言闻一坐在圆桌另一侧,骨节分明的手指“嗒嗒”的点在桌上。 小姑娘的脾性真是越发的大。 奈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起身,坐到了她身边,轻轻将人揽住。 “不高兴了?” 顾初月闷声道:“没有。” 言闻一轻笑,手臂用力将整个人都抱在了自己怀里,手指轻轻梳着少女的鸦青长发。 低头,在她的鬓角落下一吻,指尖点着她的眼尾,呢喃着:“骗你的。” “什么?” 她抬头,柔软的脸颊蹭过少年微凉的薄唇。 言闻一捧着小姑娘的脸,迫使她和自己对视,狭眸里旖旎微漾,“真是不经逗弄。” 顾初月呼吸一滞,双颊迅速爬上两抹嫣红。 水泠泠的杏眸里盛满了少年放大的俊颜。 鼻梁如山,狭眸盛她。 顾初月只觉得心里有个小人儿在推动自己。 她慢慢的、鬼使神差的往前凑,浅浅的印上。 微凉碰上温热柔软。 似是冰遇上了火。 融化半分,便一发不可收拾。 言闻一骨子里的占有欲促使他转被动为主动,大掌扣住了小姑娘的脑袋,迫使她进一步贴近自己。 强势撬开她所有的防备。 一吻完毕。 顾初月气喘吁吁,杏眸氤氲,嫣红的薄唇泛着水光。 紧紧靠在他的怀里,羞得捂脸。 她刚刚做了什么? 竟然主动索.吻! 言闻一失声笑道:“卿卿,害羞了,嗯?” 尾音上扬,撩人心弦。 她羞得握拳锤他。 小姑娘力气不大,软绵绵的一拳根本伤不了他分毫,反倒是怕她锤的手疼。 思及,言闻一顺势握住她的小拳头,拉到唇边轻吻。 顾初月瞬间跟触电了似的,立刻收回手,再也不乱动。 她错了,她低估古代人的开放程度了。 尤其是…… 大魔王的开放程度和心智,简直不是现代十五岁正值青春懵懂的少年能比的! 倏然,刚刚被亲一直虚握拳的手突然碰到了什么。 她看过去。 就见大魔王拿着桂花蜜糕在戳她。 顾初月:“???” 言闻一直接将糕点塞进她手里,“拿着,喂我。” 第307章 惑人而不自知 顾初月抬头,水杏眸忽闪忽闪的,“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娇憨动人。 言闻一别过脸,长长叹着口气。 小姑娘真是惑人而不自知。 她催着他回答。 言闻一蕴着内力,压住身下的燥意,声音微哑,“喜欢,喜欢你喂我吃。” 顾初月轻哼一声,虽然羞涩,却也颇为得意。 大魔王一向挑剔,却说喜欢吃她第一次做的糕点,只能说明她的手艺是飞一般的进步。 就这么慢慢喂着,言闻一吃了一整盘的糕点。 最后还剩一盘茯苓饼,多半都进了顾初月的小肚子。 又吃了碗八宝甜酪。 顾初月懒洋洋的躺在他的臂弯里,觉得舒服极了,只是偶尔打一两个饱嗝,实在是煞风景。 言闻一则将手贴在她的肚子上,慢慢揉着,给她消食。 掌心干热,动作轻柔。 她脸上带着飘飘然的笑意。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被大魔王伺候。 简直是奴隶把身翻! 到最后,她竟有些懒洋洋的想睡觉。 只是天色还早,又难得出门,她换了个姿势,坐直身子,提议道:“一一呀,要不我们出去逛逛吧,我想去外面买零嘴,或者去找小表姐也行,去找小表姐吧,她去骑马了,我也想去!” 言闻一毫不犹豫的拒绝,“出去可以,但不能骑马。” “为什么啊?” “骑马太危险了。” “可是小表姐都没事。”她开始娇娇的拉着他袖子晃。 言闻一面无表情,“她有危险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初月:“…………” 原谅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言闻一捏着她一侧腮肉,“你的安危,才是我该关心的,懂了?” 直白的关怀让顾初月没忍住笑意,“嗯”了声。 两人商量好,便出了茶馆。 金戈复还远远的跟着,时不时还要防着珍珠忽然冲上去。 街道热闹,顾初月好久未见过这般闹市。 这也摸摸那也碰碰,这看见了想买,那看见了想吃。 没得一会,珍珠三人手上皆大包小裹的抱了一堆。 顾初月拉着言闻一的手,飞快的在人流里跑动,最终定在卖油炸饼的小摊前停下。 铁架子上摆了一排刚出锅的饼子,肉酥味扑鼻。 她咽了咽口水,“老板,要两个。” “好嘞!” 小贩将饼子用油纸包好,递给她。 刚出炉的饼子很是滚烫,隔着油纸发热,烫得她指尖泛红,根本拿不住。 忽然,手上一空。 就见油纸包已经被人拿走。 言闻一蹙眉,“手疼不疼?” 她在襦裙上蹭了蹭,满心都想着吃。 “还好还好,一一快把饼给我,我要吃!” 言闻一无奈,却又怕她烫着,便自己拿着,掀开一侧油纸,露出焦黄的酥饼,放到她嘴边,“吹吹再吃。” 顾初月迅速吹了吹,探头咬了一口。 “咔嚓”一声。 她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又酥又脆,好吃……” 见小姑娘吃的开心,言闻一就着她咬的地方,也咬了口。 只觉得平淡无奇,略微油腻。 而,顾初月是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但刚出锅的饼子哪能那么快散热? 言闻一便一路都是自己拿着,慢慢喂她,时而叮嘱她慢点吃,小心烫着。 语气虽差,但动作却温柔极了。 来往的未出阁少女看到这一幕,心里皆是羡慕,更有胆子大的直接暗送秋波,往少年怀里扔手帕。 结果,皆被言闻一冰冷狠厉的眼神吓退。 夹杂着孩童笑闹,一辆马车慢慢驶过,车夫不断催促着前面挡路的行人。 马车上,贴着个大大的“张”字。 马车内,两位正值妙龄的少女分开而做。 风吹帘起,文丝娆伸手勾起车帘,往外看着。 少女长相秀美,引来不少人频频相看。 文丝娆笑容更甚,她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 忽然,视线中闪过两抹熟悉的身影。 她一晃神,再看,则看到了远跟后面的珍珠,越发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放下帘子,似是无意般,道:“初月和言家大公子的感情,还真是好呢。” 张慧儿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庶子罢了,顾初月的眼光真是差劲。” 文丝娆轻笑:“上次射箭,听闻言大公子射箭得了第一,同样是庶子,比起安家那位庶四子,看起来是好的多,这次初月的眼光,依我看,还是不错的。” 张慧儿蹙眉,“什么安家庶四子?安仲彬?他现在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和顾初月有什么关系?” 文丝娆似是惊讶的捂嘴,“慧儿姐姐不知道吗?莹莹姐姐没和你说过?” 这么一说,张慧儿更好奇了,她和李莹莹面和心不和,哪里会交心的说什么话? “她跟你说什么了?” 文丝娆突然左顾右盼,犹豫起来。 张慧儿有些不耐烦,“你倒是说呀!” “是……莹莹姐姐说,是若紫告诉她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慧儿眼珠一转,李莹莹之前和安若紫关系很好,而安若紫和顾初月的好关系更是都城人尽皆知。 难道,安若紫和李莹莹说了些什么顾初月的秘密? 想到这,张慧儿亲热的坐到文丝娆身边,道:“你我是好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了,这种姐妹之间说的话,我又不会同别人说。” 文丝娆还是很犹豫般,“真的?” “真的!” 文丝娆这才娓娓道来。 这件事情,确实是李莹莹跟她讲的。 张慧儿听完,惊讶道:“顾初月和安若彬竟然还有一段?” 文丝娆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好似是慢慢生了情愫,结果失了忆,便不记得了。” 张慧儿似乎是在消化这个秘密。 文丝娆接着道:“其实,事关初月的终身幸福,我作为姐姐,还是希望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便去问了大夫,大夫说像是初月这样的失忆,只要和重要的人多接触,便会记起来。” “之前安将军还曾和叔父提过亲呢,只是现在安四少爷已经入狱,他们就是想见面,也见不到了,要是能出来,该多好,可惜了这段好姻缘,不过……也算是幸好,若是初月和这样的罪臣之子扯上关系,名声岂不是都坏了?” 张慧儿眼神定住,似是在想什么。 要是能出来么? 文丝娆轻蔑的勾着唇角,抬头又是一派柔弱,“慧儿姐姐在想什么?” 第308章 日后洞房怎么办? 张慧儿回神,“没什么,现在……顾初月的记忆,还半点都没回来吗?” 文丝娆可惜道:“不像是完全失忆,但是,就算还记得又如何?安四少爷身处牢狱,就算是两人余情未了,也怕是此生不复相见了,要是出来见上一见,依初月的性子,怕是要缠着叔父求情,让他们在一起呢。” 说完,又连忙道:“姐姐,今日娆儿跟你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否则要是让外人知道初月和安四少爷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感情,又提过亲事,他可是罪臣之子,别人会如何看待初月?初月这辈子会毁了的!” 张慧儿眼中划过一抹狠厉,随即笑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和别人说呢,你放心吧。” 说完,张慧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过几日四公主要办游湖会,我们是好姐妹,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过去。” 四公主裴岚,是嘉贵妃所生,大皇子裴乔的亲妹。 文丝娆高兴道:“谢谢慧儿姐姐。” 张慧儿敷衍的笑了笑,心里不屑,没想到这文丝娆这么好拿捏。 马车继续行驶,慢慢走远。 依旧在外面闲逛的顾初月左手拿着一袋子果子,右手举着糖葫芦。 唇瓣粘了糖稀也不自知。 言闻一手里还拎着包好的油焖虾。 她欢快的走着,又被不远处的糖人摊子吸引住了视线。 刚想往那走,却被拉住了。 言闻一蹙眉,“先把手里的吃完了,再买。” 顾初月一听,三五口就把糖葫芦消灭了。 唇角处粘着块晶莹剔透的糖稀。 “嘴角。” 她勾着舌尖舔了舔,结果并没有舔到。 言闻一伸手,替她捏下。 顾初月摸了摸,笑嘻嘻的就往前冲。 像只欢快的小蝴蝶。 他跟了上去。 顾初月让老师傅帮忙做个糖葫芦形状的和喜鹊形状的。 一手拿了一个,像是邀功般举到大魔王面前。 “快看,是不是很逼真?” 言闻一嗤笑,“糖葫芦没吃够?还要吃糖稀做的?” 顾初月噘噘嘴,不想理他,哪知还没收回手,手里糖稀做的糖葫芦便被人一把夺走了。 咬的嘎吱作响。 言闻一恶劣的勾唇。 忽然觉得口中的甜腻度可以接受。 顾初月咬牙,狠狠的咬着喜鹊形状的糖人泄愤。 逛了不知多久,又买了许多零嘴后,顾初月已经累的不想走路了。 上了马车后,言闻一并不想这么快放人回去。 可一到午后,顾初月的瞌睡虫就上来作怪了。 言闻一抱着小姑娘,手指点着她软乎乎的侧颊,“想去哪?” 她迷迷糊糊的攥住了那根作乱的手指,嘟囔着:“学士府。” 回去睡觉,她实在是太困了,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东西了。 言闻一将人往上托了托,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揽着她的腰,低头,轻轻吻着她的睫毛,声音很轻,“想让我和你一起回去吗?” 顾初月的瞌睡虫一上来,加之有安全感的怀抱,脑子里是一片浆糊,以为他是要送自己回去,便“嗯”了声。 鼻音浓厚,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 樱桃小嘴微微嘟着,红润诱人。 言闻一低头,薄唇已经停在她的鼻尖上,“亲亲?” “嗯……” 小猫叫似的抓的他心痒。 言闻一慢慢移动,浅浅的亲着。 接下来,无论他说些什么,她都答“嗯”。 顾初月已然是不知道自己在睡着的时候,答应了大魔王多少条件。 午后,丫鬟正是最少的时候。 言闻一运着轻功,一路无影将人抱进了明月苑。 阿离已经见怪不怪,连忙将门打开,又在门口守着避免有人进去。 将小姑娘放在榻上后,又出去吩咐,让丫鬟将胭脂米粥提前熬好。 再回里屋,顾初月却在揉眼睛,杏眸半眯。 像是已经醒了。 言闻一褪去外袍长靴,自然的上去将人揽进怀里。 许是刚从外面进来,少年的怀抱泛着凉意。 顾初月却主动抱住他的腰,小脸还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又似是想要给他温暖。 杏眸蒙了层淡淡的水雾,睫毛染了雾气,软软的搭在眼睑上。 眼尾许是被用力揉了,已经染了淡淡的桃色,似是被雨打过的花瓣。 言闻一慢慢的蹭着那处,却没曾想自己的指腹有着薄茧,越蹭越红。 只好收手,有些懊恼的蹙眉。 小姑娘真是娇气。 一蹭就红,若是日后洞房,岂不是碰都碰不得? 顾初月不知道他的想法,还用手轻轻碰了碰眼尾,又揉了揉眼睛。 又困又不想睡。 很矛盾。 她似乎想到了昨日跟小表姐说的话,在自己编的故事里,大魔王鞍前马后的讨好自己,简直爽歪歪。 她忽然俏皮的勾住嘴角,“快哄我睡觉!” 骨子里的娇纵因子在暗暗作祟。 言闻一伸手捏着她的脸,沉沉的笑了,“你说什么?” 顾初月闻言,脑袋不停的在他怀里拱着。 撒娇大法屡试不爽。 言闻一无奈,按住她的后背,似是警告般:“不许再动了。” 一双小手瞎按! 她抬眸,可怜巴巴。 言闻一面无表情的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身体僵硬,慢慢拍着她的背。 顾初月美滋滋的靠着,闭上眼睛。 呼吸浅慢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言闻一这才收回已经酸了的手臂,却也不想将人放开,只好平躺后,将人捞到自己身上。 又将自己整齐的衣襟扒开了些,这才也闭上狭眸。 一瞬的笑意,为他冷峻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 屋外,长廊上挂着摇曳不停的灯笼,昏黄的亮光透过明瓦,只剩下微微光点。 阿离依旧在门口守着。 珍珠从小厨房出来,正屋一片昏暗,连个烛台都未点,低头小声道:“言大少爷还没出来?” 阿离道:“估计是午休了吧,珍珠姐姐,你说言大少爷会不会把小姐给……” “瞎说什么!”珍珠呵斥道:“言大少爷上次还替小姐挡了一刀,并非下三滥的登徒子,想必是有要事吧。”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珍珠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阿离只好低头认错,“要不要去敲门看看?胭脂米粥老早就熬上了,现下已经烂糊的不行,更何况,也到了用膳的点不是?” 珍珠想了想,犹犹豫豫的走到门前,还没敲,就听一道沙哑娇软的声音传出—— “珍珠,进来。” 第309章 俯身轻啄了下 珍珠这才推门而入,只是将头压的极低,半分不敢多看,将烛台点燃。 里屋内,薰笼快要燃尽,香炉只剩残灰,海棠香愈发浅淡,伴着果香味,似乎已闻不清。 顾初月坐在榻沿上,双腿悬空,身后是依旧睡着的少年。 她穿鞋下榻,许是刚从温暖窝里钻出来,觉得屋中格外清冷。 她回身,将被子给他盖好,将帘帐拉紧,这才叫人进来加碳。 簌簌拎着竹篓子,慢慢往里添碳,细腰半弯,生怕发出半点声音。 顾初月并不饿,便随意点了几样膳食,都是些类似零嘴的菜,很快就做好端了进来。 屋中灯火通明,绣榻下整齐的放着一双长靴,银线绣纹,无论是款式还是纹路,都是男子的。 珍珠一惊,立刻叫着小丫鬟连忙退了出去。 直到听见关门声,她这才拉开帘帐,迷糊的推着榻上人。 “醒醒,用膳。” 她睡得脑子一片空白,坐在炕榻上便开始吃。 “呵。” 声音低沉的暗笑传来。 言闻一起身,也坐了过来。 许是刚刚睡醒,玉容酡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扶着额头,虚晃的走来。 外袍褶皱,隐约看出手印,对襟处更甚,似是染了湿濡。 露出大片的胸肌,隐约可见深浅不一的伤痕,入目满满,添了几分野性,亦是他厮杀的痕迹。 顾初月本就泛红的脸更红了,她别过头,“你……你快把衣服拉好,光天化日的。” 说完,还忍不住偷瞄。 又不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大魔王的胸肌好像…… 比她的大。 但是这具身子还不满十三岁,发展空间还很大,想到这,她又多了些许安慰。 言闻一却揪起那块染了湿濡的地方,足足有拳头大,勾唇冷笑,“顾卿卿,你这,让我怎么穿?” 顾初月一眼望去,瞬间抬手摸了摸唇边。 下颌那确实湿痒湿痒的。 她心里一咯噔,“这……不会是……” 对面少年面无表情的松手,说出了那个令她尴尬的答案,“你的口水。” “噗!” 顾初月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去,就被呛出来了。 她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压惊,“这怎么可能,我已经很久不流口水了。” 言闻一面容不惊,嗤笑道:“不知是谁爬到了我身上,脸蛋趴在我的胸口处,嗯?” 他一板一眼的道出事实。 顾初月那一双杏眸慢慢瞪圆,却无法反驳。 好似,好似……是这样的? 她睡醒时的体位,确实是他说的那样…… 无法反驳。 她讨好的盛一碗粥放了过去,又给他夹了许多爽口小菜。 今天的胭脂米粥,就是用大魔王送来的胭脂米煮的。 她咬着小金匙,看着碗里的粥,散着清香。 黝黑的瞳孔提溜转,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一一呀,你……哪来这么多胭脂米?” 言闻一面不改色,拂袖夹了口小姑娘颇为喜欢的鸭子肉脯,动作清雅,很是赏心悦目。 没有回应。 顾初月又问了一遍,歪头看他。 “搜罗了许久。” 少年突然开口,看似漫不经心。 但是顾初月知道,知道胭脂米有多珍贵,祖母和言姨祖母如此爱食,一年不过也就那几担罢了。 而大魔王一送就是两箱。 胭脂米难得,少年苦心更是难得。 她咬着小金匙,心里有点开心呀~ 言闻一抬眸,有些冷淡的瞧她,“傻笑什么?” 顾初月挑眉,左右晃了下,美滋滋的继续吃着。 她用膳,一向是风卷残云般的迅速,但对面,却慢慢的夹菜,慢慢的嚼着,每一个动作都将礼仪发挥到极致。 她只好抓了两块肉脯,陪着,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撤下膳食,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窗棂忽然被敲。 “咚咚!” “公子,该回了。” 言闻一下榻,整理衣襟,穿好外衫,动作有条不紊。 不对劲呀? 平日里这个时辰大魔王基本是想法设法不走,怎的今日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好奇,“一一是,要走吗。” 言闻一狭眸微勾,唇角弯着,“怎么,舍不得我?” 藏昂七尺的少年,眸色幽幽。 顾初月咬着汤匙撇过头,“怎么可能……” 仅仅四个字,却一个音比一个音小。 言闻一微微浅笑,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宠溺,忽然上前。 双手捧着小姑娘圆润的小脸,趁她不注意,俯身轻啄了下。 “啪嗒!” 顾初月手一松,手里的小金匙滚落到地。 她一动不动,似乎时间也静止了。 直到屋中的冷莲香散了些,这才回过神。 她摸着自己被亲过的地方,往炕榻上一倒,将整张脸都埋进软枕里。 啊啊啊啊啊! 她忍不住笑出声,眉眼弯弯。 唇角的梨涡深陷,可爱灵动。 屋外,长廊拐角处,珍珠和簌簌围着火炉烤火,听着屋里传出的清脆笑声面面相觑。 簌簌抓了抓脸,“珍珠姐姐,你觉不觉得小姐笑的……好猥琐?” 珍珠点了点头。 接着,又是一阵嗓子压的极低的“嘻嘻嘿嘿嘿”传来。 两人搓了搓肩膀,皆低头不再说话。 头顶灯笼清晃,摇曳着斜影,暗香浮动。 这一晚,顾初月睡得格外香甜。 ………… 翌日,到了请安的日子。 文丝娆跟着姨祖母一同去了寿辉堂,表现得体,甚至可以说是暗暗想尽了办法讨老夫人欢心。 可老夫人神情恹恹,半分都不想搭理她们,没说两句就让她们退下了。 文姨娘本还想在这等等顾明远,可老夫人态度强硬,根本不留余地。 两人只好讪讪离去。 只是,文丝娆并没有跟着姨祖母回菡萏堂,而是直接出了花园前往大门。 又走了会儿,直到拐弯,看到辆马车。 文丝娆回头,看四下无人,便敲了敲车门,“莹莹姐姐,是我,娆儿。” “进来吧。” 是一道娇媚极了的声音,似是刚刚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美事。 文丝娆上了马车,车夫受到命令,这才慢慢跑了起来。 穿过长街,渐行渐远。 一处书斋门口,张慧儿站在台阶上,扶着发髻上的玉簪。 丫鬟道:“小姐,那似乎是大皇子府的马车,可车夫旁边坐着的,却像是李莹莹的婢女,里面会不会是……” 张慧儿轻蔑的瞪着远去的马车,狠狠揪着帕子,低声骂道,“里面除了李莹莹那个浪荡蹄子还能是谁?” 说完,又瞪了一眼,这才离去。 第310章 刑部大牢夜来客 一连几日,言闻一都未再来,只是每每夜至,苦了那吃的圆滚的胖鸽,言国公府和学士府两边飞,偏偏还不落好。 被嫌弃飞的慢不说,还险些被前主子给拔毛煲汤。 烛台添蜡,珍珠将莲花罩子扣上,这才退了出去。 顾初月半坐在炕榻上,见人真的走了,这才将坐到屁股底下的信条拿了出来,上面是写了一半的簪花小楷。 写好,她细致的塞进铜管,刚要叮嘱几句飞快些,便听见了推门声。 珍珠进来,“小姐,二小姐来了。” 顾初月摸了摸胖鸽的脑袋,打开窗见它飞远,这才道:“快让二妹妹进来。” “是。” 丫鬟传话快,顾芳菲自外厅褪去沾了寒露的斗篷,将手炉递给芙蕖,这才进了满是馨香的内室。 顾初月上前拉着她坐下。 炕榻温软,两姐妹隔着炕几而坐,手臂搭在几沿上,靠的很近。 顾芳菲从芙蕖手中拿过邀贴,放到炕几上,往对面推了推。 “大姐姐瞧瞧。” 邀贴描金点花,打开一看,顾初月微敛心神,又合上放了回去,抓着瓷盘中的松子,慢慢吃着,“四公主?” “是。”顾芳菲细柔的手指绕着身前沾了水雾的青丝,“嘉贵妃的女儿,四公主裴岚,邀我们去观澜湖游景。” “不想去。”顾初月咬着松子,口中甜香四溢,说着实话。 “我也不想去呀。” 顾芳菲低低叹道:“可四公主鲜少办次游会,听闻又只请了几家的小姐,若是不去,怕是会拂了她的面子。” 吃着吃着,一盘子松子便见了底,珍珠适时端上花生肉脯果子,又添了些茶水。 顾初月磨着咬在槽牙的花生,随意道:“都请了哪几家?” “咱们家,言国公家的那位,宋国公家的宋倾城,刑部侍郎张家的张慧儿,还有李少傅家的薇薇,不过既然请了张慧儿,她怕是不会去的,听说……还给孟太尉家的那对外孙女递了帖子,可惜人家还在外城,怕是赶不回来,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确实没请几家。 多的是都城的底蕴大族,先前嘉贵妃亲临张夫人生辰宴,现在四公主裴岚办游湖会又递帖子请张家慧儿,摆明了是要告诉所有人,大皇子和张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的。 皇子纳妃,未有正室便纳了侧妃的先例也有,只是哪个嫡女受得住? 尤其侧妃不比妾室,是有正经名分的,若是再早正妃一步生下孩子,是可以养在自己膝下的,那便是更膈应了。 李薇薇气闷不去,也是正常的。 顾初月拍着掌心的花生皮屑,“那便去吧,粗粗算算,请了这些人,到场的又不定是哪些,省的惹人诟病,只是……” 她欲言又止,有些犹豫。 顾芳菲捧着茶盏暖手,一双婉约眸在烛台下似是琉璃般美轮美奂,“只是什么?” “咱们家又不是只有咱们两位姑娘,你忘了,还有菡萏堂那位?” 文丝娆很会小白莲的手段,断不会主动提议同去,只会让文姨娘私下撺掇老爹,让他来说。 一家之主又是父亲大人,她们姐妹和王氏自然不敢多言。 一石二鸟,可谓妙哉,偏在老爹身上,是屡试不爽。 顾芳菲闻言,捏着帕子一角,捂唇嗤笑,“大姐姐想的正是,我来时,爹爹不过刚走,菡萏堂那边消息真是灵通。” 顾初月没想到文姨娘的动作这般快,“结果呢?” “自然是拒绝了的,这次游湖会不比寻常,乃是公主下帖,帖子上指名道姓只有咱们两个的名字,结果多带一个去算怎么回事?爹爹也还没糊涂到那份上。” 最后一句话,顾初月从她这个妹妹嘴里感受到了浓浓的无力。 也是,毕竟再一再二不再三,哭天抹泪的把戏用多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偏的她老爹愚孝至极,每每妥协,将菡萏堂已经惯出毛病来了。 游湖会就在后日,姐妹俩又说了些话,顾初月便派人掌灯将二妹妹送回藏玉阁。 简单洗漱后,又添了添薰笼碳火,便熄了烛台。 落下夜幕,满屋漆黑。 唯有明瓦上晃着随风曳动的圆灯笼,明艳的红色似金乌西垂的最后一抹残阳。 风吹金铃响,忙碌一天的丫鬟们开始洗漱,终是各屋,都熄了灯。 秋日多阴雨,夜幕中更是少见月华。 长街上燃了高盏,静悄悄的,唯有两位更夫,一人拿锣,一人举梆,边走边唱:“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长调,却为这寒夜,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两人的身影被拉得斜长,映在泛着水光的街道上。 两更夫动作有条不紊,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辆马车便冲了过来,飞驰而过。 车轱辘压过水坑,溅起泥泞斑驳,落了两个更夫一身。 其中一个更夫刚要大骂,就被另一个拉住了,“快走吧,巡完好回家换衣裳。” 那更夫又往马车走的方向啐了口,这才作罢。 远去的马车一路无阻,最终在一处高墙大门处停下。 黑木门梁上高悬两支泛白的长灯笼,两旁坐着两尊石狮子,凶神恶煞。 车夫放下步梯,一身姿娇小的人缓缓走了下来,身着黑色斗篷,白纱蒙面,似是要融入夜色。 令人看不清长相,身后,跟着两个奴仆。 守门士兵见人越走越近,红缨枪交叠挡在门口,嗓音震天:“刑部大牢乃是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那人未说话,只是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葱白的手指自夜色中似瓷似玉。 士兵一看,立刻扶直长枪,让路。 那人拢着披风,低头进去。 大牢里关押着的都是朝廷重犯,血腥味夹杂着尸腐臭,令人作呕。 走道狭窄,两边便是铁栏纵横,里面躺了不少衣不蔽体伤痕累累的罪犯。 那些罪犯的心智经过非人手段的拷问后,已然疯癫,见有人来,纷纷扑到铁栏上伸着满是泥污的手,哑嗓哭喊:“大人……我没罪!” “大人,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快放我出去!” 那人低头,捂紧口鼻,匆匆而过,半分不想多留。 最终,在一处牢房旁停下。 让士兵开门后,给了他点银子,便让他走了。 牢里,草席上躺着一男一女,见有人来后都睁开了眼睛。 第311章 夜游观澜湖 那人指着身后一个奴仆,“你,跟他换了衣服。” 另一名女子披头散发的扑了过来,“救我……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吧!” 男子同样,银冠斜搭在已经打结的头发上,满脸血污,令人看不清楚相貌,似乎怕被人发现,拿起桌子上的碗冲着身边人的后脑勺就是一砸。 女子陡然瞪大眼睛,最终倒在地上。 身着斗篷的人蹙眉,“你不会把她打死了吧?” 男子虽不知这人为何来救自己,但是他拼了命也想逃出去,蹲下身随便探了探女子的鼻息,起身道:“没死,没死!” 露出的一双眼睛贪婪,兴奋。 那人这才放心。 带来的人同他换了衣物,进了大牢,锁上铁锁。 便匆匆出去。 三人进三人出,守卫士兵也没多在意。 三人刚上马车,车夫便一扬马鞭,飞快驾走。 刑部大牢内,还是那最后一间牢房。 里面换了牢服的奴才和衣躺在草席上,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铁链移动的声音。 睁开眼睛,刚刚起身,就见一到黑影蓦然蹿至眼前。 未等反应,侧颈一痛,便陷入了黑暗。 黑衣卫动作利落,将两人扛在肩上,出了走道,便消失不见。 大牢门半敞,草席上一抹鲜红血渍尤其抢眼。 ………… 金乌西垂,暮色已至,遥看天际云卷云舒,火红散漫,燃了秋空不自知。 因着四公主游湖会是赏夜景,她们便才出发。 哪知刚出花园未至前院,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喊: “两位妹妹这是要去哪呀?” 顾初月两人脚步微顿,不用猜,也听出了是谁。 文丝娆走到她们面前,清婉的脸上挂着笑意。 她今日穿了身月蓝色罗绸斜襟袄裙,娉婷玉立,螓首蛾眉,似是丽质天生。 顾芳菲一看见她,就跟母鸡护崽般挽住了大姐姐的手,美眸中满是警惕。 毕竟面子上还是要过去的,顾初月浅笑道:“四公主下了游湖帖子,我和二妹妹要去应邀,表姐呢?” 文丝娆拿起锦帕捂唇一笑,“巧了,姐姐也是去那呢。” 说完,不经意般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姐姐便先走了,毕竟是公主所办游湖会,晚了可不成规矩。” 说罢,便朝着外院走去。 顾芳菲蹙起秀眉,“她怎的也去?” 邀贴一向是送到当家主母手中的,公主那日,只送来一张帖子,她是清楚的。 顾初月微微勾唇,“谁知道呢?走吧,去晚了,确实不好。” 顾芳菲轻哼一声,“只怕是会被拦住不让上画舫,到时候来麻烦我们。” “好了,快别说了,小心被嘴快的人四处宣扬,菡萏堂又是一阵哭闹。” 顾芳菲似是不屑般笑道:“她们也就会这个了。” 说完,两姐妹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走至大门处,刚上台阶,就见一辆马车慢慢驶过,翘檐四角上挂着羊角红灯笼。 比天边的残阳还要艳。 车壁上题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是刑部张侍郎家的马车。 顾初月微敛杏眸,这文丝娆怎的和张慧儿凑到一起去了? “姐姐。”顾芳菲也是不解,“张慧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她们竟能说到一起去?” 尤其自张夫人生辰宴嘉贵妃似大告天下般的举动,整个人更是眼高于顶。 “这谁哪知道呢?咱们也走吧。”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 观澜湖是都城最大的湖泊,更与宫里的水道相通。 湖中心已有几艘画舫聚在一块,围着最大的那艘二层八角台,四角束红绸,飞檐翘角,似是火凤落入人间,亮了夜幕半边,隐约可见人影攒动。 石堤岸边光秃秃的垂柳半弯,枯枝婆娑交相映,可见有卖花小童遥相望。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偶尔可见莲花灯轻飘而过,黄焰烛蕊,随波而动。 一座画舫慢慢停靠,簌簌几位丫鬟率先上去,慢慢扶着小姐。 因着公主设会宴请,就是不去,都不行。 只好随着灯火而去。 只是还未至湖中心,那围做一团的画舫便四散开来。 其中一座,朝着她们过来。 船头站着位少女,身着品竹色撒花襦裙,玉簪珍珠做饰,身姿纤弱,肤色是异于常人的白,更显动人,生的是月貌花容,温柔可人。 顾初月记得,那好似的宋国公家的嫡女——宋倾城。 是宋英的嫡妹,因宋国公夫人生时难产,自落地便身子骨不好,每年不知推了多少邀贴,没想到今日,却来了。 两画舫相贴,宋倾城盈盈朝着这边福了福身子。 顾初月姐妹以礼回之,还未开口,那边便咳上了。 顾芳菲略有些担心,“大姐姐,我去看看。” 她虽瞧不上宋英那个放荡败家子,但是宋倾城却是她的闺中姐妹,虽说一年见不了几次,却阻不了两人姐妹情深。 顾初月道:“一起吧。” 姐妹二人走了过去,宋倾城立在船头,已有丫鬟进画舫拿了件貂毛厚氅披在她肩头,道:“小姐,咱们还是快进去吧。” 宋倾城笑着摆手,“无碍。” 走近的顾初月自也听到了,心中微微诧异。 没想到宋英那个混不吝的招摇公子哥儿,会有个这般柔弱淡雅的妹妹。 因着画舫相靠,三人也站到了一起。 顾芳菲担心道:“怎的养了许久,还不见好气色?” 宋倾城移开捂在唇边的帕子,“李太医说用着那副药,再养个一年半载,便见效果了,急不得。” “那你怎还出来了?不在府中休养?” “爹娘管我甚严,我也是想出来透透气的,正好四公主下了帖子,便趁机出来,见见人。” “也是,你上次出府,都是半年前了,对了。”顾芳菲挽着大姐姐,笑道,“这是我大姐姐顾初月,你们许是还未见过。” 宋倾城捂唇轻笑,“虽未见过真人,但平日里听哥哥也说了不少,也听芳菲说了许多,幼时我好奇都城人际,每每询问芳菲,她都会好一顿夸自己的姐姐。” “哪有!”顾芳菲俏脸微红,嗔了她一眼。 顾初月心里庆幸面前少女以前未见证原主的黑历史,否则又逃不掉一顿洗白。 她笑道:“既然大家都是熟识,我便叫你倾城,可好?” 第312章 顾初月落水 宋倾城轻轻答应,许是因为太久没出来见过外人,兴致很好。 几人站在船头,便聊了起来。 一阵风吹来,宋倾城没忍住又开始咳了,丫鬟担心道:“小姐,药已经好了,咱们还是进去吧,您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夫人定要把奴婢赶出去的。” 宋倾城摇头,“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遇两位好友,你且放心,娘亲那有我。” 丫鬟面色担忧得很。 就在宋倾城又要说些什么时,顾初月适时道:“倾城,你先回去喝药吧,今晚本就是赏夜景,等等还会在公主的画舫上遇见的,到时候再聊。” 宋倾城只好点头,又福了福身子,“那倾城便先进去了。” “好。” 见少女莲步款款,顾初月不禁感叹,“这位宋小姐当真是如水女子,先前我见那宋小公爷,还以为她妹妹也是个活泼性子。” 顾芳菲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嫌弃,“倾城如此温柔,她那哥哥却是个混世魔王般的人,真真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好了。”顾初月浅笑着拉她一起进画舫。 两艘画舫慢慢离散,其中一艘慢慢向湖中央,而另一艘,却更往堤岸婆娑影去。 湖上的画舫慢慢多了起来。 远远望去,似是星火流萤,朱色耀目。 复还在外观望,并未看到目标,进了画舫内复命,“主子。” 言闻一跪坐在蒲团上,锦衣墨袍,银冠束发,吊盏烛下,冷削的面容似是蒙了层阴翳般。 “没找到?” “许是未来。” 少年专注于面前棋盘,似是醉心弈棋,只是他的对面,并无一人。 手执黑子,似是在思考着,薄唇轻启,“再等——” 一语未完,外面突然传来琴声悠扬。 他敛眸,放下黑子,“等。” “是。” 复还抱拳,继续出去盯梢。 琴声缓缓流泄,落入耳中,似是游了一段太清境,勾人心尖,想去瞧瞧是谁把琴声三弄。 顾初月因学过古琴,便被勾起了兴趣,也不禁掀帘而出。 画舫离的很近,细细一看,似乎有位女子坐在船头抚琴。 四处不见其他舫船,顾初月所乘画舫忽然向那艘画舫移去。 越来越近,她也未看清。 “顾初月?你怎么在这?” 一道粗吼传来,满是惊讶。 顾初月回神,定睛一看,那抚琴女子旁边立着的,除了宋英还是谁? “你怎么在这?”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 说完,又一起蹙眉。 忽然,铮铮琴音消失。 抚琴女子听到顾初月三字时,按在琴弦上的手指不由用力下按。 她敛着心神,起身道:“参加顾大小姐,奴家是——” “砰!” “砰!” …… 脚下的画舫忽然朝着对面的画舫撞去,速度之快。 没等顾初月扶着围栏,又是一阵碰撞,她身子不稳。 夜风直吹脑门,一阵的昏沉,她脚下一歪,忽然向前扑去。 “噗通!” “噗通!” 两道落水声同时想起,伴着少女的娇呼! 两艘画舫这才平稳。 宋英站稳,顾不得发冠松散,见水面上有两道扑腾的身影,立刻大喊:“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两艘画舫上的奴仆全都涌了出来,却大都是丫鬟,并不会水。 宋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脱下外衫就往水里一跳。 水波四溅。 顾初月因着崴了脚,加之忽然的冰冷袭来,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又沉又痛,不断抽搐。 她两只手不断扑腾着,奈何穿的太多,腿又动弹不得,根本无法游浮上岸。 唯有伸出手,纤细的皓腕露出水面不断探着,似乎想抓住一线生机。 耳边忽然传来焦急的嗓音,“顾初月!顾初月你在哪啊!” 顾初月好想开口说她在这,可一张口,湖水便铺天盖地的涌入她的口鼻。 倏然,后领忽然被人拽住,声音似淬了毒的利剑,“初月,你早晚都是我的!” 这不是救她的人! 她艰难的回头,发现那人睚眦欲裂的看她,虚晃着人影慢慢聚焦。 是……安仲彬! 他不是吃了牢饭吗? 怎的会出现在这! 未等她多想,安仲彬便发了狠劲儿,一心想把她拽走。 少女的后领已快要松散,生生被拽到了身前。 顾初月借着安仲彬的力气,头颅慢慢浮出水面,手指死死的扣着他的太渊穴。 安仲彬忽的手臂一阵无力,刚要换个手继续抓,一阵水波涌来,不知是什么东西,直接打在他的腰上。 “啊!” 安仲彬惨叫出声,哪里还顾得上拽顾初月,两手一松,捂着自己的腰窝,疼的直嚎。 没有了力量支持,顾初月的脑袋一下子就要沉下去,忽然,脖子被人勾住,猛的一股力气带她浮出水面。 宋英一边拽着她往画舫游,一边喊道:“顾初月,你还是个女的吗?怎么这么沉?!” 这边动静闹得极大,已经惊动了湖中央的几艘画舫。 四公主裴岚深知今日请的都是高门嫡女,尤其还有个弱不禁风的宋倾城。 现下那边也不知是谁落水,也有些急,立刻下令,几艘画舫一齐向落水处划去。 “动静真是大呢。” 张慧儿立在船头,眸色熠熠的看着乱作一团的方向,眼中闪过得意。 恰时,文丝娆从画舫里出来,身上披着斗篷,“慧儿姐姐,那边是怎么了?” “没什么,好似是有人落水了。” “是哪家小姐还是画舫上的奴仆?” 张慧儿冷冷的看着那边,“过去了,不就知道了?” 文丝娆乖巧的“嗯”了声,垂眸朱唇勾起。 真是个,蠢货呢。 两艘聚在一起的画舫很是显眼,上面有不少呼救的丫鬟,已然是乱作一团。 在盯梢的复还看见其中一艘画舫有些眼熟,似是宋小公爷他们坐的画舫。 复还立刻进去,“主子,皓月和宋小公爷好像落水了!” 言闻一不慌不忙,“嗯。” “看情况人还没救上来,而皓月……不会水。” 言闻一放下白子,另一手轻摆。 复还明白,立刻飞身出去,脚尖在水上轻点,到了现场立刻将已经快要没有力气挣扎的皓月拉了起来,放到船板上。 这时,宋英也将顾初月救了上来。 画舫不大,两位落水女子所隔不远。 珍珠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厚毯子给小姐裹上。 顾芳菲也扑在她身上,紧紧搂着她,哭的溃不成声。 复还听见耳熟的声音后一怔,脑子里跳出一声“遭了”,随即就要走。 第313章 真是狗男人 顾初月脑子清醒,抬头就见一黑衣侍卫,觉得眼熟。 她疑惑的开口,声音很小,“复还?” 只见那人身躯一僵,随即迅速离开了。 顾初月敢判定,那人就是复还。 她的视线,落在被复还救的女子身上,可惜滴水的青丝遮住了大半容颜,她看不清楚。 “姑娘,姑娘您可算是被救上来了!” 一丫鬟拿着披风将那落水女子裹了起来,焦急的很。 “无碍。” 襦裙贴在腰身,勾勒出女子姣好的曲线。 直到人不见,顾初月才收回视线,冰冷的手指拉住珍珠,“那女子,是谁?” 珍珠哪里知道,但顾芳菲却在刚刚问人情况时,听别人说了一嘴,“好似是风花雪月的花魁。” “风花雪月?” 顾芳菲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是都城最大的青楼,叫皓月来着。” 青楼,花魁,皓月,复还。 真巧,那位叫皓月,而她,叫初月。 想来,言闻一也在观澜湖上,不见身影,却还想着派侍卫来救相隔两岸的姑娘。 真是,狗男人。 这时,宋英已经换好了衣服,就见顾初月坐在船板上发呆,上去就贴了贴她的额头,“顾初月,你不会是傻了吧!” 话音刚落,手背传来轻痛。 顾芳菲秀眉蹙起,“你才傻了呢!姐姐,我们走!” 说完就连同珍珠将顾初月扶进画舫。 宋英摸着自己被打的手背,“小爷救个人还要被打?还有没有天理?” 湖面漾起细波,宋英抬眸望去,发现有几艘画舫都聚了过来。 张慧儿那艘最快,一靠过来,她便踏着横板来到了宋英的画舫上。 “这是发生什么了?” 张慧儿明明是在问着,可一双眼睛里却挡不住幸灾乐祸。 今晚,顾初月定会一败涂地! 宋英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人来报,“小公爷,小姐们,四公主让你们过去。” 两层翘角画舫已经靠了过来,到场的几位小姐几乎都在上面。 宋英自幼和她们都认识,便也不用太过避嫌,一蹬围栏,直接跳了过去。 拱手道:“四公主。” “不用多礼。”裴岚担忧的望着对面不断有丫鬟仆人来回走动的画舫,又见宋英发冠全湿,“这是……” 宋英道:“不知怎回事,两艘画舫相撞,顾初月掉湖里去了。” 张慧儿似是不经意般问道:“我记得顾大小姐乘的画舫上都是丫鬟,船夫又要控制画舫,不知……是谁把她救上来的?” 宋英没好气的捂着自己手背,“我头发都湿了,还能是谁把她捞上来的?” 张慧儿大惊:“怎么会是你?” 宋英翻了个白眼,“两艘画舫上就我一个人懂水性,我不去救她,等她在湖里翻肚皮飘上来?” 都城人人皆知,宋小公爷性格顽劣不羁,怼人技术一流。 张慧儿和他不相熟,没想到他对自己说话竟如此直接,一下子觉得没脸,却又忍不住再问:“真是你救的她?” “费话!”宋英有些烦了,随后又因她的话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连忙朝着裴岚道:“四公主,我怀疑今日的事情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而为,我下水去救顾初月时,发现有另外一个人想要把她拽走。” “什么!” 裴岚攥紧锦帕,呵道:“来人,去湖里严格搜捕,切记不可放过可疑之人。” 公主出行,足足带了两个侍卫队。 裴岚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她的游湖会上作乱。 观澜湖另一侧,复还的额头上布了些汗珠,进去之后,便单膝跪下。 “主子。” 言闻一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棋盘,声音清冷,“怎么?” “今日四公主办了游湖会,顾大小姐也参加了,画舫相撞有两人落水,一位是皓月姑娘,还有一位……是,顾大小姐。” “噔!” 言闻一两指间的黑子瞬间落在棋盘上,激起了清脆响声,一子打乱棋盘上的风云际会。 复还的头压低,“属下将皓月姑娘放到画舫上准备离去时,顾大小姐也被救了上来,而且,看到了属下。” 言闻一冷峻的面庞露出了阴鸷,狭眸中风雨骤来,拂手便将棋盘打翻。 足足下了一个时辰的死局,眼看就要破解,却已成了满地的残子。 “在哪?” “四公主的画舫上。” 言闻一的下颌线紧绷,棱角分明的容颜似是浇筑了寒冰,广袖下的手握成拳,在颤着。 “靠过去。” “是。” 复还退出去,心中暗自呼了口气。 木竹帘掀起,卷进一阵湖风。 镶在壁上的鹰形灯盏忽明忽灭,似是受了影响。 言闻一最终松开了手,掌心的白色棋子已成齑粉,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到他墨色的长衫上,留下一片斑白。 小姑娘没事就好,只是深秋湖水冰凉,怕是少不了一顿风寒。 尤其,看见了复还搭救皓月。 小姑娘偏爱吃味,还是在落水关头。 恐怕,又是一桩误会。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画舫内人来人往,顾初月已经换好衣服,身上披着貂毛披氅,是宋倾城刚刚派人送过来的。 四周更是围了一圈的薰笼,脚边手上也都贴着暖手铜炉。 珍珠端来姜汤,“小姐,快趁热喝。” 顾初月接过,一饮而尽,小脸苍白,面无表情。 一双水杏眸像是沼泽死水,没有半分波动。 珍珠立刻从荷包里拿出颗果子,小姐平日最怕苦,她是知道的。 但,顾初月却没有接。 “不用了。” 一开口,便是嘶哑至极的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甜糯。 顾芳菲忍不住啜泣:“大姐姐,怎么……不过是去寻了个琴音而已,怎么会落水呢?” 顾初月道:“有人要害我。” 当时的情形她记得清楚,她所乘的画舫不断向对面画舫上撞,因着手边没什么拉扯物,她这才掉了下去。 撞一下是巧合。 可是撞两下,撞三下,就未必了。 尤其,湖里还有安仲彬。 就在她喝着第二碗姜汤时,有丫鬟匆匆来报。 “顾大小姐,公主正在调查落水事件,大小姐若是休息好了,烦请过去配合一二,争取早日查出真相,将犯人捉拿归案。” 这话说的客套,却又带着命令。 顾初月浅笑,“四公主有心了,我喝完姜汤,便过去。” “是,奴婢告退。” 第314章 少年半跪在她面前 待丫鬟走后,够初月在披氅里加了件斗篷,将放在薰笼上烤着半干的青丝遮住,免得受了风,寒气入体。 “走吧。” “好。” 刚起身,她就被顾芳菲给紧紧的挽住了,另一侧,则由簌簌扶着。 她跌下湖时崴了脚,刚刚自己有检查,已经红肿,但幸好骨头没有错位,回去抹些药躺几天就好了。 只是走起路来,有些刺痛,甚至有些泛麻无力。 但对于她来讲,都是小痛。 可以忍受,可以不哭不喊,记得她有次脚踝骨折,她甚至给自己接过骨。 毕竟有过先天性心脏病的人才会知道,犯病时心脏抽搐的滋味,才是真的,疼的厉害。 两座画舫靠的很近,搭了横梯,顾初月被扶了过去。 几人朝着裴岚,微微行礼。 “参见四公主。” “起来吧,顾大小姐,没事吧?” 她浅笑着,“无碍。” 奈何脸色苍白,就连平时不点而朱的唇瓣,都干裂起着碎皮,整个人似是虚弱的不行。 裴岚眼里容不得沙子,心里对那个蓄谋破坏的人更恼了几分。 她是父皇宠爱的公主之一,还没有人敢公然和她作对。 在裴岚看来,今日顾初月落水,就是有人敢拂她的面子。 “来人,给顾大小姐搬个椅子来。” “是。” 椅子搬来,顾初月也不拒绝,缓缓落座,“多谢公主。” 裴岚在所有小姐的最前面立着,虽是淡妆轻抹,却自有浓桃夭李的风情,举手投足间满是尊贵,同嘉贵妃如出一辙。 祸事没落在自己身上,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的态度,离顾初月有一段距离,好似生怕被染上病气。 唯独张慧儿,靠在婢女身上,眉眼间是掩不去的诚惶诚恐。 她的情绪表露的太过明显,顾初月想不注意都难。 她抬眸望过去,水眸暗藏冷锋,与之对视的张慧儿顿时心尖一颤,连忙错过脸,也朝着裴岚走了过去。 脚步踉跄,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文丝娆,慢慢移了位置。 不远处,宋倾城心里担忧,想过去看看,奈何被丫鬟拉住了,“小姐,您身子病弱,顾大小姐落水,难免染了风寒,要是将病气过给您,国公爷和夫人少不了又要担心。” 宋倾城又往那方向望了望,帕子揪紧,只好作罢。 鸟栖鱼不动,月色照江深。 画舫上忽然传来一阵有力脚步声,夹杂着男子的求饶。 “求求你们,放开我吧,放了我吧……啊……” 张慧儿不由手指紧缩,面色苍白的可跟顾初月一比。 裴岚侧眸就瞧见了她的模样,今日的游湖会就是特地为张慧儿所办。 母妃说她会嫁给大皇兄为侧妃,要提前把脸面给足了,便笑道:“慧儿姐姐这是怎的了?可是不舒服?” 张慧儿拿着帕子擦着额头的冷汗,牵强的勾唇,“无、无碍。” 脚步声越来越近,侍卫手里拎着个人,见到公主后将人往船板上一甩,退到一侧听候命令。 众位小姐皆退后三步,拿起锦帕遮面。 那人看身形是个男子,锦衣湿透,发冠不见,头发全部湿淋淋的搭在脸上,另一手捂着腰。 像是只死鱼。 顾初月掀眸:“安,仲,彬。”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宋英立刻凑近,心中不信。 裴岚蹙眉,“把他的脸露出来!” 侍卫上前,扒开了他的头发,露出一张算得上端正的脸。 正是安仲彬! 宋英大喊:“你不是在刑部大牢吗?怎么跑到水里去抓顾初月?” 是啊,他不是在刑部大牢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仲彬躺在地上挣扎,用手拽住了宋英的袍裾,“小公爷,救我!我们是好兄弟啊!” 宋英一把踢开他,“你还跟我说顾初月表里不一,现在呢!你却要趁她落水把她掳走?” 宋英虽然对顾初月那日为了一个男人说他生气,但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 “小公爷且慢,先审问要紧。” 裴岚插话进来,宋英愤愤的退到一边。 今晚的夜景是赏不成了,裴岚下令向岸边靠。 侍卫押着安仲彬两臂,将他从船板上拽了起来,屈膝下跪。 裴岚厉声道:“私自潜逃,对官家嫡女欲图不轨,安仲彬,你是罪加两等!” 这话一出,张慧儿更慌了,连连退后两步。 她的计划本是顾初月落水被安仲彬所救,两人忆往昔情愫,然后顾初月去找顾学士求情让陛下成全他们,顾初月的名声将如过街老鼠。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所乘坐的画舫好巧不巧是和宋英的画舫撞到一起! 还被宋英救了起来,躲过一劫不说还有可能反咬她一口! 而安仲彬那个废物也是没本事,竟连逃都不会,还被人抓了起来。 张慧儿染着蔻丹的指甲深入手心,印上了血色月牙不自知。 而安仲彬被人揪着头发迫使他仰起脸,侍卫道:“公主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安仲彬的头左看右看,最终定在了坐在圈椅上的顾初月,朝她不断伸手,“公主!我是和……和初月约好的,对,约好的!初月啊,你快救救我,你不是说要嫁给我跟我私奔吗!” 言闻一跃至船板上时,正好听到这一句话,狭眸瞬间染了狠色。 画舫上突然多了个外男走来,裴岚顺着侍卫的方向看去,“你是?” 没等言闻一回答,就听宋英没好气道:“言国公家那个病秧子。” 这话一出口,谁都明了了。 毕竟因着顾初月的缘由,这位鲜少露面的大公子也是都城的一个“名人”。 这次,顾初月并没有开口为他辩解半分。 只是靠在圈椅上,浑身上下唯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般。 往日满是机灵稚气的水眸也是毫无波澜。 许是因为怀里抱着手炉,朱唇微微有了点颜色,却更是干裂。 言闻一蹙眉,不顾外人在场半跪在她面前,宽大的手掌覆在披氅微隆起的一处,摸到了阵阵暖意。 是手炉,而手炉旁,就是顾初月的手指。 被水泡的起皱的手指,红肿冰凉。 “好些了吗?” 昂藏七尺的少年就这么半跪在地,与楚楚动人的小姑娘视线平齐。 顾初月微微掀起眼帘,鸦羽似的睫毛轻颤,贝齿咬住了唇瓣上的一处干皮。 过了半晌,她也没说话,只是把被覆住的手,移开了。 第315章 我和顾初月两情相悦 言闻一的眸子里闪过无奈,抬手,想要好好摸一摸她凝脂般的小脸,将她搂进怀里。 但,无一例外,还是被躲开了。 他抿着唇角的涩意,压下心中的怜惜,慢慢起身,站到了她的身后。 手臂撑在圈椅半圆的弧度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敲在雕花镂木上。 扰着顾初月的心弦。 安仲彬从未见过言闻一,心里轻蔑,哪知刚侧脸望去,就撞进一双满是阴霾的眸子。 紧绷的下颌线衬得他的棱角越发分明,也多了几分冰冷肃杀。 从断壁残垣里走出来的少年,气势逼人。 安仲彬仅一瞬,就不敢再看。 裴岚似乎,也失了半分神。 比起几位皇兄的温文尔雅,似乎这样的少年才是鲜衣怒马的好儿郎。 张慧儿在一旁坐立难安,刚想开口就被李莹莹截胡。 李莹莹拿着锦帕半遮脸,提醒道:“公主,这犯人……” 裴岚回神,耳廓微红,但一想自己身为公主,立刻挺直身子目不斜视,“安仲彬,你原本在天牢关押,是如何逃出来的?竟还要污蔑顾大小姐!” 李莹莹狠狠瞪了眼张慧儿,随即心里紧了又紧。 安仲彬眼珠一转,“是……是顾初月买通刑部大牢的侍卫放我出来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了顾初月身上。 顾初月生性跋扈自傲,又因为家族权贵,这些年办过不少荒唐事,安仲彬说的话,恰恰是像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听有人诋毁大姐姐,顾芳菲第一个不愿意,揉着帕子就往安仲彬脸上甩去,“你个泼皮,竟敢污蔑我大姐姐,真是好不要脸!” 安仲彬咧嘴,像是贪婪的饿狼,“顾二小姐,我爹还没进牢前,还跟你爹谈过我跟初月婚事,要是没有这番变故,我应该是你姐夫,你就这么和姐夫说话?” 顾芳菲登时怒了,“凭你也配!况且,我爹爹根本就没答应这桩婚事,你自作多情也就罢了,还想毁我大姐姐的声誉?” “自作多情?我和顾初月是两情相悦!” 说完,安仲彬就疯癫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女子的名誉如命,只要他稍稍诋毁,一传十十传百,三人成虎,顾初月就算是不情愿,也不得不和他绑在一起! 到时候顾学士不想救他都不行! 一旁的宋英彻底听不下去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的好友变成现在这样。 “我说安仲彬,你什么时候成这副德行了?没的非说有,黑的非说白,我跟顾初月多少年的好哥们了,她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俩眼珠子恨不得都要长到脑瓜顶了,看得上你个庶子?!” 说完,又没好气的补了句,“不过现在,眼光是差点!” 尤其是见色忘友! 这一番话简直把顾初月原先的脾性说的明明白白。 顾芳菲听了是又松了口气又不高兴,这人就不能说点大姐姐的优点? 只是这个想法刚一出来,顾芳菲就不太自然的给压了下去。 她大姐姐以前,好像没什么优点可以拿出来说。 而正主顾初月,嘴角微抽,宋英的话简直句句中的。 果然是原主以前的“狐朋狗友”,深谙原主的脾性。 而她身后的言闻一,点着镂木的手指一顿,俯身至她耳边。 冷莲香蓦然袭来,“多少年的好哥们了,嗯?” 顾初月则不自在的偏头,“他刚刚救了我。” 简而言之的一句话。 言闻一抿着薄唇,无话可说。 小姑娘好似,生气了。 锦衣墨袍的少年,身长玉立,龙章凤姿。 哪怕是夜幕下,也是极好的风景。 裴岚不知怎的,眼睫一颤。 而她身后的李莹莹则伺机道:“你一口一个顾大小姐帮你,你可有证据?” 安仲彬一愣,刚刚的话都是他临时想到的,他又一直在大牢里,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张慧儿却道:“这本就是偷偷摸摸的事情,要是有心人,哪会留下什么证据?” 安仲彬一听,立刻道:“就是!顾初月又不傻,怎么可能会留下证据!” 顾芳菲气的要起身,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 顾初月喝了口姜茶润嗓,这才缓缓道:“你一口一个证据,一口一个胡编乱造的故事,也是可笑极了,既然你说的头头是道,我且问你,你说你是和我约好的,约好什么?我跳水跟你私奔吗?熟悉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是不会水的。” 裴岚看向宋英,似是询问。 宋英冷声道:“她是不会水,但是说好啊,我现在跟顾初月已经绝交了,不熟!” 少年口是心非的模样惹得顾初月眼中染了抹笑意。 可安仲彬却是铁了心要赖上顾初月,“因为咱们两情相悦,你不会水,但我水性好啊!你充分的相信我,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给我!” 手炉里的银丝碳已经燃尽,顾初月将手炉递给身后的簌簌,双手缩在披氅里,只余粉嫩莹润的指甲露在外面,堪堪捧着杯热腾腾的姜茶。 她不徐不疾,越发让心怀鬼胎的人不安。 任谁都不敢相信,顾初月居然这般镇定。 镇定的不像是个娇养在深闺的女子。 顾初月道:“你说我买通士兵救你出来,那好,你且说说,我是买通的哪位士兵,何日何时救的你,将你救出后藏于何地,你又是如何逃过巡街士兵的法眼来到此地,为何你逃出来后又无人发现?” 这一个个问题被有条不紊的说出,像是天降冰雹般砸的他措手不及。 顾初月以前只会蛮横,何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未等安仲彬反应开口,顾初月微微勾唇,“对了,你开口时最好慎重回答,毕竟主管安将军一案的可是刑部侍郎张大人,别诬陷我不说,还给别人扣上个疏忽职守、驭下无能的帽子。” 李莹莹现在心里谎乱,一听顾初月已经把爹爹给扯进去了,忍不住大声反驳:“顾初月,你说什么呢!明明就是你不检点,现在还要污蔑我爹爹不成?” 顾初月冷眼扫她,“张大小姐,现在案情未明,你凭什么一口一个我不检点?大家同是闺阁待嫁女,你这般侮辱我,寓意为何啊?” “你——” “好了!” 第316章 一眼望去,便是勾人眼波 裴岚眉间蹙起四瓣梅,“安仲彬,既然你一口咬定,为何不回答?” “这……” 安仲彬犹豫了下,然后按着先前自己的路途轨迹往里面套:“你是前天晚上深夜去救的我,然后让小厮和我换了衣裳替我坐牢,所以并没有人发现我逃了出来,后来我不知被你带到了何处,你跟我交代完计划,就走了……” “撒谎!” 顾初月的脸色哪怕苍白如纸,可凌厉之色却不减半分,尤其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娇贵,令人为之一震。 “你现在是朝廷要犯,虽说女子不得掺政,但我去爹爹书房送膳食时,也听到过一丝风声,这案子拖了许久,陛下要张侍郎早日将此案完结。” “这个节骨眼,张侍郎定会更加严审,你说我让小厮同你换了衣裳这才没被人发觉,那我,又是如何敢笃定张侍郎今日不会把你拉出去审问呢?不会发现牢里并非要犯、不会派兵捉捕你、能和你逃之夭夭呢?” “这……这……” 安仲彬慌了,一双眼睛四处瞟,最后实在是想不出话反驳,又不想罪加一等,只好换个目标跟他一起下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安仲彬忽然朝着裴岚方向用力挣扎着,嘴里却喊着张慧儿的名字,“我实在是编不下去了,我不是故意逃出来的,是张慧儿……都是张慧儿把我骗出来,让我污蔑顾初月的公主明鉴啊!” 这怎么又和张慧儿有关系了? 众人一听,站在张慧儿身边的人都下意识的离她远些。 张慧儿神情慌张,指着安仲彬便骂:“你个无赖,竟然污蔑我!” 安仲彬眼睛瞪大,知道自己怕是要成为弃子了,浑身的气血上头,也什么都顾不得了,现在他只想活下去,便将什么都抖出来了。 裴岚面如金纸,她和母妃已经给足了张慧儿体面,却不曾想她竟生了恶毒心思,敢在她的面前搞鬼生事! 但,裴岚也知道,张慧儿和皇兄的婚事有利益关系,不可贸然行事。 她稳住心神,道:“来人,将安仲彬堵了嘴押回刑部大牢!” 将人送回去,该怎么解决,就不是她管的了。 但—— “等等。”顾初月眸色如水,“公主不再追查下去了吗?” “刑部才是审问犯人的地方,我们几个姑娘家,可不是。” 顾芳菲靠过去,用手遮着嘴,“大姐姐,这公主是要包庇张慧儿啊。” 顾初月微微勾唇,抬眸笑道:“公主说的是,我们不过是几个姑娘家罢了,这种事情自有刑部审问,陛下定夺,我今日回去,定会好好同爹爹讲讲,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学士是个老古板,一言不合就写奏折弹劾已经是常事了,这事,怕是要闹到金銮殿去。 裴岚蹙眉,觉得这人有些不知好歹。 画舫慢慢靠岸,裴岚等人还未下船,就听到一阵急促整洁的脚步声传来。 为首的是安仲庭和位身着朝服的官员。 “臣,参见公主。” 裴岚望着他们身后的一队人马,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这么晚了,朱侍郎和安副统领怎么过来了?” 刑部侍郎有二,除却张侍郎,便是这位朱侍郎。 朱侍郎向前一步,拱手道:“启禀公主,下官奉命逮捕逃犯安仲彬和张慧儿归案,因事态紧急,这才烦请安统领派人帮忙一同前来捉拿。” 张慧儿踉跄着后退,“不……不可能!你们要抓抓安仲彬啊,抓我做什么!” 朱侍郎道:“张慧儿,你涉嫌徇私枉法偷放罪犯,现已有证据。” 张慧儿不停后退,面色如纸,恐慌不已,“这不可能,怎么会!” 安仲庭抬手一挥,声如虎啸,“来人,将她抓回去!” 两名高大的士兵立刻抓住张慧儿的胳膊,任她怎么都挣扎不开,只觉得胳膊要被拧断了。 张慧儿想要向裴岚求救,可一回头就见她眉头轻蹙,似是嫌弃。 而她身边的文丝娆,却依旧是那般温婉的看着她,眼中带笑。 是嘲笑。 嘲笑她的蠢笨。 张慧儿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瞪大眼睛:“文丝娆,你不是跟我说顾初月对安仲彬死心塌地吗?你倒是说话啊!” 文丝娆似是被吓到了一般,柔柔开口:“张小姐是在说什么呀?娆儿才来都城没多久,又嫌少出府,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 李莹莹拿起绢帕捂唇发笑:“张大小姐,你自己陷害人家顾大小姐不成,现在又想陷害人家表姐,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呦!” 说完,文丝娆便低头垂泪。 张慧儿见这两人一唱一和跟双簧似的,心里瞬间明白了。 这两个贱人,竟敢合起伙来哄骗她! “啊,贱——唔!” 押着她的士兵不耐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只留下不甘的闷哼声。 声音渐远。 “臣,告退。” 裴岚点头,“今晚辛苦两位大人了。” 安仲庭和朱侍郎赶快押着人回去。 临走时,安仲庭往顾初月她们的方向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 顾初月同样回之。 唯独顾芳菲,红了脸,低头笑意不止。 朱红长柱上羊角灯摇晃不止,半边剪影落在那温婉俏丽的容颜上,似是芳菲入了风,闻之则添三分醉。 原本好好的游湖会闹成这般,裴岚也没什么心思了,客套的对顾初月说了几句话,便下了画舫。 夜风掠过湖面,引得阵阵波澜,刮在人的脸上,很是生硬。 顾芳菲道:“大姐姐,咱们也回去吧?” 顾初月“嗯”了声,刚要起身,就见画舫内走出一女子,移着莲步缓缓而来。 直到她们面前,这才定住。 众人不由去瞧这位名扬都城的花魁,到底是何等模样。 一眼望去,便是勾人眼波。 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是个美人儿。 顾初月缓缓收回了视线,垂眸敛神。 比起露华台仙如嫦娥的阡影姑娘,这位皓月姑娘却是相悖的风姿。 有女妖且丽,美若似天成,说的,怕就是她了。 李莹莹带着文丝娆刚要走,就听一道媚音传来—— “皓月多谢言公子搭救,若不是言公子,想来,奴家现在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李莹莹瞬间停下脚步,走了过来,“皓月姑娘,你说,是谁救得你?” 第317章 杏眸里漫过氤氲 皓月捂唇轻笑,眼尾勾人,“小女子落水,幸得言大公子所救。” 李莹莹一听,幸灾乐祸道:“未过门的妻子和风花雪月的花魁同时落水,言大公子竟然舍了前者救后者,还真是情比金坚呢。” 说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惜湖风太冷,她为了貌美穿的又少,冻得一哆嗦,转身便走了。 却留下一路的笑声。 皓月低头,似是害羞,可那双眸子,却一个劲儿的往那英姿焕发的少年身上瞧。 时不时低头浅笑,意思明了。 顾初月手里依旧捧着那盏姜茶,指尖泛白,杏眸里漫过氤氲,却被她强硬的给压了下去。 可那鼻尖一抹红,却是无论如何也消不下。 宋英站在一侧看热闹,双臂抱在身前,冷哼了一声,“顾初月,你看看你瞧上的都是什么人,今日要不是小爷奋不顾身,你现在早就喂鱼了,你护着的,可不一定会护着你。” 顾初月起身,缓步朝着宋英走过去,小脸上一派淡然。 宋英身子一滑,差点摔倒,双臂呈戒备样,“你……你干嘛?” 她轻轻一笑,朝他福了福身子,“小公爷,今日多谢你了。” 宋英别扭的别过头,“谢什么?小爷是怕你死了污染这观澜湖的水,还有啊,别叫我,小爷可跟你绝交了。” 顾初月心里微暖,不知是原主残留的情感还是自己本能的反应,她刚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娇笑—— “公子,小女子只身风月场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女子别无他物,唯有一手琴音尚可,不知能否有幸,为公子弹上一曲,聊表恩情。” 言闻一看着前面两人聊的似是极好,眉眼阴戾炽盛,甩袖登上了自己的画舫。 似是默允了。 皓月的眼尾媚色更深,朝着她们的方向盈盈一拜,“小公爷,顾大小姐,奴家先告退了,让言公子等久了不好。” 说着,便由丫鬟扶着,登上了另一艘画舫,掀帘入室。 不过半晌,悠扬琴音便传了出来,夹杂着女子蜜似的嗓音。 顾芳菲气的跺脚,心里直骂狗男女! 宋英低头,“这你也——” 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泛红的水眸,终究没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 顾初月扯着唇角,转身,望着慢慢远去的画舫,红烛似火,似是畅游满天星河的一叶扁舟。 琴音终止,透过桃花纸可见,皓月腰身诱人,缓缓朝着似是跪坐的少年而去,不知怎的,突然一个趔趄,向前摔去—— 顾初月立即转身,似是害怕般,想要回避自己不想看到,亦或说怕看到的画面。 “姐姐。”顾芳菲轻声道。 “回吧。” 顾初月扯着唇角。 不知是风吹过,还是夜色迷了眼,眸中滴落珍珠泪,飘至观澜涟漪中。 船板之上,独剩宋英一人,他望着远去的画舫,暗自皱眉。 言闻一真不是东西! 失忆后顾初月的眼光真是不如以前,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也比现在瞧上个花心大萝卜强啊! 刚要走,视线突然瞟过一抹靛蓝色。 他走近,是方绣着几簇桃花的锦帕,四角描着金纹,一看便是姑娘家的贴身物什。 他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捡起揣进怀里。 ………… 一路回到学士府,顾初月和二妹妹一同去了藏玉阁。 顾明远和王氏已要歇寝,听说两个女儿有要事相禀便匆忙披上外衫出去。 顾芳菲气的眼睛红了一圈,直揪帕子,王氏一看连忙道:“菲儿,这是怎么了,跟娘和爹爹说说。” 顾芳菲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抱着脸色浅淡虚弱的大姐姐抽泣。 “娘亲,爹爹,你们一定要为大姐姐做主啊,今日……女儿都快被吓死了,呜呜呜……” “啪!” 顾明远拍案而起,浓眉倒竖,“真是欺人太甚!看那张侍郎养了个什么女儿,竟把算盘打到我学士府的头上!” 顾初月扯着唇角,无力的笑了笑,“爹爹,我没事的,您消消气。” 顾明远火冒三丈,替大女儿拢了拢披氅,道:“你且等着,为父非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说着,一鼓作气就往外走,根本叫不住。 王氏只好连忙点了两个丫鬟追出去掌灯。 顾初月静静的坐在圈椅上,一手拍着二妹妹的手臂轻轻安抚,蝶翼似的睫毛轻垂,洒下一片阴影。 王氏连忙让人去准备香汤,“初月啊,你今日受委屈了,外面冷,要不今日就别回去了,在藏玉阁住上一晚。” 顾芳菲呜咽道:“大姐姐今晚跟我住吧,好吗?” 顾初月轻轻点了点头,王氏便立刻让丫鬟去准备。 沐浴香汤后,两姐妹一丝睡意都没有。 顾芳菲忍不住道:“大姐姐,我看……我看,言闻一不是良人,大姐姐若是择夫婿,还是慎重的好,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 顾初月望着帘帐,眼中似有漪澜轻漾,却是空洞无神。 “我知道。” 她抿着唇瓣,吐出了五个字:“我会慎重的。” 对二妹妹说,也对自己说。 只是每每,面对那人的眸色,心里高筑的城墙便化作泥水,溃不成军。 一厢情愿,就是这般讽刺。 顾芳菲又拉着大姐姐说了许多话,似乎要把那几年欠缺的悄悄话全都补回来似的。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顾明远便早早上朝,手里攥着的奏折足足有两指厚,气势汹汹。 朝堂之上更是字字珠玑,言辞激烈,引经据典,将张侍郎和史书上的不忠无德之人比做一起。 老师如此,那些受过顾明远伯乐之恩的学生更是一齐发力。 李少傅是嘉贵妃亲兄,知道妹妹和张侍郎有意联姻,几次求情,奈何都被顾明远义正言辞的驳了回去。 一番口舌之争,顾明远一派明显占了上风,吵的皇帝头疼。 但皇帝也知道其中一些缘由,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打小闹引起的,又有意提拔张侍郎,敷衍的说了几句客气话,便下朝了。 哪知皇帝还没下龙椅,就有内侍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匆匆进了内殿。 经过今日一事,顾明远和李少傅是彻底面不和心更不和,两人在台阶之上冷嘲热讽一番,这才各自挥袖而去。 而内殿中,似乎有砸东西的声音传了出来。 第318章 明晃晃的包庇 顾初月落水的消息一家子都想瞒着老夫人,怕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再气出个好歹。 可,哪里瞒得住? 这不,那边顾明远刚去上朝,藏玉阁的几位就都被叫到了寿辉堂。 一进去,老夫人就把孙女拉到了身边。 顾初月到底还年幼,又是女子,落水后就算是喝了姜汤,可还是染了风寒。 一声鼻音浓重的“祖母”,叫的老夫人心都碎了,气得直摔茶盏。 “张侍郎家的姑娘,真是蛇鼠一窝!” 顾初月又安慰了许久,王氏也跟着伺候用茶,说了好些话,老夫人的气息这才顺了些。 王氏道:“老爷昨晚连夜写了奏折,今日上朝递给陛下,陛下是明君,定会还初月一个公道。” 老夫人拉着顾初月的手,丹凤眸敛着寒意。 一家子都在等个结果,可已经快到午膳时辰了,顾明远还是没有回来。 就在老夫人等不下去要派人去看看时,芳姑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位小厮。 是在书房伺候的。 小厮弯腰行礼:“参见老夫人。” “可是明远要你回来带话的?” “正是老爷。” 顾芳菲有些急的起身,“爹爹怎么说?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张侍郎一家?” 小厮娓娓道来:“陛下已经下旨,说此事还在调查中,但人犯逃出张侍郎责无旁贷,故罚俸一年,改日亲自,登门至歉。” 说完,老夫人面色不虞,挥手让小厮下去了。 顾初月则讥讽的勾唇,绞着手指。 这是明晃晃的包庇啊。 小厮走后,老夫人以头疼为由让王氏她们退下,只留了顾初月一人,去了里屋。 三足浮雕金鸡长鸣铜炉上飘着袅袅清烟。 老夫人拢着乖巧的孙女,叹道:“这次,委屈你了。” 顾初月贪恋这样的温暖怀抱,在祖母怀里蹭了蹭,轻声道:“其实孙女早就知道,陛下是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严惩张侍郎的,毕竟是有意提拔的心腹。” 老夫人冷冷挑着丹凤眸,“陛下把持朝政,一心想要提拔心腹上位,就不怕寒了老臣的心吗,哼!” 她却不甚在意似的,“这人一旦作死,谁也护不了谁,孙女有次去茶馆喝茶,那说书先生曾唱了一句词,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了,孙女觉得,这词用在张侍郎一家身上,最是合适不过。” 进来送牛乳茶的芳姑正好听见这句话,笑道:“大小姐真是越发通透了。” “嘻嘻。” 她接过牛乳茶,白皙的手指捧着,清雾飘飘,似是给她的眸子也蒙了曾氤氲。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许是因为伤寒,刚开始还觉得这牛乳茶寡淡无味,甚至有些涩口,后来,许是热雾熏在鼻间,鼻子慢慢通气后,才尝出甜美滋味来。 念着顾初月身体弱,要好好补一补,老夫人特地让小厨房煮了一锅的乌鸡汤,又命大厨房做了佛跳墙,午膳时不停的给孙女盛。 最后,顾初月是挺着肚子被珍珠扶回明月苑的。 因为吃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一砂锅的鸡汤和一炖盅的佛跳墙,几乎都进到了她肚子里。 但,更惨的还在后面。 因为接下来的几日,老夫人每次都命人送鸡汤和佛跳墙来,还让丫鬟盯着她,不喝完不行。 就连她平日喝的牛乳茶都换成了人参枸杞桂圆茶。 二妹妹顾芳菲也是日日都来探望,每次都带了燕窝粥来,她的小肚子几乎是没有不被填满的时候。 几日下来,她整整胖了一圈,就连脸蛋儿都圆润了不少,之前的减肥效果现在是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而张侍郎也按照陛下的意思,下了拜帖,说是要来学士府登门拜访。 到约定的那日,因着顾初月落水,王氏便让她在明月苑歇着,等人来了,再派人唤她过去。 明月苑正屋内,薰笼烧的温暖,顾初月正靠在炕榻上消食,没等来丫鬟唤她过去,却等到了急忙跑进来的珍珠。 “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顾初月放下画本子,问道。 珍珠接过簌簌递来的茶水,声音轻快极了,“小姐,大喜事!” 她微微坐直,“今日不是张侍郎来道歉的日子吗?什么喜事,能把你乐成这样?” “小姐,前院传来消息,说张侍郎今日一大早就被刑部朱侍郎带走了,现在都还没回去呢!” 顾初月有些好奇了,“可知为何将他带走了?” 珍珠想了想,“好似是因为什么……对,是因为安二、不对,是罪女安若紫逃跑了,至今不见下落,好像还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跑了,现在刑部和都城守卫军正在联合大搜查呢!街道上可乱了。” 顾初月歪头,有些不解。 张慧儿放安仲彬出来是为了陷害她,这也算是情有可原,那张慧儿放安若紫出来做什么? 脑神经紊乱了? 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珍珠,你再去打探打探,越仔细越好。” 珍珠一听,两眼放光,“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来龙去脉打听出来!” 说完,就跑出了屋。 对于小道八卦,珍珠一向是最热衷的那个。 不过到底是朝廷秘闻,珍珠一个小小丫鬟打听半天也没问出张侍郎现在的结果如何、安若紫找到没有。 直到回明月苑路上碰见了大书房来传话的小厮,这才问到了,回去后一股脑跟倒豆子似的跟小姐讲述。 顾初月听完后,既了然,却也不解。 朝廷现在收押张侍郎,是因为—— 被张慧儿放走的安若紫,偷偷回到了已经被贴了封条的安宅,趁无人守卫,拿走了刑部搜查许久也未找到的重要账本,事关一批重要武器下落。 而安若紫一直在逃,未见踪影。 张慧儿的口供又和查出来的线索大相庭径。 陛下得知后龙颜大怒,已经查了几月的重案就这么断了线索,没了证据,若是不惩罚张侍郎,恐怕无法平息众怒。 张侍郎涉嫌私通罪犯并查案不力,这才被朱侍郎带回刑部审问。 顾初月小口饮着山楂茶,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安若紫她见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竟能逃过都城守卫军的眼睛一直躲到现在不被发现? 况且,她回去拿什么账本呢?安将军的罪名都是项项累积出来的,就算少了那几本账本,也免不了安将军的罪名。 等等…… 安将军府的账本??? 第319章 初次倾慕一人 顾初月的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转瞬即逝,等她想要抓住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决定不再想这件事,安安心心的把伤寒养好为重,她可不能再这么喝鸡汤了。 秋冬本就干燥,她再这么补下去,都快流鼻血了。 这时,簌簌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 “小姐,这是刚刚芙蕖姐姐送来的,说是二小姐要上课,这才没有亲自送来,还让奴婢转告,说让您一定要喝完。” 顾初月端着那碗燕窝粥,却怎么都下不了口。 “簌簌啊,我都喝了几日了?” “今日是第五日了。” 她趴在炕几上,有些颓废。 也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身体原因,她这次的伤寒一直不见好。 不过,五日了啊。 她已经有五日没见到那人了。 想到言闻一,她不由弯着手指,一下下抠着炕几上的软木,留下许多月牙印。 放在从前,狗男人恨不得天天来爬窗户,现在倒好,五天看不见一个人影。 因着张侍郎一案,她染了风寒的事情几乎是无人不知,就连宋英都打着看看她死没死的旗号来探望一二。 她的未婚夫却丝毫不见踪影,惹得打着看望旗号来的李莹莹没少冷嘲热讽,偏偏人家说的还句句戳心都是事实! 想到那日在画舫上,她及时转身未看完的情景,到现在都未出现,怕是温香软玉已然入怀,日日厮混! 平日里卿卿、卿卿叫的倒是亲热,到了生死关头却让侍卫去救风月女子也不来救她,真是好样的! 但,也怪自己。 初次倾慕一人,空有满腔情意,却不知若非两情相悦哪能得善终?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就你一个人全身心投入有个什么用? 遇人不淑,识人不善。 她气的更用力的抠着软木,竟硬生生抠下一条,把原本平滑的炕几抠的是坑坑洼洼。 就在她气急想要摔点什么的时候,一道利落的女声传了进来—— “初月,我来找你了!” 这般豪爽的气势,除了言可辛还能有谁。 她蔫蔫的坐了起来,开始喝燕窝粥。 言可辛一进来就坐到了她对面,从丫鬟手里拿过锦盒,“这是我从库房里翻出来的血燕,到时候你熬些喝。” 顾初月甜甜一笑,“谢谢小表姐。” “跟我客气什么,对了……” 言可辛忽然话锋一转,却生生顿住了,脸色也变得不是那么好看,欲言又止的。 都不像她的风格了。 顾初月放下汤匙,歪头道:“小表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言可辛左手握拳,忽然用力锤在炕几上。 把满屋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小表姐……?” 顾初月咬着汤匙,缩着肩膀。 言可辛眉间蹙起了梅瓣,很是严肃道:“初月,之前是我错了,以为我大哥对你极好,是个良人,这才一直撮合你们,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 又是一阵高呵,把她说的一懵一懵的,“小表姐,你在说什么呀?” 言可辛心疼的看着她,“我都听说了那晚画舫发生的事情,那日我误喝了几杯酒,就在画舫二楼歇着,哪知一觉就大天亮了,当时若是我下去了,定要将张慧儿丢到观澜湖里喂鱼!” 说完,看着顾初月,似是在观察般,小心道:“我也听说……听说那风花雪月的花魁皓月,入了……入了大哥的画舫。” 顾初月咬着小金匙,垂下眸子,蝶翼似的睫毛软软搭着,似是受了委屈般。 言可辛以为她难过了,拉着她的手就是一通安慰,“初月,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是好色鬼,虽然他是我大哥,但是,不是个良人,你们还没成婚就不把你的性命当回事了,若是大婚后,你这个正室的位子岂不形同虚设?” 最后一句话,说到顾初月心里去了。 她要应签文嫁给言闻一,但是,必须是正室的位子。 否则,学士府是保住了,百年风骨却折在了她手里。 书香世家的家族颜面,他老爹看的比命重。 毕竟,她曾经听祖母说过,顾家的其中一条家规就是——顾氏女绝不能为人妾室。 她的感情承载太多,经不起她意气用事。 如果言闻一日后会是权势滔天的大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她,若是嫁了未来帝王呢? 这天下,终归还是随帝王的姓氏。 顾初月垂眸,不自主的摸上了颈间的弯月佩。 她喜欢一条路走到黑,但不代表身处黑暗,便一直停留。 对侧,言可辛见她默不作声,也放软声音,“初月,都城的好儿郎多了去了,你别看我大哥长得俊俏,但他可不靠谱,改日我让我娘介绍几个靠谱的给你,我外祖是老礼部尚书,老家有好几个表哥,也是书香世家,改日我去一封信,把他们都叫过来给你相看,让你选。” 顾初月拉住她的手,眼眶微红,“小表姐,你对我真好。” 言可辛扬头,“那是,你也别不开心了,为了个死男人不值得,走,我带你骑马去。” 骑马!!! 顾初月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身边的阿离便道:“小姐,您现在身子骨还没好利索,经不住骑马的。” 她挥了挥袖子,“我现在的技术也不敢快骑的,你放心,我就坐在马背上溜达溜达,绝不跑起来!” 她还是很惜命的。 说完,两姐妹相视一笑,挽着手臂就出去了。 临走时,顾初月还让人牵上了红枣。 红枣在学士府被好吃好喝的养着,已有成年汗血马的英姿,四蹄跑起来,拉都拉不住。 到了马场上,顾初月下了马车,张开手臂撒欢似的转圈,清风拂面,胭脂色织金马面裙旋着。 马场的草早已枯黄,远远望去,那一抹娇艳,似是深秋独开的海棠,似是天高云淡间的一只蝴蝶。 言可辛已经骑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拉着红枣。 “初月,你也骑上吧?” 红枣亲昵的低头,蹭着顾初月娇嫩的脸。 “哈哈哈……” 她没忍住笑出声,想要上马,奈何穿的厚重,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爬上去。 因着上回骑过一次,她多少记得些,加之红枣乖顺,也不随意撒欢儿快跑,给足了她安全感。 只是秋风习习,有些冷,她不由得想到上次,少年宽厚温暖的胸膛—— 不过现在嘛,哼! 指不定给谁靠着呢。 第320章 去闹一闹,退还庚贴 想到这,顾初月冷冷一笑,握紧缰绳。 红枣慢慢跑了起来。 青丝飞扬,鸾凤展翅流苏金步摇巧夺天工,可未点粉黛的小脸却越发狰狞。 她想象着自己骑的不是马,是言闻一的脖子! 这么一想,她心里瞬间畅快多了。 宽阔的马场上,只有两道身影,一红一蓝,很是靓丽。 只是,在顾初月跑完一圈时,言可辛已经跑完三圈了。 最终两人跑累了,将缰绳递给小厮,两人坐在马上,悠哉悠哉的聊天,有时说到些什么笑话,两人也毫不忌讳的放声大笑。 似是随着风,到了马场的每一个角落,引得不少丫鬟惊叹两位小姐的风姿。 最后还是腿酸的不行,这才进了马车准备回去。 到了学士府的时候,已是残阳如血。 顾初月和小表姐告别后,这才由簌簌扶着下了马车。 她并未立刻回去,而是站在台阶上,目送言尚书府的马车慢慢离去。 言可辛也欢快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跟她摇手告别,丝毫不顾及的喊道:“初月,你快回去吧,改日我再来找你!” 惹得街上的人人频频看过去。 顾初月笑着跟她摆手,直到慢慢瞧不见,这才准备进去,哪知,一阵车轱辘夹着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 她以为是小表姐又回来了,抬头一看,却不是。 马车上题着个大大的“李”字。 既然不是小表姐,她转身,就准备走,哪知刚下台阶,就被一道女音给叫住了—— “初月表妹,等等。” 声音婉柔如水,就算变了十八个调她也听得出来。 顾初月本不想等,奈何同住一府邸,不好坏了表面的和气。 她止住步子,却也没有回头。 文丝娆绕到面前,巧笑盼兮,声音温柔,“妹妹的身子骨可好些了?” 她轻声道:“得表姐挂念,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便好,这几日姐姐很是担心,但因着姨祖母生病,也实在是脱不开身,这才没有去探望妹妹,想来妹妹最是知理,应该不会怪姐姐吧?” 顾初月垂着眸子,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轻,“庶祖母的身子比较重要。” 文丝娆却勾唇,一双眸子盯在顾初月的脸上,似乎是要看出什么名堂似的,奈何她一直垂眸,除了兴致不高以外,倒是什么也看不出。 文丝娆捏着手中帕子,眼中划过嗤笑冷意,似是关心的开口,“妹妹自己也要注意身子才是,都说身上病可治,心上病无治,但,妹妹还是要看开点,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 顾初月抬眸,水泠泠的杏眸里满是寒光,“表姐在说什么?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妹妹,可真的不懂。” 又是这副模样! 文丝娆不由攥紧帕子,心中的嫉恶似是藤蔓般迅速滋长。 从小到大,她总是是这副高高在上仿佛对谁都是睥睨的样子,真是让人恨不得撕裂她虚假的面具。 文丝娆蹙起弯眉,似是担心道:“这几日都城都传遍了,说言大公子和风花雪月的花魁在画舫厮混,你们俩同时落水,还……还舍你救她,唉……妹妹,你到底还是年幼,识人不清也是正常,只是既然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听姐姐一句劝,快和言大公子退婚吧。” 顾初月慢慢垂下视线,羽睫轻颤,似是妥协,又似是听进去了一般,声音弱小极了,“姐姐说的……没错,可是我和闻一表哥的庚贴已经交换了,要如何退婚呢?” 文丝娆以为她受不了流言蜚语开始后悔,脸上笑容加重,连语气都有些不可控制的兴奋。 循循道:“妹妹是长女,又得老夫人喜爱,只要妹妹不愿意,便去言国公府哭一哭闹一闹,讨个公道回来,言国公府理亏,自然就会将庚贴交还,到时,闹也闹完了,你去求一求老夫人宽恕,叔父也是无可奈何的。” 顾初月的指甲轻轻抠着手炉上面的纹路,声音越发委屈起来,“可是……爹爹最看中礼数,我这样,爹爹会不会生气呀?” “那也没办法呀,若是不这样,妹妹难道甘心嫁给言大公子那样的浪荡子?还是听姐姐一句劝,现在闹一闹,将庚贴退了吧,否则,妹妹忍得下这口气?愿意被人笑话?” 说完,文丝娆有些期待的盯着顾初月。 只要顾初月一闹起来,她再顺势找人散布些谣言,她和她那个庶子未婚夫婿的名声就全毁了! 届时,顾初月无人敢娶,而她则嫁与大皇子为妃,地位高贵,风光无限。 到那时候,两相对比,寿辉堂的老太婆才会知道,谁才是贤良淑德的好姑娘,才会知道,现在对她不予理会是多么的愚蠢。 只是,久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文丝娆不由催促,“妹妹觉得,姐姐的提议如何?姐姐可是一心都在为你着想啊。” “呵。” 一声嗤笑,划破寂静的空气。 顾初月抬眸,微微圆润的小脸上哪有半分委屈、半分无助?有的只是动人,只是娇俏,和弥漫着的冷意。 她无意识的突然上前一步。 文丝娆一惊,连连后退,差点踩裙摔倒,幸亏有丫鬟扶着,这才站稳,“妹妹,你这是……” 顾初月巧笑嫣然,“姐姐真是好心思,为了让妹妹的名声尽损想了这么些招数,还真是费劲苦心。” 文丝娆不由瞪大眼睛,立刻又用帕子捂面,委屈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姐姐可是一心为你着想啊!” 她冷笑道:“是一心为坏我的名声吧,文丝娆,现在外面传没传流言蜚语,我不清楚,但若是传了,你说,会是谁传的呢?你,还是李莹莹?” “在人前,我称你一句表姐,是因为爹爹的面子,你最好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我虽失忆了,但是脾气,依旧不怎么好。” 文丝娆痛苦的落泪,“妹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脸皮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你做什么,我不管,但只要涉及危害学士府的,若被我知道,绝不轻饶。” 顾初月依旧是温笑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似是无形的利刃,刀刀致命。 文丝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顾初月却不想看她惺惺作态,越过她,就要走。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第321章 她要让自己貌美如花 顾初月轻声道:“文丝娆,你最好日日祈求张慧儿不会被放出来,否则,你说那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被算计成这样,心里,该有多恨你呢?” 文丝娆一听,腿脚发软,靠在了丫鬟的怀里。 那日张慧儿被抓走时撕心裂肺的咒骂响在耳边。 要是张慧儿被放出来,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穿过花园游廊,回到明月苑。 阿离为小姐解下披风,心有余悸道:“奴婢刚刚还以为小姐会答应呢。” 顾初月轻笑着走向内室,“你家小姐可不是张慧儿,死到临头才发现自己被人合伙算计了。” 李莹莹盯上了仅有的两个侧妃之位,可一直不见嘉贵妃在人前承认过什么,而张慧儿却是已经定下的。 嘉贵妃虽然没有把话说明,可明眼人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两个算得上是情敌的人,如何能心平气和的相处呢? 而文丝娆先是和张慧儿走得近,张慧儿几乎去参加什么,都会带着她。 而张慧儿被抓,她又和李莹莹走得近,她已经几次听丫鬟说什么李家的马车又来接了云云的话。 其中没什么猫腻,她是不信的。 簌簌拿了一篓子银丝碳进来,往薰笼里添着,边问道:“小姐晚膳想吃什么?胭脂米粥吗?” “胭脂米?” 阿离补充道:“咱们的已经吃完了,现在吃的都是言大少爷送来的那些。” 顾初月一听,嘴角下垂,哼了声,“把那些米都丢……”她顿了顿,“算了,就吃粥吧。” 胭脂米又无罪,丢了岂不是便宜了言闻一? 她不仅要留着,还要日日吃,把自己补的貌美如花,甩那个皓月十八条街! 想到皓月,她视线一转,“簌簌,阿离,你们说,是我长得好看,还是那皓月长得好看?” 这简直就是送命题。 阿离和簌簌齐声道:“小姐好看!” 顾初月抿唇一笑,挺起了小胸脯,“那……是我的身材好,还是那皓月的身材好?” 这话一出,空气,都安静了。 簌簌磕磕巴巴道:“小……小姐不过金钗之年,还是个小姑娘呢。” 阿离也道:“皓月好似比闻一少爷都要大了,小姐还年轻,咱们不跟她比。” 顾初月:“…………” 好的,她明白了。 她这发育不全的小身板和皓月的妖娆曲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那日,皓月落水被救,就坐在她的不远处,浑身湿透,青丝挂水,虽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呼之欲出大的馒头…… 想到大馒头。 她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不禁留下两行辛酸泪。 虽然在现代算得上发育正常,但是在古代,就像是发育不良。 晚膳时,顾初月足足喝了两碗胭脂米粥,其它膳食一筷未动。 她已经决定了,还是要减肥。 再这么补下去,她已经快摸不着腰了。 短短几日而已,她的齐腰襦裙基本都穿不了了,只有那几件袄裙还勉强可以塞进去。 这么一想,顾初月用过晚膳后,便让簌簌将炕几圆桌各个地方的零嘴都撤出去了。 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珍珠也回来了,“小姐,有结果了!” 顾初月停止穿针引线,“怎么说?” 珍珠兴奋道:“都城守卫军和刑部的人将都城都搜遍了,也没找到安若紫的下落,张大小姐私放罪犯的人证物证又都被查到了,陛下龙颜大怒,将张侍郎贬到了蜀州当通判,听说过完腊八就要迁走了。” 烛台明亮,本是温柔色,可镀在顾初月眸中,却是染了墨的阴翳,比外面乌云密集的夜幕,还要深沉。 “小姐,您不高兴吗?” 她勾唇,“高兴。” 只要暂时少了个潜藏的祸害,也算是个好事吧。 只是…… 她并不觉得这是被贬了。 蜀州又称蜀郡,可是个繁华的地方,她的襦裙大多都是蜀锦料子,就是在那产的。 而通判就相当于钦差大人一样的存在,相当于是替陛下在监管蜀州的大小事务,是个肥差,也是个美差。 想来,任职一满三年,就会被调回来。 如果这段时间朱侍郎不做出点什么业绩,张侍郎有很大的可能一调回来,就任职刑部尚书。 她好歹是殿阁大学士的嫡长女,先不说她落水,就拿张慧儿私放罪臣子女一事,还牵扯到一批武器下落,已经就是大罪。 陛下这个决定,外表看起来是罚了,实则只是做做样子,厚此薄彼的严重。 如此寒老臣的心,加之上次提议的将大公主嫁给弟弟,种种原因都在表明,学士府已有灭族之势,也许等不到新帝上位了。 顾初月手指微颤,绣花针扎进指腹也没发现,就这么任由针戳着,还是珍珠见了赶紧过去移开又用帕子捂好针眼。 “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顾初月回神,“没什么,不用捂了,一点小伤而已。” 珍珠还是很担心,雪白的帕子上,已经浸了一团血,很是刺目。 她将绣绷收好,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弟弟和四皇子很快就要回来了吧?” 珍珠回道:“许是年前吧,之前奴婢还听常妈妈说着呢。” 年前啊,众位皇子齐聚都城,远在封地的两位也要回来,当真是风云际会。 她弯唇,继续拿起针线,开始绣许了祖母很久却一直没绣完的“鹤鹿同春”。 刚刚提针,“笃笃笃”声突然响起。 是胖鸽啄木的声音,偏偏这小家伙还只啄一处,窗框都被啄出个小圆坑出来。 她打开支摘窗,丝丝寒风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 胖鸽则窝在了顾初月给它准备的一处小窝里,那小窝放在炕几上,里面塞了裁成小块的毯子,里面还夹了棉花,很是精致舒适。 她伸出手指点着胖鸽圆滚滚的小脑袋,“这晚才回来,又去哪里玩了?” 胖鸽“咕咕咕”的回应。 翅膀上还有淡淡的褐色小点。 顾初月轻笑,“你这是去哪玩儿了,把自己都蹭脏了。” 胖鸽开始一阵“咕咕咕”的叫唤。 它这还是被洗干净的呢! 天知道它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忽然,胖鸽从窝里跳了出来,朝着顾初月支起一条小细腿。 “咕咕咕!” 顾初月知道,胖鸽在做这个动作时,都是因为铜管里,装了信条。 第322章 他们是青梅竹马 寒冬日,梅花吐幽香。 严月十一日,是言老夫人的六十五岁大寿之日。 去年请了戏班子在言国公府连唱三日,城门施粥整整一月,红绸鞭炮喜气洋洋一片欢歌。 都城的老一辈权贵之家几乎都到场了,就连宫里的贵人皇子,都是应邀而来,言语客气。 往年是一年更盛一年,今年,裴氏的管家权失了,更是做了要好好表现的心,准备大办一场,讨得老夫人欢心。 哪知上月,洛阳老宅来了消息,说是二房的老夫人去了。 临近过年,天寒地冻的,老夫人实在是不宜远行,这才作罢,故今年生辰宴,便一切从简了,只邀请了顾、宋两家过去聚一聚。 前一晚,学士府正是家宴。 老夫人提了这事,顾明远笑道:“儿子下了早朝,回来换身常服便过去,贺礼也早早就让夫人备下了,母亲要不要看看?” 老夫人摆手:“你们办事,我自是放心的,明日莫要晚去就好。” “是,儿子知道。”说完,又对大女儿叮嘱,“明日是言老夫人的生辰,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胡言乱语,没了规矩。” 顾初月笑容甜美,“是,女儿有分寸的。” 王氏也道:“老爷,初月已经是大姑娘了,你说的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顾明远似乎也觉得自己有失公道,便又拉着脸对二女儿叮嘱一番。 顾初月无奈的提了下眉,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酱鸭腿,慢条斯理的,生怕酱汁蹭嘴到嘴角又是一顿说。 用过家宴,顾明远处理完公文,看天色尚早,便去藏玉阁了。 屋外寒风交错,砸在门窗上,依稀可听见细碎的嘎吱声,而屋内,薰笼内碳烧的噼里啪啦做响,烛台昏黄,细焰明晃,是一派的温暖祥和。 王氏熟练的替顾明远更衣,忍不住嘀咕两句,“老爷,初月已经是大姑娘了,若是没什么过错,你也别事事都要拉着脸叮嘱,日后啊,小心孩子都怕你了。” 顾明远蹙眉,“她之前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成天闯祸,现在我叮嘱两句还不行?” 王氏将外衫递给常妈妈,笑道:“老爷,不是不让你叮嘱,日后你语气温和些,孩子听着,也能舒服些不是,幸亏初月现在性子温柔,不在意,若是那些狭隘的,还得以为自己爹爹不待见自己呢。” 顾明远转身坐在榻上,两臂撑在腿上,有些迟疑道:“我刚刚,语气很差吗?” 王氏开始收整些零碎物什,笑道:“可不是?就跟训学生似的。” 想到大女儿家宴上无论听到什么都是一副笑眯眯的乖巧样子,顾明远鲜少的有些质疑自己的态度。 难道,自己的态度,真的很差吗? 倏然,顾明远脑海里迸出了母亲之前的警言——“若换做他人,早晚父女离心”。 王氏收整完,就见老爷眉头紧蹙,笑道:“老爷是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顾明远挥挥手,“没什么,歇吧。” 翌日。 顾府的马车刚刚到言国公府时,前面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翘角系着戳纱宫灯流苏垂,车壁上题着大大的“宋”字。 宋国公一家,已经提前到了。 顾初月扶着祖母下车,轻声道:“孙女还未曾见过宋国公府的老国公和老夫人呢。” 顾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意,“那老两口,身子骨可好的不得了,见面的机会多着呢,今儿,你就能见到了。” 一行人到了云鹤轩。 芳姑和常妈妈将贺礼递给站在云鹤轩正屋门口的元妈妈。 元妈妈将贺礼转身交给丫鬟,笑道:“顾老夫人快进去吧,里面都不知念叨您多少次了。” 掀开帘栊,屋中暖意扑面。 丫鬟高喊:“老夫人,顾老夫人到了!” 外厅中,上首坐着两位老夫人,正笑语晏晏的在聊着天。 一听丫鬟的话,视线齐齐落在门口处。 顾老夫人边走边笑着打趣,“我倒成了来的最晚的那个。” 宋老夫人梳着简单的发髻,只一支玉如意刻纹簪子,青丝银丝参半,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笑着拉老姐妹过去坐,“可不是,一会儿用膳,可要自罚三杯。” “好好好。” 三位老夫人落座,王氏则给自家的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 两位姑娘并列,同时福了福身子,脆声道:“给言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言老夫人笑的开怀,“好孩子。” 一旁的宋老夫人却伸着脖子瞧了瞧,有些不敢相信道:“这是初月和芳菲吧?” 王氏回道:“正是那两个丫头。” 宋老夫人一听,朝她们招手,“快过来,让我看看。” 两位姑娘刚刚走近,宋老夫人便伸手,一手握了一个。 老人家的手心宽厚干热,很是温暖。 今日,顾初月着了身藕荷色云锦绣梅枝齐腰襦裙,下裙压着白玉如意流苏禁步,三千青丝绾成了半垂髻,两侧分一支流彩玉蝶步摇。 眉心点着合欢花钿,唇若桃瓣,眸如点星,顾盼间满是灵动笑意,明艳动人。 而顾芳菲,则着了身湘妃色坦领襦裙,单螺小髻上簪着朵绒花珠钗,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惹人怜爱的婉柔之姿,柳眉弯弯,却不少诗书华质。 宋老夫人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都是喜欢的不得了。 忽的心思一动,连连歪头错过她们,对着下首的儿媳道:“咱们家的混小子去哪了?” 赵氏笑道:“去找仲庭和云敬他们了。” 宋老夫人了然,也没再说什么,看着两个姑娘暗自满意,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初月和宋英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最近怎的不见你过去玩了?” 顾初月微微垂眸,似是娇嗔着,“之前贪玩磕了脑袋,后来又在补拙上课,祖母管的可严了。” 这话一出,顾老夫人乐道:“你个小丫头,平日里懒的不行,夏天出去嫌热,冬天出去怕冷,这倒好,还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顾初月小脸一红,小声嘀咕,“祖母,这么多人呢……” 几位老夫人笑的开怀,“瞧这还害羞上了,哈哈哈。” 说话间,有丫鬟进来,道:“老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安大少爷和小公爷来了。” 言老夫人道:“快让他们进来。” 第323章 顾初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厚帘被丫鬟拉开,四位气宇轩昂的少年同步进来,拱手做礼。 言老夫人笑道:“今日跟家宴一别无二,不用太拘着,快坐。” 几位少年纷纷落座。 言闻一身着竹月色交领锦袍,华贵的云锦上,绣着踏云金麒麟,麒麟昂首,本就英武,箭袖同交领处细密的窃曲纹精巧含蕴,外笼宽袖氅衣,添了几分低调。 锦衣华服,姿容凛傲,气势沉稳,本是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应人人赞叹才对,可一坐下,就收到了不少白眼。 言家大公子不顾未过门妻子的性命反救个花魁,还和花魁春风一度的传闻,人尽皆知。 尤其几位老夫人,目光如炬,恨不得穿他几个窟窿眼。 言闻一不知为何,刚转眸,又瞧见了对面言可辛的白眼。 还未深究,就见对方哼了一声,直接撇过头。 上首,宋老夫人依旧拉着顾初月不松手,笑道:“初月年底,便正式十三了吧,豆蔻年华,最是好岁数。” 顾初月轻声应着。 忽然,宋老夫人话锋一转,“顾老妹妹呀,这初月,可许了人家?” 顾初月的婚约在都城如同闹剧一般,按理说,应该是人尽皆知才对。 说话声音不小,一时间,屋里头的目光全都聚在了顾老夫人身上,想看看她是要怎么回答。 毕竟现在的言闻一虽看起来不像个病秧子,但秉性不好,还未成婚就开始寻花问柳。 只是,未等顾老夫人开口,言老夫人先把话截了过去,笑道:“初月才多大,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你看人家孩子,都不好意思了。” 顾初月配合的低头,小脸泛红。 实则心里跟打鼓似的,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宋老夫人大笑两声,“也是,好了好了,你们两姐妹快过去坐吧,没什么事,多去宋国公府转转,倾城很想你们的。” “是。” 两姐妹乖巧应下,这才回去落座。 言老夫人这番话说的别有深意,没戳破,也没顺着再让问,态度模棱两可,顾老夫人更是连话都不说。 明明有婚约在身,却如此,只能说明,两家并不赞同这桩婚约。 顾初月坐下后,只往对面看了一眼,便不再往对面看,只偏头和两侧小姐妹说话,“诶,小表姐,今日倾城没来吗?” 言可辛捏下粘在唇上的瓜子皮,道:“她呀,好似是上次游湖会,夜风太硬,染了伤寒,养好后,可不敢再出屋了。” 她了然的“哦”了声,觉得手边的栗子酥味道还不错,便想着给二妹妹尝一尝。 哪知一侧身,就看二妹妹视线飘忽,唇角勾笑,连耳尖,都红了,似是要滴出血一般。 顾初月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顺着二妹妹的视线望过去,这才了然。 安家仲庭大表哥正坐在圈椅上,五官硬朗,雄姿英发,手捧茶盏,却不知在想什么。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噗嗤!” 顾芳菲回神,一侧眸,就见大姐姐玩味的笑容,顿时羞的不行,连忙低下头,俏脸泛红,更是惹人怜爱。 对面,一身藏蓝色锦袍的宋英大刀阔斧的坐在圈椅上,和身侧坐如古钟的安仲庭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宋英单手支颐,抬眸间,正好看见顾芳菲含羞带怯的往他这个方向看。 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左右一看,左侧没人,右侧是木头一样的安仲庭,无趣极了,还没他长得好看。 那这个方向,小美人儿还能看谁? 肯定是在看他啊! 宋英摸着下巴,忽然来了几分兴趣,神采奕奕,更显俊俏风流,刚要开口戏弄一番—— 就见一身穿半甲的小兵卒大步踏了进来,在安仲庭面前停下,“统领,何小姐受伤了!” 安仲庭的眉毛瞬间就皱了起来,起身朝着上首说的热闹的几位老夫人,道:“老夫人,军中出事,仲庭可能要先走一步。” 言老夫人毫不在意,笑道:“去吧去吧,军务要紧。” “多谢老夫人体谅,仲庭告退。” 说着,就和那传话兵卒快速出屋。 冷风进了几缕,顾芳菲目送他离开后,这才慢慢回头,脸上羞涩全无,手指紧紧攥住绢帕,指尖泛白。 小兵卒刚刚说的,她都听到了。 宋英全然没发现对面小美人儿的任何变化,轻佻的开口,“顾二小——” 还未说完,宋英就收到了一记冷眼。 他闭上嘴,摸摸鼻子,不再开口。 这小美人儿不仅伶牙俐齿,脾气还挺大。 顾初月同样也听到了那小兵卒的话,往二妹妹手边推了推糕点,轻轻摇头。 顾芳菲“嗯”了声,微不可闻。 上首几位老夫人说的热闹,多是陈年旧事和现在家里的小辈儿,裴氏几人作为儿媳,则坐在一旁陪笑。 下首的气氛,却有些凉。 言闻一只不动的盯着小姑娘,手指捻着腰间荷包上的流苏,狭眸温润含笑。 小姑娘吃味的样子,格外可爱。 顾初月每每瞧见,除了一声冷哼外,半分多的眼神都不给。 言可辛磕完一盘子瓜子后,满足的喝着茶水,一抬头,就见顾初月在低头挑着果子。 碎发遮眸,琼鼻朱唇,尤其是—— 言可辛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发现只有一点肉了,惊讶道:“初月,你变瘦了!” 顾初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颇有些得意,“那可不。” “你怎么瘦的呀?上次和你去骑马时,你还胖的差点连马都上不去呢。” 顾初月连忙拿了块栗子酥塞进小表姐嘴里,让她赶紧别说了。 那简直就是妥妥的黑历史! 小姑娘之间的对话落入言闻一耳中,他冷冷的掀眸,似是浮起了愠色,“骑马?” 顾初月心里暗道一声遭了,随即反应过来。 大魔王这几日指不定和那皓月多逍遥快活呢,凭什么自己不能和小表姐去骑马? 她挺起小胸脯,语调上扬,“怎么,不行吗?” 全然没有之前窝在他怀里时的乖巧。 言闻一的语气也骤然下降,“你还染着风寒。” 这话一出,宋英先嗤笑出声,“你要是让你的侍卫先救顾初月,她至于在水里泡那么久?至于染上那么重的风寒?” 宋英虽然嘴头上说要和顾初月绝交,但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宋英依旧记得,上次他去学士府看望顾初月时,她面色苍白的靠在圈椅上的模样。 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的顾初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第324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对面,顾芳菲看了过去,第一次觉得,这宋英,还是有点人模样的。 言可辛听完,帮腔道:“是呢,那花魁皓月多漂亮啊,身上那股子风尘气儿隔一丈你都能闻见,我们初月多单纯啊,自然比不了那种在风花雪月谋生计的姑娘,要是我,我也救皓月。” 顾芳菲忽然发现,这言可辛,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而宋英,语气揶揄,“风花雪月的花魁,艳名远播,要是有能当入幕之宾的机会,哪个男人能拒绝呢,哪怕,是已经有了婚约的……” 他语调拖的老长,嘲讽意味明显。 言可辛听完,又抓了把瓜子,“狐媚子别的不——咳。” 言可辛话没说完,就收到斜对面黄氏的一记警告眼神,她动了动嘴唇,将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宋英依旧是那混不吝的样子,接力道:“言小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顾初月强忍着笑意,小表姐和宋英跟唱双簧似的,一唱一和简直将冷嘲热讽发挥到极致。 她笑的得意极了,简直太解气了有没有! 就在她嘴角越咧越大时—— “咔嚓!” 一声脆响,言闻一毫不犹豫的捏碎茶盏,伴着瓷盘滚落的声音,碎渣直接迸到了顾初月的脚边。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的将脚往旁边挪了挪。 再抬眸,就见言闻一脸色如水,狭眸阴沉,狂风夹杂着乌云迅速袭来,似是雷雨骤临,而薄唇,却勾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气息阴戾冷冽,有点像……普陀寺碎人骨那晚…… 坐在最前面的言云敬看气氛不对,笑着打圆场,直接换了个话题,“可辛,听闻表兄弟他们要来都城游玩,可定下时间了?” 言可辛摇头,“本是要来的,不过我大表嫂怀孕了,便只能再等等了。” 说完,言可辛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扒着顾初月的手臂,“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什么话啊?” “我外祖家的那些表哥呀!”说完,言可辛朝着对面的言闻一炫耀般的哼了一声,“初月,我跟你说啊,我二表哥能文,我三表哥善武,我四表哥……不对,他已经成婚了,我五表哥能文善武,六表哥才高八斗,七表哥英武非凡,八表——” “小表姐!” 顾初月连忙打断,“你快别说了!” 你没看见对面已经要掀桌子了吗? 今儿可是言姨祖母的寿辰啊! 言可辛看她挤眉弄眼的,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哪曾想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大哥那样子,跟要吃人似的。 言可辛努努嘴,移回视线,终是没有再提,但心里也有些不快,她还没介绍完自己的表哥呢。 顾初月心里更不痛快了,小表姐不过是跟她介绍几个少年郎而已,大魔王都让花魁进画舫了,她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跟她摆什么脸色? 她有些委屈的摆弄着锦帕,不再抬眸。 生辰宴摆在午时,宋老国公几人在前院正厅用膳,而言老夫人一众女眷则在云鹤轩外厅。 午膳时,言老夫人心情极好,几次开怀大笑,和老姐妹开始对酌。 酒一上来,谁还想着喝茶呢? 因着今儿是个好日子,黄氏破天荒的没有管女儿饮酒,偏言可辛酒量不佳,喝了几杯便晕晕乎乎的开始耍酒疯。 裴氏让丫鬟先把五姑娘送到流云苑,偏的言可辛酒劲儿上来谁也不让碰,力气又大。 无奈之下,顾初月便主动揽下了送小表姐过去的任务,而顾芳菲心里头烦闷,便也以这为由跟着出去了。 只是跟着走到花园,便没有再跟了,随意找了个理由,去了小路散心。 她踩在朱红色石砖上,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满是愁色,柳眉半蹙,美眸低垂,似是霜打的茄子般。 芙蕖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顾芳菲轻声叹气,“你可听到那兵卒和仲庭表哥说的话?” “小姐可是因为那兵卒嘴里的何小姐?” “何小姐?都城里,我可从来都没听到过这么一号人。” 顾芳菲闷闷不乐的揪着帕子,那年她意外坠马,正好被仲庭表哥所救。 少年一身铠甲意气风发,气盖苍梧云,立于广袤天地间,从此,也立在了她心里。 每每想起,既觉得自己太过荒唐,不守《女则》《女戒》警言,却又引得思慕更甚。 可惜,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芙蕖只能在旁宽慰:“小姐别多想了,许真的是军中出事了呢?” “但愿吧。” 顾芳菲咬住朱唇,美眸半是含情半是愁。 不这样想,又能如何呢? 情之一字,最是惑人。 不知不觉间,顾芳菲走到了花园荷塘处。 池塘上结了层薄薄的冰,枯叶飘落,早已不见半点春色。 她捡起几颗石子,解气似的往冰面上扔。 奈何力气太小,石子多落在了冰面上。 她气的柳眉蹙起,今日真是不顺,连石子都要气她。 这时,一块大石头忽然飞了过来—— “噗通!” 冰面被砸出个大洞,湖水四溅,将顾芳菲的裙裾溅湿了大半! “啊!” 顾芳菲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加之荷塘边草地湿软,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掉进荷塘里,忽然,腰间似是被什么抱住了,将她用力一带。 好不容易站稳,顾芳菲被这意外之险吓得花容失色。 “哈哈哈,这么不经吓?” 头顶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 顾芳菲抬头一看,除了宋英那厮还能是谁? 她立刻将人推开,面色泛白,柳眉横翠半含恼,“小公爷,男女授受不亲,望自重。” 宋英自鼻尖发出冷哼,“顾芳菲,刚刚若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已经下去扑腾了。” 顾芳菲据理力争,“若非小公爷忽然扔了石头过来,我会差点落水吗?” 宋英闻言,有些心虚的别过头。 他不过是偶然路过,见顾芳菲在这扔石子,屡屡砸不破冰面,这才想着示范一二,没想到她会被吓到。 顾芳菲不见他回答,便知已是默认,襦裙下的裤管已经被冰凉的湖水浸湿,贴在腿上,她冷的打颤。 抬眸瞪了宋英一眼,便由芙蕖扶着,匆匆离去。 宋英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那抹倩影,轻纱缥缈。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回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原地,不禁咒骂一声。 “真是见了鬼了。” 第325章 乖,叫一一 漠漠阴空低垂,天际飘云似是凝了万里之远,美景浩瀚。 顾初月将小表姐送到流云苑后,便来到了和二妹妹约好的地方,只是望了许久,也不见人影。 到底是寒冬腊月,北风一吹,披氅领边的素羽貂毛,全都贴在了少女微红的下颌上。 珍珠几人站在小姐身边,企图能为其挡些冷风。 “小姐,这天寒地冻的,二小姐不定已经回了云鹤轩呢,要不,咱们也回去吧?” 阿离也道:“小姐风寒才好几日,这么吹下去,许是又要再犯。” 顾初月却怕二妹妹来寻,她随意找了假山旁的一处亭子,四面挂了细密的竹帘,倒也挡去了不少风。 她随意坐下,捂着手炉。 因着今日是言老夫人大寿,言国公府的丫鬟不敢怠慢,亭里石桌上还摆了糕点茶水。 只是刚刚她摸了下,茶水已经冰凉。 珍珠看了眼四周,“这处有些偏,二小姐恐怕不好寻。” 顾初月抱着手炉,随意靠在石桌沿上,嘟囔着:“不想回去。” 珍珠也看出了几分,小姐最近的精气神儿确实不太好,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姐可是因为……言大少爷?” 顾初月嘟着嘴,低头抠着手炉上的花纹,“不想看见他。” 后宅宴散,前院的怕是也吃完了,他们几个小辈儿肯定会回云鹤轩陪言姨祖母说话的。 珍珠安慰道:“小姐也别多想,那日夜游观澜湖,奴婢没记错的话,言大少爷好像没有答应让皓月进去,恐怕是她一厢情愿,毕竟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如何比得上小姐大家闺秀的身份。”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顾初月就生气。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渣男行经吗? 若是言闻一不同意,就凭金戈复还两人的武功,皓月不定连画舫都上不去。 那晚倒好,不仅上了画舫,还进去弹了琴游了湖! 阿离愤愤道:“我娘说男人都是一个样,家花比不上野花香。” 珍珠立刻呵道:“住嘴,越说越没边儿了。”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阿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小姐,奴婢错了。” 顾初月抿着唇瓣,有些颓似的,“你说的没错,简直就是真理。” 这话一出口,阿离吓的差点跪下。 “什么没错?” 亭子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顾初月寻声望去,竹帘下垂,只能瞧见那人革带以下的袍裾。 麒麟金纹张扬放肆,蹬着玄锻白底长靴。 这装扮,还能有谁? 顾初月斜了一眼,便扭过头不再看。 外面金戈将竹帘手卷高举,言闻一弯腰进去,单手背在身后,许是在风中久了,肩上落了层薄霜。 见小姑年背对着他,虚抬了抬手。 珍珠见状,有些犹豫,却还是拉了簌簌两人一同退了出去。 这心病还须心药医。 竹帘再度被放下,挡了席卷而来的风,呼呼作响。 顾初月侧眸,就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 刚想回头看看,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束梅枝,红绸系结。 蓓蕾艳如樱草,紧紧包着娇嫩细蕊。 细细浅嗅,似有暗香浮动。 东齐这个时候,鲜少有腊梅含苞,需等十二月出头才冒芽待放。 再往下,是一双已经冻的红紫的手,拇指已经裂开纹路,露出血丝干凝。 顾初月强压下心尖微颤,没有接,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拂开了面前梅枝。 “不喜欢?” 身后传来少年醇厚微哑的嗓音,似是在风雪路上走了许久,得一盏热茶相融,化了心头积雪,浮上眼底温柔。 顾初月慢慢起身,坐到了另一边的石墩上,“今日是言姨祖母的生辰宴,闻一表哥不去云鹤轩陪祖母,怎么跑这来了?” 她的语气客气极了,脸上的笑容,更是任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言闻一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错愕,随即沉下音量,“顾卿卿,好好说话。” “我说的,哪里不对吗?”她轻声反问,随意捏起了石桌上的一块糕点。 言闻一将梅枝放到石桌上,蕴着内力将身子暖热,这才从小姑娘的背后,搂住了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里添了几分暖意,“卿卿有众多表哥,可夫君,却只有一个,乖,叫一一。” 说着,伸出干裂的手指,摩挲着小姑娘娇嫩的侧颊。 叫一一?! 顾初月自鼻尖发出一声冷嗤,抓过那根手指就是一咬,直到嘴里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才松手,当即低吼:“别用你的手碰我!” 这样的含怒,对于总是对他撒娇讨好的顾初月来说,算是第一次。 言闻一蹙眉,声音里藏着警告,“顾卿卿。” 顾初月心里的火就像个球似的,越滚越大,她用力从身后的怀抱钻了出去,转身怒视着他,“怎么?你都让花魁进画舫了,我还不能说两句散散火?” 小姑娘这话意有所指,言闻一眉间舒展。 小姑娘吃味了,说明是在乎他的。 “卿卿,不要多想。” 顾初月冷笑,一字一顿的重复他的话,“我能不多想吗?” “你舍我救她,又在众目睽睽下让她进你的画舫,你让我不要多想?” 言闻一最不喜别人这般质问的语气,瞬间收了表情,冷漠道:“顾卿卿,那日落水之事,是个意外。” 顾初月笑着后退,全然不信。 “意外?你舍我救她是意外吗?那日,皓月坐的,并不是风花雪月的画舫,而是宋国公府的,据我所知,你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皓月和他约好了,言闻一才会准确的知道落水人是谁,然后派出复还搭救。 顾初月知道,自己想象出来的结果,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言闻一,第一次觉得,小姑娘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 见少年并不辩解,她的眼中忽然蒙了一层水雾,声音也止不住哽咽:“言闻一,我告诉你什么叫意外——” 话说一半,她突然哽住了,抿了抿唇瓣,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和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徒增自己的可悲罢了。 想着,她自嘲的笑了笑,“言闻一,你大概永远也不能体会到,那日我看见复还时,心里有多绝望,你半句令人信服的解释没有,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竹帘外冷风呼啸,而竹帘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住了。 第326章 现在,我也不喜欢你了 言闻一睨着狭眸,对上了那双氤氲朦胧的水眸,泪水早已蓄满通红的眼眶。 可顾初月却死死的咬住了丹唇,倔强的忍着。 最终,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 言闻一蹙眉,强势的将人拉进怀里。 眉眼间染了淡淡的躁意。 顾初月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这么抱着,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过了许久,顾初月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些,慢慢退出他的怀抱。 水泠泠的杏眸里,再无刚刚的悲凉,许是哭久了,眼尾染了淡淡的桃色。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连眼睛都未抬,语气平淡,“言闻一,强扭的瓜到底甜不甜,亲身走一遭,我也算是明白了。” 说完,她语气郑重,“我失忆了,完全不记得幼时是如何的欺负你,但我郑重的向你道歉,加上这段时间你对我的戏弄,想来也该消气了,咱们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说完,越过他就要走,只是刚走一步,就被拽住了手腕。 力气之大,让她忍不住惊呼。 她愤愤回头,“言闻一,话已至此,你到底要干什么!” 言闻一双眸泛起了猩红之色,眉间也爬上了阴戾,气势凛冽,“顾卿卿,你再说一遍!” 顾初月被捏的吃疼,几次想要甩开未果。 她抬眸,结果对上一双似是猛兽般的眸子,心里有那么一瞬的恐惧,可还是硬着语气大喊:“我要和你退婚!” 言闻一冷嗤,“退婚?你敢!” 手腕上猛然袭来剧痛,顾初月没忍住“嘶”了一声,却没有求饶的意向,“我怎么不敢,我们的婚事,本来就是一桩闹剧,我的家人都不喜欢你,现在……” 她撇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眼底的脆弱,“我也不喜欢你了。” 言闻一强压着心里滔天的怒意,另一只手,死死的捏住了小姑娘的下颌,逼迫她和自己对视,“退婚,你们顾家,承受得住后果吗?” 顾初月瞳孔猛然一缩,心里藏匿深埋的委屈、压抑许久的委屈,瞬间溃堤而出。 没人知道,在这个孤独的世界,她承受了多少,忍下了多少酸楚。 豆大的泪珠顺着桃色眼尾,没入乌黑的青丝,徒留下一道湿濡泪痕。 眉间的一抹合欢花钿,本是勾勒着阳春盛景,娇色惑心神,可惜红妆泪阑干,半敛蛾眉似惊似想,却不知她,魂已断。 言闻一只觉得心脏抽疼,顿然松手,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出了亭子。 顾初月的身子止不住无力泛软,她连连后退,靠在了石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孽缘! 绝对是孽缘! 她要去普陀寺再寻一次云空方丈。 就算是削发为尼,长守青灯古佛一辈子,她也不要嫁给言闻一! 这样的少年郎,就留给那什么皓月去征服吧,她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说完,她细细的抹去脸上泪珠,出了亭子。 唯独那束梅枝,孤零零的躺在石桌上。 风卷帘起,霜美人轻舞落地,碎了满心伤。 云鹤轩内,很是清净,一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顾初月叫来丫鬟询问,这才知道,宋老夫人喝醉了,已经被儿子儿媳带回去了。 顾明远公务繁忙,被临时叫走,带走了王氏和顾芳菲。 而其他人,也都各回各院休息去了。 里屋内,唯独言老夫人和顾老夫人正在休息。 元妈妈从里屋出来,就见少女一人坐在圈椅上,轻声道:“顾大小姐,可要老奴带您去休息?” 顾初月谢绝,“不了,我坐坐就好。” “是。” 元妈妈随意问完,便退下去忙了。 顾初月坐满了圈椅,两条腿悬空的搭着,一晃一晃,不知在想什么。 支耳听着狂风砸在窗棂上的声音。 “大少爷? 屋外忽然传来元妈妈的惊呼,随即便没了音响,接连而来的,便是狂风呼啸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没在意,继续低头发呆。 屋外,柳树被寒风压弯了腰。 昂藏七尺的少年站在屋门口,玄衣猎猎翻飞眉眼凝重,眉眼间半是薄怒半是惜。 右手攥着束梅枝,虽蓓蕾稀疏,却也是难得的娇色。 少年姿容极佳,身长玉立,惹得不少小丫鬟频频回头,可惜少年周身气息阴鸷,没有人敢靠近半分。 元妈妈遂着视线往屋里一看,外厅里只坐着顾大小姐,加之几日前听到的传闻,老夫人气的摔茶盏,顿时心中了然了几分。 “大少爷,不进去吗?” 言闻一看着手中的梅枝,不语。 元妈妈笑道:“可是和顾大小姐闹了别扭?” 言闻一脸色更沉,恰恰默认。 元妈妈接着道:“大少爷,自顾大小姐失忆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脾性在都城一众小姐里,算是顶顶温柔了,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哪个姑娘没有点小脾气?” 言闻一的脸色缓和几分,不知是在外面站久了,还是怎的缘故,声音嘶哑,“卿卿她,生气了。” “缘由,老奴许是知道几分,若是有误会在,大少爷可要快些和人家解释,否则误会越来越深,便成了沟壑,到时候再想填平,可就难了。” 言闻一的右手,紧了紧。 小姑娘哭泣的模样历历在目,肝肠寸断的声音,依旧萦绕在耳边。 婚,是绝对不会退的。 就算是死,他也要和小姑娘,躺在一个棺材里。 言闻一捏了捏眉心,将梅枝交给元妈妈,“劳烦元妈妈,帮我交,别说是我送的。” 元妈妈头一次见大少爷这般客气,“大少爷不进去亲自交给顾大小姐吗?好好谈一谈,也许误会,便解开了。” “不了。” 说完,言闻一便出了院子。 临近院门时,元妈妈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怎的。 大少爷刚刚,好似身形晃了晃。 元妈妈掀帘进入正屋。 “大小姐,丫鬟在花园里剪了几支梅回来,老奴瞧着梅花很是娇嫩,想着和大小姐今日的衣裳很搭,特地拿来,望大小姐不要嫌弃。” 顾初月抬眸接过,腊梅蓓蕾,梅枝交簇,几枝用红色绸带系好。 她眼神暗了暗,这不是她丢在石桌上的吗? 难道,被丫鬟捡来借花献佛? 元妈妈看她不语,笑道:“大小姐,莫不是不喜欢?” 第327章 小姑娘终究是舍不得他 顾初月抬眸,轻笑:“我很喜欢,谢谢元妈妈。” 披风遮掩,琵琶袖下,握着梅枝的指尖,止不住的泛白。 她微微低头,眼尾染着桃红,明明堪堪金钗之年的少女,眉眼间却满是沧桑之感。 元妈妈似是不经意般,道:“外面风可真大,不定就要下雪了,小姐风寒刚好,可不能学大少爷那样,我听丫鬟说大少爷在花园路上干站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落了一身的霜,嘴唇都冻白了,摇摇欲坠的,哎呦,听着就让人着急。” 最后几句话,是元妈妈现场编的,说完,还悄悄瞄了眼顾初月的表情。 老夫人虽然不看好这对才子佳人,但元妈妈觉得,这顾大小姐却是对大少爷有意的。 言、顾两家不缺权不缺钱,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一桩美事。 可,顾初月咬了咬唇,终是没有开口。 两位老夫人时至黄昏,才堪堪有了醒的迹象,两人之间的话,也跟说不完似的。 言老夫人拍腿做主,今晚让她们祖孙宿在言国公府,明日派马车将她们送回去。 言可辛更是早早就醒了,听说顾初月今日没有离府,飞快的来了云鹤轩,非要让她跟自己回去睡,美名其曰小姐妹间要讲悄悄话。 言老夫人被她磨的没法儿,只好允了。 两个小姐妹臂挽臂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因着寒冬路,脚下生滑,慢慢,天上一阵乱云飘过 不多时,鼻尖一凉。 顾初月伸手抹了下,却碰到了一点水渍。 她抬头,盈盈水眸映着点点晶莹。 下雪了。 言可辛兴奋的不得了,松开她蹦蹦跳跳,开始转圈圈,丫鬟们生怕小姐摔倒,团团将她围住,“下雪了!天哪,下雪了!” 顾初月也将手从袖管里伸了出来。 白雪纷纷,似是鹅毛飘,似是柳絮飞,似是银色鸾蝶,在空中盘旋展翅。 掌心温热,雪落即化。 顾初月眉眼染笑,不禁学着小表姐,手臂张开,欢乐的转圈。 雪下的大,没一会儿,天地间便是银装素裹。 远远望去,那一抹藕荷色,娇比含苞梅。 她似发泄般的撒欢儿,转身间,假山石旁,似乎有抹玄色,在皑皑天地间很是突兀,更是显眼。 顾初月不由停下脚步,未多看,就听“咚”的一声闷响。 她惊了惊,朝旁边捧雪玩儿的言可辛招手,“小表姐,你快过来!” 言可辛将雪随手一丢,跑了过去,“怎么了?” “那……刚刚好似有个人晕过去了。” 言可辛一听,招呼了两个丫鬟过去看。 就听一声惊呼,丫鬟连忙禀告,“五小姐,那不是别人,是……是大少爷!” “啊?” 言可辛先是有些担心,然后就是别扭的冷哼,“他会武功,能出什么事?” 丫鬟惊恐道:“大少爷……落了一身雪,脸色白的不行五小姐……” 顾初月一听,刚要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呼。 “大少爷在那!” 金戈飞奔过来,就见主子躺在雪地里,面色同雪色无异,身上也盖了层雪。 急得不行,“少爷,少爷您醒醒啊!” 没有回应。 金戈连忙将人扶起,路过顾初月时,没忍住道:“顾大小姐,你可真是个狠角色。” 言可辛刚要骂他没规矩,就听一声轻哼。 言闻一推开金戈,似是费力的弯着身子,步履蹒跚的走向顾初月,然后—— 直接靠在了她身上。 额头搭在了她的肩上,簌簌雪花随之落下。 顾初月想要后退,可小手指,却被人攥住了。 少年的掌心,冷的吓人。 那股子冷意沿着指尖直接蔓延至她的心尖。 顾初月蹙眉,难道……元妈妈说的是实话? 她伸手拍了拍言闻一的脸,发现更是冰冷,甚至摸到了不少冰渣子。 浑身,像是没有一点温度。 顾初月呼吸一滞,“金戈,快把你家公子带回去,烧薰笼拿手炉给他暖上。” 金戈立刻将主子扶直,就要带他走。 可言闻一的手却紧紧攥着小姑娘的手指。 半分,也不松开。 这样,金戈根本带不走人,他急道:“顾大小姐,你要是还念着少爷曾经对你的半点好,就帮帮忙。” 顾初月咬唇,贝齿泛颤,她伸出手指,搭在了言闻一攥着她的手上。 准确的摸上了他的太渊穴,却始终,没狠心按下去。 “走吧。” 她乖顺的跟着走,柔夷露在袖管外,簌簌雪花落在上面。 还没到南山苑,就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言可辛跟在后面,双手插在袖管里,不大情愿的跟在后面。 南山苑,依旧是一派荒凉样。 正屋内,复还已经先一步回来布置好所有,围绕榻边放了五六个薰笼,榻上也放了两床被褥,里面塞了不少手炉,已用绸布包好。 可金戈和复还两个大老爷们,从来都没照顾过人,手忙脚乱的连言闻一的外衫都没扒下来。 顾初月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上前三两下就把少年的外衫锦袍扒了下来,只留茶白色的里衣。 由金戈复还帮忙,将人塞进了被子里。 只是刚刚松开的手,在言闻一躺下的一刹那,又被拉住了小手指。 金戈想守着主子,结果没说两句就被复还硬生生的给拖出去了。 顾初月站在榻边,就任由他这么抓着。 小手指被越抓越紧。 她知道,言闻一定是醒了。 “别装了。” 少年躺在榻上,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在眼睑处,落下一片剪影。 本是盛满阴翳的狭眸,如今,却是漫漫脆弱,剑眉痛苦的皱着。 像是有着浓重的惆怅。 顾初月冷嗤,他倒委屈上了。 “初月,好了没有?” 屋外,言可辛催促着,生怕大哥醒了后对初月动手动脚。 声音很大。 少年的眉头皱的更甚。 顾初月胳膊用力,想要把手指抽出来。 可根本抽不动,反而越来越紧,就和陷入泥潭一般,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她垂眸,掩下秋波泠泠,娇软的手指,精准搭在少年的太渊穴上—— 狠狠一按。 就听一声嘤咛响起,抓着她的手立刻松开,无力的摔在榻上。 顾初月粗暴的将他的胳膊塞进被子里。 一眼未多看,直接出了屋。 直到关门声响起,榻上少年,缓缓睁开狭眸,露出了涟漪柔色。 小姑娘,终究是舍不得他。 第328章 他心里,住着另外一位女子 由黄昏入夜,好似不过一晃。 花园路上,两侧石灯已经燃起了昏黄的烛光。 丫鬟们将两位小姐围住,小心的打伞,生怕她们摔着。 偏偏言可辛走的还快,嘴里一直嘟囔,“大哥挺聪明的一人,怎的往雪地里钻?” 顾初月紧紧挽着小表姐的手臂,倒不至于跟不上打滑溜,“这……谁知道呢。” 跟小表姐回了尚书府后,黄氏便打着关心的名头送来了一锅的鸡汤,进来后那一双美眸像是激光似的,将顾初月从头到脚全方位无死角的扫描一遍后,暗暗点头。 礼仪恰到好处,学识涵养同样巩固。 顿时喜笑颜开的拉着她不松手,“听说初月前些日子落水,染了风寒,现下可好些了?” 顾初月笑着说,“已经好多了,多谢夫人挂念。” 随即,丫鬟便给她盛了碗鸡汤。 她看着面前的鸡汤,仿佛看见了在空中漂浮的脂肪。 这一碗下去,不得长一斤肉? 况且,她对鸡汤已经有阴影了。 黄氏见她不喝,道:“怎么,初月不爱喝鸡汤?” “怎么会?” 在古代,拒绝长辈的好意,是不合规矩的。 顾初月扯着唇角笑了笑,慢悠悠的舀了一口,本是抱着就算烫喉咙也要直接咽的心态喝的,哪知一入口,她整个眼睛都亮了。 淡淡乳白色的汤面上浮着金黄色的透明油珠,喝起来却是一点都不腻的,反而醇香中带着甘甜。 黄氏笑眯眯道:“味道如何?” 顾初月没舀几下,就把一碗汤喝完了,“这鸡汤好香,和我在家喝的完全不一样。” 言可辛正捞了个鸡腿啃,含糊不清道:“那可不,我娘炖的鸡汤可是一绝!” 黄氏捂唇一笑,随即让丫鬟又给顾初月续上,看她喝的开心,便慢慢道出来意:“初月呀,我听你婵姨说,你现在的八雅学问很是精湛,连孔先生孟先生那样的大家,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顾初月抬眸浅笑,“都是先生们教的好。” 态度谦卑大方,没有小门小户女子的扭捏做作。 黄氏拢着帕子,“和你一比,你小表姐倒是差了许久,偏偏又是个爱贪玩的耿直性子,请了几位先生管教,皆无太大长进。”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好在人前多贬低教训,便只说个笼统,对言可辛气走几任先生的事迹是只字未提。 言可辛有些心虚的侧过头,继续啃鸡腿。 黄氏虚空点了点她,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想当年,她可是都城有名的才女,家父官拜礼部尚书,家世学识相貌,放眼整个东齐,那都是一等一的。 怎的偏偏生了这么个不学无术、最是贪玩的女儿? 黄氏看向了正喝着鸡汤的顾初月,继续道:“初月啊,你平日里若是无事,便多来坐坐,顺便再教教你小表姐八雅学识,偏的那些先生管不住她,我便寻思,你们姐妹情深,要是能帮我管管她这性子,教教她八雅学问,就再好不过了。” 话一说完,言可辛就开始叫苦连天,“娘啊,这寒冬腊月的看书,太辛苦了吧?” “屋里烧着薰笼,哪里会让你冻着?” 言可辛将手里骨头放下,“薰笼太暖和了,容易犯困啊……” 黄氏起身点了点她的额头,“再多说一句,我就去告诉你爹爹。” 说到言尚书,言可辛嘟囔,“爹爹才不会罚我……” 黄氏无奈道:“你啊你……” 顾初月笑着打圆场,“夫人说的我都记住了,平日里定会多多的来,只是到时候夫人和小表姐别嫌我烦就好。” 黄氏笑的温柔,“怎么会,你下次来,我还给你煲鸡汤喝。” “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 黄氏笑的和蔼,眼看天色不好,又叮嘱女儿几句,便出了院子。 路上积雪清扫大半,两侧丫鬟小心扶着夫人。 黄氏叹道:“没想到初月失个忆倒成了大家闺秀,果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丫鬟星儿忍不住提醒,“只是夫人,顾大小姐从前可是劣迹斑斑,让这样的人和五小姐接触,会不会将小姐带坏?” “瞧那样子,是不会的,难得辛儿喜欢她,时常来坐坐,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不定也能将辛儿不爱学习的性子,改一改,对了……” 黄氏顿了顿,似乎有些艰难的问:“老爷可回来了?” 星儿低头,“归了,奴婢去问过小厮,小厮说……说……” “不必吞吞吐吐。” “说老爷今日政务繁忙,歇在书房。” 黄氏缓缓吐出口气,蛾眉横翠微敛,遮下了心中满腔苦涩。 自她嫁到言尚书府至今,人人称羡,夫君后院清净,唯她一人,哪怕府中只有位嫡女,顶着人言可畏,也绝不纳妾,夫妻相敬如宾,乃是都城典范。 人人都道一句言家二郎是个好归宿。 可黄氏知道,他心里,住着另外一个女子。 ………… 黄氏走后,顾初月便将碗放下了。 减肥期间,再好喝的东西,也不能贪嘴。 而言可辛,则是吭哧吭哧的将里面的肉,吃了个干净。 顾初月撑着粉腮,这么看着小表姐吃,不禁困惑的问道:“小表姐,你这么吃,不怕长肉吗?” 言可辛含糊不清道:“我每天都这么吃啊。” 顾初月:“!!!” 说的无比自然,每天都这么吃! 她看向小表姐,四肢修长,足足比她高半个头,虽没有文人惯爱的弱柳之姿,却是少有的英姿健美。 最重要的是,每天这么吃,还不胖…… 对于易胖体质的顾初月来说,简直不要太羡慕。 喝完鸡汤,两姐妹简单洗漱后,便钻进被子里。 言可辛精神气十足,拉着顾初月的胳膊,便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的表哥大军们。 将表哥们夸的天花乱坠,将言闻一贬的一文不值。 因为爹爹后院只有娘亲一个人,别说侍妾了,就连通房都没有,所以,一夫一妻的概念便潜移默化的在言可辛心里扎根。 寻花问柳的言闻一,在她心里,已经不是个当夫婿的好人选。 原本心里有几分怅然的顾初月,都被小表姐的欢声给磨没了,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 两人刚刚洗漱完毕,准备用早膳,就有丫鬟小跑着过来,“五小姐,顾大小姐,老夫人让你们快过去,有大喜事!” 第329章 她怀孕了 两人一听,面面相觑,有什么大喜事能惊动两位老夫人? 顾初月舀着碧粳粥,看了珍珠一眼。 珍珠笑着塞给那丫鬟一锞银子,“你先回去回话,两位小姐用完早膳,便过去。” 丫鬟将银子收好,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言可辛正往嘴里塞着春卷,咬的咔吱脆,“你说,祖母昨天刚过完生辰宴,怎么今天有大喜事?” “这谁知道呢?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用过早膳,两姐妹便匆匆去了云鹤轩,奈何昨晚下了大雪,就算已经清扫了,也难免结了薄冰生滑。 两人小心缓慢的走,竟比平时过去的时间慢了足足一倍。 到了云鹤轩时,两位老夫人正坐在黄花梨镶翠镂雕朱雀祥云纹榻上说笑,手里拿着张信。 两人福了福身子后,便有丫鬟过来,解下两位小姐染了风霜的披风,又各塞了个刚刚添了碳的手炉。 顾初月挨着小表姐坐下,笑道:“祖母和姨祖母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竟这般高兴,我们在院里就听见笑声了。” 言老夫人将信纸一递,“你瞧瞧,就知道了。” 元妈妈将信纸奉上。 顾初月狐疑的接过,足足写了两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 言可辛只看了一眼就不想看了,“你看吧,看完告诉我。” 顾初月直接翻到后面,看见落款后,惊喜道:“这竟是怡静姐姐写的信!” 顾老夫人抿着龙井,“你接着看看。” 她细细的从第一页开始看,结果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大。 一旁的言可辛好奇极了,“初月你快说说,怡静写了什么过来?” 顾初月将信纸又递了上去,杏眸里满是笑意,“小表姐别急,怡静姐姐她啊——” 她故弄玄虚的突然停止。 言可辛急地直挠顾初月的痒,她实在顶不住了,这才连忙道:“哈哈哈……我说,我说小表姐我说……” 言可辛这才收回手,抓着她的手臂,“快说快说!” 顾初月擦了擦眼角的细泪,“怡静姐姐呀,她怀孕了。” “是吗?这么快!” 言老夫人将信纸折好又塞进封里,“不快了,本打算十二月份回门礼,但自上个月便有些害喜,到底是姑娘家不懂,还是被她婆母发现的,这么一诊,便是有了,已经两个月了,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成婚后不久便有孕,就算夫家长辈有意要塞人进小侯爷后院,也要衡量一番新妇的感受,否则传出去,难免有苛待新妇的嫌疑。 顾老夫人接着道:“三月前胎不稳,回门礼只能延迟,不过,过年宫中要办宴,封地王候都要来都城参加,想想那时候,胎也稳了,怡静随着朝阳侯啊,一同回来。” 顾初月很是开心,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转为淡淡的担心,“祖母,按照怡静姐姐的性子,三月回门礼不管发生什么,也定会回来的,现在愿意这般推迟,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顾老夫人将茶盏放到案上,提眉叹气,“你当后宅是什么地方?世子夫人,是那么好当的?拈酸吃醋,暗地里给你下绊子的多了去了,最愿看你不如意的,更是多,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情,和怡静不对付的人一知道,她就算不想知道,也会有人逼着她听,她还只能耐着性子听完。” 因着没有外人在场,顾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而是把后宅光鲜亮丽的表皮撕开,剖出了最黑暗的一面,呈现在她们面前。 言可辛蹙眉,更是觉得自家爹爹才是世上最好的儿郎,后院清净,娘亲也不用费心思管教一窝女人。 “怡静姐姐,该有多伤心啊。” 顾初月小口的吃着小表姐递来的一口酥,却是食之无味。 提到安老夫人,外厅的气氛有些冷凝,言老夫人却淡然一笑,似是识尽愁滋味,“怡静终归嫁做人妇,该长大了。” 长大,岂是你不愿,便不会发生的? 顾初月敛眸,不禁摩挲着指尖。 这就是事实,若是娘家薄弱,便自己在夫家撑起一片天。 怡静姐姐没有哭闹着要回来祭拜安姨祖母,反而来报喜,字里行间没有半分悲伤,只有一派的欢喜。 这就说明,怡静姐姐已经明白,安姨祖母为何在这时候将她嫁出去了。 三年守孝期,会把正值妙龄的少女熬成无人愿娶的老姑娘。 加之安家突变,种种原因里是满满的苦心。 只是…… “祖母、姨祖母,怀孕后前三个月尤为重要,孙女记得怡静姐姐身边并没有老练的人伺候,实在是有些担心。” 万一有人趁着这时候动了什么坏心思,怡静姐姐怀孕又不宜多操劳,岂不是一动一个准儿? 言老夫人闻言,看了看顾初月,又看了眼自己正在吃一口酥无忧无虑的五孙女,简直是头疼。 顾老夫人言语里颇有些欣慰,“你想到的,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想到了,一大早便派人去了柳家宅子,让兰嬷嬷早早启程,过去照顾着,也写了信带去朝阳侯府问候侯爷,免得侯府一些不安分的人,觉得安家倒台,就可将怡静不放在眼里。” 兰嬷嬷虽然腿跛了,但有一身好武功,加之看了玉姨娘作了十几年的妖,对于后宅险恶,也算是知道的全面。 而朝阳侯夫人,顾初月也知道一点,那是个耳根子极软没有心机,听风就是雨的妇人,偏又是极有福气的。 朝阳侯后院那么多人,却是生了一群的姑娘,唯一的儿子也是嫡子,便是那位侯夫人生的。 忽然,厚缎子绣岁寒三友的帘栊掀开,李妈走了进来。 昨日是言老夫人的生辰,今日又传来了怡静姐姐怀孕的消息,简直是喜上加喜。 一大早,言老夫人便让婆子在花园设案,给各院的丫鬟下人发赏钱。 “可发完了?” 李妈道:“还没有,大少爷院里没人来领,老奴想着等会儿叫人送过去,别的院里倒是都领了。” 言老夫人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是。” 李妈退出去前,对顾初月浅浅笑了笑。 顾初月微微点头回之。 帘栊刚放下,就听身旁的言可辛道:“大哥生病了,南山苑又只有那几个人伺候,怕是挪不开手去领赏钱。” 第330章 你家少爷相好的还真多呢 提到言闻一,言老夫人面上的喜色,都少了许多。 言大少爷和风花雪月的花魁春风一度,在都城闹得是人尽皆知。 她的老脸,都要被丢尽了! 当初口口声声说要娶月月,现在倒好,闹这么一出风流事来。 顾初月适时的低头,心中酸涩万千,她在现代也不是书呆子,也同其她小姑娘一般,喜欢看偶像剧,也曾幻想过,会是怎样的男生,会接受无法生育的自己。 没想到,却在这乱世古代,丢了自己一颗心。 还是个那般薄情寡淡的少年,压根只想着戏弄她。 可如今,心里的情意,终究是被这现实压了下去。 她按在膝上的指尖止不住泛白,朱唇被咬破,丝丝血液随着贝齿入口,腥甜味令她头脑清醒。 “祖母——” “外面雪停了吧?” 两道声音夹杂在一起。 顾初月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丹口半张,惊愕的看着顾老夫人。 她不明白,为何祖母会打断她的话。 言姨祖母已对大魔王心生不满,何况更疼爱自己的亲祖母呢? 顾老夫人只是淡淡的勾唇,自有芳姑上前道:“回老夫人的话,那雪啊,早就停了,现下道路都清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回府吧。” 言老夫人只是笑着捏两个松子,并未多言。 上了马车后,顾老夫人便闭上了眸子,一副不想理人的姿态。 顾初月几次想要开口,都是无疾而终。 芳姑的手指蘸了点子茶水,在木质矮案上写下了八个字——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案上是湿濡濡的痕迹。 顾初月死死的咬住唇角,别过了头。 她何不知这个道理。 可惜当日她就在画舫上,眼睁睁的看着皓月进了言闻一的画舫,烛灯摇曳,人影映在窗棂上很是清晰。 她也是看的清楚,皓月朝着少年跌了过去。 既有耳听,也有眼见。 两者皆站,也就是事实了。 顾初月自嘲的弯了弯唇角,不再言语半分。 “糖葫芦!有吃糖葫芦的快来买喽!” 马车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顾初月将车窗打开一条缝,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串串的糖葫芦。 她敲着车门,“停车。” 一声长吁。 老夫人睁开了眸子,“怎么了?” “祖母,我想吃糖葫芦。” 老夫人笑骂道:“真是只贪吃的猫儿。” “嘻嘻。” 顾初月俏皮的笑了两声。 出了温暖的马车,寒风刺骨。 她站在小贩面前,左看右看选不定。 小脸都被风吹红了。 最终,她挑了支果子最大的,尤其是顶部的第一颗果子,果子红润糖稀透亮,上面还撒着不少的芝麻。 “就要这个了。” “好嘞,小姐您拿好。” 顾初月接过便先含住了糖稀,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到心里。 珍珠刚要付钱,一锭银子便扔到了小贩手里。 耳边忽然传来沉闷的“咚”的一声。 顾初月侧眸,就见金戈笔直的跪在自己侧面。 一身黑衣,干净利落。 她微微蹙眉,转身就想走。 这时,金戈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了起来,“夫人,你就行行好吧!” 一个七尺男儿跪在地上,还哭成这个样,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顾初月用锦帕遮脸,蹙起黛眉,“金戈,你乱叫什么?” 金戈敞开嗓子就开始嚎,“少爷他要死了,属下还不能哭吗?” 她哂笑,“你家主子身强体壮,能有什么事?” 区区风寒,对体魄康健的习武之人来讲,不过是小病。 “可少爷不吃药、不让大夫碰啊夫人,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们家少爷还未及冠正值壮年啊夫人,你忍心就这么看着他去死吗?” 金戈哭的喜庆,就连马车上的顾老夫人,都被惊动了。 “外面这是怎么了?” 芳姑笑道:“好似是言大少爷身边的侍卫,正跪地哭诉着什么。” 老夫人冷哼,“言家小子,还真是个有心思的。” “谁说不是呢,想来心病还须心药医。” 老夫人滚动着手腕上的翠玉刻佛字珠。 蓦然,摇了摇头,“走吧。” 年轻人的事情,她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要掺和了。 车轱辘的滚动声被金戈的哭嚎盖了过去。 眼看凑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金戈却完全没有收敛的趋势,他斜着眼睛一瞟,哇哇乱叫,“夫人啊,你还没和少爷成亲生小娃娃呢,少爷太可怜了……” 一个大老爷们儿哭成这样,顾初月觉得没眼看,转身就要走,可是面前除了来往的路人,再无其他。 马车呢?! 刚刚不就停在这吗? 珍珠小声道:“小姐,刚刚马车好像走了。” 顾初月:“…………” 恰时,马蹄的“哒哒哒”声传来,顾初月眸子一亮。 定是祖母来接她了。 马车扬起一阵雪雾,驾马之人黑衣束发。 一看就不是顾府的统一装扮。 一声长吁,马车慢慢停在顾初月面前。 复还拱手:“请小姐上车。” 顾初月眯了眯眼睛,不想搭理。 身后的金戈似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扯着嗓子又要开始。 聚过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顾初月黑了脸,这简直就是腹背受敌! 无奈下,只好上车。 原地的金戈立刻窜了起来,脸上挂着笑容,“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金戈甘之如饴啊,主子说了,只要在不伤、不碰顾大小姐的情况下将人带回去,就把扣他的月例双倍赏给他。 银子就是动力! 马车行驶平稳。 顾初月靠着引枕。 言闻一的马车她坐过,简单的不得了,今日却是这般引枕热茶薰笼手炉备齐,想必是有备而来。 尤其是祖母,怎么突然走了呢? 珍珠有些慌张,“小姐,咱们要怎么办?再去一趟顾府?” 顾初月捏着盘中的蜜饯,将杏脯撕成了一条一条的细丝,“去就去吧。” 顶多是去给大魔王灌两口药。 她想着,心中越发忿忿,掉湖的时候没想着救自己,喝药倒想着让自己过去。 这是什么道理? 未婚妻和相好的同时掉进水里,结果救了相好的? 这是什么死亡现实? 马车渐渐停下,周围热闹,一听就是到了繁华地段。 马车停在了露华台门口。 顾初月扯着唇角忍不住讥讽道:“你们家少爷相好的还真多。” 和花魁游湖腻歪了,又跑到另一个头牌这听曲儿了。 真是享受呢。 复还不好多说,只好做请。 第331章 言闻一,放手 顾初月哼了一声,直接上了二楼忘忧居。 一开门,浓厚的中药味便扑面而来。 阡影一身淡水色飞仙裙,外罩曳地镶貂长衫,束着禁步的腰肢盈盈一握。 眉眼清冷,亭亭玉立似是飞天嫦娥仙子,身上没有半分烟火气儿,只一眼就透着似冰般的疏离。 她手里端着药碗,离床榻隔了六尺远。 听到动静后,侧眸看了眼,“顾大小姐。” 顾初月已经不想嫁给言闻一了,先前心里的奉承意思也消失不见,水眸里的盈盈秋波成了阑干百丈冰。 “不是有人喂药了吗?还去叫我做什么?” 复还回头看了眼金戈。 金戈嘿嘿一笑,眼神闪躲。 他不是觉得一群大老爷们不会照顾人,这才特地把阡影姑娘给喊来了吗…… 这话暗含讽刺,阡影听到后将药碗放在了圆桌上,远山黛轻蹙,“顾大小姐,误会了。” 顾初月掸着袖口,并不言语。 像只浑身都是刺的刺猬,一言不合就要扎人般。 气势冷漠锐利,任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平常甜笑着叫“一一”的那个小姑娘。 “卿卿……” 帷帐里传来一身嘶哑至极的声音。 音调漫漫,说不尽的缱绻眷恋,肆意温柔。 顾初月捏着袖口的玉指一顿,后牙紧咬。 几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复还更是直接将门一锁。 屋中薰笼温暖,似是剪了松枝香进去。 味道令人安心。 顾初月听到了锁门的声音,撇了撇嘴,将披风解开随意放下。 她漫漫走至榻旁。 少年墨发未束,剑眉紧蹙,流畅的骨相越发凌厉,狭眸半睁着,卷翘的睫毛轻颤,隐约可以窥探其中半点猩红。 淡色的薄唇已经裂出纹路,喉结干燥的滚动着,似是不耐。 龙章凤姿的少年郎,本是意气风发的姿态,何曾这般脆弱无助过? 这一刻,顾初月的心脏紧紧缩了下。 随即便是冷哼,粗鲁的用手背拍了拍言闻一的手臂。 “醒醒,喝药。” 只是话一出口,最后一个字的语气莫名弱了三分。 她烦躁的咬着嘴里的软肉,这人现在跟她不过是一纸庚贴的关系。 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这么一想,她手上蓄力,又要去扒拉,只是刚抬臂,香软的柔夷便被握住了。 握住她的掌心很是粗砺,纹路干燥,尤其几块厚茧的地方,磨得她不舒服。 未等顾初月挣扎,榻上的言闻一先睁开了眸子。 许是伤寒缘故,狭眸依旧只是半阖着。 原本波澜不惊的深谭瞬间起涟漪,慢慢成了巨浪,又似是有光点凝聚,涣散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小姑娘明艳娇憨的面容。 顾初月挣不开手,蹭地站了起来。 “言闻一,放手。” “不放。” 顾初月烦躁的甩了几下手。 言闻一的手越攥越紧,指尖有泛白的趋势,额头迅速浮起了细汗。 似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只是没等顾初月再一甩,攥着自己的大掌倏然一松,摔落在榻上。 顾初月的手本就娇嫩,这么一攥迅速出了五道深色的红痕。 而榻上的言闻一,剑眉微敛,狭眸也慢慢的闭上了。 汗珠落进墨发,慢慢消失。 顾初月蹙眉,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在门窗紧闭、空气本就不流通的屋子里非常明显,是浓厚的血腥味。 而且,就是从榻上散出来的。 顾初月动作利落的掀开被子,少年一身茶白色里衣,侧腰处却红了一大片,且有要慢慢晕染的趋势,醒目却也刺眼的很。 她呼吸一滞,慢慢解开他的斜襟盘扣,全然未发现,自己的指尖,颤的厉害。 心也是,颤的厉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里衣扒开,就见少年精瘦的腰上满是细小的伤口,侧腰上,最明显的三道伤口似是蜈蚣般狰狞弯曲,皮肉翻开,隐约泛着点点黑色。 似是沾了毒。 顾初月磨着后槽牙,大喊:“复还,进来!” 铁锁碰撞的声音响起,复还推门进来。 顾初月愤然起身,指着榻上的人,“他这是怎么伤的?别跟我说是意外,上面有的地方已经结了血痂,看日子,起码有三天以上,而且是被猛兽抓伤的。” 复还无言以对,但依旧是闭口不言。 屋外的金戈没忍住跟着进来了,直接道:“顾大小姐可还记得那两箱胭脂米?” “记得。” 金戈的面容上,是少有的几分严肃,“那批胭脂米,是进贡给陛下的,结果被主子给截了,原本只有一箱,回府时,遇见了御林军的统领,主子不知和他又说了些什么,第二日,御林军统领又送来了一箱胭脂米,前几日,主子去赴约,回来时……就这样了。” 顾初月艰难的开口:“那两箱胭脂米,一箱是截得贡品,一箱是与人交易所得?” 金戈复还难得同频率的点头。 顾初月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榻上,“陛下的东西,他也敢截?” 复还诚实道:“顾大小姐,主子说过,因为你喜欢。” 顾初月的喉咙发紧,不自主的缩起手指,锦被上的花纹被她攥在掌心,很是用力。 “把药箱拿进来。” “是。” 金戈转身偷笑,复还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箱放到屋里。 顺便将看热闹的金戈一把拉了出去,关门,上锁。 屋里只剩下两人。 言闻一在刚刚金戈进来时,便醒了。 小姑娘背对着他坐在榻沿上,他清晰的看见小姑娘在听完那一番话后,肩膀细细耸动的样子。 狭眸半阖,漾着浅浅的笑意。 在顾初月有回头的趋势时,又迅速闭上了。 屋中安静的诡异。 顾初月将药箱拿了过来,将镊子在烛焰上翻转,另一手则持着空茶盏。 可就在镊子要碰到言闻一伤口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住了。 她曾去过地震现场,也去过火灾现场,救助过无数的伤者,从来都是面不改色。 可不知为何,这次她不由得手抖。 “嗯……” 一声嘤咛从榻上少年的唇角溢出。 剑眉紧锁,看起来痛苦的不得了。 甚至,还有些委屈的瘪嘴。 顾初月提眉长长呼了口气,这才努力心无杂念的开始走正常流程,只是越清理,越气。 这人不知道疼吗? 竟然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狰狞的伤口上不仅染了毒,血痂上还有淡黄色的粉末,她刚刚闻了,正是药粉。 第332章 你还想让我帮你穿衣服 不包扎不解毒,而且胡乱撒药粉? 顾初月不禁怀疑,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活着的? 包扎好一处伤口后,她开始检查他身体的其他地方有无受伤。 不看还好,一看,饶是见过无数伤残鲜血的顾初月、上过急救现场的顾初月,也怔住了。 少年的脸颊泛着病态的白,可身体却是健康的小麦色,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刀伤,有鞭伤,甚至……有被烧伤的烙印。 身前如此,少年的后背,顾初月已经不敢检查了。 七岁庶子能有今天的权势滔天,顾初月知道,这是在死人堆里挣出来的权势,是在断壁残垣里打出来的武功,是在刀山火海里一步步铺好回都城的路。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这样残冷的事实,都是她从未亲身经历过的。 不知怎的,她只觉得心里很难受,滚烫的泪珠没过眼睑,搭在软软的下睫上,最终不堪重量,落在少年的腰腹上。 一滴,两滴,三滴…… 泪珠簌簌落下。 顾初月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小心擦拭,为他穿好里衣盖好被子。 将解毒丸放进药汤,一并端来。 她清了清嗓子,这才有些别扭道:“言闻一,喝药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人叫,言闻一的睫毛颤了颤,干裂的薄唇似乎想要打开,可奈何太久未进水,已经粘连在一起。 顾初月见状,拿出自己还未用的帕子,在茶盏里轻点,浸湿后,慢慢在少年的薄唇上抹着。 指尖温软,泛着沁人心脾的海棠香。 每在唇上滑动一次,言闻一的心,便跟着紧一次。 那股子痒意夹杂着清香,蔓延至四肢百骸。 言闻一蕴着内力,努力压下身子里那股蠢蠢欲动的燥意。 狭眸里泛着猖狂的旖旎和热烈,就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指腹上,顾初月以为是有了效果,便又蘸了一点,继续涂抹着。 直到将少年泛白的薄唇抹得泛着水光,这才移开手。 不知何时,言闻一已经似是疲劳的睁开眸子,点漆般的瞳孔转动缓慢,只是不停的盯着眼前人。 顾初月现在的手,毕竟不是自己那个已经可以承受不停运作压力的手,而是位深闺娇小姐的手,才一会儿,便已经酸痛。 她揉着手腕起身,费劲儿的将人扶起。 而言闻一始终都是那般看着她,狭眸染了如春阳般的笑意,整个苍白的面庞,也少了几分病态的颓废。 墨发如绸,在顾初月扶他起身时,更是划过自己的脸颊,拂过睫毛,她刚刚本就哭过,这么一碰,豆大的泪珠又落了出来。 头顶传来哂笑。 她气的红脸,觉得自己刚刚真是自作多情,将药碗粗鲁的塞进言闻一手中。 许是动作幅度太大,药汤溅落几滴,她张了张口,缓缓转过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管什么。 言闻一看着手中碗,里面是漆黑的药汤,氤氲热气里的苦涩味令人作呕。 他蹙眉,将药汤随手一放,“不喝。” 顾初月转身,刚要说什么,手不知怎的就碰到了药碗,随意一划,药碗直接扣在了榻上。 黑色的药汤全部洒落,湿了一大片。 她的袖子也因刚刚,碰到了药汤,湿了一片。 言闻一伸手想要拉她的手,却被拂开。 顾初月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你爱喝不喝!” 说完,就朝外面喊道:“复还!进来!” 门外,复还头疼。 金戈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着跟进来,却被金戈一手按了回去,只自己进去。 顾初月站在一旁,袖子还在湿哒哒的滴着药汤,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叫人来,把被褥换了,还有他,他身上的里衣已经被血浸湿了,一并换了。” 露华台的丫鬟手脚利落,没过多久就换好了被褥,将汤水收拾干净,怕屋里主子冷,又往薰笼里添了碳。 只剩言闻一的里衣,没有换了。 他不让侍卫碰,自己也不动,一双眸子略带期待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小姑娘。 复还无法,只好将里衣递到顾初月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顾初月冷笑连连,“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啊,落水的时候不知道救我,现在治病救人当丫鬟,倒是想起我来了?” 复还没有半句解释。 言闻一已经开始解里衣的斜襟盘扣。 复还将里衣放在榻上,退了出去。 顾初月想跟着一起走,哪知还没迈门槛,门就被用力带上了,紧接着,就是铁锁碰撞的声音。 顾初月:“…………” 她被气的差点昏厥。 她拍了几下门,回答她的除了铁链碰撞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咳。”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接着便是虚弱的声音,“裂开了。” 顾初月烦躁的回头,“什么裂开——” 转身后,声音戛然而止。 少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因着抬手,手臂的肌肉微微隆起,带着健美的力量感,单手拎着上衣,露出腹肌分明,结实硬朗。 明明满是伤痕,却并未透出太重的杀戮气息,反而藏起了阴戾,露出了属于战场的威严。 许是因着疼痛,额头上的汗珠由下颌滑过少年滚动的喉结,慢慢滑至少年的腹肌中间,留下一道湿濡痕迹,最后,落入亵裤之中。 不见踪迹。 目睹了汗珠滚落全过程的顾初月愣住了,直到一声轻笑,她这才反应过来,转身捂脸,掌心滚烫。 “你干嘛?!” 言闻一将里衣随便一丢,拿起了榻上的,单手拎着,绕至顾初月面前。 木质地板的沉闷脚步声愈来愈近,顾初月捂着脸的柔夷下移,露出一双受惊的水眸。 睫翼轻颤,不过抬眸,就瞧见雪白的布带上染了点点鲜红,刺眼极了。 无论是谁,都不喜欢被人糟蹋自己的劳动成果。 尤其的对这种不听话的患者。 顾初月的耐心已经被磨净,刚刚抬头,怀里就被塞了件里衣,她的杏眸一点点瞪圆。 “言闻一!你还想让我帮你穿衣服?!” 她把里衣狠狠的摔在了少年的身上。 言闻一接住里衣,看向了自己的侧腰地方,“自己穿,会裂。”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正常少年那般清朗,可惜太久未进水,一开口,便是沉闷嘶哑的声音,音调不自主被压的极低,泛着淡淡的戾气。 许是天生的,他根本压不下去。 第333章 他嫉妒的发疯 顾初月狐疑的抬头,显然不信。 这厮不知何时学会了装可怜威胁人,她是上过当的。 言闻一对上小姑娘的眸子,然后,抬手。 洁白的布带上迅速又染了几朵血花。 顾初月蹙眉,这根本不符合他的伤口情况啊?怎么可能动一下就会撕裂。 见小姑娘不言语,言闻一就一直反复抬手,幽深的狭眸里没有半分情感波动,唇角却很是无奈的勾起。 血花越来越多。 “停!” 顾初月看不下去了,她拧干自己还在滴汤药的袖子,连忙拉住他的手臂,粗鲁的将人按到榻上,“坐好。” 言闻一难得听话,就这么乖巧的坐着。 顾初月这才觉得有些消气,转身开始规整药箱从新包扎,避免感染的风险。 她挽起袖子,露出了那纤细白皙手腕,只戴了一只翠玉玛瑙细珠串,衬得那皓腕更加白嫩。 小姑娘的腰肢似乎纤细了不少,好似一掌可握。 言闻一伸出手,虚虚一握,眼中旖旎更盛。 他忘不了那晚的惑人风景,小姑娘肌肤如瓷,吹弹可破,奶白色的肌肤被他映上点点殷红,尤其是那曼妙的弧度。 不知怎的,言闻一喉结滚动,忽然沉沉的笑了起来。 低哑的声音回荡在忘忧居内,格外渗人。 顾初月惊恐的回头望了一眼少年,莫名觉得背脊发凉。 这厮腰上伤口还在流血,笑什么啊? 而且笑的这么诡异…… 准备好用品,顾初月蹲下身子,仔细的给少年换药,布带被掀开的那一刻,她也惊了。 不过是抬抬手臂,怎会撕裂成这样? 她蹙起黛眉,开始清理伤口,从新换药。 她的动作极其认真,而又极其的机械化,像是做过千百遍一般。 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像是停了只欢快的小蝴蝶,色彩斑斓,每动一下,都勾人心弦。 发髻松松挽就,露出一截姣好的后颈,泛着淡淡的薄红。 这颜色,从她刚刚害羞捂脸时,便一直都在。 言闻一垂眸看着,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意,片刻不舍得离开。 古代没有医用粘胶,顾初月将布带打结后,便顺其自然的想要和言闻一叮嘱注意事项,哪知刚刚抬头,就撞进了一双泛着温柔眷恋意的眸子。 少年的下颌线分明,锋利的五官因着笑意柔和了不少,许是气氛和面容的衬托,倒真有几分芝兰玉树的味道。 顾初月很快错开视线,认真叮嘱了几句便想起来,哪知蹲久了,猛然起身便止不住一阵眩晕。 她扶着额头好不容易定住,奈何看什么都出晃影,眼看着就要站不稳时,腰间突然攀上了一股力。 言闻一将人捞进了怀里,然后……很是“虚弱”的顺势向后一躺。 这次的幅度比穿衣要大,可伤口却没有再次裂开。 倒在榻上时,顾初月的头被手掌揽枕在少年的胸口处,所以并未被磕到,只是好不容易清醒的视线在闻到熟悉的冷莲香时,再度凌乱了。 顾初月挣扎着起身,只是不知是体位原因还是怎的,伸左手摸到布带,伸右手摸到腹肌。 她纵然想起身,但都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一边是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一边是少年精壮的腹肌,摸着硬邦邦的…… 言闻一垂着鸦羽长睫,狭眸幽幽勾着,手掌开始不老实的环过小姑娘单薄的背脊,落在她身前,紧紧的禁锢着。 顾初月心中想要和他退婚,自然不可能再跟他这般暧昧的姿势,铁下心伸出右手胡乱按着想要起身。 这次,少年没有阻拦她。 她的手乱扒拉,不知按到了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一声痛呼,又似是艰难的隐忍。 顾初月没明白,找准着力点就是一按,哪知似乎有什么在戳着自己的掌心。 难以压制。 头顶传来轻笑,言闻一的耳尖微微泛红,托着慵懒的音调,“卿卿若是再按,日后生儿育女,怕是艰难啊。” 顾初月的杏眸越瞪越圆,脖颈僵硬的扭头,低头。 她她她……她发现自己在按着什么了。 葱白的玉指瞬间绷直,莹润的指尖紧紧的向上翘着。 这简直,太……羞耻了。 言闻一挑着眼尾,“怎么,卿卿不再摸摸了?” 顾初月的脸红的能滴血,“谁……谁摸了?!” 言闻一捏起她一缕青丝玩弄,轻笑,“大小,可还满意?” 顾初月炸毛:“言闻一!你个登徒子!” 小姑娘的尖叫声简直有掀房顶的趋势。 言闻一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刺地扭头,顾初月则趁着他手臂力道减弱,用力向后一挣,直接滚到榻角,脱离禁锢。 身侧是少年放肆的笑声。 顾初月愈加羞愤,从榻上跳下来就直奔屋门。 她用力拍着门,“金戈!复还!快开门!快点开门!” 守在门口的复还和金戈面面相觑,皆装聋作哑。 而珍珠,则被复还点了睡穴,放在厢房。 “快开门!开门!复还!” 顾初月连拍带踢,可就是没人搭理。 屋里薰笼烧的旺盛,加之她心里有气,没多久就出了一身的汗。 加上刚刚摸了…… 她急得在屋里转圈,最终盯上了屋中的窗户。 屋里空气不流通,大魔王要是禽兽了怎么办? 她伸手将窗户打开,任凭冷风嗖嗖灌了进来,吹散了满室的旖旎沉闷,进了满满的冷风,夹杂着雪后的干冽。 顾初月也不怕冷了,就这么对着窗户吹,就连最后被吹的有些打哆嗦,也不愿意离开。 言闻一狭眸黯淡,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冷风灌进,他衣着单薄,里衣被吹的紧紧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腹肌的形状。 大抵是上次,他的话,有些重了,导致小姑娘现在还是不消气。 画舫那日,他只是有些吃醋,才走了个安仲逸,又冒出个似乎更是深交的宋英。 ——“宋小公爷和顾大小姐自幼一起长大,两家关系甚好,两人也有私交,经常一起出去骑马。” 复还的禀告环绕在耳边,言闻一心里的嫉妒像是深山藤蔓般不可抑制的迅速蔓延、繁殖,紧紧包裹着他的心脏。 他和小姑娘不过是年少见过几面,小姑娘对他,也并未有过好感。 而小姑娘和宋英,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一想到这四个字,他就嫉妒的发疯。 第334章 你太坏了 “啊切!” 顾初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许是又气又急,加上吹了冷风,清脆的嗓音都泛着哑意。 薰笼里的碳火燃烧殆尽,屋里的暖意被冬风席卷的一丝不剩,她这才缩了缩肩膀,将窗户关上。 没了风,虽说没有直击而来的冷意,可屋里的空气依旧是冰冷的,她搓了搓已经被冻红的鼻尖,搬着凳子坐的老远。 连一个眼神,都不往榻上看。 自从上次落水被宋英救过后,小姑娘就不愿意搭理自己了。 言闻一曾经百般无聊随便翻过顾初月的画本子,上面有不少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的故事,每一篇都把情情爱爱发挥到极致。 小姑娘和宋英交好多年,虽然没有一见钟情的可能,但英雄救美,就难说了。 言闻一捂着心口,觉得这个地方,像是被人扎了般,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而把自己裹在披风下的顾初月,似乎听到了少年的低喘。 她敛着黛眉,杏眸低垂,浓密的蝶翼长睫卷翘地颤着,似乎是在想什么,瞳孔转着。 那日,如果是别人,先救了皓月上岸,顾初月什么都不会多想,可偏偏是待人凉薄无情的言闻一,居然会出手救一个花魁,且还让花魁进了自己的画舫。 说他们二人没有关系,顾初月是不信的。 而言闻一若是肯好好解释,她也不会多想。 偏偏一句有力的解释都没有,还在嫌弃自己闹小脾气不相信人。 他连一句令人信服都解释都没有,又凭什么让自己相信? 顾初月心里委屈极了,她发现感情这事太难了,比科学研究还要费脑子。 世上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处心积虑想要骗别人的心,可待故事开始,却被别人骗去了一颗心。 她摸着泛酸的鼻尖,忍不住道:“言闻一,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被点名的少年抬眸,喉咙晦涩难忍。 他命令过千军万马,一声令下主人生死,可这一刻,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怕知道那个答案。 言闻一的眸子里交织着难以想象的偏执,“卿卿……” 仅仅两个字,声音极小。 本是养精蓄锐足以不再蛰伏的野兽,却在这一刻,心甘情愿的收起獠牙利爪,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的小姑娘走去。 言闻一立在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顾初月面前,慢慢伸出手掌,却在快要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停住了。 手掌慢慢握拳,最后,还是退了回来,垂在身侧。 “你喜欢宋英吗?” 顾初月被这无厘头一问,给问懵了。 这怎么又扯上宋英了? 宋英是原主的好友啊,上次还救了自己,看起来,人还是不错的,除了有些毒舌外。 她撇着嘴,不想搭理人,挪了挪屁股,变成了背对着少年。 依旧用披风把自己裹紧,刚刚听到的,并不是自己期盼的答案。 言闻一以为她默认了,又向前迈了一步,隔着披风,将人搂进了怀里,声音里是难以湮没的低沉和难耐,“卿卿,不要喜欢宋英。” 顾初月这次并没有顾及他的伤口,手肘用力将人推开。 环在后背的力量刚刚消失,她便豁然起身,杏眸红肿,却是少有的冷厉,“言闻一……” 她颤着唇瓣,将所有的委屈倾诉已经到了喉咙,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只凝成了三个字,“退婚吧。” 言闻一狭眸通红,泛着血丝,下颌线紧绷,他豁然出拳,打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咚”的一声,不少灰尘落在顾初月的披风上。 她也被碎尘迷了眼,杏眸一眨一眨的,难受极了,她用手揉了揉,水眸里迅速起了几抹红血丝。 她难受的不行,还想再揉揉,却被人抓住了手,别到了自己身后。 言闻一骨节分明的大掌直接托住小姑娘的下颌,冷峻的面庞不断凑近,狭眸透出焦虑。 顾初月想推开他,奈何推不动,只好伸手又要揉,只是还没碰到就被人又给按了回去。 言闻一很严肃,“不许动,睁眼。” 顾初月被他吓住了,乖乖照做。 言闻一粗砺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扒开了小姑娘娇嫩的眼皮,蹙着眉头小心的吹着。 顾初月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直到眼皮被松开,这才回神。 小姑娘皮肤娇嫩,尤其眼皮处,更是嫩如凝脂,不过是扒了下,便印上了两抹红痕。 鼻尖红红,眼睛红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言闻一心痒,想搂她入怀,只是还没碰到温香软玉,就被人一把推开。 顾初月蹲下身,用披风将自己裹得严实,肩膀忍不住耸动,“言闻一,你太坏了。” 明明就不喜欢她,偏偏要一次次的戏弄,给她幻想的余地。 想着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她忍不住悲伤,低低的哭了起来。 细碎的哭声像是绵绵细针扎进言闻一的心脏,他不顾侧腰伤口,想把小姑娘抱起来,只是还没蹲下去—— “不许蹲!” 顾初月的声音染了哭腔,微微嘶哑却软糯的不行,像是揉了蜜似的甜。 言闻一垂眸,“那你起来。” 顾初月站了起来,抬着湿漉漉的杏眸就瞪了一眼言闻一。 她气呼呼的绕过少年坐在圆桌上,端起茶盏敲桌子,“我要吃糕点!” 言闻一走过去,将她手边的糕点送到她唇边,似乎是从未做过这样的动作,糕点很莽撞的磕到了她的唇瓣上,落了不少的渣子。 顾初月侧过来,“我要吃糯米团子。” 言闻一敲着桌面,“复还。” 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屋门被打开,复还刚刚抬腿进来,就被珍珠给挤到了一边。 珍珠惊慌的握住小姐的手哭诉,“小姐呜呜呜……吓死奴婢了……” 珍珠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最后趴在顾初月耳边小声道:“小姐,他们不像是好人的样子,咱们快走吧!” 珍珠想想自己居然被那么一点就迷糊的睡到现在,万一小姐出事了……想想就后怕。 言闻一:“…………” 复还:“…………” 他们都听见了。 这时,小二端了盘糯米团子进来,还没放到桌上就被人截胡端走了。 顾初月圈着盘子,随手捏了块团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屋,“珍珠,我们走。” 门口的金戈想要去拦,结果对上顾初月清冷的眸子,有些心虚的向后退了两步。 屋里,复还为主子递上外袍。 言闻一没有接,只是就什么看着门口,仿佛能从光阴里撕下碎片,窥其残影。 第335章 在他的心尖处作乱 上了马车,珍珠依旧是心有余悸,“小姐,日后再出来,咱们让叶侍卫跟着吧,奴婢只会伺候人的活计,却不会武功,对上言大少爷太吃亏了,辛亏今日小姐没事,否则奴婢真的是死不足惜呜呜呜……” 顾初月拍她的肩膀安慰,“哎呀,我这不是没事嘛。” 不过,以后出来,是要带上叶然了。 否则这次是卖惨,下次,就要当街截人了,毕竟依着言闻一爬窗都做得出来的习性,没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在庚贴没有交还前,顾初月根本没打算,再和言闻一见面。 她还是怕自己的心思,会动摇。 毕竟是初恋啊,总会有难以割舍的时候。 时间会消磨一切,她只能这样想。 回到明月苑,一连几日她都并未再出府,就连小表姐给她递帖子,她都婉拒了。 骑马,也勾不起她的半分兴趣,不定过去了,还会碰到那人。 这日,顾初月去给祖母请完安后,便恹恹的回了明月苑,因着她提了嘴退婚的事情,又被祖母骂了。 所以这事,还是要从并不喜欢言闻一的古板老爹身上入手。 她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发髻上的珠钗。 三千青丝似是瀑布般垂在身后,因着还未用膳,她便想着用发带系起来,哪知找了许久,也不见自己的那条云绸织金的发带去哪了。 珍珠见小姐如此,道:“小姐,难不成又有物什不见了?” 顾初月神情幽幽,点了点头。 为什么珍珠要用“又”这个字? 因为这已经不是顾初月第一次有东西不见了,而是一连几日,每天都有东西不见。 全是耳坠子小珠花儿这样的小玩意儿。 但最过分的是,每次耳坠子都是今儿这只不见,明儿那只不见。 偏偏每次的样式都不一样,弄得她都快没有成对的耳坠子带了。 珍珠咬牙,“小姐,不会又是哪个小蹄子手脚不干净?” 顾初月嘴角抽搐,捏起一支形单影只的耳坠子,“你见过哪个小贼能这般蠢,偷东西不偷一对,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发现吗?” 珍珠抓了抓鬓角,“好像是这个理,那小姐的耳坠子会去哪呢?” “这谁——” 她一语未完,就见妆盒旁有个黑色似剪刀的痕迹,颜色很浅,不仔细看都不会被人在意。 她伸手轻抹,发现不是别的,而是已经干了的泥巴,印在了上面。 有珍珠盯着,丫鬟们清扫仔细,是不可能留下这种印子的。 身旁的珍珠歪头一看,笑道:“小姐,这是胖鸽的爪印,许是小家伙去哪玩将爪子弄脏了。” 顾初月的眸子暗了暗,经过翠儿一事后,院子里的丫鬟不知道有多老实,根本没人敢犯这种忌讳。 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鸽子。 胖鸽很有灵性,能替大魔王送花给她,自然也会听从命令,在她这叼东西走。 她抿了下唇,刚要去寻这小东西,“笃笃笃”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珍珠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胖鸽便挤进了颗雪白的小脑袋,欢快的飞到了顾初月的肩膀上。 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的脸颊,像是在撒娇的小孩子。 这招,是和小白学的。 胖鸽一双绿豆眼亮晶晶的看着顾初月。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它要吃胭脂米! 顾初月扯着唇角,明明是笑着,可杏眸里却没有半分波澜,“小,胖,鸽?” 胖鸽歪头,一只耳坠子迎面砸了过来。 正是它早上叼走的那只…… 胖鸽的绿豆眼开始躲闪,刚想扑腾翅膀逃跑就被人攥住了脖子。 顾初月将胖鸽拎到了面前,阴测测的笑着:“拿我的东西,给谁?言闻一?” 胖鸽也不扑腾了,直接装死。 她手蓦然一松,胖鸽肥嘟嘟的身子直接摔在了梳妆台上。 “再吃里扒外,就把你赶走。” 说完,便出去用膳,吩咐今晚将屋里糕点全部撤出去,谁也不许给胖鸽喂食。 胖鸽听到后,又跌在了梳妆台上。 用过晚膳,顾初月心里沉闷,瘫在炕榻上边看画本子边吃松子。 哪知,看着画本子里的男女主互动简直是吃了满肚子的狗粮。 腻死了! 为什么要把画本子搞这么甜? 顾初月决定,明日去买些虐恋情深的,再看这种,她真的要成狗了。 最后,她将画本子随手一扔,准备歇寝。 屋中的烛台被珍珠熄了大半,这才小心的退出去关上门。 屋外狂风呼啸,老槐树似是被吹弯了腰般,枯枝簌簌,夹杂着冰雪,落在人身上,泛着透心骨的寒意。 天空极暗,阴沉沉一片压的极低,似是要把人拢住,吞噬到黑暗当中去。 言闻一身披墨狐皮大氅,似是要与夜空融为一体,姿容倨傲阴戾,似乎比这刺骨风雪,还要寒上三分。 直到屋中再无动静,这才飞身下了屋顶,立在门前。 大红色的羊角琉璃灯随风摇曳,明黄色的长长流苏拖着斜长的晃影,映在少年冷厉的面容上,一下,一下。 言闻一似是在犹豫,垂在袖里的手掌虚握着,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他的脚步声微不可闻。 里屋内,月华帘帐层层高挂,东珠与烛焰摇晃的微影交相辉映,蜀锦棉被微微隆起,隐约可见小姑娘瓷白色的小脸。 言闻一褪去大氅,只剩身茶白色的里衣。 蕴着内力将自己温凉的身子烘暖,这才伸手,挑开了帘帐。 似是透过层层云雾,想要窥得仙女真容。 顾初月的眼睛哪怕是闭着,也可看见眼尾处的桃色晕染,朱唇微微嘟起,蝶翼颤的不行,黛眉也时不时的蹙起,似乎是做了什么恶梦一般。 言闻一躺下后,便将人揽进怀里,顾不得被小姑娘发现的风险,轻声唤着,“卿卿,醒醒……” “嘤……” 顾初月半睡半醒间,睁开了朦胧的水眸,涟漪氤氲,双颊也袭上了淡淡的嫣色。 她张着红润的朱唇,两瓣唇慢悠悠的翕动着,弥散着诱人的水光,似是海棠浸了甘露。 让人忍不住品尝一番。 实则,言闻一也这么做了,只是刚刚低头,怀里的小姑娘突然将脸埋进了他的衣襟里,似是幼猫叫般,“再也不要喜欢言闻一了。” 说完,就蔫蔫的嘟嘴,“是假的……” 声音酥软绵绵,如羽毛般,轻轻扫动着言闻一的心房,在他的心尖处作乱。 第336章 印在少年的喉结上 言闻一勾唇,将躺在自己胸口处的小人儿往上托了托。 不知是因为太过熟悉的原因,顾初月从善如流的将小脸埋进了少年的脖颈,许是因为有些呼吸不畅,时不时还用鼻尖蹭着。 湿漉漉的唇瓣一张一合,印在了少年滚动性感的喉结处,时不时地抿下唇角,吧唧两下。 不知是怎的缘故,原本牢固的如意盘口有些松动。 随着顾初月的抬臂,渐渐开了一颗,露出细腻的瓷肌。 浓郁的海棠清香自小姑娘微敞的衣领钻进了言闻一的脑子里。 狭眸半阖着,向下一睨,便是峰峦的无限风光。 他伸出粗砺的指尖,浅浅的按着小姑娘侧颊的软肉,低沉的嗓音似是滚了青梅酒,甘醇撩人,“卿卿,可以亲你吗?” “嗯……” 不知是无意识的嘤咛,还是下意识的答应。 言闻一轻柔的搂住小姑娘的细腰,将人放在榻上,倾身—— 覆了上去。 被金钩半拢的月华帘帐倏然落下,飞动缥缈,东珠似月,掩下少年的欲念笑意和小姑娘细碎的声音。 翌日,顾初月翻了个身,皓腕自睡袍里露出一节,随意搭在身侧,却忽觉有些温暖,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冷莲香。 她揉了揉眼睛,半睁开,又伸手摸了摸,发现真的有温度。 这下,顾初月彻底醒了。 “珍珠!” 她大叫,环视里屋。 珍珠一听,立刻跑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我屋里……有没有人进来过?” 珍珠呼了口气,“小姐,昨天正好是叶侍卫当值,就守在院外,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 “可是……这里明显有温度。” 顾初月指着自己的榻上一边,伸手摸了几次。 珍珠笑道:“小姐睡觉不老实,难免会滚来滚去的,有温度是正常的,小姐莫不是因着那日事情,这才……” 顾初月知道她在说什么,松了口气道:“也许吧,只是——” 她又皱着鼻子闻了闻,“珍珠,你没发现这屋里的味道不太对劲儿吗?” 顾初月自幼长在医馆,望闻问切尤其熟知,因着要整理药材,她对气味很是敏感。 珍珠也伸着脖子在屋里闻了闻,还是无果,“小姐,没有啊。” 顾初月揉着太阳穴,无力的倒在榻上,“没准儿,真是我太紧张了吧……” 天色还早,她转了个身,准备再睡一会儿。 珍珠上前,贴心的将帘帐理好,小姐拨弄发丝时,她正好低头。 黑白交错间,珍珠好像在小姐的后颈上看见了红痕,规则不齐,嫣红色的一块一块,不过随着发丝落下,便很快不见。 珍珠以为是小姐抓的,便没往心里去。 一连几日,顾初月不知怎的,格外嗜睡,每日都日上三竿,因着她不接邀贴,言可辛便主动来找她玩,二妹妹顾芳菲除开上课的时间,也经常过来坐。 屋中薰笼烧的温暖,顾初月脱下鞋袜窝在炕榻上,身后斜斜的靠着引枕,鸦青长发未梳发髻,而是用了发带松垮垮的系着。 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慵懒艳丽,似是海棠初绽,比之先前小姑娘的纯真,多了几分媚意。 言可辛坐在对面,捏着栗子吃,“我说表妹啊,你就准备一整个冬天都窝在屋里不出去了?我听说观澜湖结了很厚的一层冰,不少人在上面堆雪人呢,咱们也去看看吧?” 顾初月换了个姿势,“不想出去,尤其是观澜湖。” 言可辛很是豁达,“不就是个男人吗?要不这样,你过年的时候跟我回外祖家吧,我外祖家规矩极严,年宴所有儿孙务必归家,我那些表哥们也都要回去的,到时候我把他们介绍给你呀,保证不比我大哥差。” 顾初月还是不愿,“最近下雪,又冷又困,等雪停了再去吧。” 丫鬟从炭盆里捞出了几颗已经裂口的栗子,装盘放到炕几上,焦香四溢。 顾初月垂眸,竟伸出指尖碰了碰,直到指尖一疼,这才回神。 她记得,之前吃酥饼也是这样,因为太烫,她又想吃,大魔王便主动举着喂给她。 想到这,她心里泛酸,让人把栗子撤了下去。 言可辛挑眉,越发觉得自家爹爹才是好男人,疼爱娘亲,唯她一人。 日日闲散,时间过得倒也快。 冬至在东齐称为长至节,祭天拜祖,乃是一年之重。 百官繁忙,尤其礼部更甚,听说言尚书已经有几天没有回府了。 顾明远虽不在礼部,但年到冬至,地方官员受到传令皆要进都城述职。 顾明远掌管户部,由五皇子率领的查账事务又已接近尾声,现在事务清减不少,皇帝便下令,命他和吏部尚书,一同操持百官述职一事。 所谓冬至到,吃水饺,不冻耳朵身体好。 顾初月以前便是家住北方,家里老人喜欢按着习俗来,每每冬至,都要亲手包饺子。 虾仁木耳馅,尤其好吃。 顾初月动了心思,也想着出去走走,便派人去下了邀贴,哪知二夫人黄氏给小表姐请了嬷嬷和先生,要给她补拙。 又派人去藏玉阁找二妹妹,结果还是无果,因着临近过年,先生年纪已大,受不得寒,要在腊月前赶回去,便将结业考试定在了三天后。 顾芳菲正在勤学苦练,根本脱不开身。 而顾明远有意让大女儿带文丝娆出去转转,顾初月虽是应下,却是不愿的。 思来想去,只好自己出发。 外面热闹,小童的稚嫩欢声,令顾初月的心情好了不少,又如何能在沉闷的马车里坐着? 她拿好手炉,便下了车。 叶然几人,则在身后跟着。 街道上的积雪许是洒了盐巴,很快便消融了,露出青灰色的长街。 小童们穿着厚厚的袄子,围绕在父母身边,争吵着要吃糖葫芦。 可时至年关,不仅年货价钱上涨,糖葫芦也跟着涨价。 不少妇人都是深深的望了眼卖糖葫芦的方向,然后迅速拉着自家孩子走了。 顾初月叹了口气。 你触手可得的东西,也许是人家做梦都想要得到的。 所以,人还是要学会知足啊,否则,又何来的快乐呢? 她抿着唇瓣,让珍珠将糖葫芦都买来。 不多时,珍珠便抱着稻草杆过来了。 顾初月从上面刚拿下一支,就觉得披风似乎被人轻轻拽着,她低头—— 第337章 眼前仿佛出现小姑娘的可爱模样 一个头上梳着两个小鬏鬏的女娃娃正仰头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怯声怯气道:“姐姐,你可以……卖我一支糖葫芦吗?我有钱!” 说着,摊开手,肉乎乎的掌心里躺着一枚铜钱,许是因为攥的太紧,手心都是红印子。 顾初月笑着揉了揉女娃娃的头,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却没有要她的钱,“快吃吧。” 女娃娃只是闻了闻,小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可就是不吃。 顾初月笑道:“这支不好吗?怎么不吃呀?” 女娃娃摇头,“不吃,要留给娘亲吃。” 顾初月听着这个陌生的词语,从稻草杆上又拔出一支糖葫芦,递到女娃娃的手边,“这支给你,那支留给娘亲,好不好呀?” “哇,姐姐真好!” 说着,女娃娃手握糖葫芦,和顾初月行了个屈膝礼,低头时,依稀可见后颈有块类似于翅膀般的印子,之后,便哒哒哒的跑了。 头上的两个小鬏鬏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珍珠笑道:“小娃娃不像是哪个府里的,没想到还会行礼。” 金钗之年的少女明艳动人,浅浅一笑,比冬日的骄阳还要温暖,加之身旁立着插满了糖葫芦的稻草杆,招来了不少的小童。 顾初月喜欢小孩子,买来这么多糖葫芦本就是要分给他们。 小童声音稚嫩,长得圆滚滚的,姐姐姐姐叫的可甜了。 分完糖葫芦后,小童们脆生生的齐道:“谢谢姐姐。” 说完,便欢快的去玩了。 顾初月虽然没吃糖葫芦,可心里却比吃了糖葫芦还要甜。 小孩子这种生物,不捣蛋的时候简直不要太可爱。 珍珠将最后一支递给小姐,“小姐真是好心呢。” 顾初月含着糖稀,刚要开口,就发现自己的披风好似被人拽着。 她低头,就见广白仰着头,露出一排小白牙,“月月姐姐,我也想吃糖葫芦!” 广白生的白白胖胖,这么一笑,顾初月的心都软了一大截。 她回头看了一眼稻草杆,发现上面空落落的,便从荷包里掏出块杏脯,“小白乖,糖葫芦没有了,咱们先吃这个好不好呀?” “好。” 广白接过杏脯,小口的吃了起来。 顾初月捏捏他的小脸,“姐姐带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 广白答应的欢快,“好!” 长街热闹,一处布庄里,李太医正在相看绸料,一回头想问问这个可否,就发现身边的小童不见了。 临近过年,有不少幼童失踪的案子发生。 李太医捋着胡子,赶紧出了布庄想要去寻。 哪知一瞥头,就见两道人影渐渐消失在人流里。 小童蹦蹦跳跳的,主动跟着—— 李太医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眼熟,像是顾家小姐,气的袖子一甩,朝着相反方向走了。 三层茶楼上的一处窗户,正对着闹市,微微偏头,就可将长街景色尽收眼中。 一身着黑衣的男子立在窗前,任凭寒风拍打在他满是刀疤的脸上,如毒蛇蛰伏般的视线,紧紧锁在长街那道胭脂色的身影上,冷冷的嗤了声。 黑色袖管下的手隔着布料,死死的攥着窗槛,因着风大,绸料紧紧的贴在手背上,勾勒出狰狞的道道凸起。 待那抹胭脂色渐渐消失,男子这才拿起桌上的黑色长帷帽,出了雅间。 不大宽阔的走廊,迎面而来的是个身着绫罗绸缎的矮胖子,一手甩着折扇,而另一手臂,却被纱布缠的是密不透风。 擦肩而过时,袖管上被风吹起,上面的珍珠正好被幕僚腰间的铁牌别住了。 两人的步子皆一顿。 幕僚眼神晦暗,回首,就见那胖子有些眼熟。 “张公子?” 张井刚要破口大骂,就发现那人叫自己,满是横肉的脸上依旧是不耐烦,“你谁啊?走路不长眼?!” 幕僚袖管下的手握拳,随即松开,对着张井一拜,声音沉闷,像是拍打着干裂的土地般,“小的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今日得幸偶遇张公子,不知可否有幸,请张公子喝杯茶?” 他这话说的极其客气,再加上主动放低姿态,张井轻蔑的撇了他一眼,“本少爷不和穷酸人交朋友,快滚!” 幕僚不怒反笑,循循善诱的开口,“那不知,张少爷可愿与恨言闻一的人,交朋友否?” 提到言闻一,张井简直是睚眦欲裂,恨不得杀人。 他本是好一个风流翩翩佳公子,没想到却成了现在的残废模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言闻一! 幕僚见目标已经上当,抬腿便走,在路过张井时,低头,黑纱拂过张井的耳朵,“张公子要是真的恨,就跟上来。” 说着,便越过张井,进了刚刚的雅间。 提到言闻一,张井气地抬腿就踹了身旁的小厮一脚,愤愤跟了上去。 ………… 长街依旧热闹非凡,两侧有不少卖包子的小摊,一掀开蒸笼,热气便争先恐后的窜了出来,飘香四溢,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言闻一就这么远远的跟着前面的一大一小。 路过炸酥饼摊子时,不由驻足。 少年龙章凤姿,身形修长,墨狐皮氅衣很是华贵,小摊老板一眼就认出来了,连忙包了一个酥饼递了过去。 “这位少爷在我家买过酥饼吧,我记得您夫人好像很喜欢吃,这是刚出锅的,要不您买回去尝尝?” 言闻一沉暗的眸子听到“夫人”二字时,染了抹笑意。 他接过酥饼,放在鼻下轻嗅,眼前似乎出现了小姑娘吃的满脸是油的可爱模样,仔细包好。 顺着前面的人影,继续跟了上去。 顾初月几人最后在一家小店门口停下,在大堂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便坐下了。 只是她刚刚坐下,对面就出现了抹黑影。 再抬头,少年的下颌线棱角分明,薄唇轻抿。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顾初月蹙着黛眉,没想到在哪,都能遇见这人。 真是见鬼了。 广白却很惊讶的靠在顾初月怀里,“闻一哥哥怎么过来了?” 说着,又有几分害怕的往顾初月怀里靠紧几分。 言闻一掀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孩儿的动作。 “哇!” 广白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月月姐姐,那天早上,闻一哥哥就是这么瞪我的,你看,他还瞪小白!” 言闻一:“…………” 他什么时候瞪过这个小兔崽子了? 年纪不大,倒是会颠倒黑白了?! 第338章 任意妄为 顾初月没好气的看了眼对面,低头哄着小白。 几日未见,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酸酸涨涨的,又有些别扭,甚至……有些羞愧。 因为这几日虽然没有真正的见面,可她每晚梦魇都会见他,梦里的任意妄为,偏偏感觉还特别的真实,好似真的经历过似的。 广白靠在姐姐香香软软的怀里,一双大眼睛提溜转,似是耀武扬威般看着对面脸色越发黑的少年。 言闻一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怒意,唇角僵硬,“卿卿,酥饼。” 浅浅的油花已经浸过油纸,包裹着小小的一块,酥焦肉香扑鼻而来。 顾初月撇着嘴,没有拿,反而叫来小二,“一碗猪肉馄饨,一碗鸭子肉粥,再要份胭脂鹅脯。” “好嘞,客官您稍等!” 小二动作快,没多会儿就将膳食端了上来。 有了吃的,广白也不哭了,开始吭哧吭哧的吃起馄饨来。 言闻一坐在对面的长凳上,一派的威严,与这小饭馆的气氛是格格不入。 他静静的看着广白小兔崽子,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试探人心。 守在不远处的复还见状,悄悄退了出去。 顾初月也舀着手边的肉粥,不想说话,就这么不停的搅着粥,半口不吃,杏眸一直用力的眨着。 俨然是小姑娘赌气的模样。 广白坐在一旁,小肉爪子悄悄伸向了桌子上的酥饼,大眼睛里满是美滋滋的笑意,就在快要碰到时—— “你这贪吃小童,还不过来!” 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顾初月和广白两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就见李太医一身灰色素袍,单手背在身后,面色不虞的看着他们。 广白“咻”的收回手,噘着嘴又喝了几口馄饨汤,这才和顾初月有模有样的拱手告别,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家师傅身边。 顾初月遥遥朝着李太医笑了笑。 直到门口一老一小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 扭头,就瞧见对面早已空荡荡的,她送了一勺子粥入口,因着搅了许久,粥已经凉了。 忽然,一片阴影直直的洒下,接着,手边便递来了酥饼。 言闻一坐在了小姑娘的身边,单手支颐,就这么看着她气鼓鼓的侧颊,虽知小姑娘还在跟生着气,却还是勾唇带笑。 少年龙章凤姿,惹得不少未出阁的少女频频投来惊艳视线,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原本偏僻的一角,现在变成了大堂最热闹的存在。 顾初月听着少女们的爱慕之言,顿时没了胃口,可随即想想,觉得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用力的嚼着鸭子肉,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身侧人。 言闻一眉眼的笑意更甚,侧眸给了金戈一个眼神,随即便有小厮搬来折叠屏风,将这一处角落遮个严实。 那些少女也都要脸皮,没有再纠缠着不放,只好悻悻的离开。 当然,与之被隔绝外的,还有珍珠等人。 顾初月吃了一半,实在是忍不住了,将勺子一摔,落在碗边上,声音清脆。 “言闻一,你到底要唔——” 顾初月话说一半,嘴里就被塞了热乎乎的酥饼,许是因为过了刚出锅的最佳品尝期,已经不酥了,而是软软的,但并不影响它的美味,只是口感不同了而已。 好像……有点好吃。 她只咬了一口,然后就放到了桌上,摆手道:“交还庚贴的事情祖母会帮我张罗的,在这之前,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言闻一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挽到耳后,声音是一贯的沉冷,“祖母不会同意退婚的。” 顾初月打开他的手,冷笑道:“言姨祖母给你的期限便是春猎前,那已经是底线了,我现在要同你退婚,她肯定会乐意的。” 对于言姨祖母,她还是有信心的。 言闻一却是哂笑,“顾老夫人仔细算来也是我的祖母,她不会同意退婚的,卿卿,你说呢?” 明明是百般询问的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顾初月蹙起黛眉,“男未婚女未嫁,我祖母不是你祖母,再者……”她挺起小胸脯,“祖母最疼我,她一定会让我和你退婚的!” 言闻一伸手,捏去她唇边亮晶晶的油渣,语气依旧笃定,“祖母不会同意的。” 少年越是如此,顾初月就越怀疑。 祖母对大魔王的态度发生巨大转变是在那次上门的时候。 大魔王没进去时,祖母态度强硬,简直是非退不可,可大魔王进去后,没多久祖母就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而且……似乎对大魔王还很满意的样子。 按照大魔王雷厉风行的作风,只有一个可能—— 她拍桌而起,“言闻一,你是不是威胁我祖母了!” 少女的低吼令言闻一意外,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按她坐下,语气有些无奈,“卿卿,你乖。” 大庭广众下,顾初月虽然没有再喊,却也是拂开了少年的手,“我不乖。” 顺便,附带白眼一枚。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她讥讽一笑,“既然言大少爷喜欢乖的,不如去风花雪月,那里姑娘多,且都是拿银子办事的,个顶个的漂亮乖巧,尤其是那位花魁皓月,只要言大少爷有银子,定是怎么乖巧怎么来。” 言闻一听不顺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登时黑了脸,声音低沉,似是蕴着风暴,“顾卿卿。” “干嘛?!” 顾初月将勺子一摔,杏眸一点点瞪圆。 娇俏的小模样顿时令言闻一心软了软,他提着眉哂笑着揉了揉太阳穴,极其宠溺的勾唇。 顾初月心里更不舒服了,现在这副模样,搞得像是她无理取闹似的,她气地跺脚,拿着桌上的酥饼就走。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言闻一有罪,可酥饼无罪呀! 叶然已经将马车备好,顾初月一出去就上了马车,多一分钟都不耽误。 她扯着手里的酥饼,每一口都咬牙切齿,仿佛是在撕谁的肉般。 珍珠在一旁劝道:“小姐消消气,因为个花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就真是不值当了。” 顾初月将酥饼吃完,眼神困惑,“珍珠,你说言闻一他为什么不想和我退婚啊……” 若是想报仇,这么些日子的戏弄,无论是新鲜劲儿还是怨气,也该消了吧? 珍珠有些纠结,“奴婢不知……当不当讲……” 第339章 羞耻的梦 “你说吧。” 珍珠小心开口,说之前看了几次小姐的脸色,“小姐,若非出了画舫那档子事,别说老夫人了,就连奴婢这些下人们都看得出来,言大少爷对您很好,很特殊,平日冷着一张脸,唯独见您露出三分笑,这些……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顾初月“呵呵”一笑,只觉得大魔王的伪装工作做的太到位。 这不过是大棒加甜枣的伎俩罢了。 她先前还不是傻傻的这么以为,结果得到的只有嘲笑,人家根本不在乎。 只是做做面子工作。 她抱着手炉将身子歪在一边,不再说话。 言闻一有多讨厌原主,她知道。 马车外人声鼎沸,人流量都在一个方向聚集。 冬至这一日,普陀寺的小师父们来到了城门口布施,不少贫家孩子和乞丐都过去了,想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 顾初月曾经背着家里人参加过地震救援队,她知道,有些人光是活着,就用了很大的力气。 当时,她持续工作二十四小时,心脏压力太大导致昏迷,因为环境恶劣,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安静的休息场所。 没有人不想活着。 顾初月当然也是个正常人,她曾有过那么一瞬的退缩。 但是,有个小女孩端着杯热水进来,小脸脏兮兮的,却笑的那么开心,并感谢她救了自己的妈妈。 那一刻,顾初月发现,不枉此行。 马车外人流涌动,车夫不得不驾车靠在路边停下。 顾初月掀起车帘,见不少穿着单薄的人,心思微动,从头上拿下两支牡丹金钗递给了珍珠。 珍珠不解,“小姐……这是?” 她放下车帘,“拿去当了吧,所当的银子,全部送去城门,就当是我顾府的一份心意。” “是。” 珍珠掀帘下了马车,去了当铺。 顾初月坐在马车上,手里捏着颈上的弯月佩,双眼无神,显然是放空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双颊渐渐浮上嫣红。 她怎么会日日做那般羞耻的梦呢? 难不成是带颜色的画本子看多了? 没多久,车帘被掀起,珍珠手里依旧捧着金钗,“小姐,今儿冬至,不少当铺都关门了,不如咱们明天再当吧,奴婢听说普陀寺的小师父要在城门布施三日呢。” 顾初月点头,“也好。” 马车渐渐向顾府驶去。 哪知刚下步梯,就见前面有一辆马车停着,双马并驾,四檐翘角挂着彩绸羊角铜丝灯,车壁上是用金墨题着的“言”字。 样式繁琐,是言国公府女眷坐的马车。 大夫人现在一心想把管家权夺回去,加上丧女之痛,哪里有心思在冬至出来串门?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顾初月下了步梯,脸上勾起笑容,“言姨祖母来啦!” 她笑的开心,连忙奔去了寿辉堂的方向。 她有几日未见言姨祖母了,顺便希望,能说一说她和大魔王的婚事。 她必须变被动为主动,不能坐以待毙了。 寿辉堂院内积雪已清,不过远远望去,屋檐上依旧是白雪茫茫的一片。 檐角处更是结了细细长长的冰锥,待晨阳东升,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滴,凝成露落又是一片泥泞,便在长廊门口皆铺了芦席。 顾初月在门口蹭了蹭脚,刚要进去,一滴冰凉的水珠便落进了脖颈,她冻得一激灵。 “嗷……好冰好冰!” 丫鬟掀起帘栊,她立刻跳着进去了。 “祖母!言姨祖母!我回——” 欢声笑语已经夹在嗓子眼了,结果,硬生生被她咽下去了。 外厅里哪坐着什么言姨祖母?而是言闻一! 少年狭眸晦暗,墨狐皮氅衣内绣梵文,锦袍修身,姿容倨傲,正似笑非笑的看她,隐了不少的阴戾。 顾初月皱起黛眉,“你来干什么?” 老夫人笑骂道:“怎的越发没有规矩了?” 言闻一温笑:“无碍。” 态度端正谦卑,越发衬得她不懂规矩。 顾初月闻言不甘的福了福身子,暗戳戳的递了好几个刀眼后,这才坐到了少年的对面。 “闻一……表哥怎么来了?言姨祖母呢?” 言闻一微微颔首,“冬至天寒,祖母不便出门,我前几日得了盒龙井,记得老夫人喜欢喝,特来奉上。” 平日里不苟言笑戾气极重的少年,现在却是一派的恭敬。 顾初月暗骂“道貌岸然”,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丫鬟奉上刚从炭盆里捡出来的栗子,热气氤氲焦香四溢,隐约又闻到了几丝甘甜。 珍珠想帮小姐剥,却被顾初月抬手拒绝了。 她恶狠狠的剐了一眼对面和祖母交谈甚欢的少年,抬手就拿了几个栗子—— “嘶!” 栗子外面裹着黑色的碳灰,裂口处更是不断冒着热气,她一下子拿了几个,葱白的指尖立刻就红了。 几个黑乎乎的栗子滚落在顾初月素色的襦裙上,留下了几个黑乎乎的印子,还有落的碳渣子。 没等顾初月抬手查看,眼前突然洒下一片阴翳,接着,柔夷就被粗砺的手掌握住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言闻一语气淡淡,甚至有几分斥责的意味。 顾初月烫了手又被说,心里不快,嘟着嘴道:“不用你管!” 说着,就要抽出手,奈何少年力气太大,她的手都痛了,也抽不出来。 上首,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拨弄玉珠的手指暂停,道:“芳姑啊,外面的梅花可开了?” “已经结苞了,老夫人要不要出去瞧瞧?刚刚吃了燕窝粥,正好啊,消消食。” “也好。” 说着,就由芳姑扶了起来。 顾初月还在和言闻一进行眼神对质,根本没发现身边走来了人,直到手被松开,这才发觉。 有些不安道:“祖母……” 老夫人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你和闻一许久未见,便好好叙叙旧吧,我和芳姑便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言闻一的狭眸中闪着笑意,拱手道:“确实许久未见了,老夫人慢走。” 老夫人点了点头,就往门口走。 顾初月起身,“祖母,我——唔!” 话未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直到帘栊被放下,脸上的手掌这才松开。 顾初月嫌弃的抹嘴,蹙眉,“言大少爷睁着眼说瞎话的功夫真是渐长啊,还许久未见,刚刚我见的难不成是鬼?” 言闻一却答非所问,冰凉的手指握住了小姑娘红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疼不疼?” 第340章 你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屋外,白雪夹杂着细冰自天幕而来,隔着桃花纸,屋内依旧是一片明亮,冬风的呼啸和薰笼的碳火声夹杂在一起,别样的温馨。 少年垂眸,浓密的鸦羽睫毛敛着幽深的狭眸,阴翳尽退,剑眉蹙起,满是疼惜的模样。 他握着少女香软的柔夷举到唇边,肌肤似是晶莹剔透般,青紫色的血管冲击着他的视线,薄唇挨着略微红肿的指尖,轻轻吹着。 明明最厌脏污,却丝毫不在意上面的碳黑。 有那么一瞬,顾初月的“疼”字已经到了唇边,却被她扭过头,无声的吐了口气。 鼻尖泛酸,杏眸中的晶莹慢慢积聚。 许是怕握疼她,这次握的力道明显小了许多。 顾初月顺势抽出手,重新坐到了圈椅上。 她拿出锦帕,细细的抹去指尖黑色,之后,将指尖放在大理石面的茶案上冰着。 言闻一看着自己虚空的掌心,只觉得眉骨突突的跳动,最后强忍着压下心里的愠意,斜眸轻看,就见小姑娘垂着蝶翼长睫,挺翘小巧的鼻尖微红。 那么一瞬,心中的怒意荡然无存,只剩下心疼不已。 顾初月似乎注意到了少年的视线,冷声道:“怎么还不走?” 说完,又将身子扭到了一侧,全然不想再见他的样子。 言闻一哂笑,一步步走向她。 站在小姐身后的珍珠立刻跑过来挡在小姐身边,双臂打开,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言大少爷,您要对小姐做什么?” 言闻一微勾的唇角顿时垂下成直线,玉质金映的容颜上是铺天盖地的寒意。 少年虽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却是在刀山火海里打出来的权势,阴鸷炽盛。 珍珠身子发颤,却还是不挪半步,“言大少爷,请请请请请你自、自重!” 言闻一看不见小姑娘,心情极差,“滚开。” 珍珠抖的更厉害了。 这时—— “珍珠,你让开,我倒要看看,在学士府,他能把我怎么样。” 顾初月突然出声,珍珠这才移着步子又退开,哪知没走两步,外厅帘栊被掀开,一身寒意的复还走了进来,将珍珠拽了出去。 帘栊四边镶木,里面塞了实心棉,木质边角打在墙上,发出厚重沉闷的声音。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言闻一走到顾初月面前,纡尊降贵的半蹲,单膝跪地,双臂搭在圈椅两侧,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伸,就可碰到小姑娘的柔夷。 他将人禁锢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生怕人逃开。 顾初月又气又急,抬腿就踢向他的膝盖,月白色锦袍上瞬间便多了个半圆的鞋印,上面粘着泥土。 若放在以前,顾初月哪里敢这样做,都是捧着哄着的,可现在,她没什么不敢的。 言闻一也不恼,也不掸袍子上的土,而是伸手握住了小姑娘红肿的指尖,轻轻地按在自己的掌心里。 少年穿着墨狐皮氅衣,可掌心却是凉的吓人,甚至是刺骨,可这对顾初月被烫过的指尖来说,却是异常的舒服,刺痛缓解了不少。 言闻一见她没挣扎,弯唇道:“还在生气?” 不提还好,一提顾初月的黛眉瞬间皱起,不愿的开始想把手抽出来。 奈何,言闻一的大掌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温热的柔夷与冰凉的掌心相贴,半分缝隙都没有。 “卿卿,你到底在气什么,马上就到你生辰了,不要再闹脾气了,好吗?” 言闻一的嗓音里有着少年的稚气,却也有着上位者的果断与威严,声音压的极低,是少有的温柔,但也夹杂着不耐烦。 顾初月吸了吸鼻子,抬眸直视他,声音轻极了,“画本子里有个难题,难倒了很多男子,很多回答的结果,也都令女子不满意。” 言闻一不满小姑娘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本子,“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话?” ——“再让我发现你看这种东西,我就将顾学士的那根教鞭借来。” 顾初月似乎也想到了,水杏眸里闪过一瞬的恼火,随即消失,她勾唇,露出了平日里的官方笑容,“问题是,我和你的娘亲落水了,然后两人都不会游泳,你先救谁?” 言闻一觉得这问题没有依据,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连握着圈椅的手都开始用力。 圈椅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咯吱声,扰的人越发心烦意乱。 她继续笑道:“这问题很是出奇,难倒了不少男子,因为大夫人不是你的亲娘,我以为这个问题永远都不会和我有关系,亦或者说,我是自信过了头。” 提到“亲娘”二字时,言闻一的手掌猛然收紧,手背上的青筋突出,狭眸骤然阴冷,似是极力忍着怒意,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好好说话。” “好呀。”顾初月继续看着她,杏眸中漫上了盈盈水雾,“那我问你,如果我和皓月同时落水了,你先救谁?” 言闻一想都没想,“你。” “可惜,话说的比唱的好听,事实却已经将你的心思暴露无遗,你,先救的皓月。” 言闻一的手臂从圈椅上移下,圈住了小姑娘不盈一握的纤腰肢,眼尾蓦然染上两分笑意,“还在吃味?” 未等顾初月否定,他继续道:“当时复还不知道你也落水了。” “哦,那你为何要让复还去救一位风花雪月的花魁呢?别告诉我是一时兴起,以为落水的是宋英才去救,毕竟见死不救,才是你的本性,不是吗?” 言闻一松开了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凉薄的讥笑,“你不信我?” 顾初月抿着唇瓣,没了笑意,嗓音比软烟罗还要柔,“你那日去观澜湖,大抵是和人约好了吧?让复还出手相救,让皓月进你的画舫,弹琴喝茶,甚至——” 朝你扑过去。 她咬唇,欲言又止,“你要我如何信你?” 说完,便扭过头,悄咪咪的眨着眼睛,希望掩下眼角的晶莹泪意,但终究未控制住。 泪如珍珠,滑至下颌,垂直滴落在少年的手背上,溅开水花湿濡。 言闻一就这么半跪着,重新圈住她的腰身,将冷峻的面庞埋进她的怀里,嗓音缓和,“卿卿,我和皓月不是你想的那般,日后,你就会明白。”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顾初月拿袖子擦泪,声音哽咽,“阡影也说不是我想的那样,皓月也说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算是明白了,你也不是我之前想的那般……就我最蠢!” 第341章 忍无可忍,将她拉进怀里 说完,弥漫在眼眶里的泪水彻底决堤,将言闻一的心脏冲击到溃不成军。 屋里除了薰笼碳火的烧灼声,便是顾初月细碎压抑的哭声了,她很想忍住眼泪,紧紧的抿住嘴,可偏偏,哽咽的声音从贝齿中慢慢传出。 言闻一紧紧的抱住小姑娘,手掌轻轻拍着她单薄,“乖,别哭了。” 他的心都要被哭碎了。 言闻一自幼就在刀剑下谋生,多少次险些丧命,他都未有半分恐惧,反而想着一了百了,自此才有如今的所向披靡。 但现在,他却怕了,小姑娘每哭一下,他都觉得是煎熬。 顾初月慢慢止住哭声,发现刚刚自己太投入,竟忘了怀里还有一个人。 她伸手推着他的肩膀,刚要开口,帘栊便被掀开,冷风灌入,浸过泪水的娇颜被吹的泛痛。 金戈单手捏着帘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男儿膝下有黄金,尤其是主子这样顶天立地的儿郎,膝下是金山啊! 可,主子竟然……竟然为了求得顾大小姐原谅而下跪!!!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金戈揉着眼睛,又看了看,发现自己没有做梦。 言闻一并不是双膝下跪,而是单膝跪在地上,但因为随着他的动作,宽厚的墨狐皮氅衣挡住了他的膝盖,这才有了金戈的错认为。 狂风夹杂着细冰吹了进来,顾初月捂着脸,”好冷,你快放下帘栊。” 许是刚刚哭过,小姑娘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好比受了风露的海棠,一言一行皆露着不经意的媚色,眼尾是揉碎了桃瓣汁子似的嫣红,更是娇艳欲滴。 言闻一立刻起身将人护在怀里,冷眼看着金戈,“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金戈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刚刚老夫人身边的芳姑传话,说她午膳去藏玉阁用了,让大小姐在寿辉堂好好招待少爷……” 说完,帘栊外伸进了一条胳膊,将金戈赶紧拽了出去。 顾初月一听,惊讶道:“祖母这是怎么了,竟放任我同你待在一起?!” 先前去言国公府上课,祖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她同大魔王多接触的,怎的现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用力推着面前高大的身躯,“言闻一,你是不是威胁我祖母着!” 言闻一无奈的笑了笑,垂眸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原来我在卿卿心里,就是这般的人?动辄就是威胁打骂?” 顾初月扭过头,一声冷哼自鼻尖发出,意思不言而喻。 言闻一的手掌抚着她如绸的鸦青长发,嗓音低醇,“祖母说,让我同你好好解释,免得生了嫌隙,让真正心怀鬼胎的人得逞。” 顾初月眼睛滴溜一转,确实,她现在退婚,谁最高兴? 当然是文丝娆张慧儿她们几人,还有那故意在她面前说什么小女子无以为报的皓月! 落水没被安仲彬毁了清白,却还是和未婚夫婿退了婚,这对那些和自己不对付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坐享其成的乐事? 言闻一见小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狭眸中掠过狭促笑意,继续正经道:“卿卿,想让她们看笑话吗?快到你的生辰了,若是被祖母听到那些污蔑你的腌臜传闻,怕是会被气的一病不起,当初安老夫人的身子,就是这么垮的。” 她很是纠结的咬唇,红肿的手指绞在一起,不知要如何是好般。 言闻一的动作越发温柔,“安老夫人年轻时可是位驰骋疆场的女将军,亦比祖母要年轻几岁,都被玉姨娘气成这般,万一祖母也被气的急火攻心,岂不——” “不许说了!” 顾初月连忙捂住少年的薄唇,歪头连说了三个“呸”字,警告道:“我祖母身子康健,不许你咒她!” 言闻一握住她的皓腕,在她掌心印上一吻。 顾初月感觉到掌心的痒意,立刻移开手,凶巴巴的瞪他,“别以为拿祖母威胁我,我就能原谅你,你不是我的良人,我一定要和你退婚!” 言闻一眸色渐深,“顾卿卿,退婚?” 少年的下颌线紧绷,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手背青筋暴起,像是要一拳打上去似的。 顾初月不畏惧的抬头,“你还要打我不成?” 言闻一隐忍着心中的怒火,猛甩宽袖坐回原位。 到了用膳的时间,丫鬟们手捧荷叶盘鱼贯而入,今日大厨房做的膳食都是顾初月平日里最爱吃的。 金钱吐丝、锦绣虾球、万福肉、水晶冬瓜饺,还有一盅佛跳墙…… 皆是刚刚出锅,香味交融四溢,将人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待最后一个丫鬟出去时,识趣的将门带上。 言闻一起身,直接拉着顾初月,将她按在绣凳上,没等她挣扎,忽然开口:“你希望顾青绍娶长公主?” 明明是反问,却带着杀伐决绝的果断,令人不容置疑。 顾初月回头,“你威胁我?!” 说完,就要去拽他革带上系着的荷包,看着鼓囊囊的,里面不知是装了什么。 枉费给他绣荷包,现在居然翻脸不认账! 言闻一后退两步,躲过了小姑娘伸来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 顾初月气的胸口大幅度起伏,“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上次明明跟我保证了会帮青绍,我这才给你绣荷包的,你现在居然敢拿他的婚事威胁我?你……你把荷包还给我!” 言闻一把玩着腰间的荷包,哂笑道:“我只是替你解惑,并没有说要帮他。” 顾初月猛然起身,杏眸里升起了两簇小火苗,“你当时明明说了!” “当时你同我还有婚约在,顾青绍既然是你的弟弟,我自然会帮他,可现在,卿卿,你都要和我解除婚约了,我又为何要帮一个同我不相干的人呢?” 言闻一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狭眸里的腹黑一闪而过,只剩下漫天的凉薄。 顾初月被气的心肝疼,扑上去就要解他的荷包,咬牙道:“既然我们没有关系了,那你就把荷包还给我,我绣了将近一个月的成果,才不要送给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一双小手在他腰上乱按,朱唇撅的都可以挂油瓶儿了。 言闻一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最后忍无可忍,单手就攥住了她两个手腕,将人拉进怀里。 眼神危险,“若是再不听话,莫说让顾青绍娶长公主,他能否安全回都城,我,可不敢保证。” 第342章 得心疾的危险 言闻一总是准确的拿捏住顾初月的弱点,知道她最怕什么。 听完,顾初月确实不闹腾了,她乖乖的坐在少年的腿上,面上血色尽褪,水杏眸里满是茫然,“是啊,我真蠢,竟忘了你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会用我家人的安全来掣肘我……” 也忘了,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一旦违背他的意愿,倒霉的只有顾家人,他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竟妄想着用退婚来摆脱自己的感情。 言闻一眯着眼睛,尽管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对小姑娘来说有些重,却没有再解释,周身的阴戾滔天迸发。 小姑娘现在仗着他的宠爱,是越发的无法无天,竟然敢和他提退婚? 就算是死,她也只能与他合葬在一处,生生世世都别想摆脱他。 顾初月吸了吸鼻子,因为情绪起伏,呼吸不规则,她只觉得心脏似是被什么捏住了般,眼前一片片的黑白交错,却什么都看不清。 “卿卿……卿卿……” 耳边似乎传来谁急躁而又恐惧的声音,她自嘲的笑了笑。 也许是大魔王吧,怕她死了后没人折磨,少了乐子。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眼前,终究陷入了一片黑暗。 言闻一看着怀里了无生气的小姑娘,双眸赤红,手臂紧紧的将人圈禁,泛着颤意,小心却又谨慎,他开始不顾一切的大喊,“复还……复还!去找李太医!” ………… 香炉里飘着袅袅青烟,薰笼围在绣榻周围,月华纱帘帐上的流苏东珠微微摇曳,随着李太医的动作,开始碰撞,发出清浅的声音。 言闻一站在外厅,广袖下的手紧紧覆在圈椅的扶手上,木质横纹在他掌下裂开。 他是被李太医赶出来的。 珠帘轻响,李太医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走了出来。 因为是被复还一路抗到明月苑的,他的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李太医一出来,言闻一就迎了上去,狭眸赤红。 一介少年威严极重,跟吃人的野兽没什么两样,“卿卿怎么样了?” 李太医长叹口气,似乎被少年这模样给吓住了,脸色难看,“急火攻心,顾大小姐虽说失忆后性情温顺敦厚,不易动怒,但失忆前脾气火爆,心情起伏太大,心脏负担过重,本就在吃补药养着,失忆后曾诊过几次,本没什么大碍了,没想到这次又犯了。” 言闻一闭着狭眸,缓缓呼了口气,声音缓和了许多,“李太医,我需要确切的诊断。” 李太医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比平日更甚的严肃,“言大少爷,顾大小姐需要好好调养身体,这段时间切忌情绪过度起伏,否则,会有得心疾的危险。” 言闻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锋利的棱角锐气逼人,他拂袖进了里屋,让复还跟着李太医拿药。 里屋内,珍珠正跪在绣榻旁抹泪,“小姐……小姐您醒醒吧,奴婢去给您做好吃的蜜饯果子小姐呜呜呜……” 言闻一进来就看到这副画面,他冷声道:“出去。” 珍珠肩膀一缩,转身跪在了言闻一的脚下,开始“砰砰砰”的磕头,“言大少爷,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家小姐吧,您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女人,可是小姐她心里却只有您一个!” “小姐付出了多少辛苦,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看在眼里,您当时生病告假,小姐日日都休息不好,上次落水一事,日日进补却暴瘦,小姐心里得是有多苦啊,您要是心悦皓月姑娘,为何还要纠缠我们家小姐?” 言闻一的喉咙紧涩,手指摩挲着腰间荷包上的麒麟纹路。 珍珠眼尖瞧见了,继续愤愤道:“因着要给您绣荷包,小姐冒雨都要去寿辉堂请教芳姑姑,还绣了一方手帕,一边绣一边笑,奴婢从没见过小姐笑的那般开心过,可每次想要送出去时,都被您气的落泪,我们家小姐太可怜了……” 言闻一按着麒麟纹的手指顿住,抬眸,静静的看着榻上的小人儿。 月华纱帘帐层层将她的花容月貌挡住,朦胧如雨后山坞,万千浮华下,只余一只玉手露在外面,上面搭着丝帕,李太医刚刚诊过脉。 “帕子在哪?” 珍珠怕他不信,起身去找,最后在炕榻的角落里拿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绣帕,哭道:“小姐不会双面绣,但听说用双面绣绣出来的鸳鸯更好看,特地去找绣娘学的,手指尖被扎了好几次……” 言闻一接过那方锦帕,四角绣着织金纹,绿水鸳鸯戏海棠,双面鸳鸯巧夺天工,细细嗅着,似乎还有小姑娘身上的清香味和瓜果的香甜。 因着李太医要交代煎药事宜,珍珠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月华纱帘帐浮动,少女收回了露在外面的那节皓腕,纱帕飘落地上,东珠皎皎。 言闻一上前,用金钩将帘帐束起,坐在了榻沿上。 手中锦帕如云如雾,就像是现在的顾初月一般,根本抓不住,你不知何时,那一双氤氲水眸,就闭上了。 黛眉水眸皆半敛,往日嫣红的丹唇色泽浅淡,杏眸空洞失了魂,本是千娇百媚的艳海棠,因着相思愁两难,甘落情劫任风百摧残。 圆廓的眼角染了淡色的红,两道湿濡痕迹直入三千青丝中,不见踪影。 言闻一尽力收去周身阴戾气息,粗砺的指尖轻柔的拂去她眼尾泪痕,蕴着内力,触碰她温凉的娇容。 顾初月的眼神微微聚焦,“言闻一,我可能要得心疾了,是吗?” 她苦笑,没想到自己两辈子,都逃不开这个病。 “不会的。”言闻一声音沙哑,难掩伤心,“李太医说,只要好好养着,便不会得,你还这么小……这么小……” 说着,言闻一情不自禁的俯身,将上半身轻轻覆在少女的身上,隔着锦被,依旧小心翼翼,生怕压到她。 少年冷峻的面庞埋进小姑娘的颈窝,吸着惑人心神的海棠香,狭眸泛红,一遍遍的呢喃着。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金钗年华的少女,怎么会得心疾那样难缠的病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颈间,似乎有着微微的湿意,顾初月分不清是少年浓厚的呼吸,亦或是……泪? 不过,这话想法刚一出,就被顾初月给否定了。 大魔王那么讨厌自己,又怎么会心疼她呢? 第343章 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她嗤笑着勾唇,声音很低,透着淡淡的乞求,“言闻一,得了心疾的人,活不长久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言闻一隔着被子搂住她的腰,蹭着她的脖颈,嗓音里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尾音轻颤,“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顾初月没力气笑了,只觉得言闻一对原主,得有多大的恨呐。 古代没有心脏搭桥,没有高效的医疗器械和药物,一旦得了心疾,等待她的只有命不久矣。 她都这样了,言闻一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推着颈边的头,哪知回应她的,是腰上越来越紧的力量。 没等她再推,言闻一抬起头,狭眸深幽,认真而又虔诚的看着她,嗓音里,是她从未感受过的疼惜,“卿卿,再给我些时间,相信我,好吗?” 等他有足够大的权利,将锦绣大道铺好,会把盛世安稳百年喜乐亲手奉到小姑娘面前。 随着他沙哑缱绻的嗓音,本该盛满暴戾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她的清影,是如此的情深不寿,布下了天罗地网,抓住了她。 那一刻,顾初月闭上了眼睛,抬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只此一次。” 千万思绪,千万相思,哪怕欢喜深藏心底,终究是你。 只愿君心似我心,许我相思意。 言闻一亲了亲她的侧颊,直起身子,就要脱氅衣长靴。 她惊恐,“你要是再亲我,我会呼吸不畅昏迷的!我才刚醒!” 言闻一哂笑,将氅衣随手搭在屏风上,上榻后将束着帘帐的金钩放开。 见小姑娘双手紧紧环保在身前,不由笑道:“乖,就抱抱你。” 顾初月狐疑着不相信,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禽兽。 言闻一很无奈,他在小姑娘心里的形象就是这般饥不可耐吗? 他在外侧躺下,小心的将人搂进怀里,低头—— 就在顾初月小脸皱成一团的闭眼时,以为会被掠夺呼吸时,微凉的薄唇印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之后,就再没有动作了。 她悄咪咪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他已经枕好不再低头,这才松了口气。 顾初月慢慢的呼吸着,刚要开口,肚子就先开始“咕噜咕噜”的叫嚣了。 她躺在少年的臂弯里,淡淡的冷莲香将她的思绪全部打乱,尤其是这一声声的“咕噜”叫。 她害羞的捂脸,伸手轻戳面前的胸膛,硬邦邦的,“我饿了。” 言闻一的手直移到了她的屁股上,将人往上托着,半分力气都舍不得让她使。 他半阖着眸子,似是有些困倦,道:“想吃什么?” 顾初月这才看轻,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最近,你都在做什么呀?”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大魔王怎么会告诉她,这不是白问的费话吗? 言闻一吻了吻小姑娘的发顶,“想你。” 撩人技能简直一百分! 顾初月没想到他会回答,还是如此直白,虽不知真假,她却也没再追问,哼了声,“我看是做贼差不多,居然还让胖鸽帮你偷东西!” 言闻一敛着的瞳仁在她说前半句时,狠狠一震,以为小姑娘发现了什么,没想到说的是那只死鸽子。 不过是一只鸽子罢了,小姑娘竟把它这般放在心上,还起了什么“胖鸽”这样的爱称。 他嗤之以鼻,却将人慢慢揽进怀里,“是啊,见不到真人,难不成,卿卿连睹物思人都不许吗?” 顾初月满脸黑线,瞧瞧,把自己说的这个可怜劲儿? “怪谁?” 言闻一不语,少年傲骨。 下一刻,顾初月低头,一手捂住了胸口。 双眼盈盈横波清,黛眉浅浅蹙。 另一手,攥住了少年胸膛上的衣襟。 言闻一陡然睁开狭眸,“卿卿,怎么了?” 顾初月哭唧唧,“胸口疼。” 言闻一亲了亲她细腻的肌肤,自然没落下小姑娘眸中闪过的狡黠,嗓音里是撩人的哄意,“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没忍住,唇角勾起,但又怕被人发现似的,将脸紧紧的埋在少年的怀里。 只是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细碎的笑声顺着贝齿泄了出来,传到言闻一耳中,声声撩着他的心弦。 他眸色愈深,染了欲念,道:“帮你呼呼,就不疼了,嗯?” 顾初月抬头嗔了他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双手环胸,紧张的不行。 冷莲香和她的鼻息交绕,明明没喝酒,便醉了三分神。 就在她拍着自己滚烫的小脸时,有一只猪蹄子妄想越过她的胳膊,朝着她身前袭来—— “啪!” 顾初月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糊了上去,“登徒子!” 小姑娘力气不大,拍在他手背上不疼不痒,就是有些愁虑。 小姑娘之前是多么乖巧,亲亲抱抱任他来,现在倒好,碰都碰不得了。 言闻一只好隐忍的低头,又亲了亲她泛着薄粉的额头,轻轻的啄着。 顾初月的小肚子又开始抗议了,她抬头,眼睛雾蒙蒙的,“言闻一,我想吃酸汤牛肉烫饭,阿离做的可好吃了。” 这是什么膳食? 言闻一没听过这道膳食,同样也不满意小姑娘的称呼,他蹙眉,满脸的不悦,刚要说些什么,就见—— 顾初月的小手,又开始捧心。 他紧绷的五官只好柔和,拨弄着她额前的碎发,道:“乖,既然想用膳,叫我什么?” 顾初月扬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李太医要我好好静养,你却想饿着我?” 言闻一看着她得意的小眼神,薄唇恶劣的勾起一个弧度,忽然俯身—— 顾初月措手不及,下意识的迅速闭眼。 轻轻的吻落在她的一双眼帘上,温温凉凉的,一触即离。 再睁眼,少年已经翻身下榻,穿着长靴,背脊宽阔,隐约可见流畅健壮的肌肉线条。 顾初月一不留神,就看痴了。 许是少女的视线太过炽热,言闻一道:“看我做什么?” “谁……谁看你啊,自作多情。”她红着脸,扭过头,手指不停的捏着里衣,留下了褶皱的痕迹。 言闻一身着月白色锦袍,那些芝兰玉树的公子哥儿最是酷爱,丝绸质地温润,比之先前冷如磐石的黑色锦袍,不知要少了多少煞气。 他将搭在屏风上的墨狐皮氅衣拿起,一步步走向绣榻。 顾初月:“你要干嘛?” 言闻一没有说话,将氅衣裹在小姑娘娇小的身子上,抱着她,走向炕榻。 第344章 他忍不住,想亲一亲自己的小姑娘 顾初月坐在炕榻上,挨靠着炕几,少年昂藏七尺,氅衣又是墨狐皮所制,厚重宽大,裹在她身上,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偏偏大魔王坐在对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将视线移向窗外,看着外面簌簌飞雪,脸上的热意这才散了些。 言闻一伸出手掌,捧着小姑娘的如花娇颜,另一手臂撑在榻上,半起身,想要亲她—— 珠帘轻晃,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顾初月立刻躲开少年的手掌,装作无事般的左顾右盼。 言闻一轻笑,又是在小姑娘凝脂般的脸上捏了捏,这才松手。 只是未等他收回手,阿离便端了托盘进来,瞬间,便愣住了。 顾初月嗔了他一眼,连忙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阿离脸红,放下东西后赶紧退了出去。 木制托盘上放着一只大海碗,里面是浓稠酸甜的番茄汤,混着香软的米饭,蘑菇牛肉辣白菜则铺在上面,小金匙一搅,酸香四溢。 顾初月舀起一勺子,轻轻吹了吹,热雾袭上眼帘,她放进嘴里,满足的竖起了大拇指。 香软的米饭裹满汤汁,配着辣白菜酸萝卜这种下饭小菜,酸酸辣辣特别开胃。 言闻一靠在引枕上,长腿半弓着。 青瓷海碗比小姑娘的脸还大,且不过是碗汤汁泡饭而已,瞧小姑娘满足的样子。 本苍白的小脸被热气熏了两抹红,淡色的唇瓣上染着番茄汁,娇艳饱满。 言闻一的眸色渐深,喉结重重的滚了滚,“卿卿,我也饿了。” 顾初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烫饭,又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肚子,护犊子似的牢牢圈住海碗,“那你就回去呗。” 言闻一:“…………” 许是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太好,顾初月纠结的舀起一勺饭,很是舍不得道:“就给你吃一口,多了可没有。” 言闻一凉凉的抿着唇瓣,有些不满,难不成,他还比不上一碗平淡无奇的烫饭? 瞧小姑娘舍不得的样子? 但,言闻一还是起身坐了过去,隔着宽厚的氅衣,准确的搂住了小姑娘的腰身。 顾初月自己挪了个舒服的位子,舀了勺烫饭了,还夹了牛肉摆在上面。 言闻一低头,吃了口,觉得味道一般。 顾初月水眸亮晶晶的发问,“怎么样?” 言闻一原本是要说一般的,但在小姑娘期待的视线下,揉了揉她的小肚子,“尚可。” 顾初月一听,又开始了护崽子的动作,“都是我的,你不许抢!” 言闻一好笑的亲了亲她的后颈,靠在了引枕上,唯独手掌,依旧搭在她的腿上,时不时捏捏她内侧的软肉。 只要力气不重,顾初月都没说什么。 只是,不知是不是刚刚昏迷的原因,她才吃了会子,便觉得有些累,可碗里还剩不少。 扔了吧,还没吃饱,很可惜,继续吃吧,身子却是疲乏的很,只想躺着歇息。 听到她叹气,言闻一见状,坐直身子,环住了小姑娘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询问,“不舒服吗?” 顾初月摇头,“又累又饿,想吃不想动。” 言闻一伸手,牢稳的端起海碗,自挨着碗边的地方开始舀饭,一口口的喂到她唇边,像是诱哄不吃饭的小孩子似的,“卿卿,张嘴。” 她低头,吃下递过来的烫饭,唇角不自觉的溢出笑意,甜比蜜糖。 不知是因着少年的温柔动作,还是因着烫饭的美味可口。 就这样,言闻一慢慢喂着,顾初月吃完了整整一海碗的酸汤牛肉烫饭,懒洋洋的靠在少年温暖的怀里,打了好几个饱嗝。 言闻一捏着她的脸,她“嘿嘿”笑了两声。 小姑娘软软的肚子因为吃撑微微隆起,但又不想动,像只猫儿似的,半弯着腰,眯起了眼睛,嫣红水润的唇瓣半张着。 言闻一怕她积食,只好慢慢的揉着帮她消食,免得不舒服。 一开始,顾初月是不愿意的,但奈何揉的舒服,便随他去了。 明瓦半透,偶尔可听见槐树随风呼啸的声音,夹杂着薰笼烧碳的声响,怀抱温暖,惬意极了。 言闻一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小脸蛋红扑扑的,蝶翼似的长睫浓密卷翘,轻轻扑动。 言闻一忍不住低头,亲一亲他的小姑娘。 就在快要相贴时,顾初月蓦然睁开了朦胧的双眸,映着少年冷峻如刀削的轮廓,然后伸手,推开了他。 声音又闷又糯,“我现在心里还有些郁闷,你别想再得寸进尺。” 言闻一挑眉,却不退后半分,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颌,语调阴沉如墨,“怎么,卿卿还是不信我?” 顾初月换了个姿势,将脸贴在他的臂弯上,根本不想开口说话。 那晚,皓月还朝着大魔王扑过去了。 温香软玉主动入怀,谁知道他们干什么了? 一想到这,她忍不住粗粗的叹了声气。 李太医的“心疾”二字说的极重,言闻一立刻将人抱直,慢慢的替她顺气,手掌在她身前滑动,却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难受吗?” 她“嗯”了声,似是嘤咛蚊子啼。 言闻一霎时眉峰皱起,“复还,去叫李——” “不用!” 顾初月急忙打断他,“我就是有点不太高兴,你别折腾李太医了,他一把年纪,可经不起这么来回跑。” 言闻一温凉的手背贴着她热腾腾的小脸,“复还是驾着马车将李太医请来的,如何算折腾?” 顾初月有些不太相信,“真的吗?马车那么快?” 言闻一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默认了。 用过膳后,珍珠端了几盘糕点干果进来,见两人抱在一起,就知道定是和好如初了,这才放心。 珍珠退下后,一直在给顾初月顺气的手掌开始变得不安分,在她一再的怒视下,这才不再乱动。 言闻一就这么抱着她不撒手,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似的,时不时亲亲捏捏,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真的存在似的。 顾初月不想和他这么腻歪,直接站起身从炕几侧边绕到了炕榻的另一侧,靠着引枕坐下,葱白的玉指从荷叶盘里摸着松子榛子。 只是因着先前被栗子烫过,有几个指尖已经略略红肿,她照旧捏着,面不改色,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可对面的言闻一,却坐不住了,狭眸慢慢眯起。 第345章 卿卿,乖孩子 小姑娘娇气的很,平日里被他捏下都娇滴滴的喊疼,哭唧唧的跟他撒娇,现在指尖红肿成这个样子,都满不在乎。 只能说明,还没有消气。 言闻一不喜解释,且耐性不大,一阁首领,主人生死,所传命令如山,没人敢反抗,何曾这么好脾气过? 同顾初月说了这些,已经违背了自己以往的风格和原则。 但是,自己宠出来的小姑娘,还能怎么办? 少年冷了脸,阴戾之色爬上了眉峰,狭眸里浓云密布,铺天盖地的墨色席卷而来,淡淡盯着对面神情恹恹的小姑娘,恨不得将其覆住、湮没。 顾初月侧头,就看见了少年恶狼一样的视线,恨不得一口吞了自己似的。 她心里委屈,更是用力掰着手上的榛子,哪知手指没有力气,榛子裂口又小,软绵绵的就是掰不开。 最后,她气的拿牙咬,只听“咔”的一声,榛子在她口腔里崩碎,磕的牙疼。 她吐出了碎屑,捂着粉腮,气的再不想吃。 “心疾”二字紧紧的包裹着顾初月的思绪,就算她主观的告诉自己不去想,可还是忍不住忧虑。 上辈子,她自出生就开始吃各种药,九岁时因为心脏病,做了一次搭桥,二十岁时,又做了次支架。 出车祸前,医生说她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不能再承受科研那样高度集中精力的工作了,只能好好休养,走一步,看一步。 这辈子,若是得了心疾,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陷入苦恼之中,不住的轻叹,整个人都被悲伤所笼罩着,悲伤似曾隔膜,将她与外界隔开,任谁也无法窥探她的秘密伤感。 言闻一捻着颗榛子,轻而易举的就捏碎了,露出里面同样粉碎的榛仁。 从未伺候过人的言闻一,最讨厌吃这种幼时常见别人家小孩炫耀过的零嘴,每每看见,心情都差了几分。 但是—— 他看着小姑娘因着吃不到榛子而苦恼的小脸,皱眉,从盘里又拿起了一颗。 结果就是,言闻一将满盘子榛子都捏了个遍,就没有一颗榛子仁是完好无损的。 他压下心里的烦躁,又把手伸向了装着栗子的荷叶盘。 甘栗在糖炒前已经晒过太阳了,每颗都晒裂了口,加之糖炒高温,轻而易举就剥了颗完整的栗子仁出来。 言闻一紧皱的眉峰这才送了些,递到了顾初月面前,语气淡淡,“吃。” 顾初月侧眸,就见少年纹路清晰的掌心红了一片,而且沾了许多榛子碎屑,立着颗金黄色冒着热气的栗子。 再掀眸,桌子上一片狼藉,全是被捏得破碎的榛子,连一盘果子里都掉了不少碎屑。 大魔王幼年贫苦,心智成熟后便闯下了滔天权势,怕是从未碰过这种东西。 没由的,她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 言闻一见她不吃,咬牙,收回手就要扔。 “诶!” 顾初月拉住了他的手指,捏了那颗栗子塞进嘴里,软糯香甜,她小声道:“好吃。” 言闻一的眼神这才缓和了些,又拿了颗,准备接着剥。 少年眉眼凌厉,专注于手中的板栗,手指间捏着颗栗子,指甲修剪整齐,此时却粘了白色的碎屑,掌心的茧子越发粗砺。 顾初月缓缓吐了口气,娇声道:“过来。” 言闻一因为刚刚那盘榛子,心中少有的生出些挫败感,现在又盯上了那盘栗子,纹丝不动。 顾初月朱唇一嘟,声音带了几分撒娇发意味,“抱抱,冷……” 小姑娘半歪着身子,眼尾上挑,杏眸撩人,曲线玲珑,随着呼吸,身前的玲珑微微起伏,像是只含苞的艳海棠。 言闻一眯了眯眸子,“不想吃栗子了?” 这么一说,顾初月又有点小纠结了,“栗子也想吃。”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声冷嗤。 言闻一脸色黑如炭,原来他在小姑娘心里,还不如一盘子破板栗?! 未等他一手捏碎栗子,就听对面传来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嗓音,“一一,抱抱……” 自从观澜湖夜游落水后,顾初月已经很久没有叫这个称呼了,气急时叫“言闻一”,有人在时一律是客气疏离的“闻一表哥”。 现在的一声“一一”,堪比利箭,准确无误的射中言闻一的心房。 他眼神晦暗,望了过去。 小姑娘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笑的,越发肆意勾人。 言闻一端着栗子盘,缓缓走了过去。 将盘子放到炕榻边沿上,将人,捞进了怀里,扣着她的后颈就要亲下去。 顾初月微笑着,捂住他压下来的薄唇,另一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栗子,塞进他手里的动作特别自然。 “剥栗子吧。” 言闻一狭眸深谙,捏着栗子嘎吱作响。 顾初月没再理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后,便开始舒服的闭上眼睛,时不时的催促,“快点剥哈!” 言闻一:“…………” 顾初月抿着唇笑了笑,翻个身把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笑容恣意。 雾鬓风鬟,青丝如绢,随着小姑娘的动作,划过少年滚动的喉结,似是绒羽裹清波,自天际而来,漫漫无言,却掀起巨浪滔滔。 言闻一勾唇,觉得小姑娘还不是那么没良心。 原本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少年指尖有力,很快就将栗子剥开,递到小姑娘唇边。 顾初月乖乖的张开檀口,咬住栗子时,红润的舌尖似是不经意般,滑过了少年粘了栗子碎屑的指尖,一划而过。 言闻一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 趁着自己生病,觉得他不能将她如何,越发的肆意妄为。 只管撩拨,不管熄火。 言闻一“啧”了声,狭眸幽幽,修长的手指拨开小姑娘后颈上的长发,冰凉的指尖印在她跃动温暖的动脉上,轻轻的按着。 “卿卿要是再不听话,我们便,一起下地狱吧。” 少年的语气漫不经心,凉薄讥讽,慵懒的低哑。 顾初月吓坏了,大魔王丧心病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立刻收回圈住他劲腰的手臂,不敢再造次的靠着他。 温香软玉离怀,冷峻的眉眼瞬间袭上暴戾,阴测测的笑着。 顾初月的后腰已经贴上炕几,小脸惶恐。 言闻一把玩着手里的栗子,“怎么,不抱了?” 威胁意味十足。 顾初月悻悻的又挪了回去,只是手臂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要放哪。 言闻一拉住小姑娘的手腕,搭在了自己的腰上,低头,轻吻她露出的一节天鹅颈,“乖孩子。” 顾初月抖的更厉害了。 第346章 卿卿还想嫁给谁? 言闻一圈着小姑娘的腰身,李太医的话也记得清楚,这段时间,小姑娘的情绪切忌有大幅度起伏。 可顾初月靠在少年怀里,抖的厉害。 真是不经吓。 言闻一单手缓慢的拍着,安抚着怀里的小人儿,直到她情绪稳定了些,才一颗一颗的将栗子送到她唇边。 栗子吃的干了,没等顾初月说,茶盏就又递到了唇边,简直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所思所想。 本就吃了一海碗的酸汤牛肉烫饭,刚刚又吃了小半盘的栗子,她撑的越发不想动,懒洋洋的靠在少年怀里。 午后阳光透过明瓦,只剩细微几缕洒进屋内,顾初月闭着眼睛,手指上圈着少年的墨发,一圈圈的缠在指尖,轻声道:“这个姿势累了,想躺着。” “不行。” 言闻一毫不犹豫的拒绝,双臂托着小姑娘,让她在自己怀里换个姿势靠着,这才捏着她圆润的耳珠,道:“坐着好消食些,一会儿再睡。” “唔。” 她眯着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坐直了身子,“我昏倒请李太医的事情,祖母不知道吧?” 言闻一将人按进怀里,不徐不疾的开嗓,“复还动作小心,老夫人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 她松了口气,既然不让睡,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嘟囔着,“爹爹最近好忙啊,长至节本是要一家人用晚膳的,结果爹爹早早就说没时间,要在户部忙着绩效考核。” 言闻一难得的耐性子,捏着她指肚,“户部和吏部联手安排各地官员入都城述职,再做绩效考核,尤其今年,广陵暴雪突袭,粮食作物被冻死大半,工部要按照吏部的述职报告拨银子下去赈灾,忙碌些,也是正常的。” 顾初月听完,亮晶晶的抬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还没有入仕不是?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 言闻一伸手,抚过小姑娘的眉眼,语气波澜不惊,“山人自有妙计。” 顾初月转念一想,“姨祖母让你春猎前入仕,你想着……什么时候入呀?” 言闻一勾了勾唇,“怎么,怕我不娶你?” 顾初月的双颊飞快的袭上一抹嫣红,将脸埋进他怀里,小声嘀咕,“谁怕啊?我可是抢手的不得了呢。” 言闻一将人搂进,狭眸闪过锋锐的暗芒。 小姑娘最后一句话,确实不假,想娶她的人,确实不少。 他圈着小姑娘薄弱的肩脊,凑到了她的耳边,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诱惑之意,可若是细听,便满是威胁,“卿卿除了我,还想嫁给谁,嗯?” 顾初月现在满脑袋的粉红泡泡,软软热热的小手贴上少年棱角分明的俊颜上,想推却推不开,只好作罢,却没理她。 言闻一拉着小姑娘的皓腕,将柔夷玉指贴在自己唇边,轻轻的吻着,神情认真细腻,阴戾中载着深情温柔。 顾初月觉得自己好难,面对这么一个蓝颜祸水,她的小心脏如何能正常跳动? 她一手捂住胸口,轻声道:“有点难受。” 言闻一这才松手,刚想把人搂进怀里好好抱一抱,就听珠帘轻响。 顾初月怕被别人看见,奈何怎么推,都推不动,跟铜墙铁壁一般,只好作罢。 簌簌进来时,连脸都不敢抬,眼珠子恨不得粘在地上,“小姐,二小姐来了。” 说完,立刻跑了出去。 顾初月大惊,连忙从少年怀里钻了出来,伸出两根手指,“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躲进去。” 她说完,指着绣榻,“二,赶紧收拾整齐放开我!” 言闻一不耐的挑眉,他和卿卿乃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还是他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需要躲? 如此,言闻一放开小姑娘,走到了对侧炕榻坐下,整理被靠的有些凌乱的衣襟。 顾初月也迅速叫丫鬟来收拾炕几,这才道:“快请二妹妹进来?” “是。” 珠帘轻响,芙蕖帮着脱下小姐的披风,顾初月这才进了内室,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展开,就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言闻一这个负心汉也在这里? 饶是知书达理顾芳菲,因着上次落水一事后,也是连句“表哥”都不想叫了的。 偏偏,言闻一还抬眸,视线阴鸷含露,如同最锋利的刀刃。 两人谁也不动,颇有些僵持不下的意思。 顾初月笑着将二妹妹拉到自己身侧,剥了颗栗子给她,“这栗子还是热乎的呢,特别甜。” 顾芳菲捏着栗子,咬了一口,匆匆扫了对面一眼,道:“今日长至节,言大少爷不在言国公府陪长辈过节,怎么跑我们学士府来了?” 言闻一的视线定在她手中的栗子上,从炕几上又摸了颗榛子,放在掌心,轻而易举的便捏成粉末,似笑非笑道:“得了盒茶叶,想着顾老夫人爱品茶,便送来了。” 顾芳菲挽着大姐姐的手臂,警惕道:“既然如此,言大少爷应该去寿辉堂才对,怎的现在来了明月苑?” “观澜湖雪景宜人,想邀卿卿一同前去赏景,便来了……”言闻一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盖碗茶的边沿,徐徐开口,“听闻,安副统领也去了。” 顾芳菲一双美眸中闪过惊喜,唇角掩不住点点笑意,随即侧身,拉着顾初月的袖子,“大姐姐,今日长至节,先生告假,不如咱们也去赏景游玩一番,如何?” 少女的心事哪怕藏的再好,可每每提到意中人,都会将欢喜暴露无遗。 顾初月的袖子被摇晃,她迟疑的看向对面不言苟笑的少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大魔王可不是个多话的人,为何今日却主动提起安家的仲庭表哥? “大姐姐,好不好?” 这边顾芳菲还在催促着,顾初月刚想开口答应,就听对面慢悠悠道:“她染了风寒,不宜前去。” 观澜湖外男众多,小姑娘又长得貌美,保不准就有不要命的想要窥探。 顾芳菲捏着手中帕子,最后还是没忍住许久未见的相思之情,匆匆和大姐姐告别,出了明月苑。 透过明瓦,依稀可见少女轻灵的倩影。 言闻一重回之前的位置,将人从身后揽住,似是哀怨般开口,“我给卿卿喂饭剥榛子,也不见卿卿给我剥颗栗子吃。” 第347章 顾初月笑了笑,推开言闻一不断凑过来的脸,“菲儿是我的二妹妹,不过是一颗栗子而已。” 言闻一将下颌搭在小姑娘的肩上,冷笑道:“我还是你的未来夫君呢,却连一颗栗子都没有。” 带着冷香的鼻息洒在薄唇边的凝脂肌肤上,眸色满是不悦的阴霾。 顾初月失声笑了出来,大魔王怎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似的,却也觉得难得。 她剥了颗栗子,递到他唇边,“呶,吃吧。” 言闻一闭着眸子,扭头不吃,剑眉蹙的紧。 少年久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他已经很久不接受施舍了。 本以为小姑娘会似从前那般对他撒娇,哪知久久没有听到半分反应。 他等的不耐,狭眸半阖,就见小姑娘捏着栗子,要往嘴里塞…… 顿时,心里升起了抹名为郁闷的情绪。 心里烦躁的很,松开了搂着小姑娘的手臂,撑在她身子两侧。 顾初月知道他脾性大,也没有太大的心思哄,便想着自己吃了算了,哪知刚贴上唇瓣咬了一小口,眸子意外的扫过炕几上的掌镜。 将少年的脸色尽入眼中。 她抿着唇,极力掩下笑意,轻咳了声,将缺了小半块的板栗又送到了少年的嘴边,身子向后仰,将自己完全靠在了他怀里。 手臂半弯,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手指尖抵在了少年温凉的薄唇上。 “呐,吃不吃呀?” 言闻一冷哼,他不吃嗟来之食。 顾初月微微用力,将板栗压在了他的唇缝上,声音不自觉的软了几分,“手腕都酸了。” 言闻一狭眸半睁,睨着小姑娘微颤的手指,不徐不疾的张开了口,咬住板栗的同时,也咬住了她莹润粉嫩的指尖。 学着刚刚给她喂板栗时的动作,湿濡的舌尖轻扫,待小姑娘越发颤时,才松开了牙齿。 欣赏着小姑娘指尖上的红印,像是两瓣梅,很满意。 顾初月羞了个大红脸,对着他的胸膛就是一拳,结果疼的差点嗷嗷叫。 这次,轮到言闻一失声轻笑。 结果,就这样,顾初月又吃了一盘板栗。 她现在是又撑又懒完全不想动了。 茶白色的里衣下,小肚子也悄悄的鼓了起来,和先前平坦单薄的腰肢简直没法比。 顾初月摸着肚子,不由得长叹,真的是白减肥了! “我好胖啊……” 言闻一单臂抱着她,另一手也袭上了小姑娘软软的肚子,然后拂开了她的手,只留自己的大掌,轻轻揉了揉。 “不胖。” 小姑娘的腰肢纤细,肚子温软,他很喜欢。 摸着,触感极好。 顾初月不信,嘟囔着,“撒谎……” 哪个男人不喜欢像皓月那样的妖艳脸、水蛇腰、大屁股? 而且皓月好似不仅腰比她细,那里,也比她大不止一圈…… 上次落水,两只玉兔简直有撑破纱裙的节奏! 简直就是画本子女主的标配。 再看看她? 顾初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小鼓包,沉默了…… 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么一想,她闷闷不乐的从言闻一怀里爬了出来,不顾他脸色的靠在了引枕上,侧头,不去瞧他。 手指抠着引枕上的花纹,恨不得抠出个窟窿来,指尖都被金线磨红了。 言闻一从她身后搂住她,不知小姑娘这是又怎么了。 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望着小姑娘的侧颜,狭眸里藏滞的阴鸷渐渐被温柔和煦所替代,骄比冬日浅阳。 李太医说,好心情,很重要。 顾初月也是真的累了,但也没望了兴高采烈出去游湖的顾芳菲,只是没想到言闻一的那双眼睛会如此敏锐。 二妹妹心悦安家仲庭表哥一事,就连祖母和老爹都不知道,二妹妹和仲庭表哥同场次数屈指可数,偏偏最近两次大魔王都在场。 今日,突然提到仲庭表哥在游湖,大魔王,怕,已经知道了二妹妹的心事。 她道:“言闻一,我二妹妹的心事你应该知道了几分,少女怀春总是诗,你可别骗她,也不许和别人提起这件事。” 言闻一伸出手指,拂着她的侧脸,声音低哑慵懒,“我若是和别人说了呢,你能奈我何,嗯?” 顾初月闻言,扒开了贴在自己侧颊上的手,身子也往他相反方向挪了挪。 意思,不言而喻。 他要是敢说去去,她就敢不理人! 言闻一无奈,伸出长臂又将人揽住。 少年的身躯孔武有力,但耐不住小姑娘现在更是娇弱,不敢用力拉过来入怀,只好自己凑过去。 他另一只手覆在小姑娘的肚子上,缓缓揉着,怕她积食。 “顾芳菲是你妹妹,日后便也是我妹妹,我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情说出去,今日,我确实在观澜湖看见了安仲庭,不过……” 一语未完,没有下句。 顾初月在他的臂弯里转了个身,抬头看他,“不过什么?” “安仲庭,未必适合她。” “怎么可能?” 她枕在他结实的臂膀上,数着手指,说了安仲庭的一堆优点,最后用“洁身自好”四个字结尾。 说完,又哀怨的看着言闻一,想到了那两个大美女,心里不是滋味。 虽说长得好就容易招蜂引蝶,可若是大魔王不去搭理那些蝴蝶,她也不会吃醋,偏偏哪个都搭理了! 言闻一捏着小姑娘的下颌,神情幽幽,危险的压低嗓音,“怎么,卿卿是觉得,我没有安仲庭好,所以后悔了?” 顾初月乖巧的笑着,开始顺毛,“没有……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言闻一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旧在小姑娘娇嫩的面颊上摩挲,所到之处皆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最好如此。” “当然、当然!不过……”她顿了顿,大魔王不是胡言乱语之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莫非是又知道了什么? 为了二妹妹未来的幸福,她乖巧的搂住了少年的腰,笑嘻嘻道:“一一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这样说呀?” 言闻一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 “日后,你就知道了。” 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亲眼看见,别人平白插手进去,会惹一身腥。 顾初月眨了下眼睛,也没再追问,困意来袭,眼皮上似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没忍住,开始酣睡。 言闻一继续揉着她的肚子帮助消食,动作越发轻柔。 第348章 卿卿,如你所愿 风乍静,雪初晴,月微明。 屋中漆黑一片,唯有明瓦斜映红灯摇曳影,明黄的的流苏随风交缠,比之三月迎春枝,艳海棠含苞又逢月色明,光影斑驳。 小姑娘睡的极沉,几次丫鬟进来要添烛台,都被言闻一拂袖拒绝。 冬至家宴,乃是大事,除顾明远和菡萏堂那两位外,是要全家到场的。 珍珠急得团团转,生怕小姐迟到了,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福了福身子,“言大少爷,等等便是家宴,小姐……小姐要起床准备着。” 话音刚落,炕榻绒被下一阵翻动。 顾初月揉着眼睛从少年怀里钻出来,“唔,对……还有家宴,要吃饺子的。” 珍珠见小姐醒来,松了口气,“小姐说的对,咱们快准备着吧,若是去迟了,可不好。” “好。” 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四处一看,黑漆嘛啾的,“怎么不点烛台啊?” 说着,懒洋洋的又靠近了少年的怀里,冷莲香很是好闻,她很喜欢。 珍珠小心的看了眼炕榻上的那尊瘟神,不敢说话。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想啊,可是有人不让啊! 正要开口,簌簌便进来了,点上烛台,待屋中明亮,这才走到小姐身边,福了福身子,两只眼睛依旧看着地面,“小姐,刚刚芳姑派人过来了,说天色已晚,要是……要是言大少爷还没走,就……就留下来跟小姐一块过去用家宴。” “嗯?!” 顾初月顿时睡意全无,立刻坐直,“祖母怎么知道他还没走啊?” 珍珠小声道:“言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大门口,一直到现在。” 这时,言闻一也慢悠悠的撑着手臂坐直,里衣褶皱,尤其胸膛大开,依稀可见指印湿濡。 少年是被吵醒的,剑眉微蹙,狭眸不耐,昏明烛影之外的冷峻容貌似是蒙了曾阴霾云翳,冷冽孤傲,威严极重。 两丫鬟面面相觑,哆哆嗦嗦就跑出去了。 顾初月也觉得背脊发凉,以为是刚出被窝所至,便转了身,趴到了言闻一怀里,反正是天然大暖炉,不蹭白不蹭。 她嘟囔着,“你要不回去吧?” 这话一出,屋中空气温度都急剧下降。 言闻一的语气有些烦躁,“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顾初月已经清醒了几分,有些害羞,“别人又不是没见过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言闻一狭眸幽深,冷冷的发问,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个不耐烦就要吃人。 顾初月明显没有感觉到,揪着少年的衣襟上的一块布料,小声道:“你本是打着拜访的名义来的,结果却在明月苑待到现在,被人知道了,岂不是会想入非非?” 说完,眼神乱飘。 言闻一自鼻尖“哼”了声,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原因,身子似没骨头般,温软绵绵。 尤其知道她是因为害羞才赶人,语气稍稍回春,“没人敢乱说。” 顾初月还是觉得不妥,长至节用家宴吃饺子是都城的风俗,言闻一作为言国公府的长子,不在言国公府用家宴,却跑到学士府吃饺子? 小姑娘易害羞,言闻一是知道的,眸中划过笑意,缓缓道:“别人只会说我同你情深义重,正好打破外界的退婚传言。” 也好伺机击退一波小姑娘的爱慕者。 顾初月咬着唇瓣,一会儿家宴,除了老爹和弟弟不在以外,其他人都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像极了现代男女生谈恋爱,女生带男朋友回家过年吃饭…… 言闻一发现小姑娘的犹豫,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放软嗓音,“卿卿,我从没有在冬至吃过饺子,十五年来,从来没有……” 顾初月揪着少年的衣襟,声音极小,“长至节吃饺子,是东齐的习俗,怎么可能没有。” 言闻一苦笑,似是陷入了回忆,可怜不已,“家宴团圆,才吃饺子,我是庶子,不讨喜的,七岁后被送到苏州别院,又何来的家人?每每冬至,都会羡慕别的小孩儿,有新衣、有家人、有零嘴,可我什么都没有,苛责我的老奴还让我去山上砍柴,卿卿,我想吃饺子……” 嗓音沙哑,压的极低,尾音更是不自主的轻颤,缱绻缠绵,对眼前的温暖眷恋不已。 顾初月听的心酸,眼眶红了一圈,未经他人事,不评他人行,大魔王自幼孤苦伶仃,这才成了现在的冷傲性子。 她扑到他怀里,声音哽咽,“以后每年冬至我都陪你吃饺子,你别伤心了,是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对不起……” 言闻一伸出手掌,抚着小姑娘单薄的蝴蝶骨,狭眸满是得逞的笑意,声音却依旧惆怅,“不知者无罪,我不怪卿卿。” 许是自幼就一个人,对“孤独”二字,从来是嗤之以鼻,更觉情之一字不过是桎梏罢了,掌控权势才可让人俯首称臣,上位者,永远是孤独的。 但自从遇见了小姑娘,他开始厌恶形单影只的生活,不是厌恶孤独,不是无所谓的想要人陪伴,而是只想要她,只想和她成双结对。 顾初月吸了吸鼻子,这才羞赧的从他怀里退出来,趴在他耳边,“言闻一,今年冬至,你有什么愿望吗?” 未等言闻一开口,便听见小姑娘银铃一般的笑声,认真而又情深,“言闻一,我有,我想给你一个家,与君共朝暮,与君共偕老,永世不分离。” 言闻一眸色晦暗,铺天盖地的喜悦和震惊将他席卷,似是有什么,化作春风,钻进他心底最黑暗阴冷的地方,将他从地狱泥泞里,慢慢拉出,带他向阳。 他喉结重重的滚了滚,手掌扣住小姑娘的发髻,吻了上去。 ——顾卿卿,如你所愿。 他吻的用力,恨不得将人化作水揉进自己骨子里。 顾初月又羞又觉得甜蜜,心里觉得,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回应吧。 她懵懵的,这种事情,她从没拿到过主动权,只知道跟着沉沦,直到有手指,攀上了自己的如意盘扣,这才气喘吁吁的挣扎。 小姑娘的呼吸不稳,言闻一暗自皱眉,立刻放开了她,手掌贴在她后背,慢慢替她顺气。 小姑娘需要静养,他不应这般急躁。 屋外,起了夜风,珍珠她们千等万等也不见小姐出来,只好又贴近屋门,轻轻扣了扣。 “小姐,好了吗?” * * 作者某漫:你说,去苏州那年的长至节干嘛了? 大魔王面不改色:哦,把苛责我的老奴杀了 第349章 这是吃醋了? 珍珠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回应,但又不敢进去,只好在门口急地跳脚。 屋里,顾初月小脸泛红,气息不稳,耳边就是少年有力的心跳声,“咚咚”的,连带着她的心跳都恨不得一个节奏跃动。 言闻一低头吻着小姑娘的发涡,“你的丫鬟在叫你,嗯?” 顾初月拍了拍自己的小脸,故作镇定的抬头,“你先答应我个事情,不然……不然……” 她急的眼睛溜溜转,手心冒汗,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言闻一沉沉的笑了,小姑娘水眸朦胧,红唇娇艳,偏的不自知,蝶翼长睫一眨一眨,勾的人心痒。 顾初月思来想去,将人推开些距离,这才不情愿道:“日后,你不许和那皓月单独见面,不然你就自己蹲在明月苑吃饺子吧!” 说完,装作恶狠狠的叉腰瞪眼,杏眸越来越圆。 其实,她是想说皓月和寒影两人的,但她又怕大魔王直接冷脸,便说了那个威胁最大的。 毕竟一个是高岭之花,另一个是妩媚大胆。 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当然,女追男也要看是什么女,比如身材略逊一筹的她,隔的已经不单单是山丘了,而是如来佛的五指山…… 这么一想,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言闻一差点被她这小模样逗笑了,颔首示意,可话锋却是一转,“怎么,吃醋了?” 顾初月眼睛眨的更厉害了,她从少年怀里钻出去,站在炕榻上,“我……我这是在、在维护自己的颜面,不过,你要是敢去单独见皓月,我就……我就女扮男装,也去风花雪月调戏小娘子!你找花魁,我也找花魁,左右不就是拿钱办事。” 言闻一:“…………” 小姑娘生的瑰姿艳逸,顾盼生姿,水眸盈盈横波,若是扮作玉面郎君,怕是要比过花魁了去,偏的还不自知。 他向后一仰,狭眸划过危险的精光,“哦?卿卿想找花魁办什么事?说说,不定我就能帮你办了呢?” 顾初月:“…………” 她就说说而已。 她结结巴巴,“我……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去风花雪月了,我要去找小倌倌!”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爬下炕榻去叫珍珠,连少年的眼神都不敢看。 刚刚,她已经感受到从脚底板升上来的寒意了呜呜呜…… 炕榻上,言闻一凉薄的勾唇,趁着小姑娘跑去外厅,敲了敲窗。 复还听到后,立刻从房顶上一跃而下,“主子。” 回应他的是一片安静。 一窗之隔,言闻一从怀里拿出丝帕,笑容逐渐变态,“去找朱侍郎,让他寻个由头,将都城,所有的小倌院都封了。” 复还愣了下,“……是。” 脚步声自外厅传来,珍珠看着一身里衣未换的小姐简直目瞪口呆,怎么……怎么连衣裳都没换? 这时,言闻一已经穿戴整齐从内室出来,肆意的坐在圈椅上,单手支颐,慵懒道:“快些,我要吃饺子。” 珍珠一听,立刻将小姐推了进去。 再不抓紧,别说踩点了,是要迟到的啊! 顾初月被按到梳妆台旁坐下,一番梳洗更衣,这才出去。 走到门口,簌簌替小姐系好织金暗花披风,又塞了手炉,忙活着指使丫鬟点长灯照路。 顾初月戴上了兔毛细绒裹红色蜀锦圆帽,衬得小脸越发明艳动人。 她回头,望着半阖双眸的少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大魔王的皮囊,真好看呀。 就在她盯着看之际,少年已经起身,走到她的眼前,伸出宽厚的手掌,掌心纹路清晰,圆茧在掌心指腹,很是粗砺。 但,也很有安全感。 顾初月抿着唇角的笑意,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屋外寒风呼啸,尽管有披风圆帽,可脸颊却是被刮的生疼。 就在顾初月准备舍弃手炉双手捧脸时,忽然被人搂进怀里。 墨狐皮氅衣散着令人心安的冷莲香,她的脸颊贴在少年的胸膛上。 “别……”她推着,“那么多人看着呢!” 言闻一冷眼扫了过去,“谁敢看?” 话音刚落,无论是跟在前面拿灯照路的、还是在后面随从的,皆低下头,恨不得一脑袋扎进地里。 小姑娘腰如束素,被揽在少年的氅衣里,远远望去,墨色似要融进夜里,微微鼓起的这一角,并不显眼。 顾初月就这么被他揽在怀里,快到正厅时才退了出来。 脸色红润,半点被风雪摧残的模样都没有,反而笑意满满。 学士府在都城一众权贵之家算得上是人丁稀少。 因着顾明远还在户部加班加点,现下正厅的人数更是寥寥无几。 老夫人坐在高位,因着长至佳节,着了身银丝如意云纹褙子,头戴红宝石菊纹抹额,丹凤眸神采奕奕,面容含笑,只坐着,就给人德高望重的感觉。 顾初月自穿越过来,已经吃了许多次家宴,唯独这次,她心里竟生出丝丝紧张和激动来。 她福了福身子落座。 言闻一同时拱手,“老夫人安好。” 王氏疑惑了那么一瞬,就听上首的老夫人道:“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 言闻一微微收颌,垂眸坐到了顾初月身旁的位置,熟稔的捏起案上的栗子,轻而易举的剥开,递到小姑娘手边。 顾初月垂眸,心里打鼓,坐立不安的,揪着帕子,像是将男朋友领回家吃饭,生怕家人不满意的小女生。 言闻一狭眸含笑,温声道:“卿卿,不是很喜欢吃栗子?” 顾初月:“…………” 她顶着上首和对面的如炬视线,接过了栗子,塞进嘴里。 言闻一挑眉,继续剥着。 对面,王氏捏着帕子,捂唇轻笑,“今晚长至佳节,闻一怎的一人前来,云敬他们没跟着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老夫人将手臂放到茶案上,笑道:“闻一有孝心,今日来给我送茶,瞧着天色已晚,又是长至吃饺子的日子,便将这孩子留下了,跟咱们一起呀,吃家宴。” 王氏不是没看见过这几个小辈儿之间的相处,本就觉得他们异于其他几人的亲昵,又听老夫人如此说,心中也就明了。 这婚,怕是不会退了。 王氏附和道:“那感情好,咱们学士府人少,多个闻一,也能热闹些,儿媳这就吩咐下人多备套碗筷。” 说着,就开始吩咐。 顾初月则看向对面,发现只坐着王氏一人,好奇道:“婵姨,二妹妹呢?” 第350章 卿卿,我想要 王氏自鼻尖叹气,笑的有些无奈,“今儿那孩子去观澜湖赏雪时,因着路滑跌了一跤,现下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顾初月接过随手递来的栗子,眉峰微提,“不是去……怎么会摔跤呢?” “那谁哪知道呢,那孩子贪玩,没让丫鬟跟着,这才跌了,初月日后若是过去,定要让丫鬟跟紧才是。” 她见婵姨心情状态不错,就知二妹妹应该伤的不重,轻笑道:“多谢婵姨关心,只是像我这样懒的,怕是一冬都出不去几次。” 老夫人轻笑:“这屋里,属你最懒。” “嘿嘿。” 她配合着轻笑。 虽是吃饺子的节日,可学士府的桌上却不单单只有饺子。 油焖虾、酒醋蹄酥片生豆腐、醋溜鱼片样样不少,还有顾初月很喜欢吃的爆炒肝尖儿,里面放了大把的花椒红辣子,每一块儿上都裹满了汤汁呛香味儿。 最后,还吃了炸鹌鹑和猪蹄芸豆汤,奶白色的汤细腻醇香,若不是老夫人及时让人将砂锅端下去,她简直恨不得要把肚皮撑破。 孙女吃的小嘴儿冒着油光,老夫人觉得简直没眼看,让丫鬟又端了些山楂糕来,给她消食,免得夜里胃胀难受。 用过晚膳,老夫人也乏了,临回寿辉堂也没忘让芳姑代她去送言闻一。 出正厅前,眼神似是警告的飘过顾初月,又叮嘱了王氏几句。 屋外天寒,家宴一散,王氏也回了藏玉阁。 唯独芳姑留下,微微弯身,笑道:“言大少爷,老夫人上了年纪,外面天黑路滑,便让老奴替她送送大少爷出府,还望大少爷不要嫌弃。” 言闻一微微颔首,不语。 转而走向了一脸满足的顾初月,伸手整理着她的披风,摸着她柔夷温热,趁为她系披风绸带时,轻声道:“越晚风越大,快回明月苑。” 屋中薰笼燃了几个,很是温暖。 她抬头,露出红扑扑的容颜,水眸一眨一眨的,似有清波荡漾。 她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偷偷摸摸道:“刚刚,你只吃了几个饺子……” 言闻一捏捏她的脸,“今晚难得见月明,让厨房再准备些做夜宵?” 他不喜人多,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家人,对饺子也无执念,但是他想和小姑娘过长至节。 因为小姑娘,所以才想过长至节。 也只想和小姑娘一起过节。 顾初月知道他的意思,低头,抿住唇角的笑意,“你想吃什么馅的?” “准备你喜欢的就好。” “嗯。” 她小声应着,放开了手里的袖角。 站在门口的芳姑满面笑意,看着不远的一对金童玉女,嘴角是拢不住的笑。 顾初月抬头,正好看见似是避嫌般背对着他们的芳姑,伸手推了下少年,“快走吧。” 言闻一弹了下她的额头,这才出了正厅。 芳姑看着走出去的少年,回首冲顾初月微微弯腰,也跟着出去了。 帘栊被掀开,冷风灌入,顾初月拍拍自己的脸。 回到明月苑后便开始沐浴,不忘让阿离准备些水晶虾饺,自己亲自调了两碟蘸料。 一碟纯醋,一碟是醋里加了红油芝麻,酸辣味闻着就勾人。 今日长至节,顾初月让珍珠去她的小金库里拿些赏钱给明月苑的丫鬟,同样不忘叶然的份,顺道让她们都去休息了。 除了珍珠三人宿明月苑,其她丫鬟都有固定的居所,不在这院里。 夜深人静,唯独小厨房和正屋里,烛台依旧,明亮如初。 顾初月坐在小厨房的板凳上,一旁的四方桌上只有碗筷蘸碟,倒是蒸笼被捂的严实。 帘栊被掀起,撑着脸昏昏欲睡的顾初月瞬间就清醒了,一歪头,就瞧见少年走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快坐!” 顾初月上前拉着他坐下,拿着布将手一裹,从蒸笼里端出一盘饺子。 言闻一勾唇,“晚膳吃了许多,现下还饿?” 顾初月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将筷子“啪”的放到他面前,“我这样的小鸟胃怎么可能还吃,还不是看你晚膳只吃了三五个,给你准备的!” 言闻一的视线将她上下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了她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邪笑:“小鸟胃?你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吧?” 谁家的小鸟胃能吃两盘饺子一只鹌鹑半锅猪蹄汤各种…… 小鸟胃…… 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顾初月:“…………” 好想给他一棒槌怎么办? 她顺了好几口气,才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不至于被气死,将盘子往他手边一推,“是谁让我准备?居然还倒打一耙?” 言闻一捏了捏小姑娘气鼓鼓的脸颊,开始拿起筷子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他先夹起一颗虾饺,蘸了蘸醋碟,咬了一口后,面无表情,又夹起了另一颗,蘸了蘸另一盘蘸碟,刚咬一口—— 狭长的眼尾瞬间染了淡淡的绯红,似是粘了桃瓣汁子。 言闻一碍着良好的规矩礼仪,忍着辛辣将嘴里的虾饺咽下,又灌了两口茶,这才恢复原先的高岭姿态。 顾初月接着帮他把茶添满,不解道:“怎么了?” 言闻一性感的喉结滚了滚,将筷子上被他咬了一半的虾饺塞到小姑娘嘴里,声音微哑,“你说,怎么了?” 顾初月也不嫌弃,“味道鲜美,很好吃啊。” 酸酸辣辣超开胃! 她拿起筷子又夹了一颗,蘸了蘸红油碟,塞进嘴里,满足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蘸料呢? 言闻一自幼粗茶淡饭,七岁时去了苏州,那里的膳食口味皆淡,久而久之,他的口味也是清淡的很,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般辣的东西了。 况且,他眯了眯眼睛,见小姑娘伸着筷子又要夹虾饺,一把夺过了她的筷子,“李太医说,你要吃清淡膳食。” 顾初月转了转眼睛,没有反驳,因为她也知道。 但就是忍不住嘴,太馋了。 言闻一又吃了几个饺子,便没了胃口,将人搂进怀里,用氅衣遮的严实,抱回了正屋内寝。 顾初月的身子一粘绣榻,立刻滚到了最里面的位置,用锦被将自己包住,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眼神有些戒备。 言闻一站在绣榻前,慢条斯理的脱下氅衣,解开革带,眼神晦暗的盯着月华帘帐内的小人儿,眼神专注,“卿卿,我想要……” 第351章 你的,有那么大吗? 顾初月惊恐,“不,你不想要。” 言闻一嗓音难耐,“想要。” 烛台灯焰摇曳,气氛旖旎,帘帐朦胧似远山月。 她咽了咽口水,将放在枕头底下的画本子拨拉出去,真诚道:“言闻一,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学会自给自足了。” 右手才是你的好朋友,你值得拥有。 言闻一挑眉,捡起了榻沿上的锦册子,狐疑的打开。 下一秒,就愣住了。 只见少年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一寸寸的黑了下去。 锦册子包装极好,外表看起来像极了典藏版的名家著作,但实际上,里面—— 全是彩色的男女床笫欢闹图。 各种体位,各种地点,各种暴露,还有情节! 他粗粗的喘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和燥意,不断安抚自己。 小姑娘有得心疾的危险,不能打,打了就死了。 死了他就没有夫人了。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言闻一在小姑娘面前,微笑着,将画本子一页页撕碎,扔到身后,如天落花瓣,自己则翻身上榻,另一手解开了束着帘帐的金钩。 月华纱轻漾,浅荡如舞衣,一只柔夷欲卷珠帘而起,却被少年霸道的抓了回去。 言闻一趴在小姑娘颈间,温热的鼻息夹杂着浓郁的冷莲香,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呢喃细语:“玉酥点红樱,一掌堪堪握,你的,有那么大么?” 顾初月不敢置信的抬起水眸,横波涟漪起,很是羞赧。 她后悔莫及,“唔……” 倏然,屋中烛台尽灭,唯余月辉洒满窗,与明瓦交相映。 本有赏月意,却被明月窥好戏。 …… …… 翌日,雪后初晴。 顾初月睡意浅淡,习惯性的摸着身侧,发现一片冰凉,这才想起,大魔王一个时辰前就走了。 走就走吧,非把她叫醒了,让她看着他更衣,不看就掀被子? 这是什么人间迷惑行为…… 不过,大魔王在男女之事上还是有分寸的,无论言语多么轻佻,眼神多么暧昧,最逾矩的动作不过是亲亲嘴和脖颈,余后便安分的抱着她睡觉,再没其他动作。 这点,倒规矩些,没有猴急的再做其他。 到了时辰,珍珠进来伺候小姐更衣洗漱。 顾初月起身,自己换上里衣,将丝绸睡袍递给珍珠,接着系肩颈的盘扣,全然没发现玲珑弧度下的星星点点。 每一抹红痕都被隐藏的极好,夹在肌肤之间,像是山峦夹缝中的绯色。 简单的洗漱后,簌簌进来禀告,道:“小姐,老爷回府了,说是今日午膳补昨晚家宴。” 顾初月喝着胭脂米粥,里面加了雪莲子,很是滑腻润口,“爹爹几时回来的?” “听说是大半夜,陛下特地免了百官朝拜,让回府歇着。” 顾初月轻笑,“是要好好歇歇了,户部帮衬吏部忙着百官进都城述职,爹爹素来责任心强,定事事都要劳心劳力,今日不过是第一日,接下来几天,才有的忙喽。” 对于她那个古板老爹如此忙碌,顾初月也是乐得清闲,免得平日里只要碰到就会被说教一番。 她心情极好,就连阿离递过来的药汤,都是一口闷,半句苦都不说。 珍珠笑道:“小姐有两样和其他小姐最不一样,一不怕疼,二不怕苦,李太医开这药,奴婢闻着都苦。” 顾初月轻轻一笑,她自幼就是药罐子里养大的,什么苦药在她看来都是甜的,毕竟是保命的东西,嫌也得喝不是? 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喝下去,免得关心她的人跟着着急。 日头正南,家宴午膳,顾初月早早的便过去了,本想着和二妹妹解释一番,给大魔王洗洗白。 哪知顾芳菲神情恹恹,说话做事都像是提不起力气似的,家宴间还被王氏叫出去提点了次,再进来虽然看着表情好了许多,可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今日行祭天大典,城门处普陀寺依旧有小师傅在布施,王氏主动提议派些丫鬟过去帮忙。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 用过家宴,顾初月本想和顾芳菲聊聊,哪知还没开口,人就已经走了。 王氏笑着开解:“那丫头午后还有古琴课,许是怕迟到,这才急了些。” 顾初月慢慢收回视线,勾唇笑道:“二妹妹真是勤奋,若我有她一半,当时补拙,也不至于被孟先生嫌弃。” 女儿被夸,王氏自然是高兴的,她拿着帕子捂唇一笑,“初月太谦虚了,幸亏这话没被你妹妹听见,否则啊,岂不是要乐上天去。” 两人彼此心中都有界线,客套一番后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午后的都城依旧热闹,顾初月没有午睡,而是乘着马车出去,准备买些小零嘴儿和丝线,她用来做女红的绣绷也要换新的了。 最重要是,要将银钱交由普陀寺布施的小师傅,尽一份心意。 重活一辈子,她不得不信神明,希望多做些善事,盼佛祖看在这些香火钱和她平日的善举上,保佑学士府免去灾劫。 顾初月将金簪交给珍珠,让她去点当铺,自己则下了马车,准备在街上买些零嘴。 就在她已经吃了一支糖画两块酥饼,开始吃糖葫芦时,发现自己好似是越走越远。 她回头,嘴里咬着红彤彤的山楂果,“珍珠怎么还没来啊?” 簌簌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糕点和热乎乎的小吃零嘴,“小姐,是不是咱们走太远,珍珠姐姐没找到咱们?” 顾初月“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果子,“有可能,走吧,咱们回去。” 说着,主仆二人又开始往回走。 回去时,长街两侧出现了许多刚刚没出摆的摊位。 顾初月好奇的问了一个婶子,这才知道原因。 都城是天子脚下,有明律宵禁,是不允许小贩夜晚摆摊设夜市的,除非是遇到节日,可以摆当日、次日两天。 想到夜市,顾初月不自主的勾起唇角。 晚上要是能出来吃顿烧烤,简直爽歪歪啊! 旁边的簌簌见自家小姐简直要流口水的样子,好心提醒,“小姐,言大少爷走时特地叮嘱,说您要是敢吃一口刺激性食物,他就……” 顾初月不在乎的微微扬头,“就怎样?” “他就,把您的画本子都烧了,胭脂米都搬走,将胖鸽炖汤,将红枣放血,将池塘里的小鱼都熬了吃肉。” 顾初月:“…………” 好、好狠。 第352章 这也,太狠了 大魔王说的每一样都是她不舍得舍弃的,抓人命脉简直是一抓一个准。 又路过卖糖画的摊子,她舔了舔唇角,准备再去买一支。 只是刚刚站过去,腰上突然被什么抵住。 她侧眸,就见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面纱,依稀可见狰狞的、凹凸不平的面容。 这个角度,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是糖画精妙香甜,不少人抢着买哩。 顾初月不徐不疾的让簌簌递了银子,“要钱要人?” 那女子似乎愣了下,“顾大小姐,不害怕吗?” 她扯了扯唇角,语气天真,“怕的话,姐姐会放过我吗?” 女子回答的果断,“不会。” “这不得了,左右都不会放过我,那我还怕个什么劲儿?” 她声音一别无恙,接过老爷爷递过来的海棠花糖画,道了谢后,将糖画含在嘴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所以,要钱还是要人?” 那女子声音压低,“人。” 给了钱转身的簌簌刚要开口,便发现了个陌生女子同小姐贴的很近,再一看,瞬间就慌了神。 那人竟用把短匕抵着小姐的腰! “小姐……” “闭嘴。”女子低喝,“顾大小姐若是不在意自己大丫鬟的性命,就随意喊。” 顾初月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你抓走了珍珠?” 女子没有正面回答,“顾大小姐是走,还是不走?” 她抿了下粘着糖的上唇,“走。” 说完,那女子就挽住了顾初月的手臂,看似亲密似姐妹的样子,实则那把短匕首,不过是换了个位置罢了。 女子刚桎梏着人走两步,立刻回头看着呆愣的丫鬟,命令:“跟上,否则……” 女子话没说完,威胁之意明显。 簌簌被吓的浑身发抖,立刻跟了上去。 准备等待小姐一声令下,随时开始打人。 穿越拥挤的人流,顾初月和簌簌就被蒙上了眼睛,被带到了一处空旷的小巷子,这才摘下蒙着她们眼睛的黑纱。 小路不平,连积雪都没清扫,上面不少脚印,黑糊糊的泥泞一片,踩上去“嘎吱”做响。 最终,她们停在一处院子门口。 大门打开,院子空旷破败,珍珠就被绑在了院里的树上,嘴里塞着布团,看见顾初月后泪流满面,担心的开始挣扎。 顾初月安抚性的笑了笑,就被推进屋里,紧跟着,簌簌也被推了进去。 圆桌旁,坐着位锦衣华服、身材臃肿的男子,金冠束发,上面还镶了好几颗宝石碧玺。 就在顾初月打量他的时候,男子豁然转身,露出了贪婪不堪的面容,本就短粗的脖子上挂着白色布带,牵连着左臂,上面,夹着木板。 顾初月想了想,这才略带迟疑道:“张井?” 张井浓眉倒竖,声音很粗气息却弱,“你认识我?” 只一眼就看出这是个肾虚的,她继续吃着糖画,在记忆里,原主和这张井并没什么交集。 她觉得自己怕是替人背锅了,但又觉着不大可能,能替谁背呢?! 张井忽然哈哈大笑,脸上横肉直颤,“想来我张井也是人中龙凤,小娘子知道我的大名也是合理,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说着,就开始打量顾初月,“不愧是都城第一美女,这小脸蛋,啧啧啧,除了身段差点,不过爷也不挑,老子办事时,管你是鼓还是平,只看脸就行!” 说着,就朝顾初月扑了过去。 簌簌双手握拳,就要捶人,只是还没动,就被人拽住了袖子。 顾初月挽着簌簌轻盈一躲,叫张井扑了个空。 张井也不气馁,色眯眯的搓着手心,“小美人,你就过来——” “等等。” 顾初月抬着糖画,打断了他,“张公子,就算是你要杀了我,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张井闻言,抬起缠着布带的手臂,恶狠狠道:“老子的手臂是被言闻一给打断的,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老子不找你找谁?” 顾初月:“???” 她被气笑了,“言闻一又不是为了维护我打伤的你,你去找正主啊,抓我干嘛?” 张井啐了一口,“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找你也一样!” “那你也应该去找阡影啊,言闻一是为了她才打伤你的,你抓我干嘛?抓她啊!” “老子不管!” 说完,摩拳擦掌,一双眼睛冒着狼光。 顾初月无力的含着糖画,合着自己就是只替罪羊,她看了眼张井,宛如是在看智障。 “你虽然同孟老太尉有亲戚关系,却是旁支末族,和出了五服的亲戚没什么区别,可我爹是一品官员,碰了我,你想过后果吗?” 张井愣了一瞬,满不在乎道:“你爹是个老古板,只要我碰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觉得顾明远会不会为了顾家名声让你嫁给我?” 顾初月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块糖画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哀怨的摇头,杏眸慢慢蓄泪。 张井:“…………” 你个小娘们能不能把嘴里东西咽了再哭? “张公子,你错了。” 顾初月故意捏着嗓子,娇弱的拿锦帕拂泪,“你只知道我爹是老古板,却不知道他有多狠心……” 张井嗤之以鼻,“一个老文官,能有什么屁狠心?” 她凄惨的摇头,慢慢落座,“你只知道他好面子,却不知他已经好面子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顾家是个大族,家规甚严,我有一远房表姐,就是被爹爹的政敌盯上了,打的是和你一样的心思,结果,结果……” 张井没什么耐心,“快说,磨叽什么!” “浸猪笼了!族规有条例,婚前失了清白的女子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浸猪笼,我的表姐刚刚及笄啊,如花的年纪,而那个男子……” 张井咽了咽口水,更急了,“那男子怎么了!” “爹爹大怒,几位叔伯联名上奏,那男子……被送进宫,当太监了,当时执刀的是个新手,没给他割干净,结果第二年长出来了,又割了一次……” 张井战战兢兢的靠在了圆桌边上,另一手紧紧捂住裤裆,自己刚刚有些抬头的玩意儿瞬间软了下去。 这也,太他娘的狠了! 顾初月悄悄抬头,看了眼他的反应,转而呜咽声更大,“张公子,怎么办啊,我爹比我那几位叔伯都要好面子,我不想浸猪笼,我宁愿进宫当太——” “闭嘴!” 第353章 张井是个鼠目寸光的人,被顾初月这么一哭,心里打鼓,他咬牙,面露狠色,“既然如此,小娘子,本少爷只能爽完,就送你上路了!” 说完,又是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甩着宽袖,朝着顾初月走过去。 “小娘子啊,你就从了我吧,老子肯定让你欲仙欲死,不枉破回身子,做回女人,哈哈哈!” 张井说着污言秽语,边说还边扯袍子。 “小姐……” 簌簌担心,刚开口就被顾初月拉到身后。 张井见她不反抗了,愈加的肆无忌惮,“小娘子很识相啊,你也别怨老子,要怪,就怪你那个未婚夫,他敢将老子弄残废,老子就要让他知道知道失去心爱女人的滋味!” 顾初月泪眼婆娑的抬头,不敢置信的抬头,随后,又有些挫败的苦笑,“张公子,那你,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染了一身腥。” 张井正在解革带,猴急的不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言闻一,根本不喜欢我,我根本不是她心爱的女子。” 说完,顾初月转身,埋在簌簌怀里哭,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张井的动作顿住了,“你蒙谁呢?你是他未婚妻,他不喜欢你喜欢谁?” 顾初月肩膀一耸一耸的,“俗话说得好,家花哪有野花香,言闻一嫌我身材差,看上了风花雪月的花魁,上次游湖落水,他竟然没有先救我,而是先救皓月上岸,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祖母已经做主要解除我和他的婚约。” 张井的袍子已经解了一半,眉头紧蹙,“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顾初月抬起脸,看向了张井,“我好恨言闻一,因为落水一事,都城里的人都在笑话我。” “算了,事已至此,我还多说什么呢,张公子,来吧,我已经没脸活在世上了,而你,左右不过是报复错了人,左右不过是被爹爹查出真相后送进宫当太监,想来,张公子是不会在意的吧?” 张井:“…………” 忽然觉得胯下凉嗖嗖的是怎么回事? 顾初月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让张井不得不怀疑上次那个黑衣人跟他说的话的可靠性。 这要是将人先玩后杀,结果却对言闻一半点影响都没有,他岂不是亏大了? 张井身边的小厮有点害怕,在少爷耳边小声道:“少爷,顾初月说的好像是真的,上回游湖,言闻一确实舍弃了她,听说差点被淹死,当晚,言闻一对她不挂不顾,还跟风花雪月的皓月玩了一夜风流。” 这时,顾初月杏眸一转,幽幽道:“张公子,我好恨言闻一,呜呜呜,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是因为他而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张井脸上的横肉都皱在了一起,“你?你能跟我什么交易?” 她咬牙,“你恨言闻一将你弄残废,我也狠言闻一对我不管不顾,你我本无恩怨,我也并不是言闻一的心上人,咱们何必因为这个狗男人成为敌人,不如……化敌为友,咱们都有个共同的目的,让言闻一伤心欲绝。” “不瞒你说,原本我就嫌弃他的出身,自从上次一事后,我要和他退婚的心更坚定了,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张井伸手摸着自己的肉下巴,觉得顾初月说的有些道理,他把顾初月截来,为的就是羞辱言闻一,要是顾初月在言闻一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那他不是白费劲儿了? 尤其,张井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裆,满脸复杂。 自从说到太监开始,就已经起不来了……还怎么办小娘子? 顾初月唇角微勾,柔柔弱弱继续道:“我有个好主意,不知道张公子,愿不愿意?” 张井一杯一杯的喝酒壮胆,“什么主意,你说说?” “张公子先前的主意不错,可惜就是人没有劫持对,劫持我,对言闻一无关痛痒,要是劫持皓月姑娘呢,那才是言闻一现在的心头好。” 说到皓月,张井舔了舔肥厚的嘴唇,风花雪月的花魁,他见过一次,那身段,那玉兔,比顾初月这个没及笄的小丫头好太多了,只是…… “皓月几乎不出风花雪月,老子要怎么劫她?” 顾初月擦着眼角的泪痕,“风花雪月本就是烟柳之地,那里的女子,何须张公子劫呢,一掷千金罢了” “张公子有权有势,皓月看见银子,还能不抛弃言闻一那个庶子?届时张公子抱得美人归,自己心仪的女子被别的男子霸占,言闻一自会觉得羞愧难当,一石二鸟,张公子觉得如何?” 张井单手一拍圆桌,得意狷狂,“好主意,只是……”他眼神怀疑,“你不会一出去,就告我的状吧?” 顾初月恨恨道:“咱们现在在同一条阵线上,我是最希望言闻一难堪的人,况且,女儿家被劫持的事情,事关名声,我就算打碎牙齿也不能说啊,和言闻一退完婚,我可还是要嫁人呢。” 女儿家的名声大过天,劫持的事情一旦传出去,就算清白还在,也会被日后的夫家嫌弃。 张井看着对面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一颗心这才放下。 顾初月继续道:“张公子,我可以走了吗?我还等着回去和祖母商议退还庚贴的事情呢。” 张井催促:“赶紧走!别耽误老子时间!” 出了正屋,簌簌立刻去给珍珠松绑。 而一直守在院门口的女子也让开了路。 顾初月却停步,看着那女子,觉得有些眼熟。 女子的眼神透着杀气,很凌厉,“顾大小姐,要报仇?” 她勾唇,云淡风轻道:“你不过是拿钱办事,我找你,报哪家子仇?” 女子瞳孔一缩,“你怎知,我不是张井的侍女?” 顾初月拢着披风,“张井为人好色,连身边的小厮都是粉面小郎,你,长得不符合标准。” 说白了,就是丑。 女子面纱下的唇角微抽,左手慢慢握紧,就听少女继续开口。 “不过是瞧你眼熟,有个小女孩,眉眼同你很像。” 女子瞬间掀起眼帘,一双眼睛淬了寒冰,恨不得将面前人贯穿。 顾初月莞尔一笑,“别担心,给了她两支糖葫芦罢了。” 说完,便出了院子。 第354章 小姑娘的背影婀娜多姿,鹅黄色的斗篷锦缎华丽,高贵的世家嫡女,和这破落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深处黑暗腌臜的人,从不信善,可泥泞之中的花朵,太过耀眼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上了马车。 簌簌忍不住道:“小姐刚刚为何不让我动手?” 顾初月往嘴里塞了块煎饺,含糊不清:“劫咱们过去的女子会武功,咱们动起手来,未必占上风,而且……” 她浅浅一笑,“张井,还有点用。” 那晚在观澜湖上,她虽然心里有气,却也不是蠢的,皓月的眼珠子都快粘大魔王身上去了,当众说的那些话,既有顾影自怜之意又有让她难堪之意。 既然如此,也别怪她无情,将计就计。 就不知按张井的本事,能做到哪种地步了。 经过这么一遭,顾初月的心情依旧很好,沿街买了不少的零嘴,遇到先前那个做糖画的老伯,又买了一支。 她特地让老伯写了“言闻一”三个字,然后面色狰狞的嘎吱嘎吱大口咬,仿佛咬的不是糖画,是真的言闻一似的。 大魔王英雄救美,让她背锅? 说不郁闷,是假的。 日落西山,主仆几人依旧在外面闲逛,因着夜市,又出了一波小贩摆摊。 顾初月最后只买了只纸鸢和花灯,就被珍珠、簌簌半是哄骗的拉了上了马车。 学士府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她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攥着纸鸢,欢喜的去了藏玉阁。 王氏在厢房看账本,常妈妈便将她送到二小姐的屋门口,哪知还没敲门,芙蕖便出来,福了福身子。 “大小姐,二小姐身子不适,已经休寝了。” 顾初月只好点头,被常妈妈送了出去。 长廊幽幽红灯曳,夜色空如水,多凄凉。 芙蕖望着大小姐远去的身影,慢慢转身,进屋。 少女香闺里,只一座烛台,细焰幽暗,绣榻笼星纱,珠帘半垂。 顾芳菲半倚在榻上,“大姐姐,可走了?” 芙蕖很是担心,“已经出了院,小姐,您若心中难受,何不跟大小姐诉一诉,心里,也能舒服些。” 顾芳菲唇角扯这么抹苦涩,“大姐姐大病初愈,又遇上言闻一那么个负心人,想来心里哀愁不会比我少多少,我又何必再去添忧?” “小姐您还没用晚膳,要不要喝些汤羹,奴婢去给您做?” 顾芳菲美眸含秋愁,素手轻晃,“没胃口,今日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着落?” 芙蕖纠结,不知该不该说,“小姐……” “无碍,都亲眼所见了,你就说罢。” “那位姑娘,是安大少爷恩师之女,听闻,安大少爷的恩师出身浅薄,家中没有亲戚朋友,两年前去世后,就将女儿托付给了安大少爷。” 说完,又忍不住抱怨,“何小姐的父亲莫不是知道自己的家底,想要赖上安大少爷吧?将未出阁的女儿托付给正值年少的官家子弟,这打的到底是什么心啊,不是耽误人吗?” 顾芳菲哪怕心中做了准备,可听完芙蕖所言,还是落下了相思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罢了罢了,如此情意,又如何是我一个不想干的人,能比得上的?” 芙蕖欲想安慰小姐几句,还没开口,便听道:“你下去吧。” “小姐……” “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是。” 随着关门声响起,顾芳菲再忍不住,转身趴在锦被上,泪珠滚滚落,哭的肝肠寸断,湿了大片锦绸料、贴衣纱。 昨日,她满心欢喜的去了观澜湖,连近距离交谈都不敢奢望,只想远远的看上仲庭哥哥一眼,就一眼。 哪知,他身边立着一位女子。 那女子有小家碧玉容,衣着仙渺,站在高大威猛的少年旁,两人有说有笑,仿若天仙画。 不少来往路人感叹,“都说安副统领不近女色,原来,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啊!” “谁说不是,我家的老婶子还曾想找媒婆说亲,我得赶紧回去跟她说一声,否则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你瞅瞅,郎才女貌,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 …… 顾芳菲仔细打探,才知道那女子的芳名。 姓何,名夕颜,相貌美,名字也如诗。 观澜湖落雪,少年将披风搭在女子身上,女子低头浅笑,举手投足间温柔体贴,让人不忍心过去破坏。 顾芳菲远远的望着,只觉得眼前发黑,脚底灌铅,她无数日夜的绮梦,想起时的笑靥,在那一刻,都显得无比讽刺。 娘亲说,她是都城才貌双全的天之骄女,是无数公子趋之若鹜的存在,只要略表心意,仲庭哥哥定会喜欢自己。 及笄之年嫁人,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她会是全都城最幸福的女子。 昨日去观澜湖之前,她,也是那么以为的。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满腔相思意,君不知,寄与谁? 这一夜,顾芳菲辗转反侧,终未眠。 ………… 翌日,顾初月让珍珠一大早就去打听,依着张井的性子,去风花雪月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 果不其然,珍珠一脸慌张的跑了回来,“小姐,出大事了!” 顾初月塞给她一杯茶,“怎么了,慢慢说。” 珍珠一饮而尽,紧张又激动的攥着茶盏,“张井死了!听说是昨晚因为喝酒喝多了失足落水,一大早被洗衣服的妇人瞧见的,现在刑部已经立案,就等着捉拿凶手嘞!” 顾初月自顾自倒了杯茶,嗤笑:“张井身边小厮众多,这水落得当真是意外。” 珍珠不知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道:“跟过去的几个小厮都失踪了,只有一个没失踪,录口供时说张井去过风花雪月后就不见了,现在刑部已经把风花雪月封啦,正在问话呢!” 顾初月正在晃着茶盏,闻言手腕动作微滞,淡淡的勾唇,轻轻抿了口果茶,“死的,也真够巧。” 上次大魔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将张井扔下一楼,这次,莫不是也是如此,将张井丢到河沟里去了? 只是,微免做的太不干净了些,竟还留了个活口,这不,小情人的麻烦上门了。 她抬头,“珍珠,风花雪月的里的姑娘,都是什么出身呀?” 若是大魔王日后执意纳妾,她也好有个说辞。 珍珠道:“多半都是人贩子过去的,从小培养,也有后面瞧着好看,再拐进去的。” 第355章 她再也不是那个没钱的小可怜儿了 顾初月惊讶,“官府不管吗?” “这种事情,只要不闹大,官府都是不管的,而且奴婢听说,那些老妈妈都可有手段了,再给她们爹娘点银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她捧着茶盏,“果然,银子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个好东西,既然如此,珍珠,你来。” 珍珠靠过去,一番耳语后,顾初月不忘叮嘱,“你别去,让叶然去找。” “是,小姐就放心吧。” 珍珠满面笑容的退了出去。 顾初月靠在天青色绣牡丹引枕上,悠哉悠哉的捏着松子吃,弧度圆润的杏眸泛着淡淡的寒光,似是寒冬观澜湖,美的如梦似幻却也冰冻三尺。 既然风花雪月能用银子平浪,她就能用银子起浪。 左右上次老爹搬来了不少银子,她再也不是那个没钱的小可怜儿了。 因着先前李太医的一番话,顾初月豁然开朗,反而活的更自在了些,半分恐虑心疾的忧愁都无。 小命都指不定哪天情绪激动就没了,还做什么比翼双飞、花好月圆的美梦? 就在她忍不住自嘲的笑出声时,支摘窗又响起了熟悉的“笃笃笃”声,频率极快。 想必胖鸽那个小东西被冻坏了。 她打开窗,胖鸽跟一团雪似的冲了进来,直接钻进了自己的小窝,哆哆嗦嗦的。 支摘窗外寒风呼啸,顾初月关上后,便将胖鸽提了出来,点着它的小脑瓜,“这么冷的天,你飞出去做什么,当心冻僵了被人家捡走煲汤。” 胖鸽“咕咕”叫了几声,支着小细腿。 顾初月放开它,拿出了铜管里的信条。 ——露华台,忘忧居。 顾初月:“…………” 她将纸攥成一团,朝外喊人,珍珠此时也已经回来,听小姐叫,立刻便进去了。 昨晚又是一夜雪。 长街过车道路已经清扫出来,积雪堆在道路两旁,惹的不少孩童过去堆雪人,脸蛋被冻的通红,却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 顾初月见了,不由的欢喜。 珍珠不由笑道:“小姐还真是喜欢小孩子呢。” 她微微勾唇,没有言语。 上辈子她有先天性心脏病,经过手术和长期的药物治疗,主治医生并不建议她怀孕,否则心脏压力过大,很容易诱发急性心衰,导致死亡。 马车继续行驶,忽然传来一道稚嫩兴奋的声音,“月月姐姐!月月姐姐!” 是小白的声音。 顾初月让车夫停车,掀帘一看,不远处的娃娃立刻跑了过来,边跑边招手。 车夫将人抱上马车,广白立刻乖巧的作揖,“月月姐姐好,珍珠姐姐好。” 顾初月捏了捏他的小脸,发现很是冰凉,立刻将手炉塞进他怀里,又给他倒了杯温热的茶,“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广白“嘿嘿”一笑,肉乎乎的小手捂在嘴边,小声道:“师父坏坏,不给小白糕点吃,小白没办法,只好自己出来买了。” 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顾初月被他逗乐了,从案上捏了块梅子乳香糕给他,又叫珍珠派人知会李太医一声,免得发现小童不见了干着急。 广白吃完一块糕点后,眼巴巴的盯着顾初月,绞着肉乎乎的手指。 小脸泛红,磨磨蹭蹭的抱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小奶音泛着淡淡的嗲,“姐姐,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小白接走啊,师傅坏坏,不给小白吃饱,我都饿瘦了……” 说完,捂着自己鼓囊囊的小肚子,一脸沮丧。 圆圆的脑袋上戴着护耳圆毡帽,奶白色的脸蛋泛着两抹红,一双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被他这么一看,顾初月的心都软了。 简直让人忍不住投喂! 她从荷包里又拿出块桃脯,轻声道:“小白真的瘦了吗?” 广白捧着脸蛋凑过去,小嘴儿撅着,“脸都小了一圈呢!” 顾初月忍不住又捏了捏,哄道:“可是医馆很忙呀,要是没有小白帮忙,李太医会很辛苦的,小白希望看到李太医那么辛苦吗?” 小白苦恼的摇头,“不希望师傅辛苦。” 她继续安抚,“那小白就乖乖听话,姐姐会经常带着好吃的糕点过去看小白,好不好呀?” 广白原本皱成包子的小脸一听“糕点”二字,立刻喜笑颜开,“好呀好呀,月月姐姐真好!” 又走了一段路,笑闹声不绝于耳,比之先前的路段更甚。 顾初月逗着小白,“外面怎么了?” 珍珠掀开车帘看了看,幸灾乐祸道:“是风花雪月,现在被查封了,所有姑娘都被赶了出来,官爷正在问话呢。” 顾初月半挑黛眉,掀开车帘望过去。 风花雪月金碧辉煌歌舞升平,现在大门却被贴上了封条,朱侍郎身着官服,一身正气的指挥。 旁边一群姑娘各个都是花红柳绿的薄纱襦裙,正畏畏缩缩的报团取暖,有的还被吓哭了。 一位头戴大红绢花的半老徐娘回头瞪了她们几眼,便扭着腰肢凑到朱侍郎跟前陪笑,酥胸半露,不知说了什么,被朱侍郎厌恶的推开。 北风徐徐,那些女子衣着单薄,轻纱翻飞,露出大片的肌肤,阵阵娇呼惹得不少男子停步伸着脖子瞧。 毕竟风花雪月的姑娘,贵的很,一般的平民小白姓是进去看个热闹都没机会的,更被提找姑娘了,趁着这个时候,自然要大饱眼福。 冬风生硬,顾初月正欲放下车帘,却传来一道娇媚的嗓音—— “顾大小姐,且慢。”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男子的惊呼声,“皓……皓月姑娘!” “真的是皓月姑娘?!” “老王,我他娘的这是在做梦吗?” “天仙啊……” 珍珠听见后,忍不住嘟囔,“狐狸精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顾初月掀着眼帘,黛眉微敛,唇角含笑,慵懒的半倚在车窗上,不施粉黛的容颜矜贵动人。 皓月移着莲步上前,一身烟霞色锦缎笼纱飞仙裙,绣牡丹争艳主腰艳丽多姿,玉兔沉甸甸的随着走路略略起伏,隐约可见上面细微的抓痕。 女子慢慢定住步子,嫣然一笑,风情万种。 不远处有找过来的妇人,看见自己男人盯着别的女人看,啐骂,“瞧那搔首弄姿的给谁看!” 皓月充耳不闻,抬着细眸,红唇勾起,隐约透着冷厉,声音却又酥又媚,“是你干的。” 第356章 顾大小姐说她心口疼 顾初月懒洋洋的歪头,自鼻尖笑了两声,笑眯了盈盈秋水眸,“皓月姑娘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皓月也不恼,抬起水袖扶着发髻上的金钗,露出了细腻的肌肤,声音轻极了,“顾小姐,你可知张井是如何死的?” 顾初月面色依旧,只是放在腿上的手指,不由轻轻摩挲,“此案由朱侍郎主审,皓月姑娘若是知道实情,也该同他去说才是,想来你的妈妈若是念着你今日的好,日后让你少接两个客,也说不定呢?” “噗!” 车厢里的珍珠没忍住笑出声。 皓月唇角微僵,用玉指挑过肩上红纱,却笑的花枝烂颤,“是闻郎,昨晚我与他浓情蜜意时,张井闯了进来,闻郎动怒,将他打伤丢进河里,之后对我好生安抚,共度良宵。” 顾初月的心脏一紧,哪怕她心里知道答案,可这话从皓月嘴里说出来,还是令她心口难受。 不过。 她的视线扫过皓月裸露出的大片肌肤,学着皓月的动作,半解包裹住脖颈的披风,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上面有几抹淡淡的红痕,暧昧缱绻,是何等的情深用力。 她笑的羞赧,“皓月姑娘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怕是不知道被人真心喜爱的滋味吧?一一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了解的,在男女之事上,他是什么性子,我更是一清二楚,自导自演的戏码,在本小姐这,没有用。” 皓月不甘示弱的扬起美眸,“我同闻郎相识多年,曾看过朝暮赏过秋月,那晚观澜湖夜游落水一事,我以为顾小姐已经看清了的,没想到还是如此痴情,可惜终归错付啊,哈哈哈……” 不提那晚还好,一提,顾初月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慢条斯理的系上披风。 反讽道:“既然皓月姑娘如此自信,长至节一一为何去学士府陪我吃吃团圆饭而不是包下皓月姑娘,免了你的接客活计呢?” “有时候啊,自信过头就是自大,是会惹笑话的,我见过不少攀高枝的,却没见过有哪位将不要脸面说的如此正大光明,果真是青楼出来的,行事作风真是闻所未闻,令我这个养在深闺里的姑娘大开眼界啊。” 皓月和顾初月并没有接触过,哪里知道这小丫头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自打她成为花魁,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一时间气的娇躯微微发颤。 顾初月慢慢扬起下颌,露出了世家贵女的气魄,杏眸泛着肆意娇纵,自幼养尊处优长大的小姐,骨子里都是骄傲贵气。 看向皓月的眼神,是不屑的,“若是世家贵女,也许我还能动动心思做一做你心里的惧怕姿态,可惜,像你这般的人,是连言国公府的台阶都上不去的,又何须让我放在眼里。” 说完,顾初月放下车帘,车夫一扬马鞭,马车踏雪而去,扬起了阵阵纯白雪雾。 皓月不可避免的落了满身,望着远去的马车,眉眼不见妩媚,渐渐爬上了狠色阴戾。 顾初月么…… 过了这段路,吵闹声渐渐变小,珍珠小心的递杯茶过去,“小姐……” 顾初月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的吩咐,“去顺祥斋。” “那言大少爷……” 顾初月招手,让簌簌附耳过来,说完,一如既往的靠了回去,另一手圈着广白肉乎乎的天然暖炉。 簌簌立刻下车,原本要去露华台的马车在前面的路拐弯。 此时,与之相反方向的露华台内。 古朴华质的忘忧居里内设全换,添了疲时可小憩的贵妃榻和可容两人做的太师椅。 言闻一坐在圆桌旁,骨节修长的指腹摩挲着盖碗茶的边缘纹路,狭眸半阖,掩下了深沉情绪,可微勾的唇角,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少年的狭眸风暴蕴含,捏着茶盏的手指也越来越用力,唇角笑容龟裂。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却不见小姑娘的半点身影。 言闻一敲着桌面,“复还,人呢?” 复还推门进来,“主子,大小姐收到消息后就已经启程。” 言闻一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派人去看看。” 复还应下,还没出门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金戈,眉头一皱,抓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带。 主子现在正在气头上,金戈又这么蠢,一个不小心月例又要被扣光,到时候少不了半夜去找他鬼哭狼嚎。 金戈踉跄两步,扒开他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有事?” 金戈拱手,颇有些小心翼翼,“主子,刚刚顾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簌簌来了,说……说……” 言闻一看着他,“说什么?” “说顾大小姐在来的路上突然心口不舒服,就不来赴约了。” 少年幽深的眸子里瞬间划过波澜,“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金戈:“属下问了,可是那簌簌支支吾吾就是不说,哭着跑了。” 言闻一摩挲着茶盏的手指不由用力,“出府时,可有如此?” 复还道:“未曾,大小姐很是欢喜。” 言闻一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去查,卿卿在路上做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 小姑娘现在娇气的很,最受不得刺激,正是好好调养的关键时候,蓓蕾一般的金钗之年,绝对不能患上心疾那般难缠的病。 他的小姑娘啊…… 若是突发也就罢了,若是因为什么人乱嚼舌根子,呵! 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去招惹自己恨不得天天搂在怀里的宝贝。 思了,便起身出了忘忧居。 冬风起,寒雪飘,少年锦袍猎猎,银灰色貂毛大氅华贵非凡,更显高深莫测,狭眸之中却漾着淡淡的温柔意。 小姑娘是爱吃的性子,这下心口不舒服,怕是又用不下膳了。 却是爱吃顺祥斋的糕点零嘴,若是他亲自去买,哄一哄抱一抱,许是还能吃下些。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言闻一有些头疼的皱眉。 小姑娘怕苦,每每喝药都要央求许久,一口蜜饯一口药汤的喂,现在心口不畅,乖乖听话喝药简直是难上加难。 少年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顺祥斋出了款蜜汁玫瑰芋头,样式精致,味道清香,迅速席卷了不少女子的心。 偏偏每日限量,售卖时间不定,能不能买到还要看机缘。 第357章 怕媳妇被人拐跑 马车渐停,顾初月拉着广白下了步梯,她们前面的马车也正好停下,车帘掀起。 顾初月拉着广白就要进去,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侧眸,就见裴乔自马车上下来,转身牵下了另一名女子。 素罗纤瘦,弱柳扶风,临下步梯间好似踉跄下,正好跌进少年的怀抱里,俏脸通红,连忙羞赧的退了出去。 正要说什么间,好似不经意的看向了台阶上的人,瞬间脸色苍白,躲到了裴乔的背后,轻声道:“殿下……” 裴乔正要询问,顺着女子视线望过去,就见顾初月斜斜的侧着身子,脸上带着玩味的浅笑。 文丝娆由丫鬟扶着,慢慢走上前,“初月,好巧啊,你也是来买糕点的吗?” 未等她回答,裴乔跟着上前,蹙眉道:“你怎么在这?” 顾初月浅浅的福了福身子,“来买糕点,大皇子和表姐这是?” 说完,她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了三马并驾的马车。 刚刚他们,是从一辆马车里出来的,孤男寡女,原本应毫无交际的两人。 裴乔哼了声,自从遇见丝娆这般的大家闺秀后,他越发觉得顾初月除了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顾老夫人近来身子不适,丝娆孝顺,特来给姨祖母买糕点。” 顾初月歪了歪头,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是这样吗?表姐?” 顾老夫人不爱吃甜食,学士府人尽皆知,就连大厨房做菜都会避开略甜的口味,何况是甜腻的糕点。 且,祖母最近的身子,可是很硬朗呢。 一个妾室外戚的表小姐,何来叫顾老夫人一声姨祖母呢? 文丝娆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刚要开口解释,就见顾初月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大皇子和表姐了。” 文丝娆一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回首轻声道:“雪下的越发大了呢。” 说完,缩了缩瘦弱单薄的肩膀。 裴乔点头,“进去吧。” 看着两人的背影,顾初月不由勾了下唇角。 她总觉得,自己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珍珠则愤愤道:“表小姐怎么这么好心,竟然想着给老夫人买糕点?” 顾初月道:“不是给祖母买的。” 珍珠此时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刚刚大皇子说是啊……” 顾初月挑了下黛眉,没有说话。 随着冬风,糕点的香气慢慢飘了出来,广白舔着嘴角,“月月姐姐,咱们也快进去吧!” “好。”顾初月应下,刚要进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很是轻快。 “初月妹妹。” 一声轻唤,带着少年声音特有的清朗音质,也带着迫不及待的轻哑。 顾初月蓦然回首,棕色高马四蹄踏雪,还没瞧上人脸,就听四周传来少女的惊呼声。 “这是哪家的公子,竟这般俊美!” 再往上,少年一身白衣,外裹银灰色貂毛大氅,墨发玉冠高束,一双桃花眼微勾。 雪粒子随风而舞,落在他浓密的长睫上,掩了满眸的柔情,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疏离。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大抵不过如此了。 顾初月莞尔一笑,“仲逸表哥,你回来了?” 少年翻身下马,步步上前,“是啊,我回来了。” 寒风起,顾初月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没忍住先打了个激灵,“有点冷。” 一旁侯着的小二及时道:“客官们站这儿说话可不是个事儿,瞧瞧这天冷的哟,快快里面请!” 安仲逸低头,温润的面庞映着少女洒落着浅淡清辉的睫毛,依稀挂着些雾气。 他抬手,怔了怔,拂去落在少女颈边素羽上的雪晶,未等佳人后退,便从怀里掏出一纸书信,故作神秘的晃了晃。 顾初月抓住,看那熟悉的字体,立刻欢喜的想要进去,“表哥一路辛苦了,我请你吃茶呀。” 安仲逸垂眸,笑的邪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顺祥斋的门口渐渐恢复安静,不远处,一辆马车静静的停靠,比之外面飘雪,车厢内气压更是骤降。 言闻一半阖着眸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金戈便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钻进了脑袋,“主子,上头让您进宫一趟。” 随之传来的,是木质物件断裂的声音。 复还刚要将人拉出来,就听道:“走吧。” 缰绳一扬,马车刚走几步,车厢内又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近来不太平,往明月苑加派人手。” 复还:“……是。” 金戈却撇撇嘴,觉得主子实在是嘴硬的很,怕媳妇被人拐跑了直接说呗,还拿不太平当幌子。 不过这些话金戈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谁让自家主子是个闷罐儿呢? 马车渐行渐远,扬起一片雪雾。 顺祥斋,倒是配得上这名字,一片祥和之意,加之来这喝茶的基本都是爱吟诗作对的读书人和高门贵女,更是安静的有些其乐融融之意。 尤其空中飘散着淡淡的糕点清香,闻之便让人心情愉悦。 一进雅间,顾初月便点了顺祥斋的新品蜜汁玫瑰芋头,小二愣了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对面的安二少笑了笑,“去吧。” 小二了然,将搭在手臂上的抹布往肩上一挑,“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顾初月放松的靠在软椅上,广白则被珍珠哄着在角落里玩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安仲逸自怀里拿出一袋油纸包,上面系着红线,朝对面推了推。 正在专心致志看书信的顾初月好奇的移着视线,“仲逸表哥,这是?” 安仲逸笑而不语,多日快马加鞭饱受风雪的修长手指有些红肿,动作却依旧有条不紊的将油纸包打开。 里面是颗颗圆润略显干瘪的黄色小果子,枝蒂已经被去掉,许是被人长时间放在怀里,有些温热,却将果子的清香味儿散发到极致。 像是樱桃,可颜色却不像。 顾初月捏了颗,在对面表哥的示意下放进嘴里,抿了抿,清甜中带着淡淡勾人的酸涩,“仲逸表哥——” 话未说完,就被对面少年无奈的打断,“初月,你同怡静交好,若是不在意,也可称我一声哥哥,不必太过生疏。” 顾初月微微敛眸,没有说话。 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下待久了,就算是只喜欢向人展示乖巧的兔子也学会了露出防备状态下的警戒。 可惜,防不胜防,才是都城的常态。 第358章 三千御林军统领——南容与 安仲逸神情微黯,却也没有咄咄逼人,只是笑道:“不过是个玩笑罢了,初月不必当真。” 顾初月抿着唇瓣,又塞进了一颗果子,慢悠悠的抿着果子的味道,任由软嫩果肉的微酸在唇齿间蔓延,而不是直接下咽,“这是什么呀?” “蜡樱做的果子干,这果子只长在洛阳,我看着稀罕,便带回了一包。” 说完,安仲逸又补了句,“不好吃吗?” 因为蜡樱品种特殊,种植困难,每年结果稀少,他拿到后便包好,一颗未动。 顾初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捏起一颗,细细的端详着,“我只吃过红色的樱桃干,很是香甜,还没听过蜡樱这个品种呢。” 说到吃,小姑娘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安仲逸勾起抹笑意,眼中是明晃晃的宠溺,没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额角。 揉完,才发现自己似乎逾矩了,有些懊恼的提眉,“抱歉,之前揉怡静有些习惯了。” 因着现代被哥哥们揉习惯了,手里又有美味稀奇的果子,顾初月不在乎的继续吃着蜡樱干,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安仲逸见小姑娘一碰上吃便卸下了浑身防备的刺,竟也跟着放松起来,觉得这几日的赶路没有白费。 小姑娘低着头,莹润粉嫩的指尖捏着小小的果子,蝶翼似的睫毛浓密卷翘,含着两汪秋水,漾着灵动纯真。 海棠含苞,总是让人忍不住窥伺。 一向有着明确目标的安仲逸对脑子里生出的妄念感到不解。 桃花眸眼尾微勾,歪头一笑,面如冠玉的容貌上多了丝期许。 这比突生的妄念,还要惑人。 屋中安静,顾初月小口的吃着油包里的蜡樱果子,直到牙有些酸,这才依依不舍的抬头。 安仲逸笑了笑,扣着桌面,一直等在屋外的小二耳尖,推门进来,“二位客官久等了。” 打开盖盅,玫瑰酱与琥珀色的蜂蜜充分融合,浇在三角形的芋头上。 小银匙轻轻一划,软糯的芋头便被划开。 堆积的蜂蜜玫瑰酱顺着边缘,盖住了那一小块淡紫色的芋头,落在汤匙里,不住的往下滴着蜂蜜浆。 顾初月没办法,只好接着盘子吃。 但蜂蜜太过浓稠。 来不及全部塞进嘴里的,便蹭在了嫣红的唇瓣上,一开一合,像是浇了蜜的水晶桂花糕。 安仲逸见她这副小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惹得对面的小姑娘又羞又气,自己却笑的更是开怀。 晚冬的都城总是暗的那么早,窗棂外琉璃灯斜影晃动,细细的长穗拂在桃花纸上,像是爱恋般缱绻的贴着,不愿随风摇晃。 安仲逸将人送到门口,单手牵马,将人送到马车上,叮嘱:“快些回去吧,莫要贪吃在外逗留,免得老夫人担心。” 顾初月站在步梯上,水泠泠的杏眸低垂,映着花灯斑驳,聚成星子洒落。 手里攥着半包蜡樱,声音很轻:“仲逸哥哥也是,赶快回府吧。” 说完,便进了马车。 安仲逸微扬下颌,直至马车走远,这才反应过来,笑的恣意,桃花眸映着远处的人影攒动。 快马加鞭十几日,换来小姑娘一声哥哥,倒也不亏。 不远处顺祥斋阁楼,两扇窗户大开,雪风呼啸。 女子衣着缥缈单薄,依旧立在窗前,华美的飞仙发髻被风吹的凌乱,依旧是冰肌玉骨似仙子。 身侧的丫鬟忍不住道:“姑娘,咱们也进去吧,窗户口风太大了,再吹下去,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好?” 远处街道上,少年骑着骏马,氅衣猎猎生风,已然走远,却不是回府的路。 而是踏着已经被脚印覆盖大半的车轮印子,慢悠悠的晃着缰绳,惹得不少姑娘频频回首。 一如初见般那样肆意潇洒,只不过那日是桃林春风起,今日大雪不见痕。 这份无果的荒唐,只可藏,不可说。 阡影淡淡的收回视线,一向波澜不惊的容貌上添了几分朦胧迷茫,“进去吧。” “是。” 大雪直到半夜才小些,皇宫内银装素裹,格外的安静。 华灯结彩照千里,艳色的宫灯随风摇曳在白雪皑皑的大地,层层雪粒子,覆盖了不知多少的凌乱印记。 帘栊轻掀,“南统领,慢走。” 太监谄媚的声音后,是男子的盈耳润言:“多谢。” 长靴踏在雪上,是黑夜中慢慢磨人耳的咯吱声。 言闻一抬眸,透过睫毛上晶莹的雪花后,是一袭灰狐皮氅衣的男子。 宫灯下,男子的相貌清晰,惹的守夜宫女频频注目。 男子骨相寡淡清秀,偏生了一双含烟眸,内眼角弧度尖锐却微微下勾,哪怕不笑时,月牙一弯,依旧温柔如江南细雨绵绵春水漾,而唇角平整分明,却平添了几许忧郁轻愁。 可惜,含烟眸底处不是令人神往的温柔乡,而是驱不尽的幽深霾色,危险的逆反与冷漠。 当然,被藏的极好,无人能瞧。 正是统领宫内三千御林军,人称玉面郎君——南容与。 “冲冠一怒为红颜,言阁主好生风流。” 言闻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徐不疾的开口:“昨晚禁军值守,高官家眷身亡,南统领还能与人说笑,也是好心思。” 南容与轻笑:“凶手是谁,言阁主想来比南某人要清楚,只是,就不知顾大小姐,清楚与否了。” 言闻一摆弄扳指的动作微怔,都城贵女圈子消息传播速度极快,想来,小姑娘现在怕也知道了。 啧。 南容与继续慢悠悠道:“张井死前与言阁主的两位红颜知己皆有过关联,阁主这一身腥,想来是抹不掉了。” 言闻一掂着手里的扳指,自喉咙里发出一声嘲讽意十足的嗤笑,“听闻张井曾有意求娶长公主,这次失足,想来只好作罢,只是不知南统领有没有沾上一身腥?” 南容与未回答,恰时,有太监出来,“言少爷,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 言闻一哼笑声,随着引路进去。 南容与拢着氅衣,手举纸伞,夜渐深,风雪加重,不一会儿,便覆了层雪被。 路过御花园,穿过朱红回廊,宫灯晕染着淡淡的幽华。 不远处,却传来少女甜美的欢笑。 银铃般清脆,悦耳动听,令人心头泛起阵阵涟漪,甘为庄周筑幻境,化为蹁跹梦蝶。 离笑声渐近,窸窣声渐无。 南容与见那熟悉的身影,立住,轻唤:“公主殿下。” 第359章 别忘了朕召你回都城的目的 裴悦背影一僵,随即慢慢松开手里的雪团,抖着斗篷上的雪,站起身乖乖走到伞下,“容容,你怎么来了?” 南容与拿出锦帕,拉起少女冻的通红的柔荑,原本软润春笋似的指尖变的圆硬。 他细细的拭去化在她掌心的雪水,“冬日深更,若是被娘娘知道殿下偷偷跑出游玩——” “别告诉母后!”裴悦紧张的抓住手边的氅衣,掌心的雪水沾上软顺的灰狐皮,瞬间将狐皮毛沁湿成一绺一绺的。 见男人不说话,她笑眯眯的补充:“容容最好啦。” 南容与反手握住少女冰冷的指尖,眼底一片柔色,“微臣送公主回去。” 夜风起,裴悦缩了下瘦弱的肩膀,熟练亲昵的躲近了男人的氅衣里,唇角灿烂:“这样就不冷啦。” 南容与没有将她推开,任由她这样走,偶尔慢下步子,免得她跟不上。 雪幕后,是少女轻快的嗓音,“容容,我好饿,青檀姑姑没给我准备好吃的蟹粉酥。” “微臣带公主去御膳房。” “那我还要吃芙蓉饼和绿豆糕。” “好。” “还有鸡腿和烤乳鸽!” “殿下,吃多了当心积食。” “那就不要鸡腿了,烤乳鸽还是要的。” “殿下……” 远处琉璃屋顶,掠过两道黑影。 待人走远,金戈这才金钩倒挂着,双手抱在身前,“这南容与指不定在老皇帝面前吹什么风了,自己好端端的出来陪女人,主子却被叫去问话。” 复还坐在台阶上,只是看着那条已不见半分人影的石子路。 徒留一溜一大一小两样式的鞋底印。 金戈搓着肩膀问:“南容与居然敢勾搭宫里的女人,那人是谁啊?咱们去举报他们这对狗男女。” 复还凉凉的看他一眼,“长公主。” “谁?” “长公主。” 金戈脚一滑,直接掉了下来。 “咚”的一声闷响后,是值夜太监的声音,“谁在那里?” 复还无奈的看着正揉头的人,拎住金戈的领子,一跃而起。 宫殿辉煌,大殿内只有细微的磨墨声和纸张飒飒的翻页声。 小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提笔舔墨,端坐在宽椅上,神情认真的批注奏折。 半晌,从手边拿起一本奏折。 小太监接过,递到这位传说中的言大少爷手边,颤巍巍的又退后。 言闻一接过,打开看了几行字,便合上了。 皇帝问:“如何?” 他回道:“无稽之谈。” “你倒是有底气。”皇帝笔尖微顿,奏折上便留下一个墨色的圆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胡侍郎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言闻一随手,又将奏折递给太监。 “欲加之罪?”皇帝笑的儒雅,“为了露华台一个歌姬便折了人家公子一条臂膀,张井落水死亡,你的嫌疑最大,现在胡侍郎把罪都告到朕这了。” 胡侍郎年过花甲,后院妻妾成群,奈何撒种广收成少。 好不容易老来撞运,后院姬妾相继怀孕,哪知结出的果子全是女儿身。 一连有五个女儿,却没一个儿子,无奈之下,只好把主意打到了族内子弟身上。 想要将张井过继到自己名下,随祖姓改为胡,也好为老胡家留个后,这才一过禁足令便将张井接回都城。 哪知还没行礼过继,张井便去世了。 好不容易选中的过继子就这么没了。 胡侍郎气急败坏,又是写奏折弹劾又是来皇帝面前卖惨,希望皇帝能还自己一个公道,希望皇帝能严查言闻一。 虽然张井树敌众多,但毕竟有着胡侍郎这层关系在,皆没有和张井有什么放在明面上可以声张的大打出手,唯独言闻一。 先是因为阡影,又是和皓月有瓜葛。 论嫌疑最大者是谁,他可以说是当仁不让。 皇帝提笔蘸墨,“言卿啊,美色当前,却也不能误了正事,别忘了你同顾家的嫡长女还有婚约在身,别忘了朕召你回都城的目的。” 说完,老皇帝笑道:“坐吧,站着作甚?” 言闻一掀袍落座,淡淡道:“陛下命令,自是不敢忘。” “如此,可有下落?” “言府并未发现凤玺下落,安将军府也未发现,当然,要等将安若紫缉拿归案后才可做最终定夺。” 皇帝将批注好的奏折一合,便有太监收到一侧。 提到安若紫,皇帝不由想起了张侍郎,眉头皱起。 本有意提拔,哪知养了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将好好的一盘局搅成了粥。 “现在,便只剩下顾府了。” 言闻一浑身的阴冷气息微敛,眉眼含愁:“恐怕,有些麻烦。” 皇帝抬头,“你不是已经安抚好顾家女了吗?” “陛下想来已听闻那夜观澜湖落水一事,顾初月已与微臣生了嫌隙。” 皇帝神情凝重,“因为皓月?” “正是。”言闻一哂笑,“张井落水一案,恐也——” “好了。”皇帝打断他的话,“此事自有都城守卫军和刑部审查,你做好分内之事就好,退下吧。” “是。” 宫殿外,复还和金戈已候多时,见主子出来立刻打着伞过去。 “主子,已经找到张井的小厮了。” 言闻一掸着袖口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送到刑部。” “是——” 复还话音未落,言闻一抬手,停下步子,“罢了,送回胡侍郎府。” 皇帝今日召他进宫,与其是问责,不如说是敲打他一番,让他听话。 送到刑部多半会被老皇帝压下来,毕竟是培养多年的密探,若是送到胡侍郎那,也许同样会被老皇帝压下来。 但却免除了胡侍郎不明事情真相听信了老皇帝故弄玄虚的话,以毛相马,日后与他作对。 没走多远,迎面来了两人,为首引路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苏良。 言闻一在宫中的身份并没有到众人皆知的地步,甚至不可言说。 苏良停步行礼,待他们越过走远,这才带着人继续走。 “苏公公,敢问那是哪位大人,竟如此青年才俊。” 苏良只道:“叶大人,陛下还在等着您呢。” 叶威城攥紧了手中画轴,面色一僵,没想到一个阉人竟如此大的气性。 真是狗眼看人低。 到了殿门口,苏良并未直接将人引进去,而是拿了叶威城手中的画轴,独自进去。 叶威城气的不轻,却又不敢发作。 第360章 小丫头心思还真多 殿内,皇帝缓缓打开画轴,一张温婉淑丽的面容惊为天人,清素若九秋之菊。 墨发如云未梳,而是任由迤地,十指纤纤,捧着本《女则》,顾盼间秀色难掩。 半卧百花丛,不见岁月忧愁。 李良接过小太监磨墨的活计,匆匆一瞥,正好是那画上美人的眉眼盈盈处。 心中一惊,恐被皇帝发觉迅速低头。 能在天子身边伺候的,莫说是七窍玲珑心,九窍都有了,当即便觉得不对劲。 这位美人竟与那南统领的眉眼,像六分。 只是一眼,就能发觉如此相像,不难想,若是细看,怕是更像。 而皇帝此时哪还有心思顾及身边的太监,一双眼睛露出痴迷的神采,一口气提在胸膛,寸寸抚摸着画中人。 像,实在是太像了。 上古神造人,竟真有如此奇妙事。 皇帝捻着颤抖的指尖,似是真人皮肉在怀,满是温香软玉。 视线下移,皇帝看到了一行小字。 ——洛阳城女叶兰露,妙龄十四,未有婚约在身。 皇帝眯着眼睛,心中似是燃了一把狂热的火焰。 “苏良,宣叶威城进来。” “是。” …… …… 将近上朝的时辰,一辆马车这才从皇宫侧门而出,随之骏马四蹄踏雪,一只白鸽从车窗中飞出。 笨重的扑棱着翅膀,气急时连小爪子都开始在半空蹬。 简直,胖如猪。 复还别过脸,觉得好嫌弃。 这一定不是自己驯养出来的战歌。 白鸽掠过天际,路线熟悉的飞向了学士府。 只是刚看见墙头,就飞不动了,停在上面一阵的歇着。 明月苑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珍珠打水进去,伺候小姐起床。 顾初月懒洋洋的抱着软枕,靠在榻上,“珍珠,早呀……” “小姐,可不早了,一会儿咱们可是要去找李太医调理身子的。” 今日不是给顾老夫人请平安脉的日子,冒然请李太医前来怕是会惹人生疑担心,她亲自过去,能少不少口舌解释。 说到李太医,顾初月不由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转了个身。 医不自医。 许是因为上辈子一生都被心脏病桎梏,她对“心疾”两字格外敏感。 甚至一听这两字就会反射性的疲惫,是对这种病和自己身体状态的无奈。 如果没有这些纷扰落在自己身上,没有要扛起的责任和无法割舍的疼爱,她也许,只想顺其自然的放弃。 治这种病,太累了。 家人累,她亦是如此。 李太医将医馆设青莲巷,那里同样是他的住处,院落清净,知道的人也少,只是有些底蕴的家族和权贵常来叨扰。 但李太医并非来者不拒。 哪怕是权门世家,偶尔也不予接待。 却会在每月固定时间,外出义诊。 性子古怪得很,行事作风全看心情。 这个时辰,医馆刚刚开门。 广白正抱着扫帚,在清扫门前的雪,头上的小鬏鬏许是有些松,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 马蹄踩在雪上,伴着车轱辘的嘎吱声,打破了小巷的安静。 “吁——小姐,到了。” 广白抬头,刚要上前告知今日师傅不接客,就听熟悉的声音传出,“可开门了?” 是月月姐姐! 没等珍珠回应,广白便凑到了步梯旁,“开了开了!” 顾初月刚刚迈下步梯,微微俯身,怀里便冲进了个小肉球。 广白撒娇道:“姐姐我好想你呀。” 她从簌簌手中拿过一包顺祥斋的糕点,逗弄他道:“哦?那小白是更想姐姐还是更想这个呀?” 广白还没吃早膳,一看见油包上的熟悉标识,喜悦的泪水瞬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下,“都想都想,更想月月姐姐。” 顾初月失笑出声,手刚刚低一些,油纸包便被人抱住了。 这时,院里传来老人家中气十足的声音:“你这小童,一大清早便吵吵闹闹,让人不得安宁。” 广白道:“姐姐,师傅已经起床了,我带你进去。” 一进院子,落雪已被清扫大半,石桌上、假山上铺着竹席,上面零零散散晒着药材。 屋里,熏笼烧的暖和,李太医正坐在圈椅上,身边蹲着小厮捶腿。 顾初月轻声道:“李太医。” “大小姐请坐。” 她就李太医身边落座,从珍珠手上接过食盒,“我闲来无事时,做了许多的糕点,特地带来一些,还望李太医不要嫌弃才好。” 李太医老神在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瞧了一眼后又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命令道:“广白,去把为师的药箱拿来。” “是。” 广白拿来药箱后,李太医摆弄一阵,拿出一条薄如蝉翼的丝帕。 顾初月撩起袖子,露出一截凝雪皓腕。 李太医闭着眼睛,手指轻点,一手捋着花白的长须。 片刻,移开手指,道:“大小姐的情况比之先前好了不少,只是心火郁结,要继续按照药方喝上三个疗程,可见保持好心情的重要性。” 顾初月松了口气,“多谢李太医,只是,初月有一事还要劳烦李太医。” “何事?若是顾老夫人那,老夫不会多言。” 她心思微动,“除了祖母,言闻一那里,也要劳烦李太医一二。” “哦?” “望李太医不要将我已经好转的消息告诉他。” 李太医在宫中执掌太医院多年,也见过不少宫里娘娘们的手段,当下便明白了。 小丫头心思还真多。 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今日目的达到后,顾初月又陪着广白玩了会儿,直到李太医来检查他的功课,这才告辞。 路过闹市,遇上酥饼出锅,她出来的早,正好也没用早膳,便差珍珠去买。 马车停在一处面馆旁,偶尔能听见几句书生们的闲聊。 “诶!你听说了吗,今天风花雪月的封条被摘了。” “听说了,不过封条摘了又如何,还不是被下令整改,这和贴着封条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不能开门。” “是啊,我前些日子还和人约好了明日过去喝酒,哪知竟出了这档子事。” “天有不测风云呦……” 珍珠将酥饼递上时,就瞧见自家小姐端靠在引枕上,嘴角噙着抹淡笑,漫着冷意。 “小姐,饼……” 顾初月接了过来,完全不顾指尖滚烫,吹也未吹,直接咬了一口。 嘎吱清脆。 珍珠缩了缩肩膀,总觉得小姐现在这模样不像是用早膳。 像是在撕咬人肉。 第361章 一逗就脸红 入了冬的东齐格外的寒冷,顾初月自上次落水后,也越发的畏寒。 不过按照李太医的话来说,便是“不影响生养,没什么大碍”。 她知道,只不过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罢了。 待回到学士府,已过了请安的时辰,算着时间,王氏几人早就离开了寿辉堂。 顾初月乐得清闲,不用跟她们做面子工作,她在路上已经随意想好了迟到的理由,想着卖卖乖也就过去了。 哪知刚到寿辉堂,就瞧见芳姑亲自端茶要进屋,这才知道,原来是有客人到访。 “是谁呀,我在门口连马车都未瞧见。” 芳姑回:“言家的二公子。” “只有二公子吗?” 她下意识的小声嘟囔了句,待反应过来想要解释时,就瞧见芳姑一脸狭促的瞧她。 “姑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她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解释。 芳姑笑道:“哎呦,老奴可什么都没听见。” 她羞赧不已,连忙进去。 今日言云敬前来是代表言老夫人来商议两家人去普陀寺上香一事,连带着送了份祖母亲自誊抄的佛经。 待丫鬟进去禀报后,顾初月这才脱了披风,福了福身子:“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心情很好,“你这懒猴,又是起晚了罢?” 她靠过去撒娇:“祖母,表哥还在这呢,您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 老夫人点着她眉心,“这话说的像是你课堂上少睡了一样。” 想起了那段和小表姐比着睡觉的课堂时光,她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言云敬倒是不在意,他们家本就不是过于迂腐的家风,觉得女子就应这般知书达理又不失俏皮可爱。 尤其对面还是自己未来的小嫂子。 笑闹了几句后,顾初月便窝在炕榻上不再言语,而是乖巧的听着祖母和表哥安排明日上香的事情。 言云敬转达着祖母的意思,“临近过年,除开明日一去,怕是要等年后才有时间再去拜访,又赶上怡静表妹怀孕,祖母和普陀寺的监寺已经打好招呼了,想着连拜三日祈福,您看如何?” 老夫人很满意,“就这么办吧。”又有些感慨,“我们几个老婆子都上了岁数,是一年不如一年,你们这些孩子年轻有为,又有主见,日后这家里家外,还要靠你们啊。” 言云敬谦虚:“老夫人谬赞了,都是祖母教的好。” 又是一番寒暄,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言云敬念着家中功课未做完,便起身告辞。 老夫人也乏了,道:“初月,送送你表哥。” “是。” 顾初月虽然没有多少原主的记忆,但自从广亭学堂上课后,和这些表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错。 她将人送到大门口,一路上捧着手炉,摩挲着指腹,两眸闪烁。 言云敬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开口:“表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摸了摸鼻尖,“表哥真是聪慧,我自失忆后,不记得临近年关还有祈福这一档子事,都没做什么准备,不知道明日都会有哪些人去呀,我好提前做做功课,免得见着人后两眼一抹黑,谁也不相识,便尴尬了。” 她这话说的好听,但言云敬还是听出了其中含义,了然道:“只有咱们两家。” 说完,故意逗弄:“表妹还想知道言家都有谁会去吗?” 小姑娘脸皮薄,一逗脸就红,小声道:“表哥要是愿意说,说……说说也无妨。” “只有我和小五,临近年关,长辈们都忙着置办过年,便教由我来负责。” 顾初月松了口气,抬头笑道:“没有陌生人便好,表哥慢走,表哥再见。” 言云敬张了张口,似又想到了什么,最后却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送走表哥,刚走到花园,就碰上来找的丫鬟,“大小姐,夫人请您去商议祈福一事。” 她应下。 藏玉阁外厅,王氏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而身边顾芳菲神情恹恹,一点儿精神气儿也无。 王氏见女儿如此,又听芙蕖说了前几日观澜湖一事,宽慰道:“菲儿,不过是位孤女罢了,仲庭守孝期有三年,按照东齐律法不可说亲办喜事,三年内,那女子去向如何没有定数,又是孤身一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顾芳菲闻言,看向了身后的芙蕖,柳眉轻蹙。 她是不愿让母亲知道这件事情的。 芙蕖缩着肩膀,低头不敢说话。 王氏呷着龙井,道:“你别看她,是我让她说的,菲儿啊,不是娘说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尽管放下心来就好,其他的,自有爹爹和娘亲为你做主。” 顾芳菲依旧提不起精神来,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也向往着、期盼着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不知,自己倾慕的人,承不承她的情,愿不愿与她成眷属。 东边太阳西边雨,厅中气氛两极分化的严重。 直到丫鬟来报:“夫人,大小姐来了。” 顾芳菲这才扯着唇角,硬扬起抹笑。 临近年底祈福来年风调雨顺,是东齐的习俗,每年学士府都会派人去普陀寺送去香火钱。 早年都是老夫人亲自上山,后来老学士去世后,老夫人便渐渐不爱出府,祈福送香火钱一事便落到了顾明远的原配桑氏身上。 后王氏为继室后,每月送香火钱一事便落到了小厮丫鬟身上,就连年关祈福,王氏也鲜少亲自去普陀寺,每年都找机会推辞。 今年老夫人主动让顾初月去,王氏简直求之不得。 顾初月不知道往年的情况,还客气的邀请:“祈福一事也算是件大事,而且听说普陀寺冬日风景迷人,婵姨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也好散散心。” 王氏唇角笑意微僵,挥手拒绝,“年关年关,府里离不开人,还是罢了吧,你们去便好。” 王氏忘不了自己刚被抬为继室那年去普陀寺祈福的情景。 大殿出奇的清净,没有一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监寺敲着木鱼的声音。 她学着周围各位夫人的模样,磕头行礼,默念心中愿望。 那年王氏被抬为继室,身下又傍有一子一女地位稳固,夫君后院无人,一时间在都城的世家圈子风光无两。 哪怕尽力修饰表情,满面春意依旧遮不住。 第362章 她学会了睚眦必报 只是当她跪在蒲团上磕头行礼时,后脊寒意四起,四肢僵硬。 悄然睁眼间,是满殿佛祖的怒目而视,寒星慑人,金光闪闪。 最终,还是常妈妈发觉到不对劲,忙着将她扶起。 起身时大汗淋漓,腿脚发麻,还叫那些看不惯她的人看了场笑话。 可王氏无暇顾及那些视线,只觉得浑身发软,几乎是靠在常妈妈身上,六神无主的下了山,马不停蹄的赶回学士府。 一连喝了三日的安神汤,这才觉得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懈,却不知不觉间,在心底埋下了恐惧的种子。 至今想起,王氏都觉得有股子寒意自脚尖直冲天灵盖,毛骨悚然。 从此,她便对普陀寺有了阴影。 顾初月不知这段过往,只觉得王氏真是奇怪。 她不过是礼貌的询问罢了,可王氏那表情却像是她要害她似的。 对面,顾芳菲努力压下心中不减反增的苦涩,加入到讨论中。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位敏感人物。 顾明远和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府里的小辈们去,可就论学士府现在这小辈里,还包括了文丝娆。 王氏的意思是,本想着只要老爷不提,她就当没有这回事,只让两个姑娘去。 哪知今早去寿辉堂请安后,文姨娘主动提及祈福一事,还说文丝娆抄写了几本佛书,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送到普陀寺。 还似无意的提起顾明远夸赞文丝娆誊抄佛书的字写的不错。 可都是千年的狐狸,王氏哪里听不出这话里话外的提醒? 文姨娘简直就差告诉她:你若是不带着丝娆一起去普陀寺祈福,我就去明远面前告状。 话至如此,王氏若是不让文丝娆去,依着菡萏堂的行事作风,定会真去老爷眼前闹上一闹。 快过年了,王氏可不想找晦气。 但菲儿虽然还未及笄,却也是可以说亲的年纪,王氏可不想任由文丝娆出去乱勾搭,万一翻船坏了家里姑娘的名声。 王氏把麻烦主动抛给了顾初月,她知道她们两人不合。 哪知,顾初月根本不在意,“既然是爹爹的意思,那明日便一起吧。” 她这一说,顾芳菲却不乐意了,她本就心情不好,散心之余还要兼顾大姐姐不被文丝娆抢走,岂不累心? “娘亲,一定要带上她吗?” 王氏看着自己眉头紧皱的女儿,道:“这是你爹爹的意思,再者,你们姐妹之间,也要好好相处才是。” 顾芳菲没说话。 她才不想和要同她抢姐姐的人好好相处。 顾初月见自家二妹妹脸上的表情总算丰富了些,这才也勾起抹笑。 商议好祈福一事后,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王氏开口挽留,却被顾初月婉言拒绝。 出了藏玉阁,她没回明月苑,而是直奔大门,上了马车。 一双水杏眸下藏着轻狂的玩意和锋利的刀芒。 来到古代,她学会了睚眦必报。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谁又来饶过你? 正值晌午,青蓝色的天空如同上好的和田玉石,澄澈温润。 远挂天边的一抹浅阳在这寒冬腊月里很是温暖,化了檐边薄雪,滴滴雪水顺着细长的冰锥淅淅沥沥落下。 风花雪月的大门紧紧的闭着,装潢华贵的大门上隐约可见封条留下的未擦洗的浆糊。 朱漆大门上是两道刺目的白。 往日门庭若市的风花雪月在这漫天雪白下竟有些萧瑟之意。 来往路人皆忍不住望过去,却没人驻足。 唯独有这么一群人,衣衫朴素,气势汹汹。 五大三粗的汉子手上拿着锄头和木棍。 而其中的几位妇人,则甩着手绢,一上台阶便像是没骨头似的坐到地上,哭喊道:“小秀啊,娘那苦命的女儿哟……” 几位壮汉跟着就扬起锄头,对着紧闭的大门咣咣咣的砸了起来,嘴里怒骂:“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快他娘的给老子出来,把老子妹妹还回来!” 大汉声音粗犷清晰,惹得不少来往路人频频回首,议论纷纷,“这是咋了又?” 几个妇人们就靠在大门上,发髻松散,一张张布满皱纹的面庞上是数不尽的哀愁。 “宝儿啊,娘终于找到你了!” “来人呐,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啊……” “快把门打开,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孩子啊……” “十三年了,娘终于找到你了!” 看热闹的人里不乏有几个丈夫整日流连烟花地的妇人,最恨这种地方。 看风花雪月有麻烦找上门,三五成群就凑过去了,“哎呀,这位大娘,你怎么上这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在地上抹泪的妇人一扭头,拉着那人就是一阵倾诉:“我能不上这来吗?我们家孩子丢了啊,十岁的丫头多水灵啊,丢了三四年了,官也报了四周也找了,就是不见人,上个月,我们家亲戚来城里置办年货,看见我们家宝儿了,跟了一路,就进这儿了,我们不上这来上哪啊……” 几个妇人振臂高呼:“禽兽不如的人贩子,还我孩子啊!” 谁家的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谁不疼啊? 哭天抹泪的,看着好不凄惨。 四周围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一听,纷纷打抱不平,更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上去撞门。 就在一齐要发力时,二楼传来了一道蛮横的女音:“吵什么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个个穷酸货,也敢来这撒野!” 老鸨最近忙着疏通关系重新开张,哪知又碰上来找不痛快的,烦不胜烦。 正主出来了,几位妇人找到了发泄对象,纷纷指着她骂:“你个没人性的东西,快把我们家孩子放了!” 妇人们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要上楼了。 老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本就有气,见是一群普通老百姓,没有顾及,火气更甚。 下楼招呼着小厮就将门打开。 小厮们身强力壮,挥舞手里的棍棒,人多势众。 老鸨插着腰,气势汹汹:“敢来这闹事,也不瞧瞧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穷乡僻壤的贱民,真是脏了老娘的地方。” 大汉们一听,扬着锄头就冲上去了。 一群人扭打成一团,但风花雪月的小厮们都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没过多久,就占了上风。 妇人们扯着嗓子就喊:“杀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啊!” 道路被堵地水泄不通,直到被一双双手强制性分离,这才安静下来。 衙役们分站两侧,开出一条道来:“本官在此,是何人胆敢造次?” 第363章 不见美娇娘 看到官府来人了,看热闹的百姓们瞬间躲的远远的,怕殃及池鱼。 而躲在人群里的叶然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处茶馆三楼处。 临窗而坐的顾初月不会武功,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嫣然含笑,眼尾勾勒着这个冬日的最后一抹春。 浅浅垂眸,这才发现桌子上一片狼藉,榛子壳和核桃碎屑被吹的到处都是,糕点盘子空空如也。 顾初月觉得这场戏还挺好看的,却没想到这么下饭。 重创后又遭重击,被解封了又如何? 想开张? 做梦! 她摸着心口处,心情畅快的又让小二上一盘油酥豆。 珍珠看着着急:“小姐,人家李太医让您清淡饮食,您今儿都吃不少这油的炸的了,咱这油酥豆就别要了吧?” “诶……”顾初月慵懒的眯着眼睛,“李太医说了,保持好心情最重要,和吃的没什么关系。” 珍珠嘟囔道:“人家李太医可没说后半句话。” 小厮见没人拦,便推门出去端油酥豆,哪知刚一开门,就见一高大的男子立在门口,衣角还沾了血,真真吓人。 叶然道:“借过。” “是是是……”小厮脚底抹油的跑了。 珍珠道:“小姐,叶侍卫来了。” 顾初月稍稍坐直,整个人气色红润,精神很好,“人呢?” 叶然拱手:“已经设计让那些村民抓住了。” “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是。” 自从跟在顾初月身边做事,叶然已经习惯这位主子的财大气粗。 而顾初月并不觉得自己是财大气粗才如此,而是赏罚分明。 做得好还不给奖赏,一次可以,两次可以,次数多了后谁还愿意替你做事? 忠心这种品质除了先天性格外还要加上后天培养。 比起顾初月的淡然,珍珠显的兴奋多了,就差插着腰过去风花雪月门口凑热闹了。 唯独一旁的簌簌听的是云里雾里。 珍珠按捺不住要与人八卦的心思,见小姐不反对,便拉着簌簌到了角落,像是说书似的讲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风花雪月的姑娘们有被父母主动卖进去的,也有贪图纸醉金迷主动送上门的,其中,不乏被人贩子拐卖进去的。 那些姑娘大多都是外出一人,结果被青楼的龟公盯上的。 你想啊,青楼是什么地方,能被龟公相中的姑娘必定是有闭月羞花的容貌。 普通老百姓家里养活一个孩子不容易,突然就丢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该有多着急? 顾初月只是派叶然去附近村子打探一二,没想到真的有那么几家历经数年还在苦苦寻找的。 她派叶然装作邻村偷孩子事件的目击证人,稍稍引导。 再想着从风花雪月抓一位龟公送到那些被拐卖孩子的村民的门口,让他们主动审问,哪知还没来得及挑人下手,便有人主动送上门。 风花雪月不知怎的,竟主动派出了龟公,还丧心病狂的盯上了三岁幼女。 正好被叶然所看到,招呼着村民一起将人制服。 为了防止老鸨暴力镇压,她特地指点叶然,让他千万跟村民们提议,一拨人在风花雪月门口闹事,令一拨去衙门门口击鼓鸣冤。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一出。 简直大快人心。 顾初月又吃了一盘油酥豆,喝了几口果酒,唇畔的这抹笑就没下去过。 屋中熏笼烧的火热,加上小酒微醺,顾初月并没有关上窗户,任由风吹雪落。 她兴致来了,身子半弯,双臂搭在了红木窗槛上,一双玉手掌心向上,接着自天际而来的细碎的小冰渣,一触即化。 凉滋滋、亮晶晶的。 远处,因为官府来了人,一群人早就被带回了衙门。 风花雪月门口越发的萧瑟。 金钗之年的少女微扬着笑靥,一双楚楚动人的水杏眸,本应盛着世间最绮丽无暇的春水,却为娇艳的面容掩去锋芒,藏着残雪楚天里的料峭峥嵘。 瑞雪纷飞,少女卷翘的睫毛载着天地间的过客,眸中落了水珠莹润,惹得她微微眨眼,梨涡若隐若现,不知不觉间便是俏皮可爱。 对面茶楼。 安仲逸正半倚在窗前,提着壶美酒独酌。 玉冠半束发,几缕墨发随着少年扬起的流畅弧度垂落耳后,骨相俊美流畅,一手扬着酒壶,咕咚几口,连空气里都飘着醇香。 一壶喝完,少年招呼着小二上酒,无聊之际,不经意间抬眸。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自天际而来的飞雪似是无形的沟壑,将两人远远隔开。 可安仲逸依旧闻到了,朝思暮想的海棠香。 想当初家妹大婚惊鸿一瞥,念着及时止损。 于现在,只剩可笑。 这时,有小厮进来,“少爷,露华台那边来人了,说阡影姑娘已经等候多时。” 临近年关要查账了。 安仲逸揉了揉太阳穴,撑桌而起,随手拎了小二敢上的美酒。 再望对面竹楼,已不见美娇娘。 翌日,清晨。 普陀寺云梯难爬,五更天就要开始准备启程。 冬季天亮的晚,若非有丫鬟提着长灯照明,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当然,也冷的很。 顾初月裹了一层披风不够,还围了层薄被。 学士府正门。 言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到了片刻。 文丝娆跟着李莹莹这段时间对都城的世家权贵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见到言府的马车后,便上前主动寒暄。 言云敬见这位姑娘很是陌生,听她介绍才知道原来是学士府的表小姐。 想来,应该是顾老夫人内家旁支的小姐。 文丝娆深谙说话之道,听闻这位小公爷对学问颇有研究,便主动聊起了诗词歌赋。 马车上,言可辛等的越来越困,打开车窗,探出头道:“初月怎么还不出来啊?” 言云敬无奈:“咱们出来的有些早,再等等吧。” 文丝娆捂唇一笑:“以前初月出去玩都是第一个到呢,想来今日是知道要爬云梯,这才赖床了,只是门口还有客人在等候,迟到实在不应该。” 言云敬道:“无碍,都是亲戚。” “还是小公爷大度。”文丝娆轻轻将额边的发丝挽到耳后,露出一节香颈,“不过初月是学士府的嫡女,娇纵些也是应该的,毕竟有这么多的人宠爱她,我真是羡慕她呢。” 第364章 普陀寺祈福进行时 言云敬笑道:“初月性情温良,今日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文丝娆蜷着的手指忍不住用力,继续道:“小公爷对初月真是好呢,初月应该珍惜才是,若是我,定不会让表哥在这冰天雪地里等候。” 这次,没等言云敬回答,马车上的言可辛忍不住道:“表小姐这么羡慕别人的表哥如何如何,要是让自己的表哥听了去,得多寒心啊?” 文丝娆面色一白,美眸瞬间含泪:“言五小姐,你怎能这样说我?” 言可辛有起床气,本就心情极差,更是懒得搭理她,直接将车窗“啪”的一声关上。 言云敬本着君子之道,只好安慰:“小五她不是这个意思。” “无碍,我本不是学士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别人说什么我都得受着。”边说,边抹着眼尾的泪珠。 言云敬蹙眉,不知如何是好,祈福这样的好日子把人家表小姐弄哭了算怎么回事? 顾初月一出来就看到这副情景,乖巧的叫了声“表哥”。 她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因着昨晚便吩咐好小厮,只要言国公府的马车快到门口了,便来传话,她便出来。 哪知一直不见门房的小厮来传话,直到二妹妹派人来叫才知道,言国公府已经等候多时了。 文丝娆眼神有些躲闪,侧过头,红着眼睛,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顾初月心里多少明白了些,笑道:“表姐怎么不上车,难不成是怕冷不想去了不成?” 言云敬解释道:“你知道小五平日里说话最是心直口快,可能有些话,冒犯到了表小姐。” 文丝娆大度道:“没事的,是今日的风有些冷,吹的我眼睛有些不舒服。” 顾初月抱着手炉,拢紧薄被,“表姐的眼睛惯是不好,受不得一丁点刺激,既然表姐都这么说了,表哥也不用往心里去,咱们快走吧。” 言云敬又看了眼文丝娆,到底只是点头之缘,便没再多想。 门口停着几辆马车,为首的是言国公府的。 顾初月和小表姐打了声招呼后,便钻进了顾府的马车。 顾芳菲已经在马车里了,见大姐姐一上车便凑了过去,警惕的看着文丝娆。 活像是护着小鸡崽子的老母鸡。 过年前祈福,普陀寺作为皇家寺庙,是达官显贵祈福的首选。 只是云梯漫长,尤其冬日,衣着厚重,爬个几节便气喘吁吁,不得不放弃,或是派个小厮意思意思,没有多少夫人是亲自攀登的。 可就算如此,山脚下,也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顾初月下车时,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马车,也有象征着皇子出行的三马并驾,后面跟着一队的御林军。 只是不知,是哪位皇子。 而角落里,一辆镶嵌着黑金玄铁的马车尤其醒目,只是简单的马绳拴在树上,不见人守候。 顾初月觉得眼熟。 想必是哪位达官显贵家的吧。 天还未亮,加之普陀寺高耸入云,抬头望去,黑压压一片,依稀可看见橙红色的光电,是不断向上攀爬的人们,像是黑色幕布上点缀的星光。 言可辛下车后便伸了个懒腰。 被娘亲关在家几日好不容易可以出来玩耍,她是干劲十足,只是看到顾初月的打扮不禁哈哈大笑:“初月,你怎么穿的像只熊?” 顾初月窘迫的低头,恨不得过去捂住小表姐的嘴。 二妹妹闻言,这才注意到大姐姐的打扮,也道:“大姐姐,咱们待会要上山,裹这般多确实不方便行动。” 他们这边动静极大,惹了不少贩卖香烛的小贩投来视线。 文丝娆觉得丢人,女子应笑不露齿,她先前并不知这位言五小姐如此不知礼数,声音竟比男子还要大。 而顾初月更甚,她这般打扮,实在是拉低了他们一行人的档次。 尤其,她知晓今日祈福不免会有世家公子前来,早早便起来梳妆打扮,挑选袄裙披风,就连妆容都是请了外面专门的妈妈亲自动手上妆,珠钗堆砌,本是可以大放异彩。 谁知,竟被顾初月这样的异类打扮给夺取了全部的风头。 正在文丝娆暗自恼羞间,言云敬望了过来。 她迅速勾唇,回之一笑,见对方好似无意,心中微微放松。 而此时,言可辛兴致勃勃,大步走到她们面前,“我们来比赛吧,看谁第一个登上山顶。” 体力是她的强项,她很有信心。 她要拿第一! 只是没等顾初月开口,顾芳菲便回绝道:“今日的目的是祈福,又不是为了比拼,可辛表姐不要忘了主次才好。” 前有文丝娆,后有言可辛,一个如狼一个似虎,顾芳菲第一次觉得大姐姐太受欢迎了也是个问题。 言可辛回道:“这又不影响,要是早到的话还能快些到普陀寺上香呢。” 说完,挑衅的看了顾芳菲一眼:“怎么,难道你害怕了不成?” “怎么可能!”大庭广众下,顾芳菲不禁激,立刻道:“比就比。” “好,谁反悔了就是小巴狗!” 言可辛撸起袖子就往山上冲。 顾芳菲挣开芙蕖,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 一时间,两人便上了云梯。 言云敬担心表妹们的安全,“初月,我先跟上去看看。” 顾初月也怕她们有危险,连忙道:“表哥快跟上去吧,我这里有丫鬟呢。” 她这次出来,还带了叶然。 云梯路漫漫,顾初月与文丝娆相看两厌,谁也不搭理谁。 慢慢,东方欲晓,为这广袤的天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嫣红色的云彩下,是金灿灿的光芒。 不知不觉间,爬到了半山腰。 天虽亮了,可半山腰依旧是云雾笼罩,冬日最浓时,只瞧得见一臂距离的事物和脚下的台阶。 顾初月左边是珍珠,右边是簌簌,两人扶着,可脚下还是偶尔打滑。 她现在身体亏虚,每日都吃着补药,可还是经不住一下子就费如此大的体力,偶尔眨眼间便是几秒钟的晕黑。 珍珠担心道:“小姐,要不咱们歇歇?” 顾初月回头望了眼白茫茫的身后,不知还有多少人在向上爬,挡道也不安全,“不用了,再走走也就到了。” 她缓缓吐出口气,抬脚时刚踩上台阶边沿,肩膀上便猛的一痛,眼前恍惚,整个人不由得向后仰去。 第365章 攻心为上 顾初月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是熟悉的墨色卷云暗纹,衣襟上金线勾勒。 玄衣上沾染了雾气,冷莲香清冽迷离。 她抬眸,是少年硬朗的下颌,眉眼凉薄矜贵,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晦暗的黑眸里,映着她的容颜。 痴痴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没眼看。 顾初月被他扶直后,仍有些腿软。 刚刚那一刻,说不怕,是假的。 珍珠担心道:“小姐上台阶可要小心些,幸亏言大少爷恰巧在您身后,真是吓死奴婢了。” 顾初月沉默,她看着前方,左右巡视,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刚刚明明感受到肩膀上有股力道,她可以确定,是有人趁着浓雾推了她一把。 普陀寺是都城有名的高峰,半山腰这距离到山脚说是悬崖也不为过。 在这个地方推她,不出意外滚落云梯必定粉身碎骨,甚至尸骨都没处找。 挑这个地方,趁这个时机下手。 这对她是得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啊? 言闻一见小姑娘直愣愣的盯着前面,不知在看什么,像是被吓傻了。 他心疼,将人搂住,摸了摸小姑娘红润的脸蛋,“没事了,别怕。” 少年声音微哑,低沉而有磁性,藏在尾音里的温柔宛如世间最美的琴音。 顾初月刚刚是真的被吓到了,可怜兮兮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缓了口气,才发现不对劲,“你怎么来了?” 云敬表哥不是说言家只有他和小表姐来吗? 大魔王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言闻一捏着她的下颌,似笑非笑:“怎么,卿卿不愿意看见我?” 顾初月还想着靠他保护学士府呢,立刻讨好道:“哪能啊,只是有些意外,你怎么没跟着小表姐他们一起去学士府呀?” 言闻一没有回应。 小姑娘最近在躲他,要是让她知道他也要来,那还得了? 到时候好不容易得来的独处机会定会被小姑娘自己给搅乱。 他们站在云梯中间。 顾初月害羞,拉着少年的宽袖一角,“咱们快走吧。” 言闻一垂眸,看着小姑娘打颤的腿,哂笑:“有力气?” 她脚尖相蹭:“……没有。” 话音刚落,少年便松开了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向上迈了一节台阶,弯腰半蹲。 昂藏七尺的少年,哪怕在这时,也是极其高大的。 顾初月不知所措,“你这是做什么?” “上来。” 她看了眼周围,羞赧道:“我自己可以走,你……你快起来。” 言闻一声音变得冷硬,“上来。” 大有她若不上来他便不动的架势。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双臂慢慢的圈住少年的脖颈。 冷莲香浓郁,淡淡的沁人心脾。 少年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托起,步伐稳健,双臂有力。 顾初月的心里在此刻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胀感,充斥着不可忽视的满足与怀念,这种感觉令她头脑越发的不清醒。 她上次被这么背的时候,是在她六岁那年。 爷爷背着她去游乐园。 老人家的后背宽厚温暖,没有母亲的她,是爷爷奶奶给了她足够的爱。 她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每一天都在死亡边缘徘徊,那时,家人是她的整个世界。 而现在,她的世界里,似乎被人悄无声息的撕开了一个小口,不留痕迹的挤了进来。 在里面挥洒着不一样的情感色彩。 在这一刻,不知是什么在作祟,她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个以往连想都不敢想的想法。 言闻一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婿,如果不喜欢她,那她就想法设法,让他喜欢她。 不许喜欢别人,不许不喜欢她。 只能喜欢她。 她想用自己所有的筹码孤注一掷,换一个花好月圆的美满。 攻心为上。 不过这次,是为了自己。 解铃还须系铃人。 顾初月豁然开朗,忍不住抱着人的脖颈蹭。 小姑娘头上戴着圆毡帽,毛茸茸的白色兔毛围了一圈。 鼻尖温凉湿润,樱桃似的唇瓣香软饱满。 每一处蹭在言闻一的脖颈上,每蹭一下,他浑身的肌肉便紧绷一分。 他还未催动内力给小姑娘取暖,身体里便烧起了一团火,漫无目的的在身体里流窜,四肢百骸全都染上了烈焰,简直焚身! 少年早已心猿意马。 小姑娘身娇体软,清新的海棠香顺着她白皙修长的天鹅颈飘到他的鼻尖,扰得他心神不宁。 此时此刻,言闻一恨不得将小姑娘圈在怀里,抱在腿上,好好的捏一捏,狠狠的亲一亲她的唇。 最好是亲肿了,让她出不了闺门,免得被外面那些心术不正的衣冠禽.兽盯上。 顾初月不知道少年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在这半山腰都不冷了。 不知不觉间困意来袭。 少年蕴着轻功,步伐极快,登上云梯易如反掌。 山顶普陀寺,言可辛几人你追我赶早早就登上了顶峰。 言云敬作为此次带队最年长的兄长,很是担心:“初月怎么还没上来?” 正在和言可辛争论比赛不公平的顾芳菲一听,也扭头往山下看了看,奈何一片浓雾,什么也看不清,“大姐姐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言云敬心中不安,刚要说下去看看,就见一身着墨蓝色氅衣的少年自雾色中而来。 步伐稳重,立如松竹。 “大哥?” 再仔细一看,少年双手背在身后,托着一位圆滚滚的小姑娘,衣着眼熟。 耳边有些吵闹,顾初月缓缓抬起埋在言闻一颈窝处的小脸。 白嫩的脸上印着少年衣领上的绣纹,她毫不自知的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道:“早啊。” 众人:“…………” 早什么早? 这怕是睡糊涂了吧?! 顾芳菲警惕的走了过去,将自家姐姐从人家背上拉了下来,小声道:“大姐姐,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这才大梦初醒。 回想刚刚自己痴痴傻傻的模样,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简直太丢人啦! 就在她不知要如何作答时,远处似乎有嬉笑声传来。 正和友人叙旧的宋英大步走了过来,“你们怎么在这?” 和宋英一起的,是一群纨绔子弟。 顾芳菲蹙了蹙柳眉。 少年应以建功立业为目标,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她最瞧不上。 显然,现在有人更不想见到宋英。 第366章 无中生有的吃飞醋 言闻一脑海里飘过“青梅竹马”四个大字。 他想把宋英丢下云梯。 顾初月从少年身后探出头来,在看向宋英的视线里,多了熟稔和看熊孩子的无奈。 她在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和宋英的往事。 发现原主和他还真是……臭味相投。 骑马射箭,闯祸赌钱,甚至有一次还跑到了官道上玩起了劫富济贫的把戏。 劫的还是皇商! 更不巧的是,那一车货物是进贡给皇帝的白瓷器,满载了上百号人一年的努力。 因为他们这么一闹,人仰马翻,瓷器碎了一地。 两人瞬间傻眼,溜之大吉。 皇帝得知后震怒,因为这批瓷器里,有几件是要赠送给西庆皇帝的礼物。 一堆的烂摊子。 可想而知顾明远和宋国公有多生气,赔钱财是小,主动去找皇帝赔罪不说,为了保下这两位惹祸精,还赔了不少人情。 位及高官的两位大人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 当即将两人带回家后是一顿收拾。 宋英被打的半个月也没下来床。 顾初月被罚抄《女则》《女戒》三百遍,寒冬腊月跪在阴冷潮湿的祠堂里,手都生了冻疮。 最后,要不是顾老夫人求情,这双手都要冻烂了。 顾初月的小心脏又压上了不少的黑历史。 宋英看顾初月表情变化多端,一会震惊一会长叹的,“你是不是病还没好?” 顾初月:“……你才有病呢。” 宋英刚想说什么,视线一转,看到了挡在她身前的言闻一。 两人亲密无间,他登时心里来气。 “小爷就算有病,也比你这个眼瞎的人强,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原谅他,顾初月,你是不是傻啊?” 言闻一黑了脸,看上他,小姑娘是眼瞎? 他磨了磨后槽牙。 都说这宋家的小公爷不知人间疾苦。 言闻一觉得自己有必要让他看看人间真实的模样。 气氛剑拔弩张。 言云敬笑着打岔,“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宋英:“能有什么误会?那么多人亲眼所见。” 顾初月不得不钻出来当和事老,“那什么宋英,你怎么上这来了?我记得你不是不爱来这吗?” “还不是我娘。”宋英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今年祈福非要我过来。” 宋英忍不住抱怨,斜着眼睛看她,心里对她为了言闻一这个负心汉当众与他作对是耿耿于怀。 顾初月头大,刚想说什么,就瞧见监寺师傅走了过来。 监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们若是祈福,烦请移步正殿。” 身后传来行人抱怨的声音,顾初月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站在云梯口,很挡道。 普陀寺作为皇家寺庙,曾大肆翻修,铺琉璃镀金身,装潢华贵无比,入冬后的银装素裹下,更多的是庄严肃穆。 入了正殿,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 若要磕头拜上一拜,还要排队。 几位小姑娘不得不四散开来,否则按照这个速度,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顾初月也是如此想,她刚选好一处准备排在二妹妹身后,手腕却突然被人用力拉住。 她被拽出了正殿,一路拉去了后山。 少年步伐极快,四周景象飞快滑过,如同置身绚烂的万花筒。 最后顾初月感觉自己脚尖蓦然悬空。 她被人拎了起来。 直到顾初月被人抱上了一处石桌,下身有了倚靠,这才堪堪回神。 放眼望去,普陀山被群山环抱在中央,巍然屹立,一眼望去寒雪皑皑,四周缭绕云雾,颇添了几分高深莫测之感。 天色青蓝中透着浅浅的灰色,隐约下莹光弥漫,是浑然天成的水墨奇景。 远远望去,山径蜿蜒崎岖无尽头,怪石嶙峋侧多有青柏孤直。 大雪不败天地客,傲然挺立。 顾初月身处其中,竟有几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慨。 一时间,眼神露出神往色。 游遍祖国大地,曾是顾初月幼年便萌芽的梦想。 可惜,没有实现的机会。 言闻一不满的凝眉,他这么一位青年才俊站在她面前,她竟然有心思看这白茫茫的破景色? 他伸手,捏住了小姑娘的下颌,扳直向自己。 顾初月的眸中满是茫然,“……疼。” 言闻一松开手,转而双臂环住小姑娘圆滚滚的身子,胸口醋意弥漫,“青梅竹马?” 顾初月:“……啊?” “两小无猜?” 顾初月彻底懵了,“……啥啊……” 她被这无厘头的一连问给问懵了。 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一,你在说什么呀?” 言闻一如鲠在喉,小姑娘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难道是在为宋英掩饰? 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世祖有什么好? 小姑娘竟然包庇他! 云梯尽头便是如此,不仅替他说话,还主动与他寒暄,将自己晾在一边! 顾初月整张脸上就差浮现一个大问号了。 随即,又好似恍然大悟的张了张唇,嫣红的小舌俏皮的勾起。 言闻一看的喉头发紧。 顾初月眼睛亮晶晶的,“你是在说我们吗?” 言闻一愣了下。 被风吹的本就微红的双颊更是通红,她害羞的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仔细想来,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呀,虽然幼年我留给你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我在努力改正,你可不许再记仇了。” 他们幼年便相识,且有婚约在身,比任何人都担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少年没有说话。 顾初月以为大魔王记恨着她幼年对他做过的种种坏事,有些心急,小声道:“我还未及笄,你也未行冠礼,我们现在开始两小无猜,应该为时不晚吧……” 言闻一胸口弥漫的醋意瞬间被翻滚的欣喜覆盖,他低头,与她鼻尖相蹭,声音喑哑:“卿卿,那你和宋英呢?” 顾初月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是好朋友啊。” 说完,她好像反应过来,好笑的看着少年,“你不会是在吃宋英的醋吧?” 言闻一黑了脸:“闭嘴!”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漾着春意的眼尾得意洋洋的勾起,“我和他打小便一起闯祸一起受罚,天天互怼,哪里算得上两小无猜这样的词汇。” “所以。”言闻一慢慢直起身子,眸如深渊,“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熟?” 第367章 一一,我想亲你 顾初月没想到大魔王的醋劲这么大,心里又是开心又觉得不切实际。 一时间得意忘形只知道傻笑。 见人要后退,这才心急的想要伸手搂住大魔王的脖颈。 但她终究高估自己了。 穿了好几层暖厚的内衬限制了她的动作,主腰竟也隐隐有些紧。 胳膊重的抬不起来,稍稍抬起就会紧绷绷的勒肉。 言闻一瞧她笨重的样子,冷哼了声,双臂撑在小姑娘身后的圆桌面上,阴沉着脸慢慢俯身。 在小姑娘触手可及的地方停住。 顾初月笑眯眯的抱住大魔王的脖颈,将嫣红的小脸埋了进去,瓮声瓮气道:“一一,我想亲你。” 言闻一抬手,在毛茸茸的圆毡帽里摸到了小姑娘圆润的耳珠,小巧软嫩。 冰冷的指尖刚刚触碰,怀里的小姑娘就是一阵缩瑟。 顾初月小声抱怨,“冷……” 言闻一捻着指间的耳珠,亲了亲她的侧颊,温凉的气息洒在她有些僵的下颌。 她难耐的躲着,只觉得耳珠滚烫。 言闻一舔唇,“做梦。” 顾初月的杏眸惊讶的瞪圆,微微直起身看她。 樱桃小嘴儿撅的都可以挂油壶了。 她满心欢喜的主动,谁知竟是这样的待遇? 她又羞又气:“你别后悔!” 她回去就把窗户全都钉上,再养条咬人的恶狗! 再不放他进屋! 言闻一看着她那娇俏的小模样,心中涌出无限的柔情。 他恋恋不舍的松开指间的耳珠,将圆毡帽给她戴好,弯着手指刮了下她秀气的鼻尖,“还亲吗?” 一双狭眸中蕴着宠溺的神采。 顾初月很有骨气的扭过头,“不亲了!” 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语气! 当她是什么? 小狗吗?! 哼,她还不伺候了! 少年挑着薄唇抿出笑意,往日阴冷凉薄的眉眼此刻恍如墨画,幽深的眸子里散落着天际的青萤火色,硬朗的骨相勾勒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出尘。 众人面前皆阎罗,唯独于她露温柔。 积雪浮云端,不知不觉间身后乱石中夹缝生存的梅花探出了头,娇艳红蕊绽放,似有暗香浮动。 这香迷人的很。 顾初月第一次觉得美色当前,她实在把持不住啊! 她咽了咽口水。 但是,做人怎么能没有骨气呢? 她秉着最后的一点理智,微微撅起红唇。 她只是生理性的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唇,可不是主动啊…… 言闻一低头,没有含住,而是恶劣的轻啄她的唇瓣。 一下一下,眷恋不已。 好似怎么也不够似的。 偶尔一下,甚至发出“啾”的一声。 顾初月双眸朦胧,浑身颤的厉害。 她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踹似的,害羞的不得了,连忙将脸继续埋进他的怀里。 他、他怎么这样啊…… 言闻一不禁朗声大笑。 顾初月抬头,一双水杏眸晕着水雾,凶巴巴道:“不许笑!” 哪知刚抬头,双腿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牢牢托起。 她下意识的夹紧少年精瘦的腰腹,抬头看他。 “怎……唔!” 她刚刚开口,少年便看准时机堵住了她的唇。 趁虚而入。 明明两人在这方面所有的技巧与心得都是在对方身上挖掘实践出的,可每每亲热时,顾初月总是毫无招架之力。 她只能攀附少年,任他主宰。 直到空气中传来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声,顾初月颤抖的眸子蓦然睁开。 天啊?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饿了?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是这时候,这该死的肚子就不能晚点叫吗?! 两人身子紧贴,言闻一自是听见了声音。 他微微向后,与小姑娘额头相贴,垂眸,便是她眼尾晕染开来的娇红,比之身后的梅花初绽还要美三分。 言闻一抱着她就要走,毕竟小姑娘现在身子为主。 可是,顾初月却挣扎着重新坐回桌面上,不让他抱。 白嫩的小脸委屈的不得了。 言闻一来不及问什么,就见对方的眼眶迅速红了一圈。 这样的天气下若是在室外流眼泪,脸都要冻伤的。 脸色苍白,水眸含波。 言闻一不禁想起李太医同他说的话。 那日,顾初月刚刚出青莲巷,如她所想,言闻一没过多久,就去找了李太医。 来意明显。 李太医也不拐弯抹角,捋着胡子一脸凝重,“言家大郎啊,唉……” 一声哀愁不已的长叹令言闻一眉骨猛的一跳。 他示意,复还立刻奉上手中的长方形木盒,里面是整整十只琉璃精雕瓶,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李太医喜欢收集各色各式的药瓶,而且是贵重材料打造的,甚至称得上狂热。 言闻一掀眸,“李太医,现在可以说说卿卿的情况了吗?” “咳……”李太医虚握拳咳了声,收回视线,“言大小姐的情况,不太妙啊。” 在言闻一蓦然阴沉的脸色下,李太医继续道:“言大小姐最近情绪起伏太过严重,这次的药丸药汤都加了不少剂量,照这么下去,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阻止不了她犯上心疾的毛病。” 言闻一蹙眉:“情绪起伏?” 小姑娘最近吃了睡睡了吃,能有什么情绪起伏? 除了,那日听复还来报,小姑娘遇上了皓月。 但,听暗卫说,当时两人也不过匆匆说了几句话。 何况当时朱侍郎正在问话,不可能任由她们发生冲突。 李太医头一次谎报病情,怕露馅,想把人赶快赶走,“情绪为何剧烈起伏,这就要去问顾大小姐了,毕竟老夫只能治身上的病,治不了心病。” 言闻一不清楚,因为在他看来,他已经给了小姑娘足够的包容与温柔,她完全没必要因为不相干的人黯然伤神。 对方毫无依据的谎言,只不过是挑拨他们之间关系的把戏罢了。 他问完小姑娘的情况,就要离开。 这时,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广白手上攥着将近高出一个他的扫把,上面的雪花因为沾了水已经变得肮脏如泥。 小小孩儿,大扫把,这样的搭配实在格格不入。 广白大声:“我知道月月姐姐为什么不开心!” 李太医不想他掺和,“地扫完了吗?还不快去晒药!” 广白插着圆滚滚的腰,小脸愤愤不平的皱着,“都是因为那个花魁,你这个负心汉,凶巴巴的还喜欢别人,你是坏蛋!” 骂完之后,广白撒腿就跑。 哪知小腿还没迈开几步,扑棱扑棱着,自己就忽然腾空而起。 第368章 雪地缠绵 骂完之后,广白撒腿就跑。 哪知小腿还没迈开几步,扑棱扑棱着,自己就忽然腾空而起。 言闻一大步跟了出去,将人拎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你这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广白挣扎无效,所幸也不蹬腿了,肉乎乎的小胳膊抱在身前,“我可聪明了,躲在门口听珍珠姐姐说的,她都没发现呢。” 说完,广白也知道偷听不好,小声道:“我……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 言闻一松手,将人抛在地上。 广白滚雪球似的,哒哒哒就跑了。 “啊切!” 山风冷硬,顾初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一直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滚滚落下。 她揉着红彤彤的鼻尖,看着好不可怜。 言闻一强势的将人塞进氅衣里,只露出一张小脸来。 顾初月一开始是想再装装的,但实在是太冷了。 她窝在少年怀里,做委屈状发问,“你什么时侯和我赏花看朝暮共赴秋月夜?” 言闻一:“……???” “你什么时候给我弹琴读书背我玩闹?” 言闻一伸手,贴了贴小姑娘的额头。 啧,不发烧啊。 顾初月拂开他的手,继续漫无止境的胡编乱造,“我跟你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怪不得被人家数落得连回击的底气都没有……” 言闻一勾着手指,抬起她的下颌。 两人对视。 小姑娘吐气如兰,整个人散发着馨香。 言闻一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呢喃。 顾初月猛然瞪大眼睛,小脸开始一点点变红。 比身后的腊梅还要娇艳。 他说:“怎么没有,榻上的相拥而眠,灯烛下的亲吻,平日里的点点滴滴,不都是吗?” 顾初月再一次觉得大魔王脸皮的厚度,果然不是她能想象的。 那么令人害羞的话,他怎么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这么理所当然呢? 言闻一最喜欢瞧她害羞的样子,登时恶劣的勾唇,“若是再添一回雪地里缠绵的回忆,倒也不错。” 顾初月实在听不下去了,从他怀里钻出去就往回跑。 这厮太坏啦,她要去找二妹妹。 普陀寺正殿里。 顾芳菲跪在蒲团上祈福,面对满殿佛祖,她默喃心中绮愿。 最后,她掌心轻颤,磕了三个头。 芙蕖将二小姐扶起来。 顾芳菲整理好表情,回头笑道:“大姐姐,我好——诶?大姐姐呢?” 她四处望了望,可人群之中,又哪有她大姐姐的影子? 芙蕖道:“小姐,这正殿里人多,大小姐不定是出去等着了呢?” 顾芳菲放下心来,“是呢,咱们也出去吧。” 今日言闻一也来了,万一他对大姐姐图谋不轨,可如何是好? 她担心姐姐,步子走的越发快。 可出了正厅,她不见大姐姐的踪影,却在一处通往后山的小路上,瞧见了那熟悉高大的身影。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人的模样早就深深刻在顾芳菲心中。 哪怕化成灰烬,哪怕一抹侧颜,哪怕一个背影,顾芳菲都能认出来。 上次观澜湖一遇,她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可母亲说的也对,万一自己所见只是误会呢? 她按捺下激动的心,可面色比娇桃,还是被芙蕖看到了。 “小姐,您是不舒服吗?” 顾芳菲瞧那人渐行渐远,顿时道:“芙蕖,我有些渴,你去找小师傅讨杯热茶来。” 芙蕖应下,“小姐一人在这里……” 她道:“哪是我一人?这么多人呢,你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芙蕖这才放心,寻了个小沙弥去拿茶水。 顾芳菲不想让娘亲知道,她和仲庭哥哥又遇见的事情。 少女怀春总是诗。 可知书达理的贵女,在从小学习礼义廉耻的环境下觉得独自追寻男子说话,是无法启齿的荒唐。 下意识的不能让别人知道。 顾芳菲追了过去,渐入竹林,她却再没瞧见那熟悉的身影。 竹生空野外,梢云耸百寻。 普陀寺后山是大片的竹林,荒地并未完全被开垦,也没有设佛殿,所以基本无人涉足。 曲径通幽处,似玉烟绿的翠竹挺立,残雪压枝头,遮天蔽日,晴雪复漫漫,就连空气也越发的阴寒。 雪化冰,冰成水,石子路上一层霜,若不仔细走,一不留神就要摔倒的。 顾芳菲不甘心的寻找着,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去问一问安仲庭和那位女子的关系,怎么能轻言放弃? 可她越走越远,却还是无果。 她终于死心,就在准备打道回府时,女子的哭泣声蓦然传来,与之而后的,是男子的安慰声。 顾芳菲觉得尴尬,想要快步离开。 可就在她抬眸的那一刹那,愣住了。 一处荒亭内,正在纠缠的男女是多么眼熟。 文丝娆弱柳扶风的倚在掉漆红柱上,衣着单薄,弧度优美的背脊轻轻颤着,秀丽而不失浅媚的美眸含着一汪泪,欲落不落,最是惹人心疼。 裴乔站在她身后,双手握着她的肩膀。 文丝娆却开始挣扎,“大皇子追来做什么?” 裴乔皱眉,想要解释,“娆儿,我……” 文丝娆颤抖着嗓音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我来说。” 她声音哽咽,“大皇子,你知道吗?我孤身一人来到都城,除了姨祖母,表妹们皆不喜我,我不知为何,却也不敢强求,直到遇见你和莹莹姐姐,我才知道被人疼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可……” “可现在你却告诉我,我最喜欢的姐妹和最倾慕的男子竟是已定了亲事,我真的接受不了,呜呜呜呜……我真的接受不了……” 少女的呜咽声很无助,少女的话同样那么令人动容。 裴乔抱住面前的姑娘,“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男人三妻四妾,何况他还是皇帝长子。 “莹莹姐姐如此洁身自好,怎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婚事情况,不过这也怪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根本没人同我交好,自然不知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怪我、都怪我……” 少女好似杜鹃鸟,啼血悲鸣不止:“我原本以为自己如此幸运,遇见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遇见的心上人,却没想到,自己肖想的却是别人的夫婿,是我好姐姐的夫婿……” 文丝娆擦着泪,“大皇子,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钦慕你,不该遇见你,你回到莹莹姐姐身边吧,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叨扰你了。” 第369章 野鸳鸯被发现 裴乔从未见过如此高洁的女子,哪怕牺牲自己的感情,也要维护姐妹情深。 他很是动容:“娆儿,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的。” 文丝娆摇头,“我就算再舍不得,也不可以和莹莹姐姐抢夫君啊。” 她回头,祈求道:“你可以最后,再抱一下我吗?” 少女卑微的态度刺痛了裴乔的心,他紧紧的将人抱住。 文丝娆将脸埋进他怀里,嘴角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她迅速抬头,在男人的下颌处落下一吻。 在裴乔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她迅速退出了男人的怀抱,朝他庄重的行了一礼。 “大皇子,小女告退。” 她盈盈一拜,两行清泪落。 裴乔怜香惜玉的伸出手,却被人躲开。 文丝娆转身便走,抹着眼中莫须有的泪水,肩膀颤抖。 若是没人瞧见她的正面模样,定是要以为这位姑娘哭的多么令人伤心呢。 可实际上,文丝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便含着抹笑。 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话,还是张慧儿妒忌李莹莹时的口不择言。 真是个好法子,张慧儿那个蠢货是没机会用了,她便不客气,学以致用。 成功之日,她定不会吝啬欣喜之情,书信一封,差人送去遥远的外州。 想到张慧儿现在还禁足家中,她脸上便露出一丝快意。 嫡女如何,表妹又如何? 还不是被她玩弄于掌心。 没有人能阻止她成为大皇子妃,成为人上人。 文丝娆心情大好,却也没有放松警惕,立刻又恢复了泫然欲泣的模样。 石子路拐弯,她正在想着等等如何应付李莹莹,抬头,却看见了满脸震惊的顾芳菲。 她大慌,“芳、芳菲,你怎么在这?” 顾芳菲身子轻颤,她不过是追着仲庭表哥而来,却误打误撞的看见这一对野鸳鸯纠缠。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文丝娆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 顾芳菲虽然不喜欢文丝娆,却也没有在心里故意抹黑她的形象,只当她是不亲不近的亲戚罢了。 今日,当真是大跌眼镜。 这要是传出去,先不说文丝娆的名声会差,他们学士府的清誉岂不是会毁于一旦? “你……你怎么能?文丝娆,爹爹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文丝娆故作镇定,“芳菲,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 顾芳菲有些激动,“你和大皇子在亭子里卿卿我我,甚至还……”两人的越界举动她实在说不出口,“你告诉我听不懂?” 文丝娆见她身边没有人,冷静下来,“就算我真的和大皇子如何了,无凭无据,谁会相信你?” 顾芳菲震惊于对方的无耻。 她咬牙,“好啊,既然如此,我便去告诉爹爹,看他相不相信!” 说完,她转身提裙就跑。 文丝娆听到顾明远后,再也不能故作冷静。 学士府是她的垫脚石,她能走进都城的贵女圈子少不了学士府表小姐这个称呼的帮助。 而且,她还想当学士府的嫡女呢。 因为上次和大皇子在学士府花园一事后,顾明远就已经对她和姨祖母生疑,更是多加疏远。 尤其,顾芳菲和顾初月不同,她是顾明远最疼爱的女儿,说话的分量自然也是不一样。 若是听信了顾芳菲的话…… 文丝娆无法想象后果,她还需要依靠学士府的地位博得大皇子的母妃欢心呢。 事到如今,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她立刻也了上去,开始服软的解释:“芳菲、表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那样的!” 两位娇小姐平日里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能有什么体力。 文丝娆上次假戏真做,脚伤还没好利索就不断去顾明远面前卖孝顺女的人设,更是留下了后遗症,根本不能快跑。 她正在奋力追着,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文丝娆和顾芳菲两人距离并不远,她这么一扑,直接撞到了顾芳菲的身上。 “啊!” “你做什么!” 顾芳菲摔倒在地,裙裾被人牢牢的抓住。 文丝娆不敢放她走,好言好语道:“芳菲表妹,刚刚是我一时说错了话,我们可是亲表姐妹,我更是待你如亲妹妹一般,你要相信我!” 顾芳菲用力掰着她的手,整个人向后仰,“你不是和李莹莹交好吗?大皇子和她的关系众所周知,你这样两面三刀,有没有想过,你和大皇子厮混要是被人发现,你会被人如何看待?别人又会如何看待学士府?” 文丝娆没想到顾芳菲如此难缠,竟不顾半分姐妹情谊,她们可是亲表姐妹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她成为大皇子妃了,学士府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顾芳菲怎么就不明白呢? 文丝娆死死拽着顾芳菲的裙裾,顾芳菲用力想把裙子从她手里拉出来,身子后仰幅度越来越大。 顾芳菲的身后是山坡,下面云雾缭绕,看不清有多高。 文丝娆眼中闪过狠色,面颊阴沉,“芳菲表妹,你当真不肯好好听我解释,一定要耗尽我们的姐妹之情?” 顾芳菲冷笑,“在你做出如此不耻事情前,你有想过我们的姐妹情吗?” 现在这话说的,倒像是她的不对。 文丝娆换了一副嘴脸,眉眼嚣张的扬起,“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她奋力一搏,用力拽着手里的布料。 顾芳菲见状,也同样用力,身子也越发的向后仰。 就在这时,文丝娆蓦然松手。 她松手的毫无预兆,顾芳菲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 可这样的力度只够让顾芳菲倒地,不足以保证她落下山坡。 文丝娆一不做二不休,发狠拉起顾芳菲的双腿,借着她后仰的力度用力将人一推。 “啊!” 顾芳菲翻身滚下山坡,尖叫声湮没在云雾之中。 普陀寺占地面积广阔,后山更是人迹罕至,除非习武之人,否则谁会听见这样一声短促的尖叫? 文丝娆踉跄着起身,扶着山坡边的竹子,往下望了望。 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得逞的掸着身上的泥土,趁四下无人,赶快出了后山。 第370章 再亲一下,就去摘柿子 顾初月下山后便去正殿找二妹妹。 言闻一亦步亦趋的跟在小姑娘身后,金相玉质,惹得不少来上香的姑娘投以爱慕眼神,更甚大胆的姑娘投掷香囊荷包。 可惜后者面不改色,戾气丝毫不知内敛,不怒自威。 期间还吓哭了两个来找顾初月讨糖吃的小孩子。 直到收到小姑娘几枚嗔怒的眼神后,心情稍佳。 顾初月见对方眼神戏谑,小脸羞的鼓起,步子更快。 哪知迎面碰上了正要去侧殿后面摘柿子的言可辛。 小表姐兴致冲冲,拉上她就跑。 言可辛:“现在的柿子都是吊柿,外面虽结了霜,但皮薄汁水足,最是香甜。” 顾初月听了嘴馋,但还是犹豫:“这是寺庙,咱们冒然去摘柿子会不会不太好?” 一旁,言云敬无奈道:“小五问了寺里的小师傅,说是可以去摘,只要不随意丢弃。” 顾初月听了心动,往他们中间一看,“诶?二妹妹呢?” 言可辛已经等不及了,“她啊,我来找你时碰到芙蕖了,说是要去给小姐找茶喝,现下不定在哪个亭子里喝茶呢,咱们先去吧,到时候摘了柿子给她吃不就好了吗?” 顾初月觉得可以,这里是佛教重地,况且她们还带了侍卫过来,二妹妹应该不会有危险。 这么一想,她便应下了。 直接拿着香甜的柿子过去找二妹妹,二妹妹应该会很开心吧? 两个小姑娘手挽手跑的欢快。 言闻一和言云敬两个少年,只好慢悠悠的跟在她们后面保护着。 侧殿后面和寮房中间是一条小道。 这棵柿子树还是第一任方丈随手种下的,不知不觉间,已有百年树龄。 柿子树树干粗大,一人可环抱,表皮粗糙凹凸不平,虽已入冬不见半片绿叶,奈何枝杈交错茂密,枝头挂雪,黄澄澄的柿子垂挂,颇有几分繁盛之意。 朱红雪檐侧,素裹天地间,浅阳斜照在晶莹剔透的白霜上,微微凝着细密水珠,是何等的绚烂美景。 沉甸甸的柿子挂在枝头,让人瞧了便不禁满心欢喜。 在顾初月咽口水间,言可辛已经手脚利落的爬上了柿子树,坐在枝干上,以披风为兜。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见便摘。 树下,言云敬哭笑不得:“小五,咱们不过几个人,不要摘太多。” 言可辛掂了掂披风,虽然知道够了,但在美味面前,还是贪心的想要再摘一个。 她很快就看好目标,是离她不远处的一枝树杈上的,那树杈已经越过朱墙,长到了寮房院子里。 霜红饱满,比她摘的任何一个都要好看。 她慢悠悠的挪着身子,只是越往前,枝干越细。 顾初月因为穿的笨重,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树下干巴巴的担心,“小表姐快下来吧,这些就够吃了,太危险了!” “快了快了,我再摘一个就下去。” 言可辛应着,她是一个认定什么事情就必须要做到的人。 她咬唇,实在不能挪动了,便伸手去够。 可惜,就在指尖已经碰到柿子时,那柿子“咻”的掉落。 接着,就是一声嗓音尖细的斥骂:“大胆!是谁,竟敢来这放肆!” 言可辛一听,心虚的背着披风兜麻溜下树。 言云敬觉得不妥,要去致歉。 言可辛作势要溜,结果没容得她和小姐妹分享美味就被二哥哥拎着后领子拖进了寮房院。 顾初月等了半天,等了个两手空空。 她望着树上的柿子,眼馋的很。 “想要吗?”言闻一揽住了小姑娘。 顾初月瞬间回头,笑眯眯道:“要,我要两个!” 言闻一心中微暖,小姑娘要两个柿子,想来是要和他分享。 看在小姑娘如此乖巧、没有白疼的份上,他勾唇,指着自己的侧颊。 意思不言而喻。 跟大魔王相处这么长时间,顾初月算是清楚他的劣根之一了,就是唯利是图。 没有好处的事情绝对不做。 比如摘柿子! 就这对于他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也要讨好处! 她回头,看着四下无人,踮起脚尖飞快的亲了下他的侧颊。 “啾”的一声。 言闻一摸了摸被亲的地方,思索片刻,很是认真道:“没有感觉。” 顾初月:“……那声音你总该听到了吧?” “听到声音和感觉到是两码事。” 顾初月无语凝噎。 她竟然无言以对?! 言闻一接着指了指自己没有被亲的另一边脸。 顾初月的脚尖都要将地蹭出坑了。 等了许久,她可不想空手而归。 反正也亲了那么多次,再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她皱着鼻子,起身飞快的“啾”了一下。 “这下总行了吧?” 言闻一面无表情:“还是没有感觉。” 顾初月:“……???” “我不吃了!” 她转身就要跑,却被人拉住了手。 言闻一见小姑娘要真的生气,摩挲着手中纤细的仿佛他用力便能捏碎的手腕。 顾初月以为他是要认错主动去摘柿子,心里得意洋洋。 哪知—— “再亲一下,不管有没有感觉,我都勉为其难的去摘柿子。” 顾初月咬牙。 对不起,她错了。 她不应该对大魔王的厚颜无耻给予希望。 但是…… 她回头,望着树上黄澄澄金灿灿的柿子,一个个圆胖胖的,像是在对自己招手说“快来摘我呀,快来吃我呀”。 人太馋了有时候就会比较没骨气。 比如被骗了两次的顾初月,依旧希望满满的将信任寄与对方。 “你说的,可不能再反悔,要是再反悔我就不理你了。” 言闻一应下,“好。” 顾初月别扭的左顾右盼,终于再次踮起脚。 只是这次还没确定目标降落,就被人捧住脸来了一记深吻。 这次,没等顾初月反应过来,罪魁祸首就主动飞身去摘柿子。 怕小姑娘反应过来闹情绪,言闻一下树后立刻将柿子塞进她的手里。 一手一个。 见小姑娘微愣,他思索着等等如何拒绝小姑娘的分享,毕竟他并不喜欢这种甜腻的水果。 小姑娘要是喜欢,都给她也无妨。 顾初月欢喜的嗅了嗅,觉得有股清香味。 她笑眯眯的分配,“一个回去吃,一个给二妹妹。” 已经想好拒绝理由的言闻一:“……” 顾初月抬头看他,“走吧,我要去和二妹妹吃柿子啦。” “……” 言闻一伸手,抢走了她手里的柿子。 第371章 别慌 顾初月瞬间又恢复了两手空空的状态。 再抬眸,人已经走远了。 “诶!言闻一,你这个大骗子!” 她提裙去追,这才发现自己穿的多虽然暖和,但是行动实在不便。 远远望去,像是只小笨熊在雪地里奔跑。 追赶着……猎人? 直到普陀寺正殿,柿子才又回到了顾初月手里。 然而,只有一个。 现在这个时辰,普陀寺正是香客最多的时候。 芙蕖站在大殿的台阶上,不停的在人群中看,急的额头上冒汗。 直到瞧见大小姐的影子,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迅速跑了过去。 “大小姐,小姐不见了!” 顾初月一听,柿子差点掉到地上,“怎么会不见呢?侍卫没有跟着吗?” 芙蕖内疚的低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侍卫已经四散开来在寻找了。 可普陀山高耸入云霄,现在客流量又是最多的时候,找起人来谈何容易? 远处,安仲庭正欲下山,却看见几位表弟表妹站在一起,心下觉得巧,便想着去打声招呼。 一走近,才发现几人面色凝重。 他们几家自老一辈就是铁三角的关系,老人家关系好,连带着他们这些小辈之间也来往密切。 上次安将军府分家一事,言、顾两位老夫人没少出力。 而作为三家中最年长的兄长,安仲庭很关心这些表弟表妹。 顾初月见他带了小厮和士兵,能帮忙找找,加上又不是外人,便将事情与他说了。 安仲庭听完,主动要求帮忙寻找。 作为都城守卫军副统领,他有丰富的带队寻人经验,脑海里迅速出现搜救计划。 他开始指挥,两两一组,带着小厮侍卫开始寻找,尽量不要叨扰到香客以免引起慌乱。 顾初月听完,依旧恍如梦中。 她的手指紧紧抠着掌心,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二妹妹到底是为什么,要支开芙蕖和侍卫? 上次二妹妹不见,便是被人喂了药截到了院子。 幸亏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抓二妹妹不过是要引她过去,没对二妹妹做什么。 那这次呢? 她不敢想象。 言闻一垂眸,大掌包住了小姑娘的拳头,慢慢掰开她的手指,粗砺的手指抵在她掌心的月牙印上,“别慌,不会有事的。” 她轻轻点头,“嗯。” 众人分配好就要去找,却看到一位小沙弥迎面而来。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说着,缓缓站到一旁,露出了身后的文丝娆。 她一身浅色袄裙配素色披风,此时却沾了不少的泥土,瘸着腿一拐一拐的,看起来好不狼狈。 正楚楚可怜的蹙着眉。 碍着要做做表面样子,顾初月不得不关心两句,“表姐这是怎么了?” 文丝娆苦笑两声,“我在正殿里上完香后便想着和妹妹们汇合,哪知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结果倒碰上了李家莹莹姐姐,边散步聊天边寻找你们,可惜一直都没看见,幸好偶遇这位小师傅带路,哪知路上脚一滑,便摔了一跤,让大家见笑了。” 她这话说的完美,人证也在。 可顾初月依旧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对劲,她说不上来。 尤其每每对上文丝娆的视线,对方在坦坦荡荡回看前都会下意识的缩下瞳孔。 顾初月走了过去,“没想到表姐和李小姐关系这般好,不知两人是去哪里散步了?” 文丝娆没想到平日里和她最不对付的顾初月会多问,“就在四周看看,也不敢走远,怕你们寻不到我。” “是吗?” “当然,初月表妹难道不相信我吗?” 顾初月笑着说:“当然不是,只是有些奇怪罢了,我们也就在附近闲逛,怎么没看见表姐和李小姐呢?” 文丝娆低头,虚弱道:“许是因为香客太多了吧,因为这个,我真是找了你们好久呢。” 顾初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再问。 因为文丝娆在撒谎。 她的秀鞋边沾了湿泥土,泥土上掺杂着竹叶碎屑。 而普陀寺,只有后山才有竹子。 要是不出所料,她可能才从后山回来。 “表姐,你刚刚,有见到芳菲吗?” 文丝娆很惊讶:“芳菲?她不是一向和你形影不离吗?”说着,她环视一圈,“咦?她人呢?” 顾初月没有理她,而是带队开始寻找。 文丝娆看向言云敬,“言二少爷,敢问我芳菲表妹去哪了?” 言云敬知道她的身份,觉得她们间都是亲戚,应该无碍,便道:“芳菲她不见了。” 文丝娆面露焦急:“这……那初月表妹是去找了吗?” “对。” 言可辛等的有些不耐烦,“二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找人啊?” 文丝娆一听,登时道:“是去找芳菲吗?言二少爷,带我一起去吧,芳菲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姐姐,出门在外没能照顾好妹妹本就是我的失职,我也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言云敬犹豫,“文小姐,可你的腿……” “我的腿没事的。” 安仲庭也觉得她身体不方便,“文小姐,你回去好好休息,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文丝娆苦苦哀求:“就让我一起跟着去吧,找不到芳菲,我又如何能安心休息。” 话至如此,安仲庭见她是真心疼爱妹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既然如此,两两一组,咱们也出发吧。” 言可辛见状,立刻道:“两两一组?那我和安表哥一组。” 这么一商量,两组人迅速投入到找人行列中去。 言云敬二人带队,去了后山。 文丝娆整个过程都是被丫鬟扶着走的,慢悠悠的跟在队伍后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歇一歇。 在第三次停下来歇息时,言云敬回头,道:“文小姐,既然你如此不舒服,不如回寮房去休息,这里有我们就好。” 文丝娆一听,立刻起身,“是不是我拖累大家了?言二少爷,你不用顾及我的,你们在前面走就好,我知道我这身子骨怕是个累赘,但一时找不到芳菲我实在是心难安,哪里能休息的了?” 边说,她边拿出帕子拭泪。 有小厮丫鬟听见,不免感叹: “这文小姐据说是学士府的表小姐,没想到和那两姐妹感情如此深厚。” “文小姐真是个好姐姐。” “我看不是这么回事,就怕是文小姐一厢情愿,你看那顾大小姐看见文小姐后脸蛋子耷拉的。” 第372章 一路抱了回来 窗纱落日渐黄昏,从晌午寻找到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依旧没有发现顾芳菲的踪迹。 言闻一见小姑娘不停在门口踱步,过去将她拉进屋,按在椅子上,“再等等,会找到的。” 顾初月反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后山派人去了吗?” “复还亲自带着暗卫,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普陀山太大了,后山更是基本无人涉足的地方,那里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陷阱、悬崖还是山坡,就连寺庙里的小师傅都说不准。 尤其,今日文丝娆的可疑举动。 让她不得不担心。 言闻一缓缓环住小姑娘的肩膀,“卿卿,不会有事的。” 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院里一片嘈杂声由远而近。 守在院里的珍珠大喊:“小姐,二小姐找到了!” 顾初月来不及系披风,直接冲到了院子里。 “二妹妹!” 顾芳菲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虚弱一笑:“大姐姐……” “怎么会这样?” 顾初月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二妹妹血淋淋的胳膊。 发髻松散,原本洁白无瑕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 是从层层叠翠的松柏上摔下所致。 却也是因为松柏承受了一部分下坠的力量,这才能留下一条命。 顾初月闭上眼睛,压下满腔酸涩,吩咐:“将人抬进去,芙蕖、簌簌,进去将二小姐身上的伤口边缘处简单擦净,珍珠,去找监寺师傅,看看有没有药箱,借来一用。” “是。”三人应下。 待昏迷不醒的顾芳菲被人抬进去,院里的血腥味才稍稍散了些。 顾初月抬眸刚要问什么,就见一身同样血污很是狼狈的宋英站在她面前,“你这是?” 宋英扶了扶发冠,“不是我的血。” 顾初月:“难道是……芳菲的?” 宋英在她面露疑惑的一刹那,脸色臭的难看,没应下也没否认,哼了声,转身出了院子。 顾初月看向了跟着而来的小表姐和安大表哥,“二妹妹是在哪发现的?” 安仲庭面色严肃:“后山的一处山坡下。”说罢,十分懊恼,“若是我早一点过去,芳菲表妹也许就不会……” 他欲言又止,垂在两侧的拳头捏的嘎吱作息。 上午时辰,他在后山竹林陪夕颜散步,确实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可转瞬即逝,他并没有在意。 但现在依照着芳菲表妹失踪的时间看,多半,那女子就是她了。 顾初月以为安家大表哥在自责自己的搜救效率,宽慰道:“表哥,这并不是你的错。” 天色渐晚,尤其山上,黑夜如骤雨,原本灰蒙透着淡粉的天际迅速披上了黑纱。 还有两人迟迟没有归来。 顾初月已经为二妹妹简单的将伤口处理好。 她出了屋门,见小表姐一直看着寮房院的大门。 “云敬表哥还没回来吗?” 言可辛担心道:“还没。” 顾初月觉得奇怪,“诶,不对呀,云敬表哥他们不是早早便去后山寻找了吗?你们过去时没瞧见他们?” “正殿那一片地方我和安大表哥很早就找完了,想着后山广阔,而且都是草啊木啊的,不好找,便想去支援,哪曾想去了没瞧见人,派来的小厮又说他们没回来,也不知找没找完,我们就又找了一遍。” “那宋英?” 言可辛道:“宋英吃不惯寺庙的斋饭,非要去后山打猎,我们这才碰到一起,他又是个爱热闹的,就跟着一起找了,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她觉得稀奇,“还是宋英给一路抱回来的呢。” 顾初月也是惊讶,宋小公爷确实是爱看热闹,但除非和自己有关的、除非是自己挑起来的,一般都是只看不掺和。 尤其他和二妹妹,作风在两个极端的人,平日里根本瞧不上对方。 一个觉得对方太过循规蹈矩,枯燥无味,大道理一堆。 一个觉得对方放荡不羁,不学无术,枉为世家子弟。 宋英这次愿意跟着下山坡,当真是稀奇。 冬风拂过院落。 门外传来小厮和丫鬟的声音,“小姐马上就到了,再坚持坚持。” 大门被“嘭”的撞开。 两小厮抬着担架就冲了进来。 顾初月随意指了个房间让他们安顿。 言云敬匆匆跟了进来,本是纤尘不染的白衣君子,此刻却灰头土脸。 言可辛立刻跳了起来,“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没事。”他抬手想摸摸妹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上一片泥土,“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经在屋里休息了。” 言可辛嘟囔着,“二哥你们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而且我去后山的时候也没瞧见你。” 言云敬接过小厮递来的湿帕子擦手,“在后山寻找的时候,文小姐不小心跌到了山坡里,只能兵分两路,一批人往前寻找,一批人就地去救人。” 言可辛嫌弃:“她看起来就是腿脚不好的样子,还非要跟过去,这不是添乱吗?” 尤其这人说话怪里怪气的,一言不合就要装柔弱哭哭啼啼。 她不喜欢。 月光下,一处墙头上坐着两个人影。 金戈看着院里的人,可惜道:“原本是你先发现的顾二,怎么现在功劳倒成了别人的?救了学士府的嫡女,这得有多大一笔银子啊……” 复还却不在意:“主子下的命令便是不可露面,在旁辅助。” 金戈一听是主子的命令,不敢再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在哗哗流血。 感觉自己错过了整个世界。 刹那,一点黑影突然从远处蹿来。 金戈抬脚就要踹,黑影道:“是我!” 叶然抓抓头,也跟着一起并排坐到了墙头上。 金戈好奇:“叶侍卫,你不是在顾大小姐屋外头守着吗?怎么上这来了?” 复还也看了过去。 叶然:“言大少爷不让我在门口守着。” 金戈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有什么的,你不是会武功吗?是男人就上去干,跟他决一死战!” 复还深深的看了一眼金戈。 觉得他真是不长记性。 都几个月没碰过月钱了,还敢开关于顾大小姐的玩笑。 叶然佩服他的勇气可嘉,诚实道:“我技不如人,难道金戈兄弟有挑战过言大少爷吗?” 第373章 卿卿这是要用完就扔? 复还看向了金戈,看他怎么说。 当年,他们所有阁中人都是竞争对手,没有人不向往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阁中的生存方式就是弱肉强食。 强者为尊是众人默认的规矩。 金戈当年也是阁主的竞争者之一,好巧不巧还被分到了和言闻一对决。 结果心里建设还没做好,就被人一招击破。 现在阁中经历过上次换代的老人都是主子的手下败将。 叶然追问:“金戈兄弟怎么不说话?” 金戈一本正经道:“叶侍卫,咱们做侍卫的怎么能随意讨论主子的事情呢?这样是不对的。” 叶然:“???” 他这是被倒打一耙了? 最近多阴雪天,难得今日月色如华。 今日晚膳是普陀寺的素斋,几人都吃了许多。 唯独言闻一,将所有菜色看了一遍后,只夹了几口手边的番茄菜花,就放下筷子了。 今日劳累,不吃饭怎么行? 顾初月和小师傅借了厨房,准备做些米糕给大魔王。 她做好后便要给他送过去。 寮房院温馨宁静,门口一高大少年背着月光挺立。 顾初月看清了对方侧脸,是安仲庭。 今日,少不了安家大表哥的帮忙。 米糕香喷喷的,她想着让大表哥也尝一尝,聊表谢意。 哪知还没走近,就瞧见对方身边还站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单看衣着不像是随着伺候的丫鬟。 她刚准备过去打招呼,就见安仲庭抬手,将女子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 动作亲昵。 那女子登时羞红了脸,低头垂笑。 月色下,像是一对恩爱璧人。 顾初月愣在原地。 不是说安家大表哥没有心上人没有姻缘线吗? 这女子是怎么回事啊? 那边的气氛美好到像是在告诉别人不要去打扰。 她向后退了几步,识趣的回了屋子。 少年沐浴过后,直接斜靠在了榻上。 屋中熏笼只有两座,空气中浸着淡淡的凉意,可言闻一依旧大敞衣襟,一直开到小腹,露出形状分明的蜜色肌肉,上面每一道伤疤,都是他曾经厮杀过的战果。 “做了什么糕点?” 顾初月将米糕放到桌上,“厨房里食材比较单一,我就做了点米糕,还是热乎的呢,你快来尝尝。” 但是,她眼珠一转,面容含笑的端着盘子走了过去,坐在榻上,声音甜腻:“一一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言闻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张开了嘴。 他想看看小姑娘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顾初月立刻捏起一块糕点放到人家嘴边,贴心的问:“味道如何?” 言闻一仔细咀嚼,评价:“尚可。” 顾初月:“那你能不能看在这么好吃的糕点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言闻一冷笑,“我不吃了。” “不行!”她扑上去,“你都吃了这么多了,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我只吃一块。” “吃一块也是吃!吃一口也是吃!” 言闻一抬眸看她,眼神晦暗,“原来给我做糕点是因为有求于我,顾卿卿,你好的很啊。” 顾初月眼珠一转,立刻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是给你做完糕点才有问题想要问你的,是关于——” 她顿了顿,突然发现不对劲。 大魔王先前告诉过她,安家仲庭表哥不是二妹妹的良人。 难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家仲庭表哥有心上人了?” 言闻一:“是否为心上人我不知,但他确实有个青梅竹马。” 说到“青梅竹马”四个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二妹妹……” 一片痴心付与谁? 她叹了口气,麻溜的从少年怀里钻了出去。 言闻一:“你去哪?” “回屋睡觉呀。” “……” 这是用完就丢? 夜半,万籁寂无声。 顾芳菲幽幽醒来时,望着青灰色的帷帐,觉得很是陌生。 脑袋一阵钝痛,意识浑浑噩噩。 直到好半晌,这才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她见到文丝娆与大皇子暧昧不清,拉拉扯扯。 被她发现后,文丝娆露出真面目,在出后山时把她扑倒,将她推下了山坡。 她当时挂在一棵好大的松树上,她好害怕,她想喊救命,可只是轻轻一动,就掉到了巨石上。 山坡下好冷,还下了雪。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后来,是谁救了她呢? 她听到耳边有焦急的呼唤,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可她没有力气睁开眼道谢。 后来稍稍恢复意识,首先入目的,便是男人硬朗的面容,唤着她“芳菲表妹”。 是仲庭表哥。 他再一次救了她。 只是他叫的好生疏,不像是记忆中的呼喊,可当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 身体太疼了。 她要告诉大姐姐,要告诉爹爹,戳穿这个恶毒女子的真面目。 她未被包扎的手里被塞了一根绳子,她拽了拽。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趴在榻沿上的芙蕖立刻惊醒,“小姐,您终于醒了!” 顾芳菲被扶起来,喝了两口水后,问:“大姐姐呢?” “大小姐回屋休息了,要不要奴婢去叫?” “别……”她抿着干裂的唇,“今日寻我,大姐姐肯定很辛苦,让她好好休息吧。” 芙蕖往小姐身后塞了只引枕,扶她靠下,“小姐慢点慢点别急。” 顾芳菲成功靠下后,两人皆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包的像粽子的手臂,“我的胳膊?” “小姐放心,大小姐已经帮你把胳膊接上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休息几个月就好了。” 顾芳菲问:“文丝娆呢?” 芙蕖道:“表小姐呀,她也受伤了,听言二少爷说,是不顾脚伤坚持要寻二小姐您时,不小心掉下了山坡,摔的可严重了。” 芙蕖全然没发现小姐的表情,语气意外道:“表小姐素来与小姐您不亲,却没想到这次如此尽心尽力,还把自己弄伤了,果然是患难见——” “闭嘴!”顾芳菲大喊打断她的话。 “小、小姐?” 顾芳菲未受伤的手紧紧攥着棉被。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文丝娆把她推下山坡的。 现在又怎么会变成为了她也受伤? 还有了个人人称赞的好姐姐名声。 什么患难见真情? 都是假的。 等回府、不,明天,她一定要揭穿文丝娆的真面目。 第374章 怎的他就要被小姑娘打? 二妹妹受了如此重伤,且普陀寺没有大夫,条件有限,顾初月昨晚只是给二妹妹做了简单的包扎和正骨,暂时稳定了病情。 可普陀寺能使用的药物实在单一,除了金疮药外还要其他药物辅助治疗。 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当晚,她便休书一封至学士府。 希望二妹妹回府后王氏可以做好准备迅速医治。 翌日,三更天。 收到信的顾明远夫妇心急如焚,王氏更是夜不能寐,连夜便赶来了普陀山。 山雾浓厚,云梯落了冰霜。 顾初月怕王氏因为担心乱了分寸一不小心滚下去,到时候没人照顾妹妹,便特地让叶然施展轻功下去,让王氏在下面等候不要冒然上山。 可王氏爱女如命,哪里能等,“我为何不能上山?菲儿生命垂危,我如何坐的住?” 叶然道:“夫人,昨日下了雪,又经香客一天的踩踏,雪化开后就成了冰,正是难走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候,就连小厮下山都打滑溜,何况是王氏一介妇人? 到时候下山,天又这般黑,这要是掉下去,不是添乱吗? 但现在王氏的脑子里已经思考不了那么多了,她无法想象女儿现在是什么情况,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菲儿坠马被人抬回家的情景。 不禁后怕。 顾初月如此阻拦她上山,菲儿这次受伤,莫不是跟她有关系? 这想法一出,王氏越发坚定所想。 不然,顾初月为什么千般阻拦她上山去看女儿? 什么结冰什么下雪,不让她上山,怕是心虚! 俗话说本性难移,王氏后悔自己竟然信了顾初月已经变好的鬼话。 思及,王氏一把推开叶然,“让开!一个下人也敢挡我的路!” 叶然觉得夫人实在不识好人心,只好施展轻功回去复命。 因着要提前下山,顾初月没睡多久就被珍珠伺候着起身,裹着薄被窝在圈椅上。 只是圈椅太小,窝着实在不舒服。 言闻一瞧小姑娘犯了起床气似的撅着小嘴儿,将人抱到腿上,揽进怀里,恍若无人的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顾初月起初还挣扎了几下,后来发现确实比坐在圈椅上舒服,况且屋里都是她的贴身丫鬟,便由他的动作了。 期间芙蕖来禀报一次二小姐的情况,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就差去殿里拜菩萨了。 听说二妹妹醒了一次,顾初月这才松了口气。 待又交代了芙蕖几句好好照顾小姐后,她半眯着眼,手指捏着少年的袖口,勾勒着精致的花纹,懒洋洋的问:“文丝娆呢?” 珍珠道:“听表小姐身边的丫鬟说,还没醒呢。” 她蹙眉,“还没醒?” 文丝娆身上那些只是皮外伤,看着惨不忍睹,实际上并不严重,只是皮肤组织损伤而已。 按理说,应该比二妹妹醒的早才对。 珍珠一脸被吓到的表情,“谁说不是呢,奴婢还亲自过去看了一眼,表小姐嘴唇白的吓人,叫名字都没反应,看起来比二小姐还要严重,要不是小姐说她没事,奴婢都以为她下一刻就要……” 说到后面,珍珠拍了下自己的嘴,“奴婢该死,请小姐恕罪。” 顾初月轻笑:“感觉下一刻就要死了是吧?这是实话,有什么恕不恕罪的。” 珍珠惊讶:“小姐,难不成表小姐真的要……” “放心吧,死不了。” 只是有一点,她不明白。 今日的文丝娆,确实令她意外。 后山凶险,按照她这位表姐的性子,应该会借着自己脚伤而逃避寻人的任务,在寮房休息,而不是上赶着去后山寻人。 丫鬟们嘴里的姐妹情深?她觉得可笑。 难不成…… 顾初月嗤笑,难不成是自导自演这出戏,因为寻二妹妹受了一身伤,而让老爹和婵姨念一分她的好,欠一份她的情? 打动老爹继续为入学士府宗谱而努力? 还有昨日,文丝娆为什么要说谎呢? 她明明去过后山,却偏偏说自己和李莹莹就在附近散步。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珍珠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初月打断了。 昨天几乎将普陀寺都跑遍了,晚上又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她现在腿都打抖,无暇顾及文丝娆的情况。 “没死就行。” 她可忘不了自己这位“好”表姐,是怎么对她的。 问完话,屋中丫鬟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言闻一垂眸,见小姑娘乖巧的任他抱着,半眯的眉眼散漫着昏暗的烛光点点,许是因着暖了些,两颊泛起了秀美的嫣红色,小嘴水润的半张着。 他眼尾勾起,不知怎的起了玩心,抬手捏着小姑娘的脸蛋。 少年手上都是茧子,而且下手没个轻重。 顾初月那点子瞌睡中都被疼跑了。 她不悦的嘟囔,“一一你干嘛呀……” 言闻一没说话,手上动作不停。 只觉得小姑娘的脸蛋细皮嫩肉,很是绵软。 他见那些风流子弟与姑娘亲热时,都会抚摸对方的脸蛋。 想来和厨娘揉面团没什么区别。 他来回搓弄着,彻底将顾初月给弄醒了。 她坐直身子,“啪”的一声拂开脸上的手掌。 被小姑娘拒绝,言闻一面色阴寒。 那些子弟抚摸姑娘脸蛋时,姑娘都会很开心。 怎的他就要被小姑娘打? 巨大的心理落差令言闻一气息阴沉,却还是没忍心收了为小姑娘取暖的内力。 只是少年浑身的戾气似九天飞雪,顾初月乍一下打了个颤,这才清醒。 她见少年寒着脸,心里委屈,被捏过的脸一片的发烫,“脸都要被你捏肿了。” 言闻一不信,“你的脸原本便这般大。” 他是见过别人怎么摸姑娘的脸的。 只是自己每每摸一摸小姑娘的脸都会被拍开。 好好的周公茶会被吵醒,脸疼的发热,还被心上人说脸大。 这谁忍得了? 一向没有起床气的顾初月心里立刻窜起了小火苗,她从怀里掏出掌镜。 细腻的脸蛋上多了交错的指印,和另一边脸简直没有可比性。 她气呼呼的指着脸,“这手指印是原本就有的吗?” 言闻一细看,发现真如她所说,不自在的别过脸,“我又没捏过别的姑娘的脸。” 第375章 言闻一悄悄红了耳尖 顾初月眨眨眼,细细琢磨他的这句话。 随即满心欢喜的凑了上去,“你的意思是,你没摸过阡影的脸蛋也没摸过皓月的脸蛋?是吗是吗?” 言闻一沉声道:“我为何要捏她们的脸?” 顾初月惊喜。 画本子上说,男女要接吻时,正是浓情蜜意,男子低头深情注视女子,总会不由自主的摸摸女子的脸蛋。 除了牵手以外,亲嘴在画本子里可是最常见的亲热。 就连大魔王也是如此,虽然多数都是捧着她的脸。 但手碰到了,四舍五入也算摸不是? 二妹妹醒了,大魔王还只与她一人亲热过。 顾初月好心情的调整身体,一手摸上了言闻一棱角分明的脸。 一边摸一边有模有样道:“你学着点,这样才叫摸,你那样叫捏,懂了吗?” 说完,在收回手时,还极快的捏了下大魔王的脸。 虽不比自己肤如凝脂,却也比他那满掌厚茧的手要光滑的许多许多。 西窗烛摇曳光影斑驳。 言闻一垂着眼帘。 小姑娘一双水杏眸亮晶晶的,眼底映着自己,唇角含笑。 把满腔的真挚和喜悦捧到了自己面前。 言闻一面无表情的侧过头,悄悄红了耳尖。 若非小姑娘碍着佛寺,不愿与他亲热。 就连亲一亲额头都是他趁其不注意得来的。 否则,他定要…… 夜色浓厚。 言闻一瞧小姑娘描勒着他衣襟上的金纹,不禁想到小姑娘的一双手在为他包扎伤口时,是如何的灵巧。 顾芳菲今日受伤,又是女子之身,普陀寺没有大夫,就算有略懂医术的僧人,但碍着身份依旧多有不便。 听说,是小姑娘为她清理的伤口。 小姑娘失忆前不学无术,大字都不识多少个,又怎会学习医术? 失忆后,顾老夫人忙着让她学习八雅,堂堂贵女,定不会让她学习医术分心。 那这一手熟练的包扎技巧和药物辨别,从何而来? 言闻一直接问:“你会医术?”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心里打鼓,想用没听清蒙混过关。 哪知被人学以致用的摸了摸脸,“别装傻。” 她垂眸,手指抠着金线,“先前我失忆受伤,李太医为我包扎伤口,都说久病成医,我隔三差五就要看上一遍,慢慢也就会了些。” “后来呀,还多亏了小白,因为李太医去洛阳城为言姨祖母的嫂嫂看病,临走给小白留了功课,小白用功,我又无聊的很,便经常当患者假装受伤给他练习包扎,一来二去,也就会了。” 言闻一玩味着勾起她的下颌,两人对视,“那,正骨呢?” 摸个骨穴,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学会的。 尤其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能做到镇定自若,更是难得。 他从婢子口中听闻,小姑娘当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精准的摸到骨头,不过眨眼间。 顾初月天真的看他,“这很难吗?” 正骨她十岁就会了。 人体穴位她四岁便能对答如流。 爷爷是开医馆的,她幼时不能上学,又无聊的很,爷爷坐诊,她便会去帮忙抓药,医馆的药,她认识个七八分吧…… 那时,她好像九岁? 诶,不对,不到九岁。 她记不清了。 因为后面学习临床医学,多的是和西医打交道。 她已经太久没有碰过银针丹炉了。 言闻一无奈的捏着手指间的肌肤。 别人几年都不一定学会的手法被小姑娘说的如此简单。 果然,天分这个东西,实在奇妙。 就像当初老家伙第一眼见他,就断定他,会跟他走。 言闻一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摸刀,什么时候手上沾满鲜血。 那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屋外松柏层层叠雪。 冬日天亮的晚,但为了避免和香客们撞到一起,他们必须要赶在普陀寺正常开门的时辰前下山。 因为男女有别,监寺师傅将男子带到了另一座寮房院安顿。 按照小表姐睡觉香甜的情况,也是不易被吵醒的。 昨日辛苦一天,顾初月准备让小师傅代为传达他们已经下山的消息,不去打扰小表姐他们的好眠。 她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簌簌推门进来,“小姐,夫人来了。” 顾初月扶额,“不是不让她上来吗?叶然呢?” 女子所居寮房外,叶然被金戈笑嘻嘻的拦住了,不让进去。 簌簌不知。 话音刚落,带着哭腔的女音便传了进来,“菲儿呢?菲儿在哪里?” 院里,王氏的裙边湿了大片,哪怕有常妈妈扶着,步子依旧有些踉跄,进院便抓住了丫鬟问。 丫鬟害怕的指着方向。 寮房里,顾芳菲只醒来一瞬,就又昏睡过去,小脸病态惨白,不过庆幸的是并没有发烧。 王氏推门进去,见女儿如此,几乎是扑到榻边,“菲儿,你醒醒,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祈福,怎么会这样啊?” 常妈妈让丫鬟们赶快给小姐穿戴整齐,又招呼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让她们轮流背小姐下山。 小小的寮房里挤了不少人。 顾初月倚着槅扇,看着屋里人来人往。 指挥声哭闹声她听了都头大。 尤其那几个婆子看起来虽然身强力壮,却也动作笨重。 下云梯时万一脚下打滑,怕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建议:“簌簌力气很大,可单手举牛,不如让她背二妹妹下山吧,免了中间换人的时间,也可尽早下山回府。” 簌簌进屋,缓缓行礼。 王氏闻言,泪眼婆娑的看向完好无恙的站在门边的姑娘,“那丫头瘦的像柴火棍儿,你让她背菲儿下山?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把她害的如此惨,难道还不够吗?” 顾初月听的是云里雾里,她怎么又害二妹妹了? 现在还在普陀寺,她不想和王氏争论。 事实胜于雄辩。 她给了簌簌一个眼神。 簌簌急忙证明自己,她走到屋子中间,轻而易举的单手举起百斤重的圆桌。 哪知刚要开口,身侧就是一阵推搡,“让让、让让!” 簌簌在躲让间,只觉得腰窝被人狠狠捅了一下,一时间酸麻感袭来,上半身疼的蜷缩,手腕不由一歪,圆桌轰然掉在了地上。 声音巨大地面微震。 第376章 误解 圆桌砸在婆子们的脚边,她们吓得手一松,抬着的东西散了一地。 都是小姐的贵重物品,婆子们惶恐,先张口抱怨:“我们正在干活,你捣什么乱?” 簌簌脸色惨白:“明明是你先撞的……” 没等她说完,婆子就打断道:“你这小丫头看着岁数不大,谎话倒是连篇,还是说仗着是大小姐院子里的就无法无天?” 簌簌不想给小姐惹麻烦,气的眼睛通红。 王氏嗤道:“这就是力大无穷?我看你是诚心要菲儿的命,你害她坠马难道还不够吗?难道要再害她坠山吗?” 顾初月刚要开口,就听门口传来小沙弥的声音,“各位施主请勿大肆吵闹,扰了其他香客休息。”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满脸怒意的王氏,没同她再争论,转身出屋。 寮房院石灯彻夜亮着。 小沙弥手提长灯,见有人出屋,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还请施主谅解。” 顾初月笑道:“这是应该的,我们是顾府人,昨日有人受伤在这暂住,现下府里来人,要赶快下山回府救治,劳烦小师傅帮忙开下寺门,我们昨日已和监寺师傅打过招呼了。” “施主请稍等。” “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走远,顾初月回眸,桃花纸映着人影匆匆。 一道黑影向门口而行,常妈妈追出来,福了福身子,“大小姐,夫人她爱女心切,口不择言还望大小姐谅解,毕竟殚精竭虑为子女不是?” 殚精竭虑为子女,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是顾初月愿意同王氏一笔勾销所有恩怨时,所说的话。 常妈妈是在捧她。 但她只觉得可笑。 原主害顾芳菲坠马,王氏促就原主身死悬崖。 一报还一报。 要说欠,顾初月已经不欠王氏丝毫。 常妈妈嘴里的口不择言,今日莫名其妙的误解,怕往日恩怨并非烟消云散而是深藏王氏心中,今日按耐不住这才爆发。 顾初月只道:“二妹妹身子要紧。” 说罢,便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到底是在外面,王氏不愿顾及学士府的颜面她还要顾呢。 也免得让巡夜的小师傅为难。 常妈妈还想追过去,却被珍珠横手拦住,“常妈妈,你还是快回去帮忙吧,我们小姐也要准备下山了,毕竟担心二小姐一夜也没怎么合眼,别说老夫人知道了心疼,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着,都心疼呢。” 常妈妈唇角的笑容僵硬。 珍珠冷哼着转身进屋。 待到夜半四更天,王氏带着人下山,不忘将还昏迷不醒的文丝娆一并带着,却连知会顾初月一声,都没有。 嘈杂声渐渐消失时。 顾初月以为王氏的情绪已经平缓,便出去,准备瞧瞧二妹妹。 若是伤口有渗出液,便再换一次药,再交代些婆子们注意事项,免得在背二妹妹时,碰到她的伤口和胳膊。 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多加注意。 哪知一进寮房,遍地碎屑,人早已不在。 跟在小姐身后的珍珠不可思议:“这夫人……夫人是走了不成?” 簌簌也小跑进来:“小姐,叶侍卫说夫人把侍卫队也带走了!” 顾初月双翠微提,“婵姨,还真是我的好婵姨啊。” “小姐,那咱们现在也下山?” 她回眸,“一一呢?” 珍珠道:“听金侍卫说,去后山练武了。” “好。”她拢着披风,“让金戈去带个话,就说咱们要下山了。” “是。”珍珠退出去传话。 簌簌上前,小声道:“都是奴婢给小姐惹麻烦了。” 顾初月转身,就见小丫头脸都冻红了,“这干你什么事?是那婆子不长眼,先碰了你,今日这事,你瞧吧,咱们回府有的算。” “小姐……” 簌簌还想说什么,就被顾初月抬手打断,“簌簌。” 她正色:“我身边,上到珍珠下到浆洗丫鬟,在对错方面,我都是一视同仁,对就是对了,我们有理,错就是错了,我们道歉,不是你的错,不要瞎揽。” 簌簌眼泪瞬间便涌出来了,“多谢小姐。” “好了,去收拾吧。” “是。” 顾初月见人走了,暗暗叹了口气。 觉得不是滋味,任谁被这么无厘头的冤枉心里能好受? 天蒙蒙亮时,瞧了玉壶时辰,该出发了。 再晚些,就要惊动别人了。 顾初月身子骨本就在调养阶段,昨日又断了一日的药。 今日,身子发虚的很,手脚更是冰凉。 言闻一拉着小姑娘慢悠悠的走,只能不断用内力温着自己,等出了普陀寺,蕴着轻功带她下山。 普陀寺大门已开,有小沙弥在门口扫雪。 刚出门,就听到:“顾施主,请留步。” 顾初月回眸,是位小师傅。 “顾大小姐,您忘了拿供果回去。” 顾初月笑道:“瞧我这记性,多谢小师傅,一晃,这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府中事务繁多,祖母又年迈,实在无法亲自过来,便经常托我来尽份心意,今日一过,再来供奉怕是要等年后了,还望小师傅代为转达监寺师傅,让他见谅。”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定会代为转达。” 说着,将手中木匣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 小沙弥打开:“昨日监寺师叔看顾施主脸色不太好,脚步略微虚浮,恰巧上月玉空山的农户带了蜂巢蜜来供奉佛祖,监寺师叔晓蜂巢蜜于女子滋补,便让贫僧代为转交给顾施主。” 顾初月虽嘴馋,却也不好意思收,“小师傅已给我拿了供果,这蜂巢蜜,我是万万不能再收的。” 小沙弥双手合十:“监寺师傅说,这东西既已拿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话至如此,顾初月也不好推辞,双手合十回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监寺师傅,年后定亲自来拜谢佛祖。” “施主慢走。” 出了普陀寺,顾初月抱着木匣子,轻嗅,觉得甚是香甜。 这是槐花的蜜。 她知道,因为这股子清香和春天时院里槐树开花是一个味儿。 上次比赛赢的彩头,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李太医叮嘱她,不可多吃,每日一勺即可。 思绪间,已经到了云梯。 言闻一不顾众人在场,径直走到顾初月面前蹲下,“上来。” 第377章 她牢牢圈住少年的脖颈 顾初月望着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云梯,抱着盛了蜂巢蜜的木匣子麻溜的爬上少年的后背。 哪知刚上去,手里的木匣子就被人抽走扔到了自己身后。 顾初月迅速回头,就见一道抛物线咻地一下过去,匣子完美的落到了珍珠怀里,这才松了口气。 到底还要靠人家下山,她嘿嘿一笑,“走吧!” 言闻一蕴着轻功,先众人一步下了山。 顾初月将斗篷的帽子一戴,冻在外面的小手退到袖子里,浑身暖洋洋的,很是安心。 她牢牢圈住少年的脖颈。 眉梢含笑。 仿佛天地之外,只有彼此。 回到学士府,正是下早朝的时辰,言闻一想进去拜访一二。 就在顾初月思考如何推辞时,复还匆匆过来,同言闻一耳语。 她乖巧的站在一旁,怀里抱着木匣子,斗篷的帽子依旧戴着,只露出半张脸来。 言闻一显然不高兴被打断,侧身替小姑娘整理斗篷,“我还有事,你进去吧,外面冷,这匣子蜜留着自己吃,不许给别人,若是被我发现……” 他未把话说完,但警告之意明显。 想着一回府就去给二妹妹送蜜的顾初月:“……好叭。” 她轻声道:“注意安全。” 她太害怕看见他像那次一般受伤,腰腹的猛兽抓痕触目惊心。 言闻一笑着答应:“好。” 进了学士府,顾初月想着先去给祖母请安送供果,毕竟藏玉阁那边,自己现在去了,也不一定被放行。 哪知到了寿辉堂,也扑了个空。 丫鬟道:“大小姐,老夫人和言国公府的老夫人、宋国公府的老夫人一同去郊外的温泉庄子了,说是要住几日再回,让奴婢代为转达,这供果,您拿回去吧。” 顾初月惊讶,“祖母先前并没有说呀?” “这不是进年关马上就要忙活起来了,几位老夫人昨日一同吃茶,听说现在郊外的温泉庄子里百花盛开,还有蝴蝶呢,一合计,今日就动身了。” 顾初月只好让珍珠将供果提起,“好吧,若是祖母来信儿要回,记得提前去明月苑通报一声。” “是。” 祖母不在府里,顾初月拿着供果转头去了藏玉阁,想着去瞧瞧二妹妹的伤势。 她虽然还有位不曾见过面的弟弟,可到底二妹妹和她最亲,平日里无论是什么好的玩意儿、吃食,首先想到的都是她这个当姐姐的。 尤其,这次二妹妹为何会掉下山坡,还不知。 顾初月生怕,又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她。 只是才到门口,还没进门,就被丫鬟拦住,不让进去。 珍珠气不过:“大小姐是来看望二小姐,给二小姐送供果的,你凭什么不让进去?” 那丫鬟行礼,“大小姐,奴婢也只是听令办事,还请大小姐快快回去吧。” 顾初月将供果回手递给簌簌,“听谁的令?” “这……大小姐……” 就在丫鬟支吾其词时,常妈妈笑着出来打圆场,“大小姐来了。” 顾初月瞧她,“常妈妈,我来看望看望二妹妹。” 常妈妈笑道:“哎呦,大小姐,不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让您进去,实在是二小姐染了风寒,大小姐又如此奔波劳累,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小姐受伤了,若是大小姐也病倒了,夫人该有多心疼啊。” 顾初月根本不想回常妈妈这通漂亮话,只抓住了自己所认为的重点,“二妹妹怎的今日就染了风寒?” “唉。”常妈妈看着顾芳菲长大,见她受伤很是心疼,“这谁哪知道啊,府里的大夫早早便侯着了,一点都没耽误时间,可小姐的伤口还是感染了,老奴给拆布带时,上面浸了不少血……” 顾初月缓声分析:“二妹妹的胳膊骨折,虽已正骨,却也要小心养着些日子,身上其他地方也有被山石树枝划出的伤口,具体有些深有些浅,若是触碰或者用力着力不当,便会裂开。” “云梯漫长,冬日的山风有多硬,想来常妈妈也是知道的,健康的人穿少了被吹久了都要打上几个喷嚏,何况是二妹妹这样尚在昏睡的时候,内外温度对比,身子自然吃不消。” 常妈妈上前一步,“既然如此,大小姐为何不提前告知老奴们呢,这样二小姐也能少受些罪不是?” 顾初月笑着看了她一眼,“今日寮房那场合,若是婵姨容得我说半句话,我会不说吗,二妹妹难道不是我亲妹妹,我不心疼她吗?” 常妈妈解释:“大小姐,夫人是关心则乱,并非本心,还望大小姐见谅,体谅体谅当时只晓得关心孩子安危的母亲,大小姐,您说呢?” 顾初月只是哂笑,将供果往她怀里一塞,“这是普陀寺小师傅给的供果,平日里给二妹妹切成小块或是磨成泥也是好的。” 常妈妈以为大小姐是并不在意,刚想夸两句“宅心仁厚”,结果就听一声冷哼。 顾初月哼笑着转身,二妹妹现在受伤,她不愿在这时候与王氏理论,却不代表她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珍珠跟在后面,都快被气死了,“大小姐,您说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您这般疼爱妹妹,连药都没吃就过来了,这倒好,还让丫鬟拦着不让您进去,真真是……当初小姐就不应该把管家权让回去,不然,看谁还敢是今日这态度。” “好了。”顾初月笑道,“你也别气了,婵姨如此便如此吧,我与藏玉阁,不过是因为中间夹了个二妹妹罢了,管家权一事也切勿再说,免得让人抓住话柄子大肆宣扬,到最后还落得我一身不是。” 珍珠不情不愿的闭了嘴,越发替小姐感到不值当。 回了明月苑,阿离便递上药汤,担忧道:“下次小姐外出,可千万要备份药,免得发生意外回不来,这昨天一整天都没喝药,也不知道于小姐的身子有没有影响。” 阿离说着,将手在衣裳上一抹,急匆匆的念叨:“不行,我得去问问李太医,这可怎么办啊……” 上次顾初月突然昏倒,可把她们几个小丫鬟吓坏了,簌簌最爱哭,连着哭了好几晚。 顾初月连忙让珍珠拉住她,“我这药不过是补药罢了,中间断了一日无碍的。” 第378章 水落石出 阿离没辙,只好听小姐的,转身去小厨房准备炖血燕给小姐好好补一补。 她刚掀开帘栊,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钻了进来。 若非阿离反应快,就要撞上了。 定睛一看,是穿着厚实的广白。 顾初月听见动静,问道:“怎么了?” 广白一听,麻溜的钻了进去,哒哒哒的跑进内室。 小孩子圆滚滚的白胖,大眼睛跟盛夏的黑葡萄似的,让人看了忍不住夸俊俏。 顾初月蹲下身,准备抱一抱他,哪知小家伙正儿八经的背着小手,“师傅说了,姐姐现在身子不好……” 他委屈的噘嘴:“师傅还说我太肥了,不能随便扑人。” 顾初月眉开眼笑,“那小白可以轻轻的走过来呀。” 广白还是摇头,“我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冷气重,姐姐不能碰我!” 顾初月站起身,走过去拉住了小家伙的手,从盘中拿了块糕点给他,“小白真乖。” 广白穿的实在太多,手脚僵硬不灵活。 屋里熏笼烧的暖和,没得一会儿就开始冒汗。 顾初月让簌簌给他脱一两件,这才活动自如些的上了炕榻,趴在炕几上捏果子吃。 她剥着栗子,问道:“李太医今日怎的放你出来了?” 广白瘪着嘴,“医馆里的哥哥说,这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怎么说?” “昨天师傅听我背书,结果背错了一味草药的功效,师傅打了我三下手板,不过我可勇敢了,都没哭,然后师傅今日主动让我出来玩,送我来的大哥说这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顾初月喝了口果茶,叹道:“真是个小活宝儿。” 用过午膳,李太医的医馆派人来接,广白还是不愿意走。 比起动不动就凶人的师傅,月月姐姐简直就是仙女好不好! 顾初月便让珍珠去说,到时候会派人将小白送回去,让李太医安心。 熏笼里折了松竹,绣花捋线,玉壶温润,屋内岁月静好。 珍珠掀着珠帘进屋,小声道:“小姐,我听说二小姐刚刚已经醒了,夫人现在被几位掌柜的给缠住了,正在核查账本呢。” 顾初月继续穿针引线,“菡萏堂那位呢?” “也醒了,老爷去过藏玉阁后,便去了菡萏堂。” 说着,珍珠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小姐,“这是……鸣翠同奴婢说的。” 果不其然,顾初月蹙眉,“不是不让你同她有往来吗?上次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珍珠大呼冤枉,“小姐,奴婢怎敢违抗小姐的命令,实在是那鸣翠自己找上门来主动说与奴婢听的。” 顾初月放下针线,“罢了,下次切勿再同她有来往。” 说着,她穿鞋起身,“恰好婵姨不在,我们去瞧瞧二妹妹。” 一来,看看妹妹身子如何,二来,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失足意外,她便认了,若是有人故意为之。 哼哼,那这事便没完! 临出屋,广白也想跟过去,顾初月没答应:“小白,姐姐有事,回来再同你玩,好不好?” 阿离又端来了一碗糖水,小家伙馋虫上头,这才答应。 屋外,雪晴云淡日光寒。 藏玉阁很是安静,丫鬟们谨小慎微,生怕触夫人的霉头。 王氏在前院与掌柜的核查账本,常妈妈跟过去在旁辅佐,院里一个主事的都没有,见大小姐带着人过来,半点狠话也说不出。 唯唯诺诺的说要先去禀报夫人。 顾初月刚说几句话,一屋的门便开了。 芙蕖出来,“大小姐,二小姐请您进去说话。” 顾初月只是笑着看着面前挡路拦截的丫鬟。 丫鬟颤颤巍巍的让了路,趁着没人注意,跑出了门。 少女不愧博览古今,比起普通姑娘家的闺房,多了不少古文典籍,墙上挂着名人书画,案上摆着宝砚松墨。 鸭卵青的纱帐下,少女坐在榻上,身后塞着两个玫红色的引枕。 发髻半挽,脸色苍白秀美惹人怜,左臂已经缠上了布带,整个屋子里散着淡淡的药香。 顾初月过去坐下,“二妹妹。” 顾芳菲半阖着的眸子瞬间睁开,一看到大姐姐,便忍不住双眸含泪,“这次,又让大姐姐担心了。” “快别这么说。” 顾初月握住她未伤的手,温声问道:“二妹妹昨日去后山做甚,还不让芙蕖跟着?” 顾芳菲先是俏脸微红,不好意思的低头,“我昨日偶然见到仲庭表哥,本想追去与他说上两句话,问一问心中愁,我知这不合礼数,会丢了姑娘家的矜持,哪里敢叫芙蕖跟着,可我还是想问一问,否则,我这心实在是煎熬。” 她轻叹,自己大概是知道二妹妹心中愁为何了。 随即,顾芳菲想到了昨日的所见所闻,气的咬牙,“我真是被油蒙了心智,竟认为文丝娆只是单纯的不讨人喜欢,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情!” 顾初月给二妹妹顺气,“你且慢慢说,为这种人不值当的生气。” 顾芳菲聪慧,都是亲姐妹便直接问:“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她拢着袖子,“你先说说,没准儿咱们说的,便是同一件事呢。” “我昨日一进后山竹林,便将人跟丢了,哪知却看见文丝娆同大皇子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大皇子有默认的婚约在身,都城有头有脸的豪门世家谁人不知,况且……” “况且文丝娆同李莹莹交好,那位也是日后要入大皇子府的户儿,她这倒好,顶着学士府表小姐的名头出入各大场合,却在姐妹身边找草吃,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顾初月没想到文丝娆这么心急,竟在外面就开始与裴乔勾搭一处。 二妹妹婚事未定,若是传出去,哪家定了亲的好姑娘还愿意同学士府的姑娘交好,生怕会被挖了墙角爬了未婚夫婿的床。 文丝娆这是把学士府的名声往死里踩啊。 她压下心头气,继续问:“那你为何会坠下山坡?” 顾芳菲攥紧锦被,“在妹妹的印象里,文丝娆虽然性子不讨喜,却也不是这样的人品,我惊讶极了,便想问问她,哪知她竟恬不知耻的承认了,我说要去告诉爹爹拆穿她的真面目,追跑间……” 第379章 护妹 顾初月站起身,面色冷厉,“追跑间什么?” 顾芳菲又是觉得被这样一个女子推下山坡丢脸,又是气愤不甘,她侧过脸,“追跑间我摔倒了,文丝娆借力,将我推了下去。” 顾初月磨牙,“果然如此。” “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坐下,与二妹妹仔细道来。 现在什么都通了。 什么让小师傅带路不小心跌倒,怕是在为与二妹妹拉扯受伤打掩护。 什么关心妹妹,怕是想要趁机打着寻找妹妹的名头主动落下山坡,在老爹面前搏一个好名声、好印象。 万一身体上再留个疤痕或者添个顽疾,还能得学士府一个愧疚。 若是日后文丝娆拿这档子说事,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是她们学士府多薄情寡义呢。 如此,就算顾芳菲被寻到又如何,人证物证全无。 空口白牙,无人会信。 别人会说什么?会说我们学士府的嫡女不知感恩,倒打为寻找她下落重伤在榻的表姐一耙。 会说她污蔑表姐的清白,教养何在。 有证据尚且不会所有人都向着你说话,更何况没有证据呢? 世道如此。 顾芳菲半直的身子一歪,不敢相信,“文丝娆竟有如此重的心机,我当真是被痰迷了心窍,不行,我要去告诉爹爹,让他认清这位好侄女的真面目,免得还一心一意的维护菡萏堂!” 说着,就要挣扎着下榻。 芙蕖刚进屋,就见到这一幕,被吓得直跑,“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府医千叮咛万嘱咐让您近几日静养啊。” 顾初月宽慰道:“二妹妹,身体要紧。” “一日不揭穿文丝娆的真面目,我便一日无法安心,只要想到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同我住在一宅,我便呕得慌。” 芙蕖一听,连忙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可得小点声,表小姐因为寻您受伤,又带着伤来看您了,就在门外头,这要是让人家听了,该有多寒心啊。” 顾芳菲坐在榻上,唇裂口干,“她寒心?她做出如此下作不顾颜面的事情时,怎不想着爹爹知道后会有多失望、多寒心?她寒心,依我看,是不安好心!” 说到气处,她双眸红肿,面色更是苍白,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闷的不行。 顾初月心疼妹妹,连忙道:“二妹妹,你且安心,我去会一会她,这件事情,我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一会儿,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她吩咐,“芙蕖,照顾好你家小姐,千万别让她下榻。” 屋外,寒风四起。 娇弱少女身上缠着多处布带,一身单薄襦裙,似是要融进飞雪,摇摇欲坠。 丫鬟扶劝着,“小姐,咱们回去吧,府医说您要静养,可不能受这风寒。” “无碍。”文丝娆虚弱的笑着,“菲儿表妹听闻还未醒来,我这个当姐姐的,如何能安心休息?再等等吧。” “不用等了。” 珍珠率先出屋,掀开帘栊。 顾初月身披黛蓝色云纹披风,隐约露出鹦鹉绿织金马面裙裾,双手握在小腹上,端着紫铜刻瑞兽手炉,莲步款款,婀娜蹁跹。 素羽微拂下颌,圆毡帽设计巧妙,兔毛布垂护住双耳,少女面露淡笑,一双盈盈秋水眸漫着碧浪滔天,朱唇微勾。 世家贵女,骨子里的傲气与尊贵,令人折服。 文丝娆最讨厌顾初月这副模样,仿佛不争不抢便什么都被揽在怀里。 一个人前人后两面皮子的草包,凭什么? 一夜春风,藏玉阁生了满树梨花。 顾初月由珍珠扶着,一步步下了台阶,在最后一节定住,垂眸,“表姐这伤可好?” 文丝娆不知她已知道多少,或是还未来得及听顾芳菲倾诉,但胜在没有证据自己又是重伤在身,很有底气,“还能怎么样,只能听府医的话,好好养着了。” 身边的丫鬟不满道:“大小姐,我们家小姐伤病未愈,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您穿的多,可表小姐穿的少啊,府医说要让表小姐静养,快快进屋说话吧?” 顾初月将手从披风中伸出,素尘因风起,飘至掌心,不见踪影。 文丝娆的丫鬟催道:“大小姐,您这是……” “我就想在这说话,你奈我何?” 丫鬟气的脸红,“大小姐这是欺人太甚!” 顾初月将掌心收回,轻声道:“欺人太甚?呵,文丝娆,你还有脸过来瞧我二妹妹,一身重伤?我看是蓄意为之吧?” 文丝娆柔软的靠在丫鬟身上,“初月表妹说什么呢,我怎么半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好啊。” 她慢慢下了最后一节台阶,猛然挥袖。 “啪!” 文丝娆为表柔弱,发髻梳的松散慵懒,这一打,好几缕青丝垂到脸庞,她不可思议,“初月,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笃定,只要自己咬紧牙关不松口,没人能奈何的了她。 届时再去叔父身边哭诉一番,顾初月的形象定会大打折扣! 珍珠也没想到大小姐会直接动手,抬眸间,正好看见要转弯而来的一道墨蓝色身影,连忙拉了拉小姐的袖子。 顾初月未理,“啪”的声,抬手又给了文丝娆一巴掌。 “啊!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那贴身丫鬟惊呼。 “还能做什么?” 顾初月慢慢靠近被仿佛柔弱到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文丝娆,“珍珠,把这以下犯上的丫鬟拉开。” 珍珠都要急死了,“小姐,咱们还是别……” “拉开!” “是。” 珍珠见那丫鬟不尊重小姐,下狠劲儿将人一拉。 没了支撑的文丝娆瞬间身子一歪,显些脸着地。 她心有余悸的看着依旧不断靠近的顾初月,“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知道吗?”顾初月慢慢的说,像是在同老友叙旧似的,“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待我极好,除了祖母,她是这顾府里最疼爱我的人,我不希望有任何心思腌臜的人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也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你知道吗?” 文丝娆踉跄着不断后退,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你……你别过来……” 两人越靠越近,顾初月忽然定住,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用力的扣在穴位上,令她疼痛得不敢动弹。 第380章 向祖宗请罪 文丝娆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住了一般。 她咬牙撑着,欣赏顾初月失控的表情,肆无忌惮的轻语,“是我把顾芳菲推下山坡的又如何,是她先不顾姐妹情谊在先,空口白牙就想悔了我的名声。” “是她先不把我当表姐的,那我为何还要把她当表妹?” “今天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都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去后山竹林,和我有半分关系?” 顾初月听她承认,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能把自己的过错全部推到受害者身上,文丝娆,你真是恬不知耻,你的好姨祖母没告诉过你,既然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应该王八脖子一缩,而不是主动送上门讨打。” 文丝娆以为她又要抬袖,“你敢!” 话音刚落,“怎的都聚在门口不进去?” 顾明远走近,“你们表姐妹是在耍什么名堂,初月,你表姐受了伤,不能久站,快快进去吧。” 文丝娆像是见到了救星,眼泪落下,虚弱道:“叔父救我,叔父救救娆儿,娆儿不知怎么得罪了初月表妹,表妹竟要打我!” 顾初月一听,冷冷勾唇,手腕用力将人狠狠推开。 “啊!” 一声闷响,文丝娆倒在雪地里,当时便半昏不醒的,衣着单薄,眼睫上挂着晶莹凝霜的泪珠,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顾明远让人将她扶起,怒道:“初月,你这是做什么!” 文丝娆的贴身丫鬟用力挣脱珍珠的手臂,跪到了顾明远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求您给表小姐做主啊!” “表小姐听说二小姐一直昏迷,是茶不思饭不想,好不容易听到丫鬟说二小姐醒了,又不顾身子非要过来探望,您是知道表小姐身子如何的,表小姐爱妹心切,奴婢实在拦不住。” “本是好心,哪知一进藏玉阁就被大小姐刁难,大小姐不知为何就打了表小姐两个巴掌,还让人……还让人拉住奴婢,狠狠的掐,不让奴婢帮表小姐,老爷请看……” 说完,撸起袖子,露出一溜的红痕。 珍珠目瞪口呆,“你这个小蹄子,我何时掐你了!” 蛇鼠一窝。 顾初月早已见怪不怪。 可顾明远不知,当即皱眉,“顾初月,我原以为你自失忆后性情大变,却没想到你还是原先那个跋扈的性子。” “她可是你的亲表姐,还因为寻找菲儿落了一身的伤,你作为娆儿的妹妹,不知尊卑不敬表姐,作为菲儿的姐姐不知感恩,以怨报德,这是你身为一个嫡长女该有的德行吗?赶快给你表姐道歉!” 顾初月倔强,“我没做错,不道歉。” 顾明远指着她,“你还要忤逆长辈不成?” 她扬起头,眉眼间和已逝原配夫人有六分像,看着老爹高高抬起的手,毫不畏惧,“爹爹难道还要为一个外人打我不成?” 顾明远一阵恍惚,高扬的手狠狠甩到身后,“初月,什么叫外人?那是你亲表姐!” 她眉眼冷比素尘,脆声道:“诶,爹爹此言差矣,我外祖家远在蜀州,我的亲祖母现在同几位姨祖母在郊外的温泉庄子小住,文丝娆和我算什么亲表姐妹?爹爹认,我可不认。” 说到这,文丝娆恰时悠悠醒来,满脸悲怆,“初月表妹,你素来瞧不起我的出身,这我知道,可你不能连姨祖母也不认啊,那可是叔父的亲娘,你的亲祖母啊……” 百善孝为先。 顾明远作为文人,最注重德行孝道。 文丝娆说罢,又为顾初月辩解,“叔父,想来初月表妹也不是故意的,打我那两巴掌一点都不疼,您消消气,千万不要因为我和初月表妹吵架,否则娆儿的罪过可就大了,娆儿当真是没脸再在学士府住着了……” 说罢,又借着丫鬟的力起身,“初月表妹,叔父只是一时气急,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不怪你的,那年我掉落碧湖,人人都说你是故意的,可我知道,你只是想和我玩闹罢了。” 提起几年前的旧事,顾明远面如黑炭。 年幼的侄女高烧不止,长女偏偏没有半点歉意,反而在舅舅等长辈面前公然顶撞,半点礼仪尊卑不知,令他颜面全无! 顾初月谁的脸色也不看,伸手,又推了文丝娆一把。 对方瞬间软弱无力的昏倒在丫鬟怀里。 顾明远震怒:“你个不孝女,来人,将大小姐带到祠堂面壁思过向祖宗请罪,没我的命令不得放出!” 珍珠一听,立刻下跪哀求:“老爷,万万不可啊,祠堂潮湿阴冷,小姐她身子骨虚弱,李太医说小姐有得……” “珍珠!”顾初月打断她,只是深深的望着顾明远,“还望爹爹日后不要后悔。” 如此挑衅,顾明远挥袖怒道:“你们是死的不成,还不将这个逆女带下去!” 珍珠哭道:“老爷,万万不可啊……” 小厮们很为难的上前,根本不敢动,“小姐,您就跟小的走吧。” 顾初月捡起地上的手炉,拍拍雪沫子,很淡定的跟着小厮们走了。 珍珠追出去,“小姐,小姐您不能去祠堂啊,奴婢去找老夫人,老夫人回来后定会给小姐做主,定不舍得让小姐受罚!” 顾初月阻止,“祖母好不容易能和老姐妹们出去游玩,我临时将人叫回来算什么事?” “那……那小姐也不能去跪祠堂啊,小姐哪里能受那样的苦……” 相比之下,顾初月半点没有受罚人该有的苦闷,反而有种发泄完怒气的畅快,她笑道:“你家小姐巴不得受罚呢。” “啊?”珍珠彻底糊涂了,“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初月在打文丝娆的时候,就看见从远处走来的顾明远,她是故意让老爹看见然后顶撞罚她的。 “今日,他有多包庇文丝娆,日后看清对方真面目时,就会有多懊恼后悔。” 有些人就是如此,不吃大亏不长记性。 纵容了菡萏堂几十年,也该找个契机结束了。 而藏玉阁此刻,让小厮押走大女儿,顾明远又命人将文丝娆送回菡萏堂找府医救治。 他是听闻二女儿醒来特地过来探望的。 一切安排好后,登台阶,哪知还未开口,门就被打开了。 第381章 没得脸皮的贱巴子 芙蕖打开门走了出来,朝着老爷福了福身子,“老爷,二小姐身子不适,又睡下了。” 外面刚刚这般吵闹,醒来后怎能安然入睡? 这是明显的不想见人。 但芙蕖身子挡在门口,道:“老爷,这是小姐的意思。” 吃了闭门羹的顾明远不明所以,又经过刚刚一通气,挥袖回了书房。 王氏回来后,还没进女儿的门口就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吓的推门而入。 顾芳菲身边的瓷器碎了一地,她倚在榻上,双眸红的像核桃,心里不甘的紧,怎么都不痛快。 尤其得知大姐姐还因为文丝娆被爹爹罚,心里更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她们家世代清官,怎么会摊上这么位白眼狼? 王氏见女儿苏醒,来不及高兴,心疼的坐过去,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地上收拾了。” 顾芳菲见娘亲回来,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娘,我……” 她欲言又止,可把王氏心疼坏了,“我可怜的孩子,怎的会遇上那样一位姐姐,娘来的时候,听闻你爹已经将她罚了,当真是罚的好,只是罚的不重。” “菲儿啊,自这件事看来,你日后也得长点心眼,不能一股劲的盲目对你大姐姐好了,她是什么嘴脸你第一次不清楚,这次还没看清楚吗?” “不过,这次你失踪,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丝娆,竟为了寻你不顾危险受了这样的意外,今日我去菡萏堂瞧了,她受的伤可不比你的轻。” “都说患难见真情,你瞧瞧,不愧是亲表姐妹,有血缘就是不一样,平日里虽和你看起来关系并不是最好,可你一出事,她的担心比别人可不少。” “由此可见,你若是真想要个姐姐,这表亲姐妹不见得就比不上别人家的亲姐妹,毕竟,你那亲姐姐是什么鬼模样,你在这件事上,也清楚了不是?” 王氏谆谆道:“咱们可要吃一堑长一智。” 顾芳菲越听,娥眉压的越低,“娘亲,您在说什么啊?” 王氏伸手贴了贴女儿的额头,“不烧啊,菲儿,你听娘的,咱们长长记性,可不能再搭理顾初月了,这件事情,娘一定会还你一个公——” “娘!”她及时打断,“您是糊涂了不成?” “菲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顾芳菲由芙蕖扶着,慢慢坐好,身子前倾的拉住娘亲的手,心有不甘道:“娘亲,这件事您误会大姐姐了,是……是文丝娆,是我发现了她和大皇子在普陀寺后山拉拉扯扯,便想去告诉爹爹,哪知她恼羞成怒,拉扯间,将我推下了山坡。” 王氏面色大凛,“菲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顾芳菲长叹了口气,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 “娘亲,大姐姐待我极好,全都城,您看哪家的姊妹能做到大姐姐这般无私心不挣抢的对妹妹好?况且,若非不是她,女儿怕是根本熬不到您来……” 王氏心里五谷杂陈,一是没有料到文丝娆那个小蹄子看着知书达理实则放荡不堪心思缜密狠辣,二是错怪了顾初月。 一侧的常妈妈听了个全程,忍不住道:“夫人昨日,确实鲁莽了。” 王氏心里却也委屈,“若非她之前种种作为,我会冤枉她?” 顾芳菲也算是听明白了,“娘,您怎么能胡乱冤枉大姐姐呢?这些日子她待我什么样,您是看在眼里的啊!” “这……娘当时也是一时情急,你没当过母亲,如何能理解为娘当时的心情?” 常妈妈只好跟着安抚,“二小姐,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解决文丝娆那个祸害。” 顾芳菲不赞同,“我这身子府医已经看了,就差时间养着了,其他别无大碍,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大姐姐从祠堂里救出来。” 王氏道:“这件事情,文丝娆做的缜密,山坡这么一滚,彻底是把自己的嫌疑滚了个干净,加之咱们没有证据,你爹爹,不见得会相信我们的话。” 顾芳菲愤愤不平,“我和大姐姐都是爹爹的亲女儿,他还会向着一个外人不成?” 说罢,她便挣扎着要下榻。 王氏拦着,“住口,日后切忌再说这样的话。” “娘,大姐姐因为我还在祠堂跪着,我难道为她申冤都不成吗?” 常妈妈匆忙安抚,“小姐,夫人自有她的道理,这件事,急不得。” 顾芳菲神情激动,“可大姐姐还在祠堂跪着,我却在榻上安稳的歇着,这简直如坐针毡!” 王氏连忙安抚,“事关女儿家的名声,且文丝娆也是个心狠的,那一身伤瞧着不比你轻,咱们又没有证据,若是冒然去找你爹爹,到时人家一卖惨,讨不到公道不说还碰一鼻子灰。” 常妈妈也道:“小姐,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顾芳菲面色急切,“那大姐姐——” 常妈妈听到动静,连忙道:“小姐,禁言。” 这时,芙蕖掀开帘栊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阿离。 阿离福了福身子,“给夫人、二小姐请安。” 顾芳菲忙道:“你是大姐姐身边的丫鬟,我是知道的,快别多礼了,可是大姐姐有话要你带给我?” 阿离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让二小姐不要冒然拆穿表小姐的面目,她自有打算,定不会让二小姐白受这委屈。” 顾芳菲一想到大姐姐还在祠堂跪着,哪里坐的住,急的落泪,“那大姐姐呢,她可有为自己想过,祠堂阴冷的很啊!” 阿离知道自己家小姐本事大,反过来宽慰道:“二小姐只管好好养伤,看菡萏堂那位是如何从天上掉下来啃一嘴的臭塘泥。” 顾芳菲这才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没办法的应下。 阿离走后,王氏更是悔不当初。 出了女儿闺房,回屋狠狠摔了两套茶盏。 常妈妈递上消火茶,“夫人,现在老夫人不在家,二小姐又倒下了,您可得撑住了。” 王氏“噔”的一声将茶盏摔在桌上,冷声道:“没得脸皮的贱巴子,她不是想进大皇子府吗?我就偏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夫人的意思是?” 王氏甩着帕子,“文姨娘不是说她那好孙女到了说亲的年龄吗?我便亲自为她,说一门上好的亲事。” 第382章 生在蚂蚁窝偏有飞天梦 常妈妈俯身道:“夫人这是……” 王氏冷笑道:“生在蚂蚁窝偏有飞天梦,她不是想扒着大皇子做富贵娘娘吗?我便要她哪里来的,再回哪里去,我这一双儿女,不仅是我心肝,也是我未来的依靠,真是给了文丝娆三分面,她便蹬鼻子上脸了。” 常妈妈又问:“夫人可是有人选了?” “士农工商,她要往高处爬,我非要给她往低处塞,派人,将老爷请来。” “是。” 常妈妈效率很高,顾明远一听是藏玉阁叫,以为是女儿醒来,实在担心,放下毛笔便跟着来了。 哪知刚一进门,就被常妈妈迎到了正厅。 王氏坐在圆凳上,任丫鬟捏肩按摩,见老爷过来,起身快走了几步接侯。 顾明远落了一身白,泛着湿潮。 王氏伺候着脱下外衫,“老爷快快坐下,外面飘着风雪,怎的不知打把伞再来。” 顾明远喝了口热茶,“这都是小事,菲儿如何了?” 王氏哀戚的叹了口气,“还是那样,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这不,又睡下了。” “那她可有说是怎的会掉下山坡,她平白又为何去普陀寺后山?” “说了。”王氏点着眼角,“说不过是想着和姐妹们玩闹而已,初入后山,未曾想景色甚好,老爷也知道,菲儿就喜欢那些竹啊兰啊什么的,哪知路会如此滑,一时失足,这不就……唉……” 顾明远抬手,沉重的拍了下圈椅边,女儿身子虚弱,已经睡下,也不好探望,“过年那几日,普陀寺每年都会下山施粥,咱们这次给人家添麻烦了,你吩咐好几个年长得力的女使过去帮忙,再送些吃食。” 王氏道:“老爷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还有一事。” “何事?” “此次寻菲儿下落时,我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姐妹情深,丝娆为菲儿受了一身的伤,可叫我这当叔母的心疼坏了,瞧她知礼懂事的模样,真是不知会便宜了哪家公子。” “这不,妾身一直在托着青莲巷那位有名的花媒人留意着都城有没有哪家的郎君要说亲,老爷应该也有所耳闻,那位手里,可是不知成就了多少美满事呢。” “我给她看了咱们家娆儿的画像,这不,就有音信了。” 顾明远睁开眼睛,“哦?是哪家的公子?” 王氏缓缓道:“老爷,咱们先说好,我若是说了,您可不许生气,那花媒人给的信儿是,翰林巷王员外的长子。” “什么?”顾明远坐直,“是个商人之子?” “老爷别急。”王氏柔声道,“且听我慢慢说来,您也知道,娆儿性子软身子弱,论才情虽不输菲儿,但若是当真给她说一门豪门亲事,这才是害了她啊。” “老爷真觉得外面那些婆婆都会像母亲那般通情达理吗?那些宗室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儿,摆起婆婆谱来,那是一个顶一大。” “况且,嫁给豪门大族嫡子,少不了管家,说句不好听的,老爷觉得,丝娆这性子,能管住手底下的人吗?怕是新官上任火还没烧起来,便被那些老婆子们刁难的没法儿,若是嫁给庶子们,虽说少了这些操心事,可别说您舍不得,我这当叔母的,也舍不得啊。” 顾明远欲言又止,最后却不得不承认王氏说的话,毕竟他这表侄女的性子摆在那,太过乖巧温柔了些,当真管起事来,确实压不住底下的人。 王氏见老爷像是被说动的模样,笑着从常妈妈手中接过盏茶,俨然一副好叔母的样子,“思来想去,我便相中了花媒婆介绍的一人,是王员外的长子,几代经商,家境富足,为人也正直,最重要的是,没有大家族那些烦心事。 “且娆儿算是低嫁,环境又比大族后宅清净,老爷官运亨通,王家还不得捧着让着,谁敢给她委屈受,那样,才是享福哩。” 顾明远没有一口答应,却捋着胡子暗暗点头,“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此事还要和姨娘商量。” 王氏捂唇一笑,“只是此事到底事关女儿家的终身大事,老爷去说怕是会惹姑娘家害羞,说不出真实想法,不如明日老爷和我一同去看望丝娆时,由我开口。” “也好,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王氏说完文丝娆,暗暗观察老爷的表情,轻声道:“老爷,今日藏玉阁的事,我多少从丫鬟嘴里也听了几句,许是孩子们玩闹而已,这大冬天的,祠堂可待不了人,老爷若是非要罚,不如罚初月抄抄《女德》《女戒》,也就罢了。” 顾明远皱眉,刚刚抬手,屋外突然传来哭声,听着瘆人。 王氏听着烦,“外面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的?” 丫鬟道:“是菡萏堂的丫鬟,说、说表小姐吐血了!” 顾明远起身,急忙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呢?” “奴婢不知,外面的婢子只一个劲儿的求老爷去看看。” 王氏让人将老爷摊在熏笼上烤着的氅衣拿起,给他穿上。 “老爷,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顾明远道:“菲儿这情况,你还是在藏玉阁守着吧,我去看看就回。” “那老爷可千万看路。” 说着,又吩咐丫鬟多点几提长灯照明。 王氏将人送到门口,这才回屋,很恨坐下,“小蹄子这血吐的真会找时候。” 常妈妈担心道:“那大小姐那边?” 王氏蹙眉,“还能如何?老爷没答应,我如何敢放她出来。” 将屋门关好,常妈妈怕大小姐秋后算账,“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王氏满面愁,“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有什么话是不当讲的?只管说就好。” “夫人,您昨日没分清楚是非对错便将大小姐数落一通,论谁,心里都会不好受。” 王氏一愣,“现下母亲不在家,若是回来,初月不回去告状吧?” 常妈妈道:“夫人,大小姐失忆后性子算是顶好不过的了,加上有二小姐在,老奴觉着是做不出告状这种事的,只是这心里的芥蒂,不免加深。” 王氏动动唇,有些委屈,“我当时,不也是一时情急……” 第383章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 常妈妈听了心里着急,“夫人,老奴再多一句嘴,二小姐是坠马了,可上次那件事,您也算为二小姐报了仇,咱们不能总拿过去的眼光看现在的人,否则,这事啊,总是过不去的。” 王氏欲言又止,终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还是忍不住抱怨,“若非前事种种,我也不至于每每菲儿和初月在一起受伤时便担惊受怕。” 常妈妈觉得自己这话像是白说了,又像是起了那么一点作用。 王氏疲劳的靠在圈椅上,吩咐:“让丫鬟们往祠堂送些熏笼被褥,早上再悄悄搬出来,记住,千万别惊动别人,尤其是菡萏堂,那两位可太能生事儿了。” 若说之前,王氏不想得罪人,冥冥中习惯了两边都想充好人,今日,便是下定决心要为女儿讨个公道,想闹得菡萏堂鸡犬不宁。 她不舒心,菡萏堂也别想好好过日子。 常妈妈见夫人已经闭目小憩,慢慢退出屋,吩咐好一切后,亲自带着人去了祠堂。 哪知一进祠堂,便是暖意扑面。 再细看,屋里炭盆熏笼摆了不少,大小姐正盖着披风盘着腿坐在一处喝粥呢,哪有半点受罚委屈的模样。 顾初月见到常妈妈,倒也不意外,只是捧着碗暖手,没有开口。 常妈妈有赔罪的自知之明,先一步上前福了福身子,“大小姐,夫人怕小姐受凉,特地让老奴送来这些被褥熏笼,免得大小姐受冻。” 她淡淡道:“放那吧。” 常妈妈满面笑容,“大小姐若是还缺什么,尽管跟老奴说,老奴定尽全力帮您办到。” 她只是笑了笑,便低头继续喝粥。 珍珠一脸的不情愿,上前:“妈妈还是赶快回去吧,让人瞧见可不好,要是被人瞧见,会连累夫人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常妈妈只好又说了两句好听话,便退下了。 珍珠双手叉腰,让簌簌把常妈妈送来的东西都堆到门口,回头去找小姐,“小姐,这、这不是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吗?您怎么还收下了啊?” 顾初月把空了的碗递给她,“若是不收,常妈妈不定又要说上一通空有其表的漂亮话,我还想喝粥呢。” 珍珠看着碗,“小姐还喝吗?” 她笑眯眯道:“要!” 风雪夜里,顾初月叩拜了祖宗后,便窝在了一处角落里,吃些清淡的素食。 北风呼啸,似是无形的天公巨兽,下达命令,声声拍打在槅扇上。 长廊上的琉璃灯摇摆不定,银铃清脆琴鸣,明黄色的长穗飘逸如绸,蹁跹美人踩着鼓点惊鸿舞,飞跃一映,明瓦透微光,惹人叹。 顾初月撑着脸,看着明瓦,似乎想要透过其看到窗外景色。 这时,门倏然被推开,夜幕下,阿离披着风而来,手里拎着食盒。 簌簌过去接,阿离掸了掸雪沫子,连忙将食盒打开,拿出药汤燕窝栗子糕和好几盘榛子瓜子花生仁,还有几块奶疙瘩和一小包蜜饯果子。 顾初月哭笑不得,“我的好阿离啊,你这是喂小猪呢吧?” 阿离絮絮叨叨,“小姐懂什么,李太医说小姐现在心情很重要,药汤不能断,这些零嘴都是小姐平日里爱吃,换了个地方,小姐难免睡不着,到时候晚上吃吃喝喝总比翻来覆去的烦闷要强……” 说着,将东西全部端了出来,围绕顾初月摆了整整一圈。 珍珠噗嗤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在摆阵法呢。” 阿离首先将药碗塞给小姐,“这叫怎么抓都能抓到吃食,小姐快喝吧,走了一路,这药喝起来估计正正好。” 顾初月看着那漆黑的药汤,毫不犹豫一饮而尽,喝完还抿了抿嘴,叹道:“李太医又往里面添了一味补药,照这么喝下去,过年都要重新量尺寸定衣裳了。” 珍珠几人笑道:“小姐可是不胖。” 阿离放好东西就要走,明月苑没有主事的人可不行。 临走前,道:“小姐,今日寿辉堂的姐姐说老夫人那边来信了,要等腊八前再回来,让您不用惦记着。” 顾初月眨了眨眼,“好,去和寿辉堂的婆婆、妈妈们好好说说,让她们千万不要给老人家去送信说我被罚了,不过是关三天而已。” 她这几日虽不能出去,但二妹妹不可能不将事情真相说与王氏。 就算她不能出去,就王氏那般的爱女心切,也够文丝娆吃上一壶的了。 就不知,是想了什么法子呢? 翌日。 与其说王氏是个行动派,不如说她就是迫不及待想要看文丝娆不痛快。 可惜,对方也是个段位高的,早早便从顾明远口中套出了王氏要给自己找夫家的消息,还是个员外郎的长子。 这般下等的身份,如何配得上自己这样的才情容貌? 文丝娆着实看不上,但又不能将嫌弃摆在面上。 这不,今日王氏跟着老爷过去探望,说了一番客套好听话,刚想把话头引到这亲事上去,那头便咳嗽不止,闹得丫鬟去叫府医。 府医好不容易来了,王氏打着“让府医静心诊治”的幌子将人都带到外厅,将昨天同老爷说的亲事,又同文姨娘说了一遍。 王氏道:“姨娘,这亲事虽不比嫁入豪门贵族风光无限,可却是实打实安稳美满,您最疼丝娆,也定会明白我这做叔母的良苦用心。” 文姨娘心里将王氏骂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期许的笑着,“婵娟的心我是明白的,那孩子是个可怜命,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安快乐。” 王氏没想到一向爱演绎柔弱式刁钻的文姨娘这般好说话,“姨娘这意思是,答应了?” 文姨娘看破红尘似的勾唇,“儿孙自有儿孙福,丝娆命苦,幼年便丧父丧母无依无靠,我只盼着能帮衬着些她,却不曾想做她的主,毕竟这日后的日子,还得她自己过不是?” 瞧瞧,这话说的是多么善解人意冠冕堂皇。 王氏咬碎一口银牙,文丝娆无父无母,何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便只能她们这些长辈做主了,先前让她定亲事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 偏的顾明远还点头,“姨娘说的有理。” 第384章 王氏被气的吐血 王氏一张笑脸恨不得立刻龟裂,随着有小厮过来禀报六皇子来交作业,她也借机跟着一齐走了。 回了藏玉阁后,王氏气的拍桌子,“小蹄子心思百转千回,偏的老爷却信的跟什么似的,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就是瞧不上人家的财主出身吗?” “她也不瞧瞧自己那外戚孙女是个什么身份,地里抱锄头的农女罢了,给她找了个员外郎的儿子还推三阻四,真以为自己能进大皇子府当正妃娘娘不成?” 常妈妈连忙将丫鬟都赶了出去,“夫人呐,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当心被老爷听见。” 王氏眼睛一立,“好啊,就让他听听,听听他那侄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刚开话头就咳嗽吐血,真真是比那戏台上的伶人还会演,她怎么不去露华台唱戏啊,在这矫情给谁看!” 常妈妈忙道:“夫人消消火,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二小姐身子还没养好,老夫人又不在,这学士府里里外外还要依靠您呢。” 王氏就没这么憋屈过,越发的堵心,也不觉着烫,接过茶盏就往嘴里倒,气的胸口大幅度起伏。 常妈妈忙的又倒了杯半凉的清水过去,低声道:“夫人,恶人自有天收,您听着大小姐昨日让阿离过来说的话,口气笃定,三日祠堂罚跪一结束,您瞧吧,菡萏堂那两位加一起,也敌不过明月苑那一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该报应的总不会少。” 王氏知道自顾初月失忆后,为人聪慧不止。 说话办事圆满周到为人讨喜,一张嘴儿甜的像是抹了蜜。 四书五经六艺八雅恨不得全都是顶尖,貌似也是真的……疼爱妹妹…… 菲儿落这么一身伤,能饶过文丝娆才怪。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王氏眉头皱紧,“这母亲到底何时才回,真真是年前正事多的时候往庄子上跑,若是母亲在,哪里轮得到菡萏堂如此猖狂?” 王氏从没这么盼着老夫人回来主持大局,收拾菡萏堂那个两面脸皮的蹄子。 说罢,又问:“青绍呢,最近可有来信,趁着我儿不在府就敢如此放肆欺负我们母女,真真是以为我们藏玉阁没人了!” 王氏自昨日接到消息便茶饭不思,心中不满愤恨郁积,忍不住哭诉抱怨:“老爷也怕是被一口老痰蒙了心眼,请了这么一位祸害回府,老爷若是有父亲当年的半分火眼金睛,也不至于如此鸡飞狗跳,更不至于害得我菲儿……” 常妈妈嘴角微抽,忍不住腹诽:老爷若是有老学士半分火眼金睛,您也入不了室啊…… 可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忙拿出帕子递了过去,安抚着:“夫人莫要再哭了,老爷一心只读圣贤书,被菡萏堂把持着这么多年,文姨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惯会装可怜扮母慈,老爷一门心思想着尽孝,这才被蒙骗了。” 王氏哭哭啼啼的又抹了会子眼泪,直到芙蕖进来说二小姐想和娘亲说话,这才收拾好情绪。 午膳时,顾明远推了宴席,特地回来看望受伤的二女儿,毕竟醒来后父女是一面也没见着。 顾芳菲见到爹爹来,眼圈微微泛着红,惹人怜的垂眸,语调温软的求情:“爹爹,我想大姐姐了,您把她放出来吧,大姐姐的性子顶顶好,断做不出毫无理由便伤害别人的事。” 顾明远眉间皱成川字,“昨日为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不仅不像表姐道歉还继续故意为之,菲儿啊,你表姐为了寻你落得好一身伤,现下又被初月一推,连榻都下不了了,你应该担心她才是。” 顾芳菲撑在锦被上的手一紧,满腔的委屈都化成了大石头堵在胸口,直接躺下翻了个身,“既然如此,爹爹便去菡萏堂代我看看表姐吧,毕竟我们一家子都欠她的不是?” 顾明远看着自己忽然转性似的女儿,“菲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芳菲索性将被子一蒙,半句话都不愿多说。 一直站在门外的王氏连忙进来当和事老,长叹道:“老爷莫怪,菲儿自受伤后心情一直不大明朗,加上府医说菲儿的手臂怕是一时半会儿养不好,更是……” 顾明远听完,见女儿不想理睬人的模样,只撂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出了藏玉阁去书房。 临近过年,各种宴席都要大筹,加之初冬时全国各地突降暴雪,百姓遭灾,尤其广陵最为严重。 年前注定要拨出去不少银两,国库难免空虚,陛下命他定要严防死守以免各地官员虚报灾情贪污赈灾银。 已经连连在户部看了几日的述职报告,还要询问地方官员,顾明远心力交瘁却不想假手于人,依旧兢兢业业。 临近书房,迎面而来一丫鬟,不断催促着身边的府医。 府里好几位病号,顾明远随口一问,那丫鬟便委屈道:“老爷定要给表小姐做主啊!” 顾明远看着近在咫尺的书房,捏了捏眉心:“丝娆又怎么了?” 丫鬟噗通下跪,“今早,表小姐睡不着觉,便按照大夫的话下床走动活动筋骨,哪知正好碰见明月苑的人抱着被褥熏笼从祠堂出来,小姐便好心的问上一句,哪知珍珠姐姐出言不逊,小姐被她们气的吐血了。” 顾明远双手向后一背,“抱着被褥熏笼从祠堂出来?” “可不是,抱了许多呢,老爷明明是罚大小姐连跪三日向祖宗忏悔,大小姐却在祠堂打起地铺来,实在是大不敬。” “这个逆女,好大的胆子!” 文人最看中这些繁文缛节,顾明远听完更是不高兴。 不服管教的逆女,本是有意让她忏悔罪行,祠堂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岂容这般亵渎? 当即便下了令,让侍卫在祠堂外巡逻,严加看管,不准任何人探望。 命令一下,拨去祠堂的侍卫都是老爷身边的亲信。 一到晚上,珍珠几人抱着东西过去,准备了不少银子打点,结果都被义正言辞的拒绝。 阿离是急性子,差点跟侍卫吵起来一拳头打上去,最后还是被珍珠及时拉住。 簌簌灵机一动,“珍珠姐姐,咱们去找叶侍卫吧?” “叶侍卫回乡祭拜奶娘去了……” 第385章 春闺梦里人 顾初月听着祠堂外面的吵闹声,拉紧了身上的披风,不用猜也知道,定是珍珠几人给她送吃食被褥的时候被人瞧见告到古板老爹那去了。 具体是谁告的,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 她拜了拜上首的牌位,磕头时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 李太医吩咐每日一服的药就这么又断了。 她揉了揉冰凉的鼻尖,将几个蒲团并到一起,慢悠悠的躺下,企图留住仅有的温暖。 可祠堂大而空旷,实在是太冷了,幽幽月光斜入明瓦,与琉璃灯曳影,美景交织。 她无心欣赏,翻了个身,冲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可后半夜,还是被冻醒了。 屋中静幽幽的,沉香袅袅,原本是安神静心香,却为冷意添了凉。 她闻着鼻子发痒的很,睡不着,索性便裹着披风站起来,看着高高的案台上,足足有十几层的牌位。 紫檀木,描金字,短短几笔,不知有多少春闺怨。 她眯着眼睛,从瞧得清的那一排开始,层层向下,最终定在一座牌位上。 桑知意,小字蓁蓁,祖母总是喜欢叫她蓁丫头。 顾初月知道,这是原主母亲的牌位。 她也知道,原主的母亲是一位善良温柔到极致的姑娘,不染纤尘,相由心生。 她总是听芳姑说,说夫人最是宅心仁厚,虽是商户出身,却不染半分铜臭味,是蜀郡最动人的玉芙蓉。 说夫人在怀孕时,经常抚摸肚子,盼着小生命的到来。 说夫人拼命产子,明明可以弃了这一胎日后再怀,却苦苦哀求接生婆,苦苦哀求老夫人,务必保小,务必保下她怀胎十月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是一个女人最无望时唯一的希望与盼头。 老夫人含泪点头。 婴孩落地呱呱哭,明月苑的丫鬟们同样跪地,哭送主子。 那日,老夫人让顾明远去祠堂跪了一夜。 顾初月知道,芳姑说的夫人,可不是藏玉阁那位。 她从祖母和芳姑怀念的眼神中看到一位母亲最真挚的爱意,面对孩子,最无私的奉献,只关乎爱,无关乎自己。 她听多了赞誉先夫人和老爷是如何琴瑟和鸣美满恩爱的话,却觉得里面透露着虚假。 二妹妹为何只与她差半岁? 王氏又是什么身份? 远在洛阳的顾青绍到底是她哥哥还是她弟弟? 若说出口,都是好笑。 她不愿提起,只是不想亲手揭开这层看似美满的遮羞布罢了。 春闺梦里人,可是良人? 年少时的惊鸿一瞥,敌不过岁月变换沧桑。 年少时令你惊艳的少年郎,终归变成了最陌生的模样。 一切的欢喜向往在这深宅大院里,终成了岁月蹉跎。 愿为郎君离家千里,托付终生。 可惜,只是一纸婚书,和一位妙龄少女的梦。 她垂眸,不禁苦笑。 她喉头发紧,不由低低的唤了一声,“娘……” 这是她两辈子都在盼望着的,却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可这份爱,她在祖母的话中感受到了,在芳姑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在明月苑衣箱底的一件件褶皱破损的小衣裳上感受到了。 先前,顾初月不知道,是怎样的倾慕,能给予一位堪堪十五岁的姑娘这样孤注一掷的勇气。 后来,她明白了。 遇到言闻一,发现自己的心意,她何尝不是压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但她坚信,会有回应,会有美满结果。 她双手合十,默念着:“我愿与君长相守,岁岁长相依,岁岁长相见,岁岁欢慕不减。” 她虔诚的叩拜,哪知刚低头,又打了一个喷嚏。 终是没忍住,靠着香案便昏昏欲睡。 祠堂内灯火阑珊。 不到五更天,珍珠几人便抱着厚厚的大氅气势汹汹的到了祠堂,要将小姐带回去。 侍卫阻拦:“珍珠姑娘,这天还没亮,老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轻易放人。” 阿离撸着袖子,“老爷说让大小姐罚跪三天,按理说过了子时小姐的禁便解了,我们怎么不能接大小姐回去,侍卫大哥,你讲不讲道理?” 珍珠掰着手指开始数落,“大小姐当家时,给了你们侍卫队不知添了多少份额,什么老子娘病了什么没钱娶媳妇,不求报恩但也不能报仇吧?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算是看清楚你们的真面目了,待小姐出来,定如实禀告!” 侍卫们说不过,又被说的心虚,不注意间两人就溜了进去。 再追上去时,就瞧见大小姐围的严实,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们,黛眉一挑,“我还不能走吗?” 侍卫们想起了大小姐发卖一众刁奴的事例,默默让路。 顾初月打着哈欠,想回去补一觉,一到明月苑来不及梳洗,便一头扎进了炕榻。 珍珠在一旁帮着小姐更衣,忍不住抱怨:“老爷好狠的心,小姐这么弱的身子骨,平白挨了一晚冻,李太医开的药也是,常说不能断,这才几天就断了两次……” 顾初月拉着她的手,嘟囔道:“都是补药,断两天没事……” 珍珠瞧小姐不在乎的态度,更着急了,“怎么会没事?” 明月苑熏笼烧的温暖,珍珠替小姐盖上被子,瞧小姐半眯着眼像是睡着又像是没睡着的模样,试探道:“小姐?” “嗯?” “昨晚胖鸽飞出去会儿,又飞回来了。” 那小东西被养的越发懒惰,若非有信,否则就会窝着睡觉。 “小姐?” “嗯……” 随着婴咛一声,小姑娘翻了个身,呼呼大睡。 看来是睡着了。 珍珠只好给小姐压了压被角。 天光大亮,地白云色寒。 珍珠正在看着丫鬟们浆洗清扫,免得她们毛手毛脚将大小姐吵醒。 “珍珠姐姐。” 正厅的丫鬟快步过来,“安二小爷来了。” “安二少爷来了你应该去藏玉阁啊?来明月苑做什么?” 丫鬟道:“安二少爷说她妹妹来信了,小厮送到了他那,特来转交给大小姐。” 关系到怡静小姐,珍珠只好说:“好,你快回去吧,我这就去和大小姐说。” 她推开屋,轻声将丫鬟的话说了一遍。 顾初月慵懒的靠在炕几上,低垂的长睫轻轻颤着,鼻音浓厚的应了一声。 “莫急,这就起。” 第386章 小姑家就是天人之姿,也与他毫无瓜 上次怡静姐姐来信,说兰嬷嬷已经到了岭州朝阳侯府,肚中孩子也安好,人人都说肚子尖尖定是个男娃娃。 她高兴坏了,却也隐隐有些担心,因为怡静姐姐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经过安老夫人去世后,更是隐忍。 但几位老夫人的态度也非常明显,特地传信过去,说什么虽不是她正经的祖母,可仗着几分老脸也是可以为她做主的。 偏的怡静姐姐生来便是温柔性子,和菡萏堂那两位装出来的不同,总是生怕给别人招麻烦,委屈全都自己扛。 顾初月原本鼻子就塞的难受,只是眯着眼睛不愿动,现在更是睡意全无。 她由珍珠伺候穿上袄裙披风,匆匆便去了前院正厅。 正厅帘栊隔开视线。 安仲逸喝着茶,一双桃花眸却总是看向门处,奈何除了黛色银纹,其它半分不见。 而后反应过来时,不免失笑。 白皙修长的手指压在信封上,似上好的白瓷,单瞧手,便知是不经人间疾苦的贵公子。 视线潋滟微转,信封上的簪花小楷很是赏心悦目。 不禁想起,这封信是如何到了自己手中。 买通了送信小厮,将原本要单独送到学士府的信劫到了柳家老宅。 细细想来,又深觉可笑。 不过是多见一面罢了,婚约在身夫婿回府,小姑娘日后就算是有天人之姿,也同自己毫无瓜葛。 不过是有个不亲不近的表哥称呼罢了。 可想起千般哄骗而来的那一声“哥哥”,实在心情颇好。 想来若是被青绍知道了,怕是要气的狂抄《论语》三百遍。 “小姐慢些。” 丫鬟的声音响起,帘栊被一只手掀开。 顾初月一下下捏着鼻尖进屋,这才觉得舒服些。 她慢慢坐下,不禁打了个哈切,“表哥安好。”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撒花袄裙,斜襟袖口皆绣着满园春,鸦青长发随意用发带松垮的系在身后,戴着圆圆的一顶毡帽。 额前细碎的薄发被挽到耳边,许是因为刚刚睡醒,正俏皮的卷着,露出饱满的额头,眉心描着梅瓣花钿浮暗香。 香靥深深,梨涡浅浅,杏眸慢转水波横。 明媚的,像是冬日云层后的骄阳,哪怕只露半分光,也足以令人温暖灼目。 安仲逸收回视线,一眼便看出她强撑住的精神,“昨晚没睡好?” 她蔫蔫的点头,没提自己挨罚那档子事,有些迫不及待道:“怡静姐姐的信呢?” 安仲逸双指夹起信封,桃花眸微勾,左右摇晃着。 顾初月眯缝着的眼睛瞬间一亮,立刻过去期期艾艾的看他,福了福身子:“多谢表哥,表哥今日真是俊俏呢。” 小姑娘鼻塞,清脆的声音变得懒洋洋透着娇软。 安仲逸失笑,拿着信封轻拍她额头,将信递给她,“小滑头。” 她提着眉眼左右顾盼,笑嘻嘻的又蹿回了自己的位置,连忙打开信封,细细的读着。 字里行间,无不洋溢着喜悦。 怀孩子,真的会这么幸福吗? 透过安怡静,顾初月不禁想起了原主的娘亲,在怀孕时,想来也是这般。 可惜,娘亲她的夫君,不是愿为正妻空摆后院的小侯爷。 看完信,不禁松了一口气,“小侯爷真是位良人,怡静姐姐当真是苦尽甘来,我这一颗小心脏总算是安稳了。” 安仲逸笑她,“小小年纪,操什么心?当心不长个子了。” 她皱着鼻子,刚刚才通了一瞬的鼻子又开始不舒服,刚开口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张小脸皱的像刚出笼的包子。 她揉着鼻尖,“让表哥见啊切……还请表哥不要啊切啊切啊切……” 又是好几个喷嚏,她实在控制不住。 袖管下滑,露出红肿的手掌内侧,尤其小拇指,肿的像刚拔出来的胡萝卜。 安仲逸一双桃花眸幽深,“这是怎么了?” 珍珠为小姐鸣不平,没忍住说了几嘴。 顾初月立刻道:“珍珠!。” 老夫人不在府内,生母去世,继妹受伤,想来继母也是无暇顾及她。 安仲逸面色温润,说出的话却莫名带着威严几重深,“初月,你还记得那日在顺祥斋我说过的话吗?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有些事情若是需要我帮忙,只管说一声。” 顾初月有些错愕,再抬眸,她这位仲逸表哥依旧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她沉默片刻,最终开口,“当真有一事。” 叶然回老家祭拜奶娘去了,她手里头缺人。 “仲逸表哥,张侍郎被贬,一家人过完腊八就要外迁,不知张家慧儿的禁足日子到期了吗?” 安仲逸呷了口茶,“怎么,初月妹妹要与张慧儿重归于好?” 她狡黠的眨眨眼,“别人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总要还不是?” “自是要还。” 到底是男女有别,顾老夫人又不在府中,无法借着由头再与小姑娘多待会,告辞之前,不忘让她去看大夫。 表少爷一走,珍珠好奇:“小姐,张慧儿将您害得这么惨,您问她做什么啊?” 顾初月笑道:“张慧儿只是一把枪罢了,真正害我的人现在正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老爹的愧疚呢,你说,我怎能不惦记着她们呢。” 珍珠明白了。 帘栊在这时被掀开,钻进一瘦弱的丫鬟。 珍珠上前:“簌簌,你怎来了?不是让你在小厨房给小姐熬燕窝和乌鸡汤吗?” 簌簌道:“小姐快回去看看吧,夫人送了不少东西来。” 顾初月往嘴里扔了块果子,“夫人?婵姨吗?她给我送什么东西?” “金银珠宝,可不少呢。” 顾初月冷笑两声,前几日才噼里啪啦将她数落一通,今日瞧她出来,又送上不少财宝。 思过改性怕是她多想,生怕老夫人回来她去告状怕才是真。 顾初月坚定:“告诉她们,我不要,让那些人哪抬来的再送哪去。” 簌簌焦急:“奴婢也说了,可常妈妈您也知道,奴婢实在是……” “罢了。”她起身,“回去收拾收拾,将夫人送来的东西全部拿到当铺换了银子,一半送去城外的慈幼局,一半待过年时普陀寺去城门施粥时买了粮食送过去。” 她不是心慈之人,也不是良善之辈,做不到心里半点仇怨不记。 求不求和道歉是藏玉阁的事,原不原谅是她的事。 第387章 披着绵羊皮的狐狸精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 这一日,集市热闹非凡,真真是摩肩接踵,马车一旦进了集市一条街春鸣涧,简直是寸步难行。 一大早便有小厮过去禀报,说安二少那边来消息了。 天气虽然晴朗,却依旧遮不住寒意。 簌簌与阿离守在巷子口,一人搓手一人往掌心哈气。 阿离不停的往外看,抱怨道:“哎呦,这人怎么还不来?” 簌簌小声回:“听说是不愿步行,非要坐马车进来,人有些多,便堵在半路了。” “这时候坐马车进春鸣涧长街,不堵在半路才怪呢。” “再等等吧。” 又过了会子,一辆马车慢如蜗牛,自人群中缓缓驶出,停在顺祥斋门口,四角红绸车身无字,很是普通,甚至连步梯都放不下。 任谁也想不到,这是堂堂张侍郎府邸的马车,里面坐着眼高于顶的嫡小姐。 “小姐慢点。” 张慧儿扶住丫鬟的手,脚踩车夫后背,很是嫌弃的下了马车。 她一辈子都没这么落魄过。 “娘也真是过分,让我乘着如此破陋的马车出行,若是被别人瞧见,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丫鬟劝道:“小姐,夫人只让您出来两个时辰,咱们还是快快买完糕点回去吧。” “催什么催?”张慧儿满肚子火气,“我都多久没有出来了,抄了几百遍的家规,手都要断了,爹也真是的,顾初月又没有死,凭什么罚我这般重,还有那文丝娆,果真是一丘之貉!” 说完,撒气似的跺脚:“顾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哎呦小姐喂……”丫鬟被吓一跳,忙哄着小姐进去。 巷子口看的清楚。 簌簌忙拉了拉阿离,“人来了!” 两人默契的抬头,朝着顺祥斋三楼的窗户望去,比了个手势。 装作采买丫鬟,迅速跟了进去 楼上,珍珠回之,这才关上窗户。 “小姐,张慧儿出现了。” 顾初月正在拂袖写字,浓密卷翘的睫毛掩下一汪秋水眸,编织红绳缠皓腕,握着狼毫毛笔。 闻言,提笔舔墨,熟练的写下几个大字。 她嗤笑,“总要在离了都城的时候,做一件畅快淋漓的事,否则这火气憋在心里头,该有多难受?” 珍珠似懂非懂,凑过去为小姐磨墨。 瞧小姐认真的模样,低头欣赏,只见宣纸上是四个大字,风骨秀美。 ——借刀杀人。 不知怎的,珍珠觉得后背泛起了凉意。 敢害小姐,只能说自求多福喽。 顺祥斋一楼大堂,热闹非凡。 张慧儿爱吃这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可禁足这些日子,张侍郎下狠心要让自己的女儿长长记性,一直不肯派人出来采买,就连张夫人求情也无济于事。 一进来,便直奔柜台。 小二问打包否,张慧儿一口拒绝,“去楼上雅间。” 丫鬟慌张,“小姐,夫人说……” “夫人夫人!现在娘不在,我就是主子,若是再说半句,便将你赶出府邸!” 丫鬟不敢再说半句。 身后来往不少人。 “诶,你听说了吗?大皇子要娶表小姐为妃了!” 声音不小,张慧儿正好听的清楚,脸色瞬间一僵,就连小厮递来的糕点都没接。 背后聊的热火朝天。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就在表小姐身边当职,还能有假不成?” “若是如此,你就是正妃娘娘身边的女官了,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姐妹我。” “那是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慢慢走开。 原地,张慧儿脑子一片混沌。 表小姐,是哪家的表小姐? 她才禁足多久? 大皇子居然就要娶正妃了? “小姐,糕点?”小二递上圆盘。 张慧儿像是没听到似的,转身朝着两个丫鬟走的方向追过去,狠狠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你刚刚说什么?” 阿离迅速扯回手,“你是谁啊!” 张慧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手,刚想自报家门,就想起临出门前娘亲的嘱咐,要低调行事。 “两位姑娘,我有一事想问。”她拿出两个银锭子。 那日观澜湖天黑,簌簌又瘦弱不显眼,张慧儿根本没认出她。 阿离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两人一分,美滋滋的揣到怀里,“说吧。” 张慧儿急忙问道:“你们刚刚说,大皇子要娶正妃了?是李少傅家的薇薇吗?” 阿离怒道:“你说什么呢,明明是我家表小姐!” “表小姐?谁家表小姐!” “当然是文丝娆文小姐了。” 阿离洋洋得意,“我们家小姐说了,大皇子早就心仪她,只是因为前一阵子嘉贵妃乱点鸳鸯谱,总让他娶什么……什么张侍郎家的小姐,小姐不愿意还没进府大皇子就有侧妃了,一直和大皇子闹别扭呢!” 簌簌差点憋不住笑意,问道:“这位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张慧儿还在消化这些消息,越想越气,直到浑身发抖,“怎么会是……文丝娆呢?” 张慧儿不敢相信。 那个土包子,这么会被大皇子看上呢? 阿离很有底气的回答:“怎么不会是我家小姐?” 她似是财迷心窍:“你若是再舍得出些银子,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张慧儿此刻恨不得将文丝娆千刀万剐,拽下腰间的荷包就扔给了阿离。 阿离掂了掂,满意道:“你知道张家那个张慧儿吗?” 簌簌恰时拉住阿离,“别说了,这种秘密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 “这在咱们院里算什么秘密,除了张慧儿那个还在禁足的蠢货以外,谁不知道?” 张慧儿眼睛一立,满脸狰狞:“张慧儿怎么了?!” “她呀,敢和我们小姐枪大皇子,看看,遭殃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 “顾大小姐和安四少爷根本没关系,都是我们小姐蒙张慧儿的,为的就是让她酿成大祸,和大皇子婚事告吹!哈哈没想到她这么蠢,真的中计了,诶?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 簌簌快装不下去了,赶紧拉着阿离跑出顺祥斋。 张慧儿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最终变为苍白。 她什么都明白了。 文丝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是只披着绵羊皮的狐狸精! 第388章 我要给文丝娆道歉 文丝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是只披着绵羊皮的狐狸精! 原本,瞧那日李莹莹幸灾乐祸的样子,她认为是李莹莹在中间挑拨,文丝娆耳根子软胆子又小,这才蒙骗她。 原来,文丝娆和大皇子早就相识。 原来,都是她一手计划好的,为的就是破坏张家和大皇子的婚事。 那么…… 张慧儿想起往日文丝娆的亲近,难道,从那时候她便开始谋划? 一个土包子,真真是小瞧她了。 只是不知,文丝娆和大皇子早就相识的事情,李莹莹,知不知道呢? 张慧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肆意的揪扯着帕子,眸中露出凶残的恨意。 自上次观澜湖夜游一事后,娘亲几次送拜帖想要进宫去见嘉贵妃,都被回绝。 她和大皇子的婚事毁了,她的名声也毁的彻底。 及笄之年还没有亲事的,在东齐,除了守孝女,便是名声不佳的。 张夫人先前在还未与嘉贵妃定下婚事身份前便大肆宣扬张慧儿日后的侧妃身份,闹得都城的上流圈子皆知。 身份未定便将自己同大皇子绑在一起,吃相未免太过难看。 可还是惹得不少姑娘夫人羡慕。 毕竟作为皇长子,大皇子可是储君的热门人选。 观澜湖那晚,在场的小姐都是家中嫡女,回去少不了和母亲嚼舌根。 一时间,各个权贵夫人都将家中嫡子看的死死的,生怕同张家染上什么关系坏了名声。 硬生生斩断了张夫人的退路。 加之张侍郎被贬,王公贵族看重家族底蕴名声,自是瞧不上张家,而那些平常官家子弟,张夫人又看不上人家。 张慧儿已经及笄了,根本说不上好亲事,只能待字闺中。 先前听她炫耀过的小姐们,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她说不上亲事,罪魁祸首却能嫁给大皇子当正妃? 白日做梦! …… 阿离和簌簌见张慧儿出了顺祥斋,这才从楼外的巷子口迅速跑出去复命。 三楼雅间,顾初月正百般无聊的靠在窗边,捏着自楼上垂下的藤枝,干巴巴的枝干上粘着绒花,她觉着新奇。 听着阿离说的话,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好好的一门婚事就这么被人算计没了,亦或者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张慧儿积攒多日的怒意,只需要稍加引导,便能成燎原野火。 这刀已经找到了,至于刀要怎么杀人,就不是她操心的了。 珍珠几人则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聊着张慧儿会如何惩罚表小姐。 什么扒了衣裳扔进观澜湖、什么往饭里下泻药、什么叫小厮将人打得鼻青脸肿,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一直没有开口的簌簌突然道:“学士府有侍卫层层把守,不是说一过腊八张家就要迁往蜀郡了吗?明天就是腊八,后日就要搬走,张家小姐有准备的时间吗?” 珍珠她们沉默了,默契的看向窗旁赏街景的小姐。 “这有何难?”顾初月从盘中拿了块芝麻饼,“时间紧张,张慧儿定会盯紧了菡萏堂的动向,她进不去,我就不能将人引出来吗?” 珍珠:“小姐的意思是……” 她笑的蔫坏蔫坏,“爹爹不是想让我给文丝娆道歉吗?我这么孝顺,当然要听爹爹的话啦,不仅回去给她道歉,还会将人叫出来玩耍联络感情呢。” “啊……”珍珠又担忧了。 表小姐要是因为和大小姐出来受了什么伤或是什么委屈,定又会去找老爷哭哭啼啼,小姐岂不是又要挨罚。 顾初月拍了拍掌心的芝麻,起身,“走吧,祖母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啊切!” 珍珠担心:“小姐这伤寒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她捏着鼻尖,“喝几碗姜汤就好了。” 回到学士府,刚进门就见前面走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丫鬟小厮环在四周伺候着,不仅有藏玉阁,还有菡萏堂的人。 顾初月看向守门小厮:“家里来客了?” “回大小姐的话,是老夫人回来了,连着言老夫人和宋老夫人来府做客。” “这么快?!” 顾初月一惊,“温泉庄子不是来信儿说午后才回吗?” 小厮道:“这小的就不知了,老夫人似乎回的有些急。” 顾初月抿了抿唇瓣,祖母不会知道她受罚的事情了吧…… 她不是特地和寿辉堂的妈妈们说不要告诉祖母吗? 她提裙,快速去了寿辉堂,丫鬟们手托木盘茶盏,向正屋鱼贯而入,她刚准备进门,身后就是一阵请安声。 她回头,就见老爹一身常服,双手背后,面白有须,眉眼含着威严正气,身姿如松,足以见年少时是何等的潇洒儒雅。 少年俊雅,肚中饱墨,书香世家,状元榜首,无论哪一点,都足以吸引不少小姑娘爱慕。 难怪惹得娘亲痴情。 顾明远严肃的板着脸。 顾初月却悄悄松了口气,没有立刻开口质问她为何没有去大门迎接祖母,说明老爹并不知道她刚刚才回府。 她伸出缩在袖中的手,标准的福了福身子,“爹爹安好。” 顾明远“嗯”了声,一向注重礼仪的他不自主掀着眼帘往大女儿身上看去。 嗯,动作标准。 视线往上抬时,不经意扫过一双红彤彤的手。 “这是怎么了?” “啊?” 顾明远:“……手。” 顾初月委屈的扁嘴,“我也不清楚啊,在祠堂跪几日后,便这样了,痒痒的,一抓更红了。” 顾明远皱眉:“祠堂未设熏笼吗?那些下人竟敢如此慢怠,简直没个规矩。” 顾初月眨眨眼,软声道:“是爹爹不让下人往祠堂放熏笼的。” 珍珠有模有样的学舌:“祠堂如此庄严之地,是让她去反省改过的,不是让她睡觉去的,若是如此,还让她去祠堂作甚?” 珍珠学完,胆怯的退了几步躲到小姐身后。 顾初月歪头,“爹爹就是这么说的。” “……”顾明远的脸色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握拳在下颌处轻咳,“进去吧。” 说完,便越过她。 芳姑主动掀开帘栊,“老爷快进去吧,老夫人们一直在里面等着呢。” 顾初月摇头晃脑地撇撇嘴,准备跟上去,哪知还没迈门槛,就被芳姑笑眯眯地拦住了。 “小姐,温泉庄子的婆子们做了不少的蜜饯果子,老夫人带回许多,就在厢房呢,小姐快去看看吧。” 第389章 三司会审 顾初月唇角梨涡浅浅,“祖母和姨祖母还有宋老夫人都在里面呢,我再贪吃也不能失了规矩呀?” 芳姑放下帘栊,“小姐的孝心老夫人知道,小姐先去看看果子吧,若是得小姐喜欢,老夫人定会高兴。” 丫鬟们手端托盘在旁停滞。 顾初月抿唇一笑,“说来,我也有些嘴馋了呢。” 她转身去了厢房。 芳姑话里有话,如此明显,她若是还听不出来,真是个傻的了。 芳姑是祖母的贴身丫鬟,阻拦于她,怕是祖母的意思。 顾初月好奇。 若是老爹不知道她刚刚回府,就说明老爹也没有去大门口迎接祖母。 老爹一向孝顺,嫡母回府不可能不去迎接,除非不在府中或在书房同人忙碌朝中事,不便脱身。 听芳姑刚刚那话的意思,老爹还是被主动叫过来的。 不让她进去反倒叫老爹来寿辉堂? 她摇摇头,只觉得鼻子更塞了。 正屋内。 顾明远一进去,便有三道视线齐刷刷朝他看来。 笑得一个比一个慈祥。 三位老夫人并排端坐在檀木红漆描蝶戏菊纹圈椅上,衣着长褙描绣素纹,三色蜀锦镶翠抹额耀目华贵。 不披千金裘,诗书气自华。 但,顾明远莫名觉得诡异。 觉着这不像是来做客的,他也不像是家中主君。 倒像是身负重罪被押进大殿,进行三司会审。 顾明远作揖:“母亲,言老夫人,宋老夫人。” 顾老夫人点头,“坐吧。” 这头,顾明远刚坐下,对面宋国公府的宋老夫人便开门见山,“说来,我今日随着老姐妹一块回学士府,可不是贪嘴蹭口茶,是有件好消息,若是成了,自是千里姻缘一桩美事,就看顾学士答不答应了。” 关于姻缘,大女儿身有婚约,二女儿年纪尚小,长子还未建功立业,顾明远思来想去,不知,“老夫人请讲。” 宋老夫人笑容和善,“我听闻你家近日来了位表小姐,花容月貌,腹有诗书,举止端庄,你那夫人正在替她寻未来夫家,可是如此?” “正是,丝娆是我庶母娘家亲兄的孙女,几年前家中遭遇洪涝,不幸,只留下她一人,那孩子是个懂理的。” 宋老夫人笑容更深,“都说顾学士最重礼仪言表,能得你一句不错,那位姑娘,得是何其优秀。” 顾明远已将文丝娆当做自家小辈,能得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一句夸奖,自是为其开心,嘴角抿出笑意,谦虚道:“老夫人谬赞了。” 宋老夫人侧眸,看了眼上首,递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过去。 便正眸,继续道:“宋国公府与学士府自已故老学士那起、甚至还要往上几代便是两家交好,你家有位年纪得当的姑娘,我这有位已经及冠的郎君,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顾学士,你说呢?” 顾明远心思微震,宋国公府三代单传,到这就一位嫡长子,宋小公爷的名声可谓是不可言说。 若非贪图宋国公府地位,怕是没有哪家好姑娘愿意嫁过去。 宋英流连花丛闯祸滋事,什么恶名都能沾上半分,可不是个好归宿。 宋老夫人看出了他所想,心中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道:“是我夔州老家三房的嫡次子。” 顾明远松了口气,心中斟酌。 宋老夫人也是书香世家,家中世代为官,听闻家中几房子弟皆有功名在身。 心中满意,却突然想到姨娘哭诉,道:“丝娆是我庶母那边唯一的血脉,婚约大事,还容我和庶母商量一番再做定夺。” “商量什么?”言老夫人半扶抹额,“我听你母亲常言,说你那表侄女是个孝顺的,知晓这许多年身边花销皆由学士府担着,一直把孝顺挂在嘴边,将表叔与叔母当做亲生父母,如此,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宋国公府的老夫人做媒,如何能委屈了她?” 顾明远迟疑:“这……” 宋老夫人朗声笑道:“顾学士疼爱表侄女,信不过我老婆子也是正常,到底,是老婆子自作主张,闹了个没脸。” 气氛冷僵,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如此自嘲,不定是给谁没脸。 顾明远急忙解释道:“老夫人误会了,明远并非这个意思。” 顾老夫人适时开口,“明远,我听闻王氏已给丝娆找了位人家,不知是哪一家?” 宋老夫人皱眉:“已经找好了?那顾学士刚刚为何不说,让我这老婆子白费口舌,说的口干舌燥,好一番自作多情,一盏盏茶下去倒真成了来蹭茶的。” 顾明远张张口,简直百口莫辩。 因着上次话说一半丝娆便咳嗽不止,连忙请了府医来,话题也被迫终止,他便忘记了,没曾想母亲竟一清二楚。 他如实道:“是翰林巷王员外的长子。” 顾老夫人又问:“可有定下?” “还未同丝娆说。” 言老夫人接过话茬,“那就是了,既然还未说,想来你那夫人也并未回人家准信儿。” 顾老夫人叹道:“听闻这次普陀寺祈福,芳菲受了重伤,丝娆为了寻表妹随着去了后山,还失足落下山,也伤的不轻。” 宋老夫人甩着帕子,“士农工商,如此重情重义的好姑娘,你舍得嫁到商户人家去?我夔州老家三房虽没出什么大官,那嫡次子前两年却也中了秀才,现下准备再考,配你家表侄女,不委屈吧?” 顾明远沉思。 宋老夫人两手一摊,“罢了罢了,想来是顾学士觉着我娘家侄子配不得你那可人的表侄女。” 说着,身子微侧同身边老姐妹说话,“前几日花媒婆来问我那侄子的姻缘,我还信誓旦旦的说瞧上了学士府的表姑娘给回绝了,真真是耽误事儿,我回去呀,就同人家说,说这表姑娘,瞧不上我们家。” 顾明远急忙澄清,“宋老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媒婆一向是有自己的圈子,又认识许多官家夫人,向来是百家通,守不住话。 若是将话传开,谁还敢为丝娆说亲。 人家会说,宋国公府的老夫人保媒都瞧不上,岂不是眼高于顶? 顾明远看向母亲,满脸苦笑。 顾老夫人倒像是被说服了一样,“我倒是觉着甚好,只是既然明远不愿,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第390章 老夫人们vs顾明远 宋老夫人心里嘲讽,面上却无奈般,道:“也是我不清楚你家情况,说个亲事竟如此为难,还以为是你们父母长辈便可做主。” “可不是。”言老夫人笑的慈善,“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那几位孙女小辈,都争着想让我做媒,还说我们这些老人家阅历丰富一眼定人品这样的好听话来应承,让我替她们把把关,可惜老婆子老婆子,终究是老了呦,若是再年轻个几岁,定要多促几桩好姻缘。” 顾老夫人低低的叹了口气,满口苦涩:“我家情况,你们两个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正经母亲还在菡萏堂住着呢,我这个空头衔,不顶用的,现在多是不管事,也落个清闲。” “母亲!”顾明远起身,双手作揖,满目惶然:“能令母亲有如此想法,实在是儿子不孝,自古以来嫡庶分明,您养育儿子多年,亲自教导,无一疏漏,您是儿子的嫡母,如同亲母,日后,还请母亲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折煞儿子。” 宋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啜饮着碧螺春,“韩非子有云‘内外相应,言行相称’,顾学士作为文人之首,自是正身率下,老姐妹,你就宽心吧。” 顾明远压低头, 宋老夫人话止于此,顾老夫人暗自伤神。 若是再不表态,便是不识抬举了。 况且,这门亲事确实不错。 对面,言老夫人见状,接过力,笑眯眯道:“天下女子,哪位不想要一门好姻缘,我家几个小辈总想让我帮忙把关,生怕嫁位负心郎。” “明远啊,你在朝廷大事上多有作为,若是要我们几个老婆子论一论国家大事,我们怕是半分见识都不如你,可若要是在儿女嫁娶上,说句俗话,我们几个老东西吃的盐,可比你吃的饭还要多。” 言老夫人靠在圈椅上,“《管子·形势解》中有一言,‘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长,不任其所短,故事无不成,而功无不立。乱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长所短也’。” 所谓家国天下,治国之理,同样可用于治家。 一语说完,言老夫人自嘲:“瞧,我们几个老婆子竟还在大学士面前卖弄起学问来了。” 种种压力三方齐袭。 三司会审? 简直比之更甚! 几位老夫人完全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皆是笑容满面,却在左一言右一语中不知不觉将顾明远逼至幽角,占据高峰。 引经据典,上通文言治国下至俗语玩笑,语速平缓却令人无法插话,持续输出且密度强大。 无法反驳,亦无处反驳。 顾明远听到最后神情恍惚,已是没理,“如此说来,儿子也觉得母亲和两位老夫人所言极是。” 顾老夫人心中满意,面色却犹豫:“明远,你不必勉强,若是不愿,我们也不会强迫于你,毕竟是婚姻大事。” 宋老夫人扬着细弯眉,“你母亲说的是,若是不愿大可说出来,免得日后反悔还得埋怨是我老婆子逼迫的,到时,我可就是有苦也说不出了呦。” 顾明远笑得有些僵:“不、不会,仔细想来,这确实是个好姻缘,就如言老夫人所说,各有所长,在这方面明远确实不如几位老夫人,倒是卖弄拙见了。” 听他答应,宋老夫人喜笑颜开,“诶,你身为大学士,自是满腹经纶,倒是我们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竟说起了文言名语,不过,你能想通,自是最好的,姑娘家正是好时候,应是要把婚事早早定下来。” 顾明远应下。 随后,又说了几句话,顾老夫人便很“善解人意”的说若是公务繁忙,便不用在这陪着她们几个老婆子云云。 言老夫人也道:“国家大事,最为重要。” 顾明远趁机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了出去。 屋外寒风起,额头被吹的冰凉,他抬起袖子,好一番擦汗。 枝头雪被风吹起,拂过人面。 四角镶木镂空纹帘栊被掀开,丫鬟福了福身子:“老爷已经出了寿辉堂。” 宋老夫人没忍住“哈哈”一笑,“你怎想起要让我给你家表小姐说亲?” 顾老夫人眉眼难掩讥讽,“你是不知,那文丝娆是何等货色。” 说罢,又立刻道,“先前,我便同你说这姑娘两面皮子换的利索,你可是满不在乎应了的,可不能反悔。” 言老夫人侧身,“几年前我去夔州游赏,曾在你家老宅小住几日,你那三房庶兄一屋里,这一辈的嫡次子不是已有了婚事,还是在肚子里头就定下的吗?” 都是相熟老姐妹,宋老夫人也不用顾忌什么,“都说家丑不外扬,你我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我那侄孙子确实有了婚事,本是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我那侄媳妇恨不得人家姑娘赶紧嫁到府里,哪知后来我那侄孙子中了秀才,我那侄媳妇恨不得飘上天,非要将婚事退了。” “好好的婚事平白退了,姑娘家自是不愿,闹得是沸沸扬扬,那姑娘是夔州州同家的姑娘,今年冬至述职,明旨已定,人家要升为知州了。”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不消息一出,夔州四处又在嘲讽我家三房有眼无珠,现下正是我那侄孙子谋事之时,他娘成日写信来,非要我给她儿子说一房媳妇回去撑场面,若非是家里亲戚,我早不管了,你家这表小姐,倒也解了我这燃眉之急。” 言老夫人笑骂道:“我说你个老精明怎应下的如此之快,感情是等着萝卜填坑呢。” “若非如此,我哪来的人选应下。” 顾老夫人捏了颗栗子,“只怕我们家这位表小姐嫁过去不是撑场面,而是添麻烦去了。” “你是不知。”宋老夫人嗤笑,“我那侄媳妇御下严厉,院里不知抬出去多少个没名分的丫鬟,把你家那个半路出现的表小姐嫁过去,你省了心,我也省她总来叨扰,剩下的,便是人家关起门来解决的事情了。” 言老夫人一听,“但愿能安稳嫁过去吧。” 顾老夫人闻言,若有所思。 第391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顾明远一走,言老夫人便问:“月月丫头呢,进府时便没见着。” 顾老夫人笑道:“就在厢房呢,那孩子染了风寒,便没叫进来听这一番你来我往,平白添堵。” 说着,便差芳姑去叫。 没得一会,帘栊便被掀开,顾初月由丫鬟伺候着解下披风,上前盈盈福了福身子,“祖母安好,两位老夫人安好。” “好好好。” 宋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好孩子,快过来。” 顾初月乖巧的走了过去,刚立住,便被拉住了手,“好孩子,真是让人越看越喜欢。” 都城权贵之家重礼,对不知礼数胸无点墨的姑娘一向是嗤之以鼻,笑话偏多,宋老夫人亦是如此。 可到底两家交好,虽不至于像外人那般看法,却也觉着这丫头难免太过不拘小节了些。 但宋国公府三代单传,到这一辈就宋英这么一位嫡子,家里宠的像眼珠子,性格乖张,偏和顾初看对了眼。 两人是都城有名的狐朋狗友,闯祸搭档。 本想着位高权重之家难免将孩子养的娇贵些,再加上是大孙子好友这一层滤镜,宋老夫人对顾初月的印象便有改观。 加之失忆后性情大变,如此乖巧讨人喜欢,哪个老人家不喜欢? 若非已有婚约在身,宋老夫人恨不得将人拐回国公府做孙媳妇。 不过,顾家这一对姐妹花,都是不错的姑娘。 宋老夫人侧眸:“你们家的那位二姑娘呢?” 都是几十年的交情了,顾老夫人何尝不知自己这位老姐姐的想法,“你这记性,真真是不行了,芳菲去普陀寺失足摔下了山坡,昨日不是同你说起过?” 言老夫人一听,笑道:“难怪你那儿媳没有一路从大门跟到寿辉堂,既是如此,来都来了,便过去看望一二吧。” 宋老夫人也是愿意,“我也正有此意。” 如此,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藏玉阁。 王氏正在看账,一听丫鬟来报,说几位老夫人过来了。 这时候过来,定是来看望菲儿的。 王氏顿时满面喜色,“今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到哪了,怎现在才来报?” 常妈妈替夫人穿上竹青色绣玉兰纹褙子,笑道:“不急,刚刚拐弯,丫鬟便来报了。” 王氏边笑边往外走,“几位老夫人可是从未一起来过我这藏玉阁,就连之前菲儿坠马都未如此一齐前来,今儿不知是怎么了。” 常妈妈在夫人身侧跟着,“近几年二小姐出落得越发标志,都城才女的名号可不是个空名,加上大少爷金榜题名更是有出息,不少人都说一从洛阳回来就要当官儿了的,谁还敢轻视?” “这倒是没错。”王氏眉眼间难掩自豪,步履轻快。 到了门口,一群人渐行渐近,王氏上前福了福身子,“母亲、两位老夫人安好。” 顾老夫人道:“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言老夫人笑得和蔼,“我们几个老家伙是来瞧瞧芳菲的,只是来的匆忙,未带什么礼物。” 王氏甩着帕子,“几位老夫人能来,就是芳菲的荣幸,哪还能收礼物,快快请进。” 一行人进了顾芳菲的闺房慰问几句,便又回到了外厅说话。 宋老夫人关心道:“菲儿这是怎的,摔成了这般模样,天可怜见的。” 王氏一听,苦闷涌上心头,加上在菡萏堂受的气,恨不得立刻将菲儿的遭遇说给几位老夫人,让她们给菲儿做主。 再把菡萏堂那假惺惺的小蹄子给扔出府或者赶快将她嫁给翰林巷王员外的儿子。 只是视线扫过顾初月,见她摇头,这才将快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弯眉蹙起,“说来,也是那孩子非要去后山赏竹,谁曾想石子路竟那样的滑,这才……” 宋老夫人脸上露出疼惜,笑道:“你也别怪人家孩子,现在的姑娘都喜欢那些梅竹兰,腹有诗书,喜好自然也与旁人不同,若是个四六不识的白丁,你更是得头疼。” 这是变着法的夸奖,王氏听着心中熨帖,“还是宋老夫人心性豁达,事事都能洞察其另一面道理,被您这么一说,我看的都通透了些。” 宋老夫人笑容和善,右手搭在左手腕,摩挲着福禄寿三色翡翠镯上的纹路,“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便是这个道理。” 这些世家老夫人,摆的谱儿一个比一个大。 像是逢年过节经常走动的言老夫人,和蔼慈祥得令人不敢不尊着敬着,举手投足透着股贵气疏离。 倒是这位宋老夫人,才是真真的从心底透着善意,眼角虽堆砌着细细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如同盛了春风般。 直叫王氏这颗掉进寒冬的心泛暖,就差两眼泪汪汪的倾诉了。 上首,顾老夫人可没从宋老夫人眼中瞧见什么春风什么善意,只觉着像是温泉庄子里的农妇在看越长越肥的猪崽子,心里盘算怎么能卖个好价钱。 而猪崽子欢快的吃着饲料,只想着好吃多吃些,全然不知道这猪越肥卖的价钱越高。 顾老夫人拂过颈间的百子翠玉珠,指尖动,玉珠转,衣袖秋香色淡菊正绽,轻轻的摇头笑了声。 若非顾初月站在身后,怕也听不到。 她看着王氏一脸感动,只是低头笑而不语。 宋老夫人既不像言老夫人一般外柔内刚,也不像祖母通身威严。 但,都城那些权贵夫人都怎么形容宋老夫人呢? 都道宋老夫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宋小公爷的嘴全然是遗传了宋老夫人,两人若是心里不畅快,说句话能噎死人。 顾初月抿唇,两道黛眉微提。 再看王氏,正和宋老夫人聊的热火朝天。 活像看见了知己似的。 她默默低下头,捏着不透气的鼻子。 你告诉猪崽子少吃点,它会听吗? 它会以为你是要同它抢食,然后吃的更快。 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宋老夫人开怀大笑,随手便摘下了发髻上的金镶玉点翠簪,递与王氏。 王氏受宠若惊,“既是老夫人的心爱之物,我可是万万不能要。” 第392章 无事献殷勤 宋老夫人推给她,笑得志在必得:“说来,你家菲儿同我们宋国公府也是有缘分,她与倾城是闺中好姐妹,初月又同我们家那混小子相熟。” “仔细想想,他们这几个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咱们两家又是故交,况且,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菲儿的,如何不能收?” “这……” 王氏总觉着这话不大对劲,可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对面宋老夫人又是满面和善,实在不像是有所图之人。 一时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好收下。 外面天色已晚,两位老夫人起身准备回府。 王氏跟着送到大门处,眼看着上了马车,这才准备送母亲回寿辉堂。 走在花园小路上,老夫人瞧王氏气色不好,随口道:“菲儿受伤,一进腊月,离过年便不远了,若是忙不过来,可让初月过去帮帮你,孩子大了,不能总是娇惯着,也要学会放手让她们锻炼一二,否则日后嫁到夫家,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王氏唇角的笑意随着宋老夫人的离去变淡。 一瞧,更是有几分僵滞的意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应下,就听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道:“罢了罢了,初月染了风寒,手也生了冻疮,如何拿笔?年底事情繁多,还是你亲自处理,最让人放心。” 王氏:“……是。” 上一句还说姑娘家不能太过娇惯,这一句就将娇惯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还美名其曰是相信她的能力。 将老夫人送回寿辉堂,顾初月便被老夫人留下用晚膳。 王氏出屋时,顾初月美名其曰送送婵姨,追了出去,“婵姨,等等。” 王氏转身,见顾初月单独追了出来,心里“噔”的一声,以为她是要秋后算账。 哪知,顾初月只问:“婵姨想为二妹妹报仇吗?” 王氏微愣,没想到她开口便是这句话。 她缓缓道:“婵姨若是想,便听我一言,若是日后任何人问起文丝娆的出身,莫要说是文姨娘哥哥的孙女,菲儿坠落山坡的真相也莫要告诉爹爹。” 王氏不知其中原由,“文丝娆推菲儿一事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却是不好指认,可为何在外人面前将她与菡萏堂摘干净?” 枝头香雪随风飘,腊梅朵朵开。 顾初月莞尔一笑,眸色清冷,她出来的急,未披斗篷,盈盈一握的腰间系着玉铃仙玉环禁步,叮当作响。 她半句一顿,“捧的越高,摔的越惨。” 高? 一个农女怎么捧才算高,还是说…… 王氏面色微微波动,“难道,文丝娆当真和大皇子……” 后半句话王氏梗在喉咙里,像是根鱼刺似的,卡得她难受。 顾初月认真道:“如婵姨所想。” 王氏向后退了两步,低声呢喃:“这……老爷千方百计不想让咱们家姑娘和宫里头那几位沾上边,偏的她要主动贴上去,这不是要断咱们学士府的路吗,再者,大皇子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一个农女,不过是相貌出众了些,不过是识得几个字。 可,都城哪家大户权贵、豪门权绅家的姑娘不是如此? 更何况有家世加持。 那么多贵女,怎么就偏偏选了文丝娆? 顾初月可没忘记在普陀寺王氏是如何是非不分胡搅蛮缠。 不过,现在解决文丝娆为首要。 家务事要关起门来解决,只有外人才要在门口打。 她哂笑:“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了,婵姨只需记住我说的便好。” 王氏只觉得大祸临头,一路被常妈妈扶回了藏玉阁。 双眸无神,身形不稳,只坐了圆凳边缘,手臂缓慢搭在大理石面的圆桌上。 哪知根本没搭牢,堪堪用力一滑,上半身歪仰,差点摔到桌子底下。 可把常妈妈给吓了一跳,连连将夫人扶好。 王氏这才回神,抬手便摔了一整套青花瓷茶盏。 心中有火,“老爷如此费力保全学士府,岂能容她暗中捣鬼?真真是将白眼狼请进了家门,送不出去了。” 常妈妈立刻让进来收拾的丫鬟出去,在旁道:“夫人宽心,有老夫人坐镇,有大小姐想着法子,那菡萏堂的两位,翻不起大风浪来。” 王氏猛然侧过身,“我如何不心急,初月婚事已定,言家老夫人如此喜爱她,恨不得将小公爷配给她才好,可我的菲儿呢,安家仲庭有一身好武艺,在都城守卫军是如鱼得水,升为正统领指日可待。” “三年守孝期,你知这其中会有什么变故,现在又凭空冒出个青梅竹马,文丝娆自己不知检点和外男随意勾搭也便罢了,偏住在咱们家,普陀寺后山私会,这是被菲儿撞见了,若是别个呢?我学士府的百年清誉,岂不是全毁了!” 常妈妈软声劝道:“夫人忘了,您不是已为菡萏堂那位说了一门好亲事吗?您只需快些劝服老爷,将祸害嫁出去便可。” 王氏恍然:“是是,我竟把翰林巷王员外的长子给忘了。” 她拍着心口,有几分侥幸道:“幸亏母亲当初明智,不像老爷一般被哄昏了头,没答应将文丝娆写入顾家宗谱。” “现在将人嫁出去,便是彻彻底底泼出去的水,一个姨娘家的亲戚罢了,连宗谱都上不得的,老爷上有嫡母,这可不算正经亲戚。” “夫人这样想就对了。”常妈妈递上龙井茶。 王氏接过,这才觉得心中焦虑渐少,“是啊,老爷的正头亲戚只有学士府和忠勇公府的那些世叔世伯,待文丝娆出了门,便和学士府没有任何关系了,任凭她造作。” 常妈妈瞧夫人总算想通,心里也跟着畅快了些。 她虽然是个奴才,却也在这深宅大院里待了几十年。 什么伎俩没见识过。 有时,是真的觉着夫人太过草木皆兵。 这不,好不容易和大小姐修复的关系,又成了一锅粥。 她这当下人的,看着都心急。 只是言多必失。 奴才,不该说的就得闭嘴。 常妈妈面色终于放松,低头,就看见桌上的金镶玉点翠簪,“夫人,那这……” 王氏一看,便笑的像朵花,“没想到,宋老夫人会如此看重菲儿。” 第393章 无话可说 常妈妈应道:“二小姐名满都城,这些世家老夫人,哪个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姑娘?只是……” 王氏拿着那根簪子细细的看着,倒不是没瞧见过这种东西。 顾学士府家大业大,什么好东西没瞧过,只是宋老夫人相送…… 倒是头一回。 这意味着菲儿已经渐渐被这些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们所接纳。 意义自然不一般。 虽然近几年都城出了不少新贵权族,可捏着都城上流圈子命门的,还是那些百年底蕴的世家子弟。 关系团团绕,堪比老树根。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摇的。 这也是为何宋国公府的小公爷如此臭名昭著,还能有不少人前去说亲的原因。 人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是。 可,常妈妈却觉着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宋老夫人笑的虽然慈祥和善,可眸色里总是若有若无带着精明光。 活像农妇在看圈子里肥胖的老母鸡,心里思绪着红烧炖汤如何才好吃。 怎么想,都不像是单纯的送礼物给小辈。 再者,当时在场的,可不止宋老夫人,还有言老夫人。 言老夫人素来最会做面子工程,这次,却是没有跟着送的。 也是蹊跷。 多像是无事献殷勤。 下一句,常妈妈打了个激灵。 常妈妈想提醒夫人,可看着面色欣慰却略带酸涩的夫人,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顿了顿,只道:“夫人,那这……” 王氏递给丫鬟,“去,送到二小姐屋里。” 丫鬟双手捧着出屋,小心翼翼。 常妈妈没忍住,还是道:“夫人,宋老夫人可不是这样的性子,您还是留个心的好。” 王氏心里思绪着如何对付文丝娆,冷不丁的又听常妈妈这么一说,只觉得她想太多了,“你先前不还说是菲儿招人喜欢吗,我看啊,你是想太多了,宋国公府同咱们学士府,是几代的交情了,宋老夫人能打什么主意,又有什么主意,值得她来打?” 常妈妈委婉道:“听闻宋国公府里的……可还没有亲事。” 王氏正将茶盏递到嘴边,这一听,手一抖,直接贴上了滚烫的茶。 常妈妈吓得哎呦,忙的去接。 王氏草草擦了擦嘴角,一拍大腿,“你倒是提醒我了,宋国公府还有位病西施,身子孱弱,现下已经及笄,却还没有夫家去处。” 尤其,宋老夫人还眼高于顶,一般人家瞧不上。 王氏心惊:“宋老夫人不会是瞧上青绍了吧?!” 因为小公爷的名声并不好听,王氏觉着宋老夫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便下意识的忽略了另一位滞留人口。 “宋家的倾城,我也是见过的,若非病歪歪的模样,我也就松口了,可若让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姑娘可不是福相,小脸雪白没个颜色,可是不妥……” 常妈妈听完,暗自摇了摇头。 无话可说了。 晚冬夜,红灯飘雪自朦胧。 顾初月跟着祖母回到寿辉堂。 刚一落座,就听老夫人将手里的翠玉珠子一摔,指着处墙,“去,面壁思过。” 若是刚来学士府,她怕是会怕的不行。 可现在已经摸清了祖母的性子,她扑了过去,抱住了老人家的手臂,晃啊晃,“祖母,我又犯了什么错啊,怎的又要挨罚。” 老夫人伸手点着她的额头,将面前的小脸儿推远,“以身犯险?” 如此一说。 顾初月就明白了。 她默默向后挪着屁股,捂着被点的额头,小声嘀咕:“我不是嘱咐他们不要乱说嘛,怎的还是传到温泉庄子去了,我这不也是迫不得已……” 老夫人凤眸一掀,“你将人心收买得倒好。” 顾初月没听懂,一双大眼睛眨呀眨。 “不是寿辉堂的人传过去的。” “那是谁呀!” 进来送酒酿圆子的芳姑笑道:“是那李太医身边的广白小药童,急急忙忙租了辆马车就去报信儿了,可怜小胖墩一路颠簸,下了马车是又晕又吐的。” 顾初月没忍住笑出声,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想来是了,那日,小白正在她院里。 珍珠几人回去难免会说上一两句,被小机灵鬼听见,也是难免。 只是没想到,小家伙竟孤身不带家里人,去了温泉庄子。 她又有些后怕:“临近过年,人贩子尤其多,前几日风花雪月不就是被闹的又封馆,幸好没出事,要是……” 老夫人没好气,“要是出事,你当如何?自身难保,又如何顾及他人?” 她小声辩解:“我是主动进去的,又不是被动挨罚……” 老夫人强势的拉起孙女的一双手,玉指纤纤,唯独两只手的小手指,像是寒冬腊月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胡萝卜。 “把手冻成这般也是主动?” 顾初月缩了缩肩膀,“祖母,这是意外,意外而已……” 老夫人不听,“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不想祖母操心,便迅速编了个简短的狗血小故事。 哪知刚要开口,就见老夫人眉眼一横,“从芳菲为何坠山说起。” 顾初月抿了下唇,嘿嘿一笑。 别提多心虚了。 老夫人眉眼再一挑,她便全都抖出去了。 唯独张慧儿一事,被她压在心里。 芳姑在一旁听完都心惊,“果然如老夫人所想,只是这位表小姐,当真是好狠的手段。” 老夫人闻言,换了个姿势靠在引枕上,指尖触着近在咫尺的盖碗茶,桂花茶载着十月金秋香。 几十年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如此,你便将自己送进了祠堂?” 她两只手指绞着,“这谁哪知道会突然被人截了被褥熏笼啊……” 身后的珍珠趁机告状:“祠堂可冷了,老爷一点父女情都不念……” 老夫人冷笑。 瞧,连下人都看得出来。 又是这样的寒冬啊。 老夫人侧眸,望向了幽黑的明瓦,透过着,满头白发愁。 外面,是夜漫长。 不由想起,十三年前,那个温柔贤淑的姑娘。 也是夜,也飘雪。 天上月不见,地上月成霜,曙光明,桑叶落。 徒留满院挥之不尽的血腥味。 第394章 祖孙两人掌控全场(1) 小娃娃落地,哭的伤心。 老夫人一生光明磊落,唯独愧疚的,只有蜀郡的桑家丫头。 百年前,蜀郡桑家不过是个小门户的布庄,无上皇还是皇子时,随父皇微服出巡,无意间看到了桑家的锦缎织染,甚是喜爱。 自登基后,便亲提桑家为皇商,专门为皇族供应蜀锦。 老学士曾外调一月勘察蜀郡地貌,老夫人自是跟随。 桑家热心招待,无意间,老夫人看到了桑家最小的一位姑娘,名知意。 容貌倾城玉芙蓉,小小年纪便可看出日后是何等的倾城之姿,加上家教甚好,知书达理,老夫人一眼,便喜爱上了。 本有结亲意,又怕两小辈无缘,不敢乱点鸳鸯谱。 哪知几年后又一次蜀郡行,桑家小女,便对明远暗动芳心。 老夫人本就有意,更是撮合。 一个是正值及笄的少女,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最终,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妻。 可惜,又有多少情投意合可达天长地久? 正值韶华的玉芙蓉,终究是在这深宅大院里落了满地伤。 老夫人攥紧了手中珠,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句“没记性的蠢东西”,自老夫人牙缝中流出。 “啊?” 正在低头吃松子的顾初月懵了懵的抬头,祖母是在说她吗? 对面,芳姑小幅度的摆了摆手。 一瞧老夫人凝重的神色,就知这样的夜,又让老夫人回想到了那件事。 这块心病,这坎芥蒂。 老夫人怕是一辈子都消不了,忘不掉。 顾初月不解,却也没有再问,毕竟祖母的脸色,难看的吓人。 是从没有过的冷厉,可又夹杂着怀念。 像是在念着旧人,又像是在算着仇人账。 好奇怪。 自屋外进来丫鬟,手捧糕点拼盘,芳姑接过,放到炕几上,道:“老夫人准备何时告诉菡萏堂那个好消息?” 心里的气,若是不找个宣泄口,怕是要憋坏。 顾初月听的是满头雾水,“什么好消息啊?” 老夫人冷笑着转眸,一双凤眸凝寒冰,在昏黄的灯烛下,忽明忽暗,“待会儿,你便清楚了。” 顾初月低头,浅浅勾唇,继续吃着松子板栗小果子。 坐等看戏。 老夫人自鼻尖长长的叹息,话锋一转,“近来,那言家大郎,可有又来寻你,你受罚,他可知。” 顾初月摇了摇头,虽有些落寞,却也开明:“男儿志在四方,怎能拘泥于内宅呢。” 一一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他小时候,吃了太多苦。 此次归来,定是要给往日有过节的人重重一击。 手段内使,地位外压。 如此报仇,才是他的风格。 可回到都城许久,却一直不可以真实官职见人,想来,是有种种不得已。 言姨祖母所言春猎前入仕,怕是难如登天。 所需努力,不可言说。 老夫人唇角弧度柔了几分,“看的通透些好,真正顶天立地的好儿郎都不会辜负自己的心上人。” 那些朝三暮四空口许诺之徒,换了身行头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穿金戴银的无赖。 顾初月歪头,白瓷似的贝齿咬住了一颗红嫩的樱桃干,胭脂一点倾城红。 祖母今天是怎么了,怎的说的话,她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白雪地上脚印整齐。 将近晚膳的时辰,有丫鬟来报,“老夫人,家宴已摆好,藏玉阁、菡萏堂,也都通知了。” 老夫人撑着胳膊,轻抚抹额上水滴状的玉石,“大书房可通知到了?” “老爷那边也禀报了。” 芳姑挥了挥手,丫鬟弯腰退出内室。 顾初月伸手又抓了把松子,吃的是唇齿留香,“祖母,今儿是腊七,明儿才是腊八,家宴应该是明日,怎的今日又设了宴?” 她以为祖母是记错了。 老夫人抬手,由芳姑扶起身,慢慢至梳妆台前簪妆,“如此好事情,怎能等到明日再宣布呢。” 芳姑从锦盒里拿出一支玉簪,递上,手中精细的铺着层红绸。 老夫人浅浅一扫,摇了摇头,随手一点,“菡萏堂哭闹起来,比之哭丧更甚,明日腊八,一大早若是便听好一阵鬼哭狼嚎,你还过节不过?” 顾初月瘪着嘴,“祖母说的有理。” 她在电视上都没见到过这么能哭的人,最厉害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那眼泪都能说流就流,跟泄洪似的。 偏还能控制表情,哭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委曲求全似的。 而文丝娆完全得了文姨娘的真传,那家伙,说哭就哭的本领简直更胜一筹。 前院,灯火通明,丫鬟们手捧托盘,鱼贯而入。 顾明远坐在圈椅上,背靠不老松纹,手上还捧着一本关于广陵的文献,正认真看着。 对于学问,从不马虎。 王氏坐在老爷身侧,却眉头微皱,不知母亲用意为何。 不过,却也是个好时机。 “老爷。”王氏亲自端了茶盏,举止端庄,缓缓落座,“近几日朝廷之事忙碌,可今日家宴,也该歇歇不是?” 顾明远闻言放下书籍,捏了捏眉头,心情不是很好的开口,“明天腊八家宴,怎么成了今晚?” 他还有两本奏折没有写完,明早上朝就要递上去了。 王氏捏着帕子,点了点唇角,也不知母亲到底寓意为何。 “我也是听了芳姑姑的话,这才过来,没想到老爷已经早早便到了。” 顾明远刚要开口,就听门口一阵嘈杂,抬眸望去,正是丫鬟掀开帘栊。 随着风雪而入的,是衣着翠色镶貂绒点珠褙子,发髻低垂在侧耳,银步摇上的绒花栩栩如生,红翡珠子自鬓角垂下,随之一双慈蔼眸,添了几分愁。 王氏心中有气,暗骂小家子做派,却碍着身侧老爷,不得不起身迎接,却道:“今儿是家宴,姨娘可是有事情?” 家宴,姨娘妾室不得上桌。 就算是来了正厅,也只有在正室夫人边儿上伺候布菜的份儿。 这话落在文姨娘耳中,可以说是难听的很。 她的脸色,瞬间便白了三个度。 僵硬的扯着唇角,哀戚戚的低眉,眼神,却飘向了顾明远:“今日家宴,我一介妾室,确实不该来。” 如此堂而皇之的自嘲,姿态摆的极低。 第395章 祖孙两人掌控全场(2) 王氏当即便愣了下,可到底也是后宅话术中的个把好手,随后立刻笑道:“姨娘最是知道礼数分寸,这是学士府人尽皆知的事情,到底是我嘴笨,随口一问,哪知惹得姨娘伤神,这还真真是我的不是了。” 话虽然这么说,可规矩到底摆在那里。 这么一个对答来回,屋里人都心里有数。 明知道自己不该来,那还来个什么劲儿呢? 这不是自讨没脸是什么? 而文姨娘,却没有迅速反应过来。 因为自打王氏进门,每每说话都是周到的很,对她也从没有过如此大的敌意。 尤其是在顾明远面前,每每不说是殷勤,却也是多加顾忌。 因着文丝娆并未将自己把顾芳菲推下山坡的事情告诉姨祖母,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是嫡女的人命。 她不敢说。 不知其中缘由的文姨娘只觉王氏是在没事找事,已经投向了寿辉堂的大营,故意拿身份羞辱她。 一时间心中怨恨不已。 王氏在话语上占了上风,自然气势更甚。 奈何,姜还是老的辣。 文姨娘低头拂袖,朝着王氏行了个端端正正的万福礼。 这下,顾明远可坐不住了。 大步走了过来,抬住了文姨娘的手臂,眉头紧锁,“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折煞我吗?” 王氏也没想到,这老女人竟然能做到这份上,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文姨娘眼底迅速涌出泪光,将手臂抽出,鬓边的玉珠颤颤巍巍,“你们都大了,自都是主子,我若不是如此,不定又要被什么人说不知规矩。” 这不定什么人,还能有谁? 王氏嘴角笑意微僵,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揉烂。 装什么善解人意?! 正要说话辩解,就被顾明远横了一眼。 常妈妈刚要规劝,帘栊就被人整个掀到一旁。 冷风灌进,堵在门口的众人不由缩了缩肩。 老夫人一进来,就瞧见这副排场,却是理也未理,直接走了进去,坐到上首,这才凤眸一扫,道:“怎的都站在门口?” 顾明远先反应过来,上前拱手:“母亲一路舟车劳顿,应好好休息才是,置办家宴,交给夫人做便好了。” 王氏附和:“老爷说的在理,母亲应好好休息才是,明日腊八,少不了出门走亲访友。” 老夫人的几位老姐妹中,属言国公府的言老夫人最是年长。 每每佳节,若是聚齐,务必是要去言国公府热闹一番。 这是长幼尊卑,是规矩,也是情谊。 老夫人却挥挥袖子,并不在意,“诶,无妨,我这心里装着喜事,哪里坐的住。” 王氏看了眼老爷,见他面色不变,自作主张:“说起好事,我这也有一桩呢。” 文姨娘一听,如临大敌,紧张的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睛。 老夫人倒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你这件好事,未必有我这件,来的人欢喜。” 王氏恨不得快点把给文丝娆那个小蹄子找好下家的事情公布,到时候水到渠成,任凭菡萏堂长了十张嘴,也推不掉了。 可一听母亲如此说,只好道:“能让母亲如此欢喜的事情,那定是大好事。” 顾初月单手撑着略微圆润的侧脸,一双眸子在壁烛下映着明珠忽闪,亮晶晶的,“祖母口中的好事,我可是听了一路,可祖母就是不松口,说什么如此喜事,要等一家子都到齐了再说。” 她笑容天真,“祖母,现下除了二妹妹,咱们人可都到齐了,您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快说吧。” 老夫人指着她一点,“就你个小猴儿急的不行。” 顾明远深深的望了一眼文姨娘,满脸的若有所思。 文姨娘不想看她们高高在上的嘴脸,福了福身子,“既然夫人要用膳,那妾身便告退了,免得打扰夫人用膳。” 这话说的卑微至极。 老夫人若是以往,也就允了,毕竟谁也不愿看着这么一张要哭不哭的脸用膳。 怕是要噎死。 可今日,整场戏少不了文姨娘做配。 “今日这好消息,倒也与你有关。” 老夫人这话说的越发故作玄虚,惹得在场人纷纷侧目,心里像是被抓了似的痒,都想要听一听这好事,到底是何事。 顾初月也坐直身子侧耳听,因为她真的也不知道。 但是唯一能确认的是,今晚这场家宴,不会太平。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上首时,老夫人却不紧不慢的起身,凤眸扫全场,“颠了一路,到底是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就先用膳吧。” 这语气可不是询问。 老夫人没来前,王氏已经落了下风,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现下老夫人这么一说,明摆着拉开了身份的差距,要羞辱文氏。 王氏笑的眼角露出细纹,大力附和,“瞧,咱们净顾着说话,都忘记母亲奔波一天如此劳累,还要操持家宴,真是儿媳的不是。” 她头一转,把话抛给了顾明远,轻声道:“老爷,母亲既然已经饿了,那咱们……” 顾明远放下茶盏的动作一顿,微微侧眸,看向了对面已露苍老态的文姨娘。 他生长在书香门第,知礼重礼,妾室不得上桌只能在旁伺候是自古以来的大规矩。 可自己用膳,亲生娘亲却在旁伺候的事情,他也干不不出来啊。 上首,老夫人悠哉悠哉的喝茶,好似刚刚并没有提议用膳似的。 顾初月软软的靠在圈椅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好似无意道:“好饿啊,祖母你是不知道,我有好几日没有吃饱饭了。” 告状了! 告状了! 她终于告状了! 王氏叠在腿上的手微微勾着帕子,一双温柔眸中染了几分兴奋。 她从来没有这么期盼着初月和母亲告状过! 以前但凡是和菡萏堂有关的事情,王氏都找各种理由躲的远远的。 尽最大的努力不掺和进寿辉堂和菡萏堂的明争暗斗。 可,直到女儿被白眼狼推下山坡。 一直希望内宅风平浪静的王氏现在恨不得主动开撕,撕破菡萏堂的伪善面具! 如此打击文姨娘的大好时机,她怎么可能放过? 当然是上啊! 第396章 祖孙两人掌控全场(3) 老夫人虚空一点,眼神宠溺,“就数你贪吃。” 常妈妈也哎呦道:“大小姐刚刚可吃了不少,若是再吃,怕就要撑破小肚子了。” “祖母~”顾初月撅着嘴娇嗔。 王氏听完,却面露担忧似的,哀哀的叹气,“母亲今日刚刚才回,怕还有所不知。” 说着,低头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掩下狠色满眸。 顾初月也应时的举起了两只手,织金锦缎袖口宽松,镶着一圈雪白色的兔毛。 刚刚露出一小截皓腕,羊脂白玉镯的衬托下,掌心内侧一直延上至小手指尖,都红肿的很。 尤是,其余四指皆纤纤,更是对比明显。 她小嘴儿一噘,原本略显圆润的脸鼓得像个豆沙包,水杏眸浅浅泛波光,睫毛卷翘轻轻颤,鼻尖也是一点红,别提多可怜了。 一侧的珍珠终于明白,临出门前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找胭脂,在自己鼻尖又是点又是晕染的。 原来是为了这啊…… 屋里气氛瞬间悲戚了一个度。 芳姑虽然已经见过一次,可现在一瞧,还是心疼的不得了,“小姐这是怎么了,这姑娘家家的,手最是要好好保养,日后少不得绣些体己的物什,这寒冬腊月冻成这般,若是留了根儿年年冻,可要如何是好啊?” 老夫人也是弯眉轻蹙,本端庄秀丽的凤眸此时毫无波澜,更显威严,就连手上一直在拨弄的佛珠,都停下了。 坐在下首闷不做声的顾明远可以说是腹背受敌。 正厅中央,文姨娘垂眸,双手叠在身前轻颤,许是感受到了前方的视线,苍白抬头,满眸含泪的摇头。 可是体谅儿子的好形象。 顾明远感触颇深,到底是血肉之亲,不忍心。 前一阵子,虽母亲刚同他说“当心父女离心”,现在大女儿又被挨罚成这般,估计家宴后又少不了找他谈话。 可顾明远认为自己这次并未做错。 大女儿目无尊卑,简直被宠的无法无天,竟然还敢出手打人,打的还是自己的亲表姐,如此不顾理法。 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顾明远坐直,刚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母亲说上一说,就接到了一记眼刀。 老夫人凤眸微挑,如潭似海,深邃犀利,百子玉珠垂至手边,青丝包裹着白发,步摇挺立赤金朱雀,黑玉点睛炯炯有神。 学士府到顾明远这一辈只有他这么一位嫡子。 身负着整个学士府的担子。 自幼,老夫人对他管教极严,手板罚跪都是不少。 每每,都是这个眼神,这样的表情。 顾明远没由来的心虚,气势瞬间短了一截。 就在他准备开口解释几句时,老夫人的视线陡然略过他,定在了自己的孙女身上。 数落道:“推骂表姐,你也好意思委屈?虽说不是你正儿八经的表姐妹,可在学士府住着,便是客,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你?” 顾初月低头瘪着嘴,喏喏道:“祖母说的对。” 说完,又满是不在意的开始剥松子递上去。 红润的小脸笑嘻嘻,一双眼睛比之星子耀辉更甚。 小姑娘撒起娇来自然不扭捏,眉间点着红色花钿,活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对付老人家,最是管用。 老夫人掀了她一眼,语气依旧责怪:“手指肿成这般了,还剥这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让芳姑接下了盘子。 顾初月窝在祖母身边不愿意走,只一个劲儿的给祖母看自己肿了好几圈的手指。 可人的小模样儿闹得老夫人身边的年长婆子们看的是又好笑又心疼的不得了。 老夫人心疼,将透着凉意的小手攥进手里,“你个小猴儿,真是没一刻安分的。” 下首,顾明远知道母亲疼爱孙女,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心里的惧意稍消,叹道:“还是母亲深明大义。” 老夫人只是笑,蓦然话锋一转,“这算什么深明大义,是理应如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错事就要受罚,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学士府的嫡小姐,也要按照规矩来,明远,你说是吗?” 顾明远赞同,“母亲说的有理。” 王氏听完精神大振。 窝在老夫人怀里继续装可怜的顾初月撇撇嘴,从身侧丫鬟端着的盘中不断摸着已经剥好的松子。 小心而又惋惜的瞥了眼下首的老爹。 老爹的脑子大概自祖母开始眼神威压时便转不动了吧? 屋中气氛回温,文姨娘一看势头变换,彻底待不住了。 自明远当上大学士一官后,她就再没来过家宴。 寿辉堂的老夫人为了清净,免了王氏晨昏定省的同时也免了文姨娘的。 仔细算来,文姨娘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在旁伺候着主母布菜了。 所有主子皆坐在圈椅上说笑,只有丫鬟奴婢才在旁站着伺候。 而站在正厅中央的文姨娘,过着如同主子一样的生活却不是主子的身份。 那些丫鬟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和老夫人若有若无的威压令文姨娘如同一条活鱼进了油锅,浑身不自在。 文姨娘不甘于自己的身份和他人的忽视,福了福身子,“夫人,丝娆近来身子还未养好,又染了风寒,根本离不开人,妾身实在是放心不下,想先行告退。” 老夫人抬眸,淡淡道:“要说今儿这桩事,还和丝娆有关系,你是她的姨祖母,自然要跟着听一听。” 顾初月抬头,额前的刘海微微翘起,多了几分可爱俏皮,“姨娘急什么,若说照顾人,那些丫鬟们做起来应该更加得心应手些。” 王氏转头,虽然不知是何事却也附和:“初月说的对,这件事,姨娘是要和我们一同商量才好。” 老夫人抬手,被芳姑扶起,缓缓走向圆桌,“用膳吧。” 话已至此。 文姨娘浑身僵硬,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在从丫鬟手中接到筷子的那一刻,羞愤不已。 老夫人却很坦然,“布菜吧。” 文姨娘死死的攥着象牙筷,低声应下,“是。” 顾明远有心无力。 王氏看着文姨娘伏低做小的模样,只觉得大快人心,连连给顾初月夹菜。 顾初月夹了一口板栗烧鸡,浅浅一笑,对身侧的祖母推荐:“果然还是这个时候的板栗最好吃,祖母快尝尝。” 第397章 定下,文丝娆的亲事(1) 老夫人笑骂:“你个贪吃的猫儿。” 芳姑在身侧道:“老夫人,大小姐一向喜爱美食,既然大小姐推荐,那您就尝尝吧,味道肯定错不了。” 老夫人点头,“如此,便尝尝吧。” 这么一说,文姨娘只好拂袖,安分的给老夫人夹菜。 现在主场变成了老夫人的,文姨娘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敢作妖,不然吃亏的定是自己。 见她吃瘪的模样,王氏心里暗爽,更是不停的给嫡女夹菜。 顾初月怎会不知王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吃,觉得甚好的便推荐给祖母。 如此循环,一场家宴下来,到底许久没有伺候过人,文姨娘的胳膊都在发抖。 用过晚膳,老夫人也没有开口的半点意思。 而是继续品茗。 老夫人不松口,文姨娘就只能继续在旁伺候着。 养尊处优十几年,如何再受得了这样心里身体的双向压力? 终是站不住了。 文姨娘心思一动,身子就开始摇摇欲坠。 “姨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站不住了?” 顾初月突然发问。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过去。 没等文姨娘趁机回答,芳姑便先一步道:“这样的场合文姨娘应该很习惯了才是,老学士还在时,家宴布菜文姨娘可是贴心的很,哪会像小姐说的那般娇气。” 老夫人淡定的喝着茶,不语。 顾初月眨着一双水杏眸,亮晶晶的,脆声询问:“姨娘,是吗?” 文姨娘微晃的身形瞬间僵滞,一只手撑在圈椅上,面如金纸,咬紧牙磨出了几个字,“妾身没事。” 随着丫鬟们进来送膳后茶点,帘栊被掀开,无法控制的灌进一阵冷风。 让人忍不住缩瑟。 老夫人接过盏茶,抬眸,冷淡的刮了她一眼,语调平稳,“既然无事,便不要乱动,没个规矩。” 文姨娘怅然:“……是。” 顾明远见姨娘如此,有些心软,主动开口:“不知母亲所言是何喜事,儿子书房虽还有奏折未写完,却也想听一听。” 老夫人抿了口牛乳茶,觉得太甜,又递给了芳姑,换盏龙井来,清了清口,这才道:“这事,你也是知道的。” 顾明远不解。 文姨娘一听,想到了之前和明远提议将丝娆写进顾家宗谱的事情,毕竟关于丝娆的喜事,也就只有这个了吧,心里激动。 老夫人浅笑,“今日午后,我那宋老姐姐为丝娆说了份好亲事,将近及笄之女说亲,可不是一件大好事?况且有宋国公府的老夫人保媒,这门亲事,定是差不了。” 文姨娘身子一歪,直接撞上了圈椅,“夫人,亲、亲事,给丝娆的?” “可不是。” 王氏也有些吃惊,随后就是欣喜,毕竟自己给说的那门亲事已经被老爷和菡萏堂变着法儿的回绝了。 现在又来一门,简直是及时雨。 王氏对宋老夫人的印象又上了一层。 宋老夫人简直就是她们的福星! 顾明远心思微震,没想到下午才说的事情,现在就彻底定了下来,“母亲,现在,是不是为时过早,毕竟现在只是商议阶段。” 老夫人横了他一眼,“什么商议阶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午在寿辉堂,你可不是那么和宋老夫人说的。” 文姨娘瞬间转头看向顾明远,满脸震惊。 顾明远单手握拳放在下颌处,尴尬的咳了一声。 文姨娘怔怔的,急忙道:“夫人,丝娆年纪尚小,况且守孝期刚过,现在就说亲,是不是太早了?” 老夫人凤眸一斜,“守孝三年已是孝心,若是再不把亲事定了,难不成要等成为老姑娘再说,如此,你兄长泉下有知,可会欣慰?” 文姨娘一噎,双手紧紧揪着褙子一角,转眸看向了顾明远,泪眼婆娑的求救,“明远……” 顾明远不忍心,刚要开口,就被老夫人的话给堵住了,“午后,可是你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亲自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有逼迫于你?” “宋老夫人一回去,可就给夔州老家递了信,你现在若是反悔,岂不是陷她这保媒的担出尔反尔之名?若是反悔,你便自己去宋国公府同她解释吧,勿要捎带上我,我可再没有脸过去了。” 老夫人气场强大,一语说完,整个正厅鸦雀无声。 顾明远身子微微向前,语气有些急:“下午也只是在商议此事,丝娆还未及笄,现在定下来,未免太过早,宋老夫人提议的夔州表亲,不过是多个人选罢了。” 顾初月一口糕点梗在嗓子眼。 这年头,真的不是她有门第之见。 身份等同地位。 到及笄之年还不愁嫁人的,只有那些豪门权绅家的姑娘,世家大族都是别人梦寐以求想要搭上关系的存在。 那样的贵女,只需站在原地,便会有不少人奔她而来。 比如小表姐。 外人觉得言尚书家的姑娘不拘小节,可言老夫人就觉着自己的孙女是真性情、是直率,在给孙女找夫婿上恨不得百里挑一。 而文丝娆,自己没有资本,偏的心比天高,野心勃勃,竟还想让一直养育她的学士府当她娘娘梦的跳板。 都城的老夫人都是人精,一眼定品性。 就算不看身份,看人品,也不会有人愿意要这样的儿媳妇。 别说别个,就连她自己都是早早定了娃娃亲。 而二妹妹是有明确目标,加上两家关系,婵姨谋划,不愁日后。 现在文姨娘百般推脱,无非就是看上了大皇子后再看不上任何人。 可就拿文丝娆现在的身份处境来说,大皇子不可能不娶侧妃,去宫里没有身份加持简直寸步难行。 嫁去夔州,只要安分守己,于她,不免是个好结果。 顾初月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接过珍珠递来的牛乳茶,顺了顺气,这才道:“爹爹,宋老夫人老家我也有所耳闻,家定在夔州,是因先祖曾四处征战,最后看中了夔州地貌,这才定居,那是几代忠烈啊。” “说句俗话,宋家到这一代可是出了不少的高官,宋老夫人亲兄拒绝侯位,不在都城过安稳日子享福,而是主动去边塞守卫边疆,驱散了不知多少敌兵侵犯,年已八十还整日在练兵场操练,无论哪一项说出来,可都是丰功伟绩。” 第398章 定下,文丝娆的亲事(2) 顾初月慢慢分析:“同我一辈的,我也常听宋小公爷说起,那也都是勤奋好学之人,不进军营的,也都考取了功名,还有几位,同弟弟也是认识的,先前还是同窗呢。” 言外之意就是,人家都这样了,你还要找什么样的人家啊? 老夫人嫌他说的话不着调儿,“这件事我是不管了,全然在你,你要是不愿意,就去宋国公府吧,莫要再来找我,我是不会同你去的。” 王氏见老夫人动了怒,趁机道:“老爷是男子,怕是不知女子想法,刚刚我一听初月分析,若非菲儿还小,都动了要给菲儿说亲的心思了,再者,宋老夫人的老家,若说条件,可是不差,现在到了说亲年纪的,多半是青绍的同窗。” “当时在都城上学堂时,我可是都见过的,几个孩子小小年纪是聪明机灵,现在同青绍也还有往来,人品定都不是差的,再过些日子青绍就回来了,老爷到时候问问,不就知道了?还是……” 王氏顿了顿:“还是说老爷做不了主?” 文姨娘听完,就知道现在的情形对她不利,心里紧张,恨不得上去同她们理论,说娆儿已经心有所属,说大皇子已经答应娶娆儿为皇子妃。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身子一歪,若非身侧的丫鬟眼疾手快,额头就要磕桌角上了。 几个婆子都是老夫人的心腹,动静极小的将人桎梏着。 顾初月单手撑着额头,白皙的脸蛋在微微昏暗的烛台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如同上好的白瓷,淡淡自然红,“瞧婵姨说的,表姐整日都把将爹爹当做亲生父亲,将学士府当做第二个家的话挂在嘴边。” “既事如此,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姐都把爹爹当做亲生父亲一样了,那爹爹当然做的了主,还是说……” 她捂唇一笑,锦帕上的海棠正绽栩栩如生,“还是说,表姐只是说说而已,并未真正将学士府当家、将爹爹当做亲生父亲,而是说些好听话来阿谀奉承?” 话说到这,顾明远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很。 王氏跃跃欲试。 老夫人不留痕迹的撇了下嘴,抿了口茶,“月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话茬子又回到了顾初月的身上,她笑得惊讶,“要是如此,那表姐一张巧嘴可就真是太厉害了,毕竟自表姐来了学士府,爹爹可是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呢,吃穿用度,和我同菲儿都是一样的,可是疼爱。” 王氏一双眼里透着满满的幸灾乐祸,“瞧初月说的,你表姐可不是这样的人,老爷又怎会做不了主呢?”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顾明远身上。 目标明确,就是让他不答应便下不来台。 顾明远扭头,不断给王氏使眼色,让她赶紧搭台阶给自己下。 而王氏呢? 选择性视而不见。 经过顾芳菲一事,已经把王氏彻底推向了寿辉堂的大本营。 就在这时,老夫人给出了一条台阶,“月儿,莫要再胡说。” 掀着眸子微微侧身,“明远啊,这内宅的事情自有你的夫人来操持,将近过年,朝廷政务繁忙,你就不必把太多心思放在家务事上,专心政事便好,毕竟国家大事才是最重要的。” 顾明远暗自松了口气,连连道:“母亲说的是。” 可就在一口长气没呼完,就听老夫人继续道:“你一直都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刚刚不是还说有奏折没有写完吗?如此,便赶快回去吧,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些儿女小事耽误了国家大事。” 顾明远哽了下:“…………是。”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算是知道了。 他已经顺着台阶走下去了,别无他法,只能继续走。 待顾明远出了正厅,老夫人眼尾的那一点柔和也算是消耗殆尽,将茶盏“噔”’的放在高案上,看向早就站不住的文姨娘。 “你觉着,这桩婚事如何?” 顾明远一走,文姨娘就如同砧板上的鱼,怎么也逃不掉了。 两边暗自架着文姨娘的婆子接到芳姑的眼神,瞬间收回手,将人往正厅中间一推。 文姨娘见顾明远离开,心里瞬间“咯噔”一声,冷不丁的撑着自己的力道一消失,直接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尤其面对正上首的老夫人,心里又是忌惮又是惧怕。 王氏幸灾乐祸,老爷一走,彻底挺直了身板,“姨娘这是做什么,来人,快把姨娘扶起来。” 常妈妈身边的两个丫鬟立刻上前,粗鲁的将人往上一扯。 文姨娘手臂发痛,立刻警告的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丫鬟,哪知人家毫不在意的嘲讽翻白眼。 文姨娘气急,恨不得将丫鬟拍在地上打板子。 只是现在将丝娆的婚事推掉为主,面色一片明事理的恳切:“夫人,丝娆是妾身老家唯一的血脉了,当初哥哥离世,临终遗言便是让妾身好好照顾丝娆,丝娆那还孩子也是个懂事的,三年守孝,日日念佛,连荤腥都极少沾。” 老夫人面不改色。 文姨娘见此,又开始企图通过吹捧老夫人来达到目的,哀哀落泪,“妾身就这么一位哥哥,幼时待妾身极好,后来因洪涝去世,妾身更是日日难眠。” “妾身不比夫人,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妾身一人久居菡萏堂,着实难熬,好容易丝娆守孝期过了,妾身这才把她接来。” “一是能好好照顾她不负兄长所托,另一方面也是能来陪陪妾身,在这孤独的日子里,也算是有个说话的,妾身实在是不忍心、也是不放心将她嫁到夔州那样远的地方。” 王氏生怕老夫人被说动,连忙道:“姨娘此话差异,现在交通可是发达,无论是水路还是官路大道,都是快的很,走个几日也便到了,日后回门探亲,完全不愁时间。” 文姨娘没想到老夫人还没说什么,王氏又来堵话。 她攥紧帕子,恨不得让明远回来,看看他这好夫人是怎么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亲娘的,简直没个眼色。 顾初月则在一侧,默默吃着香瓜,不说话。 第399章 定下,文丝娆的亲事(3) 文姨娘移动着帕子,偷偷看了眼上首的老夫人,见其不为所动,继续加大力度,“老夫人,您就可怜可怜我吧,丝娆若是再远嫁,妾身身边可就真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呜呜呜……” 老夫人烦不胜烦,转动佛珠的手指也跟着定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幸亏明远出了正厅去了书房,否则若是听见你这一番话,得有多寒心?” 芳姑怕老夫人生气,忙上前拍背顺气,却被老夫人抬手隔开,继续道:“平心而论,你现在的吃穿住行,有哪一项是符合妾室的规格,你再去外面问问,别的权臣之家的妾室,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你又过得是什么日子?” “你虽不是明远的嫡母,可他对你也是多加孝顺,寿辉堂有的,哪一点他没有在人后添补过去,不走学士府的账,你当他是从哪里给你添的,还不是自己的私库,你怎如此不知满足?” “日子难熬、无人说话,你可对得起明远平日里去菡萏堂孝顺的种种?明远刚走你便说出这等让人心寒的话,亏得他往日一片孝心,也亏得你也好意思说出口,真真是……” 老夫人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口,眉头蹙起三瓣梅,唇角抿成了“一”字,满脸的严肃。 众人见老夫人生气,更是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老夫人不快受罚。 顾初月也怕祖母气坏了身子,立刻轻拂祖母的心口,手上动作不停,又是递上一块香瓜。 但她心里却是忍不住佩服的,就差拍手鼓掌了! 祖母字字珠玑,能够准确的抓住文姨娘话中漏洞,再打个对方措手不及。 一大串话没有一句是虚的,直叫文姨娘反应不过来,不知如何反驳。 不愧是上一届的宅斗冠军! 王氏同样,听得身子不由挺直前倾,双手放在腿上也是紧紧的交握着,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白了,双眼冒出了兴奋的光芒。 不愧是老夫人,专治菡萏堂不入流的大小妖精。 文姨娘瞪大眼睛,怔怔的向后退了两步,身子一歪,又坐到了地上。 她说的本就是事实,日子孤苦无人尊重都还未说。 但她可没说明远的一句不是。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会这般曲解她的话中意思,如此污蔑她。 文姨娘摇头,举着帕子捂在心口,委屈的落泪,“夫人怎能如此说,妾身可没半点这个意思,您这样说,到底寓意何为啊?” 老夫人最瞧不上文氏的这派小家子作风,动不动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是不入流。 “寓意何为?你这番话不在明远还在时说,倒是他走了再哭哭啼啼的倾诉,明明吃穿用度不凡却似谁苛待了你似的,好啊,既然你说不是这个意思,那好,我便叫人将明远叫回来,你当着他的面再把话说上一说,让他自己来评评理,如何?” 老夫人雷厉风行,向来是说一不二,文姨娘纵然知道自己有理,却可不敢应下。 生怕她真的把明远叫来,到时候好一番纠结,自己于身份又低人一等,难免没有话语权。 如此,文姨娘心中觉着委屈,见四下无人能为自己撑腰,又开始唉声叹气的拭泪。 老夫人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抬眸不去看她,只对王氏道:“既然文姨娘也无话可说,这桩婚事,现在宋国公夫人已经休书一封递到了夔州老家三房的嫂子那,改日书信一回,便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到时你也该操办起来了。” 王氏笑得像朵花似的,“母亲说的是,我回去便开始操办丝娆的嫁妆,那孩子整日把将我和老爷当做亲生父母的话挂在嘴边,我和老爷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她,嫁妆陪嫁都会按照外面的最高规制来,绝不让夫家小瞧了丝娆。” 一想到马上就要把文丝娆送走,让王氏花多少银子都是愿意的。 和大皇子私相授受过的姑娘,又如何瞧得上那些要考取功名的官家子弟?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一泡汤,她心里不定得有多难受。 这也算得上是对文丝娆最大的惩罚。 文姨娘还想辩驳几句,哪知还没开口,就被老夫人的眼神压得不敢说话,只好欲言又止的双眸含泪。 老夫人嫌恶的冷哼。 顾明远不在,谁看不清这种不入流的扭捏姿态? 后院里的手段层出不穷,老人家什么没见过? 只是大家心里都有数,装作看不见,不说出来还给她一分颜面已是宽容。 再如此蹬鼻子上脸,就是不知好歹了。 如此,在场各位都只是静静的望着哭哭啼啼的文姨娘,一言不发,眸中嘲讽不遮挡。 最后,文姨娘也闹了个没脸,老脸一红,喏喏的退到了一旁,手帕被绞的发紧,不再说话。 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定下来了。 王氏回到藏玉阁后,连说三声“好”,心里是酣畅淋漓。 常妈妈递上茶,也是面带笑容,“这下,夫人的心可以放到肚子里了。” 王氏晃着脑袋,嘴角冷冷的勾起,“到底还是母亲厉害,郡主身份诰命加持,见识学问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直击人要害。” 王氏侧过身,滔滔不绝,“你刚刚可看见菡萏堂那位的脸色没,真真是像吃了个苦瓜似的,绿的没模样,可又能如何,还是不敢跟母亲辩驳!” 常妈妈道:“平日里菡萏堂作威作福,还不是仗着有老爷当靠山,现在老爷不在,自然半点威风也耍不出来。” “就是。”王氏不禁感叹,“我先前听都城的老人家说,当初母亲和几位老夫人可是名冠都城,都说若是律法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各个都是王侯将相之位,当时我还觉着是夸大其词,可这几年下来,倒也是真真看个明白。” “就连看起来最是和善慈爱的言老夫人,都不是可以小瞧的。” 当年的都城铁三角,最先并不是说言、顾、安这几家的关系,而是形容几位老夫人的关系。 久而久之,三人关系越来越好,这才又冠上了家族的名号。 第400章 她才不是因为要去见一一才开心的! 王氏提眉长叹,“果真,哪怕你嫁的再好,真正能靠得住的也还是自己。” 当女子足够优秀时,夫家于自己,不过是时锦上添花。 几位老夫人便是典范。 王氏眉眼舒展,望着烛台下泛着光漪的茶面,茶叶轻浮。 碧螺春,是小姐最喜欢喝的茶。 王氏一直不明白,士农工商,老夫人身为郡主,身为一品诰命夫人,都城什么样的贵女没有。 老夫人为何独独看上了小姐做儿媳。 在这大宅里待了几十年,看着菡萏堂和寿辉堂明争暗斗。 王氏苦涩的闭上了眼睛。 因为小姐虽然是商人之女,却一直没有妄自菲薄,而是向着锦绣繁花而生,不断充实着自己的学问。 当年,曾有位官家小姐嫉妒小姐嫁给了老爷,认准了小姐自蜀郡而来,是商户之女,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满身的铜臭,办了场诗会,邀请小姐,特地想要羞辱她。 哪知小姐以菊为题,作诗一首。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手双面绣更是出神入化,绣面上的花鸟鱼虫皆栩栩如生,令人惊叹。 那些闺女们自幼便学习女红,可论起来,却没有一人能够比得过小姐。 后来,都城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小姐,搞小动作让她出丑了。 因为她们都知道,小姐和她们相比,除了身份,没有什么差别。 偏偏小姐淡泊名利,这样的态度,实在令人自愧不如。 后来,小姐成功的成为都城世家夫人的一员。 王氏这半辈子,都将自己的依靠拴在了顾明远身上。 为他生儿育女。 因他喜所喜,因他悲而悲。 不仅仅是她,这也是大多数都城夫人的常态。 泥泞里除了碎石以外,开出了一朵花,谁不稀罕? 可惜,有些事情,到现在才明白,终究是晚了。 而王氏,也不是到现在才明白。 顾芳菲自幼学习八雅,三岁开始学规矩,幼童行礼不易标准,不知七扭八歪摔在地上多少次。 王氏不心疼吗? 她多心疼啊,可还是咬着牙请嬷嬷、请先生。 她不明白吗? 而是以前的王氏,选择让自己不去明白。 有些事情,一旦明白了,也就没了长久坚持的希望和动力。 人已不在,往事如烟。 多想无益,多说无益。 常妈妈本欲给夫人添茶,抬头,就见夫人微微侧过脸,壁烛下,玉簪失了百年碧绿色,保养得宜的脸上,泪痕晶莹。 可没容常妈妈退出去,王氏便睁开了眼,声音低哑,像是梗塞了什么在喉咙里,“妈妈,明日腊八,礼物置办可都备好了?” 大宅就是这样不好,事情永远忙不完。 常妈妈开始慢慢汇报。 一夜春风十里,梨花满树开,人过无痕。 今日,是腊八。 明月苑也早早便开始准备,老槐树挂上了彩色丝绸迎风飘,金铃铛经北风吹,叮当脆响,远远望去五彩缤纷,可是热情活泼。 顾初月难得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没有赖床,而是早早的叫了珍珠来梳妆打扮。 阿离几人觉着稀奇,纷纷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小姐,您打扮的这般漂亮,是要去哪呀?” 珍珠抢先道:“可不是,小姐恨不得清扫浆洗的时候便叫了我进来,一进屋,圆桌上梳妆台绣榻上,摆的满满都是首饰衣裙,一大早差点把我的眼睛给晃花了!” 顾初月俏脸一红,伸手和珍珠去打闹,“好你个珍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你家小姐我也敢调侃。” “诶,小姐,您还没说呢,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见什么人呀?” 阿离几人凑热闹的一齐扬着调子重复:“是要去见什么人呀?” 顾初月抿着似樱桃般的唇,可一双眼睛却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她正色道:“谁、什么去见谁?今日腊八,祖母定要去走亲访友,我好歹也是学士府的嫡女,若是不打扮得体些,岂不是给祖母、给学士府丢脸?” “咦~~~” 阿离几人明显不信。 珍珠是几人中和小姐最亲近的,大着胆子发问:“依奴婢们看,小姐是想着老夫人定会去言国公府,特地打扮的吧?” 顾初月眼神飘忽,头上的两个小鬏鬏转着圈圈来回晃悠,“言姨祖母可疼我了我若是邋里邋遢的过去,岂不是太丢脸,显得我太不重视她老人家了?” 珍珠几人笑道:“依奴婢看,可不是因为言老夫人,而是因为言国公府有什么朝思暮想今日会见到的人吧?” “珍珠!”顾初月的脸蛋像是被蒸熟了的苹果似的,“你你你……你再说这个月的银子就没有啦!” 几个小丫鬟一听,笑的抱作一团。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顾初月这才被打扮好。 她坐在菱花镜前,左看右看,总觉着自己的额头上缺了点什么。 珍珠拿来毛茸茸的狐皮内绣牡丹圆毡帽,却被小姐抬手给拒绝了。 “今儿不戴了。” “外面可冷,小姐自入冬以来外出就没离了帽子过,今日若是不戴,冷不丁被风一吹要是头疼冻耳朵怎么办?” 顾初月拿起兔毛细杆笔点了点琉璃盒里的胭脂,将脸靠近铜镜,细细的描着海棠花,边道:“今日梳了这么精致的发髻,若是戴帽子,全都遮住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时间打扮?” “可是……”珍珠怕小姐冻耳朵,“小姐,可若是被风一吹……” “哎呀。”她笑着打断,“我又不是瓷娃娃,无碍的,你瞧哪家小姐整日外出都把戴了那么个笨重的帽子?” 珍珠还是不依,现在,李太医的话于珍珠简直就是圣旨一般的存在,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副护耳,非要给小姐戴上。 顾初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终没有再拒绝,笑嘻嘻的接过戴了上去。 终于,描完眉间花,这才满怀欢喜的站了起来。 铜镜里,小姑娘穿了一件鹅黄色花罗缎绣嫩翠连枝短袄,袖口处有一圈毛绒绒的兔毛,下配烟雨青色笼纱襦裙,脚踩杏白色顶珍珠莲纹绣鞋。 简单的环髻胜在精致,额上两侧插着一对黄梅白蕊镶金掐丝底珠花,衬得她肤如凝脂的小脸越精致动人,三支雨滴状淡翠银钗齐并插在后髻上,灵彩夺目。 一双眼睛里藏着欢欣喜悦。 哼! 她才不是因为要去见一一才开心的! 第401章 去菡萏堂道歉 珍珠看了眼玉壶,道:“小姐,这时辰还早,咱们又是午后才去言国公府,小姐怎起这早?” 顾初月浅浅一笑,眼中露出狡黠,“你忘了,今日一过,张侍郎一家子就要搬去蜀郡了?前戏已经铺垫好,这把刀若是不用,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小姐这是……” 她微微点头,红润的唇瓣微翘,“簌簌,你去找门房,准备一辆能让人一眼便认出是学士府的最招摇的马车。” 簌簌应下,连连跑了出去。 这种节日,若是去晚了,好马车都要被挑走了。 顾初月起身,在珍珠的伺候下,系上了胭脂色织金海棠蜀锦披风,双手端在小腹前,握着鎏金兽头手炉。 双眸漾着纯真笑意,“走吧,去菡萏堂。” 昨日文姨娘被祖母数落的不敢说话,今日指不定又要“大病一场”,在爹爹面前好一番诉苦。 腊八休沐,不用上朝,如顾初月所想,一大早顾明远就被人请到了菡萏堂。 一进去,便和府医碰了面。 顾明远知道姨娘性子柔软,昨日自己不在,怕是会受委屈。 府医拱手,主动交代:“姨娘气神两虚,加之染了风寒,昏迷烧了一夜,之前的补药是不能再吃了,请大人容我再为姨娘写一份新药方。” 顾明远担心:“那姨娘现在的情况,如何?” 府医道:“刚刚已经醒了,大人可以进去看望一二。” 没等顾明远再多问,珠帘被掀起,随着的是一声娇弱的女子音,“叔父,您、您可算是来了……” 文丝娆由丫鬟扶着,半倚在墙壁上行礼,肩膀上还搭着未拂开的珠帘几串。 发髻简单,只是用银簪子堪堪挽了个发髻,小脸苍白不带色,柳眉轻轻蹙,一双和文姨娘像极了的眸子中,饱含泪水。 随着深情的一声“叔父”,缓缓落下,行礼间若非有丫鬟扶着,简直就要摔倒在地。 这次,文丝娆是真的有些慌了。 因为文姨娘确实如同府医所说,昨晚回到菡萏堂,没容她问几句便咳嗽不止,眼泪纵横,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刚刚才醒,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唉声叹气不说话,后来好些时,又一个劲儿的怨自己命不好,连累了侄孙女云云。 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再问又是同样的回答。 文姨娘可是她最大的靠山,若是没了,她还没嫁给大皇子,日后怕是艰难。 思及,泪如泉涌。 顾明远见此,将表侄女扶起,便匆匆进了内室。 这次,果真如府医所说。 只是没等再问几句,便有丫鬟来报,说大小姐来了。 顾明远心情正差,想起昨日的煽风点火,更是直接皱眉:“她来做什么?” 鸣翠道:“大小姐说是来看望姨娘和表小姐的。” 顾明远直接拂袖,“让她回去吧,文姨娘病重,不宜见人。” 鸣翠还想说什么,又怕被人怀疑,只好退了出去。 只是刚刚到门口转身,就和大小姐打了个照面。 顾初月直接进了屋,标准的行礼,“爹爹安好。” 说完,便自顾自的坐到了一侧的圈椅上,对面,正是病歪歪靠在丫鬟身上的文丝娆。 顾明远高坐上首,“你怎想起上这来了?” 她笑得明了,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听说府医又来了,思来想去怕还是来了菡萏堂,姨娘生病,初月作为小辈当然要来探望一二。” 果然,顾明远听完点头,“你有心了。” 对面文丝娆却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这顾初月满面笑嘻嘻,哪里是来探望的? 依她看,分明就是来看笑话的! 演戏就要演全套,顾初月提议,“不知女儿可否进去探望一二?” 顾明远摆手,面上担心流露,“府医刚走,文姨娘病情严重,还是静养为好,便不必进去探望了,你有这份心,便已是可贵。” 菡萏堂这次的气氛,确实比以往更沉闷些。 顾初月杏眸提溜一转,她过来原本就不是来探望什么病人,既然不进去,也乐得正好。 便乖巧贴心的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既然如此,女儿便不进去打扰姨娘休息了,只是女儿前来,不止是探望姨娘,还有话要和表姐说。” 文丝娆一愣,不知这顾初月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当即捂住脸,胆怯的望向了上首的表叔。 这动作提醒之意明显,而顾明远也想起了那日在藏玉阁大女儿当着众多丫鬟婆子的面殴打表姐的事情。 登时冷了脸,“你还好意思再来找你表姐?” 顾初月低头,两只红肿到肉乎的手指绞在一起,眸中的笑意被诚恳所替代,哑着嗓子哽咽道:“上次是女儿太过顽劣,不过是几句挣扎而已,竟出手打了表姐,让表姐在那么多丫鬟婆子面前下不来台出丑,当真是我的不是。” 顾初月说着说着,便泪眼模糊,“女儿在祠堂里跪了几晚,也是想明白了,都是女儿太过分了,表姐平日里对待我和二妹妹都是极好的,我怎么能打表姐呢?” 眼瞧着泪珠就要滴落,顾初月手忙脚乱的边擦拭边起身,走到了文丝娆的旁边坐下,可怜兮兮道:“表姐,你能原谅我吗?” 再次被人掀开伤口的文丝娆只觉得是被人羞辱了。 自那天起,每每出去都会被园子里的丫鬟婆子自远处便指指点点的笑话。 脸上火辣辣的热,比那日被打还要疼。 而上首的顾明远,觉着大女儿的样子不像是虚情假意,略微欣慰的捋着胡子,“你们表姐妹自幼便在一起玩闹,感情自不是旁人可以比较的,这几年,确实是为父把你养的太过娇惯了些,竟对亲人出言不逊,还动起了手,实在是目无家规,不顾亲情。” “你看看自己那日,言行举止有哪一点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若非你表姐还为你求情,为父当真要好好罚你不可!” 顾初月低着头撇嘴,再抬头,又是娇柔瘪嘴小可怜儿,“爹爹说的是,所以我这次来,是特地来和表姐赔不是的,希望表姐能够不计前嫌原谅我,要是表姐还不原谅我,女儿可真是要自责死了呜呜呜呜……” 顾明远许久没见大女儿哭的如此伤心,当即怒气便少了些。 第402章 邀约,自作孽,不可活 文丝娆心里是不愿意的,什么姐妹情深,怕都是胡诌出来的。 可碍着叔父在场,只好感动配合,眼里也涌出了泪,连忙道:“表妹若是愿意,丝娆自是求之不得!” 说着,便看向了上首:“丝娆自幼孤苦,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幼时看向别人家都有兄弟姐妹一起玩闹的开心模样,都羡慕的不得了,做梦都希望能有个妹妹呢。” “表妹还小,仔细算来还差两年多才及笄呢,力气也不大,做错事难免,若是表妹愿意同我和好,那丝娆简直是求之不得,也请叔父不要再责怪表妹了,我相信表妹是真心要同我和好的。” 及笄便代表什么可以嫁人了,可以生儿育女了。 差两年便可嫁人的姑娘,哪里还小? 顾明远稍转的脸色闻及又沉了下去,训斥道:“金钗之年的姑娘哪里还小?别人家的嫡女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帮着嫡母管理后宅家务了,也就你惯会护着她。” 顾初月低着头,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可目的没有达到,只好继续假惺惺的侧眸,“爹爹说的是,女儿这次是真心改过的,还请爹爹息怒。” 顾明远最是希望她们姐妹三人和和睦睦,又冷着脸训斥几句,也就罢了,毕竟什么事情都有过犹不及的一面。 若是因着他的训斥太过再反过来埋怨丝娆,那这祠堂罚跪意义何在? 顾初月抿唇,心想老爹这边终于结束了。 见现在明面上的气氛正好,便主动开口,“今日是腊八,我听说街道上可热闹了呢,尤其顺祥斋的腊八粥,最是一绝,比宫里御厨做的还要香甜美味,若是打包带回还要排队可是麻烦,不如表姐,我们过去吃吧,吃完还能逛逛街。” 文丝娆要保持身材,对那些甜腻的东西都是不感兴趣的,尤其,谁知道顾初月到底是不是真心来和她和好的? 还是,另有所图…… 她虚弱的婉拒:“姨娘生着病,我作为侄孙女,哪里有心思去过节,若是去了,怕也高兴不起来,还会扫了妹妹的兴。” 这一番话,又把不孝的矛头直指顾初月。 她脸色微黑,却似是天真无邪并不知话中意思,“表姐说的有理,但是我想姨娘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表姐一直伤心的样子,也会希望表姐多出去散散心、脸上常带笑容不是,到时候姨娘瞧了,说不定心情一好,病也就好了呢?” 她继续提议:“到时候我们也可以边喝腊八粥,边约着小厮给咱们打包几份带回府,给爹爹祖母们都尝尝,表姐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顾明远见她们姐妹情深,希望丝娆能多和自己的女儿们走动走动,这样也能多加熟悉些,不必这么客气拘束。 “丝娆,初月说的不错,你一直住在老家,定是还没游过都城的腊八节,你们女儿家,一直养在深闺也是不妥,又正好已出了守孝期,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初月好好去玩一玩,多结交些朋友。” 叔父都这么说了,文丝娆再不应下便说不过去了,只好道:“既然如此,便劳烦初月表妹了。” 顾初月一改刚刚哭的凄惨的模样,笑道:“表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是生疏,咱们姐妹们日后一起出去游玩的机会多的不得了,要是表姐每每如此客气,妹妹我着实会不好意思。” 文丝娆压着眉眼,自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时辰不早了,顾明远虽然今日休沐,可该处理的事情并没有减少,又嘱咐了大女儿几句后,便出了菡萏堂。 而文丝娆因着已经接受邀约,只好去了厢房换衣裳。 外厅之内,只剩顾初月几人。 珍珠愤愤不平低声道:“小姐,你看表小姐说的话,句句夹针带刺,况且上次的事情,本就是她的错,现在却轮到小姐来道歉,老爷还护着她,真是气死奴婢了!” 顾初月笑着安抚,从桌上拿了几颗花生剥着,眉眼冷意盎然,“跟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气的,刀已经准备好,咱们今儿不就是要把文丝娆的脖子给按过去才来的吗?” 珍珠知道这个道理,可还是气不过。 恰时,阿离匆匆进来,福了福身子后,便同小姐耳语。 顾初月垂眸,轻轻捻去花生外的酥脆红衣,声音如不可闻似的,“今儿腊八,明儿腊九,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待文丝娆来到外厅,顾初月便欢喜的迎了上去。 顾明远已不在,文丝娆上次又已经和她撕破了脸皮,更是不做相,直接道:“顾初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歪头勾唇,“你以为是什么?不过是在爹爹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毕竟表姐整日都如此卖力的扮演着孝女,那我作为爹爹的亲生女儿,自然也不能落后不是?” 文丝娆就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可腊八节外游一事顾明远是知道的,也是应允促成者,若是不去,怕是被问起来不好解释。 两人就这么面和心不和的登上了马车。 家家户户各扫门前雪,长街撒盐,积雪虽消融,可雪多一化便成了细冰,经行人踩踏,一片泥泞。 踩上是嘎吱作响,也倒有趣。 马车停在春鸣涧的顺祥斋门口。 一下马车,便有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两位小姐是要上楼坐坐还是来挑选糕茶?” 顾初月对这很熟悉,过节时,顺祥斋的糕点都摆在一楼大堂,任客人挑选,回头笑道:“表姐如此苗条,怕是不喜欢吃这些甜食,不如表姐先上楼吃腊八粥,我在一楼转一转。” 文丝娆正好不愿与她多交流,又看向了人满为患的大堂,不少人都穿着普通,甚至衣物上还有补丁,心里实在嫌恶那些穷人。 便当真如疼爱妹妹一般的姐姐模样,“那我便上楼了,一楼人多嘈杂,初月表妹还得当心才是。” “多谢表姐关心。” 一番虚伪的客套后,顾初月见人上楼,便进了人群之中。 第403章 一报还一报 顺祥斋的腊八粥不同于所售卖的糕点,走的是平易近人风,价格也不贵,不少平民百姓也都消费的起。 因此,今日顺祥斋的一楼大堂,可聚了不少人。 簌簌在旁护着小姐开路。 而阿离,则在文丝娆身后跟着,上了一半楼梯时,忽然停住。 向一楼的某个角落里,递去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顺祥斋简直人满为患,连二楼都是走走绕绕这才寻到一间刚刚收拾好的雅间。 阿离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在小二出去时,慢慢关上了门。 远处,有人缓缓走来,几个健壮的丫鬟婆子后,隐约可见一女子穿着华丽,穿金戴银定是不凡。 待再近些,那女子伸手拨弄开了挡住自己的婆子丫鬟,大步走到阿离面前。 面带薄纱,不见真容,却遮不住眉眼狰狞。 阿离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瞬间眼冒金光,伸出手,“张小姐,银子呢?” 张慧儿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拳,望着大门紧闭的雅间,“文丝娆在里面?” 阿离压低声音,“就在里面,八百两银子呢?” 说着,手又伸的向前了些。 张慧儿见她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心里的顾忌反而少了些,转身一个眼神,便有婆子递上一大袋银子。 不是银票,便不用去钱庄兑现,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阿离满心欢喜的抱着银子,脚底抹油迅速跑下了楼。 几声冷笑自张慧儿紧咬的牙关中露出,她眉眼倒竖,眼神阴狠,浑身因为怒气而紧绷。 今日,原本是她和大皇子定下亲事的日子。 原本,她可以成为大皇子侧妃甚至是正妃。 可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 都是因为文丝娆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她不仅不能嫁给大皇子,爹爹还被贬去蜀郡,闹得他们一大家子人只能跟着远迁。 若是没有意外,她再也见不到大皇子了。 因为放走安若紫的罪名,也再不会有世家大族愿意娶她做正室夫人。 她这一辈子,都被文丝娆给毁了! 为什么文丝娆那个草包能嫁给大皇子? 没有家世的女子是不能带给自己任何助力的,爹爹说大皇子近来已经在暗中笼络那些老臣了,既然如此,那大皇子到底喜欢文丝娆什么啊? 一个乡下孤女罢了。 凭她也配? 伸手,便推开了木门。 紫砂狮耳香炉立在圆案上,凝合欢清神香烟雾弯绕似婀娜女子腰。 苏绣百花齐绽挂帘后,女子背对着门而坐。 文丝娆以为是小二又来了,眉眼间有些不耐,回头叮嘱:“又进来做……啊!” 粗砺宽厚的手掌迅速袭至她的面门,尖叫声戛然而止。 随行丫鬟反应过来,刚要大喊救命,只是后颈一痛,“咚”的一声,昏倒在地。 在这样热闹的节日,没人在意这点声响。 顺祥斋热闹依旧。 顾初月坐在大堂的一处回廊设计的木亭中。 簌簌在旁伺候,眼神焦急的不断在二楼人群中寻找阿离的身影。 终于,瞧见一人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朝她们这个方向跑来。 正是阿离。 簌簌开心的挥手。 阿离忙拨开人群跑了过来,将怀里的包裹放到圆桌上,“小姐,都办妥了。” 顾初月正在吃油酥豆,侧眸瞧了一眼桌子上的黑色布包裹,吐出皮,“这是什么呀?” 阿离两只眼里的金元宝闪闪发光,“银子!小姐,好多银子!” 她的视线一扫而过,便继续看着前面的幼童玩闹,随意一摆手,“你们分了吧。” 阿离双眼瞪大,伸出了两只手,“小姐,这可是八百两银子,不是八十两,也不是八两,也不是八文钱!是整整八百两!” 顾初月还没见过阿离这么吃惊的样子,侧过身子,半歪靠着石桌,“我听到了呀,但我现在私库充足,平常喜欢去的露华台也都记一一的账,珠宝首饰也不用自己买,府里每季都会采买走公账。” “况且,这次我没有出面,人前都是你们几个在跑,那这所得的银子,给你们也未尝不可啊?” 珍珠是三人里面最大的,主动道:“小姐,若是几十两,奴婢们也许就收了,可八百两,奴婢们实在是受之有愧,还请小姐收回去吧。” 顾初月摇头,回手又抓了把崩豆,往嘴里丢了一颗,“不要,说赏给你们就赏给你们。” 珍珠几人面面相觑。 大小姐在赏罚方面,一向如此原则。 珍珠最大,也是明月苑最高等的丫鬟,便做主,将银子算好,准备回府一分。 一出好戏落幕。 顾初月将荷包塞满了崩豆和松子,这才拍拍手上的碎渣子,起身道:“走吧。” 等等回去,收拾收拾还要去言国公府呢。 簌簌几人护着小姐,准备出人群。 只是还没出木亭子,顾初月便被一处长案吸引住了视线。 顺祥斋不仅售卖熬好的腊八粥,也卖食材。 她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去。 大米白花花,小米金灿灿,莲子胖乎乎,桂圆圆滚滚。 着实让人看着便欢喜不止。 熬好的腊八粥虽香甜,可到底少了一份心意在。 像是一一,不喜甜食,怕是连习俗都不愿守,碰都不会碰这腊八粥。 可,若是她亲手所做呢? 大魔王一定会面不改色实则心里感动的泪流满面,然后都吃光! 珍珠见小姐一脸傻笑,就知小姐在想什么了。 “小姐,您这是要给言大少爷做腊八粥?” 顾初月仔细挑选这食材,招呼小二装到油纸包里,应道:“是呀,我连糕点都做成功了,腊八粥这么简单的吃食,也一定不会搞砸。” 珍珠不忍心打击小姐,但还是提前道:“小姐,奴婢先前看言大少爷用膳,可是都不吃甜食的,您之前做的也都是偏清淡不甜腻的糕点,可腊八粥却是不一样,您这做了,万一……” 顾初月舀起一瓢薏米,扬起黛眉,眸色难掩娇俏,“我不放冰糖少放红枣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甜,再说了,这无关甜不甜,重要的是心意!” 平日里一一在两人独处时,也会吃她爱吃的糕点。 当然,都是她咬过一口被抢过去的…… 这次她亲手做的腊八粥,他要是敢不吃光的话,哼哼! 第404章 言郎今晚要去风花雪月陪我过腊八节 珍珠见小姐笑容洋溢,为人奴婢自然也跟着开心:“那小姐准备什么时候把腊八粥送给言大少爷?” 小二手脚麻利,将打包好的食材递了过来。 顾初月接过,想了想,“嗯……就今天下午吧,今儿正好是腊八,大过节的,小表姐他们肯定都在言姨祖母的云鹤轩,到时候我就找机会偷偷送给他。” 未等珍珠发笑,有一女音突然打破了空中其乐融融的气氛,“别做梦了,今晚,言郎不会回言国公府的,你那腊八粥,呵,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女音柔中带魅。 未闻其人,只闻其音,便可知,这女子定是个揽百媚于一身的美娇娘。 声音娇而不做作,可惜,婉转之余多了几分纸醉金迷中残留的轻浮。 单听声音,和一个极具代表性的称呼“言郎”,顾初月就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她转身,淡淡的看着面前衣着暴露大胆的皓月,轻声道:“哦?那你怕是要失望了。” 皓月唇角冷冷的勾起,眉眼挑着火红的色彩,“今晚,言郎要来风花雪月陪我过腊八节,自然不会回府,你若是识相,便不该再苦苦纠缠他。” 顾初月的脑子上瞬间涌出一排问号,只觉着她脑子不正常。 皓月却以为她是相信了,走到了她的面前,神情张扬明艳,“你可知道,在你之前,我和言郎便已有婚约,若不是你从中间掺和,我和言郎互相真心喜欢,定早已成婚。” 顾初月嗤笑出声,觉着这姑娘的脑子是不是被痰给糊上了。 她双臂交叠搭在身前,“婚约?空口白牙无凭无据,亏得你也好意思说出口,还是那句话,凭你这样的身份,是连言国公府的台阶都上不去的,你们又是如何来的婚约呢?” 她视线凌厉,丹唇勾起嘲讽的弧度,“我和言闻一才是有婚约在身,交换庚贴,立下婚书,都城人尽皆知,人人都知道,学士府的嫡女和言国公府的长子自幼便定了娃娃亲,你若是不知,那实在是孤陋寡闻。” “下次,想编造谎言的时候,先把情况打听清楚了,再来我这耀武扬威,编造的真实一些,我也许还能费心想一想,而不是直接拆穿你的谎言,太浪费时间了。” 皓月勾起身前的一缕青丝,手指轻轻翘起,眉眼间却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并没有因顾初月的话而愤怒半分。 这倒是让顾初月觉着有些新奇。 皓月身形一闪,倏然靠近顾初月,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声音很轻:“你幼时仗着身份没少欺负言郎,害他罚跪祠堂不知多少次,还曾经咬过他,疤痕至今未消,他被抛弃在苏州八年,无人管教照顾,留给他的只是满满仇恨回忆。” 顾初月眼睫轻颤,不可置信的抬头,却见女子眼底的得意。 皓月红唇勾起,薄纱下是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宽大的衣袖抬起,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在苏州的这些年吃了不少苦,闯了无数的刀山火海,身上的伤痕都是浴血奋战的证明,而所有的任务,全都是我陪在他的身边,我曾经替他挡了一刀,心口的疤痕至今未消,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皓月毫不犹豫的亮出了自己的优势和底牌。 她见顾初月出神,更是高傲的扬起下颌,“而这些年,你又在哪里?在他当死士执行任务的时候,你有没有无忧无虑的和别人嘲笑他的出身?” “现在,你凭什么一句身份,就觉得自己定会和言郎大婚呢?” 两位姑娘都是倾国倾城的俏佳人,尤其,其中一位衣着暴露,实在是令不少男子大饱眼福。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看向了她们的方向。 皓月浅浅后退,回眸一笑,出了顺祥斋。 大堂依旧热闹非凡。 珍珠见小姐一直低头不说话,心里焦急,“小姐,您没事吧?” 顾初月微扬下颌,水杏眸里映着二楼围栏上五彩斑斓的绸缎,人影攒动。 眸中映行人匆匆万般重华,却不见神采一点星子露微光。 按着之前的猜想和大魔王安抚她时的提醒来看,她早就知道,皓月和大魔王是认识的,可能是上下属或者是同僚的关系。 却没想到,皓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而皓月的每一句话,都正中顾初月的心头。 说的每一句,都是当初自己认为言闻一可能不会喜欢自己的原因。 说的每一句,都是言闻一当初主动提起的前尘往事。 皓月说的,一字不差。 而原主空缺的时光里,正好是皓月所在的时光。 原主虽然已经彻底离开了,可她对大魔王做过的事情,不可能随着她的消失也一起不见,成为虚幻。 这也是顾初月一直无法确定言闻一心意的原因。 因为童年阴影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 她每每主动告白都被浑水摸鱼的对待,巧妙的回避,加之大魔王平日里的言语,都令她无法确认对方的心意。 她捧着一颗心主动上前,对方任何微妙的言语和动作都令她不安。 没有回应的路,走的太茫然了。 她不知前路如何,却早就生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 空气中漂浮着糕点的甜蜜香味。 顾初月觉得此刻的自己与这样的环境实在是格格不入,轻声道:“走吧。” 阿离则看了眼二楼,小心道:“那小姐,上面……” 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顺祥斋,“自作孽不可活,她当初双管齐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自己今日的后果。” 珍珠追了出去,问出了自己多日以来的担心,“表小姐要是回去后告状可怎么办?” 顾初月踩着步梯上了马车,并不在意。 她背靠在绵软的引枕上,缓缓闭上眼睛,声音透着笃定,“她不会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像文丝娆推二妹妹下山坡一个道理。 无人作证,自己知道又有什么用。 说的多了,不知道的人还认为你是在自导自演惹人怜。 尤其,一个未及笄的待嫁姑娘被人截走,若是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第405章 若是她抱了破釜沉舟的心? 马车在学士府大门处停下,两侧的石狮子威武霸气。 回到明月苑,顾初月便进了小厨房,准备做腊八粥。 珍珠有些愤愤不平,边添柴边嘀咕:“小姐,那言大少爷和皓月不清不楚的,您还给他熬什么腊八粥啊?要是按照奴婢娘的说法,就该给他一铁勺。” 顾初月试了下水温,将油纸包里的谷物都放在盆里清洗,“她说的没错。” 珍珠惊讶,“啊?” 她面色平淡,眸色毫无波澜,“皓月说的没错,我错过了一一八年的时间,这八年的时光,我只能在和他相处的只言片语中体会,但是,正是因为我不在,所以,我也不清楚皓月在不在。” 珍珠被绕糊涂了,实在听不明白,“小姐是在说什么啊,莫不是被气坏了?” 她伸出浸在盆里的柔夷,朝着珍珠弹了几滴水花,“我不知道皓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也许,这八年,她真的更清楚一一的过往,当然,也许,她口中这八年的回忆,都是凭空捏造的。” “所以……”她直起腰,将盆里的水倒掉,“两人关系之间,最忌讳互相猜忌。” 人类是感性动物,尤其是在两性情感中,想象力是超常的丰富,不过是芝麻大点的小事儿,在两人你来我往的猜忌中,就会被无限放大,甚至到了异想天开的地步。 现在想想,她之前,就有些这样的征兆。 甚至因为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的关系而忧心忡忡。 在这段感情里,雾霾缭绕,她明知道自己前方是平坦宽阔的大路,可还是小心翼翼的走好每一步。 太过被动了。 话若是说不开,直到某一日,她非得真的得心疾不可。 珍珠只觉得小姐现在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顾初月豁然一笑,将食材放入锅中,刚要询问要多长时间,就听屋外传来脚步匆匆声。 阿离敲了敲门框,“小姐,藏玉阁来人了。” 她没有急着回答,盖上锅盖擦了擦手,这才出去进了正屋外厅。 “藏玉阁怎么又来人了?” 阿离递上棉帕给小姐擦手,“不知道,还在院外头呢。” “不会又是来送东西的吧?”珍珠还记恨着夫人当时的差劲态度。 顾初月整个人都软软的靠在圈椅上,身上披着薄被,腿上放着手炉,整个人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让她进来吧。” 没多时,一婆子便进来了,恭敬的行礼,“参见大小姐。” “婵姨可是有话要你来传?” 婆子道:“是关于今日家宴,前院传话说今晚宫宴,皇后从玉麟山回来了,今晚照旧大摆宫宴,邀请各个官家亲眷进宫参加。” 顾初月不想去,“今晚不是家宴吗?” “正是因为这个,夫人同老夫人商量后,一致决定今天中午吃家宴,晚上进宫赴宴会,这次皇后娘娘回宫,据说晚宴还有大事情要宣布呢,一定要到场,不能迟到。” 皇后娘娘? 顾初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知道长公主是她所养,却非亲生,好像是某个妃子难产而死,这才到了她的身边。 而她对长公主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差点成为自己小嫂子的这件事情上。 毕竟当时,她还因为这个差点把手指戳成筛子。 今晚,怕是不得安稳。 她点头,“好了?你回去吧,我午膳定会如时。” 婆子这才退下。 家宴如时开展,老夫人和顾明远就今晚的宫宴对两位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要知书达理,不可鲁莽行事要守规矩,不可给学士府丢脸云云。 午后,老夫人也并未休息,王氏操持着一大家子去言国公府串门,早早便下了拜帖。 顾芳菲因着主要受伤的是手臂,由丫鬟扶着慢慢走,也是可以出门的。 昨晚,顾青绍又来了信,说是再过些日子就要到都城了。 王氏简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女儿身体渐好,菡萏堂的小蹄子又有了去处,更是一扫往日阴霾。 顾初月坐在圈椅上,看着婵姨站在中央指挥着丫鬟婆子来往收拾,觉着十分没意思,便回明月苑继续熬粥了。 因着今日过节,食盒都挑选了喜庆的红色。 红漆木上金色卷云纹飘逸如透过清风的暖阳,是两层的设计,下层还可以放些糕点零食。 尤其还有个小抽屉的巧妙设计,挎在手臂上,可以随时随地在里面拿零食吃。 刚刚,她倒了不少的花生瓜子松子板栗进去。 大门口,三辆马车前后停待着。 顾初月怕被祖母看到食盒追问,特地吩咐的门房如此准备。 美名其曰“二妹妹第一次出门,做姐姐的要好好照顾她”。 老夫人点了点大孙女的额头,终究没有再问。 而顾芳菲经过几日的休养,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都改善了许多。 顾初月在和二妹妹聊天时,清楚的感受到了。 两人说笑着,不知讲到什么,顾芳菲脸色微沉,“听说大姐姐今早和文丝娆一起出去了?” “是啊。”她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仁。 “大姐姐,你怎么能和她出去呢?” 顾芳菲两道柳眉蹙的紧,活像是发现小情人儿红杏出墙似的。 文丝娆巧言善辩,最会摆楚楚可怜的姿态,不会是说了什么话将大姐姐给哄骗好了吧? 她顿时如临大敌,身子坐的挺直。 “大姐姐!” 顾初月哭笑不得,一颗花生仁差点卡在嗓子眼,喝了好大一盏茶后,这才道:“既然她一直在爹爹面前卖乖巧的形象,我又怎么能落后呢?” “大姐姐的意思是……” 她往妹妹身边坐了坐,伸手挡住唇,轻声言语。 顾芳菲的眼睛自大姐姐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慢慢瞪大。 心里解气,脸上笑容绽开,又有些惊喜,只是再想想,又有些后怕,“大姐姐,文丝娆确实罪有应得,张慧儿被文丝娆害的这样惨,现在人在自己手里头,指不定要怎么报复,只是……” “只是文丝娆要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该怎么办?” 顾芳菲手握锦帕端在身前,担忧的点点头。 一双美眸袭上忧色。 第406章 芳菲十里不足美人一笑 顾初月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啊,那就让她去说呗。” “大姐姐!”顾芳菲急的不得了,横翠低压。 她见二妹妹真的信了,没忍住笑了笑,安抚的压了压手,“就凭她无依无据,如此大事,没有证据,就算菡萏堂泪流成河,就算爹爹再心软也不会随意做判断。” 顾芳菲眼尾一扫,就瞧见了大姐姐肿得像胡萝卜的小手指,可是心疼,生怕大姐姐再受罚,“文丝娆可是精明,张慧儿未必是她的对手,万一真被她留下了证据呢?” 说到这个可能,顾初月更不在乎了。 她整个后背都靠在软枕上,眼中满是狡黠笑意,“张侍郎被贬蜀郡,和没被贬有什么区别,看着远离都城,实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天高皇帝远,可能还会自在些,陛下的包庇之心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文丝娆手里能拿到什么证据,眼见还是什么能证明张慧儿身份的信物?张侍郎明日就要启程蜀郡,文丝娆能活着回来,就是命大,回来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查什么案?怎么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顾初月并没有说。 那就是关乎女子的名节。 她猜不中张慧儿的心思。 但是她知道,所有的报复都关乎一个男人。 在古代,如果想让一个女子无法顺利嫁给一个男子。 最迅速而且永久有效的方法,就是毁了她的名声。 顾芳菲虽然冰雪聪明,腹有诗书,可到底被保护的太好,太多腌臜的事情,都只知其表面。 可不失大家闺秀的细腻却又带着率真的性情,正是顾芳菲独有的宝藏。 这也是二妹妹吸引别人的特质。 顾初月不想破坏这样的“单纯”,避重就轻的解释。 顾芳菲闻言,立刻松了口气,“还是大姐姐棋高一招” 面色上是如愿以偿的酣畅淋漓,“文丝娆真是罪有应得!” 直到言国公府,二妹妹脸上的笑意是越发明媚,丝毫不带病气儿。 马车停在言国公府的门口。 裴氏自前些日子拿回管家权后,是一直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 这不,一听小厮说学士府的马车快拐弯了,便带着一众人赶到大门口迎接。 顾老夫人一下步梯,就见裴氏站在台阶上,眉眼清丽端庄,笑容满面,随即微不可见的提了下眉首。 王氏扶着母亲下车,上前客套,“原是来拜访的,哪知竟让公主亲自过来迎接。” 裴氏身姿长立,“老夫人是长辈,理当出来迎接。” 顾老夫人眉眼威严,“劳烦公主了。” “老夫人这般客气可就太见外了。”说着,微微侧身,“母亲已在云鹤轩等着了,这期间不知念叨了老夫人多少次,这下见到人,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提到老姐姐,顾老夫人笑容柔和,“前些日子才去的温泉庄子,这才几天,几个老家伙能有什么好聊的?” 王氏笑吟吟的附和,“几位老人姐妹情深,自有聊不完的话题。” 顾老夫人听着,了然一笑。 云鹤轩内,言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两老姐妹一见面,便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还没聊两句话,就有小厮进来禀报,“宋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 宋老夫人是都城一众老夫人里,年纪最大的,却也是最早获得诰命称号的女子。 小厮这么一禀告,裴氏等人便浩浩荡荡的去迎接,以表尊重。 宋老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媳孙子前来,刚刚进屋,便拉着顾芳菲的手,和蔼的注目着。 王氏一看,只觉得欣慰的不得了。 努力培养多年的女儿因优秀而被人喜欢赞赏,王氏很是骄傲。 顾初月则眨了眨眼睛,继续吃着糕点。 云鹤轩外厅,男女分坐两侧。 老夫人们坐在上首,几个儿媳则在旁作陪,说笑不止。 顾初月抿着唇,好不容易放下糕点,环顾一圈,也没瞧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她歪着身子,侧脸道:“小表姐,那个谁呢?” 言可辛装傻充愣,“哪个谁啊?” 一副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她耳尖悄悄的红了,假装咳嗽的将锦帕放在唇边,“小表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言可辛侧过头,两只小脑袋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我大哥染了风寒在南山苑休息,不方便出来见客。” 闻言,顾初月的心,刹时凉了半截。 言可辛没注意到表妹的异常,继续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诶?对了,听说顾芳菲前几天坠山坡了,到底怎么回事?” 顾初月回神,攥着锦帕的手指尖慢慢泛白,可大庭广众之下,不得不掩下满眸愁绪,挂上笑容,“小表姐若是关心,何不亲自去问一问二妹妹?” 言可辛闻言立刻否认,“谁、谁关心她啊?我不过是随意问问而已。” 话虽这么说,可眼神还是忍不住飘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她扒拉着身边的表妹,“顾芳菲难不成也染了风寒,那脸蛋怎么跟猴屁股似的?” 顾初月一听,立刻也望了过去,结果只一眼,便了然了。 二妹妹对面,坐着安家仲庭表哥。 少年早已及冠,一袭半甲蓝色圆领长袍加身,坐如古钟,自是高大俊美。 不同于都城那些文质彬彬的世家公子,久居军营的少年自内流露出的阳刚之气与泰然自若令人瞩目。 少女暗许的芳心,哪里还藏得住。 王氏几次递来的眼神,顾芳菲是半点也没注意到。 反观对面安仲庭,目不斜视,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环境。 倒是宋英,玩味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 对面少女含羞带怯的眼神,他注意很久了。 每每望过来,唇角微勾,芳菲十里不足美人一笑。 宋英单手支颐,邪佞的挑眉,肆无忌惮的回以略带探究的目光。 他的目光,可就热烈多了。 顾芳菲很快就注意到了,见对面仲庭表哥并没有关注这边,立刻蹙起眉瞪了一眼宋英。 侧过身子,挡了一半的视线,继续看向仲庭表哥的方向,笑容温柔。 平白无故挨了一记眼神的宋英:“……???” 他做错了什么? 怎么就被瞪了? 第407章 你们的主子,在哪 顾芳菲侧着身子向前,视线却若有若无的落在对面高大的少年身上,两颊渐渐染上了桃粉,是不同于胭脂的绝色。 上首,王氏正在同宋国公夫人讨论宋倾城的身子,因着先前宋老夫人的态度,又收了礼物,对待宋夫人的态度都热络了些。 更是分享自己珍藏许久的一个土方子,说是调理身子最是有效。 宋夫人赵氏来了些兴趣,心里又觉着没有依据不太相信,委婉的拒绝:“倾城身子孱弱,只能温补,若是吃些人参之类的大补药材,反而容易起到反作用,伤了根本。” 王氏孜孜不倦的解释,“我这方子可是请教过李太医,李太医都说没问题,说是土方子,其实就是食补,里面添的都是些温补药材,不打紧的。” 一听是经过李太医肯定的药方,赵氏这才放下心,说话自带三分笑,“先前我也不是不信你的话,而是倾城的身体实在是不好,这你也清楚,不得不谨慎些。” 女儿幼时经常去宋国公府玩耍,总是和王氏说起自己的小姐妹宋倾城,身子骨确实不好。 王氏觉着那姑娘有些可怜,自然要什么都多顾忌一些,也没有往心里去,便与赵氏详细说起了这方子的内容。 赵氏认真倾听,一听效果不错,顿时笑容更深。 氛围正好。 宋老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吹着茶雾,余光一瞟,见两家夫人正在熟聊,心里满意,觉得两家甚是有缘分。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何况他们两家都在都城。 若是结了缘,定是花好月圆。 两家人知根知底,两家长辈关系甚好,日后若是姑娘进门,也不用担心婆媳关系邻里妯娌。 几位长辈聊的投入,从年轻时的天南海北到现在都都城秘事,皆有涉及。 顾初月心里有事,无心聊天。 见状,跟小姐妹打了声招呼,便悄悄出了云鹤轩。 因着在言国公府上了一段时间课,她对这里的地形结构也较为熟悉,在后花园大致看了眼,便确定了方向。 面色如水,步子轻快。 珍珠见大小姐直冲冲的往一个方向,连连小跑跟着,“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顾初月随手打开挎在手臂上的食盒小抽屉,抓了几颗松子,“去南山苑。” 珍珠急忙忙的拉住大小姐,“哎呦奴婢的好小姐,您这次跟着老夫人来,可不是自己前来,私自出来去往男子住处,若是被人瞧见告到老夫人那,怕是少不了一顿训斥。” 顾初月自是知道,今日不仅祖母来了,老爹也在,不过是在前院正厅和言国公与宋国公一同而已。 一旦被什么有心人告过去,一告一个准儿。 但她还是想过去看看。 有些事情,不得不亲自去验证一下。 被人左右心情的感受,太难熬了。 她嘴里满是松子的香甜,望着南山苑的方向,分析道:“南山苑地理位置偏僻,小路边上的树木花草都枯了不少无人修剪,丫鬟婆子怕是也不会过去,我只是去看一眼而已,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珍珠特别感动,“小姐对言大少爷当真是好,听说他生病了,冒着被罚的危险,也要过去探望。” 顾初月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什么鬼风寒呦,她是根本就没相信。 大魔王身体壮的像头牛,要是受伤了,她可能会相信,但是风寒嘛…… 不太可能。 大冬天都穿着单薄的人,会在意风寒? 在或者不在,只有一个答案。 果不其然。 去往南山苑的小路是一如既往的荒凉。 别说人了,连野猫都不愿意来。 两扇大门紧闭,院子周围破旧却也整洁利落。 一阵冷风吹过。 屋檐上的积雪扬起了一阵阵的雪雾。 远远望着,有些阴森严肃。 顾初月搓了搓手臂,快步上了台阶。 珍珠上前,手刚伸出去,没等敲门,大门,便开了。 珍珠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小姐身后。 顾初月抱着食盒,缓缓下了台阶。 她不相信大魔王会如此放松警惕,不设人看守。 大门主动开,院里却一点人烟儿都没有。 她走到老树下的石桌旁坐下,高大的树上挂着几片黑黄色的树叶,随风簌簌,两只白色的破旧长灯笼上的细穗纠缠在一起,更显凄凉之感。 珍珠害怕极了,声音都在发抖,“小姐……” 顾初月将食盒放下,敲了敲桌面,直接道:“你们主子呢?” 片刻的宁静后,偌大的院子里,除了风声,再没有其它声音。 珍珠惊恐,“小姐,您您您您是在和谁说话啊?” 顾初月垂着眸子,粉嫩的指甲在石桌上轻轻滑动着。 石桌是大理石材质,安然无损,倒是她自己的手指尖,没一会儿就蹭上了一层的灰尘。 随着安静袭来,她的耐心已经慢慢消失,“我最问一次,你们主子,在哪。”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在对面的房檐上倒挂金钩,“主子不在府里。” “去干什么了?” 回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她又问,“什么时候走的?” 继续是一阵沉默。 她接着问,“去哪里了?” 这下,黑影直接消失不见。 顾初月的后槽牙磨的蹭蹭亮,要是她有簌簌的力气,现在恨不得将人按在地上摩擦。 回答她一句会怎么样啊!!! 她缓缓呼了口气,走进屋,熟练的坐在太师椅上,撕下一小张纸条,提笔舔墨。 不过片刻,便出来了。 将纸条三折放在石桌上,上面压着镇纸。 “把这张信交给你们主子。” 说完,便带着珍珠出了南山苑。 话不会说,信鸽的活儿总会做吧? 穿过荒凉小路,刚要转弯,就看见容嬷嬷带着丫鬟迎面而来。 顾初月一惊,随即迅速镇静下来。 哪知容嬷嬷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目光径直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小路,“顾大小姐这是去哪了?” 这条小路太偏僻了,通往的地方只有一个。 顾初月苦恼的蹙起黛眉,小脸微微红,“我本是想着去如厕,哪知太久没有来国公府了,竟连更衣室在哪都不记得了,这不,左找找右找找就是找不到,真真是急死人。” 第408章 少女的身材,玲珑有致 小姑娘脸颊泛红,唇瓣时不时便抿一下,攥着锦帕的手指尖泛白,就连脚尖都在微微蹭。 “不安”两个字,挂在了脸上。 容嬷嬷不留痕迹的收回视线,笑道:“广亭不远处,便有间更衣室,来人,还不快为大小姐引路。” “是。”丫鬟上前。 顾初月脸上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欢快道:“多谢容嬷嬷。” 说完,便要跟着丫鬟走。 只是刚走两步,便又折了回来,“对了,大夫人在云鹤轩,容嬷嬷要是在找大夫人,可以去那里。” 容嬷嬷低头一笑,“老奴一直跟在夫人身后,大小姐莫不是忘了?” 顾初月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自己一心就想着言闻一那个狗东西了,哪里还顾得上观察屋里人? 这么一说,瞬间心虚的摸了摸鼻尖,“那嬷嬷这是?” “是来寻大小姐的。” 容嬷嬷看了眼天色,继续道,“今晚宫宴,是皇后娘娘回宫举办的第一次宴会,若是迟到,实在不妥,云鹤轩里的夫人小姐们已经准备出发了,大夫人瞧见小姐不在,特地让老奴来寻大小姐。” 顾初月眨眨眼睛,惊讶:“这么早就要过去?!” 容嬷嬷可是严谨,再没回答。 她也知趣的没有再问。 演戏就要演全套。 哪怕没有这个心思,可话已经说出去了,顾初月还是忍着冻乖乖跟在丫鬟身后去了广亭附近的更衣室转了圈。 这才又转回了云鹤轩。 刚一进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顾初月心里尴尬,只好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上前拉住了顾老夫人的袖子,小声道:“祖母……” 老夫人虚空点了下她,眉眼却不见半点责怪。 顾初月低着头,唇角却恨不得扬到天上去,瞬间笑嘻嘻的抱住了顾老夫人的胳膊。 想想,还是祖母最疼她呀! 出了云鹤轩,几个儿媳妇孝顺的在旁搀扶自家母亲,根本不给别人插手的机会。 顾初月被挤到了后面,跟在小表姐身边。 不过,二妹妹呢? 顾初月点着脚尖四处看,却被言可辛拉住了袖子给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往后使眼色。 顾初月见状,也回头瞄了一眼。 不瞄还好,一瞄吓一跳。 二妹妹怎么会和宋英走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两人虽在同一条路上,却恨不得隔个八丈远,就算偶尔视线相碰也是一阵电光火石。 一个脸色比一个臭。 二妹妹脸色娇红,手里的锦帕都要被揉烂了。 若非芙蕖在旁掺拉着,她都觉着二妹妹要冲上去踹人了。 能把在外一向以知书达礼形象示人的二妹妹气成这般。 宋英到底是干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顾初月问。 言可辛撇撇嘴,“这谁哪知道,我刚刚也是偶然回头,这才看见的。” 说着,却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捂住嘴,“不会是……” “不会什么?” 言可辛拉紧表妹,知道两人靠的极近,这才边走边道:“顾芳菲虽然性格不怎么好,但一张脸还是看得过去的,我告诉你,你失忆了也许不记得了,宋英,可是有名的风流浪荡子。” 顾初月转头,一双水杏眸里装满了不可置信,“小表姐,你的意思是……” 言可辛一副如你所想的表情。 顾初月蹙着黛眉,怎么想,都不敢想信。 宋英能和原主成为闯祸搭档,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性格相似,尤其是眼高于顶,两个人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长到天上去,看人尤其如此。 宋英怎么会是个风流性子呢? 言可辛怕她不信,接着小声道:“宋英眼光挑剔的很,不是一般的漂亮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的,可都城是什么地方,东齐第一城池,他们家又有世袭,身边能缺漂亮姑娘?” 说到这,她摸着自己的脑门,灵光一闪,道:“画本子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万、万、万……万什么来着?” 顾初月提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对对对,就是这个!” 经小表姐这么一说,顾初月想起了那晚观澜湖,两艘画舫撞到一起前,皓月正在为宋英抚琴! 皓月出身于风花雪月。 那是个什么地方,怕是都城五岁大的孩童都知道。 她心里一惊,立刻跑到了二妹妹身边,隔开了他们两人时不时碰撞的视线。 大姐姐一来,顾芳菲瞬间卸下刺猬似的壳,露出了最柔软的内里,委屈唤道:“大姐姐……” 顾初月看了妹妹一眼,又转眸看了眼脸色黑成锅底似的宋英,“你们这是怎么了?” 顾芳菲羞于说出口,声音小如奶猫叫,“他……他非礼我!” 可还是被宋英给听见了,他澄清:“明明是你扑到了我怀里!” 前面长辈们有说有笑,腊八节出了这等说不清白的事情,还关乎女儿家的名声,两人皆没有大声喧闹,而是小声争执。 两人在你一言我一语中,距离拉近。 顾芳菲倔强抬头,“你若是老实本分,将我扶起,我还会感激你,可你呢,你竟然、竟然摸,你……你……你下流!” 金钗之年的少女正是最好的年纪,哪怕一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也别有一番惊艳。 宋英心里的怒气慢慢消失,眼中染了玩味,“你重的像头小猪崽子,我自然接不住你,当然要两只手。” 顾芳菲从没见过这般恶劣性子的世家公子。 在她的印象里,世家公子要么是像言家云敬表哥那样温文尔雅的才子,要么是像安家仲庭表哥那样建功立业闯荡军营沙场的少年英才。 哪里见过这等的混不吝? 她脸红的像是夏天熟透了的水蜜桃,“那你手也不能……不能……” 受过良好家教的顾芳菲实在无法将当时窘迫的情形描述出来。 她气的跺脚,哪知扯痛了伤口,脸上霎时白如纸。 进宫赴宴在即。 顾初月怕两人在途中吵起来,闹得两家老人下不来台。 只好先将二妹妹拉走,再细细询问。 宋英看着少女渐行渐远,嗤笑声,舌尖顶了顶腮帮。 小猪崽子? 小桃花瓣子还差不多。 明明已经年至金钗,竟这般轻,抱在怀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身材,却是玲珑有致。 第409章 你对言闻一的看法 队伍越走越远,宋英已然是落后了。 小厮提醒,“少爷,咱再不跟上去,就要跟不上了!” 宋英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掌心,刚刚温软的触感似是还在一般。 桃花虽随风走,他却也落得满怀香。 实属不亏啊…… 他挑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竟在这寒冬腊月里扇了起来,阔步跟了上去。 华贵的马车按照顺序先后停在言国公府门口。 顾老夫人随意看了眼身后,并未发现自己大孙女的影子。 王氏因着上次不分青红皂白将顾初月骂了一通后,也不敢问她到底有没有和母亲告状,心里总是时不时的心虚。 见母亲如此,便立刻叫来人,道:“去看看大小姐在哪?” 没容丫鬟领命过去,老夫人便抬手制止,“不必了。” 转而上了马车。 王氏只好跟进去伺候,却给常妈妈使了个眼神。 内宅表面上风平浪静了这么多年,她也是揣测人心的一把好手。 常妈妈悄悄后退,找到了两位小姐,将她们带到另外一辆马车。 顾明远已经坐在里面。 顾老夫人此举,许是希望用些时间促进大小姐和父亲的关系。 毕竟就是因为嫌隙,才总让外人钻了空子兴风作浪。 马车里气氛一度下降。 顾芳菲因着刚刚被宋英戏弄,心里燃了抹火在生气,加上刚刚跺脚牵扯伤口,更是郁闷。 顾初月则怀里抱着食盒,为了掩饰气氛的尴尬,不停在里面抓零嘴。 她想不明白,来时还和二妹妹一起,怎么现在进宫,老爹突然跑了过来一起坐? 真是让人一刻都不能放松! 除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便只剩下顾初月嘎吱嘎吱吃崩豆的声音了。 顾明远将手握拳放在下颌咳了声,见对面二女儿闭着眼睛,大女儿只顾着吃毫无反应,脸色微青,又咳了声。 一直在神游的顾初月这才发觉,连忙贴心的倒了杯茶递过去,“现在已进腊月,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爹爹劳心政事,也不能累坏了自己的身体呀?” 顾明远的脸色这才稍稍松弛,“你有心了。” 这么一句话,又将顾初月的话匣子给堵死了。 她敷衍的笑了笑,继续低头吃梅子。 真真幸好是零嘴带的多,不然这一路上,岂不是要尴尬死……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面是自己的亲爹,心里却没有半分女儿家和父亲相处时的轻松与依赖。 而是只有尊敬,满满的敬重。 空气里只剩下安静。 顾明远见大女儿又不说话了,母亲的言语响在耳边,思来想去,道:“你表姐呢?怎么不见一起过来。” “啊?” 突然被问了问题,顾初月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爹爹刚刚说什么?” 顾明远又问了一遍。 这次,顾初月笑的更敷衍了。 她真的觉得老爹莫不是被菡萏堂的文姨娘给洗脑了,还是下了什么蛊。 亏得他平日里总将规矩挂在嘴边,竟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文丝娆是祖父妾氏的亲戚,叫她一句表小姐,已经是抬举。 随着她们出去应邀,已然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 而这种宫宴,非正室嫡女不得参加。 就算是庶子都不可以,文丝娆一个妾室的亲戚,又凭什么参加? 若是出来,岂不是要被不对付的人暗中污蔑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但是,顾初月知道,现在只有老爹在场,她不能这么说。 “爹爹说表姐啊?”她黛眉浅浅蹙,“我因着想给祖母和爹爹亲自熬腊八粥,便在顺祥斋大堂开始选食材,可表姐大病未愈,怕是经不起一楼热闹,我便让小二带着表姐先上楼,哪知我再上去时,表姐竟先走了。” 说到这里的顾初月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一双水杏眸涟漪漾起,“爹爹,你说表姐是不是还没有原谅我,还在生我的气啊?” 顾明远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见女儿如此,安抚道:“你表姐是个宽容的姑娘,既然在为父面前说要原谅你,那定是不假,在顺祥斋……许是有什么事情,这才没来得及告诉你便先走了。” 顾初月嘴角抽了抽,“……爹爹说的有理,表姐可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呢。” 顾明远点头,却是因为难得和大女儿相处,见她又如此乖巧,一下子激起了自己为人父的自觉与文人平日的作风概念,开始挥着袖子谆谆教导。 “你表姐虽是农女出身,却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爹爹希望你能和她多学习学习,改一改自己这鲁莽的性子。” “咱们家不比别人家子女繁多,爹爹希望你们姐妹几人可以互相扶持帮助,毕竟爹爹已经老了,日后无论是学士府,还是在夫家,都有个说知心话的人,也不算无趣。” …… 就在顾初月已经被瞌睡虫蛊惑的昏昏欲睡之时,顾明远突然话锋一转。 “虽说女子不可议论自己的亲事,但咱们到底不是普通人家,无需顾忌银钱地位,尚有选择的余地,你又是家里的嫡长女,弟弟妹妹们皆以你为首。” 说到亲事,顾初月浑身抖了个激灵,瞬间赶走了瞌睡虫。 顾明远心里不满意大女儿早早便定下的婚事,“你的婚事何来,想必母亲也同你说过,不过是一介玩笑话,哪知竟被人有意宣传成真,这才……” 说到这里,顾明远有些懊恼自己这些年对大女儿的疏于管教,“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可有选择的权利,现在车上,也只有咱们父女,且同爹爹说说,你对言闻一的看法。” 自动被忽略的顾芳菲悄悄睁开了眼睛。 恨不得替大姐姐将委屈诉出。 跟皓月不清不楚的言闻一,没有官职在身的病秧子言闻一,如何配得上她的大姐姐呢? 以前的顾初月顾忌云空大师所解签文,而现在,签文只不过是她更加不想退婚的其中一个因素。 尤其,她还有话没有问清楚呢。 若是问清楚了,人家真的没有意,完全是自己的猜想,那时,可再做打算。 她咬着唇瓣,“爹爹,女儿心里……” 第410章 她怎么会看到那个人? 顾明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身侧,顾芳菲也立起了耳朵,希望听一听大姐姐的答案。 心里希望大姐姐能同意爹爹的想法,退婚。 顾初月垂着眸子,手指在食盒的花纹上滑动,“爹爹,女儿觉得,不应退婚。” 顾明远皱眉,“为何不应?” 他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一个姑娘的父亲,都看不上言闻一。 长相虽说不差,可一身气场戾气实在不适合学士府的文人气息。 若是有名有实,在战场上厮杀出了什么功绩,也许,他也会赞一句少年英才。 可偏偏,是个才从苏州回来的庶子,身份相差不说,还肚中无点墨,肩上无功绩。 就算她的大女儿先前名声不太好,可到底是学士府的嫡长女,身份摆在这里。 顾芳菲也不自主坐直身子,想听一听大姐姐的理由。 她不明白,为何言闻一那个负心汉都与皓月扯上关系了,大姐姐居然还不同他退婚! 顾初月在两人的注目下抬头,懂事的开始分析:“爹爹,我和言闻一的婚事人尽皆知,若是现在突然退婚,外人们还不得以为咱们学士府是贪图功利之辈?二妹妹和弟弟还没有说亲,现在若是冒然退婚,怕对他们的名声,也不利。” 装睡的顾芳菲感动的不得了,立刻睁开了眼睛,拉住大姐姐的手臂,“姐姐不用考虑我,若是看待事物只明表面的浅显之辈,我也是不愿嫁的!” 顾明远低声呵斥,“胡闹,大人议事,小孩子家家不要插嘴,竟还论起了自己的婚事来,你还知不知羞?” 顾芳菲没有闭嘴,而是难得顶撞顾明远,“大姐姐,就是不能嫁给言闻一,他不是个好归宿!” 顾明远身为一家之主,没什么人敢反驳他的话,现在脸色是难看至极。 刚要开口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人在敲车壁。 “咚咚!” 接着,是一道妇人的声音:“现在已经出了闹市。” 意思便是:没了吵闹,你们说话若是细听,可是一清二楚。 顾初月急忙拉住二妹妹,让她不要因为此事和老爹闹矛盾,也没想到二妹妹居然已经醒了。 开始解释:“爹爹,我说的,不无道理,尤其,先前我去广亭上课前,一次祖母也在场,还和言姨祖母说起了我这婚事。” 说到母亲,顾明远想听听她们的看法,毕竟之前几次和母亲提起这件事都被母亲三言两语给岔开了话题。 “言姨祖母提议,若是言闻一在春猎前还没有入仕,便做主,退了我和他的婚事。” 顾明远这才放下心。 入仕困难,像是许多公子哥儿的官,都是捐来的。 而言闻一在言国公府并不受宠,怕是没有人愿意为他的官路出银子通关系。 而他又是刚从苏州回来,是银两正短缺的时候。 这门亲事,春猎后,是板上钉钉的不会做数。 顾明远这才放心。 对于大女儿未来的夫婿,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出了闹市,行人一不拥挤,马车的速度便也快了起来。 最终,在宣武门处停下。 顾初月以为是到了,掀开车帘一看,才发现前面已经有了不少马车排着队停在大门口。 她好奇,“怎么不进去?” 顾芳菲已经整理好表情,解释:“皇宫重地,要查看腰牌,不然不会放行的。” “哦,原来是这样。” 后面一句“宫里的规矩怎么还多些”并没有吐槽出口,否则下马车前,又要挨一顿教导。 门口的御林军检查仔细,又要掀开车帘看人,直到好一会儿,这才进宫。 顾初月在现代除了医院团建的时候去过一次故宫,当时因为天气原因和熬夜做研究还差点犯心脏病成了宫墙内的一抹幽魂。 而在古代,更是第一次来到皇宫。 虽然知道规矩顾忌多,但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左瞧右看。 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直到在御花园门口,马车这才停下。 未下马车,就听太监唱和:“言国公府到!宋国公府到!顾学士府到!” 顾初月听这突然喊起的尖细嗓音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脚下一滑差点跌下步梯。 顾明远一下车,便和一众同僚去喝茶了。 而几位老夫人,则被太监引路,去了另一个方向。 顾初月她们作为小辈,只能在后面跟着。 直到在一处宫殿门口,这才停下。 她抬头,谨遵祖母之前的教导,没有四处张望,只是抬头,看了眼正前方的宫殿,金碧辉煌。 而大门正上方横着块牌匾,描金大字飘逸磅礴——凤仪宫。 单看名字,许是皇后的住处。 就在紧紧跟着队伍时,她胳膊突然被人撞了下,一侧眸,就见小表姐兴致缺缺的看着她,“一起走。” 她拉住言可辛,让她步子慢些,免得撞到前面的人,小声询问:“小表姐,你怎么跑后面来了?” 言可辛同样小声回答,眉眼烦躁,“前面太惹眼了,我一向不喜欢来皇宫,规矩繁多,见人就要行礼,可是麻烦死谁。” 顾初月急忙拉住了她,“我的小表姐!宫里最忌讳说‘死’字,若是被什么人听见,可是要挨罚的。” 言可辛别别扭扭的应了声。 随着人群慢慢进去。 顾初月才发现,凤仪宫里聚满了那么多人。 今日是皇后回宫前便开始筹办的宴会,一国之母,没人敢不捧场。 大殿里,也有不少的高位嫔妃在场。 顾初月在随着行礼时,偷偷抬眸瞄了一眼上首头戴凤冠身着华服的女人。 金丝网为胎,外嵌翡翠,九龙四凤盘着颗硕大的明珠,点翠金凤的凤尾下是垂着的珍珠数行,大大小小各花十二支,花钿合金钗,色泽艳丽非凡。 只是眉眼清冷,威严极重,哪怕唇角轻轻弯,你也不觉得她是在笑,而是在向人施压。 雍容华贵,牡丹标韵。 顾初月浅浅的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而一侧的言可辛,却是肆无忌惮的抬头。 只是视线仅仅一扫,立刻震惊的瞪大眼睛,匆匆低头。 她……她怎么会在宫里看到那个人? 第411章 映着人间四月天 大殿内聚了许多人,但皇后最后也有些疲了,只留了些嫔妃和世家的老夫人说话,像是那些小姐公子的,都被人带去了御花园。 顾初月心中放松了些,在这样人多的场面,若是不时时谨慎着,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在盯着你,想要揪住你的错处。 随着人流出去也未往人堆儿走,她不想去和那些陌生人交际。 而顾芳菲准备随着大姐姐走,哪知刚出宫殿就被王氏给拉住了,带到了那些夫人面前说话。 都是些平日里和学士府交好的世家,也有些冉冉升起的新贵,见人便要行礼客套,哪怕心里不愿,也不得不笑脸相迎。 否则伤了和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言可辛的母亲黄氏,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跟在自己身边去同贵人说话,不定会说出什么惊天地的言语、惹出什么麻烦,便由着她和小姐妹一起去玩闹了,只叮嘱了句“注意安全,不要惊扰贵人”。 穿过假山林阁。 一处幽亭坐落在梅林中,种玉积压,梅花交纵遮挡,花影婆娑间雪舞飞扬,阵阵暗香浮动,似是被掩藏在这天地间。 虽偏僻,却奈何景色甚好, 两小姑娘停下步子,在里面歇脚。 顾初月坐在石凳上,伸了个懒腰,见梅花开的正好,忽然想起了之前在言国公府见到的腊梅。 笑道:“小表姐,都说宫里的御花园里有许多的奇珍花卉,可我瞧,言国公府的腊梅可比这园子里的漂亮多了,不过我今儿转了一圈也没瞧见,小表姐可知是在哪种着,我可要去和花匠讨一讨小树苗。” 她双手捧着下颌,眺望远方斜阳,水杏眸闪着期盼的光,“到时候就把我的明月苑也种上一排,再到腊月时,请你们来我家吃酒呀,到时候给怡静姐姐也递信一封,邀请她和小外甥来学士府玩,听说小孩子长得可快了,小表姐,你说呢?小表姐?” 她呢呢喃喃,却发现身边安静的像是没人似的。 结果扭头一看,小表姐正在怔怔的出身。 眉头锁成了四瓣。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有点小好奇。 自她来到都城这么长时间,什么时候见到过小表姐现在这副模样? 什么时候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用胳膊碰了碰言可辛,“小表姐,你咋了?” “啊?” 言可辛猛然回神,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有点饿了,咱们去找点吃食吧,听说御膳房最近研制出了一款梅花乳香饼,比顺祥斋近来出的那款玫瑰蜜汁芋头还要甜糯。” 顾初月一听,也被勾起了馋虫。 两人一合计,也不嫌御花园里人多了,挽着手便过去了。 御花园此时可是热闹,哪怕天气寒冷,也挡不住那些贵女们一个个衣着飘逸精心打扮的出门,冒着西北风赏梅作诗的心。 作诗时不仅要手触娇梅,还要来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吟诗作对,好不风雅。 可三五一群人明面上是在讨论学识,实际上哪个不是暗戳戳的表现自己? 你一言我一语中,少不了炫耀成分在里。 而摆着最精致的糕点的石桌,在御花园中央。 而石桌旁,正是王氏和嘉贵妃,顾芳菲正坐在一侧,陪着裴岚说笑都城的一些趣闻。 顾初月急忙拉住小表姐刹住步子,转身就要往回走。 要是因为一口糕点赔上一整天的笑脸,那还不如不吃。 可言可辛却没注意到,一个劲儿的将人往石桌旁拉,“初月,我们不是要去吃梅花乳香饼吗?你这是去哪?” 小表姐中气十足,这么一嗓子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尤其是那一声“初月”,简直一石激起千层浪。 顾初月在都城的恶名可是人尽皆知,但听说前一阵时间受了伤,性情大变,现在是娇俏知理,乖巧可人。 可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除了同学士府交好经常来往的,无人知晓。 那些姑娘们皆想看一看顾初月现在是个什么性情,毕竟传闻里的描述和她以往的行径来对比,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也不为过。 而那些世家公子们,则想瞧一瞧,被人传出来的都城第一贵女,到底是何等的大家闺秀。 顾初月心里恨不得赶紧离开,只是到底是在外面,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代表了祖母,代表了学士府。 不能丢了脸面。 她微扬下颌,落落大方的朝他们欠了欠礼,将碎发挽在耳后,莞尔一笑。 浅浅的曦色自亭台楼阁后的晴眉而来,梅影随风婆娑,映在小姑娘的面容上,肌肤胜雪,别添一抹娇艳。 微风起,步摇后垂珍珠摇摇舞,烟雨青色笼纱裙裾漾起观澜湖浅漪,细柳腰肢袅,亭亭玉立。 明明是寒冬腊月,可那一双水杏眸里,却映着人间四月天。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如此形容,再合适不过。 那些公子哥儿们,纷纷看直了眼。 御花园静了刹那。 嘉贵妃见四周人皆往一个方向望过去,也勾着眉眼,微微侧眸。 正在说着顾青绍来信一事的王氏见嘉贵妃心不在焉,顿了顿,道:“贵妃娘娘觉着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嘉贵妃翘起了兰花指,金色镶桃色碧玺的甲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你看,那可是你家的姑娘?” 王氏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女儿的方向,发现她正在陪着公主作诗,刚要开口,就听身侧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口中传来阵阵惊叹,“没想到顾初月……还真是漂亮!” 王氏一听,立刻回头,就见一位姑娘站在梅树下,哪怕不是御花园中央的位置,依旧是光彩夺目。 只是站在那里,便是冠压群芳的存在。 透过积雪飘雾,透过梅瓣簌簌,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人的叠影,不禁一阵恍惚。 王氏闭上眼睛,提眉浅浅呼了口气,这才睁开,笑着道:“那是我们家的嫡长女,名初月,上次张侍郎夫人办生辰宴时,贵妃娘娘许是已经见过她啦。” 说到张夫人,嘉贵妃眸色不由凌厉了几分,唇角却是微弯。 王氏见嘉贵妃一个劲的看着那个方向,心里激动不停。 若是能被宫里的贵人所喜欢,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第412章 她蔫坏的笑了笑 王氏朝着身后的常妈妈使了个眼色,“将大小姐带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嘉贵妃笑着喝了口茶,“无需特地过来,让她们小姐妹一起玩吧。” 王氏捂唇一笑,说着“应该”,让常妈妈动作快些。 顾初月拉着小表姐被带到了嘉贵妃面前。 两人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嘉贵妃衣着华贵,哪怕是在这梅花紧簇的御花园,也绝不逊色,而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满头金玉,却不见半点俗气,而是更显华贵。 嘉贵妃丝毫不知遮掩的从头到脚将顾初月打量了一遍,淡淡的嗤了声,又看向了言可辛,“你便是言尚书家的宝贝女儿吧?” 言可辛又行了一个礼,“参见贵妃娘娘,正是小女。” 嘉贵妃闻言,眼中闪过淡淡的嘲讽,呵呵笑道:“言尚书也真是,家里有位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总是藏着掖着,什么宫宴吃酒诗会,都不带出来,可是连见一面都甚是难得啊。” 王氏一瞬的微微皱眉,不知这嘉贵妃寓意何为,笑道:“最近天气寒冷,姑娘都不爱出门,若非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宫宴,怕还是懒在榻上不愿来呢。” 其实,都城的贵女圈子里,有几个人不知道言可辛的暴脾气? 平生最不爱读书。 偏偏世家培养姑娘一向以女子温柔贤淑为目标,视瘦弱纤柔为美, 那些自幼被灌输三从四德的姑娘瞧不上言可辛的豪放做派,言可辛也看不上那些姑娘们文绉绉到扭捏的模样。 嘉贵妃语气微扬,“可不止冬天,就连夏日游园、秋日尚枫也从未见到过她,来的每每都是言二夫人一人,这姑娘大了,也该还还带出来见见世面,而不是一直养在深闺里。” 言可辛的脸色越来越差。 顾初月正在想法子替小表姐开解,哪知她挺直腰板道:“言国公府近在都城的嫡女,只有我一人,尚书府也是如此,爹爹娘亲这才对我多加纵容,平日里我也想多出来出来,奈何母亲不让。” “小女觉着贵妃娘娘说的对,女子就应该多出来走走见见世面,而不是一味的学习八雅,贵妃娘娘见识就是高,不知可否帮我和娘亲说上一说,我说话不管用,贵妃娘娘总是管用了。” 嘉贵妃哼笑了声,“下次我同你娘亲见到,定会说。” 嘉贵妃又问了几句,可惜都和顾初月毫无关系。 就在她准备寻个由头躲开这是非之地时,嘉贵妃细长的眸子将周围一扫,“听闻你家还有位表小姐,怎的今日没有来!” 提到文丝娆,王氏正笑着的唇角立刻僵硬。 言可辛心直口快,想要道出事实:“她不过个——” 顾初月心思一动,立刻拉住了小表姐的袖子,主动开口,“娘娘说的是丝娆表姐吗?” 没等嘉贵妃回应,顾初月便自顾自的叹道:“表姐近日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怕冒然进宫将病气儿带给贵人们,李太医也说表姐要卧床静养,祖母担心表姐的身子,这才没有进宫,真是可惜。” 嘉贵妃转动着甲套,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初月的眼睛,似乎想要在其中找到什么破绽。 可惜,顾初月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主动挨着嘉贵妃坐下,像是天真单纯的女童,“咦?表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都在院子里绣花,贵妃娘娘是则知道我们家还有位表小姐的呢?” 嘉贵妃挑眉,维扬下颌点着不远处一堆姑娘们,“莹莹这几日进宫,总是和本宫说着自己那些小姐妹,听的多了,便也有些好奇,这才知,原来学士府还有位表小姐。” 顾初月拿着帕子轻笑,一双水杏眸人畜无害,“是祖母内家的姑娘,之前因着身子不好,听从李太医的话一直养在风景宜人气候温暖的水乡,这不,身子一好,祖母便整日的念叨,便接过来了。” “表姐仪表大方眉眼如画,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而且腹有诗书,平日里我不会的知识,都会去向表姐请教。” 说完,又有些吃醋似的噘嘴,“唉,这样优秀表姐一来,可是得祖母喜爱,就连我和二妹妹都是比不上的。” 王氏想起了之前嫡女同自己说过的话,登时变了脸色,训斥道:“莫要胡说,娆儿平日对你们极好,若是被她知道了,该有多心寒?” 她委委屈屈的应了声“哦”。 嘉贵妃默不作声的看着她们母女互动。 学士府虽然也住着顾学士的庶母,可到底只是个奴籍出身的下人,比不得寿辉堂郡主身份诰命加持的顾老夫人。 顾明远虽然孝顺,可生出来的女儿却和自己不是一个性子。 顾初月一向眼高于顶,最瞧不起妾室庶女,根本看不上自己那位庶祖母。 现在口中亲昵的称呼为“祖母”的,一定是寿辉堂的顾老夫人。 再瞧王氏她们两人的表情神态,也不像是在作假。 尤其是在她的面前,就算是给王氏一百个胆子,怕她也是不敢的。 那么,也许就真的如乔儿所说,和哥哥的调查结果是一样的。 文丝娆是顾老夫人母族的姑娘,和顾老夫人是祖孙的关系。 见她们一家人对文丝娆的评价,日后,文丝娆口中的被写入顾家宗谱,也未尝不是有这个可能。 按照年纪,还可能代替顾初月为嫡长女。 如此一来,顾学士子女不多,只要文丝娆嫁给乔儿,那学士府和大皇子这三个字不就是绑到一起来了? 如果能得到学士府的支持,那乔儿夺得储君的可能就会更大一点。 嘉贵妃思及,心里对顾初月的怒意都少了几分。 毕竟虽没了个侍郎府,多了个学士府,可谓是锦上添花。 顾初月暗自勾唇,随手抓了两块梅花乳香饼,见嘉贵妃正一脸兴致盎然的不知在想什么,立刻随便寻了个由头溜走。 待离御花园中央远些时,言可辛一脸疑惑不减,“初月,你脑子时糊涂了不成,刚刚嘉贵妃可是问的文丝娆,不是顾老夫人母族的表姐们。” 顾初月蔫坏的笑了笑。 第413章 攀高枝 文丝娆做梦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尤其明白,想要融入都城的贵女圈子,身份有多重要。 故,在外跟着张慧儿四处参加酒席诗会时,每每自报家门都说的含糊不清。 别人问时,也会将姨祖母如何如何挂在嘴边,在别人恍然大悟原来是顾老夫人时,也不做解释。 不少人都以为她是顾老夫人母族的表亲,就连之前的张慧儿到现在的李莹莹,都是如此想,毕竟大家族就是亲戚多。 就算有几位表少爷表小姐,都是正常的。 你不知道的,不代表就没有。 伸手不打笑脸人。 如此,那些夫人小姐们,便开始慢慢将人接纳。 毕竟在都城的世家豪族里,学士府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顾初月知道,文丝娆交际能力很强,又有张慧儿先前牵线,却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速的融入。 而她不可能不知道,假如想嫁给大皇子,就要以学士府顾老夫人的表亲身份来示人。 否则,就算她和大皇子爱的死去活来,也过不了皇帝和嘉贵妃那一关。 可,到底还是有人知道,文丝娆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顾初月看着小表姐又懵又气的模样,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小表姐,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文丝娆的身份?” “为什么啊?” 没等她再解释,另一道含嗔的女音传来:“大姐姐,你刚刚为何要同贵妃娘娘如此说?” 顾芳菲由芙蕖扶着,另一手提着襦裙,快步走了过来,丝毫不顾腿上伤口。 顾初月看了眼四周,将两位小姐妹带到了一处亭子,又让丫鬟出去守着,这才回去坐下。 言可辛心里着急,催促道:“到底为何?她先前说话阴阳怪气的,惺惺作态和先前的言可梦有得一比,我不喜欢。” 顾初月无奈的揪着小表姐袖子,将手指竖在唇边,“嘘嘘嘘,你小点声。” 顾芳菲也侧过身子,准备听一听到底是什么理由。 她垂眸,捧着手炉,浅声道:“丑小鸭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说,若是飞上枝头后,被人发现,原以为的凤凰贵女其实是丑小鸭,那这只丑小鸭,该如何自处?” “当然是无地自容了!”言可辛觉得这问题太简单了。 她嫣然一笑,继续道:“飞得越高,摔的就会越惨。” 顾芳菲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若有所思的给自己倒了盏茶,结果喝到口中冰凉,这才抖了个激灵。 眼中却是一派的欢喜,“我明白大姐姐的意思了。” 言可辛却是一个字也没听懂,“什么丑小鸭金凤凰的,你们在说什么啊?” 顾芳菲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小表姐,你该多读些书了。” 言可辛挑着眉看了眼她的手臂,哼哼道:“你该好好锻炼身体了,去普陀寺祈个福都能把自己做成这副德行。” “你” “还有啊……”言可辛得意洋洋,“你不见的时候我和二哥带着人在后山寻你到天黑,于情于理,你也该和我道一声谢。” 顾芳菲闻言,神情别扭,声若蚊啼的说了声:“多谢表……表姐。” 言可辛将胳膊环保于身前,扬着头:“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你!” “叫表姐!” “我……” “叫表姐!” 言可辛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可以戏弄顾芳菲,见一见她这窘迫的样子,可是不放过。 顾芳菲哪里还看不出对方的目的,奈何自己不占理,脸色涨红,敞开嗓子大喊:“多谢表姐,这样行了吧?” 言可辛身后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好心情的“嗯”了声,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刚刚没问完的话,又扒着表妹的胳膊,“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顾初月从荷包里掏出了一把松子,分给小姐妹们,俏皮一笑,“小表姐,如果文丝娆就是那只丑小鸭呢?你代入一下啦。” “文丝娆是丑小鸭,丑小鸭想成金凤凰……” 言可辛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文丝娆是你祖父的妾室吧,你先前也说她是农女出身,那……凭她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变成金凤凰呢?” 顾芳菲冷声道:“攀高枝呗!” “可都城哪位世家公子说亲不是找门当户对的?她怎么攀,还是说……她也想去给别人当妾?” 言可辛觉得,若是有机会给人当正室,又何苦要受妾室的那份子罪呢? 顾初月淡淡的勾唇,白嫩似春笋的指尖轻轻拨开一颗松子,语气揶揄,“世家公子?小表姐,人家的心气儿可高着呢!” “不是世家公子,那还能是谁?” 忽然,“砰”的一声,顾芳菲将茶盏重重的摔放在石桌上,“皇子。” “什么!” 言可辛站起身,嗓音不自主放大,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嘴,小声道:“皇子?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 顾初月眸中嘲讽色渐深。 言可辛捂住嘴,惊讶道:“不会是……不会是七皇子吧?” 顾初月:“…………” 小表姐想象力好丰富。 言可辛见她呆了一瞬,更加坚信自己的想法,“天啊,七皇子才七岁,文丝娆只什么禽.兽啊,这样的小孩子也下得去手?!” 顾初月:“……” 顾芳菲:“……” 小表姐的想象力好……好丰富啊! 顾初月怕她再想就要把生孩子都想象出来了,连忙道:“我的好表姐,你是在想什么啊,你也知道七皇子才七岁,七岁啊!偏你也想的出来。” 言可辛太想知道是谁了,一双眼睛里闪着和珍珠遇上八卦时同样的光。 顾芳菲手蘸茶水,在石桌上写下了三个字。 言可辛歪着脑袋一看,没想到竟是这个人,“大皇子和李少傅家的嫡长女薇薇虽没有公开婚约,可这些年,谁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 文丝娆近来在都城的贵女圈子里尤其活跃。 李薇薇年已将近及笄,却一直没有传出婚事安排,但经常出入邀月宫,还和大皇子有说有笑, 她们不相信,文丝娆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顾芳菲忍不住冷笑连连,“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真如此。” 第414章 顾初月对自己欲擒故纵的心思 言可辛又问:“那嘉贵妃?她也愿意?” 顾!初月又给小表姐抓了把松子,因着荷包是在披风下,还泛着淡淡的暖意,狡黠一笑:“所以刚刚,才制止你呀。” 言可辛彻底明白了,却是觉得这法子,不太行,“我觉着,文丝娆未必能飞上去。” 她好奇小表姐的言语,“怎么说?” “你知道李少傅家的薇薇吗?” 顾初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好像还没见过她,不过,倒是听过她的名声。” 李薇薇和自家二妹妹被称为都城双姝,都是都城有名的大才女。 听说是端庄娴静,有空谷幽兰之姿。 言可辛吐出松子壳,“就是因为大皇子和李薇薇的婚事没有明摆到台面上,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姑娘看上大皇子,想要进了皇子府,可都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悄无声息的不见了?”顾初月想了想,语气逐渐惊讶。 “就是你想的意思。” 顾芳菲也抬眸,却有不同的看法,“李薇薇可是淑女才性,我曾和她合办过诗会,言行举止,如何想,都不像是你说的那般。” 言可辛斜着眸子看了她一眼,“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先前还不是不知,都是我娘跟我说的。” 她娓娓道来:“去年的时候,我娘想要给我说亲,外祖母瞧上了大皇子的品性,便休书一封给娘商议,后来娘去和祖母一说,长辈们怕我嫁过去要面对勾心斗角,便仔细调查大皇子还有他后院的那些女人。” “近几年,只要在大皇子府里稍微受宠些的,要么病了要么死了,要么就和人私奔了,还有那些想和大皇子攀关系的官员,都被暗中诬陷被贬到了外城,还有更惨的,家里姑娘直接被拐没了。” “最后,查到了李少傅家,言国公府和李少傅一派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大皇子后院复杂,娘和爹都想着让我过安稳日子,便没再打算。” 顾芳菲坚持己见,“也可能是李少傅和李夫人瞒着薇薇做的呢?” 不知后宅龌龊的二妹妹,天真的相信着自己的手帕交。 言可辛磕着松子,无所谓的摆手,“你不相信就算了,等着看文丝娆的下场就是了。” 反正嫁过去的又不是她。 顾初月没见过李薇薇,不知其人,不好判断,但听了小表姐的话,心里多少有了个底。 这是暂时唯一能让老爹幡然醒悟的机会。 也是可以彻底把文丝娆这个祸害赶出学士府的机会。 安安分分的嫁给夔州宋老夫人家的三房嫡子? 顾初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见过大皇子如此身份的人,如何能接受这样大的落差? 她沉吟片刻,“事事未必早有定数,我们暂时不要在人前暴露文丝娆的真实身份,先看看情况再说。” 顾芳菲担忧,“但贵妃娘娘今日突然问起文丝娆,怕是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又如何不会去调查她?” 她浅浅摇头,“未必没有调查,但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或是调查出的结果,和外面所传相同或是相似。” 言可辛道:“为什么这么说?” “嘉贵妃若是心里有底,是不会公开问起文丝娆的,毕竟这样的场合,说白了就是大型相亲说媒现场,问多了难免让人多想,要么没查到,要么就是查到的如同传闻,想要当面探一探婵姨的口风,尤其在我说完,笑意都深了几分。” 说到“相亲说媒”四字,顾芳菲悄悄红了脸。 言可辛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就先骗着,再看看吧。” 顾初月点头。 毕竟文丝娆也不是个蠢的,还惯会蛊惑他人的本事,她老爹就是受害者之一。 尤其,凭借嘉贵妃的本事和李少傅的人脉,是不可能查不到文丝娆身份真相的。 可刚刚那副样子,是明显没有查到的。 文丝娆到底是如何,能在李少傅的手下,掩盖住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还是说,有大皇子的帮助? 北风吹过细竹帘。 天渐寒,有宫女来唤:“几位小姐,腊八宫宴马上就要开始,还请小姐们移步晴川阁。” 顾初月拢着披风起身,手中暖炉已经凉了,只剩下皮毛上沾染的淡淡余温。 珍珠上前,悄悄塞了那宫女几块银锞子,“我们家姑娘怕冷,劳烦姐姐了。” 那宫女掂了掂手里银子,满意道:“劳烦顾大小姐在此等等,奴婢去去就来。” 顾初月又坐了回去,准备让珍珠把备用的零食荷包给她,就听到幼童的稚嫩声音,“多谢大哥来接我,宫宴马上开始,大哥其实不用特地过来的。” “你我兄弟,客气什么。” 车轱辘的声音渐近,幼童声音惊奇:“那几位姐姐,不用去参加宫宴吗?” 顾初月下意识的抬头。 珍珠掀开半遮挡风的细竹帘,悄悄一看,进去禀告:“是大皇子。” 顾初月叹了口气,人家都如此说了,若是不出去行礼回话,未免太没规矩。 几人款款出了亭子。 裴乔在看见顾初月时脸色陡然一变,“你怎么在这?” 顾芳菲小声道:“另一位是七皇子。” 顾初月几人行礼,“参加大皇子、七皇子。” 裴乔皱眉,“没听见本皇子刚刚说的话?” 对方是皇长子,今日宫宴,不能得罪。 “回大皇子的话,今日小女是随家人来参加皇后娘娘举办的宫宴的。” 小姑娘一身胭脂色,织金海棠栩栩如生,比之满园腊梅依旧毫不逊色。 天色渐深,青灰色泛着暗红的天际下,皑皑积雪中,仿佛是一朵含苞的娇花,璀璨夺目,比起暗香浮动的冬日客,可谓是更胜一筹。 裴乔不由一阵恍惚,还是身边的七皇子揪了揪他的袖子,这才醒神。 暗道顾初月身为大家闺秀竟如此招摇过市,不定是存了什么心思。 还是说,知道今日他定会到场,这才特意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 按照顾初月对自己欲擒故纵的心思,想来是了。 不过,裴乔面色深沉。 他从来都看不上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未免太过心机。 还是娆儿,最最温柔单纯。 想到文丝娆,裴乔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为何不见丝娆” 第415章 顾初月如何配得上他 顾初月笑意温柔:“表姐那日普陀寺祈福,因着天黑出去落下了山坡,找寻许久加之山风硬,又染了风寒,现在整日都缠绵病榻,不停的在吃药。” 裴乔皱眉,自上次普陀寺不欢而散后,他便再没和娆儿联系,没想到她竟在遭受如此大的苦。 他急着问:“现在情况如何?” 顾初月面容一下子变得苦涩,摇头叹道:“表姐当真是可怜。” 裴乔一听,就明白情况并未好转。 他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顾家姐妹,又想到心上人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的模样。 面色清寒,怒道:“丝娆和你们一起去普陀寺祈福,她如此弱不禁风,你们为何不好好照顾她!竟还让她在天黑的时候一个人出去?!” 大皇子发怒,周围宫女立刻下跪,齐声道:“大皇子息怒。” 七皇子把玩着轮椅上挂着的一串檀木珠,沉默不语。 裴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平缓气息,开口就是教训:“你们作为姐妹,应互相照顾,娆儿平日温婉贤淑,对待妹妹向来也是极好的,没少在本殿下面前说你们这些妹妹的好话,将心比心,你们这些做妹妹的,对待表姐也应该以同样的情谊回之,而不是一味享受表姐的照顾。” 言可辛努力压制心理的怒气,若非对方不是皇子,早就一拳头将人打到雪堆里去了。 文丝娆是给大皇子下了什么蛊啊!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 按照娘说的话,简直就是被淤泥塞住了心窍! 没人反驳,裴乔横扫她们一眼,继续道:“丝娆知书达理,乃是大家闺秀中的表率,你们作为妹妹,应要向她学习,如何作为一名合格的女子,也应以表姐为首,任何事情都要遵从长幼先后,不可同表姐争抢,理应谦让。” 顾初月告诉自己对方是皇子,她不能惹,可终还是忍不住道:“大皇子果然同别个人不同,真是心底善良,哪怕是鲜少碰见的陌路人,都能有如此教导,今日一番话,比小女爹爹平日里的教导还要多。” 说白了,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言可辛一脸的认真附和:“比我爹说的也要多。” 顾芳菲浅浅一笑:“不愧是大皇子,果然心胸开阔,眼容百姓,这般关心臣子的家务事。” 几位姑娘家声如银铃,嘲讽之意明显,宫女们跪在冰雪上,头压的更低。 裴乔面色微青。 他并不觉得自己多言了。 学士府的姑娘不比其他世家,只有两位。 可嫡长女实在刁蛮,现在看看,就连次女也有些刁钻。 实在无法匹配世家贵女这样的名头。 若非他需要学士府的势力来帮助他成为太子继承皇位,否则,是断然不会理会顾初月的苦苦纠缠。 毕竟只有娆儿这样蕙质兰心的姑娘,才配得上皇长子正妃的位置。 顾初月么! 呵!如何配的上他! 当娆儿进入顾家宗谱之日,就是他去学士府提亲之时。 到时成了顾初月的姐夫,他定要名正言顺的教导她一番,免得出去丢了大皇子府和学士府的脸。 裴乔沉声,“顾学士是朝廷栋梁,本殿下自然关心。” 顾初月福了福身子,“那就多谢大皇子喽。” 她语气俏皮,却让裴乔觉得对方是在挑衅,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你——” “皇兄。”七皇子抬头,“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若是让母后久等,岂不是失理?” 裴乔冷哼一声,挥袖而走。 七皇子就这么被丢下了,远远跟着的太监见此,立刻上前推起了轮椅。 人渐渐走远。 言可辛双手叉腰,“大皇子的脑子是掉进文丝娆设下的迷魂阵了吗?文丝娆疼爱妹妹?疼爱妹妹是挑拨妹妹和别人的关系吗?” 她一直记得那日大早,文丝娆站在二哥面前,说着初月坏话的模样。 听起来像是替人解释,实则是暗自提醒挑拨。 顾芳菲作为大皇子他们实施奸.情的受害者之一,气的更是肝疼。 明明是文丝娆将自己推了下去,身上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好,就连用力走几步都会钻心的疼。 现在倒好,在大皇子口中,还成了是她们没有好好照顾文丝娆?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开宴在即。 顾初月笑着挽住了两位小姐妹,“走吧,莫要因为这些不相干的生气,还是那句话,今日,他有多包庇文丝娆,日后知道真相,便会有多厌恶文丝娆。” 如果文丝娆成功入了大皇子府,那么,就相当于彻底脱离了学士府。 毕竟只要是和学士府利益挂钩的事情,老爹都格外精明。 大皇子会是文丝娆日后唯一的依靠,只要一旦事情真相被揭发,文丝娆的下场绝对和现在大皇子的态度成正比,这是连锁反应,届时,如何都避免不了。 言可辛脾气一向大,现在发泄不出去,气的踢雪堆。 几位小姑娘都鲜少来皇宫,皆不知晴川阁的位置。 因着刚刚大皇子发怒,现在他一走,连宫女都不敢再靠过来了。 她们几人绕看几圈,竟都没有发现一个宫女。 直接在御花园迷了路。 不知不觉间走进一条幽路,她们几人手挽手看着路边梅花风景,丝毫没有发觉。 直到前方传来“啪”的一声。 几人一惊,步子顿住。 有些尴尬的互相看了看,觉着不会是撞见妃子什么的教训下人吧? 接着,是女子怒气冲冲的声音:“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都看不住,本小姐养你们还有什么用!”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奴婢们实在是没想到,那文丝娆的身上居然带了把刀,一时躲避,这才……” “算了算了,那些人可有放进去?” “放了!”丫鬟知道自家小姐的品性,忙着找替罪羊,“小姐,就是在那些人都走了之后,我们进去查看,这才让文丝娆钻了空子。” 另一道惶恐的声音想起:“小姐,奴婢知道了,文丝娆身上的刀一定是那几个老太监身上的,一定是!小姐,都怪他们,和奴婢们没有关系啊!” 第416章 冤家路窄 顾初月几人原本想悄咪咪的离开,毕竟教训丫鬟这种场合被撞见,也是个尴尬现场。 但,听到“文丝娆”三个字时,立刻停下了脚步。 言可辛一脸懵,小声道:“文丝娆不是生病了吗?什么逃走什么老太监?” 顾初月将手指竖在唇边,“嘘……” 两人会意,皆点了点头。 顾芳菲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便被芙蕖连忙掺出了小路,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不放心大姐姐,频频回头。 原地,顾初月和小表姐相视一笑,垫着脚尖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前凑,希望能看一看,到底是谁。 她心里虽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却不太肯定。 毕竟张慧儿明日就要离开都城举家迁往蜀郡。 况且,张侍郎刚刚才犯罪被贬,张家人哪里还有脸面来参加宫宴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呢? 两人渐渐靠近,将身子都贴上了假山。 借着松柏遮掩,积雪堆压,悄悄探出了头。 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张慧儿正在抽打奴婢。 言可辛惊讶的看向了表妹。 顾初月朝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让她先等等看。 前面,一阵“啪”的声音。 没一会儿,两丫鬟双颊肿的像是发了面的大馒头,高高的肿起。 自和大皇子的婚事告吹以后,张慧儿的脾性是越来越差,张夫人又是心疼女儿,越发的纵然,现在稍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会发好大一通脾气。 丫鬟们早已习以为常。 直到张慧儿打累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停手,靠在石桌上,“那几个老太监到底有没有对文丝娆出手?” “这……”丫鬟们小心的捂着脸,畏畏缩缩,“许是那几个老太监癖好实在有些特殊,只见抱了几个大木箱进去,便将门一关,完全不让奴婢们进去看。” “那你们就不会偷看吗?蠢货!” “老太监守的可严实,奴婢们根本没有机会偷看啊小姐,不过……不过有声音传了出来,文丝娆刚开始叫的特别凄惨,后来……” 两个丫鬟低头,觉着羞耻,不知要如何形容。 张慧儿一听,心情稍稍好了些,“那几个老太监手端阴狠,否则,我才不会找他们。” 她要让文丝娆留下一辈子的深刻记忆。 眼看着就要到了开宴的时间。 张慧儿整理衣衫,昂首挺胸,像是一只斗胜的母鸡。 “走吧,皇后娘娘还在晴川阁等着呢。” 两丫鬟想跟上去,却被斥责:“丑八怪,赶紧回府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可是夫人……夫人说……” “夫人?!什么夫人,现在娘不在我就是最大的。” 说完,便只身出了幽路。 直到后来,一点声音也没有的时候,顾初月两人才悄悄的从假山缝出来。 言可辛不明所以,“刚刚张慧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 顾初月不好再瞒着小表姐,只好同她说了事情的原委。 最后,看着二妹妹离开的方向,抿了下唇瓣。 言可辛听完,瞬间怒火中烧,“文丝娆竟然……竟然是这样狠毒的人?大皇子还说什么疼爱妹妹,我呸,她还知道你们是她的妹妹吗?竟然将顾芳菲给……” 顾初月抬眸,眺望着远方的亭台楼阁,声音轻如素羽,“不仅仅是大皇子,爹爹,也是如此。” “什么?就连顾学士也被她给蒙在鼓里?”言可辛立刻道,“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张慧儿说的什么老太监,又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顾初月也是一无所知。 毕竟刀已经递上去了,用什么方式解决,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她紧紧抓着小表姐的手臂,“咱们也快走呢,要是迟到,可不好,说不准又要挨罚。” 说到挨罚,言可辛的步子都大了些。 晴川阁坐落在另一个方向,两人一路寻找,若非中间遇上了清扫的宫女,就真的要迷路了。 长廊曲折,再一转弯,便看到了古色古香的晴川阁。 长匾高挂,描金大字气势磅礴。 言可辛风风火火拉着表妹进去,生怕迟到挨罚,哪知刚要进去,就突然和另一人撞到了一起。 “哎呦!” “谁啊,不看路的吗?” 她抬头,就发现除了张慧儿还能有谁? 冤家路窄。 顾初月见对方依旧是不知悔改,反而气势嚣张,笑眯眯问;“张小姐明日就要搬走了,今日怎么还有时间来参加宫宴呀?” 张慧儿挺起胸脯,得意洋洋,见她身边不见顾家人,“是皇后娘娘特地邀请我来的,这场宴会就是皇后娘娘筹办,她特意邀请,我当然就要来了,倒是你,怎么来了?” 顾初月左顾右盼,神秘兮兮的靠近她,“原本我是不想来的,但是表姐和我说了一些话,是关于大皇子的,让我代为转达。” 提到文丝娆,张慧儿面目狰狞,“她和大皇子——” 顾初月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眉眼娇娇的舒展着,是一派天真的模样,“大皇子心悦我表姐,两人情有独钟,他们日后可是要成婚的,那要是这样说了大皇子可是我未来的大姐夫,怕了吧?” 张慧儿双手握拳垂在身体两侧,牙齿咬的咯咯响。 随行丫鬟谨遵临出门前夫人的嘱托,连忙将人架了进去。 晴川阁门口终于安静下来。 顾初月脸上的笑容越发浅淡,有些不明白张慧儿刚刚说的话。 皇后娘娘和嘉贵妃分别生有一子,按理来说应该是竞争对手才对,毕竟太子的位置只有一个。 一个占嫡,一个占长,几年也没个结论。 那皇后娘娘为何还要邀请张家的姑娘来参见宴会? 张侍郎已经被贬了呀,张家和大皇子之间的婚事也告吹了。 就在顾初月出神之际,芙蕖扶着二小姐匆匆赶了过来。 “大姐姐。” 顾初月侧眸,莞尔一笑,“进去吧。” 晴川阁里的位置都是按照家中官职提前排号的,一进去便可直接落座。 顾芳菲刚一坐下,便小声道:“大姐姐,刚刚那人,是谁呀?” 她嗤笑声,看向了对面的坐席。 第417章 宠妃和皇后 顾芳菲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发现张慧儿正阴沉着脸色,身边倒茶的宫女瑟瑟发抖。 顾芳菲熟读百书,对律法也之一二,故此很是好奇,“她不是明日就要出城了吗?被贬罪臣,是没有资格来参加宫宴的呀?” 言可辛阴阳怪气道:“人家可是有特殊邀请函呢!” “什么意思?” 顾初月见小表姐的母亲黄氏已经注意到这边,乖巧的点头笑了笑,这才拉住了两位小姐妹的胳膊,小声道:“她说是皇后娘娘特地邀请她来的,你们发现没?张慧儿的母亲可没来,张家,只有她一个人过来了。” 这话一说完,两人便不自主的环视一圈晴川阁,确实,不见张夫人的踪影。 顾芳菲还记恨着上次张慧儿联合文丝娆一起陷害大姐姐的事情,蹙眉道:“皇后娘娘怎会邀请张家啊,真真是扫兴!” 言可辛也不愿意看见她,因着张慧儿也是娇小姐脾气,两人之前可是没少吵架拌嘴,尤其又出了自己表妹这档子事,她护短的厉害,更是看不上。 皇后殷氏不是普通的世家贵女出身,而是西庆国的长公主。 当年和亲远嫁东齐,任谁也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外国和亲公主,会成为当今的一国皇后。 毕竟是外国公主,身上流着外国皇室的血,若是生下公主还好,若是生下有继承皇位机会的皇子的话,可是犯了大忌讳。 一国皇帝的身上,是绝不能流着外国皇室的血的,这是关乎国家根基的大事。 皇帝不可能不明白。 可偏偏,殷皇后不仅生了,还一生便是位皇子。 虽说二皇子身子孱弱,可毕竟也是位皇子啊,还是皇帝唯一的一位嫡子。 事事里,唯一才显珍贵,尤其在东齐皇室里皇子并不多的情况下。 宫里的嫔妃能顺利生下孩子的有几个?莫说是皇子了。 而殷皇后在这样的先天条件下还能顺利生下孩子,还是位皇子。 由此可见,这位殷皇后,也不是位简单的人物。 因着白天净想着早点逃开人群落个清闲,她也没怎么观察皇后,现在,竟有几分好奇起来。 时辰渐晚,又有夫人小姐们进来落座,直到人都来的差不多时,太监扬着头颅,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齐齐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由身边的大宫女青檀扶着,落座后,才缓缓抬了抬手臂,“不必多礼。” 紧接着,晴川阁大门慢慢被人推开,不断有舞女自外面黑夜而来,脚踩清风,肩披飘雪,亭亭玉立。 为首的乐师挥手做指示,乐师们纷纷拿起乐器。 琴声起,如高山流水。 顾初月看着舞女们一个个露出来的那截小蛮腰,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读者,顿时觉得手里的糖蒸栗粉糕不好吃了。 可伴着一道道宫廷膳食被宫女们端上来,不争气的羡慕泪水还是从嘴角流了下来。 就在她纠结要先吃哪一块好时,盘子里突然多了一块桂花蜜糖糕。 抬头,就见言可辛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想吃就吃呗,纠结什么?” 她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立刻伸手将糕点拿了起来。 就在要下口的那一刻,晴川阁的帘栊再次被人掀开。 一阵冷风吹散了大殿内的温暖氛围。 就连舞女,都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上首,殷皇后眉眼冷厉,“怎么了?” 青檀不知,“奴婢过去看看。” 哪知还未动,就听晴川阁外传来一道含笑的女音,“皇后娘娘莫怪,妾身来迟了。” 大殿内瞬间安静。 正在默默扮演小松鼠的顾初月也好奇的抬起了头,想看看是哪一位勇士,竟然敢在皇后的宴席上迟到。 就在她好奇时,首先进来了一批的宫女太监分排在两侧行礼。 唱报的太监一看来人,立刻道:“嘉贵妃娘娘到……” 嘉贵妃一身芍药红迤地长裙,云鬓高堆,珠玉环绕,一双美眸扬着风华绝代,比起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多了一分轻韵,魅力不减。 好一个天姿绝色的佳人! 顾初月要是不知道她已经是两个比她还要大的孩子的母妃,她都要管人叫姐姐了! 宫里的女人,果然都看不出年纪。 众人一见,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嘉贵妃娘娘。” 嘉贵妃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众人落座后,这才款款上前,朝着上首的皇后,浅浅福了福身子,“参见皇后娘娘,妾身来迟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殷皇后道:“自知有罪,那又为何迟到。” 嘉贵妃笑容满面如春风:“妾身也不是故意迟到的,都是因为皇上午后来到邀月宫小憩,刚刚才走,妾身这才来迟了的。” 未等皇后回答,嘉贵妃又自顾自的言语,眉眼含娇嗔,“皇上也真是的,妾身都说了皇后娘娘在晴川阁办了腊八宴,要早早到场表示恭敬,可皇上迟迟不走,妾身也不能赶不是,娘娘,您说呢?” 殷皇后眼中划过寒光,唇角却勾起了一丝弧度,“陛下宠爱嘉贵妃,宫里谁人不知,陛下纵容迟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宫已是理解。” 嘉贵妃越发嚣张,“皇上也真是的,嫔妾明明早就派人去禀报了话,说是今日怕不能接驾,了皇上偏是不听,还是来到了邀月宫,皇后娘娘不愧是一国之母,就是度量大,那嫔妾就多谢皇后娘娘理解了。” 没等殷皇后开口,嘉贵妃便抬起手放在宫女的手臂上,款款落座,朗声道:“不是表演舞蹈吗?都还愣着做什么?开始吧。” 说罢,便悠哉的靠在了圈椅上。 舞女和乐师们纷纷看向上首,却发现那位连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宠妃。 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乐师和舞女们瑟瑟发抖,明明是寒冬腊月,却紧张的大汗淋漓。 大殿内气氛冷凝安静。 过了好半晌,殷皇后才开口道:“继续吧。” 琴声起,大殿又恢复了一派的欢声笑语。 下面,顾芳菲悄悄拉了拉大姐姐的袖子,心有余悸:“刚刚,可真是让人紧张。” 第418章 自重 言可辛亲眼所见画本子里的明场面,也按捺不住激动:“没想到妃子得宠真的会这么大胆!” 说完,又有些嫌弃,嘀咕道:“做人妾难,做那样宠妾灭妻男人的妻子,更难,还是我爹爹好,只有他,才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这么多年,独宠娘一人。 顾初月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好表姐呦,莫要在宫里说这样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言可辛后知后觉,也觉得不该,便撇撇嘴不再说了。 毕竟说真话也是分场合的。 一首曲子奏完,乐师舞女均退了出去。 没了乐曲做掩饰,又有了刚刚那么一出,众人皆是敛声屏气。 嘉贵妃扬起酒盏,浅浅的抿了一口,面若桃花,不知和身边的宫女在说什么,晴川阁大殿内,就数那儿,最热闹。 殷皇后扬起宽袖,主动开口:“今年筹办腊八宫宴,因着本宫在外为江山社稷祈福,还多亏了嘉贵妃帮忙。” 嘉贵妃笑道:“皇上给了臣妾协理六宫的权利,那臣妾自然要恪尽职守,总不能辜负皇上的一番好意和皇后娘娘的信任不是?” “嘉贵妃办事,本宫一向是放心的,只是,在拟邀名单里,少了一个人,本宫想定是嘉贵妃近来劳心劳力,给忘记了,便做主,将人添了上去,特地叫来了宫中。” 嘉贵妃不知皇后寓意何为,“皇后娘娘可要看仔细,都城的一众官员家眷,臣妾可都是邀请了的,平白的罪名,臣妾可是不接受。” 殷皇后刚刚喝了口茶顺嗓子,一时间声音更加威严四起,“忘记也无妨,本宫已经将人请到了宫中,正是那张侍郎家的姑娘,慧儿。” 嘉贵妃惊讶:“……皇后娘娘将她叫进宫做什么?” 殷皇后笑道:“嘉贵妃素来和张侍郎夫人交好,张侍郎一家明日就要远迁蜀郡,再见面不知是什么时候,想来,嘉贵妃定然会很是不舍,本宫这才将人叫进了宫,让你们再说一说贴心话。” “只是,律法规定,有罪被贬的人是不能参加宫宴的,事已,将张夫人叫不进来,就只能将她的女儿带进来了。” “嘉贵妃,听闻你很是喜欢张家的姑娘,虽叫不来她母亲,想来将她叫来,你也会很高兴吧?” 说完,便道:“张家慧儿何在?” 嘉贵妃有限厌恶的往后挪了挪。 她先前愿意搭理张家,是看中了张侍郎一家会是皇上重点培养的对象,哥哥说皇上现在很看中培养新势力,张侍郎成为尚书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意思。 如此,嘉贵妃才动了要联姻的关系。 毕竟乔儿是皇长子,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 皇上现在培养的新势力还未稳固,也正在推崇新势力。 新势力需要站稳脚跟,而嘉贵妃想要新势力和自己扯上关联,这才不谋而合,想到了联姻的这个法子。 就算她之前有过想让乔儿把张慧儿娶进门当侧妃的心思,可现在,张家被贬到什么蜀郡当官。 皇上震怒,谁知道张家会是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回来啊! 这样的罪臣之女的身份,又如何能配得上她的乔儿呢? 嘉贵妃缓缓一笑,道:“不过是之前收到了张夫人生辰宴的帖子,匆忙过去,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张慧儿见嘉贵妃急忙撇清关系,简直难以置信:“娘娘!” 嘉贵妃皱眉:“罪臣之女,是不可以来参加宫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请皇后娘娘谨记。” 殷皇后确实摆手,“无碍。” 张慧儿“咻”的站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这真的是从先前那个一直将疼爱她挂在嘴边的嘉贵妃娘娘说出来的话吗? 嘉贵妃心情更差,直接呵斥:“还不快退下去!” 张慧儿看向了一旁的大皇子,皱着脸娇声道:“乔郎……” 这样的面容配上如此娇滴滴的声音,裴乔只觉得心里作呕。 “张小姐,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他只喜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而不是整日浓妆艳抹的草包。 先前听从母妃的话,加之他需要张侍郎的势力来帮助自己得到皇位,这才愿意理一理张慧儿。 现在张侍郎被贬,理张慧儿?那时不可能的。 想要成为皇子妃的姑娘,必须要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 在享受着皇子妃的名头时,也必须为他带来官场上的利益,否则,又凭什么成为皇子妃? 张慧儿又是一阵撒娇,可对方却视若无睹。 她彻底明白了大皇子的意思。 心里却是不愿意相信,先前,大皇子对她那么好,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张慧儿迅速摇头后退,“不是真的,大皇子,你说,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是说要娶我为皇子妃吗?你不是说我是温柔可人的姑娘们?” 裴乔没想到她会如此口不择言,顿时黑了脸。 听到最后,坐在后一排的李莹莹心里吃醋,忍不住讥讽:“就算是白日做梦也要心里有个数才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不过是个被贬罪人之女,竟然也敢肖像大皇子妃的位置,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因为张侍郎被贬,李莹莹肆无忌惮,这话说的极其难听。 同她坐在一起的姑娘们有些没忍住的,竟捂唇笑了出来。 毕竟张慧儿和大皇子先前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张夫人就四处宣扬自己女儿要成为皇子妃之类的话,不仅炫耀,言语间还对别家女儿的夫婿贬低一番来衬托自己。 闹得不少夫人小姐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嘉贵妃和张侍郎最近频频往来,谁知道会不会真如张夫人所言呢? 笑声传到了张慧儿耳中,她脸上通红,泪水将妆容打花,加之大幅度的表情,好好一张脸变成了调色盘。 以李莹莹为首,众人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慧儿的心里无法承受这样的落差,开始抱头尖叫,直到将所有人的声音都盖过后,才气喘吁吁的停止。 李莹莹被吓了一跳,斥道:“皇后娘娘的宴席,你也敢撒野!” 第419章 李莹莹被打 殷皇后高坐上首,此时却是不言不语,抿了口茶。 摆明了是要看热闹。 顾初月浅浅的移回视线,瞄着面前的三盘油焖大虾,默默开始剥虾。 每个虾米都有她手掌大,香味扑鼻。 她终于明白今日殷皇后为何“特地”将张慧儿邀请进宫的原因了。 嘉贵妃因为皇帝宠爱,膝下育有一子一女,手上又握着协理六宫之权,在宫里是横行霸道。 平日里皇后在,便如此不将皇后放在眼里,那皇后离开去祈福的这些日子里,不定是怎么恃宠而骄,更没了顾忌。 殷皇后深知嘉贵妃的秉性,虽在宫外却将这都城的纷争了解的一清二楚,在回宫的头一回宫宴里,把张慧儿给叫进宫里,摆这么一出,好好杀一杀嘉贵妃的威风。 她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庆幸老天爷把她安排到了府里的小姐身上,而不是将她塞进宫里头。 处理学士府后宅的关系她都已经头大了,更别提是处理这后宫佳丽三千的关系了。 怕是要焦头烂额。 她往嘴里送了个剥好的虾仁,刚准备剥下一个,手臂就被人碰了下。 一转头,言可辛就凑了过来:“快看,张慧儿是不是疯了。” 顾初月好奇的抬起头,就见眼前一阵蓝色的风迅速而过。 她眨了眨眼睛,随着方向看了过去。 张慧儿发髻凌乱,张牙舞爪的朝着李莹莹扑了过去。 “啊啊!” 坐在第一排的姑娘们失声尖叫,连忙四处逃窜,生怕张慧儿会碰到自己。 而李莹莹身为家族庶女却有机会在这样大的场合里落了位嫡女的面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前情敌的面子,正在得意的和姐妹炫耀。 话说一半,姐妹们忽然逃开,李莹莹没有反应过来,刚转头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张慧儿看准机会,直接跳下了第一排的案桌,扬起的巴掌直冲李莹莹的脸。 她的未来无望,已经崩溃,力度是前所未有的大,一手揪住了李莹莹的发髻,另一手高扬开始抡巴掌。 她见过娘亲教训妾室,知道这样打最疼最厉害,不然那些妾室也不会不顾脸面叫的那般凄惨。 果然,李莹莹被打懵了,反应过来时就是一阵尖叫,想要后退,可惜坐在厚重的圈椅上,后背紧贴半圆弧度,根本退无可退。 她挣扎着尖叫,好不凄厉。 双腿不断的往前蹬,企图将张慧儿踹倒。 可惜张慧儿是抱着要打死李莹莹的心,力量更大,“你个贱人,我不能嫁给大皇子,你也别想成为皇子妃!你一个连给我提鞋都不配的庶女,凭什么、凭什么可以嫁给大皇子!” 李莹莹挣扎间反讽刺:“张……张慧儿,你个泼妇!泼妇!快给我松开,你快松开我,殿下,殿下救我……” 裴乔在一旁皱眉旁观,心里嫌弃她们不知规矩,竟在晴川阁宴席上就开始打闹,还弄得如此狼狈,当真是不知羞耻。 可李莹莹那边一声声的“殿下救我”喊着,不少看热闹的姑娘夫人们都望了过来,窃窃私语。 裴乔觉得面上无光,便随意指了个太监:“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来人,快去将她们拉开!” 太监听命上前,却不知如何插手,毕竟是两位姑娘,还是世家的小姐。 张慧儿见大皇子居然真的派人过来搭救,怒火中烧,直接将凑上来的太监踢开,跨坐在李莹莹面前的案桌上,一双脚蹬在她腿上,左右开弓的抽巴掌。 世家贵女的排位,可是按照家里官职排序的,庶女本没有机会参加,是因着大皇子的关系,这才能进到晴川阁,可也不过是在离殿门最近地方的二排加了个位置而已。 离顾初月坐的位置远的很,可那一声声巴掌响,她心里觉着李莹莹是罪有应得很解恨之时,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离这般远都能听的如此清晰,指不定有多疼。 但,谁让李莹莹之前和文丝娆合伙想着一箭双雕呢? 没把她害成却独独害了张慧儿。 家父被贬婚事告吹,心里指不定得有多愤恨。 言可辛听了也是浑身的舒爽,若不是言二夫人拉着,都快要站起来远程指导怎么打最击要害了。 李莹莹被打到最后,已经没力气挣扎,只能苦苦哀求:“张……张、张慧儿,张小姐,刚刚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该讽刺你,可害你不能嫁给大皇子的,又不是我……你应该去找文、文文……” 她浑身酸痛,脸蛋肿的像是两个大馒头摞上去似的,嘴巴揪在一起,一开口就觉得疼,连话都说不清楚,最后实在没力气了。 张慧儿死死的抓着她的肩膀,“怎么不是你!要不是因为你的指使,我会被骗吗?别以为我不知道,文丝娆屁大点的胆子,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你在指使!” 李莹莹一阵心虚,没想到张慧儿这个没有脑子的居然会后知后觉,“怎……怎么可能,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都是你!都是你!” 说到最致命的原因,张慧儿更是像疯魔了似的,又开始对李莹莹拳打脚踢。 嘴里念念咒骂。 众人皆躲的远远的。 毕竟最大的皇后娘娘都坐视不理,更别提他们这些小人物了。 李莹莹左右摇头躲避,自己不好过也不忘拉上别人:“是顾初月!都是她……她要是和安仲彬走了,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都是她的错……你去找她啊!” 她声音哽咽,能连续说出一段话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原本正在看戏的人随着增加人物的出现,立刻看向了正在津津有味吃着大虾米的顾初月。 看清楚她在做什么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边打的恨不得掀房顶,这位小姐倒好,油焖大虾都吃了两盘有余。 真是心大! 而,一直在吃吃喝喝的顾初月突然被点,很是迷茫的抬头,听清楚那边对话后,简直无言以对。 合着她被算计未果成功脱险,还是她的不是喽? 这是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道理? 李莹莹好歹也认识几个道理吧?亏得她也说得出口! 第420章 场面一度混乱 坐在二女儿身边的王氏闻言,立刻起身,看向了上首的皇后:“皇后娘娘,张家小姐无故闹事,没想到竟闹出了上次初月落水一案的真相,当真是让臣妇吃惊,竟然……竟然是李家小姐一手策划!” 大殿内的人皆立着耳朵,想听一听 王氏泫然欲泣:“竟然还敢提上次初月落水的事情,上次的事情,皇后娘娘不在都城怕是不知,刑部已经将事情前后查的是水落石出,张家为何被贬,在座众位也都心里有数。” “李小姐如此行径,竟然还敢再提,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臣服有理,自是不怕,倒要和李家好好论一论事情原委,只是……” 王氏抽出锦帕点了点眼角,“只是家里的嫡长女实在是可怜,好端端不清不楚的就被人算计上了,臣服这做母亲的,实在是寝食难安,李家小姐在皇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众位夫人面前就敢如此口出狂言,私底下不定怎么欺负臣妇家的初月呢。” “初月自之前失忆,身子本就还在调理中,又落了一次水,风寒不知是养了多久啊,这才在李太医的医治下好转,今日,臣妇这心啊,实在是……还请娘娘为臣妇做主!” 顾老夫人坐在前面的位置上,闻言,也被芳姑搀扶着起身,中气十足道:“皇后娘娘,老身家中子女不比其他大人家,就只有这么几个,初月又是家里的嫡长女,如此被人陷害,老身实在是不能坐视不管,任凭心存不轨的人坏了学士府姑娘的名声,还请皇后娘娘为学士府做主!” 顾老夫人直接将学士府搬了出来,事情一旦牵扯到官员,尤其是一品大官,便是关乎朝廷的大事。 身边,言老夫人也撂下象牙筷,笑道:“初月丫头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看着长大的,年纪轻轻就经此磨难,实在是令人忧心,何况歹人还口出狂言,我们这些老人家看小辈儿们受灾受难,这心里,也着实是不舒坦。” 母亲这般说,裴氏也看向了上首,眉眼轻扬,“李家的姑娘,可真是嚣张啊。” 事情一下子从个人上升到了家族。 嘉贵妃再也不能置身事外,厉声道:“大胆张慧儿,竟然敢无凭无据便随意污蔑她人,真是胆大包天,来人——” “慢着。”殷皇后一手搭在圈椅上,眉眼漫着冷意,“嘉贵妃好大的威严啊,本宫还未开口处置,就想着先将人拖出去,怎么,是有什么事不能让本宫、让众位夫人知道不成?” 在场,除了后宫妃嫔,便是裴氏这位长公主和老夫人们。 裴氏已经嫁到言国公府,自然和言老夫人一条心,在自幼长大的皇宫里,底气不止足了一分半点,嗤笑道:“嘉贵妃是不知规矩吗?皇嫂还在上面坐着呢,就想自己做主,难道,是要越过皇后不成?” 众人默不作声。 长公主裴韵在未嫁时,便是宫里独一份的宠爱。 虽然和当今陛下不是一母同胞,却是自幼感情深厚。 后来皇帝登基之时,嫁入言国公府,成为国公夫人,依旧是出入皇宫自如。 堂堂公主愿意下嫁,可见夫妻二人是多么的伉俪情深。 皇帝更是三五不时的给国公府送赏赐,什么新奇玩意,后宫宠妃有的、皇子公主有的,长公主比之是只多不少。 明面上是赏到言国公府,可明眼人谁不知道,是冲着长公主去的? 嘉贵妃这些年再怎么恃宠而骄,都没有骄到长公主身上,因为皇帝当真是疼爱妹妹。 “长公主,臣妾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臣妾手中毕竟握着陛下亲赐的协理六宫之权,若是不仔细帮着皇后娘娘管教后宫的那陛下怪罪下来,臣妾可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裴氏掀着眸子看了眼她,“嘉贵妃一张巧嘴,可真是黑白颠倒,若是皇嫂不在,你今日独自下定论,是体贴,可皇嫂现在在这里,你独自下定论,可不是体贴,是逾矩,还有……” 裴氏摆弄着手镯:“一提到李家,嘉贵妃就迫不及待拿出皇兄所赐的协理六宫之权出来压人,未免太过明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家那个庶女是真的对初月做了什么,嘉贵妃作为李家女,在包庇娘家呢。” “你!”嘉贵妃气的浑身发抖。 殷皇后眸子横扫二人,“好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来人,将张慧儿和李莹莹带过来,正好众人在场,本宫要亲自审问,免得嘉贵妃心有不快,待审问结果出来,又颇有微词。” 嘉贵妃不知张慧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李府现在正在上升阶段,断不然有任何可以威胁到哥哥地位的因素出现。 未等嘉贵妃想好如何应对,青檀便给了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皇后娘娘有旨,还不快去!” “嗻。” 两太监立刻奔去将张慧儿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张慧儿的双腿却紧紧圈住了李莹莹,趁着太监不注意一下子趴在了她的耳边,小声说话,脸上渐渐浮现变态的笑容。 李莹莹瞪大眼睛,一脸的错愕。 青檀见这边久久没有动静,赶过来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拉起来带到娘娘面前!” “嗻。” 两太监用力架起张慧儿的胳膊,“小姐,对不住了。” 张慧儿被大力拉了起来,在彻底脱离圈椅时,面容上划过一丝狰狞,突然爆发力量,双手紧紧扒住圈椅边缘,向侧面用力一扯。 “咚”的一声闷响,李莹莹连带着圈椅一同倒在地上。 张慧儿哈哈大笑几声,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的原因还是力量消耗过度,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 青檀组织夫人们回到原位。 就在众位夫人在准备回自己位置时—— “啊!” 忽然尖叫声响起。 青檀蹙眉,“夫人,请安静。” 那位夫人躲在手帕交的身后,指着地上,惊恐不已,“血……好多血……” 众人随着视线望过去,就见李莹莹躺在地上,身上的素色襦裙被鲜血染成深色,大理石铺的地面上血色刺眼。 空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第421章 小产 职业病原因,顾初月听到这个字眼后便下意识的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去。 珍珠递来了手帕给小姐擦手,连忙道:“呸呸呸,腊八节宫宴见血腥,可不是好兆头,小姐快别看了。” 她浅浅的点着头,却还是忍不住。 可惜李莹莹被层层包围,她根本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能从那些看热闹的夫人所言语中想象那边现在如何。 从那些夫人惊讶的尖叫和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来猜测的话,怕是受了重伤。 绝不可能是突然来了月事,月事的那一点鲜血,是不足以引起那些夫人们的惊讶,也不可能飘出这大的腥味。 她想起先前遇见李莹莹和裴乔时,两人亲密的样子,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些夫人们将李莹莹团团围住,殷皇后却不言半语。 在场夫人在后宅管理妾室,什么没见过,实在是像极了…… 有胆子大的夫人向前凑了凑,一眼就看了出来,“这……这不像是受伤,像是小产了!” 那夫人的随意猜测,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 因为李莹莹还未及笄,尚且待字闺中呀! 这样的姑娘应该是清清白白才对,怎么可能会和人有染怀上身孕呢? 对于一个家族来讲,这是莫大的侮辱。 夫人们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全然没有人顾忌李莹莹的死活,毕竟对于她们来讲,这样的秘闻更吸引人。 嘉贵妃坐在上首,对那边的情况时刻关注。 可她自视尊贵,怎么可能掉价的钻进人堆儿里看热闹? 碍于面子,只好远远观望。 突然有人这么一提,心里也是一惊,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身边的儿子。 小声问道:“乔儿,是不是……” 裴乔皱眉,脸色发绿,直接否定,“不是。” 他每次和表妹行完欢好之事后都会命人赏赐避子汤,并且亲自看着她喝下去。 如此几个月,都是如此。 表妹是绝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的。 若是当真怀孕,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表妹背叛他,和别的男人…… 这个想法在裴乔的心里迅速蔓延。 他的面色简直和初春的草原一般绿,心里怒气冲天。 殷皇后勾唇,靠在金椅上,端起了一盏茶。 腊八节宫宴是东齐千百年来的传统,不管改朝换代多少次,都被保留至今。 在这样的传统佳节里,在众位夫人面前,事情闹得越大,对她,就越有利。 大殿门口的青檀明白指示,立刻趁着慌乱之余悄悄出去。 可惜,正好被回头的嘉贵妃看见。 嘉贵妃美眸瞪大,青檀不会是去找皇上了吧? 要是平日,她还能吹吹枕头风。 可今日,这多人在场,再看乔儿的脸色,就算孩子不是他的,可他和李莹莹,怕是也早就…… 皇上最看中皇子公主的自身品性,若是知道李莹莹还未进门,便和乔儿有染,怕是会龙颜大怒。 正在正是皇子们争取太子之位的时候。 何况牵扯到李家,可就不是牺牲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她在人群中寻找嫂子的踪影,希望她赶快过去圆场却,可环顾大殿一圈,却发现她还坐在原位上,和不知哪位大人的夫人夸夸其谈,笑容满面。 和李夫人正在交谈的夫人眼底带着嘲讽,却一直主动找话题聊,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李夫人关注那边的事情。 话题聊到李少傅的嫡长女,薇薇。 李夫人对自己的乖女儿特别满意,正要好好在别人面前炫耀一番,就有宫女快步走了过来,小声道:“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李夫人被人扫了兴致,还不高兴:“怎么了?没看我正和朱夫人聊的开心?” 宫女欲言又止,见夫人实在是不动,只好道:“夫人,那边被打的,是李莹莹小姐!” “什么?” 李夫人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立刻起身,朝着朱夫人满是歉意道:“失陪了。” 说罢,就匆匆赶了过去。 李夫人拨开人群,见地面上满是鲜血简直吃了一惊,后退几步差点栽在别人身上。 指着地上那个被打到的看不出人形的姑娘,身子颤抖,“这……这是我们家的姑娘们?” 爱看笑话的夫人笑道:“可不是,这么多血哦!” 李夫人心里害怕,身子一歪,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前面的嘉贵妃听着人群中传来“李夫人也晕倒了”的话,心里十分嫌弃这个嫂子。 她这个嫂子看着端庄文雅,很识大体,实则是徒有其表,是个张扬的性子。 平日里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都要和别人炫耀一番,主母的排场摆的很大,可一遇到要她做主的事情便会畏畏缩缩,四处推脱。 全然不像一家主母会做出来的事情。 先前还好,后来她成为贵妃兄长升官,更是越发的没有长进。 要不是因为薇薇一直帮衬着,怕是连内院的小妾都斗不过。 嘉贵妃终于忍不住,由贴身宫女扶着起身,准备过去挽回大局。 奈何,不过刚将手搭在宫女的小臂上,就听有人喊—— “太医来了,都让一让!” 殷皇后看见青檀的身影,缓缓道:“众位夫人,快都回自己位子上去,本宫知道你们是担心李夫人和李家姑娘的身子,不过现在太医已经来了,全凑在那里不如回到自己位置上,听一听太医怎么说。” 一句话,直接将嘉贵妃要过去圆场的路给堵住了。 嘉贵妃皮笑肉不笑,“皇后娘娘,臣妾的夫人和侄女到底是女子,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还请皇后娘娘批准,将人移到偏殿去,再做诊断。” 殷皇后道:“太医已到,若是现在转移位置,怕是又要花费时间,不如就让太医就地诊断,免得耽误了治疗的时间,不然,要是因此延误治疗,这个责任,谁来负?” 顾初月想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却唯独没有想到李莹莹现在的突发意外。 无论是仇人角度还是医生角度,她都赞成现场诊断。 一来真的不会延误时间,二来,作恶之人若是不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她这被害之人,又怎么能心里舒坦呢? 她笑道:“还是皇后娘娘,有远见,李太医也时常说,准确救治诊断最不可缺少的便是时间。” 第422章 在浸猪笼的年代,知法犯法 殷皇后笑道:“瞧,人家一个小姑娘都知道的道理,嘉贵妃,还要阻拦本宫、阻拦太医吗?” 嘉贵妃被说的哑口无言,狠狠瞪了眼顾初月,只好又坐下。 随着夫人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接将李莹莹现在的惨状暴露无遗。 刚刚胆子小没有过去围观的夫人小姐见了,吓得脸色发白。 顾芳菲便是其中一个,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原本粉若娇桃的小脸“唰”的一下成了白玉梨,惶恐道:“娘亲……” 王氏忙将自己的女儿揽在怀里安抚。 李莹莹被打的面目全非,因为高肿的脸挤压,被迫成了小鸟嘴,满口流涎。 太医开始轮流诊断。 到了李莹莹时,拿出银针刺向她的人中,手指用力,见她缓缓睁开了眯缝的眼睛,这才开始诊脉。 不过片刻,太医收回手,朝着上首作揖,面色为难“回禀皇后娘娘,这位年轻的夫人并非是因为被人击打受伤流血,而是……而是……” 有小姐好心提醒,“太医,那可不是什么年轻夫人,是李家的庶小姐。” 太医震惊,“啊,这……” 殷皇后一挥宽袖,“到底如何,太医但说无妨。” 说罢,眼神扫向嘉贵妃,“无论结果如何,自有本宫,为你做主,太医不必担心。” 得了保命金牌,太医这才道:“李夫人只是受了惊吓而昏倒,稍等片刻就会自行醒来,而……而这位李小姐是、是因为小产所致流血。” “什么!”嘉贵妃站了起来,“你这老家伙莫不是医术不精,竟然敢信口雌黄,我侄女还未嫁,怎会……怎会小产?来人,将这昏医给本宫拖出去!” “慢着。”长公主裴韵冷声打断,“嘉贵妃,皇嫂在此,还未说什么,你一个贵妃倒是急得很发号施令啊?!”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等着皇嫂来做决断。” 殷皇后也是难得一见这长公主如此为她说话,看着太医,继续道:“太医,这话说出口,你可有依据?” 太医一身正气:“凭借微臣多年的经验,是绝不可能判断错误,若是嘉贵妃不信,可以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叫来一同会诊,看看微臣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况且……” 太医蹲下身将李莹莹的袖子拉了上去,只见两条白皙的手臂,未见守宫朱砂一点红。 太医道:“女子不论嫡庶皆要点守宫砂,可李小姐手臂上却什么都没有,显然是已经……” 太医终究拉不下老脸继续说,只是一脸正直的看着嘉贵妃。 嘉贵妃解释:“可能……可能是当年遗漏了……” 已经醒来的李莹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了姑母在大声说话,又发现张慧儿已经从她身上下去,挣扎着要起身:“姑母……姑母救我啊,我身上还怀着大皇子的孩子啊,殿下、殿下救救莹莹吧,莹莹好疼啊,张慧儿你个贱人不得好死,啊……” 李莹莹抱着肚子满地打滚,浑身都裹满了鲜血。 顾初月见了,也觉得有些恶心,只觉得嘴里的虾仁顿时就不好吃了,白瓷似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言可辛以为表妹是在害怕,很男子气概的拍拍胸脯,“你别怕,她不敢过来的,不过……” 她又有点好奇,“李莹莹不是还没嫁给大皇子吗?哪来的孩子啊?” 顾初月歪头凑过去,小声道:“就像画本子里那样未婚先孕呗……” “啊”言可辛虽然喜欢看画本子,可没想到里面的这种剧情在现实的世家大族里也会出现。 那些世家,可是把脸面看的比命还重要啊? 怎么会容忍家里的姑娘做出这种不知脸面的事情? 还是……还是和皇子?! 顾初月理解小表姐的震惊,因为若是她先前没有总是碰见李莹莹和大皇子在人前的亲密,她定也会惊讶的不得了。 饶是她一个现代人,和大魔王在长辈人前,也都还是规规矩矩的,不敢随意逾矩。 不然,轻则口头教训,重则,是要动家法的呀! 尤其在这个浸猪笼的年代。 这不是知法犯法吗?! 大殿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飘向了嘉贵妃和大皇子。 嘉贵妃气急,揪着儿子的袖子又问:“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裴乔矢口否认:“不是,母妃,您应该知道儿子的秉性,断不会在婚前留下祸端。” 听到儿子这么一说,嘉贵妃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威胁道:“太医,你可要确认好,莫要因为自己医术不精坏了一个姑娘的名声,否则,伤了李家的名声,这个责任,你可担当不起。” 太医丝毫不惧怕:“李小姐,就是小产了。” 就算再维持秩序,也有不少的年轻夫人没见过这等场合,和好友相互嘀咕。 顾初月天真的扬起笑脸,手上的糕点只剩下一角,“可是李小姐还没有成婚呀?那她怎么会怀孕呢?还一口一个是大皇子的孩子?我都被绕糊涂了……” 裴氏回道:“你还小,自然不懂这些腌臜的事。” 一锤定音。 这下,嘉贵妃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在地上打滚的李莹莹一听小产,也不打滚了,低头一看,发现身上好多血。 “血……怎么这么多血,我的孩子呢?孩子呢?孩子去哪了?” 有人好心提醒:“李小姐,你刚刚小产了。” 李莹莹一听不相信,“怎么可能!” 顾初月惊讶的张大嘴巴,可眼中却满是狡黠,“她……她原来真的怀孩子了!那会是谁的呢?我记得,李小姐好像还没有议婚吧?” 言可辛笑得灿烂,附和:“你脑子之前磕坏了不知道,李莹莹和大皇子可是都城人尽皆知的一对,现在怀孕,你说——” 话没说完,就被母亲黄氏瞪了一眼。 她悻悻的撇撇嘴。 顾初月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之前出去普陀寺还是去游玩,经常能看到大皇子和李家小姐在一起呢。” 平日里和李莹莹不对付的纷纷笑话她:“你说孩子是大皇子的,快别胡说了,人家可是不认呢!” 第423章 言闻一日后要是敢三心二意,她就… 李莹莹一听,开始四处寻找大皇子的身影,“表哥!表哥你在哪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被张慧儿那个贱人给害没了,表哥你要为莹莹做主,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嘉贵妃怒指:“放肆!休要胡说。” 裴乔觉得丢脸至极,直接挥袖出了晴川阁。 一整晚,因为一个张慧儿,事情牵扯到李少傅家,又牵扯到顾学士府,现在,又绕到了皇室。 一旦和皇室沾染关系,就不仅仅是看李家的笑话了。 皇族威严不可蔑视。 殷皇后深知这个道理,适时道:“好了,都别吵了!来人,将李夫人和李小姐带到偏殿,好生照顾,本宫等等就来。” 嘉贵妃松了口气。 关乎皇室名声,她就不信皇后敢袖手旁观不作为! 殷皇后说罢,看向众人,笑道:“今晚本宫设宴,本想邀各位同乐腊八,不曾想发生这些荒唐事,是本宫招待不周,下次,定再办宴席,邀你们进宫赏玩,好了,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初月随着众夫人一同起身行礼。 殿外大雪如飘絮,天色深如浓墨绸。 毕竟天色已晚,不宜再寒暄,宋老夫人的表姐是先皇在世时的皇贵妃,现皇帝登基后,便被封为太妃,久居宫中。 今晚举家团员,宋老夫人不忍表姐一人孤寂宫中,特地去向皇帝求了恩赐,率一家人浩浩荡荡去了后宫与表姐团圆。 而言、顾两家,则是原路出宫。 两位老夫人在前面走着说话,身侧有儿媳扶着。 顾初月没机会上前,便和小姐妹一起,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偶尔踢一下雪,摸一下自松柏叶上垂下的晶莹剔透的冰锥,手里抱着一束随手采的梅花,心情好着哩。 言可辛觉得今晚当真是大快人心,但因着刚刚被娘小声教训了一番,只好小声得意洋洋:“看到张慧儿和李莹莹的下场,可真真是太痛快了!不过,李莹莹的孩子,真的是大皇子的吗?” “不然呢?”顾初月低头轻嗅暗香,“李莹莹到处宣扬她和大皇子的关系,又怎么会看得上别人?” 顾芳菲则是没想到当真有女子会同男子做出这样不耻的事情,一阵唏嘘:“李莹莹平日里贯喜欢炫耀和大皇子的关系,我们都是不在意的,毕竟嘉贵妃都没开口不是?只是没想到李莹莹会这般愚昧。” 顾初月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老话怎么说来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可惜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李莹莹和大皇子还没婚约,这样冒冒然怀了孩子,现在小产,你们有没有看到大皇子的表情?” 言可辛“呸”了一声,“看见了,一脸的嫌弃,虽然他们还没成婚,可那是他的亲生骨肉啊!一点都不为所动的坐在那,反正这样的男人,我是——” 她看了眼前面,发现娘没有注意到后方,这才大着胆子小声道:“我最看不上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哪怕他身份有多么尊贵。” 她踢着路上的鹅卵石,觉得男人里太多负心汉。 两人都是知心姐妹,一个有着现代的灵魂,一个性格率真不拘小节,肆无忌惮的聊着“男人”这样的字眼。 而,顾芳菲自幼接受的都是女子应三从四德,要熟读四书五经这样的闺秀熏陶,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就已经羞赧,更别提聊这个话题了。 可心里却有些好奇,便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不说话。 顾初月笑着碰了碰小表姐的肩膀,“人人都想嫁入皇室,听小表姐这意思,却是不愿的,那小表姐想嫁给什么样的儿郎呀?” 言可辛扬起头,“要高大俊朗、武功高强、风趣幽默的,最主要的,不能是皇室中人,否则嫁过去,一天学的规矩怕是比吃的饭还要多,光是勾心斗角就能累坏我。” 顾初月转了转眼睛,觉得好难:“勾心斗角不管是不是宫里,都会存在,就拿后宅来说,还不是一堆,小表姐就在深宅大院长大,还不清楚?” “不清楚啊。” “啊?” 言可辛特别自豪:“我爹爹和娘亲两人夫妻情深,哪怕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也没有半点纳妾的心思,后院空空,就我娘一个主母,你说,她是不是很幸福啊!” 顾初月一听,登时羡慕极了,感叹道:“真好啊……” 都城里豪族世家的掌权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人人都说她老爹不仅两袖清风,就连后院也是清风徐徐。 可是,她还有个比自己还大的“弟弟”? 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人人都知道,顾青绍是她顾初月的兄长,只有原主始终不愿意承认而已。 只有老夫人纵容着而已。 人人都当是顾家大小姐太不懂事,全家都宠着。 可这不过是一块遮羞布而已,底下有多不堪,谁能想得到呢? 与其说纵容,背后的愧疚怕是更多。 言可辛很大条的没发现小姐妹的落寞,拉着她沾沾自喜:“日后,我要嫁的儿郎,必须和我爹爹一样,只能娶我一个人,否则,我凭什么嫁给他?” 顾初月也是扬起下颌,眼里闪着明耀的光芒,比天上的星子还要美,“我日后,也要嫁给这样的人。” 言闻一要是敢三心二意,她就一刀断了他日后的幸福。 然后再跟他和离,带着孩子回娘家! 长路漫漫走到头,马车近在咫尺。 顾初月和小姐妹告别后,便同二妹妹上了马车。 因着前殿皇帝设宴,还未结束,顾明远少不了一番应酬。 现下马车里只有她们姐妹两人,顾初月乐得自在。 顾芳菲见大姐姐笑眯眯的模样,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大姐姐,真的像张慧儿说的那样,是李莹莹指使文丝娆去怂恿张慧儿陷害你吗?”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世间百态,她希望二妹妹能够少接触这些勾心斗角的伎俩。 顾芳菲一见大姐姐这样子,就知道是被她给说对了,颤着嗓子道:“她……她这些年吃顾家的,喝顾家的,现在却帮着外人来害咱们,她……她到底是存的什么心?她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第424章 学士府装不下她的野心 顾初月已经坦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学士府,已装不下她的野心。” 可惜,老爹不明白。 还巴巴的去给别人招呼婚事,还在暗自包庇着菡萏堂。 孝顺是好事,可愚孝就是蠢事。 老爹一向刻板果断,面对亲生母亲,难免会滋生不忍来干预自己的判断。 毕竟听芳姑说,老爹在没被祖母接到身边教导时,文姨娘把老爹当成了唯一的出路,唯一可以不用在寿辉堂那位面前卑躬屈膝的出路。 整日都在给老爹洗脑,说些自己有多么不容易的话,说些自己整日被夫人欺负的话,说些自己只有他这一个依靠……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日后要让他好好孝顺云云。 后来就算老爹被嫡母接到了身边抚养细心照料,可文姨娘还是经常来寿辉堂哭诉。 后来被芳姑发现,祖母怕影响老爹的心情,便明令禁止文姨娘的探望。 可文姨娘还是不死心,竟买通丫鬟打听到了老爹在何处上族学,在他下课时偷偷过去堵他。 在她看来,真的是因为想念儿子吗? 如果是,便不会教唆他不敬嫡母。 如果是,便不会指使他反抗嫡母。 偌大的学士府,就这么一位继承人。 文姨娘是典型的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当然,这些正常人里不包括以“百善孝为先”为座右铭的顾明远。 只有他,认为文姨娘是性格软弱谦恭的庶母。 顾初月期待着,老爹看清楚文姨娘真面目的那一天。 她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街道上的花灯飘曳,明明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她的心里,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平静。 “一切,都会好的。” “大姐姐……” 顾芳菲心里既是动容又是后怕,怕文丝娆再生出什么歹心来,对大姐姐不利。 夜色自缝隙溜进了马车。 少女柔丽的眉眼,第一次生出了不同于往日的坚定。 她刚要开口,就听马车外传来一阵嘈杂,和百姓们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顾初月掀开车帘想看看是怎么了,就看到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飞驰而过,延边撞倒了行人小摊也不出面,只是随手扔了碎银子出来。 “哎呦我的大包子,全没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老娘的菜撞翻了?” “娘,我的糖葫芦呜呜呜呜……” 外面有些混乱,车夫提醒道:“小姐快别看了,免得误伤了您。” 顾初月放下车帘,“那是谁家的马车呀,竟然敢在这样的传统大节日里驾马车来闹市狂奔闹事,真真是不怕吃牢饭。” “真是胆子大。”顾芳菲坐好,轻声道,“刚刚我还瞧了,那马车上不见姓氏题字,怕不是什么官员府上的马车。” 她又掀开车帘看了看,而那辆马车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长街上又恢复了一派的热闹,她不禁呢喃:“咱们还没出皇宫多久,现在人多,怕是也没走多远,而那辆马车去的方向,正是宫门的方向……” 灯火初上,人影攒动,远远望去一片缤纷朦胧之色。 马车行驶速度极快,车夫一边高扬皮鞭一边大喊:“让开!都让开!” 直到宫门口,这才勒紧缰绳,长“吁”了一声。 御林军上前:“请出示腰牌。” 自车帘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柔夷,十指纤纤,不用多看,就知这定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的手。 御林军一看令牌,又看了眼这朴素到极致的马车,惊讶放行。 马车一路行驶御花园入口,一身披斗篷的人影匆匆忙忙到了晴川阁偏殿。 偏殿门口,守着不少的宫女太监,一见来人不断靠近立刻道:“站住,嘉贵妃正在此处偏殿小憩,不得打扰!” 身着斗篷的人微微抬头。 宫女看清了来人面容,立刻道:“李大……” “嘘。” “是。” 宫女立刻开门让路。 进入偏殿,丫鬟在前引路到一屋门前,刚刚推开门,便有丫鬟进来帮着脱斗篷。 只是那人还未脱下斗篷,就被慌慌忙忙走出来的李夫人抓住了胳膊,“薇薇啊,你可算是来了……” 李薇薇没有言语,直到将斗篷取下,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容颜。 眉眼浅浅一动,桃羞杏让,秀儿不媚。 “娘,我这不是来了吗?莹莹可醒了?” 李夫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醒了醒了,已经被打的没模样了,现在正在里面跪着呢。” 她抬手阻住了宫女帮忙的手,不慌不忙的脱下披风一递,这才道:“不是说小产了吗?怎的还跪在地上?” 李夫人气的双手叉腰:“是你姑母让跪的,不要脸的小蹄子,就该好好的罚她,一个小小庶女,竟然敢肖想上了大皇子,还学那些烟柳之地的女子爬床,真真是不要脸面。” “我早就和你爹说过了,不要太宠着后院的那个狐媚子,否则早晚要出大事,可你爹就像是喝了迷魂汤一样,非不听,你看,现在不就出了,大狐媚子生了个小狐狸精,整日就知道勾引男人,竟还将算盘打到了大皇子身上,真是没脸皮,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李夫人一醒来就看见嘉贵妃怒气冲天的在砸东西。 知道自己竟晕倒现在才醒,也觉得没脸,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心脏惶恐的“噔噔”跳个不停。 现在大女儿一来,腰板立刻就硬了,开始滔滔不绝的吐槽。 李薇薇浅浅蹙了蹙眉头,“姑母可还在里面?” “在在在,哎呦,正在发脾气呢,也不知道是在冲谁,真是没——” 就在“规矩”两字要出口时,李薇薇立刻小声道:“娘!” 李夫人也发觉到了不太妥,拉着女儿道:“行了行了,咱们快进去吧。” 李薇薇随着宫女引路,在后面小声道:“娘,现在咱们是在宫里,不是在少傅府,言语动作都要多加注意,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姑母又要怪罪了。” “是是是。”李夫人敷衍的应着,“就她脾气最大,当了贵妃就是不一样……” 李薇薇欲言又止,见四处都是人,只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第425章 两个方法 一进去,嘉贵妃正坐在圆桌旁,身边一片狼藉。 而李莹莹换了身襦裙,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听到脚步声后抬头一看,随即失落的低下头,怯懦道:“长姐……” 嘉贵妃侧头一看,就见到自己满意喜欢的侄女,静若处子,仪态万方,心里的怒气这才少了些。 李薇薇上前福了福身子:“参见姑母,今晚薇薇身子欠佳,这才未来宫宴,哪知竟出了这大的闹事,让姑母费心了。” 这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悦耳动听,嘉贵妃点头,又看了眼自己不成气候的嫂子,心里嫌弃面上皱眉。 嘉贵妃道:“平身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李薇薇亲昵的坐在了姑母的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庶妹,眸中一片冰冷,口中却是满满的担心:“莹莹这是怎么了?我走的匆忙,来不及仔细问,对这里也只是一知半解。” 李夫人突然插话:“不是跟你说她小产了吗?” 李薇薇惊讶的捂住口,“小……小产?!” 嘉贵妃瞪了眼自己这嫂子,“冰清玉洁的姑娘,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好好好,都是我不该开口。”李夫人动了动唇,自顾自坐到了另一边,冷哼了几声。 李薇薇心道娘平日里在家摆摆正头夫人的架子也就罢了,现在竟还摆到了宫里、摆到了身为贵妃的姑母身上! 她柔声道:“娘的脾气……还请姑母不要怪罪。” 嘉贵妃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嫂子是什么秉性,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我能怎么气她?” “那莹莹的孩子是……”李薇薇脸色通红,“可是……可是表哥的?” 嘉贵妃的脸色瞬间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看。 刚刚她已经审问过李莹莹了。 毕竟关乎骨肉,乔儿又矢口否认。 问了好半天,待说到要用刑的时候,李莹莹才说了实话。 原来是在张家还没被贬的时候,因为看见大皇子同张慧儿时常出去相处,加之张慧儿经常私底下和她炫耀大皇子对她有多好,心里吃醋,也生了危机感。 怕大皇子娶了张家嫡女后便抛弃她这个庶女表妹。 这才打算破罐子破摔,在一次欢好后,趁着殿下不注意,将避子汤倒掉,这才有了身孕。 嘉贵妃大骂她“糊涂”,可事已至此,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孩子没了,名声也毁了。 虽然皇家之事明面上没人谈论,可架不住人家在人后三五成群的谈论啊! 这样丢人的事情,真真是把说辞递到别人手里头。 李薇薇捂住心口,满脸的心碎:“莹莹居然和表哥已经……” 嘉贵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愤怒的指着李莹莹:“世上怎会有你这般不知矜持两字为何物的姑娘?竟然还去勾引自己长姐的未婚夫,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莹莹吓得脖子一缩,“是表哥许诺我,说是会给我侧妃之位……” “放肆!”嘉贵妃怒起,“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贱妾生的庶女而已,竟然还肖想上了大皇子的侧妃之位,简直痴心妄想!” 李莹莹跪在地上,再不敢开口。 转而,嘉贵妃又看向了嫂子,“大嫂,院里头的那些庶女们,你可要严加看管,再不能出现这样的小蹄子!” 李夫人简直有苦说不出,“你当我平日里不想管?你大哥院里的几个美娇娘被宠的不得了,我若是说几句都要去吹枕头风的,我真是……你看看哪位世家夫人当成了我这模样?” “哥哥现在当真是这样?” 李薇薇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姑母,娘说的……都是真的,莹莹的姨娘还时常说她马上就要当皇子侧妃的话,可姑母没开口,我都是不信,哪知今日一下子便……薇薇实在不敢欺瞒姑母。” 嘉贵妃一听,转身就打了李莹莹一巴掌,“难怪啊难怪,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说着,又扬起了手臂,可这次还没落下,就被人拦住了。 嘉贵妃看着面前的侄女,“薇薇,你让开,我今日非得打死这个小贱蹄子。” 李薇薇道:“姑母,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教导莹莹,而是想想,怎么把莹莹在大殿上说的那些话给圆满了,还有……” 她为难道:“还有张慧儿暴露陷害顾家嫡女的事情,张家已经被罚,明日就要远迁,若是顾学士一纸奏折告到陛下那,咱们可该如何是好?” 嘉贵妃气急,都忘记还有这件事,连忙又问:“你说,那晚岚儿宴请世家姑娘夜游观澜湖,顾初月落水一事里,你到底有没有从中作梗?” 李莹莹眼神慌乱,却怕罪加一等,否认连连:“我没有,都是张慧儿自己遭殃也要拖我下水,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啊!” “当真没有?” “真的没有!”李莹莹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顾老夫人的侄孙女文丝娆,文丝娆和顾家姐妹关系很好,顾家人也特别宠她,她怎么会听我这个外人的话去陷害自家姐妹呢?” 李莹莹只想洗脱罪名,便把文丝娆和姐妹关系不好的说成了好,哪知胡乱编造的话和顾初月先前说的话不谋而合。 嘉贵妃心里信了八分。 李薇薇笑着挽住了姑母的手,“既然如此,薇薇便放心了,那现在……只剩下怎么圆莹莹小产的这件事了。” 李夫人气道:“人人都知道这是大皇子的孩子了,还能怎么办?” 嘉贵妃脸色难看,委实不想让这样的狐媚子进皇子府。 李薇薇的眼底闪过冷笑,很识大体道:“我倒是有两个办法,只是不知哪一个行得通。” 嘉贵妃道:“先说来听听。” “这其一,便是让莹莹悄悄入了表哥的后院。” 李莹莹的眼中瞬间放出光彩。 “不可!”嘉贵妃却立刻否认。 李薇薇了然,继续道:“姑母且先听我说完,按刚刚来说,咱们就对外称莹莹已经入了表哥的后院,只是怀孕时受了刺激神志不清罢了,毕竟女子孕血这东西太脏,容易冲撞人,这样表哥不上前关心也有了理由。” 第426章 言闻一将人搂住 几人除了李莹莹外皆面色凝重。 李薇薇笑着继续道:“这其二,便是宣称莹莹已和别人私定终身,被发现怀孕慌不择言,怕被家人责罚这才污蔑大皇子,再偷偷将莹莹嫁出去,对外便宣称是和情夫私奔,不见踪影。” 李莹莹大惊:“长姐!” 李薇薇温柔道:“莹莹别急,这只是对外宣称而已,实则我们会把你送到风景宜人的外城去休养,那里没人知道你的过往,凭你的美貌,日后过个一两年再说门好亲事并不难。” 嘉贵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方法不错,还是薇薇机敏法子多,否则姑母今晚真是要难以入眠了。” 李夫人笑道:“回去我就安排!” 嘉贵妃:“……” 她实在是不相信嫂子的办事能力,又看向了自己的侄女。 李薇薇明白姑母的意思,“我回去会帮衬着娘一起来办的,只是……就不知莹莹和表哥愿不愿意了……” 李莹莹一听,立刻大喊大叫:“不愿意啊!我的身子已经给了表哥,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不要嫁给别人,表哥也不会……唔唔唔……” 嘉贵妃给了宫女一个颜色,宫女立刻将李莹莹的嘴捂住。 “你没有资格选择!” 少了一桩心头事,嘉贵妃心情转好。 李薇薇见此,缓缓抿了口玫瑰花茶,眉眼微愁:“莹莹答应了,但是表哥那边……莹莹到底为他怀过孩子,表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怕是不会答应,那该如何是好?” “乔儿虽然重情重义,但毕竟是为了大局着想,想来,他是不会不答应的。” 方法一定,李莹莹便被宫女捂住嘴架了出去。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一向温柔待人的长姐。 这样的提议怎么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呢? 她在无声的询问着为什么。 而回答她的,只有李薇薇得逞而又冷漠的微笑。 腊月风雪如初月细雨,总是来的那么匆忙。 顾初月刚下马车,便被一阵冷冰冰的细雪拂面。 一阵激灵后,就见阿离紧张的跑了过来打伞,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顾芳菲便掀帘而出,钻进了大姐姐的伞下。 “大姐姐,今晚过节,咱们去夜市看看吧?” 正好扶母亲下车的王氏一听,立刻道:“你忘了李太医怎么嘱咐你的?快回去休寝,莫要再闹你姐姐。” 顾芳菲只好道:“那大姐姐,咱们回府吧。” 王氏送老夫人回去,两姐妹便各自回了住处。 道别后,顾初月看向一脸紧张的阿离:“怎么了?” 阿离连忙道:“小姐,言、言大少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本是想着给小姐去送糕点准备来着,哪知一进去,言大少爷就靠在炕榻上,也不出音儿,真是吓死奴婢了!” 珍珠一听,担心道:“小姐……” 顾初月提眉,不慌不乱,“来多久了?” “奴婢不知道,只知半个时辰前去时,就在那了。” 顾初月不由加快了步子。 阿离跟在身边举伞,随着小姐步子越来越快,加上大西北风一直刮,都要跟不上了。 鹅毛大雪随风拂在面上,催人寒。 她疾步进了明月苑,可当她真的进了院子,站在正屋门前伸出手要推门时,却犹豫了。 露出的一截皓腕在明晃晃的灯笼下比雪白。 珍珠几人在旁干着急不敢说话。 顾初月闭上了眸子,再睁眸,不见与小姐妹聊天时的熠熠生光。 她和很多姑娘一样,在久久不见心上人的时间里,每一根青丝都满载着思念。 可是,再见到时,明明只是这一扇门,却让她觉着有千斤重。 仿佛两人之间隔的不是门,而是一道天堑,一道鸿沟。 她知道,推开这扇门,问出心里的疑问,一切现状可能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堵上的,不仅仅是自己。 还有云空大师所解签文里,学士府的命运。 还有祖母、二妹妹、老爹、婵姨…… 她一直抬着的手不由得轻颤。 皓腕上的金铃铛浅浅的晃着,不时发出轻轻的清脆声音,飘至冷风中,仿佛是干树叶簌簌动。 就在她定下心准备推开门时,就见门忽然被人从里打开。 珍珠几人被吓了一跳。 顾初月定睛一看,就见瑟瑟发抖的簌簌一脸苍白:“小姐,言言言言、言大少爷要您进去。” 她长长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后面的丫鬟都很识趣的没跟进去,默默将门关上。 屋内漆黑,顾初月是一路摸着桌子慢慢进到内室的。 直到里面,才有一丝光亮。 炕几上,仅一盏翡翠烛台细焰昏暗。 少年斜靠在炕榻上,单手只顾。 一身墨红色锦袍,外披玄色狐皮大氅,三指宽的革带上系着麒麟踏云荷包,圆润的玉珠旁不知何时缠着朵娇艳的嫩海棠,箭袖边缘处是用金线所绣窃曲纹,在烛光下闪着细微的光芒。 少年棱角分明的俊容在昏暗的光芒下越显深邃,薄唇紧紧的抿着,看不清半分喜怒。 明明屋子里暖意袭身,可越走近,顾初月越能感受到冷意。 她深吸口气,心里难掩紧张,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指不由得慢慢蜷缩。 只是刚刚定住,就措不及防的被人拉进一个充满着冷莲香的怀抱里。 很熟悉,也很温暖,瞬间驱散了她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言闻一将人搂住,直接抱在腿上,一双粗砺的手掌非常不老实的在小姑娘腰身上捏捏揉揉。 就在顾初月羞赧的脸都要滴出血时,腰间的一双手终于不再作乱了,只听头顶上传来一道非常认真的声音:“怎么瘦了?” 顾初月:“…………” 她惊喜的将腰上的手立刻扒拉开,用手开始测量腰围,结果绕了几圈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和之前是一样的呀! 她立刻反驳:“没瘦啊!” 她倒是希望自己现在能瘦一点,再这么胖下去的话过年穿新衣服都不好看了。 言闻一用同样的方法将她的手扒开了,一双手掌揽了上去,环住细细的挪动,“瘦了一指节,这几日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 第427章 小姑娘吃醋,是撒娇 “……” 一指节能有两三厘米? 这也算瘦? 亏得她刚刚还惊喜了一下,觉着自己要再接再厉为过年穿新衣而努力。 言闻一见小姑娘不回答,以为是说中了,瞬间黑了脸:“为什么不好好用膳,李太医开的进补药还在吃吗?” 顾初月刚想说自己吃的好喝的好,在宫里时还吃了两盘子油焖大虾。 就连李莹莹和张慧儿鬼哭狼嚎也没有打扰到她的半分食欲。 可一想到皓月炫耀到极致的语气,又看着大魔王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今晚的主动权应该掌握在她这个提问者的手里呀? 怎么现在变成了被问的那个? 她一双水杏眸眨巴眨巴,纤细的手指悄悄袭上了少年的袖口,揪住了一角,委屈巴巴的发问:“你去哪了?” 没等言闻一回答,她又问:“你说,你是不是和皓月在一起过腊八去了?” 言闻一皱眉,伸手直接贴上了她的额头,将人又搂紧了几分,“不发烧,说什么胡话?” 顾初月的小嘴儿撅的都能挂油瓶了,“你到底有没有和皓月在一起?” 言闻一眸色晦暗,没有回答。 她豁然从少年温暖的怀里坐了起来,双手叉腰,“好啊,果然就是人家说的那样,难怪今日午后我去言国公府连人影儿都没看见,还骗言姨祖母说什么生病了在休养?” “哼,原来是跑去风花雪月陪美娇娘了啊,现在倒好,莫不是从那边玩够了,这才想起我这被耍的团团转的正牌未婚妻了吧?” 言闻一的眸色慢慢变得阴冷,戾气浓厚的像是将近下雨时天边低垂的乌云,狂风吹聚,积蕴着惊雷。 前几日线人来报,他负责追捕了两年的逃犯最近一次出现,是在郊外的山村里,他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因为知道小姑娘喜欢过节,人没抓到依旧连夜赶了回来。 一路风尘仆仆,未回言国公府直接来了明月苑。 但没想到小姑娘一开口便是冷嘲热讽。 他双手覆在小姑娘叉腰的小手上,冷漠道:“好好说话。” 顾初月被她扣住胳膊动弹不得,水杏眸盈盈望着他,开始一件件的拉清单:“那日,我去顺祥斋买熬煮腊八粥的食材,本来是想着煮好腊八粥午后去言国公府时瞧瞧送给你,哪知扑了个空不说,还被皓月和言某某人的过往给秀了一脸。” 黑脸的言某某人:“好好说话。” 她哼了一声,眼眶微红,“说来也是我倒霉,每次出去都能遇见皓月,每次都能被她炫耀到无话可说,她说你和她看过春花秋月,她说你在苏州八年,大多时间都是她在陪着你,她说她和你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还说为了你曾经挨过一刀,还说你们是最好的搭档,还说我留给你的都是仇恨,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报复我,不过是满足内心报复我的感觉,无关其他,只收单纯的报复。” 言闻一的眉头慢慢舒,气息回春。 他每每在等待小姑娘的时候,也会偶尔看一看小姑娘的藏书。 上面说,女子吃醋,是在乎,是撒娇。 自从明白之后,他每次看到小姑娘娇嗔的模样,都知道小姑娘是在吃别的姑娘的醋,是在乎他的表现。 他手臂用力,揽住小姑娘的腰肢往前猛然一带。 顾初月措不及防,跌入他怀。 少年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两人额头相抵。 顾初月浑身轻抖,每颤一下,睫毛都会和对方的交缠。 少女的呼吸泛着甜甜的蜜饯味儿,不染口脂的唇艳的像樱桃果子,让人忍不住咬一口。 显然,言闻一就要这么做了。 只是还未碰到时,一滴滚烫的泪珠自唇边滑过。 言闻一捧起小姑娘的脸颊,轻轻的抹去那一滴滴的泪珠,“再哭,就要成小花猫了。” 顾初月声音哽咽,揪着他的袖子给自己擦眼泪:“她说、她说、她说,我一点都不在乎她是怎么说的,言闻一,我只在乎你怎么说,可是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知道你以前受过很多苦,我没有陪着你经历过往,但你的未来我不想缺席,可是……” 她胡乱的擦干眼泪:“言闻一,如果你总是这样,一次我可能不会乱想,两次我可能不会乱想,那三次四次五次呢?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像是默认一样,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心无杂念。”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说过未来的日子……我想和你一起走,可是你还是什么都不说,你知道吗?我和你说的那些话,每一句放在人前让人知道,被人说没有规矩都是轻的,一个姑娘的名声,多重要呀?可是你呢?” 顾初月慢慢从少年怀里退出来,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便跑出来了屋。 她跑的快,大门未关,被西北风吹的拍在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蜡烛被西北风吹灭。 明亮皎洁的月光透过明瓦照进屋子里,稀疏的落在少年的身上,大片的阴影斜斜的落在地上。 言闻一依旧保持着小姑娘离开时的那个姿势。 久久,这才传来一声淡淡的略到讥讽的笑意。 不知是笑月自不量力,还是笑自己太过大意,城池失守。 他捻着别在荷包上那多嫩海棠,被碾碎的蓓蕾花汁鲜艳,染在指尖,仿若鲜血。 忽明忽暗的面庞上映着嗜血而又残忍的笑意。 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海棠本是迎风招展,却一朝落尽了噬人的深渊,哪知没有粉身碎骨,而是在阴冷崖底的某一处悄悄生根发芽,未到阳春三月,便开出了一片花海。 惊讶之余,是惊奇。 西北风在不停呼啸,不断拍打着的大门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猛然关闭。 钻进屋中的冷风慢慢化成无尽的暖意,滋养着少年孤寂的心灵。 屋外,却不是这般情景了。 顾初月顶风一路乱跑,却在不知不觉间跑到了寿辉堂。 待反应过来要往回跑时,正好碰上出来去小厨房看鸡汤熬的如何的芳姑。 小姑娘形单影只好不可怜。 第428章 亲一亲 珍珠在后面气喘吁吁的抱着披风追了上来。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过来请安,倒像是赌气跑了过来。 大小姐现在可还都在吃补药,芳姑立刻把人带到了外厅,递交一杯热茶,“大小姐呦,瞧这冻的,小脸儿比从普陀寺带回来的柿子还要红。” 说罢,又皱眉看向珍珠:“如此天寒,怎能让大小姐穿的这单薄便跑出来?若是再有下次,仔细你三个月的例银全都扣光。” 珍珠举着披风连忙给小姐穿上。 芳姑坐在大小姐身边,和蔼的问:“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些丫鬟们伺候的不尽心、还是被人欺负了?大小姐若是放心,可和老奴说上一说,免得憋在心里难受不是?” 顾初月双手撑在椅子上,摇着头就是不说话,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 芳姑担心,见大小姐不说话,便起身准备进里屋去和老夫人说一声。 毕竟这大过节的,要是把自己的身子给哭坏了,那得多不吉利? 就在芳姑起身的那一刻,却觉着袖子被人拉着,回头一看,就见大小姐抬头,“芳姑,千万别告诉祖母,我去厢房休息一下就好了。” 芳姑无奈,只好应下。 厢房还是她之前住过的那一间,丫鬟收拾的整洁。 珍珠拿出锦帕浸湿之后递给小姐,眼中只有担心,“小姐,这是还未收拾好的,咱们用这个。” 顾初月简单的擦了一下眼睛,一抬头就能看到风雪夜里,空无一人。 这么许久,没有人追出来。 她冷笑着,越发仔细的擦着眼睛。 就在她要吩咐什么的时候,外面一阵嘈杂。 “这是怎么了?”她声音闷闷的。 珍珠还没出去看,芳姑便忙着推门进来:“大小姐,老爷请您过去。” 顾初月鼻子尖儿通红:“怎么了?” “那边也不清楚,就知让您赶快过去。”芳姑试探道,“小姐,要不要老奴去老夫人那说一声?” 顾初月摇摇头,披着披风又钻进了夜里。 她被丫鬟引到了前院正厅,只是还未彻底进正厅,就被人给扑攥住了两个胳膊。 抬头,就见文姨娘一脸悲戚的看着她,“初月,你把你表姐藏哪里去了?” 这话说的让人一头雾水。 顾初月小幅度的甩开了文姨娘的手,望向了上首的老爹,乖巧的行了行礼:“爹爹,姨娘这是怎么了?表姐又是怎么了?” 顾明远皱着眉发问:“你先前不是说表姐自己回来了吗?怎现在你表姐不见踪影了?” 王氏弯着嘴角,带了些讽刺的意味,“若不是单给初月的,凭老夫人那个精明的性子,定是表面上不偏不倚,哪能一箱子都让初月搬走,生怕我这个做继母嫉妒她那点子东西。” 常妈妈听了不公道:“这安二公子也是,明明是一样的嫡女,怎偏的这般,虽说我们二小姐不图他这点子东西,只是也图个理,昨日还说他公正,今日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王氏瞥了眼丫鬟手里抱着的东西,叹了口气道:“虽说都是嫡女,可到底一个是原配所生,一个是继室所生,那些将规矩礼训刻进骨子里的都城权贵,哪会真的觉得菲儿同初月是一般的身份呢。” 王氏眼中忽然泛起了泪光,“可她是小姐肚子里生出来的,又有老夫人庇护,闯过多少祸事还不是都不了了之,尤其是菲儿十岁那年……常妈妈,我真是现在想想都后怕。” 常妈妈安慰道:“夫人,人在做天在看,大小姐做过的祸事自有老天爷惩罚,以后定比不上二小姐的前程。” 王氏点了点眼角,神色幽幽,“当年我不过是和老爷两厢情愿,没想到老天就给我这样的惩罚,以前小姐总说一句话,宁做小户妻,不当大户妾,我现在才懂得其中含义。” “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菲儿处处都低初月一头,只是当年小姐怕也是没想到,她的女儿一出生婚事就定给了个病弱庶子,罢了罢了,既然老天爷让她活着回来,想必以后自有天意安排,她这遭也受了不少罪,也算是和菲儿两两相抵了,现下老夫人盯的紧,我还伸手做什么。” “那今日大小姐送来的东西?” 王氏看到那些东西就觉得心烦,“扔到库房去,别让菲儿看见,她和初月之间不必有什么姐妹情深,客客气气的就好,毕竟本性难改,谁知道初月哪天恢复记忆又对菲儿做出上次那样的事情。” 常妈妈立刻吩咐,两个小丫鬟抱着东西就去了库房。 “菲儿回来了吗?” 常妈妈道:“还没呢,二小姐还在大少爷的书房,说要找本书。” 王氏点了点头,“明月苑和绍儿的书房不在一个方向,想来和那珍珠是遇不上。” 常妈妈笑道:“老奴已经和那珍珠说二小姐已经歇下了。” 王氏拉着常妈妈,道:“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 王氏抬头看着窗外半弯的月亮,道:“安家大少……到底是不是个良人啊……” 翌日,王氏去请安,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半点顾芳菲的心思,毕竟在古代,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人敢干预自己的婚事,传出去小则礼仪学的不全,大则就要被人说是不知廉耻。 可顾老夫人明显段位更高些,宅斗经验也丰富了几十年,比她表达的更隐晦,没点头也没摇头,全说自己已经老了,你们做父母的思虑应该更加周全,一切都听你们做主,只要别委屈了顾家女儿就好。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王氏心中暗忿:今日若是初月的婚事你也会不插手? 在顾老夫人那没问出了个结果,王氏也不敢去和顾明远商量,因为他和安将军暗地里有不少纠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王氏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只好打道回府,慢慢打算。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氏也没再和顾芳菲说起这件事情。 当一个人慢慢熟悉自己的生活环境时,时间就会过的飞快,比如顾初月。 不知不觉她已经抄了如此多的书了,她还记得孔先生说的话,不由得失笑一声,孔先生算的还真精准,明日先生嬷嬷们马上就要离开顾府了,这书也就抄完了。 她看向自己准备的一个个乌木盒,里面放的是她给先生们准备的送别礼物,每个盒子上面都刻了先生嬷嬷们的姓,里面放的东西也都一样。 一封信,一个她亲自缝制的香囊,还有一幅先生嬷嬷们的画像,因着她是偷偷准备的,所以那些画像也都是经过仔细观察,回到明月苑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虽然明日不上课了,可顾初月还是将最后一本书抄写完毕,然后放入了箱子里,这会是她永远难忘的珍贵回忆。 第429章 眼前是明月,心里是你 顾初月坐在圈椅上,眼睛酸涩的痒,恰时有丫鬟端来一盏热茶,正好递到她的手边。 她毫不犹豫的接过,吹了吹茶雾,抿了口龙井。 可惜她喝惯了牛乳茶和果茶,并不喜欢这种入口微微苦涩的茶。 再抬头,丫鬟还在。 她眨了眨眸子,“怎么了?” 丫鬟一脸为难。 大小姐哦,这是让你端给文姨娘的茶! 你怎么自己喝了啊! 顾初月不明所以,抬头又看向了顾初月。 只见老爹脸色僵青,一双眼睛在抽筋。 顾初月觉着奇怪,索性不再看,继续喝茶。 她以为丫鬟是在等她喝完,直接一饮而尽,将茶盏又放到了托盘上。 丫鬟:“……” 顾明远无奈,只好挥挥手让丫鬟下去。 正厅里气氛尴尬,顾初月心里憋闷,也不想看文姨娘假惺惺的作怪。 她起身,准备随便寻个理由出去。 只是还没开口,正厅一处忽然传来细碎的哭声。 一眼望过去,就发现文姨娘靠在鸣翠身上,手握着巾帕点着泪珠,呜咽不停,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悲伤的气息。 顾初月脑袋大。 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演员,根本陪不了文姨娘这个影后飙戏。 人家无时无刻都能有灵感迸发,可她不行啊,对于哭戏她可没有研究,此时心里乱糟糟的。 明月苑还摆着一尊煞神,不知道走没走…… 她直接起身,“爹爹,我出来的匆忙,本是想和祖母说几句话便回明月苑的,毕竟院里还熬着药呢,哪知被带到了这里,现在想想时间差不多了,女儿先行告退。” 哪知,文姨娘的哭声一顿,转而更大,“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娆儿是去哪里了啊……” 珍珠听着满脸慌忙,怕小姐走不了,小声道:“真是被小姐说准了,现下咱们院里真的在熬药,小姐之前罚跪还有普陀寺都断过药汤,好不容易补了起来,咱可不能再断了。” 顾初月听不下去了,直接起身,朝老爹福了福身子出了正厅。 身后,传来顾明远安慰文姨娘的声音。 站在花园岔路口,顾初月一动不动。 珍珠知道小姐为什么跑出来,但是明月苑真的在熬药啊! 要是一来一回用丫鬟送不是不可,但是会耽误吃药的时间啊! 珍珠:“小姐……咱们是回哪?” 顾初月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整个人自远处看,像只白白胖胖的汤圆不断在路上移动。 因着风太大,石灯未点,这一抹亮色在漆黑的夜晚格外的令人瞩目。 石子路上铺着打磨圆滑的鹅卵石,已经铺了层薄雪,若是不仔细,定要挨摔。 珍珠在旁边紧紧扶着小姐,生怕小姐受伤。 顾初月一双柔夷揪着披风,把自己紧紧裹住,看向了明月苑的方向,“回去。” “回哪里?” “回……明月苑。” 那是她的小窝,凭什么让言闻一那个外人享受暖洋洋的炕榻,她这个主人却被气的跑出来挪地儿? 不公平! 就算要出去喝西北风,也应该是言闻一去喝! 回到明月苑。 她快步走向正屋,屋里依旧一片黑暗。 连炕几上的烛台都灭了。 珍珠担心,想要跟着进去,哪知刚推门,槅扇就被“啪”的一声关上,推都推不开。 顾初月听着身后的声音,浑身抖了一个激灵。 她知道,那不是风。 她嫌弃之意明显:“言闻一,你怎么还不走?庚贴我明日就送回言国公府,交给姨祖母,到时候婚约一解除,你爱去露华台就去露华台,爱去风花雪月就去风花雪月,你走你的独木小窄桥,我走我的阳关大宽道!” 话刚说完,一阵微风拂来,顾初月觉着腰肢一紧,接着双脚离开地面,轻飘飘的被人抱起后移,直到后背不知道靠上了什么东西。 像是她的衣柜。 身上压着的,像是千斤重的磐石。 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万一被她说中,言闻一对她心里满载仇恨。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日,小命呜呼时。 她手臂悄悄上移,从发髻里拔出一根玉簪,滑动到腰侧。 明瓦阻断了大部分的月光,透过来的,只剩几缕微光。 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她按照体位,只能凭借敏锐的感官大概猜测出对方的穴位。 准备随时做好防御,或是主动出击。 只是她玉簪还没握紧,就听见一道戏谑的笑声。 漫无边的黑夜里,格外的诡异。 像是从喉咙里烧灼的烈酒,是一杯就醉的陈酿。 每每面对言闻一,她的心理素质就像是豆腐渣工程,一击就溃。 她另一手紧紧的攥着腰间的荷包,哪知不留神太过用力,竟将荷包扯了下来。 玉珠落地声音清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和顾初月的心跳声重合。 荷包落地松散,淡淡的海棠香在空气中如同初春的花藤野枝,在陡峭的悬崖壁迅速蔓延。 不断朝着言闻一的内心深处探出嫩枝,妄想在不见天日的寒潭里生根发芽。 言闻一挑眉,狭长的眸子里弥漫着柔情万分。 他将小姑娘的娇躯搂进自己,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慢定格。 他伸出手,准确的将小姑娘手里的玉簪抽出,抬手重新将玉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顾初月趁他不注意,准备挣扎起身。 在这样的黑夜里,被人桎梏的感觉简直令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可惜,言闻一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少年的手常年握刀,掌心里的薄茧越发粗砺。 主动握住了小姑娘的手,一根根扒开她紧攥的手指,修长的指尖在小姑娘微微浸汗的掌心滑动。 顾初月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慢慢的安静,到小心脏激烈的跳动。 一双水杏眸慢慢睁的圆溜溜,在漆黑的环境里,闪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眼前是明月,心里是你。 这是言闻一刚刚在她手里写下的一句话。 这样的直白而又不失细腻,让她不禁想入非非。 她的嗓音忍不住的颤,“言闻一,你……你、你是什么意思?” 言闻一的唇角溢出轻笑,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看了那么多画本子,白看了?” 第430章 我只想非礼你 顾初月努力按捺住心里胡乱蹦哒的小鹿。 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变得稍微镇定几分。 她抬头,在黑暗中,虽然不知言闻一的眼睛在哪里,却还是坚定而又倔强的望着一个地方,平静开口:“言闻一,我不明白。” 言闻一抱着小姑娘向上一拖,将她抱的比自己还要高,薄唇凑到了她的颈边,亲昵的蹭着。 让顾初月产生一种被小奶猫撒娇的感觉。 只是一瞬间,这个念头就被她挤出了脑子。 什么小奶猫,明明是大野狗! 一言不合就要咬人的那种。 少年温凉的唇不断在她的颈动脉处滑动,尤其双脚还离地,她不得不搂住面前少年的脖颈。 言闻一感受到小姑娘的呼吸不断加快,一声哼笑自鼻尖溢出。 他的唇不断向上,最终停在小姑娘圆润的耳珠处,浅浅开口:“顾卿卿,你当真想知道我的所有过往?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你就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你的命运,就会彻底和我这个庶子连在了一起,无论庚贴交还与否,都无法分割。” 顾初月挺起小胸脯,揽着少年脖颈的手调皮的点着指尖,“和野兽谋食,总得付出点什么不是?” “卿卿,当真不会后悔?” “不会后悔。”她又催,“你好磨叽。” 言闻一哂笑,他手臂用力,将人抱到了炕榻上,按到自己怀里。 他微抬下颌,不知望向何处,一双狭眸里是前所未有的晦暗阴鸷,整个人散发着肃杀之气,缓缓开口。 他将自己走过的刀山火海,踏过的山河平川,一一说给她听。 自幼因为身份而受的侮辱,都是抹不去的过往记忆。 他从出生就明白,得到和付出从来不成正比。 因为知道这个道理,他开始主动,走进了弱肉强食的世界,过上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就连当年收养他的老头,都说从未见过幼童拿刀,居然杀人不眨眼。 一路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他不知道,这样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听到这些血腥事情、这样腌臜的过往,会不会惊慌失措而害怕他,想要逃离他。 况且,军机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皇帝和阁中人,一旦其他人知道阁主的身份面貌,必须杀无赦。 他现在的位置,明面上人人好奇,暗地里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想要除之而后快。 被人抓住把柄,那把柄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时间在少年低沉的嗓音里慢慢过去。 少年辛酸,在他口中,皆成平淡。 顾初月听着听着,泪珠便慢慢落了下来,在绸纱上变成了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言闻一没有将那些杀人放火一一说出口,都是一概而过。 全程,对自己现在的身份闭口不提。 顾初月明白了他的苦衷,但不忘自己最初的疑惑,“你先前说阡影是你的下属,我姑且相信。” 毕竟阡影看起来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子。 不像那些狂蜂浪蝶。 但是! 皓月像啊! 她继续追问:“皓月呢?” “皓月同样,只是她的身份,更复杂,不可为人前所知。” 顾初月明白,他现在还蛰伏于一个小庶子的身份,就证明现在不可暴露身份。 她吸了吸鼻子,“她说你们曾经看过春花秋月。” 言闻一否认:“没看过。” “她说你们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没有。” “她说替你挨了一刀。” “无中生有。” “她还说你特别恨我。” 言闻一狠狠的亲了她的唇角,邪肆的勾唇:“我只想非礼你。” 顾初月的小脸“唰”的就红了,终于破涕为笑,她趴在少年的胸膛,“你看,随口解释一下多简单啊,下次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说,我就去小倌馆也找个俏公子来,任他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也什么都不解释。” 言闻一似笑非笑,“小倌馆?” 顾初月浑身抖三抖,却还是壮着胆子道:“你下次要是还那样,我就去找!” 言闻一勾唇,埋头便在她的颈动脉处吮了个娇红的痕迹。 一双大掌袭上了小姑娘的如意盘口,却抬头状似友好的询问:“还找吗?” 顾初月瑟瑟发抖的环住身前,“不找了不找了!小倌哪有你好看对不对?” 只是少年像是没听见似的,手指不断在她掌心里勾滑。 她阻挡无力,只得扒着言闻一的手,“你你你你,你快松手!” 言闻一嗤笑小姑娘不自量力,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只是还未动作,就听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咚咚咚!” “小姐,该喝药了!” 是珍珠的声音。 顾初月只觉着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努力推着身上的人,“你快给我起来,珍珠来了!” 言闻一像是没听见似的,微微侧脸。 顾初月和他相处这么久,怎么不知少年是什么脾性。 她迅速抬头在他侧颊处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下。 可惜,少年并不餍足。 槅扇外,珍珠还在敲门。 顾初月羞赧的不得了,明明是姿容冷峻的少年郎,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老流氓啊! 她气急,第一次大胆的揪住少年的耳朵,借着力量,狠狠咬了他的脖子一口。 兔子急了开始咬人了的。 言闻一顺着小姑娘推的动作,翻身滚躺在了炕榻上,靠在引枕上,肆意勾唇。 顾初月手忙脚乱的跨过炕几走到炕榻另一边,整理好衣服,又点上烛台,这才清了清嗓子道:“珍珠,进来吧。” 珍珠这才小心翼翼的进来。 放下一个圆形刻百花铜盒,和一碗药汤。 顾初月看着那碗乌漆嘛黑的药汤,迟迟没有动作,而是拿起了那个小铜盒。 一打开,便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和她以往涂抹手的香膏并不是一个味道,包装也略显简单。 言闻一坐起身,从小姑娘身后环抱住她,从她手里拿过铜盒,放在鼻尖下轻嗅。 靠近闻,便是浓厚的药香。 他在指尖把玩,“这是什么?” 顾初月转过身,可怜唧唧的举起自己的手,小手指连着整个手掌的内侧都红肿着,像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胡萝卜。 一看,就是冻伤了。 言闻一将小姑娘的柔夷握住,小手指因为红肿,皮肤紧绷,像是一层透明的薄膜。 “怎么回事?” 第431章 小姑娘特别怕苦 被问到怎么冻的,顾初月心虚的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是自己设计,主动进了祠堂,哪知没算到后来会被老爹截了被褥,这才冻伤。 这样的小失误实在是计划里的最大败笔。 言闻一抬头,狭眸漆黑,“怎么冻的?” 她一双水杏眸提溜一转,随口道:“就是外出游玩时不小心冻的呀,原本是没有这么肿的,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 她有些委屈的瘪嘴,眼尾处的鸦青睫毛轻轻的颤着,“还不是白日碰到了皓月,结果被冷嘲热讽一番,她又说什么你要去风花雪月陪你的话来激我,简直太气人,我午后去言国公府的时候,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出去,去了南山苑,结果挨冻不说,人还没见着!” “所以!”她转了个身,正面看着少年,傲娇的微扬下颌,“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言闻一挑眉,将小姑娘搂的又离自己近了几分,箭袖口的窃曲纹和小姑娘领边的素羽相得益彰,“哦?卿卿希望我能有什么想法,下次杀人带你一起去?” 顾初月:“…………” 她凶巴巴的用自己红肿的小手指点着他的胸膛,“好啊!只要你愿意,就怕某人一下子小时好几天杳无音信,明明知道自己是去执行危险的任务,却连告诉我一声都没有,万一……万一你出什么意外,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那次,少年腰上不知何时被野兽抓伤的狰狞伤口就是一阵的胆战心惊。 少年志气,鲜衣怒马。 她不会阻拦他的追求,但要知道他的下落。 言闻一却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这样危险的任务太多了。 小姑娘聪明,自己出城的次数一多,难免浮想联翩,最终猜到任务目的。 画本子里的世界,远不及现实残酷。 知道的越多,担心也就越多。 小姑娘金钗之年,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不应该接触这样的事情。 月色如华,灯笼如火,金黄色的长穗随风舞蹈,在明瓦上映出一道道丽影。 顾初月见他沉默,眼尾一斜,蔫蔫的转了个身,又成了刚开始背对他的样子,“不说就算了,大不了之后还被人堵着嘲笑,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呗!” 少年神态自若,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小姑娘的小手指,一下下的捏着。 胖胖软软,正捏的起劲儿。 本就一直痒痒涨涨的小手指被粗砺的皮肤一摸,现在是火辣辣的惹。 她被摸的心烦意乱,又得不到承诺,恨不得一甩手将人推开。 不过嘛…… 她早就把大魔王的脾性给摸的一清二楚了,也不追问了,只是自顾自的呢喃:“你说,假如有一天,我消失了好久,然后还没告诉你我的去向,但是有一天,一个男子出现在你的面前,跟你说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会怎么想?” 她自问自答:“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假设,我身边不会出现这样的男子,也不会有人拿着这种事情去找你挑衅,你当然不明白了,不像我……” “不像我这个可怜的小女子,自己的未婚夫婿经常像是人间蒸发,却去向不知,别人一问三不知,还要被那些狂蜂浪蝶堵路炫耀,偏人家说的句句属实,一个姑娘要从别人口中才能得知自己未婚夫婿的去向,好可怜哦……” “真是气死人,不过也不能赖别人,毕竟自己未婚夫婿都不告诉你?问都不说,你还能怎么办?被嘲讽也只能受着呗,还能怎么样?”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只是一直都在小声的念念叨叨,说到最后,就连肩膀都在一耸一耸的,唇边溢出的哽咽声令人心疼。 可惜,身后少年还是没有反应,腰上的手臂力道不减。 顾初月装哭的表情忽然一顿,立刻挣扎着就想要起身。 就在脚都要沾到地的时候,腰上围绕着的手臂忽然收紧,将她往后一带,搂的更紧。 言闻一没有忽视小姑娘眼中的狡黠,“去哪?” 她没好气道:“去失踪给你看,然后找一位公子去你面前炫耀我的行踪,看你怎么想!” 身后又是一片安静。 她挣扎的更是厉害,一双小细腿开始不断的扑棱着,一刻都不安稳。 可惜,小绵羊一旦被大灰狼叼住了命运的脖颈,就注定了被吃的明运。 就在她都快没有力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带笑的声音,“好。” 顾初月浑身无力的瘫靠在少年怀里,有气无力道:“好什么,什么好?” “日后行踪,都告诉你。” 她肚子里的能量都在刚刚和文姨娘周旋中消耗光了,刚刚又在少年的怀里挣扎半天,又饿又累,根本没力气高兴了,“哼,算你识相!” 说完,她转了个身,浑身发软。 言闻一用手臂环住了她,承担了她整个身子的重量,许久不见,他想好好捏一捏小姑娘的脸。 只是就在伸出手的瞬间,余光瞟到了放在炕几上的药汤。 李太医和他描述病情时,表情凝重。 可是,小姑娘特别怕苦。 不过,这次没等言闻一哄着,顾初月便主动开口,“我是不是该喝药了呀?” 言闻一摸着小姑娘的手,微微凉,便将人重新搂进了怀里,小姑娘的头正正靠在他的肩上,淡淡的海棠香扑鼻。 顾初月仰着头,直接张开了嘴巴。 两人在相处时,基本都是这般,一人吃,一人喂。 经过多次亲昵的练习,一向不会伺候人的言阁主现在对于给人喂食是轻车熟路。 他端起药汤,舀起一勺,轻轻吹着,用唇触不烫,这才送到小姑娘口里。 而顾初月,也不怕烫,都是直接吞。 一碗药汤喝完,言闻一给她擦嘴,眸色含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什么啊?”顾初月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似的,浅浅的掀着眼帘,将自己缩成一团。 言闻一伸手,轻轻揉着她的小肚子,“不怕苦了?” 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不知怎的,却引得顾初月小脸通红,就连小手都紧张的绞在了一起。 她羞赧而又美滋滋的扬起唇角,眼里带着期盼:“我想快点养好身子,不想得心疾。” 第432章 卿卿可知道,要如何生小孩子? 翌日。 老夫人虽定了日子请安,但顾初月还是日日去。 一进寿辉堂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祖母安好。” 顾老夫人坐在炕榻上,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像个兔子一样,小跑几步坐到了矮案几的另一旁。 “祖母,您今天真漂亮……”顾初月嘿嘿笑着。 “有话直说。”被她哄惯了的老夫人身子一侧,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企图。 “祖母您真是太聪慧了,我现在不是已经过了禁足的时间了吗,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出去了啊?”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小脸往老夫人的方向凑了凑。 顾老夫人伸着手指往她额头一点,将她又给按了回去,“先生走时还哭的不成体统,这才几日,怎么又笑嘻嘻的了?” 顾初月撅了撅嘴,“祖母,您就别挖苦我了,当时那个情景,我忍不住啊……” 顾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之后心情怎么又变好了?” 就见顾初月老成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像是老学究教学问一般,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一旁芳姑被逗的直乐,被老夫人瞥了一眼后,这才止住了笑意,嘴里漏出了几个字,“大小姐看的倒是通透。” 顾老夫人将手中的玉牌放到桌上,谆谆道:“你年底才十三岁,未来的路还很长,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能永远陪着你的也只有自己,缺了谁,这日子也得过不是?” 顾初月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无糖绿豆糕,起身挪到了和老夫人同一侧身边的位置上,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闷闷道:“不……我要祖母陪我一辈子……” 顾老夫人严肃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却也没再回据她的这句话。 顾初月是用了早膳过来的,而顾老夫人还未用膳,当芳姑命人上了满满一桌子早膳时,她双眼放光,毫不犹豫的也跟着坐下了,嘴里念念有词:“祖母,一个人用膳多寂寞啊,正好我也没吃,不如让我陪您一起呗……” 站在小姐身后的珍珠无力的别开了视线,对于吃,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明明吃了一盘的水晶虾饺、一碗莲子羹,还贪嘴的吃了几颗前些日子在寿辉堂偷偷抓的蜜饯果子,这也算没吃吗……? 因着早膳近几日顾初月都会来蹭一蹭,故老夫人也特地命小厨房换着花样来,今日做的是凉拌鸡丝、羊肉泡馍、芸豆卷、鲈鱼羹、蟹黄酥、碧丝春卷、茯苓糕、最后还有一盅鸭子肉粥,简直让顾初月胃口大开。 顾老夫人自然知道她这孙女的脾性,贪吃的不行,可一想到昨日明远小厮递过来的话,制止的话出口就变成了:“前些日子功课辛苦,多吃些就多吃些吧。” 顾初月耳尖一动,这不是祖母平日里会说出的话啊,奈何没轮到她多想,白瓷小碗中便多了一个芸豆卷。 她没多问,只是咬了一口松软的芸豆卷,又给祖母夹了一个碧丝春卷,道:“祖母也吃啊……” 顾老夫人却放下筷子,芳姑递上一碗鸭子肉粥,老夫人舀了一勺,也放下了,好似不经意间问道:“初月,你可记得安家庶三子仲彬?” 顾初月将只剩一口的芸豆卷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知道……但不记咳咳……咳咳咳……” 她边吃东西边说话,口中干塞,一口气没喘舒坦就咳了起来。 珍珠赶紧给小姐递上杯茶,顾初月喝了一口,珍珠又在帮她顺气,清了清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顾老夫人让芳姑也给她盛了一碗鸭子肉粥,“喝些粥顺一顺。” 顾初月嗓子舒服后,接着回道:“祖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来了?” “你还曾记得他?”老夫人一双丹凤眸闪了闪。 顾初月低头舀着鸭子肉粥,道:“不记得,但是后来问了金嬷嬷和珍珠,还是知道一些。” 她将鸡丝放在春卷上铺平,一口塞进了嘴里,瞬间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偷偷半整杏眸,看了眼祖母,抹了抹嘴角的碎屑。 浅声道:“祖母,前些日子仲逸表哥又是拜访又是送礼的,因着我还在上学便没去,现下先生嬷嬷已经离开,禁足也解,若是按照礼数我也应该去拜访拜访安姨祖母才是,也顺道去看看怡静姐姐,毕竟是要远嫁岭州,往后怕是鲜少见面,会很是想念呢……” 她这话说的有理,连芳姑都赞叹道:“大小姐真是懂事。” 顾老夫人却掀了掀眼帘,一眼扫过去看得顾初月瞬间心虚的笑了笑,“怕是想回拜是假,盼出去玩闹才是真。” “祖母~~不是您让我去陪怡静姐姐的吗,怎么又变成了玩闹?”她小声嘀咕着。 言下之意便是您让去拜访又怕她和小姐妹疯玩,那到底怎么办吧! 顾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别想了,你父亲让你安心在家巩固功课,温故而知新。” “啊……?”她拉长音调的叹了一声,有些不情愿。 什么温故而知新,这不就是不让出门变着相的又禁足吗? 顾初月不解的试探问道:“祖母,我最近好像没闯什么祸吧?” “你确实没闯祸。”顾老夫人抬臂由芳姑扶起,起身走向了炕榻。 顾初月也跟着过去,追问道:“那为何又要……” 顾老夫人坐好后正色看向她,“你确实没闯祸,却被那些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给肖想上了。” “肖想?”顾初月没听明白其中意思。 她坐到了祖母身边,手臂自然的挽着祖母,心中虽不知到底是何事,但也能猜中几分,听闻前几日父亲和安将军一起喝酒闹了不愉快,连那晚开门的小厮都跟着遭殃了。 “祖母别气了。”顾初月宽慰道。 顾老夫人心中也是火气难平,但一想到年轻时一起策马的姐妹却早早缠绵病榻,心中也是多了不少感慨,沉了沉那一双略带伤感的凤眸,“罢了罢了,怡静不日就要出嫁了,你们好歹自幼相识,许久不见,怕是有不少话要说。” 顾初月眸子一亮,“祖母这是同意我出去了!” 顾老夫人只觉得耳朵一炸,便伸手点了下顾初月的眉心,蹙眉道:“你啊你,真是要和那安家丫头学学什么是大家风范了,都说将门女子比不得书香门第家的姑娘,你倒是正正反了过来。” 顾初月抿着嘴转了下眼睛没说话。 她现在的举止言谈可比原装的好了不少呢。 第433章 顾初月拿起汤匙,美滋滋的往白玉小碗里盛粥。 当时在熬的时候,她就一个劲儿的馋,要不是想着先给言闻一这个狗男人吃,她才不会留到现在。 白日在言国公府时,她没有机会将腊八粥送出去,现在嘛,哼哼! 就凭大魔王刚刚这么肆无忌惮的戏弄她然后还反咬一口的表现来看, 她还不送了! 都是因为大魔王自己没有口福! 这么想着,她越发快的往嘴里塞粥,一边吃还一边抬头挑衅。 就在还剩一口是,言闻一仗着自己手掌宽大,直接扣住碗边,将白玉小碗抓到了自己手边。 顾初月嘴里还叼着小金汤匙,直接伸手去抢。 可惜,身高差距的优势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言闻一面色不悦,将汤匙直接从小姑娘嘴里拔了出来,舀起碗底的那一点粥。 “这就是你特地给我做的腊八粥?” 顾初月挑着远山眉,俏皮的歪头,“都怪你午后不在南山苑,还不让人告诉我!” 言闻一捏着那汤匙,里面去的一点腊八粥少的可怜,“这也怪我?” 顾初月看着那干干净净的碗底和自己微微突出来的小肚子,“嘿嘿”一笑,扑过去将汤匙抢回,直接塞进了大魔王的嘴里。 就听“噔”的一声。 她不自主的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声音,好像有点响…… 她那汤匙,好像是纯金的来着…… 尤其,她悻悻的抬头。 大魔王脸色阴沉,嘴角还有因为没吃进去蹭在外面的几粒米。 金子和牙碰在一起,想想就酸爽。 顾初月立刻讨好的将汤匙赶紧拔出来,又用锦帕将人家嘴角的米粒擦干净,乖巧的双手合十,“一一这是怎么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做的太好吃啦哈哈哈哈……” 言闻一看着她这副机灵古怪的样子,危险的眯起眼睛,一伸手,直接连人带勺子都抱了过来。 他一手禁锢着小姑娘的腰,另一手直接顺势抓住小姑娘的两只手腕,向后一别,强势的压在她的后腰上。 少年姿容极好,骨相冷峻流畅,一双狭眸虽不及凤眼那般妖冶惊艳,却多了几分凉薄孤傲,更显男子气概冲云天。 还未及冠的少年,已经锋芒毕露。 在这样的夜晚中,月色烛光交融的光影里,心里的花苞悄然绽放。 顾初月以前可没发现,自己这么花痴! 她暗自唾弃自己的意志力! 怎么能因为仅仅一点美色就放弃抵抗呢? 面前的可不是别人,是一脚碎人骨的大魔王啊! 但是…… 她转念一想,面前的也是自己的未婚夫婿啊! 对自己的未婚夫婿犯犯花痴,应该……应该也不为过吧……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越来越红的脸蛋,比外面枝头盛放的梅花还要娇三分,眸色微暗。 毛茸茸的素羽柔软可爱,下裙轻盈如雾般铺开在炕榻上,小姑娘笑靥深深,透过这样皎洁的月色,天青色的氤氲里,是烟雨蒙蒙中开出的一朵海棠。 一双杏眸里,像是载了南海深处最耀眼的明珠,又像是盛着秋日里最恬淡清澈的水色。 言闻一狭眸深沉,抽出小姑娘手里的汤匙,见她还是毫无察觉,一下子反手用手柄处敲在小姑娘的额头上。 顾初月瞬间从桃花梦里惊醒。 一晃神的功夫,就看到大魔王冷着张脸,又黑又臭,像是谁欠了他百八十万银子似的。 她以为是自己刚刚太用力,将人牙齿给搞掉了,立刻小心翼翼的凑上去,“一一,你没——” 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按了回去。 顾初月:“???” 言闻一开始一本正经:“顾卿卿,你还小,还未及笄,太早怀孕,无论对你的名声还是身子都不好。” 话题的突然转变简直让她的脑子跟不上转,只是懵懵的点头。 这个,她知道啊。 就算是在古代及笄的年龄怀孕,对女子身体都是不好的。 毕竟身体还在发育阶段。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女子生孩子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一趟的原因之一,年龄真的太小了。 言闻一宠溺的捏了捏小姑娘的发髻:“卿卿,有些事情急不得,就算你再想要小孩子,在没及笄之前,也当克制些。” “我不急啊……”顾初月迷茫的眨眨眼睛。 她不急啊,她克制什么? 这一瞬,一个想法忽然在她脑子里划过。 “言闻一?”她指着自己的鼻尖,“你看看你自己手放哪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你还让我克制一下自己?” 言闻一不为所动,“抱一抱,又不会怀孕。” 顾初月:“…………” 在男女之事上,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大魔王的下限是什么。 她哼哼两声:“是你该克制一下自己了!” “我克制不住。” 少年出乎意料的坦诚,令顾初月哑口无言。 “所以需要你克制自己。” 顾初月哭笑不得,“这种事情,难道不是两个人……你人高马大还会武功,要是不会克制自己,我克制有什么用?” 两人身子贴的极近,小姑娘胸口起伏的厉害。 言闻一眸色渐深,直接将人相思苦抱小孩子似的搂好,薄唇若有若无的凑近小姑娘的颈上皮肤,嗅着淡淡的海棠香,果断道:“那便算了。” 一听这话,顾初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好没有意志力…… 说罢,少年宽袖一扬,厉风过,炕几上的烛台熄灭。 屋外,西北风吹来大片乌云,挡住了月亮,不见月光。 内室归于黑暗。 顾初月打了个哈欠,伸手拂去了眼尾的细泪,懒洋洋的掀着眼帘,靠在少年怀里,满心欢喜。 言闻一大氅,将小姑娘盖的严实,只露出一张靠在自己胸膛上的小脸。 每每如此,他便觉得心里异常的满足。 他讥讽的勾唇,自从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他不知满足为何物。 直到遇见小姑娘,才发现如此简单。 只要她笑一笑,便是满足。 余生长久,若是每日如此,也不失为趣事一桩。 顾初月却是真的困了,她蜷缩在少年怀里,很有安全感的犯困。 第434章 轻轻吻着少年 言闻一恶劣的伸手,捏住她的鼻尖。 顾初月无法呼吸,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下意识的抬头,轻轻吻了下少年的下颌。 又乖乖巧巧的蹭了蹭少年的胸膛,撒娇的呢喃着,“好一一……” 言闻一挑眉,松开了手。 不禁失笑,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机灵。 到底奔波几日,他搂着小姑娘,安稳入眠。 天上的乌云又被吹散。 屋外,金戈复还坐在明月苑的矮墙上。 两人一身黑衣,手边放着好几壶酒。 不见月色时,根本没人能注意到这还有人在。 金戈散漫的晃悠着腿,拎起一壶酒仰头便灌了几口,“要不是眼看着主子来了学士府,我还以为是回阁里,和他们一起过节去了。” 军机阁里的死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若是节日当天没有执行任务,都是聚在一起过节。 什么中秋腊八除夕……都是如此。 今年,皓月更是主动揽起了操持阁里兄弟过节的活儿。 复还看着旁边人一壶壶的喝酒,就知道他又想家了。 可惜,他们都是被抛弃的人,以前没有家,现在,军机阁便是家。 他未沾一滴酒,“主子对顾大小姐如何,你不清楚?” 金戈:“那阁里的兄弟们岂不是很失望,我以为今日主子要赶回都城时为了回阁里和兄弟们过节,还特地先松了信回去。” “每年都没有聚齐过,少一个不算什么。” 况且,失望? 那些阁里兄弟要是知道主子不去,不定会有兴奋。 没了顾忌也就没了拘谨。 但是操持者失不失望,就不一定了。 翌日。 珍珠一大早便勤快的来敲门:“小姐,起床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明瓦,透过槅扇,光影寥落。 顾初月不知何时被换上了睡袍,翻身时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发现没人,这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进来吧。” 珍珠端着铜盆进来放到架子上,将早已准备好的红枣桂圆茶递到小姐手边。 顾初月浅浅抿了口润了润喉咙,便移开了。 她看了眼漏壶,便又闭上了眼睛,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这才什么时辰啊,珍珠你怎么来这早啊!” “奴婢的好小姐哟。”珍珠连忙招呼着簌簌进来,将小姐拉起。 “奴婢今儿一大早去洗衣房时路过菡萏堂,见鸣翠扶着文姨娘又往大书房的方向去了。” 顾初月头一歪,就要找枕头,“去就去呗,不去才不对劲儿,文姨娘要是不去哭个三五回,都不是她的性格。” 珍珠连忙拉住小姐的胳膊,“小姐,但是今天还是请安的日子啊!” 她身子斜靠在引枕上,嘟囔道:“坏珍珠,我算着日子呢啊,今儿可不是请安的日子,你撒谎……” 珍珠忙道:“小姐莫不是忘了,过节之后第一日,按照规矩来是要去寿辉堂请安的,今儿老爷休沐,还是要一起过去的!” 顾初月一听,立刻坐了起来。 她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对哦,还有这一茬,我都睡糊涂了,今儿还要去请安呢。” “就是,小姐,咱们快准备吧。” 顾初月翻身下榻,简单的梳洗后便开始用膳。 今早的蟹粉小笼包格外好吃,她已经吃了一整盘,就在要向虾饺下筷子时,阿离走了进来。 她沾着辣醋,把虾饺往嘴里一塞,“咋啦?” 阿离一脸兴奋:“果然如小姐所料,表小姐真的还没被找到!现在文姨娘正在大书房那儿哭呢,可是凄惨,就连路过都能听得到。” 她又喝了口蘑菇肉糜粥,将虾饺咽下去后,这才道:“张家不走个几天,张慧儿也不敢将文丝娆放出来,祖母那边呢?” “寿辉堂那边没什么动静,文姨娘先前派人过去请,想着把老夫人请到正厅去,哪知被芳姑三言两语便堵了回去,可是解气,文姨娘见寿辉堂行不通,这才又跑去找老爷。” 顾初月拿起锦帕点了点唇角,“文姨娘是个聪明的,这种事情不牢牢扒住自己的靠山怎么好?” 阿离赞叹小姐料事如神。 用过早膳,顾初月这才不徐不疾的去了寿辉堂。 一路上摸摸这,瞧瞧那儿,随手捧了一把雪,放在唇边吹着玩。 还折了几支含苞待放的腊梅,用胭脂色的帕子系成了一小捧,抱在怀里。 穿过小路时,就听远处传来梳洗的嘈杂音。 王氏和顾芳菲迎面而来。 顾初月主动上前,简单的点了点头,“婵姨安好。” 王氏笑道:“都是自家人,便不用这么多礼数了。” 她笑道:“规矩便是规矩,不可更改。” 一阵寒暄后,她做好奇状:“咦?爹爹昨晚不是歇在菡萏堂了吗?今日是休沐,也是必须要去请安的日子,怎不见爹爹和婵姨一起过来?” 王氏苦笑几声,没有说话。 但顾芳菲实在忍不了了,皱眉的哼了声:“还不是文姨娘,爹爹一大早便说先去大书房整理些公文,到了时间再去寿辉堂,便过去了,哪知没多久,文姨娘便哭哭啼啼的去了菡萏堂找爹爹,爹爹不再又拉着娘亲说,不过也是没有个结果。便又去了大书房。” 顾初月嘲讽道:“果不其然,又去找自己的靠山去了。” “但是爹爹也总是信不是?”顾芳菲皱眉道。 眼看着附近清扫浆洗的丫鬟越来越多,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王氏便道:“好了,莫要再耽误时辰,还是快去寿辉堂请安吧。” “是。” 两位姑娘一齐答应着,去了寿辉堂一进院里,顾初月便将怀里抱着的腊梅递给了一个小丫鬟。 顾初月几人以王氏为首,进了正屋外厅。 不到时辰,老夫人还在梳洗。 只是,她们刚刚落座,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哭声。 顾初月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这样哀戚的哭声,也就只有文姨娘能发的出来了。 她一阵阵的头大。 心道幸好刚刚吃了早膳,不然听上这么几嗓子鬼哭狼嚎,不定会没了胃口。 听着哭声越来越近,有丫鬟进来禀告:“夫人、大小姐,老爷和文姨娘来了。” 第435章 冷眼旁观 王氏带头起身,朝着院门处看过去。 顾明远正搀扶着文姨娘一顿一顿的过来。 哀哀戚戚的哭声听的人直皱眉头,毕竟是腊八第二天,谁家不是喜气洋洋欢声一片,像文姨娘这般如此不顾场合的走到哪哭到哪,找的是谁的晦气? 偏的老爹在旁也不知道劝一劝! 顾芳菲凑到长姐耳边,不禁嘀咕:“文姨娘未免也太没有规矩,平常这样的喜庆日子若是有人在大庭广众下哭嚎,视为不吉利,要挨罚的。” 顾初月自鼻尖哼笑了两声,“你瞧,主君在旁也不管的,还有谁敢管,还有谁敢罚她,说两句怕就要昏倒给你看的。” 正说话时,顾明远扶着文姨娘渐行渐近,已经到了正屋门口。 文姨娘侧头,心疼儿子似的,“明远,你不用一直扶着我,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罢了。” 顾明远没有撒手,毕竟老人家上了岁数,又哭的泪眼婆娑。 文姨娘只好将身体的重量半压在丫鬟身上,一迈门槛时正好抬头,哪知看见笑眯眯的顾初月,心里梗着口气,脚下不注意就是一绊。 眼看着身子就要前倾,顾初月连忙躲开,不忘拉上二妹妹。 直到站到了一边上,这才道:“姨娘可要小心些。” 文姨娘经过刚刚那么一吓,面如白纸,看着面前金钗之年的少女巧笑倩兮,就想到了自己不见踪影的娆儿。 她颤着手指,慢慢的抬起指着顾初月:“你说!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娆儿啊,我可怜的娆儿,不过是和表妹出去一趟,便不见踪——” “这是怎么了?” 芳姑掀帘出来,双手端在身前,身着暗紫色比甲,玉簪绾发,派头比寻常人家的正室夫人还要足。 文姨娘一见是她,说了一半的话直接吞回肚子里,目光颤巍,心里胆怯,可余光一看到身侧的顾明远,又要开始发作。 只是芳姑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早就看透了文姨娘的把戏,看她又要开始,便道:“老夫人说了,诸位若是来请安的,便安安静静侯着,若是来大吵大闹的,便去正厅,她这寿辉堂不是杂耍台。” 文姨娘立刻辩解:“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那文姨娘是来做什么的?” “是来……是来……”文姨娘似是被人欺负了般,慢慢后退。 顾明远及时道:“姑姑,丝娆从昨日便不见踪影,姨娘有些担心,情绪稍稍激动,这才……并非是姑姑所言,还请母亲见谅。” 旁边,顾初月撇嘴,这嚎的恨不得三里地外都能听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腊八第二天,学士府的老夫人就在苛责妾室了呢。 稍稍情绪激动? 那要是大幅度激动,莫不是整个都城都能听见她的哭声? 老爹的袒护实在太明显了。 芳姑道:“老爷,老奴话已带到,听不听,便是您的事情了,不过这大过节的,老夫人最不喜欢这种找晦气的行为,文姨娘若是控制不好情绪,便回去好好休息吧,免得在这给老夫人请安也是心不在焉,老夫人近来奔波劳累,最听不得这样的大喊大叫。” 文姨娘还想说些什么,但一对上芳姑平静的眸子,只好讪讪的坐下,不住的无声抹泪。 顾芳菲看着惊讶,心道还是祖母有办法。 文姨娘现在虽然还在哭,却也是不发出什么声音的哭。 到底顾明远在这里,两个姑娘都是嫡女,断没有给庶祖母奉茶的规矩,可王氏不同。 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为了文姨娘日后不会拿捏住这种小事生是非,还是端过丫鬟递来的茶水,端庄的走到文姨娘面前,“姨娘莫要再伤心了,丝娆有菩萨保佑,定会逢凶化吉,现在不定就在回来的路上了呢?” 文姨娘一听,眸子里涌出泪水,转过身,没有接。 顾明远皱眉,“你说这些做什么?” 王氏连忙道:“又或许,丝娆只是去了好友家,两人谈起趣事,一下子忘了时间,总之,姨娘也不要因为太过担心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顾初月手里捻着酥脆的油酥豆,好心肠的开口:“可是,我听说表姐在都城没什么好朋友呀?稍微好一些的,今日也;要出都城远迁蜀郡了,姨娘,表姐还有什么交好的人吗?” 文姨娘听着,不由得心里一咯噔,心里更是觉着娆儿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她可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她们文家可就只有这一根血脉了,若是断在她手里,那她们老文家,当真是要绝后了! 尤其顾家的几个小辈同自己并不亲,日后老夫人还不得更压自己一头,顾家怕是再没有自己的地位。 明远现在,对她也越不如以前上心。 只有娆儿,才是她日后的出路! 文姨娘身子直接歪靠在圈椅上,泪流不止。 顾初月见此,慢悠悠的侧过脸,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果子递与二妹妹。 王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冷眼旁观。 约么一盏茶的功夫,珠帘相碰的声音很是清脆。 老夫人身着秋香色绣菊纹褙子,颈上戴着串刻百字福玉珠链,梳着蓬松的发髻,只一根简单的刻如意蚊扁方。 细长的凤眸里透着股淡然,眼角的每一丝皱纹都堆砌着威严,由芳姑扶着,缓缓落座。 众人起身,纷纷行礼请安。 老夫人抬手示意他们落座,横扫全场。 文姨娘哪怕低着头,也不由得缩瑟。 老夫人道:“这首怎么了,一大早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顾明远看了眼文姨娘,让她安心,道:“母亲,丝娆她,失踪了。”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 顾明远娓娓道来:“昨日丝娆随初月去顺祥斋采买,后来没只会一声便悄悄离开,初月以为表姐是回府了,和儿子说时,儿子也是这样以为,后来晚上宫宴一散回府,姨娘来询问,这才得知,丝娆竟一整天都没有回府。” 老夫人的眸子淡淡扫过顾初月,见她一脸不在意的吃着蜜饯果子,又看了眼芳姑,这才道:“可有派人寻找?” “已经找过了,找了一整晚,还是……” 文姨娘适时发出了细碎的哭声,好不可怜。 第436章 名声大过命 这时,有丫鬟进来,为几位主子添茶,手上还端了个托盘,上面放着各种切好的瓜果和栗子蜜饯。 尤其顾初月的茶案上还拿了个新瓷壶,只是端近,明明还未倒到茶盏里,便让人闻到一股子的奶香。 就连顾芳菲都侧过眸子,捂唇轻笑。 这是大姐姐最喜欢的牛乳果干茶。 顾初月也是眼睛一亮,更顾不得对面文姨娘是什么情况了。 迫不及待的端起了茶盏,想要喝上一杯。 全场的视线聚集在小姑娘逗趣的表情上。 文姨娘止住哭声,抬头一瞧,瞬间呜咽出更大的声音,让人不得不注目。 上首,老夫人笑着收回了视线,再落到文姨娘身上时,笑意已经消失,“再加派人手寻找,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王氏叹了口气,“丝娆那孩子也是,和姐妹一起出去,为何不打声招呼呢,现在正是腊八,接近年关,都城里可是乱,人不见了,多让人担心?” 顾初月一听,该自己上场了。 她低眉垂眸,“表姐明明已经说原谅我了,当初爹爹可是也在场的,现在不告而别,难道是心里并没有原谅我,还在怨恨我吗?” 文姨娘一听心里暗道不好,连忙替侄孙女说话:“初月多虑了,娆儿最是温柔疼爱妹妹,巴不得和姐妹们友好相处,怎么会不原谅?” 她拿着锦帕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如此就好,要是表姐因为我才不告而别,那我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不过有姨娘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文姨娘脸色僵硬了几分,她没想到因为她几句话,顾初月会把自己和娆儿消失这件事情摘的干干净净。 珍珠替小姐续上一杯牛乳果干茶,又将自己刚刚去小厨房拿的樱桃碎撒进去。 顾初月接过,抿了口乳茶,一双水杏眸里漾着清波,像是盛着冬日里最温暖的一抹斜阳。 偏淡的竹青色蜀锦上绣着沾满露珠的栀子花,洁白无瑕,花蕊处金线穿绣着细小的水晶,可谓是点睛之笔。 立领斜襟处,镶绣着雪白的狐狸毛,将小脸包住,更显天真无邪。 她手里还拿着半块栗子酥,提议道:“咱们家里的小厮毕竟没有什么经验,找起人来,怕是力有余而心不足,不如我们报官吧,让衙门大理寺派人寻找,祖母看可好?” “不行!” “不可。” 两道否定的几乎声音同时想起,但若是细听,甚至第一道还要快于第二道。 文姨娘讪讪的收了收下颌,转而立刻看向顾明远:“明远,姑娘家的名声比天大,若是被人知道失踪过,那日后及笄,娆儿又不像初月那般有学士府的嫡女身份加持,还怎么嫁的出去?” 顾芳菲声如银铃,“姨娘怕是忘了,祖母和爹爹已经为表姐说了一桩好亲事,还是宋国公府的老夫人保的媒呢,表姐又怎么会愁嫁人呢?” 王氏听完,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让她不要再搭言。 小声道:“你懂什么,大人说话莫要插嘴。” 这边,文姨娘又道:“就算如此,日后到夫家也难免落人口舌,明远,千万不能报官啊!” 文姨娘心里焦急,因为她知道,娆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平庸的秀才? 娆儿和大皇子两情相悦,她日后是要当大皇子妃,当皇后娘娘的啊! 顾明远却有些犹豫。 老夫人及时开口,一锤定音:“不可报官,若是当真有个万一,学士府的名声是要还是不要?她已经许了人家,远嫁夔州,离了都城是非之地,那月儿呢?芳菲呢?日后要如何说亲,你要都城的人如何看待咱们顾学士府?” 王氏立刻附和:“老爷,母亲说得对,这不是小事,可要三思而后行。” 古代权贵之家的名声,比天大。 姑娘家的闺誉,更是比什么都重要。 这关乎到自己能不能说一份好亲事,嫁入夫家后地位如何。 只是顾初月没想到的是,文姨娘竟然会这么激烈的反对。 她不是很疼爱文丝娆吗? 若是连性命都没有了,还如何嫁一个好郎君呢? 顾初月不明白。 老夫人瞧着他们皆不说话了,便摆摆手,准备让他们退下。 哪知刚抬袖,就有丫鬟进来,福了福身子,“老夫人,言家两位公子和宋小公爷来了。” 顾初月一听到“言”这个字眼,便悄悄红了耳朵,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自己的立领又往上拉了些。 做完这些动作后,才暗骂自己没骨气。 始作俑者又不是她,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有客人来,顾明远起身,拱手道:“母亲,儿子先送文姨娘回去。” 老夫人摆摆手,算是同意。 府中来客,妾室是不可同主人一起接待的。 这是规矩。 随着人离开,顾初月听见自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放下手头的栗子酥,又将茶案上被她吃的所剩无几的糕点果子都让丫鬟撤下去,只留一壶牛乳茶。 小姑娘手忙脚乱的模样落入老夫人眼中,只觉没眼看。 顾芳菲则从一听到有客人开始,便下意识的坐直,可听了许久,也不见听到安家。 王氏发现自己女儿的失落,悄悄安慰着。 随着帘栊被丫鬟从两侧掀开,进来三位少年。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步伐如风,一身墨蓝色修身锦袍,右侧箭袖被随意的挽起,腰系羊脂白玉貔貅圆佩,脚踩白底军靴。 银冠束发,眸如寒星,一挑便是混不吝的痞气,唇角处可见零星的青紫痕迹,却是不羁的勾起。 手里随意拎着一个细长的木盒,跟舞剑似的晃悠了一路。 宋英,是都城公认的混世魔王。 身后,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腰间系着翠玉镂雕猴纹佩,领口绣着君子兰花,步子闲雅,唇角勾着抹谦和的笑,眉眼如同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画。 一眼望去,就知是位世家贵公子,身上自带不谙世事却又满腹经纶的气质,哪怕未开口,也会被认定是有逸群之才。 言云敬,是都城不少姑娘的梦中情人,世家夫人的嫁女首选。 第437章 耳尖微红 顾初月低着头,可视线却一直往门口瞟,可惜怎么看,都没看见言闻一。 寒风凛冽,丫鬟哆哆嗦嗦的放下帘栊。 这才回暖了几分。 她偷偷问珍珠:“刚刚丫鬟说几个人来了?不是三个吗,怎么就云敬表哥和小公爷到了?” 珍珠也觉着奇怪:“小姐,是说的三个人啊,言大少爷是还在后面吗?您别急,奴婢去看看!” 顾初月左顾右盼,发现祖母没有注意到这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言闻一到底来没来啊! 珍珠弯着腰准备悄悄出去,哪知刚到帘栊,还没来得及掀开,就被人从外掀开了。 西北风吹散屋中暖热。 拉着帘栊的丫鬟道:“言大少爷来了。” 顾初月不由得望过去。 少年不徐不疾的走了进来,背影高大,昂藏七尺英姿焕发,身着苍色圆领锦袍,外披墨狐皮大氅,内罩云锦面绣梵文佛经,因为氅衣遮挡,若有若无可见腰间系着只麒麟踏云荷包,麒麟威武,琉璃夺目。 银镶玉冠束发,锦衣华氅,比起初次露面时的素袍加身,不知变了多少,唯一不变的,是那通身慑人的戾气。 蛰伏多年的野兽终究抬了头,一双凉薄冷漠的狭眸横扫全场,最终停在那抹竹青色的身影上,浅染笑意。 前面的宋英抱怨:“你怎么走这慢?” 言闻一并未理会他,而是走到三人旁,朝前拱手。 宋英哼了声,也跟着拱手。 “老夫人安好。” 趁着众人的视线皆被三位少年吸引,顾初月急忙冲着还愣在门口的珍珠招手,让她快回来别被祖母给发现了。 珍珠收到信号,麻溜的回到小姐身边。 上首,老夫人笑着点头,“好,都是自家人,不必太重这些繁文缛节。” 说着,又道:“来人,给三位少爷看茶,正进腊月一年最冷,你们从外面进来,可要好好喝些热茶。” 言云敬笑容文雅:“多谢老夫人。” “就如刚刚所说,不必太过客气。” 丫鬟递来三盏茶。 宋英大大咧咧的接过就是喝了一口,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小厮提醒:“少爷,别忘了国公爷交代的事情!” 宋英掀着眼帘看了小厮一眼,低声道:“给小爷滚。” 他纨绔了十几年,从来都是潇洒随意,最讨厌被人监视。 以前出门无忧无虑,现在身边还跟着个拖油瓶。 他嘴里嚼着颗小果子,手掌根贴在木盒上,手腕用力一顶,将金丝楠木盒的推盖瞬间推开。 “咔”的一声,声音清脆,将正在小口吃着梅子饼的顾芳菲吓的手一抖,刚咬一口的梅子饼掉在地上,直接滚到了宋英的脚边。 在这样有客人在的场合,吃食落地,是不合规矩的。 自幼接受严格礼仪教育的顾芳菲抬头,落落大方的拿起茶盏,看似并不在意。 实则,刚刚她真的被吓到了。 只觉得幸亏刚刚是在吃梅子饼,而不是在喝茶,否则,茶盏落地湿了襦裙还要在客人没走前离场告退,就太失礼了。 她在吹着茶雾时,抬起眸子,看了对面一眼。 正和摆弄着画轴的宋英对视。 顾芳菲耳尖微红,嗔了对方一眼后,迅速低头。 和外男对视,实在是不合规矩,与《女德》《女戒》相违背。 宋英挑着眉,看着脚边的梅子饼,随手也在茶案上拿了一颗,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少女青涩的娇嗔。 他摆弄着画轴上的长穗,蓦然起身,将父母交代的节日礼露出来。 “这是祖母让我带给顾老夫人的节日祝礼。” 有丫鬟双手接过,递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看着画上的游湖美景,点头赞道:“还是老姐姐最懂我,改日定要请她吃茶。” 随着话音刚落,言云敬手持方盒起身,在众人的注目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几块颜色鲜艳价值连城的鸽血红宝石。 微微阳光洒在上面,绚丽夺目。 老夫人一一笑着收下。 文姨娘走后,气氛和睦。 几家老人到底不全在场,老夫人和几家小辈毕竟差着岁数,没什么共同话题,说了几句后,便寻了个园中梅花开的正好为由头,将人都送了出去。 唯独,留了言闻一和顾初月。 其余人心照不宣,随着丫鬟皆出去了。 芳姑见状,也将在屋里伺候的都赶了出去。 屋里,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伺候。 顾初月心里紧张,觉得这情景像极了男朋友过年来女朋友家拜访,然后被女方老爸老妈压着审问的场景。 她紧张的低着头,双手绞着锦帕,连手指尖都白了。 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嫡孙女,“再揉,这帕子就要被你给抠烂了。” 顾初月尴尬的松开手,将帕子整张摊开在膝盖上,伸手慢慢抚平褶皱。 老夫人更觉得没眼看。 谁家姑娘见了心上人不是努力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对方,偏的她这孙女见了心上人后越发的愚钝。 瞧瞧现在正在干什么蠢事呢? 言闻一坐在对面,戏谑的看着小姑娘红的要滴血的侧颊,自然而然的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 老夫人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叹了口气,道:“昨天腊八,我们去言国公府未见到你,听你祖母说,你是感染了风寒,现下,可是如何了?” 言闻一侧眸,“已经痊愈,多谢老夫人关怀。” “说什么关怀不关怀?”老夫人捻转着指间的佛珠,“言、顾两家交好多年,你虽然早早去了苏州,可老身也算是看着你长到了七岁。” “你不过出生,就已经和我们府里的姑娘结了缘分,谁也想不到,当年的阴差阳错,成了如今的天赐良缘。只是,你们这婚约还能不能走的长远,老身,也是不知。” 顾初月错愕的抬头,完全不理解。 她和大魔王的婚约已经是板上钉丁字的事情了,祖母为什么还那样说? 她有些紧张的看向了言闻一,让他快些说话,问一问祖母到底是怎么回去。 如果是她问的话,可能刚开口,就被祖母说一通。 老夫人眼神锐利,句句说中现在的现实情况。 第438章 心照不宣 唯独,留了言闻一和顾初月。 其余人心照不宣,随着丫鬟皆出去了。 芳姑见状,也将在屋里伺候的都赶了出去。 屋里,只留了几个贴身的伺候。 顾初月心里紧张,觉得这情景像极了男朋友过年来女朋友家拜访,然后被女方老爸老妈压着审问的场景。 她紧张的低着头,双手绞着锦帕,连手指尖都白了。 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嫡孙女,“再揉,这帕子就要被你给抠烂了。” 顾初月尴尬的松开手,将帕子整张摊开在膝盖上,伸手慢慢抚平褶皱。 老夫人更觉得没眼看。 谁家姑娘见了心上人不是努力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对方,偏的她这孙女见了心上人后越发的愚钝。 瞧瞧现在正在干什么蠢事呢? 言闻一坐在对面,戏谑的看着小姑娘红的要滴血的侧颊,自然而然的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 老夫人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叹了口气,道:“昨天腊八,我们去言国公府未见到你,听你祖母说,你是感染了风寒,现下,可是如何了?” 言闻一侧眸,“已经痊愈,多谢老夫人关怀。” “说什么关怀不关怀?”老夫人捻转着指间的佛珠,“言、顾两家交好多年,你虽然早早去了苏州,可老身也算是看着你长到了七岁。” “你不过出生,就已经和我们府里的姑娘结了缘分,谁也想不到,当年的阴差阳错,成了如今的天赐良缘。只是,你们这婚约还能不能走的长远,老身,也是不知。” 顾初月错愕的抬头,完全不理解。 她和大魔王的婚约已经是板上钉丁字的事情了,祖母为什么还那样说? 她有些紧张的看向了言闻一,让他快些说话,问一问祖母到底是怎么回去。 如果是她问的话,可能刚开口,就被祖母说一通。 老夫人眼神锐利,句句说中现在的现实情况。 言闻一单手支颐,薄唇微勾:“老夫人,是在顾虑什么?” 老夫人爽朗一笑,“我家月儿,虽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却也是我顾家的掌上明珠,学士府几代繁荣,到明远这一代,虽没有再出什么大功绩,却也是兢兢业业,不负皇恩浩荡,学士府嫡长女的未来夫婿,就算是皇子,就算是去当正妃,也是般配的。” 顾初月悄悄松了口气,她原以为祖母是反悔了,不想让她嫁给大魔王了。 没想到祖母只是在大魔王面前,亮一亮身份而已。 这一番话,目的不是炫耀,而是想让言闻一引起忌讳的心理。 日后同她相处,就算再不耐,就算她无理取闹,好歹有个身份加持,言闻一也不敢将她怎么样。 她悄悄的看向对面,没想到,对方也在看她。 少年的眼神专注,是不同于刚刚所有人都还在场时的温度,借了屋外三分阳,唇角染了淡淡的笑。 顾初月再也坐不住,起身小跑着钻进祖母的怀里,小脸红扑扑的,不肯出来见人。 老夫人嘴里虽然说着“不懂规矩”,可实际上,还是将孙女给搂住了。 顾初月赖在祖母怀里,悄咪咪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望着对面的少年。 言闻一神色温柔了几分,道:“卿卿自然配得上这世间——” 未等他说完,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你刚刚叫她什么?” 顾初月心里紧张,暗恼大魔王怎么这么不知道个限度,竟然敢将两人独处时的称呼在祖母面前叫出来,这不是害她呢吗? 祖母偶尔问起他们之间相处,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一向发乎情,止乎礼,连小手都不摸的。 现在倒好,因为一个称呼,全露陷啦! 言闻一见小姑娘像个鹌鹑似的躲在顾家老夫人怀里不敢出来,戏谑一笑,“老夫人以为如何?” 老夫人一听,就知道自己是猜的八九不离十,瞬间揪着顾初月的领子,将人给拎了出来。 “他刚刚叫你什么?” 顾初月咳了两声,结结巴巴道:“啊?祖母你在说什么呀,孙女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老夫人脸色发黑,点着她额头,低声道:“回去抄五十遍《女德》《女戒》,抄不完不许睡觉!” “啊?”顾初月耷拉着脸,“祖母,我……” “闭嘴!” 她一听,悻悻的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不住的咬牙切齿看向对面。 可惜对方却春风拂面似的,浑身的戾气都淡了几分。 顾初月气的头顶冒烟,她就知道,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在祖母面前叫她“卿卿”! 这……这不是在害她吗?! 自“称呼”一事后,老夫人说话的语气都冷淡了几分:“你和初月的婚事,并非已经定音,你祖母曾经说过,若是你春猎前还未入仕,便做主,退了你们的亲事。” 言闻一并未开口,可通身的气势就不像会为此发愁的模样。 老夫人见他这模样,心里有了思量。 可在老夫人问这话时,顾初月还是不自主的探出了头。 她很好奇,言闻一会怎么说。 可惜,到祖母说完,对方也没什么反应。 就跟毫不在乎似的。 她轻轻垂着眉眼,难掩低落。 不过仔细想想,大魔王身份多特殊呀,过完年没多久便是春猎了,确实不能暴露太早,否则会对自己不利。 况且,就算春猎前没有入仕,他也应该有办法不让言姨祖母退婚的吧? 她咬着朱唇,整个人都有些低落。 以前未有心上人时,她总觉着在有限的时间里创造出无限的可能,才更能体现自己的人生意义。 谈恋爱结婚生子,从来没有在她的人生计划表里占有一席之地。 因为无法怀孕,不知何时就会突发心脏病去世,她觉得这很浪费自己的时间,也耽误别人的时间。 有这个闲时间还不如去做做科研,陪陪家人。 可自从来到古代,遇见言闻一,她才发现。 心里多了个人,似乎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只觉得有趣。 一会失落,一会又自顾自的开心,娇娇可爱。 金钗之年的姑娘,就应如此烂漫。 只是那双充满欢喜希望的眼底,总是有些抹不去的失望之意。 想起昨日,小姑娘同他说的话。 言闻一起身,抬起狭眸,扑面而来的压迫中是少年的坚定。 第439章 将小姑娘紧紧拉在身边 顾初月下意识的看向了言闻一。 小表姐未随着兄长一起前来拜访,倒是之后再来,可不像是她的作风。 况且,听二妹妹说,最近言二伯母不知为何对小表姐的管教甚严,日日都要她在府里读书。 还请了教二妹妹古筝的先生过去教导八雅之一。 单独出来,怕又是不让的。 难道,真的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不成? 言闻一起身,“老夫人,家妹近来心情不畅,因着她和卿卿两人交好,故,我便派人去和二伯母打招呼,将她特地接了出来,和姐妹一起赏梅,想来心情会好很多。” 言下之意就是,人已经特地过来了,还是因为心情不好出来散心才来找的顾初月,所以,要不要放人? 顾初月撇着嘴。 好一个体贴爱护妹妹的兄长好形象哦! 要是不知道平日里他们兄妹如何相处,她真的就要信了。 平日里小表姐叫八声“大哥”,这位都不见得答应一声。 现在倒叫起家妹来了。 老夫人看向顾初月,摸了摸她微微乱的鬓角,语气和善的很,“月儿,想不想出去?” 顾初月一听,赌气的“不想”两个字还没到嘴边,就看见了大魔王阴森森的笑容。 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把玩着一颗栗子,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咔”的一声,将栗子捏碎。 再一松开,原本完整无缺的大圆栗子变成了少年掌心的一撮碎渣子。 就连坚硬的外壳都变得细碎细碎的。 乖乖哦! 顾初月突然想到少年每次拎着她后领子跟拎小鸡似的,这手掌要是一个不小心捏错地方…… 言闻一单手支颐,似笑非笑,“卿卿想出去和可辛赏梅吗?” 老夫人一听“卿卿”这两个字就觉着心里一阵火气,也低头看她。 顾初月谁也不敢看,低头小声嘀咕:“要不……” 老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恼火的摆手赶人。 言闻一起身,朝着上首拱了拱手,伸手拎着顾初月的后脖领就往外走。 她转不过身,只好倒着踉跄着往外走,腰间的禁步上玉铃铛碰撞,声音叮当响,最后言闻一实在看不过,直接长臂一揽,抱着她的肩膀走。 她双脚被迫离地,若是无人,她正懒得走路,也就不挣扎了。 但是现在这还有人哇! 羞的她乱扑棱腿想要下去,奈何少年力气实在大…… 她回头,想着悄咪咪和祖母打声招呼,哪知恰恰看到了祖母扶额摇头的嫌弃表情。 祖母身侧的芳姑是一个劲儿的捂唇发笑。 顾初月回头,捂着脸不敢看人。 一路被拎到花园,她这才移开手掌。 两脚一着地,珍珠就连忙过来扶住小姐。 她扶了扶发髻上的玉钗,刚要同大魔王说一说在外相处的注意事项,就看到言可辛自远处阴沉着脸过来,身边跟着一直在说着什么像是在劝说的言云敬。 就连在身侧跟随伺候的丫鬟都不敢说话。 原本以为大魔王是在说谎的顾初月相信了,却也好奇。 她拉了拉身侧人的袖子:“小表姐这是怎么了呀?” 自从来到都城,小表姐一直都是率真乐天派,难得见到今日这番烦躁的心情极差模样。 一走到跟前,言云敬道:“大哥。” 言闻一微扬下颌,算作点头。 今日腊九,天气极其寒冷,西北风将积雪刮起了薄薄的一层,直拂人面。 言可辛衣着单薄,珠钗歪扭,双手垂在身子两侧,隐约可见还握着拳头,远山眉紧紧的皱着,敷衍的喊了声“大哥”。 言闻一没搭理,而是将小姑娘紧紧拉在身边,一点能离开几步的机会都不给她。 少年的手掌粗糙却也干热,在这样的天气里,就相当于天然的手炉,握着舒服的很。 若是平常,若是无人,她也就随着他了。 可现在,她好担心小表姐。 尤其云敬表哥也是,目光担忧。 小表姐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是心情不好吗? 她先看向了言闻一,无声的对口型:“小表姐是咋了?” 言闻一脸色难看,没有回答,而是目光锐利的看向了一直跟在言可辛身后的金戈。 他确实叫了言可辛出来,但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他掩老夫人耳目将小姑娘骗出来是去游观澜湖春鸣涧,弥补昨日腊八晚发到都城的,谁让金戈真的将言可辛带到小姑娘面前的? 顾初月揪着他的袖子催他回答,哪知对方脸色逾加阴寒。 她换了个目标,挣开了言闻一的手,快走到言可辛面前,“小表姐,这里不宜说话,我们去前面的亭子吧。” 言可辛欲言又止,重重的“嗯”了声,心情差得很。 两位姑娘走在前面。 言云敬本想跟在妹妹身侧去劝解,却被大哥一个眼神震在了原地。 言闻一拢着大氅,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宋小公爷呢?” “芳菲表妹带着他正在赏梅。”言云敬松了口气。 “孤男寡女,不合规矩,回去跟着一同赏梅。” 言云敬又看了眼堂妹的方向,“大哥,小五那边……” 言闻一自顾自越过他,只道两个字,“无碍。” 远远望去,漫天雪地里,留下两串小巧的脚印,身侧,便是密密麻麻的丫鬟跟着。 他认得,小姑娘的鞋底有朵梅花纹,清晰精致,像是给雪,点了花钿。 少年慢悠悠的走着,黑色长靴一步步的覆在那小巧的梅花印上。 远远望去,高大的身躯慢如蜗牛,缓缓挪动着,可有人却是乐在其中。 小亭子四面都挂了细细的竹帘用来遮风,丫鬟们手脚麻利,一看主子进去了,立刻端来了熏笼瓜果糕点和热茶。 哪知顾初月刚要开口,帘栊就被人掀开了一角。 接着,少年高大的身子就进入了小亭子,完全未理会顾初月询问的眼神,旁若无人的坐在了一侧。 顾初月没办法,只和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看向了小表姐,轻声道:“小表姐,你怎么没和云敬表哥他们一起来呀,我和祖母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言可辛眼尾难掩红痕,“被我爹禁足了。” 第440章 卿卿日后出阁,便是入了言家 “什么?”顾初月惊讶极了。 全都城都知道,言尚书家里就这么一位掌上明珠,又是言家在都城唯一的嫡女,身上聚着全家人的宠爱。 她想不到,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小表姐被禁足,甚至这样的气愤伤感。 言可辛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睛,“我爹要我嫁人,还说,他已经答应对方了。” 顾初月闻言,心里觉着不可思议。 她挥手,让丫鬟们都下去。 就连珍珠都是退到外面守着,不让人进来。 她这才坐到言可辛身侧,细细的问:“小表姐还没到及笄的年纪,言二伯怎么这心急?”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世道如此,世人认定的道理是随着执行人身份变化而变化的。 像是言家,既不需要靠着送女儿维系和谁家的关系,也不需要靠着女儿和权贵结亲来保持言家在都城的地位。 都城最高层的贵女,完全有机会选择嫁给自己倾慕的人。 因为她们本身,就已经是人人攀搭的对象了。 就连皇子们,也希望通过和大臣们的姻亲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扩大自己的势力。 尤其是那些富有底蕴的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 言尚书一路顺风顺水的,干嘛要突然给小表姐找夫家? 看小表姐的样子,还是不愿意的那种。 言可辛的手指,紧紧捏着茶盏,“我也不知道,但我连那人的面都没见过,凭什么要嫁给他?爹明明答应过我,日后嫁人不会随便安排,现在倒好,我成了顶撞父亲的不孝女!” 顾初月握住小表姐的手,安慰道:“不是还有二伯母吗?她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言可辛更是郁闷,“娘原本是想着见一见对方,再做打算,后来一听爹说是……是什么孟老太尉的重外甥,便去和爹大吵了一架,我出来的时候,还吵着呢。” 一提到孟老太尉,顾初月若有所思。 那可是个凉薄的人,是个为了利益连自己女儿都下得去手杀害的人。 这样的人家,里面绝不会有什么善类。 言可辛气的直锤桌子,“幸好这个家现在还是祖母做主,否则爹恨不得明天就让孟老太尉过来提亲,真是气死我了!” 顾初月松了口气,言姨祖母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自出生就一直被人尊着,这么多年,骨子里也是说一不二的性格。 只要姨祖母不松口,小表姐就嫁不出去。 她仔细的分析:“若是姨祖母都不同意的婚事,那孟老太尉的重外甥的人品,可见一斑。” “我派人去打听,他们说孟老太尉那个重外甥在外养妓子不说,妾室都生了孩子出来!这是什么人家才能有的家教啊?真是不知道爹怎么想的!” 在东齐,只要正室夫人未进门,那些少爷公子们纳的妾室皆不可怀孕生子,否则,便是家风不端正。 是没有哪一户豪门权绅的姑娘愿意嫁过去收拾烂摊子的。 说到这里,言可辛低着远山眉,捏着茶盏的手指慢慢松开,“初月,你是知道我是什么性格的,我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最讨厌那些虚情假意,爹有一次问过我关于日后夫家的事情,我知道女子说出我跟你那日讲的话,是惊天骇俗的,但是,我就是那样和爹说的。” 言尚书是礼部尚书,不论是接待外来使臣,还是每年操持东齐的大小传统节日宴会,一次都没有出过差错,将东齐礼法烂于心,大概也是个古板人物。 “那言二伯……是什么反应?” “爹将我骂了一顿,但是我不后悔说出那番话,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要随便给我安排姻亲对象,可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做了。”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顾初月不好太多的评价些什么。 她只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言可辛眼尾的淡红已经慢慢褪了下去,眉眼间倔强依旧,“我不管,不论爹怎么说,我是都不会嫁给孟老太尉的什么重外甥的。” 她转过身,拉住了顾初月正在剥花生的手,恳切道:“初月,最近我不想回尚书府住,我能不能先留在学士府,和你住几天啊?” 顾初月一听,“就怕言二伯直接派人来带你回去。” “爹那边有娘呢,娘也不同意我嫁给那么个人间渣滓。”她双手叉腰,“初月,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顾初月一听,自然就乐意了,这样她和小表姐、二妹妹就可以一起聊天说笑出去玩闹了。 她笑着点头,“没问——” “咳。” 一声轻咳自小亭子角落里传来。 两人齐齐望了过去。 言闻一手里把玩着不知何时从顾初月头上取下的一根碧玺芙蓉钗,一双狭眸晦暗深邃,“还未及笄的姑娘有家不回,成什么体统?” 言可辛理直气壮的反驳:“大哥还好意思说我?你一个还未及冠的大男人没事儿老往未出阁的姑娘家跑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说些什么呢!” 言闻一抬眸,淡淡的开口:“卿卿日后出阁,便是入了言家,况且今日,我是奉祖母之命前来学士府送祝礼的,连同云敬,并非一人前来,倒是你。” 他单手撑着亭栏起身,坐到了小姑娘身侧,冷漠的看向自己的堂妹:“若非我派人过去,你今日能出尚书府?” 已经被禁足的言可辛:“…………” 她开始耍无赖,“我不管,反正我不回去!回去就要被爹打包送到孟老太尉府了!” 顾初月也担心小表姐,转了个方向坐着,一只手悄悄揪着少年的袖子,晃了晃,小声道:“一一,小表姐的婚姻都要被包办了,你就别这么小气了。” 言闻一伸手,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有这么一位聒噪明亮的烛台时时在场,他还怎么去明月苑夜探香闺? 好不容易解开小姑娘的心结,自然不能有人在旁煞风景。 他脸色微黑,徐徐道:“愚昧,贪玩。” 未等言可辛发作,他又道:“言家现在是谁做主?” 言可辛想也不想,“当然是祖母啦,就连三叔远在洛阳,只要有什么大事都要写信过来让祖母拿主意做决定的。” 第441章 卿卿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投怀送抱? 言闻一呷了口茶,“如此,二叔让你嫁人,你最应该去避风头的地方,应该是云鹤轩,去和祖母商议,并非来明月苑这躲避,只想着和姐妹玩闹而延误大事,不是贪玩是什么?” 言可辛虽然无力反驳,却也是恍然大悟:“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祖母才是一家之主,只要祖母还在一日,在决策大事上,爹爹就要往后站! 既然祖母不同意这桩婚事,那她应该去云鹤轩煽风点火才对! 就这么想着,言可辛欢呼:“还是大哥有办法!” 说着,匆匆忙忙就和顾初月告别,出了花园。 顾初月看着小表姐一路快跑的背影,回头笑道:“都说言家大公子面冷心更冷,依我看啊,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嘴硬不说而已,还是很疼爱妹妹的嘛。” 言闻一挑眉,心安理得的接受小姑娘的夸奖。 顾初月见四下无人丫鬟婢子都在外面守着,便大胆的搂住他的手臂,“小表姐看起来脾气大不拘小节,实则是率真诚恳的一个人,她平日里待我极好,现在她有了麻烦,还是关乎终身大事的,你这个做兄长的,可不能不管。” 言闻一不为所动,他和这个堂妹现在看来是并无交集,可幼时他被人欺负时,却也不曾见她出手帮忙,甚至在旁围观看热闹。 现在她有难,他又为何插手? 凭何插手? 顾初月知道,大魔王估计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之前听小表姐说过自己为何这般怕她大哥。 亲眼见他踹死小厮是其一,最重要是因为幼时好像和别人一起欺负过大魔王,现在见他如此威严气势阴鸷,心虚的很。 不过当她细问怎么欺负的,好判定大魔王的记恨程度,哪知小表姐只是抓抓鬓角,说不记得了。 就是因为不确定怎么欺负过还是没有过,所以更心虚! 见他不为所动,顾初月双手搬着小凳子不断歪头凑上前,小脸红的要滴血似的,“再者,我日后可是要嫁进言国公府的人,若是不提前和小姑子打好关系,日后被她刁难,可怎么办呀?” 东风从四面八方袭来,钻过细密的竹帘,吹进亭子里,空气中弥漫着冷意和不经意间可闻到的暗香。 小姑娘双手捧着脸,一双水杏眸忽闪忽闪的望着他,眸中漾着清波阵阵起。 像是这漫天雪地里开出的一朵海棠花,清香乘风来,独自盛开,独自娇艳。 言闻一伸手,将手中的碧玺芙蓉钗戴到小姑娘头上,弯着手指轻点她的额头,“小滑头。” 她左晃右晃的“嘻嘻”一笑,简直得意忘形,刚要伸手从盘子里摸一块云片糕,哪知脚下一滑,直接扑到了人家怀里。 下巴从人家肩膀滑到人家的胸膛,只是屁股还留在小凳子上,身子前倾着,好不滑稽。 言闻一失笑,直接将人抱到腿上,揽进怀里,“怎么,卿卿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投怀送抱?” 顾初月在他腿上扭啊扭,终于寻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她抬头,双手圈住少年的脖颈子,“那一一……是要还是不要呢?” 言闻一伸出手指,勾着小姑娘的下颌,狭眸深沉如海,“哦?要又如何,不要又如何?” 说罢,便措不及防的向前。 眼看着少年的俊颜越来越近。 可惜,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顾初月已经摸清楚他的反应,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嘴,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言闻一及时止住,却在小姑娘的眼神下,缓缓靠近,如羽毛一般的轻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顾初月另一手抵住他的胸膛,闷声道:“我们去找二妹妹他们吧,毕竟小公爷也过来了,二妹妹一人招待怎么行,若是被老爹知道了,又要说我不爱护妹妹。” 说着,便麻溜的从他怀里爬了出来。 言闻一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表情,伸手将小姑娘的披风系好,道:“云敬不是过去了?” “可云敬表哥也算是客人呀!” “日后你嫁到言家,他应称你一声大嫂,何故算作两家人?” 顾初月:“…………” 言闻一拉住小姑娘的手,暗自催动内力,“去找李太医。” “啊?”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要是出去玩,也应该去春鸣涧呀,去找李太医干嘛呀?” “你该去复诊了。” 顾初月一听,心里有点慌。 她可是让李太医帮忙隐瞒了病情的,若是被大魔王带过去,李太医再以为他们两人已经坦白,若是说出她的真实病请就糟糕了! 依照大魔王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想都不敢想哇! 她会被蹂躏死的! 她迅速后退,小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我不去!” 言闻一以为小姑娘反应这么激烈,是因为怕苦,皱眉道:“只是诊脉而已,不会让李太医再开新药方出来的,卿卿乖。” 顾初月还是摇头:“我不信,到时候李太医一说什么你就肯定会答应,然后开一堆的药,回来盯着我喝,李太医之前说了,我现在补身子讲究食补,每日燕窝桃银耳桃胶的吃着,不用再多加那些难喝的大补药了!” 说到最后,她苦大仇深道:“中药太难喝了,比蛇胆还要苦!” 言闻一见小姑娘如此抵触,轻轻揽住她的肩,垂眸一笑,“怎么,卿卿不是还想生小孩子吗?现在自当要好好修养身子,还是说,卿卿不想要小孩子了?” 说到最后一句,少年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覆在她肩上的手慢慢摩挲着向上,直到她纤细的脖颈,这才停住。 不徐不疾的一下一下的点着,指尖下是小姑娘搏动的颈动脉。 好似她敢应一声“对”,就要掐死她似的。 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初月懊恼,没想到大魔王记性这么好,竟然还记得那日的话。 她视线闪躲,“我……我当然想啦,不然也不会配合着李太医不停的吃药,但是现在李太医都说我可以不再吃了,开始食补阶段,我觉得就没有必要总是去麻烦他老人家,你说对吧?” 她抱住少年的胳膊,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一一……” 第442章 小姑娘落荒而逃 顾初月不断伸手反推着少年的腰腹,可惜,敌不过少年的深厚内力。 她一双小细腿儿扑棱的酸痛,眼见着挣扎无效,又实在是不舒服,只好道:“好好好,去就去嘛,真是的……” 她小声的嘟囔,揉着刚刚打到少年身上反而将自己打痛了的胳膊,乖乖跟在少年身后。 言闻一在前面走着,昂藏七尺,步雅神闲。 顾初月跟在后面,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明明是腊月北风吹,她愣是急出了一身的汗。 就连小脸都红扑扑的,额头挂着层薄薄的汗珠。 李太医万一自作理解什么都说出来,那她,可就真的要暴露了呀! 走着走着,花园到前院之间,不过还有百来米的距离。 珍珠紧紧跟在小姐身边,一抬头就见小姐满头大汗发模样,担心道:“小姐莫不是感染了风寒?瞧这小脸儿红的呦。” 顾初月随意的拍了拍脸,抬头看了眼大魔王,见他没有回头,连忙小声道:“今日叶然休息吗?” 珍珠同样小声音回之,“不休息,他今日貌似还要值班呢。” 如此一听,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她的步子越来越慢,甚至有慢慢倒退的趋势。 言闻一走在前面,一回头,见小姑娘若有所思的不知在想什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 快到前院时,顾初月忽然停下了脚步,两手一叠,抱着肚子开始“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未等人开口,便立刻道:“一一,我肚子不舒服,先去个更衣室哈!” 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背影慌慌张张,就连脚下都顾不得了,踩上了鹅卵石险些摔倒。 言闻一眯着眼睛,淡淡的勾了勾唇。 珍珠还在犹豫中,发现小姐已经跑了这么远,一侧眸,悄悄的看了眼言大少爷笑得如此阴险对面模样。 “言大少爷,我去看看小姐……” 主奴两人可以说起落荒而逃。 顾初月一听下意识的躲避祖母的目光,偷偷的摸了摸肚子上的肉,确实是有……一点点,她保证,只是长了一点点! “祖母,我又不吃饱,就吃一点点,一点点。”说着,她伸手比划着所谓的一点点,保证自己坚决不会多吃。 顾老夫人是说一不二,坚决不让她多吃一口饭,斜了她一眼,道:“吃多了容易犯困,不行。” 说着,顾老夫人拿给了她一卷佛书,铁面无私道:“今晚读不完这卷佛书,你就在蒲团上将就一宿吧。” 顾初月虽然依旧扁着嘴,却不敢再推辞耍赖,只好认命的翻开佛书,粗略的看了几眼。 果然,像是文言文一样就算了,第一页里就有好几个她不认识的字,而且这书,足足有她的一掌厚。 嘤! 她这是要读到什么时候啊…… 转头又叮嘱珍珠,道:“看好大小姐,若是大小姐偷懒就出来禀报,否则若被我发现你知而不报,仔细你的月银都给扣了。” 珍珠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会看好小姐。 芳姑一出去,顾初月便咬着唇看向了珍珠,哪只珍珠苦着一张脸,道:“小姐,奴婢好不容易涨了点月银,求小姐怜惜啊!” 计划失败,顾初月只好坐直身子,一字一字的读着有些拗口的佛书,却也没再耍滑。 珍珠这才放心,觉得自己的银子保住了。 阁间浅,顾初月遇到不认识的字眼和不太清楚发音的字眼都会不自觉的放大声音,偶尔一两个字还会落到老夫人耳朵里。 一旁芳姑笑道:“这大小姐真是个活宝儿。” 顾老夫人虽然是一脸的嫌弃,可眸中还是少有的温情笑意,不由得感叹道:“这寿辉堂一到晚上便安静极了,鲜少有这般热闹过。” 芳姑见老夫人又念起了自己无亲生子女的事情,心里也是百般杂味,安慰道:“那是都不敢来打扰老夫人休息,大小姐心里有老夫人。” “那是个好孩子。” 顾老夫人靠在软榻上,手中也拿了一卷佛书,没有半分困意,更是比往常还要精神几分。 “厚礼可有送去?” 芳姑知道老夫人说的是何事,回答道:“已经送过去了,其中话语与大小姐所言别无二致,只是……” 顾老夫人翻书的手指一愣,随意会心一笑,只是听芳姑话说一半,问道:“只是什么?” 芳姑低声道:“大小姐好似也在查追杀她的到底是何人,那咱们这边?” 顾老夫人双手合十,“我佛慈悲,初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若是有这份心,便让她查去吧,让人保护好小姐的安危,切不可再遇到上次一样的事情。” “老奴知晓了。” 佛堂那边逐渐的没了什么声音,老夫人掀着丹凤眸一看,将手中已经看了快一半的佛书放下,由芳姑扶着起身。 小心的掀开帘子,哪里还有人在读佛书,一主一仆,一蜷缩着跪坐在蒲团上,怀里抱着佛书,呼吸均匀,早就睡熟了,一靠在柱子上,歪着头,哪还醒着。 顾老夫人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放低声音道:“夜深了,找人将初月还安置在昨晚住的屋子。” 芳姑应下,老夫人便出去了。 珍珠睡的浅,听到来回的脚步声已有些清醒,一睁眼就看到了芳姑,立刻有些慌乱,可看大小姐睡得熟,她又不忍下手,好在芳姑及时让她别说话,顾初月吧唧吧唧嘴,这才没醒。 “你去找个力气大的婆子将小姐背出去,记得再拿件披风过来,厚一些的,小心小姐着凉。” 珍珠庆幸自己的月银保住了,连忙执行芳姑说的话。 这一晚,是顾初月自从来到学士府后第二次歇在寿辉堂。 ………… 最近天阴,每每早晨还会起些薄雾,天亮的也晚些。 光线不足,蜡烛来凑。 顾初月眼睛还未睁开,就被珍珠拉了起来,湿热的帕子在脸上轻轻的擦着,一口牛乳茶递到了嘴边,她浅浅的抿了一口,味道香甜,她吧唧吧唧嘴,又沉沉的向后一靠。 芳姑这时亲自过来,见到大小姐睡得昏昏沉沉的样子,提了一口气,对着珍珠道:“小姐的发髻怎么还未梳?” 珍珠一愣,有些结巴,“奴婢这就……” 顾初月坐着,身后是两个小丫鬟扶着她的背,免得她摔到,芳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立刻拿起了一旁的梳子,又对着珍珠道:“快去明月苑将大小姐的衣裙和首饰拿来,多几件,要大气些的。” 珍珠领命,立刻又领了一个小丫鬟小跑着去拿。 芳姑手巧,给老夫人梳了几十年的发髻了,无论是着那郡主服饰还是诰命服,都是芳姑梳的发髻,对于这种简单的,更是手到擒来,没一会,一个精致的女儿髻便梳好了。 第443章 眼前人正是心上人 言闻一掀起眼帘,冷峻的眉眼不含烟火,唇角勾起凉薄的弧度,明明是半靠在引枕上,可上半身却是笔直如古钟,整个人弥漫着慵懒而又不可靠近的冷漠气场。 脑门上就差标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原本想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梅子饼放到嘴里的顾初月停了半刻后,立刻殷勤的将梅子饼递到人家手边,“呶,这梅子饼超好吃,你要是想吃的话都给你!” 都给? 都给是多少? 言闻一看着只剩下一小块的边角还有牙印的梅子饼:“…………” 他玩味的捏起那一丁点梅子饼,“这是给我的?” 顾初月眼巴巴的盯着他手里的梅子饼,忍痛割爱似的捂着自己的小胸脯,点了点头。 她歪着头,五官夸张的伸展:“哦,一一,这不只只是一块梅子饼,这是我对你深深的情意啊~” 言闻一尝了尝梅子饼,哪知被酸的眯起了眼睛,却又不忘维持自己冷厉的形象。 可还是没忍住,喝了好几口茶,这才驱了些酸味。 他嗤笑:“顾卿卿,你的情意就这么点儿,还这么酸?” 顾初月一听,理所当然的看着他,“你没跟我解释之前,就是这么酸啊呀,你才知道啊?” 顾初月“哼”了声,扭过头小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言闻一伸出长臂,拎住小姑娘的后领子直接拽到了自己的身边,唇角弧度温和:“卿卿刚刚在说什么?” 顾初月的小脸上立刻挂满了笑容,狗腿的抱住了面前人的胳膊,“我没说话呀!” “真的没说?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她伸出了五根手指在耳边,可是真诚的开口:“我发誓,我刚刚真的什么也——” 眼见大魔王的笑容越来越变态,她立刻改口,“一一真是好耳力呢,我刚刚说了。” 小姑娘的变脸速度之快简直让言闻一惊叹,他开口,“哦?说了什么?” 顾初月连着抛了两个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媚眼儿,“一一不是觉着梅子饼酸吗?我那儿还有甜滋滋的蜂蜜味梅子饼!” 她掀开车帘招呼道:“阿离,把我那个绣着玉兰花的那两个荷包递给我!” 阿离一听,立刻在带出来的小布包里面挑挑找找,连忙从缝隙里给小姐递进去。 顾初月一拿到荷包,就从里面掏出一块果子,塞进言闻一的手里。 被蹭了满手白霜的某人在小姑娘满是期待的眼神和“这样总可以了吧”的表情下,轻轻咬了口。 是不酸了。 可也太甜了。 言闻一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直接把果子吞了下去。 顾初月催促:“味道怎么样?” “尚可。” 说完,言闻一抬头,狭眸晦暗,“卿卿一早跟出来的丫鬟不是叫珍珠?怎的现在又临时换人了?” 糟糕! 顾初月唇角的笑容僵滞了一下下,瞬间回道:“我临时想吃蜜饯果子了,珍珠便帮我回去拿,哪知在花园小路上滑倒了不能再伺候,可我身边又不能少了贴身的人,阿离便收拾了果子替珍珠而来。” 她的语速得当,表情也很是自然,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言闻一勾唇,低头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水杏眸里漾着清波,毫不惧怕的回望他。 顾初月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一只手悄悄的伸进另一个荷包里,从里面拿出一个果子,塞进了少年的手里。 言闻一低头,掌心里躺着一枚黄澄澄的果子,上面隐约还有白色的芝麻粒。 顾初月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耳尖,悄悄的红了。 言闻一夹起那果子,“刚刚不是吃了吗?” 她直接拿过那果子,递到了他唇边,期盼的看着他:“你……你尝尝这个……” 小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他架不住这样的眼神。 终究,言闻一咬了口果子。 酸酸甜甜。 他平日里虽然不吃这种东西,但这次,却觉得有些可口。 顾初月歪头,忍不住道:“怎么样?” 他微扬下颌,“嗯。” 少年平日里沉默寡言,给他吃什么美味糕点膳食都是两个字“尚可”,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倒是这一个“嗯”字,更有含金量。 她欢天喜地的挺起小胸脯,“好吃吧!” 言闻一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怎么?” 她忍不住炫耀:“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当然和外面买的那些不一样!” 言闻一垂眸,伸手将小姑娘额前的碎发挽到耳后,声音低沉:“你亲手做的?” “对呀!” 顾初月抬头,一双眼睛里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这是她第一次做蜜饯果子。 这可是专门给某人做的。 口味也是按照他平日膳食的口味来调制的。 不然,就凭大魔王那样刁钻的口味,她哪能这么容易就得到一个“嗯”。 言闻一伸手,掀开了墨狐皮大氅,露出了三指宽的革带,眼尾轻勾,漫着笑意矜贵。 天上月成了眼中月,眼前人正是心上人。 顾初月明白他的意思,羞赧的低下头,小眼神左右乱瞟:“这荷包上绣的可是姑娘家喜欢的样式,你一个大男人戴,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你确定要戴吗?” 言闻一眼尾勾起,点头示意。 顾初月一听,乖乖的将荷包挂在少年的革带上,放到了麒麟踏云荷包旁边,俨然是两个不同的风格。 顾初月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抬头又问:“你确定吗?这要是被其他公子哥看见,可是会嘲笑你的,这花纹太脂粉气了。” “有氅衣遮挡,无碍。” 顾初月的手伸向了少年的革带,只是还没碰到就颤颤巍巍的,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刹那,又停滞不前。 言闻一垂眸,狭眸里是溺人的柔软,“戴上。” 顾初月一听,立刻胡乱的将系带绕到了她的革带上,便赶紧用他的氅衣盖住了回到了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 小脸儿红的仿佛能滴出血一般。 她刚刚……居然摸了大魔王的革带。 大魔王虽然外披大氅,可实际上穿的特别少。 里面锦袍单薄到她给他系荷包时,手碰到他的身体时,隐约可以感受到腹肌的形状。 第444章 李太医,卿卿的身体…… 马车渐渐驶向青莲巷。 家家户户各扫门前雪,丝毫不问他人屋顶霜。 李太医年纪大了,来往出行,要格外注意脚下的路。 故,李太医医馆里的小厮们几乎承包了这条巷子的扫雪工程。 就连小药童广白都拿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扫帚,正在雪地里艰难的移动着。 旁边有小厮笑他:“我说广白啊,你这是在扫雪还是扫什么啊,你脚下的那一块雪就没见少啊,哈哈哈哈哈!” “石头哥!你就知道欺负我,我要去找师傅告状,说你昨天没有晒药材!” “嘿!你个小屁孩儿!” 广白朝着他做了个鬼脸:“哼,我就要去!” 说完,转身就跑,哪知还没跑远,就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马车上没有题字,但是广白一下子就认出了是谁的马车。 这不是月月姐姐的未婚夫婿的马车吗? 广白还记着几日言闻一是如何只是抓着他领子就将他提起来的事情,吓得不轻,转身就要跑。 边跑边喊:“哇!大魔王要来抓小孩子啦!” 刚刚下步梯的顾初月刚好听见这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大……大魔王? 原来小白才是和她心有灵犀的人。 习武之人听力极好,言闻一同样听到了,脸色不止黑了一个度。 可顾初月还是笑个不停,拉着身边人的袖子好奇道:“我说一一啊,你是对人家孩子做什么了?怎么一见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吃人的大灰狼似的?” 言闻一唇角僵了下,单手背后,径直进了李太医的府邸。 顾初月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见小厮都在看她,这才憋着笑跟在少年身后连忙进去了。 前院正厅,广白一脑袋钻进了圆桌下,只露出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屁股在外面。 李太医正在旁喝茶,“你这小童,一惊一乍的,这又是做什么?” 广白害怕的不行,“师傅啊,大魔王过来了!” “大魔王?” 李太医捋着胡子,“这不是传说故事吗,你这小童又在说什么胡话?” 广白难得反驳李太医:“师傅,真的是大魔王哇!大魔王来抓小白回去炖肉了!” 李太医皱眉:“再胡说就罚你抄《本草纲目》五遍。” 广白很委屈,“师傅,真的是——” “太医,有客人来访。” 小厮匆忙进来的通报打断了广白刚说一半的话。 李太医也没有心思再和他争论什么神话虚构的人物,问道:“什么客人?” “言国公府的长子和学士府的大小姐。” 李太医一听了然,只是没想到动作会这般快。 他落座,道:“让他们进来。” 顾初月皱了皱眉头,又,珍珠为什么说“又”呢? “我以前和二小姐经常吵架吗?” 珍珠点了点头,又捂着嘴摇了摇头。 最后被顾初月磨的没办法,才缓缓道:“有一次安二小姐在赏花宴上和二小姐发生了争执,落了下风,后来和大小姐您哭诉,然后……然后您就约了二小姐出去赛马,二小姐欣然赴约,那是二小姐第一次骑马。 而大小姐在二小姐没准备好时,拿着马鞭抽了一下二小姐的马,马受惊狂奔,幸得人所救这才没有被马甩出去,但是因为受了惊吓,二小姐连续三天高烧不退。 那时,二小姐才十岁,老爷大怒,对大小姐您用了家法,您十分不服,还……还顶撞老爷为安二小姐辩护,大小姐挨了打,又跪了祠堂。 后来对二小姐的态度越发的差,二小姐也不像以前那般对小姐好了,所以,才会到今天这个样子。”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明白了顾芳菲为什么这么讨厌原主了,十岁的小姑娘被吓的高烧三天三夜啊,而且还是在古代没有打针输液的情况下,三天三夜,真的是能烧死人的。 说到这里,珍珠也十分心悸,虽然她现在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但还是忍不住道:“小姐,当时二小姐是被太医院的太医轮番守了三天三夜,这才退热的,而且,我还听说……” 珍珠见小姐蹙着眉头,知道小姐肯定会有些后悔,毕竟失了记忆的小姐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而且,小姐,我之前去给老夫人送水果时偷偷听到过,二小姐在赏花宴和安二小姐起争执是因为两人当日穿的裙子样式绣纹所差无几,可二者相比,高低立见。 安二小姐心中不满,言语讽刺,两人这才有了争执,错不在二小姐,可小姐您却认定是二小姐的过错,这是我偷偷听到的。” 顾初月心中在盘算着找个机会去和顾芳菲聊一聊,顺便替原主道个歉。 这虽然是原主做的事情,和她没关系,可现在真正的顾初月已经死了,那她就是顾初月,用着原主的身子总不能一错再错下去。 她不能只顾着享受平白而来的别人的生命,就像祖母所说,在享受的同时,也要担起相应的责任。 第一步,就是将原主以前搞出来的糊涂事给解开——与顾芳菲和解。 想到这,顾初月捧着脸突然嘿嘿一笑她之前在家里是独生子女,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个妹妹陪自己玩,现在有个现成的,如果能和和气气的,也不错…… 只是,要怎么和解呢? 珍珠见小姐闷闷不乐,想着今日去厨房看到了粥,立刻道:“小姐要不要喝一碗甜甜的红枣粳米粥,红枣和粳米熬的熟烂,再放几颗桂圆,香香甜甜的。” 顾初月听珍珠说的实在诱人,便点了点头。 ………… 藏玉阁。 顾芳菲此时正拿着绣绷刺绣,准备着要送给顾老夫人的香囊,仿佛刚刚无人来过一般,只是那一双美目,微微泛红。 她看着绣面上精美的纹路,是长青松柏,寓意福寿延绵,用手指轻轻的摸着,却还是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了眉头。 “来人。”顾芳菲朝门外喊了句。 “小姐,怎么了?”进来的是她的贴身婢女芙蕖。 顾芳菲放下手中的针线,她突然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去我的书柜上将《都城经迁史》拿出,亲自送去明月苑给大小姐。” “是。”芙蕖领命,刚刚转身,就听到二小姐的声音,“有两个版本,拿典藏版的那个,不要精简版的,别拿错了。” 第445章 迫不及待的撩拨他 顾初月撇着嘴,手里头的杏脯都被她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像是被小猫爪子抓了似的。 她闷闷不乐的开口:“还不是因为那个皓月,这个阡影的,尤其那皓月每每同我炫耀都说的有理有据的,你先前什么都不同我解释,我若是有十分信任,原本都是予你的,可架不住那皓月总是来找我说什么,久而久之,十分都要分给她三分,我自然心情就会不好,你还好意思问我?哼!” 她扭过身,不去看少年此时的脸上,“古人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接下来的话,你且听着。” 言闻一眯了眯眼睛,小姑娘这般想要小孩子,还未及笄便总是迫不及待的撩拨他,怕是很在意李太医所说的心疾。 她的声音又缓又轻:“先给你说好,我若是得了心疾,是不能生孩子的,否则,唯有一尸两命的后果,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可得提前想好。” 说罢,未等人开口,又急忙道:“我是不会因为不能生孩子便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人,同样,也不是画本子里那种因为无法生育而愧疚忽然逃婚,把你让给别人的人,所以,我现在想跟你把话说清楚,你若是后悔了,趁早退婚姻,你走你的独木小桥,我走我的阳光大道,反正世间好儿郎多的是,我长得又不差,总有——” “顾初月。”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含愠的声音打断。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纤细的背脊,伸手揽住了她,“顾初月,有胆子再说一遍刚刚到话?” 她声音很小的回答:“我是……在问你呀?” “是我昨晚的回答不够令你心安吗?” 少年的反问令顾初月心里一慌,连忙回手拉手他的衣袖,心里怕他如同画本子里的男主一样,直接走开。 言闻一松开了揽着小姑娘的手臂,直接将她抱起转了个身,正面对着自己。 “顾初月,言家有没有后,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惊讶的抬起头,水杏眸里泪光晶莹。 言闻一狭眸如点墨,少年英姿,满身戾气已然化为缠指柔。 面对小姑娘,他轻笑:“小孩子这种东西,有就养着,没有便没有,我有卿卿这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就够了,日后游山玩水,难不成还要带上他?” 看着小姑娘的杏眸一点点睁圆,他又道:“若是实在喜欢,你家二妹妹和云敬早晚都要成家生子,借来一个养上几日,不喜后再送回去,也是桩清闲事。” 她终于破涕为笑,“你当小孩子是什么呀?还借,你要是敢借云敬表哥的孩子,长公主伯母怕是要追着打你,还有……什么游山玩水啊?” 言闻一捧住小姑娘的脸颊,以鼻尖轻蹭她的鼻尖,“卿卿平日里可是忙,每每去明月苑,都要等上片刻,你屋子里为何有如此多的山水游传?我若是还猜不出,又怎么娶你回家?” 顾初月一听,暗道幸好自己那些比较带颜色的画本子都锁在柜里,否则她真的是没脸面再见人啦! “喜欢外面的山水?” 她羞赧的后退一点,开始如数家珍似的跟他介绍:“嗯,喜欢,若非表哥送我那些书,我怕是一辈子都不能看到那些民俗风景,虽然只是在纸上,却依旧震撼人心,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定要好好去游玩一番。” 言闻一勾起的唇角随着小姑娘的一句“表哥”而僵滞,“哪个表哥?” 小姑娘表哥众多,他虽未全部见过,但知道其中有一个不怀好心。 顾初月想了想:“关于都城的山水游传大部分都是青绍和二妹妹的,关于像是梵域呀这种其他国家的游传都是仲逸表哥送的特产。” 言闻一黑了脸:“安仲逸?” “是呀。” 他道:“这么喜欢那些书?” 她重重的点头,“对呀,不能亲眼目睹,看看那些画啊书啊也是好的呀。” 言闻一记在心里,暗暗回想那些游传的位置。 马车出了青莲巷,车夫便问道:“主子,接下来去哪?” 言闻一:“顺祥斋。” “是——” 顾初月一听,立刻道:“学士府!” 她一个人出来把二妹妹留下应付客人,太不厚道喽! 少年又道:“去观澜——” 她连忙打断,拉着他的手臂摇啊摇,“一一,我出来好久了,实在不放心二妹妹,毕竟除了云敬表哥以外,还有宋小公爷在呀,二妹妹和他不熟,一人招待,难免尴尬。” 一提到宋英,言闻一就想到了下属报告的“青梅竹马”,瞬间脸色便不太美妙了。 尤其,坊间都说顾家的嫡长女和宋家的小公爷自幼感情深厚,毕竟两人一直是有名的闯祸搭档。 他冷漠道吩咐:“去观澜湖。” 车夫一听,立刻拉紧缰绳转了个头。 顾初月一听,还未开口,就听对方道:“不想知道安仲庭的事情了?” 顾初月下意识的坐直,“仲庭表哥?!” 少年微扬下颌,算是默认。 她微咬下唇,乖乖的坐在了言闻一的身边。 这件事关乎到二妹妹的终身大事,可是不能马虎。 自从二妹妹坠马被仲庭表哥英雄救美后,便对他一直念念不忘。 像是二妹妹这般大家闺秀,得有多大的决心,能将一个人默默放在心里这般久,还不敢让爹爹发现。 安家仲庭表哥现在正在守孝期,不可说亲,后院不可添人,正是孑然一身又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到时候三年守孝期一过,青年及冠,二妹妹又正值及笄之龄。 两家门当户对,正是天造之合。 可偏偏,现在突然冒出一位什么恩师之女——何夕颜。 军营老前辈临终时将女儿托付给了自己的徒弟。 其实还有什么意思呢? 听说安家已经接济那位何姑娘许多年了。 她曾偷偷问过芙蕖,这都是调查出来的结果,显然,二妹妹什么都知道了。 打破了二妹妹所有的幻想。 这不,一连着忧思了好几日,人都消瘦了。 古代的门第之见不知拆散了多少痴男怨女。 可柳家现在掌舵人便是仲庭表哥。 冲冠一怒为红颜,也保不准会发生。 第446章 言闻一这才松手 顾初月如果想知道更多的消息,最好的询问对象,便是言闻一。 毕竟人家芙蕖可是重点说明,二小姐是在言大少爷所言安大少爷去处后,特地赶往了观澜湖。 结果,哪知对方不是一人,而是有佳人在侧。 小姐哭的泪眼婆娑,整宿未眠。 那日,大魔王主动说出仲庭表哥的去处,还和她说什么安仲庭不是好归宿云云。 加之后来在普陀寺里,她不过是试探着问一下,对方便准确说出安仲庭有个青梅竹马来看,大魔王一定是很早之前,便知道了。 但,他同样知道二妹妹心系仲庭表哥。 顾初月忍不住问:“那日,你故意透露出仲庭表哥的下落给二妹妹,是不是已经知道仲庭表哥有佳人在侧陪伴?” 少年沉默,没有回答。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黛眉浅浅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呀?” 言闻一按住快要炸毛的小姑娘,漠然道:“若非她是你的妹妹,我根本不会管。” “可就是因为她是我妹妹啊,她那么喜欢仲庭表哥,回来后不定怎么难过呢。” 言闻一斜眸看她,“早看透,早回头。” 简简单单一句话。 顾初月不得不承认,这和早死早超生是一个道理。 话变理不变。 但是,“你就不能换个方法吗,二妹妹情窦初开便遭受如此大的打击,日后可怎么好?” 言闻一揽住小姑娘,伸手捏住了她一侧脸颊,“若是等她情根深种时发现,和现在发现,你觉得哪个对她的伤害更小些?” 顾初月没有说话。 少女怀春心思深,到底只是调查,不知其心底如何想法。 若说情根深种,二妹妹哪里还需要等,现在便是了。 一往情深深几许,唯有自己知。 她撇着嘴,也有样学样的抓住了大魔王一侧的脸颊,“你不懂。” 言闻一眸色渐深。 她讪讪的松开手,嘴里喝风:“你快松开,我今天还抹了口脂。” 少年眼神玩味,手指却悄悄的在放松力道。 她手忙脚乱的挥手:“口水要流出来啦啊……” 言闻一这才松手。 她捂着被捏疼的侧颊,“我、你……你就知道欺负我!我不跟你去顺祥斋了,我要回学士府!” 话音刚落—— “主子、顾大小姐,顺祥斋到了!” 顾初月:“…………” 言闻一勾起唇角,起身看了呆滞的小姑娘一眼,“可以,自己回去。” 说完,便掀帘出了马车。 顾初月坐在车厢里,捂着热辣辣的脸,更多都是气的,对外面的车夫道:“回学士府!” 正在顺马毛的车夫很为难的回答:“大小姐,马跑累了,不吃草料不抬蹄啊,要不您稍微等等,等马吃些草料了咱再走?” 顾初月猛的掀开帘子,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大魔王出手豪奢,就连驾车的马都是宝马良驹,据说还是什么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跑日行千里,跑这么会子就累了? 那还叫个鬼的汗血宝马呦?! 只是一掀开帘子,就见三匹高头大马倨傲的扬着头,一动也不动,见到顾初月也只是斜着大眼睛,不屑的又转回视线。 顾初月:“…………” 好么! 现在连马都敢欺负到她头上来了,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马驹! 恰时,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糕点香味,里面夹杂着淡淡的奶香,惹得不少百姓望了过来。 顾初月吸了吸鼻子,结果是越来越浓郁的香味。 她下意识的摸了下肚子,正在咕噜咕噜叫。 和大魔王出来这么久,她貌似也没吃什么东西。 好饿噢! 顺祥斋门口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刚刚送完客人,一抬头就看见店里的高级客官站在马车上发愣。 这位客官可是不得了,每次过来都会买上不少糕点茶包,银子像是白送的一般往店里扔。 小二殷勤的上前:“这不是顾大小姐吗?顾大小姐今儿来咱们顺祥斋是想吃点什么,还是喝口茶啊?”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 她原本想着回马车等待回府来着,但自己的胃口就是不安分。 但仔细想想,觉得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胃口不是? 她别扭的点了下头,“吃糕点。” 阿离扶着小姐进入顺祥斋,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一到里面,又出来了一位小二,在前面引路:“小姐,刚刚言大少爷上楼了,您是不是也要上去?” 顾初月气的直哼哼,“我才不去。” 小二抓抓头,“那小姐……” “随便在二楼找个雅间即可,再上几份你们店里的玫瑰蜜汁芋头和栗子酥。” 小二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还请顾大小姐见谅,咱们家的玫瑰蜜汁芋头和栗子酥都没有了。” 顾初月停下脚步,不解道:“玫瑰蜜汁芋头是你们店里的限量款,没有了也能就罢了,可那栗子酥又不是,我记得往日快到傍晚的时候都还有的,今儿的话,怎么这么早就没有了?” 小二“嘿嘿”一笑,“大小姐来晚了一步,咱们店里的这两样糕点今日都被言大少爷给包了。” 中午还好,小姐练琴时府里的人都还没用膳,也无人休息,就是听了的人基本都吃不下午膳,顺便失了个眠,可现在这大晚上的,若是扰了老爷夫人,小姐不是又要挨骂。 而且就算小姐敢弹,她也不敢听啊…… 见珍珠楞在原地,顾初月催道:“珍珠,快把我的古琴拿过来,我要练琴了。” 珍珠则大着胆子劝道:“小姐,古琴的话要不咱中午再练吧?” “为什么啊?”顾初月有些不明所以。 “小姐,现在天色已晚,老爷夫人的都已经安寝了,尤其是老爷,到时候被小姐吵醒了,小姐定又是少不了一顿挨骂。”珍珠答道。 顾初月倒是丝毫不在意,“学士府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院子离寿辉堂、藏玉阁、还有爹爹的书房都远的不得了,不会吵到他们的,而且……”她话锋一转,忽的朝沉香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有几分炫耀道:“而且今日孟先生教我弹的曲子风格十分轻柔平缓,有安神静心之效,就算爹爹听到了,也绝对不会被吵醒,反而还会睡得更香,况且他还听不到。” 第447章 言闻一,你怎么不上天啊? 进入雅间,顾初月坐在圆桌旁,手里拿着顺祥斋的茶汤介绍。 一眼望去清汤寡水的不行,要么便是绿油油的茶面。 看的她一点食欲都没有。 看了许久,没有一款喜欢的,她脱口而出:“有没有牛乳果干茶?” 小二嘿嘿一笑,“大小姐,这……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家店暂时没有这种茶。” 她惊讶:“啊?还没有吗?之前你让我填写的什么建议表之类的东西,我可是写了几次增添茶的种类这句话,还特地在后面画了个括弧标出来,你们是没有注意吗?” 小二擦擦额头上的汗,因为那玩意儿是专门给像是顾大小姐这种有身份的大客官填写的东西,以表示顺祥斋对他们的重视。 可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让面子过得去罢了,谁会真的去执行啊?! 尤其,樱桃干精贵难保存,都城一年也产不了多少,也就只有那些富贵人家的园子里能多见些,寻常的百姓都养不起那样脆弱的果苗。 何况,用牛乳煮茶也是相当奢侈,售价定然不菲。 若是熬了许多出来,顾大小姐当日又没有来,结果没人买,那他们顺祥斋岂不是亏大了? 可小二又不能这么说,现在顾大小姐看起来就是心情很差的模样,若是一个不小心闹起来,他们顺祥斋的房顶怕都是不保。 小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请顾大小姐见谅,现在这都城樱桃干奇缺,好货都被人买走了,大多是涩口的味儿,可不适合用来熬茶,去外城采买又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才耽误了进程,可不是没注意到。” 顾初月觉得对方所说有理,又低头看了眼茶单,灵光一现。 她笑的贼嘻嘻的,“我看你们店今儿人还挺多,不知道言少爷的糕点和茶你们上了没有呀?” “还请小姐体谅,今儿人是比较多,言大少爷一下子又点了许多茶点,怕是要稍微等一会儿。” 她一听就是豪爽的将腰间的荷包扔给了小二,“将你们店今日所有的大红袍都给我送过来。” 小二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卷着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这么多银子? 小二怕会错了顾大小姐的意,又问了一遍:“小姐,您是说今日所有的大红袍都给您端来吗?” “对,快去!” 说完,又对阿离招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阿离听完,“小姐,您确定要劫……那可是言大少爷啊!” 她微扬下颌,点了点头。 阿离犹豫的起身,塞了小二一粒银锞子,“还请快些。” 说完,便跟着小二一起出去了。 顾初月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脑袋上,等着言闻一气急败坏的主动找过来。 结果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两盏茶的时间、三盏茶的时间…… 根本就不见有人再进来! 小二还要招呼客人情有可原,那阿离呢? 怎么还不回来? 她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出去看看,哪知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怀里抱着剑的金戈。 她直接问:“阿离呢?” 金戈嬉皮笑脸的往旁边侧身,“大小姐,主子有请。” 主子? 主子还能是谁? 顾初月深吸了一口气,黛眉都要皱成了四瓣梅。 她让阿离去劫言闻一的茶,言闻一倒好,连人带茶都给她扣住了! 她昂首挺胸,“走就走,谁怕谁?” 说着,她就跟在金戈身后,弯弯绕绕不知走了多久,这才在一处雅间门口停下。 阿离就站在门口,身边站着一脸冷漠的复还。 阿离面容焦急却说不出话来,看到顾初月后急的都要哭了,手舞足蹈的指着自己嗓子,俨然是被点了哑穴。 顾初月心里的小火瞬间升到了脑瓜顶,她身姿前倾,气势汹汹的就踢开了雅间的大门。 双手叉腰直接大喊:“言闻一,你把我劫到这就算了,把我自己扔下就算了,我自己来喝茶关你什么事啊,啊?竟然还劫了我的丫鬟,你怎么不上……天……啊……” 最后三个字她简直是哆哆嗦嗦着说出来的。 她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气场冷厉的少年坐在窗边的茶案旁,而对面,坐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除了她老爹,还能是谁啊! 雅间里气氛尴尬到不行。 顾初月欲哭无泪,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塞进去。 谁能来告诉告诉她,一向觉得言闻一无法和她匹配的老爹为何会坐在这里? 为何会和言闻一喝茶? 这不太现实啊! 就在她呆愣之际,对面传来一道斥责:“你刚刚是怎么进来的?越发没有规矩。” 而始作俑者却难得露出笑容,为未来的老丈人添茶,“伯父息怒,想来卿卿是不知伯父在场,否则定不会这般鲁莽。” 顾明远一听,眉头更皱,“若是我不在场,她平日里,就都是这番言行举止示人?” 言闻一笑而不语。 不说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顾初月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掐他胳膊肉! 她低着头,乖乖巧巧小步小步的挪到了老爹的身边,笑容讨好,“爹爹怎么有空来顺祥斋喝茶呀?都不告诉女儿一声,让爹爹久等了,呵呵……” 顾明远哼了声,“若是告诉你,为父怕是不会看到你这副模样!” “尤其……”他低声道,“言闻一是你未来夫婿,你在他面前怎么能如此不守规矩?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顾初月讪讪的低下头。 她好想把事情的原委说给老爹听。 但若是被老爹知道她和大魔王孤男寡女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怕又要给她讲一通大道理。 说不定还会请女先生过来给她专门传授女子的言行举止该如何如何…… 听怡静姐姐说,那些嬷嬷先生都可严了,一言不合就要告状打手板的…… 她噘着嘴不说话,狠狠的瞪着对面笑容狭促的人。 见老爹不注意,她无声的对着口型:“你怎么把我爹给找来了?还不提前跟我说,你你你你你……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最后,她在对方越来越回春的笑容上发现—— “言闻一,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气愤的大喊,完全忘记了现在还有她老爹在场。 第448章 就如表哥所言 “言闻一,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她气愤的大喊,完全忘记了现在还有她老爹在场。 而对方,可是谦逊,不骄不躁,是顾明远欣赏的俊逸少年形象。 言闻一:“初月表妹是在说什么?我不甚明白。” 顾初月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憋的难受。 顾明远拉着大女儿的胳膊将她拽到身边,低声道:“你又要做什么?还不给我坐下。” 顾初月磨着后槽牙,恨恨的坐在老爹身边。 装、乖、巧! 大女儿温顺下来,终于不再搞怪。 顾明远端起茶船,白瓷底墨彩蝶寻梅纹盖碗精雅细致,华而不艳,贵而不俗。 打开盖碗,大红袍汤面橙黄明亮,香气馥郁如娇兰盛放,轻呷一口,茶味甘冽润泽,久久停绕在口中,岩韵明显。 品到好茶,顾明远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几分。 顾初月坐在老爹身侧,一转头就能看到他暗自在点着头,不禁好奇这茶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没忍住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哪知她的手还没碰到茶盏,茶壶就被言闻一给拿走了,继而拿起一盏盖碗,为她倒了杯茶。 顾初月自鼻尖轻轻哼了声,跟他对口型:“算你识相,不过这件事没完!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言闻一微勾唇角,将盖碗茶放到小姑娘的面前。 顾初月迟疑的端起,轻轻抿了一口,卷了下舌尖。 这茶比以往的茶要甘甜些,也香一些。 好喝! 言闻一靠在圈椅上,狭眸眼尾是凌冽的上挑弧度,“不知这顺祥斋镇店之宝,可否还合顾大人和初月表妹的口味?” 顾明远笑道:“原来如此,不错。” 老爹一开口,就只有没有。 看来这茶是真的不错。 顾初月也跟着感叹:“茶很香,多谢闻、一、表、哥!”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顾明远如何听不出来这是什么语气,重重的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低声道:“莫要失礼。” 顾初月瞬间偃旗息鼓,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气的两颊鼓鼓活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雅间内茶香缭绕。 饮下一盏茶后,顾明远心情稍晴,问道:“初月,你是怎么知道为父在这里的?” “啊?” 顾初月眨眨眼,被问的有些懵。 她不知道老爹在这里啊! 要是知道,她就算把心里的怒火吞回肚子里也不可能过来找骂! 她看向了大魔王,意思再明显不过——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言闻一这次倒是没有再逗弄她,主动开口解释:“今日来顺祥斋喝茶,难得遇见顾伯父,特邀一叙,哪知听随行小厮说在一楼看到了初月表妹,想着也许久未见,正好顾伯父也在场,便派人将表妹也请了上来。” 顾明远捋着胡须,“初月,可是如此?” 她连忙点头,很是知书达理的轻言轻语:“就如闻一表哥所言。” 顾明远点头,又瞬间皱眉:“那你刚刚进来说的是什么话?” 顾初月:“…………”心里话。 她呵呵一笑,低下头小声道:“都是女儿太过顽劣了,想着和表哥开个玩笑,没想到爹爹也在。” 顾明远的脸色冷了下来:“既然先前不知为父在,你也敢上来!” 说着,又看向了言闻一,眼神一下子从和蔼转变为严厉。 若说刚刚的眼神是在看后起之秀,那现在的眼神就是在看登徒子之流。 言闻一别过视线,心虚摸了摸鼻尖。 顾初月赶紧解释:“带女儿上来的是小二,小二只说闻一表哥有要事找我,女儿一想,闻一表哥向来孤冷,和我们表兄妹几人平日里并无太大交集,今日突然说有事要找,怕是大事,这才上来的,况且,闻一表哥也不算外人呀……” 不过,先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顾初月生怕老爹再多问些什么露馅,连忙把握好话语权反问:“爹爹今日怎么会想着来顺祥斋?也不和女儿说一声,女儿可是许久没和您一起来这吃糕茶了呢。” 她心里一紧,最后一口气随着最后一个字,总算是放了下来。 顾明远叹了口气,“为父今日前来,是为了……” 他话说一半,看向了对面的少年。 言闻一凝聚在小姑娘身上的视线瞬间移开,知道他们父女怕是有私密事要聊,起身拱手:“今日茶点上桌速度实在慢,且容晚辈过去查看一二。”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出去。 顾明远正希望不要有外人在场,倒也没有在意他说是什么话。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道:“为父是来找你表姐的。” 顾初月敛下水杏眸,悠悠端起一盏茶,“那爹爹可有进展了?” “唉。”顾明远摇了摇头,沉重的叹了口气。 姨娘哭晕了过去,嘴里还不忘念叨着丝娆的名字。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顾明远也是理解姨娘的心情,这才特地亲自过来顺祥斋看看,以免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顾初月一听,心里嗤笑能找得到才怪。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张慧儿这次怎么还会像上次那么愚蠢? 一出都城就想着把人给放走,那岂不是露馅露的太明显了? 到时候没走多远,一纸诏书就这么将一大家子人又给招回来了了。 怎么也得离开个三四五六天吧,那样才有可能将人给放出来。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证据不足,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顾家嫡长女出事,皇帝尚且还在包庇,若是这劳什子表小姐不见了,怕会更熟敷衍。 她面露担忧,“若是那日表姐能一和我知会一声,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了,多叫人担心呀。” 顾明远见大女儿眉眼间满是忧愁,心里慰藉,拍着她的肩膀道:“初月真是长大了啊,再不是……” 话说一半,他戛然而止,面色微微僵硬。 顾初月歪头,刚想问,也是赶巧,有小二一盘盘的将糕点端进来。 她拿起一块紫薯山药糕便小口的吃了起来,好奇:“再不是什么呀?” 屋中安静,此时铜炉内的沉香一点安心静神的功效都没有。 第449章 少年进,她则退 顾明远抿了口茶,未再言语。 久久,只是叹了句:“和你娘,越发的像了。” 他说完,饮茶如饮酒,一干而尽。 可惜大红袍终究不是相思酒,入不得愁肠,化不得相思泪。 人到中年,难免会露出疲态。 顾初月没有说话,就连唇角本还残留的笑容都渐渐消失了。 她只是捧着茶盏,小口的啜饮着,长长的鸦青睫毛掩下满心事。 可惜,再好的茶,现在喝进口中,都味入嚼蜡。 父女两人渐渐无言。 顾明远也深知亡妻是他和大女儿之间的禁忌话题,便不再聊下去。 只是随便寻了个由头,离了顺祥斋。 顾初月吐出嘴里的茶叶,弯着手指敲了几下桌子。 已经被解穴的阿离一听到动静就扑进了屋,不住的拍着自己的心口处,“阿弥陀佛,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不过小姐没事就好。” 顾初月失笑:“爹爹再不走,我就要出事了。” 她缓缓呼了口气,望向了门口,槅扇半开,却不见少年踪影,“言闻一呢?” 阿离双手揪着帕子,“小姐,奴婢说了,您可别生气啊……” 她瞧阿离的样子,以为言闻一直接一走了之,哼笑道:“这我气什么,他若是走了更好,今天这顺祥斋的糕点都被本小姐给承包了,还不用付一分银子,多好?” 若是如此,她势必要把言闻一的小金库吃光光! 剩下吃不完的全部打包带走,正好送到城外的慈幼局,全当行了善举。 阿离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小姐,您好像……想多了……” “啊?”她眨眨眼,“不然嘞,他上哪去了?难不成又去开了间雅间?” 见阿离不说话,她以为是真的这般,啧啧感叹:“有钱人啊有钱人,开了一间不行又开了一间,万恶的资本主义啊……” 阿离根本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您想的可真多……” 顾初月彻底想不出别的可能了,“那他是去哪了?” “我听复还侍卫说,言大少爷是……是去小姐您刚刚开的雅间了,去喝茶。” 顾初月一听,撇了下嘴,“他怎么知道我包了所有的茶?” 阿离道:“刚刚小二来送糕点时见言大少爷站在外面,便随口问了一句您在什么地方,说是茶已经上好了,却不见人,言大少爷一听,便走了……” “果然是会享受呢!算了……” 她一拂袖,转而唇角疯狂上扬,“我包了那些茶,本就是想着气一气言闻一,却是不喝的,到时候也是浪费,他若是想喝便喝吧,我吃糕点就好啦!” 阿离不明白了,“小姐,糕点不是都被言大少爷包了吗,您还吃什么啊?” 顾初月理所当然,“我包的茶现在送到了我的雅间,那他包的茶自然也会送到这来呀,况且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小二已经过来送糕点了,好啦……” 她将面前的茶盏全部移开,准备好地方,期待的不得了,“你让小二进来吧!” 阿离:“小二不在外面。” “啊?”她依旧美滋滋的,“你刚刚不是说小二已经端着糕点过来了吗?” “对呀,然后言大少爷说他要换雅间,糕点就都随着他,送去了小姐包的雅间里。” 顾初月:“……???” 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真是名不虚传啊! 她撸起袖子,猛地一下起身:“还真是不放过一点便宜啊?” 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小姑娘的娇容逐渐变得扭曲。 临到雅间,她用力将门一推,“言闻一,你竟然还敢来……来……来来——” 槅扇门一打开,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的屏息,将跟过来的阿离推了出去。 雅间靠近阴面,又有参天古树遮挡,未点烛灯,已然有些昏暗。 复还平静的将剑回鞘,将地上那只皮开肉绽的胳膊捡走,“金戈!” “哎……” 金戈看到门口的那道人影,更是愣住了,匆忙回了一声,连忙将圆桌旁边的麻袋扎紧,抗到肩膀上。 随着麻袋离地,血滴嗒滴嗒的落在地上,落在浅色的地摊上,像是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已经走到他面前准备把胳膊塞麻袋里的复还:“…………” 两人对视一眼。 复还叹了口气,拎着那落单的胳膊便出去了。 金戈尴尬的低下头,紧跟其后。 槅扇未全关,只是半掩着,远远望去,隐隐中间,站着一个人。 顾初月抿着唇,话说一半,她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雅间中央,少年淡然的从太师椅上起身,走到雅间的支摘窗前,缓缓将糊了桃花纸的窗户支开。 西北风夹杂着古树枝上细细的雪雾吹进屋里。 血腥味瞬消了大半。 顾初月移开捂在口鼻上的锦帕,转身将槅扇关好。 虽然在临床上见了不少尸体、进了不知多少次手术室为人主刀,她还是忍不住皱眉。 空气中的血腥味虽然消了些,可先前被盖住的皮肉腐烂味又冒了出来。 言闻一将墨狐皮大氅随手挂在木架上,黑色长靴一步步踩在浸了鲜血的地毯上,已经干涸的血滴子旁,又多了一串沾着鲜血的脚印。 透过窗外的老树枯枝,寥落的光影下,少年身姿挺拔如山,缓步不折腰,冷峻的皮相格外凉薄肃杀。 缓缓靠近。 顾初月仿佛看到了他周身阴森缭绕的戾气。 她两股战战,不住的后退。 少年进,她则退。 直到后背贴上槅扇,退无可退。 言闻一单手撑在小姑娘发髻侧的槅扇上,另一手拎着长刀,随手向下用力,三尺长刀直入木质地板。 木质开裂的声音令顾初月头皮发麻。 言闻一伸手,挑起她耳边的一缕青丝,低头浅嗅。 她抬眸,就能瞧见少年冷漠深沉的眉眼。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两个字——完了! 大魔王记仇的很。 虽然她有理走遍天下,就算是争辩一番也是持有优势的一方。 但是此时此刻,谁敢跟言闻一说理?! 反正她是不敢。 顾初月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勾住了少年的革带。 言闻一抬眸,“卿卿,蓄意勾引朝廷官员,可是重罪。” 第450章 卿卿真是容易害羞 透过窗外的老树枯枝,寥落的光影下,少年身姿挺拔如山,缓步不折腰,冷峻的皮相格外凉薄肃杀。 缓缓靠近。 顾初月仿佛看到了他周身阴森缭绕的戾气。 她两股战战,不住的后退。 少年进,她则退。 直到后背贴上槅扇,退无可退。 言闻一单手撑在小姑娘发髻侧的槅扇上,另一手拎着长刀,随手向下用力,三尺长刀直入木质地板。 木质开裂的声音令顾初月头皮发麻。 言闻一伸手,挑起她耳边的一缕青丝,低头浅嗅。 她抬眸,就能瞧见少年冷漠深沉的眉眼。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两个字——完了! 大魔王记仇的很。 虽然她有理走遍天下,就算是争辩一番也是持有优势的一方。 但是此时此刻,谁敢跟言闻一说理?! 反正她是不敢。 顾初月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勾住了少年的革带。 言闻一抬眸,“卿卿,蓄意勾引朝廷官员,可是重罪。” 顾初月撅着嘴,勾着少年革带的手指蓄力一推,“那么烦请言阁主,先放开我的头发好吗?” 言闻一勾唇轻笑,俯首,轻吻指间青丝。 他眉宇间满是虔诚,气度凌冽。 顾初月不禁红了耳尖,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像脸颊曼延。 小海棠含苞盛开,若是不连枝折走,也是要嗅一嗅她的芬芳的。 眼看着少年惊艳的面庞越来越近,她浅浅的别过脸。 顾初月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不禁低喊:“一一!” 言闻一起身,不禁哂笑:“卿卿真是容易害羞。” 顾初月的手指依旧勾着他的革带,灵动的水杏眸越过少年的身体,看向了他身后地毯上的血迹斑斑。 她既不问是谁,也不问原由。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古代明争暗斗官场沉浮,其中残酷,她早已领略。 她只是捏着鼻尖,看向了满桌的糕点:“我好饿。” 言闻一玩味的看着她,“想在这吃糕点吗?” 顾初月:“……对着满地的鲜血?” 在这种环境下,这像是未婚夫对着未婚妻能说的出来的话吗? 她双手环抱在身前,认真道:“言闻一,你这样会失去你的未过门妻子的。” 言闻一危险的眯起眼睛,“哦?那卿卿想要谁呢?” 只要和婚约有关的言语,他听不得小姑娘说半点玩笑。 顾初月:“……”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若是敢解了和大魔王的婚约,她敢保证,世界上会多出一副美人彘。 翁里塞她,大魔王完全做的出来。 言闻一靠近,浅浅的吻着她的唇,“卿卿还没回答我,是想和谁呢?” 早早便在刀光剑影里谋生的少年,骨子里都是杀伐果断。 配着屋子里还没有完全消散的血腥味,活像是地狱里主人生死的阎王爷。 顾初月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反客为主,抬头回吻了他一下,如雪飘过一般,哪怕只是温温的凉,也够它化冰成水,变成弥漫在他唇上的痒意。 她眸色如水:“除了你,还有谁?” 言闻一低头,吻着小姑娘的侧颊,得寸进尺:“哦?我是谁?” 顾初月恨不得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但是大魔王身后一片鲜血,她不敢呀!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喃着:“这味儿熏的我不太舒服,我想回去了,李太医给我开的药我还没喝完,每日都要喝一碗的,不过……” 她抬头,一双大眼睛眨呀眨,“我正好不想喝这药,就在这儿闻味儿呗,总比中药汤闻着舒服些。” 言闻一起身,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想得美。” 说完,便直接抓着小姑娘的手出了雅间。 不过,过了这一关,下一关嘛…… 她想到了李太医开的苦药汤,不禁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因为她原本是想借着机会躲掉今日的药汤的。 哪知兜兜转转,又回去了。 提到吃药,就关乎到了小姑娘的健康。 言闻一拿着蜜饯哄了许久,这才喂她喝下了一整碗。 连底都不剩一点。 …… 翌日。 顾初月睡得安稳,抱着被子睡得简直是雷打不动,一心一意只为和周公好好来一场约会,就连珍珠过来问晚膳何时吃也是迷迷糊糊的作了答。 因着屋中不漏光,导致第二日珍珠来叫顾初月起床时,她也一直以为现在还是晚上,扒着被子死活不松手,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念念有词。 “唔……大晚上的也不让人睡觉……好珍珠……坏珍珠……” 珍珠没办法,实在是拖不动小姐,立刻叫小丫鬟将挂在窗户上的所有暗色绸子都取了下来。 阳光立刻都蹿进了屋子里,本还灰暗暗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照的顾初月眼睛不舒服。 珍珠拖着小姐的后背将她扶了起来,拖着脖颈,轻轻捏着两腮,她给拿着汤匙的小丫鬟一个眼睛,小丫鬟接受到信号后瞬间出手将汤匙塞进顾初月嘴里,然后将汤匙在顾初月嘴里一斜,又迅速伸回手,动作简直集快准狠为一体。 嘴里突然有股热流,顾初月本能的吧唧吧唧嘴,然后…… 她就醒了。 今日的发髻是珍珠帮顾初月梳的,是个乖巧可爱的双环髻,用了几个简单俏丽的小珠花,许是因着睡觉姿势压着了,额前薄薄的刘海微微卷翘,依旧是不施粉黛,浅浅一笑。 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按照珍珠的话来说,小姐一笑,她就像是吃了冰冰凉凉又甜甜的丁香豆花一样,开心又舒服。 今日的早膳依旧是红枣燕窝粥,打开金丝边的盅盖时,粥还冒着盈盈的热气,甜而不腻的味道立刻转入了顾初月的鼻腔里。 珍珠介绍道:“这粥里比平日多放了一种食材——桃胶,小姐最近功课重,休息也不太好,桃胶不仅滋补,而且美容养颜,小姐最近喝再适合不过了。” 顾初月一边喝一边暗自感叹,果然古人就是不一样,对于滋补保养就是有一套,原主现在不过十二三岁就开始每日养生了,怪不得那些四十多岁的夫人们都不显老,反而一个个还是那么貌美。 第451章 文丝娆回来了 珍珠递上擦嘴的帕子,道:“小姐真是要快些,今日不是别的日子,大少爷回府,是大喜事呀,小姐若是迟到,菡萏堂不仅有了话茬在老爷面前找小姐不痛快,就连藏玉阁那边,夫人怕也会多想。” 顾初月一瞧寿辉堂的丫鬟走了,便又恢复了原先的慢悠悠。 她用筷子戳起了一只虾包,“菡萏堂?文姨娘现在哪还有闲心管别人?” “那小姐也得顾忌下藏玉阁啊,您忘了夫人之前因为二小姐……” 顾初月小口的咬着虾包,垂下的长睫卷翘如蝶翼。 顾青绍? 弟弟? 她嗤笑着将只咬了一口的虾包放到镶金边白瓷小碗里。 不满? 怕多是心虚吧! 珍珠见小姐突然沉下脸,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刚要主动请罪,就听小姐道:“走吧。” 她接过簌簌递来的披风,将整个人围住,手里攥着朵从炕几上放着的花枝上掐下的一朵梅。 花汁子是淡淡的粉,将小姑娘白嫩的掌心也染上了几分色。 一进花园,浅浅的暗香仿佛已经融入了空气中,随着不断肆虐着梅树的西北风,飘至四处。 珍珠后悔给小姐找的披风太薄了,小声念叨着:“这天气真是古怪的很,一大清早就刮起了大风,明明宫里头的气象师还说今儿是大晴之日。” 顾初月打了个哈欠,“老天爷的脸色还不是说变就变,这谁说得准?” 两人渐走渐远。 正厅在前院,她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的嘈杂。 顾初月止住脚步,“前面这是怎么了?” 珍珠点着脚尖,第一个冲出来:“小姐稍等,容奴婢去看看。” 说完,没等她开口,就一脑袋扎进了人堆儿里。 不过片刻,便满脸忧愁的走了出来。 簌簌好奇的问:“珍珠姐姐,怎么了?” 珍珠恨恨道:“小姐,表小姐被人抬回来了……” 顾初月的面色一如往常,唇角笑容嘲讽,“这么快,看来张慧儿找的人不行啊,真是没记性。” 按照菡萏堂的作风,这回来的第一件事,怕就是告状。 她又往人群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爹爹在哪?” 珍珠道:“今日可不止大少爷回城,还有皇子呢,按照规矩来,大少爷是要先进宫和皇上请安的,算着时间,老爷下朝估计就直接留在宫里了,奴婢听说这次查账规模可大,这一汇报,不定什么时候回府。” “啊?”顾初月停住步子,“既然如此,祖母那边怎催的这般急?我都还没吃饱呢就被叫了出来。” “小姐,这……这长辈都在,您若是不去,岂不是又要被人安上什么不知礼数的名头?” 她撇撇嘴,“大户人家规矩多,没法子哦~” 快到正厅时,她提裙上台阶,正巧,脑子里灵光一现。 簌簌:“小姐怎么不走了?” 顾初月“嘿嘿”一笑,“你来。” 她勾着簌簌瘦弱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语。 簌簌一听,立刻小跑着去办。 珍珠好奇的凑过来,“小姐和簌簌在说什么呀?” 她神秘一笑:“想不想看文丝娆打落牙齿和血吞?” 珍珠虽然还是不明白小姐和簌簌刚刚说了什么,但是! 小姐说的场面,她好想看啊! 顾初月拢着披风,端庄的走进正厅,笑道:“瞧好吧。” 正厅内,顾家人能到场的,皆聚在一堂。 老夫人高坐上首,手里端着盖碗茶,同身侧的王氏说着话。 王氏气色红润,笑逐颜开的陪着母亲说话,语气比平日不知要生动多少。 顾初月走到中央,福了福身子,“祖母安好,婵姨安好,初月来迟了。” 王氏侧过身,笑道:“今儿不怪初月,都是青绍,人都到城外了才给家里递信,这才开始着手准备,真是让人又惊又喜。” 顾芳菲捂唇轻笑,单螺髻上珠钗轻晃,“许是兄长故意的呢,就是想给咱们一个惊喜,之前信上还说能在大姐姐生辰前赶回来已然不错,现在看呀,不定从那时就在胡诌了。” 王氏一听,忽然想起了之前儿子传来的信,甩着帕子笑得依旧开怀,“青绍这孩子啊,也真是的,出去一趟倒越发的风趣了些。” 顾初月对这个陌生的“弟弟”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毕竟自己也是名义上的嫡姐,好歹也要在口头上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青绍怎么还没回来呀?爹爹也是,瞧外面的天气,许是又要下雪的。” 老夫人虚空点了她一下,哼笑一声:“你个皮猴儿,到底是想着青绍啊,还是想着他先前来信时说的樱桃干啊?” 顾初月撅起小嘴儿,对着上首撒娇:“祖母,我当然是想着青绍啦,一路风尘仆仆当然要好好休息呀,这一休息嘛,自然是自己家最自在舒服,樱桃干这种东西嘛,都是顺带的而已~” 老夫人笑骂道:“一张嘴巧舌如簧,真真是不知随了谁。” “嘻嘻……”她歪头,朝着上首不停的眨眼睛。 王氏同样思念儿子,不免道:“确实进宫许久了,也不知何时回来,青绍这一走就是半年,许久未归家,陛下也不知道——” “王氏。”老夫人及时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面容严肃,“青绍此次远行乃是带着任务的,并非游玩闲耍,此次回城,自然是要以国家大事为重。” 王氏也发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道:“母亲说的对,俗话说得好,家国天下,有国才有家,国家大事自然是为首要。” 老夫人点头,“你明白便好,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王氏谨小慎微的应着。 毕竟关乎陛下,若是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青绍现在的仕途刚刚才起步,少年英才,未来可期,可不能留给别人这种话柄。 正厅里气氛变得愈发的严肃。 顾芳菲见娘亲眉间染了无法言喻的惶恐,主动担起了调节气氛的工作。 她笑道:“大姐姐还真是——” 哪知道话未说完,就被匆忙进来的丫鬟打断了:“老夫人,表小姐求见,就在外面侯着呢。” 第452章 急什么 珍珠后悔给小姐找的披风太薄了,小声念叨着:“这天气真是古怪的很,一大清早就刮起了大风,明明宫里头的气象师还说今儿是大晴之日。” 顾初月打了个哈欠,“老天爷的脸色还不是说变就变,这谁说得准?” 两人渐走渐远。 正厅在前院,她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的嘈杂。 顾初月止住脚步,“前面这是怎么了?” 珍珠点着脚尖,第一个冲出来:“小姐稍等,容奴婢去看看。” 说完,没等她开口,就一脑袋扎进了人堆儿里。 不过片刻,便满脸忧愁的走了出来。 簌簌好奇的问:“珍珠姐姐,怎么了?” 珍珠恨恨道:“小姐,表小姐被人抬回来了……” 顾初月的面色一如往常,唇角笑容嘲讽,“这么快,看来张慧儿找的人不行啊,真是没记性。” 按照菡萏堂的作风,这回来的第一件事,怕就是告状。 她又往人群看了一眼后,便收回视线,“爹爹在哪?” 珍珠道:“今日可不止大少爷回城,还有皇子呢,按照规矩来,大少爷是要先进宫和皇上请安的,算着时间,老爷下朝估计就直接留在宫里了,奴婢听说这次查账规模可大,这一汇报,不定什么时候回府。” “啊?”顾初月停住步子,“既然如此,祖母那边怎催的这般急?我都还没吃饱呢就被叫了出来。” “小姐,这……这长辈都在,您若是不去,岂不是又要被人安上什么不知礼数的名头?” 她撇撇嘴,“大户人家规矩多,没法子哦~” 快到正厅时,她提裙上台阶,正巧,脑子里灵光一现。 簌簌:“小姐怎么不走了?” 顾初月“嘿嘿”一笑,“你来。” 她勾着簌簌瘦弱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语。 簌簌一听,立刻小跑着去办。 珍珠好奇的凑过来,“小姐和簌簌在说什么呀?” 她神秘一笑:“想不想看文丝娆打落牙齿和血吞?” 珍珠虽然还是不明白小姐和簌簌刚刚说了什么,但是! 小姐说的场面,她好想看啊! 顾初月拢着披风,端庄的走进正厅,笑道:“瞧好吧。” 正厅内,顾家人能到场的,皆聚在一堂。 老夫人高坐上首,手里端着盖碗茶,同身侧的王氏说着话。 王氏气色红润,笑逐颜开的陪着母亲说话,语气比平日不知要生动多少。 顾初月走到中央,福了福身子,“祖母安好,婵姨安好,初月来迟了。” 王氏侧过身,笑道:“今儿不怪初月,都是青绍,人都到城外了才给家里递信,这才开始着手准备,真是让人又惊又喜。” 顾芳菲捂唇轻笑,单螺髻上珠钗轻晃,“许是兄长故意的呢,就是想给咱们一个惊喜,之前信上还说能在大姐姐生辰前赶回来已然不错,现在看呀,不定从那时就在胡诌了。” 王氏一听,忽然想起了之前儿子传来的信,甩着帕子笑得依旧开怀,“青绍这孩子啊,也真是的,出去一趟倒越发的风趣了些。” 顾初月对这个陌生的“弟弟”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毕竟自己也是名义上的嫡姐,好歹也要在口头上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青绍怎么还没回来呀?爹爹也是,瞧外面的天气,许是又要下雪的。” 老夫人虚空点了她一下,哼笑一声:“你个皮猴儿,到底是想着青绍啊,还是想着他先前来信时说的樱桃干啊?” 顾初月撅起小嘴儿,对着上首撒娇:“祖母,我当然是想着青绍啦,一路风尘仆仆当然要好好休息呀,这一休息嘛,自然是自己家最自在舒服,樱桃干这种东西嘛,都是顺带的而已~” 老夫人笑骂道:“一张嘴巧舌如簧,真真是不知随了谁。” “嘻嘻……”她歪头,朝着上首不停的眨眼睛。 王氏同样思念儿子,不免道:“确实进宫许久了,也不知何时回来,青绍这一走就是半年,许久未归家,陛下也不知道——” “王氏。”老夫人及时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面容严肃,“青绍此次远行乃是带着任务的,并非游玩闲耍,此次回城,自然是要以国家大事为重。” 王氏也发觉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道:“母亲说的对,俗话说得好,家国天下,有国才有家,国家大事自然是为首要。” 老夫人点头,“你明白便好,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王氏谨小慎微的应着。 毕竟关乎陛下,若是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青绍现在的仕途刚刚才起步,少年英才,未来可期,可不能留给别人这种话柄。 正厅里气氛变得愈发的严肃。 顾芳菲见娘亲眉间染了无法言喻的惶恐,主动担起了调节气氛的工作。 她笑道:“大姐姐还真是——” 哪知道话未说完,就被匆忙进来的丫鬟打断了:“老夫人,表小姐求见,就在外面侯着呢。 众人面面相觑。 王氏首先反应过来,手一撑圈椅扶手,直接站起身,“表小姐,你说哪个表小姐?” 丫鬟倒有些不明所以:“就是……咱们府里的那位……表小姐啊……” 王氏向后退了两步,膝盖内面直接顶到了圈椅边沿,又坐回了圈椅上,面如金纸。 文丝娆怎么回来了? 这才过几天的消停日子啊! 王氏从未这般希望一个人死在外面再不要回学士府。 尤其今日还是青绍回府的日子,大喜的日子这要是闹起来,岂不是找晦气? 顾芳菲也是愁眉不展,侧过身看着自己的大姐姐,实在是担心:“她怎么一回府就往正厅跑,莫不是……莫不是来告状的?” 爹爹等等就要回府了,这要是撞上了…… 文丝娆又是装可怜惺惺作态的好手,没理都能哭出三分来,到时候,大姐姐岂不是又要被爹爹误解挨罚? 她急的不行,秀气的鼻尖都冒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顾初月却悠哉的自顾自倒了杯茶,见二妹妹着急,直接将盖碗茶递到她手边,“急什么?来,喝茶,上好的龙井。” 她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只想赶快想出对策来,“大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着急做什么?” “你不怕文丝娆告状吗?” 以往每次,爹爹无论是口头还是行动上,都会罚一罚大姐姐的,谁劝都没用,她可真是怕了。 顾初月伸手,趁着众人的视线散漫,轻轻向二妹妹的方向歪着头,轻声道:“是我诱文丝娆过来正厅的。” 顾芳菲吃惊极了,“大姐姐!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她拍了拍二妹妹的手背,“安心啦,文丝娆不敢告状的,拿名声为赌注?她豁不出去的。” 第453章 打落牙齿和血吞(1) 人家可是还相当皇子妃的人呢! 顾芳菲见大姐姐如此淡定,还是忍不住心有余悸。 而王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扯着唇角笑道:“回来便好好休息去吧,来这做什么?” 她千盼万盼,终于将儿子盼回来了。 这样的好日子,她可不想看见文丝娆那个小贱蹄子! 那丫鬟很为难:“夫人,表小姐衣衫褴褛,奴婢也劝着说让她先回去换身衣裳,哪知表小姐就是不肯。” 王氏皱眉,文姨娘又不在这里,她总想进来做什么? 她吩咐常妈妈:“去看看。” 常妈妈从圈椅后绕了出去。 王氏抬头,笑道:“丝娆这孩子也真是,平安回来便该去好好梳洗一番,听丫鬟说的什么衣衫褴褛,竟还想往母亲眼前凑,也不怕冲撞了长辈,若是老爷在场,怕是又要担心,真是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在想什么?” 自从出了菲儿一事后,若非是在顾明远面前,王氏是连面子工作都懒得做了的。 老夫人抬眸,随口问道:“两天两夜不见踪影,就差报官让官服出动了,可有说是去哪了?” 那丫鬟诚实回答:“表小姐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像是被打了的模样。” 说完,又许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不不不,奴婢只是随意猜测,因为奴婢们怎么问表小姐,她都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正巧,常妈妈快步进来,俯身同夫人耳语。 王氏一听,立刻低声呵道:“当她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连我的话都敢不听,这些年的银子真是不知道喂谁肚子里去了。” 常妈妈又问:“夫人,那现在怎么办?” “管她什么心思,若是好言好语劝不走,便让丫鬟婆子将她绑走,左右不要让她进来。” 常妈妈担忧:“夫人,表小姐哭哭啼啼没个模样,外面现在聚了不少的小丫鬟看热闹,若是冒然将人绑了,传到老爷耳朵里,那……” 王氏沉声道:“我看谁敢说,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青绍千里迢迢回家,一进门便看到这一堂子的破事儿,岂不是心烦?” 偌大的学士府就这么一位嫡长子,王氏对这个儿子也是特别的疼爱。 尤其半年不见,整日怕儿子晚归。 现在好不容易回家,心中溢满了思念。 都说“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说是王氏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若有若无的哭声自外面传了进来。 老夫人坐在上首,丹凤眸一扫便可见正厅的每个角落。 王氏她们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瞒的过老夫人? 只是不愿意管罢了。 毕竟有人出手解决,也乐得自在。 可惜,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顾初月将手里头的松子壳全都放到了案上,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咦?外面是有人在哭吗?是谁呀?” 珍珠道:“容奴婢去看看。” 常妈妈下意识的拦住了她的去路,笑道:“没干系的人物罢了,珍珠姑娘还是别出去了。” 说着,常妈妈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碎银子,趁机塞给了珍珠,还拍了拍她的手。 珍珠可不敢要,回头向小姐请示。 顾初月手指微勾,让她回来。 王氏这才放心,怕生变故,连忙给常妈妈使眼色,让她赶快去办她交代的事情。 然而,这边王氏刚朝着常妈妈示意,那边顾初月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咦,这哭声怎么这么像表姐呀?” 王氏干巴巴的笑道:“初月许是听错——” 她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来一道女音,是喊出来的:“丝娆求见叔父!” 顾初月好奇的歪了歪头,“咦,表姐是在找爹爹吗?可是爹爹还在宫里呢,并不在正厅呀?” 王氏一听,连忙道:“正是如此,常妈妈,老爷既然不在这里,还不赶快派人将表小姐送菡萏堂休息?” 常妈妈就要领命出去—— “慢着。”顾初月忽然开口,巧笑嫣然,“表姐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回府,现在又哭哭啼啼的,这一回来便找爹爹,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爹爹说,还是让表姐进来吧。” 王氏笑容僵硬,“初月,她是要找老爷,老爷现在不在,何不等他回来,再去菡萏堂了解呢,现在还是让丝娆回去休息吧。” 丫鬟端来牛乳茶,为大小姐倒了一盏。 顾初月笑着接过,双手捧着青玉小盏,声音清脆:“身体固然重要,可听表姐这嗓门,倒不像是多虚弱的样子,爹爹上朝操心国家大事已经够辛苦的了,若是能在爹爹回来前将事情问清楚,该查的查好,爹爹回来后便不必太过操劳,也能减轻爹爹肩上的担子不是?” 这番话若是平日里,是断不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自从将代理管家的名头一交出去,这内宅里头的事情呀,只要是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她一律是能躲就躲,能推则推,半分不插手。 老夫人眸子一扫,就知道她这孙女肚子里是在冒什么坏水儿。 不过刚刚到这一番话,却是说得不错。 她正色道:“王氏啊,初月说得不错,男人主外,咱们做女人的自然要主内,照料好内宅的大小事务,让他们安心处理官场上的事情,没有后顾之忧,若是事事都要留给男人去处理,那这掌家权岂不是形同虚设?又为何立掌家权?” 母亲开口,尤其是还提到了掌家权这个敏感的字眼,只好道:“母亲说的对,只是……” 王氏颇有些委屈的开口,“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菡萏堂的作风,儿媳也实在是怕了,到时候秉公处理了,老爷一回来还是得成徇私针对,儿媳这管家权拿的……也真是越来越难了啊……” 顾芳菲也知道菡萏堂那两位是什么样子,见娘亲如此,一时忍不住跟着唉声叹气。 “祖母,爹爹偏心已经不是一两天,娘亲的难处,孙女都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最近,菡萏堂那边也是越发的变本加厉。” 老夫人闻言,眉眼威严。 王氏为了在顾明远面前维持大度的形象,对于菡萏堂从来都是多加隐忍,甚至还会夸赞一两句。 今日,倒是难得的诉苦。 这人一旦有了靠山,气势自然是不一样。 第454章 打落牙齿和血吞(2) 顾芳菲也知道菡萏堂那两位是什么样子,见娘亲如此,一时忍不住跟着唉声叹气。 “祖母,爹爹偏心已经不是一两天,娘亲的难处,孙女都是看在眼里的,尤其是最近,菡萏堂那边也是越发的变本加厉。” 老夫人闻言,眉眼威严。 王氏为了在顾明远面前维持大度的形象,对于菡萏堂从来都是多加隐忍,甚至还会夸赞一两句。 今日,倒是难得的诉苦。 这人一旦有了靠山,气势自然是不一样。 顾初月将已经喝光了的青玉小盏递给了珍珠,让她再帮自己倒一盏,适时道:“如此,便更要让表姐进来了,免得爹爹回来,再有什么人说婵姨不关心表小姐,将让晾在雪地里不让进屋,万一爹爹听信了,岂不又是一桩误会?” 王氏一听,又是一阵的沉默。 因为这的确是菡萏堂会干出来的事情。 顾初月微微翘起小手指,看向了门口。 珍珠点头,朝着门口走去,掀开帘栊喊道:“来人,还不快把表小姐给请进来!” 帘栊被两丫鬟从外掀开,灌进一阵子的冷风。 顾初月不由拉紧了披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珍珠给小姐找了个圆枕垫在身后,她靠了上去,舒服的蹭了蹭,浅浅的抬着眼帘。 文丝娆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掺了进来。 也没有丫鬟说的什么衣衫褴褛那般严重,不过看起来倒是狼狈的很。 发髻松散,有几根还垂到了额头前,原本精致优雅的玉簪现在是一根也无,素色的襦裙破破烂烂好几个洞,披帛一边在肩膀上,一边耷拉在地上,好不滑稽。 原本精心描绘的柳弯眉已经变得浅淡,左边甚至还少了一截。 文丝娆一进来,便挣开了两边的丫鬟,直接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叔父,丝娆……丝娆回来了……” 满堂寂静,一片无声。 顾初月用牙签扎起一块蜜瓜吃着,好心的提醒:“表姐怎么坐在地上,还不快起来?” 她扭头,“珍珠,还不快去扶表小姐起来。” 珍珠听命,走上前,只是还没伸出胳膊,地上的人就如同躲避瘟疫一般两手撑在地上往后退。 “你……你别过来……”文丝娆伸手用力挥着。 因为不断有眼泪落下,原本灰蒙蒙的小脸上变得白一道黑一道的,在场的丫鬟甚至有笑出声音来的。 珍珠无辜的看向了上首的老夫人,“奴婢还没碰表小姐呢,表小姐就对奴婢有这么大的敌意,奴婢……” 顾初月闻言,笑道:“既然表姐不要你扶,那你便回来吧,免得不小心伤了表姐,那边的丫鬟也是,都离表小姐远一点,免得摔倒昏厥了还要怪你们伺候不周。” 文丝娆伸出手指,颤颤悠悠的指着顾初月,“你……你好狠的心啊!” 顾初月坐在圈椅上,手上还拿着蜜瓜,看起来单纯无害,“表姐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再者,我说的也是事实呀。” 王氏的唇角扯出一丝笑,眼神敷衍,“丝娆,你不见的这两日,初月和我们都很担心你,你到底是去哪里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打声招呼?老爷和我都快去报官了。” 说到为何失踪,文丝娆拿起已经破烂的帕子,捂着嘴不说话,好半晌才虚弱的转过身,“叔父,我好冤枉啊,我被陷害了,设计这一切的就是——” 文丝娆看着上首,瞪大了眼睛,声音渐渐的消失。 叔父呢? 叔父在哪里? 丫鬟不是说叔父在前院的正厅里吗? 顾初月张扬的挑起黛眉,水杏眸里满是灵动的笑意。 她的指尖轻轻点着手炉上的花纹,轻轻的点着,描绘着,眼尾勾着漫不经心的随意。 “表姐在说什么呢?爹爹还在上朝没有回来呢,表姐要是有事要找爹爹,那可得好好等上一会儿。” 文丝娆慌神了,她原本是打算在叔父面前揭穿顾初月的丑恶嘴脸的,所以一听到丫鬟说老爷在正厅,便不顾形象奔了过来。 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让叔父彻底厌恶这个女儿的。 可是,叔父不在,她向谁诉苦? 老夫人吗? 文丝娆抬头看向了上首。 老夫人坐如松柏,眉眼威严,丹凤眸一压,便令人无法直视。 她被吓一抖,莫名心虚的不行。 顾初月收起笑容,反而认真的抬起眉眼,将眼底深处的嘲讽毫不犹豫的清清楚楚的暴露出来,像是在看一只丑态百出的小丑似的,“表姐,长辈问话不回答可是不礼貌的哦,婵姨刚刚还在问你,说你是去哪里了呢?” 文丝娆眼神躲闪,四处寻找顾明远和姨祖母的影子。 顾芳菲惊讶的遮着唇,“表姐不会是被歹人给抓走了吧?” 王氏立刻道:“菲儿,胡说什么呢?” “怎么不可能?”她左看看右看看,“娘亲,女儿也不是凭空猜测,你看表姐现在这模样,衣衫不整的……” 顾芳菲的声音在王氏严厉的眼神下越来越弱,最终坐好不再开口。 顾初月接过话茬。 王氏不是她的亲娘,自然管不到她。 她声音轻柔,眉眼如阳春三月最动人的蓓蕾,可每一句分析后都是可伤人见血的锋芒。 “二妹妹,婵姨说的对,有些话确实不能乱说,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啊,像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小姐若是遭遇到了被歹人劫走之事,啧……” “就算清白还在,都会被认为已是失贞,再有那些性子烈些的,都是三尺白绫直接悬梁的,毕竟关乎到未来嫁娶,可是马虎不得,哪位世家大族愿意要这样一位名声不保的姑娘的呢?不过……” 她话锋一转,“表姐已经定了亲事,夫家远在夔州,都城的风吹草动自然不会如此快便传过去,到时候表姐一嫁过去,谁又会知道表姐以前发生过什么呢?” 顾芳菲用手拍着胸口,笑道:“幸好幸好,幸好小姐嫁给的不是什么皇子侯爷的,否则这件事定要被闹大。” 文丝娆面如白纸,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 第455章 说亲 若是平常,她定要让她好看,让别人知道她的真面目,让表叔好好惩罚她。 可现在叔父和姨祖母都不在,她只好伏低身份。 顾初月欣赏着她此时的难堪,乖巧的伸出了手,“表姐怎么还在地上坐着呀,现在寒冬腊月的,坐在地上可是会着凉的,快起来吧。” 文丝娆坐在地上久了,腿脚早已发麻,身边又没有丫鬟,只好朝着那白嫩的掌心,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伸之前不忘在自己的身上抹了下,沾满了泥土。 可,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刹那,顾初月收回了手,捧着手炉退后了两步。 文丝娆赖以支撑的力道落了空,整个人都向前一扑,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顾初月,你!” 她巧笑嫣然,口中都是关心的话语:“表姐若是从山坡跌落,怕是受了不少的伤,我力气小,怕扶不住表姐,万一将表姐再摔了,可就真的是我的不是了。” “珍珠,扶表小姐起来。” 她吩咐后,连同珍珠一起,将人搀扶起来。 这次,在文丝娆不自主将身体重量压上来时,没有再躲开。 文丝娆不相信她能有这么好心,低声道:“顾初月,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表姐说什么呢?你我可是表姐妹,我能对你打什么主意?自然是关心你喽。” 文丝娆冷笑:“当众嘲讽,你就是这样对待表姐的?待叔父回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将你的罪行全部说与叔父听。” 顾初月只是笑而不语。 待扶着文丝娆一步步走向圈椅,又贴心仔细的扶着她坐好时,顾初月没有及时直起身子,而是在别人看不到的方向,轻声道:“好啊,顺便将被张慧儿是如何将你劫走的事情也说上一说?再论一论你是被她给怎么了?” 文丝娆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下意识的遮住自己的脖颈。 珍珠在顾初月身边站着,两人将文丝娆围住,自远处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姐妹情深是在说话呢。 顾初月笑容越发的温柔:“表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连嘴都合不上了?若是按照大夫的话来讲,这可多半就是失魂症呀。” 文丝娆警惕的看向四周,低声道:“顾初月,原来是你!” 她被抓见到张慧儿时,对方油盐不进,根本不顾昔日的感情,甚至找来了那些死阉人对她动手动脚。 她还想张慧儿这次竟然变聪明了,一点余地都不留,原来背后是有顾初月在操纵。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都告诉叔父,把这些都告诉张慧儿?” 顾初月直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表姐好差的记性呀,难道忘了二公主的下场了吗?再者,张慧儿就信了你一次,便被害的如此惨,现在连家都要远迁,你说,她还会不会相信你呢?” 文丝娆面如金纸,颤着手指说不出话。 “你……你……” 最后,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初月“啧”了两声,有些嫌弃的后退。 老夫人抬眸,随口一问:“怎么了?” 她乖巧的上前,依偎在祖母的肩膀上,深深的嗅了下祖母身上特有的沉香味儿,“表姐这两日怕是受了不少罪,一进来便精神不济,刚刚又是哭又是喊的,定是受不住,怕是累晕过去了,还是快叫人将表姐送回菡萏堂和文姨娘团聚吧?文姨娘怕是担心极了。” 王氏一听要把人送走,连忙招呼丫鬟进来,“来人,将表小姐送回菡萏堂,好生照顾着,也将府医叫回来给表小姐诊断身子,可不能耽误了。” “是。” 几个丫鬟应着,一左一右架着文丝娆的胳膊将人带了下去。 王氏还是不放心,侧眸看了眼常妈妈,“你亲自过去盯着,千万不能让她们闹到正厅来,再让人去门房那看着,免得菡萏堂派人直接在正门那里截老爷过去。” 同在一个府邸这些年,王氏可以说是深谙文姨娘的脾性。 常妈妈退了出去。 哪知帘栊刚放下,似乎就有传信过来的丫鬟,在门口一阵的说话。 顾芳菲听到声音后,惊喜道:“难不成是兄长回来了?” 王氏一听,身子不由得侧了过去,眼睛冒着亮光看向了正厅门口。 话音刚落,常妈妈便掀开帘栊进来,“老夫人,夫人,是老爷身边的小厮传话来了,说陛下龙颜大悦,将老爷和大少爷留在宫里头用午膳了。” 王氏满腔欢喜落了空,“这陛下再怎么高兴,也不能……” 话说一半,王氏也知道不合规矩,只好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 顾芳菲也有些黯然,急着问:“那爹爹可有让小厮传话说什么时候回来?” 常妈妈摇头。 “这样啊……” 顾初月拉住了二妹妹的手,安慰道:“男儿应以建功立业为首要,青绍随着皇子外出,为的不也是闯出一番功绩来?现在回城,陛下将人留住用膳,就能说明青绍一定是立了大功,说不定还会封官受赏呢。” 王氏一听,喜笑颜开:“是呢是呢,陛下将人留下,自然是有一番用意的。” 如此一说,正厅里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王氏甩着帕子笑道:“要说这都城消息最灵通的啊,还是那些媒婆,我这一大早才知道青绍要回来的消息,那些媒婆就已经开始给我递拜帖了,那花媒婆更是直接上门来找我,说是手里头有好几份姻缘,都是高官之女权贵之家,话里话外都是要给青绍说亲,都说这能当媒婆的人能说会道,花媒婆更甚,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直叫我这一个头呀两个大。” 顾芳菲捂唇一笑:“兄长原本就是都城有名的青年才俊,现在随着皇子回城,这名声自然也是船高水涨,若是没有媒婆上门,才是奇怪呢。” 王氏满脸骄傲,“可不是呢,那些媒婆一个个的都想搭线让手里头的姑娘跟我们学士府结亲,一个个试被她们夸的天花乱坠的,像是王家的那个姑娘,我可是看见过的,满脸的黑斑,那媒婆竟还跟我说是什么天仙下凡,真是亏得我提前有所耳闻,否则就要上当了。” 第456章 姻缘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都告诉叔父,把这些都告诉张慧儿?” 顾初月直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表姐好差的记性呀,难道忘了二公主的下场了吗?再者,张慧儿就信了你一次,便被害的如此惨,现在连家都要远迁,你说,她还会不会相信你呢?” 文丝娆面如金纸,颤着手指说不出话。 “你……你……” 最后,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初月“啧”了两声,有些嫌弃的后退。 老夫人抬眸,随口一问:“怎么了?” 她乖巧的上前,依偎在祖母的肩膀上,深深的嗅了下祖母身上特有的沉香味儿,“表姐这两日怕是受了不少罪,一进来便精神不济,刚刚又是哭又是喊的,定是受不住,怕是累晕过去了,还是快叫人将表姐送回菡萏堂和文姨娘团聚吧?文姨娘怕是担心极了。” 王氏一听要把人送走,连忙招呼丫鬟进来,“来人,将表小姐送回菡萏堂,好生照顾着,也将府医叫回来给表小姐诊断身子,可不能耽误了。” “是。” 几个丫鬟应着,一左一右架着文丝娆的胳膊将人带了下去。 王氏还是不放心,侧眸看了眼常妈妈,“你亲自过去盯着,千万不能让她们闹到正厅来,再让人去门房那看着,免得菡萏堂派人直接在正门那里截老爷过去。” 同在一个府邸这些年,王氏可以说是深谙文姨娘的脾性。 常妈妈退了出去。 哪知帘栊刚放下,似乎就有传信过来的丫鬟,在门口一阵的说话。 顾芳菲听到声音后,惊喜道:“难不成是兄长回来了?” 王氏一听,身子不由得侧了过去,眼睛冒着亮光看向了正厅门口。 话音刚落,常妈妈便掀开帘栊进来,“老夫人,夫人,是老爷身边的小厮传话来了,说陛下龙颜大悦,将老爷和大少爷留在宫里头用午膳了。” 王氏满腔欢喜落了空,“这陛下再怎么高兴,也不能……” 话说一半,王氏也知道不合规矩,只好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 顾芳菲也有些黯然,急着问:“那爹爹可有让小厮传话说什么时候回来?” 常妈妈摇头。 “这样啊……” 顾初月拉住了二妹妹的手,安慰道:“男儿应以建功立业为首要,青绍随着皇子外出,为的不也是闯出一番功绩来?现在回城,陛下将人留住用膳,就能说明青绍一定是立了大功,说不定还会封官受赏呢。” 王氏一听,喜笑颜开:“是呢是呢,陛下将人留下,自然是有一番用意的。” 如此一说,正厅里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王氏甩着帕子笑道:“要说这都城消息最灵通的啊,还是那些媒婆,我这一大早才知道青绍要回来的消息,那些媒婆就已经开始给我递拜帖了,那花媒婆更是直接上门来找我,说是手里头有好几份姻缘,都是高官之女权贵之家,话里话外都是要给青绍说亲,都说这能当媒婆的人能说会道,花媒婆更甚,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直叫我这一个头呀两个大。” 顾芳菲捂唇一笑:“兄长原本就是都城有名的青年才俊,现在随着皇子回城,这名声自然也是船高水涨,若是没有媒婆上门,才是奇怪呢。” 王氏满脸骄傲,“可不是呢,那些媒婆一个个的都想搭线让手里头的姑娘跟我们学士府结亲,一个个试被她们夸的天花乱坠的,像是王家的那个姑娘,我可是看见过的,满脸的黑斑,那媒婆竟还跟我说是什么天仙下凡,真是亏得我提前有所耳闻,否则就要上当了。” 老夫人将有些空的茶盏递给了芳姑,将她续茶,开口道:“确实如此,青绍还没及冠,这亲事啊,不着急,多来几次你也就适应了,再过一两年,青绍若是再以这样的势头发展,咱们学士府的门槛怕都要被那些媒婆给踩烂喽。” 王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青绍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啊,虽然是学士府的嫡长子,却没有同都城那些纨绔一般整日就知道抓猫逗鸟,而是寒窗苦读考取功名。 一朝进贡院便是状元郎,可是整个都城津津乐道的传奇,人人都说他有宰相之才,日后定是国家栋梁。 有这样的样貌学识,自然不能随便定下婚事,应要千挑万选才对。 要是让她看,这都城没有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她儿子。 不过,这次花媒婆来,倒是真有一家,让她比较满意。 上首,老夫人将王氏的表情收入眼帘,淡淡的开口:“青绍是咱们学士府唯一的嫡长子,婚事不可马虎。” 王氏笑道:“儿媳当然知道,不过……” 顾初月看着自己这婵姨,“不过什么?” 她这婵姨今日可是高兴的不得了,还没见她出现这样迟疑的表情。 王氏笑道:“今早花姨娘过来,给儿媳看了不少的姑娘画像,但嫡子娶亲乃是大事,儿媳不敢一人做主,便将花媒婆给回绝了,哪知那花媒婆也是个不死心的,竟然又亮出了一位姑娘的画像。” “儿媳一看,便是喜欢的不得了,那眉眼,那模样可真是人间绝色,蕙质兰心,儿媳便仔细问了一句,哪知竟是孟老太尉的外孙女、已故睿亲王的嫡三女裴语盈。” 老夫人眉眼间的笑意慢慢变淡,尤其是听到“孟老太尉”时,上扬的唇角更是直接抿平成了一条直线。 可王氏正在娓娓而谈,自然没注意到母亲的脸色变化。 “现在那裴语盈正值妙龄,也是合庐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因着睿亲王去世,母女三人便想着回都城过年,听说这过几日就到了,儿媳想着,若是有机会,让两个孩子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老夫人沉声道:“你答应那花媒婆了?” 王氏迟疑着,点了点头,“儿媳想着,不过是让两家孩子见上一面而已,说出去也无伤大雅,便答应了。” 芳姑听完都叹气,怕老夫人生气,连忙递来龙井,却被老夫人一手拂开,冷声道:“糊涂!” “母……母亲?”王氏有些懵,不明白母亲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好说着话,一下子便开始变了态度? 老夫人又问:“你可知那孟家,是什么人家?也敢应下这样的事情?” 王氏回答:“孟老太尉高风亮节,孟家也是都城有名的书香世家,这些儿媳都知道的。” 老夫人皱眉,似乎又要说些什么,可一见王氏的样子,便放弃了,“罢了,日后你同他家多接触一二,便知道了。” 女儿就在身边,王氏也有些不甘心被落了面子,辩解道:“母亲,睿亲王已经去世,嫡女请封郡主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堂堂郡主配咱们青绍,倒也是配得上的。” 老夫人冷笑几声,没有回答她的话。 第457章 宋英觉得喉咙干哑 老夫人饶有兴趣似的:“哦?是哪家优秀的儿郎,能入咱们芳菲的眼?” 顾芳菲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踹她似的,她端庄的起身,可唇角却是若有若无的笑意盎然。 她羞赧的揪着帕子,刚要开口—— “老夫人,有客人来了。” 外面匆忙进来一老奴,也是寿辉堂管事的婆子。 顾芳菲一听,连忙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心慌意乱的低下头,紧张的不能自己,一双含情眸垂着,俏脸如郊外春日盛开的桃花。 可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也更自在了些。 她有些迷茫的咬唇。 老夫人轻轻扫了一眼自己的二孙女,转而看向了老奴,“哦?今日,是谁来了?” 王氏调笑道:“不会又是媒婆吧?告诉她们,就说今日家中有事,我不方便见她们,让她们改日再来。” 那婆子道:“不是媒婆,是……”婆子看向了上首,“是宋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小公爷,宋老夫人还说都是亲戚,外面在下雪,夫人不必带着小姐们出去,免得惹了风寒。” “是吗!”王氏激动的起身,活像是见到了知己似的,觉得可是贴心,“那得赶快请进来。” 而老夫人面色不明,最终提眉,沉沉的笑了,吩咐道:“将人请进来,看茶。” 顾初月趁着婆子掀帘出去,看向了上首的祖母,水杏眸一眨,觉得这事情定不简单。 宋老夫人虽然和祖母姐妹情深,两家交往甚密,却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来的如此勤快。 尤其是对婵姨,瞧瞧人都成了什么样?直接起身出去迎接。 她还从未见到过婵姨如此欢迎过什么亲戚长辈的到来。 老夫人笑而不语,只是一味地吃茶。 顾初月见祖母态度如此,又想到了刚刚才提到过的青绍,加之宋国公府最近勤快的来往,三者一联系,她惊讶的捂住口。 都说宋国公府的倾城是位病西施,人如其名。 虽然身子不好,嫌少出闺阁,可才情样貌在都城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并没有因为常年不在众人面前露脸而被人遗忘,反而增多了几分神秘感,犹如高不可攀的雪莲花。 尤其身边还有一位不学无术的兄长衬托,更是显得娇花靓丽。 宋倾城名声虽好,却人如传言,身子孱弱的很,至今亲事都没有定下来。 宋老夫人频频向婵姨递出橄榄枝,莫非也是瞧上了青绍?想要定下倾城的婚事不成? 顾初月和那倾城有过一面之缘,不可置否,美则美矣,但身子骨也是真的差,被风吹一下就要咳三天的那种。 青绍又是家里头的嫡子,传递香火在古人刻板的思想中比孝道还要重要,别说老爹了,就是王氏这边都不会松口。 今日青绍刚回城,宋老夫人就过来了,说句不好听的,怕是“蓄谋已久”。 她看向了上首祖母,轻对口型:“青绍?” 顾老夫人看着一脸笃定的嫡孙女,哼笑了两声移开视线,又是笑而不语。 这下,轮到顾初月开始迷糊了。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门离正厅不远,估摸着时间,宋老夫人也该到了。 王氏关心的吩咐:“外面下了雪,可是路滑,千万别摔了宋老夫人,常妈妈,你亲自去看看,罢了罢了,长辈做客,我作为主母,应当亲自去迎接。” “是。” 常妈妈刚要退出去,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听说青绍回城,我这老家伙也来沾沾喜气。” 人未到,声先闻。 上次这般的时候,还是在皇宫里嘉贵妃给皇后娘娘下马威的时候。 对比嘉贵妃声音里的媚,宋老夫人则多了些豪放和久居高位的底气。 这气势一下子就不止提了一个档次。 顾初月望向了正门处,只见厚重的帘栊自中间被掀到两侧。 宋老夫人手里头拎着拐杖,一步一步却相当稳健,身着蜜合色蜀锦金线绣狮滚绣球纹褙子,蓬松的发髻上簪着支朝阳牡丹钗,绕着额头的是嵌红宝石抹额,绣面细致精雅。 宋英在身侧扶着祖母,一进门就瞧见了那抹丁香色的玲珑身影,眉如柳叶,眸如春水,唇角弯弯,正是低头时的那一抹温柔笑靥,直叫他猛然慌了神。 他匆忙移开视线,可心如鹿奔,难以自拔,就连脚下的路都不记得了,平地便是一个趔趄。 顾芳菲一抬头,便瞧见少年窘迫的样子,捂唇轻笑,心想:真是个愣头的呆子! 见到小姑娘忽然笑了,宋英更是觉得喉咙干哑,一落座便灌了盏茶。 宋老夫人自然注意到了孙子的表情,只觉得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命,平日里混不吝的臭小子也有栽了的时候。 客人落座,王氏道:“有失远迎,还请宋老夫人不要怪罪。” 宋老夫人一扬袖子,“诶,这有什么,宋顾两家交好不知多少年,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宋国公府和学士府不过距离一条街,仔细算来,你我两家还是亲戚哩。” 顾老夫人笑道:“我说老姐姐,你可真是忘性大,宋国公府和忠勇公府自上一辈便有姻亲关系,你我两家本就是亲戚,又何故扯那些远亲近亲的理?” “还真是……”宋老夫人笑道,“真是越老越不中用,这记性当真是一日不如翌一日。” 老人家自嘲多半都是说说而已,王氏在寿辉堂和菡萏堂之间周旋这些年,能够做到两边不出大冲突,也算是深谙其中道理。 她笑道:“宋老夫人精神矍铄,一开口更是容光焕发,若是这般便算老,那我可是连门都不能出喽。” “哈哈哈!”宋老夫人笑着看向身侧的老姐妹,“你们家这儿媳妇可真真是会哄人开心。”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宋老夫人若是不信,不如让母亲来论一论儿媳这话是真是假?” 顾老夫人哼笑声:“老姐姐啊老姐姐,我们这几个老姐妹里你最年长,到现在却也是身子最好的那个,听闻前几日还去城外的马场跑了好几圈,竟也好意思来卖老,那我们这些真正老了的,岂不是没了活路?” 第458章 宋星临在等着少女的夸奖 宋老夫人摊开手,对着小辈们笑道:“前些日子在温泉庄子里不知是谁提议要去后面树林瞧瞧,我和言家那户都以为只是随便遛遛,哪知你家这位连弓箭都带上了,原本还好奇,这什么都没有,连只活物都看不见的地方,你说她带弓箭做什么?” 宋老夫人又看向了王氏,继续道:“哪知是我和言家那户老眼昏花,你们家这位拉开弯月弓,一箭便射中只梅花鹿,就连随着我们过去的猎户都惊叹,你们说,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没活路?” 顾初月听着老人家们斗嘴,只觉得这正厅里一片欢声笑语着实高兴,“两位老夫人年轻时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存在,这上了年纪自然也是老当益壮,是平常那些老人家不能比较的,您两位都这般自说,真正抬不起头来的怕是我们这些连箭都拉不开的小辈儿呢。” 哪知,没等两位老夫人开口,对面宋英毫不客气的戳穿:“你也好意思说,那年去郊外树林游玩,不知是谁一箭射死了只黑瞎子,呵!” 顾初月:“…………” 宋小公爷不仅是闯祸小能手,还是拆台小能手呢! 她看着上首两位老夫人调笑的眼神,“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她还怎么说啊! 顾芳菲则抬头瞪了眼宋英,“我大姐姐是百里挑一的存在,不仅精通八雅还会骑马射箭,乃是女子之典范,自然和别人不一样,说的,当然也只是大部分姑娘而已。” 说完,便侧身看着顾初月,星星眼闪个不停:“大姐姐真是厉害呢!下次秋猎菲儿一定要亲眼一睹大姐姐的马上风姿!” 宋英:“…………” 他翘起二郎腿,不服气为他人做了嫁衣,尤其是在看到少女一双眼睛光彩照人的样子,不服气道:“她只射杀了一只,而我射了两只!” 他颔首,等着少女也满脸崇拜的夸奖。 哪知顾芳菲敷衍的笑道:“是呢,小公爷就算不开口炫耀,菲儿也是有所耳闻的,其中一只还是怀着幼崽的,陛下春猎尚且只是促进两国邦交,不意在杀生,秋猎更是有网开一面的说法,小公爷倒是不在意这些规矩。” 宋英脸色黑了两个度,舌尖顶了顶腮帮,不再开口。 顾初月无奈的叹息。 这两人一遇见就像是水撞上了火,谁也不服气谁,简直是水火不容,每次都要拌上两句嘴。 王氏侧眸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低声道:“休得无礼。” 顾芳菲别扭的侧过头,再不去看宋英的脸色。 宋老夫人见到这一幕,笑容和蔼,“我们东齐是太祖皇帝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在我们那一辈时,世家之女多精通马术,赛马技打马球比之男子是丝毫不逊色的,也就是现在,人们将马术归于男子身上,姑娘们也多将重心归在八雅上,渐渐疏忽了马术的学习。” 顾老夫人附和:“可不是,咱们那时候没个三五天便有人做东开马球赛,将夺得彩头为傲,现在啊则都是些什么花会诗会的,没个意思。” 宋老夫人眸子一掀,意有所指:“我家那混小子若说别的,怕是比不上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但若说马术,老身敢担保票,这都城的一众小子里,没什么人能比的过我们家星临。” 宋家小公爷——姓宋,名英,字星临。 鲜少有人知道宋小公爷的字。 顾初月因着原主同他自幼便是好友,故在见到他第一面后便恶补关于他的信息,毕竟宋小公爷嘴毒一流,时不时就拆人台,很容易露陷的。 而顾芳菲却是不知的。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名字意境深远,人嘛…… 她微微抬眸,哪知对面少年目光炯炯,正盯着她看。 见她抬头,宋英唇角勾起了邪肆的弧度。 一不小心两人便视线相撞。 她耳尖微红,嗔了对方一眼,不再看他。 宋英则挑眉,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盏,浅浅的抿着,继续看她。 美娇娘端坐对面,巧笑倩兮,此时清茶入口,他竟有些微醺,品到了酒的滋味,着实上头。 宋老夫人自然没有错过他们混小子的表情,她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月月若是想找人切磋马术,菲儿若是想要学习马术,都可以来找星临,他平日里无事,你们尽管找他。” 顾芳菲不说话,顾初月自然不行。 她笑道:“那我们可就不客气啦,正好许久未见倾城了。” 她再看一眼对面,宋英大刀阔斧的坐在圈椅上,一双墨色军靴很是显眼。 她记得,上次的时候宋英也是穿着一双军靴,十分明显,又是来送节日祝礼,她记得格外清楚。 从前的公子哥可不会有这样的穿着。 为了寻找话题避免冷场,她笑道:“小公爷最近——” “打住。”宋英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名字吧,小公爷小公爷叫着太怪异了。” 她毫不客气,“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呀?” 提到最近都在做什么,宋英的脸色愈发的臭。 宋老夫人笑了声,替他回答:“被他爹送进军营了。” “军营?” 顾初月恍然大悟,难怪最近都城里关于宋英的传闻都少了些,一些大场合也不见他露面,原来是被送进军营洗心革面了呀。 她笑眯眯的,“军营好军营妙,军营最能磨练人的意志了。” 宋英咬牙:“顾初月!” “怎么了?我是在祝贺你呀!”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幸灾乐祸!” 她耸耸肩,“那你可能看错了。” 顾芳菲在听到军营二字时,微微抬眸,轻声道:“都城的军营不多,小公爷是去了哪支军队?” 宋英正色道:“都城守卫军。” 她一听,神色微怔。 宋老夫人解释道:“都城守卫军在他爹的管辖范围里,把他送到那里去,也好照看些,免得这混小子又惹是生非。” 顾老夫人斜了身侧的老姐姐一眼,“星临这孩子天资聪慧,只是贪玩而已,可就这点,还不是随了你年轻的性子?” 宋老夫人神情骄傲:“我的孙子,自然是随我的。” 第459章 地459章:她脸色涨红,羞的不能自己 顾老夫人就知道她这老姐妹最护犊子,眉眼狭促,“你啊你,果真是一点都没变。” 说完,两位老夫人相视一笑,默契的端起茶盏,轻轻相碰。 以茶代酒,敬这几十年的光景。 将近午膳的时辰,顾家的一对父子又被陛下留在了宫里用膳。 加上常妈妈刚刚又来送信,说是老爷身边的小厮又来传信儿,说还要再等等才能出宫。 王氏一听,便笑着起身招呼,“快到午膳的时辰了,老爷他们现在估摸着也在宫里用膳了,怕是这一拖就要到下午,咱们再等也是白等,不如也开始用膳吧?” 顾老夫人道:“好,传膳吧。” 说完,侧过身对着老姐姐道:“青绍他们也没定个时间出宫,咱们先用膳吧,边吃边等。” 宋老夫人将茶盏放下,双手一摊,“原本我们祖孙二人是来沾喜气的,现在倒好,又多了个蹭饭的名头,今儿出来这趟,可真是没白来,一箭双雕啊!” “依我看……”顾老夫人勾起唇角,意有所指,“怕是移花接木吧?” 宋老夫人顿了顿,先是愣了下,随即明白开来,眸中难掩精光,哈哈大笑,就连眼角堆砌的皱纹都透露着爽朗,整个人容光焕发。 下首,几位小辈面面相觑,不懂其中意思,只好跟着捧场笑。 王氏趁着气氛正好,想要去大厨房盯着膳食,但又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临出去不忘叮嘱道:“来者是客,莫要再和小公爷对着干,免得被人说出去笑话。” “娘亲,你是不知道他……” 顾芳菲欲言又止,被对面密切关注她的宋英看了个正着。 王氏却没有发现,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小声询问:“小公爷怎么了?” 她张了张口,对面少年的眼神越发肆无忌惮,好似听见了她们母女谈话的内容似的,还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脸色涨红,扭过身子不再说话。 王氏不明白自己知书达理的乖女儿为什么闹脾气,只好又叮嘱芙蕖让她好好照顾小姐。 一出正屋,常妈妈便让身边的丫鬟跟远些。 王氏好奇,“妈妈这是怎么了?” “夫人,老奴听着刚刚两位老夫人的对话,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 “大少爷一回府,宋老夫人就带着长孙过来,说是沾沾喜气,可老奴却不这么认为。” 王氏放低声音,“此话怎讲?” “人人都说宋小公爷的脾气性格简直就是年轻时的宋老夫人,可见宋老夫人的气性也不小,再说咱们也是见过几次的,先前对夫人您的态度,也不似现在这般热络,老奴瞧着,怕是有情况。” “你的意思是……”王氏皱起眉头,“宋老夫人当真是看上了青绍,要和怎么学士府结亲不成?” 宋老夫人对菲儿也是多加关心,话里话外还经常提起自己的孙女,更是在青绍回城的时候不等小辈登门拜访而是带着长孙主动前来。 最重要的是,宋老夫人明显的态度转变是在青绍定下了回城时间之后。 种种迹象表明,宋老夫人当真是看上了青绍,想要将宋倾城嫁进他们家。 不过…… 王氏前后一想,却表现的相当镇定,“若是当真如此,你听刚刚母亲说的话,怕是早已明白宋老夫人的意图了,青绍是咱们学士府唯一的嫡子,学士府日后的传承都在他的身上,虽说宋家和咱们家关系甚好,可我不得不说一句……” “那宋倾城的身子调养了十几年还是弱成这样,你觉着日后能生养子嗣吗?若不是如此,凭借宋国公府在都城的地位,那姑娘的亲事怕早就定下了,宋老夫人也不会心急到频频来学士府。” 常妈妈松了口气,“夫人如此明白还要应付宋老夫人,也着实是为难啊。” “母亲心里明白的很,只是不点破让宋老夫人下不来台罢了,我自然也只能陪着,不然又能怎么办呢?除非青绍的婚事赶快定下,灭了宋老夫人的念头。” 说到这里,王氏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若是宋倾城身子康健,我也是愿意这桩婚事的,宋老夫人是难得一见的通透真性情,明明先前没什么接触,可一开口总能说到我心底去,想来家里面的小辈儿也差不到哪里——” 王氏说到一半,想到了正厅里坐着的那位混世魔王,顿时说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母亲一旦明白,这件事都不用我操心,自有人会去摆平。” 常妈妈见夫人近来看事情越发的长远,很是欣慰的附和:“夫人说的是。” 主仆二人迎着风雪朝着大厨房走去。 而正厅里,气氛依旧。 上首的两位老夫人不知怎的聊起了年轻时候的一些往事,说到兴起的时候,笑容满面。 顾初月见祖母笑得开怀,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悠哉悠哉的剥着杏仁,哪知刚剥开一个,衣袖就被拽了下。 一侧眸,就见二妹妹蹙着柳叶眉,手里帕子都要攥出花儿来了,“大姐姐,你看他……” 她顺着二妹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宋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妹妹。 顾芳菲哪里被这样直白的视线一直盯着过,羞的不能自己,“大姐姐,你看他,他还看!” 顾初月只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熟悉,像是在什么人身上见到过同样的眼神,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宋小公爷闯祸小能手、情场浪荡子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她怕他心里头在憋什么坏水。 连忙打岔道:“难怪最近都见不到你人,原来是进了都城守卫军。” 宋英见少女满脸通红,这才移开视线,“我还没到失踪的地步,倒是你,自从和言家那小子和好后,先前你总是参加的一些场合几乎看不到你的人影。” 顾初月一听,心虚的笑了笑。 她确实不喜欢交际,尤其现在天气这般冷,更是不愿意出去。 尤其,先前大魔王时不时就用眼神警告她,重复之前说过的话,那句“不许经常和宋英见面”,她到现在都没消化出其中的含义。 第460章 撞进了他心里 王氏说到一半,想到了正厅里坐着的那位混世魔王,顿时说不下去了。 “罢了罢了,母亲一旦明白,这件事都不用我操心,自有人会去摆平。” 常妈妈见夫人近来看事情越发的长远,很是欣慰的附和:“夫人说的是。” 主仆二人迎着风雪朝着大厨房走去。 而正厅里,气氛依旧。 上首的两位老夫人不知怎的聊起了年轻时候的一些往事,说到兴起的时候,笑容满面。 顾初月见祖母笑得开怀,心里也跟着高兴。 她悠哉悠哉的剥着杏仁,哪知刚剥开一个,衣袖就被拽了下。 一侧眸,就见二妹妹蹙着柳叶眉,手里帕子都要攥出花儿来了,“大姐姐,你看他……” 她顺着二妹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宋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二妹妹。 顾芳菲哪里被这样直白的视线一直盯着过,羞的不能自己,“大姐姐,你看他,他还看!” 顾初月只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熟悉,像是在什么人身上见到过同样的眼神,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宋小公爷闯祸小能手、情场浪荡子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她怕他心里头在憋什么坏水。 连忙打岔道:“难怪最近都见不到你人,原来是进了都城守卫军。” 宋英见少女满脸通红,这才移开视线,“我还没到失踪的地步,倒是你,自从和言家那小子和好后,先前你总是参加的一些场合几乎看不到你的人影。” 顾初月一听,心虚的笑了笑。 她确实不喜欢交际,尤其现在天气这般冷,更是不愿意出去。 尤其,先前大魔王时不时就用眼神警告她,重复之前说过的话,那句“不许经常和宋英见面”,她到现在都没消化出其中的含义。 宋英和原主之前是好友,两人都互相了解。 顾初月哪里敢见他,平日里都是躲着走的好不好?生怕宋英看出什么破绽来,到时候一拆穿或者开始连环发问,那她可就惨啦。 索性便随着大魔王的意思,乖巧的答应着。 宋英见她一脸傻笑,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鄙夷道:“不会是言闻一不让你出去抛头露面吧?” 顾初月“呵呵”笑了两声,心里暗暗腹诽,不是不让出去,而是不让去有你在的地方哇。 但是这话她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所以只能委屈大魔王被人误会啦。 果然,宋英大吃一惊:“那言闻一看着沉默寡言的,没想到心眼如此小?” 顾初月笑了笑,怕身边有大魔王安排的眼线,万一要是被听到了回去告状,那她可就惨啦。 她连忙换了个话题,有些迟疑的问:“那你只是单纯的进军营历练,还是去……任职?” “我们家老头想让我在里面任职。” “那你是怎么想的?” “小爷当然不愿意啊!”宋英翘起了二郎腿,“在里面当兵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操练,鸡都比他们起的晚。” 一说到军营,顾芳菲垂下的羽睫轻轻颤,注意力不由得集中到了少年身上,仔细听着他的话。 顾初月往嘴里扔了颗杏仁,滋味甚好,她又问:“宋伯伯不是想着让你去任职吗?怎么又成了当守卫兵?” 宋英喝了口茶,“老头想让我去当都城守卫军的统领。” “什么?” 顾芳菲抬眸,焦急的反问:“都城守卫军的统领不是安家仲庭表哥吗?宋国公怎么会让你去上任?” 宋英听到少女的称呼很不满,“你姐姐管我们家老头叫宋伯伯,怎的你就要叫国公爷,怎么着,你们俩人不是亲姐妹不成?” 顾芳菲听到这话,微微咬唇,原本抹了淡色口脂的唇更是像桃花一样娇艳。 她先前比较惧怕祖母的威严,故和几位老夫人的走动都并不频繁。 虽在外人看来,这几家和学士府如何交好,可若是单独看她,却是生疏的很,还是到后来,有大姐姐在中间搭线,这才和几位老夫人有了些走动。 但和几位国公、夫人,还是没什么交集。 她想知道关于都城守卫军的消息,只好改口:“都城守卫军的统领不是仲庭表哥吗?宋……宋、宋伯伯怎么会让你去当统领?” 宋英微扬下颌,“安仲庭不过是个副统领,正统领都去世了好几年,一直空缺,我去上任自然是补位去了。” “宋伯伯怎么能这样?仲庭表哥如此优秀,掌管都城守卫军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都城大小官员又正在做绩效考核,仲庭表哥眼看着就可以升为正统领,现在你进去,那仲庭表哥的官职要如何安排?” 顾芳菲给人的形象一向都是端庄漂亮,知书达理的形象,和现在的神情激动,语速微快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宋英面色不虞,“小爷怎么还比不上安仲庭了?” “你就是——” 话说一半,四面八方的视线便都聚了过来。 就连上首的两位老夫人,都停了下来,不再说笑。 正厅里一片安静。 顾芳菲慌了神,没想到自己竟然当众说出了这样的话,起身匆忙福了福身子,“芳菲近来身子不适,藏玉阁里还熬着每日要喝药汤,看着时间,怕是要先行告退,还请宋老夫人见谅。” 宋老夫人见过她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模样,有些担忧:“伤寒尚且要养上十天半个月,何况是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摔下去,伤筋动骨一百天,最是要注重休养,身子要紧,快些回去喝药,莫要耽误了。” 顾芳菲又福了福身子,便转身退了出去。 帘栊被丫鬟放下,眼见少女已经出去。 宋老夫人这才虚空点了下宋英,“你个混小子,日后若再戏弄你菲儿妹妹,看我还带你出来。” 宋英闷闷的应了声“是”,也随便寻了个由头出去。 宋老夫人直想骂他太没出息,可奔头不在了,自己这孙子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只摆摆手,“去吧去吧,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顾初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宋英一拱手,掀开帘栊后便大步流星朝着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 花园里银装素裹,老树的枝头挂满了积雪,冬风过境,犹如落英缤纷。 第461章 他真想撬开少女的脑袋 用过午膳,顾青绍还是没有回府,也不见再有小厮过来送信儿。 宋老夫人和顾老夫人用膳时兴起,喝了几盏小酒,把酒言欢好不开心,现在已然是微醺的模样,两人靠着一同说起了未嫁人时的欢喜趣事。 下面,几个小辈则照旧坐在圆桌旁,午膳已经被撤了下去,随之摆上的是一盘盘瓜果糕点。 顾初月手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捧着粉腮,很是认真的听着两位老人家说着年少时候的趣事。 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位老夫人开怀大笑。 她虽然没太听清,但是看着祖母如此高兴,也跟着勾起唇角。 这一幕恰巧被宋英看见,他嗤笑道:“傻笑什么呢?” 她歪头,眼睛笑成了月牙状:“长辈开心,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也开心。” “嘁。”宋英冷嗤了声。 恰时帘栊被人自两边掀起,凉风夹在在浅薄的阳光之中,被洒了进来,原本微微昏暗的屋子,刹时明亮了许多。 正厅外,帘栊前,少年一身月白色绣暗纹锦袍,外披银灰色貂毛大氅,三指宽的革带上,是一成不变的墨色云锦绣麒麟踏云荷包,逆光而立。 里面的人往外瞧,着实是有些看不清楚,只觉得那整个人都是一片黑色似的。 正在掀着帘栊的丫鬟听闻言家大少爷相貌不凡,便也有几分好奇的心思,哪知才看了一眼,便哆哆嗦嗦的收回视线。 少年明明还未及冠,是自幼养在穷乡僻壤的庶子,本应是白面窝囊空有皮囊,哪知却通身泛着阴戾肃杀,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 丫鬟刚刚十岁出头,吓得都快要哭了。 言闻一淡淡的看了眼她,“还不通禀?” 丫鬟一听,立刻道:“言言言……言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说完,丫鬟松开手就跑。 言闻一跨过门槛,进屋拱手:“老夫人。” 上首两位老夫人这才稍稍停下了说笑,看着面前相貌堂堂的两位兄弟,点头道:“好好好,不愧是言国公府的儿郎。” 这没头没尾的话一出口,王氏便笑道:“母亲她们呀,怕是吃醉了呢?云敬,你们也别站着了,快快坐下吧。” 几个小辈都围绕圆桌而坐,言闻一他们自然也是要坐到一起去。 虽说是围坐一起,可到底男女有别,先前宋英是坐在圆桌的一边,而两位姑娘坐在另一边。 言云敬落座在宋英的身边。 而言闻一嘛。 他面色阴沉的,坐在了小姑娘身边,周身环绕的阴冷气儿直叫人打颤。 莫说是刚刚的小丫鬟,就连顾初月都直搓胳膊,心想大魔王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上学士府来一趟是专门释放冷气来的? 她悄咪咪的攥住了他的袖角,小声道:“一一,你怎么了?” 哪知言闻一垂眸,深深的看了眼她,狭眸晦暗如海水涨潮。 她又问:“怎么了?” 言闻一眼尾一勾,然后小幅度的甩开袖子,自鼻尖冷哼一声不再看她,端端正正如君子。 顾初月:“…………” 这是怎么了? 她简直是一头雾水。 她从盘子里摸了颗杏仁,剥好了递给他,小手指轻轻在他的掌心勾着圈。 哪知大魔王不为所动,娇嫩的指尖在粗砺的掌心磨了两圈后,她倒是泛起了密密的麻意。 对面,言云敬自觉的别过脸,默默端看着正厅里的古画名作。 宋英则双手交抱在身前,吊儿郎当的斜着眼睛,“能把以前的惹祸精管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看来你也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言闻一抬眸,指尖捻着一颗小姑娘刚刚递来的白杏仁,“浪子回头金不换,宋小公爷甘愿被老国公送进军营历练,看来也不是个只知道沾花惹草、招猫逗狗的纨绔。” 宋英刚要反驳,就看到少女抬起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他急忙解释,哪知对方又低下了眉眼。 一旁的王氏见气氛有些僵冷,问道:“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外面还飘着大雪,你们过来怕是冻坏了常妈妈,还不看茶?” “是。” 喝上一盏热茶,言云敬笑容温润:“得知青绍兄今日回城,一别半年,甚是思念,便想着前来吃杯茶,叙叙旧。” 一说到儿子,王氏叹了口气。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好不容易回城了,王氏连鞭炮都准备好了,就等儿子一下马车便热闹起来。 哪知这一进宫就是半日,陛下还留了用午膳。 虽说这是何等的殊荣,可王氏心底还是希望儿子赶快回家。 王氏:“怕是要让云敬白跑一趟了,青绍确实是今日回城没错,可一进城便直奔了皇宫,又被陛下留了用午膳,这一过,时间便没了大半,我也不知他什么时间能回府。” 言云敬眉眼如玉,“无碍,左右不过是叙旧,自然时候朝廷之事重要。” 在王氏赞赏的目光下,他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 今日,他原本是约了友人参加诗会,哪知后来大哥突然派人去找他,说是邀他一同前去学士府。 听闻今日青绍兄回城,他想大哥可能是想多结交些朋友,又知道他和青绍兄相熟,这才派人来叫,便同意跟了过来。 哪知过来后,他才发现,大哥不过是来找初月表妹的,和青绍兄根本没什么关系,叫人主动邀他一同前来,仔细想想,也不过是应付祖母的眼线罢了。 听着婵姨他们的谈话,顾初月以为大魔王是来找青绍的,得知他不在后,这才便犯了脾气。 她安慰道:“皇上留青绍和爹爹在宫里用午膳,仔细算算,一会也就该回来了了,你再耐心等等,别着急,你这模样别说丫鬟会被吓跑,我看了都害怕的慌。” 言闻一:“…………” 他冒着风雪前来学士府,是为了不曾见过一面的顾青绍? 他真想把小姑娘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亏得她说得出口。 眼看大魔王的脸色更加阴沉,她忙捧了一把刚刚剥好的杏仁放到他面前的桌面上,“你快别气啦,吃点杏仁解解烦。” 第462章 小姑娘乖巧的很呐 宋英则双手交抱在身前,吊儿郎当的斜着眼睛,“能把以前的惹祸精管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看来你也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言闻一抬眸,指尖捻着一颗小姑娘刚刚递来的白杏仁,“浪子回头金不换,宋小公爷甘愿被老国公送进军营历练,看来也不是个只知道沾花惹草、招猫逗狗的纨绔。” 宋英刚要反驳,就看到少女抬起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他急忙解释,哪知对方又低下了眉眼。 一旁的王氏见气氛有些僵冷,问道:“今日也不是什么节日,外面还飘着大雪,你们过来怕是冻坏了常妈妈,还不看茶?” “是。” 喝上一盏热茶,言云敬笑容温润:“得知青绍兄今日回城,一别半年,甚是思念,便想着前来吃杯茶,叙叙旧。” 一说到儿子,王氏叹了口气。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好不容易回城了,王氏连鞭炮都准备好了,就等儿子一下马车便热闹起来。 哪知这一进宫就是半日,陛下还留了用午膳。 虽说这是何等的殊荣,可王氏心底还是希望儿子赶快回家。 王氏:“怕是要让云敬白跑一趟了,青绍确实是今日回城没错,可一进城便直奔了皇宫,又被陛下留了用午膳,这一过,时间便没了大半,我也不知他什么时间能回府。” 言云敬眉眼如玉,“无碍,左右不过是叙旧,自然时候朝廷之事重要。” 在王氏赞赏的目光下,他有些心虚的移开视线。 今日,他原本是约了友人参加诗会,哪知后来大哥突然派人去找他,说是邀他一同前去学士府。 听闻今日青绍兄回城,他想大哥可能是想多结交些朋友,又知道他和青绍兄相熟,这才派人来叫,便同意跟了过来。 哪知过来后,他才发现,大哥不过是来找初月表妹的,和青绍兄根本没什么关系,叫人主动邀他一同前来,仔细想想,也不过是应付祖母的眼线罢了。 听着婵姨他们的谈话,顾初月以为大魔王是来找青绍的,得知他不在后,这才便犯了脾气。 她安慰道:“皇上留青绍和爹爹在宫里用午膳,仔细算算,一会也就该回来了了,你再耐心等等,别着急,你这模样别说丫鬟会被吓跑,我看了都害怕的慌。” 言闻一:“…………” 他冒着风雪前来学士府,是为了不曾见过一面的顾青绍? 他真想把小姑娘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亏得她说得出口。 眼看大魔王的脸色更加阴沉,她忙捧了一把刚刚剥好的杏仁放到他面前的桌面上,“你快别气啦,吃点杏仁解解烦。” 言闻一端详着面前的一小堆杏仁,转过头,狭眸漆黑的望着小姑娘,似笑非笑道:“给你一个机会,再好好想想。” 说着,他指尖轻轻一捻,白杏仁便成了一小撮白粉末。 顾初月抖了抖肩膀,上半身直往二妹妹的方向仰。 画本子里不是说再高冷的少年郎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会变成温柔的情郎吗? 大魔王倒好,在表明心迹后,越来越往相反的方向发展是怎么回事? 越来越凶残了是怎么回事?? 见小姑娘的上半身离自己越来越远,言闻一直接伸手拽住了小姑娘的后脖领,将人又拉回了原位。 顾初月仔细的开动脑筋。 大魔王不高兴不是因为青绍的话,那还能因为谁呢? 难不成…… 她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意,大魔王今日特地过来,难道是借着青绍回城看望的由头来见她? 只是她还没高兴两秒钟,唇角的弧度又慢慢耷拉下去。 大魔王要是为她前来,又不高兴什么呢? 她最近可是正如宋英所说,都快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了,乖巧的很呐。 约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满脸懵懵圈圈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想到。 他不太情愿道:“我刚刚进来前,你在做什么?” 顾初月特别的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就吃了几颗杏仁。” 她捧起了一把杏仁,“难道我连杏仁都不能吃吗?” 说完,她生怕大魔王点头,又连忙道:“刚刚你也吃了啊,可不能就冤枉我一个人。” 言闻一:“……我刚刚进来前,你和宋英在做什么?” 她眨眨眼睛,“说话啊。” 小姑娘的诚实的让他嘴角微抽。 不过仔细想想,依照小姑娘的脑子,确实也想不出什么。 他面无表情道:“下次不许和他说话。” “他?” “宋英。” 说完,言闻一便抬眸,目不斜视。 顾初月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憋的实在是难受。 圆桌这边本就安静,再加上顾初月忽然这么一笑,脸上表情也是缤纷多彩。 宋英直言:“你笑什么呢?像个二傻子。” 没等顾初月回答,顾芳菲便道:“宋小公爷,我大姐姐生性活泼干你何事?竟是连笑都不行吗?” 每次事情一旦和顾初月粘上边,顾芳菲就会像一只刺猬似的,得谁扎谁。 宋英“嗤”了声,脸臭的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临近傍晚,顾青绍还是没有回来。 宋老夫人笑着说“实在是没脸皮再蹭晚膳”,便带着宋英一同回了府。 客不送客。 言家两兄弟依旧留在正厅喝茶。 送走了宋老夫人后,王氏又去大厨房开始招呼晚膳,毕竟瞧这意思,言家那两位也是不得走的。 走在花园小路上,鹅卵石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顾初月挽着二妹妹,一步一步的踩在隐约可见的鹅卵石铺成的花纹上,另一手扬起,像是在冰面上游走的小鸭子。 她看着闷闷不乐的二妹妹,道:“你别听宋英说的,他说话没个准儿,仲庭表哥在都城守卫军几年,从一个小小的守卫兵升为副统领,没有借助任何的外力,可见是有真本事的,可见是足以服众的。” 她轻声道:“军营里多是血性男儿,若是突然空降个正统领过去,还是平日里名声不太好的,怕是都难以服众,你就放心吧,仲庭表哥的地位没有那么好取代的。” 顾芳菲也学着大姐姐,一步步的走在鹅卵石铺成的花纹上,垂眸道:“那个呆子才不会比得上仲庭表哥呢。” “呆子?”她停下来,好奇的问。 “就是宋英。” “那你为何要叫宋英呆子呀?” 顾芳菲 第463章 哦?卿卿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 顾初月听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头上简直排满了问号。 前一句还在聊桃花,后一句怎么就成了去烧花? 顾芳菲双手捂着俏脸,飞快的说了句“大姐姐别再问了”,便小步的越过她跑了。 活像是逃之夭夭。 身边芙蕖小心的跟着,生怕小姐脚下一滑摔倒。 珍珠被冻的直往手心里哈气,“小姐,咱们快回正厅吧,奴婢怕言大少爷等久了,到时候遭殃的还是小姐。” 顾初月回神,昂首挺胸,“我……我是去送客人的,是有正当理由的,再说了,你家、你家小姐有这么怂吗?” 珍珠毫不犹豫的点头。 顾初月:“…………” 她好想反驳,但是又无从反驳。 因为珍珠说的,有点小正确…… 她“哼”了声,还是不甘示弱的一边说着“你一定是看错了”,一边加快步子赶快回正厅。 到了正厅门口,她相当贴心的让珍珠去大厨房帮婵姨的忙,还说自己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珍珠一脸“奴婢懂得”。 顾初月直到看珍珠走远,这才进去。 笑话,要是大魔王真的不高兴了,估计又要像拎小鸡似的拎着她走。 万一真的被珍珠看到她被人拎着走,那她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呀! 正厅内,不见伺候的丫鬟,上首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 她随手抓了几颗栗子,“咦?祖母呢?” 言闻一掀着眼帘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顾初月不知道这位又怎么了,转身,从帘栊里钻出去,只露一个小脑袋在外面,“祖母呢?” 在外面侯着的丫鬟道:“老夫人不胜酒力,被芳姑扶着回去休息了,芳姑还说拜托大小姐好好招待言大少爷,莫要忘了规矩,失了礼数。” 她回头,看了眼寂静的正厅,又钻出问:“那云敬表哥呢,怎么也不见了?” “言二少爷和大少爷是好友,去大少爷的书房了,说是等着大少爷回府,叙叙旧,言大少爷没有跟去,一直留在里面。” 顾初月:“…………好叭。” 刚刚她在众人面前笑的放肆,也不知道大魔王那小心眼的性子会不会记仇。 她转身,用手拉紧帘栊,看着少年坐如古钟般的背影,咽了咽口水。 她两步一停,三步一歇,终于移到了少年的身后。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没等他动作又赶快坐到了他身边。 言闻一黑着张脸,“怎么那么慢?” 顾初月笑嘻嘻道:“在路上和二妹妹聊了一会天儿,我们姐妹两人谈谈心总可以吧?” 他弯着手指,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顾初月捂着额头,忽然想起了小姐妹,“对啦,小表姐是爱热闹的性子,你们今日过来,按道理说,她定也会争着要一起来才对呀,人呢?” 言闻一皱眉:“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她俏皮的眨眨眼睛,“因为她不仅是我的小表姐,还是我未来的小姑子呀。” 他唇角勾起笑意,徐徐道:“她最近躲在云鹤轩,不敢出来。” “不敢?” “二叔派人在国公府门口盯着,她一旦出来,怕就再回不去了。” “什么!”顾初月惊讶的起身,“言二伯这是铁了心一定要把小表姐嫁给孟老太尉的重外甥啊,可言二伯没有调查调查那孟老太尉的重外甥是什么货色吗?为何非要将小表姐嫁过去呢?” 言闻一笑而不语。 她急的拉着他的袖子直晃,“我的好一一啊,你就别不说话了,我都要急死了。” 他冷漠的抬眸,“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何要着急?” “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呀!” “我娘早就死了。” 顾初月:“…………” 她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搬着小圆凳挪啊挪,又到了少年的身边,俏丽的白嫩小脸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掰着手指一点点的开始清数:“怎么会和你没关系呢?” 她脆生道:“你说,我日后会不会嫁给你?” 言闻一反问:“不嫁给我,卿卿还想着嫁给谁呢?” “对呀?我日后肯定会嫁给你呀,但是言国公府和尚书府就隔着一座矮墙,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小表姐嫁了人,但要是过得不如意肯定也会回娘家对不对?” 言闻一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姑娘,指尖把玩着一颗杏仁。 顾初月见此,加大力度,可怜巴巴的抹着莫须有的眼泪:“到时候,她要是一身怒火无处发泄,我这新婚小娘子正是学做人看人脸色的时候,岂不是会变成出气筒?初入国公府,我又一向胆小怕事,到时候只能默默忍受,受尽委屈,哭都不敢哭,说也不敢说,那简直不是新娘子嫁入夫家,是成功蜕变小可怜儿之旅哇。” 言闻一笑意狐疑:“胆小怕事?” 她重重的点头,“嗯~” “默默忍受?” “嗯~~” “受尽委屈不敢说?” 她用锦帕捂着眼睛,“我可真是太可怜了哇……” 言闻一:“…………” 小姑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别人骂她一句,她恨不得锤人家一百下的那种。 怎么会是吃亏的性子? 真是为了帮言可辛费尽了心思。 他还是一副淡然的、油盐不进的模样。 顾初月是真的急了,双腿一用力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一双白嫩的柔夷紧紧攥着她的衣领,呲着白如贝的小牙,“说罢,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帮小表姐?” 言闻一的手掌覆盖在小姑娘攥的紧绷绷的拳头上,唇角勾起了阴冷的弧度,“哦?卿卿就是这么求人办事的?” 她一听,甜兮兮的笑意瞬间代替刚刚凶巴巴的表情,俯身轻轻亲了下少年的侧颊,声音是捏着嗓子似的细甜:“那这样呢?” 说完,又极快速的在少年的另一边也亲了下,“那这样呢?” 言闻一勾起了小姑娘的下颌,一双狭眸深沉似海,“卿卿真是,深谙我心啊。” 她瘪着嘴,一个劲儿的揪着他的袖角晃,“你就说吧,帮不帮忙?” 言闻一挑眉,“帮又如何,不帮又如何?” 顾初月一听,指着他刚刚被亲的地方,“你……你都接受了,居然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第464章 钟情的儿郎很少见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炸毛,言闻一笑着安抚,拉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 目的达到,顾初月忍不住的得意,又没忍住抹了把额头上细密的薄汗。 她容易嘛她? 都说谈了恋爱的男孩子智商一落千丈,亏得她还相信了好久,现在看看,简直就是骗人好吗? 大魔王的智商不仅没有下落,反而还上涨了不少,一点蛛丝马迹都能察觉到不说,就连性格,都敏感了不少。 她松了口气,准备爬出大魔王的怀抱,哪知后腰已经有两条手臂不知不觉的搭了上去,将她牢牢圈住,向后不得动弹,只为向前留了余地。 顾初月也没力气再挣扎了,索性就这么问:“言二伯家里面就小表姐这么一位姑娘,我虽然没怎么见过言二伯,但是听说很疼爱女儿的,这次为何要一意孤行呢?” 言闻一伸手把玩着小姑娘的一缕青丝,墨色如绸,比上好的蜀锦还要柔软,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见没人回答,顾初月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抬眸,漫不经心道:“我和二叔没有交集。” 顾初月:“…………” 她扒拉着少年的手臂,“但是你一定知道孟太尉府是什么人家对不对?那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啊!” 言闻一将人搂的近了些,粗砺的手指慢慢上移,抚摸着小姑娘白净的面颊,摩挲着那一娇红,“哦?我和孟老太尉府也没什么交集。” 他这漠不关心的话教顾初月气的直哼哼,尤其又想到了之前这厮做过的事情。 竟带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去看杀人,真真是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尤其那日,她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她气的双手叉腰,“你别装蒜,安老夫人去世当日,不知是谁将我掳了去,竟然带我去看——” 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只好跳过这段,“后来跟在孟氏身边的那个老妈妈去宣武门口和孟老太尉又上演了一出好戏,博得了同情和一众好评,怎可能不是有意为之?你就知道蒙骗人!” 言闻一笑道:“卿卿当真是聪明。” “你若是不提前知道孟老太尉下何命令,又如何会提前在孟氏还没死时带我过去,抑或者说……” 顾初月瞪大眼睛,“你是不是谋划者之一?” 言闻一学着小姑娘平日的表情,无辜的眨了眨狭眸,“卿卿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你你你你……你到现在居然还敢蒙我!” 言闻一见小姑娘一张小嘴如含珠,喋喋不休个不停,眸色微深,温醇的笑了笑:“卿卿难道不想知道为何孟老太尉近来不断同人想要姻亲的原因吗?” 顾初月本是欲言又止,听到这话后立刻安静的倾听,听到“不断”两个字时,想起来婵姨今日说过的话,更加仔细的竖起耳朵。 言闻一不徐不疾:“孟老太尉虽然是朝廷大臣中的元老,但是亏在只生了两位女儿,并没有可以继承家业的嫡子,仅有的两位庶子也英年早逝,不得已,动了过继家族中适龄嫡子的心思。” 顾初月恍然大悟,“你是说,给小表姐定下的说亲对象那什么重外甥,就是孟老太尉想要过继的嫡子?” 言闻一毫不掩饰的夸奖,“卿卿真聪明。” “可是……”她嘴角微抽,“听小表姐说那位嫡子的人品,着实有些差劲,孟老太尉这是什么眼光啊?” 言闻一的手掌探进了小姑娘的披风里,捏着她腰间的软肉,很是好心情的解释:“现在正是太平盛世,大家族的公子基本都是娇惯着养大,莫说是流连烟柳之地,就连养着小童只为亵玩的,都不知多少。” 言闻一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 她不禁抱怨:“那孟老太尉就不能挑个庶子吗?” 这样给小表姐的说亲对象,好歹是个正直的少年呀。 “看不上。” 仅仅三个字,却让顾初月了然。 是了,孟老太尉在朝廷上能够坚守几十年依旧屹立不倒,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 又是高门大族,就算是没有嫡子继承家业,也是看不上那些庶子的。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一脸深思的表情,笑道:“可见现在这世道,钟情的儿郎很是少见。” 顾初月:“???” 这话题的速度转变的有些快呀,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呢?” 言闻一轻笑,“所以卿卿可要好好珍惜眼前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顾初月:“…………” 空气中漂浮着少年身上淡淡的冷莲香,清冽如自观澜湖而来的冬风,扬起涟漪阵阵,点过锦鲤扭身游动,扬起满树的梨花。 明明两人贴的极近,可若是仔细看少年的长相,她还是一阵恍惚。 她伸手,旁若无人似的摸了摸少年的脸,骨相冷峻分明流畅,狭眸剑眉,像是出鞘的利剑,带着绝无仅有的肃杀,是顶好的皮囊。 比起宋英典型的娇惯贵公子皮相,云敬表哥的温润如玉皮相,仲逸表哥潇洒俊逸的皮相,仲庭表盒英朗英挺的皮相,她还是觉着眼前这位,最挑人心弦。 明明是蕴着腊月冬寒的一双狭眸,可面对她,总会染上三月春阳般的笑。 顾初月小巧的耳朵尖,悄悄的红了,如同窗棂外的梅花,冬日客送来暗香阵阵撩人心弦。 言闻一抬手,冰凉的指尖慢悠悠的向上,轻轻捏着小姑娘的耳珠,像是捻着梅花瓣子似的,不自觉用力,仿佛要捻出墨红色的花汁子。 顾初月吃痛,不自觉的向后仰,“一一,你干嘛呀?” 他笑了两声,“卿卿不必在言可辛身上多费心思。” “可那是我的小表姐呀!” “她的母亲,是老礼部尚书唯一的女儿,上头有六个哥哥,很受宠,言可辛的那些舅舅,自然不会眼看着她所嫁非人的。” 顾初月一口气刚松了一半,又道:“舅舅尚且如此,那言二伯呢,到底是看上了孟老太尉重外甥的哪一点呀?竟想着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过去。” 第465章 惹得她一阵轻痒 言闻一面色不变,又是那句话:“我和二叔没有交集,无法为卿卿解忧。” 顾初月皱了皱鼻子,觉得大魔王又是在故弄玄虚。 就凭他这样谨慎的性格,若是没有摸清言家的情况,怎么可能会冒然进都城回府? 不过她左问不说,右问也不说,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眉眼傲娇的扬起,“罢了罢了,就信你这一次吧,若是敢骗我,哼哼……” 最后的两声鼻音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倒闹的言闻一勾唇笑意浓厚,弯着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少年的指侧粗砺,惹得她一阵的轻痒。 恰时,正厅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大小姐?” “什么?” 隔着厚厚的帘栊,顾初月有点听不清,她从少年怀里爬了出来,麻溜坐到了一侧的圈椅上。 言闻一的双臂依旧保持着搂住人的姿势,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 顾初月又恢复了往日的规矩小达人,道:“进来说话。” 她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正厅外的丫鬟却犹豫了,扯着嗓子喊:“大小姐,奴婢可以进来吗?” 顾初月眨眨眼睛,也喊道:“当然可以呀!” 那丫鬟回喊:“奴……奴婢不敢!” 她歪了歪头,“???” 进来回个话有什么的呢? 不过听着小丫鬟颤颤巍巍的声音,她迟疑的转着目光,看向了笑的一脸……不怀好意的大魔王,“你没干什么吧?” 言闻一笑容柔和,“瞧卿卿说的,我能做什么事?” 顾初月这才迟疑的转回视线,“进来吧。” 说了几遍,那丫鬟才从帘栊一边探进了脑袋,再不向前,“小姐,老爷回来了。” 一听是老爹,她连忙起身,“青绍也一起回来了吗?” 哪知,那丫鬟摇了摇头,“大少爷没有回来,听门房的人说,只有老爷一个人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青绍今日回城,不是说和爹爹一起留在宫里用膳吗?怎么现在只有爹爹一个人回来?”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顾初月一听,连忙就要往大门那边去问个清楚,哪知刚一迈腿,就被人拉住了袖子。 她垂眸,“一一你快放开我,我要去看看。” 言闻一却是不徐不疾,“不用去,人已经来了。” “来了?” 习武之人听力极佳,自百米外就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 顾初月刚想说“你怎么知道”,就听到外面丫鬟请安的声音:“给老爷请安。” 她一听,立刻扒开了少年的手,匆匆迎了上去。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帘栊就被丫鬟自两侧掀开,只见顾明远步子迈的很大,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脸焦急小跑着的王氏。 眼看着进了正厅,顾初月低头,福了福身子,耳边是王氏带了哭腔的询问声。 顾明远刚坐下,便怒拍茶案,“啪”的一声,跟进来伺候的丫鬟噗通跪下,齐声道:“老爷息怒。” 常妈妈转身吩咐:“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出去侯着。” 丫鬟一听,巴不得赶快退出这是非之地。 顾明远深吸了几口气,一抬头,就发现屋子里还坐着一位少年,正是言家的那位庶子。 那刚刚到画面,怕是都被他看了去,思及,顿时脸色更差。 王氏压着颤抖的嗓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闻一呀,青绍千里迢迢回府,身子疲惫,实在是抗不住,便去休息了,你去和云敬说一声,若是兄弟间要叙旧,怕是要改日再来,或是我代为传达,让青绍改日登门拜访。” 言闻一起身,拱手道:“晚辈告退。” 说罢,转身看了眼小姑娘,手指摩挲着腰间的荷包。 意思是不言而喻。 外人一走,王氏再也忍不住,快步在顾明远身边坐下,“老爷,青绍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顾明远脸色铁青,双手握拳搭在圈椅上,没有开口。 王氏愣了愣。 老爷当官几十年,一向是儒雅示人,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府里,只要未涉及他的观念原则,轻易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下,王氏彻底慌了阵脚,一双手握住了顾明远的胳膊,摇晃不停,“老爷你倒是说话啊,青绍呢?青绍不是和你一起在宫里面用午膳吗?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顾明远只问:“母亲呢?” “今日宋老夫人来做客,午膳时祖母和宋老夫人喝了几盅小酒,有些微醺犯困,现在,许是还在休息。”顾初月上前,缓缓道。 顾明远一听,沉重的叹了口气。 王氏脑子里出现了无数种猜测,没一种的最终结论都在向一个答案靠拢,那就是,青绍出事了! 顾初月给常妈妈使了个颜色,让她好好安抚下婵姨的情绪,自己则坐到了顾明远的另一侧。 她轻声问:“爹爹,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人回答。 唯有顾明远不断收紧的拳头。 她腰身挺直,如冬日林间松柏,傲寒而立。 她没有镇定,声音也透露着从容不迫的轻缓:“爹爹,您以前总是和女儿说,说我是家里的嫡长女,已经是大姑娘了,那现在这位大姑娘,也该学着分担父母的忧愁了。” 顾明远抬眸。 小姑娘一双水杏眸虽然波光粼粼,却不是三月春水,而是冬日的阑干百丈冰,凛凛东风过,自有一股子坚毅晕染其中。 有一刹那,他恍惚之中,看到了一个人。 家里生意出事,父母受不住打击缠绵病榻,她也是这般,站在众人面前,眉眼不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弱,而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果敢。 顾明远捏了捏眉头,低头苦笑道:“初月当真是长大了,成了大姑娘。” 她接着问:“爹爹,青绍难不成是……被留在了宫里?” 顾明远叹气:“今日青绍随着五皇子回城,未坐马车,而是骑马开道,哪知竟被刚刚解禁外出游玩的二公主看到了,芳心暗许。” 二公主!!! 顾初月对这号人物最近可瘦了解的很,什么放荡形骸养面首已经不是什么宫廷秘闻了,而是都城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第466章 一石三鸟 但是,这些都丝毫不影响二公主的地位。 二公主名为裴锦,与长公主同龄,不过是少了几个月而已。 因着先前同朝阳侯世子婚约被解除,皇帝解散了她后院的男宠不说,还闹得自己成了百姓口中同青楼女子无异的存在,怀恨在心。 在朝阳侯进都城迎娶安怡静之时,在码头大闹,竟然还偷了御林军军南统领的令牌,调遣了几百御林军前去码头阻拦朝阳侯府娶亲。 这些事情,都是顾初月后来才知道的。 但是,“二公主不是禁足半年吗?怎么这般快便被放出来了?” 顾明远道:“陛下借着五皇子回宫又快过年的由头,将二公主的解禁期限提前了。” 她了然几分。 若说二公主被禁足后,宫里最得宠的公主是四公主。 那二公主的禁足一旦被解,那这最得宠的名头,又落到了二公主身上。 顾初月不止一次好奇过这件事情。 都说皇家最无情。 二公主的生母是宫里最下等的丫鬟,还是个没有福气的命数,一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二公主背后没有母族的照拂,依旧被皇帝宠爱。 还有人拿二公主和已经嫁做人妇的先皇之女裴韵长公主做比较,可单论宠爱程度,现陛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二公主生性跋扈霸道,对待不服从命令的宫女一向是非打即杀,甚至还做出过强抢良家妇男的惊天举动。 相貌,也并不出众。 还有人说,二公主的生母是什么邪教之女,皇帝是被下了蛊,这才独宠二公主。 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被证实的传言。 王氏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那皇上怎么说?” 顾明天叹了口气,“皇上没有明摆着和我说这桩亲事,但是言语之间根本不容我拒绝,竟还打着给七皇子辅导功课的由头,将青绍留在了宫里。” 午膳时,皇帝不打招呼就将二公主带了过来。 二公主直抒胸臆,青绍直言拒绝。 皇帝当时的免得,已经微妙。 二公主向来是被美男簇拥着的存在,什么时候碰过这样的硬钉子?当即摔门而去。 皇帝也不恼,只是“不知爱卿对朕上次的提议,考虑如何”这种话,同他说了许多。 上一个给青绍介绍的姻亲对象,是长公主。 现在二公主突然看上青绍,又逼的紧。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啊! 顾明远一向自诩清高,哪里受过这般的窝囊气。 尤其对方还是自己骄傲的长子。 一出金銮殿,恼怒之意便不自觉流露到了面上。 王氏一听是被二公主看上了,一双手捂着胸口更是说不出话来。 顾初月一听是二公主逼婚,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的长公主。 就算没有二公主,先前皇上也有意让青绍尚长公主成为驸马。 左右都是要灭了顾家的根儿。 现在主动跳出个二公主看上官家子弟的事情,皇上想要促成,一方面是为了先前的计划,再一方面,怕才是宠爱女儿。 二公主住在宫里,陛下又找借口将青绍留在宫里。 凭着长公主放荡的性子,夜半勾引的事情做不出来才是稀奇。 到时候孤男寡女只要共处一室,皇上就有了理由。 还省得自己主动下旨,在臣子们心里落个无情君王的形象。 可谓是一石三鸟。 王氏终于缓过来,伸手拉住了顾明远的袖子,眼中急出了泪水,“老爷是知道那二公主是什么德行的,咱们学士府可就青绍一个嫡子,若是成为驸马,那咱们学士府的未来,可就断送到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手上了啊老爷!” 顾明远满脸心痛,“难道我想让青绍娶公主吗?难道我想让青绍断送功名吗?我培养他年纪轻轻便夺得状元郎,不是让他尚公主一辈子平庸度日的!” 王氏急的红了脸:“那老爷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顾明远没有再同她说话,而是朝着常妈妈道:“天色已晚,扶着夫人回藏玉阁休息。” 王氏本不想回去,但是面对老爷严肃发眼神,只好拂泪出了正厅。 送走了夫人,顾明远又对着自己的大女儿道:“听母亲说你身子还没好利落,也回去好好休息吧,莫要再管这些事情。” 这次,顾初月没有乖乖巧巧的应“是”,而是抬起眉眼,声音里带着俏皮:“爹爹,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知道爹爹可否愿意一听。” 顾明远眼神犹疑,但面对大女儿笃定的眼神,不好拂了她的好意,只好道:“你有什么法子?” 顾初月勾唇一小,“爹爹可知二公主先前为何被朝阳侯府退婚。” “在府里养面首,不知节制,东窗事发。” 她灵动的眨眨眼睛,“对呀,事情在还没有传到岭州的时候,都城内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就连堵都堵不住呢,如此自作孽,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怕是早就被族里人捆了去浸猪笼。” 古代,无论是权贵豪绅还是平民百姓,都非常注重女子的清白和名声。 顾明远眼神微深,“初月,你的意思是……” 她歪头,“女儿听说二公主这般秉性是自幼养成的,区区一次禁足,怕是改不掉她的喜好,爹爹以为,二公主在禁足期间,后院也会空空如也吗?” 学士府虽然没有朝阳侯府那样为高权重,可到底也是都城的老一代权贵世家,地位根深蒂固,几代人的影响力,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消除的。 未婚妻子的不说家世显贵,却也要清清白白。 陛下若是执意赐婚一位臭名昭著的公主,这和杯酒释兵权又有什么区别? 莫说朝廷里人人自危动摇根本,就连民愤都难平。 可顾明远,却紧紧锁着眉头不说话。 她眉眼弯弯,继续道:“我知道爹爹的顾虑,买通他人爆料女子私密,确实难登大雅之堂,但是现在不也是没办法了吗?毕竟时间紧迫呀,若是爹爹放心,这件事情,可以交给女儿去办,爹爹专心疏通宫里关系,照看青绍莫要受委屈才好。” 一语说完。 顾明远抬头,目光认真。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嫡长女。 第467章 小姐太天真了 离开正厅的时候,已然是弯月当空的时辰。 花园里石灯未燃,有丫鬟在前面提着长灯照明开路。 顾初月拢着披风,手里抱着包绒的手炉,长袖包绕,连指尖都不露半分。 东齐一到冬天,可是冷的很。 簌簌在旁紧紧扶着,生怕小姐跌倒,有些担心道:“小姐,您和老爷下了包票,可是您也不认识二公主呀,咱们怎么计划呢?” 顾初月微微张口打了一个哈欠,就见眼前飘起了一团的白雾,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她毫不心急:“知她所喜,还有什么不好办的?” 簌簌:“???” 她抬手在簌簌头上一敲:“二公主喜好男色,我们自然要从她的喜好来入手喽。” 簌簌发愁,脸皱成一团:“小姐,二公主可是皇上最受宠的公主,什么样的美男子没有见过?您一个大家闺秀,去哪里找顶尖儿的男色啊。” 说完,没等小姐回答,簌簌便惊讶的捂住口:“小姐……小姐不会是要将言大少爷拱手相让,让他去色.诱二公主吧?” 天哪,这个想法一出现,簌簌就觉着自家小姐莫不是在找死? 顾初月:“…………” 她连忙捂住簌簌的嘴,踮着脚尖环视四周一圈,没发现什么人,这才放了几分心,“你这小脑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以后不许再看那些画本子!” 幸亏四周没有大魔王的眼线,否则,就凭大魔王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定又要想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为难他。 尤其现在这个时候,青绍还在宫里,保不准儿她还有求于人家呢。 簌簌委屈道:“小姐,言大少爷是珍珠见过的最俊俏的少年了,不是他,那小姐说的是谁呀?” “喜好女色的男子爱逛秦楼楚馆,那喜好男色的自然爱逛小倌馆喽。” 簌簌第一次听到这个小倌馆这样的名称,不明白的摇头。 顾初月笑道:“笨,那是和秦楼楚馆无异的存在,不过里面接客的人物从女子变成了男子罢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 她有些激动的“嘿嘿”一笑,“我还没去过那呢,自然要去瞧一瞧,看看能不能碰到合适的人选。” 簌簌忙劝道:“小姐,您身为大家闺秀,怎么能去那样的污秽之地呢?若是被老爷知道,怕是要家法伺候啊!” 顾初月小声道:“这有什么的,我到时候女扮男装不就好了,反正现在太平盛世,公子哥流连南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再说了……” 她语气里都是侥幸:“我又不是总去,明日你叫叶然出去打听打听,哪一家的小倌馆最红火,小倌最漂亮,便回来汇报给我,咱们找个时间便去一探究竟。” 簌簌还是觉得不妥,“小姐,先不说老爷会不会知道,这要是被言大少爷知道了,那……” 顾初月的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了少年似笑非笑满脸阴寒的模样。 她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那就太……太惊悚了! 不过,她搂住了簌簌的肩膀,“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珍珠知,叶然知,阿离也许会知,除了咱们几个人,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再不会有第……” 她顿了顿,因为脑子里都是大魔王那日一脚碎人胸骨的模样,突然有些算不清到底是几个人。 好一会儿,这才道:“天知地知,咱们五人知,言闻一怎么可能会知道?” 簌簌敷衍的笑了笑,忽然觉得小姐太天真了是怎么回事? 顾初月在现代听说过鸭子,但是没去过那种会所,都是在一些关于女明星的绯闻里所了解的,这下在古代有机会进去看看,她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一路拉着簌簌兴致冲冲的谋划。 簌簌听着小姐的话,额头冒着薄汗,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啊! 她觉得小姐这不是天真,像是找死怎么办?! 明月苑的厢房都熄了灯,唯有正屋还亮着光。 一进去,珍珠和阿离便一个递牛乳茶一个解披风,将顾初月团团围住。 珍珠笑道:“小姐可有见到大少爷?上次听夫人说,大少爷可是给小姐带了不少的樱桃干,小姐怕是高兴——” 话未说完,珍珠就觉着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 她一低头,就看见簌簌在疯狂摇着头。 珍珠不解:“小姐,这是怎么了吗?” 顾初月捧着牛乳茶窝进了炕榻。 簌簌拉着珍珠和阿离到了一处角落,将她听到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珍珠一听,忙大步走到炕榻旁:“小姐,您竟然想着去小倌馆?那……那不是您这种身份该去的地方呀,莫说是老爷,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您……您怕是会比二公主禁足的日子还长些,再说,这要是被人给认出来……小姐,您的闺誉可就全毁了!” 顾初月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又不是以女儿身进去,是女扮男装,小倌馆原本就是男顾客居多,我到时便扮做少年。” 珍珠还是担心的很。 她拍了拍珍珠的肩膀,“你放心吧,画本子里那些姑娘扮作公子哥儿,你看有哪个被认出来的?” “小姐呦,您又不是没看过插了彩色图画的,那一个个小脸白净的呦,明显的不得了,在现实里若是熟人或是再见的话,定会被认出来的,画本子是虚构的啊小姐!”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想到了自己平日里看的那些带彩色图画的画本子。 女主角女扮男装,扮了哪里? 不过是是换了身衣服、束起了头发而已…… 确实好容易被认出来,想当初自己还嫌弃太假来着…… 她一手摩挲着下巴,很是豪爽的一挥袖,“你放心,我也不会扮成那种风度翩翩的,画本子里那些女主角扮男装各个都是惊为天人,主角光环那么强,不被认出来才怪呢,我到时候呀……” 一说到自己,她又忽然犯了难。 去小倌馆,还得保证自己不被认出来。 原主以前可是个张扬的性子,都城里得罪了不少人。 而且得罪的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现在那些富贵公子哥喜欢逛小倌馆的又不是少数。 这到时候要是被认出来,可就遭了! 第468章 胡子拉碴的老男人形象 簌簌还是觉得不妥,“小姐,先不说老爷会不会知道,这要是被言大少爷知道了,那……” 顾初月的脑子里立刻闪现出了少年似笑非笑满脸阴寒的模样。 她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那就太……太惊悚了! 不过,她搂住了簌簌的肩膀,“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珍珠知,叶然知,阿离也许会知,除了咱们几个人,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说,再不会有第……” 她顿了顿,因为脑子里都是大魔王那日一脚碎人胸骨的模样,突然有些算不清到底是几个人。 好一会儿,这才道:“天知地知,咱们五人知,言闻一怎么可能会知道?” 簌簌敷衍的笑了笑忽然觉得小姐太天真了是怎么回事? 顾初月在现代听说过鸭子,但是没去过那种会所,都是在一些关于女明星的绯闻里所了解的,这下在古代有机会进去看看,她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一路拉着簌簌兴致冲冲的谋划。 簌簌听着小姐的话,额头冒着薄汗,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啊! 她觉得小姐这不是天真,像是找死怎么办?! 明月苑的厢房都熄了灯,唯有正屋还亮着光。 一进去,珍珠和阿离便一个递牛乳茶一个解披风,将顾初月团团围住。 珍珠笑道:“小姐可有见到大少爷?上次听夫人说,大少爷可是给小姐带了不少的樱桃干,小姐怕是高兴——” 话未说完,珍珠就觉着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 她一低头,就看见簌簌在疯狂摇着头。 珍珠不解:“小姐,这是怎么了吗?” 顾初月捧着牛乳茶窝进了炕榻。 簌簌拉着珍珠和阿离到了一处角落,将她听到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珍珠一听,忙大步走到炕榻旁:“小姐,您竟然想着去小倌馆?那……那不是您这种身份该去的地方呀,莫说是老爷,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您……您怕是会比二公主禁足的日子还长些,再说,这要是被人给认出来……小姐,您的闺誉可就全毁了!” 顾初月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又不是以女儿身进去,是女扮男装,小倌馆原本就是男顾客居多,我到时便扮做少年。” 珍珠还是担心的很。 她拍了拍珍珠的肩膀,“你放心吧,画本子里那些姑娘扮作公子哥儿,你看有哪个被认出来的?” “小姐呦,您又不是没看过插了彩色图画的,那一个个小脸白净的呦,明显的不得了,在现实里若是熟人或是再见的话,定会被认出来的,画本子是虚构的啊小姐!”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想到了自己平日里看的那些带彩色图画的画本子。 女主角女扮男装,扮了哪里? 不过是是换了身衣服、束起了头发而已…… 确实好容易被认出来,想当初自己还嫌弃太假来着…… 她一手摩挲着下巴,很是豪爽的一挥袖,“你放心,我也不会扮成那种风度翩翩的,画本子里那些女主角扮男装各个都是惊为天人,主角光环那么强,不被认出来才怪呢,我到时候呀……” 一说到自己,她又忽然犯了难。 去小倌馆,还得保证自己不被认出来。 原主以前可是个张扬的性子,都城里得罪了不少人。 而且得罪的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现在那些富贵公子哥喜欢逛小倌馆的又不是少数。 这到时候要是被认出来,可就遭了! 珍珠几人则竖着耳朵听。 顾初月的视线四处瞟,一转眸,忽然瞧见了自己的镶兔毛圆毡帽,毛茸茸的因着粘了雪水后,白色的兔毛成了一撮一撮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一拍自己的大腿,“就扮成那种三十多岁有点小钱胡子拉碴的老男人,现在正是冬天,再往我的腰上塞些棉花围些厚袄子,搞成膀大腰圆的模样。” 珍珠几人一听,觉得这还有些可靠,纷纷道:“小姐英明!” 阿离自告奋勇,“小姐想哪天去,阿离可以扮成小厮随从跟着的!” 簌簌也道:“小姐,奴婢力气更大,奴婢也可以跟着去的!” 珍珠站起来:“小姐,奴婢也可以!” 顾初月懒懒的靠在炕几上,一双水杏眸浅浅的扫过跪坐在地上的三个小丫鬟,一个比一个瘦小。 阿离和簌簌虽然力大无穷,有力量的优势,但是一个比一个像豆芽菜。 撑不起男装,扮起男相来也很费劲。 再说,小倌馆里不入流的好色男子占多数,她很怕她们几个被占便宜吃亏还怕惹麻烦不说,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她沉吟片刻,“不用了,明日先让叶然出去侦查一番,到时候便让他跟我一起去。” 珍珠一听,跪不住了,“小姐,让奴婢也跟着吧,小倌馆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奴婢不跟着,实在是不放心啊!” 顾初月宽慰道:“我一去,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是明月苑的一等大丫鬟,我不在,她们都要听你的,等我去的那日,你就留在院子里主持大局,免得发生什么乱子。” 说到最后,她俏皮的眨眨眼,“家里安稳,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呀。” 珍珠一听,顿时热泪盈眶,小姐如此信任她,虽说不出学士府,却也任务艰巨。 四人估计好,顾初月两手一拍,“好了,就这样,明日就让叶然去办!” 四人齐道:“是!” 说了许久,又在正厅招待了一天的客人,顾初月笑了一整天,脸都要僵了。 她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的向后一靠,整个身子都陷在了引枕上,满足的蹭了蹭。 屋子里暖和,她刚刚和珍珠几人又谋划得热血沸腾的,身上竟然出了层薄汗。 屋外北风那个吹,大雪纷飞。 屋里却像是在火山脚下,空中像是悬着翻腾的热气似的。 昏黄的烛光下,小姑娘瓷白的肌肤像是被蒙了层细密的朦胧柔纱,春风拂过潺潺山涧,半阖着水杏眸,只是浅浅一条缝,便露出了潋滟生光惊人艳。 珍珠轻声道:“小姐,咱们沐浴休寝吧?” 顾初月迷迷糊糊的点头,“好。” 暖阁里烧了热水熏笼,有丫鬟在准备的香胰子和玫瑰花瓣棉帕子。 顾初月已然在犯瞌睡,步子虚浮,一站起来晃晃悠悠的,阿离和簌簌一左一右搀扶着小姐,小心翼翼的不得了。 她沐浴时不喜欢被人在旁伺候着,一入木桶虽然没有醒神,但是却下意识的拿起了棉帕子舀水沐浴。 第469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池 顾初月拉紧自己的睡袍,将?厚重的两件披风随手放到了内室口处的木架子上,这才探头探脑的往里瞄着。 走的越近,那股子冷莲香越是明显。 少女香榻不可随意上,她已经做好打算,若是在榻旁瞧见少年的长靴,便将人拉出来,好好说一番人伦理法和规矩。 不过还好的是,她在炕榻上,瞧见了言闻一。 少年一身霜白色的中衣,墨色的长发半束着,玉冠质地温润,慵懒的靠在软上,一侧腿半弓着弯曲,修长结实的手臂随意的搭在上面,另一手拿着本外包装精美的书籍。 烛台下,原本昏黄的光并未给少年的脸庞增添柔和之感,反而多了些阴翳,唇色越发的淡,长睫下,是不见几许深的寒潭,映射着锋芒灼灼。 明明听到小姑娘的脚步声,也没有抬眸,而是转了下手中的书,将翻开的那一面对准了她。 屋子里没点多少烛台,顾初月看不清,眯缝着眼睛不断靠近,连走几大步,这才看清了上面那对正在表演何情情爱爱的男女主角。 画本子在古代本就被列为是不入流的一类书籍,再加上她看的也多为惊世骇俗的狗血恋爱剧情,大胆的创意与配色,将男女主的纠缠彰显得淋漓尽致。 现在这一幕,正是小花园里假山石后男女主恩爱的一幕。 古代的大家闺秀和情郎见面,还选在这种阴暗的小地方,多半是要做些什么不能为人知的东西。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生怕他下一步就翻页。 好在,见她进来,言闻一并没有再往下看,而是将书一合,放到了炕几上。 她都要上升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瞬间回归原位。 言闻一见小姑娘呆呆的模样,朝她招手,“过来。” 顾初月连忙凑过去,坐到炕几的另一边炕榻上,第一步就是伸手将那本书捞到自己身边,嘴里头还念念有词:“哎呀,珍珠这记性也真是差,我都说让她把这些书拿出去烧了,哪知又忘了一本,还拿回屋里来了,我让她拿的《女则》倒是又给忘记了,下次我一定要扣光她的月银。” 这么一说,她为了不被大魔王怀疑,立刻将支摘窗打开,想把这本书扔到外面的长廊里。 可被夜风这么一吹,又好舍不得。 这本书可是典藏版,上面的彩色图画都是被人一笔一笔画上去的,有些地方甚至还用了金粉勾描,一开售就断了货,她还等了小半个月才买到,还是个二手货,却足足花了她六十两银子。 外面这北风吹的呦,不见星和月,阴云缭绕,半夜的时候多半是要下雪的。 到时候飘上些寒霜,白天的时候再一照太阳,霜化水,水浸染纸张,那这书还能要? 早知道,她当初就不随便说些“再也不看”、“都扔了”,这种话了。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心疼的抱着书的模样,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变幻多彩,怕是都忘了支摘窗还开着,自己身处风口了吧? 他一挥袖,支摘窗被股无形的力道迅速闭合。 “啪”的一声,将顾初月吓了一跳。 她发现支摘窗已关,书还在自己手上…… “嘿嘿嘿嘿嘿……” 她一边扯着唇角一顿乱笑,一边迅速背过手将书藏进了身后的薄被里。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如此不设防发放在炕几上,若是进来的不是我,是顾老夫人或是顾学士,你现在就不是在炕榻上安然无恙的坐着了,而是去祠堂再跪上几天几夜。” 顾初月撇着嘴,小声的嘟囔:“老爹怎么可能大半夜悄无声息的进自己女儿的闺房?也就你这个大流氓……” 言闻一声音陡然一沉,“你说什么?” 她迅速变换表情,笑嘻嘻道:“没……没什么。” 屋里明明设了熏笼,她却感觉有骨子冷意从从她的尾骨一路向上。 言闻一轻笑,“抖什么?” “没……没抖。” 顾初月的双手向身后摸着,拉起薄被披在了自己身上,哪知没注意藏在薄被里的书,这么一扯,那书直接翻落到了地上。 还正好从中间摊开了,两张纸上,是男主主正亲的难舍难分的情节。 顾初月小脸儿一红,咳了一声,然后淡定的将书捡起,放到了用膳的圆桌上。 眼不见为净。 这才又爬到了榻上,怕大魔王又借机教育,连忙主动开口夺占先机:“一一呀,你怎么过来了?” 言闻一悠哉的给自己倒了杯牛乳茶,浅抿一口,甜腻的令他皱眉,“如何?可看到你那位弟弟了?” 说到了顾青绍。 顾初月忧愁的摇了摇头,再抬眸,看着对面的少年整个眼睛都在发光。 脑子里灵光乍现。 言闻一挑眉,每次小姑娘一露出这样的表情,准是有求于他。 果不其然,顾初月一脸“你都知道”的表情,整个身子都靠在了炕几上,“一一呀,你知道二公主吗?” “没见过。” “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谁问你见没见过啊。” 言闻一垂眸,看着手边牛乳茶上漂浮着的嫣红的樱桃干碎,“怎么?” 顾初月惊喜:“那就是知道喽!” “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都城谁人不知?” “啊?”顾初月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原来是这样啊……” 她还以为大魔王有多了解这件事情呢。 没想到也只是知道些大众话题。 言闻一对小姑娘的失落视若无睹,“明日去观澜湖垂钓?” 顾初月一听,快速的摇头。 虽然她有那个耐心,但不代表她愿意在寒风里吹个一天半天的。 再说了,明天她还有事情呢。 言闻一又道:“那去顺祥斋喝茶?” 她又摇头。 “去青莲巷找李太医讨论休养之道?” 她快速的摇头。 “去春鸣涧逛街游玩?” 她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 “那带着红枣,去跑马场?” 她好心动,但还是没答应。 言闻一已然是没了多少的耐心,抬头邪肆一笑,声音温醇:“那,便去城外的春雪来泡温泉,如何?” 顾初月没来得及摇头,一双水杏眸便慢慢瞪圆。 孤男寡女,共处一池? 第470章 一一心狠我不怪~ 言闻一见小姑娘的耳尖迅速窜上了娇红,便知道她怕是想入非非了。 他抬手在那光洁的额头上便是一敲,“想什么呢?” 顾初月低下头,双手攥在膝盖上,“没……没什么……” 只是,怎么可没什么呀! 言闻一起身,长腿一迈?两步便到了小姑娘的身后。 他淡定坐下,抬手便隔着薄被将小姑娘牢牢锁在了怀里,低头,嗅着清香浅浅。 他声线微微沙哑,“怎么,卿卿是想和我发生些什么不成?” 她刚想说“你想多了”,但是话到嘴边,她转念一想。 爹爹一出生便是学士府唯一的后辈儿,起点很高,半辈子都怕是没求过什么人帮忙,骨子里将文人那种清高简直表达的淋漓尽致,和他打交道的,也多是些墨客雅士,怕是没有什么能在宫里面帮上忙的。 倒是大魔王。 无人知军机阁设立位置,万一是在宫里呢? 就算不在宫里,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宫里面一定少不了耳目。 想到这,她嘴里的“嘿嘿”声不由自主就露了出去。 言闻一知道,小姑娘每次笑出这种声音,心里都不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机灵得很。 他抬手,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就是一敲,“又在想什么呢?” 顾初月拉紧自己身上的薄被,在言闻一的怀里扭啊扭,换了个姿势,变成了正面对着他。 她后背紧紧的贴在了炕几的边沿上,抬着头。 因着刚刚沐浴过,又将自己裹的严实,三千青丝柔顺如丝绸墨色云锦,垂在身后。 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初春娇桃含苞似的粉红,丹口如含珠,嫣红的唇瓣玲珑可爱,一双水杏眸烟波流转,饶是秋水盈盈也不过如此。 就这么巧笑倩兮的不说话,便已惊为天人。 言闻一勾起小姑娘的下颌,微微勾唇,“卿卿明知道我的自控力,还这般引诱,不怕还未及笄,便要提前嫁入言国公府?” 顾初月笑嘻嘻的搂住他的腰,“你不会的。” 在卿卿我我这种事情上,她知道,大魔王虽然说话很是不着边,但是还是很有分寸,最逾矩的不过是亲下她的脖颈,再出格的事情,是一律没有的。 言闻一自唇角溢出一声轻笑,狭眸里柔色如冬日迟暮时的暖阳,暖意浅薄,却自有一番壮阔景象。 他嗤了声,“天真。” 说罢,双手不再搂着小姑娘的腰身,而是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的看她。 顾初月见他好似是心情不错的样子,道:“一一呀,你知道顾青绍吧?” 言闻一伸手,勾起小姑娘额侧的一缕青丝,低头轻嗅,“自然,不过……” 他抬眸,一双狭眸在昏暗的烛光下,犹如上好的墨翡,泛着幽深莹泽,惑人心弦,“我是该说,她是你弟弟,还是你的兄长呢?” 顾初月一愣,忽然想到了祠堂罚跪那晚,想起了那个依靠别人才有一些印象的女子。 是个多温柔又多勇敢的女子啊! 她的眼底涌上落寞,“是……兄长。” 比她大,自然就是兄长。 她一直对外宣称的弟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尽管,她和自己的这位兄长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也没什么所谓的兄妹情深。 但是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 顾青绍是学士府这一辈唯一的儿郎,也是唯一的嫡长子。 学士府的未来,祖母眼里的希望,都将由他担起。 他不能出事,就和除非公主下嫁,否则也觉不能尚公主是一个道理。 顾家的香火和传承不能断。 她再次抬头,“一一呀,若是你我日后成亲,青绍可就是你的大舅哥啦!” 言闻一危险的眯起眼睛:“若是?难不成,你还有别的选择?” 她一听,连忙摇手,“没有没有,口误口误。” 她重新道:“你我日后成亲,青绍可就是你的大舅哥啦,是亲戚!” “所以?” “所以现在亲戚有难,你作为妹夫,是不是要施以援手,帮一下下?” 言闻一勾唇,“若是我日后不能同你成婚,现在帮忙的日后岂不是很吃亏?” 顾初月:“…………” 啊啊啊啊,大魔王怎么这么记仇哇! 她刚刚真的只是口误而已! 她微微起身,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凶巴巴的瞪他:“若是?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别的女人?” 说着,没等言闻一回答,她便自顾自的松了手,唉声叹气。 言闻一挑眉,唇角笑容宠溺。 顾初月拉着双手薄被一起爬下炕榻,在一处圆凳上默默坐下,背靠着炕榻的方向。 那一处的烛台未点,借着一方微光,落在小姑娘的背脊上,越显得落寞。 顾初月叹了口长气,哀哀唱了起来:“小白菜呀,地里黄呀;刚出生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还好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娶了后娘,刚进门呀;有个哥哥,比我强呀。哥哥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到了年纪,要嫁人呀;一纸婚书,将我嫁呀;嫁给恶霸,不好过呀。病在榻上,没人管呀;没水没饭,还挨骂呀……” 她唱完一小段后停了几秒,哪知后面悄无声息的,一点来安慰的意思都没有。 她悄咪咪的回头,想要看一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哪知人家正在悠哉悠哉的拿着她的青玉茶盏喝着那剩下的牛乳茶。 惬意的很。 大魔王真是太难忽悠啦! 她咬紧后槽牙,一鼓作气压着嗓子又开始唱了起来,她就不信后面的内容,大魔王也能如此的淡定! “一一心狠我不怪,怪只怪自己没有狐狸精惹人爱,三天两头来勾搭,一一就把发妻甩,就把发妻甩呦,小白菜呀,一生苦呀,没人心疼,没人爱呀,亲娘呀!亲娘呀,初月还是随您去了吧!随您去了吧!留在人间无人爱,阴曹地府自有真情在~” 一曲唱完,顾初月声音里满是哽咽,再也编不出了。 而言闻一:“…………” 少年满脸黑线,手上依旧端着青玉茶盏,却是僵在了半空中,嘴角微微抽搐。 小姑娘唱的,是什么玩意?! 第471章 大魔王这都看的是什么画本子啊! 顾初月还在那咿咿呀呀的哼哼着。 言闻一黑着脸直接下榻,一步一步朝着小姑娘走过去。 少年背对着烛台,周身黑蒙蒙的令人看不清面色,不徐不疾间却不是春风拂面,而是气息阴戾,如同噬人的深渊毒瘴,仿佛下一秒,就可将人吞入果腹。 顾初月垂眸,眼看着少年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她半眯着一只眼睛,装模作样的又叫了两嗓子。 直到后背,彻底贴上了大魔王的身体。 她咬唇,小心脏突突的跳。 言闻一见小姑娘的娇靥深埋在膝盖上,冷哼了声,俯下身,双臂穿过小姑娘的膝盖后窝,轻而易举的就将人给抱了起来。 薄被随之滑落,顾初月睡袍单薄,后背紧紧贴在言闻一的胸口处,不过隔着一层霜白色的中衣和一件海棠红的布料。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迫使顾初月抬头。 可抬头不见人,一低头,便是距离她少说有一米多的地面。 只一眼,就不敢乱动了。 大魔王现在气息阴冷,保不准她一挣扎就被人顺手给扔到了地上。 她的骨头会断的! 言闻一见小姑娘瑟瑟发抖却一句错都不说的样子,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 小姑娘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顾初月被抱小鸡崽子似的又被抱回了炕榻上。 她身子一着榻,便连忙想溜。 哪知刚动没两步,脚踝上便覆上了一阵的阴凉。 屋子里温暖,身子也是暖和的不得了,忽然凉意袭来,还是脚踝那样敏感的位置,她直接一个哆嗦,又扑到了榻上。 小姑娘骨骼偏小,加上皮肉不多,言闻一的手掌松垮的握着她的脚踝,竟还有空余。 言闻一下意识的啧叹。 小姑娘这也太瘦了。 看脸圆圆润润雨雪可爱,怎么身上就这么点肉? 他长臂一伸,直接揽住了顾初月的腰肢,将人往怀里一带。 顾初月双手紧紧捂着脸,顺势往他的怀里钻,争取当一只鹌鹑。 言闻一挑眉,嗓音缓缓,“没人心疼没人爱,嫁给恶霸?” 他问:“谁是恶霸?” 怀里没有任何声音。 他另一手自小姑娘的脊骨一路向上,慢慢袭上她的脖颈,粗砺的指尖不轻不重的摩挲着,引得怀里人一阵缩瑟。 “选了狐狸精,就把发妻甩?”他笑意柔和,“卿卿这是嫌我对你的宠爱不够啊,竟然这般没有安全感,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我这做未婚夫婿的,当真是不称职,不如……” 少年久久没有说话,顾初月好奇的移开遮挡在眼睛上的手指,悄咪咪的抬了下头,哪知瞬间,就被人捏住了下巴。 言闻一悠悠靠近,冷莲香不再清冽,而是浓厚的压迫感十足,“为表情深几许,不如我也学一学那画本子上的人物,学一学里面的宠爱之道?只可惜现在寒冬腊月,池塘荷叶凋零,池面结冰,放不进船,不过若是在冰天雪地里,寻一处梅树下,也不缺风情,卿卿说呢?” 顾初月欲哭无泪。 大魔王这都看的是什么画本子啊! 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到现在怎么还记着小船荷塘哇! 她立刻解释:“什么恶霸什么把发妻甩?哎呀,这民间怎么流传这样狗血的小曲?真是太容易误导人啦!” 她一双水杏眸四处瞟,就是不敢抬头,“我就是觉着很顺口,就随便唱了几句,其实我是连这小曲儿是何意思都不明白的!” 言闻一垂眸,见小姑娘因为长时间埋头,脸色有些泛红,像极了每次亲热后,娇靥嫣红。 他眼中不自觉的浮上了宠溺,轻咳了声:“不过仔细想来,卿卿所言也是,学士府同言国公府,日后早晚,都是一家人。” 顾初月眼睛一亮,见他不再追究小曲儿的事,立刻抬头,“就是就是,我听说新郎上门迎娶新娘时,都会被拦在大门外,被新娘子的兄弟姐妹好一番为难,什么作诗猜谜语、舞剑耍大刀,简直什么为难的主意都要来一遍,你先和青绍打好关系,日后也能少些难处不是!” 言闻一见小姑娘一副鬼机灵的样子,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尖,“卿卿真是聪明。” “那是!” 她挺起小胸脯,余光偷偷瞄着对面的大魔王,不忘目的,“不瞒你说,今日青绍,根本没有随着爹爹回府。” 言闻一配合着问了声:“为何?” 顾初月扭着身子,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一想到爹爹和她说的话,气的攥紧了小拳头,“二公主看上了青绍,想让他成为驸马,皇上也同意了,但是,我们家就青绍这么一位嫡子,祖母爹爹还等着他光耀门楣继承家业呢,他怎么可能娶公主?这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事情,可……” 她气呼呼的叉腰:“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爹爹不同意,皇上便直接打着青绍有逸群之才,七皇子年纪尚小又未有先生的名头,将青绍留在宫里教导七皇子的功课,也没说个具体的出宫日期,这不是赤裸裸的逼迫吗?再者……” 她到底是姑娘家,在心上人面前,有些话还是羞于说出口。 言闻一将刚刚只喝了一口的牛乳茶递给小姑娘,“再者什么?” “再者……”她捧着牛乳茶,浅浅的啜饮了一小口,“都说二公主性格奔放,宫外府邸里的面首无数,自从被禁足后,就一直住在宫里,万一她大半夜的色心大发,将青绍给……” 她蹙着眉头,“女子闺誉不可损,二公主损的差不多了,皇上正好在找人接手当冤大头,到时候孤男寡女,没得都能被人说成有的,青绍岂不是会吃亏?” 言闻一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顾青绍能够跟着五皇子外出查账半年,且没有出过一点错误,就可看出,他不是个愚昧之人,哪会如此容易吃亏?” “可青绍到底只收个文弱的书生,万一二公主用强,简直如唐僧遇上了蝎子精,束手无策。” 他面对小姑娘丰富的想象力唯有一笑,“你呀,就是画本子看太多了。” 她不满的嘟囔:“我哪有啊!” 第472章 一一是全世界最好的未婚夫婿 言闻一见小姑娘说着说着语气就有些急,脸色又闷闷的红,生怕她一口气没喘上来便心口不舒服。 安抚道:“好,卿卿说的都对。” 顾初月又灌了口牛乳茶,神情里满是自信:“我猜的完全就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对不对?” 她一把抱住少年精瘦的腰身,笑嘻嘻的亲了下他的下颌,“一一,我爹你估计也知道几分,一生清高,没求过什么人,尤其还是宫里的,所以,怕是没什么关系可打点的,所以我想请你帮我找下可靠的人,在暗地里多照看下青绍,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就不用麻烦了。” 言闻一眸色晦暗:“卿卿当真是会打算,不让顾大人去求人,便想着让我去求人疏通?” 顾初月想也没想,直接道:“不是呀,爹爹是要去求人,说不定还要卖大人情,但是你比较厉害,直接吩咐手下就可以了呀。” 言闻一听着小姑娘诚恳的语气,狭眸充满了笑意。 胸腔里有股说不出的情绪,是哪怕第一次单独完成刺杀任务时,都没有的傲然感和自豪。 顾初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答应了。 她紧紧抱住了言闻一,语气里藏不住欢喜:“我说什么来着,一一最厉害啦!什么恶霸什么抛弃发妻,简直就是瞎编,一一简直就是全都城最好的未婚夫婿!” 言闻一:“只是全都城吗?” “不,是全东齐、全世界最好的未婚夫婿!” 言闻一俯首,亲了下小姑娘红彤彤的鼻尖,唇角溢出笑意,“小滑头。” 顾初月仰头,笑盈盈的看他,“还不是被你宠出来的?” 言闻一垂眸,狭眸里冰雪消融,是藏不住的春意盎然。 小姑娘身着海棠色浮光锦睡袍,哪怕烛台灯火细微,也依旧在这漫漫长夜里熠熠生辉,将小姑娘的肌肤称的越发如雪,皓腕轻抬,浅浅绾发。 天上月从未意识到自己在散发着何等耀眼的清晖,乌云缭绕遮不住,直教群星失了色,地上人,失了魂。 言闻一将人抱住,轻吻她微凉未干的发顶,半阖着的狭眸里,是连自己都未发觉的虔诚。 他笑问:“所以明日,要不要去观澜湖赏景?” 顾初月身子一僵,果断摇头。 翌日。 屋外寒风慢,虽说冬阳不过浅浅几缕,但还是融了层积雪的。 帘栊半掀开一角,屋里的支摘窗也露出些缝隙。 屋子里暖意虽然少了许多,可空气却也好了不少。 顾初月正坐在圆桌旁用午膳,手边的珍珠翡翠汤圆冒着热气,她舀了一口甜汤,结果差点把舌头给烫破了,只好转而夹了个水晶冬瓜饺。 午膳还没有上完。 阿离连忙又端上一盘爆炒田鸡和一盘佛手金卷进来,随着在她身后的,是匆匆进来的簌簌。 顾初月还是念着一口没吃的汤圆,叫珍珠将汤圆端到了炕几上,那处支摘窗正半开着,正好吹些凉风散热快些。 簌簌道:“小姐,叶侍卫回来了。” 她顺手夹起一块佛手金卷,慢慢吃着,“叶然怎么说。” “都城所有的小倌馆都被勒令关门了,虽然还有暗地里悄悄营业的,不过都是少之又少,好像只有一家……叫……叫什么南风馆的,那里面除了公子哥儿光顾,听说还有不少富贵家的寡夫人耐不住寂寞,也偶尔会去光顾。” 顾初月放下筷子,“我之前还听说小倌馆的生意比秦楼楚馆还要火热,怎么现在倒全都关门了?” 簌簌道:“这奴婢也不知具体细节如何,听叶侍卫说,好像是被刑部的朱侍郎查出不少小倌馆都在背地里走私寒石散这类的禁品来谋取大量的利润,陛下下令彻查,后来便都关门了。” 顾初月细细的嚼着口中的田鸡肉,总觉得这背后怕是有人在操控。 按理说,像是秦楼楚馆和小倌馆这类可以获取大量利润的地方,背后都不定有多少高官当靠山,哪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给端了? 珍珠把汤圆端了过来,“小姐,摸着温度差不多了。” 顾初月接过,舀了一口,温度刚刚好,轻轻一咬,黑芝麻便涌了出来,口感细腻,味道香醇。 她一连吃了三个,才有了些饱的感觉,“簌簌呀,你刚刚说暗地里还开着的那个小倌馆叫什么?” “听叶侍卫说就是这几天才开起来的,叫南风馆。” “你有没有问叶然,全都城是不是只有这一家小倌馆还在开着?” 簌簌肯定道:“奴婢问过了,叶侍卫说是。” “好。”顾初月放下汤匙,“那南风馆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每日的戌时到第二日的卯时。” 顾初月差点被口中的汤圆给噎着,“怎么大晚上才开始营业啊?” 珍珠笑道:“现在查的严,白日不敢开门,便只有晚上了,夜深人静时,被抓到的风险也低些。” 顾初月觉得头大,若是白天的时候,她还好出去一些,可若是大晚上的坐着马车出去,怕是还没出百米,便会被老爹和祖母给抓回来审问。 冒的险太大了,万一扑了个空,不太值得。 但是,她又没有别的选择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她并不想一味的依赖大魔王的权势。 她吩咐:“你让叶然和侍卫队告几日假,最近几日守在宣武门口,看看有没有二公主的马车出宫,如果出宫是去哪里。” 在青绍不会出事的前提下,这件事啊,便可不用太过焦急,毕竟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簌簌应下告退。 帘栊还未被放开,阿离便进来道:“小姐,言五小姐身边的丫鬟刚刚过来了,说说言五小姐让您过去言国公府陪她说说话,她现在不方便离开云鹤轩。” 顾初月一听,惊讶道:“小表姐怎么还躲在云鹤轩呀,难不成她还没有解除禁足?” 珍珠附和道:“小姐不知道,奴婢前几日出去采买针线的时候碰到过伺候言五小姐的丫鬟,听她们说,言五小姐一直都在云鹤轩,都不敢出来的。” 第473章 装糊涂 顾初月不清楚言二伯到底是怎么想的,名名也是位重礼数的人,怎么给小表姐选的夫婿,却是那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 这不是白白将小表姐的后半辈子葬送在孟家吗? 她接过珍珠递来的帕子,简单的点了下唇角,“你让门房准备马车,去言国公府,再去侍卫队吩咐一声,让叶然一同跟着。” “是。” 说着,阿离匆匆出去准备。 顾初月起身,她午膳吃了许多的热粥汤圆,此时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就连出了正屋,都觉得温度尚好。 穿过假山林,路过弄墨宅,清风徐来。 她伸展双臂,脸上弥漫着笑意。 珍珠捂唇笑道:“小姐今日心情真好。” 顾初月眉眼如春,“是嘛,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初月表妹能有什么喜事,不如也说给表姐听一听?” 身后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却不含半分笑意。 这样的矫揉做作,顾初月不用回头,都能猜到是谁。 可惜,花园里有不少来往的浆洗丫鬟,她们在人前还没有撕破脸皮。 顾初月回头,浅浅点头:“表姐安好。” 文丝娆一步步走向前面娇若海棠的少女,见她脸上笑意肆漫,不由得攥紧了手上的帕子。 “妹妹这是要去哪?” “小表姐近来身子不适,一直都在言国公府里休养,我去探望一二,表姐呢?” 文丝娆抬手,轻挽耳边的碎发,不经意间琵琶袖下移,雪白的肌肤上一点朱砂惹人注目。 那是代表女子贞洁的守宫砂。 顾初月只瞧了一眼,便淡淡的移开视线。 文丝娆见她唇角笑意变浅,心中安安得意。 顾初月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丫鬟,道:“我还要赶着出府,便先走一步,改日再和表姐叙旧。” “诶?” 文丝娆跨步走到她身边,“真是赶巧了?我正好也要出府,咱们姐妹俩也很久没有聊聊天了,不如一起?” 顾初月抬眸,轻扫身边的人。 一身素色袄裙,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然绽出媚色,眉上的青黛,脸上胭脂,都描画的极淡,不留一丝晕染的痕迹,若非仔细看,就像是丽质天成般。 气质,也比初入学士府时,越发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可惜,同样是惹人怜,文丝娆比起顾芳菲,则多了几分刻意之感,让人觉着哪怕是演练了无数次的结果,照样能露出马脚。 明明回府时,还是一片褴褛狼狈,瞧着她的眼神恨不得要咬人似的,今日又成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她倒也想看看,文丝娆的葫芦里到底在卖着什么药? 便应下,“表姐如此说,那妹妹自然也是愿意的。” 两人并排出了花园到了前院。 比起花园的来往丫鬟,前院倒是清净许多。 雪化霜,被来回的踩踏,已经被踩实了,成了一块块的硬冰,偶尔踩上一块,不留意就要挨摔。 珍珠仔细扶着小姐。 两人谁也不曾开口,都在等,是谁先沉不住气。 顾初月好心情的哼着歌谣。 文丝娆忍不住道:“青绍表哥被扣在宫里,不知何时才能被放出来,初月表妹倒是还有闲心去找姐妹玩闹,也真是心中无片叶,半分心也无。” 顾初月俏皮的朝她眨眨眼睛,“被扣在宫里?表姐是在说什么呢?青绍明明就是被陛下赏识,暂留宫中教导七皇子的功课罢了,不日便可回府。” 文丝娆冷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现在藏玉阁的叔母都快哭成泪人了,若是知道青绍表哥的嫡亲妹妹竟然还有心思出去玩耍,不定有多寒心。” “哦?我知道什么呀?表姐又是在说什呢?不过初月有一点还是要和表姐说清楚的好,青绍是死是活,都是我们学士府的事情,和你一个外人无关。” 文丝娆温柔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叔父已经答应姨祖母,在年前寻个好的日子,便将顾家族内的耆老都邀请过来,到时,他亲自主持,将我的名字,写进顾家的宗谱,我仔细想想,年前能担的起这样隆重的事情的日子,唯有除夕那样的好日子,才能配得上我。” 顾初月的瞳孔一缩。 除夕,正是她的生辰。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爹爹什么时候答应的文姨娘了,表姐莫不是记错了?” 文丝娆提起腰脊,骄傲开口:“就在上次姨娘晕倒的时候,初月向来对亲祖母不管不问,自然不知道。” 老爹重孝,文姨娘又擅长哭戏。 晕倒这种戏码简直就是家常菜,连心思都不用花。 加上府医随便说上两句差点“去了”之类的话,老爹难免心软,又答应了。 只是还没敢在祖母面前说起罢了。 再者,老爹若是敢在她生日那天将文丝娆的名字写进宗谱,祖母就敢当众下他的面子。 所以,只要祖母还在一天,顾初月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过,那样好发日子,祖母难免会生气。 文姨娘生气生习惯了,祖母可没有。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气出个好歹? 顾初月不敢想。 她唯有将文丝娆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文丝娆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伤心,越发的得意,“表妹也不必伤心,我比你大,到时候写入宗谱自然会取代你成为嫡长女,不过,作为长姐,我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的。” 顾初月捧着手炉,点点头,抬眸笑着看她:“是呢,表姐以农门女的身份嫁入夔州,确实不太妥呢,表姐也知道,高门子弟的眼光都高着呢,难免夫家会瞧不上表姐的身份,不过,表姐要是以顾家女的身份嫁过去,那自然待遇就会不一样,爹爹还真是有心呢,提前就为表姐做好了打算。” 她抚摸着头上的赤金青鸾步摇,骨子里的骄傲不需要任何修饰,浑然天成。 脆声道:“表姐要说好日子,我倒想起了一个,听说宋老夫人已经给远在夔州的三嫂子书信一封,想来年前就会来下聘了,依我看,将仪式定在下聘礼当天,邀请族内耆老前来,也能让表姐的未来夫家看到我们学士府的诚意,表姐说呢?” 第474章 凭他也配得上我? 文丝娆觉得夔州偏远,实在瞧不上那所谓的什么三房嫡次子,觉得对方一个穷秀才,如何能配自己这顾家嫡长女的身份? 唯有大皇子,才配得上她也唯有她,才配得上大皇子妃的位置。 文丝娆嗤笑道:“凭他也配得上我?” “那表姐认为,什么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你呢!” “当然是大皇子那——” 话说一半,文丝娆捂住口,见顾初月依旧笑意盎然,心里不甘她这般淡定,便放下手帕,直言道:“不瞒表妹说,大皇子对我爱慕已久,已经准备和嘉贵妃娘娘说明此事,让娘娘去找皇上赐婚呢,今日我出府,也是应了大皇子的邀约,一同去观澜湖赏雪。” 她扬着头,语气难掩得意,像一只混在孔雀堆儿里的家雀儿,也想学一学孔雀开屏的张扬美丽。 可惜了。 顾初月挑眉:“表姐刚刚还在说我不该在青绍未回府时出去看望小姐妹,现在,表姐却也是前去应邀赏雪,还是应情郎的约,真是亏得表姐好意思说我呢。” 文丝娆笑意羞涩:“表妹此言差矣,大皇子身份高贵,嘉贵妃娘娘又是最得宠的后妃,青绍表哥日后便是我的嫡亲兄长,兄长有难,我这个当嫡妹的,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大皇子一向仁慈,最是厚待兄弟姐妹,对于青绍表哥,也定会吩咐宫里的太监奴才好好照拂。” 顾初月恍然大悟,“表姐原来是去求大皇子帮忙啊?” “说求多见外呀,大皇子对我极好,只要我稍稍暗示开口,便会主动提起帮忙,想来,这样的事情表妹怕是享受不到了,毕竟表妹的未婚夫婿只是一位不受宠的庶子,不过才回都城几个月,怕是连宣武门都还没进过呢。” 文丝娆捂唇,好一顿嘲笑。 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为讨小姐欢心,都跟着笑。 珍珠气的直掳袖子,“大胆,主子说话,你个丫鬟也敢笑,真是没有规矩!” “珍珠。” 顾初月淡淡的开口,叫住了珍珠,“好了,不要和不值当的人计较,耽误了时间,小表姐还在等着咱们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门。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门口。 文丝娆由丫鬟扶着,一步步走下台阶。 顾初月则立住未动。 若是单看文丝娆瘦弱的后背,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位姑娘,是如何狠下心将菲儿推下山坡的。 文丝娆似是没有炫耀够,回头道:“表妹怎么不走了,不是还赶时间吗?” 顾初月就这般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披风上的绒毛整齐的被风吹到了一侧边,赤金青鸾步摇似是迎风而舞,六条长尾顶部嵌着鸽血红宝石,珍珠为穗,垂在她的额边。 她扬唇一笑,“那就祝表姐心想事成喽。” 说罢,便越过文丝娆,上了马车。 大风吹过不留痕。 眼看着顾初月上了马车。 文丝娆浑身僵硬,耳边回响着顾初月张扬的笑意,一双水杏眸里是浓烈的不屑。 她攥紧了手,染了粉色豆蔻的指甲深深陷入丫鬟的手背皮肉里。 丫鬟忍着不敢叫痛,刚想求饶,哪知一抬头,就见驾马之人,有些眼熟。 再想细看,便被马鞭的声音打断。 丫鬟小声道:“那人竟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文丝娆回神,“珍珠是顾初月的贴身丫鬟,你觉着眼熟是正常的。” “珍珠奴婢当然认识,奴婢是觉着她那驾马的,有些眼熟,不像是车夫。” 听丫鬟这么一说,文丝娆也觉着有几分眼熟。 那人生的高大威猛,确实不像是车夫,倒像是侍卫队里的侍卫。 先前在前院巡视时,她正好出门,偶然看见几次。 “夕阳一落,侍卫队经常在前院巡逻,你觉得眼熟,也无可厚非,好了,不要再想了,殿下该等急了。” 那丫鬟连忙扶着小姐上马车。 只是刚刚一坐下,丫鬟忽然道:“小姐,奴婢想起来了!” 文丝娆蹙眉,“想起什么?一惊一乍的。” 丫鬟连忙认错:“小姐恕罪,奴婢觉得那人眼熟,是因为今日出去采买时,正好碰见这位侍卫在南风馆外徘徊。” “南风馆?”文丝娆没听到过这处地方,有些好奇。 丫鬟红了脸,趴在小姐耳边轻声解释。 一语说完,文丝娆连忙将人推开:“都城怎么还会有这种污秽之地?当真是令人恶心。” 丫鬟也道:“没想到大小姐身边,还会有这种癖好的人伺候。” 文丝娆冷声道:“顾初月失忆前和宋英是有名的狐朋狗友,知道宋英吗?堂堂宋小公爷可是那些三教九流之地的常客,顾初月和他交好,表面上看着学了乖巧,背地里不定是什么德行。” 说完,文丝娆突然一顿,看向了自己的丫鬟,“你刚刚说什么?” 丫鬟怔了下,“南风馆?” “不是这句。” “那个侍卫?” “也不是,是最后那句。”文丝娆急的低吼。 丫鬟被吓了一跳,怔怔道:“没想到、没想到大小姐身边,还……还会有这种癖好的人伺候?” 文丝娆眼睛一亮,就是这句! 顾初月现在整日卖乖,身边却留着这种不入流的人伺候。 保不准,这对主仆都是那南风馆的常客! 这要是被叔父给知道了,一定会对顾初月失望至极的。 老夫人一生贞烈,眼里容不得沙子,知道顾初月是这般德行,一定会不再宠爱她! 学士府没有了撑门面的嫡女,她又如此优秀,且得大皇子的喜爱,认她为嫡女,无论是对学士府的名声还是叔父的仕途,都是锦上添花。 都城的哪一位豪门主君现在不想和皇子搭上线呢? 文丝娆笑得花枝乱颤,吩咐道:“自明日起,仔细盯着明月苑和那个侍卫的动向,一旦发现她们去了南风馆,立刻向我禀报。” “是。” 说话间,马车渐渐停下。 “表小姐,顺祥斋到了。” 文丝娆出了马车,望着面前古朴雅致的小楼,温婉一笑。 车夫问:“表小姐,那小的就在外侯着还是?” 她道:“你回去吧。” 一番游玩后,自有大皇子送她回府。 第475章 小表姐,你简直害死我啦! 积雪消融,初晴好天气。 马车渐渐停下:“小姐,言国公府到了。” 珍珠下马车,将邀贴递与守门的小厮看。 小厮一看,原来是顾家的大小姐,连忙让同伴进去通禀,将人迎进去。 穿过亭台楼阁,小桥花园,这才远远见到了云鹤轩。 还没走到附近,就遇见了言可辛的贴身丫鬟。 那丫鬟名叫茴香,是黄氏娘家的家生子,自幼就被接到了言国公府,跟在言可辛身边伺候。 茴香一见到顾初月,就迎了上去,“顾大小姐,您可算是过来了,小姐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念叨您呢。” 想来小表姐一直都被困在云鹤轩,是无聊极了。 不过,顾初月也很好奇:“近几日,言二伯没有来接小表姐回府吗?” 茴香低头,“老爷这次是狠下心了,老爷说……说……” “说什么?你但说无妨。” “说言国公府和尚书府就隔着一堵墙的距离,小姐有腿,要是想回去,自然会自己回去。” 她惊讶的反问,“这是言二伯说的?” 茴香苦着脸,“老爷就是这么说的,夫人和老爷已经好几日没有说过话了,府里都在传……” 茴香话说一半,忽然不说了,警惕的看了眼四周,没什么外人,这才小声道:奴婢听尚书府的老姑姑们说,说夫人和老爷已经在闹和离了,小姐也不敢回去,怕一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说完,茴香气的攥紧了小拳头,“老爷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小姐说了,她宁死不屈,老爷要是再逼她,她就悬梁自尽!” 顾初月有些迟疑,“悬梁,自……尽?!” 她不太相信这是小表姐能做出来的事情。 茴香抓抓鬓角,哈哈一笑:“不不不,不是悬梁自尽,是一纸别离书仗剑天涯……” 顾初月松了口气。 这才像是小表姐的性格。 什么悬梁自尽? 她宁愿相信小表姐把房梁给烧了,也不相信小表姐主动寻死。 小表姐多么活泼乐天的一个人呀! 一进云鹤轩,便见到去倒香灰的元妈妈。 顾初月主动迎了上去,笑道:“姨祖母在正屋吗?” 元妈妈左胳膊抱了一个香炉,右胳膊抱了一个香炉,面容和善,整个人泛着喜气,“老夫人不在正屋,在后面的佛堂里诵经呢,老夫人一旦开始诵经,最不喜被人打扰,还请顾大小姐见谅。” “我没提前打声招呼便过来拜访,才是唐突呢,诶?小表姐也在佛堂诵经吗?” 元妈妈一脸的惊讶,活像是寒冬腊月瞧见了迎春花似的,“五小姐性子闹腾,可在佛堂待不住,不过今儿也是难得,就在正屋外厅里看书呢,还是主动的哩。” 虽说天上暖阳挂,可到底还是大冬天,待久了还是会冷。 她说了句那便“不打扰元妈妈了”,便匆匆进了正屋。 可元妈妈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自顾自的道:“还主动寻的老奴,说自己的学识需要补拙,让老奴帮忙去寻大少爷过来教导呢,现在这时候,估计——” “妈妈。” 一小丫鬟轻拍元妈妈的肩膀,“大小姐已经进去了。” 元妈妈一听,左右一看,发现确实人已不见,咳了两声便又朝佛堂去。 边走边不经意似的说:“我当然知道顾大小姐已经不见了,我刚刚那是对你说的……” 丫鬟默默听着,不说话。 反观顾初月,觉着冷又一心想要见小表姐,哪里还有心思听元妈妈后来说的话,是一个字音都没听到。 丫鬟自两侧掀开帘栊,“顾大小姐请进。” 顾初月欢喜的走了进去,蹦蹦跳跳的直冲小表姐过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我呀,听茴香说,你想我想的都要睡不着觉了呢!” 言可辛看了眼笑眯眯的小表妹,张了张口,视线越过她,飘向了她的身后。 只一眼,便默默的移开视线。 顾初月见小表姐欲言又止的模样,浑身僵硬的不得了,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小表姐,你咋啦?” 言可辛抓着她袄袖的一角,小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似的,伸出一根食指,悄悄指着她的身后。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小表姐,你干嘛呀,怎么了吗?” “卿卿不是说今日没有时间外出吗?赴小姐妹的邀约,倒是来的真快啊。” 漫不经心的嗓音刚落,是一阵沉沉的笑声。 明明是在笑,却戾气浓厚,狭眸微微勾起,是浓烈的凉薄缭绕。 不加一丝情感在里,若说有,也是冷漠。 妈妈呀! 顾初月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像是刚出蒸笼的小包子似的,只不过包子泛着的是蒸蒸热气,而她眼里,泛的是闪闪泪光。 不是说小表姐在正屋外厅里好好学习吗? 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大魔王会在这里?! 偏偏,她昨天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大魔王的种种邀约,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结果…… 她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小声道:“小表姐,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会在这?” 言可辛也很疑惑,“昨日我碰到大哥,大哥说我现在出不去,不如将你请到云鹤轩来玩,我一听,就答应了啊,倒是你们……” 她看了眼自己恍如煞神的大哥,小声道:“你是不是得罪我大哥了?瞧他那脸黑的,简直都要成熏笼里的黑炭了!” 顾初月扶额,“小表姐,你简直是害死我了……” “不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少年温柔的嗓音:“可辛,刚刚祖母叫你去佛堂和她一起诵经。” 言可辛忙否定:“大哥你别瞎说,祖母可没说,她知道我在那蒲团上跪不住的。” 言闻一微笑:“说了。” “真的没——” 言闻一眼神凛冽如窗外大雪纷飞。 言可辛立刻改口:“还是大哥的听力好,祖母好像真的说了,阿弥陀佛,我最喜欢诵经了,既然祖母叫,我也不好不去,那就不打扰大哥你们了,哈哈……” 顾初月连忙拉住小表姐的袖子,跟她对口型:“你确定把握一个人留在这吗?要走带我一起走哇……” 第476章 原来,卿卿是骗我的? 顾初月死死的抱住小表姐的手臂,“我不管,要走一起走!” “咳。”又是一声轻咳。 两人皆是一抖。 顾初月这才发现小表姐有点不大对劲。 小表姐平日里,可没有这么害怕大魔王的。 怎么今日? 她小声的问:“小表姐,你这是咋了?” 言可辛义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我……我可不是怕我大哥啊,只是祖母有令,我们这当小辈的不好推脱,尤其是诵经这样有意义的事情,哈哈……” 说完,言可辛便用手挡住了口:“你是不知道,我前天晚上睡不着,在花园里闲逛,看到大哥的侍卫金戈拖着一大包黑了呼啦的东西,一大包!我刚想上去问问,就看见那包里掉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竟然……竟然是人的胳膊,都烂了……” “不过,初月,我大哥对你还是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哈,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言可辛飞快的瞟了眼某位,一把扒拉开手臂上的手,小跑着越过顾初月,边跑边道:“大哥你们好好叙旧哈,我先去为你们祈福!” 顾初月:“…………” 外厅的槅扇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过来。” 身后传来少年努力压制戾气装学温柔的嗓音。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一身绛紫色绣暗梅纹立领锦袍,领口的云纹水纹交染磅礴大气,姿容凛傲,眉眼渗透着凉意,薄唇微勾,是薄情似的笑。 顾初月僵了两秒,连忙道:“一一今日锦衣玉冠相貌堂堂,风度翩翩高大威猛,当真是这世间绝无仅有好儿郎呢!” 说完,她还比了一个大拇指。 言闻一唇角的最后一点弧度都慢慢下压。 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顾初月一瞧,连忙凑了过去,坐到他身边,双臂撑在膝盖上,就差脑门上写着乖巧二字了。 言闻一淡淡的看着她:“昨天说什么来着?” 她小声道:“我昨天没有答应你是因为今日真的有事情,哪知道这事情在午膳前就完成了,又正好听到有丫鬟说小表姐送了邀约过来,我一想,你也住在言国公府,又能见到小表姐,也能见到你,简直一举两得,我便应下了。” 言闻一掀着眼帘,似笑非笑:“我是次要的选择?” 顾初月:“…………” 大魔王好难搞! 她忙摇头:“不不不,你才是主要的!” 言闻一长腿交叠,手臂搭在圈椅的圆弧形椅背上,一副你不说清楚就不罢休的样子。 顾初月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我主要是来找你,什么小表姐呀都是次要哒,毕竟昨天拒接了一一的邀约,我也觉得好遗憾呢!” 说完,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很是真诚的模样。 言闻一微微侧眸,狭眸里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哦?照这样说,卿卿是想和我一起去观澜湖吗?” “当然了!” “那卿卿,也想和我去顺祥斋吗?” “那是自然,下午就可以去呢!” “春鸣涧呢?” “改日一起去逛街!” “春雪来呢?” “明天咱们就去!” 言闻一勾唇:“原来卿卿这般想和我一起去泡温泉,既然如此,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顾初月愣了下,“……我刚刚说什么了?” 言闻一笑意骤降,“原来,卿卿是骗我的?” 她下意识道:“没有没有!” “如此,明日去春雪来?” 她顿了顿,“这……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又不在一方温泉池中,卿卿是在怕什么呢?” 言闻一伸手,将小姑娘嘴角不知何时沾上的糕点碎屑刮了下来。 顾初月侧过身子看他,一双水杏眸里是潋滟的光芒,“你是少年郎,自然不怕什么,可我是位姑娘,平日里去顺祥斋春鸣涧那些地方,都是大庭广众下居多,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但是春雪来不一样,那是一个听上去就会被别人想入非非的地方,你知道的,闺誉名声对一个姑娘有多重要。” 她虽然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却不得不遵从古代人的规矩。 言闻一见小姑娘模样认真,只好压下脑子里的旖旎想法,捏着她一侧脸颊上的软肉,“卿卿自然是好姑娘。” 顾初月轻轻“哼”了声,扬起头不去看他,“那你还提议去那样地方,上次竟然还说是我想入非非,我看呀,不定是谁心里存着什么坏心思呢!” 言闻一半阖着眸子靠在圈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小姑娘细腻温软的侧脸,“依卿卿的意,是什么坏心思呢?” 顾初月皱着鼻子,斜着眸子重重的刮了少年一眼,却不知自己那模样,有多娇俏。 “还能有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言闻一哂笑。 小姑娘现在耀武扬威的模样似是深山老林里的虎崽子,哪里还有刚刚连话都不敢说的半分样子? 顾初月见少年没有反驳,心里也不似刚刚那般害怕。 因为初次见面,便是普陀寺碎人骨,虽然后来大魔王对她表明心迹,但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阴影的。 虽然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没有亲眼看见过杀人啊! 还是如此凶残的手法,直接将人的胸骨给碾碎。 现在想想,还是一激灵。 撑在膝盖上的手有些泛麻的感觉,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收回手,转而双臂交叉端在身前,她清了清嗓子,“还有刚刚,你还吓唬我,我常收到怡静姐姐的来信,怡静姐姐说,小侯爷对她极好,虽然违背了未及笄不同房的约定,但是在她有孕后,也是千般宠爱,因为怡静姐姐想吃鲤鱼,便亲自去湖边钓鱼,还为怡静姐姐猎了一只梅花鹿,给她养在身边解闷。” 她话锋一转,可怜兮兮的叹气,“说来,不求我的未婚夫婿对我能像小侯爷对怡静姐姐那般,只要能收敛几分脾气,不要随便吓唬我就好喽。” 言闻一皱眉,“我何时吓唬你了?” 她往嘴里塞了颗话梅,边控诉:“你看你还不承认,刚刚小表姐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幸亏我心理素质好,否则定要和她一起逃出去。” 第477章 顾初月说完,见对方满脸的漠然,便伸出手指戳了戳言闻一的一侧唇角,嘴里还吃着话梅,说话含糊不清,“呶,就是这个样子,你看,小表姐那是多大的胆子呀,都被你吓的落荒而逃,还说不是因为我心理素质好?” 她鲜少有机会捏大魔王的脸,见他不反对,便笑嘻嘻的移动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滑溜溜的,手感还不错。 虽然自幼便久经风霜,可除了手掌的几处厚茧外,其他地方倒是一点也不粗糙,半分也不像是画本子里的那些高手似的,不修边幅,一圈的络腮胡。 言闻一只觉得面上一阵的痒,他抓住小姑娘作乱的手指,面无表情:“我何时凶了?” 顾初月望着他,“还能是什么时候?就是现在!” 她挣开大魔王攥着她的手,白皙绵软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两边唇角,透着淡粉的指甲修剪整齐,是半圆的流畅弧度。 她趁着大魔王不注意,两指尖用力,将他的唇角向上一提,边道:“呶,你要是多笑笑,我就不觉得你凶啦。” 言闻一抬眸,如点漆的狭眸里透着淡淡的广点,在他涣散的瞳孔里,一点点凝聚成眼前人的模样。 少年明明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本应是家中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却早早离家,饱经这个年纪不应该经历的苦楚。 那一双眼睛,应该如云敬表哥那般,常常含笑才对。 同样是国公府的长子,他应该像宋英一般天不怕地不怕,活的恣意潇洒才对。 可惜,古代残酷的嫡庶制度和出身差距,就算是亲兄弟,在地位方面,依旧犹如云泥。 她先前每每都不敢和大魔王对视,而现在,每每对视,都觉着里满是悲凉。 大魔王年少时缺少关怀,缺少家的温暖,尤其原主还曾经联合别的世家子弟经常欺负他。 她一想到这,就觉得一阵的心疼。 她暗暗下决心,今后一定要加倍对大魔王好,让他体会到人间冷暖。 不知是不是一个表情持续久了,言闻一的脸有些麻意。 他见小姑娘黛眉轻蹙,一双水杏眸里波光粼粼,漾着楚楚动人的光芒,似是点点泪……光? 眸子里,是满满的怜惜之情。 小姑娘这是在心疼他? 屋里很是安静,若是此时掉落根针,怕是都能听到声音。 言闻一眉眼微动,忽然伸手拉开了顾初月,浅浅闭上了眸子,掩去了光华万千,褪下了阴戾冷漠的外表,唯独剩下看似脆弱的内心。 “卿卿,我改不了了,自幼的遭遇注定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云敬那样温文尔雅的公子,也无法像安仲逸那般潇洒倜傥,也没有裴乔那般显赫的身份,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少年眉眼低垂,纤长的睫毛浓密如扇,掩下满眸的脆弱和寂寥,周身的气息是那么的凄惨。 顾初月一下子就慌了神。 明明那般骄傲的少年,何曾如此低头过? 她连忙松开手,少年的唇角两边皆有一处明显的小红痕,细细弯弯的,是小姑娘指甲的弧度。 言闻一摸着,眸中闪过一瞬的笑意。 顾初月连忙起身,站到少年的对面,语气有些慌张,“一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她拉起了少年的手,柔嫩的掌心和少年粗砺的掌心相贴,“你小时候过得不开心,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虽然我道歉了,但是事实无法磨灭,我只是……只是希望你多开心一点而已,或者说,是希望我可以让你开心,让你欢喜。” 言闻一眼中不留痕迹的闪过惊喜,可面上却是失落的叹了口气:“我卿卿啊,真是个傻姑娘。” 顾初月:“???” “让我开心还不简单?” “啊?” 言闻一抬眸,朝小姑娘勾着手指,“卿卿,过来。”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懵懂懂的,却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哪知还没定住脚步,手腕就被拉住,一阵旋转—— 她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到了人家的腿上,靠在了人家的怀里。 顾初月:“???” 言闻一单手揽着小姑娘的腰肢,另一手微扬,抬起了小姑娘的下颌,深深的望着她,狭眸晦暗深邃,如同夜晚里蒙纱的珍珠,明明只透着暗淡的光,却别样的吸引人。 他贴近小姑娘,薄唇落在她滚烫的耳珠上,嗓音撩人,“想让我开心吗?” 顾初月下意识的向后缩着肩颈,哪知却被人揽住了后颈,再动弹不得。 她小幅度的点了下头,瓷白色的贝齿轻咬唇瓣,原本未抹口脂的唇越发的嫣红漂亮。 杏眸氤氲,脸蛋潮红,肌肤细腻,青丝如绸。 顾家有女,倾城动人。 言闻一眸色渐深,只觉得下身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滋生,如嫩芽遇上了春雨,润物细无声,不过片刻,已然繁茂如林。 他身体后移,与小姑娘相贴额头,鼻尖相触。 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 言闻一肆意的勾着唇角,“那就给表哥亲一亲,嗯?” 顾初月不所以,大魔王平日里一点也不喜欢她叫他表哥,怎么现在—— “唔……” 说话间,少年温凉的薄唇若即若离的碰着小姑娘香软的丹唇。 在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蓦然向前。 冷莲香与海棠香交融,不断在纠缠蔓延。 顾初月眯着眼睛,睫毛如同她此时的小心脏一般,颤个不停。 直到少年稍稍后移,她心里一直在乱撞的小路才稍稍停歇。 她抬眸,呼吸急促。 少年笑容餍足。 一瞬间,顾初月的脑子稍稍清醒了几分。 不对啊! 刚刚她明明只是在安慰大魔王而已,怎么安慰安慰着,就被人给亲了? 尤其,这还不是云鹤轩的正屋外厅,若是被人发现,可就不是抄写一百遍《女则》《女戒》那么简单了! 她捂着唇,看着一脸得逞的少年,“你你你……” 明明不是第一次亲吻,可她还是不知为何的害羞。 言闻一双臂搂着小姑娘的腰肢,怕她一个不小心后仰摔倒,“哦?我怎么了?” 第478章 少年的视线,定在她的唇瓣上 言闻一眼中不留痕迹的闪过惊喜,可面上却是失落的叹了口气:“我卿卿啊,真是个傻姑娘。” 顾初月:“???” “让我开心还不简单?” “啊?” 言闻一抬眸,朝小姑娘勾着手指,“卿卿,过来。”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懵懂懂的,却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哪知还没定住脚步,手腕就被拉住,一阵旋转—— 她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到了人家的腿上,靠在了人家的怀里。 顾初月:“???” 言闻一单手揽着小姑娘的腰肢,另一手微扬,抬起了小姑娘的下颌,深深的望着她,狭眸晦暗深邃,如同夜晚里蒙纱的珍珠,明明只透着暗淡的光,却别样的吸引人。 他贴近小姑娘,薄唇落在她滚烫的耳珠上,嗓音撩人,“想让我开心吗?” 顾初月下意识的向后缩着肩颈,哪知却被人揽住了后颈,再动弹不得。 她小幅度的点了下头,瓷白色的贝齿轻咬唇瓣,原本未抹口脂的唇越发的嫣红漂亮。 杏眸氤氲,脸蛋潮红,肌肤细腻,青丝如绸。 顾家有女,倾城动人。 言闻一眸色渐深,只觉得下身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滋生,如嫩芽遇上了春雨,润物细无声,不过片刻,已然繁茂如林。 他身体后移,与小姑娘相贴额头,鼻尖相触。 一切都那么的顺其自然。 言闻一肆意的勾着唇角,“那就给表哥亲一亲,嗯?” 顾初月不所以,大魔王平日里一点也不喜欢她叫他表哥,怎么现在—— “唔……” 说话间,少年温凉的薄唇若即若离的碰着小姑娘香软的丹唇。 在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时,蓦然向前。 冷莲香与海棠香交融,不断在纠缠蔓延。 顾初月眯着眼睛,睫毛如同她此时的小心脏一般,颤个不停。 直到少年稍稍后移,她心里一直在乱撞的小路才稍稍停歇。 她抬眸,呼吸急促。 少年笑容餍足。 一瞬间,顾初月的脑子稍稍清醒了几分。 不对啊! 刚刚她明明只是在安慰大魔王而已,怎么安慰安慰着,就被人给亲了? 尤其,这还不是云鹤轩的正屋外厅,若是被人发现,可就不是抄写一百遍《女则》《女戒》那么简单了! 她捂着唇,看着一脸得逞的少年,“你你你……” 明明不是第一次亲吻,可她还是不知为何的害羞。 言闻一双臂搂着小姑娘的腰肢,怕她一个不小心后仰摔倒,“哦?我怎么了?” 顾初月的胸口还是有些大幅度的起伏。 言闻一毫不留情的哂笑:“亲热这多次,卿卿怎么亲吻时还是会忘记呼吸?” 顾初月刚想反驳,就听对方又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看来还是亲热太少,若是多几次,便能学会了。” 她极力压下想要锤爆对方头的冲动。 不知是谁来了,云鹤轩的院里传来了问候的声音。 她心里猛然一慌,生怕有人突然进来,毕竟这是言姨祖母的住处。 “你快放开我,万一有人进来可怎么办?” “若是不放呢?” 顾初月气鼓鼓的撅着嘴,“你要是再不放,我……我、我就搬去寿辉堂,在祖母的屋里置一处床榻,再不回明月苑住!” 言闻一:“…………” 小姑娘现在掐人命门,是一掐一个准儿。 言闻一见小姑娘如此害怕,便松开了手臂。 顾初月连忙回到座位上,瞪了身侧笑容不减的某人一眼,“登……登徒子!” 言闻一很是无辜的朝着她眨眼睛,“是卿卿想让我开心的,不是吗?” 说罢,他又谆谆道:“言必行,想来,平日顾学士也是这般教育儿女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主动,不负责,还耍赖。 顾初月低头,一双水杏眸胡乱的瞟,“那你也不能在这呀,若是有人进来,你顶多是跪几日祠堂,我若是不被老爹动家法暴打一顿才怪呢!” 言闻一挑眉:“依卿卿的意思,若是不在云鹤轩,便可以了吗?” “可以什么啊?” 少年的视线,定在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上。 顾初月:“…………” 好的,她明白了。 不用解释了。 画本子里都说,开过荤的郎君精猛如虎。 可大魔王这还没开过便已经如此。 她不敢想象成婚后,是何种…… 言闻一见小姑娘的脸蛋红红,若说刚刚是羞的,那现在怕是又羞又气的。 他拉着小姑娘嫩笋似的指尖,“好了,不逗弄你了,晚上一起用膳?” 她撇着嘴,“不行。” “为何?” “姨祖母在佛堂诵经,小表姐又被你给赶跑了,于情于理,我连留下来都借口都没有,没有长辈在场,你我一起用膳怕是会惹出闲话来,还是算了吧。” 言闻一见小姑娘认真思考的模样,不禁又揉了揉她的发髻。 “那回明月苑用——” “大少爷。” 话未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顾初月立刻坐回原位,整理衣襟发髻,又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生怕被别人给看出端倪来。 言闻一见小姑娘如此紧张的模样,勾唇轻笑。 她低头整理宽袖时,再抬眸,正好瞧见这抹笑容。 她低声道:“不许笑了!” 话音刚落,一丫鬟快步走了进来,道:“大少爷,夫人找您。” “何事?” 言闻一依旧端坐如古钟,半点不见慌忙的模样,对比顾初月,可以说是淡定的不得了了。 丫鬟道:“夫人请您去流云苑商量南山苑修葺一事,烦请大少爷随奴婢走一趟。” 言闻一点头,回眸看了一眼顾初月,便淡定的点头,便径直出了正屋。 丫鬟也随着出去。 帘栊落下。 顾初月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软的摊在了圈椅上。 哪知丫鬟刚走,帘栊又被人拉了起了。 她刚想起身,就见一抹黄色的熟悉身影冲了进来。 再仔细看。 正是言可辛正提着裙摆连忙跑了进来。 顾初月:“小表姐,你不是被言姨祖母叫去佛堂诵经了吗?这是?” 言可辛一挥手,“诵什么啊,你知道的,我平日里最不喜欢读书了,尤其在祖母身边,若是读错了几个字,今日一整晚都不用休息了。” 她拉着顾初月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一整圈,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别扭的侧过头,“我刚刚可不是害怕啊。” 第479章 留宿言国公府 顾初月一听,见外面夕阳西下,便应下了。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珍珠望着外面的天色,再次提议:“小姐,真的不能再等了,腊月多阴雪,若是等会下起雪来,路又黑,可不安全,时辰一耽误,老夫人会很担心的。” 言可辛正在兴致冲冲的给她介绍好吃的干果。 顾初月小声应下,抬头,透过明瓦,外面一片漆黑,隐约可看见走廊里挂着的灯笼,星星点点的光。 她惊讶:“外面天怎么这么黑了?” 珍珠哭笑不得,“小姐,冬天黑的就是如此早,不然奴婢也不想坏了您和言五小姐的兴致呀。” 她也怕下雪路不好走,滑溜溜的车夫也不好驾马。 “小表姐。”她侧眸,好言道:“外面天太黑了,再不走,祖母要担心的。” 言可辛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面露遗憾,只好道:“那……那好吧,我们改日再聚。” 说着,她将刚刚挑好的干果用手帕一包,都递给了顾初月,“给,这是厨房那边新研制出来的口味,干果下锅炒熟,但是不知道是加了什么东西进去,有股子奶香,而且吃多了也不腻,我这几日天天吃,不过有一点不好的是,这玩意儿吃多了太长肉。”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不过,你可不能多吃,到时候胖了又嚷嚷着要减肥,李太医说你身体还没养好,减肥,可不利于身体健康。” 顾初月接过来,简直哭笑不得:“啊?小表姐怎么连你都知道了啊?” “我虽然好久没有出去玩了,但是一直住在云鹤轩,李太医来为祖母请平安脉时,我也在旁听了几嘴,便随口一问,就知道喽。” 言可辛往嘴里丢了颗核桃仁,看着顾初月笑眯眯的模样,又补了句,“我可不是特意问的啊,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问了嘴顾芳菲的身体情况,其他都是李太医自己说的啊……” 顾初月知道,小表姐这是又嘴硬了。 她攥住手里圆滚滚的帕子,冲着言可辛摇了摇,“好,那我就多谢小表姐如此关心二妹妹的身子喽,我回去呀,一定将小表姐的关心带到。” 见小表姐一副不情愿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言可辛朝她挥着小拳头威胁,“不许笑!” 她开怀的往后退,牢牢的靠在圈椅一侧,将手里的帕子打开一角,闻了闻,果真一股子奶香味扑鼻。 这味儿像极了现代的奶香味坚果。 坚果虽然营养高,但是热量也不低,吃多了当然会发胖。 她太久没有吃这种味道的零嘴儿了,忍不住嘴馋,剥开一颗核桃便塞进了嘴里。 核桃皮如纸,一捏就碎了,核桃仁也是香香脆脆的,还不腻。 言可辛一看她吃了,就又扭头过来跟小姐妹分享自己发现的小搭配,“我也不是很爱喝龙井,但是龙井配这核桃仁却是绝配,核桃仁吃多了也不腻,龙井喝多了也不涩舌头,你可以试试。” “好呀,我回去就试下,若是好吃,便叫我们家厨子过来学习。” “行啊。” 珍珠见两位小姐又有聊起来的趋势,只好打断:“小姐,咱们真的不能再聊下去了。” 顾初月下意识看了眼漏壶,发现确实已经不早了,只好起身,“小表姐,那我先走了,咱们改日再聊吧。” 言可辛见她真的要走了,那件事情,又涌上了心头。 她抬头,欲言又止,眸中带着惶恐,是从心底滋生的不安。 但那毕竟不是小事,她没有证据,又不敢乱说。 顾初月见小表姐在出神,便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小表姐,我走喽,你多保重哈,我改日再来找你玩。” “啊?好。”言可辛愣着回了句。 珍珠为小姐系上披风,将又添了炭的手炉放到小姐手中。 顾初月歪头,笑道:“小表姐,我真的走喽,外面天冷,不定刮了多大的风,你就不用送我了。” 言可辛也跟着起身,将旁边的披风往身上一搭,“这有什么?去年这时候我还在跑马场遛马呢,走。” 说完,便率先出了正屋。 丫鬟一直在掀着帘栊。 她一瞧小表姐步子迈的极大,便连忙跟了出去。 外面雪花大如手,就连油纸伞都遮不住,被吹跑了两三个。 珍珠两只手一起用力握着油纸伞,忍不住抱怨,“这才几刻呀,这雪便下的这般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言可辛直接推开茴香一直给她撑伞的手,“没事儿的,我又不是没被吹过,这有什么的?快拿开吧。” 茴香没办法,只好把伞收起来了。 丫鬟在前面提灯照明,一路到大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张口西北风恨不得灌到嗓子眼里。 大门口。 高大的枣红马不耐似的嘶叫,一双前蹄一会高扬,一会乱跳,直叫车夫在这大冷天累出了满头大汗。 珍珠挡在小姐身前,怕小姐受到危险,“这是怎么回事?来时好好的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车夫抬袖擦汗:“珍珠姑娘,刚刚突然刮了一阵大风,怕是什么东西进了这马的眼里,别说马了,这个天啊,小的都睁不开眼睛。” 珍珠大声问:“那还能不能走啊?” 车夫很为难,建议道:“大小姐、珍珠姑娘,下雪天本就不好走,晚上也没有人清路,而且刮这大风,看马现在这样子,要是强行上路,马一受惊,很容易发生危险啊!” 珍珠一听,回头看向了小姐。 顾初月一直缩着脖子,虽然有油纸伞挡着风,可圆毡帽上的白兔毛还是被刮顺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言可辛直接一步跨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臂弯,“车夫都这么说了,要是强行回去,指不定会发生危险,依我看啊,今晚就在云鹤轩歇下算了,要不然就这天气上路,别说我不放心,顾老夫人也不会放心啊!” 顾初月还是想要回去,便看向了车夫,“若是驾马,你可有把握?” 车夫两手努力拽着缰绳,一听这话,有些犹豫,“这……” 第480章 今晚初月跟我睡 不定刮了多大的风,你就不用送我了。” 言可辛也跟着起身,将旁边的披风往身上一搭,“这有什么?去年这时候我还在跑马场遛马呢,走。” 说完,便率先出了正屋。 丫鬟一直在掀着帘栊。 她一瞧小表姐步子迈的极大,便连忙跟了出去。 外面雪花大如手,就连油纸伞都遮不住,被吹跑了两三个。 珍珠两只手一起用力握着油纸伞,忍不住抱怨,“这才几刻呀,这雪便下的这般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言可辛直接推开茴香一直给她撑伞的手,“没事儿的,我又不是没被吹过,这有什么的?快拿开吧。” 茴香没办法,只好把伞收起来了。 丫鬟在前面提灯照明,一路到大门口,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张口西北风恨不得灌到嗓子眼里。 大门口。 高大的枣红马不耐似的嘶叫,一双前蹄一会高扬,一会乱跳,直叫车夫在这大冷天累出了满头大汗。 珍珠挡在小姐身前,怕小姐受到危险,“这是怎么回事?来时好好的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车夫抬袖擦汗:“珍珠姑娘,刚刚突然刮了一阵大风,怕是什么东西进了这马的眼里,别说马了,这个天啊,小的都睁不开眼睛。” 珍珠大声问:“那还能不能走啊?” 车夫很为难,建议道:“大小姐、珍珠姑娘,下雪天本就不好走,晚上也没有人清路,而且刮这大风,看马现在这样子,要是强行上路,马一受惊,很容易发生危险啊!” 珍珠一听,回头看向了小姐。 顾初月一直缩着脖子,虽然有油纸伞挡着风,可圆毡帽上的白兔毛还是被刮顺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言可辛直接一步跨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臂弯,“车夫都这么说了,要是强行回去,指不定会发生危险,依我看啊,今晚就在云鹤轩歇下算了,要不然就这天气上路,别说我不放心,顾老夫人也不会放心啊!” 顾初月还是想要回去,便看向了车夫,“若是驾马,你可有把握?” 车夫两手努力拽着缰绳,一听这话,有些犹豫,“这……” 车夫自从来到学士府当差,还没见到过哪位主子会选在这样的天气出来,尤其是下雪的日子,从来都是待在闺阁绣绣花写写字什么的,哪里碰到过这种情况? 顾初月瞧车夫那样子,就知道他没有把握。 言可辛在旁兴奋的拉着她胳膊,“初月,为了你的安全,你就住在这里吧,到时候我们俩睡一间屋子,正好还不用另外收拾,好不好?” 珍珠也怕小姐不安全,“小姐,要不……您就听一听言五小姐的话吧。” 言可辛立刻接过话茬,“就是就是,你的丫鬟都知道不安全,你就听我的吧,我这就派侍卫去学士府稍个信儿,让老夫人安心,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况且这天气确实不允许,只好道:“那便麻烦小表姐了。” “不麻烦不麻烦,茴香,你去叫个侍卫去学士府传话,就说天气恶劣不宜乘坐马车,顾大小姐今晚就宿在云鹤轩了,让顾老夫人放心。” 茴香应下,“是。” 吩咐完,言可辛便拉着顾初月的胳膊又往言国公府里走。 又回到云鹤轩,正好碰上言老夫人从佛堂里出来往正屋去。 三人正好碰到一起。 入了正屋后,元妈妈扶着老夫人坐到上首,便招呼丫鬟进来。 两丫鬟一人端着一个圆形的果盘,上面摆着满满的瓜果,最上方点缀着许多的红色樱桃,暗红色的光泽犹如灯烛下的珍珠似的。 元妈妈笑着介绍,“今日老夫人在佛堂里诵了一整日的经,这些瓜果正在那案上供着,知道顾大小姐来了,老夫人特地将果盘撤下来,现在都是洗好的,两位小姐快尝尝,尤其,这还有些山苹果。” 言可辛的视线落在苹果上,前几日她看见有人往院子里搬了几箩筐,却没有太注意。 她以前没有见过这般又红又硬的果子,心里觉得新鲜。 元妈妈见到她的视线,捂唇笑道:“两位小姐快尝尝。” 这山苹果是庄子里的老仆送来的,言老夫人觉着新鲜,虽然样子不如精心培育的苹果饱满红亮,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便留了许多。 顾初月一听,心里也对那山苹果有兴趣,但是一咬起来难免会大口的嚼,实在不适合在外吃。 思及,她便捏起了一颗樱桃放入口中,轻轻一咬,汁水爆开的那一刻,她甜眯了眼,赞道:“这樱桃好甜。” 言可辛则拿了个苹果,大大咧咧的咬了一口,“嗯,是好甜。” 那一大口,直接将本就不大的山苹果咬下了三分之一。 言老夫人觉得没眼看,便斜了自己孙女一眼,哪知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还说了句“好吃”,三两口一个山苹果便下了肚又往果盘里伸爪子。 言老夫人心里是又气又觉得好笑。 只是视线一扫,却唯有两人,“诶?元妈妈,不是说闻一也来了吗?怎么不见人啊?” 听到大魔王的名字,顾初月下意识的顿了下手中的动作。 元妈妈笑道:“老奴一直在佛堂里伺候老夫人礼佛,哪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 说到这,外厅里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便落在了顾初月身上,就连丫鬟也偶尔看来一两眼。 她下意识低头,耳尖以众人可见的速度迅速红了个尖儿。 言可辛没有发现,见没人回答,元妈妈又不知道,便随口说了句,“大哥被大伯母叫过去了,说是商量修葺什么南山苑,大哥那南山苑都多少年没人住过了,是该好好修一修了。” 言老夫人点了下头,视线又淡淡的落在了顾初月的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天色渐晚,老人家总是习惯睡的早些。 元妈妈便道:“大小姐今晚是留下来吧?老奴这就派人去收拾房间。” 言可辛摇了摇捏着个苹果核的手,“不用,初月今晚跟我睡。” 言老夫人来了困意,顾初月两人便福了福身子退出了正屋。 厢房内,靠近窗棂的地方,摆着烛台,夜风自窗棂缝隙里钻了进了,灯火摇曳。 零星的光点透过莲花形的灯罩,淅淅洒洒的落在了言可辛的脸上,是莲花的形状,如同绣娘精心绣制的蓓蕾,含苞待放,哪知风雨骤来。 原本总是带着率真活泼笑意的面容上,竟平白添了几分伤感, 第481章 家丑 言可辛抬眸,不确定要怎么办,“那我现在?” 顾初月思索片刻,最终心里有了结论,“这样,小表姐,你先假意去找言二伯,跟他好好解释一番,然后同意这门亲事。” “同意?!”言可辛一下子在罗汉床上站了起来,“我爹现在觉得那什么重外甥千好万好,还说什么未亲眼所见,莫要随意评判他人,我现在同意,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诶呀小表姐……”她捂住半边耳朵,被吓的上半身直往后面仰,解释道:“我不是让你真的去同意,而是假同意,这样在言二伯那里,你就可以留下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形象,到时候等孟老太尉的那个重外甥进都城,咱们姐妹就给他好好安排安排,让言二伯发现他不是个良人,这时候,你们两个人的形象一对比,我相信言二伯还是疼爱小表姐你的,为了你的终身幸福,他定会主动退婚,到时候两全其美,多好?” 言可辛一听,便慢慢坐下。 初月说的,好似有点道理。 事态前方一片明朗,她高兴的双手撑在小茶几上,“那我是不是也要去告诉娘,让她不要和爹吵架了,好好配合我们演这出戏?” 顾初月朝她竖起大拇指,“正是,小表姐真聪明!” 言可辛眉飞色舞的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那是,我娘说了,我这叫大智若愚。” 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法,言可辛便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心情,想要找人分享,“初月,你跟我回一趟尚书府吧?” 顾初月浅浅的打了个哈欠,瞧了眼漏壶上的时辰,“都这么晚了,回尚书府做什么?不是说今晚宿在云鹤轩吗?” 说完,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怎嘛?小表姐不怕自投罗网啦?” 言可辛耳尖微红,“什么自投罗网,我听不明白,我回尚书府,主要是想告诉娘一声,让她快和爹爹和好吧,免得整日争吵,也快休书一封递给外祖父家,免得舅舅们真的来都城。” 顾初月捂唇轻笑,头上的赤金青鸾步摇在烛光下光辉不减,“小表姐,你不是很想他们吗?现在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若是他们过来,也不用跟着操心,岂不是正好团聚?多好的事情呀。” 说到这里,言可辛脸上笑容渐渐变得烦躁,她将手边的干果壳子随意丢进盘子里,“我外祖父家虽然是书香世家,可到了娘那一辈,多是习武之人,都在军营里谋了官职,整日操练那些新兵们,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这有什么的?事情都解决了,他们没必要发脾气呀?” 言可辛撇着嘴角,手里捏着个干果壳子的一角,在桌子上用力的按划,在原本雕琢精美的黄杨木小茶几面上刻了几朵七扭八歪的小花儿,“你不知道。” 顾初月专注倾听。 “我爹明明这么优秀痴情,还不花心,对娘又好,可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却一点儿也瞧不上爹,在一开始,他们就不同意娘嫁过来,我听外祖父家的老妈妈们说,还是娘以死相逼,外祖父和外祖母才松了口,只是在送嫁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出面,新娘子出门,不是要拜别父母感谢养育之恩吗?我听那些老妈妈说,娘出门,是对着空空如也的上首含泪跪拜的。” 在古代,这已经,算是家丑了。 尤其,顾初月先前和言可辛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两人见面总是要拌嘴的,哪里会知道这样的秘密? 她没有开口评价,只是默默的在听着。 言可辛垂着眼睛,不知是在看什么方向,“近嫁三日回门,远嫁三月回门,娘回门那天,外祖父和外祖母连大门都没有开,是舅舅们求情,这才开了侧门,外祖父觉得,娘的亲事,于黄家,是耻辱。” 顾初月听到这,越来越一头雾水,“我听说,言二伯年轻时,也是都城有名翩翩公子,有逸群之才,早早便榜上有名,家世也在都城排的上名字,亦或者说,是顶级的豪门权贵之家了,按理说,书香世家,应该很喜欢这样的人才对呀?又何来的嫌弃呢?” 言可辛摇头,“我也好奇,但是再问那些老妈妈们,也是一无所获,这些事情,黄家的老奴们没有不知道的,我也是偶然出去掏鸟蛋偷偷听见她们闲聊的,若非我一个劲儿的追问,才没有人会告诉我这样,娘她就更别提了。” 她用牙签戳起一块蜜瓜,“怎么?” 那段过往,简直是言可辛的噩梦,“我问娘,结果被娘说了一通,我问爹,爹不搭理我,我去问祖母,结果祖母也不说。” 顾初月觉得小表姐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她默默等待着后续。 结果…… 言可辛将手里的干果壳子奋力一扔,“祖母不告诉我就算了,还罚我去祠堂里好好思过,娘一听,又给我送去了一箩筐的书,说让我思过之余不要忘记学习,还说让我在三日内将这些书都看一遍,等我可以出祠堂时便要考我,若是考不过,便都抄一遍。” 顾初月:“…………” 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和她老爹罚人的方法和程度,简直有的一拼! 她默默擦汗,觉着小表姐实在是太可怜。 言可辛说完,将手边的茶往嘴里一灌,“不想了不想了,要是再想,平白的好心情都要变糟,走走走,我们回尚书府去找娘!” 顾初月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用力一拽,接着整个身子都被拉了起来。 珍珠生怕言五小姐没注意将她们家小姐给拽下罗汉床,忙到旁边护着。 言可辛兴奋的开始穿披风戴护耳的帽子,一边还招呼,“初月你快些,别磨蹭了,不然真的要晚了!” 顾初月抱住了珍珠的胳膊不想动,上半身都趴在珍珠的肩膀上。 她什么时间答应小表姐要一起去啦? 天已经大黑,还这么冷。 老人都说冬天夜风最彻骨! 呜呜呜…… 她只想窝在被子里不起来。 她可怜兮兮的抬头,“小表姐,真的要去吗?明早去不行吗?” 第482章 情债 “我爹明明这么优秀痴情,还不花心,对娘又好,可是,外祖父和舅舅他们,却一点儿也瞧不上爹,在一开始,他们就不同意娘嫁过来,我听外祖父家的老妈妈们说,还是娘以死相逼,外祖父和外祖母才松了口,只是在送嫁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出面,新娘子出门,不是要拜别父母感谢养育之恩吗?我听那些老妈妈说,娘出门,是对着空空如也的上首含泪跪拜的。” 在古代,这已经,算是家丑了。 尤其,顾初月先前和言可辛可以说是水火不容,两人见面总是要拌嘴的,哪里会知道这样的秘密? 她没有开口评价,只是默默的在听着。 言可辛垂着眼睛,不知是在看什么方向,“近嫁三日回门,远嫁三月回门,娘回门那天,外祖父和外祖母连大门都没有开,是舅舅们求情,这才开了侧门,外祖父觉得,娘的亲事,于黄家,是耻辱。” 顾初月听到这,越来越一头雾水,“我听说,言二伯年轻时,也是都城有名翩翩公子,有逸群之才,早早便榜上有名,家世也在都城排的上名字,亦或者说,是顶级的豪门权贵之家了,按理说,书香世家,应该很喜欢这样的人才对呀?又何来的嫌弃呢?” 言可辛摇头,“我也好奇,但是再问那些老妈妈们,也是一无所获,这些事情,黄家的老奴们没有不知道的,我也是偶然出去掏鸟蛋偷偷听见她们闲聊的,若非我一个劲儿的追问,才没有人会告诉我这样,娘她就更别提了。” 她用牙签戳起一块蜜瓜,“怎么?” 那段过往,简直是言可辛的噩梦,“我问娘,结果被娘说了一通,我问爹,爹不搭理我,我去问祖母,结果祖母也不说。” 顾初月觉得小表姐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她默默等待着后续。 结果…… 言可辛将手里的干果壳子奋力一扔,“祖母不告诉我就算了,还罚我去祠堂里好好思过,娘一听,又给我送去了一箩筐的书,说让我思过之余不要忘记学习,还说让我在三日内将这些书都看一遍,等我可以出祠堂时便要考我,若是考不过,便都抄一遍。” 顾初月:“…………” 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子,和她老爹罚人的方法和程度,简直有的一拼! 她默默擦汗,觉着小表姐实在是太可怜。 言可辛说完,将手边的茶往嘴里一灌,“不想了不想了,要是再想,平白的好心情都要变糟,走走走,我们回尚书府去找娘!” 顾初月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人用力一拽,接着整个身子都被拉了起来。 珍珠生怕言五小姐没注意将她们家小姐给拽下罗汉床,忙到旁边护着。 言可辛兴奋的开始穿披风戴护耳的帽子,一边还招呼,“初月你快些,别磨蹭了,不然真的要晚了!” 顾初月抱住了珍珠的胳膊不想动,上半身都趴在珍珠的肩膀上。 她什么时间答应小表姐要一起去啦? 天已经大黑,还这么冷。 老人都说冬天夜风最彻骨! 呜呜呜…… 她只想窝在被子里不起来。 她可怜兮兮的抬头,“小表姐,真的要去吗?明早去不行吗?” 言可辛回头看了她一眼,“坏消息拖一拖也就算了,好消息拖个什么劲儿?多个人知道就多份高兴,我都等不及要告诉了,现在恨不得就告诉娘亲!” “那能不能明日再去啊?” “不行。” “那能不能再等等,风小点再出门啊?” “不行。” 顾初月望了窗棂一眼,那个风挂的呦~ 还没出去,她已经开始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言可辛已经穿戴完毕,一回头,发现自己的小表妹还没有动。 她觉得自己身为表姐,要爱护妹妹。 所以,她亲自给小表妹套上了外衣和披风…… 顾初月是一路被拉到言尚书府的,到的时候,就连眼睫毛上都浮了一层的冰霜,最终结成一滴滴的冰水,微微眨眸,便落在她的脸上,有那么一两滴,则顺着下颌滑落到她的脖颈窝。 冷的她一激灵。 小姐回府是大好事,守在门外的丫鬟想要进去报喜,却被言可辛给拦住了。 “嘘,别声张,我要给娘一个惊喜,千万不能让我爹知道。”说完,她又望了望正屋的方向,“里面只有娘在吧?” 说完,便拉着顾初月一路小跑进去了,根本不给那守着院子的丫鬟说话的机会。 那丫鬟苦涩的伸着手,似是挽留。 院里。 顾初月被言可辛拉到了正屋的门口,气还没有喘上来,身边人就伸出了手,想要推门进去。 屋内烛火亮堂,却什么也听不到。 两人推门进去,也是静悄悄的,唯有内屋的方向,传来了一丁点声音。 她们想着给黄氏一个惊喜,便踮着脚尖往内屋的方向走。 到了雕花圆门前,哪知刚伸手想要推门,一道黑影如风似的砸到了门上,正好在两位小姑娘面门的正上方。 两人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顾初月捂着自己的小心脏,“小表姐,里面真的只有二伯母在吗?” 言可辛小声道:“不应该啊,难道是那丫鬟在骗我?” 正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顾初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便拉了拉言可辛的袖子,“小表姐,咱们真的要进去吗?要不……” 她环顾周围一圈,偌大的正屋,连个人都没看见,“要不咱们回去吧?” 言可辛一听,拍了拍她的手背,“哎呀没事的,你就是胆子小,有什么事我担着。” 顾初月:“……那小表姐你压着嗓子说话干嘛?” 没等言可辛回答,屋里又传来男人的怒吼—— “妇人之见,你这是在无理取闹!” 两位小姑娘又是一震。 顾初月下意识的觉得这时候,真的不适合她们进去。 她拉着小表姐就想赶紧走,可却怎么也拉不动身边的人。 “小表姐,里面估计还有言二伯在,不是个好时机,咱们还是先走吧?” 言可辛却是寒着脸,不说话。 顾初月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只好在外面陪着。 屋里的吵闹声越来越大。 两位小姑娘都没走,便默契的将脸贴在门上,眼睛往门缝里瞄。 内屋里,是言尚书和夫人黄氏,两人分坐在对立侧,皆是怒气冲冲的模样,只是黄氏自顾自的开始垂泪。 言尚书见妻子又开始拭泪,便放软了语气。 第483章 一心撞南墙 黄氏将帕子随手一甩,也蹭的站了起来,眸中不见泪水,未见伤忧,“言二郎啊言二郎,我算是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 言尚书背着手,眉眼间露出不耐,“你又……你又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什么?言州正,你心里清楚!” 黄氏一番低吼,最后无力的滑坐到了圈椅上,“我听说,孟柔带着孩子,要回来了。” 空气骤然变得安静,就连窗外的风声,都小了许多。 言尚书的眉眼,在那一瞬,稍稍有些不自然,他疲惫的闭上眼睛,“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提她做什么?” “我为何不提?言州正,你敢拍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说你应下孟老太尉的婚事,和孟柔没有半点关系吗?你敢说,你到现在,已经彻底忘了她吗?” 黄氏泪如雨下,当年的她,才情相貌可以说是都城的第一份,家世显赫,也曾经是众多公子哥的追捧对象。 可她,偏偏看上了一位心有所属的男子。 嫁人后,她身上的才女性情没有被管家的琐碎杂事所磨灭,却为了面前这个男人慢慢消退,直到一干二净。 言尚书唇角微动,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有时候,无声的默认最致命。 黄氏轻轻擦着眼角的泪,“言州正,既然你还是无法忘记孟柔,那你当年,又为何要娶我?又为何要去我家求亲?我为了你,和爹娘决裂,你也说要对我好,可你就是这般对我好的吗?还是说,当年,真的如我大哥所说,娶我,不过是为了解言家之难?” 言尚书神情微怔,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 不再开口。 黄氏看着面前续起了短须的男子,一身官服顶天立地,虽早已不是当初的青年模样,却依旧风采不减,心怀雄才,明明相伴十几年,明明是自己的枕边人,可在这一刻,却是那么的陌生。 她神情恍惚,不禁苦笑,笑自己不自量力了十几年。 十几年的光阴,终究是错付。 那一年,杨花落尽。 那年孟老太尉府举办了一场诗会,言国公府的二少爷因为一首诗,彻底名扬都城。 少年俊逸高才,相貌不凡,家世富贵,不少姑娘都因为这场诗会,而悄悄失了芳心,而参加诗会的尚书府嫡小姐,也悄悄仰慕着那位少年。 她还有一年就要及笄,回去,便向娘亲表明了心意。 家中人都是赞同的,就连爹爹一开始,也是赞同的。 又过一年,众位皇子,都有了自己的封号,都城的权贵之家也开始明显的战队。 孟家在当时尤为显赫,同年,家中嫡次女和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睿王,定下了婚事。 孟家的地位瞬间船高水涨。 而表明中立的言国公府,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黄氏当年并不知道是为何,哪怕爹爹变卦开始反对不愿意为她去说亲,哪怕家里所有人都不同意这桩婚事,她也一意孤行,甚至以死相逼。 黄尚书老年得女,拗不过女儿,只能厚着脸皮,顶着风头,主动去言国公府提亲。 当年的言老夫人同意了,而且还让黄尚书回去,改日等着言家去提亲,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黄氏知道后,喜不自胜。 直到她嫁过来,新婚之夜丈夫去了书房休寝。 直到她婚后,去参加宫宴时孟柔的挑衅。 直到她管家时,听到了丫鬟们口中的闲言碎语。 直到过年回娘家祝拜,大哥将她的夫君给打出家门。 直到后来夫君一次次的冷落,婆母一次次的安慰,回娘家时,母亲的严厉和无奈。 她,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了娘亲的那句“他的心另有所属”,明白了爹的那句“他不是良人”。 可她一心想撞南墙,以为早晚能捂热寒冰。 可十几年了。 言尚书虽然没有说话,可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怒气,在心口那里顶着。 黄氏见他一言不发,以为是心虚所致,眼中泪水更盛。 今儿,她是终于明白,一哪怕为他生儿育女,持家十几年,她这位人前都要被尊称一句言二夫人的人,也从未真正走进过自己夫君的心。 黄氏起身,走到了言尚书的身边,身姿挺直,“州正,我可以容忍你心里有别人,但你若是想用辛儿的一生来弥补你对孟家的愧疚,那是痴人说梦。” 言尚书猛然回身,“你给他们写信做什么?我给辛儿说亲,和孟柔没有任何的关系,纯粹是看重了孟广的人品,你不好好管教女儿,整日疑神疑鬼做什么?你看看辛儿这些年被你惯成了什么样子?四书五经一窍不通,整日就知道刷枪骑马,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若是再这样下去,莫说是孟广,你看还有谁敢娶她?” 黄氏直接将帕子甩到了对面人的面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宠着她宠谁?你这般说我的不是,像是你有多么用心似的,这些年,你对辛儿管过几次,哪一次闯祸不是我出面?是,人人都说言尚书娇宠独女,可到底是宠,还是愧疚?!” 言州正抓下滑落到肩膀上的帕子,死死的攥在手里,压着心里的怒气,沉声道:“你好好冷静冷静,我们改日再谈。” 说到这里,门外已经听不清什么了。 顾初月担忧的望向了言可辛,小声道:“小表姐?” 言可辛的脸,一半都在黑暗里,令人看不清神色,但是她能感受到身边人粗重的呼吸声。 她拉住了言可辛的胳膊,“小表姐,咱们先走吧,回去再说。” 言可辛却轻轻甩开了她的手,“你先回去。” “不行。” 顾初月知道,依照小表姐的脾气,若是闯进去,若是不把事情问个一清二楚,尚书府今晚绝对没有个安宁的时候。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女音,“是谁在那?” 她紧张的不得了,“小表姐,快走吧!” 这个情况进去,三人对峙,不定要把房顶给掀了。 言可辛立刻瞪大眼睛,“是星儿,我娘的贴身丫鬟,你快走!” 到底是内府的秘闻,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此时,就算顾初月是亲戚,也如同外人。 第484章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说完,言可辛拉着顾初月便将她塞进了一处屏风后面,“等我把星儿引开,你就走。” 没等顾初月再说话,她就大步走到了内屋的门前,一脚踹开了槅扇门。 “啪!” 一声巨响。 顾初月的小心脏跟着剧烈的一跳,直教她大气都不敢喘。 听人墙角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她的颜面岂不是要丢到天上去。 还是这样的秘密。 她静静的等待着,只是外面走路的声音一直不断,直到内屋里传来声音。 言尚书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女儿,登时道:“你这是做什么,反了天不成?” 黄氏一见女儿怒气冲冲的模样,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辛儿……辛儿不会一直都在外面听着吧? 她赶快走过去,拉住了女儿的手,一摸冰凉的很,顿时什么斥责的话也说不出了,只是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晚跑到了这来,还穿的如此少,若是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快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言可辛自爹刚开始跟她说这门婚事的时候,心里就憋着一团火,又在外面听了半天,那团火更是收不住了,直接往天灵盖上冲。 她扬声道:“爹,娘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就要把我嫁过去赔给他们孟家?还有那个孟柔,她是谁啊?我们和孟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清脆,又气势汹汹,一连好几问,简直叫黄氏心里越发的慌乱。 这些事情,绝不能让辛儿知道。 黄氏看了眼言尚书的脸上,生怕女儿冲动,将她牢牢抓在自己身边,“你说什么浑话呢?你听错了,自古以来,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你插嘴的份儿,快回去休息!” 都到这个地步了,言可辛怎么可能愿意退缩,“娘,我不走!” 说完,她又噔噔噔几步走到了言尚书的面前,“爹,你说话啊!” 言尚书一甩宽袖,“放肆,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余地,给我回去好好思过!” 说完,大步就要出屋。 言可辛的脾气一上来,七头牛也拉不回去。 她小跑几步,站在门口,双臂一横,直接拦住去路,“爹,光明磊落,心胸坦荡才是君子所为,做过便是做过,没做过便是没做过,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话,女儿今日,只想要一个明白。” “让开。” 言可辛往前一步,红着脸看他:“不让!” 言尚书怒不可遏,猛然抬袖——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黄氏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的夫君,又看了眼自己捂着脸的女儿,直接扑了过去,“言州正!你为了孟柔,竟然……竟然打了辛儿?” 言尚书怔怔的向后退了几步,将刚刚抬起的手背到了身后,攥紧了拳头。 “辛儿,为父……” 言可辛什么也不听,低头捂着脸,直接跑了出去。 黄氏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也跟着提裙跑了出去。 星儿在四处寻找刚刚看到的人影,正好和黄氏撞到了一起。 星儿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去!快去找辛儿……”黄氏有些喘不过气,此时也顾不得仪容,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急性子,生怕她大半夜跑出去做出什么傻事。 星儿没听懂,“大小姐?” “对,快去!” “是、是。” 星儿转身就跑了出去。 言尚书也追了出来,看到自己夫人大步走了过去,“燕燕,我……” 黄氏回头,含泪甩开了他的手,也追了出去。 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 四周又恢复了静悄悄。 顾初月还保持着刚刚被言可辛推进来的姿势,整个人都贴在屏风上,动也不敢动。 因为这屏风是个可以折叠的,因是闲置在这的,故折起来大半,只留下一小面的空隙,尤其这屏风紧紧挨着后面小型的古董架子,上面全都是瓷器,她生怕一动,架子便噼里啪啦的倒了,惊到里面的人。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的下半身都麻了,轻轻一动,那股子痒便顺着脚底往上窜。 她警惕的又听了好一会儿,结果再也没听到什么声音,这才小心翼翼的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了出来。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估计大部分都被王氏使唤出去找小表姐了。 她拉紧了披风,快速往外走。 一路快步走到云鹤轩,哪知院门还是个关的。 她心里急个不行,但又不能在这冻着不是? 她随意想了个无伤大雅的理由,便准备敲门,哪知还没敲,门就自里面被打开了。 门露出了一条缝,钻出了一个小脑袋,正是珍珠。 顾初月这才松了口气,“好珍珠,快让我进去。” 珍珠一见是小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左顾右盼,连忙将小姐放进去。 两人一进屋,顾初月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因为迎着风雪跑,又没有打伞,原本精致的发髻已然松松散散,就连头上的珠钗都掉了不少,睫毛上的冰霜自进屋,便化成了一滴滴细小的水珠,眨眸之间落在了脸上。 珍珠以为小姐是被冻哭了,嘴里“哎呦”个不停,又是打热水拿热帕子,又是烧熏笼伺候小姐换衣裳。 还一番梳整后,她整个人窝在被子里,手里捧着杯热水。 珍珠碰了下小姐的手,发现凉的不得了,“小姐,要不您还是沐浴吧,外面这样冷的天,洗个热水澡也能舒服些。” 顾初月摇头,嘴唇微微泛白,“不了,现在这个时辰,丫鬟们都休息了,哪里有人去烧热水,再说了,他们还不知道我和小表姐偷跑出去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珍珠一听,又给小姐续了一点热水,搬来了小板凳,坐在榻旁,“小姐,您刚刚是去哪了?奴婢不过是去小厨房端个牛乳茶的功夫,您和言五小姐就都不见了,奴婢一通好找。” 顾初月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热水,“夜探尚书府,惊闻骇人事,不可言说,不可言说啊……” 她这一趟,只能说该听的一句没听着,不该听的倒是全都听了一遍,还没拉住小表姐。 第485章 痴人说梦(1) 这月黑风高的,外面还下着雪,小表姐是去哪里了呢? 她捧着盖碗,又喝了一口热水。 外面安静的很,想来小表姐不见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云鹤轩,亦或者说,小表姐还没跑两步就被言二伯母身边的人给找到了。 她着实担心。 珍珠发现小姐面色含愁,“小姐,您这是在想什么?一脸的苦相?” 她无力望天,摸着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小表姐不见的消息现在都还没有传到云鹤轩。 要么是隔壁尚书府那边不敢闹到云鹤轩,毕竟今晚言二夫人情绪激动,若是来了一言不合又同言二叔两人争论起来,今晚整个言家都注定不眠。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言二伯母已经将小表姐找到,好生安抚,或者禁足。 顾初月倒是希望是第二个结果。 依照小表姐的性子,虽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但保不准,会直接冲去孟老太尉府。 孟柔是孟老太尉的嫡次女,是已死睿亲王的遗孀。 一旦和皇家沾上了瓜葛,绝对没什么好事。 尤其,还和皇室的名声有关系。 珍珠见小姐暗自出神,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小姐,您和言五小姐一起出去的,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刚刚奴婢出去打水碰到了茴香,她站在门口左顾右盼,都要急哭了,可就是找不到言五小姐的人,也不敢去叨扰言老夫人。” “什么?”顾初月坐直身子,“你说茴香是在院子里?” “好像就在您回来不久后,也回来了,正一个劲儿的站在院门口瞻望。” 顾初月记得,她虽然没有带珍珠过去,但是小表姐带了茴香过去了呀! 茴香还就守在了言二伯母的正屋外。 小表姐冲出去的时候,她应该是跟在身边的,怎么倒一个人跑回来了? 她又说,“你赶紧把茴香叫进来。” 珍珠一听,知道事情不妙。 茴香就在院门口站着,一听人叫连忙小跑着进来。 见她进来,顾初月立刻问:“你不是守在正屋外面吗?没看到你家小姐跑出去了吗?” 茴香低头抹着泪,“奴婢看到了,但是小姐跑的太快了,奴婢追到桥边就看不到人了,奴婢不敢声张,以为小姐会回来,便也回了云鹤轩,哪知……哪知……” 小表姐跑的有多快? 顾初月是见识过的。 她刚要让茴香继续去门口守着,就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 “顾大小姐,睡了吗?” 是元妈妈的声音。 顾初月提眉,抿了下唇,慢悠悠的将盖碗放到矮茶案上,将裹在身上的被子半盖在腿上。 屋里两着烛火,自外面的桃花纸上,应是还可以瞧见人影。 珍珠明白小姐的意思,笑着前去开门。 茴香依旧跪在地上,“小姐,那奴婢?” 顾初月抬眸,轻指那将床榻和小外厅隔开的半掩着的水蓝色垂纱幔帐,上面是水波纹绸缎,霜白色的薄纱层层叠迤。 恰时,珍珠将元妈妈引了进来。 “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还没休息?”元妈妈笑着问候,随即视线一一扫过屋里的每一寸遮挡。 顾初月抬眸,轻轻的摇头,“小表姐没有找到,我怎么能安心休息?” 元妈妈随意收回视线,“大小姐知道五小姐不在?” 她点头,蚊啼似的应了声,“知道的。” 元妈妈看着小姑娘低垂的容颜,右边的水杏眸旁映着点点烛光,似是暗夜昙花悄然开,美的惊心,夜风吹,摇曳生姿。 元妈妈又问,“那顾大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可知五小姐去哪了?” 她浅浅的抿着唇角,许是进来时间还不长,鼻头一抹冻红还没消失,“是我和小表姐一起去的尚书府,她去了正屋,毕竟是谈论婚姻大事,我也不方便进去,便在外面等着,后来不知怎么的,小表姐便跑了出来,我刚想问两句,就被挣开了,小表姐跑的太快了,我实在跟不上,便想着,她会不会是回云鹤轩了,便连忙赶了回来,哪知……” 元妈妈见小姑娘捂着耳朵,指尖依旧泛着红,像是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样子,继续询问:“既然大小姐知道五小姐跑出去了,怎么不和老奴说一声呢?” 她无辜的抬头,“言二伯母正在四处寻找小表姐,国公府里也在派人寻找,我以为,元妈妈是知道的。” 她举止得体,一言一行都在尽力保持着端庄,可每个字眼却无不透露着柔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从雪夜里走了一路都会出现的正常反应。 元妈妈笑道:“老奴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顾大小姐的,大小姐和五小看姐妹情深,着实让人感动,老夫人命小厨房准备了姜汤,大小姐过去喝一碗吧。” 顾初月抬眸,刚刚好和元妈妈对视。 对方虽然笑容满面,却没有一丝是在商量的意思。 她微笑着应下,“我也正好想让珍珠去准备,没想到言姨祖母如此贴心,那初月便恭敬不如从命,去蹭一碗姜汤喝了。” 元妈妈侧身,是做请的姿态。 顾初月的披风因为沾了霜雪,在外面还好,一进来便全都化成了水,哪怕提前掸下去不少,雪水还是不可避免的浸入了披风。 虽说一进来,珍珠就将披风放在了熏笼上烤,可也没有这般快。 若是只穿这么一件袄裙出去,也是万万不可的。 元妈妈看出了她们的犹豫,直接从衣柜里拿了件言可辛平日里骑马才穿的上的厚披风,递了过去。 珍珠忙道:“多谢元妈妈。” 三人出了厢房,直奔正屋。 随着丫鬟此案开了帘栊,暖意扑面而来。 而里面,坐着的可不止言老夫人。 还有默默垂泪的黄氏,沉默不语的言尚书,和—— 站在外厅中央双手被绑,满脸倔强的言可辛。 顾初月只是抬眸的瞬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款款走到言可辛身边,福了福身子,“姨祖母安好。” 言老夫人和蔼的笑着点头,“在外面跑了一路,怕是已经冻坏了,先和几口姜汤,缓一缓,有什么事情,等等再说。” 第486章 痴人说梦(2) “什么?”顾初月坐直身子,“你说茴香是在院子里?” “好像就在您回来不久后,也回来了,正一个劲儿的站在院门口瞻望。” 顾初月记得,她虽然没有带珍珠过去,但是小表姐带了茴香过去了呀! 茴香还就守在了言二伯母的正屋外。 小表姐冲出去的时候,她应该是跟在身边的,怎么倒一个人跑回来了? 她又说,“你赶紧把茴香叫进来。” 珍珠一听,知道事情不妙。 茴香就在院门口站着,一听人叫连忙小跑着进来。 见她进来,顾初月立刻问:“你不是守在正屋外面吗?没看到你家小姐跑出去了吗?” 茴香低头抹着泪,“奴婢看到了,但是小姐跑的太快了,奴婢追到桥边就看不到人了,奴婢不敢声张,以为小姐会回来,便也回了云鹤轩,哪知……哪知……” 小表姐跑的有多快? 顾初月是见识过的。 她刚要让茴香继续去门口守着,就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 “顾大小姐,睡了吗?” 是元妈妈的声音。 顾初月提眉,抿了下唇,慢悠悠的将盖碗放到矮茶案上,将裹在身上的被子半盖在腿上。 屋里两着烛火,自外面的桃花纸上,应是还可以瞧见人影。 珍珠明白小姐的意思,笑着前去开门。 茴香依旧跪在地上,“小姐,那奴婢?” 顾初月抬眸,轻指那将床榻和小外厅隔开的半掩着的水蓝色垂纱幔帐,上面是水波纹绸缎,霜白色的薄纱层层叠迤。 恰时,珍珠将元妈妈引了进来。 “这么晚了,小姐怎么还没休息?”元妈妈笑着问候,随即视线一一扫过屋里的每一寸遮挡。 顾初月抬眸,轻轻的摇头,“小表姐没有找到,我怎么能安心休息?” 元妈妈随意收回视线,“大小姐知道五小姐不在?” 她点头,蚊啼似的应了声,“知道的。” 元妈妈看着小姑娘低垂的容颜,右边的水杏眸旁映着点点烛光,似是暗夜昙花悄然开,美的惊心,夜风吹,摇曳生姿。 元妈妈又问,“那顾大小姐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可知五小姐去哪了?” 她浅浅的抿着唇角,许是进来时间还不长,鼻头一抹冻红还没消失,“是我和小表姐一起去的尚书府,她去了正屋,毕竟是谈论婚姻大事,我也不方便进去,便在外面等着,后来不知怎么的,小表姐便跑了出来,我刚想问两句,就被挣开了,小表姐跑的太快了,我实在跟不上,便想着,她会不会是回云鹤轩了,便连忙赶了回来,哪知……” 元妈妈见小姑娘捂着耳朵,指尖依旧泛着红,像是还没缓过劲儿来的样子,继续询问:“既然大小姐知道五小姐跑出去了,怎么不和老奴说一声呢?” 她无辜的抬头,“言二伯母正在四处寻找小表姐,国公府里也在派人寻找,我以为,元妈妈是知道的。” 她举止得体,一言一行都在尽力保持着端庄,可每个字眼却无不透露着柔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从雪夜里走了一路都会出现的正常反应。 元妈妈笑道:“老奴就是因为这件事来找顾大小姐的,大小姐和五小看姐妹情深,着实让人感动,老夫人命小厨房准备了姜汤,大小姐过去喝一碗吧。” 顾初月抬眸,刚刚好和元妈妈对视。 对方虽然笑容满面,却没有一丝是在商量的意思。 她微笑着应下,“我也正好想让珍珠去准备,没想到言姨祖母如此贴心,那初月便恭敬不如从命,去蹭一碗姜汤喝了。” 元妈妈侧身,是做请的姿态。 顾初月的披风因为沾了霜雪,在外面还好,一进来便全都化成了水,哪怕提前掸下去不少,雪水还是不可避免的浸入了披风。 虽说一进来,珍珠就将披风放在了熏笼上烤,可也没有这般快。 若是只穿这么一件袄裙出去,也是万万不可的。 元妈妈看出了她们的犹豫,直接从衣柜里拿了件言可辛平日里骑马才穿的上的厚披风,递了过去。 珍珠忙道:“多谢元妈妈。” 三人出了厢房,直奔正屋。 随着丫鬟此案开了帘栊,暖意扑面而来。 而里面,坐着的可不止言老夫人。 还有默默垂泪的黄氏,沉默不语的言尚书,和—— 站在外厅中央双手被绑,满脸倔强的言可辛。 顾初月只是抬眸的瞬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款款走到言可辛身边,福了福身子,“姨祖母安好。” 言老夫人和蔼的笑着点头,“在外面跑了一路,怕是已经冻坏了,先和几口姜汤,缓一缓,有什么事情,等等再说。” 说罢,便淡淡道:“元妈妈,给言小姐松开。” 可等元妈妈走到言可辛面前,刚伸出手时,言可辛却将手一甩,往后退了一步。 元妈妈摸了个空。 言尚书气急,怒指道:“你这孽女,还嫌今晚闹的不够大吗?竟骑马跑去了孟老太尉府前叫嚣,若非侍卫及时赶到将你拦了下来,你莫非还要闯进去打人不成!” 言可辛扬声反驳,“我就是要去问问,问问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住口,你这孽女真是要造反不成!”言尚书拍案而起,宽袖高扬。 言可辛毫不示弱,直接大步走过去扬起自己未被打到的半边脸,“你还要因为不想干的人再打我一巴掌不成?!” “你……” 黄氏见他手高扬,生怕自己女儿又被打一巴掌,一抹泪眼,直接起身隔在了两人的中间,腰脊挺直如雪中松柏,“言州正,外人都说,你宠妻爱女,自十几年前就被称为都城好儿郎的典范,今天当着婆母的面,我也不怕丢人,我且问你,这十几年,你可有真正的将我与辛儿,当作是你的夫人、女儿?你可有用心的管教过辛儿?” 言尚书抬眸,发现了正厅还站着顾家的姑娘,低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好了!” 上首,言老夫人看着这一对谁也不让的父女,将手中的盖碗茶“噔”的一声摔在了茶案上,茶水四溅。 言可辛回头,双眸通红,强忍着即将决堤的泪水。 第487章 痴人说梦(3) 黄氏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随着言老夫人的一番话彻底落地。 她知道,整个言府如此晦气孟老太尉府的,还有言老夫人。 这也是头一次,黄氏如此庆幸母亲威严犹在,把持着整个言家的话语权。 “母亲!您不了解。”言尚书上前,准备将孟广介绍一番。 哪知,言老夫人一眼未看他,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闭嘴。” 一声冷斥,将言尚书堵的哑口无言。 言老夫人这才看向了跪在外厅中央的黄氏,虽然唇角掀起一抹淡笑,可一开口,就是不容置喙的压迫,“关于辛儿的婚事,黄氏,你大可放心,今日老身就可以告诉你,只要这言家的还有老身说话的余地,只要老身还活在这世上一日,孟家想要与我们言家沾上关系,言家想要和孟家沾亲带故,谈论嫁娶,便如同痴人说梦,妄想!” 老夫人虽然已经年迈,可一开嗓子便是掷地有声。 说罢,又道:“好了?天色已晚,黄氏,你今晚怕是也没怎么闭眼,便快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语气一转,“州正常你留下。” “是。” 黄氏遵命起身,许是因为一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又跪了许久,一起身,眼前便有些恍惚。 她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落地—— 恰时,手臂被人扶住,这才堪堪站稳了脚步。 言尚书见夫人站稳,刚要开口说句“小心”,就被人推开了手臂。 黄氏理也未理,毫不留情的转身,望着槅扇花纹,山水精心雕,明明是孩提同郊外野游,此时,却映着凄凉。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自眼角,一滴泪划过她的面庞,直直的砸在地面上。 木质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褐色的小圆点。 在那一刻,言尚书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想要伸手去挽留,可却只碰到了一处一角,还未来得及抓住,便一滑二而过空气中残留着清新脱俗发兰花香。 言尚书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像是被人掏揍走,凭空消失了似的,可却又想不起,自己失去了什么! 待黄氏退了出去后,言尚书转身,朝着言老夫人拱手,“母亲,儿子——” 言老夫人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州正,你不必说了,辛儿和孟家,没有可能。” “母亲,当年的事情,儿子已经忘怀了,为辛儿说亲,并非是有他意,完全是为了辛儿的未来着想,还请母亲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言老夫人冷嗤道:“忘怀?呵,你忘了,老身可没有忘怀,毕竟孟家当年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老身开了眼界,也让老身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家,背信弃义却成了受害一方,陷咱们言家于众矢之的,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言尚书垂在宽袖下的手,握紧了拳头,脖颈上暴起青筋,“母亲,当年柔——” “住口!” 言老夫人高呵,抬手便扔了一盏白瓷底五彩四季花盖碗。 言州正未躲,盖碗直接砸到了他的肩膀上,滚烫的茶水浸湿了绣着暗纹的宽袖,“母亲,十几年了,难道在您心里,儿子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柔儿并非是您想的那样,当年她为儿子所做的一切,您难道都忘了吗?” “州正,老身不知你口中的柔儿,只识得当朝睿亲王遗孀。”言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只道了这一句。 这于言州正无疑是平地起惊雷,他身形微晃,不住的后退,直到一侧膝盖抵住了圈椅的边沿上,重心不稳直接沉沉的坐在了圈椅上。 久久,这才抿起一抹苦笑,“母亲,您还是如此决绝,不给人留一丝余地。” 说罢,便起身,拱手行了礼,便转身大步退了出去。 元妈妈看着满地狼藉,叹道:“老夫人,您这是何苦呢?二老爷早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您这一番话,就怕二老爷……” 言老夫人面无表情,“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太决绝了?” “老奴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言老夫人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圈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州正已经不是当年青涩少年郎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的女儿,不应该再被孟柔所束缚,我就是,要彻底斩断他的念想。” 元妈妈道:“老奴知道老夫人都是为二老爷好,怕只怕二老爷情绪激动,转不过这个弯,心里怨您。” 言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半眯的眼尾透着满满的疲惫,“他怨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孟家已经毁了我一个儿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毁我一个孙女,利用孟柔对州正的影响,就想让辛儿嫁到他们家去,简直愚昧。” 元妈妈心里担忧,“老奴就怕二老爷那边气性一上来,直接答应,二老爷毕竟是五小姐的父亲,若是如此,可就不好办了。” “无碍,他不是一心觉得那孟广是少年英才吗?那我便让他彻底看清,到底是英才,还是蠢材,是洁身自好,还是好色之徒。” “老夫人的意思是……” “派人将孟广的为人喜好打探清楚,在他进都城之前,告诉我即可。” 元妈妈眼睛一亮,应下。 一番闹剧就此落幕,已然是夜色渐深时。 言老夫人斜靠在炕榻上,“辛儿她们,如何了?” 元妈妈笑道:“起初,五小姐和顾大小姐靠在一起说话,这不,没得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靠在一起睡着了,老奴已经让丫鬟拿了被子过去?” 言老夫人皱眉,“坐在地上,就算是披了被子也是冷的,怎不让婆子将人背了回房去休息?” “老夫人多虑了,两位小姑娘可是一点苦也不让自己吃,身下坐着的蒲团叠了三四个,被子一围,睡得可是香甜,您就放心吧。” “如此便好。”言老夫人单手撑着额头,手指摩挲着抹额上的红宝石,“小五这丫头,还真是个烈性子,竟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孟府,真真是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元妈妈在一旁绣着针线活,“别的老奴说不准,可就五小姐身上的魄力和胆识,像极了老夫人您年轻时。” 第488章 老爷去了风花雪月 待黄氏退了出去后,言尚书转身,朝着言老夫人拱手,“母亲,儿子——” 言老夫人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州正,你不必说了,辛儿和孟家,没有可能。” “母亲,当年的事情,儿子已经忘怀了,为辛儿说亲,并非是有他意,完全是为了辛儿的未来着想,还请母亲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言老夫人冷嗤道:“忘怀?呵,你忘了,老身可没有忘怀,毕竟孟家当年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老身开了眼界,也让老身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家,背信弃义却成了受害一方,陷咱们言家于众矢之的,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言尚书垂在宽袖下的手,握紧了拳头,脖颈上暴起青筋,“母亲,当年柔——” “住口!” 言老夫人高呵,抬手便扔了一盏白瓷底五彩四季花盖碗。 言州正未躲,盖碗直接砸到了他的肩膀上,滚烫的茶水浸湿了绣着暗纹的宽袖,“母亲,十几年了,难道在您心里,儿子的话,就这么不可信吗?柔儿并非是您想的那样,当年她为儿子所做的一切,您难道都忘了吗?” “州正,老身不知你口中的柔儿,只识得当朝睿亲王遗孀。”言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只道了这一句。 这于言州正无疑是平地起惊雷,他身形微晃,不住的后退,直到一侧膝盖抵住了圈椅的边沿上,重心不稳直接沉沉的坐在了圈椅上。 久久,这才抿起一抹苦笑,“母亲,您还是如此决绝,不给人留一丝余地。” 说罢,便起身,拱手行了礼,便转身大步退了出去。 元妈妈看着满地狼藉,叹道:“老夫人,您这是何苦呢?二老爷早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您这一番话,就怕二老爷……” 言老夫人面无表情,“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太决绝了?” “老奴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言老夫人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圈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州正已经不是当年青涩少年郎了,他有了自己的家室,有了自己的女儿,不应该再被孟柔所束缚,我就是,要彻底斩断他的念想。” 元妈妈道:“老奴知道老夫人都是为二老爷好,怕只怕二老爷情绪激动,转不过这个弯,心里怨您。” 言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半眯的眼尾透着满满的疲惫,“他怨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孟家已经毁了我一个儿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毁我一个孙女,利用孟柔对州正的影响,就想让辛儿嫁到他们家去,简直愚昧。” 元妈妈心里担忧,“老奴就怕二老爷那边气性一上来,直接答应,二老爷毕竟是五小姐的父亲,若是如此,可就不好办了。” “无碍,他不是一心觉得那孟广是少年英才吗?那我便让他彻底看清,到底是英才,还是蠢材,是洁身自好,还是好色之徒。” “老夫人的意思是……” “派人将孟广的为人喜好打探清楚,在他进都城之前,告诉我即可。” 元妈妈眼睛一亮,应下。 一番闹剧就此落幕,已然是夜色渐深时。 言老夫人斜靠在炕榻上,“辛儿她们,如何了?” 元妈妈笑道:“起初,五小姐和顾大小姐靠在一起说话,这不,没得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靠在一起睡着了,老奴已经让丫鬟拿了被子过去?” 言老夫人皱眉,“坐在地上,就算是披了被子也是冷的,怎不让婆子将人背了回房去休息?” “老夫人多虑了,两位小姑娘可是一点苦也不让自己吃,身下坐着的蒲团叠了三四个,被子一围,睡得可是香甜,您就放心吧。” “如此便好。”言老夫人单手撑着额头,手指摩挲着抹额上的红宝石,“小五这丫头,还真是个烈性子,竟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孟府,真真是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元妈妈在一旁绣着针线活,“别的老奴说不准,可就五小姐身上的魄力和胆识,像极了老夫人您年轻时。” 老夫人嘴上却嫌弃,“我年轻时,有她这般鲁莽?” 元妈妈笑着低头,“老夫人年轻的样子,老奴一辈子也忘不了。” …… 翌日,腊月雪纷纷。 顾初月和言可辛一大早就被丫鬟给叫起来洗漱,只是两人都困的睁不开眼睛,还差点把漱口水给咽到了肚子里。 得亏珍珠和茴香眼疾手快。 一番艰难的洗漱后,两人终于清醒了几分,只是还没说两句话,便忍不住还想继续睡,毕竟昨晚当真是闹到太晚了,也耗费了太多的体力。 只是还没看见周公,元妈妈就来传话,说老夫人让两位小姐去正屋。 两人立刻惊醒,心虚的不得了,哪还有昨晚半分意气的模样,皆是乖乖跟到元妈妈身后。 一进外厅,便是扑鼻的香味。 言可辛忍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开始作怪,时不时的往圆桌上望。 顾初月虽然面上镇定自如,可身上的汗毛却早就立了起来。 在别人家听墙角听到了惊天秘闻不说,还被人给逮个正着,说起来着实让人惭愧。 她缓缓吐立刻口气,恨不得挖个洞让自己钻进去。 言可辛发现了顾初月的异常,还小声的安慰:“闯祸的是我,你紧张什么?放心,昨天晚上没人知道你就在内屋外,别人问你就说什么也没听见。” 顾初月:“…………” 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若是当真没被发现,昨晚言姨祖母怎么可能会叫她过来,让她听到前面那一番劲爆的开场? 摆明了就是告诉她,她在尚书府偷听的事情,已经被发现,让她心里有数莫要乱说。 言姨祖母没有当众点破,只是让她和小表姐睡了一晚佛堂,已然是很照顾她的颜面了。 否则她日后,还要不要见言二伯夫妇啊? 岂不是尴尬死? 她垂着头,直接拉着小表姐的袖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活像是等待审判的小可怜儿。 言可辛小声道:“闯祸的是我,我跪就好了,你跟着跪什么啊?” 顾初月低头不语。 言老夫人轻轻吹着茶雾,抿了口清茶,笑着看向了她们,“怎么都跪下了?” 顾初月低头,双手绞着杏白色的锦帕,“初月有错,还请言姨祖母见谅。” 第489章 言大少爷,就在里面 言可辛立刻变换表情,抬头,诚恳的认错,“我不该在大晚上骑马跑出去,也不该跑到孟老太尉府去叫嚣。” 言老夫人一瞧她皮肉不连带的表情,就知道是在敷衍了事。 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辛儿,这次你确实有错。” 言可辛一听,有些不服气的梗着脖子抬头。 言老夫人直接忽视她的表情,谆谆道:“其一,你不该鲁莽行事,直接闯过去,若非没有侍卫及时赶到,难不成,你还要硬闯进去打人不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若是被人知道言家五小姐是这样的性情脾气,你的名声、言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言可辛撇着嘴,心里腹诽:别人又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 “好,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那可有想过言家的名声?辛儿,你已经长大了,已经不是只有几岁的孩童了。” 见孙女低头,倔强的表情微微松动,便继续道:“这其二,你爹一意孤行,你又不想嫁给孟广,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言可辛一听,立刻将昨天初月说给她的话鹦鹉学舌似的说了一遍。 “法子是好法子,不过,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言老夫人直言。 言可辛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低下头,“……是初月想出来的。” “那便是了。”言老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思虑多日没有办法的事情,初月一下便想出了一个法子,还可让你父亲心甘情愿,不用争吵,你可有想过,这是为何?” “因为初月比我聪明,我的脑瓜,哪想的出来这些……” 言老夫人冷笑:“你想不出来?我看你闯祸的法子倒是挺多的,现在你说想不出来,依我看,不过是不愿意动脑子罢了。” “我……” 言可辛欲言又止。 “我什么?难道不是如此吗?无论父母为你谋划了多么令人惊羡的光辉未来,若是你不用心走,总想着依靠别人,一样寸步难行。” 顾初月觉得好有道理。 她轻声道:“多些言姨祖母,初月受教了。” 言老夫人只是笑笑,视线又转到了她发身侧。 言可辛也闷闷的说了句,“孙女受教了。” 两人一番认错,便被允许起来用早膳了。 言可辛一个晚上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此时一看见圆桌上的膳食,催促丫鬟拿来碗筷,就要开吃。 顾初月也跟着走了过去,浅浅的坐下,等碗筷拿来时,便夹了一个水晶虾饺。 昨晚一晚上没吃,也没睡好,她早就饿了。 只是刚吃几口,一阵嘈杂声便渐渐传来。 元妈妈出去一看,原来是喝的醉醺醺的言国公,在外面嚷嚷着不知是在干什么。 她随手揪了一个小丫鬟问,“这是怎么回事?” 哪知那丫鬟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才拼成一句话,“国公爷昨晚一夜未归,今日……今日……是被风花雪月的马车送回来的……” 元妈妈一听,便让丫鬟将国公爷扶回去休息,自己赶快去禀报老夫人。 外厅里,言可辛已经吃饱喝足,好奇道:“妈妈,外面怎么了?竟然有人敢在云鹤轩附近吵闹?” 元妈妈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言老夫人身边,同她耳语。 一语未完,言老夫人的脸色,便慢慢的沉了下来。 顾初月抬眸一看,默默的低下了头,言姨祖母这般脸色,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吃了一个水晶虾饺,便放下了筷子,实在不想再搅什么浑水,“姨祖母,我昨日一晚未归,虽然派人给学士府递了信儿,可祖母也免不了担心,趁着现在还没下雪,便先行告退了,都说腊月的天娃娃的脸,免得等等下雪,又要耽误了。” 言老夫人点头,“好,那便回去吧,免得我那老妹妹担心。” 言可辛一听小姐妹要走,有些不愿意,将筷子上的冬瓜煎饺塞进嘴里后,便也放下了筷子。 因着嘴里有一整只滚烫的冬瓜猪肉馅的饺子,她说话含糊不清,“粗月,你别走啊,再陪我玩一会子吧……” 昨晚被爹打了一巴掌,言可辛也不是轻易低头的人,她咽下了口中的饺子,又是好一顿的磨磨唧唧,不想让小姐妹这么早就走。 哪知言老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刚刚还不答应便不罢休不放人姿态的言可辛立刻偃旗息鼓,“那……那你注意安全,我们改日再……再聚哈,记得常来找我玩。” 说完之后,便乖巧的喝着粥不再多言。 出了言国公府,学士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她一上马车,便问:“叶然呢?” 珍珠笑道:“叶侍卫听小姐的命令去了宣武门口守着呢,小姐安心等候消息便好。” 顾初月捧着手炉,轻声道:“好,有什么消息及时来跟我说便好,府里怎么样?” “也是一片安好,只是……”珍珠迟迟没有开口说完。 她抬眸,吃了一口梅花饼,“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二小姐那边,知道大少爷被扣在宫里,有些心情郁结不太好,听说还掉了眼泪呢。” 说到这里,顾初月浅浅的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多少时辰,马车缓缓停住,没等她问到哪了,车夫便道:“小姐,到家了。” 顾初月一听,连忙裹紧了披风出去,顶着寒风,好不容易回到了明月苑。 一进院子,便听到了一阵的“咕咕”声。 她觉着好奇,这寒冬腊月的哪来的鸟叫呢? 哪知一抬头,就瞧见了胖鸽在外面的老槐树上扑腾着翅膀。 她觉得十分稀奇,进了正屋后,忍不住笑道:“平日里这小家伙都窝在自己的小窝里不动半分,就连我都快忘记它是只鸽子了,没想到这样的大冷天,它倒是飞出来了。” 正在给小姐放披风的簌簌一听,也好奇的往屋外的老槐树上看,结果真的发现了那树枝上,立着一个白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 除了胖鸽还有谁? 珍珠笑道:“平日里就算是喂食,都是要喂到窝边的,放的稍微远一点,都不会吃的小鸽子,今儿竟然离了它的小窝,真是奇闻。” 簌簌一听,想起了今早发生的事情,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第490章 卿卿可真是大忙人啊 顾初月觉得自己已经够快了,可到了寿辉堂后才发现快中自有强中手。 顾芳菲正巧笑嫣然的坐在顾老夫人下首捂唇浅笑,老夫人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顾初月将手臂端好,有点好奇祖母把她们都叫过来是为什么了。 “祖母。”她走了过去浅浅的福了福身子,甜笑道。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侧身对顾芳菲也清唤了声:“二妹妹。” 顾芳菲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别扭,却还是扬着头做足了面子功夫,“大姐姐总算是来了。” “先回去放了趟东西,所以才来的晚些,祖母不会怪我吧?”她歪着头看向了顾老夫人。 “你啊……”老夫人宠溺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这笑容比她没进来之前灿烂了不少。 顾芳菲握着手帕的手指微微缩紧,退到了一旁。 这时,芳姑从屋外走了进来,见到老夫人和两位小姐简单的弯了弯腰,便对着老夫人道:“晚膳已经做好,老夫人?” 顾老夫人将手中把玩的一块玉牌随手放到了炕榻上,芳姑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判断出老夫人是想要起身了,连忙过去搀扶,只是她还没走过去,便有人先她一步。 “祖母,我扶您过去。” 顾初月一手托住了祖母的手臂,顾老夫人一双细细的丹凤眼中划过一抹满意,随意拍了拍她的手。 开始用膳时,顾老夫人没有半点犹豫,直达主题:“安将军的次子仲逸从异国回到了都城,今日安老夫人已经派人将拜帖送了过来。” 顾芳菲的神色微微一喜,微微低头,连耳朵根都红了。 顾初月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旁边人的变化,只觉得如临大敌,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这安仲逸也真是的,回来以后在家好好待着多好,出来瞎晃悠什么啊? 只是……在她因为焦虑视线乱瞟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旁边的二妹妹耳朵红红,和平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怎么看都像是害羞了,难不成…… “按辈分,你们应该叫他一声表哥。” 顾老夫人一双慧眼早就发现了顾芳菲的不对劲,却也觉得正常,毕竟是个聪明的,虽说是来拜访长辈的场面,却也会见到外男,虽说东齐的民风开放,可小姑娘有几分害羞却也是正常的,反观初月,确是一脸的懵态,真真是一点窍都不开。 “祖母,明日仲庭表哥和怡静姐姐也会过来吗?”顾芳菲抬头浅声道,一双美目里带着希翼。 顾老夫人靠在云绸银纹软团上,想到那两个好孩子,只笑道:“怡静在准备婚事了,军营里事务繁多,仲庭啊还腾不开时间。” 顾芳菲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少了大半,却还是撑着唇角,只是掩不住眼中的失落,“这样啊……” 顾初月更是迷茫了,她这二妹妹到底是什么心思呢,一会儿高兴又一会儿有些失落的,只是……若芳菲真的是相中了那个什么仲逸,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救命大事。 顾初月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二妹妹啊二妹妹,遇到这种事情,她要先逃为上了。 她立刻收回笑容,一脸惋惜道:“祖母,听说仲逸表哥知道不少异国的奇闻异事,我很想听听呢,只是……”她轻蹙眉头,“只是明日我还要上课,尤其是孟先生和孔先生已经开始准备离开都城了,我深记祖母的教导,珍惜课堂时间,一丝时间都不敢耽误,孟先生和孔先生不日就要离开都城,初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紧向两位先生学习功课,两位先生都是有名的大家,多学一点都够初月受用终身的了,祖母不是说仲逸表哥已经准备留在都城了吗,面随时都可见,可先生一走,却不是想见就能见得了的,还请祖母理解初月,明日实在是……” 她这话说的欲言又止,且还诚恳,活脱脱就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的样子,可这点伎俩还是被顾老夫人给识破了,若是顾老夫人之前没和她提过仲庭和仲逸也就算了,今日一番话许着就信了,可经过上次谈话后,老夫人知道她在抗拒,所以这次并没有半点动容。 “爱学习虽是好事情,却也要懂得合理分配时间,尤其是教你的四位先生嬷嬷,年岁已大,实在不宜太过操劳,尤其是孔先生和孟先生,她们许久才来一趟都城,还没好好游玩过这都城的大好风光呢,明日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们几位去游游湖赏赏景,也好放松一二,初月一向懂事,知道先生嬷嬷们的辛苦,自然不会不答应的吧?” 顾初月一脸的诚恳迅速呆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高帽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她根本不能拒绝,否则就成了不理解老师辛苦的坏学生了,形象迅速反转可不行。 她咬了一口油焖大虾,大脑迅速运作,认真道:“不如……” 老夫人面色忽然有几分严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如什么?” 顾初月一下子就蔫了,讪讪道:“不如找个熟悉都城环境的人,带着先生和嬷嬷们好好游玩一番,呵呵……呵呵……” 比起顾初月的抗拒,顾芳菲就从容多了,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应下来了,毕竟这种场合她见得多了,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见气氛有些僵硬,顾芳菲开始担当起了气氛调节员的工作,“怡静姐姐已经定下了婚约,不日就要大婚,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顾初月咬着筷子,这个安怡静好像跟原主的关系还不错,只是没什么关于她的记忆。 顾老夫人手中把玩着一块毫无任何雕饰的帝王绿翡翠玉牌,提起自己老姐妹家的嫡女也是很满意,便回道:“确实是一件大喜的事情,怡静那孩子端庄娴雅,这次许的也是个好人家,是那岭州的朝阳侯嫡子,朝阳候就这么一个儿子,早早就向陛下请封为世子了,只是日后一嫁人,你们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趁着现在多去跟她待会,尤其是初月。” 第491章 怎么,卿卿不想见到我? 顾初月抬眸一看,默默的低下了头,言姨祖母这般脸色,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又吃了一个水晶虾饺,便放下了筷子,实在不想再搅什么浑水,“姨祖母,我昨日一晚未归,虽然派人给学士府递了信儿,可祖母也免不了担心,趁着现在还没下雪,便先行告退了,都说腊月的天娃娃的脸,免得等等下雪,又要耽误了。” 言老夫人点头,“好,那便回去吧,免得我那老妹妹担心。” 言可辛一听小姐妹要走,有些不愿意,将筷子上的冬瓜煎饺塞进嘴里后,便也放下了筷子。 因着嘴里有一整只滚烫的冬瓜猪肉馅的饺子,她说话含糊不清,“粗月,你别走啊,再陪我玩一会子吧……” 昨晚被言尚书打了一巴掌,言可辛也不是轻易低头的人,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她一时半会儿不仅回不去言尚书府,出去游玩也不方便,偏她又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整日困在云鹤轩听祖母诵经念佛,对她着实是折磨。 她咽下了口中的饺子,又是好一顿的磨磨唧唧,不想让小姐妹这么早就走。 哪知言老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刚刚还不答应便不罢休不放人姿态的言可辛立刻偃旗息鼓,“那……那你注意安全,我们改日再……再聚哈,记得常来找我玩。” 说完之后,便乖巧的喝着粥不再多言。 出了言国公府,学士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她一上马车,便问:“叶然呢?” 珍珠笑道:“叶侍卫听小姐的命令,一大早就去了宣武门口守着呢,小姐安心等候消息便好。” 顾初月捧着手炉,轻声道:“好,有什么消息及时来跟我说便好,府里怎么样?” “也是一片安好,只是……”珍珠迟迟没有开口说完。 她抬眸,吃了一口梅花饼,“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二小姐那边,知道大少爷被扣在宫里,有些心情郁结……不太好,听说还掉了眼泪呢。” 说到这里,顾初月浅浅的叹了口气,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过多少时辰,马车缓缓停住,没等她问到哪了,车夫便道:“小姐,到家了。” 顾初月一听,连忙裹紧了披风出去,顶着寒风,好不容易回到了明月苑。 一进院子,便听到了一阵的“咕咕”声。 她觉着好奇,这寒冬腊月的哪来的鸟叫呢? 哪知一抬头,就瞧见了胖鸽形单影只的站在外面的老槐树上扑腾着翅膀,小脑瓜上不知是什么,黑乎乎的顶着一坨。 她觉得十分稀奇,进了正屋后,忍不住笑道:“平日里这小家伙都窝在自己的小窝里不动半分,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就连我都快忘记它是只鸽子了,没想到这样的大冷天,它倒是飞出去了,这般大的风还立在树梢上。” 正在给小姐放披风的簌簌一听,也好奇的往屋外的老槐树上看,结果真的发现了那树枝上,立着一个白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 除了胖鸽还有谁? 珍珠笑道:“平日里就算是喂食,都是要喂到窝边的,放的稍微远一点,都不会吃的小鸽子,今儿竟然离了它的小窝,真真是奇闻。” 簌簌一听,想起了今早发生的事情,一时不知要如何开口。 小丫头心里一阵的纠结后,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小姐的身边。 顾初月将手炉递给了珍珠,一回头就瞧见簌簌欲言又止的模样,“簌簌,是有什么事儿吗?你手上的帕子可都要被你给揪烂啦。” 簌簌一听,立刻松开了手,许是太过紧张,她是两只手一起松开的。 手里皱巴巴的帕子飘落到了地上。 簌簌立刻将帕子捡了起来,踮着脚尖挨到小姐耳边,“小姐,奴婢今早进来清扫开窗时,见到了一阵黑影,刚要喊人,就被金戈侍卫拦住了,他、他说言大少爷进去了,还不让奴婢说……”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一一?我才从言国公府回来,都没看见他的人影儿,怎么这般早就来这儿?你瞧见他进去了?” 簌簌摇头,“奴婢只看见了金戈侍卫,是金戈侍卫这么嘱咐奴婢的,他还说,连小姐您都不要告诉,说这话的时候,咦……笑得特别猥琐。” 顾初月挑眉,大概明白这意思了。 搞小惊喜呗~ 她点点头,摆手示意让珍珠她们都出去。 阿离簌簌乖乖出去,唯独珍珠在快出去时,又折返回来,一脸的勇敢:“小姐,言大少爷要是敢对您不轨,您就大声的叫,奴婢一定会第一时间进去救您的!将言大少爷打个落花流水!” 说完,还攥起了拳头表决心。 顾初月笑着将她给推了出去,“好好好,我自然是相信珍珠的,不过嘛,一一刚刚可能都听到了哦……” “啊?” 珍珠一脸的懵,刚一出门没等小姐再说什么,便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顾初月没忍住笑出声,转身将槅扇门关好,将里面的门栓挡上,这才进去。 她掀开珠帘进入内室。 少年正坐在炕榻上,临窗而靠,仅着一身霜白色的中衣,墨发用玉冠半束着,温凉的阳光透过明瓦,透过精雕窗棂的花纹,更剩熹微浅浅,落在少年冷峻的面庞上,只剩寥落清寂。 一双狭长的眸子半阖着,身上盖着一床和他周身气度半分不搭配的胭脂红绣遍地春薄被,双膝似是盘坐着,隔着薄被,上面放着一本—— 单看包装便惊喜秀雅的书籍。 顾初月嘴角抽搐,单看外包装,她就知道,这是她平日里喜欢看的画本子。 她平日里看的,不是只有词汇描述的本子,而是多为图画,唯独人物在交流时才有字词出现在纸张上,看起来画面唯美还不费神。 比起那些通篇都是字的话本子,这个,她更喜欢,但是价格也相差许多。 所以…… 每次大魔王丢掉一本,她都好心疼银子。 尤其现在,大魔王手里就拿了一本。 难不成她又要破财消灾? 哪知就在她思考要如何应付时,对面的人,忽然开口—— “怎么,卿卿不想见到我?” 第492章 卿卿的心,海底的针呐 顾初月嘴角抽搐,单看外包装,她就知道,这是她平日里喜欢看的画本子。 她平日里看的,不是只有词汇描述的本子,而是多为图画,唯独人物在交流时才有字词出现在纸张上,看起来画面唯美还不费神。 比起那些通篇都是字的话本子,这个,她更喜欢,但是价格也相差许多。 所以…… 每次大魔王丢掉一本,她都好心疼银子。 尤其现在,大魔王手里就拿了一本。 难不成她又要破财消灾? 哪知就在她思考要如何应付时,对面的人,忽然开口—— “怎么,卿卿不想见到我?” 顾初月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没用的,珍珠,你觉得爹爹会相信在他心里一向娇蛮跋扈的我说的话吗? 而且当时我还失忆了,说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爹爹饶着不会相信,还会以为我是在为自己出去贪玩弄一身伤回来找借口,到时候我在他心里的印象只会越来越差。 而祖母……祖母这几个月已经为了操尽了心,我哪里还舍得她老人家为我继续操劳,这事,我打算自己查,自己解决。” “小姐……”珍珠一双眼睛蓄满了泪水,小姐这么善良,老天爷怎么舍得让她受这么多苦啊! “珍珠,你是我在学士府里除了祖母以外最信任的人了,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想着管家了,因为我一定要揪出到底是谁害我受了一身伤,失了记忆,我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顾初月一双水杏眸真诚的看着珍珠。 珍珠抹去眼里的泪水,坚定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为小姐保守秘密,帮助小姐揪出幕后黑手。” 顾初月看着珍珠,在这偌大的学士府,也有着不少关心她的人,她需要变得强大起来,才能更好的保护他们。 这边顾初月前脚从书房出来,后脚顾明远要她跟在王氏身边学管家的消息就到了藏玉阁。 王氏面前摆了两摞账本,她手中拿了一本正在看着,只是她越看眉心皱的越是厉害,“这铺子今年亏损的竟如此厉害,我花大价钱请来的都是一群废物不成?” 常妈妈一进来就听到夫人发了这么大的火气,连忙盛上一盏凉茶,宽慰道:“夫人,您消消气,可千万别因为这些琐事伤了身子。” 王氏捂着心口,顺了好几口气这才觉得舒缓了些,她拿过茶盏,眉间依旧皱着,“书房小厮传什么话来了?” 常妈妈撇了下嘴,“说老爷吩咐让大小姐跟在您身边学管家。” “什么?”王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常妈妈饶过书案,走到了王氏身边,轻声道:“老奴仔细问过了,那边小厮说今日大小姐去书房给老爷送早膳,惹的老爷不快,被老爷给骂了,这才罚她过来跟您学习,说要让大小姐好好跟您学学如何管家。” “你可有打听到大小姐说些什么了?”王氏扶额道。 常妈妈摇了摇头,“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大小姐说来也奇怪,一大早去送个早膳也能被老爷骂,也不知心里是在想什么?” 王氏靠在太师椅上,语气也有几分不解:“初月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常妈妈警惕的抬起头,“夫人的意思是,大小姐是冲着这管家权来的?” “可初月若是冲着掌家权来,去找母亲要还省事些,怎么偏偏是挨了老爷骂,被老爷罚给她的?”王氏现在也拿不准顾初月心里的想法。 “难不成是巧合?”王氏自问自答着。 常妈妈灵机一动,俯身道:“是无意还是有心,夫人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 “怎么试?”王氏放下账本。 常妈妈将视线移到了书案上那厚厚的账本上,“夫人……” 王氏瞬间明了,当时心里就舒爽了许多,往太师椅上一靠,连案上的账本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只是转念一想,她的菲儿和初月不过相差半岁,初月这个岁数到了学管家的时候,那菲儿现在便跟着学习也为时不早。 王氏这么一想,立刻就付诸行动,喊道:“来人,把二小姐叫来。” 顾芳菲今日难得没有收到游湖帖子,现下正在屋里面绣丝帕,心情好的不得了,听娘亲叫,放下针线就过去了。 “娘亲,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顾芳菲屈了屈身子,便过去了王氏身边。 王氏慈爱的看着自己如此优秀的女儿,自然也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笑道:“菲儿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这般开心。” 顾芳菲笑道:“今日不用去外面游湖,自然开心,那些小姐们每次约我都是去游湖,我又不好推辞,游的也不过就是都城里的那几个名湖,今日游来明日游,我连那湖里有多少鱼都快数清了,现在女儿看见湖水都觉得不自在。” 王氏听了心里一阵自豪,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都城有名的才女,所以邀贴也就多了些,见女儿脸上略带嫌弃,笑骂道:“你瞧你,别家小姐都是喜欢游湖作诗出去解闷,偏你还嫌上了,这话要是被你爹爹听见了定要罚你。” “爹爹这不是不在嘛。”顾芳菲摇了摇王氏的手臂。 常妈妈搬了把铺了绣海棠软垫的黄花梨木圆凳放到顾芳菲身后,笑道:“大小姐请坐。” 顾芳菲坐下后,王氏便直奔主题:“菲儿,你大姐姐马上要来跟我学习管家了,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学啊?” 王氏期待的看着顾芳菲。 “不要。”顾芳菲想也没想就回绝了。 王氏不解她回复的如此之快,“为什么不想学啊,你和你大姐姐不过相差半岁而已,你们完全可以一起学习啊?” 顾芳菲扬起小脸:“管家这种事情,大姐姐身为嫡女确实要学习,我就不用了吧。” 王氏脸色微沉,训道:“她是嫡女,难道你不是嫡女吗?” “我虽然也是嫡女,但是大姐姐是嫡‘长’女啊,长女为首,学习管理学士府的一些事情天经地义,我这时候就不来打扰大姐姐学习了,这样娘亲也能更好的教导大姐姐呀。”顾芳菲说的理所当然。 王氏看着面前全然不在乎的女儿,想继续说教,却被常妈妈笑着拦下了,“夫人,二小姐说的也有理。” 王氏还想说些什么,常妈妈连连摇头制止了她。 第493章 大魔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搞 大魔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搞。 顾初月的脑子极速运转,又道:“顺祥斋出了一款新的糕点,特别香甜,比上次的玫瑰蜜汁芋头还要好吃,咱们去尝尝吧,听说特别受小姑娘的喜爱,不少少年一大清早就去排队买给自己心仪的姑娘,嘻嘻,你心仪的姑娘也想吃……” 言闻一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终于有了些弧度。 他垂眸看着小姑娘,一双水杏眸里都快闪出小星星了。 他别过头,“那便去吧。” 终于搞定了! 顾初月欢喜的抱住了他的腰,“我就知道一一是天底下最好的未婚夫婿了啦!” 说着,她还竖起来大拇指。 言闻一已经熟悉小姑娘的套路,可心里,却还是如同小姑娘爱用的那个字眼一般,大抵便是欢喜。 …… 日落黄昏时,夕阳落在长长的走廊上,自远处,就可看到一人焦急的来回走动,直教满院的丫鬟都更加仔细,生怕哪里做错了惹珍珠姐姐不高兴。 簌簌将扫把立在一旁,小跑着过去,“珍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珍珠叹了口气,“叶侍卫那边来消息了,我想着去找小姐禀报,可言大少爷在里面,我实在是不好进去。” 簌簌抓抓头,“啊?言大少爷还在里面吗?可我半个时辰前就看到在外面一直守着的金戈侍卫不见了,我还以为言大少爷也走了呢。” “什么?”珍珠双手叉腰,“你说金戈已经走了?” “对呀。” “那金戈侍卫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当真如此不靠谱,平日里言大少爷来时,身边的侍卫都会在墙头那边守着,一旦言大少爷离开,侍卫自然跟着离开,我今日还告诉了金戈侍卫,说是言大少爷走时告诉我一声,我好进去给熏笼添炭火,哪知他竟忘了!” 珍珠一连说了好几个“不靠谱”,这才转身敲了敲门,“小姐,奴婢进去了?” 哪知并没有人回应。 平日里这言大少爷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都是靠着发现金戈或者是进去给小姐添瓜果时才偶尔见到。 今日言大少爷离开,她更是没有发觉,小姐也不回答。 难不成,言大少爷将小姐给拐跑了? 这个想法一出,珍珠立刻推门进去,小跑到正屋,一把掀开珠帘,“小姐!” “啊?” 睡的正香的顾初月下意识的回答,双手撑着眼皮,这才睁开了眼睛,“嗯……怎么了珍珠?” 珍珠松了口气,走到小姐身边,“您原来在呀,真是吓死奴婢了。” 顾初月也懒洋洋的坐了起来,身上紧紧裹着薄被,整个人靠在引枕上,从头到脚只露出了脑袋。 她打了个哈欠,“我能有什么事儿?你家小姐安全的很。” 珍珠又环顾四周一圈,“咦,言大少爷呢?” “噢,他有事情先走了。” 珍珠彻底放松,开始禀告:“小姐,刚刚叶侍卫来信了,说在宣武门口守候多时,终于看见了二公主的马车出来。” 顾初月揉揉眼睛,这才清醒几分,“她去哪了?” “叶侍卫跟了一路,发现只是去了一处小宅子,并没有去南风馆,他在门口守了许久,二公主大概在里面待了三个时辰才出来,有丫鬟相送,然后便回宫了。” “没去南风馆?” “没去。” 顾初月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的喝着,“都说二公主喜好男色,能出宫的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去南风馆,也真是稀奇,你让叶然再去守着,有什么事情再来禀报。” 珍珠应下,“是。” 一觉睡醒后,不知怎的竟有些恶,她刚想叫阿离做些胭脂米粥来喝,就听到敲门声。 难不成是珍珠有什么忘记说了? “进来。” 门口,簌簌一听,便推门进来。 顾初月一看是簌簌,“怎么了?” “小姐,芙蕖姐姐过来了。” “芙蕖?有什么事情吗?” 簌簌摇头,“奴婢不知,芙蕖姐姐就说要见您。” 顾初月捏起了一粒松子,“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芙蕖便进来,福了福身子,“参加大小姐。” 顾初月本就没睡醒,现在更是昏昏欲睡,她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怎么了?” 芙蕖焦急的蹙起眉,“大小姐,二小姐自从得知大少爷被困在宫里后,便茶不思饭不想的,本就身子未完全痊愈,现在又不吃饭,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小姐又不让和夫人说,奴婢只好来找您了,求大小姐去劝劝二小姐吧,奴婢真怕小姐再这么下去……呜呜呜……” 一听二妹妹如此,顾初月便坐了起来,“你先别急,我去看看。” “多谢大小姐。” 她简单的梳了下微微凌乱的发髻,披了斗篷后,便随着芙蕖去了藏玉阁。 路上,簌簌还跑回去拿了一趟手炉和油纸伞。 藏玉阁。 顾初月一进去,便见到了正要出去的王氏。 王氏身后的丫鬟手上,还托着一个镶金卷云纹边雕琢精细的黄杨木盒。 她福了福身子,“婵姨如此匆忙,是要去哪呀?” 王氏的笑容虽然依旧端庄大方,却难掩伤神疲惫,“前几日下了拜帖,要去拜访长辈。” 顾初月一听,便侧过身子,“那初月就不耽误婵姨的时间,近来多雪,婵姨可要当心脚下路滑。” “初月有心了。” 王氏带着人一走,她这才慢慢的抬起头,上了台阶进入长廊。 簌簌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不是说大少爷被困宫里,夫人哭了许久吗?怎么还有心思去走动串门?” 顾初月随口一答,“这谁知道呢?” 少女闺阁紧闭。 芙蕖上前敲了两声,便推门,道:“大小姐请进。” 屋里,顾芳菲一听便慌了。 大姐姐……怎么过来了? 她拿起帕子擦干眼泪,这才迎了出去,浅浅的福了福身子,“大姐姐。” 顾初月扶着她起身,抬眸看去,面前的少女一直垂着眸子,可隐约却可见美眸红肿,眼尾晕染着抹桃红色,就连秀丽的柳眉尾,都是浅浅的粉,唇瓣上,还有轻轻的咬痕。 可见少女是哭了多久。 两人屏退四周丫鬟,进了内室。 第494章 我去求爹爹让大姐姐和他退婚 没一会儿,芙蕖便进来,福了福身子,“参加大小姐。” 顾初月本就没睡醒,现在更是昏昏欲睡,她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怎么了?” 芙蕖焦急的蹙起眉,“大小姐,二小姐自从得知大少爷被困在宫里后,便茶不思饭不想的,本就身子未完全痊愈,现在又不吃饭,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小姐又不让和夫人说,奴婢只好来找您了,求大小姐去劝劝二小姐吧,奴婢真怕小姐再这么下去……呜呜呜……” 一听二妹妹如此,顾初月便坐了起来,“你先别急,我去看看。” “多谢大小姐。” 她简单的梳了下微微凌乱的发髻,披了斗篷后,便随着芙蕖去了藏玉阁。 路上,簌簌还跑回去拿了一趟手炉和油纸伞。 藏玉阁。 顾初月一进去,便见到了正要出去的王氏。 王氏身后的丫鬟手上,还托着一个镶金卷云纹边雕琢精细的黄杨木盒。 她福了福身子,“婵姨如此匆忙,是要去哪呀?” 王氏的笑容虽然依旧端庄大方,却难掩伤神疲惫,“前几日下了拜帖,要去拜访长辈。” 顾初月一听,便侧过身子,“那初月就不耽误婵姨的时间,近来多雪,婵姨可要当心脚下路滑。” “初月有心了。” 王氏带着人一走,她这才慢慢的抬起头,上了台阶进入长廊。 簌簌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不是说大少爷被困宫里,夫人哭了许久吗?怎么还有心思去走动串门?” 顾初月随口一答,“这谁知道呢?” 少女闺阁紧闭。 芙蕖上前敲了两声,便推门,道:“大小姐请进。” 屋里,顾芳菲一听便慌了。 大姐姐……怎么过来了? 她拿起帕子擦干眼泪,这才迎了出去,浅浅的福了福身子,“大姐姐。” 顾初月扶着她起身,抬眸看去,面前的少女一直垂着眸子,可隐约却可见美眸红肿,眼尾晕染着抹桃红色,就连秀丽的柳眉尾,都是浅浅的粉,唇瓣上,还有轻轻的咬痕。 可见少女是哭了多久。 两人屏退四周丫鬟,进了内室。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是今早新采的红梅。 顾初月拉着妹妹坐在红木描金绘山水四季景美人榻上,手边的小茶案上放着一盘板栗和株用红绸系好却并未插瓶的梅花,只是原本艳丽的花朵却有些软蔫。 她拿起看了眼,“这花儿怎么不找个花瓶放起来?咱们屋里加了熏笼,温度不比外面,这花离了水,活不长久的。” 顾芳菲扯着唇角,硬是扬起一抹笑,“这还是昨天采的红梅,结果一直放到现在,若非大姐姐提醒,我都要忘了它了,让大姐姐见笑了。” 她浅浅的蹙起眉,宽慰道:“青绍不会有事的。” 顾芳菲点头,柳眉低垂,“那日大姐姐派人来说过,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说到这里,她不禁拿起帕子拭泪,凄凄惨惨戚戚,“咱们家也算是百年根基,祖祖辈辈礼佛之人不再少数,祖母更是整日都要念一念经书,怎竟落得这般下场?先是大姐姐同一个负心汉有了婚约,再是兄长被贪迷恣情的二公主看上,日后,可该如何是好?” 顾初月迟疑片刻:“负……负心汉?!” “那言家闻一和皓月纠缠不清,大姐姐又痴情一片,他不是负心汉,又是什么?”说到这里,顾芳菲尤其伤心,“我大姐姐如此好的一位姑娘,端庄贤淑,蕙质兰心,怎么会摊上这样一桩婚事?真真事老天爷没有开眼,那言家闻一更是瞎了眼睛。” 顾初月简直哭笑不得,这原本是在讨论顾青绍的婚事,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话茬又跑到了她身上? 她解释道:“二妹妹,你误会了,言闻一和皓月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难不成那晚观澜湖夜游,皓月入的不是言家闻一的画舫?” 顾初月:“…………” 她又不能将所有事情对二妹妹托盘而出,所以现在简直无从解释。 见大姐姐不回答,顾芳菲以为大姐姐是在黯然伤神,瞬间觉得大姐姐更加可怜了。 兄长比起大姐姐,还是大姐姐更可怜些。 “大姐姐,你别怕……”顾芳菲拉住了大姐姐的手,虽然哽咽却相当的认真在安慰,“大姐姐,言家闻一如此花心,着实不是良配,等兄长一出宫,我就去求爹爹,让他做主,将你和言家闻一的婚事给退了,咱们另寻如意郎君,免得你总是受委屈!” 顾初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她不是被芙蕖叫过来安慰二妹妹的吗?怎么变成二妹妹来安慰她了? 而且安慰的点还这么奇怪? 她笑道:“这都哪跟哪啊,二妹妹,你真的错怪言闻一了,他和皓月真的没有关系,这点我可以确定,不过是皓月一厢情愿而已,再者,我不是派丫鬟过来让你放心嘛?我现在记忆没了大半,又常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认识宫里的人,帮忙打点宫里关系、让人好好关照青绍的不是我,是言闻一,是他帮的忙。” 顾芳菲一双含情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大姐姐,你……你说什么?虽然兄长的安危也很重要,但也不能牺牲你自己去救他呀!在菲儿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重要……” 顾初月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二妹妹怎么又误会了呀! 她坐直身子,双手握住了顾芳菲的肩膀,相当认真道:“菲儿,你听我说,言闻一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和皓月更是没有关系,这次青绍出事,也是他主动开口要帮忙,毕竟你也知道,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能寻到人帮忙,也不是件易事。” 顾芳菲轻轻眨着眸子,一滴挂在眼睫上的晶莹的泪珠刹时滚落下来。 她呆呆的呢喃着,“大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了,之前都是你误会言闻一了。”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羞赧,“再者,他对我还是不错滴,现在这个年头,对我好,长得好,家世好的少年郎,已经是稀缺动物了,尤其……” 她想到了之前晕空房子 第495章 去告诉一一,改日再约 顾芳菲抬头,委屈的揪着帕子,“大姐姐,瞧你说的……这、这样的话,我如何能去问仲庭表哥?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顾初月又吃了几颗,哪知后来吃腻了,便又喝了几口热茶,这才道:“既然如此,你现在单方面判断,岂不是只能暗自伤神?” “我哪里是单方面判断?”顾芳菲垂眸,轻声道,“我都派人打听清楚了,仲庭表哥除了日常的巡视以外,很少出军营,除了柳家老宅和先前的安将军府以外,常去的,只有何府,那何府里没什么长辈,只有些老奴和一位何姓的小姐,正是先前我瞧见的那一位,种种迹象,我难道还要自作多情吗?” 顾初月没忍住笑道:“我的傻妹妹啊,这种事情,你虽不至于去正面质问,但侧面打听一番也是好的呀,若是仲庭表哥当真中意那位何姑娘,为何不在安姨祖母生前便下聘成婚?他们二人,可都已经到了这年龄,其中缘由,你可知?” 顾芳菲摇摇头,“不知。” “这就对了嘛,所以还是要知己知彼,多多打探,尤其是从主人公身上入手,毕竟是真是假都是从仲庭表哥口中说出来的,咱们胡思乱想也能有理有据不是?免得平白无故伤心伤神,那多不值得?” 顾芳菲柳眉浅浅蹙,“大姐姐说的轻巧,这种事情,就算是侧面,我也无法开口呀,尤其是……还要去问仲庭表哥……” 她继续道:“仲庭表哥是光明磊落之人,若是心里面有人了,定会主动承认,而不是遮遮掩掩,这样,你再伤心也不迟呀。” 顾芳菲听这大胆的言论,卡在心里的大石头竟然有些松动,大姐姐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仔细想想,若是像随意聊天般询问,也……未尝不可? 顾初月见二妹妹又开始纠结的揉着帕子,轻咬着唇瓣,就知道,自己的劝说多少都起了一些作用。 …… 翌日。 清晨阳光浅薄,落在人身上也不显得温暖,反而多了几分晃眼似的凉意,令人自脚底生寒。 明月苑里,丫鬟们早早便起床,在院子里清扫。 珍珠站在台阶上守着,一丝不苟。 阿离在小厨房里忙活完,一掀开帘子,就瞧见珍珠姐姐站在门口发呆似的,便走了过去。 “珍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珍珠道:“怕是你晃神了,你瞧我这气色,哪里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阿离左瞧瞧右看看,确实没发现,“既然如此,姐姐你怎么起这早啊?若是看着她们清扫,叫我和簌簌来就行了。” 一说到起早,珍珠没忍住伸了个懒腰,靠在身边的柱子上,“小姐今日有约,我当然要早起些去叫门,否则凭小姐的性子,非要迟到。” 阿离好奇,“珍珠姐姐,是什么约定,能让小姐起个大早去赴约?” “还不是言大少爷?能在这大冬天的早晨让小姐起床的,也就只有言大少爷了。” “大小姐真的好喜欢睡懒觉、好喜欢赖床,能叫的动她的……”阿离补充,“除了寿辉堂的老夫人以外就只有言大少爷了。” “可不是。” 珍珠看着外面的天色,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转身扣门,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该起了?” 回答她的,是屋外的阵阵风声。 珍珠和阿离面面相觑,不用说都知道小姐还没醒。 珍珠去小厨房打了一铜盆的热水,这才推门进去。 屋里昏暗,珍珠在外厅点燃烛台,这才进去。 进入内室,就见那榻上、月华纱帘帐后,有一圆溜溜的鼓起。 珍珠上前,将帘帐都用金钩束好,熟稔的掀开了被子。 顾初月没了温暖包裹,立刻便睁开了眼睛,一把将被子扯过来将自己裹的严实,不满的嘟囔着:“坏珍珠,这一大早的是要干嘛呀?我都还没睡醒,今儿也不是什么请安的日子,快让我再睡一会儿。” 珍珠伸手就将小姐蒙在头上的被子又给掀了下来,善意的提醒:“大小姐呦,今日您可瘦和言大少爷定了约定,要去顺祥斋喝茶的,您若是起晚了的话……” 顾初月刚刚还一片空白的大脑自听到“言大少爷”四个字时,立刻清醒了不少。 她睁开眼睛,眨巴眨巴,“是哦,我还和一一约好了要去顺祥斋呢。” 珍珠哄道:“对对对,所以小姐要赶快起了,免得迟到。” 可一说到起床,她便裹着被子又在榻上滚了一圈,开始不自主的耍赖,“我和一一是去喝茶吃糕点的,又不是去吃早膳的,没必要起的太早,去了顺祥斋也没开门,到时候大眼瞪小眼,多尴尬呀!” 珍珠很无奈,“奴婢的好小姐呀,奴婢就是因为早膳,这才来叫小姐您呀,您想想,您去赴约,必定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对不对?您再想想自己近来都是什么时辰吃的早膳?若是按照平时那个时辰吃,然后再打扮一番,不迟到才怪呢。” 顾初月一听,虽然心里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似的,但是身体像是不受大脑控制似的,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裹的越发的紧。 珍珠弯腰,轻拍小姐的肩膀,“小姐,快起床了。” 顾初月因为已经答应赴约,没办法,只好起床,只是她刚伸出去一只手,便又迅速的收了回来,“太冷了,不想动……” 珍珠回头看了一眼围在小姐榻旁的熏笼,“小姐,您屋里的熏笼在早上时,可是比白日里多了一台的,不至于冷成这般才对。” 顾初月开始左右打滚儿,哇哇乱叫就是不想起:“就是冷就是冷,不一出被子就会感染风寒的!” 珍珠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使出杀手锏,“那小姐和言大少爷的约定怎么办?若是迟到了,言大少爷怕是不高兴的。” 她怀里抱着枕头,嘟囔道:“那……你干脆让人去告诉一一身边的侍卫,就说……就说我今天不舒服,咱们改日再约。” 珍珠简直哭笑不得,“小姐,言大少爷若是知道自己输给了床榻,怕是要伤心的呀!” 第496章 在卿卿心里,我是如同鸿毛一般的存 两人屏退四周丫鬟,进了内室。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是今早新采的红梅。 顾初月拉着妹妹坐在红木描金绘山水四季景美人榻上,手边的小茶案上放着一盘板栗和株用红绸系好却并未插瓶的梅花,只是原本艳丽的花朵却有些软蔫。 她拿起看了眼,“这花儿怎么不找个花瓶放起来?咱们屋里加了熏笼,温度不比外面,这花离了水,活不长久的。” 顾芳菲扯着唇角,硬是扬起一抹笑,“这还是昨天采的红梅,结果一直放到现在,若非大姐姐提醒,我都要忘了它了,让大姐姐见笑了。” 她浅浅的蹙起眉,宽慰道:“青绍不会有事的。” 顾芳菲点头,柳眉低垂,“那日大姐姐派人来说过,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 说到这里,她不禁拿起帕子拭泪,凄凄惨惨戚戚,“咱们家也算是百年根基,祖祖辈辈礼佛之人不再少数,祖母更是整日都要念一念经书,怎竟落得这般下场?先是大姐姐同一个负心汉有了婚约,再是兄长被贪迷恣情的二公主看上,日后,可该如何是好?” 顾初月迟疑片刻:“负……负心汉?!” “那言家闻一和皓月纠缠不清,大姐姐又痴情一片,他不是负心汉,又是什么?”说到这里,顾芳菲尤其伤心,“我大姐姐如此好的一位姑娘,端庄贤淑,蕙质兰心,怎么会摊上这样一桩婚事?真真事老天爷没有开眼,那言家闻一更是瞎了眼睛。” 顾初月简直哭笑不得,这原本是在讨论顾青绍的婚事,怎么一转眼的功夫,话茬又跑到了她身上? 她解释道:“二妹妹,你误会了,言闻一和皓月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难不成那晚观澜湖夜游,皓月入的不是言家闻一的画舫?” 顾初月:“…………” 她又不能将所有事情对二妹妹托盘而出,所以现在简直无从解释。 见大姐姐不回答,顾芳菲以为大姐姐是在黯然伤神,瞬间觉得大姐姐更加可怜了。 兄长比起大姐姐,还是大姐姐更可怜些。 “大姐姐,你别怕……”顾芳菲拉住了大姐姐的手,虽然哽咽却相当的认真在安慰,“大姐姐,言家闻一如此花心,着实不是良配,等兄长一出宫,我就去求爹爹,让他做主,将你和言家闻一的婚事给退了,咱们另寻如意郎君,免得你总是受委屈!” 顾初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她不是被芙蕖叫过来安慰二妹妹的吗?怎么变成二妹妹来安慰她了? 而且安慰的点还这么奇怪? 她笑道:“这都哪跟哪啊,二妹妹,你真的错怪言闻一了,他和皓月真的没有关系,这点我可以确定,不过是皓月一厢情愿而已,再者,我不是派丫鬟过来让你放心嘛?我现在记忆没了大半,又常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认识宫里的人,帮忙打点宫里关系、让人好好关照青绍的不是我,是言闻一,是他帮的忙。” 顾芳菲一双含情眸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大姐姐,你……你说什么?虽然兄长的安危也很重要,但也不能牺牲你自己去救他呀!在菲儿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重要……” 顾初月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二妹妹怎么又误会了呀! 她坐直身子,双手握住了顾芳菲的肩膀,相当认真道:“菲儿,你听我说,言闻一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他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和皓月更是没有关系,这次青绍出事,也是他主动开口要帮忙,毕竟你也知道,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能寻到人帮忙,也不是件易事。” 顾芳菲轻轻眨着眸子,一滴挂在眼睫上的晶莹的泪珠刹时滚落下来。 她呆呆的呢喃着,“大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了,之前都是你误会言闻一了。”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羞赧,“再者,他对我还是不错滴,现在这个年头,对我好,长得好,家世好的少年郎,已经是稀缺动物了,尤其……” 她想到了之前云空方丈同她说的话,又是一阵的坚定,“我是不可能和他退婚的。” 顾芳菲恍然大悟:“原来大姐姐是看中了言家闻一的长相啊!” “我是觉得他综合条件都很好。” 顾芳菲又试探着问,“那大姐姐,倾慕他吗?” 说到喜欢,对面坐着的又不是外人,顾初月非常的坦然,“我心悦他。” 顾芳菲很是惊讶,红润的赢逃课口半张着。 巨大的吃惊之后,又是淡淡的失落,不过最多的,还是为大姐姐开心。 “看在兄长这次事情他帮忙的份上和大姐姐的面子上,只要言家闻一对大姐姐好,我就姑且相信他和皓月没有关系,不是什么负心汉,不过日后他要是敢对大姐姐你不好,我定不会轻易就放过他的!” 顾初月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笑着答应,“这是当然,青绍的事情,你也不必多想,能陪五皇子去那么多外城查账,还能一身清明,安全回来,青绍又不傻,定会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 “倒是你。”她正色道,“可不能再这么整日郁郁寡欢下去了,若是实在每日都想,便出去和手帕交们游游湖赏赏雪,再不济,自己一人去转一转放松心情也是好的,否则等青绍出宫回来时,你呀,都得瘦成竹竿啦!” 顾芳菲低下头,轻声道:“大姐姐太夸张了,我哪有?” 顾初月瞧着二妹妹柔美动人的眉眼,忽然狭促一笑,“若是当真瘦脱相了,当心你那仲庭表哥移情别恋~” 说到这里,顾芳菲刚刚弯起的唇角又垂了下去,卷翘的眼睫轻轻地颤,“大姐姐想多了,仲庭表哥的心里早就有了别的人,根本没有我的位子,又何来的移情别恋一说呢?” 顾初月捏着一个松子,只听细微的“咔”的一声,外壳开裂,露出里面饱满的松子仁。 她丢进嘴里,反问道:“你去问过他吗?” 顾初月打了个哈欠,眼睛睁都睁不开,被子露出一角细绒内面,边角压着密密的海棠绣纹,她那一双水灵灵的杏眸,此时只眯出了一条小细缝,嘟囔道:“那就让他自己伤心吧……” 话音刚落,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外厅传来—— “原来在卿卿的心里,我还不如一台床榻” 第497章 言闻一,你无理取闹 “没、没有,你别进来,马上!” 说完,顾初月也顾不得什么了,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动作机比起刚刚,是不知快了多少倍。 珍珠在一旁看着,叹了口气。 小姐真的是被言大少爷吃的死死的,还说不怕? 应该是怕的不得了才对! 顾初月穿好衣裳便跳下了绣榻,刚要往外面走,就被珍珠给拉住了手臂,她连忙道:“珍珠你拉我干嘛?大魔王等急了可是要吃人的!” 珍珠见小姐一脸的懵懂配上乱糟糟的鸡窝发型,实在是憋不住笑,“小姐……您、您确定要这样出去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穿着整齐,不明白珍珠什么意思,“我穿的挺好的啊,哪也不露,怎么就不能出去了?” 珍珠实在是憋不住笑了,拉着小姐的手臂走到菱花镜前,也不说话,就是止不住的笑。 顾初月疑惑极了,视线从珍珠脸上移开,慢悠悠的看向了铜镜。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谁也没说话。 约么过了几秒似的,她僵硬的扭头,看向了珍珠已经笑的扭曲的面容,指指自己的脸,又指指铜镜中的脸。 “这……这是我?” 珍珠点头。 顾初月不敢相信,“难不成,刚刚一一进来的时候,我、我就是这个样子?” 珍珠继续点头。 太出糗了啊! 这样一来,她下形象岂不是都没有了? 她无力的抓着头发,从刚开始的内心挣扎到现在的无所谓,自暴自弃道:“那就算了吧,反正已经看到过了,我再捣腾也没什么用,又不能把手伸进他脑子里将刚刚到记忆给掏出来,算了算了,出去用膳吧,我都饿了……” 说完,随意甩着手就要出去。 珍珠连忙抓住她,“奴婢的好小姐啊,咱们就算不梳发髻,但也得吧头发梳顺再出去啊,说不定言大少爷刚刚都没看清楚呢,小姐的头不是一直缩在被子里吗?” 听珍珠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有点道理,便转身在绣凳上一做,随便在装着首饰的小匣子里找出一条发带递给珍珠,“随便束起来不耽误我用膳就行。” 珍珠:“……好的小姐。” 小姐睡觉喜欢满床乱滚,尤其在冬天睡觉还喜欢蒙被子,头发成这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今天尤其乱而已。 将头发梳顺畅,就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最后,顾初月怕大魔王等的不耐烦,毕竟今早又被她打击了一番,便拿过发带,将头发随便束在身后便起身出去了。 针织忙放下手里的碧玉簪子,追了出去。 珠帘相隔,顾初月先是探出头,小心翼翼的判断大魔王的位置,发现他正在背对着自己坐在圆桌旁,这才整理下袄裙,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她走到圆桌旁,伸出的手指离少年不过半尺,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哪曾想,还没碰到—— “还不坐下?” 少年低沉的嗓音令她小心脏猛的一紧,就快碰到的手指连忙弯曲收回。 她搬着小圆凳,坐到了少年的身边,抬头一笑。 言闻一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然后伸出手。 顾初月以为是摸头杀,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哪知那手掌没有覆在她的头顶,而是直接贴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一股力道—— 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一仰,若非手脚麻利的拉住了桌子,真的要后脑勺着地了! 她艰难的坐直,而始作俑者却漠不关心似的拿起了筷子,自顾自的开始用早膳。 她本就理亏,现在一来,倒气势足了不少。 她随口道:“两清了啊!你可不能再小心眼记仇。” 说完,也迫不及待的开始用膳。 今日大厨房做了她最爱吃的水晶虾饺,她刚伸出筷子夹住了一个,可还没到碗里,就被人给半路劫走。 顾初月眼看着虾饺从自己的筷子上转到了人家的碗里,顿时不乐意了。 “言闻一,你无理取闹!” 少年也不吃了,而是放下筷子,用手边的棉帕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旁边的小姑娘,“卿卿要和我两清?” 不知怎的,顾初月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一大截,“是……是啊。” 她话音刚落,少年便拿起了手边的象牙筷,不过手指轻动,便在她面前,轻而易举的将筷子折成两半。 “再说一遍。” 她无辜的戳着碗里的粥,“我太贪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早上说出来的那番话完全不经过大脑,而你刚刚又推了我一下,我差点后脑勺着地,两相比较下,明明是你对我做的比较过分,不过大方如我,我已经不计较了,当然是两清啦……” 言闻一晦暗的眸子自小姑娘开始解释时,慢慢变得淡然,周身戾气也变得不那么浓郁。 “不经大脑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是心里还,看来卿卿,很不想赴约啊。” “怎么可能,我超想的!” “当真?” 她伸出四根手指,“绝对是真的!所以,你就不要再计较了,两清,多好?” 言闻一抿了口手边的牛乳茶,唇角轻弯,慢悠悠道,“若是不清呢?” 顾初月一听,“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自己的额头,另一手凶巴巴的插着腰,“你看我脑门上,还有你刚刚用劲儿留下的红印,亏得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不清是吧,那好,你说怎么着吧!” 言闻一抬眸,笑意温柔,“我说如此,便是如此?” 顾初月心里突突的,毕竟大魔王每次笑得这般温柔,心里都不定在憋什么坏水。 她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坐下,乖巧道:“我错了。” 言闻一掀着眸子看她,“错哪了?” “我不该因为懒竟想着爽约。” “还有呢?” “我不该口不择言说什么两清让你误会,不过这点真的不怪我,都是你太容易胡思乱想了。” “还有呢?” 顾初月抬头,一脸的苦涩:“还有啊!” 言闻一挑眉。 她干巴巴的开始胡编,“我不应该让你等这么久,不过这样不能怪我啊,虽然我平日里也是经常素面朝天的,但是好歹梳了发髻,今早倒好,若非珍珠提醒我,我都要顶着鸡窝头出来了,女为悦己者容,这点你不能怪我!” 第498章 你刚刚对我特别凶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这么好的一一应该不会总是揪着一点小错便不松手吧,一一这么大方,可不像是小心眼的人哦!” 这次,是真的什么都编不出来了。 饿着肚子还能说这么多,已经是她的全部实力了。 话音刚落,“咕噜咕噜”的声音便叫了起来。 顾初月的耳尖迅速蹿红,她抱着自己的肚子,哀怨道:“都怪你,我好饿……” 言闻一掀着眼帘,就见小姑娘撅着的小嘴儿都能挂油壶了,道:“用膳吧。” 顾初月欢呼:“一一真好!” 她将水晶虾饺全都端到了两人的面前,自己吃之余不忘顾及到身边的人,一边吃一边感叹,“这饺子真好吃,可见多花些银子请位好厨师的必要性。” 言闻一听到这话,便拿了双新筷子,也夹了一口。 不知怎的,平日里觉得平淡无奇的食物此时吃起来,竟有几分不同的滋味。 顾初月饿的不行,三五下就把水晶虾饺一扫而光,吃完又喝了两口熬的黏糊糊的胭脂米粥,这才满足的摸着自己的小肚子,“饱啦。” 说完,发现身边的人自开始用膳时,便像是安了消音装备似的,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言闻一放下筷子,只是简单的评价了两个字,“不错。” 大魔王口味刁钻,能得他一句“不错”,就可见那大厨的厨艺是真的还不错。 用完膳,许是因为刚刚喝了热粥的原因,她觉得屋子里的温度越发宜人温暖。 春困,夏乏,秋倦,冬眠。 馋虫后退了,瞌睡虫又出来作怪了。 她打了个哈切,身子一歪直接靠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索性也不移开了,就这么靠着,“一一啊,我好困啊,咱们什么时候去顺祥斋?” 说完,她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胳膊。 言闻一垂眸看着小姑娘瓷白中透着红的脸庞,水杏眸半眯着,隐约露出盈盈的清波。 他不自主的放柔声音,“卿卿想什么时候去?” 顾初月却答非所问,“你下次再凶我,我就不和你出去约会了。” “约会?” 在言闻一的学识范围内,这样的词汇是陌生的。 顾初月嘟囔道:“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一起出去玩啊,笨蛋……” 被说成“笨蛋”的言某人唇角抽搐,却鲜少的没有计较,而是另一手臂拖住了小姑娘的膝盖后窝,直接将人整个抱在自己的怀里。 少年身上的冷莲香令顾初月感到熟悉,哪怕怀抱有些冰冷,依旧爱恋似的蹭了蹭。 这个举动,令言闻一心情大好,他开售循循善诱,“如此,卿卿有和别人去约会过吗?” “当然有啊,言大魔王经常约我出去!不过……” 话锋一转,也令言闻一原本慢慢舒展的眉毛再一次皱起,“不过什么?” 顾初月的小嘴儿突然撅起,伸手垂了下身边人的胸口,结果反倒把自己的手给搞痛了,更是委屈,“不过言闻一是个花心汉,竟然还和别的女人约会,之前观澜湖我落水生病了,他竟然还和别的女人亲热,真是气死我了,我都亲眼看见了!” 言闻一语气无奈:“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皓月朝着他扑过去了,那么一个大美女,穿的又少,谁知道他们后来有没有做什么事情?哼……” 言闻一没想到上次的事情小姑娘竟然还在耿耿于怀。 他伸手,轻轻捏了下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我和皓月没有关系,我同谁有关系,你还不知道吗?” 顾初月正处于一个欲睡未睡的迷糊状态,虽然还能说话,可神智却不清不楚的。 她以为自己是在榻上,直觉想要翻个身,嘴上还不依不饶,“大魔王太坏了,我才不信,就不信,欸……我的绣榻什么时间变得这么小了?” 言闻一未曾想到,小姑娘这般难缠。 画本子里的女性角色都是欲酒必醉然后开始一系列的耍酒疯,怎么到小姑娘这里,便成了只要昏昏欲睡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小性子耍的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撒娇也是一套一套的来。 言闻一简直应接不暇。 此时,顾初月依旧觉得不舒服,一双腿不停的扑动。 言闻一实在是保不住了,狭眸微敛,“顾卿卿。” 这样的威吓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不过只是一刹那。 顾初月瘪着嘴,睁开了盈盈水眸,虽然一言不发,但是—— 好不委屈。 言闻一叹了口气,轻声问:“还要不要睡?” 她点了点头,又迟疑的摇了摇头。 “不睡了,再睡又要挨说了。” 言闻一:“…………” 顾初月吸了吸鼻子,软绵绵的控诉:“我虽然快要睡着了,但是还是清醒的,你刚刚对我特别凶,我都知道,所以我要是再睡,会挨打的。” 特别凶的言闻一:“…………” 他刚刚快把毕生的温柔都用出来了。 结果到小姑娘口中,成了特别凶? 顾初月欲睡不睡的时候最迷糊,怎么可能清楚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是还残留一点点记忆,都是胡乱说的而已。 不过大魔王面色如此僵硬,她貌似是……说错了?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的面色变化,沉沉的笑了声,“卿卿怎么不说了?” “说……说什么?” “说一说,我刚刚是要怎么打你?” 言闻一单手拾起刚刚被他折成两段落在圆桌上的象牙筷,握在掌心间,再松开掌心时,那一小截的象牙筷,俨然变成一小撮齑粉。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就连呼吸都停了一刹。 她简直欲哭无泪……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恐吓啊! 她咽了咽口水,迅速扬起一抹灿烂如花的笑容:“一一,你、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呢?你怎么会打我呢?这话就算从你口中说出来,我都是不信的!全东齐没有比你更好的未婚夫婿了,你要自信一点,可不能总是妄自菲薄。” 说完,还真诚的点了下头。 言闻一就静静的看着小姑娘表演,一言不发。 顾初月叹了口气,觉得大魔王越发的难搞,刚要说些什么时,“咕噜咕噜”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499章 要不,你也用肉包子砸我? 外厅本就安静,这声音格外的清晰,尤其现在,他们两人靠的又如此近。 顾初月疑惑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住的嘀咕:“明明刚刚才用的早膳,怎么又饿了呢?真是怪了……” 言闻一:“…………” 小姑娘食量大,本就容易饿,又经刚刚一番闹腾,若是不饿,才是怪事。 顾初月是个行动派,尤其对于吃饭,更是有着超强的积极性。 她抬头,俏皮的眨眨眼睛,“一一,李太医说了,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你是知道我的身体的,所以,咱们先用膳?” 言闻一不过手臂微松,小姑娘双脚刚刚碰地,便动作极快的坐回了原位,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个鸭腿,张口就要咬—— “咳。” 少年一声轻咳。 可鸭腿已经碰到了她的唇瓣,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只好讪讪的松开口,将鸭腿送到了人家的碗里。 “一一,你多吃一点,大厨房最近添了一名厨师,是仲逸表哥推荐的,做这些鸭腿、鸭脖子之类的卤味可谓是一绝,你快尝尝!” 说完,她没忍住又给自己夹了一个鸭脖子,先啃了起来。 言闻一看着碗里的鸭腿,顿时没了胃口,“李太医不是让你戒辛辣刺激的食物吗?” 她一手捏了一根鸭脖子,辩解道:“这不是辣味儿的,是卤香口味儿的,虽然那厨师最擅长的是辣味鸭脖,但卤香口味的我也能接受,你快尝尝,真的超好吃。” 言闻一侧眸,浅浅的勾唇,“卿卿怎知那厨子做辣味鸭脖一流?难不成,是亲自尝过?” “没有啊,是仲逸表哥说的,而且这厨子老家还是洛阳城的,会做特别多的洛阳小吃,尤其不翻汤和烫面角最好吃,不仅是我,就连爹爹和祖母他们也都爱吃。” 言闻一唇角的浅笑慢慢龟裂,狭眸晦暗如深海,冷漠道:“看来卿卿很满意啊。” 顾初月毫无察觉,依旧欢快的啃着鸭脖子,“满意啊,那厨子厨艺不错,做的吃食都是都城少见的小吃,还挺有特色的。” 听着小姑娘赞不绝口,言闻一“啪”的一声将象牙筷拍在桌上,就连手边盖碗茶都跟着发颤,茶汤落了大半出来。 顾初月不知所以,“一、一一,怎么了?” 言闻一回眸,直接起身,“不是说去顺祥斋吗?走。” 她举着一手一个的鸭脖子,“可、可我早膳还没吃完呢……” “难不成刚刚到两碗胭脂米粥进了猪肚子?” 说完,直接拎起了顾初月的后脖领往外走。 她身高不敌少年,后脖领一被拉,整个人就像是被倒牵着的小羊羔,只能勉强脚尖着地。 她反应过来,不住扑棱着手臂:“言闻一!我吃你家鸭脖子了?你说谁是猪——” 一语未完,言闻一直接停住步伐,手一松。 顾初月脚掌猛的着地,一阵钻心的泛麻,疼的她“哎呦呦”的捂着脚直跳。 而少年依旧长身玉立,仅仅垂眸,不怒自威。 她立刻站好,只是左脚有些不自在罢了,声如蚊呐:“我是猪还不行吗……” 听到之后,言闻一刚刚突然涌上的怒意便消了大半。 他冷冷的扫了眼小姑娘,径直出了正屋。 顾初月依旧停在原地,想要跟上去,奈何左脚实在是不允许。 她看着少年高大的背影,眼瞳忽然提溜一转,“哎呦……哎呦呦的腿啊……” 她叫了两嗓子,只见少年步子一顿,停在了台阶上。 她低下头,抿着嘴狡黠一笑,再抬头,小脸便皱成了包子似的,声音哀怨,梗着脖子凄凄惨惨戚戚的开始唱道:“呜呜呜……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呀,没了娘哇~” 屋外台阶上,言闻一听着小姑娘的一通哀嚎,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他赫然转身,大步走进外厅。 顾初月正低着头装模作样的时不时喊个一两句,忽然自头顶投下大片的阴影。 她挑眉,有些得意的勾唇。 就知道大魔王是嘴硬心软。 言闻一冷声道:“还去不去顺祥斋?” 顾初月直起身子看他,一手摸着膝盖,“我脚麻了,走不动。” 她抬起头,鼻尖一点桃粉,楚楚可怜。 言闻一侧过脸,却微微伸出了手臂。 顾初月驾轻就熟的挽了上去,像只开心的小兔子,就差蹦蹦跳跳了,“那你可得走慢点哦……” 言闻一掀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顾初月笑嘻嘻:“脚麻。” …… 顺祥斋坐落在繁华街道上,驾马车出行多有不便。 顾初月倒也不急,偶尔堵住不能前行时,便打开车窗,看着沿街的小摊贩,看中了什么便招手让小贩过来,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吃食。 玩的是不亦乐乎。 还没到顺祥斋,马车里便堆了不少的小玩意儿。 在一堆装着小零嘴儿的油纸包里,还有一只虎头娃娃和拨浪鼓。 言闻一拿起那只拨浪鼓,随手晃了两下,不禁想起了幼年往事。 “买这做什么?” 顾初月听到了声音,将头从车窗外收了回来,手里还捧了一只大包子,“怡静姐姐怀了孩子,我这做姨母的怎么也得备些小礼物吧?我小时候最喜欢玩拨浪鼓,想来,没有小孩子不喜欢吧。” 言闻一垂眸,手指点在杏白色的鼓面上,“卿卿对拨浪鼓的喜欢,我倒是略知一二。” “你怎么——”顾初月下意识的反问,可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对于小时候的这些玩意儿,只要大魔王记住的,那都不是什么好事。 言闻一自顾道:“幼时,卿卿有一只羊皮为面,白玉做柄,金线缀东珠为弹丸的拨浪鼓,是为御赐,走到哪便带到哪?虽然新奇,可那白玉柄打在人的头上,却也是着实的疼。” 顾初月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不由慢慢挪蹭着屁股,离着少年越来越远。 言闻一沉沉的笑了声,“卿卿怎么不说话了?” 她低头,又咬了一口肉包子。 思来想去,便一鼓作气又挪回了少年的身边,将手里的肉包子递过去,试探道:“要不……要不你也用包子砸我下,看看能不能解气?” 第500章 卿卿的味道,甚好 言闻一嗤笑了声,侧过了头。 车窗外人声鼎沸,马车行驶困难,犹如在激流中停滞的一叶扁舟,辗转不前。 顾初月低着头,闭着眼,可想象中的疼痛一直没有感受到。 她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睛,却见少年只是望着窗外。 她收回肉包子,又咬了一小口,轻声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日后你再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可不许记恨我啊,是你不打的……” 言闻一唇角挂着抹哂笑,他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打了小姑娘既费了力气,心疼的还是自己。 可不是亏本? 顾初月这个方向,只能看到他半边脸,她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小心的凑了上去,将自己没有咬的一边,递到了言闻一的唇边,“要不要尝尝,还是热乎的呢,我吃起来,觉着和学士府厨子做的不相上下!” 言闻一听到“厨子”二字时,原本舒展的剑眉又有皱在一起的趋势,索性并没有回答。 顾初月托着肉包子的手都累了,结果还是没人回应。 她努努嘴,又坐过去了些,就在她实在托不住准备收回手时,少年转过了脸,张开了口。 意思不言而喻。 顾初月凑了过去,将肉包子双手捧到了少年的唇边,翘起了兰花指,像是捏着糕点似的捏起一小块肉包子,嗓音甜腻:“一一,啊……” 言闻一的狭眸里闪无奈,不知小姑娘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便张开了口配合着。 不过只一口,就不想再吃了。 他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将小姑娘手里的包子拿了过来,掰开一看,肉团旁边是亮滋滋的油汤。 “顾卿卿,李太医是怎么和你说的?” “不能吃太过油腻辛辣的食物,这个既不油腻也不辛辣,我可以吃的!” “怎么可以?”若非外面的人摩肩接踵,马车停滞不前,言闻一都想将这包子沿窗扔出去了。 顾初月觉得这包子做的特别香,伸着手就要抢,“你快给我!这是花银子买的,咱们要节约钱财,不能浪费啊!” 言闻一此时的手臂长度展现出了明显的优势,冷笑道:“节约?卿卿买画本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万一被我发现的后果,而节约不买呢?现在因为一个肉包来跟我讲节约?” 顾初月张了张口,干巴巴的辩解,“这……这不一样啊,粮食最宝贵了,画本跟这简直没有可比性。” “你买一本画本的钱,够买一车包子的了。” “我……” 顾初月是说也说不过,索性不跟他辩解了,双手环抱在身前,退一步讲:“我不吃也行,只要你替我吃完就好啦,我看你早膳都没有吃几口,等等到顺祥斋你可是还要帮我排队买糕点呢,那可是体力活,不定要排多久的队,所以要补充好体力,正好吃了这肉包,还能免得浪费。” 言闻一:“我不饿。” 顾初月嘟了下丹唇,“那就只好我来吃喽,反正是不能浪费粮食的。” 说完,伸手就要去拿。 言闻一眸色一暗,只好就着小姑娘的牙印处,咬了口。 见大魔王面色难看,她捧着脸笑嘻嘻的凑过去,“味道怎么样呀?” 言闻一咬牙切齿:“甚好。” 顾初月一听,将身后买的另外一家的包子也拿了过来,揭开了两层油纸,露出来白白胖胖的肉包,和她的巴掌一样大,“那这个也给你吧,这家包子我也吃过,比你刚刚吃的那家味道还要好。” 言闻一:“…………” 他一手拿着一个包子,面前就是小姑娘幸灾乐祸的笑容。 趁着小姑娘不注意之时,他悄然俯身。 顾初月避之不及,两人的唇不可避免的轻轻贴碰着,一触即离。 她如扇般的羽睫轻轻颤着,就连呼吸都弱了几分,耳边,是少年充斥着冷莲香的呼吸,温温热热洒在她的肌肤上。 “卿卿的滋味,甚好。” …… 马车行驶速度如蜗牛,顾初月看到着外面热闹的景象,看一下下还好,若是看久了,哪里在车里还坐的住? 她自车窗向外望去,看着不远处的一处处小摊,根本等不到顺祥斋,就想出去好好玩一玩。 她再一转身,少年正闭眼假寐,坐如古钟,脸色臭的像是一汪死水,唇角似乎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油光。 她慢吞吞的挪了过去,拿出锦帕探到少年的薄唇边,轻轻拭了下。 不过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顾初月小鸟依人的靠了过去,“一一呀,咱们下去溜一圈吧,马车走的太慢了,我都要晕车了。” 听到陌生字眼,言闻一这才半睁开眸子,“晕车?”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双水眸盈盈间是期盼的神色,“就是再坐下去就要晕了的意思。” 见小姑娘脸色确实红彤彤的,言闻一掀开车帘,忘了眼外面。 临近过年,街道上每天都有很多人进行采买,人来人往。 再垂眸。 顾初月正仰头看他,双手合十,一双水杏眸似是蕴着汪春水般,“一一,你要是不去,我可就自己下去啦……” 马车外,外男众多,小姑娘衣着华贵如灿阳,娇靥深深,粉腮红润,唇色朱樱一点,若是被歹人觊觎,小姑娘又手无缚鸡之力,岂不是危险? 思及,言闻一维扬下颌,轻轻一点。 顾初月眼睛一亮,转身出了马车:“珍珠,走啦!” 珍珠正站在马车旁探路,见马车没停小姐就探出大半个身子,吓得不轻:“哎呦喂,小姐,咱们还没到顺祥斋呢,您先进去,再等等,过了这段路就好了。” “诶……”她爽利的一挥手,“这马车行驶速度缓慢,跟走没什么区别,我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依照现在堵路的情况,再过一盏茶的时辰都不见得能到,咱们还不如走过去,而且,又不是我自己去,一一要跟我一起去的,你就放心吧。” 说完,就扶着珍珠的手跳下了马车。 她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回头大声道:“一一,快下来!” 言闻一唇角勾起淡笑,也下了马车,直接走到小姑娘身边。 顾初月正踮着脚尖望着远处卖风筝的摊位,一回头,发现少年就在身边。 第501章 羞赧的点头 顾初月正踮着脚尖望着远处卖风筝的摊位,一回头,发现少年就在身边。 她抬头,笑容明媚,颈边的素羽穿绣着金线和明亮的琉璃珠子,冬日阳光本就熹微,可不知为何,言闻一还是被晃了眼。 顾初月伸出了一根小手指,在少年面前左右晃了晃,“呐,我就勉强给你拉下手吧,免得走丢了,先告诉你啊,我可不会找人的啊……” 言闻一勾唇,拉住小姑娘的指尖,攥在手心里,透过一如既往的阳光,仿佛看了幼时的自己。 小姑娘自幼尊贵,又颇有主见,在孩子堆里也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那时他跌在泥泞里,只能抬头仰望她的指尖。 而此时,却牢牢攥在掌心里。 东风吹过时,掌心内的娇软触感尤为明显。 他不禁哂笑,不知是在笑这权利皇图,还是幼时的自己。 不过,这人总归是握在自己掌心里,最令人安心。 两人手拉手,一同挤出了人群,好半晌这才到了顺祥斋。 不过刚刚开门,门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龙队伍。 顾初月看了眼人挤人的顺祥斋门口,怎么着也得有百来号人,又侧眸看了看衣衫整洁的言闻一,试探道:“一一,你不会也要排队吧?” 言闻一勾唇,“不是卿卿说,这里大部分少年都是在为心上人排队,明里暗里也在暗示我,也要排队为你购买的吗?” 顾初月拉紧了披风,心里想吃新品的念头都随着西北风一起刮走了,“我不过是随意一说,看一看你的诚意,既然诚意满满,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在这寒风中独自排队等候呢?咱们还是进去吧。” 言闻一垂眸,挑眉道:“怎么是独自等候,不是还有卿卿一起吗?这前面少年郎身边,可都有一位美娇娘陪着,大抵,便是心上人吧?” 顾初月“哈哈”一笑,“这……我跟她们都不一样,我怎么可以因为一己私欲便让一一站这般久呢?而且人挤人的,想来一一也不会适应,我也不是非要吃那糕点,所以咱们还是、还是进去雅间随便点些糕点吧,我觉得这新品,也……也不一定好,对吧?” 话音刚落,未等言闻一作答,路过的一位女子否认道:“这位姑娘能这般说,怕是没吃过顺祥斋新出糕点的味道吧?简直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吃啊。” 说完,又掩唇一笑道:“我夫君知道我喜欢吃,这不,一大早就来排队购买了,对我当真是极好的,诶?小姑娘,你也是来买顺祥斋新品的吗?” 顾初月干巴巴的笑了笑,凑近咬着后槽牙小声道:“这位姐姐,既然你夫君都已经来排队了,那你老实在家里等着不就得了,还过来凑什么热闹?”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每个少年郎身边几乎都站着一位姑娘,简直就像是排队标配似的,弄得顾初月想躲都没理由。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女子甩着帕子,“男人肯为咱排队,重要的不是愿意为你花银子,而是愿意为你花时间,这可比糕点还要重要,我夫君都这样对我了,我自然要在旁边陪着,伉俪情深嘛,哎呀,你还梳着女儿髻,一看就还没成家,自然不懂。” 说完,视线又扫想了顾初月身边的少年,高大冷峻,衣着不凡,只觉得眼前一亮,立刻将顾初月拉到了一旁。 “诶?这男子不会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顾初月耸着被拉的手臂,“哪个呀?” “还能有哪个,就是你旁边站着的那位。” 她耳尖微红,回头看了眼大魔王,哪知视线相撞,便羞赧的点了点头。 那女子一听,捂唇笑得更厉害了,“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儿,听你们刚刚说话,也是来买糕点的吧?第一次看到这般场面?” 她愣愣的点了下头,不明所以。 “难怪不懂呢。”女子单手叉腰,一副老妈妈似的教导语气,“来,姐姐教你啊,这男人既然愿意花时间讨你欢心,那咱们也绝不能闲在家里只等着吃,而是应该过来陪着。” “时不时同他说说话,买一杯热茶过来解寒,让他们就算觉得冷也无从抱怨,还得心里欢喜的觉着咱们女人的心里呀,也是在意他们的,这个都是可以加深夫妻感情的,不然就拿你的心上人来说,放在这里几个时辰,你放心的呀?瞧瞧旁边那些姑娘家的眼神,那一个个的跟狼看见肉似的,排队的时辰里,不定有多少人过来投手绢呢。” 顾初月听到这话,认真的回头看了眼言闻一。 环顾四周,少年着实令人瞩目的很。 周边也确实围了不少的姑娘,一个个和小姐妹窃窃私语,脸红的像是秋天树上挂着的果子。 顾初月抿了下干涩的唇瓣,忽然觉得这位大姐说的好有道理! 她走过去,乖乖巧巧的拉住了少年的袖子,“要不……你在这里排队,我去给你买一杯热茶?或者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言闻一笑着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这么冷的天,你想去哪?” 顾初月捂住额头,小声的嘟囔:“那也总比留你一个人在这排队好呀,我买了零嘴儿过来陪你一起呗。” 说完,又看了眼四周不减反增的姑娘们,又伸出了小手指到他手边。 意思不言而喻。 习武之人听力极好,再者,刚刚她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弱,交谈的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进了言闻一的耳朵。 顾初月见少年动也不动,又用指尖碰了碰他。 言闻一勾唇,握住了她的小手指,裹在燥.热的掌心里。 周围是一片遗憾的声音。 顾初月这才满意的扬头一笑,傲娇的不得了。 言闻一不喜人多,低头问:“还吃吗?” 她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其实昨日让大魔王来排队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免得大魔王一直揪着事情不放,吃不吃倒是无所谓。 言闻一回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复还,便拉着顾初月进了顺祥斋。 这样,除了排队买糕点的人们外,围在大门口的姑娘们这才散开。 唯独,人群之外的马车,依旧停留。 第502章 原来是嫉妒 顾初月“哈哈”一笑,“这……我跟她们都不一样,我怎么可以因为一己私欲便让一一站这般久呢?而且人挤人的,想来一一也不会适应,我也不是非要吃那糕点,所以咱们还是、还是进去雅间随便点些糕点吧,我觉得这新品,也……也不一定好,对吧?” 话音刚落,未等言闻一作答,路过的一位女子否认道:“这位姑娘能这般说,怕是没吃过顺祥斋新出糕点的味道吧?简直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吃啊。” 说完,又掩唇一笑道:“我夫君知道我喜欢吃,这不,一大早就来排队购买了,对我当真是极好的,诶?小姑娘,你也是来买顺祥斋新品的吗?” 顾初月干巴巴的笑了笑,凑近咬着后槽牙小声道:“这位姐姐,既然你夫君都已经来排队了,那你老实在家里等着不就得了,还过来凑什么热闹?” 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每个少年郎身边几乎都站着一位姑娘,简直就像是排队标配似的,弄得顾初月想躲都没理由。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女子甩着帕子,“男人肯为咱排队,重要的不是愿意为你花银子,而是愿意为你花时间,这可比糕点还要重要,我夫君都这样对我了,我自然要在旁边陪着,伉俪情深嘛,哎呀,你还梳着女儿髻,一看就还没成家,自然不懂。” 说完,视线又扫想了顾初月身边的少年,高大冷峻,衣着不凡,只觉得眼前一亮,立刻将顾初月拉到了一旁。 “诶?这男子不会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顾初月耸着被拉的手臂,“哪个呀?” “还能有哪个,就是你旁边站着的那位。” 她耳尖微红,回头看了眼大魔王,哪知视线相撞,便羞赧的点了点头。 那女子一听,捂唇笑得更厉害了,“真是个俊俏的小伙儿,听你们刚刚说话,也是来买糕点的吧?第一次看到这般场面?” 她愣愣的点了下头,不明所以。 “难怪不懂呢。”女子单手叉腰,一副老妈妈似的教导语气,“来,姐姐教你啊,这男人既然愿意花时间讨你欢心,那咱们也绝不能闲在家里只等着吃,而是应该过来陪着。” “时不时同他说说话,买一杯热茶过来解寒,让他们就算觉得冷也无从抱怨,还得心里欢喜的觉着咱们女人的心里呀,也是在意他们的,这个都是可以加深夫妻感情的,不然就拿你的心上人来说,放在这里几个时辰,你放心的呀?瞧瞧旁边那些姑娘家的眼神,那一个个的跟狼看见肉似的,排队的时辰里,不定有多少人过来投手绢呢。” 顾初月听到这话,认真的回头看了眼言闻一。 环顾四周,少年着实令人瞩目的很。 周边也确实围了不少的姑娘,一个个和小姐妹窃窃私语,脸红的像是秋天树上挂着的果子。 顾初月抿了下干涩的唇瓣,忽然觉得这位大姐说的好有道理! 她走过去,乖乖巧巧的拉住了少年的袖子,“要不……你在这里排队,我去给你买一杯热茶?或者说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言闻一笑着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这么冷的天,你想去哪?” 顾初月捂住额头,小声的嘟囔:“那也总比留你一个人在这排队好呀,我买了零嘴儿过来陪你一起呗。” 说完,又看了眼四周不减反增的姑娘们,又伸出了小手指到他手边。 意思不言而喻。 习武之人听力极好,再者,刚刚她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弱,交谈的话自然一字不落的进了言闻一的耳朵。 顾初月见少年动也不动,又用指尖碰了碰他。 言闻一勾唇,握住了她的小手指,裹在燥.热的掌心里。 周围是一片遗憾的声音。 顾初月这才满意的扬头一笑,傲娇的不得了。 言闻一不喜人多,低头问:“还吃吗?” 她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其实昨日让大魔王来排队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免得大魔王一直揪着事情不放,吃不吃倒是无所谓。 言闻一回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复还,便拉着顾初月进了顺祥斋。 这样,除了排队买糕点的人们外,围在大门口的姑娘们这才散开。 唯独,人群之外的马车,依旧停留。 马车整体极为素净,就连车帘都是昏暗的半旧淡蓝色,更是布满了一块一块的白斑,是入水洗了多次造成的颜色不均匀。 车夫驾着的马儿也是,小小的一只,原本蓬松的马尾不知从何处蹭了许多的泥,枣红色的长毛干成了一条一条的,狼狈的很。 这样的马车就算是停在闹市里,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半掀起车帘的手上裹着锦帕,放下帘子时,随手将帕子也扔了。 若是被人看见,便知,那是定是女子的手,保养的细嫩白皙。 “殿下,咱们快走吧,莫要再停下去了,当心被人看见。” “怕什么?”女子声音尖锐,带着散漫,“又不是第一次溜出宫,怎么胆子还是这般小?对了,你瞧瞧,刚刚那男子是谁?你可认识?” 宫女一听,掀开车帘看了看,“殿下,这满大街都是男子,你说的是哪位啊?” “算了算了,跟你说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走了。” 宫女一听,只好吩咐车夫驾马。 来时匆匆,去时,也未引人注目。 顺祥斋利用姑娘们对于限量的渴求心理造势,果然非同凡响。 门口队伍如龙,一楼的大堂热闹非凡,衬得二楼雅间都有些冷清了。 顾初月打开窗户,手肘撑在窗槛上,望着楼下的一对对恩爱男女,不禁啧啧感叹:“果真是西北风都吹不散他们秀恩爱的心啊!” 言闻一恰巧听到这句话,其中又是包含一个陌生的词汇,“何为‘秀恩爱’?” 她转身,恰好小二端着托盘进来送糕点,便随手拿了一块,坐到了少年的对面,边吃边道:“就是已经彼此确定心意的男女在公众场合丝毫不遮掩爱意,让那些单身人士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炫耀。” 听到秀恩爱的一番解释,言闻一自然而然也明白了何为单身人士,心下了然。 弱是如此,他和卿卿岂不是整日都在秀恩爱? 难怪每次言可辛或是言云敬他们看见后,都摇头叹气的走开。 原来是羡慕,或者换个说法,是嫉妒了。 第503章 言大少爷在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 珍珠见小姐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试探着问:“奴婢的好小姐啊,您不会真的要去、要去……” 说到那个地方,珍珠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没什么人,这才又离的小姐近些,才道:“您不会是想着明日去南风馆吧?” “对呀!”顾初月激动的不得了,“明日午后开门,于咱们可是大好的时机,不然若真是大晚上开门接客,你就算是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私自出府去南风馆,若是被爹和祖母知道了,腿都要被打断的。” 珍珠不禁小声嘀咕:“依奴婢看您是向玉皇大帝借了胆子,还未出阁的姑娘竟敢去南风馆,莫说被老爷他们知道,这要是在里面被人给认出来,这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闺誉,可就都毁了……奴婢可没胆子借给您。” 顾初月半句也没听清,拍着珍珠的肩膀,十分的欢快,“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呀?珍珠,你就放心吧,若是按照我那日说的装扮来,定是不会被人认出来的,到时间再往我的腰上绑些棉绸,扮成大腹便便的模样,就更没人能认出来了。” 珍珠拗不过小姐,只好道:“要不您再想想?” 她十分豪爽,小手一挥,“就这么定了,还有什么好想的?对了,今日叶然怎么说的?说是二公主又去了那处院子?” “正是。” 顾初月一听,不禁抿了下干涩的唇瓣,水光潋滟的杏眸中不禁扬起涟漪阵阵,露出淡淡的思量。 东风拂过二楼的长廊,楼下是来来往往的文人雅士,哪怕是大冬天,一个个折扇依旧摇的欢快。 一个人喜欢去什么地方,足以看出那人是什么样的脾性。 二公主未被禁足前便沉迷后院的面首,贪图享乐,又有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被捧的性子越发蛮横无理,不知所谓,这才冲撞了朝阳侯,惹来那一番笑话。 禁足多日,好不容易有了出宫的机会。 既不是回公主别院,也不是去南风馆,而是频频做客于一处偏僻的院落。 听闻二公主喜好男色,这满都城只要是上得了台面的权贵小姐皆没有一个打心眼里瞧得起二公主的,毕竟这和她们自幼接受的思想相悖,皆是表面恭敬友好,客气一番罢了。 而只是贪图富贵的附庸者,都是些大小门户的庶女罢了,二公主自然也瞧不上她们。 那又是什么样的友人,能让二公主出宫后直奔去寻呢? 毕竟这样的人物,她可没听人说过,尤其还是在二公主身边。 她朝着珍珠招手,压低了声音:“你找机会去告诉叶然,让他寻个机会,去打探打探那户人家的来历,宣武门那边不必再严守了。” 珍珠一听,便应下:“奴婢遵命。” 东风过长廊,顾初月的斗篷还在雅间里,这么一吹,肩膀都要耸到耳边了,着实是冷的很。 她转身,便想要进门,哪知小二也端着托盘而来,瞧着也是来这的。 她便顿了顿,没有进去,“诶?我们点的茶点不是已经送齐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这般多?” 小二笑道:“回顾大小姐的话,这栗子酥和山楂糕都是言大少爷又吩咐加的。” 顾初月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旁边的那盘子类似于现代千层蛋糕的糕点,足足八层,奶皮细腻醇白,两层夹裹之间颜色各不相同,上面还点着玫瑰花酱和琥珀色的蜂蜜,缀着颗腌成酱似的樱桃。 她好奇道:“那这又是什么呀?我先前经常在你家吃糕,却还没见过这样的糕点。” 小二笑容谄媚,“顾大小姐近来没有光顾,怕是有所不知,这糕点名为‘千层糕’,是咱们顺祥斋的新品,哎呦!卖的特别红火,就外面那些排队的男女老少,都是来买这个的,只是后厨师傅的时间精力有限,每日做的数量也是随心发挥,每日限量,售完为止。” 顾初月一听,视线不由得又在那千层糕上转了转,“这糕点你莫不是送错了?我们并没有排队,许是别人家的。” “小的这怎么能搞错呢?昨日言大少爷就来排队了,但是排队却未购买,而是和掌柜的预定了一份,将昨日的那份算作今日的,所以这份不用排队。” 说罢,小二看了眼顾初月的脸色,又啧啧叹道:“咱们家这款糕点特别火,口感也是相当的好,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姑娘都喜欢,想必您刚刚进来的时候,也瞧见外面的人了,那叫一个多,不过今天还不算人最多的时候,若要是说人多,还得说昨天,这队伍都快排到街尾了,这言大少爷还真是有耐心,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在雪地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小的这身粗皮都受不住,没想到言大少爷却坚持了下来。” 说完,小二笑道:“小姐还不进去吗?那小的可就先进去了,免得这糕点都被吹凉了。” 小二用肩膀蹭开了帘栊进去。 珍珠上前道:“小姐,咱们也进去吧?” 顾初月垂着眸子,忽然想到了刚刚她趴在窗槛上时望着楼下的情景,队伍如龙,正在闹市,显得人格外的多。 她不过是下了马车走一会儿,就觉得耳朵都要冻掉了。 那大魔王又是如何能在人堆儿里站了两个时辰呢? 足足四个小时啊! 顾初月不敢想。 “小姐?”珍珠又问。 顾初月这才回过神,淡淡道:“进去吧。” 入了雅间后,她重坐回了少年的身边。 许是在外面站的久了,携着满身的凉意。 言闻一伸手直接将她的柔夷攥在了掌心里,一摸冰凉,皱眉道:“怎么在外面待这般久?” 话音刚落,没容顾初月回答,他又问:“不是去要藕粉桂花糕了?糕点呢?” 顾初月一听,干巴巴的笑了声:“这不是没有了吗?我便想着换几种,哪知正在讨论的时候,便有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了,上面还有他家的新品——千层糕。” 她歪着头,卷翘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似的,一眨一眨,“我竟不知,一一昨日便已经来排过队了,既然如此,那刚刚在楼下,为何不告诉我呢?” 第504章 顾大小姐去了南风馆 东风拂过二楼的长廊,楼下是来来往往的文人雅士,哪怕是大冬天,一个个折扇依旧摇的欢快。 一个人喜欢去什么地方,足以看出那人是什么样的脾性。 二公主未被禁足前便沉迷后院的面首,贪图享乐,又有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被捧的性子越发蛮横无理,不知所谓,这才冲撞了朝阳侯,惹来那一番笑话。 禁足多日,好不容易有了出宫的机会。 既不是回公主别院,也不是去南风馆,而是频频做客于一处偏僻的院落。 听闻二公主喜好男色,这满都城只要是上得了台面的权贵小姐皆没有一个打心眼里瞧得起二公主的,毕竟这和她们自幼接受的思想相悖,皆是表面恭敬友好,客气一番罢了。 而只是贪图富贵的附庸者,都是些大小门户的庶女罢了,二公主自然也瞧不上她们。 那又是什么样的友人,能让二公主出宫后直奔去寻呢? 毕竟这样的人物,她可没听人说过,尤其还是在二公主身边。 她朝着珍珠招手,压低了声音:“你找机会去告诉叶然,让他寻个机会,去打探打探那户人家的来历,宣武门那边不必再严守了。” 珍珠一听,便应下:“奴婢遵命。” 东风过长廊,顾初月的斗篷还在雅间里,这么一吹,肩膀都要耸到耳边了,着实是冷的很。 她转身,便想要进门,哪知小二也端着托盘而来,瞧着也是来这的。 她便顿了顿,没有进去,“诶?我们点的茶点不是已经送齐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这般多?” 小二笑道:“回顾大小姐的话,这栗子酥和山楂糕都是言大少爷又吩咐加的。” 顾初月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旁边的那盘子类似于现代千层蛋糕的糕点,足足八层,奶皮细腻醇白,两层夹裹之间颜色各不相同,上面还点着玫瑰花酱和琥珀色的蜂蜜,缀着颗腌成酱似的樱桃。 她好奇道:“那这又是什么呀?我先前经常在你家吃糕,却还没见过这样的糕点。” 小二笑容谄媚,“顾大小姐近来没有光顾,怕是有所不知,这糕点名为‘千层糕’,是咱们顺祥斋的新品,哎呦!卖的特别红火,就外面那些排队的男女老少,都是来买这个的,只是后厨师傅的时间精力有限,每日做的数量也是随心发挥,每日限量,售完为止。” 顾初月一听,视线不由得又在那千层糕上转了转,“这糕点你莫不是送错了?我们并没有排队,许是别人家的。” “小的这怎么能搞错呢?昨日言大少爷就来排队了,但是排队却未购买,而是和掌柜的预定了一份,将昨日的那份算作今日的,所以这份不用排队。” 说罢,小二看了眼顾初月的脸色,又啧啧叹道:“咱们家这款糕点特别火,口感也是相当的好,不然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姑娘都喜欢,想必您刚刚进来的时候,也瞧见外面的人了,那叫一个多,不过今天还不算人最多的时候,若要是说人多,还得说昨天,这队伍都快排到街尾了,这言大少爷还真是有耐心,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在雪地里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小的这身粗皮都受不住,没想到言大少爷却坚持了下来。” 说完,小二笑道:“小姐还不进去吗?那小的可就先进去了,免得这糕点都被吹凉了。” 小二用肩膀蹭开了帘栊进去。 珍珠上前道:“小姐,咱们也进去吧?” 顾初月垂着眸子,忽然想到了刚刚她趴在窗槛上时望着楼下的情景,队伍如龙,正在闹市,显得人格外的多。 她不过是下了马车走一会儿,就觉得耳朵都要冻掉了。 那大魔王又是如何能在人堆儿里站了两个时辰呢? 足足四个小时啊! 顾初月不敢想。 “小姐?”珍珠又问。 顾初月这才回过神,淡淡道:“进去吧。” 入了雅间后,她重坐回了少年的身边。 许是在外面站的久了,携着满身的凉意。 言闻一伸手直接将她的柔夷攥在了掌心里,一摸冰凉,皱眉道:“怎么在外面待这般久?” 话音刚落,没容顾初月回答,他又问:“不是去要藕粉桂花糕了?糕点呢?” 顾初月一听,干巴巴的笑了声:“这不是没有了吗?我便想着换几种,哪知正在讨论的时候,便有小二端着托盘过来了,上面还有他家的新品——千层糕。” 她歪着头,卷翘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似的,一眨一眨,“我竟不知,一一昨日便已经来排过队了,既然如此,那刚刚在楼下,为何不告诉我呢?” 言闻一夹起一块千层糕,放到了手边的青瓷小碟中,“既然卿卿想要排队,我又何乐而不为?” 顾初月相当自觉的将小碟子拿了过来放到手边,用旁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直接一整个拿起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口感细腻,奶皮入口即化。 她原本想说的话都随着千层糕又咽回了肚子里。 言闻一见小姑娘吃的美滋滋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变好。 而顾初月正吃的欢快,却总是感觉有道视线若有若无的落在自己身上,着实令人不自在。 哪知一抬头,就看见大魔王勾唇看她。 平白无故便笑成这般,着实让人惊悚。 她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千层糕。 难不成,大魔王也想尝一尝这糕点? 不过,他不是不爱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吗? 但是仔细想想,虽不是亲手所做,但却是大魔王亲自排队买来的。 她只顾着自己吃,确实不太地道。 “一一,你吃嘛?”她双手捧着只剩下一角没有被咬过的千层糕,凑到了少年的身边。 言闻一清矜的点了点头。 顾初月一看,立刻将手里的千层糕转了一个圈,把自己没有咬的一处对准了他的薄唇,“呃……这一处我没咬过的,你放心。” 言闻一垂眸,并未开口,而是一味的盯着那糕点看。 直把顾初月看的心乱如麻。 完了,大魔王不会是因为没有吃到第一口,然后生气了吧? 她又举了举手,“一一?” 第505章 言闻一又要干坏事了 顾初月眼尖的发现这不是刚刚喝的茶水,上面竟然还有玫瑰花的干瓣,而且闻起来,似乎还有些甜滋滋的感觉,她只是闻了下,便觉得浑身泛暖,有一种清晨赖在榻上,裹着被子的懒洋洋的舒服。 她先是喝了一下口,“这是什么茶呀?” 言闻一低头嗅了下,“小二说为了回馈老顾客,送了一壶后厨新调制出的花茶,想来,这便是送的茶。” 顾初月一听是花茶叶心里了然,难怪会这么好喝,而且香味清甜。 她就着言闻一的手,将一整杯的茶,都喝了。 就连不小心吃到嘴里下玫瑰花瓣子都没有吐,而是嚼巴嚼巴也给吃了。 尤其,她一嚼,口腔里不仅是玫瑰的清香,还有樱桃的酸甜味,不禁为顺祥斋的大厨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要说这都城上下所有的糕点铺子里,还是顺祥斋的最可口,难怪一家独大,你知道吗?我刚刚竟然吃到了玫瑰花瓣,而且是掺着细细碎碎的樱桃果肉的花瓣。” 言闻一见小姑娘满脸的惊奇,便又重新拿起了茶盏,将薄唇印在了小姑娘刚刚抿过的地方,饮下了剩下的一滴半点。 顾初月双眼里冒着星星,“怎么样?” 言闻一已经到了口边的“一般”在小姑娘期盼的眼神下,脱口而出两个字:“不错。” “是吧是吧,我的口味可是很好的,听我的,绝不会出错。” 说完,便靠在了少年的怀里,止不住的傻笑。 言闻一戳了戳她软乎乎的小脸蛋,“还要不要喝?” 她扬着头,大声道:“要!” 言闻一没想到小姑娘会发生这般大的声音,头刹时歪到了一边,偏偏小姑娘还不自知,只是一个劲儿的“咯咯”笑。 他低头,就瞧见了小姑娘双颊泛着嫣红的模样,丹唇上还沾着一片小小的玫瑰花瓣。 他眸色渐暗,双臂用力,直接将小姑娘在自己的腿上换了个坐的方向,从背对着他,变成了正面对着他。 顾初月歪着头,杏眸中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水雾似的,双手软绵绵的抵在少年硬邦邦的胸膛上,“说,你是不是又要干坏事了?” 小姑娘脸蛋泛红,若非言闻一刚刚亲自闻过那花茶,都要以为里面掺了女儿红了。 他伸手,想要捏一捏小姑娘的脸,哪知还没碰到,就被人给拍了下。 顾初月一只手依旧抵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满脸的鄙夷之色令言闻一迷惑不已。 “言闻一,你都学坏了,你怎么好的不学,竟学画本子里的男主角耍流氓呢?你这通身的气派,怎么能当登徒子呢?” 言闻一再一次听到了陌生的词汇,“何为流氓?” 顾初月仰着头,眼睛眯成了月牙妆:“还能是什么?你真笨!” 就在言闻一抬手准备敲一敲小姑娘的额头让她清醒几分时—— 她脱口而出:“就是登徒子呀!老人家都说,未成婚前就动手动脚的男子,与登徒子无异!” 言闻一:“…………” 未等他发作,小姑娘一点一点的磨蹭着转过身,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一口气都喝了。 再转身时,直接打了个哈欠,“一一,我怎么这么困呀?” 言闻一冷笑:“怎么不叫登徒子了?” 她矢口否认,还自认为坐直了身子,满脸认真道:“什么登徒子呀?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婿,怎么能将自己和那些流氓做一类呢?我不许你这般妄自菲薄!” 言闻一此时只觉得有口气梗在了心口处,下不去上不来。 小姑娘别的不行,转移目的推卸责任倒是一套一套的。 刚刚到底是谁先将登徒子说出口的,还说什么流氓? 他一手揽着小姑娘的腰肢,刚要说些什么时,就瞧见她的脸色,越发的红润,像极了每次欲睡不睡的迷糊模样。 顾初月“嘿嘿”笑了两声,“你真的不是什么登徒子哦,是我的未婚夫婿!嘻嘻,长得真好看呀……” 说着,一双手便顺着少年的胸膛直接袭上了他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这碰碰,那摸摸。 言闻一胡乱躲避之间,狭眸扫过桌上的茶盏,描绘着桃花朵朵,依照小姑娘的话来讲,就是超级“少女心”。 他紧紧搂着有些扑棱的小姑娘,对着门道:“金戈,将小二叫来。” 门外正在算着家底的金戈一听,直接忘记算到哪了,一时间竟忘记回答。 屋里,言闻一皱眉道:“复还?” 正靠在柱子上守门的复还嫌弃的看了眼有点傻眼的金戈,应下后便大步下楼去叫小二。 随即,屋里又传来主子的声音,“金戈擅离职守,扣半个月例银。” 金戈一听,差点摔个大马趴,简直欲哭无泪:“…………” 本就不富裕的口袋又贫瘠了不少。 复还动作极快,直接拉着小二的领子将人带到了雅间门口。 小二思绪凌乱,回头望着两位高大威猛的侍卫,小心的准备去推雅间的门,哪知还没碰到,就听—— “不必进来。” 小二下意识的回答:“好的少爷。” 屋里,言闻一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皱眉道:“你们赠送的,是什么茶?” 小二没听出来事什么意思,还以为是里面的少爷小姐很喜欢这款新品,便大力推荐一波:“是安神花茶,比起平常口味平淡甚至涩口的安神汤,这款花茶的口感更好,香味更浓,里面还添加了樱桃果干和牛乳做配,味道可是一绝,能把安神茶做出这般口味的,整个都城咱们顺祥斋可是独一份。” 言闻一:“……那送进来时,为何不说?” “啊?”屋外的小二终于发觉气氛不太对劲儿,颤颤巍巍的回头看了一眼侍卫金戈,“哎呦言大少爷,这您可不能怪罪小的,像是您这般的大顾客,咱们都是恨不得将新品都推荐给您的,主要是这之前金戈侍卫吩咐了,说……说进去将东西方下就要立刻出来,不许多说话,小的这才没有解释……” 正在懊恼小金库又瘪了的金戈:“……你、你这小二怎么能胡说八道啊?” 第506章 那我怀里的是谁? 顾初月一只手依旧抵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满脸的鄙夷之色令言闻一迷惑不已。 “言闻一,你都学坏了,你怎么好的不学,竟学画本子里的男主角耍流氓呢?你这通身的气派,怎么能当登徒子呢?” 言闻一再一次听到了陌生的词汇,“何为流氓?” 顾初月仰着头,眼睛眯成了月牙妆:“还能是什么?你真笨!” 就在言闻一抬手准备敲一敲小姑娘的额头让她清醒几分时—— 她脱口而出:“就是登徒子呀!老人家都说,未成婚前就动手动脚的男子,与登徒子无异!” 言闻一:“…………” 未等他发作,小姑娘一点一点的磨蹭着转过身,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噜咕噜一口气都喝了。 再转身时,直接打了个哈欠,“一一,我怎么这么困呀?” 言闻一冷笑:“怎么不叫登徒子了?” 她矢口否认,还自认为坐直了身子,满脸认真道:“什么登徒子呀?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婿,怎么能将自己和那些流氓做一类呢?我不许你这般妄自菲薄!” 言闻一此时只觉得有口气梗在了心口处,下不去上不来。 小姑娘别的不行,转移目的推卸责任倒是一套一套的。 刚刚到底是谁先将登徒子说出口的,还说什么流氓? 他一手揽着小姑娘的腰肢,刚要说些什么时,就瞧见她的脸色,越发的红润,像极了每次欲睡不睡的迷糊模样。 顾初月“嘿嘿”笑了两声,“你真的不是什么登徒子哦,是我的未婚夫婿!嘻嘻,长得真好看呀……” 说着,一双手便顺着少年的胸膛直接袭上了他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这碰碰,那摸摸。 言闻一胡乱躲避之间,狭眸扫过桌上的茶盏,描绘着桃花朵朵,依照小姑娘的话来讲,就是超级“少女心”。 他紧紧搂着有些扑棱的小姑娘,对着门道:“金戈,将小二叫来。” 门外正在算着家底的金戈一听,直接忘记算到哪了,一时间竟忘记回答。 屋里,言闻一皱眉道:“复还?” 正靠在柱子上守门的复还嫌弃的看了眼有点傻眼的金戈,应下后便大步下楼去叫小二。 随即,屋里又传来主子的声音,“金戈擅离职守,扣半个月例银。” 金戈一听,差点摔个大马趴,简直欲哭无泪:“…………” 本就不富裕的口袋又贫瘠了不少。 复还动作极快,直接拉着小二的领子将人带到了雅间门口。 小二思绪凌乱,回头望着两位高大威猛的侍卫,小心的准备去推雅间的门,哪知还没碰到,就听—— “不必进来。” 小二下意识的回答:“好的少爷。” 屋里,言闻一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皱眉道:“你们赠送的,是什么茶?” 小二没听出来事什么意思,还以为是里面的少爷小姐很喜欢这款新品,便大力推荐一波:“是安神花茶,比起平常口味平淡甚至涩口的安神汤,这款花茶的口感更好,香味更浓,里面还添加了樱桃果干和牛乳做配,味道可是一绝,能把安神茶做出这般口味的,整个都城咱们顺祥斋可是独一份。” 言闻一:“……那送进来时,为何不说?” “啊?”屋外的小二终于发觉气氛不太对劲儿,颤颤巍巍的回头看了一眼侍卫金戈,“哎呦言大少爷,这您可不能怪罪小的,像是您这般的大顾客,咱们都是恨不得将新品都推荐给您的,主要是这之前金戈侍卫吩咐了,说……说进去将东西方下就要立刻出来,不许多说话,小的这才没有解释……” 正在懊恼小金库又瘪了的金戈:“……你、你这小二怎么能胡说八道啊?” 小二无辜的摊开手:“这不是金戈侍卫的原话吗?小的可不敢撒谎啊……” 金戈哑口无言,谁知道当时小二送进去的还有赠品啊? 况且再听主子的意思,对这赠品还不太满意。 雅间里,言闻一自听到“安神茶”三字时,便已了然。 这种东西对于小姑娘来说,和女儿红有什么区别? 小姑娘昏昏欲睡时和别人喝多了耍酒疯简直没有区别。 耍小脾气之后立刻便撒娇,让人无可奈何。 顾初月听到小二的声音后,在言闻一怀里又闹着要翻身。 冬日穿的本来就多,小姑娘怕冷,穿的是更加的厚重。 这样大幅度的翻身,言闻一都快搂不住了。 偏偏外面小二还在和金戈一个劲儿的争执谁对谁错。 言闻一忍无可忍,“退下。” 屋外小二一听,麻溜的离开。 在金戈也想着悄咪咪离开时,就听道—— “再扣半个月例银。” 金戈脚步一顿,准备装糊涂继续走。 哪知—— “一个月。” 金戈一听,再忍不住,哀嚎道:“主子……” “两个月。” “主——” 复还在一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将人嘴一捂直接拉到旁边。 金戈手舞足蹈,小声道:“我原本是好意的,冤枉啊……” 复还冷脸看他,“那你再去和主子理论?” 金戈:“我的错。” …… 雅间外终于归于宁静,而屋里…… 顾初月半睁着眼睛,另一手捂着心口的位置,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你你……你是要我离开吗?” 言闻一无奈的拉开她的手,“乖,把手拿开,再按更平了。” 她委屈的撅着嘴,“你还嫌弃我?都这么平了,也不知道是谁总是盯着看……”说完,未等人回答,便叹了口气,哀哀唱道:“小白菜呀,地理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爹不娶呀,还好说呀,就怕爹呀……” 言闻一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姑娘唱,已经无动于衷。 顾初月半睁开眼睛,发现人家连眼神都不给自己一个,水瞳提溜一转,继续吟唱:“一一心狠我不怪呀……小白菜呀,一生苦呀,没人心疼,没人爱呀,娘亲呀,亲娘呀……” 言闻一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面色黑如灶中炭。 谁能来告诉他一下,小白菜到底是谁? 没人心疼? 没人爱? 那现在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的是什么?! 肉包子吗?! 小姑娘昏昏欲睡时别的不行,撒娇胡诌的本事倒是见长! 第507章 卿卿的睡相,当真是差 言闻一迫切的希望,小姑娘快些及笄。 他垂眸,看着小姑娘的发顶,因为睡姿的关系,发髻上的珠钗歪歪扭扭的挂在上面。 他怕小姑娘一用力,戳伤自己,便将步摇珠钗都卸了下来,只留一支玉簪,固定发髻的形状。 只是顾初月若是不躺在榻上,睡的也很轻。 不过抬袖之间,人便有了要醒的趋势。 言闻一捏了下小姑娘的脸蛋,手感软绵绵的,像是小姑娘一入秋便贯爱吃的水晶桂花糕的手感,见她眉头浅浅蹙的模样,没忍住勾唇轻笑。 他问:“明日,要不要去外面逛一逛,近日,春鸣涧来了不少异国的商贩。” “嗯……” 怀里,是一声嘤咛。 言闻一将落在小姑娘鼻尖上的那缕碎发搭到她的耳后,手指收回时,碰到了水珠状紫罗兰翡翠双珥,余光,瞧见了上面精细雕琢着番红花。 不禁眸色一深。 番红花,是梵域的国花。 梵域离都城遥远,哪怕临近过年,也少有商贩愿意千里迢迢赶来。 都城之中,去过梵域的人,也少之又少。 故,都城少见这种纹路的制品,无论是衣裙,还是首饰。 而他所知,都城里去过梵域之人,又同学士府有几分渊源的,只有那位未经科举便步入仕途的安家,仲逸。 言闻一挑眉,面色陡然,冷了下来。 夕阳西下时,顺祥斋除了一楼大堂依旧是人来人往外,二楼雅间的客人多半都已经回去了。 毕竟喝茶不比喝酒,文人雅士们多在白天相约,吟诗作对,大晚上出来喝茶的,可是少之又少。 斟酌看着二楼雅间的说话声越来越少,脚步声更是偶尔才能听见,心里着急,忍不住跑过去问:“金戈侍卫,这言大少爷怎么还不放我们家小姐出来啊?” 依旧在为例银伤心的金戈哪里还敢再过问主子的事情,只见他踉跄着寻了个角落,蹲在那处,手里攥着个树枝不知在画什么。 珍珠欲言又止,她则觉着今日这金戈侍卫浑身都在冒着灰色的气息? 一直靠在朱漆柱子上的复还主动开口:“主子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插手。” 珍珠:“……”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她重重的瞥了他们一眼,又回到雅间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两人进去这么久了,言大少爷不会对小口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珍珠越想越觉得可怕,就在她忍不住想要推门进去看看时,槅扇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正是顾初月走了出来,面对屋外的清冷,狠狠的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哈欠,哪知正好一阵过廊风,让她吃了满口。 她呛了两下,将手里的锦帕递给了珍珠,里面沉甸甸的,四角都被系了小结,大致摸着还有些硌手。 珍珠掂了下,“小姐,这是什么啊?” 顾初月刚要开口,就被冻的一哆嗦,刚要回去拿披风,便自身后压上了一股重量。 有声音低哑:“丢三落四的。” 言闻一将披风搭在她的身上,双手自她身后绕了前面,灵活的系了个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蝴蝶结,下面垂坠着两个毛茸茸的小白球,可爱极了。 顾初月笑嘻嘻的拢着披风,“谢谢一一啦。” 说着,又对珍珠道:“这里面都是我的珠钗,刚刚休息的时候觉得不舒服便都卸下来了,里面有没有镜子,你帮我再戴回去吧,免得光秃秃的也不好看。” 珍珠一听是珠钗,便将锦帕打开,可自听到“休息”二字时,眼睛立刻便瞪圆了。 “小姐,休、休息?” 顾初月一看,就知道珍珠想歪了,立刻解释:“你别误会,就是吃饱了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会儿,不然怎么会觉得珠钗戴着不舒服?” 珍珠一听,放下心来,觉得小姐说的有理。 恰好,少年一声轻咳。 珍珠看了过去,就见—— 言闻一正慢条斯理的抚平衣袍上面的褶皱,尤其胸口处,还有浅浅的水渍,像是沾了什么被晕染开来,侧腰处还有攒成一团的褶皱,像是被人攥过的,再一看,另外一边……也有! 珍珠眼睛极尖,一眼就看到了。 顾初月见珍珠不动,便抬头看了眼,然后顺着她惊讶的视线回头。 言闻一似是无奈的抬头,“卿卿的睡相,当真是差。” 顾初月:“……???” 珍珠:“……!!!” 复还则迅速封闭听力,身形一闪,到了金戈蹲着的那处,顺便将他的听力也封了。 无心旁事的金戈本就什么也没听到,这下子更是一片空白,抬头大喊:“金戈你干嘛啊!” 言闻一视线似箭,直直的看了过去。 复还转身拱手:“属下先去牵马车。” 说着,拽起金戈的领子便施展轻工径直从二楼跳了下去。 顾初月回过神,笑哈哈的打岔:“哈哈哈哈,一一你看你,真是会开玩笑哈,哈哈……” 言闻一叹了口气,“卿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珍珠一听,捧着锦帕的手都在发抖。 她回头,瞪了一眼正得逞的少年,小声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言闻一微笑:“卿卿说的是,我们刚刚不过是趴在桌子上小憩。” 顾初月:“…………” 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头大的看了眼珍珠,立刻将人又拉进雅间:“珍珠你别愣着啦,快帮我戴珠钗吧!” 言闻一笑着让路,继而走到了长廊处,随意望着楼下的人潮涌动。 抬手小来小二,一番吩咐后,恰好顾初月从雅间里出来。 头上戴的东西多了,她便不敢再乱蹦乱跳,而是端庄的走了出来。 小二一看,立刻弯着腰溜走。 她好奇,“这小二是怎么了?你叫他来的?” 言闻一拉住了小姑娘的手,“结账罢了,走吧。” 顾初月跟着他下楼,边走边道:“等等便是夜市的时辰了,要不咱们再玩一会儿?” 言闻一淡淡道:“顾学士不让你晚归。” 她抬头看他:“可是,平常都是我一个人出去呀,这么晚回去爹爹自然不会放心,但是今天不同,有你在呀,等等有你送我回府,就算晚那么一小会儿,爹爹也不会说什么的,就去嘛” 第508章 卿卿真乖 言闻一低头,似笑非笑,“卿卿以为,夜晚被男子送回府,顾学士会更加放心吗?” 她眨眨眼睛,“可你不是别人,是我的未婚夫婿呀!” 言闻一嗤笑:“顾学士最看重礼仪,卿卿这是要抹黑我在顾学士心里的形象啊?” 笑话,小姑娘喜食重油麻辣的菜肴,平日里有丫鬟在旁边多加控制,若是进了夜市,人来人往,岂不是要撒欢儿,届时谁还管的住她? 顾初月见他态度坚定,欲言又止。 她本想着借机先去夜市逛一逛,然后等到时辰南风馆开门,再去那附近看一看,认认环境,但又不能直说。 她的水瞳提溜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连连小跑几步,拉住了对方的衣袖,晃个不停:“我听说状元巷口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糯米糕,白白软软的糯米糕上还浇着老板特制的桂花蜜酱,只是糯米糕这种糕点你也知道,一凉了便会发硬,在这样的天气,若是买回学士府又不可能还热乎,所以,若是要吃最佳口感,还得是亲自过去,现买现吃。” 言闻一挑眉,“所以?” 她双手合十,眼里满是星星:“我这都是听小表姐说的,原本她想说带我过去吃的,但是一一你也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所以这个计划就被无限延宕了,我除了顺祥斋的以外,还没吃过什么外面卖的糕点,好想去尝一尝。” 言闻一只是径直下着楼梯,无动于衷。 顾初月舔了下干涩的唇,哒哒哒的又追了过去,“好的美食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分享对不对?近日正好你也在,咱们一起去岂不是正好?还能带回去给小表姐和祖母她们尝一尝!” 言闻一听到这里,蓦然转身。 顾初月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差点没有刹住步子撞了上去。 刚要开口,就听对方道:“所以,是带回去和她们分享?” 她一听,连忙摆手:“不不不,是主要可以和你一起去吃。” 她见对方表情似乎有些松动,更是加大力度游说:“再说了,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出去过了,怎么就那么倒霉会碰到爹爹呀,就去嘛~” 言闻一抬手,敲了下小姑娘光滑白嫩的肌肤,“买完糕点便回,不许叫着吃其它的东西。” “啊?”她一听又有些失望,“我还想吃爆炒田螺呢!听说春鸣涧还有一家卖炸花生的,也超香,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 言闻一脚步轻顿,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得寸进尺,回学士府。” 说完,便上了马车。 顾初月一听,急忙踩着步梯上去,“别别别,我不吃了还不行吗?诶,一一,就买糯米糕!只买糯米糕!” 顺祥斋本就处在闹市,夜幕降临时,便有不少的小商贩出来摆摊儿。 什么冰糖葫芦梅花糕,油炸鸡腿大鸭翅,酱香卷饼臭干子,简直应有尽有。 哪怕马车的门、窗都紧闭,也难免会有味道顺着缝隙飘进来。 更有大胆的商贩捧着零嘴儿凑近马车来叫卖,直喊的顾初月心痒痒。 没离开顺祥斋多久,顾初月已经是饥肠辘辘。 肚子一个劲儿的打鸣儿。 她终究没忍住,打开了车窗一角。 不打开还好,一打开更是完了。 香味争先恐后的随风钻入车厢,直教人忍不住口水泛滥。 她抿了下唇瓣,连忙坐到了言闻一身边,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摇啊摇:“一一,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点零嘴儿先填填肚子,这里离状元巷可还有一段距离呢,要是饿着你的话,我会心疼的!” 言闻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沉默不语。 她闻着实在是饿,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我不买油腻的零嘴儿吃总好了吧?我就买几个酱香卷饼和几支糖葫芦,绝不多买!” 言闻一掀开了眼帘:“几个酱香卷饼,嗯?” 顾初月一听,立刻道:“我就买……买五个!” 言闻一冷笑着不说话。 她又道:“那那那、那四个?” “……” “三个?” “……” 她心疼的收回手指,“那……那买两个?” 言闻一看着他,攥住了眼前的两根手指,“糖葫芦也就罢了,酱香卷饼,只能买一个。” “啊?!” 言闻一:“再说,就一个都别买了。” 顾初月一听,只好将已经到了嗓子眼的反驳话语又咽了回去,乖乖巧巧的坐到了少年身边,“知道了……” 言闻一见小姑娘终于乖顺下来,也放软了语气,拉住了她撑在膝盖上的手,“在李太医没有松口之前,还是口味清淡些好,若是吃多了油腻之物不舒服,岂不是更加难受?” 顾初月一听,简直欲哭无泪。 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没想到大魔王还在记着李太医说的话。 不过,仔细想想,有得有失嘛。 她懂事的点头,“一一说的对,我是应该吃些清淡的饮食,不能太过油腻辛辣,对身体不好。” 言闻一没想到平日里对于美食多加执念的小姑娘今日如此听话,略微欣慰的捏了下她的脸,“卿卿真乖。” 顾初月一听,水杏眸笑成了月牙弯,“那这般乖巧的卿卿能不能再多买一个酱香卷饼呀?” 一语说完,她怕大魔王误会,解释道:“我只吃一个就好,另外一个是给你哒!” 说完,没等言闻一回答就叫停马车,连步梯都没踩,直接由珍珠扶着跳了下去。 言闻一满脸黑线,很想说自己并不想吃。 而顾初月一下马车便扎进了人堆儿里,珍珠差点就没跟上去。 没得一会儿,她便左手捧着两个油纸包,右手费劲儿的攥着六支糖葫芦冲出了人群,上了马车。 她分了珍珠他们三支,剩下的都拿进了车厢里。 顾初月将油纸包放到矮案上,开始细分:“酱香饼你一个我一个,糖葫芦你一支我两支。” 言闻一看着被强塞到自己手上的酱香饼和糖葫芦。 他皱眉:“我不吃。” 顾初月笑眯眯的都接过来,“那正好,我吃。” 言闻一听到这话,将糖葫芦递给小姑娘,酱香卷饼则又收了回来,黑着脸道:“吃,我吃。” 第509章 就远远的看上几眼 顾初月左手攥着两支糖葫芦,右手攥着一支糖葫芦,一口一颗,吃的别提有多欢快了。 不过片刻,三支便已经下肚,而对面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 言闻一垂眸看着手里的酱香饼,满脸的嫌弃。 顾初月将竹签放到案上,拿起了自己的那个饼子,许是因为她吃糖葫芦的速度太快,酱香卷饼依旧温热温热的,没有变凉。 她直接咬了一大口,除了细细的肉碎以外,还有甜滋滋的葱丝,吃起来并不油腻,反而有几分开胃。 而言闻一,照旧是一动不动。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一,你怎么不吃啊?” 言闻一将卷饼放下,拿起案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在顺祥斋吃了几块糕点,还不饿。” 顾初月一秒戳穿,“可我都没看见你怎么吃呀,况且,你不是说不爱吃甜食吗?” 言闻一眼神僵了半分,轻咳一声,道:“你睡后,我吃了几块栗子酥,如卿卿所说,味道确实不错。” 她仔细回想,在她醒来之后,圆桌上的栗子酥确实少了好几块,她原先以为是被自己给吃了,还在想今日定要长不少的肉,没想到是被一一给吃了呀。 那她就放心了! 不过,她又道:“那这酱香卷饼,你还吃吗?” 言闻一抬眸,看着小姑娘满脸的期盼之色,冷笑了两声:“待回到南山苑,当作夜宵。” 顾初月咬唇,一双水杏眸直勾勾的盯着案上的酱香卷饼:“可这饼子趁热才好吃呀,要是带回府,就凉了,没了食物本身的美味,岂不是可惜?若是一一现在不吃,不如就让我帮你——” 一语未完,自对面便伸出了一只手,直接将饼子拿起。 言闻一面无表情:“帮我什么?” 顾初月欲言又止,连连向后缩了缩,“没、没什么……” 呜呜呜笑话,这时候要是再说下去,她怕她手里现在吃了一半的饼子也没得了。 言闻一这才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饼,盯了将近一刻钟,这才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 就在顾初月准备说什么时,马车缓缓停下。 复还的声音传了进来,“少爷,状元巷到了。” 言闻一松了口气,连连将卷饼放下,主动道:“可有看到卿卿所说的糯米糕?” 复还跳下马车,环顾四周,却依旧没有看到:“回禀少爷,没有看到。” 顾初月一听,掀开帘子看了看,回头道:“许是还离的有些远,不够近。” 坐在马车外的珍珠也道:“小姐,许是还要再往里走走,才能看到。” 顾初月一听,灵机乍现。 她回头笑道:“夕阳一落,夜市正开,外面怕是有不少人,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是清楚的,左右再往前走一走,应就可看到卖糯米糕的摊位,不如你们就在原地等我,我和珍珠一起过去看看?买完就立刻回来,绝对不逗留!” 马车里有些昏暗,车窗外却是华灯初上,热闹亮堂,言闻一靠在引枕上,半面脸都隐藏在黑暗里,令人看不清神色。 狭眸扫过桌上的酱香卷饼,又深知小姑娘的脾性,便点了点头,“让复还跟着你。” 她一听,立刻道:“不、不用了,去买个糯米糕而已,还带着什么侍卫呀,未免太引人注目了,我去去,马上就回的。” 言闻一半阖着眸子,薄唇浅弯,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怎的,面色晦暗阴冷的很。 直教顾初月看了便打抖,没由来的心虚。 她实在坐不住了,怕露馅,便很快下了马车。 珍珠搀扶着小姐,两人一顿快走,直到再回首,望不到马车,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珍珠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又见灰白色的老墙上题着诗词——“傍墙人唤状元家,想见华堂融瑞气”。 珍珠恍然大悟,拉住了还要往前走的小姐,“小姐,这就是巷子口了,奴婢连卖糯米糕的小贩都没看见,您是不是记错了?” 顾初月的视线一个劲儿的往里面望,“那可能是换地方了,不在巷子口了吧?可能是在巷子里面,咱们再往前走走看?” “诶诶诶……小姐!”珍珠连忙拉住小姐的胳膊,小声道:“这状元巷之所以叫作状元巷,是因为几十年前出了不少的寒门贵子,无名小巷这才得了名,可现在早就破落,又因为地处偏僻,里面可谓是鱼龙混杂,是出了名的烟花柳巷,南风馆就设在这里面,小姐,您不会是想着进去吧?这言大少爷的马车可就停在不远的地方,这要是被他发现,您……” 顾初月哭笑不得,从脚到肩的看了自己一眼,“我说珍珠啊,你家小姐若是穿成这样进去,不被认出来才怪,明日全都城都得传顾家大小姐夜探南风馆的风流事,老爹听到后不得气死啊?” “那小姐您这是?” 她拍了拍珍珠的肩膀,“就远远的看上几眼,了解一下地貌而已,去南风馆的人都是经常出入这些地方的,对这附近自然是熟悉,我若是不了解一番,明日一进去,跟人说上两句话就得露馅。” 珍珠无法反驳,但还是道:“那小姐,咱们就远远的、远远的看上几眼就走啊!” “好好好……”她胡乱答应着,拉起珍珠就是一顿小跑。 约么又走了百来米,顾初月也依旧没看到南风馆的半点影子。 出来的时间越来越久,她又怕大魔王生疑,心里越发的急躁。 越往里面走,多是些挂了红色灯笼的小馆,视线扫过牌匾,是些旖旎的名字,却不见目标。 珍珠望着周围的人和建筑物,心里害怕,“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让叶侍卫打探好了再来?” 顾初月也不敢再往里走,心里打了退堂鼓。 哪知就在这时,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顾初月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不会是一一追过来了吧?! 珍珠听到声音后,先转头,一见不是金戈复还,便开始行礼:“安二少爷。” 她一听,这才松了口气,小心脏回归平稳频率,堪堪转身,便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眸。 第510章 何以为家?何处是家? 少年一身茶白色长袍,玉冠束发,腰间系着三阳开泰黄翡圆佩,加别着把折扇,扇坠是朵含苞的嫣红名花儿,背后是红灯摇曳,人来人往光影交错,令人看不清。 明明身在闹市,却别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气度。 顾初月退后了两步,也福了福身子,“仲逸表哥。” 安仲逸虚握着右手端在身前,垂眸扫过,浅浅一笑,“都是自家亲戚,初月妹妹不必多礼。” 她直起身,哪里有寒暄的心思,只想着找不到便赶快回去,免得大魔王等不到人派人来寻。 若是发现她深入状元巷,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可到底碰到了熟人,总不能失礼,只是她刚要开口,对方便主动问道:“夜幕已至,初月妹妹怎就带了珍珠一人出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顾初月低头,手指半蜷着摩挲指腹,照旧是那个答案:“听闻状元巷的巷子口有个卖糯米糕的摊位,做出的糯米糕很是香甜,我便想着过来尝尝。” “这里,可不是巷子口。” 她抿唇浅笑,依旧是不慌不忙,“仲逸表哥说的是,我也是没办法了,在巷子口没瞧见,便想着进来看看是不是移位子了,毕竟来了一趟,总不能扑了个空不是?” 安仲逸挑眉,晃着拎了许久的酒坛,微微俯身:“那初月妹妹,可有看到那处摊位?” 她笑着抬头,一双水杏眸清亮如溪水潺潺,“未曾,便想着回去了,表哥呢?” 安仲逸抬起了左手,拎着一黄陶罐子,随意的晃了晃,上面贴着红色方纸,描金墨色题着“酒”字。 “买了坛酒,正要归府。” 顾初月环顾四周,这地方听珍珠这么一说,她也明白几分,笑容有些揶揄,“这里,可不像是什么卖好酒的地方,竟然入了表哥的眼。” “酒香不怕巷子深。”安仲逸抬手,低头嗅了嗅那坛子酒,笑容恣意,“就像今日,若非妹妹所言,我都不知这处,竟还卖糯米糕一般。” 顾初月垂眸,不禁莞尔,发髻上的蝶翼碧玺簪子在红灯笼下熠熠生光,似是飞入百花丛中,迷了路般。 安仲逸不禁恍惚,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珍珠在旁提醒,“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她望了眼天空,不禁“啧”了声,匆匆对着白衣少年福了福身子,“天色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免得祖母担心,表哥衣着单薄,也快快回家吧。” 说罢,转身便钻入了人群中。 安仲逸抬起的手依旧虚握,却什么也没抓到。 他抬头,对着遮月的漫天乌云失声朗笑,桃花眸里却不见半分笑意,惹得不少路人回眸,指指点点。 他灌了口酒,喉咙辛辣,自嘲的笑了声,“家?何以为家?何处是家?” 终究,白衣少年拎着酒壶,也随着来来往往的人间烟火客,埋没到了茫茫人海中。 不见踪影。 …… 冬风冷冽,顾初月拉着珍珠一路小跑,手里拎着在路边随便买的一些小吃,看到马车后,一个大跨步便登上马车。 珍珠停住步子,也撑着车壁,一阵的气喘吁吁。 金戈坐在上面,不免抱怨,“这大冷天的,你们是去干什么了?走了这么长时间?” 珍珠一听,小心问道:“啊?走了多、多长的时间啊?” 复还怀里抱着刀,靠在马上,回答:“不到一个时辰。” 珍珠一听,担心的看了一眼车门,立刻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金戈凑过去,“我说珍珠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神神道道的?” “你不懂!”珍珠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侧个身子继续念。 而此时,马车里。 顾初月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了案上后,就开始解披风。 她跑了一路,一静下来后便热的不行。 言闻一看着案上的几个油纸包,眯了眯狭眸,“不是说去买糯米糕?只买糯米糕?” 顾初月一听,抿了下唇瓣,靠了过去,“我也是这样想的呀,但是谁知道找了一圈,也没瞧见那卖糯米糕的摊位在哪里,但好歹出去一趟,总不能白跑对不对?所以我就随意买了几个别的小吃。” 言闻一拎起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正正装着份爆炒田螺,红色的辣椒尤其醒目。 她“嘿嘿”一笑,低着头做乖巧状。 言闻一抿了下薄唇,又打开了另一个油纸包,里面躺着两根鸭脖子。 剩下的油纸包也分别被打开,倒是还好,是些蜜饯果子绿豆糕。 言闻一往后一靠,冷冷的笑了声,“卿卿可真是信守诺言,把说好不买的都买了回来。” 顾初月转身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她当时就顾着买些东西回来好有话应付,却忘记了大魔王的嘱咐。 这倒好,被抓了个正着! 她笑呵呵,双手端在小腹前,解释道:“我……我这不是没买到糯米糕,又不知道买什么嘛,而且这些东西我都好久没吃了,一时间没忍住,就、就买了。” 言闻一面无表情,周身气息比外面的冬风还要刺骨。 她贴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我又不是都吃,我就只吃一颗,其它的都给珍珠和复还他们吃,好不好?” 说完,她就捻起了一颗螺蛳和一小截鸭脖单独放到油纸上,剩下的随便包了下都递到了车门外,大声道:“珍珠,这些都给你们吃了!” 珍珠接过,打开一看,“小姐,这不是你喜欢吃的螺蛳和鸭脖吗?这好不容易买到的,怎么都给奴婢了?” 顾初月一听,扭头看了眼言闻一,立刻大声道:“我现在都把这些给戒了,就是尝个味儿,仅此而已,主要是买来犒劳你们的。” “可是,小姐您不是说准备拿回府去吃的吗?” 顾初月:“…………” 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这不是分不清哪个是装螺蛳的油纸,没来得及在进马车前给珍珠吗? 言闻一抬眸,眼尾上扬,忽然笑了。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这大魔王怎么笑得阴森森的? 而珍珠也大概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抱着油纸包不再说话。 第511章 亲热时,学会了呼吸 马车行驶的速度平稳,只是出来太久,手炉里的炭火已经燃尽,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顾初月刚进来时着实是热,可约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又开始冷。 她老老实实的将披风又穿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案上那颗螺蛳拿到手,塞进了嘴里。 言闻一侧眸,见她哆哆嗦嗦的拢着披风,眉眼间又浮上了柔色,“知道冷了?” 她点了点头。 他招手,“过来。” 顾初月将嘴里的壳子吐掉后,便麻溜的凑了过去,还未做稳,就见对方掀开了氅衣的一侧。 她会意,迅速将披风一脱,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少年的怀抱充斥着淡淡的又十分好闻的冷莲香。 对白莲花那种生物,她是从未有好感的。 只是这味道到了大魔王身上,怎么会那么好闻呢? 言闻一看着趴在他怀里还不安稳反而乱拱的小姑娘,随手拍了下她的腰肢,“做什么?” 她捂着已经被蹭红了的鼻尖,“没……没什么……” 她刚刚闻了许久,也没有闻到味道的来源在哪里。 大魔王身上唯一佩戴的荷包便是她绣的,里面似乎是装了东西的,但不像是香料,倒像是别的东西。 可惜,大魔王护的跟什么似的,明明是她绣的,现在倒好,她连碰都不能碰。 言闻一垂眸,恰好瞧见小姑娘一会笑一会皱眉的模样。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尖,“刚刚的事情还没完,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顾初月撅了下嘴,完全不顾形象的在少年怀里拱啊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这才道:“我就是特别想吃了,上次吃炒螺蛳还是在夏天的时候,学士府里面的厨子虽然也会做,但是却做不出夜市这样的味道。” “夜市能有什么味道?”言闻一将手自她的脸下抽了出来,继而敲了下她的额头。 她抬头,眼里似是将外面的灯火装了回来,赠予他相看。 言闻一晃了下神,就听小姑娘声音清脆:“有人情味儿呀!” 他垂眸,盯住了小姑娘娇艳的樱桃唇。 人情味? 他沉沉的笑了两声,却不比先前那样冷漠,而是带了几分宠溺似的无奈。 顾初月舔了下嘴角不知何时沾上的酱汁,“你笑什么呀?” 言闻一只道:“想尝尝,人情味。” 说罢,顾初月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冷峻的容颜忽然越来越大。 “唔!” 她被少年堵住了唇。 言闻一单手搂着小姑娘的腰肢贴近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袄裙上的花纹,而而另一只手,则撑在软垫上,支撑的是两个人的重量。 轻轻一动,少年的睫毛便可戳到顾初月的眼帘上。 她浅浅的急促呼吸着,水杏眸里都是迷茫。 在这样的事情上,她实在是拿捏不到任何主动权。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唇在缓缓移开。 两人鼻尖相蹭,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到一声轻笑,流连在她的耳边,“卿卿比起之前厉害了许多。” 她恍然抬头,“什、什么?” 言闻一蓦然靠近她的耳边,笑着说:“亲热时,学会了呼吸。” 顾初月:“…………” 她脸色乍红,将人推开。 言闻一笑着坐直,却不忘收紧手臂,将人继续揽在怀里。 顾初月将脸埋在他怀里,再不理人。 她脑子里乱如麻,忽然想到了之前看的画本子,里面说男主角通常在得逞之后都是百依百顺。 转念一想,大魔王有时候也是这样。 她抬头,笑眯眯的看向了少年,“一一呀,你还想不想尝尝人情味儿?” 言闻一挑眉,似是起了兴趣。 哪知未等顾初月再开口,整个人又要俯身靠近。 她这次反应迅速,立刻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嘻嘻笑道:“珍珠外面还有一大包人情味哦,要不我拿进来,你再吃一点?” 言闻一听到这话后,嗤了声:“罢了。” 她急急忙忙拉住他的衣襟,“怎么不吃了呢?你刚刚不是还想、还想……”她脸蛋泛热,声如蚊呐,“想吃吗?” 言闻一捏了下小姑娘温热的脸颊软肉,淡淡道:“仔细想想,这味道,也不过如此。” 顾初月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气的脸色更红了,连连捶了大魔王的胸膛好几下才收回手,“那你还咬!” 言闻一眉眼舒展,绽出笑意,望着车顶的雕花纹路,“好不好吃,总要尝过才知道。” 顾初月自他怀里坐直身子,双手环在身前,露出了招牌官方微笑:“所以言闻一公子,是觉得如何呢?” 他要是再敢说一个坏字,她就立刻下马车。 这车她实在是坐不下去啦! 言闻一摸了下小姑娘的头,安抚道:“人情味不错,螺蛳便罢了。” 她似懂非懂,却也小小的明白了个大概,哼哼道:“算你识相!” 小小的玩闹了一番后,言闻一便不再开口,而是闭着眼睛假寐,只是手指却一直不安分的偶尔捏下小姑娘的腰肢。 而顾初月呢,见他闭上了眼睛,便也跟着闭上了,最开始也是假寐,可时间一长,办事真的昏昏欲睡了。 就连马车停下都不知道。 珍珠已经下了马车,却不见小姐有任何的动静,只好伸手,敲了敲车门,“小姐,到学士府了,您快下来吧,外面有些冷,可要把披风穿好。” 可惜,还是毫无动静。 还是言闻一又轻唤了几次,顾初月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不情愿道:“到了吗?” “到了。” 她一听,只好坐了起来,将冰冰凉的披风套在身上,连眼睛都没有全睁开便出了马车,被冷风一吹,这才清醒几分。 下了马车刚走几步,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又走回去,对着车窗道:“一一我走了啊,你记得回去吃晚饭呀!” 言闻一听到后,漆黑的瞳孔僵滞了刹那,这才笑意浓厚的回了一个“嗯”字。 顾初月听到后,这才由珍珠扶着快步进了府。 待她们进了花园不见踪影后,马车也走了时,一道黑影从大门后面缓缓走了出来,转身就跑。 虽也是进了花园,可走的方向却是通往菡萏堂的路。 第512章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因是晚膳的时辰,菡萏堂内的奴婢大都在外厅伺候着。 文姨娘自上次病了后,身子亏损的厉害,听了府医的话,一直都在静养,鲜少离开院子一步。 毕竟上次如府医所言,是气血攻心,险些便去了。 文姨娘听了后,哪里还敢再出去? 只是还是保持着让丫鬟去大书房送鸡汤的习惯,美名其曰亲手熬制,倒也博得了顾明远的不少愧疚,每每无事时便过来探望一二。 日子也过得是如鱼得水,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这侄孙女的婚事,明明和大皇子郎有情妾有意,成为大皇子妃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如何能嫁给一个穷秀才? 文丝娆见姨祖母愁眉不展,便放下了筷子,“您这是怎么了?府医说您这段时间切忌大动肝火,是要好好修养身子的。” “唉……”文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弯弯细眉低垂,“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你这苦命的孩子啊,多好的一位大家闺秀,怎么就要嫁给个秀才呢?就算不是嫁给大皇子,哪怕是青绍这样的状元之才,也是好的啊,日日都在眼前看着,也总比嫁到夔州那样偏远的地方强。” 文丝娆心里不屑,面色上却没有显现。 她日后是要当大皇子妃的人,如何只能嫁给这样的平常人家? 再者,顾青绍现在被困宫里,是被二公主看中了的人。 二公主是什么人物,就连她这样才到都城几月的人都听说过,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她要嫁入皇室,无论如何也要和二公主打好关系才对,如何能去同她抢男人? 也就是文姨娘许久没有出去,竟连这都不清楚。 文姨娘见自家侄孙女不说话,还以为是挑动了她的伤心事,安慰道:“你也不必忧心,只要大皇子心里有你,你叔父这边就算再不同意,也大不过皇子去。” 文丝娆乖顺的点点头,只是忽然转头,用锦帕点了点眼角,“我如何不知您的意思,只是、只是娆儿还是怕……” “你还怕什么?” 她转身,面对着文姨娘,宽袖抬起柔如波,泪眼婆娑,“姨娘许是不知,皇室里的门第沟壑有多深,攀比有多么的严重,大皇子虽然对我极好,也不在意我的身世,可……可嘉贵妃那边,却难免不会在意,能嫁给皇子发姑娘多是些世家贵族的嫡女,更甚是嫡长女,唯独娆儿……娆儿是农女出身,就怕嘉贵妃不同意这门亲事……” 文姨娘一听,蹙眉道:“这、这是什么话?你怎么是农女出身?你只是在乡下样了一段时间罢了,现在回到都城,便也是学士府的小姐,和菲儿她们无异的。” 文丝娆不由得攥紧了手里头的帕子,婉约眸子里蓄满的泪水,挡住了深处的愤懑和挣扎,“姨祖母此言差矣,我不过是平白过来借住的人罢了,别人看在您的三分颜面上,称我一句表小姐,也不过是做做面子功夫,哪里是真心实意,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娆儿出去,丫鬟们都是些什么态度,说出的话也、也着实是令人难堪……” 文姨娘将筷子“啪”的声放到了碗上,眉间皱起了梅瓣,“岂有此理,她们竟这般没有规矩?娆儿,你且等着,我这就去找你叔父,让他为你做主!” 说罢,便一手撑着圆桌要起身。 文丝娆一惊,连连道:“姨祖母,还是算了吧!” “如何能算了?我还没死呢,就有人敢这般对你,若是有一日……他们岂不是翻了天了?娆儿,这件事,姨祖母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罢,便将胳膊搭在了鸣翠的手臂上。 文丝娆也急忙起身,拦住了姨祖母的去路,示意丫鬟将屋门关上,免得被外面人听到。 文姨娘皱眉,“娆儿,你这是做什么?” “姨祖母,您先别急,听娆儿慢慢跟您讲。” 说罢,便搀扶着文姨娘落座,给了丫鬟一个眼神,将屋里多余的丫鬟也都赶了出去。 这才轻声的解释着,知书达理的分析着:“姨祖母,您先消消气,娆儿跟您说这些,无非是心里有些难受,实在忍不住想要和亲人诉一诉委屈罢了,绝不是想让姨祖母替娆儿出头,况且……近来叔父的心情也不太好,还是不要去打扰叔父了。” 文姨娘这几日当真是静养,两耳不闻窗外事,听到这话,便问道:“娆儿是个好孩子,我怎么会误解你呢?只是明远的心情为何不好?可是因为朝廷中的事情?” “姨祖母有所不知,是因着青绍哥哥被被二公主给扣在了宫里,还美名其曰是为七皇子辅导功课,也不知什么时间回府,加上临近过年政务繁忙,叔父怕是没有心思顾及到咱们。” 文姨娘一听,哀哀的叹了口气,“这大过年的,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罢了罢了,这段时间,当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那些丫鬟们说便说了,娆儿和您说一说,心里已经舒服多了,最让娆儿害怕的,不是这件事情……” 文姨娘一听,心里咣当一声,“难不成,是那初月又来找你的麻烦了?那孩子是被宠坏了的,你别理她,她说的话,更是不必放在心里,待青绍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在去找明远,让他一同为你讨回公道。” “不是这件事情。”文丝娆垂着眸子,一双手绞着帕子,低头轻声回答,“娆儿今日,去见大皇子时,碰到了嘉贵妃的娘家侄女,李小姐端庄心妍,知书达理,加之身世显赫,着实是令娆儿抬不起头来。” “娆儿最怕的,还是嘉贵妃不同意我与大皇子的婚事,毕竟说句不好听的,皇子们的正妃,有几位是情投意合的姑娘?都是寻的高门贵女罢了,多看重家世,可这又恰恰是娆儿最拿不出手的,同她们着实是没有可比性。” 文姨娘听到这里,也沉默了下来,叹了几口气后,也不自主的抹起眼泪来,“唉,都是我没有用,给不了你好的身份,寿辉堂那边压的紧,明远哪怕是当家主君,也没有做主的权利,说来,这一切都是怨我太没本事了” 第513章 她在学士府唯一的希望 文丝娆也开始拭泪,抽噎不止:“娆儿知道姨祖母的难处,但娆儿心有所属,实在是不想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给宋老夫人所说的夔州亲事,娆儿舍不得姨祖母、也舍不得叔父叔母,还望姨祖母可以帮帮娆儿,同叔父再去求求情!” 文姨娘看着面前未动晚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她挥手,让丫鬟将膳食都撤了下去。 外厅的槅扇门,紧紧的闭着。 经过宋老夫人说亲和大皇子来寻娆儿一事后,顾明远对菡萏堂的态度,是大不如从前,这点,文姨娘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深知,顾明远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只盼着大皇子态度强硬些,主动去请皇上赐婚求娶,也能名正言顺些。 看娆儿今日的言语,嘉贵妃那边,怕是不同意。 大皇子虽然是众多皇子里最年长的,但还是羽翼未丰,在朝廷上少不了嘉贵妃娘家的助力。 怕是不会因为娆儿和嘉贵妃闹翻。 若是如此,加之明远的态度,娆儿嫁进大皇子府的可能,微乎其微。 想到这里,文姨娘不禁蹙起了弯眉。 若是娆儿不能嫁给大皇子,倒不如随了明远的愿,毕竟明远还是疼爱娆儿的,所挑选人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文姨娘眼中的泪意慢慢消退,明明是一贯装着柔和的眸子里,竟隐隐约约露出了冷漠。 文丝娆抬眸,正好瞧见,顿时心里一惊,同样,也有些后怕。 姨祖母是她在学士府唯一的指望。 若是想要名正言顺嫁给大皇子,唯有叔父将她的名字纳入顾家宗谱,这样嘉贵妃那边才能松口,她才能成为大皇子妃。 这中间,少不了姨祖母在叔父面前游说。 站在文姨娘身后的鸣翠突然道:“表小姐就算一直想要嫁给大皇子,但也不能太自私不是,姨娘因为这整日的担心,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些,偏的您又过来提起,这不是给姨娘增加压力吗?” 文姨娘柔柔弱弱道:“鸣翠,不要说了。” “姨娘,您就是太好心了,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表小姐,府医可是让姨娘静养,不要劳心,您作为姨娘唯一的亲戚,怎么就不知道为姨娘着想呢?”鸣翠气鼓鼓的开口。 文丝娆没想到昔日软弱无能的小丫鬟竟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竟敢顶撞她,一时间气的脸色通红。 而姨祖母呢? 竟也不管! 她单手撑着桌子起身,颤颤巍巍的由身后丫鬟扶着跪下。 抬袖之间,素色襦裙上绣着淡紫色的花儿似乎是要簌簌落下般。 文姨娘坐在圆凳上,只是看着她,“娆儿,你这是做什么?” 文丝娆跪坐在地上,掌心撑着地面,一片冰凉,“鸣翠,你这是在诛我的心啊……我何曾有过逼迫姨祖母的意思?” 鸣翠冷哼一声,双手环抱着,“谁知道表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 “姨祖母……”文丝娆眼中露出惶然,“娆儿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找您,娆儿知道,叔父只听您的话,这才希望您再去求求情,况且,娆儿想嫁给大皇子,除了一片痴心外,还是因为您啊。” 文姨娘喝了口茶,“因为我?” “是啊,娆儿自来到学士府,便一直同您生活在菡萏堂,但几次去寿辉堂请安,对于老夫人的霸道也是知一二的,姨祖母您因为脾气良顺,被老夫人压了几十年了。” “偏的因为身份沟壑不得不听着从着,叔父碍着名声孝道也不得不包容着寿辉堂,这对姨祖母着实是不公平,娆儿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如若娆儿成功嫁给了大皇子,成为大皇子妃,这一切也许会发生变化也说不定呢?” 文姨娘眸光微动,显然是心动了的表现。 文丝娆见此,跪挪着到了她的腿边,循循善诱道:“姨祖母不是外人,有些话,就算是冒着大不敬之罪,娆儿也想说给您听上一听。” “什么话?” 文丝娆目光警惕,“还请姨祖母屏退身边人。” 站在文姨娘身后的鸣翠一听,不满道:“奴婢不过是替姨娘鸣几句不平而已,没想到竟然被表小姐给记恨上了,这是怀疑奴婢的忠心不成?” 文丝娆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我哪敢怀疑鸣翠姑娘,只是警惕些罢了,姨祖母说呢。” 文姨娘却不甚在意的摇摇手,“鸣翠甩开自己人,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 “姨祖母……”文丝娆欲言又止,抬头就看到鸣翠仰着下颌挑衅的样子,只好恨恨作罢,轻声言,“姨祖母可知三皇子?” 文姨娘想了想,她鲜少出府,尤其是身份差异,虽身处都城的豪门权贵之家,可对这些宫闱之事所知甚少。 可尽管如此,皇上唯一的嫡子,也是有所耳闻的,便点点头,“可是皇后娘娘膝下的三皇子?” “正是。”文丝娆抬着眸子,轻声道,“三皇子鲜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并不是因为低调,而是因为身子不好,听闻宫里的人说,怕是连二十岁都活不过去。” 文姨娘惊讶的用帕子捂住口,又看了看四周没有外人,心有余悸连连呼了好几口气,“娆儿,你……你说的可是真的?造谣皇家子孙之事,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当然是真的,我先前也并不知道,还是听李家的莹莹姐姐如此说,开始还不信,可是自这样的言语传出来时,皇后娘娘竟然没有下旨追寻谣言根源,我便信了莹莹姐姐的话,且后来,不止一位姐妹同我说过,如此,我才信了。” 文姨娘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刚开始心里完全不信,可听到自己的侄孙女如此笃定,便也信了几分。 只是…… “这和你同大皇子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同我,又有何关系?” 文丝娆颇为自信的笑道:“古往今来,历朝的太子之位多为嫡子,现在皇子们都相继长大,不少人都在催促皇上立太子稳定民心,可是皇上却迟迟没有正面的回答,您想,三皇子那样孱弱的身子,哪怕是嫡子,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呢?” 第514章 亲儿子都靠不住 文姨娘喝了口茶,“因为我?” “是啊,娆儿自来到学士府,便一直同您生活在菡萏堂,但几次去寿辉堂请安,对于老夫人的霸道也是知一二的,姨祖母您因为脾气良顺,被老夫人压了几十年了。” “偏的因为身份沟壑不得不听着从着,叔父碍着名声孝道也不得不包容着寿辉堂,这对姨祖母着实是不公平,娆儿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如若娆儿成功嫁给了大皇子,成为大皇子妃,这一切也许会发生变化也说不定呢?” 文姨娘眸光微动,显然是心动了的表现。 文丝娆见此,跪挪着到了她的腿边,循循善诱道:“姨祖母不是外人,有些话,就算是冒着大不敬之罪,娆儿也想说给您听上一听。” “什么话?” 文丝娆目光警惕,“还请姨祖母屏退身边人。” 站在文姨娘身后的鸣翠一听,不满道:“奴婢不过是替姨娘鸣几句不平而已,没想到竟然被表小姐给记恨上了,这是怀疑奴婢的忠心不成?” 文丝娆温温柔柔的笑了笑,“我哪敢怀疑鸣翠姑娘,只是警惕些罢了,姨祖母说呢。” 文姨娘却不甚在意的摇摇手,“鸣翠甩开自己人,有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 “姨祖母……”文丝娆欲言又止,抬头就看到鸣翠仰着下颌挑衅的样子,只好恨恨作罢,轻声言,“姨祖母可知三皇子?” 文姨娘想了想,她鲜少出府,尤其是身份差异,虽身处都城的豪门权贵之家,可对这些宫闱之事所知甚少。 可尽管如此,皇上唯一的嫡子,也是有所耳闻的,便点点头,“可是皇后娘娘膝下的三皇子?” “正是。”文丝娆抬着眸子,轻声道,“三皇子鲜少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并不是因为低调,而是因为身子不好,听闻宫里的人说,怕是连二十岁都活不过去。” 文姨娘惊讶的用帕子捂住口,又看了看四周没有外人,心有余悸连连呼了好几口气,“娆儿,你……你说的可是真的?造谣皇家子孙之事,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当然是真的,我先前也并不知道,还是听李家的莹莹姐姐如此说,开始还不信,可是自这样的言语传出来时,皇后娘娘竟然没有下旨追寻谣言根源,我便信了莹莹姐姐的话,且后来,不止一位姐妹同我说过,如此,我才信了。” 文姨娘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情,刚开始心里完全不信,可听到自己的侄孙女如此笃定,便也信了几分。 只是…… “这和你同大皇子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同我,又有何关系?” 文丝娆颇为自信的笑道:“古往今来,历朝的太子之位多为嫡子,现在皇子们都相继长大,不少人都在催促皇上立太子稳定民心,可是皇上却迟迟没有正面的回答,您想,三皇子那样孱弱的身子,哪怕是嫡子,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呢?” 文丝娆温柔的笑容里,添了几抹向往和得意,“反观大皇子,生母是后宫最受宠的嘉贵妃娘娘,手里握着协理六宫的权利,就连娘家也颇得皇上赏识,比起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大皇子才是最适合太子之位的人,我听莹莹姐姐说过,宫里头有传言,说一旦大皇子娶了正妃,成家立业,皇上便会放心将太子之位交给他,凭借现在大皇子对我的喜欢程度,一旦我嫁给他,他成为太子,太子妃之位必然是我的,前几日,大皇子也同我说过成婚的事情,我还未及笄,他便如此急不可耐,姨祖母还不相信吗?” 说到这里,文丝娆抬头,满脸都是势在必得,“只要姨祖母能帮帮娆儿,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以嫁给大皇子,娆儿今日所说的一切,必定成真,届时大皇子成为太子,我便是太子妃,全都城的贵女圈子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那时,寿辉堂定不敢像现在这般,不将您放在眼里,而叔父为了前途,也会更加尊敬于您,姨祖母,您觉得呢?” 一语说完,满堂寂静。 文姨娘沉默不语,看似是被震惊了,实则心里也在思量这件事情的可行程度。 鸣翠站在文姨娘的身后,自然也听到了这长篇大论,俯身道:“姨娘,表小姐要是成为太子妃,那您可就是皇室宗亲啦,看老夫人还敢不将您放在眼里!” 文姨娘的心脏砰砰乱跳,频率快到让她有些眩晕感。 她伸出手臂,将跪在脚边的文丝娆扶了起来,回头道:“鸣翠,还不扶表小姐落座?” 鸣翠一听,不大愿意的将人扶着塞到了圆凳上。 文丝娆虽然面色不显,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可心里却也还是得意的,“娆儿刚刚到一番话,都是肺腑之言,不知姨祖母意下如何?” “这……”文姨娘有些犹豫,心里不知要如何是好,“罢了,娆儿,你的苦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你容我先考虑一番。” “是,那娆儿先告退,不叨扰姨祖母休寝了。” 文丝娆知道自己这姨祖母是什么样的性子,也不好逼迫的太紧以免被看出破绽,说完这番话,便退出了正屋。 人一走,鸣翠就去关门。 再回来时,满脸的兴奋,“奴婢恭喜姨娘,贺喜姨娘!” 文姨娘单手撑着额头,似是有些累了,“这是什么话?我有什么喜的?” 鸣翠凑了过去倒茶,又把文姨娘平日里爱吃的果子放到近处,“姨娘这是说得什么话?如果表小姐当上了大皇子妃或者太子妃,那姨娘不就可以不用再看寿辉堂那位的脸色了吗?当然是喜事一件啊!” 文姨娘的唇角勾起抹淡笑,一手持着茶盏,轻吹着茶雾,向来淡泊温婉示人的眸色里闪过几分讥讽,“何喜之有?亲儿子都靠不住,更何况是侄孙女?” 说话间,她抬起宽袖,轻饮着茶汤,腕上的红色碧玺软珠镯微微下滑,隐在了宽袖微皱的驼色绸布之中。 鸣翠一听,道:“姨娘是不是多想了?” 第515章 维持关系 夜色还未深,只是文姨娘的身子终究是还没养好,没坐一会儿便累的喘气要去休息。 鸣翠将姨娘扶到了贵妃榻上小憩,便要退出去侯着。 哪知刚转身,就听到:“你将我那镶宝石凤尾蝶戏花累丝金簪拿到厢房去,给表小姐。” 鸣翠一听,“可姨娘,那不是您最喜欢的簪子吗?奴婢都没见您戴过几次,怎么就要送给表小姐了啊?” 文姨娘闭着眸子,眼尾褶着淡淡的细纹,哼笑了声:“我老了,再戴这些花啊蝶啊的簪子给谁看,倒是娆儿,正值妙龄有人赏,整日穿的如此朴素怎么好?” 鸣翠一听,便领命下去。 出了正屋,将槅扇门关好,又吩咐丫鬟们动作轻些不要进去打扰,可又看了眼天色,便索性将大部分丫鬟都放了回去休息,只留了些清扫的,这才到了厢房。 哪知刚要敲门禀报,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鸣翠原本并不在意,直到听到了熟悉的称呼。 “小姐,果真如您所料,大小姐今日又出去了,就连马车都不是乘的咱们学士府的,瞧着挺素净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世家出……” 鸣翠心思一动,见身边没什么人,便弯着腰,绕了小半圈去了侧面的窗子,那是屋中梳妆处旁的窗子,便蹲了下去。 因着身形小巧,蹲在那里贴墙而靠,正正好不会被发现。 厢房内,文丝娆正对镜理着妆发,听到这话后,不由得嗤笑,“未婚夫婿是个破落的庶子,任谁也会不甘寂寞,只是没想到我这表妹竟然如此大胆,竟敢上外男的马车。” 丫鬟跪在地上为小姐捶腿,听到这抬头道:“谁说不是呢,而且安排在南风馆附近的小厮说,他们今日不仅看到了叶然侍卫过去,还看到了大小姐在南风馆外徘徊,刚要进去时,遇见一位男子,结果没说几句话,瞧那男子相貌堂堂,小厮说许是贵家公子,大小姐许是被熟人发现了,便没进去,而是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 文丝娆对着铜镜,左右看着自己今日的妆容,边道:“你先去不是说南风馆都是在晚上才开门的吗?顾初月今日这般晚回来,还没进成,想必是气急败坏。” “小姐说的是,奴婢打探到明日南风馆的开门时间会提前许多,到不了晚上,午后许是就要开门,依照大小姐的性子,今日没去成,明日说不定还会去。” 她缓缓将发髻之上的珠钗陆续拿下来放到首饰盒里,闻言动作一顿,“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此,明日便让人将明月苑和南风馆盯好了,呵,明日叔父休沐,我到要看看,顾初月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小姐英明,奴婢明日就去办。” 文丝娆轻轻“嗯”了声后,便再不做什么回答,而是拿起了今日大皇子送她的新胭脂,珊瑚做盒,雕琢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层层叠叠足显精妙,色泽莹润艳丽,在昏暗的烛光下,似是神女拂纱,幽秘动人。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华贵的胭脂水粉,不禁笑道:“果然是宫里头的东西,就是和外面的不一样,光是这盒子,就够那些乡下人家吃上几年了。” 丫鬟连忙附和,“谁说不是呢,奴婢还从没见过这样精美的胭脂,大皇子对小姐真是太好了,小姐真是好福气。” 文丝娆不免得意,“大皇子对我,自然是好的,对了,近日李家可有来下帖子?倒是许久不见莹莹姐姐了。” “奴婢没听门房说过,许是没有的。” “倒是奇怪。” 文丝娆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李莹莹了,尤其是今日,她偶然提到了一嘴,大皇子的面色便难看的很,而且口气极冷硬的让她不要再提。 这和李莹莹平日里向她炫耀的简直是大相庭径。 可她在未和大皇子表明心意前,也是见过几次他们相处的,虽说大皇子不像现在这般温润,对李莹莹却也是好的。 反观今日的态度,难不成? 大皇子是已经厌恶李莹莹了? 想到这里,文丝娆冷笑连连,“平日里再炫耀有什么用?还不是这般快的便被丢弃,难怪最近瞧不见她。” 丫鬟一听,后怕道:“小姐,难道是李小姐知道大皇子和您的关系了?” “不会的。”文丝娆的语气相当笃定,“李莹莹眼高于顶,就算大皇子的马车时常来学士府,她也不会认为是来接我的。” 一介身份轻微的庶女,实在是令人瞧不上。 只是她现在还需要靠着李莹莹来维持一些关系,继续深入都城的贵女圈子,直到她认识了新的手帕交,站稳地位。 她打开了胭脂,抹了下,轻轻点涂在脸颊上,吩咐着:“明日派人去李府问问,就说我想邀请李莹莹一起去游观澜湖。” “是。” 随着吩咐声落下,正屋也渐渐的恢复安静。 躲在墙边窗下的鸣翠听了全场,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着实是又担心又害怕。 她慢慢的爬过了出去,直到拐了个弯,转到正面,这才直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敲门道:“表小姐在吗?奴婢是鸣翠。”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令文丝娆涂抹胭脂的手一抖,手指上的胭脂都重重的抹成了一团。 她蹙眉,拿起一旁沾了水的棉帕轻轻擦着,哪知还是没有擦干净,不由心里起了团火,“你去外面看看是什么事。” 丫鬟一听便站起身,说了几句话又回到内屋,“小姐,是姨娘让她给您送来了东西。” 文丝娆的身子向前倾着,手里捏着帕子一角,用力的擦着脸上晕染成一团的胭脂,可就是没什么效果。 这样的脸,还怎么见人? 她皱眉道:“就说我已经休息了,你拿了赏钱过去,将东西拿进来就好。” “是。” 丫鬟一听又匆匆出去,寒暄几句将银子送出去,没多久便捧着一黑木盒子进来,“小姐您看。” 文丝娆闻言,放下了棉帕,打开一看,里面正躺着支簪子。 对于平日里走朴素风格的文姨娘来说,这镶宝石凤尾蝶戏花累丝金簪看起来就很贵重。 第516章 您又怕言大少爷 文丝娆用帕子拿出来,只看了几眼那雕花的宝石后,就又丢进了盒子里,“我伺候了她这么久,也不见她给我什么好东西,倒是今日这么一说,便送来了支簪子,真是我的好姨祖母啊,罢了,你去打水吧,我要沐浴了。” 丫鬟一听,匆匆出去。 却正好碰见了拿着食盒出去的鸣翠,主动问好:“这么晚了,鸣翠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鸣翠道:“姨娘每早都要喝的燕窝没有了,我今天也是忙忘记了,这不,得赶紧过去拿。” 说罢,便拎着食盒匆匆出了菡萏堂。 丫鬟也不敢耽误,赶快去烧水。 天色是连片的黑,花园里偶尔可见来回巡视的丫鬟婆子。 鸣翠怕被人看见,一路绕行,直到看见明月苑,这颗心才放了下来,上前敲门。 出来添柴的阿离正好听见,便过去开门。 哪知一开门,就看见了行色匆匆的鸣翠,立刻又要关门。 鸣翠用脚抵着门,侧身推着,“阿离,你这是做什么呀?” 阿离看见她伸脚卡在门中间,又不好用力,只能劝道:“你怎么来了?鸣翠,大小姐吩咐过了,不让我们和你有来往,你也赶快回去吧,现在菡萏堂和明月苑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你现在好不容易翻身了,可千万别被有心人给抓住了,赶紧回去吧!” 鸣翠苦苦推着门,又不敢惊动别人,只能小声道:“阿离,我有大事要和大小姐禀报,事关大小姐的声誉和婚事,你放心,我不进去,我和你说,你代为转告就行。” 阿离一听,这才稍稍松了些力道,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却也没有让鸣翠进来,而是自己将头顺着缝伸了出去。 鸣翠似乎是没想到这阿离竟然如此严防死守,只好收回腿,也将头凑了过去,同她耳语。 直到说完,阿离瞪大了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 “啪!” 鸣翠刚说了两个字,大门便被用力的关上。 她摸着差点被拍的额头,四处望了望,也不敢多做停留,连忙转身朝着大厨房跑去。 而阿离则将门一锁,便朝着正屋跑去,差点和端着盘子出来的簌簌撞到了一起。 簌簌连忙端好托盘,站稳步子,这才没有掉了,“你莫不是被鹅追了,怎么跑的这么快?” “比被大鹅追还吓人!”说完,阿离侧着身子就跑了进去。 簌簌觉得莫名其妙,端着盘子继续朝着小厨房走去。 反观正屋里,熏笼温暖,雕琢精细的铜制兽头小香炉里燃着静心安神的沉香。 顾初月正盘腿而坐,身上披盖着一条镶兔毛细绒面薄被,腿上放着本游传,正是刚刚翻开第一页便看不下去了,懒洋洋的靠在引枕上,闭着眸子不想说话。 珍珠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在给小姐剥栗子,见状笑道:“小姐幸亏不是在冬日补拙和上课,否则就冲着现在这般一看书本就要睡情况来看,不定是要被罚多少遍抄书。” 顾初月无聊的直哼哼,“现在又不是上课的时候,夏天秋天都用来上课了,现在冬天就应该好好放松一番,看些自己喜欢的书,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小姐现在不就是在做想做的事情吗?只是这书奴婢已经拿过来小半个时辰了,小姐却一页都没看完。” 她腿一伸直,原本稳当当的书便直接落在了炕榻上,“谁大晚上看游传啊,多无聊……” 一语未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股脑从炕榻上爬了起来,抱着引枕满脸希冀道:“珍珠,要不你把——” “小姐别想了。”珍珠无情的打断她,“为了不让小姐总是惦记着,藏在奴婢那的画本,奴婢已经都卖了,一本没留,还卖了七十两银子呢。” “啊?”顾初月失望的塌着脸,“怎么都卖了啊,我不是让你偷偷留下几本的吗?” 珍珠:“小姐,言大少爷可都把命令下死了,您又怕他,干嘛还跟他对着干啊,再说,上次复还侍卫都找到奴婢那去了,奴婢觉得他说的有理,就都给卖了。” 她仰着脖子,干巴巴道:“谁、谁怕他啊,你这话说的可不切实际啊……” 珍珠叹了口气,刚想说小姐别嘴硬了,就听到外厅有窸窣声音,便放下了栗子出去,“谁在那里?” 脑子里乱糟糟、正在思考着如何开口的阿离一听,只好低着头进去。 “阿离?”珍珠将人拉进来,“大晚上的你在外厅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阿离福了福身子,道:“小姐,刚刚鸣翠过来了。” 正七扭八歪的躺在炕榻上、伸着手从炕几上摸已经剥好的栗子吃的顾初月动作一顿,酱栗子塞进嘴里后,这才坐直:“她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们说,让你们不要同她有来往的吗?” 阿离绞着手指,“奴婢知道,但是鸣翠今天是突然跑过来的,还跟奴婢说了一件事。” 说完,便站近,将鸣翠刚刚同她说的话完完全全说了一遍。 顾初月听完,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反而抬手让阿离下去,将小厨房正在熬着的胭脂米粥给她端来。 倒是珍珠急的不得了,“小姐,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明日老爷休沐在家,咱们还是别去南风馆了,改日再找个合适的时候去,这要是被老爷给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她摇了摇手,继续倒在引枕上,将一整盘栗子都端到了手边,“好不容易等到南风馆早开门这一天,为什么不去?明日我派人给言国公府递给帖子,然后假意过去,实则乔装打扮一番去南风馆,文丝娆还能派人去言国公府核实不成?” 珍珠闻言,不得不提醒:“表小姐确实不能到言国公府核实,但是您把帖子递到言国公府,那言大少爷就肯定会知道,您不去赴约转而去南风馆的事情……怕是瞒不过言大少爷。” 顾初月一听:“…………” 对哦,被大魔王知道她去南风馆和被老爹知道,有什么质的区别吗? 但是,她在都城里的熟识就那么几个,不将帖子递给言国公府的小表姐,又能找谁呢? 第517章 养在外面的野花 珍珠还是不希望小姐冒险,她仿佛已经料到了小姐明天的结局。 被老爷和言大少爷当场捉住,简直惨不忍睹! “小姐呀,言大少爷您是知道,奴婢听言五小姐身边的茴香说,前几日有个小厮对言大少爷不敬,结果被言大少爷一脚就给踹死了,奴婢听说,这已经不是今年的第一个了,而是……” 珍珠掰着手指头数,郑重道:“第五六七八个……您确定要给言国公府递帖子吗?” 顾初月一听,咽了咽口水,也迟疑了。 但是她鲜少出府,都城的贵女圈子里算是相熟的就那两个—— 一个怡静姐姐,现在远嫁岭州。 一个言可辛小表姐,现在禁足家中。 别的再也说不上名字了。 顾初月思来想去,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办法,“怡静姐姐嫁到了岭州后,我的手帕交就只剩下小表姐了,不递给她,我递给——” 话未说完,她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另一个人。 她的手帕交虽然就这两个,但是她还有闯祸小搭档宋英啊! 这么一想,她立刻就有了思绪,“这样吧,珍珠,你再重新准备一份拜帖,写给宋国公府,先前宋老夫人不是还说让我们多去找宋英赛马吗,我们明日就去!” 珍珠:“……但是小姐,您要是邀了小公爷还不去赴约,您确定小公爷不会大闹一场来学士府找您吗?” 她眨巴眨巴眼睛,抿了下干涩的唇瓣。 这……也是哦! 但是她和宋倾城又不熟,平白送了帖子然后又爽约,岂不是太失礼? 她头疼的向后一躺,“大不了明日的时候,你让……让阿离去找宋英说明情况,让他现在马场跑几圈,我这边有事忙完了再去找他,千万控制住他的脾气。” 凭借原主和宋英的交情,他应该不会不帮忙才对。 珍珠见说服不了小姐,只好应下。 事情有了解决的方案,顾初月也放松下来,又开始在盘子里捞栗子吃,只是摸着摸着,栗子没摸着,倒是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侧眸一看,胖鸽不知何时飞了过来,正低头不断的在盘子里啄着栗子渣碎,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倒也可爱。 她伸手又摸了两下,觉得稀奇,“胖鸽呀,你居然还会飞?我还以为你和你那小窝长在一起了呢。” 胖鸽似乎是听懂了似的,扑棱着翅膀飞到了顾初月的肩膀上,“咕咕咕”的叫个不停,雪白的小脑袋不断在她的颈窝蹭着。 “哈哈哈……哈哈哈好痒……小肥鸽你快起开,哈哈不然我揪你毛了啊……” 她耸着肩膀,脖颈处痒的不得了,笑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最终还是珍珠又剥好了颗栗子引诱,来回晃了几下,这才馋走了这小胖鸽子。 “哎,果然贪吃,难怪长这么胖……”顾初月一边吐槽,一边抹着眼角的细泪。 她坐直身子,伸手也捞了几颗栗子仁,嘀咕道:“都怪这小胖鸽子,我差点忘了大事。” 珍珠伸手喂着鸽子,一听小姐这般说立刻集中注意力。 她道:“明日让簌簌守在明月苑,让阿离偷偷的出府去送宋国公府送拜帖,不要走大门,不要惊动任何人。” 珍珠又不明白了,“小姐去送拜帖,不就是为了让别人都知道您是去了宋国公府而不是南风馆,让表小姐的计谋无法得逞吗?怎么还要偷偷摸摸的?” 顾初月挑眉,水杏眸在烛光下格外的透亮,唇角是狡黠的微笑,“明天你就知道啦~” “哦。”珍珠乖乖应下。 正说话时,立在她掌心的胖鸽眼不断望着窗外,一双翅膀似是在飞翔般的外展着,动也不动。 顾初月笑着,伸出手指转着圈的摸了下它的尾巴,“小胖子,你怎么跑那去了又?” 正巧这时,阿离端着胭脂米粥过来了,“小姐,今日的粥有些稠,您先尝尝,要是不爱吃奴婢再去加些水熬一会儿。” 顾初月舀了勺,觉得有些黏口,但是口感却更加的软糯了,仿佛一抿就化似的。 “不用了,这样正好。” 阿离一听,又道:“小姐,叶侍卫回来了,就在院里侯着。” 她放下汤匙,又看了眼胖鸽,有些了然道:“让他到窗户这边来。” “是。”阿离应下去传话。 顾初月也不再吃了,而是一把将呈警备状态的胖鸽给捞进了怀里。 难怪平日里见到胭脂米连飞都能忘的小胖鸽今日却视若无睹,而是一直望着窗外,原来是发现了院子里来了人。 她点了下胖鸽尖尖细细的嘴,“还是有几分战鸽的风姿嘛……” 胖鸽则骄傲的仰着头,又在一瞬间望向了窗户的位置。 同时,支摘窗外响起了声音:“小姐,属下回来了。” 顾初月抱着胖鸽,靠在窗框上,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南风馆真的开在状元巷里吗?我昨天去了,结果绕了许久也没有看见,我都快把那巷子给走完了。” 叶然一想,回答道:“小姐,南风馆是被封之前的名字,现在外面的牌匾已经不再题着原先的名字了,而是改为了‘南府’,地方依旧是老样子,虽然名字改了,但是人们多习惯用旧称。” 顾初月这么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脑子里忽然有些印象,昨日她确实看到了一户大门紧闭的小楼,但是因为那处最不差秦楼楚馆,名字又不对,便没有联想到一起。 叶然开始禀报:“小姐,属下查到了二公主频繁去那处宅子的主人,原主人于五年前便过世了,家人便把宅子卖给了现主人,现主人姓孙名康,听周围的邻居说,孙康并不经常去那边住,买了几年,只是在最近偶尔回来一两次。” 顾初月闻言,心里多少有几分了然。 原来还是个男人,她还以为二公主转性子了呢! 听闻当初二公主养在公主府的面首在东窗事发后便都被皇上给流放了,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才对,毕竟当时的二公主可以说是被禁足在宫中,手根本伸不出去。 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 那这孙康,很有可能就是二公主养在外面的野花,这才幸免流放。 第518章 是人间盛色 胖鸽则骄傲的仰着头,又在一瞬间望向了窗户的位置。 同时,支摘窗外响起了声音:“小姐,属下回来了。” 顾初月抱着胖鸽,靠在窗框上,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南风馆真的开在状元巷里吗?我昨天去了,结果绕了许久也没有看见,我都快把那巷子给走完了。” 叶然一想,回答道:“小姐,南风馆是被封之前的名字,现在外面的牌匾已经不再题着原先的名字了,而是改为了‘南府’,地方依旧是老样子,虽然名字改了,但是人们多习惯用旧称。” 顾初月这么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脑子里忽然有些印象,昨日她确实看到了一户大门紧闭的小楼,但是因为那处最不差秦楼楚馆,名字又不对,便没有联想到一起。 叶然开始禀报:“小姐,属下查到了二公主频繁去那处宅子的主人,原主人于五年前便过世了,家人便把宅子卖给了现主人,现主人姓孙名康,听周围的邻居说,孙康并不经常去那边住,买了几年,只是在最近偶尔回来一两次。” 顾初月闻言,心里多少有几分了然。 原来还是个男人,她还以为二公主转性子了呢! 听闻当初二公主养在公主府的面首在东窗事发后便都被皇上给流放了,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才对,毕竟当时的二公主可以说是被禁足在宫中,手根本伸不出去。 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 那这孙康,很有可能就是二公主养在外面的野花,这才幸免流放。 顾初月杏眸轻转,随意的摸着胖鸽的皮毛,“既然如此,便去好好查一查这个孙康,对了,南风馆明日会早开门,你请天假,同我去一趟。” 能打败南风馆一片森林的树,绝不会是棵歪脖子树。 叶然也毫不不例外的惊了下,“小、小姐,去南风馆的,多是些好色之徒和有断、断袖癖好的人,实在不适合您这样的大家闺秀。” 顾初月大大咧咧的挥着手,“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过去玩儿的,我是过去调查事情的,再不有所动作,我真是担心青绍撑不住,被二公主给生吞活剥了。” 叶然只好道:“是。” 规划好事情后,她便叫叶然也回去休息了。 珍珠将剩下的几颗栗子剥完,也道:“小姐,您明日若是想去南风馆,咱们也该歇息了。” 顾初月也有些累了,靠在引枕上不愿意动,卷翘的睫毛在昏黄的烛台下格外的浓密,微微垂着杏眸,便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像是两把小刷子似的。 想起明日小姐要去冒险,不免抱怨,“别人家的小姐遇到这种事情都是该绣花绣花,该睡觉睡觉,怎么轮到我们家小姐就得操心劳碌,真是……” 她慢悠悠的掀着眼帘,三千青丝散披在身后,如同上好的墨色绸缎一般,唇角轻勾,“都是一家人,算这些做什么?” 青绍是学士府唯一的嫡子,若是当真娶了二公主,那他们学士府,也就开始走向了没落之路。 为了祖母和二妹妹,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翌日。 顾初月用过午膳后,便开始准备出去,“珍珠,阿离可有去给宋国公府递拜帖?” 珍珠应道:“去了去了,一大早就去了,小姐要用的乔装打扮的物什也都装好,到了顺祥斋那边要替换的马车,也已经准备了,小姐安心,只是小姐……” 珍珠欲言又止,噔噔噔跑去内室,将按照吩咐准备的一大包银锭子打开,白花花的简直要闪瞎人眼,满脸复杂道:“小姐,咱们去南风馆,拿着这么重的包裹去,真的好么?” 包裹里都是银元宝和金元宝,稍稍要是散开了一个口,那就是散一地的节奏。 顾初月随意扒拉了下,浑然不在意,“你家小姐今日要扮的,便是好色的暴发户,银票上面会印钱庄的章子,万一被有心人查出来,就得不偿失了,带着这些元宝虽然招摇了些,可越是招摇,越不会被人发现。” 珍珠觉得小姐说的有理,便费劲儿的将包裹给系好。 马车停在学士府的大门口,顾初月一身海棠色骑装,箭袖上绣着竞相攀援的凌霄花,脚踩月白色绣卷云纹长靴,发髻简单,多是串珠花绸带束着,牢牢戴着鹿皮绒嵌东珠圆毡帽,青丝飘逸。 湛蓝的天空下,雪白的大地上,远远望着那一抹娇红身影,是人间盛色。 不远的石子路上,文丝娆被丫鬟簇拥着而来,见到那熟悉的身影,眼尾微翘,“初月表妹穿的这般张扬,是要去哪啊?” 丫鬟道:“就是就是,穿的这样张扬。” 许是离的不近,声音又小,顾初月并没有听见,故也无人回答。 文丝娆脸上的笑意僵了下,却也不恼,而是由丫鬟扶着上前,声音大了许多:“难得见初月妹妹起这样的早,又穿的这般漂亮,是要去哪啊?” 珍珠先听到了声音,转身看了一眼,发现是表小姐,便转身小步走到了顾初月身边,轻声道:“小姐,表小姐刚刚再跟您说话。” 顾初月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文丝娆被丫鬟左右搀扶着而来,生怕摔了似的,便也不再走了,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她过来。 文丝娆迈着莲步款款而来,走到顾初月面前,缓缓行了姐妹见礼,笑容温柔:“初月表妹这身打扮当真是惊艳,是要去哪,不如带上我可好?上次顺祥斋我提前走了,闹得表妹不开心,今日我便做东,请你去顺祥斋再吃一次茶,如何?” 顾初月直到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也是乐得配合,回了个礼,“真是不巧,表姐说晚啦,我今日已经和友人约好去她家做客,喝茶的话……还是改日吧,改日咱们再约哈。”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文丝娆眸色一闪,直接大步绕到了顾初月的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就连跟在身边扶着的丫鬟都没料到,差点就跟不上了。 顾初月上下扫了面前的少女一眼,故作惊讶的看着她的腿:“刚刚看着表姐左右都被人扶着,不知道的呀还以为是受的伤还没好呢,可依表姐的伤是已经完好了的,” 第519章 出发,南风馆(1) 马车就停在学士府的正门口,顾初月出去时,车夫正好将步梯拿了下来,她直接踩了一格,便大跨步上了马车。 阿离最后上去,身上挎了个圆鼓鼓的包裹,却是轻而易举,就像是背了几个苹果一样轻松,在外人看来,她瘦瘦弱弱的,就算包裹很大,也不会往里面装了满满的元宝上面想,反而会以为是棉絮那样轻飘的物什,占地方,但是还不重。 虽然阿离簌簌姐妹俩以力气大闻名于学士府,但是大部分人都是听说,并没有真实的见到过,故没有什么人相信,反而以为是在吹嘘,毕竟她们姐妹俩还有另一个出名点,便是身材瘦小如柴,几年不见长高一点。 文丝娆虽然注意到了,却没有太过在意,而是更觉得顾初月眼光差劲,挑了那么两个丫鬟,长得又算不上清秀,带出去都丢人,偏的她还给升了丫鬟等级,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身边的丫鬟看到后,以为表小姐是好奇,解释道:“阿离经常卖一些绣活儿贴补老家,前几日奴婢碰见她,她还说最近攒了不少,许是带出去卖了。” 文丝娆摆弄着帕子,“都说我这表妹对丫鬟极好,依我看,却也不过如此,升了人家等级又如何,还不如给她些银子,来的实际些,人家还能感激你,罢了……” 她温声接着道:“罢了,人家院里的事,同我们何干?咱们的人,可有准备好?” 丫鬟小声道:“小姐放心,都备好了,就在南风馆附近侯着呢,门口也有咱们的人,跟着大小姐,确保万一。” 文丝娆勾唇,“做的不错。” 她从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两块如小指甲盖大小般的碎银子,随手递给了丫鬟,十分大方道:“这是赏你的。” 说完,又将荷包系回了腰间,很是爱惜的拂顺垂穗。 丫鬟呆呆的看着掌心里的两块碎的不能再碎的银子,心里涌上些不屑,觉得这表小姐也太过抠门了些。 别的院里的主子就算是赏跑腿下人的银钱,可都不止这些零碎。 …… …… 约么两刻钟的样子,马车平稳的停在了顺祥斋。 小二就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一见到熟悉的马车,立刻小跑着上前迎接,言语十分的客气,“顾大小姐今日是来喝茶的还是吃糕的?您今儿可是来巧了,现在虽说已经过了吃螃蟹的季节,但是咱们还是想法设法弄到了几篓螃蟹,做了些蟹粉酥,蟹肉肥厚的很呐,这时候吃不仅是吃个新鲜,也能吃个唇齿留香。” 珍珠道:“我们小姐已经提前定好了雅间,自然是为了喝茶吃糕而来。” 小二一听,连连赔罪,“小的不知,里面的跑堂也没提前跟小的交代,这才啰嗦了几句,为表歉意,咱们顺祥斋今日送顾大小姐一壶花茶,您消消气,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顾初月扶着珍珠的手下马车,没了帽子,青丝不免随风飞扬。 她瞧着四周如此热闹,心情也跟着渐好,“不知者无罪,花茶就不必了,除了提前定下的那些糕点,再加一份蟹粉酥,哦不,加三份吧。” 剩下的打包打回去给二妹妹吃。 小二一听,双眼冒着精光,果然大主顾就是不一样,不仅不要赠送的花茶还又额外加了糕点! 顾初月随着小二的招呼上了台阶,就在到了门槛时,忽然顿住,回头看了眼招摇的马车。 她笑道:“今儿出门忘记喂马了,一会儿要去的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上远,只是到底,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饱草,麻烦你了。” 待小姐说完,珍珠便从荷包里掏出块银锞子递给他,“这是我们家小姐赏你的。” 小二双手接过来,掂了掂分量,瞬间笑开了花,“这……顾大小姐也太客气了,您往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喂马,这就去!” 顾初月一进去,便有另外一名小二过来接待,引着上楼。 还是原来的那间雅间。 顾初月一进去,便拿了块蟹粉酥,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轻松劲儿,“马车备好了吗?” 珍珠却很紧张,就连倒茶时,手都在发抖,“已经备好了,由叶侍卫亲自驾马,叶侍卫也按照小姐的吩咐乔装打扮了一番,若非他主动过来,奴婢都没认出来。” 她点头,觉得有些腻了,便又喝了口茶,“对啦,他的那把弯刀,没有带出来吧?” 叶然随身携带的那把祖传弯刀和学士府的普制版本不一样,简直就像是他的的象征一般,经常被人光是认刀而认出身份,毕竟他那刀是学士府侍卫队的独一份。 “也是听小姐的,没有带出来。” 说完,珍珠俯身给小姐添茶,正好瞧见她泛红的耳尖,心疼道:“小姐怎么不把帽子戴出来,外面风这样大,瞧这耳朵冻的,手上的冻疮还没好利索,这要是耳朵也冻了,奴婢可怎么和老爷和老夫人交代啊!” 顾初月一听,随手摸了下,发现是有点热,“我哪那么娇气?这吹那么一下风没关系的,珍珠,你就是太小题大做了。” 珍珠一听,不禁小声嘟囔:“小姐要是这般无所谓,那今晚回去可得乖乖抹治手上冻疮的药,不能因为疼就耍赖不抹。” 顾初月:“…………” 她好想收回刚刚说的话。 屋里熏笼温暖的很,因着她出来的又早,更是不怕时间不够用。 珍珠在为小姐添第二盘栗子酥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啊,这冬日天黑的可快。” 顾初月正在吃山楂卷,手边是热腾腾的牛乳,里面撒着些蜜饯果子碎,虽比不得樱桃牛乳茶,却也是比那些涩口的清茶要好喝的多,是她特地吩咐小二让厨房帮忙熬煮的。 她语气欢快:“守在外面的人还没被冻成冰猪肉,我怎么能出去呢。” 珍珠一听,立刻打开雅间的门左右看了看,可除了来往的文人墨客和小二以外,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小姐,没有啊!” 第520章 出发,南风馆(2) 小二就站在门口招呼客人,一见到熟悉的马车,立刻小跑着上前迎接,言语十分的客气,“顾大小姐今日是来喝茶的还是吃糕的?您今儿可是来巧了,现在虽说已经过了吃螃蟹的季节,但是咱们还是想法设法弄到了几篓螃蟹,做了些蟹粉酥,蟹肉肥厚的很呐,这时候吃不仅是吃个新鲜,也能吃个唇齿留香。” 珍珠道:“我们小姐已经提前定好了雅间,自然是为了喝茶吃糕而来。” 小二一听,连连赔罪,“小的不知,里面的跑堂也没提前跟小的交代,这才啰嗦了几句,为表歉意,咱们顺祥斋今日送顾大小姐一壶花茶,您消消气,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顾初月扶着珍珠的手下马车,没了帽子,青丝不免随风飞扬。 她瞧着四周如此热闹,心情也跟着渐好,“不知者无罪,花茶就不必了,除了提前定下的那些糕点,再加一份蟹粉酥,哦不,加三份吧。” 剩下的打包打回去给二妹妹吃。 小二一听,双眼冒着精光,果然大主顾就是不一样,不仅不要赠送的花茶还又额外加了糕点! 顾初月随着小二的招呼上了台阶,就在到了门槛时,忽然顿住,回头看了眼招摇的马车。 她笑道:“今儿出门忘记喂马了,一会儿要去的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上远,只是到底,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饱草,麻烦你了。” 待小姐说完,珍珠便从荷包里掏出块银锞子递给他,“这是我们家小姐赏你的。” 小二双手接过来,掂了掂分量,瞬间笑开了花,“这……顾大小姐也太客气了,您往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喂马,这就去!” 顾初月一进去,便有另外一名小二过来接待,引着上楼。 还是原来的那间雅间。 顾初月一进去,便拿了块蟹粉酥,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轻松劲儿,“马车备好了吗?” 珍珠却很紧张,就连倒茶时,手都在发抖,“已经备好了,由叶侍卫亲自驾马,叶侍卫也按照小姐的吩咐乔装打扮了一番,若非他主动过来,奴婢都没认出来。” 她点头,觉得有些腻了,便又喝了口茶,“对啦,他的那把弯刀,没有带出来吧?” 叶然随身携带的那把祖传弯刀和学士府的普制版本不一样,简直就像是他的的象征一般,经常被人光是认刀而认出身份,毕竟他那刀是学士府侍卫队的独一份。 “也是听小姐的,没有带出来。” 说完,珍珠俯身给小姐添茶,正好瞧见她泛红的耳尖,心疼道:“小姐怎么不把帽子戴出来,外面风这样大,瞧这耳朵冻的,手上的冻疮还没好利索,这要是耳朵也冻了,奴婢可怎么和老爷和老夫人交代啊!” 顾初月一听,随手摸了下,发现是有点热,“我哪那么娇气?这吹那么一下风没关系的,珍珠,你就是太小题大做了。” 珍珠一听,不禁小声嘟囔:“小姐要是这般无所谓,那今晚回去可得乖乖抹治手上冻疮的药,不能因为疼就耍赖不抹。” 顾初月:“…………” 她好想收回刚刚说的话。 屋里熏笼温暖的很,因着她出来的又早,更是不怕时间不够用。 珍珠在为小姐添第二盘栗子酥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啊,这冬日天黑的可快。” 顾初月正在吃山楂卷,手边是热腾腾的牛乳,里面撒着些蜜饯果子碎,虽比不得樱桃牛乳茶,却也是比那些涩口的清茶要好喝的多,是她特地吩咐小二让厨房帮忙熬煮的。 她语气欢快:“守在外面的人还没被冻成冰猪肉,我怎么能出去呢。” 珍珠一听,立刻打开雅间的门左右看了看,可除了来往的文人墨客和小二以外,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小姐,没有啊!” 顾初月吐出一颗山楂核,悠悠的指着窗外道:“他还没那么大胆子,敢追进来。” 珍珠一听,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小姐,昨天阿离转达鸣翠说的话时,里面可没提到有人跟踪啊!” “文丝娆又不蠢,怎么会把自己的心思毫无保留的说出来,鸣翠听到的,许只是个大概而已。” 珍珠似懂非懂,心里越发的紧张,毕竟等等要去的地方,可不平常。 是一个被人发现,小姐就要被老爷打断腿、老夫人还不会求情的地方。 又吃了一刻钟的糕点,顾初月这才拿起帕子,抹了下唇角的碎屑,“走吧。” 两人出了屋,因着总来顺祥斋吃糕点的缘故,未惊扰小二,轻车熟路的就走到了后院的马棚。 见到两位姑娘,一满脸胡子拉碴异域装扮的大汉便跳下马车。 黑发是自然的卷状,唯有红金两色的袍子略略宽大,袖口、裤脚处却收紧,整体看来像是只灯笼似的,他走路一拐一拐,驼背严重,身上还挂着不少的香囊,稍稍一走近,就能闻到各种香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一走近,便标准的说着一口地方方言,“参加小姐。”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叶然。 顾初月抬了下手,觉得既稀奇又惊喜,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他一卷一卷的头发和胡子上,“你这是自己弄的吗?也太逼真了吧?” 叶然直起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头发不是属下的,快过年了,都城来了不少塞外的戏班子,属下是从他们那买来的假头发,而这胡子,也是从他们那买来的,多亏簌簌和阿离二位姑娘帮忙,这才装扮成这样。” 她摸着下巴,啧啧叹道:“不错。” 说罢,便登上了马车。 对面的车夫和叶然相视点头,便跳下马车,拉着缰绳将马牵了出去。 没得一会儿,顺祥斋大门口便出现了一辆华贵的马车。 小二看了一眼马车,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呢又不像。 直到看到车夫从另一边绕了过来,这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顾大小姐坐的马车吗?不是在后院吗?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小二将白色的抹布往肩膀上一甩,连连小跑着过去,“这马儿怎么牵过来了?不是在后面吃草吗?” 车夫笑道:“我们家小姐在后院溜达的时候有些累了,正好看见马车,便准备回府了。” 小二一听,指了指马车,轻声道:“顾大小姐在里面?” 车夫点点头。 第521章 娘娘腔 不远处,又有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而来。 守门小厮看了一眼后,立刻伸手赶人:“快滚快滚,别耽误我们做生意,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赶紧滚开!” 灰衣小厮往后退时,不小心迈空了台阶,直接后仰摔了下去。 见进去无望,只好恨恨的离开。 遥遥而来的马车随着一声古怪的“吁”声而停下。 正正停在了南风馆的大门口。 两小厮面面相觑,记忆中,都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都城豪绅千千万,味道没见到过这种有奇装异服癖好的。 但是客人到了门口,又不能不去迎接。 直到叶然跳下马车,操着一口生硬古怪的语调,双手挥着道:“你们东齐人不是总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吗?怎么我站在这里这么久,也不见一个人过来迎接我?” 守门的小厮一听,这才恍然大悟,笑着过去迎接,“原来是塞外的朋友啊,快快里面请。” “这还……差不多。”叶然张大嘴似乎很艰难的说出了最后三个字,扬着下巴转身,掀开车帘子,“少主,看来南风馆的规矩,还是好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大腹便便、毛发卷乱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矮小肥胖,穿着一身金光灿灿的衣裳,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戴着顶小金冠,唯独肉乎乎的脸很是白净。 隐约可见有个俊俏的底子,却硬生生养了一圈的络腮胡子破坏来仅有的美感,与其呼应的眉毛浓黑,双耳上也挂着两串红彤彤的叫不上来名字的耳饰。 一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肚子慢悠悠的走了下来。 两守门小厮刚要问一问来历,迎面就扔来了两个金元宝。 叶然道:“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两小厮眼冒贪光,连连塞进怀里,“这……二位以前可有来过咱们南风馆?” 叶然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家少主是第一次来东齐的都城,这里比起塞外,是大大的好啊,美食也多多的啊,山啊,水啊,都好!” 守门的小厮听懵了,“谁啊?” 叶然笑着回:“是啊,水啊!” 小厮很疑惑,“谁……谁啊?” “水啊!” “啊?” “水啊!”叶然似乎是不耐烦了,“水啊!你真笨!” 小厮越发的迷惑,“谁啊?谁真笨?” 叶然突然兴奋,摊开手,“是啊,水啊!哦~你真聪明!” 说完,还伸出了中指。 “额……”那小厮听他说话实在是费劲儿,前一个还听的清楚后一个就听不明白的,只想赶快问清楚他们来历,否则这样的奇装异服,实在是不敢放行。 “敢问二位姓甚名谁?” 叶然:“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音调是一如的古怪,“我们听不明白。” 小厮抓抓头,“哪来的小孩儿说话?” “本少主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又是一声。 小厮抬头,看向了那个被称为少主的男人。 看着他的相貌,又联想到他的声音,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娘的! 原来是个娘娘腔啊! 来这做客的无非两种人,寡妇寻欢和龙阳之好。 而龙阳之好里,娘娘腔占大部分。 小厮放下心来,又不想浪费口水了,因为对方根本听不懂,直接道:“入门要交纳银子。” “交多少?” 小厮随便说了个数字,“五百两。” 叶然皱着脸,“什么意思?” 小厮:“…………” “哦!好烦哦!”顾初月捏着嗓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直接扔给对方一个荷包。 小厮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元包,立刻放行。 楼里面的管事早就知道外面来了两位东齐话都说不清楚但是异常有钱的顾客,早早就在侯着。 可见多识广如管事,在看到他们不伦不类的装扮还是愣了下,才道:“两位少爷再这里可有中意的熟人?” 叶然又道:“神马意思?” 五大三粗的汉子声音极大,管事怕他扰了大堂里的其他贵客,便将他们引到了雅间。 又问:“我们南风馆里不仅有公子们喜欢的红颜知己,还有不少俊俏的哥儿,唱曲吹箫,可都是一流,不知两位少爷?” 顾初月来了古代将近半年,对于这种带有暗示性的话语稍微有些不太习惯。 她咳了咳,压着嗓子道:“我听不懂啊。” 管事一听着声音,下意识的看了面前这位少爷的身形长相,下意识的搓了下手臂。 只好简单的道:“少爷是想要姐儿陪着说话?还是哥儿陪着聊天?” 顾初月:“鸽子是什么意思?” “不是鸽子,是……” 管事突然发现自己解释也白解释,只好再简化,“是男人。” “啪!” 顾初月忽然兴奋的拍桌而起,“哦!都说你们东齐的男人最漂亮,比我们那的汉子要漂亮多了,我最喜欢漂亮的!” “那我给少爷推荐几个过来?” “哦,不不不……”她坐在圆凳上,翘起了兰花指,“我身份尊贵,是我们那最勇猛的汉子,我要最好的!” 管事一听这是钱来了啊,笑道:“我们南风馆里的哥儿,都是最好的!” “不不不……”她摇着手指,“都说都城里,最会挑男人的,就是二公主,上次我来游游,正好看到有好多男人,都从她的府里出来,漂亮的汉子啊,听说都是你们家的,所以,我这次才会过来,为了为了……” 她操着古怪的语调,又要压着嗓子,说到这里,实在是累的说不下去了。 叶然接着道:“要最好的!听说贵国皇上将二公主府里的男人都遣散了,我们家少主有钱!都买了!” 管事听他们说话实在是费劲,但是也大概听明白了。 什么遣散了? 也就这些外来的才那么觉得,实则都被皇上给处死了! 他们南风馆向来不卖哥哥们的卖身契,都是按着时间外包,那次皇上震怒,将人一杀,他们不知道损失了多少的银子,却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毕竟总不能让公主赔钱不是? 也就是自那个时候起,南风馆才被刑部给盯上的。 第522章 卿卿去哪了? 金嬷嬷和赵嬷嬷听完顾老夫人的话后,暗自打量了一番,就算金嬷嬷的眼神和顾初月的撞上,也是被回以羞涩一笑,两位嬷嬷相视一看,点了点头,确实是和之前不同了。 两位老嬷嬷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一番打量后,又听了顾老夫人的话,记忆可失,性格难变,可顾大小姐这样的,定是很严重的失忆。 金嬷嬷和赵嬷嬷之前心中不愿意也是因为顾初月之前的种种行径,可现在看来,也都在心里重新点了头。 ………… 珍珠是从寿辉堂芳姑手里头训练出的丫鬟,不说顶顶聪明能干,但却有一点不得不值得夸赞,那便是主子的命令是记到心里去的,并且严格按照要求执行。 就比如老夫人说让顾初月卯时起床准备,珍珠便不给顾初月一分钟贪睡的机会,早早的便去敲门。 咚咚! “小姐,起床了……”珍珠单手拿着铜盆,道。 因着大病初愈,老夫人和王氏都叫人往她这搬了不少古董器具,再加上之前的摆件,虽让人搬走不少,摆上新奇贵重的,可还是将雕花架子摆的满满当当,光是看着就觉得晃眼。 所以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将屋中的东西都摸了个遍,虽说她许多的东西连见都没见过,可单看外表都雕刻纹路还有色泽、触摸的手感都能让人感觉到这东西的贵重。 只是每多看一样东西都会让顾初月产生一种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富婆的感觉,所以越看越兴奋,越兴奋便越睡不着觉,直到快天亮了,将所有东西都摸了一遍后,这才安心的睡了。 被珍珠这么一叫,顾初月浅浅的抬了下眼皮,只是困意袭来,没得几秒就眼一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接着睡了。 门外的珍珠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的听着屋内的动静,听了好一会后发现连个声儿都没有,便抬手又敲了敲门,“小姐,起床了……” 屋内依旧没有声响,珍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搬出了老夫人来,“小姐,老夫人吩咐说要小姐卯时起来准备上课,可小姐若再不起床,可是要迟到了。” 一听迟到和老夫人,顾初月立刻起身准备。 只是过来伺候的小丫鬟都像是新手似的,做事马马虎虎,懒懒散散,珍珠又是第一日当一等丫鬟,哪知拿出气魄来,却没人听。 最后,还是芳姑来压住了场子,一进来便有条不紊的指挥。 “把这些衣服粗略的收一收,将老夫人先前送过来的衣服都找出来。”以前送到明月苑的衣服料子芳姑都看过。 老夫人挑选的都是上好的绸缎所制,衣服样式也都比较大方优雅,绣的花样也是不会过时的,上课穿既不会显得太过华贵,也不会让先生反感,低调中带着奢华,最能显示出大家族贵女的底蕴。 那两个小丫鬟连忙去找小姐压箱底的衣服,因为老夫人送过来的衣服小姐都不怎么喜欢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压箱底。 衣服一拿出来,芳姑便挑了件浅碧色的对襟齐腰襦裙,上襦是淡色的蜀锦所制,袖口领边对襟处都绣了活灵活现竟相攀岩的夕颜花,下裙是亮面的绸缎,裙摆处绣了几支折柳,略微邹了一点褶皱,显得精致可爱了许多,行走之间恍若微风拂面,碧湖涟漪。 脚上着了一双莲花吐珠的绣鞋,莲花细蕊是用丝线穿了珠子一个一个缝上去的。 确定了衣服之后,珠钗也好选了些。 芳姑从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支夕颜缠枝的玉簪,轻轻的插入乖巧的垂鬓分肖髻中,额前细碎轻薄的齐刘海之上是个小巧精致的流苏垂珠步摇。 铜镜中的少女浅浅一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仿佛是要甜进人的心里去。 今日的第一堂课是古琴。 顾初月以为自己没迟到就很好了,哪知等她过去弄墨斋时教她古琴的孟先生已经早早的过去了,手中拿着一块棉布爱惜的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古琴。 叮!叮!叮! 到辰时,外面的铜钟被拉响,孟先生这才开始正式讲课,先生正襟危坐,顾初月以为孟先生要讲课了,连忙也坐好。 哪知孟先生半字未说,而是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着,优美的音符渐渐从她指尖流转出来。 一曲完毕,顾初月感觉自己的困意又袭来了…… 孟先生收回手,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顾初月,道:“刚刚这一曲,你可听出了什么?” 本就已经昏昏欲睡的顾初月遭遇点名,她眨了眨朦胧的杏眸,她很想告诉先生自己刚刚听出了催眠曲的感觉,可她要是说了非得把先生给气个好歹,估计还要惩罚,思来想去,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孟先生见她一脸的犹豫,接着道:“初月,你刚刚是没听清我问的问题吗?” 顾初月连忙摇了摇头,“听到了。” “那为何不作答?”孟先生的脸色已经渐沉。 她挺直了腰身,小声道:“先生刚刚弹的曲子十分柔美,琴声动人。” 孟先生点点头,“这确实是十分柔美的一首曲子,你可还听出了其他什么?” 顾初月款款起身,走到了孟先生面前,福了福身子,圆圆的小脸上挂满了真诚,“先生,初月一直很喜欢古琴,可知识底子着实是浅薄,第一次学琴,又难得遇见像先生这般颇负盛名的好先生,实在是不敢欺瞒先生,在先生这般圣洁的课堂上鱼目混珠。” 虽说孟先生受到的夸赞不少,却鲜少遇见这般真诚的,也是见多了和她摆着小姐架子的学生,所以一向不愿意交授那些目无尊长的小姐,就连家族中传过这等言论的都绝不应邀授课。 当时收到学士府的帖子时也是看在对方是书香世家,当年顾老夫人的名声她又清楚,是贵女中的佼佼者,还未出阁时就已经名声在外,孟先生这才欣然受邀。 到时这顾大小姐的名声若是也响了,她也是传授的老师,说出去有这样一个学生,对自己的名声也有益,只是现在看来…… “你今年多大了?” 顾初月浅声回答,“到年底便十三岁了。” 孟先生点了点头,这年龄不大,她交授的学生多,也确实见过一些小姐在这个年龄开始学习的。 “好了,你坐回去吧,既然知道自己是初学者,底子不好,那便要更加努力,切勿像刚刚那样打瞌睡了。” 顾初月小脸一红,原来刚刚先生看到她瞌睡了,真真是丢人…… 等到她一落座,孟先生便开始正式讲课了,“若要学琴,便要了解琴,初月可对琴有多少了解呢,初月虽未学过,可较为基本的应该也耳闻一二吧?” 第523章 顾初月是我娘子 顾初月打了个哈欠,络腮胡子跟着一颤一颤的,只是不知道珍珠是用什么东西固定的,她嘴稍稍一张大就有种撕拉一样的疼痛。 她捂着胡子,“嘶”了声,“不必着急,等等自有人教训他。” 院子里,红衣女子再也忍不住了,大喊道:“南风馆就没人了吗?看着顾客被这样叨扰也不管?” 管事一听,忙着安慰,“这位姑娘别着急别着急,来人啊,还不快去把张老三给拉开,都不想干了是不是?” 张老三死死抱着那女子的大腿,小厮们都不知道要如何下手,只能硬拉。 人群中有人笑道:“这张老三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既然他认定了顾大小姐是他娘子,不如就把这位姑娘的长帷帽拿下来看看,若是不是,他也就死心了,自然是放手了!” 院里人多,谁也听不好这话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 但是二楼却看的一清二楚。 那说话的人贼眉鼠眼,叶然一眼就认出来了,指着道:“小姐,就是他,今日一天都在跟着您。” 顾初月在人群里寻了一圈,这才看到叶然说的那个人,“你可认识他?” “有些眼熟,但是不是侍卫队的,像是前院的小厮。” 顾初月挑了下眉,“难怪都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今日也算是见识了,学士府待他们不薄,他们却如此不知感恩,呵!” 楼下依旧吵的火热。 管事也听到了那人的提议,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又吩咐道:“快把人给我赶出去,否则,你们都别干了!” 笑话! 万一真的是顾大小姐可怎么办? 他们南风馆已经被刑部给盯上了,这要是再多一个学士府,可就真的是腹背受敌了,老板回来知道后,辞退都是小事,定是饶不了他。 可那张老三却像是受了启发一样,在小厮拉扯他时,主动起来,在小厮放松警惕时又猛然发力,将红衣女子扑倒在地,掀开了她的长帷帽,扔到了远处。 大喊道:“娘子,你就认了吧!” 稍稍安静了几秒钟,现场忽然出现女子的尖叫。 管事大惊,连连小跑着过去,将女子给扶起来,不断赔不是:“姑娘没事吧?今日是南风馆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那女子嫌恶发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将圆毡帽戴在头上,站起来时,露出了自己的相貌。 人群里不禁传来哄笑:“谁说今天还见到过顾大小姐?仔细看看这女子到了,是眼瞎了吧?” 众人抬头望去,也是哑口无言。 这女子虽然衣着华丽,可气质却远远配不上这身衣服,那张脸更是只能算得上清秀,哪里是有倾国倾城的之称的顾家嫡长女顾初月? 唯独张老三,像是没人出来似的,哪怕被小厮紧紧的押着,也不忘满口喷沫子,“啊娘子,初月娘子啊,美人美人,我来了、来了啊……” 红衣女子双手叉腰,上前左右开弓打了张老三好几个巴掌,“你个丑八怪好好看看我是谁,顾初月能有我漂亮?也敢随便对老娘拉拉扯扯,不想活了是不是?” “…………” 院里瞬间鸦雀无声,最后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声来,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安静。 管事先反应过来,过去安抚道:“这位小姐,要不您先进去,今日的酒水我们南风馆都包了,权当给您赔不是,您看如何?” 女子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随着女子被一位俊俏的哥儿接入楼中,看热闹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大门紧关,而张老三被押跪在地上,嘴里还塞了破布条,南风馆这才清净了几分。 顾初月慢慢下楼,看似是在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实则是在暗中用手托着绑在腰上的棉絮。 实在太重了,她都要直不起腰了。 正好听到管事在下命令,“来人,赶紧把他给赶出去!” “哦,你们东齐人真是仁慈……” 稚嫩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管事一回头恰好看到那两位塞外而来的少爷,心里一惊。 结巴道:“两位、两位少爷不是早就下楼了吗?怎么还没出去?” 叶然道:“我家少主很尊贵,你们这里有人闹事,少主要是受伤可怎么办?” 管事听着他这蹩脚的汉话,只能跟着赔笑,“刚刚只是个意外,都是小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两位少爷慢走。” 顾初月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你们东齐人真是仁慈,这样闹事的认,放在我们家乡,是要被好好惩罚的,这在你们东齐,叫……叫……” 叶然补充:“杀鸡吃猴!” 管事:“呃……是杀鸡儆猴吧?” 她拍着手,“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管事笑道:“这位少爷说的对,我们定不会放过这张老三的,让两位少爷看笑话了。” 顾初月随意摆摆手,便出了大门,由叶然扶着,艰难的上了马车。 管事见两位贵客好不容易走了,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黑着脸十分烦躁,回头吩咐道:“今天守门的人办事不利,扣一个月的月钱,还有这张老三,既然这么喜欢来南风馆,就让他永远留在这,让他待个够。” 说罢,甩袖便走。 而张老三依旧醉醺醺的,扣了月钱的小厮们心里冒火,将人拖到了柴房李,关上门。 没多久,就传来张老三求饶的声音。 而此时,随着看热闹的人一起被赶出去的灰衣小厮则是钻进了小路里,拼了命的往状元巷外面跑。 哪知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 他不敢耽误时间,撑着地想要起来,哪知小腿一阵发软。 “哎呦,真是见了鬼了!” 这时,忽然自头顶洒下了大片的阴影。 他抬头一看,忽然见到了一戴着鬼面面具的人,十分的高大。 正是逆着光,那人的脖子上还戴着红彤彤的珠子。 “啊!救命——” 小街里传来惨叫。 而那辆华贵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不远处的房顶上,翘着二郎腿的黑衣侍卫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起身施展轻功,回去复命。 哪知刚到顺祥斋雅间的门口,还未进去,就听到了声音传出—— “卿卿,去哪了?” 第524章 美人啊!娘子啊! 这女子虽然衣着华丽,可气质却远远配不上这身衣服,那张脸更是只能算得上清秀,哪里是有倾国倾城的之称的顾家嫡长女顾初月? 唯独张老三,像是没人出来似的,哪怕被小厮紧紧的押着,也不忘满口喷沫子,“啊娘子,初月娘子啊,美人美人,我来了、来了啊……” 红衣女子双手叉腰,上前左右开弓打了张老三好几个巴掌,“你个丑八怪好好看看我是谁,顾初月能有我漂亮?也敢随便对老娘拉拉扯扯,不想活了是不是?” “…………” 院里瞬间鸦雀无声,最后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声来,才打破了这尴尬的安静。 管事先反应过来,过去安抚道:“这位小姐,要不您先进去,今日的酒水我们南风馆都包了,权当给您赔不是,您看如何?” 女子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随着女子被一位俊俏的哥儿接入楼中,看热闹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大门紧关,而张老三被押跪在地上,嘴里还塞了破布条,南风馆这才清净了几分。 顾初月慢慢下楼,看似是在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实则是在暗中用手托着绑在腰上的棉絮。 实在太重了,她都要直不起腰了。 正好听到管事在下命令,“来人,赶紧把他给赶出去!” “哦,你们东齐人真是仁慈……” 稚嫩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管事一回头恰好看到那两位塞外而来的少爷,心里一惊。 结巴道:“两位、两位少爷不是早就下楼了吗?怎么还没出去?” 叶然道:“我家少主很尊贵,你们这里有人闹事,少主要是受伤可怎么办?” 管事听着他这蹩脚的汉话,只能跟着赔笑,“刚刚只是个意外,都是小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两位少爷慢走。” 顾初月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道:“你们东齐人真是仁慈,这样闹事的认,放在我们家乡,是要被好好惩罚的,这在你们东齐,叫……叫……” 叶然补充:“杀鸡吃猴!” 管事:“呃……是杀鸡儆猴吧?” 她拍着手,“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管事笑道:“这位少爷说的对,我们定不会放过这张老三的,让两位少爷看笑话了。” 顾初月随意摆摆手,便出了大门,由叶然扶着,艰难的上了马车。 管事见两位贵客好不容易走了,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黑着脸十分烦躁,回头吩咐道:“今天守门的人办事不利,扣一个月的月钱,还有这张老三,既然这么喜欢来南风馆,就让他永远留在这,让他待个够。” 说罢,甩袖便走。 而张老三依旧醉醺醺的,扣了月钱的小厮们心里冒火,将人拖到了柴房李,关上门。 没多久,就传来张老三求饶的声音。 而此时,随着看热闹的人一起被赶出去的灰衣小厮则是钻进了小路里,拼了命的往状元巷外面跑。 哪知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 他不敢耽误时间,撑着地想要起来,哪知小腿一阵发软。 “哎呦,真是见了鬼了!” 这时,忽然自头顶洒下了大片的阴影。 他抬头一看,忽然见到了一戴着鬼面面具的人,十分的高大。 正是逆着光,那人的脖子上还戴着红彤彤的珠子。 “啊!救命——” 小街里传来惨叫。 而那辆华贵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不远处的房顶上,翘着二郎腿的黑衣侍卫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起身施展轻功,回去复命。 哪知刚到顺祥斋雅间的门口,还未进去,就听到了声音传出—— “卿卿,去哪了?” 金戈脚步一顿,想到了自己是从哪里找到的顾大小姐,默默向后退了两步,做逃跑姿势。 早知道,他就应该和复还换个方向,他去学士府打探才对。 这白白跑一趟状元巷,虽然是找到了人,但是…… 他总觉着如果进去禀报,不仅不会受奖赏,还会承受主子的怒火。 就在他犹豫着进不进去时,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复还走了出来:“主子让你进去。” 金戈刚要开口问一下里面的情况如何,就被复还给拽了进去。 雅间里,少年临窗而立,背影深沉,手捧着本卷宗,正低头看着。 待听到声音后,将卷宗随手放在了窗槛上,摩挲着泛黄的纸张。 “卿卿呢?” 跟进来的复还道:“手下人兵分两路,去学士府打探的暗卫来信,说顾大小姐不在学士府,而是在午后时,坐马车出去了。” 金戈拱手,结巴道:“属下、属下一路追查,发现顾大小姐是去、去了嗯……” 言闻一皱眉,“去哪了?” “是去、去……”金戈生怕触霉头,但是又不能不说,只好一咬牙,快速道,“去了南风馆!”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 言闻一摩挲着纸张的手指顿了下,转身看向了金戈,原本冷峻的脸黑如炭,“去,哪了?” “南、南南南风馆。” 言闻一攥着卷宗的指尖一阵阵的泛白,缓步走到了圆桌旁落座。 面前是纵横交错落下大半盘黑白子,他执起了盒中的黑子,随意落下,唇角勾起了抹凉薄的弧度,“哦?去做什么了?” 金戈欲哭无泪。 南风馆是都城有名的秦楼楚馆,里面不仅设有红颜女子,还有好……好那啥的男子,里面鱼龙混杂的。 顾大小姐过去,还能干什么啊?! 金戈说不出口。 言闻一忽然笑了,“不说?那就扣——” “别别别,主子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金戈心虚的流汗,“顾大小姐带了侍卫乔装打扮去了南风馆,目的是……是看中了里面的男人,说要买几个最俊俏的男人回去养着,还和南风馆管事的付了不少的定金,说是让精心准备着,几天后去领人。” 说完,没等主子再吩咐,就一溜烟的跑了。 言闻一周身的气息瞬间变的阴戾,执起的黑子恍然间变成了一小撮齑粉,随着窗外吹进的风,洋洋洒洒落了满盘。 第525章 她的心,已经另有所属 顾明远的视线落在那盘糕点上,不由觉得有些熟悉。 幼年时,每每在他犯错,在母亲罚他抄书时,文姨娘都会偷偷带着梅花糕去祠堂看他。 梅花糕被放在食盒里,食盒被棉被包裹着保温,因为母亲严格,不让人去看他,文姨娘便打扮成下人,装作是送晚膳的丫鬟。 他依稀记得,外面下了大雪,可待他收到梅花糕的时候,入口依旧是温热。 可菡萏堂,离祠堂并不近。 文丝娆抬眸,柔声问:“叔父这是怎么了?是娆儿做的……不好吗?” 顾明远叹了口气,撩袍坐下,伸手拿起一块。 无论是样式颜色,都和幼年的如出一辙。 就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他咬了一口,暗暗点头。 文丝娆歪着头,满是期待:“叔父觉得……如何?” 顾明远一改刚刚到严肃,连连忙碌几日已经略带疲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做的不错。” 不仅造型像,就连味道,也像极了。 文丝娆低头,柔柔的笑了,“叔父喜欢便好,娆儿先前一直在乡下住着,会做的除了米糕,便是这梅花糕了,叔父是一家主君,更是朝廷的栋梁,学士府在东齐更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娆儿做之前可是忐忑了很久,就怕这梅花糕入不了叔父的眼,不过叔父喜欢,真的是太好了。” “诶,人吃五谷,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她道:“叔父这话若是传到外面,不定又会激励多少寒门子弟呢。” 顾明远眉眼渐渐也染了笑意,“这算什么激励?读书人本就应一身傲骨,奋发向上,不可因家世而妄自菲薄,方能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顾明远被推崇为文人之首,虽然嘴上说着什么“文武各有其优”,但是心底,还是偏向读书人的。 否则,也不会在宋老夫人提议夔州老家的婚事时做了打算。 他这几日找人细细的打探了,宋老夫人夔州老家三房的嫡子姓陆名少彦,饱读诗书,已经考取了秀才不说,已经在准备来年的春闱了。 这几日的忙碌之余,他也读了几篇那陆少彦的文章,写的虽然不比青绍,却也是这一辈里数得上名号的了。 来年春闱定能考取功名。 思及,顾明远看向了文丝娆,张了张口,却又忽然发觉,有些不太妥当,毕竟不是亲生父亲,而是隔着辈分的叔父。 而文丝娆,却是乖巧的主动开口:“叔父可是有什么话要问娆儿吗?” 顾明远念着她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心里多了几分疼惜,“前些日子,宋老夫人保媒,为你说了一份亲事,是她夔州老家的侄孙子,年几轻轻,未来可期,不知姨娘可有同你提起过?” 文丝娆端在小腹前的手瞬间绞在了一起,指尖泛着白,低头道:“说、说过。” “那你是如何想的?” “这……” 文丝娆咬着下唇,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但是又能当着顾明远的面说出自己心里的不满。 她现在还没站稳脚跟,还要靠着叔父成为学士府的嫡女,如此,她在叔父心里的形象一定不能被破坏,也不容得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顾明远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不愿意远嫁,刚要开口,就听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娆儿父母早逝,在娆儿心里,早就将叔父叔母当成了亲生父母一般看待,做小辈儿的,哪有自己做主的道理?再者……” 文丝娆抬头,浅浅一笑,“叔父是殿阁大学士,所见所闻自是非同一般,叔父待我又同亲生女儿一般,叔父都同意了,那人自然是不错的,我相信叔父的眼光。” 知书达理,举止大方。 顾明远暗暗点头,不仅想起了昨日夫人同他说的话。 昨日他刚从宫里回去,就被常妈妈给请到了藏玉阁。 夜间休寝时,王氏又提到了文丝娆的婚事,苦口婆心道:“老爷,近几日我听府医说娆儿都把眼睛给哭肿了。” 顾明远整日忙着朝廷大事,自然没有心思分散到内院,听夫人这么一说,便问了一嘴,“姨娘的病情一日比一人好,她哭什么?” 王氏道:“听闻,是不满意宋老夫人保媒的亲事,可那夔州的陆家,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权贵之家,那陆少彦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位秀才了,也不知娆儿心里是这么想的,居然还不愿意?” 顾明远闭着眸子假寐,“是吗?” “当然了,老爷你是不知。”王氏坐了起来开始数叨最近看在眼里的事情,“老爷近来忙碌,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就在刚将婚事告知姨娘的那几日,菡萏堂附近都去不得,每每到夜晚便会传来哭声,听丫鬟说,正是姨娘和娆儿在哭,这是到了近几日,这才好了一些。” 顾明远皱了下眉头,“当真如此?” “可不是?”王氏似是疑惑,“可那陆家儿郎着实是不错的,左右妾身是想不到娆儿是为什么不愿意嫁过去,直到有一日……” “一日什么?” 王氏看了眼左右没有丫鬟伺候,才道:“y直到有一日,妾身去顺祥斋买糕点时,正好看到了娆儿和……和、和大皇子进了一处雅间,妾身跟了过去,里面是咱们家的姑娘,妾身哪敢离开?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细细的哭声。” 顾明远一听,也躺不住了,皱眉道:“你说的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妾身还能骗人不成?污蔑大皇子对妾身能有什么好处?” 王氏甩着帕子,见老爷的脸色一点点阴下来,继续道:“妾身听了一会,便不再听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顾明远拉着王氏的胳膊,急忙道:“他们都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还不是那几句话?先前,妾身还以为娆儿不愿意嫁过去,是因为远离亲人友人,这才一直不给个准话的,可直到那日,妾身才明白,原来娆儿的心,已经另有所属了。” 顾明远双手撑在膝盖上,“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点说?偏等到现在?” 王氏别过头,尾音带着些许的无辜,“妾身说了,老爷也得信不是?” 第526章 大小姐带着个男人回来了 翌日。 老夫人虽定了日子请安,但顾初月还是日日去。 一进寿辉堂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祖母安好。” 顾老夫人坐在炕榻上,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见面前的小姑娘像个兔子一样,小跑几步坐到了矮案几的另一旁。 “祖母,您今天真漂亮……”顾初月嘿嘿笑着。 “有话直说。”被她哄惯了的老夫人身子一侧,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企图。 “祖母您真是太聪慧了,我现在不是已经过了禁足的时间了吗,是不是代表我就可以出去了啊?”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小脸往老夫人的方向凑了凑。 顾老夫人伸着手指往她额头一点,将她又给按了回去,“先生走时还哭的不成体统,这才几日,怎么又笑嘻嘻的了?” 顾初月撅了撅嘴,“祖母,您就别挖苦我了,当时那个情景,我忍不住啊……” 顾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之后心情怎么又变好了?” 就见顾初月老成的叹了口气,摇头晃脑的像是老学究教学问一般,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一旁芳姑被逗的直乐,被老夫人瞥了一眼后,这才止住了笑意,嘴里漏出了几个字,“大小姐看的倒是通透。” 顾老夫人将手中的玉牌放到桌上,谆谆道:“你年底才十三岁,未来的路还很长,人这一辈子,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能永远陪着你的也只有自己,缺了谁,这日子也得过不是?” 顾初月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无糖绿豆糕,起身挪到了和老夫人同一侧身边的位置上,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闷闷道:“不……我要祖母陪我一辈子……” 顾老夫人严肃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却也没再回据她的这句话。 顾初月是用了早膳过来的,而顾老夫人还未用膳,当芳姑命人上了满满一桌子早膳时,她双眼放光,毫不犹豫的也跟着坐下了,嘴里念念有词:“祖母,一个人用膳多寂寞啊,正好我也没吃,不如让我陪您一起呗……” 站在小姐身后的珍珠无力的别开了视线,对于吃,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脸皮,明明吃了一盘的水晶虾饺、一碗莲子羹,还贪嘴的吃了几颗前些日子在寿辉堂偷偷抓的蜜饯果子,这也算没吃吗……? 因着早膳近几日顾初月都会来蹭一蹭,故老夫人也特地命小厨房换着花样来,今日做的是凉拌鸡丝、羊肉泡馍、芸豆卷、鲈鱼羹、蟹黄酥、碧丝春卷、茯苓糕、最后还有一盅鸭子肉粥,简直让顾初月胃口大开。 顾老夫人自然知道她这孙女的脾性,贪吃的不行,可一想到昨日明远小厮递过来的话,制止的话出口就变成了:“前些日子功课辛苦,多吃些就多吃些吧。” 顾初月耳尖一动,这不是祖母平日里会说出的话啊,奈何没轮到她多想,白瓷小碗中便多了一个芸豆卷。 她没多问,只是咬了一口松软的芸豆卷,又给祖母夹了一个碧丝春卷,道:“祖母也吃啊……” 顾老夫人却放下筷子,芳姑递上一碗鸭子肉粥,老夫人舀了一勺,也放下了,好似不经意间问道:“初月,你可记得安家庶三子仲彬?” 顾初月将只剩一口的芸豆卷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知道……但不记咳咳……咳咳咳……” 她边吃东西边说话,口中干塞,一口气没喘舒坦就咳了起来。 珍珠赶紧给小姐递上杯茶,顾初月喝了一口,珍珠又在帮她顺气,清了清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顾老夫人让芳姑也给她盛了一碗鸭子肉粥,“喝些粥顺一顺。” 顾初月嗓子舒服后,接着回道:“祖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来了?” “你还曾记得他?”老夫人一双丹凤眸闪了闪。 顾初月低头舀着鸭子肉粥,道:“不记得,但是后来问了金嬷嬷和珍珠,还是知道一些。” 她将鸡丝放在春卷上铺平,一口塞进了嘴里,瞬间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偷偷半整杏眸,看了眼祖母,抹了抹嘴角的碎屑。 浅声道:“祖母,前些日子仲逸表哥又是拜访又是送礼的,因着我还在上学便没去,现下先生嬷嬷已经离开,禁足也解,若是按照礼数我也应该去拜访拜访安姨祖母才是,也顺道去看看怡静姐姐,毕竟是要远嫁岭州,往后怕是鲜少见面,会很是想念呢……” 她这话说的有理,连芳姑都赞叹道:“大小姐真是懂事。” 顾老夫人却掀了掀眼帘,一眼扫过去看得顾初月瞬间心虚的笑了笑,“怕是想回拜是假,盼出去玩闹才是真。” “祖母~~不是您让我去陪怡静姐姐的吗,怎么又变成了玩闹?”她小声嘀咕着。 言下之意便是您让去拜访又怕她和小姐妹疯玩,那到底怎么办吧! 顾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别想了,你父亲让你安心在家巩固功课,温故而知新。” “啊……?”她拉长音调的叹了一声,有些不情愿。 什么温故而知新,这不就是不让出门变着相的又禁足吗? 顾初月不解的试探问道:“祖母,我最近好像没闯什么祸吧?” “你确实没闯祸。”顾老夫人抬臂由芳姑扶起,起身走向了炕榻。 顾初月也跟着过去,追问道:“那为何又要……” 顾老夫人坐好后正色看向她,“你确实没闯祸,却被那些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给肖想上了。” “肖想?”顾初月没听明白其中意思。 她坐到了祖母身边,手臂自然的挽着祖母,心中虽不知到底是何事,但也能猜中几分,听闻前几日父亲和安将军一起喝酒闹了不愉快,连那晚开门的小厮都跟着遭殃了。 “祖母别气了。”顾初月宽慰道。 顾老夫人心中也是火气难平,但一想到年轻时一起策马的姐妹却早早缠绵病榻,心中也是多了不少感慨,沉了沉那一双略带伤感的凤眸,“罢了罢了,怡静不日就要出嫁了,你们好歹自幼相识,许久不见,怕是有不少话要说。” 顾初月眸子一亮,“祖母这是同意我出去了!” 顾老夫人只觉得耳朵一炸,便伸手点了下顾初月的眉心,蹙眉道:“你啊你,真是要和那安家丫头学学什么是大家风范了,都说将门女子比不得书香门第家的姑娘,你倒是正正反了过来。” 顾初月抿着嘴转了下眼睛没说话。 她现在的举止言谈可比原装的好了不少呢。 第527章 那男人是谁呀? “这个孽女!” 顾明远低吼一声,直接大步出了书房。 “叔父,您走慢些,外面余雪未清,您可当心路滑!” 文丝娆站在大书房门口,看着顾明远脚步匆匆,从背影就可看出怒气滔天。 她捂唇一笑,扬起下颌。 “顾初月啊顾初月,你还真是大胆,敢去南风馆不说,竟然还敢买了个男人回来,当真是仗着老夫人宠你啊,就收不知过了今日,还有谁把你当成冰清玉洁的姑娘。” 说罢,她慢慢转身,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丫鬟红桑,“人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 红桑撑着地起来,依旧因为在老爷面前撒谎而后怕。 文丝娆见她这般,嗤道:“走吧。” “小姐,咱们是回菡萏堂吗?” “回菡萏堂做什么?我还是头一次见叔父发这么大的脾气,当然是要去见识一番。” 说罢,便拢着披风,出了书房。 红桑犹豫着要不要再劝一劝小姐,大小姐的嘴皮子她是见识过的,就怕小姐过去看热闹不成还惹得一身腥。 眼见着文丝娆越走越远,步子竟也越发的快,红桑连忙追了上去。 大书房就设在前院,离学士府的正门不远。 顾初月在前面慢悠悠的走着,怀里还抱着把梅枝,黄色的丝绸束着软垂的蝴蝶结,腊梅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她双颊冻的通红,可步子依旧是欢快的很,蹦蹦跳跳的,在一旁伺候的珍珠可是要急坏了。 “小姐,小祖宗,您快别蹦哒了,这雪地滑溜溜的,要是摔上一跤,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还怎么过年啊,哎呦,您快慢点吧。” 珍珠在一旁急的不行,双手左右环举着,生怕小姐摔了她拉不住。 顾初月戴着圆圆的鹿皮毡帽,垂在肩上的青丝被她临时梳成了麻花辫,随着她蹦哒,更显俏皮。 她不在意的摆摆手,“没关系的,哪那么巧就能摔着?” 珍珠刚要再劝,就听到一声怒吼—— “你个孽女,还知道回来?!” 顾初月正侧头和珍珠说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当真是吓着了,脚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 珍珠瞪大眼睛,连忙扑到小姐身后的当肉垫。 好在顾初月虽然吃的多,但是只长小肚子,总得加起来也没长多少分量,珍珠这么一抱,她坐到了地上,而小姐则坐到了她腿上。 两人不过是在雪地上滚了圈,没有什么大碍。 珍珠赶快起来,将小姐也拉了起来,拍着小姐身上的雪。 顾初月整理了下歪歪扭扭的圆毡帽,看向了自己的老爹,略略埋怨道:“爹爹,您吓到我了。” “你你你……”顾明远因为生气,就连伸出的手指都在颤抖,一个“你”字说了半天。 直到他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女音—— “初月表妹这是怎么了?不是出去玩耍了吗,怎落得一身雪?这般狼狈。” 顾初月一身红衣,沾了白雪后,却是显眼的很。 她抬眸,就见对面缓缓走来一少女,衣着素净,就连披风都是淡淡的月白色,整体在这建筑风格虽然雅致却不失奢侈的学士府里别具一格。 不像是小姐装扮,言行举止又不像是丫鬟出身。 文丝娆渐渐走近,同她见礼。 顾初月随意的福了福身子,“表姐怎么来了?” 文丝娆看了眼身边丫鬟挎着的食盒,“做了些梅花糕给叔父,恰好听到表妹回来的消息,便跟出来看看表妹,顺便请表妹尝一尝我做的梅花糕,表叔很爱吃呢,就是不知道表妹喜不喜欢了。” 她提了下黛眉,勾唇道:“是嘛?不过我现在可没有时间吃,不如表姐等等让人送到明月苑吧,我有时间便尝一尝。” “顾初月!”站在一旁的顾明远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你别扯开话题!” 她锁了下肩膀,躲到了珍珠的身后,“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啊?女儿可刚刚才回来,连后院都没进呢,应该没做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吧?” “你……你还好意思说?!” 顾明远气的胸膛大幅度起伏,大步走到了顾初月的身后,转了几圈也没看到小厮口中的男人。 他转身,见四周已经远远的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丫鬟,只好压低嗓子问:“你带回来的野男人呢?” “啊?” 顾初月惊讶的抬头,磕巴道:“什……什么野男人啊,爹爹,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装!” 顾明远双手叉腰,“你去南风馆都被丫鬟看到了,带回来的男人也被小厮看到了,你、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装糊涂?!” “啊?”顾初月还是懵懵的模样。 文丝娆见此,小步的走了过来,劝道:“叔父,您说什么呢?初月表妹不过是去南风馆喝茶,怎么会有野男人呢?” 南风馆?! 她声音不小,一出口,就连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丫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南风馆啊!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都城的世家小姐就算是提到那个地方都嫌脏,纷纷避而远之,提都不提的,大小姐居然还去那种地方! 文丝娆话音一落,就被顾明远瞪了一眼。 她无辜道:“叔、叔父,您怎么了?” 顾明远一口气堵在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他一挥手,“罢了,不知者无罪,你先回菡萏堂去,我有话和你表妹说。” 这火还没有彻底的烧起来,文丝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她刚要再说些什么是,就听到四周的丫鬟惊呼—— “那人是谁啊?” 接着,便是一道爽朗的少年声音:“怎么都聚在这里?”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身着绛紫色绣暗金纹劲装的少年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银管束发,却戴着阴森恐怖的厉鬼面具,令人看不清容貌,臂肘半弯着,手指正不老实的抡晃着一青翡貔貅圆佩。 哪怕看不清容貌,只看这通身的气派,也能知道,这不像是什么随便的、南风馆的野男人。 可顾明远已经怒火中烧,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卷宗就走了过去,气势汹汹。 在就快走近时,少年一把摘下了面具。 顾明远的步子一顿,“宋英?” 第528章 她是谁啊,你爹的妾室? 顾明远气的胸膛大幅度起伏,大步走到了顾初月的身后,转了几圈也没看到小厮口中的男人。 他转身,见四周已经远远的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丫鬟,只好压低嗓子问:“你带回来的野男人呢?” “啊?” 顾初月惊讶的抬头,磕巴道:“什……什么野男人啊,爹爹,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装!” 顾明远双手叉腰,“你去南风馆都被丫鬟看到了,带回来的男人也被小厮看到了,你、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我装糊涂?!” “啊?”顾初月还是懵懵的模样。 文丝娆见此,小步的走了过来,劝道:“叔父,您说什么呢?初月表妹不过是去南风馆喝茶,怎么会有野男人呢?” 南风馆?! 她声音不小,一出口,就连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丫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南风馆啊!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都城的世家小姐就算是提到那个地方都嫌脏,纷纷避而远之,提都不提的,大小姐居然还去那种地方! 文丝娆话音一落,就被顾明远瞪了一眼。 她无辜道:“叔、叔父,您怎么了?” 顾明远一口气堵在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他一挥手,“罢了,不知者无罪,你先回菡萏堂去,我有话和你表妹说。” 这火还没有彻底的烧起来,文丝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她刚要再说些什么是,就听到四周的丫鬟惊呼—— “那人是谁啊?” 接着,便是一道爽朗的少年声音:“怎么都聚在这里?”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一身着绛紫色绣暗金纹劲装的少年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银管束发,却戴着阴森恐怖的厉鬼面具,令人看不清容貌,臂肘半弯着,手指正不老实的抡晃着一青翡貔貅圆佩。 哪怕看不清容貌,只看这通身的气派,也能知道,这不像是什么随便的、南风馆的野男人。 可顾明远已经怒火中烧,他抽出别在腰间的卷宗就走了过去,气势汹汹。 在就快走近时,少年一把摘下了面具。 顾明远的步子一顿,“宋英?” 所有人,都是一惊。 唯独宋英,颇有些心有余悸。 在他的印象里,顾家伯父向来都是温文儒雅的形象,哪里有过这般? 他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正在憋笑的顾初月,暗暗松了口气,将面具挎在手上,潇洒作揖道:“伯父安好。” 文丝娆惊讶的后退两步,喃着:“小、小公爷?怎么会是他……” 她看向了身边的红桑,可红桑也是不清不楚,满脸惨白。 顾初月抿着下唇,艰难的把笑意给憋了回去,小跑着过去,轻声道:“爹爹,您今日是怎么了?” 顾明远回头看她,“你为何会同宋英一起回来?” 哪知未等她开口,宋英便主动替她结尾,“顾伯父,是这样的,今日我和初月去马车跑了几圈,后来想要回来时,顾府的马车坏了,跑马场虽然有马车,可到底不是本家的,我担心初月的安危,便一路跟着,将初月护送回来,可已经到了门口,若是不进来拜见长辈,实在不合规矩,便同初月一起进来了。” 少年本就长相不凡,收起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格外的风度翩翩。 顾明远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却依旧半信半疑,“那我刚刚为何不见你同初月一起?” “说来惭愧。”宋英低头一笑,举起了手上的玉佩,“许是骑马时没有注意,系在腰间的玉佩松了,刚刚发现不见便回去找了找,原来是下马时,掉在了贵府的门口。” 顾明远这才点点头,看向了自己的大女儿,意在询问。 可顾初月现在完全处于震惊状态,直接忽略了老爹的眼神。 天噜啦! 她今日真的是开眼了,宋英宋小公爷这是怎么了?居然也有这般文质彬彬的时候? 而且说起慌来真的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什么马车坏了回不来了? 明明就是他自己找理由跟她回来的! 什么护送啊? 一路上他在前面骑马,不知道嫌弃过多少次马车太慢! 现在一口一个“初月”,刚刚在跑马场笑话她马术不好、埋怨和她比赛没劲儿一口一个“顾初月”叫的嗓门冲天大的是谁啊?! 再者,平常见他除了在宋老夫人面前乖顺几分外,在别的长辈面前,宋小公爷可不是这个样子。 这是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啊? 她越想越不明白。 珍珠见老爷好不容易回春的脸色在一次次被忽视下又有冷下来的意思,连忙偷偷拉住了小姐的袖子,小声道:“小姐哟……” 顾初月这才回神,看着老爹的脸,十分诚恳的点点头,扁着嘴道:“爹爹,正如小公爷所说,女儿今日可是倒霉,不仅马车坏了,刚刚还摔了一跤。” 顾明远摸了下她的头,就连自己也未发觉,听了宋英刚刚一番话后整个人的身体都不那么僵硬了。 他抬手,摸了下顾初月的头,不由叹了口气,“没事便好。” 说完,又看向了宋英,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可惜伯父还有公务在身,便不招待你了。” 宋英拱手,“公务重要,伯父辛苦了。” 顾明远笑而不语,侧眸看了眼自己的大女儿,低声道:“等等去正厅一趟。” 说罢,便转身往内院走,路过已经僵滞的文丝娆时,说了同样的话。 文丝娆低头,指尖冰凉,“是。” 四周的丫鬟这才听明白,原来是一场闹剧,走的走散的散。 唯独剩下几个被宋英颜值给迷住的小丫鬟,躲在暗处偷偷的看。 顾明远一走,气氛都放松了许多。 宋英一改刚刚到模样,将手上的玉佩随便系在了腰间,见顾明远已经走的很远,这才嘀咕:“你爹终于走了。” 顾初月从珍珠手中接过刚刚掉落的梅花,眉毛一挑,笑容揶揄,“刚刚宋小公爷一口一个伯父不是叫的挺欢的吗?怎么现在又说这样的话?” 宋英斜着眼睛看了眼她,嗤道:“你在你爹面前,也会像现在这样说话吗?” 她摊着手,“当然不会啦,但是,他是我爹,又不是你爹,你怕什么啊?” 宋英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头一歪,没有说话。 第529章 小公爷是栽在了哪支花儿的怀里呀? 丫鬟们细细的笑声如同一把刀般割在文丝娆的身上。 在最讨厌的人面前被羞辱,让最讨厌的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无形的耳光拍打在她的脸上,那清脆的声音,唯独她清晰的听到。 顾初月忍住笑意,看向了身边的宋英,故意大声道:“小公爷,那你可说错了,她可不是我爹爹的妾室,而是我爹的……” 文丝娆听到顾初月的介绍并没有走过来大大方方的见礼,而是身子越发摇摇欲坠。 她朝着宋英福了福身子,便由丫鬟搀扶着往内院回去。 顾初月嗅了下怀里的腊梅,掀着眼帘依旧可见那抹身影,走路不平稳,又瘦弱,在这雪地里,显得着实是可怜呐。 宋英最不喜听了一半的话,“顾初月,你知不知道话说一半最噎人啊!” 她抿了次唇,可不打算现在就将文丝娆的真实身份告诉宋英,只是简单道:“她是我爹的表侄女,按照爹爹口中的辈分,我还该称她一句表姐呢。” 在东齐,姨娘妾室虽然有个高于丫鬟的称呼,有着高于丫鬟的待遇,但是本质却和丫鬟别无二致。 故,只有正室夫人的娘家亲戚,才可和夫家进行走动,妾室的亲戚,除了偷偷摸摸来看望以外,是没有资格正式登门的。 宋英下意识的认为,文丝娆是顾老夫人本家的亲戚。 不过,看顾初月这般幸灾乐祸半点不少的样子,她们之间的关系,怕是不好的。 宋英清了下喉咙,“看样子,你们姐妹俩和她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吧?” 顾初月笑眯眯的侧眸,“小公爷说什么呢?我和表姐的关系自然是好的,你这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又得以为是我不待见表姐呢。” 这番话一出口,宋英就放心了。 顾初月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关系能好才怪。 而顾家的……芳菲又是出了名的盲目崇拜长姐,顾初月如此,她自然也不会和刚刚那女子有什么好关系。 想到这里,宋英的视线开始乱飘,“那什么,今天去骑马,怎么就你一个人去啊?还迟到那么久,若是再不来,小爷都要到学士府来找你了。” 顾初月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临时有事情所以晚到了一会吗?我在马场可是已经跟你赔过不是了,小公爷,男子汉可不能这般记仇。” 宋英有些不耐烦,“那你妹妹呢?” “我妹妹?”她指着自己。 “不然呢?!” 她失笑声,“小公爷你是不是记错了啊,我什么时候说要带我妹妹一起去骑马了?她近来身子不适,已经许久没有出府了。” “什么?!”宋英不自主的紧张,“身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看过大夫?” 顾初月被他这三连问给问懵了,呆呆道:“已经看过大夫了,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经过这几日的静养已经好多了……还有,我二妹妹生病,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宋英表情一僵,向后退了两步,环着手臂道:“小……小爷这不是怕你天天跟她在一起被传染上,然后又传染给小爷吗?不然小爷会管她?顾初月,我告诉你啊,大过年的小爷我要是也染了风寒,饶、饶不了你,到时候小爷就赖在你们家过年了。” “呵呵!”顾初月翻了两个白眼,“只要宋老国公愿意,那你就来呗。” “你——” “哎呦我的天哪,小公爷你就放心吧,我二妹妹现在好的不得了,整日在弄墨斋插花弹琴,就不劳您费心啦!” 宋英斜着眼睛看她,“弄墨斋?” 看在他刚刚仗义解围的分上,顾初月随手一指,“呐,就在我们家后花园,我之前补拙上课就是在那里上的。” 宋英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这才回眸看了眼顾初月,嗤道:“就你那也叫补拙?是从头学起吧?” 她咬着牙反驳:“与其说我,宋小公爷倒不如回去好好看看四书五经,看看是它认识你,还是你认识它!” 宋英刚要再和她斗两句嘴,忽然看到她怀里的梅花,不像是这后花园里的,甚至更娇艳几分。 “这梅花……” 提到怀里梅,她的心情都要好上许多,“这是我在跑马场的时候摘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 宋英的一双星眸里闪着精光,难得笑道,“是还不错……” 然而,接下来,他直接伸手,“见面分一半,小爷可以勉强原谅你迟到。” 顾初月后退两步护住花儿,“这可是我摘了准备送给祖母和二妹妹的,你要是想要,直接让你爹把跑马场买下来不得了?那满林的梅花都是你的。” “不就是几支破梅花吗?我又不是都要,你给我一把,我大度些,准许你留几支不就行了?” 被宋英的大度惊呆了的顾初月:“……好叭好叭。”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何况,她还要靠着宋英下次继续登场演戏呢。 她分了一半的梅枝给他。 可就在宋英抬手准备接过的时候,对方却忽然停住了。 “顾初月,几支腊梅而已,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顾初月答非所问,“小公爷,你手腕上系着的,是什么东西啊?” 宋英像是被烫了似的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就连耳尖都泛起了微红,“你、你管得着吗?!” 顾初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哦~我知道那是什么了,看花纹和质地,像极了姑娘家的帕子,都说宋家小公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快跟我说说,是栽在了那支花儿的怀里?” 宋英此时此刻,就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猫似的,“你胡说什么?小爷、小爷我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 她又问,“那你为何把帕子系在手腕上?” 宋英义正言辞,“这放怀里容易掉,系腰上又不成体统,我这不是……” 他话说一半,就见对面的小姑娘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是典型的看热闹的表现。 他一把将梅枝拽了过来,一本正经:“我警告你啊,不许出去乱说!” 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顾初月站在原地,实在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第530章 他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顾初月站在原地,实在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单看小公爷的种种表现,这哪里像是花丛中的浪荡子啊,明明就是情窦初开的害羞小伙儿。 紧张起来,连“小爷”这种自称都不说了,一个“我”字就能吞吐半天。 思及,就连顾初月都不免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啊,能把小公爷迷成这般,连帕子都要贴身携带系在腕上。” 珍珠听着小姐呢喃,心里着急,“小姐,奴婢不知道小公爷的心上人是谁,但是奴婢知道,您要是再不去正厅,老爷就该发怒了。” 顾初月:“…………” 一时间无法反驳是怎么回事。 宋英一走,四处躲着偷看的丫鬟们也就散了。 只是哪怕回到各自岗位上,对于宋英的相貌依旧是聊天的重点内容。 而大小姐回府闹了场乌龙的消息,也被丫鬟们传来传去当闲谈。 传来传去,便也到了弄墨斋中。 此时,顾芳菲正跪坐在蒲团上插花,自听到大姐姐的名字时,便已经心不在焉。 她放下了手中的花枝。 芙蕖照顾小姐多少年?如何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便走到那些丫鬟身边,道:“二小姐正在插花,你们嘀嘀咕咕的,还有没有规矩?” 两丫鬟一听,立刻求饶,“奴婢知错了。” 芙蕖问:“你们刚刚说,大小姐回府了?” 两丫鬟点头。 “行了,下次规矩些。” “多谢二小姐,多谢芙蕖姐姐。”说罢,两丫鬟便快步出了弄墨斋。 芙蕖端着茶汤走到矮案前,同样跪坐为小姐倒茶,“小姐,大小姐回府了,估摸着是回了院子。” “是吗?” 顾芳菲抬眸,眸中是带着不经世俗点缀的柔美,迎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若有若无似是蒙着层水雾般,哪怕不说半个字,也惹得人无限怜惜。 她拿起了桌上的花枝,插入白瓷瓶中。 “大姐姐今日是去哪里了?” 芙蕖将茶盏放到小姐手边,“奴婢也不知,只是知道大小姐午后便出门了,现在才回,却也没听说是约了什么人。” “是吗?”她弯着唇角,轻轻一笑,“我今日不是做了些梅花糕吗?你去回藏玉阁拿来,等等,我们一起去明月苑看望大姐姐,为了兄长,大姐姐这几日怕是操碎心,可要好好滋补一番。” “这……”芙蕖担心,“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 “无碍,这几日我经常来弄墨斋抚琴插花,娘亲已经吩咐了周围的丫鬟,没有要事不得打扰,你就放心吧。” “是,那奴婢去去就回。” 芙蕖将熏笼里续上炭火后,便匆匆出了弄墨斋,步子急得很。 直到她走远,假山后便走出了一个人。 宋英手里攥着梅枝,直接大步上了台阶,入了弄墨斋。 越往里走,那股子淡淡的沉香味便越发的浓郁。 直到拐角处,抬眸就可见那一抹嫣色身影,宋英攥着梅枝的手越发的紧。 少女一身嫣色千褶百迭裙,因是跪坐在蒲团上,裙摆铺散,五色浮光锦上覆着轻柔的薄纱,褶裥中是用银线所暗绣的水云纹,犹如霞光初绽,于云露茫茫中置身于幽谷。 垂眸时,远远望去,巴掌大的脸庞像是隐在了花枝中似的,柳眉横翠,香靥深深,不知世间俗,不染红尘恨。 明明离熏笼还远得很,可宋英的耳尖,却先红了。 他用舌尖顶着腮帮,心里一团乱麻,踟蹰不前时,渐渐传出一阵窸窣声。 顾芳菲听到后,垂眸一笑,“芙蕖,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答她的是十分安静。 她放下花枝,浅浅的抬眸,“你怎么不说——” 在她看到宋英的那一刻,声音便顿住了。 不过只是那一刻,便又回归镇定。 到底是见多了大场面的世家小姐。 她不徐不疾的起身,款款行礼,“小公爷。” 宋英端着腔调,沉沉的回了声“嗯”。 顾芳菲不明所以,但作为主人,还是主动问:“家父在前院书房处理公务,小公爷怕是走错了地方。” 宋英一听,急忙道:“谁……谁赖找你爹啊!” “那小公爷所来,是有何事吗?” 两人隔的不近,宋英一咬牙,快步走向小姑娘的身边。 直到两人之间唯有矮案相隔,这才停住。 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举起了手中的梅枝。 顾芳菲一惊,和外男共处一室已经是不合规矩,尤其是这距离…… 她刚想要后退几步,手腕却被人给抓住了。 少年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挣扎不开。 “小公爷,你这是做——” 她话音未落,怀里突然被强塞了一束梅枝,恰时攥着她皓腕的手掌也松开了。 “这是……” 顾芳菲看着怀里的梅枝,又看向了对面的将那股子混不吝收起的少年,不知为何,有股热意自耳尖渐渐蔓延到了脸颊。 宋英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别过视线,忍不住喉结滚动,“给、给你的。” 顾芳菲一听,怀里的梅枝顿时成了烫手山芋,扔也不是收也不是。 从来都是被女子上赶着追求的宋小公爷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打击? 他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就连语气也有些冲,“你想什么呢?这是我、不,这是顾初月让我带给你的。” 顾芳菲不大相信,“若是如此,大姐姐为何不亲自过来?” 宋英没好气道:“顾初月临时有事,就把梅枝托给我带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我有千里眼啊?” 顾芳菲这才相信,福了福身子,“刚刚是芳菲误会了,还请小公爷见谅。” 宋英别扭的别过头,嘀咕道:“什么误会……” 到底是孤男寡女,顾芳菲将梅枝放下后就开始和少年拉开距离,道:“这梅枝我收下了,多谢小公爷,外面路滑,小公爷慢走。” 宋英一愣,全篇,只听到了“外面路滑”这四个字,心里开始无限遐想,忍不住窃喜小姑娘这是在关心他吗? 待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这才惊醒。 他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可宋英,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刚想原路返回,就听到身后“啪”的一声。 再回头,弄墨斋大门已紧关。 第531章 她早就不是冰清玉洁的姑娘了 放在以前,宋英早就破门而入了。 可如今呢,少女单单是看起来,就那样的娇弱,他就连大声说话、都怕唐突了佳人。 又如何能强势杀回去? 为了在佳人心里的良好形象,只好不甘心的离去。 不过,此次来学士府,宋英的心情,还是极好的。 路过正厅时,还正好看到了站在外面落了满肩霜雪依旧不动,静静地望着远方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的顾初月。 宋英嘴里哼着小调,步伐轻快的过去同她打招呼,“想什么呢你!” “啊?”顾初月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回g 神,下意识茫然的应了一声。 宋英道:“在跑马场时,没跑两圈你就喊着冷,现在回了学士府,不回你那明月苑也就算了,做什么在这里站着,傻子都知道冷。” 她伸出手,拍了下自己微微冻僵的脸颊,掌心时一片冰冷,“刚刚在想事情,有些出神,诶?小公爷怎么也还没走?” “我那是……”宋英清了清嗓子,“小爷实在是无聊,便在你们家后花园里转了转,不是小爷说,是够没意思的,除了来往清扫的丫鬟以外,连个活儿物都看不见。” “是是是……”顾初月敷衍道,“学士府的后花园哪里比得上宋国公府的好呢,天色不早了,小公爷还是——” 她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了。 眼前的少年两袖空空,怀里空空,手上也空空! 那从她这顺走的梅花呢? 那可是她在跑马场精挑细选出来的最漂亮的梅花,准备摘回来送给祖母和二妹妹的! “小公爷,你刚刚从我这拿走的梅花呢?” 宋英随便扯了个理由:“刚刚给去备马车的小厮了,估摸着是放到马车里了。” 说完,似乎怕顾初月再问些什么,越过她便朝着大门走去了,许是走的太快,一个没注意,脚下生滑还差点摔一跤。 一眼望过去,颇像是落荒而逃。 就连珍珠都觉得奇怪,“小姐,这宋小公爷是怎么了?活像是后面有狗追他似的。” 顾初月“啧啧”叹了两声,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和宋英系在腕上的帕子的主人有关。 只是仔细想想,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珍珠见小姐的脸颊越来越红,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快进去吧。” “好。” 两人刚刚入正厅,就瞧见一袭白裙的文丝娆缓缓而至。 正厅里没有多余的丫鬟,两人是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的。 可两人,一人坐在一侧的圈椅上,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文丝娆浅浅的靠在丫鬟红桑身上,面色虽不至先前那般惨白,但在对面小姑娘娇红的脸庞的衬托下,还是略显苍白了些。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想起了刚刚在前院的一幕幕,又想到了至今没有回来报备的小厮,主动开口:“初月表妹,你今日是去哪里玩耍了?怎么会和小公爷一起回来呢?” 索性顾明远不在,顾初月也没什么顾忌。 她向后实打实的靠着,整个后背都贴到了软乎乎的圆垫上,双手则随意一搭,舒服的不禁将腿也伸直了,妥妥的一副懒相。 “今日吗?当然是和小公爷约好一起去跑马场赛马啦,毕竟宋老夫人提议了好几次呢,今日终于有时间,而且天气极好,正是出去赛马的好时候呢。” 文丝娆一听,不免蹙起了弯眉,“既然如此,今日午后时,我问表妹,表妹为何急急忙忙的,半句不说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表妹这般紧张,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顾初月浅浅一笑,水杏眸里载着清明白雪,烛光下是若隐若现的灿然,“我好像有和表姐说我快要迟到了吧?遵守时间约定,是做人做基本的德行,我都要迟到了,当然着急啦,不然呢,表姐以为我是要去做什么呢?” 她抬眸,圆圆的杏眸挡不住骨子里的威严,毫不畏惧的对上了文丝娆的视线。 “表姐以为我去哪了?南风馆吗?” 心里笃定的结果被人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口,文丝娆心头一震,慌乱的移开视线,不免有些心虚。 顾初月冷哼了声,随手从旁边案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表姐要是不知道南风馆是什么地方,表妹就给你免费科普一下,那可不是什么茶馆,而是都城有名的秦楼楚馆,知名程度和风花雪月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里面不仅有美女佳人,还有模样清秀的小倌,不仅是有着龙阳癖好的男人喜欢去,就连寡夫人也喜欢去,听闻,二公主未被禁足前,也是那里的常客那。” 说完,她又咬了一口苹果,样子随意的很,像是在说什么家常话似的,“所以,表姐现在明白了吗?若是不明白,表妹我可以再给你详细介绍介绍的,否则,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到外面去,或是表姐在外面同别人说出这样一番言语,外面人会笑话你,说你孤陋寡闻的,那可就出大丑了。” 文丝娆咬着下唇,刚要开口,余光便瞟到正厅外有丫鬟拎着长灯往这边而来,她压下心里的火气,楚楚可怜道:“表妹,冰清玉洁的姑娘家家如何会知道那样的地方?你着实是误会我了,我也是听丫鬟说的,还以为那处是喝茶的馆子,没想到……没想到是那样的地方……” 顾初月不禁嗤笑了声,“二公主还是那里的常客呢,那按照表姐的意思,二公主就不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家喽。” 文丝娆一哽,被这问的一懵,不知要如何作答。 这顾初月有毛病吧? 二公主的事迹她也有所耳闻,还未成亲便流连于南风馆不说,后院还养了不少的面首。 二公主估计早就破了身子,还不知经历了多少男人,哪里算得上什么冰清玉洁的姑娘? 怕是不守妇道还差不多! 但是,她又不能说出口。 听着自正厅外传来的嘈杂声,文丝娆瞬间红了眼睛,“初月表妹,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都是一场误会,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第532章 能不能改日再约呀? 顾初月觉得自己已经够快了,可到了寿辉堂后才发现快中自有强中手。 顾芳菲正巧笑嫣然的坐在顾老夫人下首捂唇浅笑,老夫人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顾初月将手臂端好,有点好奇祖母把她们都叫过来是为什么了。 “祖母。”她走了过去浅浅的福了福身子,甜笑道。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她侧身对顾芳菲也清唤了声:“二妹妹。” 顾芳菲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别扭,却还是扬着头做足了面子功夫,“大姐姐总算是来了。” “先回去放了趟东西,所以才来的晚些,祖母不会怪我吧?”她歪着头看向了顾老夫人。 “你啊……”老夫人宠溺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这笑容比她没进来之前灿烂了不少。 顾芳菲握着手帕的手指微微缩紧,退到了一旁。 这时,芳姑从屋外走了进来,见到老夫人和两位小姐简单的弯了弯腰,便对着老夫人道:“晚膳已经做好,老夫人?” 顾老夫人将手中把玩的一块玉牌随手放到了炕榻上,芳姑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判断出老夫人是想要起身了,连忙过去搀扶,只是她还没走过去,便有人先她一步。 “祖母,我扶您过去。” 顾初月一手托住了祖母的手臂,顾老夫人一双细细的丹凤眼中划过一抹满意,随意拍了拍她的手。 开始用膳时,顾老夫人没有半点犹豫,直达主题:“安将军的次子仲逸从异国回到了都城,今日安老夫人已经派人将拜帖送了过来。” 顾芳菲的神色微微一喜,微微低头,连耳朵根都红了。 顾初月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旁边人的变化,只觉得如临大敌,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这安仲逸也真是的,回来以后在家好好待着多好,出来瞎晃悠什么啊? 只是……在她因为焦虑视线乱瞟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旁边的二妹妹耳朵红红,和平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怎么看都像是害羞了,难不成…… “按辈分,你们应该叫他一声表哥。” 顾老夫人一双慧眼早就发现了顾芳菲的不对劲,却也觉得正常,毕竟是个聪明的,虽说是来拜访长辈的场面,却也会见到外男,虽说东齐的民风开放,可小姑娘有几分害羞却也是正常的,反观初月,确是一脸的懵态,真真是一点窍都不开。 “祖母,明日仲庭表哥和怡静姐姐也会过来吗?”顾芳菲抬头浅声道,一双美目里带着希翼。 顾老夫人靠在云绸银纹软团上,想到那两个好孩子,只笑道:“怡静在准备婚事了,军营里事务繁多,仲庭啊还腾不开时间。” 顾芳菲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少了大半,却还是撑着唇角,只是掩不住眼中的失落,“这样啊……” 顾初月更是迷茫了,她这二妹妹到底是什么心思呢,一会儿高兴又一会儿有些失落的,只是……若芳菲真的是相中了那个什么仲逸,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救命大事。 顾初月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角,两颊的梨涡若隐若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旁边的小姑娘,二妹妹啊二妹妹,遇到这种事情,她要先逃为上了。 她立刻收回笑容,一脸惋惜道:“祖母,听说仲逸表哥知道不少异国的奇闻异事,我很想听听呢,只是……”她轻蹙眉头,“只是明日我还要上课,尤其是孟先生和孔先生已经开始准备离开都城了,我深记祖母的教导,珍惜课堂时间,一丝时间都不敢耽误,孟先生和孔先生不日就要离开都城,初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紧向两位先生学习功课,两位先生都是有名的大家,多学一点都够初月受用终身的了,祖母不是说仲逸表哥已经准备留在都城了吗,面随时都可见,可先生一走,却不是想见就能见得了的,还请祖母理解初月,明日实在是……” 她这话说的欲言又止,且还诚恳,活脱脱就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的样子,可这点伎俩还是被顾老夫人给识破了,若是顾老夫人之前没和她提过仲庭和仲逸也就算了,今日一番话许着就信了,可经过上次谈话后,老夫人知道她在抗拒,所以这次并没有半点动容。 “爱学习虽是好事情,却也要懂得合理分配时间,尤其是教你的四位先生嬷嬷,年岁已大,实在不宜太过操劳,尤其是孔先生和孟先生,她们许久才来一趟都城,还没好好游玩过这都城的大好风光呢,明日我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们几位去游游湖赏赏景,也好放松一二,初月一向懂事,知道先生嬷嬷们的辛苦,自然不会不答应的吧?” 顾初月一脸的诚恳迅速呆滞,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高帽直接扣在了她的头上,她根本不能拒绝,否则就成了不理解老师辛苦的坏学生了,形象迅速反转可不行。 她咬了一口油焖大虾,大脑迅速运作,认真道:“不如……” 老夫人面色忽然有几分严肃,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如什么?” 顾初月一下子就蔫了,讪讪道:“不如找个熟悉都城环境的人,带着先生和嬷嬷们好好游玩一番,呵呵……呵呵……” 比起顾初月的抗拒,顾芳菲就从容多了,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应下来了,毕竟这种场合她见得多了,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见气氛有些僵硬,顾芳菲开始担当起了气氛调节员的工作,“怡静姐姐已经定下了婚约,不日就要大婚,实在是一件大喜事。” 顾初月咬着筷子,这个安怡静好像跟原主的关系还不错,只是没什么关于她的记忆。 顾老夫人手中把玩着一块毫无任何雕饰的帝王绿翡翠玉牌,提起自己老姐妹家的嫡女也是很满意,便回道:“确实是一件大喜的事情,怡静那孩子端庄娴雅,这次许的也是个好人家,是那岭州的朝阳侯嫡子,朝阳候就这么一个儿子,早早就向陛下请封为世子了,只是日后一嫁人,你们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趁着现在多去跟她待会,尤其是初月。” 第533章 老爷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抬眸,望着上首,脆声道:“爹爹有意支开表姐,是对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说到这,她又十分委屈的噘着嘴,“不过,爹爹要是训斥的话,就算了,今日的事情,女儿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委屈的很。” 顾明远没想到自己的大女儿说话如此直接,叹了口气道:“初月啊,今日这件事情,你表姐确实有错,但也是无心之失,主要还是怪菡萏堂的那些丫鬟,看错了还敢此处传谣,娆儿也是以为那南风馆是个喝茶的地方,才闹出了这么一桩误会。” 饶不是自己的亲爹,但是顾初月听了这番话,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任谁家的女儿发现自己的老爹一直向着外人会高兴的起来?! 她只觉得连嘴里都果子都不好吃了,她囫囵吞枣似的咽下,声音也染了几分冷意,“爹爹,表姐也是快及笄的姑娘了,就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都不懂吗?” 顾明远道:“你表姐连南风馆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是她身边的丫鬟说的。” “既然如此,若是按照爹爹说的话,那表姐的丫鬟红桑自是知道那南风馆是什么地方喽?表姐经常把读书挂在嘴边,贴身丫鬟贴身丫鬟,都是跟着伺候许久才提拔上去的,眼见为实这样简单的道理表姐都没教过她吗?而且这道理都不用人教吧?关乎到女子贞洁的大事,无凭无据,就敢出去乱说?” 顾初月在面对顾明远的时候,鲜少会这般伶牙俐齿。 这令顾明远十分的不适应,“初月,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事事记仇,学士府就这般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姐妹俩日后还怎么相处?” 顾初月把玩着手里的果子,心里不是滋味儿,忍不住自嘲:“果然画本里说的都是真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表姐只要哭一哭,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爹爹都要我大度些,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明明是表姐的错,可被爹爹留下来教育的,却是我。” 顾明远皱眉,“初月,为父不是这个意思。”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低头嘟囔:“爹爹是不是这个意思无所谓,反正我这性子,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爹爹要是想劝,还是去和表姐说一说吧,让她少管点闲事,这样只会陷害妹妹的表姐,我一点都不想要。” 说罢,她起身就往外走。 哪知刚走两步,就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谁能同老身说个清楚!” 顾初月一听,心里积蓄已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多半化成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像是小雨滴似的往下落。 她福了福身子,委屈道:“祖母,您终于来了。” 顾明远见老夫人自夜色中而来,也连忙起身去扶,“母亲,外面这般的黑,您怎么来了?若是摔倒可如何是好?” 顾老夫人冷眼一瞥,“我还没老到走几步路就能一摔不起的地步。” 说罢,便直接越过他,走到了上首坐下。 老夫人一身秋月色狐皮氅衣,隐约可见的内里铺绣着大片的暗菊纹,低调而又不显朴素,头戴镶鸽血红宝石绣如意纹抹额,青丝白发参半只是用檀木簪简单的绾着。 老人家坐在圈椅上,如同花园中的不老青松一般挺拔,丹凤眸中已然露出了慑人的威严,横扫正厅。 未等顾明远再说话,正厅外便有一丫鬟匆匆忙忙进来禀报:“老夫人,老爷,夫人过来了。” 顾明远皱眉,刚想让丫鬟出去告知夫人让她先回去,就听上首传来声音—— “是老身让她过来的。” 顾明远上前拱手,“母亲,您让她过来做什么?” 老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淡淡道:“处理家事,主母不在场算是什么事儿?” 话音刚落,王氏便匆匆进了正厅,“母亲叫儿媳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老夫人哼笑了声,“人还没来齐,急什么?” 学士府总共就那么几个院子,若是还要等着人。 除了菡萏堂那几个以外,还能有谁? 王氏坐到了顾明远的身边,对面便坐着眼眶红红的顾初月,心里一惊,“老爷,这是怎么了?” 她正在用晚膳,寿辉堂的丫鬟便过去传话,说是母亲叫她去正厅,其他的话一概不说。 顾明远没有说话。 王氏刚要开口关心两句,就被丫鬟的声音打断。 “老夫人,表小姐到了。” 王氏看着现场这架势,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她整个人向椅背上一靠,是典型的看热闹姿势。 老夫人“砰”的一声,将手里头的茶盏放到了案上。 盖碗一落,茶面动荡,溅出了不少的茶汤。 只道:“让她进来。” 说罢,文丝娆便被丫鬟引了进来,见里面不仅只有叔父,还坐了老夫人,心里有些慌乱,却还是强行镇定的行礼,“参加老夫人,叔母。” 奈何,老夫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王氏只想看笑话,但是身边坐着老爷,只好笑道:“好了,娆儿快起来吧,都是家里人,不必这般客套。” 文丝娆一听,柔柔弱弱道:“多谢叔母。” 看样子,人都到齐了。 顾明远问:“母亲,您将人都叫到了正厅,可是有什么事情宣布?” 老夫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她身后的芳姑向前一步,道:“今日老奴路过后花园,听到浆洗丫鬟们说闲话,还不止一两个,听的闲言碎语对了,只言片语里竟然出现了‘南风馆’这样的字眼,老奴便多听了几句,哪知,那些丫鬟竟胆大包天,说是大小姐去了南风馆,事关大小姐的声誉,老奴不敢隐瞒,便回去禀报老夫人,老夫人这才赶来正厅,将夫人和表小姐也叫了过来,准备将这事情,论个清楚明白。” 常妈妈一听,连忙俯身提醒道:“夫人……” 王氏也不再只是看热闹的心态,而是坐直身子警惕起来,毕竟这丫鬟们的管理调动都是掌家的分内之事。 顾明远揉了揉眉头,“母亲,这件事儿子已经解决,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第534章 不想大动干戈 顾初月在面对顾明远的时候,鲜少会这般伶牙俐齿。 这令顾明远十分的不适应,“初月,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事事记仇,学士府就这般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姐妹俩日后还怎么相处?” 顾初月把玩着手里的果子,心里不是滋味儿,忍不住自嘲:“果然画本里说的都是真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表姐只要哭一哭,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爹爹都要我大度些,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明明是表姐的错,可被爹爹留下来教育的,却是我。” 顾明远皱眉,“初月,为父不是这个意思。”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低头嘟囔:“爹爹是不是这个意思无所谓,反正我这性子,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爹爹要是想劝,还是去和表姐说一说吧,让她少管点闲事,这样只会陷害妹妹的表姐,我一点都不想要。” 说罢,她起身就往外走。 哪知刚走两步,就听见一道威严的声音——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谁能同老身说个清楚!” 顾初月一听,心里积蓄已久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多半化成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像是小雨滴似的往下落。 她福了福身子,委屈道:“祖母,您终于来了。” 顾明远见老夫人自夜色中而来,也连忙起身去扶,“母亲,外面这般的黑,您怎么来了?若是摔倒可如何是好?” 顾老夫人冷眼一瞥,“我还没老到走几步路就能一摔不起的地步。” 说罢,便直接越过他,走到了上首坐下。 老夫人一身秋月色狐皮氅衣,隐约可见的内里铺绣着大片的暗菊纹,低调而又不显朴素,头戴镶鸽血红宝石绣如意纹抹额,青丝白发参半只是用檀木簪简单的绾着。 老人家坐在圈椅上,如同花园中的不老青松一般挺拔,丹凤眸中已然露出了慑人的威严,横扫正厅。 未等顾明远再说话,正厅外便有一丫鬟匆匆忙忙进来禀报:“老夫人,老爷,夫人过来了。” 顾明远皱眉,刚想让丫鬟出去告知夫人让她先回去,就听上首传来声音—— “是老身让她过来的。” 顾明远上前拱手,“母亲,您让她过来做什么?” 老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淡淡道:“处理家事,主母不在场算是什么事儿?” 话音刚落,王氏便匆匆进了正厅,“母亲叫儿媳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老夫人哼笑了声,“人还没来齐,急什么?” 学士府总共就那么几个院子,若是还要等着人。 除了菡萏堂那几个以外,还能有谁? 王氏坐到了顾明远的身边,对面便坐着眼眶红红的顾初月,心里一惊,“老爷,这是怎么了?” 她正在用晚膳,寿辉堂的丫鬟便过去传话,说是母亲叫她去正厅,其他的话一概不说。 顾明远没有说话。 王氏刚要开口关心两句,就被丫鬟的声音打断。 “老夫人,表小姐到了。” 王氏看着现场这架势,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她整个人向椅背上一靠,是典型的看热闹姿势。 老夫人“砰”的一声,将手里头的茶盏放到了案上。 盖碗一落,茶面动荡,溅出了不少的茶汤。 只道:“让她进来。” 说罢,文丝娆便被丫鬟引了进来,见里面不仅只有叔父,还坐了老夫人,心里有些慌乱,却还是强行镇定的行礼,“参加老夫人,叔母。” 奈何,老夫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王氏只想看笑话,但是身边坐着老爷,只好笑道:“好了,娆儿快起来吧,都是家里人,不必这般客套。” 文丝娆一听,柔柔弱弱道:“多谢叔母。” 看样子,人都到齐了。 顾明远问:“母亲,您将人都叫到了正厅,可是有什么事情宣布?” 老夫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她身后的芳姑向前一步,道:“今日老奴路过后花园,听到浆洗丫鬟们说闲话,还不止一两个,听的闲言碎语对了,只言片语里竟然出现了‘南风馆’这样的字眼,老奴便多听了几句,哪知,那些丫鬟竟胆大包天,说是大小姐去了南风馆,事关大小姐的声誉,老奴不敢隐瞒,便回去禀报老夫人,老夫人这才赶来正厅,将夫人和表小姐也叫了过来,准备将这事情,论个清楚明白。” 常妈妈一听,连忙俯身提醒道:“夫人……” 王氏也不再只是看热闹的心态,而是坐直身子警惕起来,毕竟这丫鬟们的管理调动都是掌家的分内之事。 顾明远揉了揉眉头,“母亲,这件事儿子已经解决,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老夫人凤眸一瞟,“解决,你是怎么解决的?说给老身听一听。” 顾明远如实回答,最后还附上了一句,“将近年关,儿子也不想大动干戈。” 老夫人笑了声,看向了他的身边人,“王氏,你是当家主母,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你认为明远的决定处置,如何啊?” 王氏起身,看了眼坐在身侧的老爷,很是为难的看着母亲。 那次,有丫鬟亲眼看到大皇子英雄救美后管不住嘴,四处说闲话,传着传着,整个学士府的下人就都知道了。 后来母亲主持大局,也处置了那些下人。 但是后来老爷特地同她说,说让她在挑选丫鬟时严格把关,那些爱在背后议论主子嫌话的,一概不收,若是发现府中有哪些丫鬟爱说嫌话,也一概遣出去。 怎么一到菡萏堂这,就成了临近年关不喜大动干戈了? 那时候还、还没几个月就腊八了呢! 老夫人提眉一笑,“罢了,如何处置和犯错大小挂钩,不如就先说一说,这红桑到底犯了何事吧。” 王氏一听,立刻接过话茬,附和道:“母亲说的有理,总是要论一论是非对错,以理服人,免得有些人还以为是借机报复,心不甘情不愿的。” 老夫人点点头,“正是如此,只是,这本是内宅的事情,主母又在这里,老身也不想托大,便由你亲自来审问吧。” 王氏一听,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身边的顾明远道:“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夫人便不要推辞了。” 王氏:“……是。” 第535章 这学士府里,有几个是真心疼爱她的 老夫人凤眸一瞟,“解决,你是怎么解决的?说给老身听一听。” 顾明远如实回答,最后还附上了一句,“将近年关,儿子也不想大动干戈。” 老夫人笑了声,看向了他的身边人,“王氏,你是当家主母,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你认为明远的决定处置,如何啊?” 王氏起身,看了眼坐在身侧的老爷,很是为难的看着母亲。 那次,有丫鬟亲眼看到大皇子英雄救美后管不住嘴,四处说闲话,传着传着,整个学士府的下人就都知道了。 后来母亲主持大局,也处置了那些下人。 但是后来老爷特地同她说,说让她在挑选丫鬟时严格把关,那些爱在背后议论主子嫌话的,一概不收,若是发现府中有哪些丫鬟爱说嫌话,也一概遣出去。 怎么一到菡萏堂这,就成了临近年关不喜大动干戈了? 那时候还、还没几个月就腊八了呢! 老夫人提眉一笑,“罢了,如何处置和犯错大小挂钩,不如就先说一说,这红桑到底犯了何事吧。” 王氏一听,立刻接过话茬,附和道:“母亲说的有理,总是要论一论是非对错,以理服人,免得有些人还以为是借机报复,心不甘情不愿的。” 老夫人点点头,“正是如此,只是,这本是内宅的事情,主母又在这里,老身也不想托大,便由你亲自来审问吧。” 王氏一听,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身边的顾明远道:“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夫人便不要推辞了。” 原本只想着看热闹却被两方施压的王氏:“……是。” 除了贴身伺候的以外,其余丫鬟都被芳姑给赶出去了。 常妈妈俯身道:“夫人,有老夫人在,大小姐又闹的这般委屈,今日这件事,表小姐身边的丫鬟怕是留不住了,就连菡萏堂也要整改,您就算是为了二小姐,也得打起精神呀!” 原本神情恹恹的王氏一听,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手臂一搭,嗓子一开:“谁是红桑啊?” 就见对面,自文丝娆的身后走过来一个低着头的丫鬟,一到正厅中央便“噗通”一声跪下。 “你便是红桑?” “回夫人的话,奴婢、奴婢是扶桑……” 王氏提眉,原本清秀的面容在岁月中添了几分温婉,就连声音也依旧如刚刚那般,“行了,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随意便定别人罪的人,既要重新处置,你且说说,今日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红桑一听,身子哆嗦,“是……” 可只说了一个字,便没有下言了,而是频频回头望着身后,满脸的乞求。 常妈妈冷声道:“你这丫头,夫人在问你话,你总回头看什么?还不快快回答,否则耽误了老夫人老爷用晚膳的时辰,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红桑被吓得的浑身打哆嗦,只好把早就编好的话又说了一遍:“今日表小姐去给老爷送糕点,走的匆忙没穿披风,奴婢怕小姐受凉,就赶快回去拿,哪知道刚进门,就听到一个小丫鬟说什么南风馆,奴婢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怕被外面人听到说菡萏堂的丫鬟没规矩,就赶快让她们不要再说了,哪知有个丫鬟说、说她去状元巷卖绣活贴补家用时,南风馆正有人闹事,她爱凑热闹便进去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大小姐和里面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外面不少人都在指指点点……” 顾明远听完,胡子都翘了起来,先前这红桑,可并没有说这一段! 王氏看着老爷错愕的眼神,缓缓道:“后来呢。” 红桑道:“奴婢听了后又担心又害怕,去给小姐送披风时正好又看到老爷,心里打鼓,被老爷看出来了,追问几句后,事关大小姐的名声,奴婢不敢不说,谁知道是一场误会,奴婢再回去问那个丫鬟时,那丫鬟又不承认,非说是自己看错了……” 王氏的眉毛自听到“南风馆”三个字时就没舒展过,“你说是有人散播谣言,事情败露后又不承认?” 红桑摇摇头后,又点点头。 常妈妈厉声道:“你这丫鬟说话不说清楚,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还不如实招来?!” 红桑一缩肩膀,又是点头。 王氏看了眼上首的老夫人,威严不改,又转眸,将视线定在了跪地的丫鬟身上,“那好,来人,将菡萏堂肆意传谣的丫鬟带过来!” “是。”常妈妈应下,亲自去捉。 老夫人在的时候,夫人鲜少有做主的机会。 现在夫人有机会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处事能力,又能为二小姐出气,岂不是两全其美? 常妈妈一走,王氏便摇手,“罢了,你去角落里跪着思过,待人来了,再过来。”免得让人看着心烦。 当然,最后一句话王氏怎么可能在顾明远面前说出口?毕竟还要维持形象。 正厅里回归最初的安静。 老夫人看着下首眼睛红红的孙女,朝她招手,“我可怜的孙女呦,过来祖母这。” 顾初月一听,立刻用锦帕抹了抹眼角早就消失的泪水,然后委委屈屈的扑进祖母的怀里。 老夫人细声的安慰着,一手拍着她的后背,“好好好,快别哭了,都要成小花猫儿了,瞧瞧把我们孩子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其实,她也就是在看到祖母的那一刻再忍不住委屈,这才落了几滴眼泪,早就不想哭了。 可没想到,听了老人家这么一番话,她的眼睛又有些酸了。 人人都说她是学士府里的嫡长女,受尽宠爱。 可又有谁知道,这偌大的学士府里,有几个真心疼爱她的? 她一时忍不住,在老人家怀里撒娇,“祖母,孙女好委屈,爹爹还不相信我,若非今日小公爷和孙女一起回来,爹爹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而是信了那丫鬟的空口白牙。” 老夫人眉眼冷厉,一个眼神直接射了过去,“明远,可是如此?” 顾明远眼神躲避:“…………” 她舔了下唇角,添了最后一把火,“要不是小公爷及时出现,爹爹还要在前院打我!” 第536章 还有什么脸面住在这里? 正厅里回归最初的安静。 老夫人看着下首眼睛红红的孙女,朝她招手,“我可怜的孙女呦,过来祖母这。” 顾初月一听,立刻用锦帕抹了抹眼角早就消失的泪水,然后委委屈屈的扑进祖母的怀里。 老夫人细声的安慰着,一手拍着她的后背,“好好好,快别哭了,都要成小花猫儿了,瞧瞧把我们孩子都委屈成什么样了?” 其实,她也就是在看到祖母的那一刻再忍不住委屈,这才落了几滴眼泪,早就不想哭了。 可没想到,听了老人家这么一番话,她的眼睛又有些酸了。 人人都说她是学士府里的嫡长女,受尽宠爱。 可又有谁知道,这偌大的学士府里,有几个真心疼爱她的? 她一时忍不住,在老人家怀里撒娇,“祖母,孙女好委屈,爹爹还不相信我,若非今日小公爷和孙女一起回来,爹爹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而是信了那丫鬟的空口白牙。” 老夫人眉眼冷厉,一个眼神直接射了过去,“明远,可是如此?” 顾明远眼神躲避:“…………” 她舔了下唇角,添了最后一把火,“要不是小公爷及时出现,爹爹还要在前院打我!” 老夫人的脸色比刚来时难看了许多。 就在王氏准备为了老爷说几句好话时,正厅的帘栊自外面被人打开。 常妈妈走了进来,身后是被押进来的一名丫鬟,嘴里还塞着团白布,嘴里的哼唧声不止。 王氏微微起身,“这是?” “回夫人的话,老奴去菡萏堂抓人时,这丫鬟抵死不从,还一个劲儿都嚷嚷,老奴怕她打扰到文姨娘休息,便将人绑了来。” 王氏看向了不远处的角落,“红桑,你来看看,你今日可是从这个丫鬟口中听到大小姐去了南风馆这样荒谬言论的?” 红桑走了过去,低头一看,又看了眼身后。 不知如何是好。 她说的话都是提前编造好的,说是从丫鬟嘴里听到,不过是小姐为了给自己多一个说辞罢了,哪里真的有那个丫鬟。 就在她不知要怎么办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常妈妈的脸,“夫人叫你回答问题,你怎么总看表小姐?” 红桑被吓了一跳,连连扭回头不敢再看,在王氏的注目下,缓缓,点了下头。 顾初月听到动静后,将小脑袋从老夫人怀里钻了出来,眨巴眨巴眼睛,“就是她说,看到了我去南风馆?” 常妈妈将丫鬟嘴里的布团子取下来,“大小姐在问你的话,还不快些回答?” 丫鬟一听,大喊道:“什么南风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氏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案上,“还敢狡辩,红桑都认出你了。” 说罢,常妈妈上前,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接着道:“得夫人赏识,近几年这后宅的丫鬟调动都是老奴操持的,菡萏堂的文姨娘身子不好,院里的丫鬟挑选也格外的精细,唯独她一人,会去状元巷卖些绣活贴补家用。” 王氏淡淡的看了眼那丫鬟,“如此,你还不认吗?” “夫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奴婢是去状元巷卖绣活儿,可这和南风馆、和大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啊!” “还敢狡辩!”王氏也有些不耐烦了,“红桑,你来同她说,看她还敢不认!” 红桑将事情来往说了一遍,最后说:“你就认了吧,污蔑大小姐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因为你一个人,最后还连累了表小姐被大小姐误会!” 那丫鬟还是不认,“红桑姐姐,你怎么能污蔑我呢?” 说罢,又在原地挣扎,快速转身想要扑向文丝娆:“表小姐,你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没——” 那丫鬟话说到一半,忽然双眼瞪大,无力的潭坐到了地上。 文丝娆拿出帕子,浅浅的擦着眼泪,原本就苍白的小脸儿变得更加惹人怜爱了几分,“你这丫鬟,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平日里,我待你们都不薄,你就是这样来陷害我的吗?污蔑表妹这个名头一旦落下来,你叫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待在这学士府?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顾初月靠在老夫人怀里吃果子,吸了吸鼻子,软绵绵道:“要说这有主子威严的,还得是表姐,婵姨都压不住的的丫鬟,表姐哭诉几句,瞧,这丫鬟就不再嚷嚷了,倒像是失了魂似的。” 王氏一听,再看向文丝娆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明显的不耐,话却是对那丫鬟说的,“红桑已经承认了,你是招还是不招?” “还是说,另有隐情呢?”顾初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正厅里,倏然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心思各异。 一直被人押跪在地上的丫鬟突然开口,“红桑姐姐说的没错,就是我说的,我根本没有看到大小姐去南风馆,就是去状元巷的时候看到南风馆那有人闹事,这才心生一计,因为奴婢看不惯大小姐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这才随便编了几句话,谁知道……谁知道会被红桑姐姐给听见,然后说给老爷听了……” “你……”文丝娆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撑着桌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若非老夫人执意查明真相,也许我永远也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你叫我日后如何面对初月表……表……” 一语未完,文丝娆身子一软,晕倒在地。 王氏起身,连忙道:“来人,赶快去叫府医,再将表小姐送到后面休息,你们动作快些,免得表小姐受凉。” 顾初月看到这一幕,刚吃的一颗松子差点卡在嗓子眼里,喝了还几口茶水这才顺下去。 可事情并没有因为文丝娆晕倒而落下帷幕。 老夫人是硬下心要好好整治一番菡萏堂的丫鬟。 顾明远起身,“母亲书房还有政务未处理,儿子先行告退。” “诶……”老夫人摆手,“等处置完这两个丫鬟再走也不迟,不差这点时间。” 顾明远一听,只好坐下。 可老爷从轻处置在前,王氏也不好严惩在后。 便看向了上首,“母亲以为,要如何处置这两个丫鬟?” 第537章 跪下 老夫人也放下了筷子,拿起一旁的棉帕试着嘴角,抬眸看着面前心满意足哪有半点委屈模样的嫡孙女,道:“可吃好了?” 顾初月眼珠一转,还想再吃些饭后甜品。 就在她刚要开口时,芳姑正好端着山楂糕进来,笑着问:“大小姐可要再吃些山楂糕消消食?” 顾初月一听,简直正合心意,连忙道:“要的要的!” 老夫人勾唇一笑,任由她吃了几块山楂糕后又喝了半盏温奶,也不言语。 顾初月摸着自己好像又大了一点的小肚子,半是忧伤半是满足。 老夫人抬着丹凤眸,又问:“可吃好了?” 这次,顾初月满足的点点头,“吃的超饱。” 老夫人笑了声,借着芳姑的力起身,坐到了临窗的刻着庙会繁景游湖趣事的黄花梨炕榻上,朝她招手,“过来。” 顾初月一听,蹦蹦跳跳的就过去了,刚要扑到炕榻的另一侧窝在软乎乎的引枕上,就听道—— “跪下。” “……啊?” 顾初月一懵,“祖、祖母?” 老夫人掀着眼帘,淡淡道:“跪下。” “哦……”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祖母,不明所以,这好好的风和日丽艳阳天,怎么刚用完膳就开始刮起大风了? 芳姑一听,道:“老夫人,这屋里就算燃了熏笼也是冷的很,容老奴去拿个蒲团再——” 老夫人抬手打断了芳姑的话,“跪下。” 顾初月一听,不自主缩了缩肩膀,祖母最疼她,却也是她在学士府里最害怕的人,祖母的威严,她可不敢触碰。 她老老实实的跪下,“祖母,可是月儿犯了什么错吗?” 老夫人提着细眉,将积在胸口里的那口气长长的呼出,丹凤眸一瞥。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一身红衣,耳上还别着朵盛开的腊梅,本是枝头最娇艳的一朵。 可惜人比花娇,终究是被盖住了风头。 徒为小姑娘的倾城添了几分色。 这屋里气氛僵持不下。 芳姑看了心疼,劝道:“老夫人,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小姐身子娇弱,若是再跪下去,身子受不住可怎么好?您看,这都要过年了。” 说完,又给顾初月使眼色,让她卖卖乖。 “呵。”哪知老夫人一声冷笑,“娇弱?娇弱的大家闺秀会往南风馆那样不三不四的地方跑?” 顾初月一听,不可思议的抬头,一双水杏眸慢慢睁圆,“祖、祖母,您在说什么呀,孙女怎、怎么可能回去那种地方?” 芳姑也帮着说话,“是啊老夫人,大小姐近来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临近年关都城这样的热闹,您看哪家的世家小姐能做成这样?您是不是误会大小姐了?” “误会?”老夫人的声音陡然升高,“误会什么啊?你来问问她,到底去没去过?” 芳姑看向了顾初月,“大小姐,快和老夫人解释解释!” 原本想着瞒天过海的顾初月:“……我……祖母……” 她没想到,就连老爹都被蒙骗过去了,结果却被祖母给发现了。 虽然她是有正当理由的,但是无论是祖母还是老爹,哪怕知道她是为了青绍而去的南风馆,都不会答应的。 所以,她才一出又一出的演戏。 只是,她可以在老爹面前演戏,可以在婵姨面前演戏,可以在二妹妹面前演戏,却唯独不能在祖母面前演戏。 在祖母面前哪怕撒了个小谎,她都会下意识的心虚。 眼看着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她好奇的小声嘀咕,“祖母,您是怎么知道的啊……” 老夫人将手里的帕子往炕几上一拍,“文家那丫头虽看着弱不禁风,却不是个蠢的,空口白牙污蔑你去南风馆?你当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定是有直接证据,可以一击要你的命才会作妖,可她却没料到,你还有小公爷这个后手,这才成了丫鬟故意陷害你,又栽赃她的说辞。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顾初月的脑袋都要低到膝盖上了。 祖母句句中的,什么都说到点子上了。 她除了承认,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 老夫人见她供认不讳,眉头深皱,侧身看着芳姑,“你看看她,她都承认了,你刚刚还替她说话?” 芳姑还是劝,“老夫人,大小姐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啊。” “她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什么难言之隐能让她一个大家闺秀往南风馆那样的地方跑?” 老夫人同芳姑说完,身子又坐正,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女,“你可知那南风馆是什么地方?那是这都城里最大也是最乱的秦楼楚馆,全都城的浪荡子都爱往那跑,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往那跑,莫说被认出来闺誉尽毁,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给掳走,你让我、你让你爹去哪里寻你?!” 顾初月被训的一愣一愣的,只敢小声道:“祖母,我有带侍卫过去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老夫人冷笑连连,“还知道带侍卫,看来还没蠢到家,如此,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你放下身段往那种地方跑!” 顾初月缩着上半身,整个人都跪坐在地上,头上的圆毡帽斜斜歪歪的,如同挂在发髻上似的,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好笑。 她双手捂着嘴,一双水杏眸溜溜圆。 老夫人见她这模样就来气,嗓音突扬,“真是翅膀硬了啊!” 芳姑连忙给老夫人拂背顺其,一边给顾初月使眼色,“老夫人,这大小姐定是有理由,大小姐,您快和老夫人说说,别再气着老夫人了……” 顾初月的小脸儿都要皱成包子了,“我、我……” 芳姑眼睛都要使抽筋了。 老夫人的脸色更是越来越差,大有一口气就要背过去的趋势。 顾初月生怕真的把祖母给气个好歹,连忙道:“说!我说还不成吗?” 她看着地面,不敢再瞒着,将自己的想法简简单单说了个一二三。 一语说完,老夫人又是气又是无奈,“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操心的事情吗?这是你爹该操心的事情,再者,青绍已经将至弱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又如何能接下这整个学士府的重担?” 第538章 卿卿在做什么呢? 顾初月一听,蹦蹦跳跳的就过去了,刚要扑到炕榻的另一侧窝在软乎乎的引枕上,就听道—— “跪下。” “……啊?” 顾初月一懵,“祖、祖母?” 老夫人掀着眼帘,淡淡道:“跪下。” “哦……”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祖母,不明所以,这好好的风和日丽艳阳天,怎么刚用完膳就开始刮起大风了? 芳姑一听,道:“老夫人,这屋里就算燃了熏笼也是冷的很,容老奴去拿个蒲团再——” 老夫人抬手打断了芳姑的话,“跪下。” 顾初月一听,不自主缩了缩肩膀,祖母最疼她,却也是她在学士府里最害怕的人,祖母的威严,她可不敢触碰。 她老老实实的跪下,“祖母,可是月儿犯了什么错吗?” 老夫人提着细眉,将积在胸口里的那口气长长的呼出,丹凤眸一瞥。 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一身红衣,耳上还别着朵盛开的腊梅,本是枝头最娇艳的一朵。 可惜人比花娇,终究是被盖住了风头。 徒为小姑娘的倾城添了几分色。 这屋里气氛僵持不下。 芳姑看了心疼,劝道:“老夫人,这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小姐身子娇弱,若是再跪下去,身子受不住可怎么好?您看,这都要过年了。” 说完,又给顾初月使眼色,让她卖卖乖。 “呵。”哪知老夫人一声冷笑,“娇弱?娇弱的大家闺秀会往南风馆那样不三不四的地方跑?” 顾初月一听,不可思议的抬头,一双水杏眸慢慢睁圆,“祖、祖母,您在说什么呀,孙女怎、怎么可能回去那种地方?” 芳姑也帮着说话,“是啊老夫人,大小姐近来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临近年关都城这样的热闹,您看哪家的世家小姐能做成这样?您是不是误会大小姐了?” “误会?”老夫人的声音陡然升高,“误会什么啊?你来问问她,到底去没去过?” 芳姑看向了顾初月,“大小姐,快和老夫人解释解释!” 原本想着瞒天过海的顾初月:“……我……祖母……” 她没想到,就连老爹都被蒙骗过去了,结果却被祖母给发现了。 虽然她是有正当理由的,但是无论是祖母还是老爹,哪怕知道她是为了青绍而去的南风馆,都不会答应的。 所以,她才一出又一出的演戏。 只是,她可以在老爹面前演戏,可以在婵姨面前演戏,可以在二妹妹面前演戏,却唯独不能在祖母面前演戏。 在祖母面前哪怕撒了个小谎,她都会下意识的心虚。 眼看着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她好奇的小声嘀咕,“祖母,您是怎么知道的啊……” 老夫人将手里的帕子往炕几上一拍,“文家那丫头虽看着弱不禁风,却不是个蠢的,空口白牙污蔑你去南风馆?你当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定是有直接证据,可以一击要你的命才会作妖,可她却没料到,你还有小公爷这个后手,这才成了丫鬟故意陷害你,又栽赃她的说辞。我说的,是,还是不是。” 顾初月的脑袋都要低到膝盖上了。 祖母句句中的,什么都说到点子上了。 她除了承认,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 老夫人见她供认不讳,眉头深皱,侧身看着芳姑,“你看看她,她都承认了,你刚刚还替她说话?” 芳姑还是劝,“老夫人,大小姐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啊。” “她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什么难言之隐能让她一个大家闺秀往南风馆那样的地方跑?” 老夫人同芳姑说完,身子又坐正,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女,“你可知那南风馆是什么地方?那是这都城里最大也是最乱的秦楼楚馆,全都城的浪荡子都爱往那跑,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往那跑,莫说被认出来闺誉尽毁,若是被心怀不轨之人给掳走,你让我、你让你爹去哪里寻你?!” 顾初月被训的一愣一愣的,只敢小声道:“祖母,我有带侍卫过去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老夫人冷笑连连,“还知道带侍卫,看来还没蠢到家,如此,我倒要听听,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你放下身段往那种地方跑!” 顾初月缩着上半身,整个人都跪坐在地上,头上的圆毡帽斜斜歪歪的,如同挂在发髻上似的,看起来弱小无助又好笑。 她双手捂着嘴,一双水杏眸溜溜圆。 老夫人见她这模样就来气,嗓音突扬,“真是翅膀硬了啊!” 芳姑连忙给老夫人拂背顺其,一边给顾初月使眼色,“老夫人,这大小姐定是有理由,大小姐,您快和老夫人说说,别再气着老夫人了……” 顾初月的小脸儿都要皱成包子了,“我、我……” 芳姑眼睛都要使抽筋了。 老夫人的脸色更是越来越差,大有一口气就要背过去的趋势。 顾初月生怕真的把祖母给气个好歹,连忙道:“说!我说还不成吗?” 她看着地面,不敢再瞒着,将自己的想法简简单单说了个一二三。 一语说完,老夫人又是气又是无奈,“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操心的事情吗?这是你爹该操心的事情,再者,青绍已经将至弱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又如何能接下这整个学士府的重担?” 顾初月心里腹诽:她又不知道顾青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只是知道个名字而已…… 而且,上次朝阳侯得以退婚,就是因为二公主本性暴露。 这也是最好、最快,也是最明哲保身还能把学士府放在被害人一方的法子了。 除了这个,以她的小脑袋瓜子是想不到别的方法了。 她膝行到老夫人的身边,伸手拽着那宽袖,慢悠悠的晃着,抬眸,真诚的不得了,“祖母,您知道的,我不是失忆了嘛,在我的印象里,青绍只单纯是我到弟弟,我这不也是担心他嘛,这才处此下策……” 芳姑跟着劝道:“老夫人,大小姐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您就看在大小姐一片爱护家人的份上,就别怪罪她了。” 第539章 大魔王是不是喝多了? 叶然道:“孙康是外城秀才出身,家境贫寒,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都城,四年前买了那处宅子,两年前在工部谋了个主事的官,没查到平日里有什么作风问题。” 顾初月挑着眉,水杏眸里似是淬了浓墨似的,想要融入夜色的黑,“穷秀才可在都城买不起宅子。” 都城是东齐的首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就拿主事这一官职来说,从九品的芝麻小官儿,攒一辈子钱,怕也在都城买不起宅子。 而一个才当了两年主事的穷秀才,居然在四年前就买得起宅子了? 其中没有点猫腻她都不相信,尤其是还和二公主扯上了瓜葛。 叶然问:“属下再去查?” 顾初月却道:“不必了。” 孙康是工部的人,而工部的胡侍郎又是张井的亲戚,弯弯绕绕一通关系连下来,说不好,和学士府有点仇。 涉及到官场的问题,就要抛给老爹了,方便还快捷。 待叶然走后,胖鸽又开始扑棱着翅膀,顾初月这才想起来,它这小细腿上还绑着信卷呢。 没想到大魔王居然会主动联系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十分期待的打开信卷,入目便是苍劲的字体: ——卿卿在做什么呢? 不仅主动联系,而且态度还这么好? 她的满腔期待瞬间化成了满腔的怀疑,甚至左右前后看了好几遍,结果真的只有这几个字。 不对劲儿! 这不是大魔王的作风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心里没有半点接到心上人来信的喜悦,反而是浓浓的恐慌。 大魔王今天是怎么了? 这语气!这主动! 珍珠凑了过去,调笑道:“小姐,言大少爷跟您说什么了呀?瞧您这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 顾初月将纸条对着珍珠的脸,一脸的凝重。 珍珠疑惑的接了过去,笑道:“小姐,言大少爷如此关心您,您怎么看起来不……不太高兴的样子……” 她撇了下嘴,越发觉得大魔王今日不正常,“珍珠,你说他是不是喝多了啊?” “谁啊?” “言闻一呀!” 珍珠觉得小姐现在的模样就像是书里说的草木皆兵,“小姐,以前言大少爷不给您写信,您每晚都主动递信,现在言大少爷主动给您写信,您反而又疑神疑鬼的,小姐啊,您想太多了!” 顾初月听着这番话,又觉得挺有道理,皱着黛眉道:“难不成,真是我多想了?” 珍珠重重的点头,连连跑出去找笔墨。 约么一刻钟,这才偷偷摸摸的抱着什么跑了进来,将怀里的东西都放到地上。 有笔有墨,唯独没有纸。 顾初月犯了难。 珍珠抓着鬓角,“小姐,外面丫鬟守的严,奴婢搜罗半天也只找到这点东西,您凑活用吧。” 有笔没纸,她只好简单的写了几句,将信条塞进铜管里,拍了拍胖鸽的小脑袋,“去吧。” 打开支摘窗后,小鸽子便冲进了夜色中。 可惜,还未飞多远,就被人抓住了翅膀。 而顾初月,早就将窗户关上了。 寿辉堂高高的屋顶上,月色下隐约可见两道黑影。 复还单手攥着胖鸽,将信条递上,“主子。” 言闻一身着墨色绣金云纹劲装,本就昂藏七尺,在这深沉的夜色中,犹如窥探远山,狭眸轻掀,盛满了寂寥月光。 他打开信条,在他的字下面,是几个秀气的小字: ——我要休寝啦! 简简单单四个字。 言闻一挑眉,五指拢拳,长细的信条被他攥在掌心里,成了小小一团纸。 就连周身原本算得上平和的气息都在刹那间变得阴戾寒冷。 伴着冬风袭来,不禁令人瑟瑟发抖。 躲在复还身后的金戈好奇的露出了头,平日里每当主子和顾大小姐写信,心情都会异常的好,嘴角就差咧到耳朵上了。 可今日…… 金戈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忍不住好奇:“主子,顾大小姐说什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从对面的屋中传来。 为这安静的夜,添了几分活泼生动。 随着阵阵笑声传来,言闻一的脸色,却是愈加的难看,握着信条的手嘎吱作响。 屋里,主仆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抱作一团,笑得开怀。 就连金戈都被感染了,歪着头听,“什么事这么高——啊!” 话音未落,复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直接一脚把人踹下了屋顶。 可金戈没有防备,一声短促的尖叫还是冲出了喉咙。 恰恰,被滚在地上玩闹的顾初月听到。 她拨开珍珠的手,警惕的迅速起身,打开支摘窗,“谁!” 回答她是风声簌簌,夜色如墨。 珍珠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过去看,“小姐,没人啊……” 顾初月没理,而是将头探了出去,“我明明听到了,怎么又没有了?” 她来回看了一圈,还是没发现什么,又怕惊扰到值夜的丫鬟,这才关上了支摘窗。 “啪”的一声。 金戈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冲冲的飞身上了屋顶,低吼道:“复还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你踹我干嘛?” 复还冷漠的看着他,弯腰,从叠错着的瓦片里捡出一个小纸团,丢了过去。 花生米大小的纸团,金戈差点没接住又掉下去,他嘟嘟囔囔,“这什么玩意儿啊?” “打开看看。” “看就看。”金戈把刀往腰上一别,打开了纸团。 里面字体熟悉。 这不是主子的字吗? 再往下看,是和主子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的字体:我要休寝啦! 复还问:“明白了吗?” 金戈摇摇头。 “愚昧。”复还无可救药的看了他一眼。 金戈刚要反驳,细碎的笑声便随风入耳。 再一细听,不正是对面屋中发出来的? 复还又问:“现在明白了吗?” 金戈后怕的点点头。 …… …… 这一夜,未下雪。 翌日,依旧是碧空如洗的好天气。 芳姑见老夫人还未起,便带着食盒去了阁间的小佛堂。 推开门,就瞧见顾初月和珍珠靠在一起,身后贴着熏笼,睡得正熟,两人怀里还各抱了一个蒲团。 饶是芳姑,也不由扶额,感叹这两 第540章 卿卿怎么不叫表哥了? 金嬷嬷和赵嬷嬷听完顾老夫人的话后,暗自打量了一番,就算金嬷嬷的眼神和顾初月的撞上,也是被回以羞涩一笑,两位嬷嬷相视一看,点了点头,确实是和之前不同了。 两位老嬷嬷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就练就了火眼金睛,一番打量后,又听了顾老夫人的话,记忆可失,性格难变,可顾大小姐这样的,定是很严重的失忆。 金嬷嬷和赵嬷嬷之前心中不愿意也是因为顾初月之前的种种行径,可现在看来,也都在心里重新点了头。 ………… 珍珠是从寿辉堂芳姑手里头训练出的丫鬟,不说顶顶聪明能干,但却有一点不得不值得夸赞,那便是主子的命令是记到心里去的,并且严格按照要求执行。 就比如老夫人说让顾初月卯时起床准备,珍珠便不给顾初月一分钟贪睡的机会,早早的便去敲门。 咚咚! “小姐,起床了……”珍珠单手拿着铜盆,道。 因着大病初愈,老夫人和王氏都叫人往她这搬了不少古董器具,再加上之前的摆件,虽让人搬走不少,摆上新奇贵重的,可还是将雕花架子摆的满满当当,光是看着就觉得晃眼。 所以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将屋中的东西都摸了个遍,虽说她许多的东西连见都没见过,可单看外表都雕刻纹路还有色泽、触摸的手感都能让人感觉到这东西的贵重。 只是每多看一样东西都会让顾初月产生一种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富婆的感觉,所以越看越兴奋,越兴奋便越睡不着觉,直到快天亮了,将所有东西都摸了一遍后,这才安心的睡了。 被珍珠这么一叫,顾初月浅浅的抬了下眼皮,只是困意袭来,没得几秒就眼一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接着睡了。 门外的珍珠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仔细的听着屋内的动静,听了好一会后发现连个声儿都没有,便抬手又敲了敲门,“小姐,起床了……” 屋内依旧没有声响,珍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搬出了老夫人来,“小姐,老夫人吩咐说要小姐卯时起来准备上课,可小姐若再不起床,可是要迟到了。” 一听迟到和老夫人,顾初月立刻起身准备。 只是过来伺候的小丫鬟都像是新手似的,做事马马虎虎,懒懒散散,珍珠又是第一日当一等丫鬟,哪知拿出气魄来,却没人听。 最后,还是芳姑来压住了场子,一进来便有条不紊的指挥。 “把这些衣服粗略的收一收,将老夫人先前送过来的衣服都找出来。”以前送到明月苑的衣服料子芳姑都看过。 老夫人挑选的都是上好的绸缎所制,衣服样式也都比较大方优雅,绣的花样也是不会过时的,上课穿既不会显得太过华贵,也不会让先生反感,低调中带着奢华,最能显示出大家族贵女的底蕴。 那两个小丫鬟连忙去找小姐压箱底的衣服,因为老夫人送过来的衣服小姐都不怎么喜欢穿,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压箱底。 衣服一拿出来,芳姑便挑了件浅碧色的对襟齐腰襦裙,上襦是淡色的蜀锦所制,袖口领边对襟处都绣了活灵活现竟相攀岩的夕颜花,下裙是亮面的绸缎,裙摆处绣了几支折柳,略微邹了一点褶皱,显得精致可爱了许多,行走之间恍若微风拂面,碧湖涟漪。 脚上着了一双莲花吐珠的绣鞋,莲花细蕊是用丝线穿了珠子一个一个缝上去的。 确定了衣服之后,珠钗也好选了些。 芳姑从首饰盒里拿出了一支夕颜缠枝的玉簪,轻轻的插入乖巧的垂鬓分肖髻中,额前细碎轻薄的齐刘海之上是个小巧精致的流苏垂珠步摇。 铜镜中的少女浅浅一笑,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仿佛是要甜进人的心里去。 今日的第一堂课是古琴。 顾初月以为自己没迟到就很好了,哪知等她过去弄墨斋时教她古琴的孟先生已经早早的过去了,手中拿着一块棉布爱惜的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古琴。 叮!叮!叮! 到辰时,外面的铜钟被拉响,孟先生这才开始正式讲课,先生正襟危坐,顾初月以为孟先生要讲课了,连忙也坐好。 哪知孟先生半字未说,而是闭上了眼睛,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着,优美的音符渐渐从她指尖流转出来。 一曲完毕,顾初月感觉自己的困意又袭来了…… 孟先生收回手,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向顾初月,道:“刚刚这一曲,你可听出了什么?” 本就已经昏昏欲睡的顾初月遭遇点名,她眨了眨朦胧的杏眸,她很想告诉先生自己刚刚听出了催眠曲的感觉,可她要是说了非得把先生给气个好歹,估计还要惩罚,思来想去,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孟先生见她一脸的犹豫,接着道:“初月,你刚刚是没听清我问的问题吗?” 顾初月连忙摇了摇头,“听到了。” “那为何不作答?”孟先生的脸色已经渐沉。 她挺直了腰身,小声道:“先生刚刚弹的曲子十分柔美,琴声动人。” 孟先生点点头,“这确实是十分柔美的一首曲子,你可还听出了其他什么?” 顾初月款款起身,走到了孟先生面前,福了福身子,圆圆的小脸上挂满了真诚,“先生,初月一直很喜欢古琴,可知识底子着实是浅薄,第一次学琴,又难得遇见像先生这般颇负盛名的好先生,实在是不敢欺瞒先生,在先生这般圣洁的课堂上鱼目混珠。” 虽说孟先生受到的夸赞不少,却鲜少遇见这般真诚的,也是见多了和她摆着小姐架子的学生,所以一向不愿意交授那些目无尊长的小姐,就连家族中传过这等言论的都绝不应邀授课。 当时收到学士府的帖子时也是看在对方是书香世家,当年顾老夫人的名声她又清楚,是贵女中的佼佼者,还未出阁时就已经名声在外,孟先生这才欣然受邀。 到时这顾大小姐的名声若是也响了,她也是传授的老师,说出去有这样一个学生,对自己的名声也有益,只是现在看来…… “你今年多大了?” 顾初月浅声回答,“到年底便十三岁了。” 孟先生点了点头,这年龄不大,她交授的学生多,也确实见过一些小姐在这个年龄开始学习的。 “好了,你坐回去吧,既然知道自己是初学者,底子不好,那便要更加努力,切勿像刚刚那样打瞌睡了。” 顾初月小脸一红,原来刚刚先生看到她瞌睡了,真真是丢人…… 等到她一落座,孟先生便开始正式讲课了,“若要学琴,便要了解琴,初月可对琴有多少了解呢,初月虽未学过,可较为基本的应该也耳闻一二吧?” 第541章 卿卿,叫声夫君来听听(1) 顾初月伸手将食盒揽在怀里,刚要打开,就听到这么一句。 “嫡姑娘?哪个嫡姑娘?” 芳姑道:“宋家还能有几个嫡姑娘?宋国公和原配主母只生了一位姑娘,便是那宋家倾城。” 她掀开食盒,拿出了一块桃酥,不忘递给珍珠一块,边吃边道:“可是我前些日子才听说宋小姐的风寒好了,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因着上次将宋英晾在跑马场,她心里愧疚的很,还想借着宋倾城大病初愈的由头去探望一二呢,顺便再和小公爷增进一下友谊。 毕竟后面,估计还得让小公爷跟着再演一出戏。 芳姑解释道:“大小姐说的,估计是观澜湖夜游染的风寒,已有些日子了,许是好了的,不过这回的风寒,老奴听说,是前几日去花园赏梅少穿了件披风,被风给吹的。” 说到最后,芳姑不免感慨:“可怜这宋家小姐,正值妙龄却摊上了这么一副身子骨。” “啊?这样啊……” 顾初月知道宋家倾城身子孱弱,但没想到已经到了真真正正弱不禁风的地步。 上次染的风寒刚好,这次的便来了,简直是无缝衔接啊! 只是白白浪费了原先的计划。 珍珠听到这里,笑着跟芳姑说:“大小姐之前还想趁着宋小姐身子好利索的事情去探望呢。” 芳姑却摆摆手,声音低压:“大小姐身子不好,没什么事还是别去找宋家小姐的好,免得过了病气儿来。” 珍珠听了觉得有理,“还是姑姑想的周到。” 一直没默默吃着肉包子没说话的顾初月似是被点醒了一般。 以大病初愈为借口去宋国公府祝贺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但是以生病为理由去探望的机会可就摆在眼前呀! 她杏眸一转,连忙道:“姑姑,不知祖母什么时候去呀,我和那宋家小姐也有过一面之缘,她看起来很是亲切,一点都没有高门贵女的架子。” 芳姑什么也不说,满脸看你表演的意思。 她立马从蒲团上起来,挽住了芳姑的胳膊,笑嘻嘻道:“姑姑是知道的,我闺中的姐妹就只有那么几个,自从怡静姐姐远嫁,平日里无聊时,都不知道找谁说说话。” 芳姑无情拆穿:“可小姐不是前几日才在言国公府住了一晚,同言五小姐彻夜长谈?” 她黛眉浅浅蹙,“可是小表姐现在被禁足了呀,我也不能总去打扰不是?好姑姑,就帮我和祖母求求情,带我一起去吧……” 芳姑直接将胳膊上的手拉了下去,笑道:“大小姐还是别想了,老夫人一大早就命人去了藏玉阁请二小姐,让她准备着陪同出府。” “啊?!”顾初月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只带二妹妹呀,那、那我呢……” “小姐偷偷摸摸回明月苑好好休息,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瞧您眼下的乌黑呦,还有,小姐莫不是忘了,现在小厨房里还有李太医在您染了风寒时开的滋补药呢,到现在都没吃完,小姐还敢往宋小姐那凑?” 顾初月想起了李太医开的乌漆嘛黑的药汤,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虽然她吃中药都已经吃习惯了,但是难闻也是真的难闻。 而且天天喝,岂不是又要回到同现代一样的生活? 还是算了吧…… 她乖巧的抱起食盒,“那我还是不去了吧,哈!哈哈哈……” 芳姑又嘱咐了几句后,这才放心离开。 趁着丫鬟们都在忙活着老夫人梳妆洗漱,顾初月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拉着珍珠,溜着墙边,好不容易跑出了寿辉堂。 后花园里,满园梅花盛开,漫天雪白里的点点娇红,别提多讨人欢喜了。 顾初月一看到这些梅花,忽然想起了昨日采的那些梅枝,赶快问:“珍珠,我昨日采的那些梅花呢?” 珍珠吃着手里的桃酥,“小姐,那些梅枝啊,都被阿离拿回去了。” “幸好幸好!” 两人一路说笑,回到了明月苑。 顾初月刚到明月苑,便吩咐簌簌将梅枝给二妹妹送去。 珍珠将小姐刚脱下的披风递给阿离,转身道:“小姐,您不是还想给老夫人送几支吗?这都给二小姐送过去了,老夫人那边,您送什么呀?” 顾初月简单的洗漱后,整个人便懒洋洋的靠在炕榻上,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握着盛满了牛乳茶的茶盏,早就昏昏欲睡了,哪里还听得到珍珠的话? 直到珍珠又说了一遍,这才嘟囔道:“我偷偷回来祖母怕都不知道,这时候送梅枝过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还是都送给二妹妹吧。” 簌簌一收到命令,便早早去了藏玉阁,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跑地极快,哪知快到门口的时候,恰巧遇见准备出去采雪水的芙蕖,将来意说清楚后,芙蕖便将人引了进去。 少女闺阁紧闭,芙蕖轻声道:“小姐,簌簌过来了。” 说完,便打开门,将人引进去。 顾芳菲也是刚刚接到寿辉堂那边的消息,说是要陪着老夫人去宋国公府探望生病的宋家倾城。 她和宋倾城本就是闺中姐妹,自从听说她再生病的消息,便日日挂念,总是想着去探望一二,奈何宋国公府不仅仅有她的闺中姐妹,还有姐妹的浪荡子哥哥。 她不愿见到宋英,但又想要去探望姐妹,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直到今日寿辉堂来消息,说是让她陪同着去宋国公府。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还能探望姐妹,更不怕遇到宋英,她欣喜应下,正在梳妆准备。 簌簌福了福身子,“二小姐,奴婢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簌簌。” 一听到是大姐姐身边的丫鬟,顾芳菲便抬手让身边的丫鬟先停下,笑道:“大姐姐让你来,可是有事?” 簌簌将怀里的几支梅花递上前,“二小姐,大小姐昨日去跑马场骑马,采了些梅花,听闻您近来日日插花,便让奴婢给您送过来赏玩,本来想着昨日便送来的,奈何出了一点事情耽误了。” 顾芳菲一听,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摆在床头的梅瓶,单看外表,里面插着的梅花和簌簌怀里的,明显是同一个品种。 第542章 卿卿,叫声夫君来听听(2) 顾初月想起了李太医开的乌漆嘛黑的药汤,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虽然她吃中药都已经吃习惯了,但是难闻也是真的难闻。 而且天天喝,岂不是又要回到同现代一样的生活? 还是算了吧…… 她乖巧的抱起食盒,“那我还是不去了吧,哈!哈哈哈……” 芳姑又嘱咐了几句后,这才放心离开。 趁着丫鬟们都在忙活着老夫人梳妆洗漱,顾初月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拉着珍珠,溜着墙边,好不容易跑出了寿辉堂。 后花园里,满园梅花盛开,漫天雪白里的点点娇红,别提多讨人欢喜了。 顾初月一看到这些梅花,忽然想起了昨日采的那些梅枝,赶快问:“珍珠,我昨日采的那些梅花呢?” 珍珠吃着手里的桃酥,“小姐,那些梅枝啊,都被阿离拿回去了。” “幸好幸好!” 两人一路说笑,回到了明月苑。 顾初月刚到明月苑,便吩咐簌簌将梅枝给二妹妹送去。 珍珠将小姐刚脱下的披风递给阿离,转身道:“小姐,您不是还想给老夫人送几支吗?这都给二小姐送过去了,老夫人那边,您送什么呀?” 顾初月简单的洗漱后,整个人便懒洋洋的靠在炕榻上,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握着盛满了牛乳茶的茶盏,早就昏昏欲睡了,哪里还听得到珍珠的话? 直到珍珠又说了一遍,这才嘟囔道:“我偷偷回来祖母怕都不知道,这时候送梅枝过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还是都送给二妹妹吧。” 簌簌一收到命令,便早早去了藏玉阁,小小的身子在雪地里跑地极快,哪知快到门口的时候,恰巧遇见准备出去采雪水的芙蕖,将来意说清楚后,芙蕖便将人引了进去。 少女闺阁紧闭,芙蕖轻声道:“小姐,簌簌过来了。” 说完,便打开门,将人引进去。 顾芳菲也是刚刚接到寿辉堂那边的消息,说是要陪着老夫人去宋国公府探望生病的宋家倾城。 她和宋倾城本就是闺中姐妹,自从听说她再生病的消息,便日日挂念,总是想着去探望一二,奈何宋国公府不仅仅有她的闺中姐妹,还有姐妹的浪荡子哥哥。 她不愿见到宋英,但又想要去探望姐妹,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直到今日寿辉堂来消息,说是让她陪同着去宋国公府。 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还能探望姐妹,更不怕遇到宋英,她欣喜应下,正在梳妆准备。 簌簌福了福身子,“二小姐,奴婢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簌簌。” 一听到是大姐姐身边的丫鬟,顾芳菲便抬手让身边的丫鬟先停下,笑道:“大姐姐让你来,可是有是?” 簌簌将怀里的几支梅花递上前,“二小姐,大小姐昨日去跑马场骑马,采了些梅花,听闻您近来日日插花,便让奴婢给您送过来赏玩,本来想着昨日便送来的,奈何出了一点事情耽误了。” 顾芳菲一听,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摆在床头的梅瓶,单看外表,里面插着的梅花和簌簌怀里的,明显是同一个品种。 尤其,学士府的后花园,可没有这品种的梅花。 她捂唇一笑,“大姐姐莫不是骑马被风吹糊涂了?她昨日不是已经把梅花托人送给我了吗?我都已经插瓶了,哪里有耽误,瞧,那梅花多漂亮呀。” 簌簌一听,没听明白,“可是,昨日小姐采的梅枝一拿回来就放在了明月苑养着,还是奴婢找了瓶、水寻了地方养着,没接到小姐的命令啊,二小姐是不是记错了?” 顾芳菲眉眼舒展,不禁低头浅笑,水滴珍珠双珥轻晃,柔婉的眸中闪着星光,哪怕是半妆,依旧是如水美人。 她轻撩青丝挽耳后,一举一动,都透着股淑女才情。 轻笑道:“我哪里是记错了,那束梅枝还是小——” 簌簌问:“小什么?” 顾芳菲垂着眸子,轻声道:“没什么,你将花放下吧,替我多谢大姐姐。” “是。” 待簌簌退出去后,芙蕖跪坐在梳妆台旁伺候,笑道:“大小姐许是忘记了,这才又让簌簌跑了一趟。” 顾芳菲轻轻咬着朱唇,眉眼间是少见的慌乱,就连交握在腿上的手都不由自主的绞在一起,冒着细细的汗珠。 帮着梳妆的芙蕖抬头一看铜镜,便发现了小姐的不对劲儿,便将屋里的其她丫鬟都赶了出去。 这才小声问:“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顾芳菲说这话时,视线不由自主的又落到了床头的梅瓶上,眸色复杂。 大姐姐看重男女大防,平日里虽然同言家闻一表哥来往密切,却是因为两人已经定下了婚约,这才没什么顾忌。 但是,对其他外男,都是退避的很。 如此看重男女大防的大姐姐,又怎么会让小公爷一介外男来给她送梅枝这样若是被外人看到定会误会的东西呢? 可那梅花若不是大姐姐送的,宋英又为何要送花给她呢? 难不成? 顾芳菲的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小公爷是因为平日里她同他拌嘴,心里怨恨,想要破坏她的名声? 她蹙起柳眉,叹道:“芙蕖,你说我今日,若是不去宋国公府,会怎么样?” “小姐刚刚还欢喜的梳洗,怎么现在又不想去了?” 顾芳菲侧过身,“便是不想去了。” 芙蕖如实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小姐,先不说这是老夫人头一次出府要您陪同,就拿您受伤宋老夫人亲自过来探望来说,您若是不去,怕会让那些老夫人心里颇有微词,觉得您没规矩。” 顾芳菲听了,句句都中了她心中的顾虑,只好叹道:“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吧。” 芙蕖这才将外面专门梳发的婆子唤进来,觉得小姐今日好生奇怪。 明明是去探望闺中姐妹的,怎么倒像是去赴战场似的? …… …… 腊月二十三糖瓜儿粘,二十四扫房日。 近来天气晴好,日子一天天的过,离过年是越来越近。 自从这三天被西北风刮跑了八个纸鸢后,顾初月终于不想着跑到后花园去 第543章 真拿你没办法 翌日。 顾初月先去寿辉堂请安,这才同祖母一起去坐马车。 大门口处,王氏和顾芳菲已经在侯着了,待远远看见老夫人后便迎了请安。 老夫人简单了抬了抬手,只道:“出发吧。” 四人两两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老夫人便开始闭目养神,只字不提她去南风馆的事情,当然,也只字不搭理顾初月。 就连这几日每每过去请安,顾初月都被老夫人拒之门外。 她心里过意不去,看来祖母是真的生气了。 芳姑就在对面坐着,自然将小姑娘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便悄悄使眼色指点。 顾初月秒懂,趁着好不容易来的时机,她连忙从桌子上拿了块栗子酥递过去,“祖母,这是顺祥斋新出的糕点,您快尝尝,孙女一大清早就让珍珠去准备了!” 老夫人只是淡淡的掀起了眼帘,“嗯”了一声。 可是嘴巴闭紧,手也不接。 顾初月实在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干脆破罐破摔,主动提起了那件事情,“祖母,对不起,上次是我鲁莽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去冒险了,一定计划周密之后再实施计划,不让小人有可乘之机,您就别生气了。” 老夫人陡然睁开眼睛,“你还想着再去南风馆一趟不成?” “嗯……” “嗯?” “不不不不……”她立刻摇手,“祖母您在说什么呢,我保证不会了,您就原谅我吧,这几日每次去给您请安您都不见我,我日日吃不下去饭,都日渐消瘦了呢。” 她捧着脸凑过去,却被老夫人一个手指又按了回去,“日渐消瘦能吃十几个糖瓜闹的牙疼?” 顾初月一听,立刻看向了珍珠。 珍珠连忙解释道:“小姐,您知道的,自从补拙一结束,您就下命将所有的荷叶茶都给扔了,咱们明月苑没有荷叶茶的。” “所、以?” “您牙又疼得厉害,奴婢哪里有时间出去挑选荷叶茶,便去了寿辉堂拿……” 芳姑一听,接过话茬,“还是老奴给拿的,老奴一听大小姐是因为吃糖瓜上火了,特地多拿了几包。” 顾初月:“……我谢谢您嘞。” 芳姑捂唇一笑,“大小姐客气了。” 受到了荷叶茶的打击后,她再接再厉,又捧着自己牙疼的地方凑了过去,“祖母,您就看在孙女牙疼的厉害的份上,就原谅我吧,祖母,好祖母~” 她伸手拉住了老夫人的胳膊,慢悠悠的晃来晃去。 “好了。” 老夫人抬手示意停下,连忙道:“你这丫头,是要把我摇晕不成?”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那祖母原谅我了吗?” 老夫人冷哼一声,“真是拿你这丫头没办法。” 她一听,立刻扑进了老夫人怀里,“耶!祖母最好了,祖母天下第一好!” 老夫人面容带着浅笑,可声音却还是满满的警告:“若是让我发现你再去南风馆,定亲自告诉你父亲,让他对你用家法。” “都听祖母的!” 她没控制好音量,闹到老夫人头抖偏向了一侧,立刻双手捂着嘴巴,讨好的笑了笑。 老夫人叹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走了许久,马车渐渐停下。 车夫将步梯搬来下来,“老夫人、大小姐,言国公府到了。” 顾初月现下了马车,这才和芳姑一左一右,将老夫人扶下了马车。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来来,好奇的往大门口看。 往日里,每次来言国公府,裴氏众人都会在大门口接待,今日倒是稀奇,没看到什么人。 王氏轻声问着常妈妈,“昨日可有将拜帖送到言国公府?” 常妈妈回道:“送了送了,老夫人的事情老奴怎敢不上心?还是特地送到了言老夫人院里的元妈妈手中。” 王氏皱眉,这就奇怪了。 顾初月在前面,将这话听了个真切,便看向了身边的祖母,刚要问现在如何,就看到一人影匆匆忙忙自府中走了出来。 她认出了来人,“这不是言姨祖母身边的元妈妈吗?” 元妈妈一把年纪,许是因着一陆快走,气喘吁吁的,却不忘行礼,“顾老夫人。” 老夫人道:“这是怎么了?慢慢说,不必着急。” 芳姑过去,将这位老姐姐扶起。 元妈妈的气息稳了些后,边道:“还请顾老夫人见谅,今日长公主被皇上唤进宫用膳,二少爷陪同,两位老爷又去上朝了,您也知道,这五小姐昨日和二老爷赌气,伤了额头,二夫人伤心欲绝,正在云鹤轩守着五小姐,故此,大门处才无人迎接,还请顾老夫人见谅。” 话音刚落,没容得顾老夫人回答,便又听到一阵马车声传来。 华贵的马车同样在言国公府门前停下,车身用黑金墨题着大大的“宋”字。 顾初月等小辈做好了行礼的准备。 刚掀车帘,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声音: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宋老夫人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就连步子都笔平常的老人家药快上许多。 顾初月见已经走近,边开始行礼,“宋老夫人安好。” 姐妹俩的声音一同响起,宋老夫人满意都点头,“都是自家亲戚,这么多礼数做什么?快快起来。” 两人这才起身。 元妈妈见此,又将为何无人迎接只她一人的理由说了遍,哪知宋老夫人更是豪爽,直接一摆手,颇有些江湖女侠的风范,直接道:“我们又不是来摆谱的,况且他们都有要事在身,又不是故意给我们两个老家伙难堪?都不打紧的。” 顾初月没忍住,捂唇浅笑,觉得这宋老夫人可真是有意思的紧。 元妈妈一听,便侧过身,做请的姿势。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云鹤轩的方向走,两位老夫人打头阵,并排走着说话,各自的儿媳都在旁搀扶这。 顾初月和顾芳菲便有机会退到人群外,慢悠悠的跟着。 入了后花园,哪怕皑皑积雪也遮不住言国公府的奢华布局。 而假山旁的几棵梅树开的正艳,花团锦簇,美的动人心魄。 顾初月见了新奇,“着梅花开的,可真是漂亮呀。” 第544章 大魔王会打人的 元妈妈听了,笑着解释:“这几棵梅花乃是御赐之物,长公主喜欢在冬日弄些花花草草,皇上便赐了几棵梅树,据说还是宫中花匠研制多年而出的新品种,长公主留了两棵在流云苑,其余的都给老夫人送了去,老夫人只留了一棵,后来剩下的,长公主便做主种在了这里。” 顾初月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原来是御赐之物,难怪开的花儿都比普通的梅花要漂亮许多。” 说到梅花,她转头道:“二妹妹,我昨日让簌簌送过去的梅枝,可还喜欢?” 顾芳菲一路走来,边心不在焉,听到大姐姐这么一问,不知为何,经有几分心虚。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跟在最后面的少年。 走路大摇大摆,就连气质都玩世不恭的很。 哪知,在要收回视线时,宋英正好也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宋英挑了下眉,随手指了下手边的梅花。 顾芳菲又羞又气,连忙回头。 顾初月等了许久,也不见二妹妹的答复。 反而这小俏脸越发的红。 她担心道:“二妹妹,你没事吧?” 顾芳菲低着头,轻声道:“没、没事,大姐姐送的梅花,我很喜欢,很喜欢。” 她这才放心,“那就好,只是……”她走到顾芳菲的身前,伸手摸了她的额头,“你这脸怎么——” “大姐姐!” 顾初月话说一半,就被顾芳菲给打断了。 “怎么了?” 今日二妹妹怎么这么奇怪啊? 顾芳菲生怕大姐姐追问,焦急的揉着手里的帕子,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除了祖母,大姐姐应该最怕他。 顾芳菲整理了下表情,柔声道:“元妈妈,长公主他们都有事在身,可怎么也不见闻一表哥跟着妈妈出来?” “害。”元妈妈想起了临出云鹤轩看到的场景,简直啼笑皆非,“五小姐因为婚事闹个不停,偏的李太医又嘱咐,说不让五小姐的情绪太激动,可您也知道五小姐,一闹起来就连二夫人都管不住了,恰好,大少爷过去了,便出口教育了五小姐几句,五小姐便不闹了,老奴怕大少爷一走,五小姐又开始吵闹,这才没有叫大少爷出来。” 顾芳菲了然道:“原来如此,没想到闻一表哥威严之重,竟连小表姐都能制服,大姐姐说呢?” 顾初月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确定的问:“元妈妈,你确定是出口教育,不是……出手教育?” 元妈妈笑了两声,语气和蔼,“依老奴所看,若是五小姐还不安静下来,等待她的,怕就是出手教育了。” 顾初月一听,不由得缩了缩肩膀,下意识的想到自己去南风馆这件事。 这要是被大魔王给知道了,不管是什么理由,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啊? 她咽了咽口水,再也没有心思赏梅了。 一行人到了云鹤轩,还没进正屋,就听厢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少女不满的吼叫,接着是一道阴沉的男声: “再吵,就把你丢回尚书府。” 少女似乎并不怕,继续吼道: “我娘呢!” “回去了。” “我要找我娘!” “还吵?” “你凭什么管我?” 接下来,是一阵的窸窣声,或者,是传到外面后,只剩下了窸窣声…… 接着—— “对不起,我错了!大哥我错了!打人不打脸啊!” 少女又喊,可和刚刚的语气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顾初月望向众人,懵懵脸多于看热闹脸,就连平常处变不惊的两位老夫人都被声音给听的同人面面相觑。 刚刚说话的少女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顾芳菲惊讶的捂着唇,挽住了身边顾初月的手臂,轻声道:“大姐姐,没想到闻一表哥还有暴力倾向,他会打言可辛吗?” 顾初月:“…………” 别问她,她现在不敢保证。 但是她敢保证,只要小表姐再闹下去,大魔王一定会让小表姐有个完整的人生。 宋老夫人摸着腕间的玉镯,朗声大笑,“天不怕地不怕和我家混小子有一拼的五丫头,如今竟也有了害怕的人,真是让人好奇的很啊,元妈妈,里面是谁在陪同啊?” 元妈妈站了出来,露出了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容,“二夫人许是因为尚书府有事回去了,现在在里面陪同的,是大少爷。” “哦?没想到闻一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实则在星临他们这一辈里,很有威严啊,瞧,连五丫头都制服了,哈哈哈!” 元妈妈生怕厢房里的两位小祖宗再闹起来,连连将这一行人请到了正屋。 顾初月本想上厢房先去看看的,结果手臂便被人挽住了。 她一侧脸,就瞧见了耳尖通红的二妹妹,“菲儿,你这是怎么了?” 顾芳菲摇摇头,“没、没什么。” 她刚想再问,顾芳菲就加快了步子,直接拉着她进了人群之中。 一到正屋,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臂。 活像是看见了鬼怪似的。 是什么能让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庄得体的二妹妹这般慌张? 她随意回头一看,就瞧见了不远处的宋英。 对方不知从何处掐了朵梅花,放在掌间把玩,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她敷衍的笑了笑,连连拉着二妹妹又往前面走了几步。 谁知道这位小公爷的肚子里又在憋什么坏水儿? “老夫人,宋老夫人和顾老夫人来了。” 元妈妈的声音忽然响起,顾初月这才回神,朝着上首望去。 言老夫人身着藏蓝色蜀锦喜鹊登枝褙子,头戴杏黄色嵌碧玺抹额,正气定神闲的坐在高坐在黄花梨镶翠镂雕朱雀祥云纹榻假寐。 许是听到了元妈妈的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 言老夫人招手,“你们怎的都来了?” 宋老夫人和言老夫人直接坐在了下首两侧的檀木镂雕福寿纹圈椅上。 顾初月等小辈上前行礼,“言老夫人安好。” 言老夫人笑着抬手,“都好都好。”说着,又转而看向了两位老夫人,“你们怎的都来了?” 丫鬟们手捧托盘鱼贯而入,纷纷奉上茶盏。 宋老夫人呷了口茶后,调笑道:“你这人,先是下了帖子说是去春雪来,这下又忽然不去了,我们两个老家伙吃了亏,还不得过来讨杯茶吃?” 第545章 卿卿还是叫表哥吧 顾老夫人掀着眼帘看了眼对面,“诶,宋老姐姐惦记着春雪来可别带上我,我是来看望五丫头的,芳姑,将东西拿上来。” “是。” 芳姑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拿过一小瓷盒,递了上去。 顾老夫人道:“这是冰玉芙蓉膏,蜀郡的冰玉芙蓉极难开花,祛疤痕最有效果,姑娘家家的,身上可不能留疤。” 元妈妈将瓷瓶递给了言老夫人。 言老夫人放在手中看了看,笑道:“这冰玉芙蓉膏也是稀奇东西,五丫头是好动的性子,我几月前派人去蜀郡采买,毕竟有备无患,哪知小厮却是两手空空归来。” “蜀郡的冰雨芙蓉难培育,且花期短,我也是听闻那边的铺子上了药膏,这才匆匆派人去买,哪知竟买到了,初月当时若是没有这东西,怕是现在连门都出不去。” 言老夫人一听,笑瞪了顾老夫人一眼,“我说派人过去怎么落个两手空空回来,原是都被你给买走了。” 宋老夫人见她们聊的开怀,插话道:“幸好我也是有备而来,不然真成了没脸皮的,权当是来蹭茶的。” 说完,宋国公府夫人赵氏起身,让丫鬟打开了一直托着的锦盒,“家里没有顾老夫人那般稀罕的东西,只有些珠啊玉啊这类玩意儿,实在是拿不出手,倒是中秋时家父派人送了几棵老山参,我想着那玩意儿最是滋补,便借花献佛,挑了两根年限长的,还请言老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顾初月惊讶的瞪大眼睛。 啧啧啧,在古代,珠是珍珠吧?玉是她理解的那个玉吧? 这些在现代都是珍藏级别的东西到古代都成了送不出手的玩意儿? 她看向了上首的言老夫人,对方是和刚刚无异的笑容: “老姐姐有心了,李太医说辛儿正要补补,你瞧,山参就来了。” 宋老夫人哈哈一笑,“看来赶明儿得叫我及时雨了。” 两位老夫人跟着一笑,屋中气氛正好。 期间,赵氏提议去瞧瞧黄氏,毕竟两人平时关系极好,想着去宽慰她两句。 言老夫人允了后,赵氏将王氏也叫走了。 两家的媳妇都去了后,两位老夫人也没忘了来此的最终目的。 宋老夫人提议,“行了,这茶也吃好了,咱们去看看五丫头吧。” 顾初月也正有此意,都准备起身了,哪知言老夫人淡淡道:“去看什么,就让她闹,我看她能闹出个什么结果?” 宋老夫人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小孩子家家,该宠着时就要宠着,不然,五丫头若是真的逆来顺受随了她爹的意思,你便满意了?” 顾老夫人抿了口茶,“言老姐姐那是恨铁不成钢,近在都城的嫡孙女就这么一个,她会不疼吗?” 宋老夫人哼笑了的声,“既然如此,还为何要答应孟老太尉?直接拒了一了百了,以绝后患,当年那位是什么破烂德行,老妹妹,你不会忘了吧?” 言老夫人冷笑道:“儿子都差点毁在她手里,我这辈子,怕是都忘不掉。” “那五丫头还吵个什么劲儿?” 在宋老夫人眼里,只要她这老妹妹不答应,这桩婚事,定成不了。 顾老夫人沉吟片刻,才试探道:“不会是……” 言老夫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宋老夫人一听,着实气不过,直接将盖碗茶“噔”的放到案上,“他在那个狐狸精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多么?十几年了竟然还想着她,真不知道是被喂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多年了还管用?!” 顾老夫人皱眉,朝着对面摇了摇头,望向了下首。 恰恰,和顾初月对上了视线。 她讨好的“呵呵”笑了两声,装作无事般扭过头,摸了快要被震聋了的耳朵,不敢再看过去。 那日小表姐和言二伯吵架的时候,她正好在场,所以对老夫人们之间的对话,越听越了然。 就听,顾老夫人突然道:“月儿啊,你不是从昨日就闹着去探望可辛吗?既然来了,便去吧。” 顾初月闻言,起身朝着上首福了福身子,便带着二妹妹一起,准备去厢房。 哪知刚走进步,就听到: “等等!” 她一回头,正看见宋英也起身了。 “祖母,我也过去看看。” 宋老夫人挑眉,斜着眼睛瞄了一眼自己的嫡孙,“人家姑娘家家说悄悄话去了,你一个七尺男儿跟进去做什么?回来。” 宋英笑得一脸痞气,“祖母,我和言小五平日里也有几分交情,何况厢房里还坐着言闻一,她们能说什么悄悄话?” 言老夫人也劝,“罢了,孩子们自幼相识,你就让他去吧。” 宋老夫人笑而不语,只是摆了摆手。 宋英一看,便大步走到了顾初月的面前,“走吧。” 顾初月只好点了点头,随引路丫鬟,出了正屋。 言老夫人见他们有说有笑,不禁叹道:“平日里也不见星临怎么过来找辛儿,没想到他们私底下的关系,竟这般好。” 顾老夫人半掀着眼帘,“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罢,看向了对面。 宋老夫人忽然朗声笑了几声,却笑得言老夫人不明所以。 “怎么,小辈儿一走,就打起哑谜来了?” …… …… 三人随着丫鬟去了厢房,一进门,便看到了满地的狼藉,唯独一处干净整洁,两相比较,简直就是这屋里的别样风景。 顾初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处坐着是谁。 她悄咪咪的抬头,望了过去。 就见少年坐在楠木圈椅上,单手支颐,一身藏蓝色劲装,领口袖间皆绣着精妙绝伦的兽纹,腰间三指宽的革带上,依旧是那墨色蜀锦绣麒麟踏云荷包。 少年正在闭眼假寐,可眉眼间依稀可见不耐和躁意。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 真是不能干亏心事,否则等不到鬼敲门,她就先要因精神紧张而猝死了。 她持续的后退着,忽然手臂一紧,一回神,就见顾芳菲担心道:“大姐姐,你怎么一直往外走啊?” 她在心里大喊:当然是逃跑啊! 大魔王心情这么差,发起脾气来,是会打人的! 第546章 言闻一已经不耐烦 可还没容她再往回退,肩膀就被人伸手给抵住了。 顾初月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就听到了宋英的声音: “你不是吵着要过来吗?怎么言小五还没见着就要走了?” 顾芳菲顺着大姐姐的视线看了过去,也轻声道:“大姐姐,你和闻一表哥许久未见,怎么一见面便这般胆怯啊?” 顾初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捂着唇小声道:“我刚刚狠胆怯吗?” “很胆怯,像是……”顾芳菲哪怕并不愿意用那个词语来形容她的大姐姐,但是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别的词语,只能道:“像是老鼠遇到了猫。” “……” 宋英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插口道:“你不会是趁着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对不起言闻一的事情吧?所以看见他,才这么心虚?” 没等顾初月反驳,顾芳菲便先道:“小公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大姐姐冰清玉洁,请小公爷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长记性的宋英咬着后槽牙,“不然她心虚什么劲儿?” 顾芳菲柳眉一蹙,就要再同他辩一辩。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顾初月恍然回神。 二妹妹说的对呀,她和大魔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大魔王怎么可能知道她去过南风馆了呢? 她不能心虚,她应该镇定。 若是自乱阵脚,那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顾初月将二妹妹拉开,轻笑道:“小公爷在说什么呢?我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能做什么心虚的事情?” 宋英的视线落在她身侧的少女上,见她柳眉浅浅蹙,已然是恼了的样子,这才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摆脱了难缠的小公爷,她来不及松口气,就听道:“不进来?” 顾初月刚想答应,就听到自珠帘后的少女在喊:“是初月吗?” 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少年,依旧是清冷的眉眼,闭着眸子,也不再说话。 直到言可辛又叫了一嗓子,她这才道:“小表姐,是我,还有菲儿和小公爷也来了。” 说罢,她这才看向了少年,轻声道:“一、闻一表哥,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结果对方什么也没说,连个鼻音都没发出来。 她来不及多想,就见茴香从珠帘后走了出来,“两位小姐,小公爷,我们家小姐请您们进去。” 宋英一甩袖子,冷着脸就入了珠帘。 言闻一坐在外面,那珠帘内就小表姐一个姑娘,又卧床不起。 顾初月觉得这小公爷也太不知道避嫌了,又侧眸看了眼少年后,连忙也跟了进去。 珠帘后,顾初月一抬眼,就看见言可辛身着月白色里衣,正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绣榻上,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布条,无处发泄的怒气都聚在了脸上。 而绣榻旁更是一地的碎片,还有不知名的褐色液体溅的四处都是。 他们简直无处下脚。 宋英更是夸张,“言小五,你这屋像是被土匪洗劫了似的,你干嘛了啊?” 言可辛气的满脸通红,“行啊,你找拨土匪把我劫走算了!” 顾初月提着裙摆,小心的绕过那些碎片,坐到了绣榻上,安慰道:“小表姐,你先别急,言姨祖母不是已经答应了你,也答应了二伯母,说绝对不会把你嫁给孟广吗?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啊?” 言可辛一提这件事就生气,她单手握拳,用力的捶了下床榻,“都怪我爹,她居然想要带我去孟府用膳,祖母又不在,我不从,便骑马准备逃跑,哪知那马儿是个病的,跑到一半突然尥蹶子了,我就被抛出去了,结果脑袋撞到了假山上。” 说完,她又是一捶,“就连匹马都欺负我!” 宋英听完,围着言可辛的头看了几遍,啧啧叹道:“被马抛到了假山上只磕破了额头,精神气还这么足,言小五,你可以啊,命够大的啊!” 言可辛正在气头上,抬头就瞪了他一眼。 顾初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小表姐,你先冷静一点,现在事情已经不像咱们之前想的那般简单了,要从长计议。” 言可辛简直油盐不进,“计议什么?我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 说完,赤着脚就要往外冲。 地上全是碎片,这若是一脚踩下去,定会鲜血淋漓。 可言可辛力气大的很,顾初月继而顾芳菲两个人都拽不住她。 就在快要被她挣脱跳下去时,珠帘被人掀起,一道深沉的嗓音传来进来: “吵什么?” 顾初月抬头,就见言闻一站在满地的碎瓷片之中,剑眉紧皱,狭眸中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凛冽幽光,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种不怒自威的冷肃。 言可辛立刻偃旗息鼓,小声道:“大哥……” “坐回去。” “是……” 短短几句对话,言可辛都无比的乖巧,松手上榻的动作更是一店都不拖泥带水。 老老实实的跪坐在榻上。 顾初月也赶快坐到了小表姐身边,吩咐道:“茴香,叫人来把这里打扫打扫,若是等等老夫人们进来,如何下得去脚?” “是。”茴香赶快领命,然后一溜烟的功夫就出去了。 直到内室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言闻一这才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处圆凳上落座。 没等言可辛松了口气,久冷声道:“出去做什么?” 言可辛老实回答,“找我爹。” 言闻一眉眼嫌弃,“愚昧。” “我……” “诶,小表姐!” 顾初月连忙拉住了小表姐的胳膊,轻声道:“小表姐,你现在还受着伤,咱们不能冲动,要见机行事。” 许是有认镇场子,言可辛这才安静了几分,问:“怎么见机行事个法?” 顾初月粲然一笑,转头看向了宋英,“还请小公爷帮我门介绍下孟广的为人。” 宋英随口道:“富家子弟,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言可辛一听更生气了,“初月你听听,将这几样都占上的,那得是什么人间极品啊?我爹居然还跟我夸他?说他人品可靠?” 宋英嗤笑道:“孟广可靠?你还是指望着母猪能上树吧。” 第546章 卿卿想怎么管教我?(1) 言可辛越听越生气,双手握拳不断活络着筋骨,大有将刚刚那阵仗再来一次的架势。 但小火苗还没燃起来,就被抬头的言闻一,给压了回去。 她欲言又止,终究往绣榻里凑了凑,凑到了顾初月的身后,推着她的肩膀,“初月,你看我大哥,他刚刚差点就要打我了,你要为我做主,好好管教管教我大哥!” 顾初月以为自己听错了,满头都是问号。 她回头,露出了官方微笑:“小表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言闻一正好听到,慢悠悠的理了理袖子,冷笑了声,“哦?卿卿想怎么管教我?” 顾初月摇头如摇拨浪鼓。 言可辛瞪大了眼睛,“初月,你怎么成软柿子了?上啊!” 她身子往后轻靠,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小表姐,你不是软柿子,你上吧。” 言可辛指着自己受伤的额头,“李太医说我受了重伤,要静养,我现在浑身无力,还不软?” 顾初月嘴角抽搐。 浑身无力? 你见过哪个浑身无力的人能将这么大的一间厢房搞的连脚都下不去? 你见过哪个需要静养的人声如洪钟? 小表姐刚刚那一嗓子一嗓子的,就差把房顶给掀了。 现在跟她说浑身无力? 她侧过身,拍了拍言可辛的肩膀,语气十分的郑重:“小表姐,你刚刚是不是差点被打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再闹下去,接下来,一定会被打。” 大魔王眉头紧锁,已然是被吵的不耐烦的样子。 偏的小表姐还总想着去摸老虎的毛? 这不是活的不耐烦是什么? 言可辛不情愿的“嗯”了声,最终没有再大喊大叫,但还是不满,“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顾初月挑着俏丽的眉眼,身子微歪,发髻上的珍珠步摇便轻轻晃着,“自然是投其所好喽。” “投其所好?” “自然。”她笑着解释,“其一,投言二伯的所好,他不是一直想让你答应这桩婚事吗?那小表姐便先答应下——” “答应这桩婚事?!这和一刀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没容得她说完,言可辛便大叫着打断了她。 顾芳菲也着实是看不下去了,浅声道:“大姐姐在给你出主意,你若是信她,便让她将话讲完,毕竟同意与否,还是你做主不是?” 言可辛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尖,“不好意思啊初月,我最近心情不太好,你继续说。” 顾初月这才继续道:“小表姐你便假意答应这桩婚事,先让言二伯对你最近的印象来一次大改观,接下来,再让云敬表哥帮忙,去找言二伯,开一场诗会,邀请孟广来参加,就说是意在为妹妹把关,言二伯急于在言姨祖母面前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必定会答应,接下来,这第二好,便是投孟广所好。” 她看向了宋英,“小公爷可知这孟广平日喜好?” 宋英嗤笑了声,“吃喝嫖赌,贪财好色,还能喜好什么?女人、银子呗。” 顾芳菲闻言,悄悄抬头看了眼对面大刀阔斧坐着的少年,俊朗的脸上满是不屑。 哪知,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宋英给捉个正着。 宋英将刚刚剥好的栗子丢进嘴里,星眸含笑,“二小姐看我做什么?” 顾芳菲垂眸,轻声道:“没想到小公爷如此了解那孟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私底下怕是熟识吧?” 宋英一听,手里正剥一半的栗子都被吓掉了,“你别误会啊,我和孟广不熟的,他以前给我递过帖子去风花雪月,但是我拒绝了,我没去啊!” 顾芳菲水眸轻掀,“小公爷这样的身份哪里需要亲自过去,招招手花魁便来了,哪怕是陪着夜游观澜湖,花魁怕是也巴不得的。” 宋英听的满头雾水,什么也有观澜湖,什么—— 等等! 宋英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左腕,上面还系着少女的锦帕。 他忽然想起,那晚,顾初月好像掉水里了,和皓月一起。 而顾芳菲,也在画舫上。 看没看到,他也说不定。 他一拍腿,解释道:“那天啊,你听我说……” 顾芳菲蹙起柳眉,“这是小公爷的私事,和我解释做什么?” 宋英一听,心里越发的急躁,可刚要开口,又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 他唇角勾起了抹笑,语气随意的很,就想是在说什么家常事似都,“哦……我想起来了,那晚我想听曲儿,皓月就过来了。” 顾芳菲攥紧了被宽袖遮挡住的帕子,侧过身不再看他。 好端端的,提到了皓月。 那晚,同样令顾初月印象深刻。 她咬了下唇瓣,看向了半阖着狭眸的少年。 原本只是想看看大魔王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可惜对方毫无反应。 她的心渐渐放下,可眼神却渐渐哀怨。 那晚,她可是落水了的。 旧事重提,大魔王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撇撇嘴,又看向了言可辛,道:“黄鼠狼就算是披上了人皮也改不掉偷鸡的本性,到时候,孟广的真面目一旦暴露,小表姐你就负责委屈即可。” 她赌言二伯心里的愧疚比不上对小表姐这个女儿的疼爱。 何况,言二伯现在愿意并且一直在试图说服老夫人的原因,便是信了孟老太尉的话,以为孟广并非外人所传那般。 言可辛不确定的问:“初月,这个法子真的行得通吗?我不会刚一答应,孟家就来提亲吧?” 她笑容笃定,“只要云敬表哥的速度够快,言二伯就来不及想到提亲,毕竟还有言姨祖母坐镇不是?咱们事先和云敬表哥打好招呼就好啦。” 言可辛一听,洋洋得意的挺起了小胸脯,“那是,我二哥最疼我了,他一定会向着我的!” 顾初月不禁感叹小表姐的情绪修复能力之强。 刚刚气的满脸通红,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孟家似的,现在却笑嘻嘻的,整个人都欢快的很。 压在心头的大石一解决,言可辛便又恢复如常,和刚刚一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居然还想着解了额头上的布带再出去骑马。 好在这里人多,及时按住了她。 第547章 卿卿想怎么管教我?(2) 言可辛特别无辜,“我都憋了好几天了,除了吃就是睡,无聊死了,还有我这额头,李太医也太小题大做了,就中指那么大的伤口,碍不了什么事儿的。” 顾初月一听,更是不让她起来了,担心的不得了,“小表姐,中指那么大的伤口还叫没事儿?你受伤的地方不是胳膊不是腿,是头啊!稍稍照护不好伤口,轻则感染,重则……” 她没将那两个字说出口,只能感叹小表姐的心,是真的大。 这时,顾芳菲抬眸,轻声道:“大姐姐的意思是,你要装作从心里愿意、接受这桩婚事,这才能骗过言尚书,让他放下警惕心,只是,言尚书为官多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怕是见了不少,你能骗过他吗?” 顾芳菲这么一说,倒是提醒顾初月了。 小表姐向来直言直语,生性率真,喜欢不喜欢都摆在脸上。 让她假装喜欢一个不喜欢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想要骗过言尚书,更难。 言闻一也掀着眼帘,语气冷硬而又充满嫌弃:“没心没肺。” 没容得言可辛开口,顾初月便先将她的话堵了回去,“小表姐,这件事情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可要学会忍耐,不能像之前那样莽撞,否则,咱们计划的再好,言二伯也难免不会疑心,这几日,你得好好修炼修炼演技。” 言可辛豪爽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你就放心吧,不就是演戏吗,我等会就把你寄放在我这的画本子都找出来看个百八十遍,学学里面那些扭扭捏捏的小人做派,诶,对了初月,你一会儿把那些画本子都带走吧,嗯……给我留两本就行,前几天我看画本子被祖母看见了,要不是我说那些都是你的,她非要罚我抄书不可。” 顾初月:“……?!” 她悄咪咪的回头,准备看看大魔王的反应。 哪知道,恰好四目相对。 言闻一的薄唇勾起了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案上,周身气息凛冽如寒风,着实刺骨。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迅速回头,拉着言可辛的手,疯狂给她使眼色,都快哭了,“小表姐,你说什么呢?什么画本子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是不是记错了啊……” 偏的言可辛粗神经,就是没看出来,还伸出手贴了贴她的额头,“不烧啊,初月,你怎么说胡话了,还什么画本子?那都是你寄放在我这的啊,说是我大哥不让你看,你又舍不得扔,这才……大、大哥?” 言可辛瞪大了眼睛,忽然将嘴一捂。 顾初月扶额,“小表姐,你终于看见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了。” 言可辛本想着仗义挽救一下,可当她抬头就看见大哥满脸凶狠都时候,一切都化为虚无。 她麻溜的跳下绣榻,“那、那什么老夫人们都来看我了,我不出去也不合适,茴香把披风给我……” 茴香乖乖拿上披风给小姐穿上。 言可辛将披风一裹就往外跑,只是跑到一半,忽然发现好像忘了什么,又赶快折回去。 顾初月正不知所措,哪知一抬头就看到小表姐又冲了回来,她心里感动,小表姐果然没有忘了她。 可就在她已经将手伸出去了时,言可辛却冲向了她的身边,一把拉住了顾芳菲,转身就往外跑。 顾芳菲始料未及,连连回头,“大姐姐……” 宋英见此,也跟了出去。 临走之前,还递给了顾初月一个同情的眼神。 槅扇门被“啪”的关上了。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言闻一的手指,依旧不徐不疾的点着案面,虽未开口,可“哒哒哒”的声音如同无形的压迫,砸在了顾初月的心头上。 本来就心虚的顾初月,再一经刚刚小表姐的说漏嘴,更是紧张,贝齿不断咬着下唇瓣。 大魔王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也不能总是坐以待毙不是? 她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凑了过去,“一一,你怎么不说话呀?” 言闻一勾唇,“说什么?不如卿卿说一说,对于看画本一事,咱们先前是如何约定的?” 顾初月一听,主动解释:“实话实说,我都忘记还有画本子寄放在小表姐这儿,她今日要是不说,我估计都想不起来了。” “所以?” “我院子里的画本你是知道的,珍珠别提多听你的话,那些画本是扔的扔,烧的烧,一本都没留,放在小表姐这的我是真的忘记了。” 言闻一又问,“若是记起来了,当如何?” 她立刻道:“就算是记起来了,我也不会要回来的,全都送给小表姐!” 说完,她拉住了言闻一的袖子,慢悠悠的晃着,歪着头,杏眸水汪汪,“一一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言闻一眯了眯狭眸,趁小姑娘不注意,顺势揽住了她的腰,手臂用力,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初月根本没料到大魔王今天这么好说话,俏脸“唰”的下就红了,她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小声呢喃着:“你、你快放开我,这是小表姐的屋子……” 言闻一揽在她腰肢上的手臂丝毫不松,“她不在。” 还不是被你给吓跑的?! 可这句话顾初月只敢在心里嘀咕,她担心道:“这是云鹤轩啊,要是被人发现的话,我就没脸见人了!” 言闻一伸手,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没人敢进来。” 顾初月这才扬起了下颌,“那好吧,那就给你抱一会儿吧!” 小模样要多傲娇有多傲娇。 言闻一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揽紧了怀里人,眉眼间宠溺不减,和刚刚简直是判若两人,“卿卿真是大方呢。” 她眉开眼笑,“那是当然,不过——”她及时刹车,故意板着脸道:“你要是再凶我,我就按照小表姐说的,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完,还伸出了手指点着言闻一的侧脸,证明自己是凶巴巴的。 哪知还没戳两下,就被人握住了。 言闻一轻轻吻着她的指尖,狭眸中是溺人的炽热,嗓音撩人:“哦?卿卿想怎么管教我?” 第548章 让卿卿亲回来,好不好? 顾初月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脑袋上就差冒水蒸气了,心里的小鹿像是在跳水似的,不断在危险边缘试探。 她轻刻了一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气势,“你你你、你不许亲我!” 言闻一眉眼如山,可剥开缭绕云雾后,却似是百花齐放般的笑意,他低头,对小姑娘的话简直毫不忌惮,甚至抬眸,语气颇有些挑衅的意思:“我这般,卿卿当如何?” 顾初月:“…………” 原谅她画本看的还是太少了,根本不是大魔王的对手。 就在她脑子逐渐变成浆糊之前,言闻一的俊颜忽然在她的面前放大: “让卿卿亲回来,好不好?” 没等顾初月反应,冰冰凉凉的薄唇便贴了上来。 她呆呆愣愣的睁着水杏眸,不敢置信。 大魔王的等级太高,她就算看一百本画本,都未必是人家的对手,尤其,她现在还被禁止看画本了。 就在她遐想之际,唇瓣忽然一痛。 “唔,疼……” 言闻一敲了下她的额头,“知道疼还敢出神。” 她一听,轻轻的“哼”了一声,谁知道自己会被咬啊…… 言闻一见小姑娘噘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挑着眉,“怎么,卿卿这是还想再来一次?” 顾初月一听,连忙捂住嘴,“你你你、你个登徒子!” 可可爱爱的小模样惹得言闻一心情大好。 他伸手,将人按在自己的怀里。 顾初月乖乖的靠着,刚想说要是在这里待太久会不会不好,就听头顶传来少年慵懒的嗓音: “卿卿最近在做什么?” 顾初月心中警铃大响,她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紧张,“我……我最近在家里补拙,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久了……” “是吗?琴棋书画,茗香花绣,八雅之中,卿卿是在补什么?竟然这般重要,失约之后,音信全无?” 顾初月刚想随口说个女红,就听到了后面的“失约”两字,顿时有点懵,“什么失约啊?失谁的约?我没有失约啊?!” 言闻一垂眸,就能看见小姑娘慌里慌张的模样,淡淡道:“除了我,你还约过别人去顺祥斋吗?” 她一听,立刻摆手:“除了小姐妹和你以外,绝对没有别人!但是最近除了上次咱科去顺祥斋吃糕点以外,我都不记得同你还有过约定,还是说……” 她试探道:“我上次后来睡着了,难不成是我忘了?” 言闻一只是看着她。 顾初月小心脏一惊,立刻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只要一睡觉或者昏昏欲睡都时候,几乎是不记事情的。” 言闻一想起了,小姑娘半睡不醒时和醉酒几乎没有两样。 只是,他依旧眯起了狭眸,“卿卿说的有理,只是为何,表现得如此心虚啊?” 顾初月一听,咬咬牙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双手插着腰,“我哪里心虚啦!” 言闻一抬眸,清冷的狭眸中带着漫天的压迫,同她对视。 她的小心脏又乱了频率疯狂乱跳,慌张的不得了,可眼神依旧坚定。 言闻一这才嗤笑了声,移开视线,捏了下小姑娘的脸颊,淡淡道:“我自然是相信卿卿的,只盼着卿卿,不要辜负我这番信任才好。” 她声如蚊蝇,“我当然、当然不会了。” 只是这一波不算试探的试探后,顾初月再也坐不住了,生怕大魔王一个不如意又开始第二轮攻势。 她漆黑的瞳孔一转,笑眯眯道:“小表姐他们都过去正屋很久了,唯独咱们两人还没过去,里面可坐着三位火眼金睛的老夫人,小表姐就算撒谎掩饰,又哪里瞒的过去?” “嗯?” “这是云鹤轩,我本就是打着探望小表姐的名头来的,结果小表姐却早就去了别处,我若是太久不过去,终究是失了规矩,咱们也快过去吧。” 在她期盼的眼神下,言闻一这才点了点头。 顾初月一看,立刻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咱们快走吧!” 说完,便先逃为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屋外厅。 一进屋,顾老夫人便甩了个冷眼过去,“还知道回来啊?” 顾初月一听,连耳尖都红了,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抬头看祖母的眼神,只是仔细听着几位老夫人的话。 只是没想到,宋老夫人忽然点名问了言闻一。 “老妹妹,这就是你那位长孙吧?几日不见,越发的俊朗了。” 言老夫人点了点头,“正是,闻一,还不来见过宋老夫人。” 言闻一只是简单的起身拱手。 宋老夫人点头,话锋又是一转,笑道:“这五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知是随了谁,全都城都没几个能管住她的人,没想到今日,五丫头却主动服软,闻一是用了什么法子?我可是好奇的很。” 言闻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对面的言可辛。 言可辛浑身一激灵,连忙抢话道:“大哥还能对我做什么?当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讲了一通的长篇大论,我顿时就醒悟了,大哥,你说是吧?!” 言闻一这才淡淡的应了声“是”。 听到这里,顾初月差点没憋住笑。 什么以理服人?怕是就快以武服人了。 她悄悄望向上首,也不知几位老夫人相信与否,但好在,没有再追问了。 三位老夫人换了个话题,相谈甚欢,直到将近要用午膳的时候,这才停下,吩咐元妈妈摆宴。 但因着怕小辈们拘谨,便起了两桌,一桌在外厅,另一桌在言可辛所住的厢房里。 虽说男女大防,可东齐到底民风相对开放,尤其宋英他们几个自幼青梅竹马,皆是好友,老人家更是又少了些顾虑,有时,便由着他们去了。 直到顾初月等人全都去了厢房,言老夫人才问:“你家青绍,可有消息?” 顾老夫人抿了口茶,顺手递给丫鬟,让她再添些,这才道:“还在宫里关着呢,能有什么消息?” 言老夫人轻笑,“你倒是放心的很。”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着急有什么用?” 第549章 乖 宋老夫人听到这,直言不讳:“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是皇上换个公主,你看她还能不能说出这番话来。” 言老夫人冷笑了声:“这还多亏皇上如此疼爱二公主,虽给不了长公主的名头,可你看看,光是这份宠爱,就是宫里的独一份,大有先帝当年的作风,你忘了,当年光是因为长公主这么一个称呼,皇上还和皇后娘娘大吵一架,只是最后的结果,一点都不如皇上的意。” 二公主在公主们中虽然排行第二,可却是所有公主中,年纪最大的,已经十八岁了。 人人都说,是皇上疼爱,舍不得二公主嫁人,这才久久定不下婚事。 宋老夫人哂笑道:“皇长子的名号已经被人占去了,长公主的称呼,皇后娘娘如何情愿让去?还不是以二公主大闹一场收尾?不过这二公主的行事风格也算是皇宫里的独一份了,哪怕皇室的脸都被她丢尽了,皇后娘娘还不是得忍让着?” 顾老夫人端着盖碗茶,只是看着里面漂浮的茶叶,道:“前几年朝阳侯退婚一事闹的是满城皆知,偏的皇上不长记性,有意再来一次,依两位老姐姐的意思,二公主禁足这些日子,可会有悔改之意?” 宋老夫人向后一靠,懒懒道:“我们家后院有一条狗,一直是管家在养,每日吃的都是些骨头剩饭,后来我家倾城见了那只狗,觉得新奇,便要到了院里养着,每日烧鸡烧鹅,好吃好喝的养着,可那狗虽然很喜欢吃烧鸡,但更爱吃别人吐出来的骨头,直到老死,都没有改变。” 两位老夫人一听,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后,端起茶盏,笑而不语。 二公主品行不端,且不知悔改,一旦解除禁足后,露出马脚闯出滔天笑话,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看不过二公主平日行事的人,可不在少数。 正好,元妈妈掀着帘栊进来,笑道:“老夫人,该用膳了。” 言老夫人看了左右老姐妹一眼,起身道:“用膳吧。” 直到落座,忽然又问:“厢房那边,可上膳了?” 元妈妈答:“老夫人不用担心,五小姐他们已经开始用膳了。” 此时的厢房里,很是热闹。 没有长辈在场,吃喝玩闹,便没了顾虑。 正到了午膳的时辰,顾初月早就饿了。 她刚要开吃,碗里就多了几根绿油油的小青菜。 正是疑惑是谁夹的,一抬头,就对上了言闻一的狭眸,她夹起了那几根菜,“一一,这……是你夹给我的?” 言闻一微抬下颌,“怎么,不喜欢?” 顾初月:“…………” 大魔王都不知道和她吃过多少次饭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她恹恹的将青菜塞进嘴里,囫囵一吞。 言闻一像是没看出来似的,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卿卿真乖。” 满桌子鸡鸭鱼肉,她却要吃小绿叶? 顾初月不愿意了,本想用眼神抗争,可人家却移开了视线。 但是这小青菜她刚刚吃了一口,简直清淡的不得了,只适合小表姐这样的病号吃,她就算了吧。 她望着不远处的那盘板栗烧鸡,越看碗里的小青菜越不顺眼。 她本想悄咪咪夹出来不吃,可还没碰到桌子时,就听对面小表姐道:“你是哪个院子的下人,怎么进来都不通报?” 顾初月一惊,筷子上的小青菜差点掉到桌子上,也看了过去。 那丫鬟连忙行礼:“五小姐,奴婢是流云苑的二等丫鬟,因着厢房门口无人值守,这才冒然进来,还请五小姐恕罪。” 言可辛一听,便道:“原来是大伯母院子里的啊,那你就起来吧,可是,今日大伯母和二哥不是进宫了吗?” 那丫鬟一听,连忙道:“大夫人进宫后,也不忘念着为大少爷修葺南山苑的事情,特地找了宫里的匠人设计了张图纸,说是要按照上面的修葺,便派人将图纸送了过来,想让大少爷去看看满意与否。” 言可辛一听,道:“行了,那你先回去吧,我大哥用完膳就过去。” 丫鬟为难道:“这……五小姐,宫里头的匠人师傅还在等着大少爷的回话,您看能不能让大少爷现在就过去看看,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那你让人把图纸送过来不就行了?” “可……”那丫鬟着急的不得了,“可大夫人今日进宫没带什么人,那图纸是皇上身边的太监送过来的,奴婢实在是……” 言闻一却视若无睹,又夹了好几筷子青菜放到身边人的小碗里。 顾初月哭丧着脸,“我不想吃青菜,我想吃肉。” “多吃青菜,对身体好。”说着,又补了一句,“卿卿乖。” 顾初月瘪着嘴,她真想把这些小青菜都塞到大魔王的嘴里。 门口的丫鬟瞧这架势,“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还请大少爷随着奴婢走一趟。” 没容等顾初月看看大魔王的反应,就听道:“好好用膳。” 她抬头,就见身边少年已经站了起来,随着丫鬟出了厢房。 顾初月见人一走,立刻将碗里的小青菜都拨了出去,夹起了一块红烧肉,说话含糊不清:“闻一表哥的院子怎么还没修葺完呀?” 言可辛见她吃的香,也夹起了一块排骨啃着,“大伯母之前好像就说要修,但是大哥的想法太简单了,大伯母又觉的既然要修便要修到最好,两个人意见不统一,自然修不了喽。” 一旁的宋英听了,嘲讽的笑了声,“大夫人怎么想起要给言闻一修葺院子了?” 若是庶女也就罢了,他就没见过能容得下庶子的嫡母。 言可辛一听,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是祖母的意思吧,大哥的南山苑确实是破了点,夏天去还算阴凉,可冬天一去,跟冰窖似的,哪里住的了人?” 顾初月一听,忽然觉得嘴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不是说里面烧了熏笼吗?” 言可辛叹道:“好几十年的破院子了,只烧熏笼有什么用?还不是四处漏风。” 第550章 怕是害相思 顾初月一听,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南山苑了,原来大魔王的居住环境真的和他说的那般差。 平日里她那正屋烧几个熏笼,一到下雪天都觉得冷嗖嗖的,四面漏风是什么样的温度,她想都不敢想。 言可辛见她出神,举着筷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初月,你想什么呢?” 她回神,笑了笑,“没什么,在想闻一表哥若是答应修葺南山苑,会选择什么样的风格,那地方我去过几次,实在是荒凉的很。” 哪知,她这话一出口,言可辛便撇着嘴,摇了摇头,“你不怎么过来,怕是不知道,我大哥院子里连丫鬟都没有一个,就那两个小厮伺候着,祖母和大伯母给大哥安排过几批下人,可都被大哥给拒绝了,我听我娘说,那些下人连南山苑的门都没进去,修葺院子是项大工程,肯定要有不少的人过去,大哥愿意才怪。” 顾初月蹙起黛眉,“闻一表哥的性格,我是知道一点的,只是既然院子都那么破了,若是不修葺,他怎么住啊?” “不知道。”言可辛无所谓的夹起一颗肉丸塞进嘴里,“我之前好奇的问过大哥,结果他说他自有地方住,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自有地方去?”顾初月歪了歪头,“闻一表哥的住处不就是南山苑吗?除此之外,他还能去——”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好像明白闻一表哥的“自有去处”是什么意思了。 除了南山苑,他还能去哪? 不就是她的小金窝了? 言可辛瞧着对面的小姐妹脸色越发的红,担心道:“初月,你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没容得顾初月摇头,旁边的宋英便嗤笑了声,“风寒?依小爷看,怕是害相思了吧?” “嘿?”顾初月刚要反驳两句,就听身边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小公爷,现在在聊的是闻一表哥,你却总扯上我大姐姐,到底是何意?” 宋英欲言又止,最后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说话。 顾初月见到这一幕,觉得好笑之余又有些惊讶。 这宋英怎么像个吵架吵不过就赌气不理人的小孩儿啊? 她这话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却没想到身边的小表姐却直言了出来:“宋英,人家说的是事实,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是,还玩起了赌气啊?瞧这一脸的哀怨,像是怨妇一样,哈哈哈哈……” “言可辛!”宋英将筷子一拍,咬牙道:“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小爷非饶不了你!” 言可辛有恃无恐,两手放在耳边朝他扮鬼脸,“略略略……” 宋英一拍桌子直接起身,就要伸手去抓她。 言可辛一看,也不示弱,连忙从圆凳上跳了起来,一跑老远,半点病人的自觉都没有。 两人蹿的都特别快,顾初月劝架的手一伸出去,连他们的衣袖都没碰到。 茴香在一旁担心的揪帕子,“小姐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呢,李太医说是要静养……” 顾初月听了一阵的头大,想让小表姐静养? 这和卸了马儿四条腿有什么区别? 不存在的。 她刚要起身过去,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二妹妹?” 顾芳菲捂唇一笑,眉眼俏丽却不乏温柔,“大姐姐,你看他们,不过是在玩闹而已。” 顾初月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两人已经打作一团,眉飞色舞的谁也不让谁。 只是…… 她回头,就见二妹妹眉眼含笑,也不由笑了起来。 二妹妹还是那般,嘴硬心软。 她顺势坐了下来,刚要调笑两句,就听身边二妹妹担心道:“大姐姐身体不好,小公爷他们做什么又没个准儿的,大姐姐现在过去,若是被误伤了可怎么好?” 顾初月一听,摸了摸额角,她还以为…… 而言可辛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一声,“大姐姐不会以为我是在担心他们吧?” 顾初月呆呆的点点头。 简直就在一刹那,顾芳菲脸上的笑容已经全无,“他们想吵便吵,想闹便闹,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当然是担心大姐姐啦,大姐姐身子不好,马上就要过生辰了,可不能受伤,会不吉利的。” 顾初月心里又是无奈又是欣慰,她夹了一块糖醋鲤鱼放到她碗里,“时间过得可真快,若非二妹妹提醒,我都忘记自己的生辰了,仔细算算,是快了。” “对呀。”顾芳菲抿唇一笑,垂眸道:“不知大姐姐,想要什么礼物呀?” “只要是二妹妹送的,我自然都喜欢。” “才不是……” “啊?”顾初月懵了懵,刚刚那句话虽然是随口一答,却也是她的心里话,却没想到,被二妹妹给否认了。 就见顾芳菲委屈的揉着帕子,“去年我送给大姐姐的云肩是我亲自绣制的,可第二天,大姐姐就赏给丫鬟了,还说送什么都喜欢,骗人……” 被天降大锅砸晕的顾初月:“……我、我不记得了……” 顾芳菲一听,又是失落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是,我竟忘记大姐姐失忆的事情了,大姐姐都失忆了,又怎会记得这样的小事情……” 说着,秀美的小脸儿越发的伤感。 以为自己黑锅都背完了的顾初月一下子哽住了。 她简直无法想象这样未知的黑锅还有多少。 只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她叹了口气,“二妹妹,不好意思啊,要不你今年再送我一个云肩?我一定好好珍惜,留着过年穿!” 顾芳菲却柳眉轻蹙,“去年便是送的云肩,今年若是再送,岂不是没了惊喜?况且……大姐姐的态度如此敷衍,莫不是不希望我送礼物给你?” 顾初月简直哭笑不得,“我哪里有敷衍呀,二妹妹的女红我是知道的,技艺精湛,我确实很想要二妹妹亲手绣制的云肩呢!” 说完,她还肯定的点点头。 顾芳菲一听,有些不太相信,“大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吗?” “真的,比珍珠还真!” “那……我今晚回去便着手为大姐姐绣制云肩,不过,那可不是生辰礼物,至于大姐姐的生辰礼物,我另有打算。” 顾芳菲终于喜笑颜开。 第551章 脸怎么这般红? 午膳过后,宋英和言可辛两人累瘫在了圈椅上,可依旧谁也不让谁,你一言他一嘴的说个没完。 一个不像是病人,一个不像是探病人的。 顾初月则慢悠悠的吃着蜜饯果子,偶尔剥开一两个栗子和二妹妹分享,手边便是喜欢喝的温奶,好不悠哉。 她往嘴里扔了颗松子,“小表姐啊,你就别乱动了,不然把李太医闹来,今晚说不定又要多喝碗药汤。” 说到李太医,言可辛瞬间坐直,一副满肚子话要说的架势,“初月,你是不知道,李太医有多狠!我就脑门破了个口子,结果李太医竟然还给我外敷什么麻什么东西,在我脑门上缝缝补补的不说,还开了一大堆的药,麻烦死了。” 宋英嫌弃的补充,“什么什么麻什么东西的,那是麻沸散,没文化真可怕。” 言可辛扭头就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吐槽药有多苦。 而顾初月自听到“缝缝补补”开始,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打断道:“小表姐,你说什么?你头上的伤口还缝过了?” 在古代,一旦用上了麻沸散还需要缝合的伤口,都不是小磕碰那么简单。 顾芳菲听了,也不由得一惊,“可是,我听娘亲说,小表姐被送回云鹤轩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况且还用了麻沸散,又如何知道自己头上的伤口经过了缝合?” 宋英也道:“你不会是胡说的吧?” 顾初月觉得二妹妹说的有理,也望了过去。 哪知言可辛霸气的翘着二郎腿,直接道:“你才胡说了,我今天醒了后把布带一掀就看见了,还没长好呢,我这还能看错了?” 他们三人:“…………” 顾初月在现代便是一名医生,虽然从事科研居多,但也做过一段时间的临床医生,患者自己不珍惜身体是最让人头疼的,哪个医生听到这样的话不得被气个半死? 她庆幸李太医不在这,否则非得气的胡子翘到天上去。 难怪听说言二夫人一连两日都在以泪洗面,原来小表姐伤的这么严重! 就连宋英都冲言可辛竖起了大拇指。 顾初月被她这态度搞的头更昏了,“小表姐!你知道伤口还没长好就敢掀开布带?我们人的面部肌肤都很脆弱的,一不小心磕磕碰碰都会留疤,何况是缝合过的伤口?怎么能轻易就把布带掀开呢?!” 言可辛还没见过她这向来性格温软的表妹发过脾气,一下子愣住了,“初、初月……” 她也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呼了一口气,便道:“茴香啊,去叫李太医吧。” 言可辛立刻跳了起来,“啊?我又没事,叫什么李太医啊?茴香,不许去!” 顾初月皱眉:“小表姐!不在大夫的指示下冒然掀开布带会影响伤口愈合的,你知道容颜对女儿家有多重要吗?若是再这样冒冒然下去,有多少的冰玉芙蓉膏都不管用,今天,必须去叫李太医!” “不行!不能去……嘶!”言可辛急的皱眉,一下子牵扯到了额头上的伤口,“不能去,要是被我娘知道了,她不定得担心成什么样。” “那你明知道二伯母会担心,又干嘛去掀开啊?!” 言可辛小声嘀咕,“我、我不是好奇吗……” 顾初月此时一口气哽在胸口里,上不去下不来。 她咬牙,“小表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好奇害死猫?” 言可辛摇摇头。 她微笑,“那你今天知道了吗?” 言可辛疯狂点头。 最后,还附上了一句话,“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我祖母?” 顾初月头疼,“看你表现吧,快快快!去榻上躺着,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说完,又转头吩咐:“茴香,把冰玉芙蓉膏拿过来。” 言可辛怕祖母发脾气,又怕娘担心,只好乖乖的躺到了榻上。 顾初月跟着过去,净手之后拿起了干净的棉帕擦拭,这才举着双手,不再动作。 珠帘外,是不同于刚刚的寂静。 宋英靠在圈椅上,掌心里把玩着两颗核桃,一双寒星眸望着对面的斯文恬静的少女,毫不掩饰的熠熠生光。 顾芳菲被这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她侧过身子,轻声道:“还请小公爷自重。” 宋英嗤了一声,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对面,“你那好姐姐都进去了,你怎么没跟着进去?” “还请小公爷自重。”少女只是重复着同一句话。 宋英嘴硬,“没意思。” 说完,视线依旧。 顾芳菲实在是没办法了,被盯的耳尖都晕上了层淡淡的薄红,她抬头,大着胆子瞪了对方一眼。 哪知,宋英的视线更猖狂了! 她气不过,下唇都要被自己给咬破了,“你……哼……” 随着宋英摊开手的动作,顾芳菲忍无可忍,小跑着进了珠帘后。 珠帘是由琉璃珠子穿连而成的,相互碰撞后声音清脆。 顾初月听到动静后,以为是茴香来了,便道:“直接打开拿过来。” 哪知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大姐姐,打开什么?” 她一听,转身就见二妹妹脸色微红的站在她面前,一看便是愠怒了的样子,她走了过去,轻声问:“脸怎么这般红?” 顾芳菲轻轻摇了摇头,垂眸看着绣鞋上面的珍珠,“许是刚刚喝了杯热茶吧,大姐姐的手怎么一直举着?” “在等茴香去拿药膏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的脚步声,她歪了歪头,视线越过二妹妹,本以为来人是茴香,哪知是珍珠。 “珍珠?你怎么过来了?” 珍珠福了福身子,“大小姐,刚刚夫人身边的常妈妈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教导二小姐古琴的先生明日临时有事调了上课的时辰,现在已经到学士府了,让二小姐同言老夫人告别,回去上课。” 顾初月一听,惊讶道:“二妹妹,你的补拙课程还没结束吗?” “还没有,娘亲又为我请了位新先生。”顾芳菲睫毛低垂,轻声道。 “可你的古琴已经弹的相当好了!” “娘亲觉得,还差些火候。” 顾初月听了,一阵的扎心。 到了二妹妹这样的水平还是差些火候,那她的古琴水平岂不是连小火苗都看不见? 第552章 都杀了 不得不说,婵姨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顾初月回头看了眼在榻上躺得笔直的小表姐,又回过头,“二妹妹,那你……婵姨给你安排了很多课程吗?” 她已经有几次去找二妹妹,都被常妈妈以“二小姐正在上课”为理由给推拒掉了。 尤其最近,二妹妹瘦了许多。 前一段时间她就听芙蕖说过,说什么先生们都想要回老家过年,那些先生皆为大儒,在乎合家团聚,都不在乎夫人开出多么诱人的束脩,所以近来的课程安排很是紧凑。 她当时听了后,还不大相信,毕竟最近还出了青绍这么一档子事,婵姨应该不会给二妹妹这么大的压力。 没想到今日…… 顾芳菲却是浅浅的笑了笑,“先生已经到了,我又岂有逃课的道理?娘亲为了请这位先生来都城,前前后后都费了不少心思,我总不能辜负娘亲的期望,大姐姐,我便先回去了。” 顾初月听了一阵的心疼,却也不好阻拦,只好道:“好吧,只是听说午膳的时候外面又下雪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清扫干净,你注意脚下安全,别滑倒了。” “好,多谢大姐姐关怀。” 说完,顾芳菲便转身离去。 顾初月叹了口气,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窣。 她一回头,就看见言可辛探出头来,眼睛睁的溜圆,“虽然我不喜欢顾芳菲,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优秀,在琴棋书画这些方面,她都那么厉害了,每天还要上这么多课?她娘亲对她的要求也太高了吧?是想让她上天吗?难怪我娘总说什么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认真,我之前还在想是谁,今天一看,多半就是顾芳菲了。” 说完,没等顾初月回答就又道:“不过,虽然琴棋书画我不如她,但是别的方面,我还是比她强的,比如骑马,再比如刷枪,我都比她厉害!” 说完,还洋洋得意的晃头晃脑。 结果把顾初月看的一阵头大,连忙道:“小表姐喂,你快别晃了,能不能顾及一下头上的伤口,你要是再这样一点都不把身体当回事,我这就去告诉言姨祖母和二伯母,然后把李太医请过来!” 言可辛一听,立刻躺了回去,不满的小声道:“我这不是躺回去了吗,麻烦人家李太医做什么……” 又过了片刻,茴香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小姐,奴婢不认识这药膏,找了许久才看到,还请顾大小姐见谅。” 顾初月打了个哈欠,“没事儿,你把药膏打开放到小表姐床头,再洗个手,把她缠在额头上的布带给一圈一圈的揭下来。” 茴香一听,吓的手直发抖,差点把冰玉芙蓉膏给扣在地上。 顾初月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她走到榻边,“小表姐,你先坐起来。” 言可辛乖乖坐起来。 从揭开布条到净手抹药,顾初月的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直到将布条再缠上去时,表情始终淡然,唯独在看到那条伤口时,她轻轻的蹙了下眉。 “好了。”她将剩下的一点布条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言可辛立刻就要站起来,她连连伸手压住,叮嘱道:“小表姐,冰玉芙蓉膏我涂了许多,如果你随意乱动导致布带移位,那可就白抹了,就算你不怕留疤,也会影响正常的愈合,你明白了吗?” 言可辛笑嘻嘻道:“我当然明白啦,不就是不能乱动吗?你放心,我老实的很。” 顾初月:“……” 不说最后那句还好,一说了之后,她越发觉得小表姐的话不可信。 言可辛依旧是用披风将自己裹的严实,大大咧咧的坐在圈椅上,朝着外面喊道:“宋英,你可以进来了!” 话音刚落,少年便大步走了进来,见言可辛头上的布带竟比有些太医系的还要好,不禁笑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医术了?” 顾初月随手端了盏茶,“久病成医呗,别的不会,这种光是看的东西,还学不会?” 宋英挑着眉,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您可是看病专业户……” 她表演了个现场翻白眼,又开始观察小表姐的情况。 而言可辛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就凑到了她的身边,“我听说青绍回来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而且前几天我无聊的时候问二哥,二哥也遮遮掩掩的不说话。” 没等顾初月回答,宋英就抢先道:“人都被扣在宫里了,还提?那不是徒增伤心事吗?” 言可辛张大了嘴,“可青绍表哥从外城回来,还协同皇子查账,应该是立了大功啊?怎么会被扣在宫里?” 顾初月刚想开口,结果身边宋英又道:“还能怎么着,二公主看上了他,想让他当驸马呗,皇上看上了他,想让他女婿呗。” 顾初月咬牙回头,“小公爷,你就算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言可辛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无限的好奇中:“二公主啊?!青绍表哥怎么会被她给看上啊,她可是出了名的浪荡不堪,养面首就罢了,竟还强抢良家妇男!而且还虐待宫女,动辄便是打骂,有一段时间竟还以那为乐!按照我爹的话来说,就是心肠歹毒,品行不端!” 顾初月吃着松子,“二公主不就是因为和朝阳侯世子有婚约的情况下养面首才被退婚的吗?小表姐你说的,也都是有人陆续曝光出来的,否则二公主也不会这般不得民心,禁足一月又一月的,听说,当时皇上下令封公主府,二公主的府中遣散了不少的面首,那些面首多是来自南风馆,后来……貌似都回南风馆了吧?” “回什么南风馆?那不是造谣吗?”宋英翘起了二郎腿,嘴里叼着块栗子酥,“那可是二公主人生中的一大污点啊,皇上能留下那些面首回南风馆才怪,到时候四处传播二公主的闺中私事啊?” 言可辛好奇道:“难不成,是流放了?” 宋英喝了口茶,淡定道:“都杀了,尸体扔在了乱葬岗,而世人鲜少知这些事,皆道皇上仁慈。” 第553章 独宠一人 言可辛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我之前是有听舅母说到过,但因为没听全,还以为是假的,毕竟外面谣传流放的比秘密处死的要多的多!” 宋英斜了她一眼,“不杀了留着他们到外面去传和二公主的闺房之乐?皇上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的,二公主的名声可经不住这样的二次打击了。” 言可辛啧啧叹了两声,“要我说这二公主就是纯作死,她本就是皇上微服私访时和外面村妇一夜风流而来的结果,后被寻回宫中,皇上也是不知怎么回事,竟对她宠爱有加,风头一度盖过了长公主和四公主,一直到这,二公主身上的标签简直就是画本子里女主角的标配,初月你说是不是?” 顾初月不住的点头。 “后来,皇上还给她说了一门好亲事,只是她竟然还不知足,闹出了这样的丑事,我听娘和大舅母之前说,二公主养的面首可不止百姓流传的十几位,而是有几十位!她还未成婚呀!皇上不禁她的足才怪呢,要是我爹,早就打死我了。” 说完,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挨的那巴掌,言可辛表情越发别扭。 而听到这里,顾初月彻底是听懵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皇上震怒,有人说那些面首被遣散了,各回各家,叶然打探到的又是那些面首被流放了,现在又出了宋英说的秘密处死? 那日,她和叶然去南风馆说什么那些面首被遣散回南风馆,其实只是在试探管事的而已,对方虽然一口答应,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真的有漏网之鱼,二是想要赚钱,企图随便培养几个貌美的小倌骗过她这个“外地人”。 而这两个原因,无论是哪个,对现在的情形都是有利的。 只是现在,又出了秘密处死…… 她为了不被人察觉,只好呆呆的收回视线,将刚刚剥好的栗子给小表姐递过去几个,随意感慨了两句:“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向来都是形容男人的,可现在看来,还是更适合用来形容二公主,养的面首都被杀了,结果她不过是禁了些日子足,出来后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那是你不知道,这么多美男子,怎么可能片叶不沾身?”言可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她一听,瞬间竖起来耳朵,“小表姐难道是知道什么秘闻?快和我说说,我之前失忆好多都不记得了,你这么一说,我可太好奇了。” 言可辛却故意卖起了官司,“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啦!” “那你向我保证,不能把我偷偷掀开布带看伤口的事情告诉娘和祖母,也不许去叫李太医,你要是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 顾初月看着满脸得意的小表姐,哼哼笑了两声,“小表姐,你莫不是还没认清现实吧?” 言可辛:“啊?” 她面带微笑,水杏眸里露出了狡诈之色,“小表姐,现在是你,有把柄在我的手里,原本我是想着如果你好好养身子不再上蹿下跳乱来的话,就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的,但是经过你这么一提醒,我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言可辛眨眨眼,“什么新想法?” 她笑容愈来愈深,“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将你偷偷掀开布带的事情告诉言姨祖母。” 言可辛傻了眼,气的直跺脚,“初月!你……你太狡猾了!” 她歪着头,得意的晃着脑袋。 “行行行,我跟你说还不行!”言可辛撇着嘴,还是要确认一遍,“那你可说话算话,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娘和祖母。” “那就看小表姐表现啦!” “你!” 言可辛原本想硬气拒绝的,可把柄还在人家手里握着呢,只好老实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二公主养了那么多的面首,唯独有一位,是她最喜欢的,据说是南风馆的小倌,二公主对他一见钟情,可那小倌也是块硬骨头,就是不答应,没想到的是,二公主居然没有动用强权将人直接买回公主府,反而顺着那小倌的性子来,不知送了多少的金银珠宝翡翠玉石到南风馆,那小倌才松口,跟二公主回了公主府,我记得那人叫什么来着?叫阡……阡什么来着?” 言可辛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我不记得了。” 顾初月忽然来了兴趣,身子前倾的听着,“可若是按照小公爷的说法,皇上把二公主的面首都杀了,那二公主岂不是要伤心死,最爱她的父皇杀死了她最爱的男人,啧啧啧,光是听着就是个大戏。” “那你可就小瞧二公主了。”一直不说话的宋英忽然开口。 顾初月和言可辛同时望了过去,眼睛睁大,疑惑并好奇着。 宋英翘着二郎腿,手里掂着个橘子,随意道:“那个面首叫阡陌,是南风馆的头牌,卖艺不卖身,常年戴着白纱示人,东窗事发后,二公主虽然在禁足,却也听到了风声,以死相逼,皇上没有办法,只能放阡陌一条生路。” 顾初月和言可辛听完四眼惊呆。 言可辛实在好奇,“你说皇上为什么这么宠爱二公主啊?我见过二公主几次,脾性跋扈,琴棋书画也窍窍不通,尤其是和别的公主相比,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样子,实在配不上她的长相。” 顾初月忍不住问:“长相?” “怎么说呢?二公主长了一张特别大家闺秀的脸,你自己想象吧,但是人品就,呵呵……” 她听了后,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二妹妹和怡静姐姐,大致的气质她是想象出来了,可容貌嘛…… 她摇了摇头,又凑到了宋英的身边,“小公爷,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言可辛也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不会是在南风馆厮混的时候……” 接下来的话,言可辛就没说了。 宋英直接白了她一眼,“你才去南风馆厮混呢?!小爷人品清白的很,你忘了小爷祖母的表姐是皇太妃了?她常年住在宫里,我时常过去看望她,这些事情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第554章 不是卿卿想和我独处? 顾初月坐回了小表姐身边的圈椅上,一脸的若有所思,面前的香瓜都要被她用牙签给戳成筛子了。 言可辛实在看不下去了,“初月,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你说,那这阡陌现在在哪啊?”她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 言可辛一听,反问:“你好奇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也想看看他的容貌?” 话说到这,兴奋之色还没完全上脸,她就想到了自己那位魔王般的哥,赶紧道:“哎哎哎……顾初月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这太危险,我大哥是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他真的会杀人的,嗯……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狗男人。” 顾初月:“……小表姐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能这么跳跃?! 大魔王是什么秉性她还不了解吗? 她就算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 不对,她连这个贼心都不敢有! 她无奈道:“小表姐,我就是纯粹的好奇,毕竟二公主的禁足现在已经解了,你难道不好奇后续吗?” 没容言可辛回答,宋英先是冷笑了声,“好奇后续?我看你是想让二公主赶紧移情别恋然后把顾青绍放出来吧?” 顾初月灵机一动,忽然瞪大了眼睛,“诶?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 宋英:“…………” “只是,你知道那个啥玩意阡陌去哪了吗?还好主意,况且,你敢保证二公主现在没有新欢?” 言可辛忽然插了这么一嘴。 顾初月瞬间泄了气,“你说的也对,皇上留了他一条小命,现在指不定是逃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她来来回回的唉声叹气。 宋英听着头都大了,就连视线也逐渐变得鄙夷,实在忍不住道:“南风馆有个规矩,无论是小倌还是姑娘,都只外租,不卖卖身契,所以啊,你们想想那阡陌还能死哪去?” 顾初月一听,“卖身契不在手除了都城还能去哪?那岂不是只能回南风馆?” 宋英冷硬的“嗯”了声,“你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她一听,喜上眉梢。 但是…… 她之前去南风馆和管事说要带人回塞外,管事可没有和她说明这个情况,宋英怎么会知道的? 难不成……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试探,“小公爷,这……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租过?你、你可是宋国公府的独苗啊……” “你才去租过呢!”宋英将手里一直掂着的橘子扔到她怀里,“小爷正的很,是之前有个朋友找小爷借钱去租,就随口问了几句,你们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啊?” 顾初月这才松了口气,否则宋老夫人和老国公非得被气地咽气儿。 言可辛笑道:“哎呀初月你放心吧,咱们小公爷就算是有那个心也会乖乖成婚生子的,不然,宋老夫人会直接打断他的腿的。” 说完,便折断了手边的一根筷子,“咔嚓”一声,清脆的很。 顾初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双腿,转眸时瞟到了宋英的左腕,想起了那次,不由得捂唇轻笑,“小公爷自然正的很……” 宋英将左手往袖子里缩了下,恶狠狠的“哼”了声后,便出了厢房。 顾初月笑得趴在桌子上。 唯独言可辛满脸懵,“初月,宋英怎么突然走了?” 她憋着笑坐了起来,“这个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说完,又笑趴在了桌子上,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这样混不吝的少年每每想到便红了耳尖呢? 她真是好奇。 午后时光匆匆,没过一个时辰,正屋那边便来催,说什么天色已晚,要回去了。 元妈妈过来传信时笑得呦,嘴角就快咧到耳朵根了。 言可辛因为伤情没有出屋,顾初月同她告别后便半信半疑的出了厢房,哪知一到正屋,宋老夫人他们已经先走一步,剩下两位老夫人和自家儿媳还在,和……坐在下首的言闻一。 她咬着下唇,刚福了福身子顾老夫人便起身说要走,她便低着头走了过去想要搀扶,哪知还没碰到,王氏便笑着道:“母亲这边有我和芳姑在,初月不必费心了。” 哪知王氏话音刚落,她就感到身边一阵微风,悄咪咪侧眸一看,少年已在身边。 恰好,身后传来言老夫人的声音: “外面下了大雪,我便不出去了,闻一,替我好好送送顾老夫人。” 身边的少年,则答:“是。” 今日下午,本就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 她没忍住,抿唇笑了笑,大拇指浅浅蹭着食指的指腹,不言语,却暗暗开心。 只是一抬头,便对上了顾老夫人的凤眸,连忙清了清嗓子,目不斜视。 一路出了云鹤轩,都是如此,只是虽目不斜视,可心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越走越慢,直接掉到了队伍的最尾端,依旧没有发觉。 言闻一轻笑了声,“怎么,卿卿这般想要和我独处?” “啊?”顾初月涣散的瞳孔这才慢慢聚焦。 一扭头,是少年的笑意,再扭头,发现队伍已经渐行渐远,而周边,唯独他们两人。 而言闻一面色上的冰冷尽退,眉眼弥漫着调笑,“卿卿如此想要和我独处,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 话音刚落,顾初月的腰肢便是一紧,接着双脚离地,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她下意识的也只能紧紧抓着身边人的衣服,将头牢牢的埋在言闻一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双脚这才着地。 她浅浅的将头抬了起来,再看四周,很是熟悉,“南……南山苑?” 言闻一弹了下她的额头,“卿卿还记得呀?” 她整个身子都放松了,随意找个圈椅坐下,“那当然啦,不过……” 她缩了缩肩膀,“真的好冷!” 小表姐果然没有骗她,原先来的时候觉得虽然阴阴凉凉但是还可以接受,但是现在真的四面透风冷嗖嗖! 她揪紧了披风,整个人冻得都快流鼻涕了,一步步蹭到了言闻一面前,“一一呐,你把我带到这来干啥啊?” 言闻一将手边的狐皮大氅披在了小姑娘的身上,语气清冷撩人:“哦?不是卿卿想要过来的吗?” 第555章 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顾初月可太冷了,她吸了吸鼻子,“我什么时候想要过来着?” “卿卿故意走在最后面,难道不是在暗示我,让我带你回来独处吗?” “我没有啊!” 她那一双水杏眸无辜的睁圆,祖母就在前面走着,她怎么敢这样暗示啊,万一被祖母给逮着了,那回去岂不是又要抄《女则》《女戒》百来遍? 她再三肯定,“绝对没有。” 言闻一的眸子暗了暗,“哦?卿卿这般抗拒,难不成是喜新厌旧了?” 说完,唇角原本若有若无的弧度直接化为虚有。 变脸速度和唱戏的伶人简直有的一拼。 顾初月一听,瞬间迷茫了一刹,“一一你说什么呢?什么喜新厌旧啊?这都哪跟哪啊?!” 言闻一垂眸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拂她的侧颊,狭眸半阖却敛不住幽光灼灼,“当真没有?” “当然没有了!” 见他面色稍晴,她又道:“再者说,我哪里是不想和你相处?只是祖母就在前面走着,原本,你是奉言姨祖母的命来送我们出府的,结果送着送着祖母一回头,发现你我都不见了算怎么回事?祖母定会不高兴的,况且,咱们本就有婚约在身,应该避讳一些,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会被笑话的……” 言闻一反复回想这个词汇,“避讳?” 顾初月以为他理解了,便重重的点头,哪知下一刻对方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言闻一冷冷的笑了两声,“卿卿以前怎么不想着避讳?反倒是现在开始频频提起,还不是喜新厌旧?” 大魔王这般无中生有的吃醋,若放在平常,顾初月定会开怀大笑,但是在这时候,是真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因为这屋子里真的好冷哇! 湿冷之中还夹杂着阴气沉沉。 她搓了搓鼻尖,“一一,你想啥呢这一天天的,什么喜新厌旧?新在哪里?谁又是旧,我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闺秀,所相识的男子就那么一两个,你是都知道的呀。” 说完,她哆哆嗦嗦的凑到言闻一怀里,“再说了,你觉得,就我认识的那几个,有你俊俏吗?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刚落,她便抬起了头,水杏眸粼粼轻漾,映着少年俊朗面庞,唇角笑容天真烂漫。 言闻一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终于有了点上扬的弧度,“卿卿说的,可是真?” 顾初月伸出了五根手指指天,“当然是真的啦!” “若是假的呢?” 她立刻表忠心:“要是假的,就让我头顶长花,眼睛变圆,嘴巴变大,吃嘛嘛香!” 言闻一抿着的唇角半弯,伸出手指勾了下她的鼻尖,“小滑头。” 顾初月冷的不行,干脆就靠在了他怀里,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下颌搭在他的胸膛上,“那你喜不喜欢呀?” “卿卿以为呢?” “那自然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 说完,顾初月没忍住红了耳尖,将头埋在他怀里不愿意出来,最后还是觉着时间不合适,这才磨磨蹭蹭的抬起头,水杏眸忽闪忽闪的,还顺带吸了吸鼻子,“有点冷……” 言闻一直接将她裹在怀里,手臂下移用力,像是抱小孩子一样。 将她……抱了起来!!! “啊啊啊,一、一一你干嘛呀,快把我放下……啊!” 顾初月双手挣扎着,哪知言闻一忽然离开了地面,她身子向后仰时本能的拉住手边的衣襟,整个上半身又栽回了对方的怀里。 毕竟是高空,她再也不敢乱动了,老老实实圈着对方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眼睛也不再乱瞟。 凛冽的冬风在耳边呼啸,可她却异常的安心。 直到后背忽然被人轻缓的拍了拍,“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顾初月小心翼翼的抬起眸子,望了眼四周,这是国公府的前院。 她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只是再转眸,就看见了少年含笑的眸子。 她立刻从他怀里蹿了下去,整理整理有些乱皱的衣襟。 就在刚要说些什么时,身后忽然传来珍珠的声音: “小姐?!小姐奴婢终于找到您了,您是去哪了啊?” 顾初月一转身,就被珍珠拉住了手腕来来回回转着圈圈的看。 她笑道:“放心啦,我能有什么事?这可是言国公府啊。” 珍珠这才拍着胸口,“小姐您去哪了?奴婢一转眼的功夫您就不见了,现在老夫人她们都已经到大门口那了,就差您了。” “啊?”她揪着帕子,“那就是说,祖母也知道我不在队伍里了?” 珍珠点点头,“对呀小姐,您可是和老夫人乘坐同一辆马车的。” 顾初月一阵阵的头大,连忙道:“走走走,那赶紧走!” 就在言姨祖母让大魔王出来送的时候,祖母的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现在又是发现她和大魔王两个人不见,回去定要罚她。 可她怎么拽,珍珠就是不走,一回头,就见珍珠满脸淡定,“小姐,您现在去也赶不上了。” “啊?” “老夫人她们都已经先走了,给您留了一辆马车在国公府的大门口,说您要是不想回去想多陪陪言五小姐,多留些时辰也无妨,知道回去就行。。” 顾初月:“……啊哈?” 她懵懵不明白。 祖母这话听起来着实的怪异,像是没生气,但是又像是已经生气,气的已经不想管她了…… 她回头看了眼言闻一,“怎么办,祖母生气了。” 言闻一握住了小姑娘的手,“无碍,等等我送你回去,近来我得了罐茶,正好给祖母送过去。” 顾初月自听到“祖母”两个字时,耳尖便红了,她侧眸看了眼珍珠,哪知珍珠早就背过了身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非礼勿听”云云? 她伸手拍了下大魔王的胳膊疼,小声道:“不许乱说。” 言闻一却步步紧逼,直接走到她的身边,俯身在她耳边道:“不叫祖母,叫什么?” “你应该称她为顾姨祖母!” “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 顾姨祖母是对自己祖母的姐妹的称呼,而祖母…… 她抬眸,对着大魔王又是一记嗔视。 第556章 大魔王像是幼稚鬼 言闻一笑着搂住她的腰肢,“是想去云鹤轩找言可辛,还是回府?” 顾初月两颊气鼓鼓,“回府吧!” “那便走吧。” “那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一语说完,腰上的手臂却半分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一一?” 言闻一勾唇,“我送你回去。” 她刚要想着怎么推脱,就见不远处有个人匆匆朝着这个方向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是金戈。 看他行色匆匆的模样,她趁机道:“一一呀,你看金戈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你,你快去解决吧,我就先回去不打扰你了哈!” 她边说边往一旁小步的走,哪知最后一个字刚说完,手腕就被人拉住,直接拽回了刚刚的位置。 金戈也走了过来,抱拳行礼后,便同言闻一耳语。 顾初月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想赶紧走人。 耳语后,金戈后退一步,“主子,咱们什么时候进宫?” 言闻一淡淡道:“我要送卿卿回府,不急。” 金戈一听,“可皇上那边催的……” 他话没说完,就接到了一记冷眼,嗓子里剩下的话都变成了一个字——“是。” 顾初月本想知书达理识大体的和大魔王再讨价还价下,可一抬眸,就见他脸色阴沉,只好乖乖的回握住他的手,小声道:“那我们走吧。” 言闻一微点下颌。 学士府的马车就停在言国公府的大门口。 两人上了马车后,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顾初月总是想着祖母会不会罚她,索性就靠在言闻一的肩膀上放空,直到马车渐渐停下,听到车夫的声音: “大小姐,咱们到了。” 顾初月这才回神,连忙坐起来,“一一我到了,就先回去啦,你也快进宫吧,免得让皇上等久啦!” 说着,她便弯着腰想要出马车,可还没怎么动,手腕就被人拉住了,一回头,就见大魔王微微侧过去的脸。 她心里暗笑大魔王原来是个幼稚鬼,却还是轻车熟路的在对方的侧颊上亲了下,这才随着珍珠下了马车。 到了外面,也不忘朝着马车挥挥手,这才提裙跑进了学士府。 马车上,和车夫并排坐的金戈这才顺着车门探进了个头,“主子,咱们——” 话未说完,就听言闻一丢来了两个字,“进宫。” “是。” 金戈坐好后,不禁啧啧感慨,为了送顾大小姐回府竟让皇上等着,这种事情,也就他们主子做得出来了。 简直是被顾大小姐给冲昏了头脑! …… …… 冬风拂过梅梢,枝头的细雪簌簌落下,扬起雪雾阵阵,唯独老槐树上挂着的金铃铛依旧闪亮,只沾上了些细碎的雪晶,下面低垂的红色绸带,喜庆极了。 簌簌正拿着帕子准备擦一擦这几个金铃铛,刚伸出手,就听在门口清扫的丫鬟小跑着进来:“大小姐回来了。” 这么一说,院子里的丫鬟瞬间忙了起来。 簌簌也赶过去门口迎接,顾初月一进门,就被人团团围住拥进了正屋。 正屋那边也有阿离正拿着在熏笼上放了许久的薄被侯着。 顾初月一进去,便脱下了沾着雪水湿漉漉的披风,裹着薄被窝进了炕榻上,刚刚靠好,珍珠就倒了杯牛乳果干茶递过来。 她刚喝了一口,阿离便道:“大小姐,刚刚叶侍卫过来了,奴婢让他在外面等着,那现在是?” 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窗户,“让他到外面的这个地方来。” 没过半刻,窗外便传来了叶然的声音:“小姐,属下回来了。” “可有什么收获?” 叶然道:“属下今日在孙康的住处守着,没过多久,就见二公主的马车过去了,等到下午的时候二公主才离去,结果没过多久,又有一辆马车过去了,属下看到了南风馆的管事。” 顾初月停住了喝茶的动作,微微侧眸,“你说什么?南风馆的管事?” “正是,而且据属下的观察,孙康和南风馆的管事像是认识一般,但是今日,孙康像是不知道那管事要来,一打开门,脸白的像墙,身体也发抖。” 她来了兴趣,“要是这么说,那孙康是害怕管事的喽?” “属下也这么认为。” 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得有哪不大对劲儿。 若是按照小公爷说的,这二公主不是对那什么阡陌一往情深吗?甚至不惜对皇上以死相逼也要保全他的性命。 禁足前作拥后院大群美男都专宠阡陌一人,现在禁足结束后院空空如也却又看上了个穷书生? 不过还是那句话,穷书生可在都城买不起宅院。 当然,老实巴交的穷书生也不可能和南风馆的管事认识。 她老爹的学生里,多的是身无分文的穷书生,但皆一身正气,文人傲骨,怕是连南风馆是什么都不知道。 尤其是,能让二公主这般看遍美男的人几乎钟情似的往一个地方赶,还和南风馆的管事认识,这孙康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这待遇简直和南风馆的头牌小倌有的一拼了。 思及,顾初月的眼睛忽然瞪圆,“叶然,你之前调查说这孙康是什么时候在都城买的宅子?” 叶然想了想,道:“几年前。” 她挑眉,摸着依旧有些凉意的耳尖,不自主的勾起了唇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叶然没听明白,刚要问,就听道:“看来,我要再去一趟南风馆了。” “小姐还要去?!” 正端着刚出锅的牛乳茶进来的珍珠刚好听到这句话,真是担心的不得了,“小姐啊,您上次去南风馆就被表小姐给发现了,差点还被老爷给打了,咱们还是别去了吧,表小姐总是盯着咱们这院子,要是再被她给发现了,老爷一定不会饶了您的!” 顾初月喝着甜甜的牛乳茶,一点也不担心,“文丝娆上次告状就被罚了,这次你觉得她还敢吗?就算被发现了,她也没什么确切的证据,连证据都拿不出来,她更是不敢去找老爹的。” “被表小姐发现是小,若是被老夫人发现了呢?小姐可曾有想过?” 第557章 大魔王是缸老陈醋 “咳咳……” 顾初月一口牛乳茶卡在了嗓子里,她怎么把祖母给忘记了呀? “这……如果没人去告、告状的话,祖母应该、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珍珠只是静静的看着顾初月,“小姐您觉得呢?” 她弱弱道:“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珍珠:“……小姐您胆子真大。” 顾初月心虚的捧着茶盏左顾右盼,原本自信满满一下子变成了慌里慌张,祖母和老爹不一样,祖母可是有一双火眼金睛的。 上次她演的那么好,老爹都不相信文丝娆转而相信她了,可没想到的是,居然被祖母识破了,本以为被带回去是好好用晚膳安慰她的,没想到刚吃完晚膳就被安排了小佛堂跪一夜。 好在半夜没有安排丫鬟巡逻,否则几天下不了床榻都是轻的。 她侧眸看向了珍珠,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珍珠伺候小姐这么久,自然是明白其中含义的,还是劝道:“小姐要是害怕,咱们就别去了,让老爷去查吧,事关大少爷,老爷和夫人都有责任,就让您一个人操心算怎么回事?” 顾初月将茶盏递给她,侧过身拽了个引枕抱在怀里,“被祖母训过之后,我也曾那样想过,只是按照祖母的意思,青绍自有办法出来,也自有办法保全自己,但是珍珠,都这么多天了,他要是有办法,怎么还不出来啊?” 她垂着眸子,忽闪之中是淡淡的愁滋味,“婵姨也就罢了,二妹妹是肉眼可见的日渐消瘦,而且婵姨也不知是怎么了,快过年了给二妹妹安排那么多课程,平日里在弄墨斋一学就是一天,就连爹爹平日里那般注意形象的人,也越发的疲惫,我不了解青绍的本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像祖母说的那般,所以,我只能按照自己的办法,让青绍赶快出宫,让所有人都安心。” 珍珠听了一阵的心疼,“那小姐也不能只顾着老爷他们却不顾自己啊?您为了大少爷这么费心,老爷还总是轻易就听信了表小姐的话,要不是小公爷赶到了,您就要被……奴婢真是气不过!” 顾初月轻轻笑了声,向后一靠,发髻已拆青丝如瀑,铺散在了厚厚的引枕上,“还是那句话,物极必反,等着吧……” 珍珠一听,就知道自己是白劝了,只好道:“那小姐的意思是,还要去?!” 她浅浅的提了下眉,“明日有什么安排吗?” 这已经算是答复了。 珍珠只好道:“没有收到帖子,也不是请安的日子,冬日小姐有多闲懒,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少去一日,想来也不会被发觉,只是……” “只是啥?” “小姐,南风馆晚上才开门,您确定要去吗?” 顾初月:“……啊?我忘记这茬了!” 珍珠一猜就知道,这小姐必定是忘记了,否则若是平白大晚上出去,指不定要被老夫人发现。 只是还没等珍珠松了口气,就听对面小姐忽然拍了下手,一抬眼就是满脸的欢喜,“小姐???” 顾初月忽然“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小公爷吗?” 珍珠好心提醒,“小姐,您若是敢在大晚上和宋小公爷出去,万一被言大少爷给知道了,您想过后果吗?” “…………” 对不起,她忘了大魔王是缸老陈醋。 思来想去,这也不行那也不可,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无奈的在炕榻上滚来滚去,最后把青丝滚得乱七八糟的,这才停下,“光明正大的办法都没有了,那就只能翻墙了。” 珍珠一听吓的托盘都端不稳了,“小姐,您不会是想晚上……” 顾初月重重的点点头,“咱们家就这么点人,祖母休寝早,老爹万年不来这明月苑,青绍一日不出宫,婵姨定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想得起我?二妹妹嘛……” 珍珠立刻道:“二小姐可是时常来咱们明月苑!” 她叹道:“那都是以前了,你看现在,婵姨把二妹妹的时间都安排成什么样了?一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让她学习,真不知道在婵姨心里什么算是合格,二妹妹整日都像陀螺一样,我听芙蕖说二妹妹午后便开始上课,常常到天黑才下课,而且经常点灯熬油的写作业,哪里有时间过来?” 珍珠听到这里,也是无话反驳,小姐看来是铁了心要去,那她们这做奴婢的,就只好顺着了,“那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南风馆不是整晚营业的吗?那我就早点出去,赶在天亮之前回来呗。” “天亮之前?!若是按照您上次的速度,咱们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也不用后半夜才回来啊!” 顾初月心虚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晚上出去一趟,想着逛逛夜市吗?珍珠你知道的,我之前都没去过呢……” 珍珠:“小姐,像是春鸣涧那样的长街,离宣武门又那么近,哪里敢摆夜市?您忘记了?” 她低着头,眉眼挑着含笑,小声道:“咱们不是要去状元巷吗?那里不是有商贩摆嘛……” 珍珠:“…………” 顾初月想到明日就开心,侧个身将窝在炕几上的胖鸽给抓了过来,开始提笔舔墨准备给大魔王写小信条。 而看到她开始撕纸的胖鸽,瞬间呆愣。 外面风吹雪打,夜色漫长。 …… 翌日。 虽说今儿不是请安的日子,但顾初月念着昨日祖母怕是不高兴,还是起了个大早过去请安。 哪知刚到寿辉堂的院门,还没进去就被芳姑给拦住了,满脸的歉意,“大小姐,昨日老夫人在佛堂念经睡得有些晚,瞧,现在还没起呢,大小姐就先回去吧,晚些或是明日再来。” 顾初月踮着脚尖往里看了看,正屋确实还关着门,整座院子都静悄悄的。 她心里不安,拉着芳姑的手,小声问:“姑姑,昨日我和……祖母有没有生气呀?” 芳姑笑道:“大小姐多虑了,老夫人最是希望大小姐幸福的人,又怎么会生气呢?只是小姐现在虽已经和那言家大少有了婚约,也不可太过频繁的见面,免得被人诟病。” 第558章 有人撑腰 顾初月点点头,“我知道了姑姑,祖母没有生气就好,既然祖母还没起,那我就先回去啦,明日再过来请安。” 芳姑拍了拍她的手,“好,大小姐快回去吧,大清早怪冷的。” 她浅浅的收着下颌,便由珍珠扶着,出了门。 珍珠将小姐的披风拉紧,“小姐,咱们快回明月苑吧,芳姑说的对,大清早这么冷的。” 顾初月打了个哈欠,一团白雾涌出又飘散。 她努力睁着酸疲的眼睛,双手捧着藏在披风里面的手炉,在冬天这个磨人的季节,天知道她起个床要费多大的力气,若是刚出来一会儿就回去,定是又要忍不住钻进暖和和的被窝里不愿意出来。 多半是一觉睡到晚上,连南风馆都懒得去。 当她站在花园中不知去哪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的琴声。 “这么早便有人在弹琴?” 珍珠小声道:“敢在花园中弹琴,多半是二小姐上课了。” 顾初月瞪大眼睛,“大冬天这么早上课?!” 珍珠点头,指了个方向,“不信您看?” 她顺着珍珠的手看了过去,正是弄墨斋的方向,便随着悦耳的琴声,又往那个方向走去。 可刚一走近,琴声就停了,传出了两人的对话声: “你从几岁开始练琴?” “五岁。” 顾初月支起了耳朵,这是二妹妹的声音,便继续听了下去。 “嗯,是个好年龄,平常人家的孩子在那个年纪,都是吃喝玩乐荒废时间,殊不知学习为何,可见学士大人和夫人的远见,你刚刚弹的我也听了,如此年纪便有这般琴艺已然不错了,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只是在其意境方面,还有所欠缺,对于古琴的选择,似乎也并不了解,选了这样一把华而不实的古琴,若是买来当摆设也就罢了,若是用来演奏曲子,实在难等大雅之堂。” “是,多谢先生指点。” …… 顾初月站在梅树旁听了一会儿,好奇道:“教二妹妹古琴的先生我曾见过,是位虽然头发花白却活泼幽默的老先生,可今日这位听着声音,却像是位女先生?而且,颇为严厉的样子。” 珍珠将从芙蕖那里听到的一一道来:“小姐,奴婢听芙蕖说,是先前那位先生回老家了,便向夫人推荐了现在这位女先生,听说是师从同门,十分有名,夫人一听,便答应了,只是这位女先生十分的清高,夫人又是去请又是派人送礼,这才将人给请过来。” “什么先生呀,这么有名,能让婵姨做到这般?”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夫人可愿意了,尤其听闻现在这位先生是以严厉出名,便很早就开始操办着安排二小姐上课。” 顾初月听了唯有望着弄墨斋叹气,“婵姨啊……” 珍珠小声道:“奴婢听说是夫人听了二小姐的琴音,并不满意,这才去和先生商量,说是要增加上课的时间。” 顾初月:“…………” 她望着弄墨斋,先生教导的声音不断传出,又看了眼四周皑皑积雪。 啧啧啧,想当初她还觉着祖母严厉,人生地不熟的,就开始上课,现在想想,幸亏是听了祖母的话,若是现在她补拙,大冬天的早起上课,迎着冬风出去采花插花,这和要了她半条命有什么区别? “唉……”她微微侧眸,“珍珠,你回去看看咱们那胭脂米还有多少,每日做时也给二妹妹送去一份,尤其记着千万不要被婵姨看到了,否则追问起来又是个麻烦。” 她现在所有的胭脂米都是大魔王从皇上那里截来的,祖母给的那些早就吃完了,若是婵姨问起来或是不经意间跟祖母提了一嘴,岂不是要露馅? 珍珠一听,便应下了,不忘道:“小姐,您忘了今晚还要去南风馆吗?咱们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不然晚上哪里受得住困意?” 说起睡觉,顾初月便打了个哈欠,“是得回去了,走吧。” 穿过花园回廊,青松披雪,腊梅盛开,冬风中夹杂着清冽的梅香,拂人面。 远远望去,是雪白的天地,素色的身影,尤为显眼,一前一后,仔细听,还有细微的哭声传来。 珍珠先看见了,便拉了拉顾初月的袖子,“小姐,您快看!” 顾初月一听,便停下了步子,“看什么啊?” “您右手边!” 她一听,便看了过去,是文丝娆和她的贴身丫鬟红桑。 不,是前贴身丫鬟。 珍珠看了生气,“小姐,夫人不是下令将红桑给赶出学士府了吗?她怎么还和表小姐在一起?” 顾初月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祖母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学士府里谁人不知?祖母的意思,婵姨的命令,没人敢反驳,我这位表姐,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哪里敢私自将人扣下?” 珍珠好奇,“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表小姐背后给她撑腰?难不成是文姨娘?” 她笑着哼了声,“菡萏堂经过上次一事,绝不敢再和祖母唱反调,这学士府里,除了祖母以外,你觉得,谁的权利最大?” 珍珠瞪大眼睛,“老爷!小姐,是老爷?!” 顾初月只是冷哼了声,便继续往前走去。 而这无异于回答。 人设这种东西,若非本心如此,最好不要立,否则一旦翻车,就是万劫不复。 对于清傲的文人来说,最接受不了的,便是欺骗,固有的形象一旦被打翻,怜惜所带来的极致包容就会变成极致厌恶的基石。 而她老爹顾明远,就是那样的文人。 回到明月苑后,顾初月也没了心思休息,而是让人去通知叶然,空出今晚的行程,将上次的衣物准备好。 珍珠听了有些苦恼,“小姐一定要带那么多黄金出去吗?大晚上爬墙头实在是不好拿。” 顾初月理着袖子,挑眉笑道:“塞外小少主在都城怎么算也是待了好几日,该到了手握银票的时候,你帮我准备几千两银票就好,还有些零碎的银子,我要去状元巷逛夜市!” 珍珠听了一阵的头疼,心里隐隐还是慌张,生怕今晚出什么差错。 第559章 各个唇红齿白 夜色如泼墨,抬头望去,是大片大片的黑,唯有一处颜色浅薄,却还是遮住了月色,抬眸,望不到尽头,压迫感一路跟随。 唯那家家户户门口的灯笼,屋顶上的烟囱,朦胧的红色和白色的烟雾,看到了烟火,听到了笑声,方知这是人间,松下了心锁,消除了戒备。 长长的春鸣涧上,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过,不起眼极了,像是连夜赶路的回乡人,在空旷的街道上奔驰而过。 虽然驾马速度很快,但顾初月依旧忍不住伸手掀开帘子,止不住的往外探,一双水杏眸里是满满的期待与好奇,直教一旁的珍珠担心。 珍珠忙道:“小姐,您快别看了,” 她笑着放下帘子,“咱们都出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呀。” “就是因为出来了,奴婢这颗小心脏才安稳不下来。”珍珠满脸愁容,“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奴婢从一出门,就总觉得今天不会太平,要有什么大事儿发生似的,要不、要不小姐咱们改日再去?” 顾初月无奈的笑瘫在软枕上,白白净净的皮肤配上杂乱的络腮胡子别提多喜庆了,“我的好珍珠啊,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咱们都成功出来了,还能出什么事?最大的障碍已经没有了,难不成我都打扮成这样了还能被认出来?” 珍珠欲言又止,只好道:“那小姐进去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千万不能让叶侍卫离开一步,还有啊……” 珍珠将装着银票的荷包拿了出来,“小姐,您之前不是说这银票送出去容易被查出来吗?咱们的银票可都是府里的,那今天……” 顾初月晃着沉重的脑袋,“我今天可没准备在南风馆花半两银子。” “啊?” …… 马车最终在一处茶馆前停下,不远处便是南风馆。 叶然虽然衣着繁重却还是矫健的跳下马车,反观顾初月,头上顶着好几斤的金子,耳朵上挂着大串的玛瑙,肚子上绑着软枕,整个人光是想保持着走路不摔跤都费劲儿的不得了。 要不是叶然扶着,怕是连马车都下不了。 但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只能以这种形象示人,普通的女扮男装太没有技术含量了,像是南风馆管事这种把持着秦楼楚馆多年内务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南风馆的门口,还没开口,那边的守门小厮就认出了他们,开门放人,恭恭敬敬的将他们送上了楼。 管事就在二楼喝茶,因为雇主拖欠银钱无法交差已经头疼了一整天,要是再补不上这个窟窿,掌柜的说就要把他剁成肉酱去补! 就在愁眉不展之际忽然听小厮来报,说娘娘腔来了,思索下,瞬间就来了精神。 真是天助他也,刚刚还愁没有银钱,这不,就有人送来了?! 连连道:“快把人请进来!” 而顾初月两人已经到了门口,管事这么一开口,他们就被小厮给请了进去。 听到声响,管事的刚抬头,就被闪花了眼,只能依稀看到对方壕无人性的穿搭,仿佛是块活的金元宝在移动。 直到叶然“啪”的拍了下桌子,凶巴巴道:“你,就是你,你是不是有毛病?怎么不说话?” 管事这才回神,揉了揉眼睛,笑道:“原来是边塞的两位少爷啊,有失远迎,还望不要怪罪。” 顾初月却是什么都没说,而是艰难的双手环抱在身前,努力扬着头瞪了管事一眼,“哼!” 矮小肥胖又粗犷的汉子形象配上这娇滴滴的尖音,直教管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不得不赔笑道:“两位少爷今日怎么想起要来我南风馆了?” 顾初月捏着嗓子道:“银子都给你了,你还想不认账不成?!” 管事一听,眯了眯精明的眼睛,笑得乐开了花,“瞧我这记性,少爷许久未来,我还以为你们是反悔了。” 她又是一瞪,“我都给了银钱,为什么要反悔?” 管事一听,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是是是……” 顾初月刚要开口,就觉着嗓子痒痒的,便把目光投向了叶然,自己往圈椅上一靠,更显大腹便便。 看惯了万千美男的管事觉得辣眼睛。 叶然收到信号,对着桌子又是一拍。 “啪!” “都城这么大,又不是你们一家小倌馆,你们东齐有一句话叫什么比三家,我们少主当然要多看看,不然怎么能买到最漂亮的男人回去?” 说到小倌的美色,管事颇为自信,自顾自喝了口茶,“那两位少爷,可有找到?” “这……” 叶然不太会说谎,现在说的都是之前就编好的,谁知道这管事会这么问。 顾初月一听,翻了个白眼,粗犷版娘娘腔又上线了,“就是没找到才又来你家了呀,你们家真的有被二公主看上的小倌吗?要是有就带出来,我都要啦!” 说着,便伸手在荷包里掏出了一大叠的银票,在管事的眼前晃啊晃,“金子太沉了,为了方便,本少主特地去换了银票,怎么样?本少主有的是钱!” 管事的眼睛都看直了! 这么多银票,定能补上阡陌那个大窟窿! 管事不动声色的压下笑意,抬起手臂,拍了拍手。 随着声音,槅扇门被小厮从外面打开,数位玉树临风的小倌鱼贯而入,进来后便一字排开,整齐划一的打开折扇,风流的晃个不停。 顾初月到底是好奇,一眼望去,那些小倌各个身姿修长,面如傅粉,唇红齿白。 还熏了香! 而且每个人熏的还不一样,在空气中这么一交杂,混合成了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气味。 说难闻吧,倒也算不上,但是却让人心跳加速,而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从先前的平稳变得微微急促。 要么是因为屋子里人多太热,要么…… 顾初月挑了下眉,慢悠悠的将手伸向了后脑勺,看似是在抓头发,实则是悄悄的按上了自己的风池穴。 她低头,忽然缓缓的笑了。 对面管事见她如此,以为是满意的不得了,便胸有成竹道:“少爷,可还满意?当年就是这些人被二公主给看中了。” 第560章 本少主不想和你合作了 顾初月闻言抬头,一双眼睛瞪的溜圆,嗓音尖锐:“到现在了,你还敢骗本少主?” 管事目光躲闪,可到底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很快便镇定下来,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子,当初可是你想要二公主相中的人,现在我把人给你,你又这般推辞,莫不是看着人太多,拿不出银钱了吧?” 顾初月听着他的激将,哼了一声,“你这老头,居然还敢骗我?你们南风馆里根本就没有二公主看上的人,别的小倌馆说了,你们南风馆当年送过去的人都被你们的皇帝天子给流放了,要是有就是私藏、私藏——” “私藏罪犯!”叶然接力,捏着古怪的腔调道:“你这个破地方,别的人说了,你们这里不是好地方,已经被封了好多次,就算是藏了,也早就都被抓跑了!你这个大骗子,人人都说你们东齐人最讲诚信,诚信神马?我看你们都没有!!!” 管事听了一惊,心里有些忐忑,没想到才几日不见,这两个边塞小佬的嘴皮子就这么溜了。 顾初月趁热打铁,又佯装生气的模样,双手插着肥厚的腰,“别的小倌馆果然没说错,你这个老奸商,就是看中了我们的金银珠宝,你们这根本就没有我要的漂亮男人,我要退钱!” 管事一听退钱,就慌了,连连给站在门边的那几个小倌使眼色,“没看见公子都生气了吗?还不快来伺候着!” 那几个小倌一听,就都凑了过来,可连顾初月的头发丝都还没碰到,就被叶然给赶开了,用力之大其中一个小倌直接撞到了门框上,“咚”的一声闷响。 管事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沉了下去,“公子这是做什么?” 顾初月捏着嗓子,财大气粗的一挥袖子,“你们东齐人说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已经不是人的问题了,是诚信的问题,在塞外,不讲信用的人是要被丢到河里喂鱼的,给你的定金我不要了,本少主有的是钱,不跟你玩了!” 说完,她费劲儿的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叶然也随意的踹翻了一把圈椅,“哼,你们不想赚钱,自然有别的小倌馆等着少主过去!” 说完,叶然便跟了上去,听着身后毫无动静,小声道:“小姐,咱们就这么走了?” 顾初月胸有成竹的勾唇一笑,“三、二——” “等等!”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管事的声音,略带着焦急。 顾初月挑眉,慢悠悠的转身,“又叫我干神马?本少主不想和你合作了!” 说完,转身又要走。 管事忽然喊道:“公子是不想要二公主看中的小倌了吗?” 她步子未停,“你们这里又没有!还想骗本少主!” 管事忽然一摆手,原本站在门口的小倌们都有序的走了出去了最后一个还伸手将槅扇门给关上了。 叶然愤怒回头,“你要干神马?!” 管事笑着安抚,“两位公子不要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何必这么大动肝火,不就是人吗?我说有,自然是有的,两位公子身份不凡,我又岂敢欺骗?” 顾初月回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管事伸手倒了两杯茶,笑道:“公子要是还有意,咱们便坐下来喝杯茶,听我慢慢道来。” 她抿了下干巴巴的唇瓣,顶着大肚腩又坐了回去,“你说吧。” 管事忽然神秘一笑,“公子,我这里确实有被二公主看中的小倌,只是并非有传闻说的那么多,而是只有一位,我看公子也是爽快人,若是愿意,三日后来领人,如何?” 顾初月蹙起了八字眉,又浓又黑的两道眉毛像是毛毛虫似的,“不是说都被流放了吗?你还想骗我的金子?没门!” 管事听了哈哈大笑,“诶,不知公子来都城这几日,可有听过一个成语?” “什么话?” “漏网之鱼。” 顾初月藏在宽袖之中的手,慢慢摩挲着精细绣纹。 约么小半个时辰后,槅扇门才再次被打开。 两人一路下了楼梯,直接出了南风馆。 二楼回廊之上,管事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面色愈发凝重,精明的眉眼布满烦躁,背在身后的手是握了又松,唉声叹气。 身后小厮担心道:“管事,咱们真的要把阡陌叫回来吗?” 管事回头瞪了他一眼,“不然呢?你替二公主交租金?” “可小的听说,这二公主已经解除禁足了,依照阡陌的美貌,恢复宠爱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二公主要是发现他被咱们南风馆给接走了还租到了塞外……按照二公主的脾气,咱们南风馆的房顶都得被掀了。” 管事叹了口气,“陛下震怒,要不是掌柜的有路子,南风馆早就关门大吉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你还敢把人租给二公主?况且……” “况且什么?” 管事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灯火阑珊,冷笑了两声,“阡陌不会被带到塞外的。” “啊?”小厮摸了摸后脑勺,“小的怎么听不明白?” 管事直接吩咐:“去查查,那两人是什么来头。” 小厮犯难,“那两人不是都城本地人,怕是不好查。” 一阵夜风吹过,长廊上方挂着的红灯笼来回摇晃,忽明忽暗的红光洋洋洒洒的落在管事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晦暗狡诈之色。 主持着这浪荡场地多年,人来人往,鱼龙混杂,管事见的人比常人一辈子吃的盐都要多。 “那两人不是塞外来人,去查查,是哪位大人府中的掌上明珠。” “什么?!”小厮惊的嘴都合不上,还以为是听错了,“管事,您说什么呢?那两个是塞外娘娘腔啊!” 管事回头冲着小厮的头就是一巴掌,“你懂什么啊!快去!” 小厮屁颠屁颠的跑下了楼,可管事皱着的眉头,却一点都没有改变,反而心思越发的沉重。 那位小姐相当聪明,知道用夸张的首饰衣物掩盖体形,用胭脂水粉遮盖容貌,却唯独忘记了一个习惯。 落座时双手叠放在小腹前,是都城贵女统一的习惯,是身份的象征,因为只有宫里的嬷嬷才会这般教授礼仪。 这可和塞外奔放的习俗半分不搭。 第561章 小姐,要出人命了! 状元巷的夜市在都城很有名气,白日在春鸣涧摆摊的小贩在夜晚通常也会到这里来想着再赚一笔,因为都城宵禁有规定,在没什么节日的时候,春鸣涧这样的繁华街道是不允许摆夜市的。 尤其近日快过年了,不少别国、塞外的商贩都来了不少,也大都聚集在这处,毕竟这状元巷可是各大销金窟的聚集场所,风花雪月之前,也是开在这里的。 来往有不少奇装异服的游客商贩,各种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顾初月站在路中央,望着这条长街,眼睛越瞪越圆,“乖乖,这里比白天的春鸣涧还要热闹!” 说着,提裙就要朝着一处小摊跑过去,只是她忘记了,此时她穿着的可不是平日里的穿着而是塞外奇装,脑袋上还顶着不知道多少金饰,一个不留神头重脚轻,没走两步就差点栽在那儿。 幸亏叶然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这才避免破相这一毁灭性的灾难。 “小姐,小心。” 顾初月站稳后拍了拍自己塞了不少棉花的胸口,“呼呼,幸好是你跟着,这要是珍珠她还拉不住我,这一身也太笨重了。” 叶然穿着这身衣裳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小声道:“小姐,快上马车吧。” 她一听,望着周围的热闹景象犹豫了,“别吧,我还没逛夜市呢……” “额,小姐您确定穿着这身塞外服装逛夜市?” 顾初月低头一看,头差点被压折,她双手扶着自己头上那个夸张的金冠,“好叭,还是先换衣裳吧。” 说完,便朝着茶馆走去,马车就停在那个地方。 上了马车后,顾初月便迫不及待的想把脑袋上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拿下来,奈何扯的头发都痛了,还是没能拿下来,最后还是珍珠帮忙一点点的卸了下来。 褪去这一身奇装异服,又抹净了涂着不合搭的胭脂水粉的小脸,她已经累的不行,“珍珠,我不想逛夜市了,咱们回去吧。” 珍珠正想要怎么劝小姐呢,哪知小姐忽然愿意回去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道: “不行,我还想吃酱鸭腿……” 珍珠心疼小姐一身疲惫,主动道:“那小姐在车里好好休息休息,奴婢去买。” “可这附近我都没看到卖酱鸭腿的摊子。” “怎么没有,奴婢刚刚还看到了。”说着,珍珠就掀开了车帘想指给小姐看,哪知还没找到小摊,忽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正朝着他们这方向而来,驾马的人,正是…… 珍珠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连忙将车帘子给拉了下来,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顾初月刚睁开眼皮就瞧见这一幕,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跟见鬼了似的。” 珍珠被吓得额头冒汗,“小姐,这比见到鬼还吓人!咱们别逛了赶紧回去吧!要出人命了啊!” 顾初月也发觉她不对劲儿,便坐直了身子,“诶诶诶,别回去啊,我酱鸭腿还没吃呢!” “小姐啊,您就别想着吃什么酱鸭腿了,奴婢明天再给您买,阿离也会做,咱们回去吃好不好?” 顾初月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珍珠从掀开车帘子开始就不对劲儿了。 她微微起身坐了过去,“你是看见了什么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说着,她就掀开了车帘子,迎目而来的便是一辆驾驶极快的马车,黑漆目雕刻饕餮纹,四角挂着她喜欢的琉璃灯,停在了不远处的南府门口,有守门的小厮热情上前迎接。 她眨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驾马的是—— 是金戈!!! 金戈复还是大魔王的侍卫,那马车里坐着的…… 这么一想,顾初月也不疲惫了,立刻将帘子拉下,还用手拉紧了贴在车壁上,一回头,就和珍珠大眼瞪小眼。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刚刚驾马的,是是是……金戈吗?” 珍珠沉重的点了点头。 顾初月一听,大脑先做出了反应,朝着外面低喊一声:“叶然,赶紧回府!” 叶然一听,便开始拉紧缰绳准备驾马回府。 马车冲出人群,很快便出了状元巷。 待四周的环境渐渐变得宁静,一直处于做贼心虚状态的顾初月这才稍稍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儿。 “言闻一去南风馆干什么啊?” 想到这里,她立刻叫叶然停车。 她最近隐蔽极好,大魔王是绝对不可能知道她有去过南风馆的,那一个大男人去那样的烟柳之地…… 还能干什么?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 珍珠打了个哈欠,“小姐,怎么不走了?” 顾初月撸起袖子,“去看看我的屋顶塌没塌!” 珍珠没听懂,“小姐,咱们明月苑的屋顶可是用了琉璃瓦的,怎么会塌呢?您刚刚是不是睡着之后做梦了啊?” “算了我跟你讲不清楚,叶然,回——” “小姐!”珍珠连忙拦住,“小姐咱们好不容易出了状元巷还回去做什么啊?再说了,刚刚您不是没看到,那言大少爷也去了状元巷,万一您回去和他碰上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顾初月一听,有些犹豫,但一想到那马车是停在了南风馆的门口,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了。 她揪着袖子,“我、我去南风馆是有正事要办,那他呢?大晚上不在国公府里睡觉跑那去干嘛啊?!珍珠,你说!” “这……”珍珠想想后果就害怕,“小姐,您就别多想了,难不成您大晚上的还想去捉奸?那您看到言大少爷要怎么说啊?晚上睡不着去状元巷散步吗?” 顾初月一听,也怕捉不成反而将自己给搭进去,只好道:“那算了,还是回府吧……” 说完,便闷闷不乐的向后一靠,手里的袖子都快被她给揉烂了。 珍珠劝道:“小姐,万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万一言大少爷只是过去谈生意呢?言大少爷对您那么好,怎么会移情别恋呢?您就别多想了,好好眯一会儿,一会就到家了。” 顾初月“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她之前赌气说要去风花雪月找姑娘,大魔王都不让,现在倒好,竟然敢大晚上跑到南风馆去?! 第562章 宋老夫人所图 翌日。 今日一大早还阳光明媚的,只是不知怎的,刚过午时便飘起了大片的乌云,将原本金灿灿的阳光都遮住了。 藏玉阁里的丫鬟们正在来往准备着主子们的衣物和出门要备着的物什。 常妈妈站在台阶上指挥一番后,这才接过丫鬟准备的茶盏回到内室伺候着。 哪知一进去,就看到王氏站在窗口,不知是望着什么,就连手里的帕子落在脚边,也不知。 “夫人这是在看什么?这般出神?”常妈妈走过去,奉上盖碗茶。 王氏回神,挥了挥手,“没什么,可为菲儿请好假了?” 常妈妈将盖碗茶又放回桌上,“已经请好了,只是那位先生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王氏捏了捏眉心,“唉,不高兴便不高兴吧,送给宋老夫人的礼物,可有备好?” “二小姐已经绣好了,老奴刚刚还去瞧了一眼,那白鹤绣的别提多美了,就跟活了似的,只是……” 常妈妈正说着,忽然有些犹豫,“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氏侧眸,淡淡道:“你我二人,又有什么当讲不当讲?说罢。” 常妈妈看着四下没有旁人,这才道:“夫人,您若是担心大少爷,何不多去去寿辉堂?大少爷到底是咱们学士府的嫡长子,老夫人不会坐视不管的,您又何苦总往宋国公府跑?” 王氏叹了口气,“我又何尝想往宋国公府里跑?听说母亲和已逝的皇太后关系极好,说话必定是有分量的,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的性子,定会以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我打发回来,可青绍……我怀青绍的时候有多不容易,认祖归宗又有多艰难,妈妈你应该是知道的,那段日子,我每每想起心中依旧不是滋味,我如何舍得让青绍在宫里受苦?” 常妈妈也想起了那些日子,但还是劝道:“夫人,老奴知道您心里的苦,但宋老夫人……您去了这么多次,宋老夫人明里暗里表达的意思,您还不明白吗?宋小公爷是什么样的人,都城里有足够的流言能告诉您,您当真要把二小姐往火坑里推吗?” 王氏蓦的攥紧了手中的茶盏,下意识的看向了别处,动作幅度之大令头上步摇晃荡,“常妈妈,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做什么了?怎么就把菲儿往火坑里推了?不是、不是你说宋老夫人身份尊贵,若是多走动走动可以拓展圈子的吗?现在宋老夫人几次三番的主动邀请我去国公府做客,她是……是长辈,又是主动,我如何能推辞?” “可是夫人,您每日过去并不是真的去做客啊,现在大少爷又被困宫里,您日日前去,宋老夫人那是何等人物?能不明白夫人您的心思吗?若是真心想要帮您,早就帮了,何必一直端着?要么是不想帮,要么就是别有所图在吊着您,等您主动上钩啊!” 王氏的视线越发躲闪,嘴角止不住的颤抖,“妈妈!你在说什么呢……宋老夫人何等的尊贵,能图我什么?妈妈,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被人听见,又是一桩误会。” 常妈妈欲言又止,两手叠放在腿上,掌心相贴全是细细的汗珠,“夫人,您仔细想想昨日宋老夫人说的话,宋老夫人图什么,您当真不知道吗?” 王氏侧过身子,往日的温柔眸里弥漫着苦涩与无奈,她闭上了眼睛,织金锦袖下紧紧握拳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许久,才动了动嘴唇: ——“去看看二小姐,准备好了吗?” 常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紧紧的提在胸腔里,像是原本畅通无阻的山渠里堵了块大石头似的,死死的抵着喉咙。 可不论主仆多少年,奴婢只是奴婢。 常妈妈起身,只能应“是”,便继续去准备出门的物什,免得落了什么过去宋国公府后失礼,哪知一出门,就听到远处传来阵阵嘈杂,站在台阶上有假山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问身边的丫鬟:“是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丫鬟回道:“好像是大小姐过来了。” 常妈妈一听,连忙迎了上去,哪知还没出门,就听到了声音: “二妹妹在吗?” 没容丫鬟回答,常妈妈听到这,便大步拐了弯,福了福身子,“大小姐。” 顾初月转眸,便抬了抬手让刚刚回话的丫鬟下去,笑道:“二妹妹可在?” “二小姐就在闺房里,大小姐手里拿的是?”常妈妈话说一半,就瞧见了大小姐手腕上挎着的食盒。 顾初月扬了扬手臂,黄花梨木食盒纹路精美,“我今天做了些糕点,听珍珠说二妹妹今日没有上课,便想着送一些过来给婵姨和二妹妹尝尝。” “大小姐有心了,下次让下人来送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现在这天气也不好,听二小姐说,大小姐的风寒可刚刚好转。” 她听到“风寒”两字就有点头疼,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有什么风寒?近几日二妹妹都在上课,我怕打扰她,便一直没有去找她聊天,今日她难得休息,便想着来看看。” 常妈妈一听,便侧身道:“大小姐和二小姐真是姐妹情深,外面冷,大小姐还是快进去吧。” 顾初月一听,便点了点头,想着等等许是要和婵姨打招呼,便把手上的食盒递给了珍珠,哪知浅浅侧眸间,刚刚还有几分清净的回廊上,下人们行色匆匆。 她便随口一问,“近日二妹妹怎么没有去上课呀?是和人约好了,要去赴约吗?” 常妈妈扯着嘴角,垂眸看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道:“昨日宋老夫人递来了帖子,邀请夫人去国公府做客,听说倾城小姐的身子好了不少,夫人想着二小姐近来学习辛苦,便……便特地同先生请了日假,带二小姐去国公府拜访,也当是散散心。” 顾初月一听,心里的担心也少了些,“二妹妹最近确实很辛苦,一整日一整日的上课,她和宋家倾城是手帕交,多和小姐妹聊聊天,也能放松心情。” 常妈妈笑着点头。 第563章 病气儿 入了庭院,刚上台阶,常妈妈便引着顾初月到了一处槅扇门前,轻轻的敲着,“二小姐,大小姐过来了。” 话音刚落,门就自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隙。 常妈妈道:“芙蕖,还不快开门让大小姐进去,大小姐还特地带了糕点过来。” 芙蕖从那条缝隙里钻了出来,福了福身子,为难道:“大小姐,二小姐正在沐浴更衣,还请您先去外厅稍等片刻。” 顾初月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常妈妈,“沐浴……更衣?!” 不过是去看望姐妹而已,还要沐浴更衣? 在现代,出门约会前洗澡很常见,但是在古代,出门前沐浴更衣,可就意义非凡了。 看望姐妹,都这么……隆重的吗? 常妈妈一听,连忙解释道:“宋国公府有座佛堂,宋老夫人说家里佛堂很是灵验,要带夫人和二小姐前去拜上一拜,可保心想事成,二小姐许是想着要去佛堂,心诚则灵不敢马虎,这才如此,就连夫人也在好好准备呢,还请大小姐见谅。” 顾初月一听,只好让珍珠将食盒递给了常妈妈,“既然二妹妹和婵姨都在忙,我便不进去打扰了,还请妈妈帮我把糕点转交给婵姨和二妹妹。” 常妈妈接过,“大小姐慢走,老奴定会转达。” 她点了点头,这才出了藏玉阁。 给顾芳菲送了一份后,便是去寿辉堂给老夫人送上一份。 穿过假山梅亭,顾初月顺手折了一支梅,无聊的胡乱挥着玩儿,忍不住嘀咕:“这二妹妹好不容易有天假,没想到又和别人有了约,难不成我又要回去睡一天?” 珍珠听了,想起了昨日去大厨房拿燕窝时听到的闲言碎语,便说道:“小姐,二小姐最近,好像没怎么上课……” “没怎么上课?那怎么可能?”顾初月回头看了珍珠一眼,“婵姨管得那般严,可是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让二妹妹在弄墨斋度过,怎么可能给她空闲。” 珍珠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便将昨日听到的话和盘托出:“奴婢原本也是像小姐这样以为的,直到昨日去大厨房,正好碰到藏玉阁的丫鬟也去拿鸡汤,一直嘀嘀咕咕的,便听了几嘴,这才知道的,这几日二小姐经常只上半日课,或者晚上再补课!” “啊?”顾初月一听,觉得不敢置信,便停下了步子,“晚上补课?那白天二妹妹去做什么了呀?” 珍珠走近,小声道:“听说是随着夫人去了宋国公府,光是这几天就去了好几次!” 一听是宋国公府,顾初月便了然的继续往前走,“是那儿呀,我还当是什么地方呢,你没听芳姑说,那宋家倾城又一病不起了,二妹妹和她可是手帕交,因着担心多去看望几次,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珍珠听到这,还是觉得奇怪,小声嘀咕着:“可夫人也跟着去了呀……” 一到寿辉堂,便有丫鬟将她们迎到了正屋,一进门还没到内室,顾初月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那是不同于老夫人每日所熏香料的气味儿。 芳姑正出去迎接,瞧着大小姐的小动作,笑着解释:“大小姐鼻子还真灵,今日寿辉堂没有熏香,老夫人刚刚在阁间佛堂诵经,给佛祖上了香,许是还没燃净,香味才飘了出来。” 顾初月一听,下意识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觉得不太对劲儿,便凑了过去小声问:“姑姑,祖母诵经向来都有固定的时间,怎么今日刚刚才诵完?” “唉……”芳姑看了眼内室的珠帘,“老夫人近来心情不大好,便在佛堂里多待了些时辰。” 她一听,这才没有追问下去,随着进了内室,可心中的担忧却越发的深。 原因为何,她就算不动大脑都能脱口而出。 进了内室,便看到了靠坐在炕榻上正闭目养神的老夫人。 她乖乖走过去行礼,“祖母安好。” 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眸子,一双丹凤眸不见往日的威严,透着股淡然,朝顾初月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顾初月便起身,坐到了炕几的另一侧,看着祖母又恹恹的闭上了眸子,只得没话找话,自顾自的笑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般快,想想我受伤回府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今天一大早要不是听院子里的丫鬟说着什么过年,我都要忘记了呢。” 老夫人单手支颐,哼笑了声,“你除了吃,还记着什么?” 话音刚落,四周就传来了丫鬟的闷笑声。 她小脸一红,连连道:“祖母说什么呢……” 老夫人似乎受了自己孙女的影响,也来了几分精神,便问了几句,“快过年了,想来教书先生们也都回去过年了,你怎么不去同友人们玩耍,反而跑到这寿辉堂里,陪我这老人家荒废时光?” 顾初月一听,受挫似的往炕几上一趴,随手从果盘里捞起了一颗核桃随意把玩着,长长的“唉”了一声,“小表姐还禁着足呢,怡静姐姐前几日倒是来信了,只是陆侯爷是异性侯,不用参加除夕的家宴,说是要等年后再来了,还有二妹妹,因为宋小姐生病,这几日经常去宋国公府看望姐妹,也时常不在府里,就算在府里,也会在上课……” 她往嘴里塞了颗果子,含糊不清的哼哼着,“祖母,孙女实在是太无聊了……” 老夫人一直闭着的眸子不知何时睁开了条缝,“宋家那丫头又病了?” “可不是,估摸着这次的病情许是要比往常重些,否则二妹妹也不会一连几日的过去看望。” “一连几日?”老夫人低声念着。 顾初月的身子坐了起来,随口道:“谁说不是呢?就连课都不怎么上了,仔细想想我和那宋小姐好像也有一面之缘,按照道理,二妹妹这上着课的都时常去看望,我这当姐姐的不去都不合适了……” 这话正好被进来送糕点的芳姑听见,连连道:“大小姐都说那宋小姐怕是病的不轻,临近年关就莫要再过去凑了,这要是沾上了病气儿,大过年的得多受罪?” 顾初月一听,笑嘻嘻的耸了耸肩膀。 第564章 顾初月头都要大了 芳姑见顾初月还是不在乎似的,便搬出了李太医,“上次李太医给大小姐开的那些治风寒的药,大小姐就还没吃完,若是再得了什么其它的病症,大小姐可要想清楚。” 顾初月一听到那些药,嘴里就弥漫出一股子苦味,她立刻吃了颗蜜枣压压惊,“我就是说说而已嘛,芳姑还当真了,哈哈……” 提到李太医,顾初月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跳过这个话题,哪知还没想到,自外面便进来了个小丫鬟。 “老夫人,刚刚二公主身边的宫女过来了,送了封帖子。” 顾初月瞧着祖母又恢复了刚刚那副闭目养神不愿理人的样子,便主动接过了帖子,打开看了几眼后,随手放到了炕几上。 芳姑想的更周全些,则问道:“来送帖子的宫女呢?” 丫鬟回道:“她将帖子给了奴婢后就走了。” 芳姑一阵无语,这才摆摆手让丫鬟下去。 顾初月这才道:“二公主明日正式解除禁足了,要在公主府设赏梅宴,邀请我和二妹妹前去参加。” 说了大致意思后,她便将帖子随手给了芳姑,直言:“我是不去的,因为她一时贪色,青绍现在都还被禁在宫里,不能和咱们一家团圆,莫说见了,提到她我便心烦,真不知二公主是怎么想的,竟然还将帖子递到学士府了。。” 坐在对面的老夫人听了,唇角微勾,“你倒是脾性大,小姑娘家家,莫要整日将烦字挂在嘴边。” 她噘了噘嘴,“知道啦祖母……”说完,又扭头看向了芳姑,“姑姑帮我找个理由推了吧,嗯……就说我风寒还没好利索呢,不是不想去,而是怕将病气儿过给了二公主之类的,姑姑再帮我随便编几句好听的吧,左右我是不会去的。” 芳姑笑道:“大小姐倒是聪明,只是这帖子上可不止邀请了大小姐一人,还有二小姐,等等老奴便将帖子送到藏玉阁,看看夫人怎么说。” 顾初月嗤笑了声,“是二公主的帖子,我还不去,二妹妹怕是也不会去的,尤其婵姨,怕是连吃了二公主的心思都有,还去参加她庆祝禁足解除的宴会?” 说到这,老夫人慢悠悠的睁开了眸子,瞟了顾初月一眼,“越说越没有规矩。” 她一听,捧着脸凑到了老夫人面前,嘟着嘴道:“难道祖母不是这样想的嘛?” 老夫人被她这搞怪的小模样逗出了几分笑意,“一指禅”又将人给按了回去。 顾初月捂着脑门,委委屈屈的瘪着嘴的同时,还不忘从瓷盘里摸了块糕点啃着,她吃的大口,两颊一鼓一鼓的,活像是只小松鼠偷食吃。 午后的阳光越发微弱,老夫人的精神也越发的差,闭着眸子时,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顾初月小声的叫了几次后,老夫人连眼皮都未掀,当真像是睡着了,就连气息都平稳而又缓慢。 她怕打扰祖母,便和芳姑比划了下手势,出了寿辉堂,临走之前不忘嘱咐芳姑好好照顾祖母,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她。 穿过花园,一路上听到不少丫鬟说着过年要如何云云,顾初月听了直呼没想到。 没想到过年在古代这么受欢迎,怎么还得有半个多月才过年吧?现在就开始盼着了。 一回到明月苑,顾初月便窝到了炕榻上,无聊的摆弄着腰间的禁步,小眼神乱扫间,忽然看到了阿离和簌簌,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了角落里。 顾初月歪头,同她们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对方也不说话,而是一味的望着她,这才不确定的问了问:“怎么了吗?” 簌簌和阿离一听,两人同步迈着小碎步过来,满脸的纠结,就连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阿离,也是如此,手里的帕子都给揉烂了。 最后,还是簌簌超级小声地问出了口:“小姐,您生辰那日,想要什么礼物呀?” 顾初月一听,这才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是我的生辰啊,这还有好些日子呢,不着急。” 珍珠刚好进来,听到她们都对话,笑道:“小姐,你最近怕是忙糊涂了吧?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距离过生辰怎么还有好些日子呢?” 她一听,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不对呀!我的生辰正好是除夕,仔细算算,不是还有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才到吗?” 这话一出口,对面几人纷纷捂唇发笑,“小姐怕是真的过糊涂了,小姐,现在距离过年还剩下的日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哪里还有一个月半个月的。” 顾初月一听,头都要大了! 她这几日净谋划怎么将顾青绍从宫里给搞出来了,却忘记了算时间,一眨眼竟然都要过年了! 早知道她就不和南风馆管事定什么三日后了,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她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吩咐:“珍珠,你快去找叶然,让他今天再去一次南风馆,就和管事说我改变主意了,明天白天就要去接人,让管事赶快将人准备好,之后,就让叶然继续跟踪孙康,他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今晚就能见分晓。” 珍珠一听,立刻就冲出了屋子去传话。 顾初月咬着嘴里的崩豆,嘎吱作响,原本无聊到平静的心再也静不下来,这要是不能在过年之前将顾青绍给从宫里接出来,学士府这个年,怕是过不太平了。 她来到古代的第一个生日,怕也不会太平。 都是一个“色”字给闹的。 簌簌见小姐摇头晃脑的嘴里还不知是在嘀咕着什么,便想拉着妹妹出去,免得打扰到小姐。 哪知还没转身,就被叫住了: “等等。” “小姐,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顾初月莞尔一笑,水杏眸眼底狡黠忽闪,“等二小姐回来后,便过去传个话。” “小姐,什么话?” “明日二公主设宴,让二小姐务必去参加,就说是我的意思。” “啊?”阿离簌簌两人面面相觑。 顾初月笑着朝她们招手,待她们走近,又小声的吩咐,“再告诉二妹妹,让她对二公主热络一些,话里话外都要表示出我们学士府非常喜欢二公主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再让她同二公主说一些青绍的喜好。” 第565章 纸做的皮囊 簌簌两人听了不明白,但还是按照小姐的意思去做了。 珍珠动作也是极快,回来复命道:“小姐,已经和叶侍卫说过了,叶侍卫还同奴婢说,这两天他一直在跟踪孙康,发现孙康正在四处借钱,而且这几日,二公主都没有再去那处宅子。” 说到这,就连珍珠都大呼稀奇! 毕竟对比先前,二公主就差日日都住在那里了。 顾初月讥讽的勾着唇角,刚刚还有些烦躁的心已然是慢慢平静下来,笑道:“之前人们都说二公主的禁足已解,不过都是道听途说,而明日,则是正式解除,又临近过年,二公主是什么德行,想必没有人比皇上更清楚的了,大过年要是再闹出之前那般的丑闻来,皇室岂不是又要颜面扫地?皇上定是警告了二公主,还派了人严加看管,二公主这才消停了,或者,直接强制性限制活动范围,否则万一再出了什么事,大过年的没了面子不说还找了一身的晦气。” 她剥了几颗松子,语调里满是清冷意,继续道:“瞧瞧,明日还要办赏梅宴呢,大有要洗白的趋势,估计,也是皇上的意思,毕竟瞧上了学士府这块肥肉,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和杯酒释兵权无异,但皇上到底还是不想吃相太难看,想把二公主再包装一番,只可惜啊……” 珍珠好奇,“可惜什么?” “可惜皇上怕是忘记了,这纸做的皮囊,一碰可就是个窟窿,比画皮还要脆弱,禁不起风浪啊。” 珍珠越听越迷糊了,不过,有一点是她一直担心的,“小姐明日还要去南风馆吗?” “要去,免得夜长梦多,再出什么变故,争取在大年初一拜年之前,将青绍给救出宫,不然咱们这年啊,也就别过了,左右都不会顺。” 珍珠听了难得没有再劝,毕竟劝了也没用,便道:“小姐说的对,将大少爷救出宫,小姐也能安安心心准备过生辰了!只是……小姐准备明日什么时候去?” 顾初月想了想,最终定下,“就午后再去吧,这次带足了银两。” “那小姐这次……是要用什么理由出府?” 她嘿嘿一笑,这个忙除了她的闯祸小搭档能帮以外,还能有谁? “你今日光明正大的去给宋英递个帖子,就说我明日约他去马场赛马。” 珍珠听了后,想起上次阿离同她讲小公爷在马场发脾气的事情,可吓人了,后怕道:“上次小公爷就已经不耐烦了,小姐这次要是再迟到……小公爷一定会去寻小姐您的!小公爷的脾气一上来,奴婢怕阿离拦不住……” 顾初月笑眯眯的向后一靠,躺在了引枕上,左右摇着食指,“不不不,上次不是因为要骗文丝娆入坑这才不得不迟到的嘛,有了上次的教训,文丝娆再不会拿这件事作妖,所以明天我可以在约定时间前出府去南风馆,然后再赶到马场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不会迟到的,杀鸡儆猴后,没人会注意我的行程安排的。” “那就好那就好。” 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顾初月便美滋滋的向后一躺,脑子里已经浮现出顾青绍被她救出来一家人团圆的场景啦,这样一来,除夕夜就能安心过生日喽!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礼物收哒! 二妹妹还说给她准备了惊喜呢! 祖母会送什么,她也猜不到,婵姨嘛,多半就是些珠宝首饰,而老爹……估计又是笔墨纸砚,千万别送些古书就好,否则在新的一年里,她不知道要被老爹以关心功课为由提问多少次! 在旁伺候的珍珠见小姐一会儿咧嘴一会儿皱眉的样子,笑道:“小姐是在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顾初月“嘻嘻”一笑,“当然是我的生辰啦!也不知道祖母他们会送什么礼物,还有小表姐他们,只是不知道,小表姐他们知不知道我的生辰,毕竟这日子赶的确实不好,除夕的时候过生日,除了家里人谁还会记得呀,都去过年了……” 珍珠安慰道:“小姐这可是说错了,不是还有言大少爷吗?小姐的生辰言大少爷定是记得的,这样一来,言五小姐他们想必也会知道,何况还有几位老夫人呢!” “是啊!”说到言闻一,她开始越发的期待过生日,“就是不知道,一一会送给我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她不在意礼物的轻重,但在意送礼物的人是否用心。 不过,她只是来到都城半年多而已,原主之前可是黑料满满,她过生辰没有闲杂人等来挑拨事端就不错了。 珍珠见小姐这么期待言大少爷的礼物,心思一动,小心的问了句:“小姐希望言大少爷送什么礼物呢?” 顾初月咬了下唇瓣,像是只狡猾的小狐狸似的,这么一晃,头上金铃珠钗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语气轻快,“不用太贵重,把之前从我这没收的画本再还给我就行,瞧我多好满足!这个礼物是不是超级简单!” 珍珠一听,瞬间打消了要去找言大少爷通风报信讨小姐欢心的主意,无奈的叹了口气。 顾初月得意洋洋地扭着身子,已经幻想着重新拥有画本子的梦幻场景,忽然发现珍珠不说话了,“珍珠,你怎么啦?” 珍珠:“小姐还是快睡午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顾初月:“……” 她说的有那么不贴合实际吗? 不过…… 之前原主对大魔王的态度可谓是差到极致,他怎么可能记得原主的生日呀? 她随手捞了一个引枕抱在怀里,纠结的皱着小脸,“珍珠,你说一一真的会记得我的生日吗?他自幼就去了苏州,今年才回来,经年累月的,怕是早就忘记了,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那……小姐想怎么提醒?” 顾初月挑了下眉,“这个嘛,你帮我去拿纸笔,我要给他写信啦!顺便把胖鸽也给抱过来。” 珍珠麻溜去准备。 待东西都准备齐全后,她提笔挥墨,写下了一串小字: 一一,你还记得除夕那天是什么日子嘛? 第566章 言大少爷那么喜欢您 顾初月将信条塞进了铜管里,笑眯眯的摸了摸胖鸽的小脑袋,“去吧。” 哪知胖鸽似是特别不情愿般,磨磨蹭蹭地飞到了窗槛上,一阵风吹了进来,胖鸽身上的白色羽毛都被吹的凌乱,绿豆大小的眼睛止不住回头望着顾初月。 而顾初月却随便摆摆手,然后顺手把窗户关上了,不忘喊了一句:“飞快点!” 说完,便满怀期待的趴在炕几上,半分困意也无,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载满了欢喜与期待。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开始想象大魔王那样惜字如金的人会怎么回答她,“珍珠,你说一一会怎么回答我呢?” 珍珠边绣帕子边道:“小姐您就放心吧,言大少爷那么喜欢您,一定会记得您的生辰的。” 顾初月“哼”了声,娇俏的挑着眉,“你就知道为他说好话。” 面色难掩欢喜。 珍珠大呼冤枉,“小姐呀,这哪里是奴婢为言大少爷说好话呀,放眼望去,整个都城权贵之家中的少爷公爷的,有哪位愿意为自己的未过门妻子去排队买糕点的?生怕被人家认出来丢人,再看言大少爷,他对小姐您的喜好厌恶可是知道的比奴婢还全呢。” 顾初月这么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伸出手指点弄着矮玉瓶里插着的梅花瓣,“你说的也对。” 大魔王一定不会忘记她的生日哒! 说完,她便一直坐在炕榻上等着胖鸽的回信,水杏眸亮晶晶的左看看右瞧瞧,最终还是定在支摘窗上,期盼着听到那熟悉的啄木声。 可,一直到晚膳的时辰,也没有听到半分声音,顾初月久久保持着一个动作,屁股都坐麻了,腿也酸了。 支摘窗外的天空,由微露湛蓝变成了黑漆麻黑,只能依稀看见红色的灯笼。 珍珠端着晚膳进来,问道:“小姐,咱们先用膳吧?” 顾初月单手撑着下颌,一双水杏眸由亮晶晶渐渐变得无神,“珍珠啊,你说胖鸽怎么还不回来呀?” “小姐,言大少爷许是不在国公府里,不然胖鸽早就飞回来了,小姐咱们还是先用膳吧,明天是场硬仗,小姐不吃好喝好怎么行呢?” “也是,临近年关,一一怕是会很忙,许是还未回去。” 顾初月一边嘀咕一边换了个姿势,准备用膳。 难得一夜未飘雪。 可直到翌日,胖鸽还是没有回来。 小家伙在小窝里懒惯了,顾初月怕它的飞行技术直线下滑,更怕是在半夜飞到一半的时候冻僵了直接掉下来,不定在学士府哪个犄角旮旯里。 便吩咐了簌簌派人去找找。 哪知就在顾初月用午膳的时候,还是没寻到,倒是珍珠快步走了进来,顺带着将屋子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 这才小声道:“小姐,有眉目了。” 顾初月夹菜的动作一顿,“怎么说?”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昨天叶侍卫一把消息传到南风馆,当晚,管事就带着一群人去了孙康的住处,将他五花大绑给带回了南风馆。” 她笑着喝了口甜汤,“瞧,这不是把人给逼出来了吗?” 珍珠竖起了大拇指,“小姐真是聪慧过人!” 今日,按照计划行事。 年关快到了,街道上就差下不去脚了,摩肩接踵人来人往,孩童的笑声、小贩的叫卖声、妇人的还价声交织在一起,是都城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日子了。 在人海中,也不乏有奇装异服的外来商人,肩上扛着、掌心端着、怀里抱着的,都不知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身边是围了不少的小孩子,一个个好奇的踮着脚尖伸着脖子看。 这样一来,驾马的叶然在人流中并不显得突兀。 一连去了几次状元巷,叶然早就轻车熟路了,只是往常走的几条大路都太多人了,一进去不定要堵多久,便走了不太熟悉的小巷子路。 不过弯弯绕绕一番后,还是正确到达了目的地。 马车停在了距离南风馆不远处的茶馆旁,叶然佝偻着身子下了马车,经过几次传话,已经将塞外人模仿的惟妙惟肖了。 “少主,请下车。” 顾初月扶了扶头上的小金冠,艰难的一步步迈下了步梯,捏着嗓子说话太艰难了,她便随手指了下南风馆的方向,意在出发。 向来灯红酒绿的状元巷,在白日里,也尽显几分古朴,若非本地人,任哪位外来游人也想不到这地方到了晚上,才是露出了真面目。 顾初月鲜少在白日的时候过来,难得过来一次,也觉得新奇,不免左顾右盼,小声道:“没想到这状元巷白天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样子,虽然没有晚上热闹,但是却更有古巷的味道。” 叶然同样用小声回应:“据属下所知,状元巷能这么繁华,都是因为有那几家秦楼楚馆,这才将经济给带动起来,可现在查的严,哪家都不敢在白日开门,这才和夜晚有了鲜明的对比,小姐,咱们快进去吧。” 已经走到了南风馆的大门口,“南府”两个字格外醒目。 守门小厮认得这两位财主,尤其今日管事还特地交代说不能怠慢。 顾初月两只手费劲儿的绕过自己绑着棉绸的腰肢,背到了身后,下巴高扬,傲慢的“嗯”了声。 只是她刚准备上台阶,衣袖便被人拽住了,一回头,就见叶然佝偻着的身子已有挺直的趋势,急促道:“小姐!” 到了南风馆门口,按理说,叶然该称她为少主才对。 怎么…… 顾初月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结果看到了不少身着半甲、手持长矛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以南风馆为圆心,士兵层层叠叠交错而站,将此团团包围! 周围游客商贩一瞧,是跑得跑,溜得溜,生怕惹到官爷,刚刚还热闹的街道瞬间变得冷清。 顾初月看着这阵仗也是一阵的头疼,差点没站稳。 可最近她并没有听到风声说南风馆又犯什么事儿了啊?!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士兵?! 叶然则反应迅速,单手摸向了腰间的短匕,“小姐……” 第567章 大魔王来了 叶然反应迅速,单手摸向了腰间的短匕,“小姐……” 顾初月抬手扶着自己的小金冠,回头冲着叶然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这么多人叶然独自杀出去怕是都不可能,何况还带着她这么一个累赘,被活捉倒是有很大的几率! 她要是在南风馆门口被官兵给捉走,莫说老爹了,祖母都饶不了她! 轻则罚跪禁足,重则家法伺候! 还有大魔王……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门的小厮也是傻了眼,连滚带爬的进去禀报管事。 恰时,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 哒哒哒像是踏在顾初月的心头一般。 她抬眸望去,就见刑部朱侍郎身着官服,头戴乌纱帽,骑在高头大马上,国字脸上官威甚重。 而身后,跟着一量并不起眼的马车。 但是,驾马的人,是金戈。 那马车里坐着的,不会是…… 顾初月呼吸一滞,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她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出来买人碰上朱侍郎已经够倒霉了,怎么偏偏大魔王也在这啊! 老天爷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 叶然也瞧见了金戈,本就佝偻着的身子压的更低,“小姐,属下看到金侍卫,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初月回头,欲哭无泪,“我也看见了……” 逃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她把自己装扮成这么一大坨,想悄咪咪的溜走更是天方夜谭。 索性,她捏着嗓子主动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朱侍郎听到声音后,这才低头,却只看到了两个粗犷矮汉,刚刚到声音却像是个姑娘…… 顾初月紧压着嗓子,在朱侍郎疑惑的视线下,缓缓开嗓。 矮胖粗犷夸张的打扮,配上略显尖细的女童声,着实不伦不类。 朱侍郎一听,便错愕的摸了摸手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直到注意到他们的穿着,这才道:“有人匿名举报南风馆不顾东齐律法,私下售卖禁药寒石散,本官奉命,特来追查,闲杂人等,快快离开,若是阻碍到本官查案,一律严惩不贷!” 顾初月的小心脏这才不那么超速跳跃,刚要听话离开,就见南风馆的大门彻底打开,露出了富丽堂皇的小楼,因着白天不用接客,不少姑娘、小倌都聚在了二楼回廊处,好奇的看着这场面。 管事从里面提着袍子一路跑了出来,只是没有直接跑到朱侍郎马前,而是跑到了顾初月的面前,朝她拱手道:“公子见谅,生意的事情咱们稍后再谈。” 原本想着开溜的顾初月:“…………” 这管事到底是什么东西投胎转世的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做生意! 叶然也咬牙,“这个蠢货!” 管事这么一开口,顾初月再回头,就被士兵给拦了下来。 这回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管事安抚好客人后,也不跑了,也不大喘气了,变得不慌不忙,走到朱侍郎马前,笑道:“不知朱侍郎前来,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朱侍郎见谅,只是不知,朱侍郎今日前来,是有何贵干啊。” 朱侍郎自鼻尖发出一声冷哼,“近日,本官收到大量举报,说亲眼目睹你们南风馆私藏寒石散,不仅如此,还私下进行售卖,妄想借助塞外商人之手,将寒石散远销塞外,赚取利润银两。” 管事一听,没有丝毫慌乱,而是仰天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真是荒谬,朱侍郎,我南风馆向来遵纪守法,以东齐律法为原则界限,半分不敢逾越,怎么会私藏寒石散这样的禁药!定是有人看不惯我南风馆,不敢明目张胆的作对,这才在背地里使这些下三滥的污蔑手段,还请朱侍郎为我们南风馆做主!” 朱侍郎摸着胡须,听了这么一通话依旧未动容半分,“到底是真是假,查一查,便知,来人——” “等等!” 管事抬手打断了朱侍郎的话,也收敛了笑意,“上次大人来状元巷搜查的理由便是有人举报,不到三天十几间店铺被查,或多或少都有搜查出大人口中的禁药,唯独我们南风馆,并未搜获,但为了不让大人为难,好交差,还是按照大人的意思,停业整顿到现在,可大人今日前来,还是打着有人举报的幌子,若是还一无所获呢?大人是完成了任务,可我们南风馆的声誉呢?可是毁于一旦啊!” 朱侍郎皱眉,“难不成,你要阻拦本官不成?” “大人办事,哪怕说风就是雨,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不敢阻拦,只是也请大人体谅体谅我们这些老百姓,赚点钱生活不容易,大人查完就走了,那我们南风馆日后就算再开门营业,怕是也没人敢来啊!” 管事话音刚落,站在南风馆门前的小厮们便纷纷道: “还请大人给我们条活路吧!” “大人不能冤枉好人啊!” “大人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儿,南风馆要是再不开门,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啊!” “老天爷不公平啊!” …… 朱侍郎听了大怒,两道粗眉倒竖,“本官依法搜查南风馆,你们聚众闹事加以阻拦,以下犯上,来人——” “朱大人!”管事向前一步,低声道:“南风馆建立至今,能在都城经久不衰,必定是有它独特的身份背景,听我一句劝,大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莫要因为别人几句不切实际的话,断了官路。” 朱侍郎听了更是气甚,“一个小小管事,真是好大的口气!叫你们家掌柜出来回话!” 管事冷哼一声,“朱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们掌柜身份尊贵,不是你相见,就能见到的。” “你!” “朱侍郎好自为之,慢走,不送!” 管事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既然清清白白,却不敢让人搜查,实属做贼心虚。” 一道阴沉的男音忽然出传来。 虽不见是谁发出的声音,但这一句话,威严与傲气并存,足以听出对方的身份,定是不凡。 被士兵围住的顾初月闻声抬头,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要是没听错,刚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魔王! 第568章 顾卿卿,当真是翅膀硬了 管事步子一顿,回头,冷笑道:“说话要有根据,阁下一句话就想坏我南风馆的声誉,可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朱侍郎怒道:“休得无礼!” 管事这次听清了声音来源,又见朱侍郎恭敬的低头等吩咐,不禁眯了眯眼睛,看向了那辆马车。 他向前一步,“阁下要是有证据,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躲在马车里不出来算什么?” 可这次,马车里并未传出声音,管事还没来得及得意,在一旁骑马的复还忽然开口道:“举报人说南风馆今日要和塞外商人进行大量的 管事嗤了声,“你说我南风馆售卖禁药,可有证据?若是没有,恕在下不能配合!朱大人,请回吧。” 可没等朱侍郎 这管事到底是什么东西投胎转世的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做生意! 叶然也咬牙,“这个蠢货!” 管事这么一开口,顾初月再回头,就被士兵给拦了下来。 这回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管事安抚好客人后,也不跑了,也不大喘气了,变得不慌不忙,走到朱侍郎马前,笑道:“不知朱侍郎前来,实在是有失远迎,还望朱侍郎见谅,只是不知,朱侍郎今日前来,是有何贵干啊。” 朱侍郎自鼻尖发出一声冷哼,“近日,本官收到大量举报,说亲眼目睹你们南风馆私藏寒石散,不仅如此,还私下进行售卖,妄想借助塞外商人之手,将寒石散远销塞外,赚取利润银两。” 管事一听,没有丝毫慌乱,而是仰天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真是荒谬,朱侍郎,我南风馆向来遵纪守法,以东齐律法为原则界限,半分不敢逾越,怎么会私藏寒石散这样的禁药!定是有人看不惯我南风馆,不敢明目张胆的作对,这才在背地里使这些下三滥的污蔑手段,还请朱侍郎为我们南风馆做主!” 朱侍郎摸着胡须,听了这么一通话依旧未动容半分,“到底是真是假,查一查,便知,来人——” “等等!” 管事抬手打断了朱侍郎的话,也收敛了笑意,“上次大人来状元巷搜查的理由便是有人举报,不到三天十几间店铺被查,或多或少都有搜查出大人口中的禁药,唯独我们南风馆,并未搜获,但为了不让大人为难,好交差,还是按照大人的意思,停业整顿到现在,可大人今日前来,还是打着有人举报的幌子,若是还一无所获呢?大人是完成了任务,可我们南风馆的声誉呢?可是毁于一旦啊!” 朱侍郎皱眉,“难不成,你要阻拦本官不成?” “大人办事,哪怕说风就是雨,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不敢阻拦,只是也请大人体谅体谅我们这些老百姓,赚点钱生活不容易,大人查完就走了,那我们南风馆日后就算再开门营业,怕是也没人敢来啊!” 管事话音刚落,站在南风馆门前的小厮们便纷纷道: “还请大人给我们条活路吧!” “大人不能冤枉好人啊!” “大人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儿,南风馆要是再不开门,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啊!” “老天爷不公平啊!” …… 朱侍郎听了大怒,两道粗眉倒竖,“本官依法搜查南风馆,你们聚众闹事加以阻拦,以下犯上,来人——” “朱大人!”管事向前一步,低声道:“南风馆建立至今,能在都城经久不衰,必定是有它独特的身份背景,听我一句劝,大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莫要因为别人几句不切实际的话,断了官路。” 朱侍郎听了更是气甚,“一个小小管事,真是好大的口气!叫你们家掌柜出来回话!” 管事冷哼一声,“朱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们掌柜身份尊贵,不是你相见,就能见到的。” “你!” “朱侍郎好自为之,慢走,不送!” 管事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既然清清白白,却不敢让人搜查,实属做贼心虚。” 一道阴沉的男音忽然出传来。 虽不见是谁发出的声音,但这一句话,威严与傲气并存,足以听出对方的身份,定是不凡。 被士兵围住的顾初月闻声抬头,不禁咽了咽口水。 她要是没听错,刚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魔王! 朱侍郎听到这话,便驾马转身,到了马车一侧,低声唤:“大人。” 管事步子一顿,回头,冷笑道:“说话要有根据,阁下一句话就想坏我南风馆的声誉,可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朱侍郎怒道:“休得无礼!” 管事嗤了声,“你说我南风馆售卖禁药,可有证据?若是没有,恕在下不能配合!朱大人,请回吧。” 可没等朱侍郎发怒,刚刚那道男音再次响了起来: “证据?” 管事这次听清了声音来源,又见朱侍郎恭敬的低头等吩咐,不禁眯了眯眼睛,看向了那辆马车。 他向前一步,“阁下要是有证据,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躲在马车里不出来算什么?” 可这次,马车里并未传出声音,管事还没来得及得意,在一旁骑马的复还忽然开口道:“举报人说南风馆今日要和塞外商人进行大量的寒石散交易,既然管事矢口否认,那么,站在台阶上的那两位塞外人,来你们南风馆做什么?” “这……”管事犹豫的转身,看了一眼被士兵围住的两位财主,生怕他们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子说出口露馅。 复还大步走到了管事身边,“怎么,说不出?” 管事握着折扇的手浸出了汗,他随口道:“他们是、是……是我们南风馆的客人。” 复还面无表情,“可你刚刚不是说,南风馆还没有开门吗?难不成,刚刚同朱侍郎说的话,都是假的?” “哈!”这时候金戈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你这老头知不知道,欺骗朝廷命官可是要坐牢的!现在不管你们南风馆有没有禁药,凭你刚刚那句话,我们就有权利把你抓回刑部大牢好好审问!” 管事一听,脑筋一转又赶快道:“这位官爷怕是误会了,那两位公子——” “我不认识他们!” 第569章 马车里的人,原是闻一兄 安仲逸的视线不经意般扫过马车,忽然伸手揽住了顾初月的肩膀,用折扇打了下她的额头,“我的朋友啊,你应该再好好学学东齐话了,这里是南府,不是什么顺顺斋。” “啊?”顾初月做出失望的模样,“难道我又找错地方了吗?那顺顺斋是哪里?” 安仲逸见小姑娘努力扭着五官做出夸张的表情,眼尾微微翘,眸中笑意更深,“月兄,是顺祥斋,不是顺顺斋。” 话音刚落,管事也凑了过来,力证道:“朱大人你看,我就说和他们不认识了!” “那你跑出时为何会对他们说出那样的话?”朱侍郎依旧觉得可疑。 管事双手一摊,“朱大人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哪里会放走一个客人呢?像是这位公子,一瞧就是对都城不熟悉之人,若是能熟悉熟悉我们南风馆,就再好不错了,您说对不对?” 管事一脸的见钱眼开,朱侍郎是看了一眼就不想瞧第二眼,一挥袖转身便走,只是还未上马,就被复还半路拦住,明明是和朱侍郎在说话,可一双眼睛却冷漠的盯着顾初月他们这个方向。 安仲逸勾唇,轻声道:“月兄啊,那侍卫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顾初月掀着眼帘悄悄看了一眼,原本稍稍松弛的神经一下子又绷了起来。 复还是在说些什么啊? 她伸手拉住了安仲逸的袖子,小声道:“拜托了表哥,我想赶快离开这!” 安仲逸挑眉,望着马车,笑意渐深,“朱侍郎,要是无事,我便带友人回顺祥斋了。” 朱侍郎一听,不敢做决定。 “等等!” 复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既然是安二少爷的朋友,本应不再调查才是,可虽是误来,这位塞外客人却也是到了朱大人的办案现场,何况今日我们接到的举报里有说今日和南风馆做生意的正是塞外商人,所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请这位客人配合一下我们,出示你的通关文碟,方便我们查验身份。” 顾初月一听就懵了。 她又不是去西天取经,哪里来的通关文碟? 复还伸出手,“塞外客人,请出示你的通关文碟。” 安仲逸闻言,垂着眸也问道:“月兄,你的通关文碟可有带在身上?” 顾初月一听,脸上的僵硬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她低声道:“表哥,你知道我是没有那玩意儿的,还问我干嘛!” 安仲逸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月兄怎么不说话?” 朱侍郎也闻声看了过来。 被赶鸭子上架的顾初月“嘿嘿”笑了两声,“仲逸兄,你忘记了吗?我一进城,通关文碟就交给你了啊,你怎么反过来找我要呢?” 复还又将手朝着安仲逸伸了过去。 安仲逸随手揽着顾初月的肩膀,像是两个好兄弟一般,低头笑道:“月兄,你确定,你的通关文碟在我这里吗?” 顾初月重重的点了点头。 朱侍郎也道:“还请安二少爷配合我们办案,将这位客人的通关文碟拿出来,若是盖有印章,本官自会放人。” 安仲逸轻笑,“我这位朋友生长在塞外,是个生性潇洒的人,同样,也是个记性极差的人,故一进城,我便让她将通关文碟交给我保管了,否则若是丢了,便麻烦了,只是……” “只是什么?”复还和朱侍郎异口同声的问。 “只是像通关文碟这样重要的东西,我又怎么会随身带在身上?若是朱侍郎信得过我安二郎,不如待我回去后将文碟找出,再派人送到刑部交与大人查验,如何?” 朱侍郎一听,便看向了复还,见他没有反对,这才点头答应,最后提醒道:“临近年关,都城杂乱,还望安二少爷看好你的朋友,别再来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了。” “多谢朱侍郎。” 说罢,便带着顾初月离开了南风馆。 安仲逸的马车就停在了不远处的茶馆旁,为了圆刚刚说的谎话,顾初月不得不也跟着上了马车。 关上车门时,无意间又看了眼南风馆的方向,哪知挡在一侧的士兵忽然全部退到道路两侧,长矛立地,神态恭敬。 金戈驾着马车,缓缓上前了几步,在顾初月僵硬的眼神下,抬手,掀开了车帘。 马车里的少年坐如古钟,一身墨色狐皮氅衣似乎要与车内绸布融为一体,姿容冷峻,狭长的眸子半阖着,两汪寒潭深不见底,通身的戾气煞人。 薄唇轻动,无声的念着三个字: “顾卿卿。” 深渊并未反望于你,你已不敢回望。 顾初月没想到车帘会忽然掀开,一时间愣住了,就连关门都忘记了。 身后,安仲逸斜勾着唇角,“哦?难怪觉得那两位侍卫眼熟,马车里的人,原是闻一兄。” 顾初月一听,心里越发的慌乱,关门时手一抖,小手指被夹了下也没有察觉,一颗心砰砰乱跳退回到了马车里。 她把粘在脸上的络腮胡子、还有要把脖子压断的小金冠通通都取了下来,不敢看安仲逸的眼睛,只敢小声嘀咕:“表哥……你、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安仲逸挑着眉眼,“你耳朵上带着的珊瑚珠串,可是我之前送给你那箱纪念品中的一件?” 顾初月一听,连忙将挂耳也取了下来,诺诺道:“表哥好眼力。” 南风馆管事是个精明的人物,她当初为了骗过管事的眼睛,只能准备些真材实料的、可以彰显塞外大财主身份的首饰,但是奈何预算不太够,用来准备首饰的所有预算都只够准备一顶小金冠,无奈之下,只能将心思动到了那箱梵域珠宝上,从里面挑了件财大气粗的耳挂。 谁哪知道会碰见安仲逸啊! 更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记得送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有一说一,今日要是没有安仲逸相助,她想逃脱真的太难了,很可能还要暴露身份。 但是暴露身份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这些日子所有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她抬眸,双手合十,小心翼翼道:“表哥今日的恩情,初月定会铭记于心,只是……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表哥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对表哥来说绝对是举手之劳!” 第570章 初月妹妹不说也可以 安仲逸睨了她一眼,没有一口应下,“说来听听。” 顾初月笑嘻嘻的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掏出一块栗子酥,双手奉上,“表哥能不能别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爹还有祖母啊,拜托了……” “哦?我为何不能告诉顾伯父和老夫人?” 她开始买惨,“表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爹爹要是知道我来南风馆的话,他一定会打断我的腿的,不仅如此,手估计也是要被打烂的,表哥,你忍心看着正值妙龄的表妹我遭受这样惨绝人寰的惩罚吗?” 安仲逸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淡淡地看了眼顾初月的表演,然后一言不发。 顾初月皱着小脸继续哀嚎,换了个方向:“表哥,怡静姐姐快要回来了,我还想活着再见她一面啊,我还没有见到我尚未出世的小外甥呢!我还没听到他喊我一声小姨呢,表哥哇……” 安仲逸见她如此投入,没忍住笑了声,伸手,拿过小姑娘捧着的栗子酥。 顾初月眼睛一亮,连忙道:“那表哥是答应我了?!” 安仲逸笑道:“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告诉我,乔装打扮去南风馆的目的。” “啊?” 她靠在车壁上,无精打采道:“真的要说吗?” “初月妹妹不说也可以。” 话音刚落,没容顾初月松口气,就听安仲逸对着车门道:“去学士府。” “诶诶诶!” 顾初月立刻道:“别别别,表哥别去学士府,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安仲逸咬了口栗子酥,静静地看着她。 “事情是这样的……我想买个小倌去色.诱二公主,然后设计让皇上发现,再让爹爹以想念儿子为由当众请皇上放青绍回府相聚。” 她只是说了个含糊大概,虽不是全部,却也是实话。 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安仲逸却笑了,“二公主阅男无数,普通小倌又如何能诱惑得了二公主呢?初月妹妹到现在还是不愿意说实话,看来,是不相信表哥才对。” 顾初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 把柄捏在对方手里,几个回合下来,无论是眼神攻势还是言语攻势都不起效果,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计划和盘托出。 安仲逸见小姑娘无精打采的低着头,忽然伸手,拍了下她的头,笑道:“初月妹妹还真是聪慧。” “唉……”她长叹一声,“表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聪慧什么啊,还不是被人给发现了,可见——” 她蓦然抬头,竖起了大拇指,“可见表哥才是真的聪慧!我这种雕虫小技和表哥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嘿嘿!” 安仲逸鲜少见到小姑娘这般灵动活泼的一面,人前,她总是端庄心妍的模样。 “初月妹妹巧舌如簧,我甘拜下风。” 顾初月一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么说……表哥是答应我了?” 安仲逸不忍她再露出失落的表情,在她惊喜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只是……” 她笑容一滞,“只是什么?表哥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又只是什么?” 安仲逸的神情上多了几分认真,“你不可再来南风馆,今日一别,管事定已对你起了疑心,再去,怕是不安全。” 顾初月抿着唇,也想到了这一点,肩膀又塌了下来,“表哥放心,我不会再以这个身份去南风馆了,这种惊吓,我可经受不住第二次了。” “安心在家,准备生辰吧。” “生辰?” 安仲逸笑着看她,“除夕之夜,你不过生辰吗?”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过啊,只是表哥,怎么会知道的?” 安仲逸没有回答她,反而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她咬着下唇,“表哥,我在顺祥斋安排了接应的人手,表哥送我到那里就行了,多谢。” “好。” 接下来,马车中只剩宁静。 待到顺祥斋时,顾初月不忘道谢,这才随着叶然下了马车。 顺祥斋雅间里,珍珠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可当她看到顾初月时,还是吓了一跳,“小姐,这是、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将手里的小金冠往桌子上一扔,把已经粘不住的络腮胡子也扯了下来,郁闷极了。 “唉,别提了,我们把衣服换好,赶紧回府,此地不宜久留。” “是。” 珍珠动作娴熟,没等一会儿顾初月就从一个矮胖子变成了窈窕淑女。 就在这时,叶然也换好了衣裳,站在门外轻唤:“大小姐。” 顾初月来不及喝口茶,便赶快拿着大包小包出了雅间。 直到回到了学士府,到了明月苑,她这颗小心脏才彻底回归正常频率。 只是她刚坐下没一刻钟,簌簌便进来了,笑道:“小姐不是去和小公爷赛马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顾初月一听,刚端起的茶盏差点掉到了地上。 “对了,还有小公爷!我还和小公爷约了去赛马!完了完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说着,她便跳下炕榻准备穿鞋。 好不容易仲逸表哥答应帮她隐瞒此事,小公爷这要是因为她再次迟到闹到学士府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胡乱收拾一通,便跑向了门口,哪知还没出去,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小姐回来了吗?” 是阿离的声音? 她一把掀开帘栊,正看到脸冻得通红的阿离小跑着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 阿离福了福身子,“小姐,小公爷眼看着就等得不耐烦了,可这时候来了个小厮,不知道和小公爷说了些什么,小公爷就离开了,说下次再找小姐算账。” 顾初月一听,便将搭在手臂上的披风随手递给了珍珠,“幸好幸好,不然跑完这个场子跑那个,我都要串戏了。” 说着,又回到了炕榻上,捧着茶盏一脸的抑郁。 珍珠从叶然那里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担心道:“小姐快别气了,想开点,书上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总会有办法的。” 顾初月冷笑了两声,“是啊,车到了山前,谁知道忽然从山上滚了块大石头下来,把我砸的稀碎。” 第571章 大魔王是最终受益者 一旁的簌簌没听明白,“小姐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怎么会被大石头砸呢?” 珍珠笑她:“小姐那是比喻,不是真的被石头砸了。” “我倒是真愿意被石头给砸了!” 顾初月忽然出声,也不顾茶有多烫,直接灌了满口,气的小脸儿发青,“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交钱拿人走人,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到底是谁啊?闲着没事干去举报,现在风声这么紧,之前被封的馆子一个都没开张,南风馆怎么可能卖禁药?怎么敢卖禁药?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再说了,你查南风馆就查吧,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来查,这下好了,人没租到不说,还惹了管事怀疑,还欠了仲逸表哥的人情!这下是真的又要从长计议了!” 珍珠一听到安二少爷的名字,忽然又想到了叶侍卫同她说看见了金戈复还,一下子便急道:“小姐伪装的这么好都被安二少爷给发现了,奴婢听叶侍卫说言大少爷可能也在现场,小姐不会被……” 听珍珠这么一说,原本只是郁闷烦躁的顾初月现在变得还有些害怕,一双水杏眸不安的四处乱看,“这……仲逸表哥会发现我,是因为我带了他之前送来的首饰,这才认出我的,我今天又没带一一送的首饰,何况一一连马车都没出,估计是没看见我的吧……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珍珠拍了下自己的嘴,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劝道:“小姐别担心了,奴婢都是随便说的。” 顾初月往后一靠,双手揉着太阳穴,圆润的小脸上将焦急不安尽敛,尽量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待到她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忽然觉得今日,破绽重重。 越想越不对劲儿。 今天的一切,都太巧合了。 事后,她感受到了明显的针对感。 朱侍郎来的,未免太及时了,还有什么塞外商人,什么通关文碟,每一句话都在针对她。 就像是为她量身设计一样。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南风馆的死对头,暗中观察许久,计划了一场污蔑性报复,她误打误撞,成了其中一枚棋子;二是,整件事情,都是虚构的。 朱侍郎在撒谎! 可朱侍郎为什么要撒谎呢?让南风馆倒闭? 但是南风馆能开这么久,肯定是有背景的。 朱侍郎现在正在上升期,没必要这么得罪人,尤其还是身份不明的大官,很容易自断官路。 何况,就算是想要查封南风馆,为什么言闻一,会跟来。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事情。 安泰贪污一案,是刑部张侍郎在审理。 刑部两位侍郎,这样的大案不是协同处理,而是放权一人,足见皇上偏袒之心。 水落石出之后,张侍郎必定加官进爵,刑部尚书的位置,非他莫属。 可经上次观澜湖一夜后,张家被贬,还彻底跌出了都城权贵名单,看似没有关联的事情,可透过表象看内质,实则是环环相扣。 安泰贪污的弓弩官银全部不翼而飞,张家涉嫌偷放罪犯导致安仲彬出逃,安若紫失踪。 相传,安若紫是携带着安泰贪污官银的账本和弓弩藏址地图出逃的。 如此一来,张家罪加一等。 皇上震怒,哪怕再有意提拔张家,却还是存了疑心,为平众怒,将人贬到外城任职。 刑部只剩下一位侍郎,安泰贪污的案子,自然落到了朱侍郎的身上。 所有事件,总会有个最终受益者。 而安家败落牵连出张家被贬,显然现在,朱侍郎,就成了受益者。 而安家到底是怎么败的,孟老太尉又是如何脱身的。 怕是没有人,比言闻一更清楚。 当日他轻车熟路,掳了她去看孟氏之死。 像是事先预料一般。 若是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不少人定会以为是张家作死,朱侍郎坐享其成。 可若是,安若紫早就死了呢?根本不是畏罪潜逃了呢? 贪赃的官银若不是被安泰藏起来了,而是已经被人找到了占为己有了呢? 死人可以承担任何罪名,因为她不会说话。 没人知道安若紫已经死了,所以她永远在逃。 只要安家的案子一日不破,那么只要皇上想把张家再调回都城,那些不同意的官僚总会有所说辞。 再看今日,看朱侍郎的态度,站在马车旁恭恭敬敬,一副以言闻一马首是瞻的样子。 两件事情并做一件看,朱侍郎并非最终受益人,而是言闻一。 那么今日,不过是搜查一间小倌馆而已,朱侍郎已经出马,作为幕后之人,言闻一完全没有必要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 但是,他还是来了。 她推测的第二个可能,也许,就是事实。 因为言闻一早就知道她今日,会去南风馆。 这样一想,什么都清楚了。 怪不得之前大魔王跟她说什么喜新厌旧云云的话,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但是,有一点她又想不明白。 大魔王是怎么知道,她去了南风馆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原本清醒的脑袋一下子又成了团浆糊。 “珍珠,我不在的时候,一一有过来找过我吗?或者有没有来学士府拜访祖母之类的?” 珍珠仔细想了许久,还是摇头,“小姐哪次和言大少爷见面不是提前约好,或是直接去顺祥斋、国公府的?奴婢还真没见过言大少爷在小姐不在的时候过来。” “是啊……”顾初月皱着黛眉,“我每次都是和一一约好了才出去的,他怎么会在我不在的时候过……” 她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每次和一一约好,都会去赴约的。 唯独除了,那一次…… 她一想,眼睛瞪的溜圆,“珍珠,那你说,如果我爽约了,没有去赴约,那一一,会来学士府找我吗?” 珍珠认真道:“依照言大少爷那样霸道的性格,一定会的。” “玩蛋!” 顾初月彻底想起来了,根据一一的控诉,她有次在睡得迷糊的时候,曾经答应他翌日去顺祥斋。 但是,她第二天忘记了,没有去。 仔细想想,她那日,好像去了南风馆…… 第572章 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女人 珍珠见小姐忽然像是泄了气似的,担忧道:“小姐,您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叫府医?” 顾初月一听,连忙拉住了珍珠的手臂想要拦住她,但转念一想,又松开了,只是不知蹭到了哪里,小手指忽然一阵钻心的疼。 “嘶……” 她看着自己红肿的像是胡萝卜的小手指,骨关节那里是一团青紫,甚至隐隐露出了血丝。 她手上的冻疮已经好了许多,就算复发,又哪里会成这个样子? 珍珠心急:“小姐的手是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抬起看了看,尝试着轻轻动了下,结果还没弯,痛感就涌了出来,她哭笑不得,“这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夹了……” 珍珠一看,连忙起身,“那奴婢去找药箱给小姐包扎?” 说到包扎,顾初月忽然灵机一动,没忍住扬起了笑容,“不用去拿药箱了,直接去找李太医,就说我不太舒服。” 珍珠一听,为难的揪着帕子,“今儿也不是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日子,奴婢冒然去请李太医,就怕人家不来……” 她勾起唇角,“你就和李太医说我心口不太舒服,他会来的,对了,我之前做的糕点还有吗?” “还剩下一些,就在小厨房。” “好,命人装起来,再装些其它糕点和蜜饯果子之类的。” 珍珠一听,“是要奴婢顺便带给李太医的吗?” 她摇了摇头,“是给李太医带走的。” 珍珠见小姐如此笃定,便赶快出去,派人去请。 这时,阿离匆匆进来,道:“小姐,叶侍卫来了。” 顾初月点了下头,向着引枕一靠,端详着自己的小手指。 窗外,叶然听到声音,便问了一声,“小姐?” 她这才掀起眼帘,“南风馆那边,怎么样了?” “朱侍郎已经带人离开了,管事发了很大的火,而且属下去取马车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跟踪属下,后来属下躲开了跟踪,在那人放松警惕时跟在他身后,结果,那人进了南风馆,小姐,属下以为,管事已经开始怀疑咱们了,跟踪属下的人,就是管事派来的。” 顾初月哼笑了声,水杏眸里淬着墨色冷意,“怀疑就怀疑吧,左右这桩生意也是做不成了。” 大魔王已经发现她去南风馆了,想必也定是知道,她要从里面租一个小倌。 今天就差点被捉进刑部大牢了,她要是再去找管事租人,怕刚租回来,那小倌就成死人了。 不过也正好,替她省了一笔银子。 先前的计划要耗费一些时间,毕竟要制造舆论,若是今日成功租到人或者现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话,她可能还会考虑是否继续,但是现在,大可不必了。 叶然问道:“小姐,接下来属下要怎么做?” 她微微一笑,“你再替我走一趟南风馆,告诉管事,就说这生意我不想做了,定金我也不要了,如果管事再追问,就说我……我……” 她想不出理由了。 叶然提醒:“小姐若是给不了管事一个合适的理由,管事也许不会善罢甘休。” 顾初月一听,觉的叶然说的有理,眼看着一大笔银子就要到手了,忽然又飞了,像是管事那样贪财的人,怕是会私下使不少小动作。 既然如此的话…… “风花雪月不是被查封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叶然道:“属下没有注意,但是最近听侍卫队的人说,风花雪月之前的店面被刑部给封了,老鸨被放出来后,带着那群姑娘又回了状元巷的旧址,在夜里,已经开始接客了,只是不知道,可不可信。” 顾初月一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没想到那老鸨的胆子还真大,刚放出来就敢开始做生意啦?如此,皓月姑娘作为头牌,怕是要忙不过来了吧?” 叶然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但是单听小姐说得最后一句话,便有股凉意自心底蔓延。 只听“咔”的一声,顾初月手指轻动,便将赏玩的梅枝折断,“叶然,既然管事已经盯上咱们了,那就只好将计就计喽。” “小姐请讲。” 她抬眸望着明瓦,清亮的瞳孔映着夕阳微光,摇曳着淡淡的凉薄,轻声道:“你今晚去南风馆之前,先去一趟风花雪月,在里面待上半个时辰就好,然后再去南风馆,之后嘛……” 小姑娘声音如风,随着最后一抹赤红消失在天际。 一番轻语后,叶然心中震撼,却又啧啧摇头,想起了那么一句老话: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女子。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窗边的一抹黑影消失。 顾初月随手打开了支摘窗,将炕几上的那段梅枝,扔了出去。 她扶着额头,“珍珠啊,珍珠?” “小姐怎么了?”珍珠从外厅匆匆跑来。 “胖鸽回来了吗?” 珍珠左右一看,小窝里也是空空如也,“小姐,簌簌他们都没有找到胖鸽,也许不是落在雪地里了。” 顾初月扶着额头的手一滑,脑袋差点磕在炕几的边角上,“行了,我知道了。” 不在雪地里,那多半,就是被人给扣住了。 这时,一阵嘈杂声从外面传来。 珍珠出去一看,又匆匆回来,“小姐,李太医来了。” 顾初月抿了下唇,便身子一歪,整个人都软瘫在炕榻上,双眸无神,左手微抬,透着股虚弱。 “月月姐姐,我来啦!” 广白还在院里,连人都没见着,就欢喜地喊了一嗓子,哒哒哒的跑了进来。 随后,便是李太医的训斥,“你这小童,不可胡闹!” 广白扁了扁嘴,这才规规矩矩的回到了师父身边。 珍珠连忙将人迎了进来,吩咐丫鬟搬把圈椅进来。 李太医简单的拱了下手,“顾大小姐。” 广白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叫了声:“月月姐姐好。” 顾初月勾唇一笑,缓缓坐了起来,“麻烦李太医了。” 说着,又从荷叶盘中拿了块糕点,“小白,来。” 广白小心地看了眼师父,见他没有说话,这才扑了过去,一吃到糕点,连眼睛都笑没了。 李太医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也没有计较,而是话不多说,从随身药箱里拿出块纱巾横铺在顾初月的腕上。 第573章 亲了亲他的小脸儿 不多时,李太医便移开手指,捋着花白的长须,“大小姐最近,可是有什么事忧心如焚?” 顾初月一听,揉着广白小脸儿的手一顿,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李太医。” 李太医也不追问,而是道:“老夫再给小姐开一副清热安神的方子,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否则,喝再多的中药,也是无用之功。” “多谢李太医了。” 珍珠见小姐只字不提手受伤的事,生怕小姐忘记了,连忙道:“李太医,小姐的手指也受伤了,麻烦李太医再帮小姐看一下。” 广白一听,连喂到嘴边的糕点都不想吃了,连忙从顾初月怀里爬了出来,跪坐在她的身边,水亮亮的眼睛一看,就发现了,小脸儿一皱,“师父,月月姐姐的手指头成胡萝卜啦!您快帮她看看!” 李太医掀着眼帘,“你这小童,莫要喊叫,老夫的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广白一听,立刻用肉乎乎的手捂住了嘴,就差脑门上贴着乖巧两个大字了,却还是闷声道:“师父快给月月姐姐看看嘛。” 李太医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用些金疮药,结痂后清了抹上冰玉芙蓉膏及可,不会留疤。” 没等顾初月开口,珍珠便嘟囔道:“小姐这里哪还有冰玉芙蓉膏?上次言五小姐受伤,都送出去了……” “啊?”广白瘪着嘴,“那月月姐姐抹什么呀?” 顾初月安抚地摸了摸广白红润的小脸儿,柔声道:“这点小伤没关系的,抹些普通的祛疤药膏就可以啦。” 说完,又看向了珍珠,“下去。” 珍珠欲言又止,只好离开。 李太医笑道:“难怪老夫觉得言五小姐那里的冰玉芙蓉膏眼熟,原来是顾大小姐相赠。” 顾初月叹了口气,语气中是浓浓的担心,“小表姐是个好动的性格,而且伤口是在额头,经过缝合,更难恢复,希望冰玉芙蓉膏可以帮到她,千万千万不要留疤。” “大小姐放心,只要言五小姐按照老夫的要求来修养,不会留疤的。” 她这才放心,“那就多谢李太医了,只是初月还有一事,想要李太医帮忙,还是上次那件事情,如果有人问起我的病情,李太医据实说就好了。” 见李太医沉默不语,她又连忙道:“有我本人答应,这应该不算泄露患者隐私……” 李太医抬眸,看向了对面。 小姑娘笑得乖巧而又狡猾,就连那小童都跟着乞求。 “罢了,大小姐都这般说了,老夫还能如何推辞?” 顾初月一听,唇角笑容绽放,“多谢李太医。” 广白也帮腔:“师父最好啦!” 李太医瞪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便回去了。” 她道谢:“今日麻烦李太医了。” 广白一听师父要走,依依不舍的从炕榻上爬下去,“那月月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她又摸了下小孩儿软乎乎的脸蛋,“小白真乖,姐姐之前做了些糕点,你带些回去。” 说着,又看向了李太医,“手艺不精,还请李太医不要嫌弃才好。” 哪知没容得李太医开口,广白便噘着小嘴,满脸的不情愿,“师父才不会嫌弃呢,姐姐之前给小白的糕点,好多都被师父吃啦!我就吃到一小口,你看看孩子吧,都瘦成什么样啦!” 广白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唉声叹气。 李太医低头咳了声,提起药箱就出了正屋,背影匆匆。 顾初月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音,也伸手拍了下广白的小肚子,“是是是,小白都瘦成小胖猪似的啦。” “姐姐!” 广白气鼓鼓的插着腰,活像是受了气的小松鼠。 她没忍住,又亲了亲他的小脸儿。 珍珠送走了李太医后,整个人都透着股沮丧,边收拾茶盘边念叨:“这好不容易养好了冻疮,又被夹了,我们家小姐怎么就这么惨啊……” 说着,竟拂袖擦起眼泪来了。 顾初月简直啼笑皆非,“我的好珍珠啊,只是被夹了下而已,没个两三天就会好的,不用太在意,对了,二妹妹回来了吗?” 珍珠擦了擦泪,“听阿离说是回来了,只是瞧着二小姐不大高兴的样子,刚回去就摔了一整套茶盏,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珍珠偷偷看了眼小姐,小心道:“听说表小姐是和二小姐一起回来的。” “一起?” “还是同一辆马车里出来的呢,可今日二小姐不是去参加公主的赏梅宴了吗?表小姐怎么会跟着回来?难不成——” 珍珠惊讶的捂住嘴巴。 顾初月提眉喝了口茶,嗤道:“还能如何?估摸着是知道二公主递了帖子来,一大早就去门口等着了呗,二妹妹脸皮薄,再遇上泼皮痴缠,自然招架不住,只能捎带上了。” 珍珠听到这,眼里的雾气都化作了怒气,“这表小姐真是二皮脸,人家二公主邀请她了吗就要跟着去,请的没去未请的反而去了,不知道的人还得以为咱们学士府带了个不想干的人是过去打秋风呢!二小姐怎么高兴得起来?难怪这次二小姐没有夺得魁首,怕都是被表小姐给气的!” 顾初月来了精神,“什么魁首呀?” “今日赏梅宴不知是谁提议,要比赛作诗,二小姐才华横溢被众人拥着也报名了,结果只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是……表小姐。” 她听了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好不容易参加一个贵女云集的宴会,还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二公主做东,文丝娆定是会想方设法出尽风头,毕竟今日除了一些小姐参加,怕是也少不了各位公主,你说,横空出现了这么一位才女,四公主会不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回去说与嘉贵妃呢?” 珍珠恍然大悟,“原来表小姐的目的在这呀!那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顾初月低头一笑,许是离烛台靠得近,水杏眸不再清澈见底,反而像是不知何时蒙了层薄纱,反映着冷漠的余光。 “我现在没心思管她,她在外人面前爬的越高,我便越开心。” 第574章 一一会打我吗? 顾初月来了精神,“什么魁首呀?” “今日赏梅宴不知是谁提议,要比赛作诗,二小姐才华横溢被众人拥着也报名了,结果只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是……表小姐。” 她听了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好不容易参加一个贵女云集的宴会,还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二公主做东,文丝娆定是会想方设法出尽风头,毕竟今日除了一些小姐参加,怕是也少不了各位公主,你说,横空出现了这么一位才女,四公主会不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回去说与嘉贵妃呢?” 珍珠恍然大悟,“原来表小姐的目的在这呀!那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顾初月低头一笑,许是离烛台靠得近,水杏眸不再清澈见底,反而像是不知何时蒙了层薄纱,反映着冷漠的余光。 “我现在没心思管她,她在外人面前爬的越高,我便越开心。” 珍珠看着小姐这般笑,不知怎的,竟有些害怕,“难怪老人家都说夫妻相夫妻相,奴婢今日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小姐,您真的和言大少爷越来越像了。” 顾初月听了撇撇嘴,“诶,我这样花样年华的美少女,怎么可能像那个大冰坨子?他能有我好看吗?珍珠,你别开玩笑了。” “奴婢没开玩笑!小姐,您刚刚那么一笑,可是把奴婢吓了一跳,就和言大少爷笑时有八分像!” “啊?”她捧着自己的双颊,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大魔王的笑容。 咦~ 那叫一个阴森可怕。 不过那样的笑容,她应该很快就能看见了。 她当时赌气,说要去风花雪月找姑娘,结果大魔王就来了个瞬间冷脸,今天她去南风馆,还被抓了个现形…… 不定要怎么吃醋呢! 想起来就都是泪,她苦着脸,喃喃道:“珍珠,你说一一要是发现去南风馆的塞外少主是我装扮的,他会生气吗?” “会。”珍珠斩钉截铁,“而且还是非常生气。” “啊?”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浑身抖三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一一会打我吗?” 就是因为普陀寺那晚被吓惨了,她现在耳朵边都是骨头一点点被碾碎的声音。 珍珠上前,拍了拍小姐的肩膀,宽慰道:“小姐放心,看在小姐快过生日的份上,言大少爷应该不会打您脸的。” 顾初月:“…………” 好的,她明白了。 先前她还在想大魔王会送她什么礼物,再看现在,不罚她就不错了还礼物,想得真美…… 珍珠见小姐忧心,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忽然想起了小厨房里还有些红豆,“小姐,不如奴婢去给您做些如意卷吧,甜甜糯糯的,小姐吃了后说不定心情就好了!” 顾初月一听是如意卷,到了嘴边的拒绝话一下子又咽回了肚子。 珍珠见小姐不说话,全当她时默认了,便准备去小厨房准备,毕竟有阿离在,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 哪知刚一出外厅,就见簌簌引着一丫鬟而来,问了几句后,又回了正屋。 顾初月有气无力的望着她,“怎么了?” 说完,她哭丧着脸坐了起来,“小厨房不会是没有红豆了吧?!” 珍珠回道:“不是不是,小厨房还有好多红豆呢,只是刚刚奴婢出去,碰到了藏玉阁来的丫鬟,说夫人请小姐过去用膳。” 她一听,摇了摇头,“不想去。” “啊?”珍珠为难道,“小姐还是去吧,我听那丫鬟说,老爷也在那儿,小姐要是不去,老爷怕是会不高兴的。” 顾初月听老爹也在,只好恹恹的坐直了身子,“那就去呗。” 她起身,也没再做什么打扮,披了斗篷后就出了门,连丫鬟都没带多少。 藏玉阁。 夜色浓厚,呼啸着的冬风钻进了长廊里,槅扇门向两边大开着,帘栊一搭,隔绝了屋外的天寒地冻。 顾明远高坐在上首,手中捧着本卷宗,刚刚添了茶的瓷盏正冒着浅浅的清雾。 王氏将视线移开,又落在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身上,轻声道:“菲儿,你爹爹都过来了,莫要再摆着脸色了。” 顾芳菲只是“嗯”了声,却依旧高兴不起来。 若非大姐姐派人来报信,她今日事不想去参加二公主的赏梅宴的,去了无非就是赏赏花儿,作作诗,还会看见可恶至极的二公主。 本就是不愿的,结果临出门又遇上了文丝娆,还非要跟着。 王氏见女儿的柳叶眉越皱越紧,担心道:“难不成,今日你去赴宴,二公主为难你了?” 顾芳菲摇了摇头,“没有,她还邀请我参加了作诗比赛。” “那很好啊,菲儿的才华为娘是知道的,比赛如何?又是魁首吧。” 正在看卷宗的顾明远正好听到这句,便问道:“哦?菲儿已经许久没有参加这样的诗会了,可有结果?” 顾芳菲垂着眸,“结果当时便出了,是第二名。” 王氏听了皱眉,柔声道:“怎么会是第二名?先前都是魁首的,菲儿,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好好看书?” 顾明远怕二女儿多想,安慰道:“诶,不过是个小小的比赛而已,菲儿这般年纪,能取得第二名已经不错了。” 王氏身子微侧,又问:“那第一名,是哪家的小姐?” 顾芳菲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是……文丝娆表姐。” “什么?!”王氏一听,不敢相信。 顾明远也是有些讶然,“那孩子之前都是在乡下的学堂上课,没想到对诗词也颇有心得,竟能在二公主的诗会上取得第一名,当真是让我意想不到,不错。” 王氏脸上的表情僵滞了一瞬,随即也跟着笑了笑,“丝娆这般优秀,看来菲儿也要努力了,万万不能因为贪玩落了功课。” 顾芳菲欲言又止,最终咬着下唇不说话。 站在一旁的芙蕖听了生气,想着为小姐打包不平,“老爷夫人,小姐是——” “芙蕖!” 顾芳菲打断了她的话,“主子说话,不许插嘴。” 芙蕖只好愤愤闭上了嘴巴。 她这才舒了口气,转而看向了门口,“可有去请大姐姐前来?” 顾明远闻言,也放下了卷宗。 王氏笑道:“已经派丫鬟去请了,只是外面天黑路滑,光是走路花费的时辰怕就要比白日花的多些。” 第575章 一番苦心 顾明远低头继续看着卷宗,“罢了,等她来,再论吧。” 话都说到这了,王氏只好不再过问,而是等着顾初月的到来,可不过转眸,却发现自己的女儿依旧垂眸,无精打采的模样。 她悄悄又看了眼上首,这才侧过身,谆谆道:“菲儿,你也莫要再不高兴了,这次失了魁首,也算是个教训,私下里切勿再玩闹了,好好读书才是正事,还有女红,这段时间也可以放一放了,我听常妈妈说,你最近都熄灯及晚,好似是在绣什么东西,莫要再拿出来了,跟着现在的先生好好学习学问才是正事。” “可娘亲,那件云肩是——”顾芳菲急忙辩解。 王氏柳眉蹙起,“什么云肩?你一个堂堂学士府的嫡小姐,还不是要什么便有什么,何苦自己这么费心费力去绣那些云肩帕子的,明天娘便让常妈妈给你送来几件,你听为娘的一句劝,先把学问学好才是正事,你哥哥近日已经让娘操碎了心,菲儿,你就莫要再让娘操心了,好不好?” 一语说完,王氏垂眸长长叹了口气,壁灯下,原本紧致光滑的眼角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了几条细细的皱纹,鬓角虽有珠钗相配,却遮不住丝丝白发。 顾芳菲咬紧了下唇,盈盈眸中漾起了点点水光,樱桃口轻启:“娘亲……” 常妈妈劝道:“小姐,夫人也是一番苦心。” 她只道了声:“是。” 屋外狂风呼啸,冬风一阵阵的拍打在窗户上,恨不得天地万物为之倾倒,反观屋内,丫鬟伺候,主子皆在,却是安静的吓人,若是几人离的近,还尚且可听到细细的呼吸声,再无其它声音。 这时,帘栊被人自外掀起,丫鬟在外喊道:“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王氏一听,刚要起身,就见身边有道人影先一步走了过去,便将刚刚放下的茶盏,又端了起来。 顾芳菲则几步便走到了门前,双手端在小腹前交握着,不断望着门外。 刚看到几个身影,便笑道:“来了来了。” 顾明远见二女儿如此高兴,不由道:“菲儿和初月还真是要好,果然是血浓于水,姐妹情深。” 王氏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菲儿时常念叨初月,明明都在一座宅院里,却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呵呵。” “二妹妹的声音,我在院里便听到了。” 顾初月刚上台阶,便瞧见了在屋内等候的二妹妹,不由扬声一笑。 人未到,声先至。 随着丫鬟彻底将帘栊掀到一侧,顾初月也便被迎了进来。 脱斗篷,掸风雪,喝热茶。 顾芳菲拉着她落座,终于笑道:“大姐姐可算是来了。” 顾初月捧着茶盏,一双水眸如月牙,“不知爹爹和婵姨,你们是在说什么呀?我在外面便听到了笑声,可是好奇。” 王氏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在说今日的诗会,榜上两名都被咱们家的姑娘给占了,实在是为咱们学士府争光。” “哦?”顾初月装作不知道似的,黛眉一挑,作好奇的模样,“什么诗会呀?” “若非初月身子抱恙,不然真的应该和菲儿一起去参加二公主的赏梅宴,听说今日来了不少的贵女,说不定初月还能遇见以前的好姐妹呢。” 顾初月不留痕迹的撇了下嘴,要是这么说,那还真是幸好没去,原主以前交好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光是一个安若紫就够她受的了。 要是再多遇见几个,那她身上的黑锅定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增加。 那她还过不过年了? 抱着一大摞的锅啃就行了。 顾芳菲听到这里,也是小小的呼了口气。 大姐姐若是将以前交好的姐妹一一认个清楚,那心里哪还会有她的位置? “幸好大姐姐没去……”顾芳菲一不留神,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一时间,屋里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聚了过来。 就连顾初月也放下了茶盏,直勾勾的瞧了过来。 顾芳菲嫣然一笑,“……我、我的意思是今日二公主还邀请了我们一众人去游湖,湖中央的风着实有些凉,甚至有些身子虚弱的小姐,被风吹的头晕,幸好大姐姐没去,否则定是病上加病。” 顾明远听到这,突然道:“初月,你得了风寒吗?” 王氏先道:“已经有些日子了,老爷日理万机,怕是还不知道。” 顾明远目光如炬,“可……我听丝娆说,初月今日还给小公爷下了帖子去马场赛马,用过午膳就出门了。” “什么?”顾芳菲一听,迅速望了过去,“大姐姐染了风寒怎么能去赛马呢?万一加重病情可怎么是好?” 顾初月磨了磨后槽牙,“呵呵,表姐对我的动向,还真是了如指掌呢。” 听她这么一说,顾芳菲心中警铃大作,冷哼了声:“表姐最近不是一直声称在照顾姨娘吗?怎么对大姐姐的事情这么清楚?我这个当妹妹的,都还不知道呢。” 说着,又哀怨的看向了顾初月,“大姐姐怎么又去和小公爷赛马了?难不成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多吗?幸好这次是被表姐给知道了,否则菡萏堂的丫鬟们一传,谁能保证传到爹爹耳朵里又成了不入流的话?” “菲儿!”王氏打断她的话,又看了眼上首顾明远的表情,又道:“不许无理!” 顾芳菲揪着帕子,“女儿哪里无理了?女儿可是在感谢表姐呢。” 眼瞧着老爹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化,顾初月悄悄拉住了二妹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及时道:“爹爹今晚叫女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王氏也看向了上首,因为她也不知道原因。 顾明远这才问道:“你们可知,宫中何时摆家宴?” 顾初月想了想之前看过的典籍史书,道:“大年三十,除夕之夜,阖家团圆,皇室自也是如此,所有的皇室宗亲都在宴席名单之中,皆可携家眷进宫赴宴。” 顾明远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将卷宗下面的帖子扔到了桌案上。 王氏好奇道:“老爷,那是什么?” 顾初月则是直接起身将帖子拿了过来,打开一看。 第576章 将机会主动赠她 顾初月则是直接起身将帖子拿了过来,回到座位后,打开一看。 从第一个字开始,她的脸色,便渐渐变得凝重,“爹爹,皇上邀请我们参加除夕之夜的……家宴?” 顾明远单手支颐,闭着眸子养神,“早朝之后,皇上命人送来的。” 王氏一听,也不禁问道:“老爷,皇宫的家宴可是只有皇室宗亲可以参加的,咱们学士府历年来都没有受邀过,怎么这次送了帖子来?” 顾明远并未回答,而是满脸的沉重。 后知后觉间,王氏才恍然大悟,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整个人瘫坐在圈椅上,满脸凄然之色,“难道说,青绍……青绍已经被二公主给……” 顾明远皱眉,“你、你想到哪里去了?皇上虽然以青绍为七皇子辅导功课为由将人扣留在皇宫里,但也不完全是幌子,青绍确实在教七皇子功课,现在日日宿在皇子寝宫里,二公主就算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 顾明远读书破万卷,满肚子都是礼义廉耻,实在是再说不下去,唯有拂袖叹息。 王氏只有顾青绍这么一个儿子,却是慌神难自稳,“老爷,那皇上他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顾初月将帖子随手放到一旁,道:“皇上邀请学士府参加宫宴,怕是想一锤定音,在今晚,当众赐婚,让爹爹不得不答应。” 王氏急忙道:“既然如此,那老爷,咱们能不能不去参加,这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妇人之仁!”顾明远陡然睁开了眼睛,“若是不参加,便是抗旨不尊,一样是杀头的大罪!” 顾芳菲也是心乱如麻,她今日见到了二公主,简直是和禁足前一模一样,品性德行半分没有改变,言行粗俗不堪,甚至当众议论男子的长相,实在是难等大雅之堂。 这样的女子,哪怕贵为公主,也着实无法与兄长相配。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兄长怎么能娶那样一个女子……” “菲儿……” 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股悲两之感。 味道顾初月,没有半分伤感。 反而相当的冷静。 先前,她还在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实施计划,现在看来,已经有人将机会主动送到她的手上,那她要是不做些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人家处心积虑的算计? 时间太紧张了,但绝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比她还要急。 顾初月唇角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爹爹,您还记得青绍刚被扣留在宫中时,女儿同您讲的话吗?现在,是时候兑现诺言了。” 顾明远闻言,缓缓抬头,却面露几分躁意。 大女儿的话,他还记得。 但自从那日一别,他并未认真。 毕竟闺阁女子,不谙世事罢了。 现在皇上将帖子给他,如同大敌在前,眼看着时间逼近,就要兵临城下,哪曾想大女儿又主动提起。 可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再应付大女儿说的这些玩笑话。 顾初月见老爹沉默不语,也不恼,而是继续道:“既然爹爹觉得这问题暂时无解,不如听一听女儿的法子,迎难而上,未必是白费功夫。” “迎难而上?说的轻巧!”顾明远哼了声。 “诶,爹爹都不听我说到底是怎么个法子,待人接物切不可断章取义,还是爹爹教导我的呢。” “你!”顾明远一时语塞。 顾初月的笑容越发自信,“爹爹,听女儿一言,若是不可,爹爹再拒绝也不是不行呀!毕竟现在这个时候,人多,力量才大嘛。” 一旁的顾芳菲听了好一会儿,虽然没有特别明白,但是也大抵知道,大姐姐是想出了法子,想出了营救兄长的法子。 她见大姐姐气定神闲,心里便莫名的安心。 也帮着道:“爹爹,您就听大姐姐说一说吧?” 顾明远见大女儿如此执着,二女儿又帮着说话,便随手一挥,“好,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王氏擦泪的手也是一顿,仿佛又看见了希望。 顾初月却迟疑了,“事关朝廷官员,我想单独和爹爹交谈。” 王氏爱子心切,哪里肯走,“初月,咱们都是一家人,现在也都是为了青绍的终身大事在想法子,你就大胆的说罢,我们定不会泄露出去的。” 她抿着唇,没有回答。 但是听到事关朝廷官员,顾明远却犹豫了,一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只留下他们父女二人。 王氏虽然不情愿,但是老夫人不在,顾明远就是这个家的绝对主导者,对于一直依附于他的王氏,更是有着不可撼动的威严。 眼看着王氏被二妹妹给扶出去后,顾初月这才放下手中只咬了一口的糕点,接过珍珠递来的棉帕,擦了擦手。 顾明远今日的耐性格外差,见她不开口,便主动道:“初月,现在你婵姨和二妹妹都已经走了,你到底要说什么话,就说罢。” 顾初月浅浅一笑,“爹爹可还记得工部的胡侍郎?一把年纪没有儿子继承家产想要从亲戚家过继孩子的那个!” 顾明远自然是知道的,“你问他做什么?” “胡侍郎相中了一个外甥准备过继,但后来他的外甥惹了情债死于非命,过继这一事情,便无限延宕了。“ “确实如此,胡侍郎年岁以高,可惜后继无人啊,不过,你打听他做什么?” 顾初月狡黠一笑,语气活泼了几分,“我想请父亲帮一个忙,是事关青绍能否被放出来的关键,工部有一个从九品的主事叫孙康,希望爹爹可以和胡侍郎说一说,想办法让他在工部被排挤,混不下去的那种!” 顾明远一听,有些犯难,“这……为父平日和胡侍郎并不交好,冒然请他帮忙,怕也是无果,尤其……” 有传言说,胡侍郎的外甥张井在风花雪月惹了花魁皓月,言闻一为了替皓月出头,错将张井杀害。 这些,还是他最近才听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虽有三人成虎的嫌疑,但是无风不起浪。 况且还和自己的大女儿有关系,顾明远也有意又打听了几句,哪知还牵扯出了观澜湖夜游坠湖一事,里面也出现了皓月的身影。 第577章 不是托付终身之人 还未成婚就传出这般风言风语,依照顾明远来看,那言闻一实在是言行不一之人,风流成性,绝不可托付终身。 乃至,虽然说杀人已经触犯到了王法,现在还没有明断说凶手是谁,顾明远还是怀疑到了言闻一身上。 综上种种,胡侍郎又是个心思狭隘之人,顾明远就断定,这个忙,他不会帮。 “你同言闻一有婚约在身,外面现在风言风语,胡侍郎因为外甥去世一事悲痛万分,病了许久,怕是不会答应的。” 顾初月却不这么认为,“爹爹,我听说胡侍郎亲戚家的几个嫡子都是好吃懒做的废材,张井这种流连烟花柳巷的都能算是好的了,对于这样的外甥,我想胡侍郎并不是因为亲情而伤心,多半是因为暂时没有过继的人选而伤心,但是,嫡子不成气候,不是还有庶子呢吗?我听说胡家亲戚之中有几位庶子可是在读书准备科举呢!” 提起上进的读书人,顾明远的脸色稍稍晴朗,却还是叹道:“科举难,难如上青天,就算是勤学苦练用心思,也不一定能高中。” 顾初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若是只知道死记硬背,当然无法过关,可若是有爹爹助他一臂之力,那就大有不同了!爹爹的门下,不是有许多的学生吗?左右交一个也是交,交两个也是交嘛!” 顾明远下意识相互摩擦着指腹,“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字一顿,“收胡侍郎看重的家族子弟为学生,助他考科举!” “这……这不是以公谋私吗?” 顾明远心中的文人清高思想又出来作怪了。 对于权贵子弟,科举不过是场考试,对是否榜上有名抱着无所谓的心态,因为家里可能已经安排了更好的锦袖之路,但对于寒门学子来说,科举就好比龙门,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方法。 寒窗苦读十年,习得满腹经纶,为的是光宗耀祖,为的是效力朝廷造福天下黎民百姓。 两者思想不同,对待科举的态度自然也大不相同。 故,顾明远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 顾初月听了,没忍住笑出了声,无奈道:“爹爹,您又不是国子监的老师,收学生还是全凭缘分不收银子,哪里来的以公谋私啊!” “这……” 她叹了口气,眉眼温和了几分,“爹爹,胡侍郎的本家也并非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权贵之家的庶子,只要上有嫡子,都是无人问津时多,何况是胡家呢?能教出张井那样的嫡子的人家,您想想,他家的庶子得过得是什么日子?这和您的教书理念,也并不相悖呀。” 顾明远一直紧绷着的面容有些松动,“可就算我愿意,胡侍郎也未必愿意,不行,这法子还是行不通。” 她声音放的更加柔和,循循道:“爹爹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呢?就算张井没死,德不配位,胡侍郎偌大的家产交到他手上,也迟早会被败光,若是如此,还不如后继无人将财产捐给乞丐呢!胡侍郎一把年纪,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无非就是没有更好的人选,突破不了自己心中关乎嫡庶的隔阂罢了,这时候若是有个人愿意开解开解胡侍郎,再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愿意为庶子指路的信息,女儿相信,胡侍郎定会心动同意。” 顾明远闻言,再次抬头,大女儿的容貌未变,可言谈举止却让他觉得有几分陌生。 他长叹一声,“如此……为父便去试试罢,只是,要保青绍出宫,和一个小主事有何关系?” 顾初月垂眸揉着帕子,便说出了自己心里的另一个顾虑,“爹爹,女儿不得不告诉您,那孙康并非是个普普通通的秀才,而是二公主养在外面的面首,他的官位,多半,也是二公主在被禁足时向皇上求情所得,故当爹爹提出条件时,胡侍郎哪怕心动,也未必会松口,爹爹可能要费些心思。” “什么?!” 顾明远拍案而起,“初月,你到底是想了什么计划,竟还和皇上有关?” 顾初月低着头,不敢去看老爹的眼睛,“爹爹,您就放心吧,女儿的办法一不杀人二不放火,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而且不仅能救出青绍,还能保全咱们学士府的名声,您若是信的过女儿,明日,便走一趟胡府,若是信不过,女儿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老爷就答应吧,不要再犹豫了!” 话音刚落,帘栊忽然被人掀开。 顾初月立刻抬头,杏眸不敢相信得一点点瞪圆,“婵姨?!” 她难道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王氏将常妈妈的手推开,踉跄着进了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咱们就青绍这么一个儿子啊,要是再不救他,要是他真的娶了公主,那咱们学士府岂不是——” 王氏欲言又止,瘫坐在地上止不住的擦泪,凄凄惨惨。 顾初月并没有起身去扶,而是望向了上首,淡淡道:“爹爹若是同意,还请转告胡侍郎动作快些,最好在明日一天内,便让孙康承受不住。” 说罢,她便起身,简单的福了福身子,“女儿告退。” 一出门,便看到不远处守在门口的芙蕖。 她心思稍松,幸好二妹妹没有在门外偷听。 这样的法子,终究上不得台面,二妹妹也不必知道,否则,会脏了她的耳朵。 回去的路上,风雪已停。 珍珠一直跟在小姐身边。 哪怕是参与了整个事件,可听了小姐和老爷的对话,还是懵懵不懂。 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小姐,您怎么知道,孙康的官位是皇上安排的,而不是二公主给的?” 顾初月轻笑,“二公主性格张扬,若是许官位,怎么会许这么一个末等从九品小官?定是五品往上,而且,若是没有皇上准许,胡侍郎的工部又怎么敢收留二公主的面首,当时发现二公主养面首,皇上有多震怒呀,胡侍郎一把年纪了老谋深算,怎么可能做这种吃亏上当的买卖?” 珍珠听完,满脸都是崇拜之色,“小姐真的好厉害啊!可惜小姐不是男儿身,否则去考科举,一定高中状元郎!书写东齐天才少年的新传说!” 第578章 她是嫡长女 顾初月转身便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真是画本看多了,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珍珠扬着胸脯,“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她笑道:“我才不想当什么天才呢,你家小姐就适合当个米虫,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多好,左右东齐的天才少年和天才少女都是咱们家的,我呀,是与有荣焉。” 珍珠虽然不是第一日在小姐身边伺候,但是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稀奇,“奴婢还从没见过小姐这么不争不抢的人,别的世家小姐都是生怕被姊妹抢了风头,小姐您呢,是生怕风头都到自己身上来,可是,您这么想,老夫人可不这么想。” 提起祖母,顾初月的心里生起几分愧疚。 祖母一心为她,可她呢?却偏偏总是忤逆不孝。 祖母不让她去南风馆,偏的她又去了第二次。 说心里话,她认为乔装打扮去南风馆算不上是什么错,甚至觉得祖母有点小题大做,直到被言闻一抓个正着,她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现代的很多男生都有着极强的大男子主义心理,何况现在是在男子为尊的古代。 尤其是权贵之家,因为自幼的生长环境和地位,少年郎们都有着极强的不容侵犯的骄傲与尊严。 言闻一自幼便看尽了人性的凉薄,怕是更甚。 在现代,有了未婚夫的女子去类似于南风馆的场所都要被人谴责,何况是古代,在这个女子若是被男子看了脚都要乎互谈嫁娶的年代,去过南风馆的女子,更是不会被世俗所容忍。 想来,一一怕是被她给气死了…… 她蔫蔫道:“看来,我只好等青绍出来以后,再去找祖母请罪了,还有一一,希望他能原谅我……” 珍珠没听清,“小姐您说什么?” 她摆了摆手,“没什么,回去吧。” “大姐姐,等等!” 顾芳菲还离着老远,只是见到了两道身影,便大喊了一句。 不顾身边的芙蕖搀扶,提裙便跑了过来。 顾初月回头,看顾芳菲身边只跟着一个丫鬟,便知,是偷偷跑出来的。 此时此刻,王氏怕还在和老爹争论要不要去找胡侍郎。 她向前走了几步,“二妹妹,你怎么来了?” 顾芳菲一定住步子,便福了福身子,“对不起大姐姐,娘亲就是太担心兄长了,这才闯了进去,不是故意在门外偷听的。” 顾初月唇角的笑意一滞,“二妹妹,难道,你也听到我和爹爹的谈话了?” “没有,我只听到了一点动静,最近娘亲的情绪不大好,我隐约能够猜的出来。” 她送了口气,“那就好。” 这样一句话,倒引起了顾芳菲的好奇,“啊?大姐姐是和爹爹说了什么呀?竟要这般瞒着我。” 她笑着拉过了二妹妹的手,“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还提它做什么,对啦,你什么时候放假呀?” 顾芳菲却将大姐姐的手塞回了袖子里,转而挽着她的手臂,边走边道:“今日先生就已经离开,十五之后再开始上课。” 这个时间让顾初月听了都惊讶,“这么早?!” 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这简直比高三学生的休息时间还要少啊! 她看着绣鞋上的东珠,轻声道:“娘亲说我年纪尚小,要好好习学问练八雅才对,不可贪玩,要努力,否则日后嫁入王公伯爵家,会被人轻视的。” 顾初月:“…………” 上有长兄年少成名,下有亲妹才情无双,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压力啊! 而且还都这般有上进心,这样的衬托下,她真的快成米虫了! 更何况,她还是嫡长女。 祖母对她抱的希望,比任何人都大。 看来,年后寻个时间,她要继续学习了。 顾初月还在想年后的规划,这边顾芳菲便又道:“娘亲还说,等这位女先生的设定的课程一结束,便正式开始为我补拙,请来先生嬷嬷。” 她听到这,虽然不是自己亲身去上课,却还是感受到了压力。 现在连年都还没过去呢,婵姨这边就已经把二妹妹未来一年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她知道所有看似轻巧的成功,背后都是无穷尽的努力。 但…… 她由衷问道:“二妹妹,这样高满度的学习,你的身子,可还吃得消?” 顾芳菲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娘亲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我不能辜负她一边苦心,何况,我是学士府的嫡女,享受着身份带来的荣耀,我亦不能给学士府丢人。” 顾初月听到后半句话,实在是自愧不如。 原本,她以为自己做的够好了。 没想到人外有人。 只是…… 她浅声道:“这样的日子,二妹妹你高兴吗?” 顾芳菲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喃喃道:“补拙之后,母亲大概就没什么理由再给我安排课程了,我当然是高兴的。” 关乎成长的话题,总是沉重的。 顾初月见二妹妹渐渐闷闷不乐,便主动换了个话题,“诶,对了二妹妹,你今日去参加二公主的赏梅宴,怎么样,玩儿的如何?” 顾芳菲没有说话,倒是芙蕖替着开了口,“大小姐是不知道,小姐这次宴会玩的并不开心,还是生着气回来的。” “菲儿,为什么呀?” 顾芳菲无聊道:“大姐姐以前便不爱去那种场合,怕是不知道,无非就是吟诗作对赏花,再没其它什么事情做,而且今日,身边还跟着一个爱演戏的戏子,又、和二公主说了许多兄长的爱好,大姐姐,你说我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嘛……” 说到这里,顾芳菲不解道:“大姐姐,你和我都那么不喜欢二公主,为什么还让我主动和她提起兄长的喜好呢?难不成……” 她捂住嘴,“难不成大姐姐你认可二公主了?想让她成为我们的长嫂?” 顾初月嗔了她一眼,“我说二妹妹,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呀?我怎么可能想要她当我们的长嫂,那我们学士府的规矩名声岂不瞬间就毁于一旦了?” “那大姐姐为什么要我和二公主说兄长的喜欢?” 第579章 等尘埃落定 顾初月莞尔一笑,“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二妹妹只管准备迎接青绍回府就好啦!” 明明对整个计划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可顾芳菲只要听到她大姐姐的声音,便会莫名的心安,便会无比的信任。 她点了点头,笑着应好。 两人一路说笑,直到明月苑。 顾初月热心邀请,“终于到了,二妹妹我们进去再聊吧,喝些热茶,最近阿离研制出了一款新型牛乳茶,里面不仅放了酸酸甜甜的樱桃干,还有豆花呢!放在牛乳中香滑软嫩,我超级爱喝!” 顾芳菲听了心动,但还是婉拒,“多谢大姐姐的好意,我便不进去了。” 她觉得好可惜,“啊?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二妹妹真的不想进去坐坐吗?阿离做的牛乳茶真的好好喝!” 顾芳菲还是轻轻摇着头,“最近娘亲因为兄长的事情劳心费神,我想回去陪陪她。” 话至于此,顾初月也不好再留,只好道:“那二妹妹回去时要当心些,还有那牛乳茶我让阿离熬了后送到你那,婵姨和爹爹那边,你便多费些心思吧。” “好,外面冷,大姐姐快进去吧。” “好。” 一句应,顾初月便被一群丫鬟给拥着进了正屋。 而顾芳菲站在门口,看着满院的灯火,直到瞧见正屋的帘栊落下,这才转身。 单薄的身躯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的寂寥无助。 她纤细的身姿如同枝头不敌寒风的枯叶般,摇摇欲落。 芙蕖忍不住道:“咱们出来没多久,当时夫人便在和老爷交谈,若是保密的法子,小姐现在回去也定进不去正屋的。” 顾芳菲轻轻道:“大姐姐不说,定是有不说的理由,再者,我屋子里还有不少功课没有做,几科累积,若是在十五之前做不完,先生会不高兴的。” “那小姐刚刚为何不告诉大小姐实情?” 顾芳菲只是望着前方零星的烛火,“大姐姐最近已经够苦恼的了,大哥哥不是被困山头,而是皇宫啊,爹爹都没办法,大姐姐却想出了法子,不定做了多少努力,母亲心累,尚且只是在府中盼着,大姐姐怕是还要在外为兄长奔波,我不想再让她为我担心。” 芙蕖听了心疼小姐,忍不住发牢骚,“都是因为夫人,最近总带小姐去那宋国公府,要不是这样,小姐的功课一定不会存了这么多。” “去拜访长辈,我理应陪同。” “小姐!” “芙蕖,莫要再说了。” 随着声音的减弱,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而这边,顾初月回到明月苑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簌簌她们有没有看到胖鸽。 结果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这下,她更加确定,大魔王是真的生气了。 珍珠见小姐上扬的嘴角随着丫鬟们的回答慢慢下降,提议道:“小姐要是想和言大少爷解释清楚,不如趁着言五小姐生病,以看望姐妹为理由去言国公府走一趟?找个机会和言大少爷相处,把事情说清楚,小姐心里也能舒服些不是?” 顾初月却摇摇头,“最近的事情多牛毛,我还要在府中等消息呢,哪里有心情再往外跑,我想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再去同他解释。” 左右不过就这两日的事情。 大年初一,她便亲自走一趟言国公府。 珍珠算着日子,“小姐就快要过生辰了,院子里的收整都不用小姐费心,奴婢来就好了,小姐还是有时间的。” 顾初月盘着腿,身上盖着薄被,双臂搭在炕几上,将头也靠了过去。 白玉梅瓶旁,小姑娘美如画。 她有气无力道:“临时想出的法子比较急,爹爹若是愿意听我一句,明日就会去找胡侍郎,南风馆加上工部双面施压,我听叶然说,孙康是个清高的人,而且还有些矫情,一定会顶不住压力去找二公主告状的,但是二公主现在知道了青绍的喜好,估计正在宫里想方设法的撩拨呢,就如那时对阡陌那般,又哪里有心思出宫管孙康?而胡侍郎听了爹爹的话,也定不会帮忙,孙康走投无路,唯有见到二公主。” 珍珠还是疑惑,“小姐,二公主可是在皇宫里,孙康就算是想,怕也见不到呀!” 她往嘴里塞了颗松子,面无表情的嚼着,“别急呀,等叶然回来,你就知道啦。” 珍珠看着外面的天色,便搬来圆凳坐在小姐身边绣帕子,“叶侍卫不是要去南风馆吗?那里开门晚,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小姐若是困的话就去睡吧,奴婢在这里守着。” 顾初月慢悠悠的撑着炕几直起了身子,眉眼低垂,“我哪里还有心情睡觉?咱们一同等吧。”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比一个清醒。 直到支摘窗被敲响。 两人同频率抬头,相视而望。 珍珠微微起身,轻声道:“可是叶侍卫?” 顾初月也侧耳听着。 叶然拱手道:“大小姐,属下回来了。” 她这才道:“如何?” “已经和管事说了,属下走后,管事大发雷霆,再不久,孙康就被放回了宅院,但是走路摇摇晃晃,属下怀疑他被用了刑。” 顾初月不大相信,“孙康可是二公主的人,管事还敢对他用刑?” 叶然想起当时孙康走路的姿态和面色,也有几分说不清楚,“当时属下看的清楚,他面色潮红步伐无力,但是衣衫整齐,毫无血迹,又不像是受了皮肉伤的样子……” 顾初月猜道:“那……难不成是内伤?” 叶然忽然脸色一红,结巴道:“也、也、也有可能是被下了药……” 她一听,刚开始还没听明白,可听到后面,叶然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话,她这才了然几分。 上次她去,就觉得里面小倌身上的熏香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掺了催·情的香料,没想到还能用来当做刑罚? 叶然握拳咳了一声,问道:“小姐,那属下接下来怎么做?” 顾初月靠在墙上,水杏眸中映着忽明忽暗的莲台烛火,小巧的鼻子上不知是蹭了些什么,一点红浅浅晕染,如同轻灵的壁画一般。 叶然没听到声音,又问道:“小姐?” 第580章 夫妻相 芙蕖听了心疼小姐,忍不住发牢骚,“都是因为夫人,最近总带而这边,顾初月回到明月苑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簌簌她们有没有看到胖鸽。 结果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 这下,她更加确定,大魔王是真的生气了。 珍珠见小姐上扬的嘴角随着丫鬟们的回答慢慢下降,提议道:“小姐要是想和言大少爷解释清楚,不如趁着言五小姐生病,以看望姐妹为理由去言国公府走一趟?找个机会和言大少爷相处,把事情说清楚,小姐心里也能舒服些不是?” 顾初月却摇摇头,“最近的事情多牛毛,我还要在府中等消息呢,哪里有心情再往外跑,我想等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再去同他解释。” 左右不过就这两日的事情。 大年初一,她便亲自走一趟言国公府。 珍珠算着日子,“小姐就快要过生辰了,院子里的收整都不用小姐费心,奴婢来就好了,小姐还是有时间的。” 顾初月盘着腿,身上盖着薄被,双臂搭在炕几上,将头也靠了过去。 白玉梅瓶旁,小姑娘美如画。 她有气无力道:“临时想出的法子比较急,爹爹若是愿意听我一句,明日就会去找胡侍郎,南风馆加上工部双面施压,我听叶然说,孙康是个清高的人,而且还有些矫情,一定会顶不住压力去找二公主告状的,但是二公主现在知道了青绍的喜好,估计正在宫里想方设法的撩拨呢,就如那时对阡陌那般,又哪里有心思出宫管孙康?而胡侍郎听了爹爹的话,也定不会帮忙,孙康走投无路,唯有见到二公主。” 珍珠还是疑惑,“小姐,二公主可是在皇宫里,孙康就算是想,怕也见不到呀!” 她往嘴里塞了颗松子,面无表情的嚼着,“别急呀,等叶然回来,你就知道啦。” 珍珠看着外面的天色,便搬来圆凳坐在小姐身边绣帕子,“叶侍卫不是要去南风馆吗?那里开门晚,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小姐若是困的话就去睡吧,奴婢在这里守着。” 顾初月慢悠悠的撑着炕几直起了身子,眉眼低垂,“我哪里还有心情睡觉?咱们一同等吧。”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比一个清醒。 直到支摘窗被敲响。 两人同频率抬头,相视而望。 珍珠微微起身,轻声道:“可是叶侍卫?” 顾初月也侧耳听着。 叶然拱手道:“大小姐,属下回来了。” 她这才道:“如何?” “已经和管事说了,属下走后,管事大发雷霆,再不久,孙康就被放回了宅院,但是走路摇摇晃晃,属下怀疑他被用了刑。” 顾初月不大相信,“孙康可是二公主的人,管事还敢对他用刑?” 叶然想起当时孙康走路的姿态和面色,也有几分说不清楚,“当时属下看的清楚,他面色潮红步伐无力,但是衣衫整齐,毫无血迹,又不像是受了皮肉伤的样子……” 顾初月猜道:“那……难不成是内伤?” 叶然忽然脸色一红,结巴道:“也、也、也有可能是被下了药……” 她一听,刚开始还没听明白,可听到后面,叶然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话,她这才了然几分。 上次她去,就觉得里面小倌身上的熏香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掺了催·情的香料,没想到还能用来当做刑罚? 叶然握拳咳了一声,问道:“小姐,那属下接下来怎么做?” 顾初月靠在墙上,水杏眸中映着忽明忽暗的莲台烛火,小巧的鼻子上不知是蹭了些什么,一点红浅浅晕染,如同轻灵的壁画一般。 叶然没听到声音,又问道:“小姐?” 顾初月闭上了眸子,轻声道:“明日,孙康散衙之后你便继续跟着他,他已经走投无路,胡侍郎不管他,又有管事催银两,他一定想方设法想要见到二公主,到时候你便在他经过的地方乔装打扮一番,大声和人谈论二公主在宫里有了新欢的消息,孙康若是追问你的身份,你便说是宫里的侍卫,若是他急不可耐想要给你银两帮他进宫最好。” 叶然道:“小姐,要是孙康不理睬属下呢?” 她抿唇一笑,“你先在他经过的地方多出现几次,时间一长,他难保不会心动,若是他还不理睬你,你在后天晚上,便再换一身装扮在他家等候,说你是二公主的侍卫,奉命接他进宫。” 叶然听了觉得这个方法也不太可行,“小姐,孙康要是识破属下的身份又该如何是好啊?他和二公主是老相好,怕不会随便相信属下。” 她的声音渐渐冷漠,“后日去劫人时,莫要称他为孙康,而是阡陌,他自会相信,其他见机行事即可。” 在都城,也许有人知道刑部有个主事叫孙康,但是,知道他和阡陌是同一个人的,却少之又少。 想必,连胡侍郎都不清楚。 毕竟二公主为面首求情以至于寻死觅活,可不是什么光彩事。 叶然也不追问其中原由,而是拱手领命,便施展轻功出了明月苑。 珍珠这才抬头,将刚刚绣好的帕子放到小竹篮里,“小叶侍卫也已经来过了,小姐也快去休息吧?小姐明日不还要等着老爷的消息吗?可要有个好精神。” 只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 珍珠将放在腿上的小竹篮拿开,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小声道:“小姐?” 回答她的事屋外簌簌的风声和缓慢悠长的呼吸。 顾初月依旧靠在墙壁上,整个人都被阴影所笼罩着,记忆中稚气未脱的圆润面庞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蜕变,面部的弧度越发流畅精致。 俏丽的眉眼也在这几日内添了几分端方。 不笑时,更是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同平日里笑一笑便让人看了欢喜相比,此时,更多的是让人畏惧。 温软的眼帘将那两汪水眸轻轻地遮着,却又将柔美渲染。 这仅仅,是睡着后的风姿。 珍珠小声嘟囔,“还说和言大少爷不像,明明是越来越像了。” …… 翌日。 “退朝——”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唱,百官纷纷出了金銮殿。 顾明远作为文人之首,身边自然有众多文官拥护,同他们说笑寒暄,直到在前面看到了胡侍郎,便以公事为由拱手离开。 大步向前走了几步后,这才道:“胡侍郎,留步!” 前面的胡侍郎一回头,看清楚来人,原本和蔼的脸色瞬间僵硬了几分,花白的胡须甚至都有上翘的趋势,“顾学士,有何贵干啊?” 胡侍郎为官时间比顾明远长,年龄更甚,就连两人私下,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顾明远念着对方年长,在心里,也是尊敬对方的,便浅浅作了一揖,“确实有一事相求,希望得胡侍郎相住。” 胡侍郎还没听,直接一挥袖,“不帮。” 说罢,转身便走。 第581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胡侍郎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望着满脸笑意的顾明远,眯了眯浑浊的眼睛,“顾明远,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顾明远不徐不疾道:“正如晚辈刚刚所言,是有事,要请胡大人帮忙。” 此时,胡侍郎渐渐稳住心中的怒气,捋着花白的胡须,开始仔细打量面前的人。 殿阁大学士这个官位在朝廷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非皇上心腹不可。 但也正是如此,明明并非世袭爵位,可每一任的人选,皆是顾家人。 皇上的偏袒之心昭然若揭。 偏偏顾家人也是争气,连续三代人在十七岁那年参加科举,并一举夺得榜首,将状元之位收入囊中。 自此,东齐便有了一个传说—— 说文曲星下凡,唯独照拂顾家人。 顾明远更是幸运,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奈何却是顾府唯一的继承人,后入朝为官,短短几年便成了文人之首,不接受国子监的邀请,却在院中开设学堂,招收清贫之家的学子。 偏每每科举发放榜单,前三甲定有他学生的影子。 现在朝廷中的文官新贵,被派遣到外城的朝廷命官,多是他的学生。 为人也是越发的清高,满口的之乎者也劝退了不少想要上赶着讨好的人。 今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主动找上了他? 顾明远见胡侍郎的面色终于不那么难看,道:“若是胡大人愿意,不如上了马车后,我们再详谈。” 胡侍郎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两人出了宣武门,便上了顾府一直在侯着的马车。 听着车外人来人往的声音,胡侍郎才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顾学士找上我?” 顾明远笑道:“工部有个从九品的主事,名叫孙康,不知胡大人可否知道?” 胡侍郎捋着胡须的手一顿,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见对方依旧是一派的儒雅端正,没有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胡大人可有印象?” “有一点,可是他做了什么,得罪了顾大人,竟让顾大人亲自找到我这里来?” 顾明远随手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放到膝盖上,缓缓道:“胡大人何必问这么多?” 胡侍郎抬着下颌,从脑海中过了一遍有关这人的印象。 这人是皇上送过来的,让他随便给这人谋个小官,无需特殊照拂,只保他不离开都城半步即可。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官职,在一品官员眼中,就是芝麻小官,不值一提。 为何今日顾明远会主动提及? 不过,到底和皇上有关系,既然已经答应看管,若是出了什么大事,他也不好像皇上交代。 胡侍郎可不打算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他果断道:“既然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便敲了敲车壁,“我要下车。” “诶——” 顾明远伸手拦住了胡侍郎,“我知道此人身份特殊,故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为难胡大人,只需要今日回府,派手下刁难他一番罢了,连面都不必露。” 胡侍郎听到这样一番话,又重新坐了回去,越发捉摸不透这顾明远今日找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孙康若是真的得罪了顾明远,绝对不可能只是刁难而已。 尤其他还知晓孙康身份特殊,更是蹊跷。 难道,他知道孙康是皇上送过来的人? 顾明远将胡侍郎的疑惑收入眼底,这才继续道:“末等官员被刁难是每个衙门都会出现的事情,已是寻常,这对于胡大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哪怕日后有人追查起来,也和胡大人没什么关系。” 胡侍郎听到这,也不追问了,索性将身子靠在车壁上,哈哈笑了两声,“不愧是顾大学士,就连后路都为我想清楚了,只是,就如你所说,这孙康的身份特殊,我一把年纪,实在是不敢兵行险招啊,顾大人,还是请回吧。” 胡侍郎嘴上说着请回,可身子却是动也不动。 顾明远心中暗念老奸巨猾,但碍着有求于人,不得不主动开口,“听说胡大人族中虽盛产不学无术的嫡子,却也有几位勤奋好学的庶子,正在苦读准备科举,不知胡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胡侍郎一愣,“你什么意思?” “晚辈最近想招收几位学生,胡大人眼光精准,若是有不错的人选,不妨推荐给晚辈,若是有意科举,晚辈愿助他一臂之力,想来,登上榜单,不是个难事,日后谋职,也会顺理成章些。” 胡侍郎听到这里,双眼冒着精光,又开始对着顾明远好一顿打量。 别人是老来得子,他是老来无子。 奋斗了一辈子的家业要是无人继承,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就如顾明远所说,管他嫡子庶子,只要过继到自己名下,还不都是嫡子? 听了后面一番话,再细想前面一言,胡侍郎茅塞顿开。 他先前可是听说过,这顾明远培养出来的学生,皆成了朝廷的栋梁之才。 思及,胡侍郎双面泛着红光,哪里还有刚开始交谈时的气急败坏? 顾明远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便问:“不知胡大人可有人选?” 胡侍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头长叹,“都说顾家得文曲星照拂,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先是一番开解,再是一番引导,明明是向我所求,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顾明远谦虚道:“胡大人过奖了,既然如此,此事……” 胡侍郎哈哈一笑,“明远啊,你是我儿的先生,我儿日后科举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这种小事,不过举手之劳,我又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面对胡侍郎的突如其来的热情,顾明远还有些不太适应,拱手道:“那便多谢大人了。” 胡侍郎笑呵呵道:“这刁难也分个度,明远认为几度,最为合适?” “凭空上任的主事,怕有不少人看不顺眼,想要取而代之。” “好,我明白了。” 随着两人的交谈落幕,胡府也到了。 待胡侍郎神清气爽的下了马车后,顾明远叹了口气,不由道:“原来求人办事,竟这般困难……” 第582章 不必急 尤其他还知晓孙康身份特殊,更是蹊跷。 难道,他知道孙康是皇上送过来的人? 顾明远将胡侍郎的疑惑收入眼底,这才继续道:“末等官员被刁难是每个衙门都会出现的事情,已是寻常,这对于胡大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哪怕日后有人追查起来,也和胡大人没什么关系。” 胡侍郎听到这,也不追问了,索性将身子靠在车壁上,哈哈笑了两声,“不愧是顾大学士,就连后路都为我想清楚了,只是,就如你所说,这孙康的身份特殊,我一把年纪,实在是不敢兵行险招啊,顾大人,还是请回吧。” 胡侍郎嘴上说着请回,可身子却是动也不动。 顾明远心中暗念老奸巨猾,但碍着有求于人,不得不主动开口,“听说胡大人族中虽盛产不学无术的嫡子,却也有几位勤奋好学的庶子,正在苦读准备科举,不知胡大人可有中意的人选?” 胡侍郎一愣,“你什么意思?” “晚辈最近想招收几位学生,胡大人眼光精准,若是有不错的人选,不妨推荐给晚辈,若是有意科举,晚辈愿助他一臂之力,想来,登上榜单,不是个难事,日后谋职,也会顺理成章些。” 胡侍郎听到这里,双眼冒着精光,又开始对着顾明远好一顿打量。 别人是老来得子,他是老来无子。 奋斗了一辈子的家业要是无人继承,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就如顾明远所说,管他嫡子庶子,只要过继到自己名下,还不都是嫡子? 听了后面一番话,再细想前面一言,胡侍郎茅塞顿开。 他先前可是听说过,这顾明远培养出来的学生,皆成了朝廷的栋梁之才。 思及,胡侍郎双面泛着红光,哪里还有刚开始交谈时的气急败坏? 顾明远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便问:“不知胡大人可有人选?” 胡侍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摇头长叹,“都说顾家得文曲星照拂,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先是一番开解,再是一番引导,明明是向我所求,却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顾明远谦虚道:“胡大人过奖了,既然如此,此事……” 胡侍郎哈哈一笑,“明远啊,你是我儿的先生,我儿日后科举还要劳烦你多多费心,这种小事,不过举手之劳,我又哪里有推拒的道理?” 面对胡侍郎的突如其来的热情,顾明远还有些不太适应,拱手道:“那便多谢大人了。” 胡侍郎笑呵呵道:“这刁难也分个度,明远认为几度,最为合适?” “凭空上任的主事,怕有不少人看不顺眼,想要取而代之。” “好,我明白了。” 随着两人的交谈落幕,胡府也到了。 待胡侍郎神清气爽的下了马车后,顾明远叹了口气,不由道:“原来求人办事,竟这般困难……” 学士府。 顾明远一下马车便直奔大书房,到了门口这才想起大女儿昨日的话,便让小厮去报信,哪知守门的小厮说大小姐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顾明远皱眉,“书房重地,谁让你们随便放人进去的?” 话音刚落,槅扇门便被打开了。 顾初月笑着走下台阶,福了福身子,“都是女儿的意思,还请爹爹不要责怪他们了。” “罢了,你随我进来。” 说着,顾明远便进了书房,她一瞧老爹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的,便也紧跟其后。 顾明远刚刚说了一打通话,此事口干舌燥。 他刚要倒茶,眼前便出现了一盏盖碗茶。 抬头,就见大女儿巧笑嫣然的望着他,“爹爹辛苦了。” 顾明远接过茶盏,抿了口茶,这才道:“你怎知今日我会去找胡侍郎?” 她笑道:“这些日子,爹爹虽然没有将对青绍的担心挂在脸上,但是女儿知道,爹爹也是有苦衷的,天下父母,有谁不爱自己的子女呢?” “哦?你且说说,为父有什么苦衷?” 她正视老爹的眼睛,杏眸清亮如水,缓缓开口,“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将对青绍的关心担忧挂在脸上,可以着急落泪,唯独爹爹不可以,因为爹爹是一家之主,若是连爹爹都慌了阵脚,那咱们学士府必定会陷入人心惶惶的局面,所以爹爹就算再担忧,也只会在心中默默牵挂,不显露于面。” 顾明远听着这一番解释,欣慰的笑了笑,“初月果真是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娇蛮的小姑娘了。” 顾初月略带羞涩的低下了头,再抬头,就是回归正题:“爹爹,那胡侍郎可有答应?” “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不过……”顾明远也有几分好奇,“你怎就笃定今日为父去找胡侍郎,他就一定会答应?” 毕竟先前,胡侍郎可是和学士府隔着仇怨的。 顾初月轻声道:“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后代继承家业,没有优秀的人才可以过继,怕是胡侍郎此时最大的困扰,这个困扰随着胡侍郎年龄的上涨就像是一颗大石头一样,必定死死地压在胡侍郎心头,想要子孙光宗耀祖的心怕也是越发的迫切,今日稍加引导,茅塞顿开,再者,爹爹门下学生的中榜率可是所有人看在眼里的,爹爹都已经主动抛出橄榄枝了,胡侍郎自然会答应。” 她喝了口茶,继续道:“而且爹爹的请求也是极其简单,不需要出面,只是借他人之手刁难孙康一番,这种打压在各个衙门里都是常事,就算日后皇上追责,也不会怪到胡侍郎头上,这种交易,完全就是获利不吃亏,胡侍郎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一定会答应的。” 小姑娘的笑脸稚嫩而圆润,唯独一双眼睛,本应是明眸横转漾涟漪,哪曾想却燎起了星星之火,眉如远黛轻扬,是不容置疑的尊威,是自信沉稳的坚定。 这样的眼神,绝不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会有的。 明明是坐在自己的身边,可顾明远却再一次感受到了陌生。 胡侍郎的赞叹,她当之无愧。 顾明远揉了揉眉心,“胡侍郎这边已经应下了,初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顾初月眸色一转,又恢复了甜甜的笑容,“等到除夕那日,爹爹就知道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第583章 言闻一像是露出獠牙的野兽 言国公府。 用过午膳后,正是主子们午休的时间,丫鬟们手脚动作极轻,生怕扰了主子的好梦。 云鹤轩内更是最为安静的一处,毕竟老夫人最近睡眠极浅,听到一点噪音便会醒来。 然而言可辛性子好动,尤其近日伤口好了一些后,依旧不愿意回尚书府,更是吵着闹着要出去骑马。 女儿的伤口还没痊愈,黄氏也不忍心责罚于她,便日日过来陪伴,听到女儿说要骑马,更是连魂儿都快被吓没了,眼睫上下一眨,便落泪不止,唉声叹气更是不绝于耳。 言可辛最见不得的就是黄氏落泪,急忙又是赔不是又是保证的,这才将黄氏安抚好。 只是自从知道女儿有了要出去骑马的念头后,黄氏每日待在云鹤轩的时间更长了,简直是寸步不离。 黄氏陪着女儿,哪里还有心思管尚书府的内务? 不知不觉间,尚书府堆积了许多账本未开,那些田铺的主事都寻上门来了,听丫鬟一禀报,黄氏这才惊觉,要回去处理。 只是女儿这里,要是没个人看着,黄氏又不放心。 言可辛知道娘要回去,乐得差点没从榻上跳下来,直言身边有茴香她们,让娘放心。 可黄氏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 那些丫鬟哪里管的住她? 但又怕女儿闹起来被母亲责罚,便递了帖子到学士府,希望顾初月能过来陪一陪女儿。 娘不看着她了,还有小姐妹过来陪她解闷儿,言可辛知道后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了。 可万万没想到,还不容易把娘盼走了,不过前后脚的功夫,言闻一就被丫鬟进来了。 少年着一身绛紫色蜀缎锦袍,袖口交领处绣着精致巧妙的曲水云纹,隐约可见盛开在金线之中的暗红色海棠,三指宽的革带上系着云锦绣麒麟踏云荷包,面无表情,甚至眉眼露出几分严肃。 明明是一派的贵公子打扮,可偏偏通身的煞气恨不得让人退避三尺,活像是刚从地狱里钻出来的阎王爷,将罪孽深重的处以极刑,虽双手未沾鲜血,却染了浓厚的血腥味。 就连送他进来的丫鬟都不敢出声,转身又急忙跑了出去。 言可辛听到了动静,转头一看,脸上的甜笑一下子成了惊恐,结巴道:“大大大、大哥?你怎么来了啊?” 她刚开口,茴香就连忙道:“好小姐,老夫人在午休,您可小声点说话。” 言可辛想起了最近祖母的脸色,连忙将音量放小,又问了一遍,“大哥,你、你怎么来了啊?” 言闻一只是掀着眼帘,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哈哈,大哥别别别别站着啊,快请坐,快请坐!”言可辛麻溜第下榻,亲自搬了一把圈椅过来。 直到看见言闻一落座,这才将茴香拉到了自己身边,慌张不已,“娘刚走,大哥怎么就过来了?” 茴香也害怕这位据说一脚能踹死个壮丁的大少爷,紧张的更是快哭了。 言闻一接过丫鬟奉上的盖碗茶,冷声道:“今日李太医来为你复诊换药,二伯母要我来看管你。” “啊?!”言可辛不敢相信,“娘不是说已经派人去叫初月来陪我了吗?” 茴香小声提醒,“小姐,夫人估计是怕顾大小姐管不住您,这才把大少爷请了过来。” 言闻一自听到小姑娘的名讳时,端着盖碗茶的手便不自觉的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气息更是阴沉。 反倒是言可辛一听茴香提起初月,整个人都放松几分。 只要初月一来,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大哥会动手啦! 她转身又回到了榻上,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半仰着,只穿了罗袜的双足一前一后的轻轻晃着。 灵动的大眼睛时不时便看向门口的位置。 趁着人还没来,言可辛偷偷的撇了一眼坐在圈椅上的大哥,然后又快速收回视线。 什么情况? 她怎么觉着大哥的脸越来越臭了?! 这么一来一回看了好几眼后,言闻一忍无可忍,“有话直说。” 言可辛立刻摆起了笑脸,好奇道:“大哥,初月就快要过生辰了,你打算送她什么礼物呀?” 言闻一听到这句话后冷嗤了声,没有回答。 言可辛以为他是还没想好,又想起了自己准备的大礼,不免得意洋洋的摇着脑袋,“大哥,不是我这做妹妹的说你,你可是初月的未婚夫婿啊,未过门妻子的生辰就要到了,可礼物却还没选好,这可不行啊,要是被初月知道了,不定得有多伤心呢!” 一语说完,她本想从言闻一脸上看到挫败,哪曾想刚抬头,就收到了记冷眼。 言闻一唇角弧度凉薄,“管好你自己。” 言可辛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问。 但是为了不让小姐妹失望,还是小声道:“大哥你可千万别忘了啊,初月很喜欢你的,要是知道你没有准备礼物,一定会很失望的……” 说完,就立刻闭嘴。 言闻一半阖着狭眸,视线若有若无的睨在腰间的荷包上,花纹秀美,麒麟威武生动,小姑娘曾经指着那两颗红色的琉璃珠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创意,欢喜的朝着他邀功。 可现在呢。 怕是一颗心,都栽在了南风馆里。 甚至在他的面前,同安仲逸勾肩搭背搂搂抱抱! 莫名,他想起了曾经在从小姑娘那里收来的画本里见过一句话: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可惜,终年处于上位者地位的言闻一早就不是年幼那个因为姨娘一个厌恶的眼神就会哭泣的小孩子了。 不过。 小姑娘脸红含泪,抱着被子不撒手的模样,倒是可爱得紧啊。 “呵。” 安静的厢房内忽然响起一声哼小。 言可辛意外的望了过去。 只见少年勾起了唇角,狭眸眯起,像是露出獠牙的野兽一般。 阴险而又渗人。 言可辛急忙抓住茴香的手臂,“快去看看初月怎么还没来?” 再这么和大哥待下去,她迟早要疯了! 只是还没等茴香出去,就有丫鬟进来,道:“小姐,刚刚学士府顾大小姐身边的婢女过来了,将帖子又送了回来。” “啊?为什么啊?” “那婢女说顾大小姐最近身子抱恙,出不了门。” 第584章 心病 言闻一自听到小姑娘的名讳时,端着盖碗茶的手便不自觉的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气息更是阴沉。 反倒是言可辛一听茴香提起初月,整个人都放松几分。 只要初月一来,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大哥会动手啦! 她转身又回到了榻上,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半仰着,只穿了罗袜的双足一前一后的轻轻晃着。 灵动的大眼睛时不时便看向门口的位置。 趁着人还没来,言可辛偷偷的撇了一眼坐在圈椅上的大哥,然后又快速收回视线。 什么情况? 她怎么觉着大哥的脸越来越臭了?! 这么一来一回看了好几眼后,言闻一忍无可忍,“有话直说。” 言可辛立刻摆起了笑脸,好奇道:“大哥,初月就快要过生辰了,你打算送她什么礼物呀?” 言闻一听到这句话后冷嗤了声,没有回答。 言可辛以为他是还没想好,又想起了自己准备的大礼,不免得意洋洋的摇着脑袋,“大哥,不是我这做妹妹的说你,你可是初月的未婚夫婿啊,未过门妻子的生辰就要到了,可礼物却还没选好,这可不行啊,要是被初月知道了,不定得有多伤心呢!” 一语说完,她本想从言闻一脸上看到挫败,哪曾想刚抬头,就收到了记冷眼。 言闻一唇角弧度凉薄,“管好你自己。” 言可辛缩了缩肩膀,不敢再问。 但是为了不让小姐妹失望,还是小声道:“大哥你可千万别忘了啊,初月很喜欢你的,要是知道你没有准备礼物,一定会很失望的……” 说完,就立刻闭嘴。 言闻一半阖着狭眸,视线若有若无的睨在腰间的荷包上,花纹秀美,麒麟威武生动,小姑娘曾经指着那两颗红色的琉璃珠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创意,欢喜的朝着他邀功。 可现在呢。 怕是一颗心,都栽在了南风馆里。 甚至在他的面前,同安仲逸勾肩搭背搂搂抱抱! 莫名,他想起了曾经在从小姑娘那里收来的画本里见过一句话: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可惜,终年处于上位者地位的言闻一早就不是年幼那个因为姨娘一个厌恶的眼神就会哭泣的小孩子了。 不过。 小姑娘脸红含泪,抱着被子不撒手的模样,倒是可爱得紧啊。 “呵。” 安静的厢房内忽然响起一声哼小。 言可辛意外的望了过去。 只见少年勾起了唇角,狭眸眯起,像是露出獠牙的野兽一般。 阴险而又渗人。 言可辛急忙抓住茴香的手臂,“快去看看初月怎么还没来?” 再这么和大哥待下去,她迟早要疯了! 只是还没等茴香出去,就有丫鬟进来,道:“小姐,刚刚学士府顾大小姐身边的婢女过来了,将帖子又送了回来。” “啊?为什么啊?” “那婢女说顾大小姐最近身子抱恙,出不了门。” 言闻一摩挲着荷包的手指一顿,本就严肃的眉眼刹时聚满了浓厚的乌云,轰隆隆的巨雷盘旋着,不知何时便会电闪雷鸣不止。 言可辛更是将失望和担心摆在了脸上。 只是还没容她多问,便又有丫鬟进来禀报:“小姐,李太医来了。” 说着,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辛辛姐姐安好!” 言可辛看了过去,就见广白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身上还背着个小布包,将李太医甩在了身后。 广白刚准备有礼貌的行礼,哪曾想又看到了那个凶巴巴的大哥哥,小脸一皱,立刻转身冲向了门口,躲在李太医的身后不愿意出来。 只是露出了个小脑袋,他心里还记着上次听别的丫鬟姐姐说这个大哥哥让月月姐姐不开心的事情,握着粉嫩嫩的小拳头朝着言闻一好一顿挥舞,嘴里嘟囔道:“哼哼哼!敢让月月姐姐不开心,小白要好好收拾你!” 可到底还是小孩子,言闻一只是简单的侧眸,广白便咻地将自己整个圆滚滚的身子都藏在了李太医身后。 李太医进来后,简单地拱手,“大少爷,五小姐。” 今日复诊,为的是就是检查言可辛额头上的伤口恢复如何,再进行换药。 期间,言可辛平时粗枝大叶的,也不怕疼,扬着头非常配合。 只是刚刚丫鬟话说一半就走了,她盼着小姐妹过来玩的心又落了个空,便吩咐茴香:“你去把刚刚那个丫鬟叫进来,我要好好问问她,初月到底是生了什么大病,怎么严重到了连门都出不了的地步。” 不过茴香还没应下,言可辛便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拽了拽。 她一直扬着头,只能用余光去看。 就见广白撒开手,拍着小胸脯道:“不用去问啦,小白知道哦!那天小白可是有和师父一起去给月月姐姐诊脉哒!” 言可辛笑着配合,“是吗?那小白就说说,你月月姐姐瞬间怎么了?” 这话虽然是对广白说的,可眼神却看向了李太医。 广白扬起小脑袋,刚要开口,就忘记了师父那天是怎么说的,满脑子只记得那天的糕点好好吃的说…… 李太医道:“伤寒未好全,又染心病,还添外伤,需要修养。” 言可辛和广白异口同声道: “什么心病?!” 言可辛又问:“什么外伤啊?初月受了伤吗?” 她情绪激动,就要站起来,脑袋差点撞到李太医拿着药膏的手,见李太医皱起眉,这才又老实的坐了回去,不忘道:“李太医,初月受了什么伤呀?” 这个广白倒是记得,抢先道:“月月姐姐的左手被夹啦!肿得像是地里的胡萝卜,只是胡萝卜只是红彤彤的,月月姐姐的手不仅红彤彤,还青青紫紫的,看着可疼了……” 广白不记得是哪个手指头了,便直接说了左手。 言可辛一听,又问:“那心病呢?” 广白低下头吃着糕点,“这个小白就不知道了,要问师父。” 李太医熟练的换好药后,便转身净手,不经意般看了圈椅上的少年一眼,只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啊,多说无益。” 言可辛满头问好。 李太医这是什么意思? 说和没说有区别吗? 复诊结束后,有丫鬟送李太医出门。 言闻一将手中的盖碗茶放下,淡淡的看了眼门口。 一直在外守候的复还收到指示,随机跟了上去,将李太医叫住。 只是一番询问,李太医只是简单的叙述了下顾初月现在的身体情况,关乎什么心病心药是闭口不提。 第585章 言闻一勾唇 言可辛无所谓道:“我这点小伤过个几天就好了,娘就是太紧张了。” 茴香还是劝道:“小姐若是不想让夫人日日来盯着,和夫人回府不就好了?临近过年夫人忙碌,小姐又在府里,夫人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盯得紧。” “回府?回哪里?” “当然是尚书府啦!” 言可辛抱着引枕侧过身子,哼了好几声,“回去干嘛?被打吗?我才不要回去!” 说完,越发抱紧怀里的引枕,略带英气的眉眼间浮现出不属于她平常性格的委屈。 想起言尚书,她就不开心。 尚书府就她这么一个嫡女,还是独女,言国公府近在都城的子嗣、老夫人的膝下,就她这么一位嫡孙女。 从小,所有人就都纵容着她,这种纵容和顾初月因怜惜而被纵容有着质的区别,而是实打实用宠爱包围着的。 也是其她嫡女羡慕的对象。 因为她没有姨娘,没有庶兄弟姐妹,生活环境没有勾心斗角。 言可辛小时候甚至以为所有的人家都是如此,直到她稍微大了一些后,黄氏带她出去赴约,她才发现,这种情况只发生在自己家! 其她夫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言语无一在告诉她,爹爹和都城其他的达官显贵不一样,是都城最专情的好男人!娘是这个都城里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那次,她才知道。 她生活在一个假象里。 娘每天都是带着面具示人,一点都不开心。 而爹呢? 心里从来没有娘的半分位置,成婚十几年,依旧深爱着另一位女子。 她所以为的幸福美满,不过是为已经腐烂不堪的内质不得不披上的光鲜亮丽的遮羞布而已。 爹甚至因为一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女人葬送她的一生。 言可辛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唉……”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旁的茴香伺候言可辛多年,就没怎么听她叹过气,向来都是豁达乐天的活泼样子。 听元妈妈说,碰上这样的遭遇,换做别家小姐要么装聋作哑,要么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么一想,她家小姐,好像还是挺坚强的。 但是茴香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姐。 她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喝茶不说话的言大少爷,希望他能劝劝小姐,他可是小姐的兄长啊! 都说长兄如父! 只是没容茴香大着胆子开口,言闻一便嫌弃的瞟过来一记冷眼。 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字—— “闭嘴。” 言可辛撇撇嘴,倒也不再唉声叹气。 茴香被吓住了,只是看着言大少爷,又忽然想起了顾大小姐之前说的话,连忙道:“小姐,您忘记顾大小姐走之前跟您说的话了吗?她让您假意和老爷和好,您不回府,连老爷都面都不见,又怎么和好呢?” 提起言尚书,言可辛手一用力,就将引枕上的轻纱花边给揪了下来,赌气道:“我才不想和爹和好!” “顾大小姐都给您想好计划了,小姐的终身大事才是最重要的,就先别和老爷怄气了。” “丫鬟都明白的道理,你却冥顽不灵,愚昧。” 言闻一听着这一主一仆的对话实在是聒噪,忍不住开口斥责。 对于这位不苟言笑的兄长,言可辛打心眼里害怕,但是又不服被责怪,气哄哄道:“初月是想了办法,但是如果那个孟什么真的在二哥举办的诗会上出事,我怕、我怕会连累二哥和初月……” 言闻一忽然眯起眸子笑了笑,“若是那孟广闯出了祸事,又是如何?” 言可辛眼睛一亮,“大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坚信自己没听错,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跳了下来,凑到了言闻一身边,又是端茶又是扇扇子的,只是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大哥,我听到你刚刚说的话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要是嫁给孟广,那还不如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大哥,我下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言闻一听着他这个五妹一副颇为江湖气的保证,掀了掀眼帘,“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 言可辛立刻换了个说辞,“那做鸡做鸭报答你?” 言闻一嘴角抽搐,“……” 茴香拽了拽小姐的袖子,“呸呸呸,小姐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许这样的诺言?!” 言可辛却不在意,忽然灵光一现,“嘻嘻,大哥你还没准备好给初月送什么生辰礼物吧?只要你帮帮我,我可以帮你准备,保证初月看了一定特别开心!” 说到小姑娘,言闻一的脸色更黑了。 她不知道大哥又哪根筋不对,但又不敢过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是没办法了……” 言闻一却突然道:“除夕之夜,我要进宫。” “啊?!” 言可辛往后退了几步,“大哥,这我可帮不了你,我哪有那么大权利?” 言闻一呷了口刚刚添的热茶,“除夕夜,长公主会进宫。” 裴氏虽然下嫁到了言国公府,但是皇上为表对皇妹的宠爱,还是每年除夕家宴亲自派人将裴氏接进宫中。 每年,裴氏都会带上言云敬进宫赴宴,彰显身份,体面而又尊贵。 这是言国公府不变的定律。 言可辛也当然知道,但是她同样知道,大伯母向来不喜欢大伯院里的莺莺燕燕和庶子庶女们,前几年进宫,更是闹了一桩糗事,言国公醉酒调戏舞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都宫宴,大伯母一怒之下更是连大伯都不带去。 就算用手指头想,大伯母都不可能会带大哥去的。 她耷拉着脸,哀嚎道:“大哥,你也太为难我了……” 言闻一却不徐不疾道:“长公主不会带我进宫,但你若过去哀求一番,难保,不会带你进宫,只是身边没有人看管,二伯母,怕是不会答应。” 言可辛眨眨眼睛,脑袋有点乱,什么这个答应那个不答应的…… 她仔细捋了半天,才发现其中关系。 她若是进宫了,娘一定不会放心,到时候定会去找大伯母去商量,寻一个管得住她的人一起跟着。 整个言国公府里,没有人比言闻一再适合不过的了…… 第586章 主子越来越难伺候了 言可辛也当然知道,但是她同样知道,大伯母向来不喜欢大伯院里的莺莺燕燕和庶子庶女们,前几年进宫,更是闹了一桩糗事,言国公醉酒调戏舞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都宫宴,大伯母一怒之下更是连大伯都不带去。 就算用手指头想,大伯母都不可能会带大哥去的。 她耷拉着脸,哀嚎道:“大哥,你也太为难我了……” 言闻一却不徐不疾道:“长公主不会带我进宫,但你若过去哀求一番,难保,不会带你进宫,只是身边没有人看管,二伯母,怕是不会答应。” 言可辛眨眨眼睛,脑袋有点乱,什么这个答应那个不答应的…… 她仔细捋了半天,才发现其中关系。 她若是进宫了,娘一定不会放心,到时候定会去找大伯母去商量,寻一个管得住她的人一起跟着。 整个言国公府里,没有人比言闻一再适合不过的了…… 言可辛也当然知道,但是她同样知道,大伯母向来不喜欢大伯院里的莺莺燕燕和庶子庶女们,前几年进宫,更是闹了一桩糗事,言国公醉酒调戏舞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后都宫宴,大伯母一怒之下更是连大伯都不带去。 就算用手指头想,大伯母都不可能会带大哥去的。 她耷拉着脸,哀嚎道:“大哥,你也太为难我了……” 言闻一却不徐不疾道:“长公主不会带我进宫,但你若过去哀求一番,难保,不会带你进宫,只是身边没有人看管,二伯母,怕是不会答应。” 言可辛眨眨眼睛,脑袋有点乱,什么这个答应那个不答应的…… 她仔细捋了半天,才发现其中关系。 她若是进宫了,娘一定不会放心,到时候定会去找大伯母去商量,寻一个管得住她的人一起跟着。 整个言国公府里,没有人比言闻一再适合不过的了…… 想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言可辛不禁对言闻一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只是转念一想,她又立刻从圈椅上跳了起来,“大哥,你那她不能进宫啊,除夕那天可是初月的生辰,你这个未婚夫婿不去拜访学士府却进宫?初月一定会不高兴的!” 言闻一勾唇,“学士府,也被邀请参加宫宴。” 说完,便起身,出了厢房。 正好遇见了匆匆回来的黄氏,没说两句话便分道扬镳。 黄氏一进来,就看见自家女儿坐在圈椅上,眉头一皱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再看屋中整洁干净,就知道女儿定是没有再闹。 言可辛看到黄氏回来后,来不及多想,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黄氏听了有些为难,“辛儿,你想出去散心,只要不关乎骑马,娘都是乐意的,只是除夕夜进宫……” 皇宫重地,若非去给皇后请安,轻易进不去。 言可辛乖巧道:“女儿可以跟着大伯母一起进宫呀,女儿听说皇宫除夕夜可热闹了,还会放特制的烟花呢,特别漂亮,女儿最近无聊死——” “不许再说这个字。” 黄氏沉着脸打断了女儿的话。 她吐了吐舌头,又开始央求着,“还有大伯母呢,女儿一定不会闯祸的娘就答应我吧……” 因为言可辛被言尚书打又受伤,黄氏最近特别心疼女儿,只是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她能做主的。 “辛儿,进宫不是件容易事,还得你大伯母同意才是。” 言可辛一听,欢喜道:“那女儿这就去找大伯母!” 说完,她便从圈椅上跳了起来,从贵妃榻上拿起披风就跑了出去了,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黄氏缓过神来,看着屋里的丫鬟,急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追五小姐!” “是……” 丫鬟们急忙追了出去。 黄氏这才叹道:“这孩子……” 言可辛本就是习武之人,很快便跑到了流云苑。 裴氏作为长公主,当然知道那年的言府发生了什么事,孟府那位人人赞叹的冰清玉洁的小姐又是什么蛇蝎面目,其中的腌臜不堪让人犯呕。 言可辛是言老夫人最疼爱的嫡孙女,裴氏也颇为欣赏她直爽的性格,知道她最近的遭遇不免疼惜,加上她再三保证不会闯祸,便答应了。 言可辛欢天喜地的回了云鹤轩,黄氏见女儿这般,就知道定是成了。 只是,黄氏还是担心女儿的性子,怕在除夕宫宴那样重要的日子惹下祸端,毕竟,女儿之前可就是在宫里和二公主吵起来的,还差点动手。 女儿脾气一上来,大嫂怕是管不住她。 思来想去,在言可辛昏昏欲睡时黄氏满怀心事的出了云鹤轩,去了流云苑。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言可辛就听到丫鬟们议论纷纷,说大少爷可能要被看了之类的话,仔细一问,原来是长公主裴氏要在除夕之夜带大少爷进宫赴宴! 言可辛听了后连忙派人去南山苑传话。 好不容易等来了回话丫鬟。 说言大少爷讲了,忙可帮,尚书府也要回。 言可辛瞬间就蔫了。 …… …… 此时,学士府。 顾初月正在用晚膳,刚吃几口,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是言国公府派人来传话了。 她一问,原来是小表姐也要在除夕夜进宫去赴宴。 不过言可辛却对言闻一也要进宫的消息闭口不提,她不知道大哥已经和初月正在闹别扭,只想着那日是初月的生辰,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珍珠给那丫鬟一锞碎银子,让去打赏。 顾初月接着用膳,听到小表姐也要进宫的消息,她是高兴的。 入了夜后,叶然又开始按例来进行汇报。 “小姐,这些年孙康仗着自己是关系户在工部得罪了不少人,甚至仗着自己的容貌羞辱别人,但是那些人碍着不知他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不敢得罪他,但是今日,像是一个个都不怕了似的,处处挤兑孙康,孙康一怒之下和他们扭打一团,还未到散衙的时间,就私自离开,没有回平常的住处,而是去了经常和二公主厮混的宅院,待到了晚上才走,似乎在等什么人。” 顾初月嗤笑一声,“还能等谁?当然是二公主喽,不过现在,二公主可没心思搭理她,瞧着吧,明天还会更热闹。” 说着,又看向了珍珠,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什么时候进宫来着?” 珍珠回道:“小姐,就在后日了。” 她坐直,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叶然,计划可以开始了。” “是。” 说着,叶然便施展轻功出了明月苑。 这一切,都被躺在明月苑外面不远处小亭子上的金戈给看了个清楚,却越发的不想回去复命,因为主子最近实在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要他来监视明月苑的动向。 第587章 顾初月已经有了当年的迹象 王氏的笑容变得越发勉强,“老爷,菲儿和初月不过相差半岁而已,初月因为青绍的事情如此操劳,菲儿作为初月唯一的妹妹,也应该分担一些,不然,初月岂不是太过辛苦?” 说完,王氏便紧张的观察顾明远的反应。 她怕顾明远多想,很聪明的将本意变成了妹妹担心姐姐,她担心女儿。 多么令人动容的母慈子孝。 只是…… 顾明远因为长子被困宫中,最近心中囤积了许多压力,这种疲惫不像是处理公务时的无力,而是夹杂着担心,慢慢衍生出了导火线也不自知,只需要一根火柴,便会生成滔天大火。 所以,最近大书房的丫鬟都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老爷,惹祸上身。 王氏因为太过于担心,不仅是青绍,更是担心已经隐约被排除家族重大决定计策外的女儿,又问:“老爷,老爷觉得如何?” 顾明远则是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王氏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便又要问。 只是这次还没问出口,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顾明远便挥挥手,“都说了不要告诉菲儿,这件事不要再议。” 说着便不顾王氏的阻拦出了藏玉阁,冷硬的留下了一句: “今晚我宿在书房。” 自从登堂入室十几年,都没有被老爷用这样语气说过话的王氏的脸色染了几分苍白,像是失了神似的跌坐在圆凳上。 只是呆呆地望着被大力掀开嵌木四角拍打在槅扇门上的声音,心里升出了几分惧怕和不容易令人察觉的悲凉。 自从初月失忆以来,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重拾八雅,喜好装扮皆回归正常,最近,更是越发的优秀,甚至可以想出营救青绍的法子,为老爷分忧。 为同父异母的嫡兄费尽心思,想办法将人从宫中救出来,王氏对顾初月,是感激的,但同时,心中又弥漫出一股万事脱离掌控的恐惧。 就像是当年的小姐一般,才华出众到足以掩盖任何人的光芒,从蜀郡相遇开始,老爷的眼里,就不曾容得下别人。 她站在小姐身边,渺小的像是一粒沙子。 现在,初月也有了这样的迹象。 昨晚,王氏好不容易说服顾明远去找胡侍郎帮忙,两人聊到深夜。 今日,老爷回来后,言语之间提起初月时,更是表达了自己的赞赏。 她也不经意似的提起了菲儿近来被先生夸奖和学了新琴谱的事情,可一转头,老爷却已经昏昏欲睡。 她说得每一句话,怕是都没有听到。 常妈妈赶进来时,就见王氏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什么。 开解道:“夫人,老爷近来因为大少爷的事情心情不好,难免会说些重话,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氏叹了口气,“何须妈妈提醒,我知道的。” 说完,又吩咐道:“老爷晚膳没用几口便离开了,你让丫鬟送些糕点和补品去书房。” 常妈妈一听,便亲自去准备。 只是转过回廊时,看到了蹙着黛眉的顾芳菲,一双素手拢着披风,俏脸被风雪吹得惨败。 唯独鼻尖一点红,格外惹人联系。 常妈妈一愣,随即担心道:“二小姐怎么站在这?走廊通风怪冷的,二小姐快回去休息吧,免得夫人担心。” 顾芳菲刚刚一直站在帘栊外,还是听到了娘亲的话,知道常妈妈要出屋,这才连忙跑到了这处。 见常妈妈像是没事人一般,拢着披风的手用力地攥了下,又蓦然分开,焦急而又好奇得向前走了一步,“妈妈,可以救出哥哥的方法是什么犯法呀?为何爹爹和姐姐都不让娘亲告诉我?” 常妈妈笑道:“二小姐,老爷和大小姐这么做,想必也是有道理的,小姐为何不直接去问大小姐,或者是老爷?” 顾芳菲听这话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若是大姐姐肯告诉她,爹爹愿意同她说,她也不会再追问了。 随着常妈妈福了福身子走远,她这才也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入了夜后。 明月苑的支摘窗再一次被敲响。 珍珠警惕的走到窗户附近,轻声道:“可是叶侍卫?” “正是。” 随着一声应下,珍珠放下了手里高举着的剪刀,走到炕榻旁轻声道:“小姐,该醒醒了,叶侍卫回来了,许是有事情要和您禀报。” 顾初月今日并非在等叶然的消息,而是实在是受不住了,倒头便睡,她身上紧紧的裹着薄被,像是可爱的蚕宝宝似的。 伴着珍珠的声音,她慢悠悠的起身,半倚在炕几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叶然拱手道:“小姐,今日孙康依旧被进行打压,还是没有回工部安排的住所,而是回到了同二公主厮混时的宅子,在孙康散衙回去路过的时候,属下认真的吆喝,但是孙康看起来并不上钩,晚上,被管事给抓回了南风馆。” 顾初月点点头,叙述因为刚睡醒,杏眸里烟波流转,像是含了水似的,“既然如此,便不用再吸引他注意假扮了,明日晚上,直接按照计划和孙康摊牌,然后将孙康安顿好,除夕时,带他进宫。” 没容得叶然应下,她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了自己准备的另一样好东西。 她懒洋洋从引枕下面摸出了一个小药包,递给了珍珠,“告诉叶然,让他明日将孙康掳来后直接打晕,然后给他灌药。” 这个是她从李太医给她开的安神汤里提炼出来的,纯度极高。 只要是正常人,沾上一点儿都会陷入昏迷,不会轻易醒来。 对于孙康,再适合不过了。 珍珠小心的拿着药包出屋,递给叶然,和他说了用处。 叶然仔细听着,刚要离开,就被珍珠叫住。 珍珠担心小姐,“南风馆丧失了一笔生意,不会在暗地里找小姐的麻烦吧?” 叶然:“不会,管事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为什么?” “因为小姐教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珍珠拍了下叶然的手臂,催他快点说。 叶然只好道:“那日我去南风馆传话,和管事说了大小姐的意思,管事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第588章 一箭双雕 入了夜后。 明月苑的支摘窗再一次被敲响。 珍珠警惕的走到窗户附近,轻声道:“可是叶侍卫?” “正是。” 随着一声应下,珍珠放下了手里高举着的剪刀,走到炕榻旁轻声道:“小姐,该醒醒了,叶侍卫回来了,许是有事情要和您禀报。” 顾初月今日并非在等叶然的消息,而是实在是受不住了,倒头便睡,她身上紧紧的裹着薄被,像是可爱的蚕宝宝似的。 伴着珍珠的声音,她慢悠悠的起身,半倚在炕几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什么事?” 叶然拱手道:“小姐,今日孙康依旧被进行打压,还是没有回工部安排的住所,而是回到了同二公主厮混时的宅子,在孙康散衙回去路过的时候,属下认真的吆喝,但是孙康看起来并不上钩,晚上,被管事给抓回了南风馆。” 顾初月点点头,叙述因为刚睡醒,杏眸里烟波流转,像是含了水似的,“既然如此,便不用再吸引他注意假扮了,明日晚上,直接按照计划和孙康摊牌,然后将孙康安顿好,除夕时,带他进宫。” 没容得叶然应下,她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了自己准备的另一样好东西。 她懒洋洋从引枕下面摸出了一个小药包,递给了珍珠,“告诉叶然,让他明日将孙康掳来后直接打晕,然后给他灌药。” 这个是她从李太医给她开的安神汤里提炼出来的,纯度极高。 只要是正常人,沾上一点儿都会陷入昏迷,不会轻易醒来。 对于孙康,再适合不过了。 珍珠小心的拿着药包出屋,递给叶然,和他说了用处。 叶然仔细听着,刚要离开,就被珍珠叫住。 珍珠担心小姐,“南风馆丧失了一笔生意,不会在暗地里找小姐的麻烦吧?” 叶然:“不会,管事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 “为什么?” “因为小姐教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珍珠拍了下叶然的手臂,催他快点说。 叶然只好道:“那日我去南风馆传话,和管事说了大小姐的意思,管事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没容叶然说完,珍珠便皱起了眉毛,惊讶道:“你收了?这种东西你怎么能收呢?!这是背叛小姐啊?亏你也好意思告诉我?” 叶然无奈的点头,在珍珠凶巴巴的眼神下,又迅速摇头,“那管事想知道公子在这几日为何不去南风馆,让我把消息卖给他都,正是小姐。” 珍珠又好奇了起来,“那你是怎么说的?” “若是南风馆的姑娘小倌能有风花雪月的皓月姑娘半分美貌,少主也许还能犹豫一番。” 叶然记得,当时他刚说完话,管事的脸就黑了起来。 同行出冤家。简直一语双关。 珍珠笑道:“这也是真戳心,” 一说到这,王氏还是很感激顾老夫人的,想起自己女儿这优秀的规矩礼仪,道:“哪有老人家不喜欢孩子的,上次来教你规矩的嬷嬷不就是你祖母她老人家给找的?那可是伺候过太后的老嬷嬷,规矩礼仪都是一流,自从太后过世后,一直在宫里受着尊贵享福,谁来请都不出山,要不是你祖母请来的嬷嬷,你哪能学到这么好的规矩礼仪?” 顾芳菲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确实,上次游船会,我还被贵人夸奖了呢。” 见女儿将话听进心里去了,王氏立刻趁热打铁,接着道:“你祖母不过是不把这些疼啊爱啊放在言辞里,要是你总往菡萏堂跑,小心你祖母心寒,到时候有事情都不帮着你了。” 顾芳菲这么一听,也有些慌了,到底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遇事这主心骨啊,还是在王氏身上。 “娘亲,可是……可是……庶祖母是爹爹的亲娘啊……” 王氏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越看越满意,于是越发细心的跟她说道:“你爹爹孝顺,菡萏堂的那位无论是吃穿还是用度都不比寿辉堂的差,不过是让外人瞧着不能比过寿辉堂罢了,你也不是没去过菡萏堂,你心里能不清楚吗,一个姨娘做到今日这般地位,实属是大幸了,还不是母亲宽容,父亲去世时,留她一命,这才有了今天。” 顾芳菲还想辩解,“可那时爹爹已经当家做主,难不成还留不下庶祖母不成?” 王氏摇了摇头,想到那年母亲一人便扛起了整个学士府,更是听过母亲还未及笄便扛起了整个一等忠勇公府的威名,不依靠家族,还能成为家族的依靠,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已经年迈,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半分,顾芳菲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自然不知道这些旧事,可王氏却清楚的很。 “母亲身体康健,是我们的福气,现下在这京都的一众老夫人里,就属母亲和言国公家的言老夫人,安将军家的安老夫人最为尊贵,就连太后生前也与她们交好,时常叫进宫中,一住就是几日。” “现下连宫里都贵人都得给这几位老夫人几分颜面,你多和她亲近,总是少不了你的好的,你是府中的嫡小姐,要是让人知道你对一个姨娘庶祖母比正儿八经的老夫人还要孝敬,小心落人口舌,这不是将你的短处主动丢给那些与你不对头的人去大肆宣扬吗?” 王氏这话,一语点醒了顾芳菲,她急着道:“那我日后不总往庶祖母那跑了。” 王氏将女儿头上有些歪了的簪子扶了扶,轻声道:“那也不要表现得太过刻意,你爹爹孝顺,菡萏堂那边毕竟是血肉之情,而寿辉堂的虽然不是亲生,确是嫡母,在老爷继承家产时帮了不少忙,不然老爷也不可能安心的壮大仕途,学士府这才又有了往日的风光,因此,老爷对她也是诸多尊敬孝顺。” 最后,又道了句,“但,孰轻孰重你也要拎得清。” 顾芳菲心思灵,自然知道娘亲的意思,“祖母为重,庶祖母……”她最后几个字没说,心里却是明白的。 王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回到寿辉堂。 顾老夫人就指着一处道:“去拜吧。” 第589章 赴宴(1) 没容叶然说完,珍珠便皱起了眉毛,刚要和他好好讲一讲道理,又见院中灯火未全部熄灭,压低声音道:“你收了?这种东西你怎么能收呢?!这是背叛小姐啊?亏你也好意思告诉我?” 叶然无奈的点头,在珍珠凶巴巴的眼神下,又迅速摇头,“那管事想知道小姐在这几日为何不去南风馆,便出银钱贿赂我,可这一切,小姐事先都料到了,让我把消息卖给他的,也是小姐。” 珍珠一听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说完,又好奇了起来,“那你是怎么说的?” 叶然想着小姐说的话,一字不漏道:“若是南风馆的姑娘小倌能有风花雪月的皓月姑娘半分美貌,少主也许还能犹豫一番。” 叶然记得,当时他刚说完话,管事的脸就黑了起来,继而铁青一片,一双精明的眼睛里透着阴险和狠毒。 同行出冤家,果然如此。 只是,叶然还有一事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把祸水引到风花雪月去?我听说风花雪月在没搬家之前,在状元巷也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小姐冒然得罪,怕也会招来跟踪。” 珍珠听到皓月时,脸色就变了,她扬着下巴哼了声,“风花雪月和小姐本来就不对付,就算要得罪,也是她们得罪小姐!” 叶然抓了抓鬓角,听的一头雾水。 珍珠见他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你一直替小姐在外跑腿,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风花雪月的头牌,也就是你说的皓月,她勾引小姐的未婚夫婿,竟然还三番五次的在小姐面前炫耀,小姐堂堂学士府嫡长女,凭她也配和小姐叫嚣,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叶然还没见过珍珠这样的生气,“可我觉得,那言大少爷不像是会被勾引的人……” 珍珠瞪了他一眼,“言大少爷当然不会被勾引,但是那个皓月一直往上贴啊,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老人家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尤其是像皓月那种虽然长得不如小姐但是也算得上好看的女人,天天追,万一哪天言大少爷把持——” 说到这里,珍珠小心地看了眼正屋,没有再说下去,然而视线在扫到满脸憨厚的叶然时,忽然想起了之前听丫鬟们说的闲话。 她绕着叶然看了一圈,直到把叶然看了个大红脸这才收回了视线,忽然道:“你是侍卫队的吧?” 叶然点点头。 珍珠一听,忽然向叶然大步走去,直到两人距离三步之遥时,这才停下,向来和煦待人的她难得露出了严肃,“我听说侍卫队有不少人都好赌,赢点银子就会在晚上偷偷去风花雪月找姑娘,叶然,小姐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可不能跟着一起去背叛小姐,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 叶然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结巴道:“……好……” 珍珠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自主的偷偷看了叶然一眼,连忙跑进了正屋里。 身为小姐的贴身一等丫鬟,珍珠还从来没有私下和男子离的这么近。 而一直被父亲养在乡下的叶然,莫说私下了,连人前也是没有的。 叶然攥紧了手里的药包,只觉得连耳朵里都在冒热气,连看都不敢看正屋一眼,施展轻功匆匆离开。 珍珠在外厅深吸了几口气以后,这才扬起笑容进了内室,崇拜的竖起了大拇指,“小姐一箭双雕,真是高明。” 顾初月没料到她会说这话,意外的眨了眨眼睛,“什么一箭双雕啊?” 珍珠搬着圆凳坐在了小姐的身边,“就是风花雪月的事情啊!” 提起那个地方,她呵呵笑了两声,“若是她们不再开门,我是没有心思去理她们的,可偏的不知趣,在过年这档子口跑了老地方,自己撞上来的,我当然不能放过了。” 珍珠也愤愤道:“就是就是,她们居然还拐卖孩子,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都不会放过她们都!” 顾初月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的吃着果盘里的蜜瓜。 摇曳的烛火如同美人的弯腰,小姑娘趴在炕几上,面无表情,那一双眸中,却是空洞无神,乌黑的瞳仁回映着橙红色的火焰,吞噬心神的深渊,也不过如此。 今日没有等人,可顾初月还是一改常态,直到后半夜这才开始休息。 翌日。 正好赶上请安的日子,不像平时,顾初月可以随意什么时候去寿辉堂请安,只能随着规矩时间早早的过去。 自从入了冬,每每到这一天,都是珍珠最担心也是最犯难的时候,因为想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将小姐拉出来,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只是今日,珍珠一进去,小姐就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了,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攥着把青丝。 没容得她惊讶,顾初月便朝她招手,“珍珠你快来,我后面发头发打了结,怎么也梳不开。” 珍珠放下手里的铜盆便走了过去,小心的梳着发结,抬头,就看见铜镜中,小姐眼下的那两团乌黑。 她侧身一看,因为皮肤太过白皙,眼下隐约还露着青色的细丝,不小心碰到顾初月的脖颈时,也是一惊。 “小姐,您什么时候起来的啊?” 顾初月想了想,“好似是一个时辰前?我没看漏壶,不记得了。” 珍珠忍不住嘀咕:“小姐,您本来睡得就晚,怎么能起这么早呢?李太医可才给您开的安神药啊!” 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碍,今日还要给祖母请安,晚了不好。” 珍珠见小姐闭着眼睛,只好不再开口,低头仔细梳着手中的发结。 随意用过早膳后,顾初月便出了门。 因着太早,外面天色还是雾蒙蒙的,只能隐约眯着眼睛看到几丝阳光。 薄雾弥漫中夹杂着细细的小冰渣,一同落下。 珍珠在旁给顾初月撑伞,轻声道:“小姐原本不用这么早出来的,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间,还早着呢。” 她勾唇道:“瞧着吧,爹爹休沐,明日又要去宫中赴宴,今日这请安可不会消停。” “可有老夫人坐镇,谁敢撒野?” “但愿吧。” 第590章 赴宴(2) 珍珠将发结梳开,便拿来浸湿的棉帕递给小姐净面。 顾初月简单的擦了擦脸,瞧着眼下的乌青冒似是有点严重,便道:“帮我上妆盖一盖吧,免得祖母和二妹妹看了担心。” 一路走到寿辉堂,还没进外厅,就听到了里面互相请安说话的声音。 顾初月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歪头朝着珍珠笑,“瞧,这会子人便都到齐了,你还说我来得早。” 珍珠也是意外,“按照平时,就算是夫人也不会来这么早的,今儿时什么日子啊?” “罢了,进去吧。” 顾初月一开口,便由丫鬟将帘栊掀开,铺天盖地的暖意迅速驱散了她身上沾染的冷意。 就连披风上不小心落得的小冰渣们都变成了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浮在绸缎上。 屋里,左右两排分别已经坐了人,菡萏堂和藏玉阁自然是分开而坐。 她解开披风递给了珍珠,这才上前简单的福了福身子。 文丝娆和顾芳菲也是起身回礼,两个长辈则是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 顾初月起身时,便被顾芳菲拉到了身边坐下。 对面,文丝娆许是每次来请安都会被王氏话里话外讽刺穿着晦气,这次换了身樱粉色襦裙。 比起刚入学士府时哪怕极力遮掩也会露出的小家碧玉气质,文丝娆现在像是完全变了似的,甚至露出了若有若儿的妩媚,只是那一双眼睛,依旧努力装出清纯如初的书香气模样。 顾初月只是看了一眼,袖子就被揪了下。 一侧眸,就瞧见手边不知何时出现了盘桂花糖蒸栗粉酥。 顾芳菲轻声道:“大姐姐可用早膳了?” 明明已经用过的顾初月摇了摇头。 顾芳菲一看,连忙道:“那大姐姐快用一些吧,今日爹爹也要过来请安的,加之快要过年了,怕是要有些时辰。” 她笑眯眯的应下。 对面,被忽视的文丝娆忽然道:“两位表妹的感情还真是要好呢,一进来便开始说悄悄话,表姐我真是羡慕呢。” 顾初月咽下口中的糕点,又拿起了一块举向了对面,“我还没用早膳,二妹妹瞬间在向我推荐糕点呢,怎么,表姐也还没用早膳吗?要不要来一块?” 说着,就大有把整盘糕点都让丫鬟端过去的趋势。 文丝娆瞧着那糕点上点着的桂花蜜便不自主的犯呕,自胃中一阵阵的往上冒酸水,但又怕人前失态,便用帕子捂住了唇,好一阵才消下去。 点了精致妆容倒也看不出脸色如何,只是唇脂蹭到了雪白的帕子上,像是血渍似的。 文丝娆觉得晦气,但顾初月手中的糕点依旧举着,只好僵笑道:“既然表妹还没用膳,表姐又哪里夺人所好?还是表妹吃吧。” 顾初月不留痕迹的撇撇嘴,又将手往前伸了些,一副亲昵的模样,“哎呀表姐跟我客气什么呢?何况这里可是有一整盘糕点,我自己吃哪里吃的完?” 她进,对方则退。 眼见文丝娆身子后仰,她则无辜的垂着眉眼,委屈的叹气,“不过是一块糕点而已呀,表姐这么抗拒,难不成是初月做了什么事情惹得表姐不高兴了?表姐讨厌我了……” 文丝娆一看见那糕点上顶着的桂花蜜便止不住的恶心,她强压下不舒服,勉强的笑道:“表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喜欢表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呢?” 可顾初月的脑袋显然越压越低。 坐在一旁的文姨娘见顾初月低着头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不禁道:“初月,既然你表姐不想吃,你也不能强求啊,她是用了早膳的,现在怕是已经吃不下了。” 顾初月这才将头抬起来,是一张和沮丧言语声音完全背道而驰的一张笑脸,哪里有众人想象的半分伤心? 她直接对上了文姨娘的视线,“既然表姐不想吃,那下次就不要盯着我了,我还以为表姐也想吃糕点了呢,瞧,真是个误会。” 文丝娆刚刚压下心中的不舒服,刚要抬头说话,就看见了顾初月手边的糕点,哪知又是一阵的恶心感。 她连忙移开视线,这才道:“瞧表妹说的,我不过是瞧表妹吃糕点的模样可爱的紧,这才多看几眼而已,就像表妹说的,可真是一桩误会。” 听将话圆过去,顾初月也没有再理她,而是吃着手边的糕点,一块接着一块。 文姨娘瞧她这孙女的样子,像是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糕点的乡下人似的,心中一阵厌恶。 但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蹙了蹙眉头,将视线转到了身边的侄孙女身上,担心道:“身体不舒服吗?” 文丝娆轻轻的点了点头,直到喝了口热茶后,才觉得舒服些。 “是不是早膳吃了些什么?我听鸣翠说今日的粥中加了海鲜肉糜,会不会是不习惯?” 文丝娆擦了擦唇角,轻声回应,“许是那样。” 外厅刚刚陷入安静,帘栊便自外被人掀开了。 一阵冷风灌入,众人皆望了过去。 丫鬟道:“夫人,老爷到了。” 顾初月等小辈起身迎接,待顾明远落座后行礼,这才重新落座。 丫鬟奉上了刚刚端好的茶盏。 顾明远喝了口热茶之后,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才笑道:“在聊什么呢?” 王氏笑道:“在讨论过年的事情呢,这是丝娆第一次在学士府过年,我想着定要好好操办,让丝娆见一见都城的繁华,老爷说呢?” 顾明远听了赞许道:“还是夫人细心。” 文丝娆起身,再次福了福身子,“让叔父、叔母费心了,这样的温暖恩情,娆儿实在是无以为报。” 王氏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丝娆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娆儿若是一定要报,日后嫁入夔州好好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就是对我和你叔父最大的回报了。” 文丝娆在听到“夔州”两个字时,下意识的回眸看向了文姨娘,咬住了下唇。 王氏还是笑,“瞧,娆儿怎么不说话了?” 顾芳菲捂唇道:“表姐许是想到了嫁人,害羞了呢。” 文丝娆脸色白了几分,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一阵珠帘起: “老夫人,慢点。” 第591章 赴宴(3) 老夫人用过了早膳,这才从内室出来的顾明远作为儿子,自然起身去扶,直到将老夫人扶到紫金描漆镶绿松石坐榻上坐好,这才退到下首落座。 紧接着,以王氏为首,纷纷起身行礼。 许是临近过年了,老夫人的气色比起前几日算是好了许多,见众人行礼,抬了抬手臂,“不必多礼,起吧。” 请过早安后,王氏便主动开口,轻声道:“应皇上的邀约,明日除夕夜宴要去宫中,现在这天气最是磨人,一到晚上怕是会冷的彻骨,儿媳已经命人将马车内里又嵌上的鹅绒绸布,只是怕也挡不住寒风,幸好咱们离宣武门也不远,只能委屈母亲将就一二了。” 老夫人单手撑着额头,凤眼半阖望着地摊上栩栩如生的花草日月,“明日除夕夜宴,你们一家四口去罢,我个老人家睡得早,便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这话一出口,王氏便不知所措的抓住了顾明远的袖子,想让她劝一劝母亲,毕竟明晚,可是关乎青绍终身大事的重要时刻,若是初月的法子不顶用,好歹还有老夫人镇场子,不至于半分余地也无。 顾明远则没有王叔想的那么多,而是道:“母亲,除夕之夜本就是阖家团圆庆祝的日子,现下青绍无法出宫,您何不同儿子一起进宫,把您一人放在家中,儿子实在是于心不忍。” 老夫人还是摆摆手,“我已经许久不去参加宫宴了,人老了,不喜欢去那些人多的地方,明日,你们一家四口去罢。” 顾明远一听,话至如此,但还是劝道:“母亲身体康健,哪里有半分老态,只是儿子听芳姑姑说,母亲最近的心情不大好,正好今年西庆国赠送了皇后娘娘一座精美绝伦的花灯,雕刻出了龙凤呈祥的姿态,实在是有趣,母亲不如跟儿子一起进宫,赏玩一番,也能改善改善心情不是?” 王氏也道:“母亲,老爷说得有理,不然我们都走了,除夕团圆夜将您一个人放在学士府里,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无法安心啊。” 顾初月也跟着劝,“祖母,您就去罢,除夕之夜,孙女想陪着您。” 这是她来到古代后的第一个新年,尤其,除夕那天还是她发生日,祖母是整个学士府里最疼她的人,她最大的生日愿望,便是有家人陪着,一起过生日。 众人纷纷劝,文姨娘低头一笑,也附和着,“听说宫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都别有一番韵味,难道老夫人就不想去看看吗?这可是普通人做梦都进不去的地方啊。” 老夫人闻言,浅浅的抬起了眼帘,丹凤眸中闪着不屑,“幼时便住在那里,天天看,没什么稀奇的。” 一语说完,屋中寂静。 直到顾初月没忍住笑出了声,反应过来时连连用帕子捂住了唇角,却依旧笑意不止。 她抬头,看向对面。 文姨娘原本清秀和蔼的面容阵阵僵硬,眼神躲闪着不知看向哪里,窘迫至及偏还不得不装作笑脸示人。 顾初月抿了口茶汤,这才将唇角的笑意掩下去几分,浅声道:“祖母自幼是在宫中长大的,这事情都城权贵圈子,怕是无人不知,文姨娘不知道,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顾芳菲附和道:“是了,什么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祖母怕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皆是伴着自己长大的呀。” 文姨娘听着这你一言她一语的嘲讽,一低头,眸中就闪出了泪花,却没有光明正大的抬头拭泪,而是时不时的偷偷看向顾明远。 果然,顾明远皱眉道:“不得无礼。” 顾芳菲这才一甩帕子,索性不再说话。 进宫一事,人人都劝。 但,老夫人还是拒绝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我已经和言家老姐姐说好了,明日晚宴,我去她家,午后的时候,安老夫人也会过去,你们放心得去吧。” 顾明远见老夫人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只是惭愧道:“团圆之夜儿子陪在母亲膝下,实在是不孝。” 而,王氏还是想要再劝劝,毕竟青绍还被皇上扣留在宫中,她并非不信任初月,但到底只是那样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但凡那个所谓的计划里出了一点点差错,青绍都会万劫不复! 她如何放心把青绍的终身大事放在一个小丫头的身上。 但是,又不能明说。 因为老夫人除了会轻飘飘的告诉你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外,再不会说些别的什么。 顾明远一侧眸,正好见王氏眉间轻蹙,也以为是不忍心将母亲一人放在家中,心中微微欣慰,“罢了,母亲既然已经决定了,你也不必太过忧虑。” 王氏的脸都要绿了,所有的话都被顾明远下意识的以为给堵了回去,为了形象,只好扯着唇角僵僵的笑着。 顾初月的心里则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单纯的有些失落,就连手边的糕点不香甜了。 明晚本应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过生日吃团圆饭,结果要去宫里不说,祖母还不跟着一起去?! 害! 平添了一桩遗憾事。 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惊讶的女音: “呀,那明晚,学士府岂不是只剩下文姨娘和表姐了?” 顾明远听到这称号有些不悦,毕竟从前,顾芳菲都是称文姨娘为庶祖母的,反观向来从不得罪人的王氏却没有什么反应。 在未发生那次事情之前,王氏也曾和女儿说过称呼的问题,但自从知道是文丝娆将女儿推下山崖下,是再也没有管过,现在一心想着青绍的未来,怕是连听都没听到。 顾初月的伤感倒是因为二妹妹这么一句面含担心实则讽刺的话笑弯的眼,“瞧二妹妹说的话,什么叫只生产文姨娘和表姐了?不是还有这么多的奴婢吗?想来表姐,是不会孤独的。” 对面,听着两姐妹一唱一和,文姨娘差点咬碎了一口牙,单因着对面便坐着顾明远,只好将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来,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倒没什么,几十年的新年都是在菡萏堂那个小院子里读度过的,早就习惯了,只是委屈了菲儿。” 第592章 赴宴(4) 文姨娘哀怨的叹气,“现下婚事已定,没几年就要出嫁了,在学士府过年的机会一次比一次少,前几日我问她新年愿望,那孩子还欢喜的跟我说不想要什么礼物,只希望和叔父叔母在一起吃团圆饭,没想到快过年了,却只能和我这老人家在一起,唉……” 听到嫁人,顾明远也有几分惋惜,“仔细想想,这好像是丝娆第一次在学士府过年吧?” 文丝娆抬眸,轻轻的应了声,眉眼浅浅的蹙着,眼尾下压,虽然没有言语但无形中生成了一股子惹人怜爱的气质。 顾芳菲见她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可刚要开口,文丝娆就像是抓准了时机似的开口,轻声道:“正如叔父所言,娆儿自幼来过许多次学士府,小时候当真是好奇的很,没见过这样繁华漂亮的地方,总是撒娇希望多在这住几日,只是后来没想到,长大后再回到学士府,却是因为爹爹他们……” 提起那场洪涝意外,舅舅一家葬身洪水,顾明远也无奈的叹气。 文丝娆抬起泪汪汪的眸子,“叔父叔母收留了娆儿这个无家可归之人,便如同娆儿的再生父母,除夕团圆夜是娆儿唯一的心愿,哪曾想……不过,哪怕没有叔父叔母,和姨祖母一起过除夕,娆儿也是极其满足的,总不过还有下一个除夕,叔父说呢?” 未等顾明远发话,一旁的文姨娘插了进来,“娆儿你……唉,真是委屈自己了,明明想和叔父叔母一同过节,却偏的落个和我这老人家一起守在菡萏堂的地步,真是……” 文丝娆善解人意的点了点眼角,“叔父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皇宫,哪里是娆儿一介孤女能踏足的地方?再说了,初一再吃团圆饭也不迟呀,对不对,叔父?” 顾明远听了点头,“大家初一,咱们一家人再吃团圆饭也未尝不可啊,丝娆,这是你第一次在学士府过年,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文丝娆小幅度地摇摇头,“叔父叔母能够收留娆儿,就是娆儿莫大的幸运了,哪里还敢再奢求什么。” 文姨娘倒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这时突然有个丫鬟从屋外走了进来,走到顾明远面前极小声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顾明远一听,便起身,刚要拱手就被老夫人给拦了下来,“若是有事,便去吧。” “多谢母亲。” 顾明远一走,文姨娘只好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不甘愿极了,原本,她是想争取一下,明日让他们也将娆儿带进宫里去的,多见些世面,多认些贵人。 顾明远一走,老夫人的兴致更差了,直接挥挥手,想让他们都下去。 芳姑也适时道:“老夫人,李太医开的药该喝了。” 王氏知趣的起身,“既然母亲该喝药了,那儿媳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点头,算是答应。 屋中人断断续续的离开,只剩下了顾初月一人还坐在位子上,直到看着祖母将药喝了,这才慢悠悠的挪到了祖母的身边,将头搭在了祖母的肩膀上,可怜巴巴道:“祖母~” 她抱着祖母的胳膊,小嘴微微嘟着,心里不大开心,嘴角边沾着细细的糕点渣渣也随着动,若是不细看,根本看不见,只是老夫人一低头,就瞧见了。 不仅如此,芳姑也瞧见了,笑道:“看来今日的桂花糖蒸栗粉糕很是美味啊。” “啊?” 顾初月微微抬头,就见芳姑点了点唇角的位置,笑容愈来愈深。 她一看,下意识的也摸向了自己的嘴角,结果摸到了不少碎碎的渣子。 她拿帕子蹭了蹭后,便噘着嘴又靠回了老夫人的肩膀上。 老夫人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孙女是在想什么,掀了掀凤眸便又移开了视线,“待你明日回来,咱们再吃生辰饭。” 她垂着眸子,“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生辰饭明日中午就可以吃呀,又不是只能等到晚上,我只是想在和祖母一起过除夕,去宫里吃宴,不定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算作是安慰,“明日中午,怕是没有生辰宴了。” “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明日宫宴不是晚上吗?就算再早过去,也应该是吃完午膳吧,应该还是有些时间的……” 老夫人没有说话,就连芳姑嘴角的笑容慢慢落下,长长的叹了口气,迟疑了许久,这才道:“大小姐前几次过生辰,都没有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酒,而是各过各的。” “怎么会这样?”顾初月坐直了身子,一双水杏眸里装满了不可置信。 “姑姑,您说什么呢?我好歹也是学士府的嫡长女,过生辰都没有宴席的吗?” 芳姑无奈道:“大小姐以前每次到明日,都会心情很暴躁,而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不出来。” 她懵了懵,“我以前……会那样子吗?” 芳姑点了点头。 她还是不明白,“芳姑,这是为什么呀?我……不太记得了。” 芳姑沉重道:“因为明日,不仅是小姐的生辰,也是夫人的祭日。” 顾初月:“…………” 她原本挽在老夫人手臂上的手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忽然摔掉在坐榻上,水杏眸中以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速度袭上了满满的泪花。 每次提到那个可怜的女人,顾初月都会有这种感觉,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捏在掌心里似的,酸涩而又难忍,直到眼眶再也装不下那些涌出的泪时,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的一点一点落下,落在手背上、绸布上,一个个小圆点慢慢扩大成一个个水印。 芳姑一下子就慌了,连忙一个跨步上前给小姐擦眼泪,“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 顾初月知道原主母亲的死音,快过年了,她也不希望祖母跟着一起回忆那段伤心的过往。 只好想出了另一个无聊的理由,像是小姑娘只因为单纯不甘而委屈,“可我现在已经失忆了呀,又不会像是之前那个样子了,爹爹不知道吗?” 芳姑更心疼,“哎呦,快别哭了小姐……” 第593章 大魔王还能吃了我不成? 尤其,只要想一想刚刚祖母的那个眼神,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珍珠提议,“小姐要是实在紧张,不如出去走一走?去顺祥斋吧,奴婢听说顺祥斋出了不同口味的年糕,可是香甜。” 她一听,忽然灵光一现,转身挽住了珍珠的胳膊,笑道:“咱们不去顺祥斋了,你让人去买,再叫人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府!” “备马?小姐不去顺祥斋,那是要去哪啊?” “言国公府。” 珍珠这么一听,小心道:“小姐,您不怕碰到言大少爷啊?” 顾初月扯着嘴角勉强的笑了笑,“这玩意……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会这么巧吧?” 珍珠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家小姐。 顾初月心虚地松开珍珠的手,开始自顾自的往前,一边走还一边嘀咕: “我是去找小表姐,小表姐在云鹤轩,云鹤轩是言姨祖母住的地方,我记得大魔王好像并不喜欢出自己那个小院……” “对,大魔王性格孤僻,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一定是不会出南山苑的,就算是出去,也一定是外出办事,不会总去请安!” “再说了,就算碰见又怎么样,我我我我我……我可可是去看望小表姐的,再说了,言姨祖母也在,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嗯……万一言姨祖母不在,念在我明日过生辰的份上,他应该不会打我的吧,呜呜……就我这小胸脯,大魔王一脚下去还不得碎成渣渣……” “明天我可是要去参加宫宴的,而且还过生辰,若是在国公府里出了事,皇上一定会下令追究的,他言闻一再大还能大过皇上不成?” “对!我是安全的!” 安慰好自己的顾初月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大门方向走。 颇有敢死队的风范。 一直跟在顾初月身后听了全程的珍珠:“…………” 小姐在嘀咕什么呢? 一会儿喜,一会儿悲的…… 学士府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年糕还没有到位。 顾初月坐在马车上,不断掀开车帘往外忘,“阿离怎么还没回来呀……” 珍珠以为小姐是饿了,笑道:“顺祥斋的年糕价格便宜,和外面的价格差不多,所以有很多人买,想必要排一会儿队的。” 她掀开车帘,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时间还早,而且又没有提前给小表姐递帖子,她怕是还没有起床,不如,我们想去顺祥斋,多挑一些糕点带过去,小表姐许久没有出府,怕是都不知道顺祥斋出了不少新品糕点呢。” 大小姐一吩咐,车夫便扬鞭驾马。 马车最终在顺祥斋附近停下,因为顺祥斋门口聚了不少的人,实在停不过去。 顾初月也没有意见,倒是珍珠先掀开车窗帘查看情况,结果和车夫说的一点都不差。 “小姐,外面人确实不少,就连大堂里都排了不少的队,您还是在车里等着吧,奴婢下去买。” 顾初月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关系啦!” 珍珠又往外看了眼,边观察哪边人少边道:“小姐,外面人挤人的,若是有人冲撞了您,奴婢可如何向老夫人交代?您就听奴婢一句——” 珍珠突然不说话了,就连头都往外又伸了伸。 顾初月拍了下她肩膀,“外面有什么东西呀,瞧你大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来,让我也看看。” 珍珠忽然坐了回来,一脸的不敢相信,“小姐,您猜奴婢刚刚看到了谁?” “谁啊?” 顾初月摆弄着帕子,忽然瞪了了眼睛,“不会是言闻一吧?” 珍珠连忙道:“不是言大少爷,是红桑。” 她松了口气,“我还当时谁呢,原来是红桑呀,她不是被祖母赶出学士府了吗?许是在着附近谋了个差事吧,瞧见她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咱们快下车吧,我还等着去言国公府呢。” “诶诶诶小姐!”珍珠忙拉住小姐的手臂,“小姐,您忘了,之前咱们还在府里看到红桑又跟在表小姐身边伺候的场景了?” 顾初月想了许久,“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她指了指窗户,“你也看到文丝娆了?” 珍珠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一听,和珍珠换了个位置,一边换还不忘念叨,“这文丝娆大清早跑这里来做什么?” 说着,刚掀开车窗帘,她便瞧见顺祥斋门口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大皇子踩在小厮的背上,下了马车,被店小二热情的迎了进去。 她刚想回头说没看见文丝娆,结果一道纤素的身影闯入了视线,在大皇子身后不远不近的走着。 正是文丝娆,一旁是红桑小心的搀扶着。 见到这样的场面,顾初月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事情的缘由。 她放下车窗帘,坐回了马车里。 珍珠询问,“那小姐,咱们还下去吗?” 她呵呵笑了两声,“下,当然要下去了,人家是来和情郎来一出偶然相遇的,咱们是来买糕点的,各取所需,谁也不挨谁,干嘛不进去?” 说着,就掀开车帘迈着步梯下去。 珍珠紧随其后。 一下马车,顾初月就直奔主题,到各个展柜去挑选糕点,瞧见这块也想要,瞧见那块也想要,没一会,珍珠端着的托盘就满了。 一旁的小二见着了熟面孔,还是大客服,连连凑上前伺候着,隔着老远就喊:“哎呦,顾大小姐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小二穿过人群,一路小跑着过去。 已经和大皇子“偶遇”了的文丝娆恰好听见小二的话。 她抬头,看了眼大皇子。 就见裴乔的视线,已经跟着小二的身影入了人群。 她轻轻拉了下手边的宽袖。 裴乔回神,不过一低头,这个视角,正好看到文丝娆细长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上平躺着一条玉兰链,将她的皮肤衬得越发细腻,再往下,是少女被襦裙包裹却依旧丰满的起伏。 “大皇子在看什么呢?” 裴乔回过神,不想让心仪女子以为自己是好色之徒,连连将视线上移,结果正好对上文丝娆娇羞的视线,看到她唇角添了几分媚意的笑。 裴乔顺势拉住了她的手,“听说顺祥斋上了款新茶,不知本殿可否有幸邀请娆儿一品。” 第594章 小憩的野兽 文丝娆手腕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拉出来,哪知却没有半分动摇。 她羞红了脸,轻声道:“大皇子盛情邀约,娆儿岂有不应的道理,只是这一楼大堂着实有些吵闹,不是品茶的好地方。” 裴乔笑容越深,“顺祥斋二楼有间雅间,是一直给本皇子留着的,若是娆儿愿意,不如去二楼坐一坐,可好?” 文丝娆听了愿意,只是面上依旧摆着少女的娇羞,轻轻地点头。 裴乔从另一侧稍稍偏僻的楼梯登阶,如愿以偿的牵着美人上二楼。 直到人影消失在拐角处,顾初月才收回视线,不禁啧啧叹道: 当真是好一出欲拒还迎! 文丝娆在神态上当真是把文姨娘的精髓都给学了去。 一旁的珍珠却愤愤道:“小姐,表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大皇子如此拉拉扯扯,实在是不像话!” 顾初月反倒是安慰她,“哪里有大庭广众,人家俩还是知道廉耻滴,找的可是犄角旮旯。” 珍珠小声道:“小姐不生气吗?表小姐可是在打着学士府表小姐的名号在和大皇子厮混啊!” 她随手拿了块试吃的蜜饯果子,“诶,皇上不急我这当太监的急什么呀?左右老爹也不信,我着急也是白着急。” 说完,她看了一眼托盘上的糕点,“买的差不多了,走吧,结账。” 结完账出去,阿离也刚好排队买到了年糕,三人上了马车,直往言国公府去。 只是这个时间,马车一入春鸣涧长街,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街道上有不少的妇孺,车夫驾马小心谨慎,行驶得也就更慢了。 顾初月这几日睡眠质量极差,呆在马车里又无聊得紧,索性也学着闭目养神,哪知养着养着,便真的睡着了。 直到马车慢慢停下,一声长长的“吁”,才把她喊醒。 她坐起身子,原本在身上的披风也滑落到了膝盖上。 她揉了揉眼睛,“到了吗?” 珍珠回答:“到了到了,只是小姐刚睡醒,要不要先备等备等在下马车,免得忽然被风这么一吹,着了凉。” 顾初月却小手一挥,“没事儿,我哪有那么娇弱?进去吧。” 说着,就率先下了马车。 被看门侍卫一路请到了云鹤轩。 刚进去,便是静悄悄的,丫鬟们动作都轻,还没有人说话。 顾初月刚进去,正在看着丫鬟们打扫的元妈妈便迎了上来,“有失远迎,还请顾大小姐见谅。” 她笑道:“本就是我没有递帖子在先,对了,小表姐在吗?” “在的,就在厢房呢。” 顾初月看了几眼便收回了视线,刚要说去给言姨祖母请安,元妈妈便道:“老夫人在小憩,刚刚歇下,大小姐不如先去找五小姐吧,五小姐可是刚刚醒。” 顾初月一听,便又福了福身子,这才跟着丫鬟过去。 越走越觉得稀奇。 这小表姐可是爱玩的性子,若是醒了怎么会这么安静? 就连推开槅扇门,都没听到什么声音。 直到茴香出来迎接,才是看到了个人影。 顾初月往里面看了看,“你家小姐呢?” 茴香小声道:“回顾大小姐的话,小姐在看书呢!” 她一听,连忙退后几步出了屋,瞧见外面天色正常,这才又回去了,外面天气晴朗,没有任何异象。 小表姐居然在看书? 她不会是听错了吧?!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问一句的时候,茴香一脸正经道:“大小姐,您真的没有听错,奴婢也是相当震惊。” “哇塞!” 顾初月感叹,“今天的太阳一定会在东边落下。” 除了之前在广亭,他们几个一起上课以外,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小表姐读书的样子。 真是让人好奇。 她转身对着珍珠阿离比了个“嘘”的手势,便踮着脚尖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希望给小表姐一个惊喜,顺便看一看茴香有没有撒谎! 她缓缓绕过屏风,悄咪咪的看向小表姐的方向。 言可辛正坐姿端正的坐在书桌上,手里拿着本《弟子规》,不知是在默读还是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这才几天不见,小表姐都有这么大的改变了? 她不禁感叹,“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茴香刚想进去禀报,却被顾初月给拉住了,朝她摇头,“别说话……” 全然没发现茴香满脸的恐惧。 顾初月美滋滋的转身,做好准备一下子跳了出去,欢喜的喊了一声: “小,表,姐!” 本以为回应她的会是言可辛的欢呼,然后冲过来抱住她,哪曾想—— 言可辛只是抬头,一双眼睛瞪的特别大,就连手中捧着的本子,都“啪”的一声掉到了桌案上。 顾初月没搞清楚状况,往前走了几步,“小表姐,你怎么了?” 言可辛一把捂住了额头,另一手颤悠悠的指着她身后。 顾初月满头问号,小表姐在看书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怎么就连动作也都这么奇怪。 她随意的转身一看,结果也愣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一倒,珍珠和阿离连忙接住了她。 下意识喊道:“大魔——” 少年幽幽抬眸。 她小心脏一抖,话音一转,“一、一一呀,你……你怎么在这啊?!” 圈椅背靠屏风而放,少年一身藏蓝色圆领锦袍,如同古钟般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像是只在伪装小憩的野兽似的,唯有手边的盖碗茶轻轻缭绕着茶舞。 顾初月一脸苦笑的跑到了言可辛的身边,小声道:“一一怎么在这里啊?” 言可辛捂着额头,“你不知道吗?” 她迅速摇了摇头。 言可辛一看她这害怕的样子,就知道是实话,反而看向了她身后的茴香,“你没告诉她吗?” 茴香无辜道:“小姐,奴婢根本没机会说话啊……” 言可辛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撑着脸,“这下完了,大哥被吵醒了,一定会要查我背书的……” 顾初月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后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更不敢转身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往言可辛身边凑,“小表姐,你怎么开始看起书来了?” 第595章 不许撒娇 言可辛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撑着脸,“这下完了,大哥被吵醒了,一定会查我背书的……” 顾初月现在哪里听得尽小表姐说话,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后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更不敢转身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往言可辛身边凑,“小表姐,你怎么开始看起书来了?” 言可辛向来是破罐子破摔的乐天无忧性格,但是今天,却是一言难尽的摆摆手,不向以前那样拉着小姐妹就是一阵说悄悄话。 倒是站在一旁的茴香贴心解释:“快过年了,尚书府里有不少的事情要操劳,小姐又不愿意回去,夫人离开又不放心,便只能将言大少爷给找来了,但是言大少爷嫌小姐吵,就让她背书,还是默背……” 顾初月:“…………” 她想了那么多可能,但没想到最坏的结果还是被她给碰上了。 她朝着言可辛眨眨眼睛,无声道: 小表姐,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言可辛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朝她求救: 初月啊?表妹啊,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大哥真的会打我手板的! 她们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手臂在暗暗的较劲。 言闻一将手中的茶盏“噔”的一声就摔在了桌案上,偏偏盖碗左右碰撞不停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却依然安然无恙没有半滴茶水落到外面。 顾初月和言可辛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直接抱团取暖。 言闻一掀了掀眼帘,“挤眉弄眼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言可辛慢悠悠的比个个大拇指出来,“呵呵,呵呵呵,大哥真是好功夫。” 言闻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大魔王当场抓到她在南风馆的事情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呢,现在就碰面,实在是为时尚早。 她一边扬起职业假笑,一边暗戳戳的扒着小表姐的胳膊,想把自己的手从小表姐的铁腕里解救出来,小声道:“小表姐,你快松手吧,我家里还有花儿没浇呢,我得回去浇花了……” 言可辛抓的更紧了,“你院子里那点小破花儿在秋天的时候就都谢秃了,浇个什么啊?我跟你说初月,是你把我大哥给吵醒的,你闯的祸,你得对他负责!” 顾初月欲哭无泪,“我怎么他了,就还得负责啊……” 言可辛忽然对着屏风的方向笑了两声,手腕力量也是忽然松开,她还以为小表姐是良心发现准备让她逃走,结果她刚站起来,身边忽然传来一道欢喜的声音: “初月呀,你刚刚跟我说什么来着?来找我大哥?我大哥就在这呢,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如果需要回避,我也可以帮忙的!” 说着,言可辛就麻溜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跑,嘴里还一直嘀咕着“回避回避”什么的。 顾初月本想拉住言可辛的衣袖,不能共患难,拉着她一起跑也是好的呀! 结果…… 不过是擦身而过的功夫,言可辛就不见踪影了…… 接着,茴香也抱起桌上的课本跟着跑了出去。 顾初月看着她们一主一仆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只能干巴巴的收回手,“呵呵,这小表姐不愧是学过功夫的啊,跑得还真快……” 最后一句话,她简直咬牙切齿。 珍珠和阿离则无措地站在屏风一侧,不敢进来。 顾初月看着她们双腿发抖的样子,也悄咪咪的看了眼圈椅上的少年,哪知正好,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狭眸,带着无边的阴霾,如同凛冽的寒风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她指了指门口的位置,“那什么,小表姐的东西没带,我、我给她送过去……” 言闻一冷声道:“丫鬟把书送出去了。” 她乌黑的瞳仁一转,“我……我忽然来看望小表姐,理应要去给言姨祖母请安的,否则太没有规矩了。” 言闻一勾唇,“祖母在小憩,你若是现在去打扰,才是没有规矩。” 顾初月:“……” 各种退路都被堵住了,她自暴自弃的一跺脚,回到了小表姐刚刚坐的地方,这次她自知理亏,刚坐到圆凳上就低头不说了,活脱脱像是个做错事等待惩罚的小孩子。 珍珠和阿离就站在小姐的正对面,心里担心,刚准备也进去陪着小姐的时候,忽然听到: “退下。” 珍珠和阿离身子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是看着顾初月。 顾初月也是坐下后才发现小表姐这个位子的特殊性,虽然和大魔王的距离远,但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种的面对面,便只是伸出手,朝着她们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两个小丫鬟一走,屋中彻底是只剩下两人了。 顾初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索性只是低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是典型的心虚表现,就连脸都越来越向下,额头大有快贴上桌案的趋势。 空气中不知不觉间,弥漫着安静而又紧张的气氛,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和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心里已经乱做一锅粥了。 额头一点一点的贴着桌案又抬起,薄碎的刘海都被迫偏离到了两边,没过一会儿,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就出现了一道红印,且有越来越深的趋势。 对面,言闻一端正的坐在圈椅上,长腿自然而然的交叠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圈椅的纹路,棱角分明的脸面无表情,更是彰显了骨相的流畅和优越。 一双狭眸从凝着霜寒到渐渐无奈,不过片刻。 原本满怀的怒气,都随着小姑娘这一点一点和小鸡啄米无异的动作给气没了。 最后瞧见那一抹红痕,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 “过来。” 顾初月似乎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开口,点着桌案的动作在做到一半的时候直接顿住了,待反应过来后,一个用力不稳身子前倾,直接“咚”地磕到了案桌上。 真是实打实的一磕。 她捂着额头又坐好,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言闻一移开视线,“蠢死了。” 顾初月瘪着嘴,“你、你还说我……” 小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言闻一为了杜绝其蒙混过关的可能,冷声道:“不许撒娇。” 她张了张嘴,最后闷哼了一声不说话。 第596章 一一,好疼呀 过了许久,顾初月终于忍不住了,可怜兮兮地抬起了头,“一一,我错了。” 说完,捂着额头又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真的错了,你别、你别那样看着我,我有点害怕……” 言闻一依旧阴着张脸,沉声道:“错哪了?” “啊?” 顾初月没料到今日大魔王会在小表姐这里,更是没有想好说辞,忽然被这么一问,有些懵懵地抬起了头,“我……这……” 言闻一的眼神越发可怕。 她一咬牙,只能想到哪说到哪,“我不该乔装打扮去南风馆,更不该进去,还不该没有理你而是上了仲逸表哥的马车……” 言闻一见小姑娘态度倒还算真诚,心情也好了几分,勾唇道:“哦?既然如此,卿卿去了几次啊?” 她坚定道:“一……” “嗯?” 她话音迅速一转,“一一,是去了两次……” “嗯。” 言闻一又问,“还有呢?” 她蔫蔫道:“我不该瞒着你去南风馆,不该骗你的,但是我、我也是有原因的……第一次去的时候还被人给算计了,回去之后差点被爹爹打了呢!” 说完,她开始卖可怜,“当时我爹可凶了!” 言闻一却不吃这一套,而是反问,“什么原因?” “啊……” 这倒是把顾初月给问住了,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什、什么原因啊……我怎么知道什么原因……” 言闻一眼神阴狠,“嗯?” “……” 顾初月之前没有告诉他,就是因为不太想事事都依靠于他,怕久而久之会被嫌弃是累赘,所以就算现在被发现了,她都是想着等把青绍弄出宫后,再来坦白的。 谁哪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言闻一见小姑娘纠结的样子,冷声道:“不说?” 她捂着嘴,坚定的点点头,闷声道:“打死也不说!” 言闻一忽然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案桌面,“打死你,我岂不是吃了亏,卿卿,真的不说?” 她点点头,“绝对不说!” “好。”言闻一应下。 顾初月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大魔王嘴里说出来的,她懵圈地眨巴眨巴眼睛,可还没容得松口气,就听对面忽然传来声音: “来人。” 黑衣暗卫瞬间出现在屋中,“主子,有何吩咐。” 言闻一笑容逐渐变态,“今晚进宫,把顾青绍绑了送到芙蓉殿。” “芙蓉殿是哪?”顾初月问。 “二公主的寝宫。” 说完,暗卫就要离开。 顾初月一听,再也坐不住了,“不行!” 青绍要是出现在二公主殿内,还是被五花大绑的,二公主色欲熏心,一定会控制不住把青绍给酱酱酿酿了的! 都生米煮成熟饭了,那她还谋划什么啊! 言闻一却不管,而是摆手让暗卫下去。 “别别别!” 顾初月见那暗卫不过眨眼间便离开,忙道:“我说还不行吗!” 说? 那是不可能的! 她起身,蜗牛似地移到了言闻一的面前,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被夹的小手指青紫红肿,关节的地方虽然已经结了血痂,但隐约还是可见浅浅的血丝。 言闻一不由想起了之前广白描述的话,轻轻将小姑娘的手拉入掌心,掌心是一片薄茧,就连手指内面的关节处也是,他几次想要摸一摸小姑娘受伤的手指,到最后都只是在伤口上方虚无的抚摸了几下。 顾初月见此,杏眸深处露出了几分狡黠,随即便被涌上的泪珠掩盖了,她呜咽了一声,“疼……” 言闻一皱眉,“怎么弄成了这般?” 她扁着嘴,“那天我看见了你后,有点害怕,结果关车门的时候把手指给夹了……” 言闻一听到这,忽然眉头舒展,收回了手。 又回到了刚刚冷面罗刹模样。 不知道哪句话又拍到马蹄子上了的顾初月:“…………” 大魔王的脸就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她捧着手又往前凑了凑,捏着嗓子,“一一,特别疼……” 言闻一别过了脸。 顾初月不死心的又往前凑了凑,可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挫败地叹了口气,转到了少年的面前,“那能不能、能不能明天晚上再说呀?我写了信让胖鸽带给你,好不好?” 言闻一只是冷笑了声,“你怎么不等明年再告诉我?” 顾初月一听,高兴道:“那我大后天再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呀,大年初一也是个好日子,阖家团圆普天同庆,只要你愿意……就……行……” 她的声音在言闻一的死亡眼神下越来越弱。 “没诚意,算了。” 言闻一说完就要起身。 “诶,别啊……”顾初月连忙用尽浑身的力气又把他给按了回去。 生怕他再起来,两只手直接攥住了圈椅,从远处看,像是将言闻一圈在了自己怀里似的。 “我……我也没说不好好跟你解释,但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嘛,明晚好不好?我一定将事情经过完完全全描述下来,精确到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钟那种,然后用信件方式让胖鸽稍带给你,好不好?” 说完,她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我就再也不解释了!” 言闻一漫不经心的哼笑了声,说着又要作势起身,“既然卿卿如此说,那便不听了。” “哎哎哎……” 顾初月双手改为按着他的肩膀,用力将人又按回了圈椅上,哪知用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没有收住,左手一滑,直接撞上了椅背。 “嘶……” 她疼的叫出声来。 言闻一立刻把小姑娘的手拉到眼前,指尖只敢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皱眉问:“疼不疼?” 顾初月这次是真的疼的厉害,小手指颤幽幽的弯着,关节上的血痂隐约还有要脱落的趋势。 上次李太医说没有骨折,只是皮外伤。 但是现在这次,顾初月总觉得是真的折了! “啪嗒!” 顾初月疼的泪珠滚滚,那滴热泪,正好落在言闻一的手上。 她借机举着手指又往前凑了凑,“一一,好疼啊……” 言闻一边将人搂进怀里,边斥责道:“手受伤了还不老实。” 她将脸埋进少年充满冷莲香的怀抱,小声控诉,“还不是你,总要走,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第597章 大魔王好难哄! 顾初月将脸埋进少年充满冷莲香的怀抱,小声控诉,“还不是你,总要走,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结果说完,她就再没听到少年的声音了。 她怕大魔王会临时又变脸,及时道:“哼哼,疼……” 言闻一虽然满脸的紧张,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现在知道疼了?” 顾初月悄咪咪地抬了下头,正好瞧见大魔王眸中的疼惜,低下头后还是忍不住欢喜,嘿嘿一笑,纤手攥着他的衣襟,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试探道:“一一,你还生气嘛?” 她屏气凝神,等待着答案。 哪知,少年只是阴沉的笑了两声,“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 她眼睛一亮,“就原谅我?” 言闻一一字一顿,“想得美。” “啊?那要怎么样啊?!” “看你表现。” 她皱着鼻尖,猫叫似的哼了声,脑袋又在少年的脖颈处拱了拱。 难搞啊,难搞啊…… 言闻一直接拍了下她的屁股,“不许乱动。” 顾初月的小脸顿时羞的通红,窝在他怀里再不敢乱动。 小姑娘终于变老实了,言闻一这才静下心神,仔细地拉起她的手,见手指上的血痂只剩下一小块和皮肤连着,又想起了李太医的最新诊治情况,心里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双手托着顾初月的腋下,直接将人半举半推地扔出了自己的怀抱。 原本心里正有几分窃喜的顾初月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脚便先着了地,只好先稳着身子,这才懵圈的看着剑眉紧皱的少年:“一一,咋啦?” 言闻一斜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起身便出了厢房。 顾初月不知道大魔王这是又抽什么风了,也不敢追出去,只是呆呆地望着少年刚刚坐过的地方。 “小姐?” “小姐没事吧?” 珍珠和阿离一直守在厢房门口,见言闻一离开,就立刻冲了进来。 顾初月回过神,转身就坐在了那张圈椅上,有些头大地摇晃着两条腿,“我没事,言闻一呢,他往哪去了?” 珍珠道:“言大少爷只说了一句去叫府医还是什么的就离开了,奴婢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她一听,肩膀便塌了下去,“完球,还真生气了啊……” 她没交过男朋友,也不知道要怎么哄男人。 只是听那些正在恋爱着的堂哥表哥们说过,说女孩子不好哄,她当时还觉得是谎话,女孩子多好哄啊! 遇到大魔王后,她更觉得就是如此! 女孩子难哄? 男孩子才难哄好不好?! 尤其是大魔王,他已经不是好不好哄的问题了,而是根本哄不好! 她嘴皮子都要说裂了,结果和没说一样…… 她无精打采的瘫在圈椅上,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大哥在吗?” 话音刚落,言可辛就探出了头,将屋里的情况看了个遍。 恰时,有丫鬟进来禀报:“小姐,府医到了。” 此时,言可辛还大半个身子趴在屏风上,见此立刻尴尬的直起身子,咳了声,“叫他进来。” 待丫鬟一出去,她这才反应过来,问道:“叫府医干嘛?” 顾初月扬起了自己的左手,“包扎吧……” “咦~” 言可辛惊讶地看了好几眼,“你这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唉,说来话长啊……” 府医被叫了进来,顾初月只是将手放到了桌上,便没有再看,而是别过头,莫说紧张了,就连一点生理疼痛的表情都没有。 言可辛担心道:“初月,你咋了啊?” “没事儿,就是有点头疼……” “呃……可你伤的不是手吗?” 顾初月叹了口气,微微侧过身,一脸正经道:“小表姐,你说要怎么哄人,能把人给哄好啊?。” 言可也认真的想,“这个嘛,得分人,要是我娘的话,只要我说几句好听的话再乖一点就好了,二哥的话,送他文房四宝和名人墨宝就可以,不过这个名人墨宝可不能随便买,我之前就被人给骗过,骗走了五百两银子呢,还有我爹——” 言可辛表情一僵,“算了,不提他了。” 顾初月眼里有了几分神采,她拉着小表姐的袖子,“别停啊,小表姐继续啊!” “继续什么?” “要是你大哥的话,要怎么办?” 言可辛呵呵道:“没办法。” 顾初月:“……” 继续无精打采。 言可辛见她这副模样,忽然眼前一亮,“初月,你不会是……得罪我大哥了吧?哈!哈!那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顾初月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小表姐?” 言可辛立刻收起了表情,“开玩笑开玩笑,不过……别人我都有办法,就是我大哥,是真的没辙,所有人对我的原谅和包容都是建立在宠我的基础上,但是我大哥不一样,我跟他从小就不亲,小时候估计还欺负过他,后来他去苏州了,更是没见过几次面,回府后也没什么大的交集,就算有,也都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最近,他经常被我娘叫过来看着我,还宠我?估计是想杀了我的心都有!” 顾初月眨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 她没想到,刚刚那番话居然是小表姐说出来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 她才更没办法。 “这次是我的错。” 言可辛捏着松子,一个个往嘴里送,“那就道歉呀,谁让你错了呐?” 顾初月欲哭无泪,“我道歉了呀……” 言可辛不信,“我大哥那么喜欢你,你要是道歉了再撒个娇,他一定会原谅你的,是不是诚意没到家呀?” 她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气。 她会让一一看到她的诚意的,但不是今天…… 言可辛又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有诚意了再去道歉呗,左右我大哥都是你一个人的,他像个冰坨似的,哪个女子会喜欢他呀?” 顾初月想起之前那个皓月,心里冒酸水,“怎么没有啊!” 言可辛吐出瓜子皮,开始头头是道的分析,“你看,单纯喜欢我大哥相貌的看不上他的家世,看得上他家世的我大哥未必喜欢她,对不对?” 她听得晕头转向的,最后头一歪,还是闭目养神吧。 第598章 顾初月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完全没有顾及旁边的府医。 府医自从听到了第一句话开始,额头上的汗就没有停过,心里一个劲儿的念叨“非礼勿听”! 直到将伤口包扎好,这才赶快拱手退下。 茴香奉上刚刚拿走的《弟子规》,“小姐还要接着背吗?” 言可辛摆摆手,“不背了不背了,大哥都走了,我还背什么?” 茴香小心提醒:“明日宫宴是在晚上,若是午后出发,还有一上午时间要在云鹤轩度过,小姐就不怕夫人还把大少爷叫过来看着您?” 言可辛一听,生无可恋的望天,“我的娘啊,可饶了我吧,整日背书,我的头都要大了。” 顾初月闻言,睁开了眼睛,“二伯母怎么想着把一一叫过来看着你呀?” 言可辛烦躁的不说话,茴香只好帮答道:“小姐不回府,尚书府最近堆了许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夫人不可能时时都陪着小姐,但又怕小姐闯祸,便把大少爷叫过来了。” 她拿起了那本书,随手翻了翻,“这也是二伯母安排的?” 茴香继续道:“背书不是,是大少爷安排的,大少爷还规定了时间要小姐必须背完,否则就用院里的扫帚打小姐掌心,还要抄书。” 听到这,言可辛委屈地捏着瓜子,“背书就算了,大哥嫌我吵,还让我默背!我本来就背不下去,默背就更难了,大哥喜静,屋子里特别安静,后来好不容易等他闭上了眼睛,我也想着休息一下,结果每次刚偷懒都被抓个正着,我严重怀疑大哥眉心那里还有一只眼睛!” 顾初月默默伸出了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二伯母简直是直击要害。” 言可辛无比赞同地点头。 只是…… 她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和言可辛说的话,“对了,那小表姐你怎么还不回尚书府呀?” 言可辛心虚的低头嗑瓜子,“我……我还不想回去。” “为什么呀?”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爹,我也不想回去听我爹和我娘吵架。” 顾初月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小表姐以前,可是逢机会就夸赞言二伯是个好男人,身心皆只有二伯母一个女人,学的夸赞人的成语几乎都用在来形容言二伯上了,可任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的言二伯还有枝烂桃花没有处理。 也没想到,言二伯会记到现在。 后院无人,也不是为了言二伯母,而是因为没有娶到心仪女子,索性报废。 在小表姐心里高大的形象简直是呈断崖式掉落,一时间无法面对也是正常。 但若是还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就必须是言二伯主动承认那个孟广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那般,回去假装服软,其实在事后,无论是得到的态度还是认可,都会更好更多一点。 将孟广捧得越高,待发现他真面目时,那种错愕和愧疚就会越深。 顾初月刚要开口再劝劝,哪知言可辛便无所谓似地耸耸肩,“不过,大哥也劝过我,说让我先回尚书府,根据计划行事,趁着孟广还没来之前,夸足了他。” 她眨巴眨巴眼睛,“那小表姐是想?” “过完年我就回尚书府去!绝对不让孟太尉那个老头子和她女儿得逞!” 顾初月毫不犹豫的夸赞:“小表姐真是越来越聪慧了!” 言可辛骄傲的挺起胸脯,“那是,我一直都这么聪明的,欸,对了——” 她侧过身子和小姐妹聊天,“我听李太医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呀?” 顾初月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我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请教小表姐的。” “你说。” 她迟疑了下,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知道在宫里,谁和二公主最不和吗?” 言可辛认真道:“二公主独得皇上宠爱,粗俗得很,仗着皇上的宠爱四处得罪人,宫里几乎没人喜欢她。” 她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那宫里,谁最讨厌她?是那种只要一有把柄就恨不得治她于死地的那种?” “那可就多了,什么嘉贵妃啊,皇后啊,太妃啊……多的不得了!” 她一听,就精神了几分,皇后贵妃太妃,这二公主把后宫的大佬可几乎是都得罪遍了。 她准备逐个筛选,看看哪个大佬最适合,“小表姐,那你说,谁最恨她?” 言可辛开始回忆之前听到的消息,“嗯……因为太妃的娘家的祖上好像和朝阳侯还有亲戚关系,对朝阳侯的祖上有恩还是怎的,所以来往很密切,之前二公主和小侯爷不是有婚约吗?太妃便讽刺了二公主几句,结果二公主不服管教用头把太妃给顶倒了,因为太后已逝,宫里就这么一位太妃,膝下无儿无女的,皇上对她也很是孝敬,后来太妃就越发瞧不上二公主了。” “嘉贵妃好像是因为有一次和二公主吵起来了,二公主还没少欺负四公主裴岚,说到欺负,被二公主欺负的最多的还是长公主,长公主一到冬天,手和耳朵就生冻疮,好像就是因为是以前被二公主带到冷宫了还是什么的,我不记得了,但我听娘说,皇后娘娘就是特别不喜欢长公主。” 顾初月好奇道:“为什么呀?” 言可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再问,娘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还说了我一顿。” “啊?”她听完都佩服二公主了,把大佬得罪光了还能活的这么逍遥,可见皇上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儿,是真的宠爱。 想到这,她又侧了侧身子,有些崇拜地望着对面,“那小表姐,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我娘告诉我的呀,她知道我不喜欢进宫,便把一些厉害关系都跟我说清楚,怕我进宫随便听别人几句就倒戈闯祸。” “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刚想捋清楚关系,但忽然又想起了原主的劣迹,小心地问,“那我和……二公主,应该没有过节吧?” 言可辛深深地看着她,“你不记得了?” 顾初月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每每身边的人跟她说出这句话话时,基本都没有好事情。 第599章 这具身子过了今晚,才…… 顾初月想起了自己的年龄和力气,这才放下心,颇为兴奋道:“小表姐,我是不是也被二公主给欺负过呀?” 言可辛只是掀着眼帘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继续吃瓜子,“没有,你们之前在桥上吵架,二公主还不让宫女帮忙,结果两个人都掉进了湖里,你和二公主都不通水性,即使这样了,你还把二公主的脑袋往水里按。” “后来你们被救了上来,当时宫女都向着二公主,多亏我反应及时,说是二公主把你拽下去的,二公主比你大那么多岁,你当时又昏迷不醒怎么也不像是欺负人的那一方,皇上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让顾伯父把你带回去好好休息。” 顾初月:“???” 她抬起了自己小细手腕,怎么都不敢相信,“小表姐,你也知道二公主比我大那么多岁,你确定是我把她的头往水里按而不是被她单方面欺负?” 言可辛确定地点头,“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从小就开始学骑马握缰绳,手腕力量当然会比二公主大了,何况她的手在没被皇上找回宫前还骨折过,但没有修复好,所以有些畸形,使不出什么力气的。” 顾初月:“…………” 直到从言国公府里出来,她都无法消化那个事实。 反倒是珍珠一脸平静的安慰,“小姐不必怀念以前的日子,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才是娇小姐该有的样子,老爷虽然面上不表现,但是心里定是很欣慰的。” 又被重创了的顾初月:“……” 难怪小表姐总念叨她力气小,这要是和以前比,那是小了不止一丁半点。 不会游泳还能把人脑袋往水里按…… 过了今晚,这具身子才十三岁啊…… 啧啧啧。 她抖了抖身子,提裙登着步梯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府。” …… 月色袭上梅梢,连片的阴云被冬风吹散,露出了繁星点点。 皇宫大院,丫鬟们为准备明日宫宴而四处忙碌。 唯独一处宫殿内,安静的出奇。 直到一声轻笑响起,“承让了。” 南容与跪坐在蒲团上,一处矮案上摆着棋盘,气氛祥和幽静,若是不关注棋盘的动态,定以为两人只是简单切磋。 可惜棋盘为沙场,黑白两子为双方士兵,纵横交错,沙场之上黑白两子遍布全局,可见两方厮杀的时间。 南容与眯着眼睛,望着棋盘险境,须臾间挥绣乱了整盘棋,“明日除夕宴,皇上以给学士府下帖子,赐婚一事已成定局,先生倒是不急。” 对面,月色透过窗棂,一张和顾明远七分像的少年,抬起了头,拂袖饮茶间,温文尔雅,只是眉眼间比起顾明远的略微古板端正多了几分悠然自若,一袭灰色长衫,朴素的绸布遮不住清贵的气质。 入宫许久,依旧不骄不躁,因着教导七皇子功课,又待人和煦,人人见了都尊称一声先生。 南容与也随着众人一同称呼。 顾青绍随着照进来清雾似的光束,窥见了天边的一抹皎月。 他笑道:“自有人来相救,又何必忧急。” 南容与不由嗤笑,“顾大人,还是……顾初月?” 提到后者,顾青绍宽袖微扬,颇为傲然,“未尝不可啊。” 南容与的眸子微弯,染上了几分兴趣。 毕竟这个名字的主人,可是某位的心头之肉,为其疯狂程度,可见一斑。 到底是怎样一位女子…… “南统领。” 顾青绍忽然出言,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意,可眸中,却是笑意全无警告遍布。 南容与视而不见,却百般无聊似的,将手边的白棋一点点捡进盒中,“听闻顾大小姐对你这位胞弟,并不喜,先生怕是落得空想。” 顾青绍也抬袖,一颗颗将黑子捡入盒,“听闻,长公主手上的冻疮今年反复严重,已经到了无法出寝宫的地步。” 南容与执子的手一顿,随机动作恢复如初。 “先生日日不出门,可不该知道的,也都有所听闻,难怪皇上看重。” “南统领鲜少出宫,对我顾家事,岂不同样知晓?顾某佩服。” 盘上的棋子清整完毕,南容与便起身,出了宫殿。 两人本就是萍水相逢,不过是兴趣相投,偶尔约一盘棋罢了。 可惜两人棋艺不分高下,输赢并非定局。 片刻后,宫女又进来添了一次茶。 见顾青绍独自跪坐于蒲团上,好奇道:“没人对弈,先生竟在自己下棋?” “无聊罢了。” 少年缓缓一笑,宫女便抱着托盘红着脸跑了出去。 顾青绍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几个字:吾兄顾青绍亲启。 簪花小楷灵美秀气。 这是顾芳菲的笔迹。 他还记得,宋小公爷气势汹汹而来,将信拿出来时,神情不悦,像是讨债似的。 打开信封,里面足足装了三张信纸,皆是安慰与鼓励的话语,只是信纸上偶有墨迹斑驳之处,皆是一个个明显的小圆点,透露出写信之人的真实心情。 顾青绍无奈的叹了口气,眸中划过疼惜。 不知何时一阵风吹来,将天上月掩入身后捧入怀,只见繁星点点。 南容与离开宫殿后,便在石子路上游走,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一处宫殿门口。 还未进去,便听到不少宫女劝说的声音。 “公主,您再喝些药吧,不然耳朵上的冻疮可怎么好意?明日您还要不要参加除夕宫宴?” “是啊公主,刚刚太医离开,又留下了一盒药膏,说是有奇效,皇后娘娘吩咐,让您赶快抹药。” 裴悦很是抗拒,“本宫不想抹,这个药膏本宫去年就抹过了,是有奇效,但是药效一过耳朵便特别的痒,不,我不抹,本宫不想抹……” 一旁的青檀劝道:“公主,皇后娘娘有旨,让您务必涂抹此药膏参加宫宴。” “可母后知道的,这药膏的效果只有二十四个时辰,药效过了后,会特别痒的,还会流脓……青檀姑姑,你帮本宫和母后求求情好不好?” 裴悦小心地摸了下自己已经溃烂红肿的耳朵,恐惧的往后退。 可事与愿违,青檀一个眼神,几个宫女便扑了上去,将裴悦牵制住,抹了药膏。 第600章 罚你给我的耳朵呼呼 “可母后知道的,这药膏的效果只有二十四个时辰,药效过了后,会特别痒的,还会流脓……青檀姑姑,你帮本宫和母后求求情好不好?” 裴悦小心地摸了下自己已经溃烂红肿的耳朵,恐惧的往后退。 可事与愿违,青檀一个眼神,几个宫女便扑了上去,将裴悦牵制住,抹了药膏。 少女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随即是几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在殿中走动,尖叫:“公主!” 南容与的心跟着一紧,见有丫鬟端着铜盆出来,侧身便藏在宫门与墙的缝隙之中。 随着几声闷哼,屋中渐渐安静。 青檀完成任务,带着一众宫女浩浩荡荡出了甘泉殿。 南容与支开了值守宫女,这才进去。 推开槅扇门,大殿之内一片狼藉,唯剩裴悦瘫坐在地上,身边除了碎瓷片还有不少褐色的药汤,许是刚刚挣扎时泼在了地上。 “公主。” 裴悦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呜咽着抬头,眸中装满了泪水,视线模糊,可单是听声音,还是认出了来人,喃喃道:“容、容容?” 说着,便艰难地撑着地起身,扑到了南容与怀里。 “你、你怎么才来啊……” 南容与搂着怀里的姑娘,眸中缱绻的江南烟雨尽散,滔天的怒意随着胸口处的湿意席卷而来。 “微臣来迟了,请公主恕罪。” “呜呜呜,我要治你的罪。” “公主想怎么罚都好,但是别哭了,好不好?” “不好。”裴悦泪汪汪地抬头,“罚你给我耳朵呼呼……” 说完,又埋进了他怀里。 在这时光幽长可怕的后宫里,从没有表里如一的光鲜亮丽。 …… 翌日。 顾初月很早便起身,去了祠堂祭拜原主的娘亲,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烧了些纸钱后,便打开从祖母那里拿来的佛经,念了约么一个时辰,这才由珍珠扶着起身。 彼时,外面的天刚蒙蒙亮。 珍珠小声道:“小姐,午后便要进宫了,奴婢扶您回去歇一歇吧?今日除夕,等等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算了,直接去寿辉堂吧。” 珍珠担心,“小姐,这时候老夫人定是还没起,小姐过去了,岂不是又要等很久?不如回明月苑。” 她垂眸,轻声道:“祖母不是给我留了厢房吗?过去歇一歇算了。” 说罢,珍珠撑起油纸伞,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雾色中。 不远处,王氏望着那依稀可见的两抹身影,“刚刚可是谁来过了?” 常妈妈上了年纪,也是看不清。 直到进了祠堂,王氏又问丫鬟。 丫鬟这才道:“刚刚大小姐来着。” 王氏一听,下意识地看向了屋中的满台牌位。 她屏退四周的丫鬟,跪在蒲团上,不知为何,心情格外的沉重。 “小姐,奴婢来看您了……” 常妈妈就守在门边,听到这句话时,转身,关上了槅扇门。 哪知一转身,便看到了顾初月,连忙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贴上了槅扇门,这才哆嗦着嘴唇,颤声道:“大、大小姐?” 顾初月微微一笑,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支珠花,“刚刚走的急,有东西掉了。” 可转身之际,笑容也随之消失。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和动作,可时常妈妈不知为何,总觉得心有余悸。 天色渐瞳朦,远处的一抹霞光露出了艳丽的光辉。 大雾之后,风和日丽。 一束幽光透过窗棂,落进了厢房之中,因着许久不住人,便未安名瓦,窗上是糊的还是那桃花纸,外面白茫茫一片,这屋子也格外的明亮。 阳光太刺眼了,顾初月也睡得不安稳,索性闭着眼睛先打了个哈欠,揉着酸涩的眼睛,许久才睁开眸子,望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芍药粉绣漫天春帘帐,哑声道:“这是哪呀?” 珍珠端着早膳进来,“这是寿辉堂的厢房,小姐莫不是睡糊涂了?” 她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才撑着软榻半坐了起来,原本迷糊的脑子在不经意间扫过漏壶时,一下子便清醒了。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她连忙翻身下榻,急呼呼的揉着太阳穴,“完了完了,错过请安的时辰了,哎呀珍珠,你怎么不叫我呀?大除夕没去请安,爹爹一定又会念叨个没完的。” 珍珠放下托盘,笑道:“小姐别急,是老夫人特地吩咐奴婢不必叫醒小姐的,说是让您好好休息,补足了精神,免得晚上参加宫宴打瞌睡。” 她这才放下心,又睡回了软榻,听到最后时不由小脸一红,“我哪有啊……” 珍珠捂唇笑道,“是是是,小姐没有,小厨房刚做出了一笼水晶虾饺,小姐要不要吃一点垫垫肚子?” “要。” 顾初月想也没想就回答了,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索性也没有下榻,直接将托盘放到了腿上,慢悠悠的吃起了早膳。 哪知这边刚吃完虾饺,那边珍珠又端来了人参乌鸡汤,她没忍住,又喝了三小碗。 最后浑身暖烘烘的,倒头又睡了许久,直到芳姑来敲门,说是要用午膳了,这才被珍珠拖了起来,期间,老夫人夜没有责怪她晚起,而是一直不停地夹菜給她。 什么炸鹌鹑啊,醋溜鱼片啊,糖醋排骨啊,最后都进了顾初月的肚子里。 还是珍珠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小姐若是再吃下去,等等怕都穿不了新衣服啦!” 她这才突然想了起来,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 午膳后,老夫人以要午休为由,早早便把顾初月赶了回去。 她摸着肚子,在后花园里慢悠悠的走着,饭后散步对身体好,尤其是,她真的吃的好撑,希望多走几步能多消化一点,免得等等换衣服时又要像初次见到先生那般,深吸收腹不能落,若是一下子显现出来,府中还好,若是在外面,定会丢光学士府的脸面。 途中,还遇到了藏玉阁的丫鬟,说是刚刚才去了明月苑发现小姐不在又准备去寿辉堂。 胡初月停住步子,转身道:“你是认识我吗?” 第601章 今晚定艳压群芳 回到明月苑,顾初月也不小憩了,也不顾冷了,就这么一圈圈的在院子里遛弯,连小脸儿冻得红扑扑的,都不进去。 而珍珠则在正屋里,手忙脚乱的为大小姐准备新的衣裙,毕竟换了服饰就要换首饰,换了首饰就要换发型,这一整套下来,可有的忙活。 毕竟小姐有个要求:既要保暖,还要好看。 约么又过了半刻钟,顾初月实在是在外面待不下去,小脸冻得都不用上胭脂了,她一进屋,就开始搓手,抱着热乎乎的果茶一口一口地喝。 看着珍珠来回忙碌,问道:“我穿什么呀?” 珍珠从许多衣饰里拿出了两件,结果顾初月果断摇头。 “这袖子太大了,在御花园里绝对兜风,不行不行……” 珍珠无奈地劝道:“小姐呀,若是想不显小肚子还保暖的话,只有短袄可以穿了,咱们等等在里面多穿几件中衣,皇宫里都烧地龙,不会太冷的。” 她想着大晚上要出去赏花灯,就是浑身一激灵,“不行不行,还是会冷。” 珍珠又拿起了一件斗篷,“小姐,一到室外不是还有斗篷吗?您就放心吧,要不然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能穿什么了。” 珍珠一边收拾一边道:“小姐最近虽然消瘦了不少,可小肚子上的肉可是一点都没下去。” 顾初月:“…………” 易胖体质就这点最不好,小肚子上的肉根本减不掉好吗?! 今天觉得好有点效果,明日吃过午膳,便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她低头,摸了下自己的小肚子,脸色微红,“那、那就穿那两件吧。” 屋子里摆满了衣服,有原主以前的,有自己挑选的,却没一件适合现在的自己的…… 真是令人忧伤。 待顾初月喝了一盏茶后,珍珠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撸起袖子就朝着她走了过来。 “小姐莫要再喝了,咱们得赶紧收拾打扮了,当心夫人来催。” 顾初月十分配合,毕竟只要坐在菱花镜前,闭着眼睛,挺直身子就可以了。 只是她没想到,一个时辰过去了,好没有结束。 此时,她的脖子已经僵硬,“珍珠啊,还没好吗?” 珍珠眼睛都不抬,“小姐别急,哎小姐您别动呀,奴婢在给您编发呢,今日宫宴,可丝毫都不能马虎。” 顾初月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珍珠将最后一个珠钗插入了她的发髻里,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只是没容她活动一下肩膀,眼前忽然出现了多达十几盒的胭脂水粉,她有些无措,“这……这是?” 珍珠依次将它们打开,催促道:“小姐快闭上眼睛,奴婢要给您点状了。” 脖子僵硬还没缓过来的顾初月,只能认命的又闭上了眼睛。 终于,在脖子要断之前,听到了珍珠惊艳的声音,“哇,小姐真是漂亮,今晚宫宴,定会艳压群芳!” 顾初月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自从来到这里,她出席任何场合,都是淡妆示人,在府中或是去赴小姐妹的约,甚至都是不点妆的,这是她第一次化了全妆,精致而又浓郁。 珍珠看出了小姐的惊讶,解释道:“小姐,奴婢听说今晚还要看花灯,若是在露天场地,还是浓丽一点的妆可以让五官变得清晰,远远望去,也会更漂亮。” 顾初月毫不犹豫地竖起了大拇指,“珍珠,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多谢小姐夸奖。” 时间紧凑,这边她们刚收拾完,那边藏玉阁就派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往大门处去了,让顾初月也快些过去。 珍珠为小姐系上斗篷,又准备拿起手炉,却被顾初月给拒绝了,“皇宫重地,到时候炭没了也不好添,还是不拿了。” 珍珠坚持:“这有什么,到时候奴婢来拿不就好了?” 顾初月这才接过了手炉。 马车已经停在了学士府的大门口。 刚刚走近,便听到了说笑声。 驾马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叶然。 顾初月步子未听,轻声问道:“可准备好了?” 珍珠小声回答,“都准备好了,那孙康骨架小且清瘦,那暗格里的地方戳戳有余。” “那便好。” 站在马车外伺候的常妈妈笑道:“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已经先上马车了。” 顾初月点了点头,由珍珠扶着,也缓缓上了马车。 马车里,王氏不知在和顾芳菲说些什么,见车门被打开,便止住了后面的话,只是拍了拍女儿的手。 顾芳菲则羞赧地低下了头,满面娇红,葱白的手指攥着帕子,指尖都白了。 顾初月一进去,便调笑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小脸儿红成这副模样?” 王氏为女儿开脱,“随便说了几句罢了。” 她也没再问,只是看了车里一圈,也没瞧见顾明远,“诶?婵姨,爹爹呢?他不和我们一起进宫吗?” “老爷已经先进宫去了,咱们晚一些。” “这样啊……” 接着,王氏耳提面命的叮嘱了许多类似于进宫要守规矩,不可无礼,见到贵人莫要顶撞之类的话,零零散散说了许多。 最后结尾:“进宫后莫要乱跑,要紧紧跟在我身后,莫要让别人指点我们学士府的姑娘不懂规矩。” 两个姑娘应道:“是。” 马车一路到了宣武门,才慢慢停下。 听着御林军的声音,顾初月的心也跟着一紧,藏在宽袖之中的手不由得慢慢攥成了拳头。 直到出示腰牌帖子,开马门查看来人一系列检查之后,马车这才慢慢向前驶去。 顾芳菲脸上的热度慢慢消失,这才抬起头看着侧身的顾初月,不由惊叹:“大姐姐今日,真是好漂亮呀!” “大姐姐?” 顾芳菲又叫了一声,顾初月这才回神,笑道:“二妹妹今日,也很漂亮呢。” 她慢慢松开袖中紧握的手,这才认真看向了身侧的少女。 顾芳菲梳着端丽秀气的垂挂髻,发髻之上嵌着松石珠翠的珠钗清新俏丽,身着优雅的樱草色交领襦裙,外罩同色系的绣清荷褙子,抬袖间,隐约露出了手腕上的赤金镶红宝石镯子,整体非常的婉约柔美,却又不失端庄得体。 但是…… 第602章 迷路 顾芳菲脸上的热度慢慢消失,这才抬起头看着侧身的顾初月,不由惊叹:“大姐姐今日,真是好漂亮呀!” “大姐姐?” 顾芳菲又叫了一声,顾初月这才回神,笑道:“二妹妹今日,也很漂亮呢。” 她慢慢松开袖中紧握的手,这才认真看向了身侧的少女。 顾芳菲梳着端丽秀气的垂挂髻,发髻之上嵌着松石珠翠的珠钗清新俏丽,身着优雅的樱草色交领襦裙,外罩同色系的绣清荷褙子,抬袖间,隐约露出了手腕上的赤金镶红宝石镯子,整体非常的婉约柔美,却又不失端庄得体。 但是…… 顾初月总觉得隐约有哪里不对劲,二妹妹平日里便是这般精致打扮,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惊艳,而是略显浅淡。 可今日并非平常日子呀! 按照二妹妹平常的标准来,今日定会打扮得漂亮隆重,并非如此才是。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顾芳菲脸上刚刚有些下消的红晕又悄悄袭了上来。 她羞赧的低下头,“大姐姐在看什么呢?” 顾初月笑道:“前些日子,婵姨不是为我们挑了些新衣裳吗?二妹妹选了件桃嫣色襦裙,很是华丽漂亮,我还以为,二妹妹今日会穿那件呢。” 顾芳菲摇了摇头,倾身在她耳边道:“爹爹昨晚特地嘱咐我,让我莫要太出挑,娘亲便为我选了这一身。” 说罢,顾芳菲坐回原位,笑眯眯地歪了歪头,“难道大姐姐刚刚说的是假话,觉得我这一身不漂亮吗?” 顾初月也将头歪向了同一侧,夸赞道:“我的二妹妹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 马车慢慢停在了御花园的门口。 太监高声唱道:“顾学士府到……” 王氏脸上扬起了一抹优雅的笑容,率先出了马车。 顾初月紧随其后,侧眸给了珍珠一个眼神。 珍珠会意,悄悄退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和叶然交换着眼神。 下了马车后,王氏带着家里的两个姑娘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一路上遇到了各家夫人,便点头寒暄。 而两个小姑娘则在身后,同各位小姐互相回礼。 王氏则也会小声的同她们介绍。 一路上,顾初月不禁感叹今日场面之大,今日来参加除夕宫宴的,全都是都城的顶级豪门权贵。 都是本身家世不凡还要和皇室沾亲带故的。 到了凤仪宫,王氏带着两个小姑娘行礼,说了一通祝福词,毕竟今日,可是除夕佳节。 期间,顾初月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附和着二妹妹的声音。 只听到上首传来一句“赏”,这才随着起身,退到第二排一侧的圈椅坐下,这第一排坐着的,都是宫中妃嫔。 这时,又有一家夫人带着家中千金来请安。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殿中央,顾初月这才抬眸,望了眼上首。 哪怕是这样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殷皇后依旧面如冰霜,只是在那位夫人谢恩的时候,唇角微微弯起了一丝细微的弧度,来彰显自己的雍容。 而皇后的下首,左侧第一位坐着嘉贵妃,右侧第一位,则是长公主裴氏,裴氏的身后,便是言可辛,正无聊的吃着糕点。 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言可辛突然回望了过来,眼前一亮,指着凤仪宫的门口方向。 她会意,点了下头。 没多久,又有下一位夫人进来了。 趁着这时,顾初月轻轻道:“婵姨,我想出去走走,我穿的多,这殿里有些热。” 顾芳菲一听,跟着道:“女儿也想和大姐姐一起去。” 看着时辰,估计光是来请安的便不定还有多少,王氏便道::“就可在附近,不能走远。” 说着顾初月便拉着二妹妹起身,由宫女带到了殿外。 刚到外面,言可辛也追了出来,茴香紧紧的跟在身后,急得都要哭了,“小姐慢点走,这珠钗要掉了啊……” 顾芳菲见到来人,默默靠近身边人,拉住了顾初月的袖子,轻声道:“这般蹦跳,当真是没有规矩,大姐姐说呢?” 说完,一双柔情眸还紧紧的盯着顾初月。 顾初月摸了摸耳朵,无奈的笑了笑,二妹妹和小表姐什么时候才能友好和平的相处啊…… 这时,言可辛也走近,看着她们这模样,好奇道:“你们在干嘛?” 顾芳菲没有理她,而是哼了一声,侧过了身。 凤仪宫门口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初月便一手拉着一个,连忙远离这是非之地。 可到了御花园,四处都是人。 言可辛幼时被黄氏逼着参加不少宫宴,御花园又没有翻修,对这路线倒还记得几分,想好了地方,便向右一指,“我们去那边吧,那边有处湖心亭,漂亮得很,只是离御花园中心有些远,所以没什么人过去,正好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有人带路,顾初月便跟了过去,可没想到小表姐口中的有些远不是一般的远,走了许久还没有到。 顾芳菲最近在苦练古琴,所以每日跪坐的时间很长,最近腿本就有些不舒服,一下子走了这么多路,更是吃不消,走的腿都酸了,忍不住蹙眉道:“还有多远啊?” 这次,言可辛倒没计较尊称问题,而是停下了步子,转身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我好像……不记得怎么走了……” “什么?!” 两姐妹失声惊呼。 言可辛急忙解释,“我在御花园中心那里是认得路的,但谁哪知道越走越陌生,这一边好像是翻新过的,初月你知道的,我长大以后就没怎么来过皇宫,所以……你们懂得……” 顾芳菲直接回道:“我们不懂。” 顾初月倒还吃得消,只是有些担心二妹妹,便提议,“那附近可以什么亭子?我们过去坐一坐也是可以的,原本便只是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说话而已,我瞧着,这地方也不错。” 言可辛一听这话,更心虚了,“这附近……我也不太清楚,要不、要不我们原路返回?我对御花园的记忆只留在了刚刚那条岔路口上……” 顾初月:“……” 刚刚她们走过的上一个 第603章 听惯了少年叫卿卿 顾芳菲不大情愿,“这次是哪里?东边还是西边?” 言可辛斜了她一眼,“就在这附近,我二哥能走哪里去?都是亲戚,也不怕别人说些什么,走吧走吧,再说了,我出来时本就和大伯母说是来找二哥的,等等要是被抓包不在,大伯母一定会向我娘告状的!” 顾初月环顾四周,都是生面孔,若是等等突然蹦出个原主的仇敌或者是什么手帕交,她可吃不消。 便拉住了二妹妹,轻声道:“去吧,我怕遇到之前认识的人,二妹妹是知道的,我没有先前的记忆,到时候碰面,多尴尬呀。” 顾芳菲一听,心里起了警铃,万一大姐姐真的碰到之前的手帕交,再多加言语迷惑,岂不又会被拐跑? 不行不行…… 她不动声色的掩下心中想法,笑道:“都听大姐姐的。” 说罢,言可辛便继续带路,一边走一边保证,“这个地方绝对不远,而且清净。” 说着,便入了御花园一侧的松林,没走多远,就瞧见了前面的一座小亭子,石子路蜿蜒而至。 这次是真的很近了。 言可辛得意道:“我没骗你们吧?我是真的认路的,瞧,那不就是了吗?” 那亭子四面卷着细密的竹帘,檐角挂着西庆的红色灯笼,美人靠上则摆着几盆不知名的花儿,开的正旺盛,为这松柏林添了不少色彩。 真是热闹御花园中的一片清净地。 渐走渐近时,隐约可见坐在石桌旁的少年,但是,不像是只有一个人…… 若是除了云敬表哥外,还有其他外男在场的话,她们再过去,就是没有规矩了。 她拉了拉言可辛的袖子,“小表姐,那里只有云敬表哥一个人吗?还是……” 言可辛想也没想,“不是呀。” 顾芳菲也停住了步子,蹙眉道:“大姐姐,要是有外男在场的话,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什么外男?”言可辛被她们给说糊涂了。 顾初月小声道:“那亭子里隐约像是坐着两个人的样子,不像是只有云敬表哥。” 言可辛恍然大悟,拍了拍她的肩膀,“谁告诉你里面只有我二哥一个人的?” “可……诶?小表姐,你知道里面不是只有云敬表哥一个人?” “当然了,里面还有我大哥呀!” 说着,言可辛便蹦蹦跳跳都继续往前走。 石化在原地的顾初月:“…………” 谁能告诉她,长公主为什么会把大魔王一并带到宫里来? 她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就在顾初月已经拉上顾芳菲准备一起逃跑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欢呼: “二哥,是你们吗?” 言可辛已经抢先一步,朝着亭子招手。 言云敬卷起竹帘,笑道:“小五,你怎么来了?还有初月和芳菲两位表妹?” 言可辛一侧身,看着身边空空如也,转头一看,“诶?初月你们是要去哪呀?” 刚跑没几步的顾初月:“…………” 被抓现行了,再走,就太没有规矩了。 她转过身,勉强的笑了笑,“云、云敬表哥安好……” 碰到了家里人,言可辛便像是撒了欢儿似的,一手一个将她们都拉进来亭中。 亭中央有处石桌,旁有间隔开来的圆石凳,上面铺着厚实的软垫,不至于在这寒冬无法落座。 言闻一正坐在一侧的石凳上,垂眸,盯着手中的茶盏,许是今日除夕,他着了件星朗色绣报三元锦袍,温润的羊脂玉冠束发,比起平日里的阴戾如霜,多了几分朗月清风的俊雅之感。 不开口,不抬眸,只是饮茶。 言云敬已习惯大哥的性格,笑着让她们落座,主动开口道:“两位表妹怎么没在凤仪宫,而是跑到这来了?” 顾芳菲见大姐姐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回道:“殿里有些闷,我和大姐姐便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在殿外碰到了言、五表姐,一提议,便过来了。” 顾初月则是从落座开始,便低着头不说话,额头恨不得都要贴在石桌上了,只是时不时的抬眸悄咪咪看一眼对面。 大魔王今日从穿着来看,少了几分血腥气儿,多了几分文质彬彬,想来,许是心情不错? 许是因为有竹帘挡风,亭中又设了炭盆,比起外面要暖和许多。 愣是把顾初月逼出了一额头的薄汗,她简直如坐针毡。 一进亭子,言可辛便开始和言云敬吐槽,一时间,亭子里只听得到他们两人的声音。 言可辛说的嘴都干了,“初月,你们怎么不说话呀?初月?” 没人回答,她一侧头,就看见直勾勾盯着地面的顾初月,便也跟着弯腰看了眼桌子下面,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她觉得奇怪,“初月,桌子底下没有银子,你看什么呢?初月、初月?” 顾初月这才回神,一抬头发现除了大魔王以外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脸小脸唰得就红了,“没、没什么……” 说完,便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言可辛这才发现自己小姐妹的不对劲儿,小声道:“初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靠了过去,在言可辛耳边小声嘀咕,“小表姐,一、闻一表哥怎么也来了?” “哦,这个啊,大伯母带他来的啊。” 她欲哭无泪,“那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言可辛无辜道:“我、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你看到我大哥,难道不高兴吗?” 顾初月咬牙,“高兴……我高兴的都快哭了……” 言可辛一脸惊讶,“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大哥?”说完,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多帮你制造机会。” 顾初月扯着嘴角,“我谢谢你啊……” “没关系,这算什么,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 “呵呵……” 顾初月现在只想给小表姐一锤子。 亭子里的那一盆炭烧的旺盛,比之刚刚掀帘进来时,要暖和不少。 言闻一看着对面满脸纠结的小姑娘,莫名,心情好了许多。 他用指尖点着桌面,“怎么,初月表妹是对我有意见不成?” 听惯了少年叫卿卿,一下子换了个称呼,顾初月还有些不习惯。 她僵硬地抬起头,“怎、怎么会?” 第604章 瞧瞧,这么凶! “是吗?” 言闻一似笑非笑,随手,便折断了手边的梅枝。 “咔嚓”一声,松开手时,折在手心里的那一小段,俨然变成了一小撮齑粉,随着窃入亭中的风,飞去了不知处。 顾初月的神经瞬间绷成了一条直线。 她就知道,大魔王的温文尔雅只是表面现象,只要一开口、一动手,定是原形毕露。 瞧瞧,这么凶! 她深吸一口气,狗腿地为言闻一斟茶,“哈哈,折断梅枝一定耗费了不少力气吧?表哥快喝点茶。” 言可辛在一旁目瞪口呆,这真的是威胁自己必须好好养伤的那个小表妹吗? 顾初月当然感受到了身边炽热的视线,但是她有什么办法?她也很无奈啊…… 亭中再一次回归安静,五人就这么默默地喝着茶。 直到言云敬打破了沉默,“这炭盆里的炭也要燃尽了,不如我们去御花园里走一走?听说梅园的腊梅正开,定是副好景象。” 言可辛一听,大力支持,“去吧,坐在这里谁也不说话,太无聊了。” 去到空旷些的地方,顾初月也是极力赞成的,这样一来,大魔王的压迫感也会大大减少的。 可不曾想…… 刚出亭子,走上蜿蜒的石子路,她就感觉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下,不禁踉跄几步,撞上了走在前面的言闻一背上。 她本就在走神,加上这么一撞,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捂着鼻子,不敢看大魔王,便回头看了眼始作俑者。 言可辛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左右手分别拉着一人,还若无其事道:“哎呀,这风景真好。” 言云敬不明白堂妹这是怎么了? 顾芳菲是想挣脱,但是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她这么拉着。 顾初月气哄哄的转身,哪知刚转身,就直挺挺的又撞上了少年的胸口。 “唔……” 她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幸好有手捂着鼻尖,否则她的鼻子就要报废了! 言闻一垂眸,就见小姑娘泪光闪闪的瘪着嘴,皱眉道:“这么不小心?” 顾初月委屈地指了指身后,毫不犹豫的报复:“是小表姐推的我!” “是吗?” 言闻一掀着眼帘,视线越过了小姑娘,狭眸里的担忧被冷漠所替代,如同闪烁着冷光的利箭。 言可辛顿时心虚地躲在了言云敬的身后。 顾初月逮到机会,便毫不犹豫的卖惨。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露出了红彤彤的鼻尖,委屈道:“可疼了……” 言闻一并没有回答,而是并没有收回视线,看着那面露好奇的三人,唇角勾起了凉薄的弧度,“还看?” 言云敬立刻收回视线,心里大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随意找了个理由道:“前面的梅花开的还不错,小五,我们去看看。” 说着,便将还想再看的言可辛拖走了,而言可辛另一边,还拉着顾芳菲不撒手。 一时间,三人速度极快地越过了他们二人,在前面疾速快走。 就这么被抛下的顾初月一时间也顾不上卖惨了,猫着腰也想溜过去。 哪知刚走两步,就走不动了。 言闻一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的后领,将她又拎回了原地。 “脖子不疼了?” 溜走无望,她便认命地点了下头,“还有点疼……” 她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水杏眸里的泪光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在阳光下,如同拂去尘埃的珍珠一般。 言闻一垂眸,便瞧见了这样的美景,心里的万般怒意,都化作了缠指柔,以前小姑娘被欺负急了时,也经常用这样的目光盯着他。 水灵灵的,让人看了就想…… 就在顾初月的目光下,言闻一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随即,毫不犹豫地捏了下她的脸。 顾初月:“……” 这和自己的想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言闻一见小姑娘惊讶的微张红唇,狭眸闪过明显的笑意,伸出手指,又弹了下她的额头。 这下,彻底把顾初月给敲醒了。 她刚要开口,小手便被一阵温热覆盖,粗砺的触感闹得她有些痒。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拉住了她的手。 可一会儿又捏她,一会儿又敲她,现在又拉她的手。 这大魔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顾初月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魔王真是世界上最难搞懂的生物,她当时跟着老师做研究看报告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复杂…… 两人慢悠悠的散步,和不说话,气氛却莫名缱绻。 顾初月心里有些紧张,谁哪知道大魔王什么时候发难又计较南风馆的事情? 所以,她准备主动出击! 她清了下嗓子,“一一呀,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虽然是打着为难大魔王从而改变双方立场才开的口,但是顾初月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言闻一直接道:“除夕节。” 顾初月停住了步子,又问:“只是除夕节而已吗?” 言闻一反问,“不然呢?” “……” 顾初月心里气结,心里忽然迸发出一股勇气,猛地甩开了言闻一的手,也不去看他的脸色,而是气呼呼的往前走,径直越过了言可辛三人,走在了最前头。 就连小路上清扫的宫女看了,都连忙让路,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做得不对扰得这位千金小姐不快。 言可辛瞧着前面的人,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感慨:“乖乖,初月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连我大哥都敢甩在一旁?” 就这样,五人回到了御花园中心的地方。 那里显然比刚开始他们路过时,要热闹的多,有不少夫人带着自家女儿在赏花,同各位夫人过礼,不远处的几处石桌木亭中,还有妃嫔在聊天,周围聚了不少的人。 看到这场面,言可辛就觉得头大。 这里大部分,都是女子。 言云敬他们两个外男,身边又没有长辈,若是冒然过去,怕是不妥。 言闻一同样,不喜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女子多的地方。 “言二少爷留步。” 气喘吁吁的尖细嗓音响起。 一名太监快步走了过来,“给众位少爷小姐请安了,大皇子在梅园办起了投壶比赛,邀请两位少爷前去参加。” 言云敬正准备找机会离开此处,便应下了,只是…… 第605章 小姑娘气鼓鼓地不说话 言云敬询问:“大哥?” 言闻一侧眸,看着小姑娘依旧气鼓鼓地不说话,眉眼染了几分笑,“那便去罢。” 太监松了口气,毕竟听人说,这言家大少爷的性格可是古怪得很,没想到都是传言,看起来,还是很好说话的。 言云敬临走前,特地叮嘱茴香,要看好言可辛,不可让她去偏僻的地方,更不可让她闯祸。 茴香含泪应下。 大魔王一走,顾初月不知为何,更不开心了,她阴郁地看着小表姐,鼻尖到现在都还红着呢。 言可辛讨好地挽住了她的手,“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吃糕点,宫里的糕点可好吃了。” 顾芳菲被她拉了一路,几乎都没和大姐姐说过话,不悦道:“这次是哪?莫要因为吃个糕点再迷路才是,不然被人知道了,岂不贻笑大方?” 言可辛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小心眼,不就带你们迷了一次路吗……” 就在三人还在讨论去哪里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女音:“这不是顾大小姐吗?” 三人听到这声音,便不由蹙眉。 抬眸望去,李莹莹衣着华丽浓妆艳抹,单手捂着小腹,另一手搭在丫鬟的腕上,被身边丫鬟簇拥着而来。 言可辛看着来人觉得面生,“她是谁啊?” 李莹莹刚刚定住步子,正好听到这句话,张扬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忍不住讽刺,“这么久不见了,言五小姐的记性,还是那么差,尊夫人难道没有教你认人吗?” 言可辛更疑惑了,“我见过你吗?” 顾初月知道,小表姐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不记得李莹莹了,莫说小表姐了,若不是走的近些,她都没认出来这人居然是李莹莹。 许久不见,气质长相都变了许多。 按照裴乔好面子的情况来看,李莹莹在还没有过门的情况下,还是大庭广众意外小产,怕是已经一脚踏入了绝境,没想到今日,又出现在宫宴上。 视线下移,李莹莹的手,是覆在小腹上的。 难不成…… 她乌黑的瞳珠一转,笑道:“小表姐,这位是大皇子的侧妃,李少傅家庶女——李莹莹。” 言可辛上下打量着李莹莹,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上次宫宴上小产的那个李莹莹啊,你怎么成了大皇子侧妃了?” 顾初月捂唇一笑,“小表姐,你不知道的事情啊,多了去呢,当时可是李小姐亲口告诉我的,说大皇子会娶她为侧妃,不然,我怎么敢这样同你介绍呢?” 言可辛又看了眼李莹莹,结果越看越嫌弃,“初月,我虽然不喜欢那些场合,但是皇子娶侧妃这样的事情,我多少也会知道些消息,皇子侧妃虽不及正妃身份高贵,但是也要明媒正娶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大皇子娶侧妃的事情啊?你别想骗我……” 顾芳菲难得没有和言可辛唱反调,而是附和道:“五表姐说的是,大姐姐,你又骗人了,李小姐什么时候成为大皇子的侧妃了?那日嘉贵妃可亲口说过,这李小姐只是被纳作妾室而已,大姐姐,你难道忘了吗?” 顾初月无辜地看向李莹莹,“是吗?难不成,李小姐之前和我说的话,都是假的?” “大姐姐就是太单纯了,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她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言可辛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李莹莹浓艳的面容慢慢铁青,不由得攥紧了手,“你们、你们大胆!” 言可辛双手叉腰,“你一个妾室,来参加宫宴都是恩赐,竟然还敢主动过来挑衅,你才是大胆!” 李莹莹抚摸着小腹,骄傲地抬起头,“言五小姐真是好笑,我挑衅什么了?我现在可是怀了大皇子的孩子,大皇子的第一个孩子!我过来,不过是想和你们分享这个喜事而已,让你们都沾沾福气,谁知道你们竟然这般不知好歹!” 就连身边的丫鬟也狐假虎威地站了出来,“放肆,你们竟敢和我家夫人这么说话,快快磕头赔罪才是,若是冲撞了夫人肚子里的小龙子,大皇子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被丫鬟这么顶撞,言可辛的脾气瞬间就窜了上来,“她一个没有正经名分的妾室,算什么东西啊?也配让我对她磕头行礼?你、你才放肆呢!” 茴香一看小姐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劝道:“小姐,您忘了夫人和二少爷是怎么嘱咐的吗?今日是皇宫一年一度的好日子,可不能触了霉头。” 李莹莹被这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连忙护住了肚子,她没想到这言可辛脾气这么差,之前都是听说,今日是第一次对上。 顾初月知道,小表姐自从言尚书那件事情后,心里便憋着一团火无处撒,这下好了,有人主动往枪口上撞。 只是皇宫重地,确实要注意些,何况对方还怀有身孕。 她也上前跟着劝道:“小表姐,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你忘了?今日可是双喜临门呢,和这样的人生气,反而坏了自己的心情,着实是不值得。” 可李莹莹自从怀孕以来,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大皇子府里有身份的妾室没有她受宠,比她受宠的妾室又没有她身份高,后院现在更是全凭她做主,习惯了被人捧着,哪里能受这样的气? 顿时吼道:“我可是怀了大皇子的孩子,你竟敢这么说我,要是吓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当心大皇子饶不了你们几个刁蛮之女!” “你!” “小表姐!” 顾初月拉住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的言可辛,轻声道:“小表姐,你可不能冲动,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是在外面。” 茴香则紧紧拉着言可辛的另一个胳膊,“小姐啊,您可不能惹事,否则长公主那里不好交代啊。” 李莹莹多少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对话,顿时气焰更甚,“言五小姐,听她们一句劝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别的地方,而是皇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地方。” 言可辛忍无可忍,她忽然用力一甩胳膊,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就连茴香她们两个人都拉不住。 第606章 我要去告状! 李莹莹彻底慌了,她没想到言可辛这么大胆,慌张的忙后退,毫无形象的喊道:“护驾!护驾!”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莹莹要挨一顿揍的时候,言可辛突然停了下来,狠狠的“呸”了她们一口。 转身就走。 顾初月忙道:“小表姐,你去哪啊……” 言可辛气哄哄道:“我要去找大伯母告状,她们太欺负人了!欺负我现在没人疼!” 茴香一听,哭唧唧的跟了上去,“我们家小姐好可怜啊……” 一时间,就连人们望过来的视线都变了。 被吓得瘫倒在丫鬟身上的李莹莹:“……” 明明她是弱者,怎么言可辛成了被欺负的人? 顾初月也没想到小表姐会突然来这么一招,挑眉看向了对面的一群人,“二妹妹,这是长公主第一次带小表姐进宫参加除夕宫宴,小表姐就被人给欺负了,你说,长公主会怎么想呢?” 顾芳菲笑道:“长公主大概会以为,有些人是在指桑骂槐吧?” 李莹莹捂着小腹,“你们……” 顾初月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拉着二妹妹就走了。 李莹莹气的想冲上去,恨不得将他们撕成碎片,结果被丫鬟拦了下来,“小心孩子啊夫人……” 此时,四面八方传来的眼神皆是不屑,那些皇室贵族之家的正室夫人如何看得起一个妾室,还是未婚先孕的妾室,毕竟嘉贵妃上次的言论,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当日在场众人皆是为了皇室颜面着想,看破不说破罢了。 李莹莹气的将帕子一甩,死死地瞪着顾初月她们走的方向。 刚刚她们说的话,正好戳进了她的伤心事,她突然小产,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上一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表哥也一下子变了性格,并没有按照承诺将她娶为侧妃,反而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妾室之位,这样卑贱的位子,如何配得起她这个李小姐? 可那时,她一被送回皇子府,就被关入了柴房,无人问津。 她多少次想要去找表哥都没办法,要不是那个丑八怪喝醉酒忽然闯进了柴房,她现在可能还被关着! 她落到今天这个田地,都怪顾初月! 当初,要是她乖乖从了安仲彬,一切都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副田地,张慧儿那个贱人一家也不会被查最后成了疯婆子,她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会…… 要是当时一切都没发生,表哥一定会迎娶她为侧妃的,毕竟她可是怀孕了啊! 可现在…… 顾初月就该死! 李莹莹的面色越发狰狞,就连身边的丫鬟都瑟瑟发抖。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行礼声: “参见二公主。” 李莹莹转身,就看见二公主裴锦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人群之中,扬着头颅,像是只高傲的孔雀似的。 她眼底忽然闪着阴狠的光,将手搭在了丫鬟手臂上,朝着裴锦的方向走了过去。 花园中心。 裴锦终于解除禁足,身边围着许多不受宠需要依靠才能存活下去的公主,正你一言她一语的夸赞这位并不好想处的二姐姐,希望她一高兴,可以在父皇面前为她们美言几句。 裴锦听得心情畅快,刚准备赏赐她们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这时,一个宫女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公主,送过去的东西,顾大少爷还是不收。” 裴锦刚刚还笑着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送了他那么多文房四宝,都是父皇赏赐的贵重物件,他不过是一个文官之子罢了,竟然这么不识抬举,一而再的拒绝本公主的赏赐,真是比南风馆的小倌都不如!” 四周围着的人看见二公主似乎是生气了,皆默默退下,免得殃及到自己。 裴锦正在气头上,上次公主府宴席上遇到了顾青岛的妹妹顾芳菲,听她说了许多这顾青绍的喜好,她自从回到宫里,把能送的东西都送了个遍,结果顾青绍一个也不收! 想她堂堂二公主,要什么男人没有,就连当年南风馆的头牌阡陌,她抖没费这么大的心思,没想到这顾青绍竟然敢拿乔! “参见二公主。” 这时,一道娇媚的女音响起。 裴锦回头一看,皱眉道:“你是谁啊?快滚!本公主现在没心思搭理你!” 李莹莹已经很久没见过二公主了,本以为上次禁足,二公主的脾气能收敛一点,没想到还是这样跋扈。 不过,正合她意。 她笑道:“二公主,我是李少傅家的女儿莹莹,许久未见公主,公主又变漂亮了,真是让人羡慕呢。” 裴锦被夸得露出一丝笑意,扬起下颌,“本宫自然是最漂亮的。” 李莹莹自顾坐在了裴锦身边,关心道:“我看公主刚刚脸色不好,可是有人惹得公主不快了?不知道是谁这么没有脸色,竟然敢惹皇上最宠爱的二公主,真是大胆!” 裴锦冷着脸,一旁的宫女嘴快道:“还不是那个顾家大少爷,竟敢拒收公主的礼物!” “闭嘴!”裴锦觉得面上无光,恶狠狠的训斥那个宫女,“本宫叫你说话了吗?来人,拖下去张嘴五十!” 那宫女面露惊慌,她只是想讨好二公主啊! 宫里太监动作极快,那宫女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捂着嘴拖出了御花园。 李莹莹收回视线,问道:“这送礼物讲究投其所好,是不是二公主送的礼物不是言大少爷所喜欢的,这才一直不收?” 裴锦烦躁的揉着帕子,“怎么可能?上次宴会,我送的东西都是按照顾芳菲说的送的,你知道她吧,就是言青绍最疼的那个妹妹,她还能不了解她兄长的喜好?” 本还在想着怎么把祸水引到顾初月身上的李莹莹眼前一亮。 那年二公主和顾初月落湖一事她也在场,也是自从那日起,二公主彻底和顾初月结下了梁子。 两个人逢遇必吵。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故作惊讶道:“什么?按照她说的东西送的?二公主难道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你就别卖关子了!” 第607章 突发事变 “这顾芳菲现在和顾初月可是好的不得了,两个人本就是亲姐妹,现在更是好得像一颗心似的,二公主曾经和顾初月不是闹过一些矛盾吗?我真是担心顾芳菲是不是想着替长姐报复公主,故意告诉公主顾大少爷假的喜好呢?” 说到这里,李莹莹惊讶地捂住口,“这顾芳菲告诉公主的不会是顾大少爷最讨厌的东西吧?这样一来,定是公主送什么顾大少爷便退回什么的。” 裴锦猛地侧过身,“你说什么?假的喜好?” 李莹莹担忧道:“可不是吗?公主这么单纯,一定会听信的,这样一来,公主总是送些顾大少爷不喜欢的礼物,这顾大少爷当然不会收了,唉,要真是这样,那顾二小姐也太过分了。” 裴锦更是怒火中烧,“我念着她是青绍的妹妹,上次赏花宴对她和颜悦色,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对我,真是该死!” “就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莹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什么意思?” 李莹莹坐得离裴锦近了些,轻声道:“公主这么漂亮善良,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顾芳菲一个柔弱小姐,怎么敢欺骗公主?依我看,这背后,怕是另有隐情。” 裴锦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长姐如母,我在家里向来听薇薇姐姐的话,她让我做什么,我都不敢不做,就不知道顾二小姐,是不是也是这样了。” 李莹莹说完,便起身福了福身子,“莹莹只是担心二公主被人欺骗而已,不敢再多说,先告退了。” 说完,扶着丫鬟的手便快速撤离现场。 笑话,谁知道这二公主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她肚子里可是怀着大皇子的孩子呢! 能不能升上侧妃之位,都看这个孩子了。 原地,裴锦本就和顾初月是冤家,现在一听李莹莹这么说,更是深信不疑,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顾初月就是一个恶毒的人,怕是根本不想要日后低她一头叫她一声长嫂,这才设计阻挠她! 她怒不可遏,“来人,去给本宫将顾初月叫来,本宫有话要问她!” “是。” 而此时,顾初月已经离开了御花园中心,而是同二妹妹准备去找王氏。 御花园里虽然有许多年轻的夫人和嫔妃,但是大部分进宫参加宫宴的颇具地位的夫人,还是都在凤仪宫陪着皇后说话。 长公主裴氏估计也在里面,那说是要去告状的言可辛,许是也回到了这里。 凤仪宫就在不远处。 顾芳菲想起了刚刚那浓妆艳抹不见以往样子的女子,不由叹道:“没想到那人居然是李莹莹……” “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又怀上身孕了?”顾初月轻声接过话茬,“若非怀有身孕,凭着嘉贵妃和大皇子喜好颜面的程度,李莹莹哪里还有机会被放出来?” 顾芳菲有些担忧,“都说母凭子贵,李莹莹现在怀着大皇子的孩子,越发跋扈,不过是个妾室,刚刚竟然还敢来挑衅,日后大姐姐可要离她远些才是,免得出了什么事情,赖上大姐姐你,徒增一身烦恼。” 顾初月轻笑,“二妹妹说的对,若非她这次忽然出来,我都要忘记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了,那张脸化得,我都不认得了。” 说起李莹莹,她便想起了李少傅家的那位嫡女,总是听人说起,却似乎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嘉贵妃现在是皇上宠妃,按照规矩,今日宫宴李家应该也在受邀行列中,“之前总听你说起李少傅家的那位嫡女,她今日可有来?” 顾芳菲遗憾地摇了摇头,“薇薇没有来,她和大皇子青梅竹马,皇上虽然没有下旨,可大家都知道,薇薇会是未来的大皇子妃,可现在……虽说都城哪个天潢贵胄的子孙不是三妻四妾,可最疼爱的妹妹居然怀了自己未婚夫婿的孩子,她应该还是很难过吧……”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凤仪宫门口。 刚要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音: “小姐,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 珍珠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顾芳菲下意识的往顾初月身后看了眼,“大姐姐,那不是你的丫鬟吗?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就连芙蕖也道:“好像从下车后,就没瞧见珍珠姐姐了。” 顾初月见珍珠焦急的面色,心里突然一咯噔,若是事情成功了,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她趁着双手端在小腹前,宽袖遮掩迅速把手中的粉碧玺十八子珠串褪了下来藏于袖中,努力扬起一抹笑容,“我下马车后,发现手上的珠串不见了,你也知道,那是女儿家的贴身物什,若是丢了,万一被人捡去很是容易引起是非,便让珍珠去找了。” 顾芳菲轻喃:“碧玺珠串?刚刚在吃茶的时候,我好像还见大姐姐在戴呀?怎么就不见了呢?” 顾初月扬起了两只手,宽袖下滑,露出了少女雪白的皓腕,上面空无一物。 她笑道:“我手上哪里有珠串?倒是刚刚小表姐撸袖子时,露出了手腕,我瞧着,她腕上倒是带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粉晶镯子,二妹妹怕是记混了吧?” 顾芳菲“哼”了声,“谁会关注她呀!” 她见二妹妹那样子,便放下心,看着珍珠停下步子,一个劲儿的大喘气,心里也跟着惴惴不安。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珍珠,可有找到我那条碧玺十八子珠串?” 这些话,都是提前对过的,毕竟万事不能只想到好结果,也得为坏结果做好准备。 珍珠熟练的回答:“小姐,奴婢把马车都找遍了,也没看见。” “那咱们刚刚下马车的地方,你可有找?” 顾芳菲也跟着上前,“这是大姐姐的贴身物件,可不能让别人捡去。” 珍珠低下头,“对不起小姐,奴婢鲜少进宫来,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不记得刚刚下马车是在哪里了。” 顾初月柔声道:“没关系,我同你再过去找找,除夕宫宴是在晚上,现在离那时间还早呢,不急。” 顾芳菲一听,也要跟着,“大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第608章 快去找言大少爷! 她转身望着华丽宫殿正上方的匾额,轻拢宽袖,“都走到这里了,你还是进去吧,不然咱们出来太久,婵姨也会担心的,正好你进去,也能帮我和婵姨解释一番,下马车的地方我记得,再远,也远不过小表姐带我们走的陌生路,二妹妹你就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顾芳菲只好答应。 目送二妹妹进了凤仪宫,顾初月脸上随意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了,她拉着珍珠向一侧走着,这才问道:“怎么了?这般心急的跑过来。” 珍珠一抬头,眼睛都被吓红了,“小姐,不好了,咱们学士府的马车被御林军给扣住了!” “什么?!” 顾初月是听说过御林军的,是由皇上亲自接管的一支军队,负责宫中值守巡逻,还和都城守卫军合作了街道巡逻,向来是铁面无私。 她扶着额头,“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珍珠记着来回的路,连忙带小姐过去。 一路上,都尽量不往人群中去,两人都走得极快。 顾初月不忘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御林军为何要扣咱们的马车?官员马车是不用停留检查的啊!还是说——” 她霎时瞪大眼睛,“不会是叶然抛那孙康的时候,被御林军看见了吧?” “不是这样的小姐,许是暗格里空气不太流畅,孙康又被扔进去久了,竟提早醒了过来,发出了声音,奴婢连忙去捂又给他灌了点迷药,但没想到马车外正好有一队御林军巡逻经过,还是被听到了……” 珍珠懊恼不已,“都怪奴婢不好,要是动作快一点,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顾初月叹了口气,“这不怪你,谁知道他会提前醒了?” 但是—— 被御林军发现,这件事情确实变得棘手了很多。 她选定这个时间让叶然去抛人,就是因为现在皇上不在后宫,而是和一群大臣在金銮殿议事,孙康被发现加上胡言乱语一番和二公主扯上关系,后宫之中,皇后为尊。 眼线下人一去禀报,皇后定不会放过这个狠狠打击二公主的机会,尤其这时候,皇上还不在后宫,就算临时过来,这该丢的脸,怕也会丢光了。 但是现在提前被御林军发现,要是被发现马车里有藏人,和被皇上临时知道有什么区别? 况且,若是御林军执意要搜查,她也没有办法。 珍珠一回头,发现小姐不见了,“小姐,怎么不走了?” “还有多久的路?” 珍珠指了指前面,“一直顺着走过去,穿过一处假山就到了。” 顾初月当机立断,“你别跟着我了,我自己过去,你问下宫女大皇子在什么地方办投壶比赛,快跑过去把言大少爷叫来,就说火都烧到我眉毛啦!” 珍珠刚要应下,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顾家的马车被扣留,为何要麻烦言家大少爷?” 顾初月被吓了一跳,一口气提到了胸口,努力定下心神,这才转身。 面前是位锦袍少年,风度翩翩,尤其是那眉眼,怎么越看越眼熟? 还有,他刚刚说什么? 我顾家…… 我顾家?! 珍珠拉了拉顾初月的袖子,呆呆道:“小、小姐,大少爷!” 顾初月仔细的看着对面的人,扯着嘴角,硬生生扯出了一抹笑容出来。 她最近就只想着怎么救顾青绍了,而没有考虑过他回府见面后是什么情形。 对于这位原主打死也不想承认甚至自欺欺人十几年的兄长,给她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二妹妹经常提起,陌生的是,她连人都不认得。 虽然平时也有听到过原主对于这位兄长的评价,但都是不好的言论,和众人口中的形象相比,更像是原主在故意丑化。 但她在刚开始到学士府的时候,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都会莫名不舒服,直到后来,她慢慢听到一些事情后,才发觉,原主已经自欺欺人到一定地步,厌恶成了她身体的本能,到后来好久,这种感觉才慢慢变淡。 到后来,成了不应该存在于家人之间的一种感觉,陌生,下意识的陌生感。 要不是珍珠在,她可能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扭头走掉。 “初月,好久不见。” 顾青绍走近,笑着打了声招呼,“我听娘说,你受伤失忆了,只记得零星片段,如此,可还记得,我是谁?” 顾初月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期盼,小心试探道:“大、大、大哥?” “你叫我什么?” 顾青绍不敢相信的反问,一双眸子里充满震撼。 “大哥啊?”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你比我年长,当然是我大哥呀,不然呢,我还能怎么称呼你?还是说……我叫的不对?” 顾青绍想起之前二妹妹写的信,缓缓打量着面前人的表情,纯净不染,毫无嫌恶,确实不复以往的娇蛮跋扈,当真是失忆了,而且是一点以往的记忆都无,就连性格都是大相径庭。 可是此时,顾青绍对于顾初月来讲,虽然有着家人的名头,但本质还是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就连最近想方设法救他,也不过是为了祖母,为了二妹妹,关乎学士府任何人,唯独不关乎他。 而且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啊! 御林军那里还扣着学士府的马车,万一真的进去搜查发现暗格,一切就都完了! 顾初月伸手推了把呆愣在原地的珍珠,小声道:“快去!” 待珍珠小跑着离开后,她才道:“大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哈。” 顾青绍勾唇,“可是因为马车被扣留一事?” 她迅速点头,望对方赶快放她走。 哪知…… 顾青绍认真道:“顾府马车被御林军扣留,长辈不在,又有外男在场,何须初月亲自前去?长幼有序,应我去才对,初月还是快回御花园吧。” 已经火烧眉毛的顾初月哪里还能等,更不可能离开,快速道:“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你去我去都一样,听说大皇子正在举办投壶比赛,不少公子哥都去参加了,你还是快去参赛吧,就别和我争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哈!” 说完转身就快走。 第609章 一抹春妆动人心 顾青绍紧紧跟着她,只是少年步子大,几步下来,倒像是闲庭信步,不徐不疾道:“在宫里这段时间,菲儿给我写了很多信,信中说让我不要担心,初月你已经想了法子把我救出宫去,我很是好奇,初月这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是想出了什么法子,可以这般有信心。” 顾初月也不理他,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因为真的没有时间了。 心里也盼着珍珠可以快一点,赶紧把大魔王搞过去。 顾青绍忽然定住步子不跟了,朗声笑道:“我顾府乃忠孝之家,父亲乃是朝廷重臣,对东齐国事是尽心尽力,自然也是问心无愧,既然御林军要查,便查是了,初月为何这般心急,还是说,马车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就走的假山林石子路,顾初月听到这话脚下一滑,差点摔在地上。 她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人,这才快步走了回去,额头被吓得出了一层薄含,“大哥,说话要讲证据,我和二妹妹乘坐进宫的马车,能有什么秘密?你快回去参加投壶比赛吧,别再跟着我了,好吗?” 顾青绍抬眸,正色道:“我也是顾家的一份子,顾家有事,我作为嫡长子,自要挡在第一位,初月却百般阻挠,可见,那辆马车真的藏着什么秘密,菲儿曾多次写信,却支支吾吾只是说她大姐姐想了办法却对其中办法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菲儿也不知其一二,再看今日,想来各中关键,便在那辆马车里,但为兄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法子,要这样隐瞒家里人,既然初月不愿告诉,那么为兄只能前去看看,办法为何,真相为何。” 说着,就要越过顾初月去。 “诶诶诶……” 顾初月连忙拦住他,现在一个头简直是六个大,哄道:“大哥,你……二妹妹很想你,你要是实在不想参加投壶比赛,就去看看二妹妹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府再说,可好?” 顾青绍微笑,“既然如此……” “你答应了?” “我便把菲儿一同叫过来,前去观摩我顾家马车,到底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初月咬牙:“……你可真是我亲哥哥!” “自然。” 顾青绍说完就作势要走。 瞒了二妹妹许久,为的就是不让她知道这其中的险恶,要是顾青绍去说了,岂不是白瞒了? 她一个大跨步拦住了顾青绍,“好好好,我跟你说,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二妹妹,她还太小了,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不应该知道这些事情。” 顾青绍望着天边的太阳,“时间不多了,再不过去,御林军可能真的要检查马车了。” 她低头,看着鹅卵石上残留的青苔,小声道:“马车里有个暗格,藏着个人。” “什么人?” “……二公主藏在都城里的面首,艺名阡陌,原名孙康。” 说完,她立刻补充,“你有个聪明的头脑,应该猜出来我把他带进宫所为何,我虽然想的是不入流的法子,但都是为了救你出去,你出宫后可不能忘恩负义去找爹爹告状啊……” 顾青绍面色骤变,“你藏了二公主的面首进宫?这……这若是被人查出来,稍加污蔑说是我顾家携带刺客进宫,人赃并获,学士府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初月咬着下唇,抬头看他,压下心头的不是滋味,一双水杏眸里满是倔强,像是只释放满身尖锐的刺猬似的,“我知道这个办法欠缺考虑,但是我这个不聪明的脑袋里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祖母字里行间中总相信你可以自己解决,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二妹妹因为担心你整日以泪洗面,我能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而且我有信心,不会出错的,所以……”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紧张马车了,跟着我一起去也好,去投壶也好,都可以,我没时间了,要赶快过去。” 说完,便没有再理顾青绍,转身就走。 她眉间坚定,背影匆急。 顾青绍缓缓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再无什么交流。 顾初月按照珍珠说的路线,到了一大片空地上,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周围是一队御林军,为首的统领正悠闲地坐在圈椅上喝茶。 她记得,御林军统领,好似姓南。 她整理着因快走而又有些凌乱的珠钗衣襟,将手臂端在小腹前,迈着莲步,款款走了过去。 “不知我顾家马车为何被扣留在此处,竟还劳烦南统领亲自盯看。” 少女声音稚嫩清脆,如同东珠落玉盘,悦耳动听。 众人望去。 顾初月系着胭脂色的披风,脚踩织金履,贵重蜀锦织就的马面裙在莲步之间若隐若现,为这空旷的天地添了几分绚烂。 渐渐走近,一抹春妆动人心。 有的御林军看呆了,竟失声直呼“哪里来的仙女”! 明明此处并无香雪海,可清风一起却依旧满鼻香。 顾初月走近,脸上扬起了官方笑容,哪知刚要开口,身前忽然一暗。 顾青绍挡在了她身前,“南统领,别来无恙。” 她眨巴眨巴眼睛,微微侧身,露出了头,看看对面的统领,又看看身边的名义兄长。 难不成,他们认识? 就在她思索时,南容与放下茶盏,应声道:“听说大皇子在举办投壶比赛,先生不去参加,怎么来了这处?” 顾青绍笑容儒雅,“南统领拦了我顾府马车,事关学士府声誉,我岂有不来之理。” “如此,为了保全学士府的声誉,还请先生莫要阻拦御林军例行公事,毕竟清者自清,先生说呢?” 顾初月急道:“不行!” 顾青绍却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既然南统领想要检查,顾某自然没有理由阻拦,只是,要屏退所有御林军,南统领亲自检查。” 南容与允了,命令道:“所有御林军,后退十丈。” 御林军步伐整齐划一,如令后退。 一声声踏步响,如同震在顾初月的心头,她紧紧拉住顾青绍的宽袖,“你到底要做什么?” “出宫。” 第610章 言闻一:我家卿卿 御林军后退了,可南容与并未上前,而是继续坐在圈椅上,抚摸着茶盏上的精致花纹,“先生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顾青岛笑道:“南统领亲自检查,顾某不敢隐瞒,马车里设有暗格,里面藏一人,姓孙名康,原是二公主的面首阡陌,是交由皇上还是另有处置,全在南统领一念之间。” 南容与勾唇,烟雨蒙蒙的杏眼迸发出的怒意瞬间便被掩盖下去,嗤笑道:“先生是想借刀杀人?” 顾青绍还是笑,“不知南统领,可愿做这把刀?” “乐意之至。” 顾初月呆呆地听着他们对话,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什么什么? 什么刀什么杀人? 南统领不是皇上的人吗?还是说,他和二公主也有私仇? 想到这,她恍然大悟,不禁仔细打量着对面坐在圈椅上的少年。 有着江南烟雨气质的俊俏少年套上一身御林军装,出口言语滴水不漏,举止之间气势彰显,英姿不凡。 嗯……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二公主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可口的小蛋糕?定是早早下了手,然后始乱终弃,又迷上了外面的花花蝴蝶。 所以这位南统领便怀恨在心,在寻找机会报仇雪恨。 虽然狗血,但是很有这个可能。 南容与看着面前少女毫不避讳的可惜视线,笑道:“顾大小姐这般看着在下,怕是于理不和。” 顾初月一听,尴尬的收回了视线,她刚刚净顾着胡思乱想了,竟忘了对方就在对面还是外男。 她低下头,摸了摸鼻尖。 “顾卿卿,过来。” 一道低沉隐含怒意的嗓音传了过来。 众人望去。 冷漠如霜的少年就在不远处,明明通身芝兰玉树般的衣着配饰,可气势却如同腊月夜半忽起的阴霾,迷人眼的同时,也刺骨得很。 言家的大少爷,鲜少进宫,也鲜为人知。 不过,对于顾初月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她僵硬的转过身,就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一、一一呀,你不是去参加投壶比赛了吗?怎么、怎么跑这来了,哈哈……” 已经跑到小姐身边的珍珠一听,懵懵道:“小姐在说什么呢?不是小姐让奴婢把言大少爷叫过来的吗?” 她呵呵笑了笑,“是、是吗?” 对面,少年的脸上已经染了层薄怒,“顾初月,过来。” 她被吓得一哆嗦,自从两人确定心意后,大魔王很少叫她全名,但是一叫,那必定是生气了。 她准备乖乖的过去,可胳膊却被人隔着披风拉住了。 一回头。 顾青绍笑容疏离,“不知阁下是哪位,舍妹正值妙龄,若非亲故,还望阁下莫要直呼舍妹大名,以免有伤两位名声。” 言闻一似笑非笑,“顾卿卿,说。” 顾初月一看到大魔王露出这样的笑容便往顾青绍身后躲了躲,“说,说什么?” “嗯?” 又是一记眼神。 她撇撇嘴,凶什么凶嘛? 她介绍道:“大哥,他是我的未婚夫婿,言家大少爷言闻一,这位是我大哥,顾青绍,你们应该没见过面吧?” 顾青绍脸上疏离的笑容都没有了,他皱眉道:“不是说已经退婚了吗?” 当年的退婚乌龙太大了,都城大部分权贵都以为言、顾两家已经退婚了,只有少数两家亲信才知并没有退婚一事,而且两家老人貌似还很满意这桩婚事。 但是顾青绍一走就是半年多,哪里知道这样的细节。 顾初月脸色微红,“大哥,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啊,我们没有退婚。” “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她想起了当时的那个誓言,当初大魔王还因为那个为难过她。 她看了眼对面少年的脸色,简直黑了不止一个度,连忙道:“大、大哥,你说什么呢,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然要遵从呀,当年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吗?你就别再取笑我了。” 说完,便挣脱顾青绍的手,跑到了言闻一身边,看着少年气度沉稳如山,刚刚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变成了难以言说的委屈,“你、你怎么才来啊,我刚刚都要被吓死了。” 说完,就扑到了他怀里。 众人目瞪口呆。 刚刚还独当一面的高门贵女,瞬间变成了小姑娘姿态。 言闻一垂眸哄着小姑娘,直到怀里的哼唧声小了许多,这才抬眸,同刚刚的温情软语像是两个人似的,狭眸晦暗如夜色幽潭,气息阴鸷,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南容与讥讽勾唇,“顾大小姐刚刚气势如虎,怎么眨间,便成了受害者,变脸速度之快,当真是让南某佩服。” 顾初月抬头,嘴扁得像是落了水的小鸭子,就差脸上写着几个字了: 我委屈,但我不说! 言闻一沉声道:“南统领好大的官威啊,我家卿卿——” “等等!” 顾青绍打不上前,一把将顾初月拉了出来,“言大少爷,你虽同舍妹续有婚约,但男女授受不亲,还望你注意分寸,莫要因为口舌之间的一句称呼,坏了舍妹的闺誉。” 顾初月抬头,原主这位名义兄长和老爹长得太像,加上言语,仿佛老爹就在现场训斥似的,让她不由心虚。 再看不远处,御林军统领还在那坐着呢,家事要关起门来解决,否则,是要被看笑话的。 而且那位南统领既得了人,却还不走,摆明了就是要留下看笑话。 她拉了拉两人的袖子,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回御花园吧,免得云敬表哥和二妹妹担心。” 顾青绍这才收回视线,点头应下。 反观言闻一,脸色黑如锅底。 她嘟着朱唇好一顿卖萌,表情才有一点点松动。 最终,马车留给了南统领解决,而他们四人则原路返回。 一路上,左边站着个“老爹”,右边站着个煞神,她站在中间,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小心脏都快停下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御花园,却发现花园里少了许多夫人小姐,难不成是都在凤仪宫? 一旁,端茶水的宫女提醒道:“皇后娘娘邀请众位妃嫔和夫人去牡丹亭听戏了,几位少爷小姐还是快快过去吧。” 第611章 言大少爷的脸色,可是吓人 顾初月多问了一句,“所有的夫人都去牡丹亭了吗?你可是顾学士家的夫人在哪里?” 说着,珍珠便掏出了一锞银子,“这是我家小姐赏你的。” 宫女欢喜收下,如实道:“太监一来传口谕,御花园的夫人们就都去牡丹亭了,不过听说还有几位夫人依旧在凤仪宫里,奴婢听来往的夫人说,好像是长公主和嘉贵妃吵了起来,学士府的夫人啊……奴婢没有看见,也许还在凤仪宫里,毕竟重量级的几位夫人都在皇后身边陪着的。” 她侧眸,看了眼身边的两位,又问:“那大皇子举办的投壶比赛可还在继续?”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皇后娘娘邀请的只是众位娘娘、夫人小姐,没有说还邀请了皇子少爷们。” “好了,你下去吧。” 顾初月一听,不知为何有一种摆脱的感觉,毕竟夹在两人中间做人,实在是太难了。 她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去凤仪宫了,长公主多半是因为小表姐告状和嘉贵妃吵了起来,况且,二妹妹她们也在那里,我想先去找她们,免得等等走散了。” 顾青绍应下了,还嘱咐了几句。 反观言闻一,虽然不言语,但是皱起的眉头完全倾诉了自己的不情愿。 顾初月讨好的笑了笑,“一一呀,那我就先去啦?等等咱们再见哈?” 话音刚落,顾青绍便低声道:“见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人看见,添油加醋说上一番宣扬出去,当心你的闺誉不保,哪怕你们续有婚约,也难免被人诟病,说我学士府的姑娘毫无教养,听话,快去凤仪宫找母亲她们。” 顾初月小声道:“大哥,现在这个时间,再见也是宫宴了,宫宴皇上也会参加,并非男女不同席,定会见面的啊。” 说完,她便福了福身子,赶快溜之大吉。 一口气过了石子弯路,直到转身看不到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头疼道:“珍珠,你说大哥不仅长得和爹爹好像,就连做派怎么越来越像爹爹啊,他只要一开口,我就仿佛听到了爹爹在训斥我似的,别提多不自在了。” 珍珠笑道:“大少爷从小就由老爷亲自教导,一言一行肯定受了影响,再说了,大少爷可是老爷的亲儿子,不像老爷还能像谁,小姐多虑了。” 她还是撇着嘴摇了摇头,“你是没看到他刚刚皱眉正色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爹爹在和我谈家法一样,真是吓人……” “小姐与其念叨大少爷,还不如想想言少爷,奴婢刚刚偷偷看了眼言少爷的脸色,可是吓人,奴婢真是害怕他一怒之下会对小姐怎么样,奴婢上次去言国公府,听茴香硕,府里的小厮下人都看不起言大少爷的庶子身份,但是忽然一下子就再也没有人敢在背地里议论了。” 顾初月好奇,“为什么啊?” 珍珠重复着茴香的话:“因为在背后议论言大少爷的那些小厮,都无缘无故失踪了,再过不久,有人说在南山苑的附近,看到了白森森发骨头,还有些已经成可渣子,像是尸骨碎了一样,可吓人了。” 她咽了咽口水,一股虚弱直冲天灵盖,大魔王一脚就能碾碎人的胸骨,莫说是骨头渣子了,就算是骨头沫子,她也是相信的。 她摸了摸发凉的胳膊,“算了算了,不能再想了,再想晚宴都吃不下东西了?诶,对了……”她看向珍珠,“你以前不是还总说言大少爷多真心多好吗?怎么现在又说这些了?” 珍珠一脸担忧,“奴婢当然希望小姐能找个真命天子了,言大少爷虽然喜欢小姐,对小姐也很好,但是……谁知道小姐得罪他之后,下场会不会和那些堆在南山苑墙角的小厮一样?奴婢太担心了。” 顾初月抖了抖肩膀,一脸的郑重:“唉,今天晚上哄好了就没事,哄不好,南山苑的墙角,没准儿就要要出现一堆骨头了……” 两人就这么说着话,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凤仪宫门口。 还未进去,便听到一声怒吼:“长公主,你未免欺人太甚!” 她仔细一听,像是嘉贵妃的声音。 她提裙,上了台阶,进到殿里朝着上首福了福身子,便顺着门边坐到了第二排,寻到了二妹妹。 “婵姨,二妹妹,我回来了。” 王氏听到声音,“回来便好。” 顾芳菲担心道:“大姐姐,可有找到那珠串?” 她抬起手臂,露出了腕上的粉碧玺十八子珠串,“找到了,落在我们下马车的地方,幸好的掉进了草丛,不然呀,就被人给捡走了。” “找到了就好。”顾芳菲脸上露出笑容。 大殿内争执的声音此起彼伏,言可辛正气哄哄的现在长公主身边,双手环抱在胸前,气的眼圈都有微微露红的痕迹。 再看上首的宝座上,空无一人。 顾初月收回视线,“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顾芳菲轻声道:“刚刚有宫女禀报,好像是七皇子在上凤仪宫台阶的时候轮椅翻了,已经被送到了偏殿,皇后娘娘也过去了。” 她看了眼上首,果然无人,只是…… “二妹妹,我不是问你这个,而是小表姐,瞧她怎么气成了这副模样,刚刚在御花园里,可还不是这样的。” 顾芳菲不情愿的回答:“被嘉贵妃给气的呗,嘉贵妃偏袒李莹莹,言语之间还讽刺言可辛不懂规矩,长公主也上了气头,便是现在这样了。” 殿内,争吵还在继续。 言可辛忍无可忍,但她想起了临走时娘的劝告,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往裴氏身边一坐,就开始嘀咕,“我就知道,爹现在不疼我了,谁都来欺负一脚,现在竟然沦落到给一个庶女妾室磕头赔罪的地步,我、这饭我不吃了,我要回家去找祖母……” 裴氏心中怒火更甚,今日临出发前,母亲特地把她叫到云鹤轩,让她进宫后多多照顾辛儿这个侄女。 现在倒好,晚宴还没开始,便有人过来主动挑衅。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嘉贵妃哪里打的是言可辛的脸,这是在打她裴韵的脸啊! 第612章 你好大的胆子 身后,容嬷嬷也弯腰道:“公主,五小姐最近已进步不少,在宫里被气成了这副模样,却没有动手,而是来找您寻求帮助理论,可见,并非是主动滋事,而是受了挑衅委屈,您看看,这都把孩子委屈成什么样了?莫说回去老夫人那不好交代,这嘉贵妃气焰如此嚣张,倒像是冲您来的。” 裴氏不禁冷笑,“以为自己得了几年隆恩就敢踩在本宫头上,当真是反了她了。” 皇后娘娘一离开,凤仪宫无人主持大局。 一个是皇上宠妃,一个是皇上宠妹,这样棘手的事情,哪位世家夫人不是抱着静观其变的想法?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后宫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一离开,便是嘉贵妃独大,见无人站在长公主那边说话,嘉贵妃越发的嚣张,“皇妹啊,不是本宫说你,小孩子家的打打闹闹,如何用放在心上,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况且,你们家这位五小姐,是谁人不知的不服输性子,莹莹现在怀有身孕,两人拌了几句嘴,要说吃亏,也定是莹莹吃了亏,本宫还未怪罪,皇妹你便发起了脾气,真是好大的火气啊,来人,还不快给长公主倒杯茶,消消火气。” 话音刚落,嘉贵妃身边的宫女就端了一盏茶过去,表情和她主子是如出一辙的嚣张,“长公主请喝茶,消消火气。” 裴氏唇角勾起冷笑,抬手,夺过宫女手中的茶盏,轻轻掀开盖碗,吹了吹茶雾。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裴氏是服软了的时候,她一扬袖,便把茶水泼到了宫女的脸上。 直击要害。 “啊!” 宫女尖叫一声跌倒在地,雪白的小脸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肿,一滴滴滚烫的茶水顺着下颌,落在了红色的地毯上。 裴氏随手将盖碗茶扔到了那宫女身上,“茶还这么烫便端来给本宫,你好大的胆子!是存心想让本宫烫伤不成?” 那宫女从地上挣扎着爬到了嘉贵妃的脚边,哭喊道:“娘娘,还请娘娘为奴婢做主啊,长公主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里,这才拿奴婢出气啊……” 嘉贵妃拍案而起,“裴韵,你放肆!” 裴氏掀起眼帘,端坐在圈椅上,锦衣华服,云髻珠翠,眉眼间透着与生俱来的清傲,通身都彰显着皇室公主的尊贵与威严,对于嘉贵妃这样的跳梁小丑,打心底是不屑的。 裴氏未开口,容嬷嬷先站了出来,冷声道:“嘉贵妃还望慎言,长公主的名号,可不是你一介妃嫔,配叫出口的。” 嘉贵妃疾言厉色,“本宫是皇上的妃子,她身为皇上的妹妹,便也是本宫的皇妹,更何况,她已经下嫁到了国公府,早就不是什么皇室公主了,本宫叫她本名,合情合理!” 容嬷嬷上前一步,“还请嘉贵妃慎言,嘉贵妃出身平民,对宫中规矩看来是知其甚少,不如就让老奴告诉您,长公主是先皇独女,她自幼跟在先皇膝下长大,先皇特地下旨,任何妃嫔不可随意直呼长公主大名,后来公主及笄,虽嫁入言国公府,但当今皇上特赐可继续尊享公主名号权利,名字既入言家族谱,却也未从皇室宗谱中摘除,如此一来,直呼长公主名号者,便是抗旨不尊,还是说,嘉贵妃未曾将先皇放在眼里?” 嘉贵妃尖叫,“你个刁奴,竟敢对本宫——” “皇后娘娘驾到!” 一道尖锐的太监音忽然插了进来。 众人皆起身,行礼: “参加皇后娘娘。” 嘉贵妃也只好将话咽下,不情愿的微微欠了欠身子。 殷皇后坐道上首,抬手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 众人一同起身,唯独嘉贵妃直接起身落座,在一群人中,动作格外显目。 殷皇后并未理会,而是道:“本宫老远便听到吵闹声了,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谁能告诉本宫?” 话音刚落,嘉贵妃便开口道:“娘娘,是裴、是长公主她目无长辈,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几句拌嘴,便不饶人似的非要本宫给她个说法,当真是好笑。” 裴氏冷笑,“你算是什么长辈,本宫的正室皇嫂在此,也轮得到你在这充长辈?当真是好大一张脸!辛儿,你来说。” 言可辛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子,“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我和……是臣女和顾家姐妹在御花园里说笑,李莹莹忽然就走了过来挑衅,臣女和她平日里毫无交集,只知道她未婚先流产的事情,除了此,臣女是连面都没和她见过几次的,可她却口出狂言,仗着肚子里怀有孩子,让臣女堂堂一个言国公府千金、尚书府小姐给她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名分的妾室磕头行礼,真真是狂妄,臣女觉得受到了侮辱,就来找嘉贵妃讨一个公道。” 嘉贵妃挑眉,“言五小姐性格跋扈都城谁人不知?动辄便是打人推人的,我那外甥女莹莹怀有身孕,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你挑衅,你们原本都是官家小姐,平日里有些交集也是正常,依本宫看,莹莹不过是去找你们叙叙旧罢了,可再好的小姐妹也难免有拌嘴的时候,怎么就成挑衅了?言五小姐未免太能夸大事实了。” 言可辛直接回怼:“臣女交朋友也是有要求的,从来只结交心地善良之人,从来不会结交那些惺惺作态假仁假义的东西,和李莹莹怎么可能有交情?嘉贵妃娘娘未免也太看得起李莹莹了。” 一语说完,可把嘉贵妃给气个好歹。 殿内,有性格直爽的夫人,出言道:“谁家的嫡女不和嫡女玩耍?怎么会和庶女有交情?若是有,那必定是极其要好的,怎么可能因为小打小闹就撕破脸皮,闹到皇后娘娘这里?” 言可辛附和,“就是就是。” 坐在第二排顾初月小声笑道:“看来最近的书没有白读,瞧小表姐说话间用成语都一溜一溜的。” 顾芳菲惊讶,“先生都离开了,她居然还会看书,真是旷世奇闻!” “莫要提了,那位先生可比之前那位要严厉的多,不,是凶狠!小表姐哪敢不听啊。” 第613章 肚子里怀着龙孙 大殿之上。 殷皇后扶着额头,“你一言,她一语,本宫都要听糊涂了。” 裴氏道:“本宫也是如此,辛儿在家养了好些日子的伤,原本是带她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嫂,你一定要为本宫主持公道。” “受伤?” “正是,辛儿的额头受了些伤,前些日子一直浑身无力的躺在府中,何来跋扈打人一说?嘉贵妃信口雌黄的本领,可是又增进了不少。” 众人这才望去,就见言可辛瞪着眼睛,额头上戴着抹额,想来事为了遮掩布带。 嘉贵妃冷哼道:“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言五小姐的本性,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莹莹怎会前去挑衅?怕是言五小姐故意挑事诬陷于莹莹,还望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殷皇后冷声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好,本宫就来问问,你们都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各自的说辞?” 言可辛立刻道:“娘娘,臣女当时正在和顾学士家的姐妹聊天,她们可以作证的!” 未等殷皇后开口,嘉贵妃一听,便胸有成竹道:“既然如此,那好,本宫也想让顾家两位小姐出来为莹莹作证。” 殷皇后挥袖,“如此,顾家女何在?” 王氏一听,这火烧到了自家身上,连忙小声道:“菲儿、初月,娘娘在问你们话呢?” 顾初月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起身同二妹妹一起走到殿中央,福了福身子,齐声道:“参加娘娘。” 殷皇后点头,“你们便是顾家女儿?” “回娘娘的话,正是。” “好一对标致的姑娘,既然嘉贵妃和言家小姐都想让你们作证,你们便说一说,今日的情形到底如何?” 嘉贵妃也道:“你们便是初月、芳菲两位姑娘吧?乔儿经常同本宫讲,说顾学士府的姑娘国色天香,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顾初月两人齐声道:“多谢嘉贵妃娘娘夸赞。” 嘉贵妃笑意温柔,“好孩子,以后没什么事情多来邀月宫玩儿,本宫最喜欢你们这些知书达理的姑娘了,好了,言归正传,初月,你可要好好同皇后娘娘说一说,这言五小姐是怎么欺负莹莹的,免得还一味嚣张。”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听不明白嘉贵妃话中的含义,她们学士府和言国公府世代交好,于情于理,她也会向着小表姐的呀? 这嘉贵妃怎么也主动要她来作证? 难不成,是被小表姐给怼糊涂了? 殷皇后也道:“既然嘉贵妃也同意让你们姐妹作证,那你们便说一说吧。” 顾初月揉着帕子,轻声道:“回娘娘的话,今日事情和言五小姐说的所差无几,李小姐言语之间态度高傲,半句话不离肚中孩子,许是再为人母的喜悦吧,这些我们都不在意的,只是后来……” “李小姐态度越发恶劣,竟然还想要丫鬟惩罚我们,言五小姐看不过去,便说了几句,哪知李小姐竟让言五小姐为她磕头赔罪,说她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大皇子唯一的孩子,我们姐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害怕极了,想来,言五小姐是气急了,这才来找长公主,想要一个公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女儿家的膝下虽然没有这个说法,但好歹也是家里嫡女,宫里嬷嬷实在是没有教过我们要为皇子妾室下跪磕头的规矩,实在是……” 听到最后,嘉贵妃面色难看,拍案怒道:“你说什么?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敢撒谎,本宫定饶不了你!” 她无辜的抬眸,“贵妃娘娘,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当时还有不少宫女在场,都可以作证的,幸好当时有言五小姐在,否则我们姐妹就要被那些宫女押住了,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女姐妹做主。” 嘉贵妃直接站了起来,娇媚的面容渐渐扭曲,“放肆!本宫面前还轮不到你来胡说八道,宿闻学士府和言国公府交好,定是顾初月徇私包庇姐妹,说了假话,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裴氏冷哼一声,“嘉贵妃,依本宫看,你才是放肆,皇嫂在场就敢大声吼叫,当真不知教养为何,再者,刚刚可是你亲口同意由顾家姐妹来作证,怎么,现在事实摆在众人面前,你便恼羞成怒,不想承认了?” 嘉贵妃转眸间发现众人都投来了视线,这才落座,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稍稍平息心里的怒火。 哪知刚要开口,就被对面打断—— 裴氏扬声道:“什么时候,高门嫡女要给一个庶女妾室磕头行礼了?以为肚子里揣着皇室的孩子便可胡作非为,当真是白日做梦!” 这句话一出口,当场便引起了都城这些守旧的老权贵之家夫人的不平: “是啊,庶女尚未飞上枝头,是乌鸦是凤凰还尚未定论,就如此嚣张,果然肚子里揣着东西的就是不一样。” “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这样的嚣张,这要是生下个一男半女,岂不是要飞到天上去?”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嫡庶之分竟变得这般迷糊,竟要以后做正室夫人的嫡女为那些不要脸面的庶女妾室下跪,何况还是犯错无礼在先之人?” 裴氏冷笑,“都说本宫这大侄儿最知礼数,怎么屋里头却养了这么位刁蛮无理的娘子,本宫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嘉贵妃在一味袒护啊。” 嘉贵妃的出身在这满屋权贵之中并不显眼,如今听着那些夫人的冷嘲热讽,不禁满脸胀红,黄金甲套恨不得在桌上划出道道裂痕。 过了许久,殷皇后这才开口:“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查明真相,你们也不必再吵了,想来嘉贵妃也是被那妾室的外表蒙蔽了眼睛,这才多有偏袒,长公主,你也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裴氏满意的笑道:“既然皇嫂都发话了,本宫自然遵从,只是,既然犯了错,就要受罚,否则日后人人以李莹莹为标榜,这后宫起步乱了套?” 嘉贵妃警告道:“长公主,莹莹肚子里,可还怀着皇上的龙孙。” 第614章 做主 裴氏抚摸着宽袖上的精致绣纹,随意道:“本宫当然知道,看在龙孙的面子上,本宫也不会为难于她,既然她这么喜欢让人下跪磕头,便让她亲自过来,给辛儿下跪磕头赔罪吧,其他惩罚,就免了,皇嫂说呢?” 殷皇后点头,“就这么办吧,来人去将李莹莹带过来。” 皇后命令已下,嘉贵妃就算再想说什么,都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裴氏笑道:“看来,嘉贵妃很不服气啊,不过没有办法,事实摆在大家都眼前,嘉贵妃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免得再被人的外表所迷惑了,本宫也是在帮你认清自家侄女的真面貌,免得被人蒙在鼓里还不自知啊。” 嘉贵妃刚要反击,殷皇后便道:“好了,你也少说几句。” 裴氏这才没有再开口,只是往那里一坐,依旧摆出了胜利者的姿态。 嘉贵妃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怒火无处发泄,握在圈椅上的手恨不得深深印进红漆木之中,指尖用力极了。 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 乔儿不是说顾初月倾慕于他吗?为何会向着言可辛说话?就算她们是手帕交,可再好的姐妹又如何比得上未来寻一个好夫君获得滔天富贵来的强? 这顾初月居然这般愚蠢,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下不来台! 她回去定要告诉乔儿,让他日后莫要再理会这顾初月,这样不知轻重的姑娘如何配得上皇子妃侧位?就算是一个妾室之位,她都不愿意给这个贱人! 恰时,宫女进来禀报:“皇后娘娘,李贵妾已带到。” 殷皇后:“传。” 殿外,李莹莹还不知皇后娘娘把自己叫过来所为何事,心里甚至幻想着会不会是贵妃姑姑念着她肚子里怀着大皇子的孩子,而请奏皇后娘娘,要升一升她的位分。 随宫女进入殿内,李莹莹福了福身子,“参见皇后娘娘,嘉贵妃娘娘,长公主,不知娘娘找莹莹来,是为何事?” 嘉贵妃隐忍着语气里的怒意,“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李莹莹缩了下脖子,看着满殿的妃嫔夫人,紧张的双手紧握,“莹莹、莹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还请母妃明示……” 言可辛在一旁冷哼,“做错事情了还不愿意承认,摆什么无辜的姿态?” 嘉贵妃本就心烦,更不愿意再为李莹莹辩护,直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念在你怀着孩子的份上,长公主说了,只要你为言五小姐磕头赔罪,这件事情,也算是过去了。” “什么?” 李莹莹惊讶的往后退了两步,“母妃,明明是言可辛她仗势欺人,欺负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啊,母妃你要为妾身做主啊!” 嘉贵妃瞪了她一眼,只觉得实在是丢人,“做什么主?顾家两位小姐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你赶快和言家小姐赔罪,之后回府闭门思过,孩子出生之前,不准出府!” “母妃!”李莹莹惊呼,“母妃妾身肚子里,可还怀着大皇子的孩子啊,您不能这么对妾身啊母妃……” 殷皇后嫌吵,本就冷漠的脸上更是像是蒙了层霜似的,“嘉贵妃,本宫还邀请了众位夫人在牡丹亭听戏,莫要再耽误时间了。” 裴氏笑了一声,火上加油:“果真是肚子里揣着个孩子,难怪如此为非作歹,原来嘉贵妃也管不住啊!” 嘉贵妃瞪着李莹莹,怒指着她,黄金甲套上的红宝石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低声道:“闭嘴,丢人现眼的东西。” 李莹莹还没见过嘉贵妃这般生气过,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转身,恶狠狠地看着言可辛,由丫鬟扶着跪地,心不甘情不愿地磕了一个头,“对不起,言五小姐。” 言可辛心情畅快了许多,大度道:“起来吧,希望李小姐、啊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李贵妾了,希望李贵妾吸取教训,我跟你并不熟,不是你可以轻易辱骂的人。” 李莹莹不甘的含着泪,只能应下,“是。” 说罢,便有丫鬟扶起来。 嘉贵妃不愿意看她,冷声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退下!” “是。” 李莹莹临走前,死死地瞪了言可辛一眼。 但是已经出了一口恶气的言可辛一点都不想和她计较了,而是满脸崇拜的看着长公主裴氏,“多谢大伯母,大伯母好厉害!” 裴氏对这种眼神很受用,和蔼地拍了拍她的手。 随着殷皇后起身,身旁太监高唱:“摆驾牡丹亭——” 屋子里的嫔妃夫人都随着出去了。 顾初月和顾芳菲本就站在门口,王氏站在队伍里,将家里的两个姑娘带在了身边。 可刚出门,顾初月便发现自己手里空落落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不见了。 直到珍珠提醒道:“小姐的手帕去哪了?” 她这才想起来,“哦……对了,我的手帕去哪了?” 手帕和手腕上的珠串都一样,都是姑娘家的贴身物件,可以销毁,但不能随便被别人捡去。 珍珠急道:“小姐好好想想,是不是掉在哪里了?” 顾初月一想,立刻想了起来,“我好似忘在凤仪宫的桌子上了。” 这次手帕和珠串不一样,是真的不见了,她当时正在吃东西忽然被皇后点名,便匆忙用帕子擦了擦手,谁知道随手一放,就忘记了。 她连忙和王氏打声招呼趁着还没走远,连忙回去找。 一进入凤仪宫殿内,那些宫女正在清扫。 她拿到了帕子,这才笑道:“幸好及时赶到,否则便真找不到了。” 话音刚落,她袖子被人拉动。 一回眸,就见珍珠直勾勾的看着一个地方,好奇道:“珍珠,怎么了?” “小姐快看。” “看什么?” “那幅画像。” 顾初月顺着珍珠的视线忘了过去,就见挂在墙上的一幅画像,凤冠华服,眉眼端庄高贵,唇角紧紧抿着,严肃冷漠,面相威严。 “小姐,可有找到东西?” 一宫女问,“小姐,要是找到东西,还请快些离开吧,皇后娘娘她们都走远了。” 顾初月回神,笑道:“好,珍珠。” 珍珠会意,从袖中掏出了银锞子,“劳烦姐姐了。” 第615章 被饿狼相看的小兔子 哪知,出了凤仪宫,皇后娘娘的仪仗队早就不见踪影了。 顾初月垫着脚尖往前望,也没瞧见,她苦笑道:“看来,我们又要问路过去牡丹亭了。” 一路上,珍珠都没有说话,而是一脸深思。 她笑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珍珠拍了拍胸口,“小姐,您不觉得那张画像有点吓人吗?” “吓什么人?你又不是没有随我进宫过,皇后娘娘鲜少露出笑容,总是冷着一张脸,就连上次宴席,就算笑都是皮笑肉不笑。” 珍珠觉得奇怪,“可那是画啊?谁摆好姿势让人作画不露出自己最好的姿态?就连作画都是一个表情的,奴婢还从来没见过呢。” 她抿了下唇,实话实说,“别说你了,我也没见过。” 两人就这么说笑着,一路问了不少的宫女,这才终于来到了牡丹亭。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殿门口有太监宫女守着。 顾初月主动报上姓名家世。 话音刚落,小太监便唱报:“顾家大小姐顾初月到——” 本想默默走进去的顾初月:“……” 大殿里几乎坐着所有来参加宫宴的妃嫔夫人,沿途还听宫女说,有几位皇子和世家夫人带进来的公子也过去了,看来低调是不能再低调了。 走了一路,她将厚重的披风脱下,递给了珍珠。 离大殿门口,还剩几个台阶。 可殿内众人的视线,却已经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高门贵女一朝失忆本性全改,在权贵圈子里,也算是桩趣事,但多是道听途说的多于亲眼见过的。 随着太监的话音落下,门口的那道身影缓缓移动。 顾初月梳着乖巧的双平髻,两侧分一支彩宝石蝴蝶串珠流苏步摇,身着藕妃色绣金桂繁景短袄,下配玉灰色蜀锦绣宝瓶马面裙,斜襟处嵌着毛茸茸的貂毛,柔暖之意油然而生。 因着在上台阶,提裙时,织金履上顶着的东珠,若隐若现。 殿内,不知是谁道了一句,“好一个美人儿”! 顾芳菲自然也看到了,轻轻摇了摇手示意:“大姐姐,这里。” 可顾初月只是听到了一点声音,却没有看到人到底在哪,只能慢慢瞧看,偶尔看到熟悉面孔便点头报以微笑。 只是她不知,顾盼神飞间娇俏动人,目光所至之处,仿佛流光溢彩。 有着漂亮的皮囊,端庄的言行举止,优秀高贵的家世,这样的姑娘,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在场的夫人们皆打起了心里的小算盘,看向了身边的儿子,儿子娶亲生子的,也思量起族中的未婚子弟。 小姑娘站在殿门口,如同被饿狼相看的小兔子。 殿内一处,言闻一坐在圈椅上,眯着眼睛,周身气息越发的阴冷,听着耳边少年郎们的感叹声,放在案上的手不由握拳,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掏出了银子随手丢给一位过来倒茶的宫女,“把顾大小姐带到顾夫人身边。” “是。” 殿中心,顾初月越看越有些心急,这时,敲锣打鼓的声音忽然响起,伶人踩着鼓点登场了,对于她这种不爱看戏的人来说,着实是有些嘈杂。 哪知,一宫女走了过来,“顾大小姐,奴婢带您过去。” 顾初月获救了般,露出笑容,“多谢。” 一路被带到了属于学士府的座位。 顾芳菲拉着顾初月坐在身边,“大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帕子可有找到?” 顾初月往圈椅上一靠,悠闲地喝了口茶,“找到了,只是出来时你们都走远了,我又不认得路,问了一路宫女,这才找到这处。” “到了就好,对了大姐姐,你快看,兄长就在对面席位上坐着呢!”顾芳菲欢喜指着对面一处。 顾初月顺着视线看过去,确实看到了一袭锦袍的顾青绍,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们,点头轻笑,抬起了一盏茶。 顾芳菲很是开心,“半年多不见,兄长似乎变得黑了些,却也高了一些,大姐姐,是不是?” “呃……”她扯了扯嘴角,“这个……” 她总不能告诉二妹妹她和顾青绍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吧?到时候一追问起来,她虽然编好了谎言,但万一日后和顾青绍对不上词,岂不是穿帮了? 顾芳菲歪头,瞧大姐姐不说话,忽然想到了大姐姐失忆的事情,自责道:“对不起啊大姐姐,我忘记你失忆的事情了,你连我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兄长呢?” 顾初月一听,索性顺势说道:“没关系,我们这不就见到了吗?回府后总会认识的。” “对,大姐姐这么好,兄长一定会对大姐姐改变印象的。” 不仅她们两姐妹看到了顾青绍,王氏也是一样看到了,自从看到了儿子以后,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 想起今晚青绍就可以回府,王氏极致的喜悦之后,便是极致的担心,因为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顾初月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到底什么时候实施,有多少的把握。 做母亲的,难免时刻都在为孩子担心。 听着身边两姐妹的交谈,王氏好几次都想问出口,可碍于人多,屡屡无法开口。 戏台上精彩绝伦,可戏台下,并非所有人都在用心观赏。 顾初月便是如此,已经无聊的开始数盘子里有多少花生了,因为那些伶人在唱的她一句都听不懂。 现在孙康也交给了御林军南统领,她是心无一物,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几夜的睡不着觉,到现在终于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到底牡丹亭内有众多只眼睛,你不知道哪一只眼睛就在看着你。 她强撑着眼皮,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精打采。 “二公主驾到——” 门口的太监突然高声唱道。 顾初月被吓了一跳,瞌睡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跟着起身行礼,之后又跟着一同坐下。 落座后,才望向了殿门口。 她还记得小表姐对这位二公主的描述:端庄淑女的长相,蛮横无理的作风。 裴锦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点不像那些循规蹈矩的小姐作态,一身华服织金穿珠,发髻上云翠环绕,眉眼间笼罩着江南女子那股烟雨蒙蒙的淡雅之感,明明已经人事,却不见半点媚态。 第616章 顾家两姐妹,谁比较漂亮? 顾初月不禁感叹,“果真如小表姐所说,这位二公主身上的端庄大气和怡静姐姐有的一拼。” 许是因为常年身居高位,衣食无忧,不似怡静姐姐被妾室压迫,眉眼间多了几分贵气自信。 顾芳菲只是摇头,“空有美貌皮囊罢了,若是性格讨喜几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人人厌弃,只是不知为何……” 她凑到了顾初月耳边,“二公主宫外有公主府,但是皇上特赦二公主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不必迁到公主府居住,按理说,一言一行皇上应该都看在眼里的,二公主做了这么多坏事,可是不知为何,皇上有那么躲品行端正的公主,却偏偏这么纵容宠爱二公主,当真是奇怪。” 顾初月耳边听着二妹妹说的话,又看了一眼二公主的容貌,不由想起了以前看的画本子,里面有多少凄厉美好的爱情故事啊。 听说那二公主的娘亲是个村女,和皇上有过一夜缘分,但是后来,好似并没有和皇上进宫,就连这二公主都是皇上回宫后又过了好几年,这才找回来养在宫里的。 看着二公主的气质如此娴静,想来她的生母也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书上说,对于男人来讲,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既不会变成饭粒子,也不会变成蚊子血,而是成为藏在心里的白月光,夜夜思念着,日日盼望着,却永远也得不到。 宫中向来有“母凭子贵”的说法,可这位二公主性格如此跋扈却依旧受宠,难不成是因为“子凭母贵”? 嗯…… 这么一想,就是了。 顾初月就差脑补出一场明明恩爱却因为身份悬殊无法相守的大戏了。 真是虐恋情深啊…… 而,顾芳菲原本是趴在顾初月肩膀上的,可许久都不见大姐姐说话,一抬眸,就发现她似是在沉思,便手指轻推,坐直了身子,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顾初月则是被折磨一推,推回了身,堪堪坐直没有倒在珍珠身上,哭笑不得道:“二妹妹,你推我做什么?” 顾芳菲斜嗔了她一眼,揉着帕子不说话。 珍珠将宫女端来的茶放到案桌上,“小姐,您刚刚望着一个方向失了神,二小姐许是在提醒您呢,对面都席位可是有外男在的,若是被人发现您出神盯着某一处,难免会惹来非议。” 顾初月匆匆看了眼对面,确实在几个案桌旁都看到了男子的身影,小声庆幸道:“确实如此,多谢二妹妹呀,不然被有心人看到了,不定要怎么散播谣言呢。” 顾芳菲反而侧过了身子,倾向王氏那侧,“大姐姐知道就好。” 听着这语气,她着实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妹妹怎么像是不高兴呀? 台上伶人正在高唱,不知是在唱什么戏,一把嗓子似是揉了蜜糖似的,语调宛转悠扬,很是动听。 那些娘娘夫人们原本闲暇无事时便喜欢听戏,现在皇后一提议,更是欢喜,毕竟天底下最好的戏班子便在宫中。 只是那些皇子公子们便不同了,刚刚参加完投壶比赛,一较高下后依旧热血沸腾,哪里在这牡丹亭里坐得住? 对那些戏曲完全没有兴趣,倒是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几处不停相看,眉眼皆是弥散着享受之意。 裴铮刚刚睡醒,正大刺刺地坐在圈椅上,二郎腿一翘,他不爱喝茶,但是父皇又给他下了禁酒令,除了白开水以外,便只有茶可以喝了,整日寡淡得很。 就是因为这一点,他连今天皇兄举办的投壶比赛都没有参加,没有酒喝,还要读书,真是无聊得很啊…… “你说,这顾大小姐和二小姐两个人,到底谁比较漂亮呢?” “我觉得,是那顾大小姐,气质端庄,娇艳动人,就像是养在温泉庄子里的蝴蝶似的。” “我也这么觉得,漂亮还懂事,我娘就喜欢这样的……” 身边断断续续传来讨论的声音,裴铮睡意全无,拉了下身边的小太监,“他们说什么?顾家姐妹也来了?” 小太监答道:“回六皇子的话,那顾家姐妹来了好一会儿了。” 裴铮往对面一看,就看到了那两姐妹,不由叹道:“顾美人今日真是太漂亮了,诶,不对!” 他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在骗本皇子,她们真是顾家姐妹?今日可是除夕团圆宫宴,学士府和皇室,好像也没什么姻亲关系吧……这样一来,父皇怎么可能邀请他们一家?” 小太监忙解释:“六皇子啊,奴才哪里敢骗您,今天是团圆宫宴不假,可是皇上今年不知怎么的,还给学士府递了帖子,皇宫里都传遍了,再说了,您认识顾家姐妹,火眼金睛这么一看,还不是她们?” 裴铮半站起来,仔细看了好几眼,气道:“真是是顾美人她们!宫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本皇子居然一件都不知道!都怪父皇一直让本皇子读书,竟然还是和七弟一起读,本皇子比七弟大了那么多岁,学习的内容却一模一样,害得本皇子被七弟笑话了好几天……” 裴铮一吐槽就停不下来,“还有那个先生,长了一张和顾学士七八分像的脸,本皇子一看见他就想起了那段在学士府度过的苦日子,真是啊,光是想想本皇子都要哭了……” 小太监站在一旁觉得压力好大,生怕这六皇子真哭了,赶紧安慰道:“六皇子,今好歹是团圆宴,要是皇后娘娘看着您哭丧着脸,会不高兴的。” 裴铮听到殷皇后,立刻收回了哭丧的表情,而是兴致冲冲道:“顾美人都来了,那本皇子就不会无聊了,早知道顾美人会来,本皇子就不至于一直躲在这牡丹亭里睡觉了,走喽,去找顾美人玩喽!” 裴铮是个行动派,说什么就做什么,那小太监根本拦不住。 “六皇子,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一道温声自身后传来。 裴铮浑身一僵,手也不挣扎了,脚也不乱动了,只是一颗头僵硬地转了过去,看到那熟悉的老好人面孔,磕巴道:“先、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啊,哈哈,好巧……好巧啊……” 第617章 瞬间变脸顾青绍 顾青绍垂眸呷了口茶,追问:“六皇子莫要答非所问,今日功课可有做完?” 裴铮一听,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还、还没有……” 说到功课,他反驳道:“先生,今天可是团圆夜啊,你见过谁大除夕还点灯熬油地写功课?那岂不是太辛苦了,你也太严厉了……” 顾青绍温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他小声嘀咕,“本皇子是皇上的儿子,已经是人上人了,就算不读书以后也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顾青绍摇头,朗朗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裴铮听了一个头四个大,“你和本皇子上一位先生长得像也就算了,怎么说的话也一模一样啊?听了之后本皇子就觉得浑身好不自在……” “敢问六皇子上一位先生是?” “当今殿阁大学士,顾明远顾大人。” 顾青绍缓缓一笑,“六皇子口中的顾大人,正是臣的家父。” “什么?!”裴铮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大如牛,“那你是、你是顾青绍?” “正是,臣姓顾,名青绍,是顾大人的嫡长子,奉皇上之命教授七皇功课,没想到六皇子平时口中的上一位先生正是家父,待臣回到府中,定会如实告知六皇子对家父的思念之情,想来家父定会荣幸万分。” 裴铮呆若木鸡。 谁知道这教导七弟的先生是顾学士的儿子啊,要是早知道,他就不乱说话了,他都不记得说了几次上个先生是老古板老迂腐这样的话…… 完了完了,听这顾青绍的意思,估计一回府就要去告他的状啊,这下好了,还荣幸万分?顾学士定会写折子去父皇面前告他的状的! 他还准备趁着过年高兴,让父皇解除他的禁酒令的,这下好了,全泡汤了…… 他转过身坐着,一本正经道:“先生,本皇子之前不知道你是顾学士的嫡子,之前的事情都是本皇子记错了,本皇子的上一任先生怎么可能是顾学士呢?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先生,所以……哈哈哈,有些话你就没必要和顾学士讲了,多浪费时间啊,对吧先生?” 顾青绍笑道:“若是六皇子做好功课,那臣自然不敢再有微词。” 裴铮一听就站了起来,“那本皇子现在就回去做功课!” “等等。” 顾青绍忽然出言叫住了他。 “先生还有事情?” 裴铮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本皇子可是要当个好学生回去写功课的,你不会反悔了吧?” “臣只是想问一下六皇子,刚刚所称顾美人的,是何人?” 裴铮随口就答:“当然是你妹妹顾初月啊!你不会连自己妹妹是个美人都不知道吧?诶,不对啊,根据外面的传言,你到底是顾美人的哥哥还是弟弟啊,真是奇怪……” 顾青绍扬起了一抹疏离的笑容,“六皇子,舍妹姓顾名初月,且已有婚约在身,请六皇子注意言行称呼,莫要让别人误会,伤了舍妹的闺誉。” 裴铮一向随性惯了,觉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你这弟弟、不对,你这哥哥当得也太小气了吧?就是个称呼而已,再说了,美人这个称呼,也是一种赞赏啊……” 顾青绍淡淡道:“臣作为六皇子的先生,自然要尽职尽责,既然六皇子对于这些规矩理法不甚清楚,臣不介意再为六皇子专门开一次课,仔细讲解一番。” 裴铮一听就怕了,他最讨厌上课了,连忙道:“别别别,我不说了不就行了……” “那六皇子还不回去做功课?” “行行行,回去做还不行吗?”裴铮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美人,这才起身往殿外走,一边走一边发牢骚: “顾学士自己就够迂腐古板的了,怎么还生出了这么一个儿子,真是老子走了儿子来,本皇子这半年的玩乐时间都葬送在他们父子手里了……” 看着六皇子絮絮叨叨地消失在殿门口,顾青绍笑着摇了摇头,都说帝王家满是勾心斗角,怎么偏出了这么一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子。 “还是青绍兄你有办法,竟把六皇子都治得服服帖帖。” 身边传来了笑声,顾青绍侧眸,“让朱兄见笑了。” 朱衡直接搭上了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咱们可是同窗多少年的学子,就不要朱兄这样的叫了,你直接叫我本命朱衡就好,何必这么见外。” 顾青绍微微拱手,“朱衡兄。” 朱衡忽然神神秘秘道:“那青绍兄,既然咱们都是兄弟了,我问你个事情,你可不能对我有所隐瞒,” “朱衡兄请讲。” “那什么,你、你、你……”朱衡的双颊都有些泛红,“你妹妹可有婚约在身?” 顾青绍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就变淡了几分,“不知朱衡兄说的,是在下哪个妹妹。” 朱衡又往对面席案上看了几眼,满脸的欣赏,“当然是你二妹妹了,她衣着淡雅,虽不及你长妹衣着张扬,却有娇花照水之姿,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俏佳人啊。” 顾青绍拿开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淡淡道:“儿女婚约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妄论。” “诶,这不是对外界的说法吗?”朱衡丝毫没察觉到身边人的气场发生改变,依旧滔滔不绝,“你我是同窗好友,你忘了?咱们以前还经常一起上下学,我还时常去找顾学士请教学问,又不是外人,我对你妹妹也是一片真心,你告诉我又何妨?若是没有,我回去就让父亲去你家提亲,绝不拖泥带水浪费时光。” 顾青绍满脸冷漠地看着他,“我和你很熟吗?” 朱衡:“……” “朱兄,我和你并非相熟友人,舍妹冰清玉洁,闺誉名扬,婚约一事由父母定夺,我尚且不知,还请朱兄莫要逞口舌之快,于舍妹名声有害,望知晓。” 一脸懵的朱衡:“…………” 这顾青绍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第618章 顾初月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顾芳菲想念兄长,便总是望过去,结果却发现兄长在和身边友人交谈甚欢,便收回了视线,哪知对面和兄长一起的那人,看起来虽和兄长在说话,却频频回望,让人不明所以。 王氏一直关注着儿子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到了,又发现了女儿的小动作,便轻声解释:“那是刑部朱侍郎的次子,名叫朱衡,听老爷说,现在刑部暂无尚书,朱侍郎手握几个大案,若是查出真相来,刑部尚书的位置非他莫属。” 顾芳菲柳眉轻蹙,“朱侍郎女儿曾见过几次,为人正直,怎么他这儿子看起来,却如此的轻浮?” 王氏无奈道:“菲儿,不得无礼。” 这样的视线太热烈了,让顾芳菲有些无措,毕竟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大胆。 顾初月听着声音,随着视线回望了过去,就见朱衡色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二妹妹,当即便微微侧身,趁着拿糕点的动作,将顾芳菲挡住了大半。 对面席位上,朱衡正看得痴迷,却发现被人挡住了视线,刚要一看究竟,是谁这般不识趣。 这时—— 顾初月转过了脸,一张略显圆润的俏脸满是严肃,水灵灵的杏眸里闪着寒光,凶巴巴地瞪了回去,做了一个挖眼的手势。 朱衡没想到会被抓了个正着,到底是读书人士,深知寡廉鲜耻,当时便不好意思再看过去,低下了头。 顾初月这才满意的又坐好,冷哼了一声。 她二妹妹长得花容月貌不假,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胆的人,竟然当众把主意打到了她妹妹头上?! 顾芳菲倒是没发现大姐姐有什么以外的动作,还以为只是简单的要吃糕点呢,便将刚刚她拿过的那盘糕点端了过来,“大姐姐要是想吃哪里用亲自拿,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免得起身。” 顾初月根本就不想吃糕点,也不知道手里拿了什么,只不过是借机警告一下朱衡而已,看二妹妹将糕点都端到面前了,只好咬了一口,没想到味道是出乎意外的美味。 她连忙也给二妹妹拿了一块,“你快尝尝,这糕点可好吃了,比顺祥斋的不差。” 顾芳菲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小口,也赞道:“真的很美味呢,大姐姐要是喜欢便多吃些吧,晚上宫宴可还要许久呢。” “你也多吃一些。” “好。” 两姐妹笑得开怀,吃得开心。 对面席面上,朱衡还是不死心,毕竟美人一笑太倾城,只是这次没有明目张胆地看了,而是小心的、装作不经意的往对面看,以为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还是被顾初月抓到了几次,连连被瞪了好几眼。 不禁小声叹道:“都说这顾家长女温柔漂亮,非也非也,这明明是个母虫哎呦……” 话音未落,朱衡的后脑勺就被不知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 他回头准备与人理论,却发现身后之人皆满脸趣味地看着台上伶人,没人往自己这方向看,只好将这黄连咽回了肚子里。 而对面,顾初月也看到了,不过,她只是看到了朱衡捂着头好像很疼的样子,哪怕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依旧高兴地扬起了头。 真是活该,谁让她一直盯着二妹妹看! 所谓是有人欢喜,便有人火气冲天。 大殿另一角,一处案桌上糕点凌乱,矮瓶中的梅枝也被揉烂了随意丢在地上。 可就算如此,裴锦依旧无法发泄心里的火气,不满道:“这都唱的是什么啊?难听死了!” 一旁宫女劝道:“公主,您要是觉得这里观感不好,便回到前面原来的位置坐着吧,这里太偏僻了,前面再有人说笑,您自然听不清楚。” 裴锦不愿意,“本宫才不回去,皇后仗着身份,就连本宫吃个糕点她都要管,烦都烦死了,回什么回去?你要是再多嘴,当心本宫把你拉出去杖毙!还有,本宫让你找顾初月,你看到了没有?” 宫女被吓得不行,却因为没看到,更是害怕,只敢小声道:“宫、公主,奴婢根本不认识顾大小姐啊,哪里找得到她在哪里……” “蠢货!”裴锦愤怒地瞪着她,“不认识不知道去问吗?就知道在这里站着偷懒!快去问,要是找不到顾初月,本宫拿你是问!” “奴、奴婢这就去问……”宫女连忙离开。 另一宫女道:“公主,会不会是李贵妾在骗您啊,奴婢虽然不认识顾大小姐,但是奴婢认得李贵妾,刚刚奴婢看了,并没有在这牡丹亭里看到李贵妾的身影。” 裴锦又从梅枝上撸下了几朵梅花,在掌心里狠狠地攥着,“你放心,李莹莹她不敢骗我,听说皇后那个老女人把所有的世家夫人都邀请过来了,顾初月一定也在这里!” 又过了片刻,那个去寻人的小宫女还是没有回来。 裴锦将手里的梅花瓣子随手扔到地上,怒声道:“李莹莹那个贱人,居然真的骗我,看本宫怎么找她算账!” 话音刚落,刚刚那宫女便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公、公主,奴婢找到顾大小姐了,她就在对面那边。” 裴锦冷哼一声,“谅李莹莹一个小贱妾也不敢骗我,仔细想想,本宫和顾初月也好久没有见面,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听说她失忆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本宫倒是要去见识见识,你,带路!” “是。” 裴锦一行人直接穿过不少案桌,走到了对面,看着那轮廓熟悉的脸,心里隐藏许久的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天灵盖。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年顾初月仗着自己的力气把她的头往水里压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事情。 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那么李莹莹同她说的,也多半就是真的,顾初月一定是不想让她嫁入学士府而设计阻挠她! 周围人的视线都渐渐被裴锦给吸引了过去,皆不知道这位二公主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毕竟她的位置可不在这边。 而这些夫人小姐也都知,只要是有裴锦在的地方,多半是有祸事要发生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哪个倒霉鬼了。 第619章 不好意思,手滑了 顾芳菲也听到了动静,看着二公主好似是在朝着她们这方向而来,便拉了拉顾初月的袖子,轻声道:“大姐姐快别吃了,二公主好似是朝着咱们过来了,诶?好像……还是咱们这一桌?” 顾初月这才放下了糕点,也看了过去,确实见到二公主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好奇道:“她过来做什么?” “不知道,我和娘亲在凤仪宫坐了许久,都没看到二公主过去,怎么现在倒往咱们这边走来了?” 随着裴锦的步子定住,她们一同起身,按照规矩行礼: “二公主安好。” 裴锦得意地扬起下颌,她早就过了及笄的年龄,所以身高比她们都高上不少,便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你就是顾初月?听说你被贼人掳去,不仅失忆了,还失了清白,是这样吗?” 顾初月不卑不亢,浅浅一笑,“二公主的话,臣女不敢苟同,臣女不过是在家中玩耍发生意外,这才失去了记忆,并非公主所言。” 裴锦冷哼了一声,“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像是只疯狗,现在变得伶牙俐齿,可惜,还是只乱咬人的疯狗。” 顾初月也不气,只是笑着不说话。 倒是顾芳菲听不下去了,刚要和裴锦好好理论一番,手臂便被人抓住了,动弹不得,一回头,就见王氏皱着眉头,朝她不断摇头,“莫要冲动。” “可是,她怎么能那么说大姐姐呢?娘亲!” “闭嘴。”王氏低声训斥。 顾初月也是回头,安慰道:“二妹妹不必担心,二公主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呢。” 眼前人既不气,也不恼,裴锦就像是一拳头打向了棉花似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处,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她气急反笑,“就是啊顾芳菲,本宫是在和你姐姐开玩笑呢,你急什么啊?真是鲁莽不知礼数,人人都说你是都城第一才女,依本公主看,怕是夸大过头了吧?” 恰时,有宫女过来送茶。 裴锦正好看到,眼中忽然闪现出恶毒的光芒。 她伸手便拿起那盖碗茶,趁众人不注意时泼向了顾初月。 “啊!” 顾初月手疾眼快,连连遮住了脸向后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定住了步子。 滚烫的茶水泼在她的宽袖短袄上,依旧冒着蒸蒸热气,茶叶也挂在了上面,若非她怕冷穿得有些厚重,水浸不到最里面的中衣去,否则,定要烫伤。 众人反应过来后,也是目瞪口呆。 顾芳菲连忙挣脱王氏的手臂,拉着顾初月好一通检查,“大姐姐,你没事吧?” 说完,又瞪向了裴锦,“二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也是倒吸了一口气,无一不在感叹这二公主的恶毒,又在庆幸着,幸好这顾初月躲得快,否则这滚烫的茶水泼到脸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就怕是华佗在世也不能恢复如初了,再若是夏天,衣着单薄,怕是除了脸,身子也不知要烫伤成什么样! 有夫人不满于二公主的行为,出言道:“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公主禁足许久,却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有人开头,就有人开始附和。 裴锦见多了这种众人声讨的场面,心里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无论她犯了什么错误,父皇都会向着她、原谅她的。 她得意洋洋地看着顾初月,将手里的盖碗扔到地上,“不好意思啊顾小姐,手滑了。” 顾初月依旧不气,而是把视线定在了裴锦露出来的手上,果真如小表姐所说。 手部指关节错位,像是山峰上的嶙峋怪石一般,七扭八歪毫无美感,左手更甚,桡腕关节直接扭向外侧,导致整个手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直垂下去,是永久性的畸形。 顾初月恍然大悟般移开视线,伸出了雪白纤细的手,轻轻捂住了唇,却遮不住清脆笑声,“若是别人,这样敷衍的理由,臣女定是不会相信的,好好的手端着茶盏,哪那么容易滑?不过,二公主比较特殊,手滑也是正常的,若是不手滑,才不正常呢,臣女是理解的。” “你!” 裴锦最讨厌别人拿她的手开玩笑,这是她一辈子的污点,是她身上唯独不完美的地方。 如今被人这么羞辱,她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顾初月的嘴。 但是,裴锦几次咬牙,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她死死地瞪着眼睛,口上却说着与之相反的话,“顾初月,你果然变了很多,来人,带顾小姐下去换衣服,免得宫宴上出丑,怪在本宫的头上。” 话音一落,顾芳菲便拉住了顾初月的手臂,担心道:“大姐姐,不要去,谁知道二公主又在耍什么把戏?” 顾初月却并不担心,而是毫不畏惧地看向了二公主,笑道:“二妹妹,公主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你就放心吧,我去换件衣裳,这就回来找你们。” “大姐姐……”顾芳菲还是担心,生怕这二公主会对大姐姐不利。 “放心吧。” 直到顾初月随着宫女出了大殿门,众人这才收回了视线。 裴锦依旧站在原地,想着接下来顾初月的下场,哪怕看见了众人面上厌恶的表情,依旧呵呵地笑出了声。 刺耳的笑容配上娴静的容貌,莫名让人心生诡异之感。 裴锦满脸阴寒,世人都说她放荡不堪,那好,她就要让世人看看,那些所谓的高门贵女依旧人尽可夫,到时候,她要看看,这些虚伪的人还能再说出些什么话。 最前面的几排案桌同样可以听到这刺耳的笑声。 嘉贵妃见那顾初月成了落汤水鸡,心里解气的不得了,此时,就连看裴锦那张恶心的脸,都舒心了几分,她看向了斜前方的殷皇后,笑道:“这二公主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竟然连朝廷命官之女都敢欺辱,真是不把娘娘和陛下放在眼里。” 殷皇后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戏台。 嘉贵妃觉得无趣,冷哼了一声,心里腹诽着装模作样,收回了视线。 青檀低声道:“娘娘,要不要奴婢派人把二公主叫过来?” 殷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戏台上的伶人,“不必。” 第620章 冷宫 青檀回头看了眼不知在发什么疯的二公主,“可惜皇上不在这里,真应该让皇上也看一看二公主的德行。” 殷皇后自鼻尖嗤了一声,挥了挥手,“皇上深知,可惜,旁人,许有不知,本宫甚至听到传言,说二公主禁足之后,性子温顺许多。” 青檀会心一笑,“奴婢明白了。” 说完,便偷偷出了牡丹亭。 东齐皇宫占地辽阔,今日除夕宫宴,御花园中心正是热闹的时候,可边边角角的幽径依旧人烟稀少,除了偶尔可见的一两棵将要枯萎的梅树,一片荒芜。 越往里走,越安静。 珍珠跟在小姐身后,越走越害怕,“小姐,这是哪里啊?咱们还是回去吧……” 顾初月拍了拍珍珠的手,笑道:“回去做什么,二公主一片好意,我怎么能拒绝呢?” 宫女许是听到了声音,回头道:“顾大小姐,公主殿下的宫殿就在前面,再走走就到了。” 珍珠听着觉得不靠谱,紧紧拉着小姐的袖子,“小姐啊,二公主受宠,宫殿怎么可能在这里?这里冷清得像是画本子里的冷宫……” 顾初月轻声呢喃,“是啊,多冷清的地方。” “就是就是,小姐咱们快离开吧?” 她看了眼前面,不见宫殿,大片的积雪沾染了泥土,树枝碎石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堆积着,脏乱一片,泥泞不堪。 她看了眼四周,除了她们三人以外,连只野猫都没有,可见这处有多么荒凉。 珍珠催促,“小姐啊……” 顾初月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示意让她不要说话,而是微微弯腰,踮着脚尖慢慢靠近前面带路的那个宫女,对着她的后颈,一个手侧刀便劈了下去。 连声闷哼都没有,那宫女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珍珠满脸的担心恐惧瞬间变成了满脸的惊讶。 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嘶……” 一个手侧刀下去,顾初月没忍住叫出了声,捂着自己的右手就是一阵揉捏,那股子麻意这才下去了几分。 这具身体当真是娇小姐的典范,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一双手嫩得跟那葱白儿似的,偏的那宫女又瘦弱,脖子上都是骨头,这一手刀下去,她整个手到现在还是麻痛的。 珍珠连忙上去查看那宫女,不可思议道:“小姐,她、她还有气……” 顾初月哭笑不得,“你家小姐不过是把她打晕了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怎么可能没有气儿了?你动作快点,将人拖到草丛里,不要让人发现了她。” 这宫女生得瘦小,珍珠三五下就把她拖到了草丛里,还用些干枯的草枝又遮掩下,这才拍着手上灰,出来找顾初月。 “小姐,已经藏好了,咱们现在去哪?” 顾初月慢悠悠的将短袄上挂着的茶叶一点点捏下去,随口道:“去哪里不行?只是不能回牡丹亭,走吧,这处阴冷得很。” 珍珠忍不住指了下藏着那个宫女的地方,“小姐,她要是醒了后不会去找二公主告状吧?到时候小姐一定会被扣上打晕宫女的罪名的,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顾初月举起了自己一双纤细的手,无辜道:“你觉得这样一双手,像是能把人打晕的吗?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宫女晕倒的事情,我只知道二公主的宫女刚出牡丹亭没走多远,就说自己要去如厕,结果,便再没有回来,我这个不识路的宫外人,只好先行回去,处理被泼了茶水的衣衫。” 珍珠竖起了大拇指,“小姐真是聪明。” “好啦,咱们快走吧,免得等会儿有人来了。” 在二公主忽然隐忍脾气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儿,而且还大度地让宫女带她到自己的宫殿去换衣裳,这和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在牡丹亭里无聊得很,吃糕点吃得停不下来,多长肉呀,忽然有个这么有趣的事情,她倒想看看这二公主是在耍什么把戏。 没想到,这么拙劣。 把她带到一个地方然后忽然消失,再然后派一堆男人过去让她名节不保? 她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但没想到的是,二公主居然这么蠢,当众让自己的宫女把她带出去,然后陷害她名节不保? 莫说那些看倦了宫心计的妃嫔们,就说今晚聚集在宫里的那些权贵夫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且学士府本就子嗣稀少,她还是原配所生嫡长女,她祖母、老爹还有一群缠缠绕绕的势力关系,谁能罢休? 她可惜地摇摇头。 手握一把好牌却拼命在打烂的,她只见过二公主一人。 她们顺着原路返回,走了许久都是一条路,可再走走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一条岔路口,却犹豫了,不知往哪个方向。 路旁的草坪里,有在清扫的宫女,宫女看着她们满脸迷茫的样子,主动上前道:“小姐可是来参加除夕宫宴的?这是迷路了吗?” 顾初月轻轻点头,“正是,皇后娘娘请我们去牡丹亭听戏,可我找不到路了。” 珍珠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还请姐姐指点指点,我们要往哪里走。” 那宫女开心地接过银子,“牡丹亭啊,那离这可还有些距离,小姐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说完,便又看了眼珍珠的袖子,意思不言而喻。 珍珠看了眼顾初月,见她点头,便又拿出了碎银子给那宫女,“那麻烦姐姐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宫女笑得合不拢嘴,“小姐真是太大方了,小姐来的那个方向正通往冷宫,一般人都是不会过来的,要是想去牡丹亭,小姐得往那个方向去。” 顾初月看了一眼身后那条小路,笑而不语,真真是又应了画本子里的情节。 顺着宫女指的路慢慢走着,一路上的景色终于变得繁华茂盛起来,不似刚刚那片区域,死气沉沉的。 听了刚刚那宫女的话,珍珠愤愤道:“二公主真是太坏了,泼小姐茶水不说,还把小姐往冷宫带!幸好小姐识破了她的阴谋。” 顾初月倒也不气,“罢了,天道好轮回,与其生气,倒不如想想这衣裳要去哪里换。” 第621章 一顿撒娇 顾初月刚刚听了二公主一通挑衅,唯一觉得有道理的就是如果穿着现在身上的这件短袄参加宫宴,一定会丢人的,浅色的锦缎浸染了褐色的茶汤,一团一团的,远处看可能有些迷糊,但一靠近,便能瞧见挂在上面有些微干的茶叶碎,很是狼狈。 尤其,她身上穿了几件中衣都湿的差不多了,原本最里面那件没有湿,但过了这么久,茶汤慢慢地浸透,也湿得差不多了,被这冬风一吹,着实有些冷。 再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她非得被吹成风寒,又要卧床几日。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啊! 珍珠手足无措,想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小声提议道:“小姐要不要找找以前的手帕交帮帮忙,看看那些小姐们有没有带备用的服饰?” 顾初月摇了摇头。 先不说原主以前认识的那些手帕交她一个都不记得,就算记得,她也是不想去招惹的。 毕竟这种欠人情的事情,还是少一桩是一桩,尤其,还有可能天降大锅,到时候没被冬风吹倒,先被黑锅砸晕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珍珠急得团团转,“那小姐可怎么办啊!” 她不以为然地拢着披风,“还能怎么办?实在不行就一直披着披风不摘喽,这样别人就看不到湿的地方了,咱们再找个暖和些的宫殿歇歇脚,应该可以抗到宫宴。” 就在两人都准备就这样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童声: “月月姐姐!月月姐姐等等我,不要再走啦!” 顾初月听着声音可是耳熟,便回头一看,哪知就瞧见打扮得像是福娃娃一般的广白朝着她们跑来,头上的两个小鬏鬏一晃一晃的。 小步子哒哒哒的,跑得还挺快。 地上积雪虽清,但因着行人来回走动,还是有层薄薄的霜覆在地面上,她怕广白摔倒,连忙迎了上去。 “小白,不要跑了,姐姐这就过去。” 广白不听,还是小步跑着,小胖脸上面的肉一颠一颠的,别提多可爱了。 顾初月看着停在面前的小孩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又见他身后空无一人,这才好奇道:“诶?小白,你怎么在这里呀?” 广白扑进了她怀里一顿撒娇,不开心道:“姐姐不知道,师父又去广陵了,听说那里有好多好多好多的人都生病了,师父就把我抛到了太医院里,让一群伯伯轮流照顾我,然后去了广陵,也不带着我一起去,哼!” 顾初月对那处的灾情也知一二,却没想到连达官贵人都随缘医治、世人皆道古怪老头的李太医,会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选择前往灾区。 她安慰道:“小白,李太医此乃大义之举,是去做积德行善的好事了呢,但也正是因为广陵现在环境恶劣,才不方便带小白一起过去的,是有原因的哦。” 广白还是不高兴的哼哼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珍珠见他不停在小姐怀里蹭,连忙把他抱下来,“小白啊,小姐身上湿,小心透到你那小褂上去。” 广白歪着头,肉乎乎的小手碰了碰顾初月的宽袖,“呀!真的好湿啊,月月姐姐是不是不乖,也偷偷打雪仗玩了呀?” 顾初月被这天真的话语给逗笑了,她摸了摸广白的头,“你呀,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你当姐姐和你一样大呀?还打雪仗,哦……” 她拉长音调,调笑道:“是不是小白被抓到过呀,还把衣服给弄湿了?” 被说中了的广白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嘿嘿,被月月姐姐说中了,那小白的衣服是被雪弄湿的,月月姐姐的衣服是被什么弄湿的呢?” 珍珠想起了就气,“小姐的衣服是被——” “珍珠。” 顾初月看了她一眼,打断了她说的话,转而又看向了广白,回道:“姐姐的衣服也是被雪水弄湿的,和小白一样呢。” “不对!”广白双手叉腰,小大人似的抬起头,“哼哼,姐姐休想骗我哦,姐姐的衣服上有颜色,雪化了是没有颜色的,所以,姐姐的衣服绝对不是被雪水弄湿的,小白说的对不对?” 顾初月低头看了一眼,短袄上的一团一团越发明显,没想到小白这么聪明,只好竖起了大拇指承认,“小白真是聪明,这样都能看得出来,姐姐的衣服确实不是被雪弄湿的,而是喝茶的时候喝得有些急,一不小心扣在了衣服上。” “啊?”广白的小脸瞬间便皱在了一起,“那一定好疼的吧?我以前就被热水烫过,还起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泡呢,快走快走,我带月月姐姐去找太医!” 说着,就拉起了顾初月的手,要带她去太医院,边拉边道:“太医院我可熟啦,都是我的伯伯哦……” 顾初月无可奈何的拉住了一直往前拽着她的广白,“小白啊,姐姐没有事情的,姐姐穿的多,没有被烫伤的,只是衣服湿了而已。” 广白一听,这才不那么用力拽她,而是噘起了小嘴儿,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啦!我可以带月月姐姐去换衣服哦!” 说完,便用尽全力拉着顾初月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嘴里还不停催道:“月月姐姐走快点,走快点,我带你去换衣服哦!” 珍珠仿佛看到了希望,高兴道:“小姐,小白在宫里面住,没准儿真的有办法呢?” 顾初月无奈的看着他们二人,小白是被太医院里面的太医照顾,能有什么女孩子的衣裳? 但一想想小孩儿刚刚不太高兴的样子,便也由着他去了。 左右她不过找个地方坐一坐。 广白一路蹦蹦跳跳的,很是熟悉的走着宫里的每一条小路,边走还边介绍。 小孩子的心境就是这样的单纯,清风一吹,坏心情便随着天空中的云一起飘走了。 顾初月看着石子路两边的风景,虽没有凤仪宫周围繁华,却也十分的雅致。 忽然,手被用力拉了拉。 低头,就瞧见广白伸出了肉乎乎的手指,指着上方兴奋道:“到啦到啦!月月姐姐,咱们快进去吧,我带你去换衣服哦!” 第622章 永乐宫 顾初月抬眸望去,就见面前宫殿正上方的匾额上题着三个大字——永乐宫。 “这是哪里呀?” 广白抬手,虚空指着那几个字,流畅道:“永乐宫呀,姐姐难道不识字的吗?” 说完,还催促道:“哎呀,姐姐快点走嘛!” 顾初月犹豫地问:“……呃,小白,这……永乐宫?这不是太医院给你安排的住处吧?” “不是呀,这是安妃娘娘的宫殿,墨墨哥哥受伤了,安妃娘娘就没有去牡丹亭,而是留在这里照顾他,安妃娘娘可好可好了,不仅教我读书写字,还给我好多好多糕点吃呢!她一定会帮助月月姐姐的!” 顾初月再一次:“……” 墨墨哥哥? 受伤? 安妃娘娘? 要是她没猜错,这位安妃娘娘,就是七皇子的生母了。 她曾经听芳姑科普过,这位安妃家世平平,也是位可怜人,孩子刚生出来,便不会哭,一双腿更是毫无知觉似的无法活动。 后来经过李太医治疗,大腿已经逐渐有了知觉,可惜小腿却还是无法活动,无论去哪里,都只能坐在轮椅上。 小小年纪,不知受了多少白眼欺负。 后来听说,皇上心疼七皇子小小年纪便如此遭遇,这才给安贵人升了位分,成了现在的安妃。 也是宫里唯一一位,虽然膝下有龙子,却不被所有人放在眼里的一位妃子。 她缓缓叹了口气,若非如此,家世平平的安妃娘娘,在这步步惊心的皇宫里,也怕是根本护不住尚且年幼的七皇子。 她随着广白的步子,被带到了宫殿里。 广白熟络的和守门宫女说着话,那宫女进去通传,再出来时,道:“顾大小姐,我家娘娘有请。” 珍珠习惯性地拿出了碎银子,没想到却被那宫女拒绝了,“分内之事,奴婢万万不敢收,多谢小姐。” 珍珠第一次见到有赏赐不要的宫女,便看向了自家小姐。 顾初月也是有些意外,回眸道:“那便算了。” 随着宫女引路,慢慢走到了内殿。 “娘娘,顾大小姐到了。” 顾初月上前行礼,“参见安妃娘娘,臣女给安妃娘娘请安。” 安妃闻言,放下了手中已经缝制了一半的锦袍,笑道:“无需多礼,来人,看座。” 顾初月低头间,身后就被搬来了一把圈椅,她款款起身落座,抬眸,这才看清了这位安妃娘娘。 在美人云集的后宫里,安妃的姿色只能算是中等,连偏上,都算不到,也许是一心一意照顾七皇子而鲜少出宫,皮肤有些病态的白,没什么血色,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眉眼间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 广白哒哒哒地跑了过去,认真道:“娘娘,月月姐姐的衣服湿了,好湿好湿,但是却没有衣服换,娘娘可以借给我一套衣服吗?月月姐姐要是不把湿衣服换下来,会生病的,我不想看到月月姐姐生病……” 安妃温柔地摸了摸广白的头,“好,素儿,去拿一件和顾大小姐身上颜色类似的短袄来。” 顾初月道谢,“多谢娘娘。” “小事一桩罢了,何必言谢,二公主之举,本宫也有所耳闻,真是难为你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娘娘……怎么也知道了?” 她刚刚好像听小白说这位安妃娘娘并没有去牡丹亭呀? 那怎么也会知道? 素儿捧着一件短袄出来,回道:“我家娘娘和七皇子回宫时,正听到御花园里的宫女在议论呢,说出了许多版本。” 顾初月没想到这宫里消息的传播速度如此之快。 才多久呀,就连不在场的安妃娘娘都知道了。 八卦的诱惑力真的无法抵挡,简直是成了人们的本能啊! 安妃微微抬手,“素儿,将短袄拿给顾小姐,顾小姐,你看看喜不喜欢,我不喜繁琐,故衣物也比较素净,还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顾初月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娘娘帮忙,已经是臣女的荣幸了,臣女又怎么敢嫌弃呢?” “不嫌弃就好,这湿衣服穿着多难受啊,素儿,带顾小姐下去换衣服吧,脱下来的衣服便放在熏笼上吧,许能干得快些。” 她又福了福身子,“多谢安妃娘娘。” 素儿带路,“顾大小姐,请随奴婢到这边来。” 顾初月被带到了偏殿后,便把素儿支了出去,这才开始解衣宽带。 珍珠打开那件短袄,有些惊讶,“小姐,这短袄和您身上这件虽然颜色相近,可布料和花纹却差了许多,没想到这位安妃娘娘身在妃位,却这么朴素。” 浅淡藕妃色的短袄上只是简单绣着杜鹃拾花纹,布料虽不是极其名贵的锦缎,却也是比较贴肤的舒适面料。 她道:“这位安妃娘娘,确实和宫里其她的妃嫔不大一样,像是把一切都看淡了似的,就像是商人不看重金钱一般,丝毫不在乎隆宠似的。” 珍珠也赞道:“安妃娘娘真的是心地善良,明明知道小姐这身茶是二公主泼的,却也不怕因为帮助小姐而得罪二公主,还借给了小姐袄子穿。” “谁说不是呢?” 脱下湿漉漉的短袄和几件中衣,顾初月这才出去,又被素儿带到了内殿里。 小姑娘换下了绣着金桂繁景的短袄,穿上了清素的杜鹃拾花短袄,虽不及前者贵气逼人,却也灵秀温雅。 一双水杏眸如同阳光下波光粼粼的碧湖一般漂亮。 安妃眼中划过惊艳:“顾学士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沉鱼落雁,知书达理。” “娘娘谬赞了。” 她微微低头,一副乖巧模样。 安妃似乎看出了什么,笑道:“坐吧,不必一直拘着,你那短袄、中衣,本宫已经让素儿放到熏笼上了,只是冬日衣物厚重,若是要彻底变干,许是要些时辰,你若是愿意留下来等候,本宫便安排一间屋子给你休息,若是想着回那牡丹亭继续听戏,待衣服干了,本宫便叫人送去给你,也是可以的。” 顾初月没想到这安妃会如此为她考虑,不禁道:“这是臣女第一次得幸见到娘娘真容,没想到就让娘娘帮了臣女这么一个大忙,臣女真是不知要如何感谢娘娘。” 第623章 免得有人想要一箭双雕 安妃看着在地上玩耍的小白,勾起了一抹慈爱的笑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再者,顾大小姐是小白的姐姐,李太医于本宫有恩,本宫理应帮忙,也望顾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顾初月只是笑而不语,因为她和这位安妃娘娘并非熟识,而是今日头一次目睹真容,虽然是因为小白,可人情已经欠下了,若是再待下去,怕是会越欠越多。 珍珠站在她身后,见小姐还在犹豫,便小声说出了心里的顾虑:“小姐把那宫女打晕了,估计现在也醒不了还在草丛里呢,二公主派人过去发现小姐已经离开冷宫,会不会正四处在找小姐啊?” 顾初月沉思片刻,觉得珍珠说得也不无道理。 因着今日的计划,她是不能和二公主有冲突的,所以才将计就计,一直隐忍,免得大戏上演之后,有看她不顺眼心思不轨之人加言陷害,想要一箭双雕。 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毕竟人已经交到了南统领的手上,一介平民能做到今日这个位置,成为由皇上直接管辖的御林军统领,必定也是心思缜密,有些手段之人。 今晚的大戏会如期上演。 她不如等好戏开场的时候再登场,若是在永乐宫等待,还会有人证物证,免得有人拿她的去向当说辞。 现在,确实不是出去的时候。 债多不压身,这人情,估计也差不多? 她嫣然答应,“那就劳烦娘娘了,不过房间便不必了,我和小白也有几日没见了,我同他说说话,玩一玩便可。” 安妃欣然答应,“你们叙叙旧也好。” 坐在地毯上玩着小木偶的广白一听,便兴奋地跳了起来,“好呀好呀,我带姐姐去我住的屋子,里面又大又漂亮。” 说完,又拉着顾初月的袖子让她弯腰,像是说悄悄话似的还用小手从侧面挡住了嘴,“姐姐,我还给你留了好多好多好吃哒,都是宫里面特别好吃的糕点哦!” 说完,就拉着她走,“姐姐咱们快走吧!” 顾初月被拉得身子都歪了,只好匆匆和安妃娘娘行了个礼,便随着广白出了内殿。 广白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处侧殿,推开了门,非常骄傲地指着满屋子的奇珍玩具和各派糕点小吃,“这些都是安妃娘娘和墨墨哥哥送给我的呦!” 说完,便不停的给顾初月塞糕点,还催促她快点吃。 说完,还张罗着要给她剥橘子,她想要自己剥,没想到被广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月月姐姐,你的手受伤了,让我来吧!我来,我来就好啦!” 顾初月被强行按在贵妃榻上坐好,见小白正低头认真剥橘子,不禁想起了小孩儿当时在御花园里说的话,“小白,你老实和姐姐说,你现在是住在太医院呀,还是在永乐宫呢?” 广白想了想,道:“都有住,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安妃娘娘这里,这里没有难闻的药材,还有好多的糕点,安妃娘娘还不会扣减我的膳食!” “扣减……膳食?”顾初月听了觉得不可思议。 这太医院里面的太医,可比李太医小着辈分呢,李太医支援广陵,敢把一个孩子放在太医院,就说明,他是信任那些太医们的。 小白作为老前辈的唯一徒弟,那些太医们虽不至于放在手心里捧着,但也做不出扣减一个小孩子的膳食这种事情吧? 在她的注视下,广白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把橘子递给了她之后便垂下了肉乎乎的小脸,“其实、其实也不是那样哒,都是师父,临走之前说让伯伯们看住我,绝对不让我进御膳房,还说要我多运动,若是回来后发现我又便胖了,便罚我去爬普陀寺的云梯……” 顾初月看着广白圆滚滚的小肚子,心里面默默为他擦了把汗,想着这云梯呀,你是爬定了啊…… “不过,你又怎么会住到永乐宫来了?” 说起这个,广白一下子便欢快起来,“因为进宫那天晚上我碰到了墨墨哥哥,我见过他哦,因为师父之前进宫都会带着我哒,当时我好饿,他说安妃娘娘给他准备了晚膳,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我没忍住,就跟着回了永乐宫,安妃娘娘夸我好可爱,问我愿不愿意在这里住,然后就……嘿嘿……” 顾初月点了下他的小脑门,“你倒是答应得快,当心李太医回来后罚你去爬云梯。” 广白绞着手指,“那、那也得吃饱了再去爬嘛……” “你呀。” 广白从圈椅上跳了下来,扑到了顾初月的怀里,“姐姐一定要帮我保密哦,绝对不可以告诉师父,不然,我可就惨了!” 顾初月捏了把他肉乎乎的小脸蛋,小白现在越发的圆润,就算谁都瞒着,李太医一双眼睛也看得出来啊?! 广白见她不说话,小脑袋便在她怀里胡乱拱着撒娇,“月月姐姐、姐姐就帮帮小白吧,好不好嘛,好不好?” 顾初月被他磨得没法子,整个身子后仰,感觉着圈椅都快倒了,只好道:“好好好,只是你可要节制些,不能再吃这么多了,否则就算我们大家谁都不说,李太医呀,也会看出来的。” “啊?”广白不相信,“大家都不说,师父怎么可能知道呢?” 她拍了下广白的小肚子,“看这里呀!” 广白害羞的红了脸,抱住了自己的肚子,“那就少吃点嘛,对啦,姐姐,我这儿还有素儿姐姐做的蜜饯果子哦!” 说着,就去小柜上面翻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罐子下来,塞到了顾初月的怀里,“姐姐吃!” 顾初月打开一看,里面是许多的柿饼,每一颗的枝蒂上面都系着红绳,白色的霜包住了原本火红的柿子皮肉,明明经过风吹日晒,可无论是形状还是外表都依旧精致得很,看着便令人食欲大开,轻轻一咬,竟然还会爆浆! 柿子浓郁的香甜味儿弥漫在口腔里,像是在吃新鲜的柿子一般。 广白也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吃着,“好吃吧?这可是素儿姐姐的独门手艺哦,在都城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她还会做别的果子,也都好好吃!” 第624章 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小孩子的精力充沛,吃完蜜饯果子又依依向顾初月介绍自己的新玩具、新朋友、还有漂亮的家具,两个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和得很,广白吃了许多的零嘴儿,加上刚刚太过兴奋了,这么忽然变得安静,一坐下便是不停地打哈欠,没一会儿,便靠在圈椅上昏昏欲睡。 顾初月就坐在一旁,看着小孩子安静乖巧的睡姿,没忍住上去戳了戳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小嘴儿湿漉漉的微微嘟着,越来越像年画上的送福宝宝了。 只是圈椅上到底空间有限,她怕小白一翻身便掉下去,便弯腰准备把他抱到榻上安心睡。 珍珠一看,及时道:“小姐手上还有伤,让奴婢来吧,奴婢力气也大些。” 说完,便把广白抱到了榻上,细心的给他盖好了被子。 直起腰时,珍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小胖墩儿真是越来越重了,以后来见他呀,都得叫着簌簌阿离才好。” 顾初月轻声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走吧,去外面透透气,小孩子睡觉轻,免得咱们说话把他吵醒了。” “是。” 说着,两人便退出了侧殿,关上了红木槅扇门。 永乐宫并非大宫,离御花园中心遥远,离皇上的寝宫和凤仪宫也有些距离,但贵在安静,银装素裹间唯独一树红梅立于庭院中,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那棵红梅漂亮吧?是娘娘在怀七皇子时亲手种下的,当年还枯过一次,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了这样的大树。” 顾初月回眸。 素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笑道:“顾大小姐,您的衣裳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是上面的茶渍还没有消退,回府后可能要好好请洗一番。” 顾初月点头,“多谢。” “顾大小姐客气了,衣物还在熏笼上呢,在等您去摸摸干的程度,不然奴婢也不敢冒然拿下来。” “好。” “这边请。” 素儿引着顾初月又回到了内殿。 彩铜双耳炉上插着线香,被安放到了殿中的一处角落,许是放得偏,袅袅生烟却不觉得浓郁刺鼻,任凭其弥漫在这殿内,散着淡淡的清香。 安妃瞧见来人,笑道:“太医院开的安神香罢了,顾大小姐若是不喜欢,本宫便叫人熄了也无妨,本就燃了许久,也没什么作用。” 顾初月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这香和臣女祖母屋中燃的线香如出一辙,臣女闻了只觉得亲切呢。” “那便好,诶?怎么不见小白?” “他呀,早就睡着了呢。” 这时,珍珠过来道:“小姐,只有衣领处还有些湿意,别处都已经干了。” 安妃招手,“衣领而已,干的也快,顾大小姐若是不嫌弃,便在这坐一坐,等一等,很快便好了。” 顾初月连忙道:“臣女怎么会嫌弃呢,只是怕打扰娘娘休息,要是这样,臣女的罪过可就大了。” 素儿叹道:“顾大小姐就别客气了,娘娘就是因为睡不着才点这安神香的,小姐不如留下,一来等衣裳,二来还能陪娘娘说说话。” 顾初月在凤仪宫的时候也有听说,这七皇子好似是摔伤了,小小年纪命运多舛,想来,安妃娘娘便是在为这忧心。 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瞧着外面的天色,衣服没干,也没有听到消息传来。 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她便应下了,“那就叨扰娘娘了。” 安妃长叹了口气,“这宫里冷清惯了,顾大小姐愿意坐一坐,何来叨扰一说。” “娘娘今日帮了臣女这么一个大忙,反而还这么客气,不如,娘娘便直接叫臣女初月吧,顾大小姐、顾大小姐的叫着,臣女听着实在是于心不安。” 安妃笑了笑,“好,初月,你也别站着了,快坐吧。” 素儿搬来一把圈椅。 她缓缓落座,在这样的场合,腰身已经习惯性的挺直,手臂端放在小腹前。 安妃见她礼数周全,不由捂唇一笑,继续摆弄着桌上的针线。 两人也不说话,直到慢慢传来摆弄布料的声音。 顾初月就这么坐着,两人也不说话,她也没什么事情做,消息没传来前,或是衣服没干前,难不成就这么大眼看着别人绣衣服? 桌上虽然摆着糕点,但是她刚刚已经被广白塞饱了,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 而桌上的盖碗茶她刚刚也看了,是她最讨厌的荷叶茶…… 就这么干坐着,实在是尴尬。 安妃见她也不动,便放下了针,微微蹙眉,“可是糕点和茶水不合心?” 顾初月一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也不怕娘娘笑话,臣女刚刚被小白拉出去,同他吃了不少零嘴儿,这会子哪里还吃得进?” 安妃上下打量着她,“初月看起来如此苗条,不像是好吃之人,没想到和小白一个心性。” 听她这么一说,顾初月的脸更红了。 但总算是找到了话匣子,不至于一直尴尬着,她主动开口,“不瞒娘娘说,臣女惯喜欢吃那些蜜饯果子,可吃了这么多,却没有吃到过像今日这么香甜特殊的。” 安妃也有些好奇,手上针线却不停,“哦?是什么果子,竟能得初月这般赞叹?看来,御膳房的手艺又精进了。” 她浅浅一笑,也有些回味,“不是御膳房做的果子,听小白说,是刚刚那位名叫素儿的宫女做的,臣女吃过许多的柿饼,却都比不过今日吃到的这份。” 安妃动作一顿,手中穿着红线的绣花针悄然从手中滑落,掉到了盛满线团的竹篓子里,手指却依旧僵滞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变得毫无血色。 顾初月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起身道:“娘娘,您没事吧?” 安妃扯着唇角,却怎么也扬不起笑容来,“无碍,刚刚手抖了下。” 说着,竟把手伸进了竹篓子里去找那根针,手无措的翻找着。 “嘶!” “娘娘?!” 安妃的食指指肚上被划了一条长长细细的伤口,伤口虽细,却不断落着血珠。 素儿立刻上前,用帕子包住了安妃被针划伤鲜血直落的手指。 “娘娘可还好?要不要奴婢去叫太医?” 第625章 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安妃摇了摇头,“这种小伤,不必劳烦太医来跑一趟,用帕子包上一会,便不会再流血了。” “这怎么能行?” 素儿招呼宫女拿来药箱,仔细包扎着安妃的手指,安妃却不以为然的苦笑,“果真是上了年纪,竟蠢到在线团里摸针,唉……让初月见笑了。” 顾初月担心道:“真的不需要去叫太医吗?” 安妃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紧的。” 顾初月便不再言语,而是看着她们包扎伤口,觉得有些奇怪,她明显发现了刚刚安妃的表情变化,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她没说什么话啊? 只是在说一些琐碎的事情,难不成,是因为那罐子吊柿饼? 她想不明白。 素儿给安妃包扎完后,便朝着顾初月福了福身子,低着头道:“顾大小姐,实在是抱歉,那柿饼手艺是……不能传教外人。” 说完,便抱着药箱匆匆跑出了内殿,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顾初月:“???” 珍珠也觉得不过是个柿饼子的手艺,有什么不能传教的?未免有些小气。 安妃继续拿起针线,只是眉眼间多了层挥之不去的黯然,“还望初月见谅,那吊柿饼的手艺并非素儿私有,而是一位故人祖传的手艺,不便私传,若非是因为小白上次……素儿已经鲜少动手了。” “因为小白?” “说起来,也是件笑事,现在正是吃柿饼的季节,上个月小白随着李太医进宫为墨儿针灸治疗,治疗结束后,李太医便被太医院同僚叫去为支援广陵灾情想法子,不便带着小孩子,便把小白放到了本宫这里,可小孩子坐不住,墨儿又在上课,素儿便把小白带出去转转。” “途经御花园,有宫女手捧柿饼走过,小白见了也想吃,素儿便带着小白去御膳房拿,可柿饼一做出来,便早早送到了各宫去,唯剩一点,被小白领了去,谁知道……” 安妃提着细眉,唇角染上了几分苦笑,“谁知道嘉贵妃娘娘爱吃柿饼,便又让宫女去领,听御膳房的宫女一说,竟追了出去,和素儿吵闹了起来,还把广白推了一下,摔倒在雪地里,小白便哭了起来,好不委屈,还闹着说要去找李太医,而这吊柿饼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果子,外面没得卖,素儿实在是没办法,便只能告诉小白要动手做给他,没想到啊——” 素儿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再次走进内殿,接过话茬:“没想到那小白竟然记到了心里,之后每次过来都提醒奴婢,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做了一点。” 说着,走到了顾初月身边福了福身子,“刚刚素儿多有失礼,还望顾大小姐不要怪罪。” 顾初月捂唇一笑,“无碍,是臣女不知其中故事,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娘娘不要怪罪才好。” 话音刚落,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什么怪罪呀?” 广白哒哒哒地跑了过来,身上的小短袄扭扭歪歪的,连如意扣都上下错乱的系着。 顾初月吵他招手,帮他把短袄穿好,将如意扣一个个解开再重新系上。 广白歪着小脑袋,“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怪罪呀?” 她捏了下广白软乎乎的小脸蛋,“在说一个贪吃的小瞌睡虫,因为吃不到柿饼而哇哇大哭,小白,你说这个小瞌睡虫是谁呀?” 广白一听,原本就因为刚刚睡醒而红扑扑的小脸儿更红了,直接将脸埋在顾初月怀里不愿意出来。 惹得在场人一阵发笑。 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在场,气氛变得越发欢快起来。 直到有宫女进来送糕点,广白才将脸从顾初月怀里抬了起来,乖巧的坐在她怀里吃着糕点,一双大眼睛转着,忽然道:“娘娘怎么又在缝制衣服呀?” 顾初月也看了过去,是啊,自从她进到永乐宫开始,安妃手中的针线就不离手,一直在缝缝绣绣的,就连手指受伤了,也不停歇,可是仔细。 就算安妃不受宠,七皇子不受皇上重视,那也不至于连衣物都要自己缝制的地步吧? 安妃抚摸着手里的衣服,脸上笑容越发慈爱,“是啊,过了今晚,墨儿就要八岁了,一年一年过得如此快,本宫也要做得快些,不然,如何赶得上他穿?” 广白歪着头,“可是墨墨哥哥离十八岁还好遥远哒,娘娘要做多久呀,为什么不慢慢做呀?” 顾初月也是震惊,做衣服做到十八岁?那要做多少套啊?! 她先前想给祖母做件云锦绣五蝠捧寿织金褙子,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缝制完…… 一整套衣服…… 依照她现在的手艺和女红速度来看,是想都不敢想的。 素儿无奈道:“娘娘以前是想着一年四季,一季做三套衣物出来的,现在已经削减成一季一套了,缝制起来,甚至都不休息的。” 安妃却不以为然,“世事无常,人生难料,本宫总是要为墨儿以后做打算呀,不然别的孩子都有母亲所做衣物穿,本宫的墨儿若是没有,会被人笑话的。” 素儿一听这话,眼泪便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呢……” 顾初月闻言,心里瞬间便涌上了抹难以忽视又无法控制的伤感,不由得想起明月苑箱柜里,那一件件绣纹精美的小衣服,都是原主的娘亲手绣制而成的。 想来,当初绣制时的心情,也是如此吧? 母爱无私,而又伟大。 屋中熏笼慢慢地燃着,火红的骄阳悄悄落入西山,夜色渐渐朦胧,如轻纱飘落大地,外面张灯结彩,一片火红绚烂。 顾初月不知大戏何时开场,但是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婵姨和二妹妹定会满皇宫找她的。 这时,素儿拎着一小巧精致的提箱走了过来,“顾大小姐,这是您的短袄,已经完全干了,外面天冷不方便一直捧着,奴婢便把它装进了这提箱里。” 珍珠上前接过,“多谢。” 顾初月也跟着起身,朝着前方福了福身子,“娘娘,天色已晚,臣女怕家人担心,要前去同她们汇合了,今日多谢娘娘帮忙,臣女告退。” 第626章 卿卿玩得很开心啊 顾初月也看了过去,是啊,自从她进到永乐宫开始,安妃手中的针线就不离手,一直在缝缝绣绣的,就连手指受伤了,也不停歇,可是仔细。 就算安妃不受宠,七皇子不受皇上重视,那也不至于连衣物都要自己缝制的地步吧? 安妃抚摸着手里的衣服,脸上笑容越发慈爱,“是啊,过了今晚,墨儿就要八岁了,一年一年过得如此快,本宫也要做得快些,不然,如何赶得上他穿?” 广白歪着头,“可是墨墨哥哥离十八岁还好遥远哒,娘娘要做多久呀,为什么不慢慢做呀?” 顾初月也是震惊,做衣服做到十八岁?那要做多少套啊?! 她先前想给祖母做件云锦绣五蝠捧寿织金褙子,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缝制完…… 一整套衣服…… 依照她现在的手艺和女红速度来看,是想都不敢想的。 素儿无奈道:“娘娘以前是想着一年四季,一季做三套衣物出来的,现在已经削减成一季一套了,缝制起来,甚至都不休息的。” 安妃却不以为然,“世事无常,人生难料,本宫总是要为墨儿以后做打算呀,不然别的孩子都有母亲所做衣物穿,本宫的墨儿若是没有,会被人笑话的。” 素儿一听这话,眼泪便啪嗒啪嗒的往下落,“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呢……” 顾初月闻言,心里瞬间便涌上了抹难以忽视又无法控制的伤感,不由得想起明月苑箱柜里,那一件件绣纹精美的小衣服,都是原主的娘亲手绣制而成的。 想来,当初绣制时的心情,也是如此吧? 母爱无私,而又伟大。 屋中熏笼慢慢地燃着,火红的骄阳悄悄落入西山,夜色渐渐朦胧,如轻纱飘落大地,外面张灯结彩,一片火红绚烂。 顾初月不知大戏何时开场,但是她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婵姨和二妹妹定会满皇宫找她的。 这时,素儿拎着一小巧精致的提箱走了过来,“顾大小姐,这是您的短袄,已经完全干了,外面天冷不方便一直捧着,奴婢便把它装进了这提箱里。” 珍珠上前接过,“多谢。” 顾初月也跟着起身,朝着前方福了福身子,“娘娘,天色已晚,臣女怕家人担心,要前去同她们汇合了,今日多谢娘娘帮忙,臣女告退。” 安妃笑道:“本宫已经派人去知会顾夫人了,不过天色确实不早了,你们早早过去也好。” “多谢娘娘。” 广白一听,依依不舍道:“啊?月月姐姐才来一会儿就要走啊,我还没和姐姐待够呢!” 顾初月安慰他,“姐姐要去参加宫宴,安妃娘娘也会参加,咱们等会就能再见到了,好不好?” “不嘛不嘛!” 安妃轻声道:“不如,初月你便把他一同带去宫宴吧,墨儿受伤,本宫已经禀告皇上,要留在永乐宫照顾墨儿,不去参加宫宴了,皇上,也允了。” 广白一听,立刻抱着顾初月的大腿不撒手。 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败下阵来,只好道:“那小白要听话,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广白欢呼:“我最听话了!” 顾初月牵着他的手,朝着殿外走去,只是待走到殿门口时,忽然停住,回头莞尔一笑,“娘娘,这安神香安的只有神,唯有安心,才能得以心无旁骛,世间虽万物无常,无法预料,可每一步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不留遗憾,才是最好。” 红木槅扇门大开,走廊里火红的灯笼随风轻晃,银灰色的月光透过那戳纱宫灯,柔和而又绚烂的光束落在顾初月的脸色,香雪凝脂,秋权慢转眸波横,胜过人间惊艳色。 安妃不禁一阵恍惚,仿佛透过了她,瞧见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素儿送走顾初月后,又回到内殿,帮着整理线团,“娘娘今日的心情,倒是还不错。” 安妃垂眸,手上针线不停,“她是蓁蓁的女儿,本宫同她自然是一见如故,只是没想到,蓁蓁那样温柔含蓄之人,会生出这样活泼的姑娘,不过,和她一样讨人喜欢,为人,也是一样的善良。” 素儿也道:“是啊,没想到这顾大小姐失忆之后,真的变了许多,奴婢有一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可是吓人,还和二公主扭打在一起了呢,真是胆大。” 除夕团圆夜,皇宫到处一片欢声笑语,唯独这永乐宫,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年味儿。 月盘高悬。 顾初月牵着广白,边走边聊:“这安妃娘娘真是个温柔的姑娘,没想到宫里还有这样淡泊名利之人。” 广白点头,“娘娘一心一意都在照顾墨墨哥哥,都是因为我……”他低下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我不应该贪吃去拿柿子饼的,这样就不会被那个宫女追出去,素儿姐姐就不会和那个宫女吵架,嘉贵妃姐姐也就不会总是为难安妃娘娘了……” 顾初月停下步子,蹲下身子,拉着广白的手,耐心道:“这不怪小白,柿饼是小白先领到的,是那宫女不讲道理在先,和小白没有关系。” 宫中生存法则便是弱肉强食,仗势欺人更是常有。 若是有人看一个不顺眼,无论再怎么样,都会在鸡蛋里挑骨头找茬。 广白吸了下鼻子,将脸埋到了顾初月的肩膀上,“呜呜呜……可我还是好难过唔……” 她拍着小白的背,轻轻哄着他。 忽然,一片阴影涌来,将他们罩住。 珍珠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的少年,不受控制地往后蹿了好几步,“言、言、言大少爷?!” 广白一听,被吓得一哆嗦,抱紧了顾初月的鼻子,“姐姐……” 此时,顾初月:“…………” 她已经不敢抬头了。 在这个节骨眼里遇见大魔王,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的事情了。 言闻一看着地上抱团瑟瑟发抖的两小只,小兔崽子的手还紧紧抱着小姑娘的脖子,还往小姑娘怀里钻? 他伸手攥住了广白的后脖领,把他从小姑娘怀里拎了出来。 少年很是高大,广白一离地就哇哇大叫,小胖腿不停地在空中乱扑棱。 第627章 顾卿卿,我只有你了 珍珠抱着广白又走了好远,边走边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的不要问,知道了吗?” 广白天真道:“为什么不能问呀?” 珍珠刚刚只是看到了一点小姐的动作,却也猜得出来,哪里好意思说给一个小孩子听? 只好红着脸说教,“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你长大了就懂了。” “那小白什么时候算是长大了呢?” “你今年五岁,再过个十年吧。” “啊?那还好遥远哦……”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言闻一收回了视线,抬手抚平小姑娘脖颈处的褶皱,不满道:“那个小兔崽子怎么在这?” 顾初月纠正道:“什么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的?人家叫广白,你以后别那么叫他,小白虽然年纪小,但是懂得多,会不高兴的。” 言闻一皱眉,不满小姑娘这么袒护那个小兔崽子,还是问:“小……他怎么在这?” 她低下眉眼,“广陵灾情严重,李太医主动申请支援广陵,小白便被寄养在宫里,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孤身一人,举目无亲,也是很可怜的,七皇子受了伤,安妃娘娘不便参加宫宴,永乐宫又没什么年味儿,安妃娘娘一提议,我便答应了,带着小白一起参加宫宴,若是闹得晚,还能一起守岁呀。” 言闻一眉间皱成了川字,“今晚,你要带着那小兔崽子守岁?” 顾初月抬起了杏眸,小声道:“这又不是一定的,全看宫宴什么时候结束……” “宫宴结束,立刻把他送走。” 说完,少年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顾初月听着这话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看着大魔王渐渐不耐的表情,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好笑道:“一一,你、你不会是在吃小白的醋吧?他才五岁大呀,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呢!” 言闻一脸色越发的臭,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神竟然有一丝躲闪。 这让顾初月越发坚定心里的想法,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天啊,一一,你居然真的是在吃小白、小白的醋哈哈哈哈,天啊,哈哈哈……” 她开怀笑着,眉眼间表情生动可爱,笑容清脆如同银铃,一声一声响在这一处寂寥天地间,一声一声响在刻板不变的皇宫里,一声一声响在言闻一的心里。 她终于笑不动了,一只手挽住了言闻一的手臂,笑得没有力气了只好半靠在他身上,“哎呀真是笑死我了,没想到堂堂——” 她话说一半,忽然戛然而止,话音一转,“没想到堂堂言大少爷居然这么容易吃醋,还是吃小白的醋,比小白还像小孩子哈哈哈哈!” 言闻一的脸色黑如锅底,眼看着下一刻就要龟裂。 顾初月及时憋回笑脸,连忙安慰:“我定会将小白送回永乐宫哒,不然安妃娘娘得急坏了,哎呀你就别不开心了嘛……” 言闻一依旧冷着脸,还哼了一声:“我原谅你了吗?” 她和大魔王相处已久,自然能看得出他是真的不开心,还是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心里哪会害怕? 况且,又不是第一次被抓包,她本就打算在今日和他坦白的。 她扬起头,水杏眸里装满了细碎星辰:“这是你回到都城后过得第一个除夕,今晚我们一起守岁吧,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好不好嘛?” 言闻一没有回答,却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眉眼盛满了醉人温柔,“以后,不许再冒险了。” “好。” 顾初月乖巧地应下,欢喜地蹭了蹭他的胸膛,长兄归府,除夕夜过生辰,同喜欢的人一起守岁,共同迈向新的一年。 今天,一定会是个难忘的日子。 单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好高兴。 恰时,一阵夜风吹过。 顾初月没忍住缩了缩肩膀。 言闻一自然察觉到了,他低头,吻着她的青丝,“很冷么?”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嘟起了嘴巴,“原本穿了五件中衣,结果现在只剩下一件了,能不冷吗?也是幸好我穿得多,否则一杯热茶浇下来,身上不定会起多少水泡呢!幸好碰到了小白,有安妃娘娘帮忙……” 她觉得十分庆幸,“幸好大哥不会娶二公主,否则,我定会天天被她欺负,今日就是,不知什么缘由,那二公主便过来挑衅,热茶泼脸,啧啧啧……” 言闻一眸色晦暗,“确定没有受伤?” 顾初月刚想点头,眸色一亮,又忽然摇了摇头。 言闻一面色一变,将小姑娘拉出怀抱,仔细检查着她的手臂。 她掩下满脸的开心,故作委屈道:“虽然没有皮肉之伤,但是我受到了好大的惊吓,可吓人了!你知道的,我胆子可小了……” 言闻一面上的担心慢慢散去,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抬手便捏住了顾初月一侧脸颊上的软肉,皮笑肉不笑道:“胆子小的姑娘可做不出女扮男装混入南风馆,将小倌藏在马车暗格内带进宫中的事情。” 顾初月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嘿嘿,一一你看,这事儿都要翻篇儿了,你怎么还记着呢?大不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做了……” “还有下次?” 她立刻保证:“没有!没有下次了!” 在这个时代,要是再来这么一出,莫说大魔王了,祖母那里都有她受的。 她想了想,认真道:“下次我要是再想出了这种办法,我一定不不会自作主张就过去了。” “还想有下次?” “和你商量的下次嘛……” 言闻一半信半疑地哼笑了声,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骨节修长的手指缠绕着细细的丝绸带,利落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姑娘惯爱这样的花式。 紧接着,缓缓低头。 少年俊朗的面容越来越大。 就在顾初月紧张的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时,左侧肩膀忽然一重。 言闻一将脸埋在了她的肩上,双臂紧紧禁锢着她的腰身,哑着嗓子道:“不许再骗我,顾卿卿,我只有你了。” 顾初月身体僵硬,有些错愕。 她原以为大魔王会借着这个事情又摆臭脸的,没想到,会只是说这样一句话,甚至有些脆弱和无助。 第628章 亲了亲小姑娘娇红的侧颜 言闻一面色一变,将小姑娘拉出怀抱,仔细检查着她的手臂。 她掩下满脸的开心,故作委屈道:“虽然没有皮肉之伤,但是我受到了好大的惊吓,可吓人了!你知道的,我胆子可小了……” 言闻一面上的担心慢慢散去,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抬手便捏住了顾初月一侧脸颊上的软肉,皮笑肉不笑道:“胆子小的姑娘可做不出女扮男装混入南风馆,将小倌藏在马车暗格内带进宫中的事情。” 顾初月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嘿嘿,一一你看,这事儿都要翻篇儿了,你怎么还记着呢?大不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做了……” “还有下次?” 她立刻保证:“没有!没有下次了!” 在这个时代,要是再来这么一出,莫说大魔王了,祖母那里都有她受的。 她想了想,认真道:“下次我要是再想出了这种办法,我一定不不会自作主张就过去了。” “还想有下次?” “和你商量的下次嘛……” 言闻一半信半疑地哼笑了声,将她身上的披风拢了拢,骨节修长的手指缠绕着细细的丝绸带,利落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姑娘惯爱这样的花式。 紧接着,缓缓低头。 少年俊朗的面容越来越大。 就在顾初月紧张的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时,左侧肩膀忽然一重。 言闻一将脸埋在了她的肩上,双臂紧紧禁锢着她的腰身,哑着嗓子道:“不许再骗我,顾卿卿,我只有你了。” 顾初月身体僵硬,有些错愕。 她原以为大魔王会借着这个事情又摆臭脸的,没想到,会只是说这样一句话,甚至有些脆弱和无助。 她不由得想起了大魔王的童年。 幼年丧母,亲爹不疼,甚至被同龄人嘲笑欺负,最后送去苏州,谁都在冷漠无情不愿掩饰的骗他。 再回都城,已是少年模样。 大魔王现在坐拥权势,却如何也找不回童年最想要的东西了。 他的经历,但是只听了一部分,她便已经心如刀割,她不知道,这样小的孩子,是如何在刀尖下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如他所说,他只剩下她了呀。 顾初月想到这,不禁一阵哽咽,眼眶里迅速涌上了泪花。 她不想让除夕夜的气氛变得这般伤感,伸手捶了下言闻一的胸膛,“呜呜呜,怎么办,我的眼妆要花了!” 说完,立刻抬起头,从身上摸帕子,小心的点抹着。 嘴里还不停嘀咕:“这可是珍珠花了好长时间给我化的妆容,为得便是在殿外空地也能明艳动人,这要是花了,别说殿外了,在殿内用宫宴要是被人看到了,可要丢大人了。” 说着,她反手,一把将帕子塞到了言闻一的手里,“你快帮我擦擦,要是哭花了,会好难看的……” 小姑娘都是爱美的。 言闻一轻轻点着她眼角的泪光,另一手依旧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不松开。 小姑娘的一双杏眸清亮见底,散着点点泪花,夜色下,亮晶晶如同天上星。 他胸膛炽热,忍不住,低头轻吻。 顾初月感受着眸上的那一抹温凉,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心头像是有只胡乱奔跑的小鹿似的,不停的蹬腿。 她声若蚊啼,“别……会、会被人看到的……” 言闻一低笑,又亲了亲小姑娘娇红的侧颜,沉沉地笑了两声,“哦?卿卿刚才往我怀里钻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会被人看到?” 此时,顾初月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哪怕是站在这风口之地,依旧觉得浑身像是在冒着热气一般。 只是她承受得住,广白却被冻得忍不住了,“月月姐姐,你们好了没有啊?我要被冻成猪肉干啦!” 顾初月一听,连忙退后了两步,整理衣襟,结巴道:“好、好了……” 珍珠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放心地将手从广白脸上移开,手也不拉着广白了。 广白一得放松,转身就往顾初月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姐姐,我们去牡丹亭里看戏吧?” 顾初月接住了他,点了下他的鼻尖,“我看你呀,不是想看戏了,是想吃糕点了吧?” “嘿嘿……”广白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月月姐姐在说什么呢,我可是等着吃宫宴的,不过,要是能吃些果子开开胃,也是不错哒!” “想得美。” 广白抱着顾初月的大腿,笑嘻嘻道:“那……我不吃果子也行,月月姐姐要是亲亲我,我就不吃果子啦!” 言闻一冷嗤了声,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将广白从顾初月身上扒了下来,直接扔给了珍珠。 “小小年纪不学好。” 顾初月劝道:“小白正是天真的年纪,小孩子嘛,难免有些淘气。” 言闻一睨着地上的小兔崽子,冷笑道:“我五岁的时候,淘气可是要挨打的。” 广白害怕的瞪大了眼睛,“你要打我?!” 说完,就想要扑进顾初月的怀里,可却被少年的眼神给吓得节节败退,最后躲到了珍珠的身后,小声嘀咕:“我可乖了……” 顾初月被他这怂萌怂萌的小模样给逗笑了。 心里的羞赧微微散去些,便觉得有些冷了。 她拉住了言闻一的手,“若是宫宴还未开始,咱们不如回一趟牡丹亭吧,那里暖和些,二妹妹许是也还在那边,还有婵姨和大哥。” 言闻一点头,回握住小姑娘的柔荑。 小路往前,渐渐变得热闹,宫女来回忙碌着,手中端着托盘,往一个方向而去,看样子,是在为宫宴做准备。 瞧那盘子里装的,珍馐美味,数不胜数。 回到了牡丹亭。 顾初月便和言闻一分道扬镳坐到了原先的席位上,让宫女添了个位置给广白,安置在她的身边。 顾芳菲一侧眸,就看见自己担心已久的大姐姐终于回来了,连忙问道:“大姐姐不是和二公主的宫女离开了吗?怎么又会到了安妃娘娘的永乐宫呢?” 她抿了口桌上的花茶,“这啊,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事情粗略的说了一遍。 她缓缓落座,视线扫过全场,听不到什么过分张扬的怒声,便问道:“二公主不在这里?” 第629章 仰慕者的手笔 宫女小声道:“娘娘,奴婢听顾大小姐那边都在说,说顾大小姐身上的短袄不是二公主的,而是安妃娘娘的,二公主的宫女把顾大小姐带到冷宫后就消失不见了。” 殷皇后喝了口茶,“这才是裴锦的性格,不过本宫倒是没想到,安妃那个软弱性子,竟然愿意管这档事?” “奴婢听说,是因为顾大小姐穿着湿衣服在外面,被一个小孩儿给看到了,听她们说,那小孩儿和顾大小姐关系还不错,就把她带到了永乐宫,寻找安妃娘娘帮忙。” 青檀想了想,补充道:“娘娘,那小孩儿许是李太医的小徒弟,无父无母,名叫广白,奴婢听说李太医前去支援广陵,孩子无人看管被放到了太医院,没想到竟和七皇子很玩得来,经常去永乐宫,粗略算起,李太医一直在照顾着七皇子的身体,对安妃娘娘,也算是有恩。” 殷皇后看着台上的伶人,很是认真的模样,可眸色却毫无波动,“李太医年纪越大,性情越发古怪,愿意医治七皇子,安妃自然要感恩戴德,倒也合情合理,不过……” 青檀小心问道:“娘娘,不过什么?” 殷皇后抬着长长的赤金甲套,一下下点在案桌上,“裴锦看不惯顾初月很久了,这次终于得手,怎么可能只是把人带到冷宫让她受凉就罢休?” “娘娘的意思是?” “你还是不了解皇上的这位二公主,虽然蠢笨,但心狠手辣,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顾初月的,冷宫里,必定是有人埋伏着,你忘了,这宫里,得罪二公主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了?” 青檀想起了冷宫里,那些被太监们亵玩至死的宫女,尸体上伤痕遍布,很是残忍,上面,还洒满了粗盐,便蹙起了眉:“娘娘的意思是,这位顾大小姐,在说谎?” “你说呢?” 青檀仔细连贯整件事情,后知后觉过后便是得意一笑,“二人本就不合,二公主又将算盘打到了顾家嫡子的身上,想来,顾大小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二公主的,奴婢可是听说,自从这位顾大小姐失忆之后,相当爱护家人,容不得别人说半句,看来,这二公主是碰上了硬钉子。” 殷皇后靠在圈椅上,闭上了眸子,“看戏吧。” “依奴婢看,下一场,定是个好戏。” 牡丹亭烧着地龙,温暖宜人。 宫女们穿梭于殿内,为夫人小姐们倒茶,续茶。 到了时间,还会统一来送糕点,鱼贯而入,很有秩序。 宫女将托盘放到了学士府位置的案桌上,荷叶盘上摆着精致的糕点,上面还撒了一层的干桂花,很是赏心悦目。 顾芳菲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就连芙蕖也惊讶道:“小姐,这御膳房做的糕点怎么和顺祥斋做的一模一样啊?就连摆盘,都这么相似。” 顾初月却是不以为然,笑道:“你们忘记了?那顺祥斋的主厨原先便是在御膳房当职的老师傅,这些糕点的做法都是代代相传的,自然一样啦。” “大姐姐说的有理。” 说着,顾芳菲便捏起了一块糕点,浅浅咬了一口,没想到软弹的糯米里包裹着甜甜的蜂蜜桂花糖水,口感层次很是丰富,香软清甜,口感细腻。 莫说摆盘造型和外表,就连口感味道都和顺祥斋如出一辙。 但是,她明明记得,这糯米桂花糕是顺祥斋出的新品之一呀,既然是新品,定是在原有食谱上做了改造,这样的话,便和御膳房的做法有了出入。 那么,御膳房又如何会做顺祥斋的糕点呢? 她爱吃桂花糕,更是独爱顺祥斋的这款糯米桂花糕,吃了这么多次,她是不会记错的。 这定是顺祥斋的糕点。 可顺祥斋的糕点,又如何会出现在宫里的宴席上呢? 她记得,每次宫女送来的糕点都是一视同仁,每桌一样。 她微微抬眸,浅望着身边的其他家案桌上,结果都是清一色的荷花酥,怎么到她家了,便是糯米桂花糕? 还是她最爱吃的顺祥斋那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顾初月看着妹妹出神,还以为是这桂花糕有什么问题,便也拿起了一块,放在鼻子下轻嗅,在她有限的中医知识库里,是没有发现这块糕点被下了什么药的。 她咬了一口,香甜软糯,很好吃啊。 “二妹妹,你在想什么呢?竟对着一块糕点发呆。” 顾芳菲将心里的疑虑说给大姐姐听,实在是琢磨不透,“大姐姐,这是为何呀?” 顾初月顿时觉得手里的糕点不香了。 她把糕点随手放在案桌上,想起了之前那位不知是谁的公子,一直盯着她二妹妹看,有些担心,毕竟她的妹妹无论是才情样貌,都是顶顶好,保不准这又是哪个仰慕者的手笔。 她二妹妹可是有心上人的,要是被别个给惦记上,岂不是多一桩麻烦? 她道:“如此,咱们便不吃这糕点了,吃些别的糕点吧。” 说完,她便叫来了宫女,“帮忙拿一些切好的蜜瓜,多谢。” 珍珠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碎银子,刚刚伸出手,殿门口突然传开阵阵哭喊: “娘娘!皇后娘娘!放开我,我要去见娘娘!” 珍珠被吓得手一抖,银子落到了地上。 戏台上的伶人也都迷茫地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殿门口。 殷皇后依旧闭着眼睛,“什么事情,吵吵闹闹的?” 青檀轻声道:“娘娘,有个宫女在牡丹亭门口吵闹,说要见娘娘。” 殷皇后:“不见。” 话音刚落,那宫女又开始大喊:“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是二公主身边的宫女,奴婢有要事要求见皇后娘娘!” 青檀犹豫,“娘娘,这……” 殷皇后微微睁开了眸子,“宣她进来。” “是。” 青檀挥手,让台上的伶人全都退下,又命人将那宫女带了过来。 牡丹亭殿内变得安静,就连细微的说笑声都消失不见。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跑在殿内的宫女身上。 宫女跪在殷皇后的面前,哽咽不止,“娘娘,奴婢、奴婢有要事要和您禀报,麻烦娘娘屏退众人。” 青檀高呵:“你好大的胆子!” 第630章 二公主不见了 殷皇后抬手示意,青檀这才退到一旁。 宫女依旧苦苦哀求,“娘娘,奴婢原先是皇上身边的宫女,后来被皇上派到二公主身边伺候的,事关二公主,还望娘娘答应奴婢的请求,娘娘,事态紧急啊!” 殷皇后冷笑一声,“不愧是二公主身边的宫女,竟也学会了拿皇上压人,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好,来人啊,将她送到金銮殿,就说这宫女有要事禀报,本宫问不出来,还请皇上定夺。” 说着,就有两个嬷嬷上前,将那宫女从地上扯了起来架住,宫女哭诉道:“娘娘,奴婢已经去过金銮殿了,皇上在和众位大臣议事,御林军不放奴婢进去啊娘娘!” 殷皇后掀起眼帘,“是你自己不说,本宫也没有办法。” 青檀抬手,那两个嬷嬷立刻松开了手,退到了一侧,那宫女经过刚刚挣扎,根本没什么力气了,支撑着她的两个嬷嬷一松手,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学士府也是朝廷重臣,所坐案桌就在那些嫔妃之后的一排,对于前面发生的事情,倒也能看清一二,听得到些声音。 刚刚一声“闷”响,更是清晰响在耳边。 顾芳菲用帕子掩着唇,轻轻靠在顾初月的耳边,轻声道:“没想到皇后娘娘这般雷厉风行。” “是啊。” 顾初月轻轻笑了声,也望了过去,自从听到“御林军”和“二公主”这几个字时,她便支起了耳朵,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现下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那宫女上,她也便明目张胆地望了过去。 前面。 宫女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哭泣。 殷皇后冷漠的看着宫女,“本宫在牡丹亭宴请各位夫人,你却来牡丹亭大吵大闹,坏了本宫和众位夫人的兴致,到底是所为何事?” 宫女只是哭,看着地面犹豫不决,“这、这……娘娘,奴婢、奴婢……” 青檀训斥道:“娘娘在问你话,还不快快回答?” 宫女只是支吾:“奴婢、奴婢……” 殷皇后挥袖,“既然不说,就不要浪费本宫和众位夫人的时间,来人,把她带到金銮殿,交给皇上发落。” 那宫女一听,爬到了殷皇后的脚边,“娘娘,皇上在处理政务,不会见奴婢的,事关二公主的安危,真的不能耽搁的啊……” 嘉贵妃妩媚一笑,从盘中捏起一颗果子放入口中,“呵呵,你这宫女真是好笑,知道皇上现在没时间不会见你,会耽误事情,可现在皇后娘娘问你,你又不说,依本宫看,你才是在耽误事情呢。” 宫女忙摇头:“娘娘,奴婢不是、奴婢是怕……” 殷皇后没了耐心,“到底是什么事情,说,还是不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那宫女又慌又怕,“说、说……奴婢说,二公主她、她不见了!” 嘉贵妃夸张地捂住嘴,“哎呀,二公主才出去不久,怎么会不见了呢?” 殷皇后皱眉,“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宫女跪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送顾大小姐出去的宫女一直没有回来,二公主便要去找,到了那里后,二公主不知看到了什么,就让奴婢在原地等候,自己跑了进去,奴婢等了许久,也不见二公主出来,奴婢进去找了一圈,结果也没有发现二公主的身影。” 殷皇后问:“芙蓉殿呢,可有找过?” “奴婢都找过了,但还是没有发现二公主的身影,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来找皇后娘娘。” 嘉贵妃细细端详着自己甲套上的碧玺珍珠,眉眼微勾,“你这宫女,话都不说清白,本宫可是听说,这二公主不小心泼了人家顾大小姐一身热茶,然后善解人意地命人将她带到芙蓉殿换衣服的,二公主就是找,也应该先回芙蓉殿的,那里,又是哪里呢?” “这、这……奴婢……”那宫女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殷皇后厉声道:“你说是不说,若是耽误了搜找时间,本宫拿你是问!” 宫女害怕地缩着肩膀,终于说出了实话,“那里,是……冷宫。” “什么?!” 王氏蓦然起身,满脸讶然:“你刚刚说,那是什么地方?” 嘉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二公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泼人家一身热茶不说,还假意借着换衣裳的名头把人引向冷宫,这二公主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殷皇后横了她一眼,郑重道:“顾夫人,你放心,待找到二公主后,本宫会让她给你一个交代。” 王氏侧眸看了眼顾初月,看她当真是完好无损地坐在那里,哪怕如此,向来温柔示人的面容上,依旧蒙了层愠怒,“多谢皇后娘娘,臣妇家里就这么三个孩子,实在是禁不住二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善解人意,还望找到二公主后,皇后娘娘能为臣妇主持公道。” “顾夫人放心。” 殷皇后下令:“传令下去,二公主失踪,命御林军配合寻找,各宫不得阻拦,务必在除夕晚宴前将二公主找到。” 淑妃柔声道:“皇后娘娘,皇上最是疼爱二公主的,公主失踪这样的大事,要不要派人和皇上说一声?” 嘉贵妃不屑地瞥了眼她,“淑妃刚刚是没听到这宫女的话不成?皇上在金銮殿,政务繁忙,岂能随便打扰?” “是,嘉贵妃说的对。” 殷皇后冷睨着跪在地上的宫女:“来人,把她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 待宫女被押下去后,伶人们虽然没有再登台,台后却传来悠扬动人的琴声,琴声和缓,最能抚平人的心情。 可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人讨论? 坐得离学士府有些距离的那些刚刚还怀疑过二公主转性子的小姐们纷纷自嘲: “我看那二公主竟让宫女带着顾大小姐回去换衣裳,还以为她真的是转性子了呢,没想到啊……” “诶,你这消息还是什么时候的呢?我听姐妹说,顾大小姐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是二公主的而是安妃娘娘的。” “是啊,都把人给带到冷宫去了,不定是安得什么心呢!” “我听娘说,冷宫可是宫里面最吓人的地方了。” 第631章 交代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珍珠。 珍珠吃了一肚子的瓜后才回到顾初月的身边,满脸兴奋道::“小姐,现在所有人都在向着您说话,别说他们了,就连奴婢都没想到,这嘉贵妃居然会帮着小姐讨伐二公主,这二公主真睡觉人品不行。” 顾初月从果盘里戳了一块蜜瓜吃着,却不以为然,而是讥讽道:“瞧吧,想要一箭双雕的人出来了。” 她刚开始并没有将遇到的事情说给所有人听,说给二妹妹,是怕她担心,案桌相近的人听到了,也是难免,就算如此,心里也是想着,就算过后有人拿这件事情说事儿,她也是占据道理惹人同情的一方,人证物证皆在。 而二公主对她泼茶的事情,想来,也并非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些以为二公主转变性格的人。 可,嘉贵妃却公然将这事情大张旗鼓的告诉众人。 现在,怕是所有人都在以为嘉贵妃是在向着她,帮她说话,或是公平公正的在讲道理,可在她看来,实则不然。 小表姐刚刚大闹凤仪宫,好一顿诉苦,嘉贵妃既不占理,也不占情,最后,以李莹莹给小表姐磕头道歉赔罪结尾。 当时,凤仪宫有不少的嫔妃夫人在场,嘉贵妃提议让她作证,她却向着小表姐说话,嘉贵妃当众吃了瘪,好面子如嘉贵妃,心里自然不痛快,怕是恨不得撕了她才好,现在怎么可能会帮她说话? 更何况,根据从小表姐那里听来的情报来看,二公主跋扈蛮横,四公主处处被压一头,二公主对皇后这个堂堂嫡母都不是那么尊敬,对嘉贵妃怕是更不放在眼里,嘉贵妃对其更是积怨已久,但二公主深受皇上宠爱,嘉贵妃哪里敢报复? 今日,怕是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一箭双雕。 这第一箭,便是借着她的名头来打压二公主,既将二公主的恶行公之于众不说,解了心里怨气,还得了个明事理、公道的好名声。 这第二箭,便是嘉贵妃打定主意,四处散播这件事,把二公主当众对她泼茶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破坏二公主自打解除禁足就传的性格大变传言,虽然皇上宠爱二公主,但她毕竟是朝廷重臣之女,皇上必定会给学士府一个交代。 如此,今晚一过,二公主对她的厌恶,怕是会更甚,凭着二公主这样泼辣的性格,定不会轻易放过她,日后,她怕是有的忙喽。 顾芳菲轻轻靠在大姐姐的肩上,用帕子点着唇角,“我总觉得,那嘉贵妃虽然句句都在向着姐姐,但却像是不怀好意似的,姐姐不要信以为真了。” 说着,眸波又流转到案桌上的那盘糕点上,慢慢,敛下了一双含情眸,三分愁褪去,露出了浅浅的迷茫。 敢在宫里做小动作,还能使唤得动御膳房的,再要同她相识的,还能有几个人呢? 除夕之夜最受皇上宠爱的二公主失踪,对于皇室来说,是惊天大事。 伶人也不唱戏了,唯有阵阵琴音。 言可辛坐不住了,无聊到听着舒缓琴音都要头疼的地步,尤其前后的一些嫔妃夫人竟开始讨论起家中儿女的婚事,她更是坐不住了,便央求了裴氏好久说是要去找小姐妹聊天。 恰时,正好聊到了孟太尉府中的子孙,裴氏念着她的境遇,心里听了更是烦闷,便应允了,只叫她不要出去乱跑之类的。 便偷偷摸摸到了后排,走到了顾初月的身后,在她肩膀上一拍后迅速蹲下身,藏在了圈椅下。 顾初月迅速回头,下意识地向前,直到没发现什么异常收回视线时,才发现椅背旁边蹲着一个人。 顾芳菲本就靠在大姐姐身上,顾初月一回头,她自然也听到了动静,跟着回了头,恰好看到直起身的言可辛,轻哼一声,“言五小姐怎么总喜欢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言可辛不服输的看了回去,“本小姐偷偷摸你了?” “你!” “好了好了……”顾初月招呼宫女再搬来一把圈椅,“小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言可辛趴在案桌上,百般无聊道:“别提了,前面几个妃子再讨论什么东西?哦……她们在讨论孟老太尉家里子孙的婚事,眼看着火就要烧到我这里来了,我再不走,就要被指名道姓点着回话了。” 顾芳菲也听过那孟广的名声,她平日里最不喜那些只知道流连烟花柳巷公子哥儿,还未谋面,便已经心生不屑,“上次参加二公主的宴席,不知是哪位小姐说了一嘴,我便听了几句,听她说,那孟广好似还未回都城,怎么又提起这档子事了?” 她回头看了眼芙蕖,“当时,那位小姐可是这样说的?” 芙蕖补充道:“是啊,听那位小姐说,孟广好像是去接睿王妃回都城的,结果路上下了大雪,这才耽误了行程,这才没有回都城。” 顾初月听了有些疑惑,“等等,小表姐,我怎么有点没听明白呀?就是因为这孟广不在都城,无法下聘礼,言二伯才只是背地里答应,而非两家聚在一起郑重商议定下具体日期,既然如此,别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指名道姓?” 言可辛愤愤道:“是啊!明明孟广还没回都城,但是那些妃嫔夫人们都在传,说是孟老太尉已经定了言老夫人家的嫡女,大伯一屋没有嫡女待嫁,三伯一屋没有适龄嫡女,那就只有我了!” 说到最后,她越发气愤,嗓门也越发的大。 “嘘……” 顾初月连忙拉住了小表姐的手,“你小点声音,再这么大嗓门下去,就算不知道的人都要被你喊知道了。” 言可辛欲言又止,最后气得拿起了桌上的糕点,泄愤似的吃着。 顾初月怕她噎着,又连忙倒了杯茶给她。 不怪小表姐生气,这件事情确实蹊跷。 那些根基深远的世家大族都看重颜面,未正式下聘的姻缘,都是既不可意会,也不可言传的,否则男方一旦反悔,不仅女方家族颜面受损,就连那位人言口中的姑娘,都会名声扫地。 第632章 你是谁? 冰清玉洁的姑娘将面子看得比命还要重,哪里受得住无尽的诋毁和嘲讽?多的是走投无路去尼姑庵里度过一生,长伴青灯古佛。 故此,言尚书绝对不可能透露女儿的婚事,尤其,还是在老夫人没有松口的时候,私下答应,已经让他们母子生了隔阂,走露风声,更会惹得议论纷纷。 这个时代,对女性本就格外残酷。 言家,除了言尚书以外没有任何人同意这门婚事,消息,绝对不是从言家传出来的,那么,就只有孟家了。 孟老太尉年轻时再风光,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的孟家,没有嫡子支撑,唯有靠家中旁支子孙联姻,来延续家族的地位。 没有人,比孟老太尉再乐意促成这桩婚事的了。 到时候传得沸沸扬扬,把小表姐逼到绝境,为了名声不得不答应婚事,将孟、言两家彻底捆绑在一起。 这种事情,孟老太尉绝对做得出来。 顾初月扶着额头,一阵的头大,“唉,古代真是复杂……” 言可辛咬着糕点,满脸地凶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吃仇人的肉呢。 宫里的糕点在精不在多,尤其还经过了顾初月的一番扫荡,更是所剩无几,她吃着吃着,不少盘子就见了底,只剩下最边角的一盘。 她伸手摸了一块,结果吃着吃着,发现味道还不错,“诶?这是什么糕点啊,不是说每桌的糕点都一样吗?为什么我们那桌没有?” 顾芳菲的耳尖“唰”得一下就红了,别过了头。 “不行了……” 言可辛刚刚茶水喝多了,又吃了许多的糕点杂食,不知是其中有什么相克还是怎的,肚子忽然不舒服,想要去如厕,说了一声后匆匆就跑了。 顾初月也喝了不少的茶水,便也跟了出去。 顾芳菲自幼接受得便是大家闺秀式教育,习得是袅袅莲步,哪里追得上她们?望着迅速消失的两人,只好安静地坐在原地等候。 收回视线时,扫过那盘糯米桂花糕。 她眸光轻闪,拂袖,从荷叶盘中拿起了一块糕点,浅浅咬了一口,丝丝甜味流入心头。 外面空气清冷,满天繁星。 朱红色的回廊幽长安静,顾初月坐在美人靠上,半倚着栏杆,抬头看着天上的银河皎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小表姐,你好了没有啊?” 屋中传来言可辛痛苦的声音,“还没有呢,你再等等我,我肚子好疼……” 她拢了拢披风,继续靠着。 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紧接着,一道身影忽然出现,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呼……终于把她们甩掉了。” 那处没有灯笼,顾初月瞧不见来人,便警惕道:“是谁在那里?” 裴悦被吓得一激灵,她只顾着跑了,却没有发现这边居然还有人在。 她懊恼地捶了下头,“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书上说的都是骗人的……” 既然被人发现了,她只好走了过去。 珍珠见那人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连忙挡在了小姐身前,“你、你是谁啊?” 裴悦渐渐走近,“你们又是谁呀?怎么在这里?” 珍珠看那人打扮不像是刺客,便退回了顾初月的身侧。 裴悦跑了许久,发髻有些松散,赤金彩宝蝴蝶步摇随意地挂在发髻上,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娇小玲珑的身子上累着锦缎华服,绣纹美轮美奂。 她虽妆容端庄服饰优雅,可眉眼间却是与之不匹配的天真和忧虑,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她自报家门,“我叫裴悦,你是谁呀?” 顾初月一听这名字,觉得十分耳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不过看对方正值妙龄,且冠皇室大姓,怕是哪位娘娘膝下的公主。 她福了福身子,“臣女参见公主。” “免礼。”裴悦还是好奇,她围着顾初月转了一圈,“你长得真漂亮,但是有些面生,我不记得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姓顾,名初月,是顾学士家的嫡长女。” “哦……我想起来了。”裴悦想起来了,她曾经见过这位顾家小姐。 就是她装扮成小太监随着嘉贵妃的队伍出宫参加张夫人的生辰宴那次,言家少爷还把赢来的蜂巢蜜送给她了呢。 顾初月却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场合有见到过这位裴悦公主,生怕又是原主惹过的什么潜在大锅,连忙转移话题:“诶?这么晚了,公主怎么跑到这来了?娘娘们都在牡丹亭呢。” 裴悦不开心地坐在美人靠上,“我耳朵上生了冻疮,他们非逼着我抹药,我不想抹,就逃出来了,抹那个药可疼了……” 顾初月这才注意到她的耳朵,红肿结痂,确实是冻疮所致,但是,疼? 她也起过冻疮,虽然都是轻微的,但也体会过其中的不舒服,不过后来坚持抹药膏,都已经好很多了,抹的时候清清凉凉地,一点也不会疼。 她提出建议:“太医院应该有许多药膏才是,公主可以换个药膏用呀,养好冻疮可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急,否则恨容易前功尽弃的,结的血痂尤其不能抓。” 裴悦苦恼的塌下肩膀,“可是,我没有选择,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呀?” 她缓缓一笑,摸了摸自己已经痊愈的耳朵,“臣女之前也生过冻疮,每日坚持抹香膏,虽然治疗时间长,但是效果还不错。” 裴悦放松地靠在美人靠上,望着回廊上挂着的灯笼,眉眼都蒙了层失落,“我这冻疮已经好几年了,每年反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尤其抹完现在的药膏,疗效虽然好,但是过了规定时间,就好痒,还会溃烂……” “什么?”她惊呼出声,太医院怎么会给公主用这样的药? 那种药就等同于现在的激素药,药效强,作用快,但会产生依赖性的,药效也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而慢慢减退,到最后发挥不了作用的时候,症状会越发的严重。 “公主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和太医院反应,换一种药膏用呢?” 第633章 我会记得你的好 裴悦也跟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结果疼得倒吸了一口气,“我平日里也不抹这个药膏,都是在一些大场合的宴会上才会涂抹,效果可快了,若是不抹这个的话耳朵溃烂会很丑,会很丢人的,父皇母后看了也会不高兴……” 少女将心事都摆在了脸上,无论是高兴与否,都能从那一颦一笑中看得一清二楚。 宫里怎么会有这样单纯的人呢? 顾初月自从来到这里,对皇宫最大的印象便是心计,无穷的心计,所以遇到温柔的人和事,总会格外的惊奇和心软。 她小小的建议道:“公主可以在发痒时换用加了薄荷的药膏,这样抹起来的话清清凉凉的,可以舒缓一些痒意,不然把血痂抓掉的话,又要重新养起了,可是麻烦。” 裴悦苦着脸,摆弄着宽宽的袖子,“我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冻疮才一直没有好的,因为一旦宫里举办大型的宴会,我便要参加,就要涂这个药膏,反反复复没有尽头,不过……” 她好奇地看着顾初月的耳朵,被冬风吹得泛红,却一丝疤痕都看不到了,羡慕道:“你说你也得过冻疮,可我看你耳朵的皮肤恢复得很好呀,你用得是什么药膏,我下次也用来试试!” 她仔细想了想,“我平时抹手的玫瑰乳香膏便是滋润修复的香膏,后来因着患上了冻疮,便让李太医又在里面加了几味药,后来无论是手上的还是耳朵上的冻疮,都是抹得这膏子,效果倒还不错。” 裴悦一听,失落地收回了视线,“这样啊,那我现在问了也是白问,李太医早就不在太医院任职了,现在又去了广陵,我听皇兄说,那里灾情严重,李太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顾初月看着少女耳朵上的冻疮,虽然现在已经结痂了,却也看得出来,比她当时可要严重得多,冻疮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护理不得当,便会每年反复发作。 听这位公主的意思,她耳朵上的冻疮,怕是已经好几年了。 顾初月自认不怕疼,但是这冻疮不一样,不仅疼,而且会非常的痒,偏你还不能抓,否则会越来越严重,这样的罪,她只是受过一年便记忆深刻,若是反复几年,岂不是煎熬? 她看向了身边坐着的姑娘。 裴悦的耳朵又是疼又是痒,加之因为母后的不理不睬而委屈,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顾初月看她可怜,虽贵为公主,却要被逼着抹那等药膏,便从荷包里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膏,递了过去,“臣女这里倒是还有一些,不过已经用过了,公主若是不嫌弃,不如拿去试一试。” 裴悦一听,立刻破涕为笑,接了过来,“不嫌弃不嫌弃!” 说着,便打开了精致的瓷盒,露出了淡樱色的膏体,因为顾初月经常使用的缘故,上面有几个淡淡的手印。 她凑近深深一闻,脸上露出了惊讶又欢喜的表情,“哇,好香啊!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顾初月杏眸清灵,“公主喜欢便好。” “我可太喜欢了,初月,你真是个好人!而且,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你看,你的名字里有个月字,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悦字,虽然不是同一个字,但是发音相同呀!” 忽然被发了好人卡的顾初月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裴悦却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解释道:“我不是随便说说的,我是真的从心底里觉得,你是个好人,我有很多妹妹,她们都只是奉承我,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的,这几年冬天,我耳朵上的冻疮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不能出门的地步,她们表面上经常来看望,实际上,都是来看我笑话的,背地里说的话,都可难听了,所以……” 她郑重道:“我没有骗你,你对我好,日后,我也会对你好的。” 顾初月对宫里面的勾心斗角略知一二,嫔妃们之间拈酸吃醋,公主们之间的攀比宠爱自然也少不了,不过…… 只是举手之劳,她不希望别人记在心里念着人情。 “不过是小事而已,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裴悦却坚持道:“你助我为乐,我自然会记得你的好。” “你们去那边,你们跟着我来。” 渐渐,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的是宫女太监们的声音。 裴悦一听,慌张地起身,“初月,我不和你说了,姑姑他们找过来了,我先走了,免得连累你!” 说完,便跑了出去。 顾初月来不及起身恭送,便索性继续坐在美人靠上。 嘈杂声随着裴悦出去,而渐渐消失。 她的思绪,这才平静下来。 裴悦公主? 名号她听着耳熟,而且所说耳生冻疮的事情,她听着也耳熟,但要细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完了,我不会是最近熬夜熬傻了吧?记忆力竟这样的差?” 珍珠心疼道:“小姐最近确实很晚睡觉,眼下面一大圈的乌黑,就连人都憔悴了呢,奴婢给您用了不少珍珠粉,才把眼下的乌黑遮住。” 她伸了个懒腰,“看来啊,我今晚回去,真的要好好休息休息才是,不能再这么熬了……” 原主这具小身子骨完全是外强中干,看着体形匀称小脸儿圆润,不点胭脂气色都很好,实则连月事都还没来…… 李太医把过脉的结果就是虚,得好好补补,却没说得补到什么时候,不然祖母怎么可能又恢复她的饮食,开始不断进补的模式? “啪!” 红木门忽然被打开。 言可辛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伸手一挥拍在顾初月的肩膀上,“走吧,我们回牡丹亭。” 顾初月依旧靠在朱漆栏杆上,望着外面清冷的夜色,“小表姐,你知道裴悦公主吗?她是哪位娘娘名下的公主呀?我听着名字耳熟,却记不清楚了。” 言可辛回道:“裴悦是后宫出生的第一个女儿,当然是长公主喽,不过因为我大伯母经常进宫,为了区分开来,宫里都称她为小长公主,养在皇后娘娘名下。” 第634章 自会有人为你撑腰 顾初月恍然大悟,她说怎么无论是听名字还是听遭遇都这般耳熟,原来是问过小表姐,这位裴悦公主耳朵上的冻疮,便是二公主所致。 据说皇后娘娘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呢。 言可辛也往美人靠上一坐,“诶?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瞧见她了?不对啊,我在牡丹亭坐得那么靠前都没看见她的人影儿,你是怎么看见她的?” 她抿唇笑了笑,“没什么,小表姐你肚子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我们快回去吧,这走廊里凉嗖嗖的。” 她摸了下小表姐的衣服,虽也是短袄,却不如她穿得多,还没有系披风出来,“穿这么一点,当然冷了。” “唉,我这不是太着急了,来不及系披风吗?快走吧……” 两人回到牡丹亭,现在就连琴音也停了,相熟的夫人们则坐在一起,聊着儿女趣事,不过有皇后娘娘坐镇,殿内倒也只有细微的说笑声,并非吵闹。 路过一处案桌,有几位夫人正在说笑。 有位夫人好奇道:“听说言尚书家的嫡女将婚事定下了?不知是定给了谁家的公子?” 身边的夫人搭话道:“听说是孟老太尉家的子孙。” “可我记得,孟老太尉家没有嫡系子孙,难不成,是族中旁支?” “诶?老太尉哪里没有嫡系子孙?已故嫡长女不是还留有一对嫡子吗?” “此言差矣,安老夫人孟夫人皆同一日过世,按照规矩那安家兄弟要守孝三年,如何能谈婚论嫁?仔细算着言尚书家姑娘的年龄,若是他们之中一人,等着守孝期一过再嫁过去,岂不是都要熬成了老姑娘了?” 顾初月她们刚刚走近,就听到有些夫人在议论纷纷,她看向了身边的言可辛,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 言可辛最讨厌别人拿她的婚事出来说,因为这件婚事,她现在是有家不能回,听别人提起来就烦躁。 她一把甩开了顾初月的手,上去便要同他们理论。 顾初月连忙追过去,低声劝道:“小表姐,这可是宫宴,不能冲动行事。” 她敢保证,今天只要小表姐敢上去大张旗鼓的跟人家澄清下了那些夫人的颜面,明日,必定又不知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出来。 两人拉扯之时,裴氏由容嬷嬷扶着,款款走了过来,冷声道:“辛儿,过来。” 言可辛一听,只好乖乖地走了过去。 裴氏掀着眼帘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走到了依旧笑得热闹的那案桌旁,站在了那三位夫人身后,什么孟太尉言尚书之类的话听得她皱眉,“众位夫人若实在是好奇言家的事情,不如来问本宫,本宫正好无事,很乐意为各位夫人解答疑惑。” 那些夫人们背影僵硬,显然没料到会被抓包,皆起来过礼,“长公主安好。” 裴氏看着那一位位年轻的生面孔,不由冷笑一声,“几位夫人怕是第一次跟着婆母进宫吧?” “回长公主的话,正是。” 裴氏拢着宽袖,“本宫瞧着你们也面生,不知各位夫人是在聊言家的什么事?这样的欢快?说给本宫也听听,让本宫也跟着笑一笑。” 言可辛不开心地站了出来,“她们是在说我的婚事!” “住嘴。” 裴氏侧眸看了她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还不快退下?” 说完,裴氏再看着那些年轻夫人,淡淡道:“要真如本宫这侄女所言,本宫怕是不能解答众位夫人的疑惑,毕竟辛儿是尚书府的嫡女,老太太身边唯一的嫡孙女,这婚姻大事,自有老太太和本宫那小叔弟妹做主,哪里轮得到本宫这当伯母的操心?” 说罢,便冷下了脸:“辛儿,我们走。” 裴氏边走边道:“皇嫂送了一匹锦缎给本宫,只是那颜色鲜艳,于本宫这年纪实在是不适合,你同本宫去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便裁了去做衣裳。” “好。” 言可辛只能跟着离开,不忘偷偷和顾初月挥手再见。 那三位夫人到底是第一次进宫,头一次见识到这位传闻中深受隆恩的长公主的威严。 其中,有一位夫人心思质朴,没听明白,便好奇道:“这长公主说了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另一位夫人讥讽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告诉咱们,她这做伯母的都不操心侄女婚事,咱们这些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操心,算了算了,不聊了。” 那些夫人们各回各桌。 珍珠双眼露出敬佩,“哇塞,小姐,长公主好威风啊!” 顾初月感慨道:“这就是典型的家世好,嫁得好,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喽,这些夫人的座位都是根据家世排的,长公主坐在第一排,她们当然不敢惹啦,走吧。” 那边,裴氏带着言可辛回到了第一排,看着侄女眉眼间的倔强与不满,谆谆道:“那几个年轻夫人瞧着面生,又可跟随婆母进宫来的,必定也是哪家门户的贵女,进门便握住了掌家权,这样的人,心高气盛,在宫里都是个碎嘴子,平日里不定是什么样,你若是气冲冲的同她们对峙,必定会被她们放冷箭,待你走后,更加放肆谣传。” 言可辛知错就改,难得好学一次,“那大伯母,我以后应该怎么做?” 裴氏见这个侄女还没变成朽木,便教道:“公众场合,且有长辈在场,便不要回击,自会有人为你撑腰,若是在私下,她们不占理,你气急说了几句,她们也不敢说什么,不过到底不要把话说得太重,而是巧言笑语,说得她们心服口服为最佳,不然,传出去了,会败坏你的闺誉。” “啊?”言可辛苦恼地皱起了脸,“都气成那样了,还怎么巧言笑语啊?都要被她们气死了……” “不许胡说!”裴悦正色道,“宫里最忌讳这个字,尤其今天还是除夕团圆夜,把那字挂嘴边,岂不是晦气?” “哦……” 言可辛不情愿地应着,觉得宫里面规矩可真多,连说话都有一套规矩在…… 不过说起团圆,她偷偷看你了眼似乎刀枪不入般的大伯母。 第635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1) 裴氏一脸的端庄,唇角挂着纹丝不动的淡笑,在这冷冰冰的面具之下,让人无法窥探到她的真情实感,唯独说到“团圆”二字之后,眸中流露出了几分痛惜,依旧是一闪而过。 言可辛恰好看到,她知道为什么,却依旧没有减少对言可嫣的厌恶,从始至终,她都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都是言可嫣咎由自取,由不得任何人。 她移开了视线,一宫女同她擦肩而过。 这名宫女她认得,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青檀,不知是去做什么了,走的特别快。 青檀快步至殷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殿下已经找到了。” 殷皇后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依旧是那么的冷漠,“可有抹药?” 青檀愣了下,小心道:“已经抹了,只是殿下哭得伤心,一直在叫您,娘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本宫没有时间,让她在宫宴开始前务必装扮好,跟在本宫身边,与本宫一同参加。” “是。”青檀弯腰附在殷皇后耳边,“娘娘,刚刚南统领派人过来传话了,说已经找到二公主了。” 殷皇后微微皱眉,“找到便找到了,他不去禀告皇上,同本宫说什么?” 青檀伸出手遮在唇边,低头一阵轻语。 殷皇后的眼睫轻轻一颤,讥讽地勾起了唇角,“他倒是有心了。” “娘娘,现在要怎么办?” “不急,现在正是浓情蜜意时,本宫这做嫡母的,自然没有过去打搅的道理。” “是。” 青檀站到了殷皇后的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众位夫人都聚在牡丹亭内,二公主失踪多时,御林军同宫女都在紧急寻找,但是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嘉贵妃掀着眼帘,瞧了一眼漏壶,哼笑了声,“这宫里如此之大,找个人谈何容易?看来这顾大小姐的公道,怕是要明年才能等到了。” 那些夫人们聊了许久,也没有什么话题再聊,殿里不复先前的欢声笑语,而是略显安静。 嘉贵妃的一番话,又是故意扬着声调说的,故不少人都听到了。 顾初月正在吃糕点,听到这一句话刚咬下的糕点直接噎在了嗓子眼上,干巴巴着实难受,灌了好几口茶水,这才灌了下去。 她拍着胸口,这嘉贵妃自己闲的无聊,干嘛还要拿她当借口呀! 殷皇后听了后微微睁开了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檀道:“回娘娘的话,还有约么一个时辰,宫宴便要开始了。” 殷皇后抬起了手,由青檀扶着起身,面向众人:“宫宴即将开始,不如现在便动身前往晴川阁,沿途慢些走,还能一赏宫中花灯冬梅之美景,各位夫人意下如何?” 裴氏应道:“皇嫂提议甚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还能赏一赏宫中夜景,本宫前几日进宫便瞧见那些巧匠在装饰假山松树,今日正好瞧瞧成品如何。” 嘉贵妃也没说什么,算是同意,毕竟也是在这牡丹亭里坐了许久。 宫里几个大佬都同意了,众位夫人自然不敢有二言。 如此,一众人便跟在皇后和妃嫔之后,出了牡丹亭。 虽说白天时大晴之日,可到底还是冬天,晚上依旧冷得彻骨,北风这么一吹,那些夫人们重颜面,自然依旧款款而行,哪怕手指都冻紫了,也不言半句冷。 但是顾初月不一样,她被风吹得恨不得将整个头都塞进披风里,眼看着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却在好不容易感受到些暖意时,披风忽然被人往下一拉,又回原位。 顾芳菲将顾初月的衣领披风整理服帖妥当,柔声道:“大姐姐莫要这般缩瑟,若是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她打了个哆嗦,“这不是太冷了吗?”说着,又看了眼顾芳菲,拉住了她的柔荑,“二妹妹,你冷不冷呀?” 顾芳菲如实道:“这样的天气,当然是冷的,只是嬷嬷教导过,在任何场合下,都要站如翠竹,不可东扭西歪,不可做夸张表情,免得失了规矩,不过,在这样的夜色下赏美月冬日客,倒也别有一番韵味,瞧,多漂亮。” 顾初月“呵呵”笑了两声,她这样的凡夫俗子只感受到了冷,冷得想让人在地上刨个坑钻进去避风,还站如翠竹?她都要站如堤边杨柳树了,弯弯绕绕不知何时软枝便垂了地。 广白听到这话后,睁着一双黑啾啾的眼睛望着四周,结果一阵风正正吹向他的面门,教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揉着鼻尖,闷闷道:“菲儿姐姐撒谎,哪里有韵味,我明明什么都没有闻到。” 说完,又扬着头四处嗅了嗅。 顾芳菲忍俊不禁,揉了揉广白肉乎乎凉丝丝的小脸蛋。 顾初月几人只顾着悄咪咪的聊天,迷迷糊糊的便跟着走完了被花灯装饰的假山林,只觉得眼前亮晶晶的,但被风吹得半分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倒是顾芳菲,很有雅致的做了两首诗,赢得不少妃嫔夫人的夸奖赞许。 按照流程,接下来便是去逛梅园了。 殷皇后停下了步子,问道:“宫中有多处梅园,不知众位夫人想要前去哪一处观赏?” 其中有年轻的夫人好奇道:“宫中难道有多处梅园吗?” 青檀解释道:“回夫人的话,宫中有腊梅园,樱梅园和彩梅园。” “彩梅?难不成是五彩的梅花?世上竟有这样的梅花吗?” 青檀回答:“并非如此,而是那处梅树种类繁多,花色不一,便得了彩梅园一称。” 这解释一出,不仅年轻的夫人开始小声议论,就连有些年长的夫人也纷纷疑惑,因为她们并未听说过这处园子。 “彩梅园啊……” 人群中传来一道含笑媚音。 嘉贵妃抬起手腕,翠玉镯子随之微微下滑,如莹玉一般白皙的肌肤便露了出来,细腻如脂。 她翘起手指,黄金甲套划过假山上挂着的戳纱宫灯,艳如桃李的面容上勾着笑,“说到彩梅园,那里的梅花品种不一,花开的旺时也是不同,又地处遥远,若是去了之后百梅未开,大晚上稀稀疏疏一片绿叶,有什么看头?” 那些夫人们听了之后又有些犹豫。 第636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2) 裴氏一脸的端庄,唇角挂着纹丝不动的淡笑,在这冷冰冰的面具之下,让人无法窥探到她的真情实感,唯独说到“团圆”二字之后,眸中流露出了几分痛惜,依旧是一闪而过。 言可辛恰好看到,她知道为什么,却依旧没有减少对言可嫣的厌恶,从始至终,她都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都是言可嫣咎由自取,由不得任何人。 她移开了视线,一宫女同她擦肩而过。 这名宫女她认得,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青檀,不知是去做什么了,走的特别快。 青檀快步至殷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殿下已经找到了。” 殷皇后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依旧是那么的冷漠,“可有抹药?” 青檀愣了下,小心道:“已经抹了,只是殿下哭得伤心,一直在叫您,娘娘要不要过去看看?” “本宫没有时间,让她在宫宴开始前务必装扮好,跟在本宫身边,与本宫一同参加。” “是。”青檀弯腰附在殷皇后耳边,“娘娘,刚刚南统领派人过来传话了,说已经找到二公主了。” 殷皇后微微皱眉,“找到便找到了,他不去禀告皇上,同本宫说什么?” 青檀伸出手遮在唇边,低头一阵轻语。 殷皇后的眼睫轻轻一颤,讥讽地勾起了唇角,“他倒是有心了。” “娘娘,现在要怎么办?” “不急,现在正是浓情蜜意时,本宫这做嫡母的,自然没有过去打搅的道理。” “是。” 青檀站到了殷皇后的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众位夫人都聚在牡丹亭内,二公主失踪多时,御林军同宫女都在紧急寻找,但是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嘉贵妃掀着眼帘,瞧了一眼漏壶,哼笑了声,“这宫里如此之大,找个人谈何容易?看来这顾大小姐的公道,怕是要明年才能等到了。” 那些夫人们聊了许久,也没有什么话题再聊,殿里不复先前的欢声笑语,而是略显安静。 嘉贵妃的一番话,又是故意扬着声调说的,故不少人都听到了。 顾初月正在吃糕点,听到这一句话刚咬下的糕点直接噎在了嗓子眼上,干巴巴着实难受,灌了好几口茶水,这才灌了下去。 她拍着胸口,这嘉贵妃自己闲的无聊,干嘛还要拿她当借口呀! 殷皇后听了后微微睁开了眼睛,“现在什么时辰了?” 青檀道:“回娘娘的话,还有约么一个时辰,宫宴便要开始了。” 殷皇后抬起了手,由青檀扶着起身,面向众人:“宫宴即将开始,不如现在便动身前往晴川阁,沿途慢些走,还能一赏宫中花灯冬梅之美景,各位夫人意下如何?” 裴氏应道:“皇嫂提议甚好,不如咱们出去走走,还能赏一赏宫中夜景,本宫前几日进宫便瞧见那些巧匠在装饰假山松树,今日正好瞧瞧成品如何。” 嘉贵妃也没说什么,算是同意,毕竟也是在这牡丹亭里坐了许久。 宫里几个大佬都同意了,众位夫人自然不敢有二言。 一说到这,王氏还是很感激顾老夫人的,想起自己女儿这优秀的规矩礼仪,道:“哪有老人家不喜欢孩子的,上次来教你规矩的嬷嬷不就是你祖母她老人家给找的?那可是伺候过太后的老嬷嬷,规矩礼仪都是一流,自从太后过世后,一直在宫里受着尊贵享福,谁来请都不出山,要不是你祖母请来的嬷嬷,你哪能学到这么好的规矩礼仪?” 顾芳菲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确实,上次游船会,我还被贵人夸奖了呢。” 见女儿将话听进心里去了,王氏立刻趁热打铁,接着道:“你祖母不过是不把这些疼啊爱啊放在言辞里,要是你总往菡萏堂跑,小心你祖母心寒,到时候有事情都不帮着你了。” 顾芳菲这么一听,也有些慌了,到底才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遇事这主心骨啊,还是在王氏身上。 “娘亲,可是……可是……庶祖母是爹爹的亲娘啊……” 王氏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越看越满意,于是越发细心的跟她说道:“你爹爹孝顺,菡萏堂的那位无论是吃穿还是用度都不比寿辉堂的差,不过是让外人瞧着不能比过寿辉堂罢了,你也不是没去过菡萏堂,你心里能不清楚吗,一个姨娘做到今日这般地位,实属是大幸了,还不是母亲宽容,父亲去世时,留她一命,这才有了今天。” 顾芳菲还想辩解,“可那时爹爹已经当家做主,难不成还留不下庶祖母不成?” 王氏摇了摇头,想到那年母亲一人便扛起了整个学士府,更是听过母亲还未及笄便扛起了整个一等忠勇公府的威名,不依靠家族,还能成为家族的依靠,这样的女人就算是已经年迈,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半分,顾芳菲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自然不知道这些旧事,可王氏却清楚的很。 “母亲身体康健,是我们的福气,现下在这京都的一众老夫人里,就属母亲和言国公家的言老夫人,安将军家的安老夫人最为尊贵,就连太后生前也与她们交好,时常叫进宫中,一住就是几日。” “现下连宫里都贵人都得给这几位老夫人几分颜面,你多和她亲近,总是少不了你的好的,你是府中的嫡小姐,要是让人知道你对一个姨娘庶祖母比正儿八经的老夫人还要孝敬,小心落人口舌,这不是将你的短处主动丢给那些与你不对头的人去大肆宣扬吗?” 王氏这话,一语点醒了顾芳菲,她急着道:“那我日后不总往庶祖母那跑了。” 王氏将女儿头上有些歪了的簪子扶了扶,轻声道:“那也不要表现得太过刻意,你爹爹孝顺,菡萏堂那边毕竟是血肉之情,而寿辉堂的虽然不是亲生,确是嫡母,在老爷继承家产时帮了不少忙,不然老爷也不可能安心的壮大仕途,学士府这才又有了往日的风光,因此,老爷对她也是诸多尊敬孝顺。” 最后,又道了句,“但,孰轻孰重你也要拎得清。” 顾芳菲心思灵,自然知道娘亲的意思,“祖母为重,庶祖母……”她最后几个字没说,心里却是明白的。 王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 回到寿辉堂。 顾老夫人就指着一处道:“去拜吧。” 第637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3) 顾初月眸光明亮,两汪碧池春水在这夜色下格外动人,“这……臣女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会是这样,臣女明明记得有几棵树开得很是茂盛的,有道是好事多磨,嘉贵妃娘娘不要这么心急嘛。” 一改顺承的顾初月令本就故意挑衅的嘉贵妃生了怒意,她拍了拍手,怒极反笑:“好好好,那就再往里面走走,本宫倒要看看,这破地方能出什么茂盛的梅花,能惹得你这样赞叹,哼!” 说完,甩袖便继续往彩梅园深处走。 殷皇后看着嘉贵妃走在自己身前,也不恼,而是回眸看了眼顾初月,少女站在干枯的梅树旁,越发被衬得灵美明媚,哪怕是在夜色下,依旧清艳动人,宛如天上皎皎明月。 顾初月注意到前面的视线,却只是低头,浅浅福了福身子。 殷皇后若有所思地回过眸,“走吧。” 一行人往着彩梅园深处过去。 这一处,半分年味儿都没有。 顾芳菲有些害怕地拉住了顾初月的袖子,“大姐姐,你有没有觉着,这里有些阴森,怎么这般远才有一盏灯?” 顾初月笑着挽住了她的手,“这里靠近冷宫,常年萧条,就算上面有命令,宫女们也会轻蔑懈怠的,没人照料,自然清冷萧条。” 人群中,也有夫人左顾右看,“咦?哪里有彩梅盛开?” 她们走了一路,只见到了几棵矮小的腊梅树,上面的花儿已渐渐凋零,没什么看头,半朵新奇颜色的梅花都没有被瞧见。 可到底有殷皇后在场,不敢有太多抱怨。 走着走着,前面忽然传来女子的呵斥: “大胆南容与,你为何不让本宫过去!” 这是早走一步的嘉贵妃的声音。 殷皇后掀着眼帘,“前面怎么了?” 青檀道:“回娘娘的话,好似是嘉贵妃娘娘和南统领起了冲突。” “过去看看。” “是。” 一行人渐渐向深处走去。 彩梅园常年无人打理,已经和冷宫渐渐融为一体,让人无处得知哪一处,才是分界线。 嘉贵妃认为这地方晦气,很少前来,只是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拦住,看那人是皇上身边心腹般的存在,便好言客气几句,却没想到对方这般不知好歹,不放行不说,连句理由也无。 南容与拱手道:“还请娘娘见谅。” 少年一直只重复着一句话,就连语气都没有改变,嘉贵妃今日原本就心气不顺,尤其面对着生有这样一张令她憎恨的容貌的人,顿时火冒三丈,抬袖扬手就要朝南容与的面门挥去—— “住手!” 嘉贵妃听着身后殷皇后的声音,唇角勾起艳丽的狠笑,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而是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 南容与轻而易举地躲开,视线越过嘉贵妃,拱手道:“微臣参加皇后娘娘。” 嘉贵妃没想到南容与会躲开,这一巴掌她用了全力,最后收不住力气,身子不由得向前狼强几步,艰难地扶着花冠。 她头上花冠华丽闪耀,由纯金打造,颇有重量,此时也有些摇摇欲坠。 南容与像是面对脏污一般,迅速闪到一旁,“还望娘娘自重。” 殷皇后缓缓而来,“发生什么事了?竟在这里吵闹起来,成何体统?” 而嘉贵妃半倒在宫女怀里,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她和殷皇后是死对头,又得皇上盛宠,手握协理六宫大权,向来都是风光无限的,这次竟在最讨厌的人面前出丑,只觉得颜面尽失。 她怒声道:“这南容与以下犯上,本宫不过是要惩戒他罢了,没想到这刁奴竟然敢躲。” 殷皇后没有搭她的话,而是问道:“为何不让嘉贵妃过去?” 前面不远处,就是冷宫。 顾初月站在人群之中,对于这个只在画本子里见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抬眸,望了眼前面。 说是冷宫,和画本里描述的同样破破烂烂,半开的大门掉了一大块木板,已经关合不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明明是除夕之夜,门上却挂着两只掉色泛黄的白灯笼,随风摇晃着,朱红高墙掉了不少的漆后露出了光秃秃的斑驳石砖,上面布满了青苔荆棘,枯黄的落叶纷飞。 南容与身着玄铁半甲,站如松竹,面如朗月,额头上的伤口依旧往外浸着血丝,在他白如东珠的脸上留下一道微干的血渍,半甲之上也落着暗红色的圆点,多了几分凄凉之美,一双杏眸里盛着江南的烟雨,朦胧抬眸,令在场的不少小姐都红了脸,明明知道不合礼数,却依旧频频望过去暗送秋波。 他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里面发生了一些……微臣不敢妄进,未有命令,微臣亦不敢放任何人进去。” 话音刚落,嘉贵妃便抓着他的话不放,“既然如此,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连本宫都不能过去!” 南容与语气清淡:“微臣不敢说。” 他没有用“不可”,而是用了“不敢”。 这样巧妙的词汇隐晦的提醒着众人,要关注里面发生的事情,越发勾得人好奇。 话音刚落,院内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喊叫: “啊……” 这声音缠绵含媚,夹杂着丝丝畅快淋漓,冲破了这沉闷可怖的气氛。 在场的夫人早经人事,如何听不出来,纷纷面色一变,拉住了身边的女儿,面色郑重起来。 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皆是面色羞红。 王氏心里一惊,立刻拉住顾芳菲,看了常妈妈一眼,常妈妈动作迅速,可刚刚抬起手,却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顾初月立刻捂住了身边顾芳菲的耳朵。 顾芳菲来不及多想,耳朵上便一片凉意,她疑惑地看向了顾初月,“大姐姐,怎么了?” 顾初月故作轻松地朝她一笑,“没什么。” 她听不清,又问:“大姐姐捂着我耳朵做什么?” 一旁,常妈妈较为有经验,示意顾初月拿开手,隐晦而含蓄的在顾芳菲耳边轻声嘀咕,最后退回了王氏的身边。 顾芳菲震惊地瞪大了眼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悄悄扫过众人的面色,她轻咬红润的唇瓣,面红耳赤地捂住了耳朵。 顾初月又把她拉到了身后,挡在了她的身前。 第638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4) 不远处,顾青绍将她的动作收入眼中,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走了半年,这个家,当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些人,亦是如此。 女子的音调忽然落下,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时,女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阡陌……啊,好哥哥你再快一点……” 隔着一道墙,都听得如此清晰。 各种隐晦不堪的词汇都冒了出来。 嘉贵妃听着声音耳熟,心思忽然一转,摆在面上的怒意忽然成了绵绵如针的笑意,肆意地听着那道声音,回眸,不远处的红色宫灯都在昭告着今日是何等佳节。 嘉贵妃也不将责怪挂在嘴边了,而是惊呼道:“皇后娘娘,这可该如何是好?” 那些夫人也面色沉重,开始议论纷纷,“到底是何人,竟然这么大胆?” 若是妃嫔,便是给皇上带了绿帽子。 若是宫女,同样是死罪难逃。 殷皇后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破宫院,“南统领,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南容与正色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已经派人去禀告皇上了。” 这样意味深长的话,再一次告诉众人,里面的人并非普通嫔妃宫女,而是位重要的人,重要到要惊动在金銮殿议事的皇上来定夺。 嘉贵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呵道:“放肆!皇后娘娘主理六宫,难道还不能处理一个秽乱后宫的宫女不成?南统领,你这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啊。” “微臣不敢。” 嘉贵妃依依不饶:“皇后娘娘主理后宫,那这后宫自然是皇后娘娘做主,有什么事情,是皇后娘娘不能处理还要去劳烦皇上亲自出面的?不敢?既然不敢,南统领为何不将人抓起来交给皇后娘娘审问?” 嘉贵妃字字珠玑,看似句句在维护殷皇后的威严,实则是借着殷皇后的名头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殷皇后并未拆穿这样的小把戏,而是顺势扬起下颌,冷声道:“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在这样的好日子秽乱后宫!来人,把里面的那对狗男女给本宫押下去,待宫宴之后,本宫要亲自审问,以儆效尤。” 青檀朝着身后的太监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冲上前,却被御林军一一拦了下来。 嘉贵妃哼笑道:“呦,这南统领是想抗旨不尊吗?皇上的命令是命令,皇后娘娘的,便不是吗?” 南容与面露为难,“娘娘,微臣恕难从——” “阡陌,阡儿,再用力一些,啊……” “快……你若是伺候的好,本宫就去找父皇,让他准本宫把你养在芙蓉殿,再快一些……” “那里……” 女子一声声媚音传了出来,沙哑撩人到极致,伴随着男人痛快的低吼声,无一不在告诉众人,他们是在做什么运动,又是何等的激烈。 而女子口中的一些话,更是惊呆众人。 本宫…… 父皇…… 芙蓉殿?! 这些从那女子口中得知的词汇,无一不在告诉众人自己的身份是何。 在宫里能自称本宫的,只有妃嫔和公主,而芙蓉殿地处位置极佳,住着的,也并非是哪位娘娘,而是皇上最宠爱的二公主裴锦。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里面的人,莫不是二公主?” 裴氏嫌恶地移开了视线,让容嬷嬷捂住了面色微红却依旧在看戏的言可辛的耳朵。 言可辛一转头,发现只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有低头捂耳朵,悻悻地笑了笑。 裴氏头疼,“你啊……” 殷皇后面不改色,迅速下令:“污言秽语成何体统?来人,快快进去将人堵了嘴捆起来!” 南容与这次,没有让人阻拦。 嘉贵妃一想到裴锦的丑行会暴露在众人面前,众人将会对她的行为指指点点,无人再瞧得上她时,心里便一阵畅快,幸灾乐祸道:“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公然败坏皇家颜面。” 因顶着这样一张脸,便敢几次三番挑衅皇上的底线,她倒要看看,皇上这次,还怎么包庇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殷皇后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什么?先将人押下去,待宫宴之后再行发落。” 嘉贵妃挑着细眉,“皇后说得是,这要是不押下去让人瞧见丝毫,皇室更加颜面无存啊。” “嘉贵妃明白便好,南统领,人,本宫就交给你了,事情若要声张出去,本宫唯你是问。” 南容与低头,杏眸中暗潮翻涌,沉声道:“微臣遵命。” 殷皇后点点头,转身看着众位夫人:“这戏听得多了,耳边竟生出了幻音,让众位夫人见笑了,说到底也是牡丹亭伶人的嗓子好,竟到了余音绕耳的地步,不知众位夫人,可有同样的感受?” 这话一出口,意思再明显不过。 那些夫人们纷纷道: “娘娘不管各方面,都造诣极高,臣妇等人都只顾着观赏梅花了,可没听到什么声音。” “呵呵,臣妇倒是听见了,到底还是宫里的伶人出色,臣妇刚刚耳边只听到了琴音,其他竟什么都没听到,真是稀奇。” “这彩梅园景色真是不错,看的臣妇都出神了……” …… 这样的话不绝于耳。 顾初月挽住了顾芳菲的手臂,俏生生地眨了眨眼睛,“瞧,众位夫人都觉得这梅园堪称美景呢。” 顾芳菲刚要开口,忽然由远处传来一阵的脚步声,踩在地上的薄冰霜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密集。 殷皇后望着不远处的黄色身影,眉眼间的端庄疏离一刹那被凉薄所取代,丹唇轻抿,表情又恢复如初。 她款款迈着步子,上前迎接。 “臣妾给皇上请安。” 众人开始行礼。 皇帝朗声道:“免礼。” 嘉贵妃微微上前,柔声道:“皇上怎么到这来了?” 皇帝笑道:“朕听闻这彩梅园百梅盛开,凌寒盛景竟引得爱妃等人流连忘返,想来是极美,便也带着众爱卿过来,赏一赏这含雪梅花。” 嘉贵妃捏着锦帕捂唇一笑,点着这周围的几棵稀疏不齐的梅树,“依臣妾看,皇上怕是要失望了,这些梅树枯得枯落得落,待好好培育一番,怕也是要等明年才能一赏美景了。” 第639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5) 皇帝抬手,将嘉贵妃发髻上有些斜的金钗扶正,朗笑道:“是啊,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是这彩梅园百梅艳丽,结果一棵树上都不过是稀疏几朵,颜色也不过尔尔。” 嘉贵妃羞怯地低头,微微抬眸间,娇声道:“臣妾也是听那顾大小姐所言,说这处景色甚好,臣妾虽久居宫中,却鲜少来到这处,听顾大小姐这么一说,便同众位夫人一般,对这处起了好奇心,也想着来看一看,便舍弃了樱梅园和腊梅园,来到了这彩梅园,谁知道,看到的是这番败落的景象。” “哦?”提起顾初月,皇帝的视线扫过殷皇后身边的嫔妃夫人,“顾家小姐……怎么会知道这处地方?” 嘉贵妃欲言又止,最终轻声道:“倒也是桩……罢了,人家顾大小姐都不计较什么,臣妾也不好多说,皇上,这宫宴既已开始,不如臣妾陪皇上回去晴川阁?” 人群之中,言可辛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我今日真是开了眼界,总算是看见了传说中的二皮脸,剥了一层又一层,说得就是她了,哼……” 顾初月这个当事人倒是不气也不恼,后宫依附皇上的女人,自有一套利己的说话之道,嘉贵妃深知皇帝宠爱二公主,现在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枪打出头鸟,嘉贵妃自然不敢首冲,而是婉转柔和地使用回迂战术,毕竟这宫里厌恶二公主的多了,与其当个指认者让皇帝心烦,不如当个遮挡者,还能彰显大度慈爱。 毕竟今日,可是嘉贵妃一直在主动想撕开二公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是她先同意来的这彩梅园。 现在再来这么一出,自古皇帝多疑,向来是闲言碎语也信,亲眼目睹也遵从于心。 不过…… 万事都要对比,温柔的解语花和冷冰冰的覆雪假山一对比,男人嘛,难免倾向前者。 她端正交叠在小腹前的双手渐渐交叉塞到袖子里保暖,再加上她披着披风,这样一来,没人能看到她姿势的改变,倒也无伤大雅。 是摆明了观看好戏的姿势,看着前面。 嘉贵妃的眼神越发温柔,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这样的眼神,一如当年嫁入王府,新婚之夜,红盖头初掀,见到心仪已久的儿郎时,便是如此了,多少年过去,也未曾有过半分改变。 皇帝有些动容,刚要应下,冷宫里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在这幽暗的环境之中,显得十分凄厉。 在场人皆面色一变。 殷皇后皱眉,看着身边的青檀,“怎么还没堵住嘴?” 青檀为难道:“公主金枝玉叶,御林军许是不好下手。” 皇帝看着嘀咕的主仆二人,“皇后是在说什么?朕怎听得一头雾水,这里面是怎么回事?竟突然传出这样的惨叫。” 殷皇后直接冷下脸,没有说话。 倒是嘉贵妃,忽然开始慌乱起来,她双手拉着皇帝的袖子,声音里染了乞求,“今日是除夕之夜,臣妾只希望在一年之中的最后一日,皇上依旧可以安康快乐,皇上,咱们去参加宫宴吧,有什么事情,待明日再说,好不好?” 皇帝越听越糊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皆三缄其口,默默低下头。 皇帝看向了一旁的南容与,“南容与,你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她们一个个露出这样的表情?等等,你的的头是怎么了?” 南容与刚刚拱手,便看到自远处匆忙跑来一御林军护卫,那护卫看到南容与后,满脸焦急,单膝跪地复命:“统领,属下并未在金銮殿见到皇上。” “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皇帝突然开口。 那护卫满脸震惊,依旧是抱拳姿势,却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皇帝的耐心在一点点被消磨,他又看向了微微有些狼狈的南容与,“你说,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容与同样低下了头,额头上的伤口十分引人注目,“微臣不敢妄论。” “朕准你说。” “啊……” 又一道惨叫声传了出来,“南容与!你个混蛋,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你竟敢让一群下贱的护卫捉拿本宫!” “放开,你们这群低贱的人,快放开本宫,啊……放开本宫!” “父皇!父皇你在哪啊,锦儿要不行了父皇!” 紧接着,破落的大门忽然被一只白皙的手大力打开,裴锦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发髻松散杂乱,珠钗掉落不见,锦绣褙子落垮在腰上,上半身仅一件大红色主腰,身前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上面隐约可见密密的红痕水渍。 一张与生俱来便端庄娴静的面容上红如醉酒,暴露在众人面前,她脚步踉跄着,未看脚下不留神间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摔在地上,却隐约看到明黄色的一角,大喊道:“父皇,快救救锦儿,我只是宠幸了一个男人罢了,他们凭什么抓我……” 冷宫里,也传来男人的嘶吼,“你们放开我,我是二公主最疼爱的面首,你们放开我!二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院里渐渐变得安静。 皇帝看着趴在地上一身污浊的裴锦,再听着耳边的吼声,不难想象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脸色大变,就连身体都有些摇晃。 “皇上!” 嘉贵妃连忙上前扶住了皇帝,担忧不已。 殷皇后见此,淡淡地移开视线,冷声道:“大胆奴婢,竟敢冒充二公主的身份,二公主贪玩在假山林伤了腿,早就被送回芙蓉殿修养,口出狂言,秽乱后宫,来人,还不快将她押下去!” 南容与身边的御林军极快将裴锦从地上拖了起来,扔进了冷宫里,多少,不会再让人看到。 终于安静下来。 殷皇后鲜少露出笑容,此时嘴角却有了微微弧度,“冷宫之中多是患有失心症的罪妃,疯言疯语没个正常的时候,今儿说自己是玉皇大帝,明天披个被子便说自己是王母娘娘,当真是可笑至极,谁知今日又有发病的,坏了众位夫人赏梅的兴致,让众位夫人见笑了。” 第640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6) “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皇帝突然开口。 那护卫满脸震惊,依旧是抱拳姿势,却支支吾吾不肯开口。 皇帝的耐心在一点点被消磨,他又看向了微微有些狼狈的南容与,“你说,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容与同样低下了头,额头上的伤口十分引人注目,“微臣不敢妄论。” “朕准你说。” “啊……” 又一道惨叫声传了出来,“南容与!你个混蛋,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你竟敢让一群下贱的护卫捉拿本宫!” “放开,你们这群低贱的人,快放开本宫,啊……放开本宫!” “父皇!父皇你在哪啊,锦儿要不行了父皇!” 紧接着,破落的大门忽然被一只白皙的手大力打开,裴锦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发髻松散杂乱,珠钗掉落不见,锦绣褙子落垮在腰上,上半身仅一件大红色主腰,身前大片的肌肤裸露在外,上面隐约可见密密的红痕水渍。 一张与生俱来便端庄娴静的面容上红如醉酒,暴露在众人面前,她脚步踉跄着,未看脚下不留神间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摔在地上,却隐约看到明黄色的一角,大喊道:“父皇,快救救锦儿,我只是宠幸了一个男人罢了,他们凭什么抓我……” 冷宫里,也传来男人的嘶吼,“你们放开我,我是二公主最疼爱的面首,你们放开我!二公主不会放过你们的,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院里渐渐变得安静。 皇帝看着趴在地上一身污浊的裴锦,再听着耳边的吼声,不难想象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顿时脸色大变,就连身体都有些摇晃。 “皇上!” 嘉贵妃连忙上前扶住了皇帝,担忧不已。 殷皇后见此,淡淡地移开视线,冷声道:“大胆奴婢,竟敢冒充二公主的身份,二公主贪玩在假山林伤了腿,早就被送回芙蓉殿修养,口出狂言,秽乱后宫,来人,还不快将她押下去!” 南容与身边的御林军极快将裴锦从地上拖了起来,扔进了冷宫里,多少,不会再让人看到。 终于安静下来。 殷皇后鲜少露出笑容,此时嘴角却有了微微弧度,“冷宫之中多是患有失心症的罪妃,疯言疯语没个正常的时候,今儿说自己是玉皇大帝,明天披个被子便说自己是王母娘娘,当真是可笑至极,谁知今日又有发病的,坏了众位夫人赏梅的兴致,让众位夫人见笑了。” 那些夫人们心如明镜,纷纷附和道:“不打紧的,未冲撞陛下和娘娘便好。” 王氏看到二公主这番下场,心里既是出了一口气,也是松了一口气,此时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看向了面色毫无波动的顾初月,不免感慨,“孩子们,果真都长大了。” 常妈妈应道:“谁说不是?这下夫人可以放心了。” 顾初月也并非面无表情,只是那所有的神采都融在了那一双水眸之中,事成了,悬在她心里的一颗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她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呜呜呜…… 再看那些夫人,一个个面色无常,实则是心如明镜,早有定夺,只是不好坏了皇家颜面惹来祸端,这才顺着殷皇后的话说了下去。 毕竟皇上晚到不知,这些夫人们却是和皇后娘娘先一步便观赏过假山林的,二公主那时明明还未被找到,她们可没在假山林里看到半分二公主的影子,听到半声二公主的求救。 众人眼观眼,鼻观鼻,唯独不观心。 皇帝好不容易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又是痛心又是恼怒,脸色铁青地看着殷皇后:“除夕之夜生了这样的是非,却现在才发现,看来皇后,日后管理后宫要更加仔细才好,莫要让朕失望。” 说完,甩袖离去。 嘉贵妃连忙追了上去,“皇上,等等臣妾……” 殷皇后迟迟未应,面色不明,“南统领,接下来的事情,劳烦你了。” 南容与温声道:“微臣职责所在。” 说罢,殷皇后又看向众位夫人,“既然皇上已经过去了,咱们也不宜太晚,走罢。” 说着,一行人缓缓向彩梅园外走去。 顾初月在人群之中,随着人流涌动,却浅浅地回眸,看了眼依旧站在原地的南容与,少年面色不明,却是最为吓人的,不由觉得这宫里的关系可真复杂。 只是忽然,视线被星朗色锦缎绣暗纹所取代。 她视线缓缓上移。 言闻一正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好看吗?” 顾初月立刻扬起无比灿烂的笑容:“一一丰神俊朗天下无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当然好看啦,嘻嘻……” 她一连说了许多的夸奖话,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言闻一冷戾的眉眼终染了丝笑意,他抬袖勾了下小姑娘的鼻子,“小滑头。” 顾初月刚要说话,顾青绍忽然走了过来,一双眼睛扫在言闻一抬起的手上,笑容渐渐凝固。 她生怕这位兄长又和她讲一堆的大道理,连忙转身道:“婵姨,你快看,大哥过来了!” 王氏一听,立刻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快步走了过来,胡乱检查着顾青绍有没有受伤,眼中蓄满了泪水,哽咽道:“为娘总算是、总算是见到你了……” 顾青绍愧疚地低下头,“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王氏用帕子点着眼泪,“胡说,你被迫进宫,受尽了苦,怎么能算是你的错?瞧瞧,人都瘦了一大圈,这些日子,指不定是怎么过得……” 顾芳菲一双美眸泛红,氤氲起着朦胧水雾,轻声道:“兄长,菲儿今日,可算是见到你了。” 顾青绍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近来可好?” “家里都好,兄长回来后会更好。” 三人寒暄片刻,母子团聚,兄妹相见,此时的场景着实令人动容,待顾青绍安抚好母亲情绪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待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顾初月和言闻一的身影? 王氏见儿子回着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看,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便道:“咱们快些走吧,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皇上” 第641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7) 王氏想起二公主裴锦满身污浊的丑态便心里一阵的嫌恶,连忙道:“咱们快些走吧,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皇上震怒,这除夕夜宫宴,怕是不会太平,等等你爹爹会和皇上说情将你接回家去,到时候你可要配合着些,莫要让皇上看出端倪来……” 王氏关切的叮嘱声没有停过,倒也越来越远。 顾初月悄咪咪地看了一眼,见几人渐渐走远直到不见身影时,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拉着言闻一从犄角旮旯里出来。 珍珠看着夫人走的方向,“小姐,您怎么不跟着夫人他们走,反而躲到了这里?等等若是二小姐反应过来发现小姐不见,少不了一番盘问。” 她无奈地抿着唇角,语气相当沉重:“珍珠啊,你没发现,我那大哥特别像一个人吗?” 珍珠又看了看那个方向,结果却空无一人,“大少爷?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还能像谁啊?” 她的语气越发幽幽,“你不觉得,他说话的口吻,和府里的某个人很像吗?满口的于理不合,将规矩、礼仪和名声都刻到了骨子里似的,一张口,我就头疼……” 珍珠一下子反应过来,“是老爷!大少爷和老爷越来越像了,不过,要不是小姐提醒,奴婢还真的没有发觉出来。” “是啊……” 她闷闷道:“若是大哥不开口,我也不会这么觉着,从头一次见到他,我便感觉自己不像是多了个兄长,倒像是多了个老爹,平日里有老爹一个人唠叨规矩礼仪也就算了,这要是再多一个,我怕实在是招架不住啊……” 珍珠想起了老爷发脾气的样子,也忍不住胆小地缩着肩膀,但她作为奴婢,自然是不能说主君的半分不好的,只能安慰:“小姐,这大少爷最起码看着就比老爷的脾气好,好歹还经常笑一笑不是?定不会像老爷那样训斥您的,也不会总是说几句便动家法,大少爷是喜好学问的人,您以后若是犯错了,大少爷顶多就是让您抄抄书,再说了,那些四书五经,小姐又不是没抄过,之前大几十遍都抄了,大少爷罚的,难不成会比之前的先生还要重?” 顾初月:“…………”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完珍珠的安慰更头疼了是什么回事? 她用力睁着眼睛,为自己日后的生活而担心,也为今晚回去会不会挨罚,而担心。 毕竟,在读书人眼中,向来崇尚光明正大,今日的法子,他那古董一样的老爹,怕是根本不能接受,尤其是还亲眼目睹了。 不过,这老皇帝也是,自己来不就行了?非得带着一群亲戚大臣过来,真是的…… 她揪着锦帕,小脸渐渐皱在了一起。 言闻一站在破落的墙边,修长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斜长,和顾初月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斑驳的光影落在他棱角冷厉的轮廓上,忽明忽暗间仿佛将夜色的冷漠浸到了骨子里,哪怕眉眼间的阴霾少了许多,也挥不去气息凉薄。 他嗤笑了声,“怎么,在卿卿眼中,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顾初月知道他不是真的这么想,抬眸便嗔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取笑我,因为你,我回去怕是又要被迫听什么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了,今日是多好的日子呀!” 言闻一伸手,挑起小姑娘落在肩膀上的一缕青丝,放在鼻下轻嗅,掩下了满眸的笑意,“明日才是一年之初,今日,不过是个除夕罢了,算不上什么好日子。” 顾初月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说今日不是个好日子?” 言闻一唇角笑意更深,哪怕未抬头,也能想象到小姑娘此时是何等可爱的表情,“哦?听卿卿的意思,今日是个好日子喽?” 顾初月一把将自己的青丝从他掌心里拽了出来,气得后槽牙直磨,“是,你说的没错,今天就是个普通到日子,你、你、你就自己一个人对着南山苑的老树去守岁吧!” 说完,转身就走。 许是心里的小火苗越发旺盛,她觉得不解气,又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回来,对着少年狠狠地“哼”了一声,这才又转身离开。 言闻一靠在黑暗里,忍不住沉沉笑出了声,抬眸望着天上月,心里想着远去人。 不远处,金戈倒挂在老树的枝干上,双臂环抱着,一脸的迷惑,“这主子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今天是——” “闭嘴。” 复还打断了他的话,无可救药地看了他一眼,便离开。 金戈不满道:“主子又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再说了,我又没去顾大小姐那儿乱说,你生什么气啊……诶!你干嘛去啊?” 复还头也不回,“主子说了,今晚的事情但凡出了一点差错,就把焰火绑在你身上,看活人飞天,给顾大小姐助兴。” 金戈一听便浑身发抖,他连忙道:“那什么、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准备!” 两道黑影略过天空。 珍珠只觉得一阵冷风“嗖”的吹过,她抖了抖肩膀,连忙追上了前面的人,“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啊小姐……” 顾初月听到声音后停下了脚步,狠狠踩了下镶嵌在地上的鹅卵石,“言闻一、他他他……” 她结巴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他什么。 说他笨吧? 却可以预料到很多事情的后续发展并且精心谋划将所要面临的场面变为对自己最有利的结局。 说他懦弱吧…… 这个词语和人家丝毫沾不上半分关系,一脚能踢死个成年壮丁的人弱什么弱? 她随手揪下了身旁梅树的花枝,“你说这言闻一,多气人啊多气人!他要敢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我、我……” 珍珠好笑道:“言大少爷要是真的忘记了,小姐会怎么样?” 她凶巴巴道:“我就再也不理他了!这都能忘记!” 珍珠小心道:“也许,言大少爷都不知道呢?” 一提这个,顾初月就更生气了,“我都明示暗示他除夕是个特别的日子多少遍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发觉不到其中的渊源?等等……” 第642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8) 她想到这里,一双水杏眸渐渐瞪圆:“他那么一个刨根问底的人,说不定早就调查过了,哦……难怪后来没追问我,原来是心里早就知道啊,知道了还跟我装傻充愣,哼!” 说完,一路直到晴川阁,这气鼓鼓的小脸蛋才恢复原样,整理好了表情,这才进去。 晴川阁似乎重新装潢过,更加的富丽堂皇,难怪会被选做为举办除夕宫宴的地方。 她被宫女引着,坐到了顾芳菲的身边,顺带着,也看到了满脸正色的顾明远,正在和顾青绍交谈着什么,表情很是欣慰的样子。 她无聊地拿起了一块糕点吃着,觉得味道不错,便又拿起了一块,下意识侧身问道:“广白,饿不——” 她话说一半,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她回头看着珍珠,“小白去哪了?” 珍珠也忽然想了起来,刚刚慌乱之时,她就想着别跟丢小姐了,都把广白给忘记了,“这……奴婢也不知道广白是去哪了……” “啊?” 顾芳菲捂唇笑道:“大姐姐别担心,小白睡着了,我便托人将他送回了安妃娘娘那里。” 顾初月放下心来,“这就好这就好……” 她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欢颜笑意,“大姐姐刚刚是去哪里了,怎么这晚才过来?幸好皇后娘娘没有怪罪。” 顾初月抬眸,偷偷望了眼上首。 只觉得他们不愧是一对夫妻,表情都如此相似,只是…… 虽然亲眼目睹爱女的丑态,但碍于皇家颜面,哪怕心中再愤怒,皇上依旧露着淡淡的笑容,可惜笑容不达眼底。 再看皇上身边坐着的殷皇后,就连面子都不想维护了,直接冷着张脸,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让人不敢靠近。 她收回视线,却不经意间,扫到了对面坐在裴氏身后的少年,正在喝着茶,看起来和刚刚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瞧瞧这心安享乐的样子!!! 她没忍住“哼”了一声。 顾芳菲以为顾初月是有什么烦心事,想到了今日是何日子,又忽然想起了自己准备的礼物,嫣然笑道:“大姐姐,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为你准备礼物,待回府便亲自送给你,可是我亲手所做的。” 站在圈椅后的芙蕖帮腔:“大小姐是不知道,小姐为了这件礼物,可是日日点灯熬油,身子都要熬坏了。” 顾芳菲低下了眸子,俏脸微红,笑骂道:“就你多嘴……” 顾初月心里可是感动,尤其是在看到了少年那种态度之后,更是如此。 她欢喜又激动道:“多谢二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说完,又很是好奇,“对啦,是什么礼物呀?” 顾芳菲倒卖起关子来,“这个呀,大姐姐晚上就知道了,待今晚守岁之时,再送给姐姐。” 她眼眶微微发热,强抿着唇角应了下来。 大殿之内,歌舞升平。 殷皇后虽然情绪不高,却也在乎着颜面,也会与下首的嫔妃夫人交谈几句。 那些老夫人们各个家世显赫,应承几句后,便开始互相叙起旧来,说着说着,便论到了今年宫宴上的“新”面孔——顾家。 皇上将顾家嫡长子留在宫里,又在除夕宫宴将顾家人叫到宫里参加宴席,要知道,这个宴席象征着团圆,皇室的团圆,那必定是和皇族有着亲故关系才能参加,外家臣子,就算是再受圣眷,也没有破格参加除夕宫宴之说。 可现在顾家一家,就这么坐在殿内。 恰好应上了都城的上流圈子里的传闻,说是皇上看中了顾家嫡子,想要许配一位公主给他。 小长公主早已及笄,但是殷皇后,难得会放人。 那这样的一位青年才俊,家世不凡,便只有受宠的二公主能与之相配了,可顾家又是书香世家一代清流,如何会要那样一个污迹斑斑的女子?哪怕是公主。 却也正是这时,圈子里忽然传开了二公主一心向善想要重新做人的传闻,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众人难免遐想。 但是,谁都能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大日子里,二公主死性不改,竟然秽乱后宫,虽然被皇上强行遮盖过去,但这悠悠众口,如何能堵得上? 一时间,和学士府交恶的、甚至是没什么交情的,皆在眼巴巴等着看学士府的笑话,想看看官路向来亨通的顾家,要怎么化解这件事情。 不过,那些夫人们也知道,住在大院儿里的那位老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可今日纷纷望过去,却不见其踪影。 有和顾家交好的夫人问道:“今日除夕宫宴,顾老夫人怎么没来?” 这样一说,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 “是啊,我说怎么总觉得少了一个人,原来是顾老夫人没有来。” “诶?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顾老夫人怎么没和学士、夫人一起进宫来享乐?” 见时机成熟。 顾明远放下茶盏,悲怆地叹了口气,“家母生病,缠绵病榻,实在是不宜前来。” 顾老夫人年轻时便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虽有威严相,出身富贵家,但待人接物从来不摆架子,也不会有地位歧视,老了亦是如此,在年轻夫人那一辈里,赢得了众多好评。 故此,听到顾明远这么说,便有不少人担心宽慰,王氏皆一一谢过,彰显大家风范。 坐在李少傅身边的李夫人,却不情愿的撇这嘴,讽刺笑道:“生病了?可我今日在来皇宫的路上,路过言国公府之时,还看到顾老夫人进去串门呢,可是热情。” 王氏柔声回道:“母亲身子不爽利,向来都是李太医亲自接诊,可李太医前去支援广陵,身边着实没有熟悉的大夫,索性便没再找其他大夫,也是幸运,偶然听说言国公府的府医也曾经是宫中太医出身,母亲便下了帖子,又走了一趟言国公府,既是拜访,也是看病,没想到被李夫人看到了,今儿又是除夕年末,当真是缘分。” 李夫人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好尴尬的回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哪知刚说完话,就被身边的李少傅给瞪了一眼,低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第643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9) 上首,殷皇后也听到了风声,开口道:“原来是这样,老人家生病,最不能马虎,需好好调养一番,细心养着,恰好,本宫这里有一颗深海东珠,若是磨成珍珠粉服下,安心凝神,再是滋补不过,本宫留着也无用,便送与顾老夫人吧。” 说着,青檀便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去库房拿物什。 顾明远起身作揖,“多谢皇后娘娘一番好意,只是,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应允。” 皇帝还在为裴锦的事情忧心,一整晚都魂不守舍的,那些明眼人皆看得出来,像是提前彩排过似的,没有一个人起身去为皇帝祝酒说贺词,都只是互相聊天或看着殿中间的舞蹈翩翩。 现在顾明远忽然开口,皇帝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可这时,顾明远却突然低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朝廷中人,有谁见过向来威正的顾大学士露出这样难色? 当即皆饶有兴趣地望了过去。 皇帝眯了眯眼睛,“顾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顾明远起身,来到殿中央,深深作揖,“皇上,家母含辛茹苦将微臣养大,向来是事无巨细,关怀备至,如今家母生病,缠绵病榻,多日不见好转,看到母亲如此受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微臣实在是彻夜难寐,寝食难安。” “爱卿一片孝心,实在是难得。” 顾明远又是一记深深地作揖,言辞恳切:“母亲有着坚忍的性子,哪怕被病痛折磨,也从不说半个难字,只是时常望着天上明月出神,不时便问一问除夕几何,老人家喜欢热闹,思念长孙,盼着团圆美满,微臣深知,能得陛下赏识教导七皇子功课,是犬子的人生之幸,可母亲年事已高,又染病痛,微臣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母亲膝下空空,难知承欢几滋味,故特像请求陛下,准许微臣将家里那不肖子孙接回去小住几日,让母亲多享几日天伦之乐,以免因这伤神,加重病情。” 说完,依旧保持着作揖姿势。 皇帝脸上的笑意只剩丝微,也不言语,恰时舞蹈结束,舞姬们纷纷行礼无声地退出殿外,大殿之内,只剩下绕梁余音。 皇帝看着下首的顾明远,笑容渐渐消失,“顾老夫人不过进宫小住几日,倒是难为顾老夫人了,竟因思念生出了顽疾,只是朕的七皇子,也相当喜欢这位先生,爱卿这个请求,实在是让朕难办啊。” 话音刚落,殿内忽然响起了抽噎的声音。 顾初月点着眼角,眼睫捎泪,眸中盈雾,一改往日的明媚之色,染上了悲恸万分,她由珍珠扶着起身,“臣女一时没忍住,殿前失仪,望皇上见谅。” 皇帝皱起了眉,“你是?” 殷皇后告知:“那是顾学士家的嫡长女——顾初月。” 皇帝面色了然,余光扫过殿下的少年郎,见他只是吃茶,未曾抬头,一派不上心的模样,这才看向了顾初月,问:“你哭什么?” 顾初月福了福身子,微微低头垂眸,发髻之上的彩宝石蝴蝶串珠流苏步摇却半分未见晃动,足以见大家闺秀之礼仪风范,令不少年老的夫人一改心里的固有印象,又信了几分传闻。 她哽咽道:“启禀皇上,臣女是在为祖母的一番爱护后辈之心而哭,也是喜极而泣。” 皇帝看了眼站在殿中央的顾明远,视线又滑到了顾初月身边,似有些不解,“喜极而泣?” 她点着眼角,眼眸虽微微下垂,背脊却挺直入玉竹,“臣女深知,男儿郎应外出闯荡一番,建功立业,而并非委顿家中,败坏祖业,兄长优秀,又得皇上赏识,臣女当然也是自豪的,这才一时没忍住,真是失礼。” 就在众人也不知她这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她接着道:“兄长虽离家半年有余,无法在父母长辈身边尽孝,但此番查账一行,却不知可造福多少黎民百姓,是国事,也是善事,臣女一家人,皆与有荣焉,自半年前一别,加上着进宫小住,笼统一算,竟有半年多了,臣女也是时到今日,才再见到兄长,说不思念,是假话,半年多的日子里,臣女不知看到过多少次祖母因思念长孙黯然伤神,正是这种不言语的思念,最令臣女动容。” “臣女倒是没什么,只是祖母上了年纪,远在天边也就罢了,如今近在眼前却看不到一眼,对老人家着实是残忍,皇上仁孝,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七皇子正在读书,必是看过不少道理名言,又有皇上这么一个榜样在身边,最近又逢过年,七皇子虽受伤无法玩闹,但也要好好修养,想来,定是理解、赞成这样的孝事的。” 皇帝的脸色渐渐凝重,却忽然笑道:“朕听说,你撞伤额头,失忆了?” “是,臣女当时贪玩,不小心撞到了额头,失了些记忆。” 皇帝呷了口茶,“失了一些?朕看你,可是连性情都变了许多,就连喜好,也是如此,朕听嘉贵妃说,是你同众位爱妃夫人介绍,说那彩梅园景色动人的?若是朕没有记错,你以前,可是并不喜欢这些花草的,那地方又如此荒凉,何来动人一说?” 顾初月大方接受,又是行了一礼,“多谢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不敢当?朕看你——” “皇上。”顾明远及时道,“有皇上这样的榜样在身边,七皇子定是自幼便养成了仁孝心肠,德善兼备,定会理解家母的一片思孙之心。” 坐在皇帝下首第一位的裴氏也看不下去了,她向来看不上裴锦,顾青绍又是儿子的至交好友,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若是尚裴锦,绝对是毁了一辈子。 何况,现在把事情都扯到了仁孝上,句句口蜜腹剑,看似蜜糖,实则是逼迫,已近为人伦的底线。 她拂袖,笑容端雅,“顾大人同初月孝心可嘉,让人感动,只是七皇子如此喜欢这位先生,皇兄虽是明君,却也是为人父,必定是不想让孩子失望的,这才多有犹豫,不过,皇兄今日多半时间都在金銮殿,怕是还不知道七皇子今日受伤的事情,那么小的孩子自要好一番修养,小孩子养伤还要读书用功,岂不是辛苦,皇兄你舍得呀?” 第644章 除夕夜好戏上演(10) 意思时,她接着道:“兄长虽离家半年有余,无法在父母长辈身边尽孝,但此番查账一行,却不知可造福多少黎民百姓,是国事,也是善事,臣女一家人,皆与有荣焉,自半年前一别,加上着进宫小住,笼统一算,竟有半年多了,臣女也是时到今日,才再见到兄长,说不思念,是假话,半年多的日子里,臣女不知看到过多少次祖母因思念长孙黯然伤神,正是这种不言语的思念,最令臣女动容。” “臣女倒是没什么,只是祖母上了年纪,远在天边也就罢了,如今近在眼前却看不到一眼,对老人家着实是残忍,皇上仁孝,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七皇子正在读书,必是看过不少道理名言,又有皇上这么一个榜样在身边,最近又逢过年,七皇子虽受伤无法玩闹,但也要好好修养,想来,定是理解、赞成这样的孝事的。” 皇帝的脸色渐渐凝重,却忽然笑道:“朕听说,你撞伤额头,失忆了?” “是,臣女当时贪玩,不小心撞到了额头,失了些记忆。” 皇帝呷了口茶,“失了一些?朕看你,可是连性情都变了许多,就连喜好,也是如此,朕听嘉贵妃说,是你同众位爱妃夫人介绍,说那彩梅园景色动人的?若是朕没有记错,你以前,可是并不喜欢这些花草的,那地方又如此荒凉,何来动人一说?” 顾初月大方接受,又是行了一礼,“多谢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不敢当?朕看你——” “皇上。”顾明远及时道,“有皇上这样的榜样在身边,七皇子定是自幼便养成了仁孝心肠,德善兼备,定会理解家母的一片思孙之心。” 坐在皇帝下首第一位的裴氏也看不下去了,她向来看不上裴锦,顾青绍又是儿子的至交好友,这样一个青年才俊若是尚裴锦,绝对是毁了一辈子。 何况,现在把事情都扯到了仁孝上,句句口蜜腹剑,看似蜜糖,实则是逼迫,已近为人伦的底线。 她拂袖,笑容端雅,“顾大人同初月孝心可嘉,让人感动,只是七皇子如此喜欢这位先生,皇兄虽是明君,却也是为人父,必定是不想让孩子失望的,这才多有犹豫,不过,皇兄今日多半时间都在金銮殿,怕是还不知道七皇子今日受伤的事情,那么小的孩子自要好一番修养,小孩子养伤还要读书用功,岂不是辛苦,皇兄你舍得呀?” 皇帝皱眉道:“小七受伤了?” 殷皇后冷声道:“轮椅翻了,七皇子是受了一些伤。” 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出了这些事情,皇帝的情绪有几分怒意,“为何没有人告诉朕?” 殷皇后的情绪却半分没有起伏,“陛下在金銮殿议事,臣妾便没有派人过去打扰,七皇子的伤势不重,有安妃照顾,并无大碍。” 皇帝好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碍于场合,只好僵着脸道:“罢了,日后这些事情,务必要告诉朕。” 顾明远依旧站在殿中央。 皇帝叹了口气,“待宫宴结束,青绍便随你回去吧,一切,待小七养好伤再论。” 顾青绍起身作揖,同顾明远同声道:“多谢皇上隆恩。” 此事总算是有了结果,尘埃终落定。 王氏南掩欣喜,连连拉着顾青绍不放,却哽咽着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他。 顾芳菲劝道:“娘亲,这还在宫里呢,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坐实了闲言碎语?” 王氏一听,这才收回了手,可嘴里还是不住的念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顾芳菲也是欣喜万分的,只不过未太过表现在脸上,她望着顾初月,心有余悸道:“大姐姐刚刚好勇敢,却也太过冒险了,幸好皇上没有怪罪。” 顾初月却不以为然,因为皇帝在这件事情上,本就理亏,把一个名声尽毁的女儿塞到一位忠臣清流之家,这时安得什么心啊? 她挥挥手,“只要结果是好的,便好了,大哥平安回家,祖母、婵姨,还有你,总算是可以放心了,明天大年初一,咱们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圆饭,新的一年,必定势如破竹。” 顾芳菲提议,“今晚不定会什么时候回去,虽然皇上看起来性质不高,但必定有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在,等等还要去赏花灯许愿呢,那么晚回府,大姐姐怕是没有时间再庆祝生辰了,不如待到明日,咱们再好好庆祝一番?” 顾初月很珍惜这种被人记挂在心上被惦念的感觉,不过生日哪里有改日办的道理? 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不如,你今晚宿在我那明月苑吧?我们姐妹俩吃点热酒,再说说话,好不好?” 只是还没等顾芳菲回答,珍珠便先反应过来,连忙在顾初月耳边道:“小姐,您是不是忘了?今晚还要和言大少爷守岁呢,若是失约了……” 珍珠不敢说后果,但是哆嗦的身体暴露了她的想法。 顾初月听到大魔王便不开心,她又看了眼对面的席位,结果却发现连人都不见了,指不定是去了什么地方,亦或是早就回府了。 顾芳菲发现了大姐姐的不对劲儿,好奇的也望向了对面的席面,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却看到了一脸痴笑的朱衡,她柳眉轻蹙,连连收回视线,“大姐姐,可是对面有什么熟悉的人?” 她下意识撇了下嘴,“没什么事情,咱们商量商量晚上吃酒的事情吧!” 这样的好日子,顾初月同样希望自己可以过一个美好而又难忘的生辰,“你想要吃什么小菜下酒?我去吩咐人准备。” 顾芳菲思来想去,也不知,“我平日里鲜少饮酒,也不知就什么,倒是大姐姐,身子虚弱,可能饮酒?” 她学着小表姐的样子,洒脱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的身体早就没什么事情了,当然可以喝啦!” 说完,趴到顾芳菲的肩上,同她轻声道:“我酒量可好了,咱们今晚,定要不醉不睡。” 顾芳菲本觉得于理不和,怕耽误了明日到大请安,但时看着大姐姐如此高兴,还是应了下来。 随着宫中响起钟声,便是到了宫宴结束,要去赏花灯的时候了。 第645章 花灯许愿 宫中的花灯和民间花灯相当不同,材质更加精妙,用料更加巧妙,燃起火焰的时候,会散发出淡淡的芳香,湖边未有梅树,可这香味遇上夜色,莫名给人一种置身于香雪海的感觉。 成百上千的花灯顺着水波漂流而去,火红一片,将此处都照亮了几分,莲花焰蕊,湖面漾起波光粼粼,映着有些摇晃的烛芯,一摇一晃潋滟动人心。 可惜,宫中的花灯都是宫女太监放上去的,只供欣赏,未有民间许愿一说。 但是顾初月看着如此漂亮的花灯,便手痒痒,心更痒,恰逢今日是她的生辰,许愿之心越发强烈。 她正在想着要怎么弄到花灯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三盏莲花灯,被人齐齐抱在怀里,未点烛火。 言可辛被这气氛渲染,早就忘记了今日不开心的事情,找宫女要了花灯后就迫不及待的来找小姐妹分享,“在这里看别人放花灯多无聊啊,我们自己找个地方去放花灯吧,我听说,在民间放花灯还可以许愿呢,而且特别灵验,要不要一起去?” 顾初月正有此意,正愁没有花灯呢,现下言可辛送来了,她当然应下,只不过…… 她看向了一旁不太高兴的顾芳菲,“二妹妹,我们还有小表姐,一起去放花灯吧,好不好?在这里看别人放只是欣赏,实在是无聊。” 言可辛别扭地别过脸,“那什么、宫女说花灯一给就是三个,我没办法就都收下了,恰好多一个出来,给你一个,倒也无妨,谁让我大度呢。” 顾初月没忍住笑出声来,小表姐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明明就是自己主动要了三个,还非要带上宫女。 “二妹妹,就去嘛……” 顾芳菲望着那花灯,并非小巧玲珑,却都被言可辛抱在怀里,艰难地抱着,她唇角轻弯,但又迅速恢复原样,“既然如此,我便勉为其难,答应大姐姐。” 言可辛忍不住撇嘴,扬着古怪的语调重复:“那我就勉为其难,切……” 顾芳菲却一改往常,只是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娇笑道:“今日是大好日子,我不同你计较。” “我也懒得搭理你!” 三人虽有吵嘴,却也是达成了共识。 顾初月将花灯从言可辛怀里拿出,一个递给二妹妹,一个自己抱着,兴奋道:“那咱们去哪里放花灯呀?” 毕竟这东西她以前从未放过,只是从古装电视剧里才见到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身临其境。 言可辛抬手一挥,“我对皇宫熟,你们都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顾芳菲忍不住拆台,“五表姐知道的地方,不会又是皇宫的某一处犄角旮旯之处吧?” “嘿……你说什么呢?这次保证是个好地方,不就是带你走过一次错路吗?你难不成还要记我一辈子呀?” 她含情眸一弯,“那也未尝不可啊。” “你!” 眼看两个人又要拌起嘴来,顾初月及时挤身与两人之间,当起了和事老,“哎呀,咱们快去放花灯吧,若是再不去,等到结束了,便要回家去了,那小表姐要来这花灯岂不是只能抱回家当纪念品了?” 言可辛深深呼了一口气,“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说完,便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快点,跟上我。” 顾初月腾出一只手拉着顾芳菲,跟了过去。 渐渐远离喧嚣,来到一片静处。 三人顺着石子弯路,穿过树丛,来到一处亭子旁,下有台阶,很是宽阔,最后一阶被河面淹没,倒是个放花灯的好地方。 而远处对岸,站着繁密的人,都成了星星点点,却可见一片花海。 顾初月招呼着小姐妹,“咱们快放花灯吧。” 花灯被一一点燃。 三人开始许愿,心里默念。 待花灯渐渐漂远时,三人才睁开眼睛。 哪知刚要回去,树丛后忽然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尖细地嗓音传来:“大胆,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 三人被这声音吓到了,若非互相扶持,险些身子一歪掉进了湖里。 不过,听声音来人只是个太监,三人放下心来,可接着,又忽然传来一道少年男声: “苏三全,不得放肆。” 言可辛先反应过来,将她们推上台阶,小声道:“你们赶快顺着石子路回去,今晚学士府已经出了不少事情,若是再遇到事情,难免会惹火上身,被人借机责怪。” 顾初月不愿,拉着她的袖子不松,“要走一起走,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言可辛急性子的将她扯开,“我大伯母是皇上宠妹,堂堂长公主,就算我偷溜出来放花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他们看在大伯母的面子上,也不会说什么,我回去顶多就是再被关上几日,反正我最近没有出府,跟禁足也没什么区别,多关几日少关几日,我也不在乎,你们不一样,你还嫌今日学士府的事儿少?” 顾初月还是坚持,“那咱们一起跑,总会躲过去的。” “一起跑岂不是更惹人眼?还有顾芳菲,你觉得她跑得能有多快?赶紧走赶紧走,我在这拖着人,你放心,我有家世撑腰,还会几招拳脚,不会被人欺负的,你们快走!” 珍珠也道:“小姐,言五小姐都这么说了,您就快带着二小姐走吧,免得真被人发现,又有人嚼舌根。” 顾初月只好道:“那小表姐,我们去刚刚的地方等你,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好好好,你们快走吧。” 顾初月拉着顾芳菲便一阵疾走,嘴里不停念叨:“今日这样的好日子,佛祖保佑啊……” 顾芳菲被拉着走,对她来说却是要小跑才能跟上,她忍不住回头,看着站在亭子里的少女,身姿隐约露出大无畏的姿态,不禁柳叶眉浅浅蹙,轻轻喃着:“真不知她在想什么……” 靠岸亭中。 茴香急的直哭,“呜呜呜……夫人在小姐进宫前千叮咛万嘱咐说别闯祸,等会若是小姐不喜欢的人或是陌生人,小姐扰了人家清净,千万要有礼貌些,千万不能跟人家正面硬刚啊,小姐是不知道您的力气有多大,奴婢好害怕呜呜呜……” 第646章 嘴角扬起了甜蜜的笑容 言可辛最见不得人哭,拍着茴香的肩膀安慰道:“你想多了,你家小姐知书达理,怎么可能会跟人硬刚,再说了,我都在榻上躺多久了?都多久没有耍过枪了?浑身软绵绵的,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茴香哭的更厉害了,“小姐,您真的低估自己了……” 言可辛被她哭得头疼,“你快别哭了,我脑袋都被你哭大了,等会儿要是真碰上什么硬茬,你想办法啊!” 茴香立刻止住哭声,“那还是得靠小姐……” 树丛枯枝被太监慢慢扒开,以来开路。 渐渐,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言可辛面前。 她失声道:“是、是你!” 那太监似乎也被吓到了,“言、言五小姐,怎么又是你?!” 茴香躲在言可辛身后,“小姐见过他?” 言可辛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转过身同茴香说悄悄话,“说来话长了,你还记得我那次从普陀寺回去后跟你说的那个倒霉蛋吗?” “奴婢记得,小姐说还没拿到的柿子直接掉了下去,结果砸到了一个倒霉蛋,难不成,他就是那个倒霉蛋?” “什么呀,他不是那个倒霉蛋,他主子是。” 两个人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聊了起来,完全忘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苏三全气得伸出了兰花指,“你、你们两个说谁是倒霉蛋呢?你们大胆!” “苏三全,不得无礼。” 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月光洒下,一少年身披银辉缓缓而来。 他身着月白色蜀锦绣八爪腾飞蟒袍,不比夜色深沉,却比夜色柔和,依稀之下,本就如玉般的面容被衬得不似往常那般苍白,反倒多了几分凝脂温润,一双眼睛弧度饱满,眼头圆润,不见呆滞,眼尾低垂,不见可怜,只是萦绕着一股天真的亲和力。 他笑容满面,朝着言可辛打招呼,“好巧啊,姐姐。” 完了!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回她是真的和冤家聚头了。 言可辛僵硬着转身,一双眼睛尴尬地看着地面,福了福身子,“呵呵,大皇子万安。” 大皇子裴庆年,殷皇后所生,当今陛下唯一的嫡子,可惜自幼体弱多病,养了许多年都没有好转,有人说他活不过二十岁,有人说他熬不过三十岁,众说纷纭。 若非那次普陀寺之行,言可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她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眉眼一个劲儿地往下压,却依旧遮不住张扬的活泼灵动,周围的枯木似乎都被这四溢的神采染上几分生机。 裴庆年耳尖微红,走了几个大跨步,想要来扶她,也都被她躲开。 言可辛理亏在先,见此都没有动手,而是连连后退:“还请大皇子自重。” 裴庆年的手依旧抬着,没有收回去,僵硬在半空中,有些伤感地抿着唇角,“姐姐,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年啊……” 说完,又上前去拉言可辛的手。 “诶诶诶你干嘛啊!” 言可辛被吓得连连后退,缩着差点被抓到的手,看着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的裴庆年,咽了咽口水,“大皇子,我上次真的是不小心没抓住柿子,这才让柿子掉下去砸到了你,我绝对不是故意的,麻烦你正常点,好不好?” 苏三全还没见过敢对大皇子这么无礼的人,当即上前骂到:“你大胆!竟然敢说大皇子不正常?咱家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说完,没等言可辛生气,裴庆年便先皱眉呵道:“不准对姐姐无礼。” 苏三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您没听见刚刚她说什么吗?她竟然敢说您——” “退下。” 又是一声命令,苏三全只好退到一旁。 裴庆年只是呢喃,“姐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言可辛长这么大,跟人吵过架摔过跤,比过武耍过枪,上能哄好祖母父母,下能应付亲戚里短,就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完了,这大皇子不会是被上次的柿子给砸坏了吧? 她小心问道:“那什么,上次殿下被柿子砸后,有看过太医吗?” 裴庆年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嘴角扬起了甜蜜的笑容,“没有流血受伤,只是到现在,还有一些隐隐作痛罢了,没关系的。” “你看过太医没?” “没有,姐姐也知道,我自幼身子孱弱,每月定时会有太医来问诊,母后很是关心,若是除了那个时间额外再请,难免会惹母后关注,若是调查一番,查到姐姐身上,我怕姐姐会被问罪受罚,便没有说。” 听他这么一说,言可辛一个头简直三个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蛋了,她把大皇子给砸坏了。 以前的大皇子只是身子骨有问题,现在倒好,脑子也有问题了。 难怪一晚上竟说这些胡话。 这下子,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抓了抓鬓角,“大皇子,上次的事情,我也没有料到,但砸到你,还把你给砸成了这样……实在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但是麻烦你,别叫我姐姐了,行吗,你是大皇子,皇后所生,陛下嫡子,我只是一个臣子家的女儿,实在是受不起,呵呵,呵呵呵……” 裴庆年听到这,踉跄着后退几步,满脸痛心,“姐姐,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言可辛有些烦躁地踢着地面上的石子,“我记得啊,你是大皇子,我上次不小心砸了你,但是我已经道过歉意了,实在不行,你就去告诉皇上或者皇后娘娘,让他们惩治我都行,就是求求你,别再叫我姐姐了,行不行?” 裴庆年却是苦笑,“姐姐,果然不记得我了……” 她拍着额头,深深呼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要再重复这句话了?” 裴庆年捂着心口,靠在了一棵已经枯谢的梅树下,哪怕背有靠贴,整个人依旧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就连刚刚还有些淡色的唇瓣,都慢慢消了颜色。 李三全惊呼,“殿下!您没事吧?要不要奴才去找太医?” 裴庆年却只是摆了摆手,“不必,今日的事情,不要惊动任何人,也不要告诉母后。” 第647章 她当时觉得对方好可爱 李三全被吓得不轻,转眼间正好看到愣在原地的言可辛,当即跳脚道:“你把大皇子气成这样,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也不知道关心殿下几句?你就是这个态度?” 裴庆年虚弱地捂着心口,依旧维护言可辛,“三全,不许对姐姐无礼,姐姐不是有意的。” “……” 言可辛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对方贵为皇子,被她砸了却是这样的谦让姿态,令本就理亏的她生出了愧疚之心,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想,但又怕过去了被缠上。 纠结到脑子里生出了两个小人儿在吵架。 黑无常认为不要管:“你砸了大皇子,但是不也跟他道歉了吗?他也说了原谅你,你还愧疚什么?” 白仙子揪着小手帕,“可是……这都是为了谁呀?大皇子为了不让你挨罚,连太医都没有看,指不定是被砸成了什么样,你忘了当时的柿子都多大,柿子树有多高了吗?” 黑无常翻了个白眼:“她小时候因为贪吃,总是偷偷去找柿子树,够不到就用木棍打,脑袋上被砸了个大包还不敢告诉母亲,不时也没有看大夫,最后还不是长这么大了?” 白仙女小声道:“她头上的包三天就消失了,身体恢复能力很高,但是我听说这大皇子自幼体弱多病,被根针刺伤了都会晕倒,明知身体这般,却依旧袒护她……” 黑无常气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这不合规矩!” 白仙女满脸正直:“你觉得大皇子……会看得上她吗?” 黑无常:“……也是。” 最终,白仙女完胜。 言可辛向来是敢作敢当,她挺胸抬头地走了过去,“大皇子,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愿意承担事情后果,去向皇后娘娘请罪,但是,麻烦你不要再叫我姐姐了,我跟你并不熟。” 裴庆年抬起了头,双眼通红,像是一头受伤了的小兽,紧紧蜷缩着呜咽,警惕而又柔软地看着她。 言可辛还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天啊。 他不会是要哭了吧? 她碰到过女孩子哭,但是还没看到过男孩子红了眼睛的模样。 就在她不知所措到想要转身就走时,裴庆年忽然开口,慢悠悠地念道:“夜里悠悠下雪花,翌日一片白花花,我拿果子去找马,梅花树下躲猫猫。” 言可辛的眼神随着少年清澈的嗓音变得慢慢震惊,一双圆眸瞪得像是铜铃,大皇子怎么会知道这个? 就连茴香都惊讶的跑了过来,“小姐,这不是您小时候写的诗吗?大皇子怎么知道?” 言可辛也不清楚,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年,皱眉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是谁告诉你的?” 她小时候被爹爹逼着上言氏族学,某日先生开始教导诗词,还留下功课,说要每个学生回去都要作诗一首,明日带到学堂当众朗读分享。 然后,她就作了这首诗,结果被先生当成了反面教材当众按字纠错,当时,言可梦和她还在一个课堂,带头嘲笑她,闹得课堂里一片笑声。 小孩子好脸面,自尊心强烈。 言可辛当时就和言可梦扭打在一起,把言可梦打得落花流水,简直大快人心,结果……言可梦一回去就告状,有人证物证,她当时年纪小下手没个轻重,言可梦确实被打得有些惨,当即她就被爹爹罚跪祠堂三天,还要抄唐诗宋词百首。 言可辛和言可梦的梁子,也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自此之后,谁都不敢在言可辛面前再提这首诗,过去这么多年,那些幼时的事情,也被遗忘不少。 这大皇子又不和她上一个族学,还不在一个课堂,为什么会知道这首诗? 裴庆年看着面前少女又羞又恼还有些疑惑的样子,微微勾唇,苍白的两颊浮上了淡淡的红晕,“姐姐的事情,我都记得,只是姐姐,早就把阿年抛之脑后了。” 言可辛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这首诗的?是谁告诉你的?快说!” 裴庆年无辜极了,“是姐姐告诉我的啊,姐姐难道忘了那个雪夜了吗?梅花树下,姐姐亲切地叫我阿年,还从御膳房里偷烤红薯给我吃,可惜我不能吃太过甜腻的东西,姐姐便把带进宫的果子送给了我,还和我约定第二日要一起去御花园堆雪人,可是,待我再到御花园的时候,姐姐已经不在宫里了……” 言可辛现在一个头六个大,不可置信地向后退了几步,“你就是小公主?不对,小公主怎么会是你?还是不对……”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年她被罚后整个人都不开心,公主大伯母便带她进宫散步,可恰逢大雪,她们便没有出宫,而是宿在了宫里。 宫里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能找谁说说话,无聊极了,就偷偷跑了出去,结果碰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她长得太漂亮了,又说自己是皇上的孩子,她便下意识的以为他是个公主,但她进宫多次,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公主,又下意识的以为这是位不受宠的,生母名分低没有资格参加什么大场合,所以才没见过。 那小孩儿比她矮不少,生得漂亮,又一个劲儿软软的叫她“姐姐”,她便心软地不行,将当时最近的遭遇都说给他听了,不仅如此,还觉得对方好可爱……结果第二日去向皇后请安时,才发现对方原来是个皇子,还是最受东齐唯一的嫡子,皇后正室所生。 言可辛幼小的心灵受了重大的打击,只觉得自己被骗了,哪里还想着什么约定,只觉得羞得不行,想赶紧和公主伯母出宫。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被这么一提醒,她一切都想起来了。 难怪当初见到大皇子时,便觉得他有一丁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原来是有这么一段孽缘。 裴庆年以为她都记起来了,刚要开口,言可辛便抢先道:“你当时骗了我,还知道我那么一件丢人的事情,还占了……如今你被我不小心用柿子砸了头,咱们可以说是一笔勾销了啊,你不许再提起那件事情!” 第648章 姐姐当时亲了我,还说要和我好 那小孩儿比她矮不少,生得漂亮,又一个劲儿软软的叫她“姐姐”,她便心软地不行,将当时最近的遭遇都说给他听了,不仅如此,还觉得对方好可爱……结果第二日去向皇后请安时,才发现对方原来是个皇子,还是最受东齐唯一的嫡子,皇后正室所生。 言可辛幼小的心灵受了重大的打击,只觉得自己被骗了,哪里还想着什么约定,只觉得羞得不行,想赶紧和公主伯母出宫。 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被这么一提醒,她一切都想起来了。 难怪当初见到大皇子时,便觉得他有一丁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原来是有这么一段孽缘。 裴庆年以为她都记起来了,刚要开口,言可辛便抢先道:“你当时骗了我,还知道我那么一件丢人的事情,还占了……如今你被我不小心用柿子砸了头,咱们可以说是一笔勾销了啊,你不许再提起那件事情!” 裴庆年的眼睛更红了,“姐姐是要与我一刀两断不成?” 言可辛还在记仇,别过脸不让自己去看他,“谁让你骗我来着,竟然还说你是皇上的小公主!结果却是皇上的嫡长子,哼!” 裴庆年低下头,看着结了一层雪霜的地面,“姐姐,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了公主,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是我不好,可是,我根本不敢告诉姐姐我的真实身份啊……” 她还是别着脸,撇着嘴,“你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嫡长子,又不是叛国贼的孩子,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不要再骗我了。” 裴庆年伸出手,想要去拉言可辛的袖子,没想到却被她给拂开了,他失落地叹了口气,“姐姐应该知道,我自幼体弱,身子一向不好,被风吹一吹,可能都会得风寒,所以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尊着我,敬着我,也躲着我,都不和我玩,生怕我和他们在一起玩闹的时候哪里不舒服又生病,我从来都没有朋友,姐姐是唯一一个说喜欢我的人,我不敢告诉姐姐我的真实身份,我怕姐姐也会向那些人一样,不喜欢我,躲着我,没想到,第二日便和姐姐见面了,姐姐果然和那些人一样,也开始躲着我……” 言可辛扭回头,澄清道:“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最讨厌别人骗我,谁让你骗我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少年半垂着的眼睛里,黝黑的瞳仁竟蒙了一层水雾,小时候比言可辛矮不少的少年现在已经比她高上不少,她一抬头,正好瞧见。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姐姐也会像他们一样,知道我的身份后就不会再亲近我了,姐姐可以原谅我吗?” 说完,又伸出了手,去抓言可辛的袖子。 这次言可辛没有躲开,被抓了个正着。 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两个人的事情发生在太多年以前,又听了这一番温言软,明明身为大皇子却活的还不如普通民间少年自在,整个人悲伤而又可怜,加之砸了裴庆年脑袋的愧疚感,让她又开始心软,对裴庆年的气愤感也随之消失了不少。 裴庆年开始摇晃着言可辛的袖子,“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子里堆的东西一多,就开始有些烦躁,对方又步步紧逼。 她将袖子扯了回来,“算了算了,我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再想着被柿子砸了的事情啊,知道了吗?” 裴庆年一听这话,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又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姐姐原谅我真的是太好了,只是……第二日,姐姐为什么离开?” “什么第——”言可辛一下子明白这意思,声音戛然而止。 裴庆年追问:“姐姐怎么不说话了?” 言可辛原本想说实话的,但是一想起他刚刚那番话,怕说出实话他乱想,又有些于心不忍,便随便说了个理由:“我忘了第二日还和你有约的事情,就提前和伯母出宫了。” 裴庆年失落地应了一声,“姐姐忘了,我却没有忘记,第二日在御花园等了一整日,恰逢大雪,结果染了风寒,养了半年才好。” “半年?”言可辛惊讶道,“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我养三天就能好,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那么久?” 他苦笑两声,“姐姐应该也听说过我的身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不比姐姐康健,让姐姐见笑了。” 言可辛听完这些话就后悔了,她拍了下自己的嘴,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怎么一开口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不过,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蠢的人,“你既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在御花园等一整日?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裴庆年轻声道:“想姐姐啊……” 话音刚落,哪怕是平日里粗心如言可辛,听到这话也不由尴尬的左顾右盼,咳嗽了好几声后,这才一副大人模样的开口:“你现在已经是少年郎了,还是皇子,咱们身份有别,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话,让别人听了去,成何体统?知道了吗?” 裴庆年拉着言可辛袖子的手一阵缩紧,“姐姐是不愿和我亲近了吗?幼年说的话,难道都是欺骗吗?” 说着,眼尾便隐然晕染了些许嫣红。 言可辛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些画本子里的负心汉,而且居然还下意识的代入到自己身上…… 而且,她小时候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啊?能让他记到现在。 裴庆年见她表情变化明显是不记得了,低声道:“姐姐那日亲了我,还说要一辈子都跟我好……难道这些,都不记得了吗?” 言可辛一听,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你、你说什么呢?” 她视线一错开,就看到李三全满脸震惊,嘴巴长得都能塞进咸鸭蛋了。 再回头,就见茴香满脸苍白,“小、小姐难道已经和大皇子有了肌肤之亲?” 言可辛急忙解释:“那个时候,我连十岁都还没有,还是个小孩子啊!” 可惜,无论她怎么解释,两人都是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第649章 不可思议的乖顺 他急急追问,“那姐姐,可还怨我?当真不生我的气了吗?我只有姐姐一个朋友啊。” 言可辛扬着下颌,点了点头,“只要你不乱说话,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 “好,我都答应姐姐,只是……姐姐能不能像以前那样,还叫我阿年?大皇子听起来,显得两人格外生疏,姐姐就算不想履行承诺跟我好,但我也不想从此便和姐姐变得疏远,我不希望那样。” 什么叫她不想履行诺言? 说得她像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一样! 言可辛觉得对方得寸进尺,刚要说两句让他不要太放肆,结果就看到了对方湿漉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言可辛深吸了一口气,大度地挥了挥手,“好吧好吧,但是,你也不许在人前叫我姐姐,知道了吗?” 裴庆年乖乖应道:“知道了,姐姐,那姐姐是不是也要叫我阿年呢?” “嘿?给点阳光你就灿烂啊?” 他委屈道:“可这并不是人前啊,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姐姐都不愿意吗?” 言可辛指着李三全和茴香,“你确定这里就咱们两个人?” “他们不是人。” 李三全:“……” 茴香:“……” 言可辛:“……” 他缓缓勾唇,眉眼间闪着天真柔和,周围寒风呼啸,可他却依旧不受影响,哪怕忍不住发抖,还是那么专注的看着面前的姑娘,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似的。 言可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在她早已忘记那段孽缘之后,少年如同柳树抽芽似的,已经成了翩翩少年,哪怕羸弱不禁风吹,身上的矜贵而又清澈的气质,依旧是那么令人瞩目。 若非眼神中偶尔露出的疏离坚定,她都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皇上和殷皇后的儿子了。 说好的皇家无情呢? 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单纯憨厚种? 殷皇后那么不苟言笑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动不动就红眼睛的脆弱孩子? 她伸手,推了一下裴庆年,“你、你离我远点,不许那样看着我,没大没小的。” 她当真心大的把她当成了弟弟。 裴庆年直接被推到了树上,李三全被吓得不行,“殿下,您您您您、您没事儿吧?” 裴庆年抬手示意,“无碍……”说完,又看向了言可辛,“姐姐难不成,又是骗我的吗?难道想像那次一般,将我哄骗,待出宫之后,再不理会?” 言可辛还没见过这么磨人的少年,她摸了摸耳朵,别扭的叫了一声,“阿年……” 话音刚落,就感觉如释重负。 裴庆年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不得了,“姐姐总是最好的那个人。” 她扬起了下颌,“我当然是最好的。” 有些事情,当真是熟能生巧。 言可辛叫了一句“阿年”后,再叫第二句,完全没有之前的别扭感,秉着对方就是个小屁孩儿的心理,她叫的越发顺嘴。 而且,能被堂堂皇嫡子心甘情愿的叫姐姐,就算以后被人知道了,也是件可以炫耀的光荣事呀! 只能说明,她实在是太厉害了! 裴庆年看着湖面上飘荡着的花灯,面色越发柔和,“姐姐想要放花灯吗?” 言可辛转过身,指着不知为何还在原地打转的三盏花灯道:“我已经和小姐妹放过花——” “小表姐?” “小表姐你还在这吗?” 不远处忽然传来顾初月的声音,连同着慢慢清晰的脚步声。 言可辛听到了小姐妹的声音后,就想去找她,哪知刚转身,袖子就被人给拽住了,一回头,就看到裴庆年死死抓着她的袖子不松手。 “???” 裴庆年低垂着眉眼:“姐姐不想和我一起放花灯吗?” 言可辛指着湖面,“我已经放过了,你快松开我,我表妹来找我了!” “姐姐又要抛弃我吗?” “小表姐?小表姐!” 顾初月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见离他们之近。 言可辛另一只手急得乱抓,心里不断默念:他是三皇子,还是个病秧子,不能打,一打没准儿就死了,她们一家子都得偿命…… 她深吸几口气,准备把他扒拉开就走,可一对上人家泪光闪闪的眼睛,又有些于心不忍,索性实话实说:“你是大皇子,我是臣子之女,要是被人看到咱们单独在一起,不和规矩,最近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多一个,我娘还不得被活活气死?” “风言风语?” 她一想起来就烦恼,“我爹给我定了桩婚事,我不同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外面都传开了,实在是烦人,早知道我就不进宫了。” 裴庆年慢慢松开了言可辛的袖子,善解人意道:“姐姐u,我不能再给姐姐添烦恼了,花灯这种东西,不放也没什么的,姐姐的名誉最重要,姐姐快走吧。” 言可辛对于对方的乖顺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时不待人,可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她敷衍的随便说了句“回见”,便赶快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裴庆年望着飞快消失的身影,如同梦境中的蝴蝶一般,化作仙子,飞向了人群,成了远处星星点点中的一抹流萤,成了梦中的一抹流光。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何为梦,何为现实,又有谁说得清呢? 裴庆年靠在了梅树上,身子半弯,望着天上漂浮着的大片乌云,忽然痴痴地笑了,过了须臾,这才向前走去,将随风飘落的梅花瓣踩入了泥泞之中。 李三全连忙跟了上去,“殿下,殿下您等等奴才啊?哎呦殿下您怎么往那边走啊,娘娘让您去赏花灯啊,一众皇子都在那呢,就差您了啊。” 裴锦年并未停下步子,只是道:“回去,去请太医。” 这一说,可把李三全给吓得不轻,“殿下,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少年背影消瘦,却挺拔如松竹。 月白色锦缎如同夜色中的一抹柔光。 李三全追的满头大汗,还是没有追上三皇子的步伐,后来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禁感叹:“刚刚咱家一定是在做梦……” 第650章 大魔王谁不怕? 裴庆年看着湖面上飘荡着的花灯,面色越发柔和,“姐姐想要放花灯吗?” 言可辛转过身,指着不知为何还在原地打转的三盏花灯道:“我已经和小姐妹放过花——” “小表姐?” “小表姐你还在这吗?” 不远处忽然传来顾初月的声音,连同着慢慢清晰的脚步声。 言可辛听到了小姐妹的声音后,就想去找她,哪知刚转身,袖子就被人给拽住了,一回头,就看到裴庆年死死抓着她的袖子不松手。 “???” 裴庆年低垂着眉眼:“姐姐不想和我一起放花灯吗?” 言可辛指着湖面,“我已经放过了,你快松开我,我表妹来找我了!” “姐姐又要抛弃我吗?” “小表姐?小表姐!” 顾初月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见离他们之近。 言可辛另一只手急得乱抓,心里不断默念:他是三皇子,还是个病秧子,不能打,一打没准儿就死了,她们一家子都得偿命…… 她深吸几口气,准备把他扒拉开就走,可一对上人家泪光闪闪的眼睛,又有些于心不忍,索性实话实说:“你是大皇子,我是臣子之女,要是被人看到咱们单独在一起,不和规矩,最近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多一个,我娘还不得被活活气死?” “风言风语?” 她一想起来就烦恼,“我爹给我定了桩婚事,我不同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外面都传开了,实在是烦人,早知道我就不进宫了。” 裴庆年慢慢松开了言可辛的袖子,善解人意道:“姐姐说的是,我不能再给姐姐添烦恼了,花灯这种东西,不放也没什么的,姐姐的名誉最重要,姐姐快走吧。” 言可辛对于对方的乖顺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时不待人,可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她敷衍的随便说了句“回见”,便赶快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裴庆年望着飞快消失的身影,如同梦境中的蝴蝶一般,化作仙子,飞向了人群,成了远处星星点点中的一抹流萤,成了梦中的一抹流光。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何为梦,何为现实,又有谁说得清呢? 裴庆年靠在了梅树上,身子半弯,望着天上漂浮着的大片乌云,忽然痴痴地笑了,过了须臾,这才向前走去,将随风飘落的梅花瓣踩入了泥泞之中。 李三全连忙跟了上去,“殿下,殿下您等等奴才啊?哎呦殿下您怎么往那边走啊,娘娘让您去赏花灯啊,一众皇子都在那呢,就差您了啊。” 裴锦年并未停下步子,只是道:“回去,去请太医。” 这一说,可把李三全给吓得不轻,“殿下,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少年背影消瘦,却挺拔如松竹。 月白色锦缎如同夜色中的一抹柔光。 李三全追的满头大汗,还是没有追上三皇子的步伐,后来实在是跑不动了,便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禁感叹:“刚刚咱家一定是在做梦……” 言可辛跑出了小亭子那块地方,一出树丛没多远就看到了举着宫灯的珍珠,顾初月正在四处环忘着,口中喊着她的名字。 她跑了过去,“初月,我在这里!” 顾初月听到声音后,一转身,就看到她跑了过来,连忙快走几步迎了过去,“小表姐,你没事吧?刚刚过去的人是谁啊?” 言可辛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什么,就是一个……一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在那里倚老卖老扯了半天,不过,我是谁啊,他不敢拿我怎么样,我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就好,我和菲儿在那里等你好久,结果都没有等到人,还以为你是遇到来什么危险了呢,毕竟皇宫这地方,可谓是步步都惊心的很。” “你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情!咱们快回去吧,免得我大伯母担心,回去会找我娘告状不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万一不带我进宫来了,诶?顾芳菲呢?” 她拉着言可辛往回走,“我大哥平安回府,婵姨总算是安心了,现在正是赏花灯的时候,趁着这时候人多,终于方便和大哥多说几句话,这不,派人将二妹妹也叫去了,我再过来时,便没有让她跟过来,现下嘛,不定是拉着他们俩在一边儿说话呢。” 言可辛也道:“家人团聚,可是喜事,听你提起大哥,我倒是也想起来了,你可有见到我大哥去哪了?” 说起大魔王,顾初月便俏生生地哼了声,“他啊?我怎么知道去哪了,晚宴刚到一半的时候人就没影儿了,不定是去做什么了,你这做妹妹的都不知道,我更不会知道了。” “诶诶诶——”言可辛连忙打断她的话,“你说我大哥也就算了,可别带上我啊,他对我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没有半点兄长的样子,动不动就对我进行恐吓,今晚要不是因为他,我能遇到这么多破事儿吗?” 她见小表姐气鼓鼓的模样,好奇道:“小表姐,你遇到什么破事儿了?” “还不是——”言可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那样让人尴尬的事情,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我不想提了,提起他们我就脑瓜仁疼。” 顾初月听到是说了“他们”,而不是特定的指某一个人,联想到今日小表姐遇到的种种,下意识的认为是在说嘉贵妃和那些多嘴的夫人们,不过…… “小表姐,你为什么说今晚遇到的事情,都是因为一、闻一表哥啊?” 言可辛面色一僵,紧接着便打哈哈道:“什么因为我大哥啊,我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就不要信啦。” “噢噢……” 她看着有些紧张的小表姐还是存在怀疑,但转念一想,大魔王谁不害怕?提起他谁不紧张? 毕竟都是被恐吓过的同路人呜呜呜…… 言可辛更是怕顾初月再问东问西,万一发现她的破绽,岂不是要暴露,便赶紧拉着她一路小跑,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要迟到了迟到了”,每次顾初月想要开口,都会被提前堵住。 第651章 说好的一起守岁呢? 待回到湖边时,今日宫宴,果真因为大风来袭正式落下帷幕。 言、顾两家正站在一处说话,可风还是太大了,便上了各自家的马车,顾初月下意识的寻找大魔王的身影,可惜还瘦一无所获。 她不禁皱了皱鼻尖,嘀咕道:“说好的一起守岁,结果现在人就不见了……” “小姐在说什么呢?”珍珠努力为小姐撑着油纸伞,希望能挡些风。 “没什么,咱们也过去吧。” 御花园出口处,停着不少的马车。 言家的马车最先出去,可言可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把掀开了车帘,视线对着外面一阵搜寻,终于在人群中看到那抹身影。 顾初月正在往顾府马车那走着。 她看见后,恨不得把半个身子都从车窗处钻出去,挥着手大喊道:“初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国公府守岁呀?” 裴氏无奈的让茴香去拉她,“快快让她坐好,在皇宫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外面都是些还未归去的达官贵人的马车,不免会有一些家中有适龄子弟的人家,那些夫人们来参加宴会,除了抱着传统之道,也是抱着相看那些适龄女孩子们的心思来的,毕竟有资格参加宫宴的,基本都是可与自家论一论门当户对的人家,言可辛婚事未定,叫裴氏怎能不操心她的名声? 虽然言可辛不是裴氏的亲生子女,但好歹挂着言家五小姐的名号,若是名声坏了,怎可能只坏她一人?必定是连着言家一起的。 可茴香的力气没有言可辛大,又如何能拉得动她呢? 言可辛简直纹丝未动,依旧对着窗外挥手,只教许多府邸的马车频频掀开马车帘查看,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没有规矩。 顾初月听到了声音,也察觉到了身边路过马车的异样,依照小表姐性子,若是她不回应,便会一直喊下去,说不定还会下马车来找自己,可她如何能像小表姐一般大喊着回话? 学士府的马车可就停在不远处,这要是她一嗓子喊归去,她老爹还不得又罚她抄什么关于规矩礼仪的一百问那种乱七八糟的书? 到时候她还过不过年啦?! 她只好停住步子,转身朝着言府的马车走去。 见她慢慢走近,言可辛又问:“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听说顾老夫人还在我们国公府呢,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去,我把准备的生日礼物给你,咱们还可以一起守岁,多好呀!” 不远处,学士府的马车还在等着呢。 就算顾老夫人现在还留在言国公府里,顾初月也不可能随着言府的马车回去了,不然被人瞧见了,不定又会有什么传言出来。 她婉拒道:“小表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家人还在等着我呢,刚刚才回,怕是很担心。” 言可辛双臂交叠着搭在了车窗框上,刚要再说两句话时,余光一瞟,就瞧见了顾芳菲,她爽气地一挥手,“罢了罢了,你快回去吧,否则你那二妹妹都要冲上来咬我了。” “二妹妹?” “就在顾家的马车旁站着呢,你看——” 顾初月回头,果真看到了顾芳菲,正站在步梯侧,本就纤细,又未披披风,衣着单薄,如同误入夜风的一枝桃花似的,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爱。 而顾芳菲看到大姐姐望了过来,立刻露出一抹柔美发笑容,发髻上的流苏轻晃,楚楚动人。 言可辛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翻了个白眼,“这变脸的速度比那些变戏法的人还快……” 顾初月回眸,“那小表姐,我便先过去了,咱们明日过年见喽,到时候我定登门去言家拜年,到时候小表姐可不能将零嘴藏起来哦。” 提起过年,言可辛就特比开心,拍着胸脯保证,“好啊好啊,只要你来,我一定把零嘴都拿出来!” “那就说定喽。” “好好好,一言为定,你快走吧,没瞧见顾芳菲都要过来了吗?” 顾初月捂唇一笑,这才向自家马车走去。 言可辛也才将身子缩回到了马车里,一脸笑呵呵的,裴氏头疼道:“你可知如此大声喊叫,那些权贵夫人会怎么看你?难不成比起你那荒诞的未婚夫婿之外,还要再多添一桩别人口中的笑谈吗?” 言可辛嘴硬,“可我在打马球的时候,还不是要喊叫,那些夫人们还不是看的津津有味,怎么变了个地方就变了个说辞呢?” 裴氏觉着她这心大的侄女最近有些可怜,难得对她这样有耐心,谆谆道:“那是场合不同,这就同花木兰替父上战场一般,上了战场,就要换上男儿装,可回到家中,便要对镜贴花黄,再论,若是有人在你举办的马球会上公然邀约三五好友一起吟诗作对,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抢了过去,你会作何感想?” 言可辛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道:“那我定是要被气死了。” 裴氏又道:“那若是有人在你娘亲举办的花灯会上同人大喊大叫,坏了安静祥和的氛围,你又会如何?那些见惯了规矩礼仪面面俱到的千金小姐的夫人,又会不会觉着吵闹?从而坏了兴致?” 言可辛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低着头没有说话。 其实,她不是听不进去别人的劝道,这些话都是换汤不换药,她早就听娘说了不知道多少回,只是她平日里直来直去惯了,将喜怒哀乐都摆在了脸上,不会做那些假把式,一时半会儿真的改不过来。 裴氏见她不说话,微蹙的眉头松了几分,觉得这孩子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便忍不住多说几句,若是日后言可辛成为大家闺秀,总不过都是在为国公府、在为言家争面子,“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日后在那些夫人面前谨小慎微,人云亦云不可取,但也要遵照规矩礼仪行事,免得让人家看了笑话,说我们国公府的小姐疯疯癫癫不成体统,对付那些流言蜚语最好的方法,便是让那些流言不攻自破,如此一来,那些夫人们也都不是蠢的,自然不会再传那些没头没尾的话,不然,被当做笑话的,便是她们了。” 第652章 接大小姐去言国公府 提起过年,言可辛就特比开心,拍着胸脯保证,“好啊好啊,只要你来,我一定把零嘴都拿出来!” “那就说定喽。” “好好好,一言为定,你快走吧,没瞧见顾芳菲都要过来了吗?” 顾初月捂唇一笑,这才向自家马车走去。 言可辛也才将身子缩回到了马车里,一脸笑呵呵的,裴氏头疼道:“你可知如此大声喊叫,那些权贵夫人会怎么看你?难不成比起你那荒诞的未婚夫婿之外,还要再多添一桩别人口中的笑谈吗?” 言可辛嘴硬,“可我在打马球的时候,还不是要喊叫,那些夫人们还不是看的津津有味,怎么变了个地方就变了个说辞呢?” 裴氏觉着她这心大的侄女最近有些可怜,难得对她这样有耐心,谆谆道:“那是场合不同,这就同花木兰替父上战场一般,上了战场,就要换上男儿装,可回到家中,便要对镜贴花黄,再论,若是有人在你举办的马球会上公然邀约三五好友一起吟诗作对,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抢了过去,你会作何感想?” 言可辛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道:“那我定是要被气死了。” 裴氏又道:“那若是有人在你娘亲举办的花灯会上同人大喊大叫,坏了安静祥和的氛围,你又会如何?那些见惯了规矩礼仪面面俱到的千金小姐的夫人,又会不会觉着吵闹?从而坏了兴致?” 言可辛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低着头没有说话。 其实,她不是听不进去别人的劝道,这些话都是换汤不换药,她早就听娘说了不知道多少回,只是她平日里直来直去惯了,将喜怒哀乐都摆在了脸上,不会做那些假把式,一时半会儿真的改不过来。 裴氏见她不说话,微蹙的眉头松了几分,觉得这孩子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便忍不住多说几句,若是日后言可辛成为大家闺秀,总不过都是在为国公府、在为言家争面子,“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日后在那些夫人面前谨小慎微,人云亦云不可取,但也要遵照规矩礼仪行事,免得让人家看了笑话,说我们国公府的小姐疯疯癫癫不成体统,对付那些流言蜚语最好的方法,便是让那些流言不攻自破,如此一来,那些夫人们也都不是蠢的,自然不会再传那些没头没尾的话,不然,被当做笑话的,便是她们了。” 言云敬赞成,“母亲说的有理,句句金玉良言,小五,你可要牢记。” 言可辛乖乖地应了一声。 裴氏这才点头,刚要闭目养神,可没想到视线在马车里一扫,却发现平白无故少了个人,“诶?闻一去哪了?” 言云敬也不知大哥的行踪,但又怕母亲对大哥再多生不喜,便编了个谎言,“宫宴一过,大哥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胃痛难耐,但找太医诊治,未免会惊动贵人,便私下先回了府中。” 裴氏却不太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当真是回府了?” 言云敬敬爱父母,鲜少撒谎,面对裴氏如同审问一般都眼神,强装镇定,重复道:“当真是回府了,大哥怕打扰到母亲的兴致,便没有禀报,而是告知了儿子,让儿子代为转告。” “那你刚刚在宫宴结束时,为何不说?” “儿子在宴上喝了杯温酒,不胜酒力,有些头晕,若非刚刚夜风骤起将儿子吹醒,再逢母亲关心大哥询问,儿子怕是现在都还想不起来。”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不改色。 裴氏这才收回视线,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当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言家马车一路出了御花园。 顾府的马车紧随其后。 马车里,顾初月和顾芳菲靠坐在一起,对面是王氏和顾青绍,而斜前方,是顾明远,一身官服,威严极重。 因着有顾明远在,马车里可是安静。 可王氏好不容易见到了儿子,哪里忍得了多久?出了御花园没多久,便抓着顾初月的袖子不放,关切的问道:“这半年来你都去了什么地方?怎这晚才归都城?娘听说广陵那边出了灾情,你们可有去过,有的夫人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那里起了疫情,咱们回去后快快让府医诊脉查看一番,这俗话说得好不怕意外就怕万一,若是无事,当然最好,那咱们也在明日跨一跨火盆,去去晦——” “好了。”顾明远及时打断她的话,“怎越说越没谱了,朝廷大事,如何是妇人可以议论的?何况还是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怎能盲目传谣,你都是听谁说的这样没有边际的话?” 王氏也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连连捂着嘴,打开车窗向两侧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又拉着顾青绍接着问:“绍儿,为娘听说你在洛阳停留时间最长,可有在闲暇之时去拜访各位长辈?” 顾青绍答到:“儿子自然不敢忘记各位叔伯长辈,闲暇之余皆有挨家拜访,不敢遗落忘记。” 王氏看着这张半年多没见到脸庞,眸中又涌起了一层泪,“我儿当真是长大了,不忘长辈,规矩齐全,为娘当真是欣慰……” 顾明远是本质上的严父,尤其对于儿子来说,更甚,看到王氏这样哭哭啼啼的,便皱眉道:“好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莫要在外面追问不停。” 老爷发话了,王氏只好擦了擦眼泪,不再多问下去。 可马车刚出宫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 迎面同样停着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吁……” 车夫拉紧缰绳,刚要禀报顾明远,就见对面马车上的小厮跳了下来,过来拱手行礼,车夫一看,原来是老熟人,他们都在学士府里当职。 顾明远在马车停下时,便打开了车窗,“怎么回事?” 那小厮道:“回老爷的话,小的是奉老夫人之命,来接大小姐去言家。” 顾明远回头,看了一眼王氏,意在询问,可王氏也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便摇了摇头。 他这才又问:“这么晚了,母亲叫初月去言国公府做什么?” “回老爷的话,老夫人说要顾大小姐去接她回府守岁。” 第653章 过生日,收礼物 顾初月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什么礼物呀?” 珍珠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没有阿离和簌簌做果子和剁椒酱好吃,只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绣活儿,不值什么银子,还望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她认真道:“融入了你的心意的礼物,本就无法用银钱来衡量,那是无价的,你快说是什么礼物,我可太好奇啦!” “奴婢照着小姐的画像,也绣了一幅画……” “一、一整幅?” 她的嘴巴张成了圆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珍珠点点头,“绣小姐的画像,当然要一整幅。” 顾初月深知,她的画像都是由知名画师精心绘作而成的,一笔一划、色彩颜料运用的都相当丰富饱满,很是细致,她曾经看过一次,细致到就连发髻上的珠钗上的小碧玺珠子都画出来了。 若是要用刺绣的方法绣出着一整幅画,那得多难啊…… 按照她现在的手艺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 何况珍珠白天还要在她身边侍候,不定是熬了多少个夜才赶出来的礼物。 她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珍珠,你太厉害了,我都不敢想象能有人用刺绣的方法绣完一整幅画,待我回去后定把它挂在墙上,每日观赏!” 珍珠也开心,“小姐喜欢就好。” 两人说笑间,马车渐渐停下。 车夫摆好步梯,“小姐,言国公府到了。” 顾初月下了马车,随着小厮进了大门,本就气派的言国公府被装饰的一片喜气,羊角灯没多远便挂着一盏,远远望去,一片红红火火,年味儿满满。 待望见云鹤轩时,同样看到了元妈妈。 她快走了几步。 元妈妈也迎了上去,“大小姐总算是来了,两位老夫人这一整晚都不知念叨了大小姐多少次,还特地让老奴来守着。” 顾初月笑容烂漫,视线越过开着的院门,往里面看了看,“宴席结束的晚,这才慢了些,让两位祖母久等了,也辛苦妈妈了,在这样冷的天,竟等了我这么久。” 元妈妈笑的和蔼,“诶,今日可是大小姐的好日子,老奴等等算什么,不打紧的,外面冷,大小姐还是快快随老奴进去吧,宴席这东西老奴也随着老夫人参加过不少,别看桌上的饭菜花样多,可向来都是吃不饱的,不比家里,屋里面备了温酒好菜,就等大小姐了……” 待走到正屋门前,丫鬟掀开帘栊,顾初月这才明白,祖母口中所说的宴席,不是平白说说而已的。 云鹤轩正屋外厅内,大理石面黄梨木八仙桌面上摆了满满的好酒好菜,还有特地从顺祥斋买来的糕点果子,两位老夫人高坐上首,下面坐着和裴氏先行回府的言可辛和言云敬,手边皆放着锦盒。 言可辛一看到顾初月,便得意道:“看,我早让你随我一起回府,你不愿意,现在还不是过来了?” 顾初月看着上首两位笑眯眯的老夫人,又看了看满桌的酒菜,一时间愣在了原地,除了一双眸子还眨一眨外,手脚都像是被灌注了水泥似的,一动不动。 言可辛从圈椅上起身,走到她面前,结果发现她这小表妹还是没什么反应,便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喂,初月,你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她咬了下唇瓣,感觉口舌都是自己的了以后,这才试探道:“小表姐,这、这、这是什么啊?” 言可辛敲了下她的脑门,“你呀,真的是傻了吗?你今天过生辰,当然是给你准备的生辰宴会啊!瞧这上面的顺祥斋糕点,可都是我亲自去买的呢!” 上首,顾老夫人笑道:“月儿莫不是被外面的冷风吹傻了?忘了祖母昨日对你说过的话?”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那圆桌,呆呆道:“宴、宴席?” 言可辛又像大人似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总归是还不那么笨。” 说着,又把顾初月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随手捏起一块梅子饼吃着,“席面虽不大,但是贵在都是自家人,比请一群不亲不热的好友来强多了,那样虽然体面有了,却不会这般自由随性,除夕夜喝温酒,同亲人家人一起,多自在呀。” 言老夫人也道:“月丫头,生辰快乐。” 说着,一抬手,元妈妈便捧着一锦盒而来。 顾初月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一边用眼睛往锦盒上瞄,一边客套道:“言姨祖母实在是太客气了,今日除夕,初月前来本就是多加叨扰,哪里还能收姨祖母的礼物呢?” 言老夫人一挥袖子,“诶,都是自家人,那些虚的便不要再提了,快打开看看,可否喜欢。” 言可辛也将脑袋凑了过来,催促道:“你快打开看看,看看祖母到底送了什么礼物?” “多谢言姨祖母,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说着,便小心的打开了锦盒。 红色绸布上正正放着一对珊瑚嵌东珠刻福寿双全宝镯,还有几块未经打磨的鸽血红宝石,颜色纯正,明亮而又浓烈。 她随便拿起其中一颗,沉甸甸的很压手,又连忙放了回去,“言姨祖母,这、这也太贵重了吧?我——” 言老夫人抿了口茶,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红宝石颜色不错,虽不多,但做个头面也是绰绰有余,本来,我是准备找能工巧匠打好之后,再送与你做礼物的,只是不知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子的喜好,若是做得太过古板也不好,索性便送你几块未打磨的原石,你按照喜欢去打造,更能称心。” 顾初月看着锦盒里她两只手估计都抓不完的红宝石,默默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财大气粗,“多谢言姨祖母。” 这边送完了,顾老夫人也让芳姑拿出锦盒,有了前者开场,顾初月是越来越期待接下来的锦盒了。 芳姑道:“大小姐快打开看看。” 顾初月打开了锦盒,里面放着满满一盒子的粉红色珍珠,颗颗圆润,最中间微微凹陷,填着一块翠绿的玉佛手佩,金黄色的流苏低垂。 人们认为“佛”与“福”是谐音,除了信仰以外,还代表了吉祥福气。 顾初月欢喜地收下了礼物,“多谢祖母,我很喜欢。” 第654章 “特殊”的礼物 言云松也没有空着手而来,送给了她一块紫砂雕锦鲤砚台,还有一根狼毫毛笔,都是书房里惯用的东西。 接下来,只剩下…… 顾初月慢慢侧过身,看向了正在吃果子的言可辛,笑嘻嘻道:“小表姐……” 意思不言而喻。 言可辛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直接跳了起来,指着圆桌上的所有糕点,“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啦,别客气,这些都是你的!” 顾初月看着那些糕点,都是自己平日里经常吃的几种,再看看珍珠怀里累积的三个锦盒,陷入了沉思。 她摸了摸鼻尖,“小表姐,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说好的惊喜嘞? 说好的意想不到嘞? 虽说礼轻情意重吧…… 言可辛看她这副样子,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道:“我怎么可能只送给你这些糕点做礼物呀?我是那么抠门的人吗?” 顾初月摇摇头。 言可辛得意洋洋的挑着眉眼,打开了掌心,“算你识相,好了,茴香,把本小姐的礼物拿过来。” 茴香将锦盒拿过来,犹豫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送了吧……” 言可辛一把将锦盒抱在了手里,“本小姐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不知道找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心思,为得就是今日送给初月当生辰礼物,怎么能说不送就不送了?” 这下子,可把顾初月的好奇心给勾出来了,她一个劲儿的往锦盒上看,争取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结果却半分都看不出来。 言可辛转了个方向,还抬起了宽袖,将上首的和对面的视线都挡了去,小声道:“快打开看看,我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力气没有以前大,胳膊要撑不住了。” 顾初月又是好奇,又是激动的解开锦盒上的如意扣,缓缓打开,待看到那礼物时,惊喜的笑脸不过一瞬便僵在了脸上。 “啪!” 她连忙把锦盒合上,系好了扣子,望着上首对面敷衍地笑了笑,便一把抓住了言可辛,小声道:“小表姐啊小表姐,你这是要害死我啊,今天可是我的生辰,你难不成是想在来年这个时候祭拜我不成?竟给我送这样的……这样的东西,我不要,你快些收回去。” 言可辛将盒子直接推到她怀里,“别不要啊,这画本我可是搜罗了许久,这才从一个小贩的手里买到的,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她欲哭无泪,连连道:“小表姐,你快别说了!我、你、你是知道闻一表哥不让我看这些东西的,家里面的被他知道后是卖的卖烧的烧,还有放在你这里的,被他知道后也将我好一顿审问,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买这东西给我?” 言可辛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把东西丢给自己,“我就是知道这个,才买给你的呀,你想想,经过之前的事情,我大哥现在定是认为你将所有的存货都扔了的,这时候,你若是偷偷藏上一本,小心仔细的看着,他怎么会知道,你说对不对?” 她看顾初月表情有些松动,便又把锦盒偷偷打开一条缝,继续游说,“这本我看过一点点,清洁刺激,画风优美,超级好看!而且我给你买的,还是限量版。” 顾初月瞪大了眼睛,“限量版?!” 言可辛继续引诱:“还是典藏版。” 她不由失声道:“典藏版?!” “没错。” 顾初月无法否认,自己又心动了呜呜呜…… 这真是在县衙里当小偷,压力山大。 她抱紧了锦盒,回手递给了珍珠,不忘小声告诉她,“把这个放到所有礼物的最下面,千万千万不能让人看到,等我回去后再拆。” 珍珠不由好奇,“小姐,这五小姐到底是送了什么东西啊?珍贵到连看都不能让人看的地步?” “是——” 顾初月本来想着告诉珍珠一声,让她好加大警惕,但是一想自己之前成箱的画本都是被珍珠给拿出去卖了时,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关于她不能看画本的事情,珍珠和大魔王的想法简直是出乎意料的一致。 珍珠问:“小姐,是什么啊?” 她眼神躲闪,“是、是秘密,小表姐不让别人知道。” 珍珠一听这话,便连忙摞好礼物紧紧抱着,“奴婢定会保护好言五小姐送的礼物。” 顾初月这才小小的放下心,可刚坐正身子,上首的两位老夫人也跟着好奇,出言道:“这辛儿到底是送了什么东西,瞧月儿这又紧张又高兴的模样。” 言云敬也笑道:“听祖母这么一说,我也着实有些好奇,小五,你是送了什么东西给初月表妹啊?” 言可辛没有说话,而是托着腮看向了顾初月,“表妹呀,我二哥在问你话呢,我到底是送了你什么礼物呀?” 顾初月没想到她会忽然来这么一手,“小表姐,你——” 言云敬看不懂她们姐妹之间的互动,眼神越发的疑惑。 顾初月只好低头,佯装是在挽碎发,实则是在想对策,但是以她现在的精神实在是想不出一个既能瞒天过海,又能瞒天过海的法子,只好道:“是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让表哥见笑了。” 言云敬是识趣的谦谦君子,便没有再问,而是将视线转向了言可辛,打趣道:“希望待为兄过生辰时,五妹也能送为兄一件喜欢的小玩意儿,而不是一袋从老家带来的空气。” 言可辛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没说有说话。 言老夫人听着他们兄妹俩斗嘴,开怀大笑道:“你们是不知道,这顽猴以往送过云敬多少让人啼笑皆非的礼物,大前年,她听说云敬喜欢古书,结果在云敬生辰时送了一本十年前的画本,前年,听说云敬喜习书法,结果送了云敬一根狼毫毛笔,结果那毛笔的笔杆是用纯金打造的,足足有三斤沉。” 顾初月没忍住,差点被一口茶汤呛着,忍不住笑她:“三斤的纯金笔杆,小表姐,你好有钱啊!” 言可辛忍不住拍了下她手臂,“不许笑!” “哈哈哈哈!” 顾初月实在是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疼了。 可是,言老夫人还没说完。 第655章 言闻一去哪了 言老夫人似乎是笑够了,继续道:“最离谱的还是去年,她和她娘回了外祖家游玩,正好错过了云敬的生辰,结果这丫头写信来却只字不提,似是忘记了,云敬回信时便想着逗弄她一番,问她要礼物,结果这丫头回信说,为云敬准备了个大礼,可是信誓旦旦,结果到回来那日,却支支吾吾不说话,到了晚上吃酒,大家起哄又问,这丫头才把礼物拿了出来,是个鼓鼓的羊肚囊,众人看不准这是什么东西,一问,你们猜这丫头怎么说?” 顾初月好奇,“小表姐是怎么说的?” 言老夫人双手一摊,“这丫头说,她带给云敬的礼物,是一袋老家的空气,还美名其曰让云敬闻一闻那儿的空气,也算是去游玩一番,这丫头还说什么来着?” 言云敬扶着额头,“小五还说,闻一闻那里的空气,便能如同身临其境。” “是这个成语。”言老夫人想了起来,没忍住笑骂道:“你这十几年的学问机灵,怕是都用在那天罢。” 言可辛被说了个大红脸,毕竟上次的事情,实在是她理亏,她是真的玩疯了,把二哥的生辰给忘记了,这才想了这么个没皮没脸的法子。 她连忙向上首求饶,“好祖母,今儿可是初月的生辰,又是除夕,您老就别再揭我的短了……” 身边,顾初月还在笑个不停,一顿哈哈哈不带停歇的。 言可辛拉着她手臂,忽然露出了一抹狡诈的笑容,“好表妹,你忘了还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吗?” 顾初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幸灾乐祸,“什么东——” 她刚要问出口,却忽然想了起来。 她小声道:“小表姐,你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啊!今天可是我生辰啊!” 言可辛:“还笑吗?” 她,摇头如同拨浪鼓。 顾老夫人看着自己孙女这般开怀,性格虽大改,却也是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活泼开朗,家庭和睦,就连人缘也不似以往那般臭,有了自己的手帕交,很是欣慰。 言老夫人看出自己这老妹妹的表情变化,也跟着笑了笑,挥袖道:“天色已晚,不如咱们快快用膳吧,免得这饭菜凉了。” 说罢,又吩咐,“把这酒再拿下去热一热。” “是。” 几人围坐一桌,说笑不止。 只是言可辛头上伤口未好,吃不得辛辣和太过荤腻之物,言老夫人怕她这孙女不知道忌讳,便命元妈妈在她身边伺候布菜,不能吃的多一丁点都不能让她碰。 言可辛平日里的饮食就已经很清淡了,唯一碰得到的荤腥便是每日三顿的大补汤,鸡汤鸭汤老参汤,鱼汤燕窝排骨汤,鸽子雪莲和血燕,喝得她都要吐了,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了席面,没想到祖母棋高一招,让元妈妈在旁看着她。 她想吃口醋溜鱼片,不行,想吃口油炸鹌鹑,也不行,想吃口辣子鸡丁,更不行,没吃着不说,还被言老夫人瞪了两眼。 实在是不知道吃什么,她索性倒杯热酒给自己,想着暖一暖胃,哪知一倒出来,是绿褐色的茶汤…… “这、这酒瓶子里怎的装着茶水啊?” 元妈妈道:“李太医说了,五小姐伤口未痊愈,不宜饮酒,会伤身体,还会影响伤口痊愈。” 言可辛哪里还想再吃萝卜青菜,便可怜巴巴地看向了言老夫人,“祖母,我饿……” 言老夫人直接夹了一筷子莴笋丝给她,“吃吧。” 没有一丝油水,不见半点肉沫。 “……” 言可辛认命的把菜丝放进口中,再也不敢动别的想法,索性筷子一放,抓了一把花生米,刚要和身边的小姐妹聊天,却总觉得怪怪的,像是少了一个人似的。 她的视线在圆桌旁的每一个人脸上停留,终于想起是少了谁,“祖母,我大哥呢?今日是初月的生辰,咱们聚在一起,怎么不见他的身影啊?他可是初月的未婚夫婿呀!” 言老夫人放下了筷子,“他不是同你们一道进宫去了吗?” 她往嘴里丢了个花生米,“我又没有和他坐在一起,这个就要问二哥了。” 言老夫人又看向身侧方向,“云敬,闻一呢?可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已经在马车里对裴氏撒过谎的言云敬面对如此敬重的祖母,却沉默了,攥着筷子的手也微微出汗,毕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不过,家人何其重? 言云敬轻轻呼了一口气,抬头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夹着手边的醋溜鱼片吃,“祖母不知,大哥他在宴席上不知是误食了什么吃食,闹得肚子不适,便先我和母亲一步回到了府中,这时候,怕是已经歇下了,这才不见身影,是吧,小五?” 言可辛没关注过言闻一的动向,但是她就没见到过二哥说谎,那二哥说的,必定是真的,“也是,都这个时辰了,大哥又不舒服,必定是歇下了,而且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南山苑离云鹤轩有多远,还没什么人过去,若是没人过去特意禀报,怕是到了明日这消息也传不过去,大哥又怎么会知道呢?” 言老夫人听着觉得不对,“不是说南山苑要修葺先让闻一搬出来住上一阵子吗?听公主说,还特地请了皇宫里的匠人来,这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南山苑便修葺结束了?” “不是,祖母您还不了解我大哥的性格吗?孤僻的很,他哪里会搬出来?更不会让陌生人随便进入南山苑,所以那儿根本就没有修葺,还是那样破败,上次我去了,大冬天进去,可是冷的哟~” 言老夫人皱眉,她这长孙的性格不知是随了谁,竟这样的不近人情。 “罢了,随他去吧,只是……”言老夫人看向了顾初月,小姑娘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春卷,低着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情。 “初月,闻一在苏州时,也是在别院静养,不怎么见到生人,相隔多年才回府,忽然见到这么多人,难免会有些不适应,还请你见谅,不要同他一般计较,待明日,我定要让他补上这份生辰礼物,可好?” 第656章 莫要让人看笑话 顾初月深知大魔王的性子,甜的不喜,辣的不吃,太咸不碰,酸苦不动,每次用膳都吃的不多,碰到人多的时候,又是公共场合,更是鲜少动筷,怎么可能吃坏了肚子? 但是,她也记得小表姐曾经说过,云敬表哥鲜少撒谎,如今云敬表哥这般说,那会不会…… 她一下子又有些担心,若是当真不舒服,按照大魔王的性子,怕也不会去请大夫,而是默默不言语。 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言可辛碰了碰她的手,“你想什么呢?我祖母在问你话呢。” “啊?” 她一下子回过神。 就连顾老夫人也道:“你这孩子,到底是在想什么?长辈问话竟也走神。” 言老夫人倒未责怪,而是道:“孩子在宫里同那些夫人小姐客套一天,怕也劳累极了,情有可原,你便不要再立规矩了。” 顾初月顺势揉了下太阳穴,“让姨祖母见笑了,自从我失忆以来,还从未参加过今日这般声势浩大的宴会,撑到现在实在是有些小困,珍珠,你帮我去小厨房要一杯荷叶茶来。” 她喝那玩意儿最是提神醒脑。 言可辛却叫住了珍珠,“这有错认水,你喝荷叶茶做什么?那东西味道多怪,喝了当心再没胃口吃肉。” 顾初月一听,便改了主意,“那珍珠,你便帮我拿一盏错认水放到外面冰一冰,我等等便吃。” 可刚一说完,又被顾老夫人制止了,“这大冬天的,吃冷酒最伤身子,若是要吃,还是温酒最好。” 说着,就让芳姑给她倒了一杯温温热热的错认水。 顾初月确实是有些倦了,但话可以这么说,却不可真的困倦打瞌睡,现在这宴本就是为她而准备的,刚刚开始她这正主若是便倦了,岂不是在打言老夫人的脸? 她撒娇讨好道:“祖母,今日是孙女的生辰,您便依了孙女吧?只喝一点点,没事的。” 顾老夫人拿她没办法,只好同意,“你啊……罢了,芳姑,你给她倒上半盏拿出去冰着,过个一刻钟再拿进来,不可放久了。” 芳姑应下:“是。” 她强撑着眼皮,笑道:“多谢祖母!” 席面上人虽少,却依旧开怀热闹。 酒过三巡后。 除了吃了冷酒的顾初月越发精神外,其余人皆有些微醺,最明显的不过是言可辛,身子骨还没好利落,却打着要去如厕的名号去小厨房偷吃了好几盏酒,还并非是桌上的错认水,小脸一片红扑扑,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嘴里一阵嘀咕不停。 言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她发髻上有些歪斜的步摇扶正,对着元妈妈道:“可有通知二房那屋?” 元妈妈低声道:“早早便过去说了的,这时候,许是也该过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老夫人,二老爷和夫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望着祖母不知所以,这大晚上都到深夜了,请什么安啊? 顾老夫人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肉丝,“看什么,还不快吃。” “哦……” 随着丫鬟的声音落下,帘栊被丫鬟自两侧掀开,从风雪中走进两人。 言尚书和黄氏皆行礼,“给母亲请安了。” 说着,一抬头,竟又看到了顾老夫人,言尚书又是一作揖,“不知顾老夫人在这,竟未去迎接请安,实在是晚辈的不是。” 顾老夫人摆摆手,“不过是我们两个老家伙坐在一起叙叙旧罢了,这样的好日子,无需这么多礼数。” 黄氏的视线自一进来,便粘在了言可辛身上,见女儿趴在桌子上,连忙走过去,只是刚走近,便闻到了好一阵的酒味儿,“母亲,辛儿这是……” 言可辛被黄氏扶了起来,醉醺醺的样子便落入众人眼中,不知是在嘀咕什么,说着说着,竟还笑了起来。 言尚书皱眉,指着她道:“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堂堂大家闺秀竟贪吃在长辈面前将自己醉成这样,成何体统?” “好了。” 言老夫人低呵一声,“辛儿为何如此,你这个当爹的难道半分不清楚吗?若是要管教女儿,带回去管教,莫要在我面前吹胡子瞪眼,平白坏了除夕夜的氛围。” 言尚书一听,立刻拱手行礼,“是儿子的不是,还望母亲息怒。” 黄氏将女儿扶起,不忘道:“那儿媳便将辛儿带回去了,这段时间,实在是麻烦母亲替儿媳这样悉心照料辛儿。” 言老夫人的脸色这才有了些笑意,“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了,将辛儿带回去,好好休息罢。” “是,多谢母亲,儿媳告退。” 说着,便将带来的两件披风皆围在了言可辛的身上,和茴香一同,将她扶了出去,云鹤轩外面,停着一顶软轿。 言尚书见此,也忙道:“儿子告退。” 说完,便追了出去。 言可辛也是个能吃酒的,屋子里烧了熏笼温暖,这才有些昏昏欲睡,可一出来,被冷风一吹,便回了几分神,一看是在往云鹤轩外走,登时不愿意了。 “娘,我不回去!我要留在云鹤轩,我不想回尚书府,那里不好,我回去会被爹骂的……” 黄氏十指不沾阳春水,茴香的力气也不大,两人如何扶得住不停耍酒疯的言可辛,但又生怕松了手言可辛会摔倒,两人急的是满头大汗,但言可辛还是挣脱开来,坐到了地上。 言尚书一出来,就看到这副场景,大跨几步便走到了黄氏身边,将言可辛从地上拽了起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快起来,和我回去!” 喝醉了之后的言可辛力气更大了,她一把甩开了言尚书的手,还把黄氏拉到了自己身后,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瞪着言尚书。 有不少丫鬟听到声响后凑了过来,远远站着看热闹似的。 言尚书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莫要在这里发疯,让下人看热闹。” 说着,又要去拉言可辛,可这次,却被她给躲开了。 第657章 跪下 许是喝了些烈酒的缘故,言可辛一双眼睛再不是满满倔强,而是蓄满了泪水,看着面前的男人,止不住的后退,“你凭什么让我跟你回去?我不、我不回去……” 言尚书忍不住低吼,眉眼间满是严肃,“凭我是你爹,莫要再胡闹了,除夕佳节,我不想动气,你快些和我回去。” 看重礼节之人,必定是同样看重颜面。 言可辛似乎是愣了一瞬,可下一刻,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不,你不是我爹,我是尚书府的独女,我爹虽然没有人味儿,却最是疼我的,他不会打我的!” 说完,扭头就跑,身上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落到地上,激起阵阵雪雾,渐渐入了夜色中。 黄氏没有抓住女儿,极大的悲伤和恐惧让她腿脚一软,竟瘫坐到了地上。 言尚书去扶她,也被她一把推开,而是抓着茴香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娴静温雅的姿态仿佛随着夜风一同消逝,她狠狠看着言尚书,半是痛心半是恨,“言州正,我告诉你,辛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便和离!” 说完,也顾不得仪态,顺着言可辛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辛儿!辛儿你快回来啊……辛儿……” 言尚书的手臂依旧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只是掌心一片空落落的,周围,也只剩下他一人。 依稀,可听到黄氏带着哭腔的呼喊。 远处,烛影摇曳处,透过半开的窗户,依稀可见一人临风而站。 元妈妈拿着斗篷站在言老夫人身后,劝道:“老夫人,这风大,您快回去吧,当心被风吹坏了身子。” 走廊上摇晃的灯穗随风荡起一阵翩影,落在言老夫人的面庞上留下一阵忽明忽暗,可老人家依旧未动,只是看着那处无一人的空地。 一双染了岁月风波的眼睛,慢慢闭上了。 没了随着长穗飘荡的忽明忽暗,只剩下了黑暗。 言老夫人淡淡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却也经不起歹人三番五次的祸害,孟家,这是偏要搅得我言家不得安生啊。” 元妈妈将斗篷披在了言老夫人身上,笑道:“老夫人就是太过仁慈了,这么多年不管事本是为了放权于儿孙小辈儿,颐养天年,哪曾想竟惹得那些没眼力见儿的人妄想欺压到头上,还动了五姑娘,不论远在洛阳城的,老夫人身边,可就这么一位嫡孙女了,平日里率真活泼,虽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却是最孝顺的那个。” 言老夫人冷笑道:“时过境迁,人家怕是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竟想把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继续塞到我言家,来恶心我,不过是生了个惯用下作手段的女儿罢了,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得了王妃之位,若是这般,便想踩在我言家的头上,那便当真是不知所谓了。” 元妈妈问:“老夫人打算如何?” 言老夫人却忽然勾起一抹慈笑,“罢了,先出去吧,让我那老妹妹等久了,可不好。” 从里屋出去后,两个老人家又喝了几盏酒,顾老夫人便起身说要离开,言老夫人要留她们在云鹤轩宿下,也被回绝了。 顾老夫人又为她这位老姐姐倒了杯酒,也为自己倒了杯酒,“今日除夕守岁日,我若是携孙女在你言国公府宿下,明日不定会出现什么顾学士苛待嫡母,惹得嫡母离家出走的传闻,岂不是惹人口舌?” 言老夫人笑她,“你啊,做事总是这般严谨,生怕被别人寻到说头。” 说完,两位老夫人相视一笑,饮尽杯中酒。 马车就停在言国公府的大门口。 言老夫人没有出屋,让元妈妈代为相送。 上了马车后,顾初月便欢喜的同顾老夫人讲述她今日保留的大喜事,“祖母,青、大哥已经回府了,估摸着时间,他们已经到家许久了,这时候,估摸是正在正厅里吃酒守岁吧?” 她期待的看着祖母,正好瞧见老人家从满面笑容到渐渐面无表情的过程。 这不是个好事吗?祖母怎么这么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道:“祖、祖母?” 顾老夫人没有搭话,而是道:“跪下。” 她不知所措,“祖、祖母,这是在马车啊……” “跪下。” “祖母,我可是犯了什么错吗?” 顾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她,“要我告诉你理由吗?” “……” 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无比的平静。 顾初月被这眼神看得越发心虚,便将手上挎着的打包了糕点的食盒放到一旁,跪了下去。 今日是除夕,按照都城明法规定,各大街道均可摆放摊位,开展夜市,哪怕是这么晚了,街道上依旧有不少人在玩闹。 马车不免有些颠簸,她跪的更是七扭八歪。 最后,顾老夫人看不下去了,这才让她起来。 顾初月这才坐了回去,揉着膝盖时不忘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顾老夫人,本来是打算咬紧牙关就是不说的,但是被祖母一看,她就心虚的不得了,有种想要和盘托出的感觉…… 她小声道:“这、这大哥回府,怎么也算是件好事,祖母应该高兴才对……” 顾老夫人冷笑一声,丹凤眸里却是满满的无可奈何与怒意,“你、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当真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我那日同你说了这么多,你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今日宫中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你敢说,阡陌与那二公主的事情,同你半分关系也没有吗?” 顾初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祖母,您怎么会知道阡陌?他——” 话说一半,她便拍了下自己的嘴,手动打断自己的话,扭过头懊恼地皱着脸,活像是个刚出笼的小肉包子。 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宫里的消息都传到祖母的耳朵里来了?何况皇帝对外的说辞还是宫女秽乱后宫,半分没有提二公主的名讳,就算是有人存心为之,想要让二公主名声尽毁,也不至于就传播的这般迅速吧? 她可听说祖母一直都在言国公府里,从未出去啊…… 第658章 顾家有女初长成 言老夫人冷笑道:“时过境迁,人家怕是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竟想把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继续塞到我言家,来恶心我,不过是生了个惯用下作手段的女儿罢了,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得了王妃之位,若是这般,便想踩在我言家的头上,那便当真是不知所谓了。” 元妈妈问:“老夫人打算如何?” 言老夫人却忽然勾起一抹慈笑,“罢了,先出去吧,让我那老妹妹等久了,可不好。” 从里屋出去后,两个老人家又喝了几盏酒,顾老夫人便起身说要离开,言老夫人要留她们在云鹤轩宿下,也被回绝了。 顾老夫人又为她这位老姐姐倒了杯酒,也为自己倒了杯酒,“今日除夕守岁日,我若是携孙女在你言国公府宿下,明日不定会出现什么顾学士苛待嫡母,惹得嫡母离家出走的传闻,岂不是惹人口舌?” 言老夫人笑她,“你啊,做事总是这般严谨,生怕被别人寻到说头。” 说完,两位老夫人相视一笑,饮尽杯中酒。 马车就停在言国公府的大门口。 言老夫人没有出屋,让元妈妈代为相送。 上了马车后,顾初月便欢喜的同顾老夫人讲述她今日保留的大喜事,“祖母,青、大哥已经回府了,估摸着时间,他们已经到家许久了,这时候,估摸是正在正厅里吃酒守岁吧?” 她期待的看着祖母,正好瞧见老人家从满面笑容到渐渐面无表情的过程。 这不是个好事吗?祖母怎么这么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道:“祖、祖母?” 顾老夫人没有搭话,而是道:“跪下。” 她不知所措,“祖、祖母,这是在马车啊……” “跪下。” “祖母,我可是犯了什么错吗?” 顾老夫人静静地看着她,“要我告诉你理由吗?” “……” 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无比的平静。 顾初月被这眼神看得越发心虚,便将手上挎着的打包了糕点的食盒放到一旁,跪了下去。 今日是除夕,按照都城明法规定,各大街道均可摆放摊位,开展夜市,哪怕是这么晚了,街道上依旧有不少人在玩闹。 马车不免有些颠簸,她跪的更是七扭八歪。 最后,顾老夫人看不下去了,这才让她起来。 顾初月这才坐了回去,揉着膝盖时不忘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顾老夫人,本来是打算咬紧牙关就是不说的,但是被祖母一看,她就心虚的不得了,有种想要和盘托出的感觉…… 她小声道:“这、这大哥回府,怎么也算是件好事,祖母应该高兴才对……” 顾老夫人冷笑一声,丹凤眸里却是满满的无可奈何与怒意,“你、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当真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我那日同你说了这么多,你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今日宫中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你敢说,阡陌与那二公主的事情,同你半分关系也没有吗?” 顾初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祖母,您怎么会知道阡陌?他——” 话说一半,她便拍了下自己的嘴,手动打断自己的话,扭过头懊恼地皱着脸,活像是个刚出笼的小肉包子。 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宫里的消息都传到祖母的耳朵里来了?何况皇帝对外的说辞还是宫女秽乱后宫,半分没有提二公主的名讳,就算是有人存心为之,想要让二公主名声尽毁,也不至于就传播的这般迅速吧? 她可听说祖母一直都在言国公府里,从未出去啊…… 顾老夫人将腿上的暖手炉放到一旁,掀着眼帘看她,“你这是不问自招了?” 顾初月越发的心虚,一个劲儿的往远处靠,眼神左右飘忽,“这、祖母,您说什么呢,我招、招什么啊,孙女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你长大了,嘴也变硬了,我是怎么问,你都不说,既然如此,那好,我便问你一句,今日除夕,既是你的生辰,也正逢你忘母的祭日,你可敢指天誓日的说一句,冷宫那件秽乱之事,同你毫无瓜葛?” 面上不显的怒意在顾老夫人的声音里得到了充分的提现,顾初月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一味低着头,看着被自己揉得皱巴巴的帕子。 她其实早就料到了祖母一旦得知这件事情定会不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赶在这个吉利日子里,她没想到号称是铜墙铁壁一般都皇宫可以挡得住刺客刺杀,为什么连几句流言都挡不住?居然这般快便传到了言国公府中,还传得这般清晰,就连那劳什子阡陌祖母都知道了…… 这下子,可是完了。 过了许久,她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眼珠一转,笑嘻嘻抬头,“祖母,现在是大晚上,哪里有什么太阳?刚刚出言国公府时天上乌云片片,怕是连月亮都没有的。” 顾老夫人的脸上依旧一片厉色,“休要跟我装傻充愣!” 顾初月被吼得一激灵,她颤悠悠地伸手揪住了祖母的袖子,一阵的摇晃,“祖母,您就别生气了,若是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呵!”顾老夫人自鼻尖嗤了一声,“你若是怕我生气,又为何要冒这样的天下之大险做出这等傻事?你可知若是被查出来,莫说我们整个学士府,就连忠勇公府同你远在蜀郡的外祖家都脱不了干系,陷害公主失去贞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你可知晓?” 顾初月摸了摸鼻尖,扭头望着瞥了下嘴,“那二公主哪里还有什么贞操……” “你还敢顶嘴?” “祖母……” 她生怕老夫人因为怒意而伤了身子,再不敢私语,“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马车里,正对着顾老夫人。 她一改刚刚到嬉皮笑脸,抬起了盈盈水眸,正视着顾老夫人的眼睛,“祖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哪怕身在言国公府,所知消息,许是同那些身在宫中亲眼所见此事的夫人同样多,如此,想必祖母也知道,皇上金口玉言,说那冷宫秽乱之人只是个宫女,并非二公主,二公主的腿摔伤了,可正在修养中,孙女何时陷害于她?” 畏首畏尾,身其余几 鹿死不择音 铤而走险,急何能择 第659章 好好谢一谢星临 “你……”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俯身将顾初月抱在了怀里,眼中泪光微闪,“你这个傻孩子啊,当初,我同你讲那些话,不过是怕你自甘堕落,让别人看轻了你,说我顾家姑娘一个才华横溢,一个大字不识,却没有让你这般去闯,苦了自己。” 顾初月也牢牢抱住了祖母。 试问她今日不害怕吗?她怀揣心事,比任何人都要担惊受怕,但还不能表现出来被人看出端倪。 但是,她未来到东齐以前,便是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不敢太高兴,不敢太激动,也不敢太伤心,上学的时候学着同学熬夜背书考试,结果带来的后果便是考场上的突发不适,考后突然晕倒,送入急诊,当天便转科室进了icu观察。 巨大的玻璃上,露出一张张带着泪痕和伤痛脸,都是她的家人,可她带着氧气面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未来是否就会停在下一秒,唯有将眼下的生活过好,可她的生活里,有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只有那些对她关心备至的家人是永远不会离开,这是种无条件不求回报的爱。 所以,她把家人看的重,重于自己。 来到东齐之后,这里的家庭环境和自己之前的截然不同,她有了健康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勾心斗角的生活。 他们都可以被称作时候她的家人,可在她心里,却多了一道将心比心的坎儿,顾青绍是如何的情况,她不知道,也没什么心思知道,但是她知道祖母和二妹妹为了她劳心伤神,这是她所见不得的,所以愿意救他。 她这个人就是见不得对自己好的人伤心,偏袒种在了她的心里。 她弯着唇角,卸下了在外人面前满身是刺的防备,累及却也开心,“祖母,今晚钟声一响,便是大前年初一了,新的一年,咱们学士府定会越来越平定富饶。” 顾老夫人搂紧了顾初月,抱着她瘦弱的身子,不禁一阵的心疼,“你爱护家人,本是可贵品质,但终究是个姑娘,该被父兄宠爱的年纪里,万事不必冲上前头挑起大梁,天塌下来,自有他们顶着,若是不中用,还有祖母顶着,下次,切记不可这样冒险。” 顾初月重重地点了点头,“都听祖母的。” 她闭上了眼睛,真的有些累了。 今日宫宴结束,顾青绍终于出宫,本是皆大欢喜,但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 之前祖母曾经说,若是顾青绍连出宫都本事都没有,学士府的担子也无法交到他手上,她听了后,还不信,觉得这顾青绍要是真有本事,早就出宫了。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这厮完全就是有本事有方法,但就是不动脑子不想出宫。 他了解宫中内情,三言两语便把明明直接听从于皇上的御林军统领说服,造了冷宫里那么一场大戏。 她想不明白,顾青绍明明有本事出宫,却不出宫,到底是所谓何?因为他一个人闹得祖母和二妹妹忧心,真是不知他这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争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摇出去,再不忧心。 顾老夫人将她扶了起来,将暖手炉放在顾初月膝盖上暖着。 她将藏在心里的事情说了出去,心里一片畅快,轻松了不少,哪知刚要揉一揉膝盖,顾老夫人忽然问道:“那阡陌杳无音信许久,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顾初月手上的动作一僵,差点把膝盖上的暖手炉推下去,她胡乱的整理好裙摆,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这要是让祖母知道,阡陌是她又走了一趟南风馆才逼出来的,祖母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怒火,怕是又要喷出来…… “是如何找到的?”顾老夫人继续追问。 她想都没来得及想,随便编了个理由,“是、是托人找的……” “托谁找的?” “宋英!” 她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顾老夫人似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宋英?” “对!就是宋英。”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的勾起抹笑容,“宋小公爷喜欢结交朋友,认识的人自然比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要认识的多,他很是仗义,我去找他帮忙,他便答应了。” 顾老夫人将暖手炉移到了她另一个膝盖上,抬眸看她,“依照星临的性子,是不可能不问你寻那阡陌作何用的,他问你,你又是如何说的?” 顾初月一听,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相互摩擦着,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就差摩擦起火了! 她呵呵一笑,“小公爷是个脑筋转的极快的人,我一问,想来,他便知道了,毕竟那阡陌和二公主的关系,熟悉那段内幕的人,都知晓,咱们家最近的情况,想来他也有听宋老夫人说起过,他那么好热闹的一个人,这次倒是真的没问。”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星临最近被他爹送进了军营,在仲庭所在的都城守卫军中历练,听宋老夫人时,他最近像是着魔了似的看兵书,练武功,很是刻苦勤奋,没想到,这样的辛苦下还会抽出时间来替你寻人,很是难得,那阡陌未死,定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出手,阡陌一定被藏的很深,星临这次,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倒是难得他了。” 顾初月也不知道要应和什么了,只想赶快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连忙道:“待明日拜年,孙女会再好好的谢一谢小公爷,不会忘记他的帮忙的,对了,祖母您今日去言国公府可有让太医诊脉?孙女听李太医怕是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 她连忙跳了刚刚那个话题,生怕祖母再忽然想起什么问东问西的,再这么聊下去,她真是怕自己会暴露。 顾老夫人笑道:“不过是为出来顺带着寻了个说得出口的理由罢了,咱们家官运亨通难免有人眼红,若是这样,便多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第660章 最好的生辰礼物 顾老夫人又问:“那若是皇上怀恨在心,日后在朝堂之上给你爹使绊子,又如何是好?” 她膝行到顾老夫人身边,一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澄澈明亮,脆生道:“尚公主同入赘有何区别?古人曾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们顾家的香火都要断送了,还有什么绊子比这更能让爹爹头疼的?再者,爹爹从新科状元一路做到了殿阁大学士的位置,女儿相信,身后家世虽然起了些作用,但多数还是靠自己努力打下来的根基,才可像现在这般牢固,再加上爹爹品行端正,在朝中的形象也是良好,如此全才,定是走了一段辛苦路,经过自己打拼而得今日地位的爹爹,哪里会那么如果便被绊倒呢?” 顾老夫人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便知道,她这个孙女是做了充分准备才行今日一事的,但还是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曾同你说过,青绍若是这点法子都想不出来,那么将来,也无法接下整个学士府的担子,官场交手,可比这要惊心多了,你为何还要那么做?你这样将厉害摆在面上,哪怕家世再好,也会惹得那些权贵夫人嫌弃,怕你日后嫁进门去,把持夫君,专揽中馈,霸道行事不将长辈放在眼里,若是如此,你又该如何是好。” 顾初月小声嘀咕,“言闻一的生母早就去世了,再说,我哪里拿捏得住言闻一?” “嗯?” 顾老夫人一个眼神,她乖乖道:“先不说我已经有了始终如一的婚约,就算没有,祖母也知道,现在都城根基深厚的权贵之家,多是那些几代为官的老门户,嫁进去的姑娘也自然是豪门嫡女,有哪位高门贵女出身的夫人喜欢遇事躲躲闪闪不敢说话的姑娘?若我只是个小小的庶女,才会将厉害放在心里,小心谨慎的走好每一步,不然惹得事情出来,没人愿意为我解决,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我不是庶女,学士府处在权利的中心,早就有人将算计打到咱们头上了,我就算再谨小慎微,也会遭受别人的陷害算计,无中生有最是流行,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她对着老夫人,勾起一抹甜笑,“何况,祖母之前对孙女说过,在享受家族带来的荣光时,同样要为家族的荣誉着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孙女牢记在心,纵然祖母之前说的话有道理,但是孙女还是不想继续看着祖母在无人时叹息,看着二妹妹以泪洗面日渐消瘦,这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虽担惊受怕不知多少日,但结果总算是好的不是?” “你……”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俯身将顾初月抱在了怀里,眼中泪光微闪,“你这个傻孩子啊,当初,我同你讲那些话,不过是怕你自甘堕落,让别人看轻了你,说我顾家姑娘一个才华横溢,一个大字不识,却没有让你这般去闯,苦了自己。” 今日宫宴结束,顾青绍终于出宫,本是皆大欢喜,但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 之前祖母曾经说,若是顾青绍连出宫都本事都没有,学士府的担子也无法交到他手上,她听了后,还不信,觉得这顾青绍要是真有本事,早就出宫了。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这厮完全就是有本事有方法,但就是不动脑子不想出宫。 他了解宫中内情,三言两语便把明明直接听从于皇上的御林军统领说服,造了冷宫里那么一场大戏。 她想不明白,顾青绍明明有本事出宫,却不出宫,到底是所谓何?因为他一个人闹得祖母和二妹妹忧心,真是不知他这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她摇了摇头,争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摇出去,再不忧心。 顾老夫人将她扶了起来,将暖手炉放在顾初月膝盖上暖着。 她将藏在心里的事情说了出去,心里一片畅快,轻松了不少,哪知刚要揉一揉膝盖,顾老夫人忽然问道:“那阡陌杳无音信许久,你是如何找到他的?” 顾初月手上的动作一僵,差点把膝盖上的暖手炉推下去,她胡乱的整理好裙摆,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了,这要是让祖母知道,阡陌是她又走了一趟南风馆才逼出来的,祖母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怒火,怕是又要喷出来…… “是如何找到的?”顾老夫人继续追问。 她想都没来得及想,随便编了个理由,“是、是托人找的……” “托谁找的?” “宋英!” 她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顾老夫人似是没想到这个答案,“宋英?” “对!就是宋英。”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的勾起抹笑容,“宋小公爷喜欢结交朋友,认识的人自然比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要认识的多,他很是仗义,我去找他帮忙,他便答应了。” 顾老夫人将暖手炉移到了她另一个膝盖上,抬眸看她,“依照星临的性子,是不可能不问你寻那阡陌作何用的,他问你,你又是如何说的?” 顾初月一听,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相互摩擦着,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就差摩擦起火了! 她呵呵一笑,“小公爷是个脑筋转的极快的人,我一问,想来,他便知道了,毕竟那阡陌和二公主的关系,熟悉那段内幕的人,都知晓,咱们家最近的情况,想来他也有听宋老夫人说起过,他那么好热闹的一个人,这次倒是真的没问。”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星临最近被他爹送进了军营,在仲庭所在的都城守卫军中历练,听宋老夫人时,他最近像是着魔了似的看兵书,练武功,很是刻苦勤奋,没想到,这样的辛苦下还会抽出时间来替你寻人,很是难得,那阡陌未死,定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出手,阡陌一定被藏的很深,星临这次,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倒是难得他了。” 顾初月也不知道要应和什么了,只想赶快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连忙道:“待明日拜年,孙女会再好好的谢一谢小公爷,不会忘记他的帮忙的,对了,祖母您今日去言国公府可有让太医诊脉?孙女听李太医怕是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 她连忙跳了刚刚那个话题,生怕祖母再忽然想起什么问东问西的,再这么聊下去,她真是怕自己会暴露。 顾老夫人笑道:“不过是为出来顺带着寻了个说得出口的理由罢了,咱们家官运亨通难免有人眼红,若是这样,便多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第661章 大魔王的礼物(1) 马车停在了学士府的门口,车夫摆好步梯,恭敬地站在一旁,“老夫人,到了。” 顾初月先下了马车,又转过身,和芳姑一起将老夫人也扶了出来,“祖母,慢一些。” “我还算利索,不碍事的。” 她笑着挽住了祖母的手,笑靥如花,“祖母身体康健,是我们的福气。” “你啊,惯会讨我开心。” 老夫人嘴上说着不信,可脸上却一片笑容。 顾初月扶着老夫人,被冷风一吹,半分笑意也无,眼看着就要进入府邸,一条腿已经迈过了台阶,忽然听到身后像是有人在喊她似的。 她停住了步子。 老夫人看她,“怎么不走了?” 她回头,向四周看了看,“祖母,我总觉着像是有人在喊我似的。” “初月姐姐!初月姐姐!” 一声声童声渐渐清晰,这让顾初月更加确定了,真的有人在喊自己,她回头一看,就见一身着朴素的小女孩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顾初月喜欢小孩子,便向前迎了几步,抬手阻止了想要驱赶的护卫,看着定在自己身前的小女孩,笑道:“刚刚是你在叫我吗?” “初月姐姐,生辰快乐!” 说着,小女孩忽然从身后拿出了一大把花枝。 那不是普通的梅枝,而是一大捧娇艳的海棠花枝,一簇簇花儿有些还是蓓蕾含苞,有些则是烂漫的露出了被似是心形花瓣包围着的娇嫩的花蕊,花枝干的最下端处用一条红丝绸布带系着,是个精致漂亮的蝴蝶结,让她看着有些眼熟。 她低头轻嗅,花香扑鼻,“小姑娘,这是?” 小女孩拉了拉顾初月的袖子,让她弯腰,她也乐得配合,弯下腰,只听那小女孩小声道:“这是一个大哥哥让我拿给你的,说祝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转身就跑,钻入了人群中不见踪影。 珍珠笑道:“那小孩儿跑得还真快,对了小姐,她刚刚跟您说什么了?” “没什么。” 她收回视线,看着怀里的花。 海棠花开期多在温暖宜人的时候,何时受过这样的寒风凌冽?不住的颤着花瓣,有些不经风的,直接随着飘走了,只留下了几个小瓣或是一小块花蕊,看着好不可怜。 她扬起手臂,企图用披风遮住些风。 听刚刚那小姑娘说,是为大哥哥给她的。 海棠花娇嫩,在这个时候,可谓是反季节出现,想要弄到这样静心培育的品种还是这么一大捧的海棠花,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到底是谁,会为了她费这样大的心思呢? 还是送花,这样有些浪漫的礼物。 刚刚那个小女孩说什么来着? 哦对,大哥哥。 大哥哥? 大哥哥! 她忽然眼睛一亮,知晓她喜好,知晓她生辰,又愿意做这些浪漫事的人,除了大魔王,还能有谁? 可是,转念一想,她之前几次三番的试探,大魔王皆是不接话,怎么看都是忘记的模样,怎么又会想着送花给她? 而且这海棠花太特殊了,可不是什么临时想起便能想一出是一出弄得到的,定是费了长久的心思。 难不成,真的是大魔王?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女止不住的偷笑,不禁也跟着笑了笑,直到上前,看到了被她呵护在怀里的一大捧海棠花枝,笑容便慢慢消失,“这是谁送来的?” 顾初月依旧乐呵呵的,“那个小女孩没说,嘿嘿嘿嘿……” 老夫人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还敢说不知是谁送的?” 顾初月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一束花,举到祖母眼前,娇美的小脸上满是羞涩与开心,“祖母快看,这捧花可真漂亮!” 老夫人无奈道:“你啊……” “嘻嘻。” 两人说话之时,忽然传来一道道“蹦、啪”的声音,顾初月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忽然听到声音还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花差点便掉到地上。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刚要问发生了什么,街道上便传来了小孩子惊喜的欢呼: “爹!快看,好多的烟花,好漂亮啊!” “是啊,好多烟花啊……” “这是谁放的呀?” 顾初月被声音吸引过去,也抬头,看向了天上。 一束束耀眼的光束冲上了天空,不过刹那间便盛开,一朵朵五彩斑斓、绚丽多彩的烟花遍布顾初月所看到的夜空,火树银花如此烂漫,如同流星划过天空,比之春日百花齐放还要夺目震撼。 无数的光束冲上天空,顾初月看的是眼花缭乱。 原本沉闷的夜空似是披上了霓裳羽衣似的,一道风,一声喊,都成了独一无二的美景,繁华与热闹同在。 视线所到之处,皆是如此。 寥落的烟花织影下,顾初月痴痴地望着天空,珠钗在焰火下显得格外璀璨,将她衬得越发娇贵,两汪盈盈秋水中映着天空百花,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天上乌云后不见月,皎月袅袅落人间。 老夫人看着已经痴了的嫡孙女,浅浅地叹了口气。 就连一旁的芳姑都笑,“大小姐怕是彻底栽了,不过,这放烟花确实是个好招数,若是老奴年轻时看了这么一场精心准备的烟花会,也难免动心,瞧街上那些小姑娘一个个欢喜惊讶的样子,更别说咱们大小姐了。” 老夫人回头嗔了一眼芳姑,轻咳了几声。 可顾初月看的太入迷了,根本没有听到。 老夫人见此,越发觉得没眼看,便有重重地咳了几声,这回,才把顾初月给咳回了神。 她收敛不住笑意,笑呵呵地扭头,“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哼了声,“怎么了?真是可惜身边没有铜镜,否则真要让你看看现在自己这模样,全然是丢了心的傻笑。” 顾初月往祖母身边靠了靠,“俗话说的好,金玉有价真心无价,孙女并非看重这烟花费了多少银钱,孙女只是看重这背后的无尽用心。” 说完,她不忘给大魔王拉好感,“祖母,难怪一一他——” “嗯?” 第662章 大魔王的礼物(2) 顾初月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一束花,举到祖母眼前,娇美的小脸上满是羞涩与开心,“祖母快看,这捧花可真漂亮!” 老夫人无奈道:“你啊……” “嘻嘻。” 两人说话之时,忽然传来一道道“蹦、啪”的声音,顾初月正沉浸在喜悦之中,忽然听到声音还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花差点便掉到地上。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刚要问发生了什么,街道上便传来了小孩子惊喜的欢呼: “爹!快看,好多的烟花,好漂亮啊!” “是啊,好多烟花啊……” “这是谁放的呀?” 顾初月被声音吸引过去,也抬头,看向了天上。 一束束耀眼的光束冲上了天空,不过刹那间便盛开,一朵朵五彩斑斓、绚丽多彩的烟花遍布顾初月所看到的夜空,火树银花如此烂漫,如同流星划过天空,比之春日百花齐放还要夺目震撼。 无数的光束冲上天空,顾初月看的是眼花缭乱。 原本沉闷的夜空似是披上了霓裳羽衣似的,一道风,一声喊,都成了独一无二的美景,繁华与热闹同在。 视线所到之处,皆是如此。 寥落的烟花织影下,顾初月痴痴地望着天空,珠钗在焰火下显得格外璀璨,将她衬得越发娇贵,两汪盈盈秋水中映着天空百花,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天上乌云后不见月,皎月袅袅落人间。 老夫人看着已经痴了的嫡孙女,浅浅地叹了口气。 就连一旁的芳姑都笑,“大小姐怕是彻底栽了,不过,这放烟花确实是个好招数,若是老奴年轻时看了这么一场精心准备的烟花会,也难免动心,瞧街上那些小姑娘一个个欢喜惊讶的样子,更别说咱们大小姐了。” 老夫人回头嗔了一眼芳姑,轻咳了几声。 可顾初月看的太入迷了,根本没有听到。 老夫人见此,越发觉得没眼看,便有重重地咳了几声,这回,才把顾初月给咳回了神。 她收敛不住笑意,笑呵呵地扭头,“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哼了声,“怎么了?真是可惜身边没有铜镜,否则真要让你看看现在自己这模样,全然是丢了心的傻笑。” 顾初月往祖母身边靠了靠,“俗话说的好,金玉有价真心无价,孙女并非看重这烟花费了多少银钱,孙女只是看重这背后的无尽用心。” 说完,她不忘给大魔王拉好感,“祖母,难怪一一他——” “嗯?” 在老夫人的眼神下,她连忙话音一转变了称呼,“祖母您看,这烟花放的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在那小女孩将花给了孙女之后绽放,没有早一时也没有晚一时,时间卡得刚刚好,可见背后之人的用心,祖母您说呢?” 她期待地看着老夫人,就差大张旗鼓指名道姓的夸赞言闻一了。 而顾老夫人,却似是听不明白一般,扶了扶发髻上的翡翠簪子,“天色已晚,进去吧。” 说着,便由芳姑扶着进了学士府。 “诶!祖母您等等我!” 顾初月一看,连忙跟了上去,只是她一边走一边护着怀里的海棠花枝,走的磕磕绊绊还极慢,最后珍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小姐,要不您把花给奴婢吧,奴婢帮您拿,您还是快些跟上老夫人的步子吧。” 顾初月气喘吁吁地停下,“珍珠,你、你说,祖母是怎么了啊?” 珍珠咳了一声,低头小声道:“小姐,不是奴婢多嘴啊……您刚刚的表情,实在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有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不僵不硬刚刚好,“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小姐,您现在都回家了,还摸什么?” 她还是觉得不可能,自己可是很有分寸的一个人,“那你说,我刚刚的表情怎么了。” 珍珠慢慢移开视线,“小姐刚刚到表情……怎么说呢,如果言大少爷站在小姐面前,小姐能扑上去的表情……” 说完,也不敢看顾初月的表情,连忙护着花跟上了老夫人的步子。 顾初月脸一红,看着珍珠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嘀咕,“我哪有你说的那样啊……” 说完,也提裙跟了上去,“诶珍珠,你等等我!” 除夕守岁是传统习俗,学士府的人都聚集在了正厅,但老夫人却半分要过去的想法都没有,只是让芳姑派人过去传话,就说老夫人太累了想要休息,便不过去了。 而顾初月见此,也连忙道:“芳姑,把我也捎上吧,就说我在寿辉堂这边陪伴祖母聊天,有些倦意,也不过去了。” 芳姑没忍住低头一笑,“大小姐啊,老夫人前脚刚说完要休息,你便说要陪老夫人聊天,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依老奴看,小姐怕莫不是还沉浸在刚刚的烟花中吧?” 顾初月羞赧地笑了笑,袖中的手指又在摩擦着,“那、那就说、说我在半路上就睡着了,直接歇在寿辉堂吧……” 芳姑这才退下,“是。” 说着,她便拐过屏风进了内屋,看着坐在炕榻上的祖母,走了过去,坐在了炕几的另一侧,讨好地笑了笑,“嘿嘿,祖母……” 哪曾想老夫人抬眸便是一记眼刀,“还好意思笑。” 她缩了下肩膀,趴在了炕几上,“祖母,我这不是自打失忆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声势浩大的烟花秀嘛,所以难免有些兴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老夫人又刮了她一眼,“你好歹也是我们学士府的嫡小姐,珠宝玉石便不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应是也见过不少,怎么,人家一场烟花,便把魂都勾了去了?”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祖母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用手指拨弄着盘中的松子,“祖母,这不是万事都有第一次嘛,难免觉得新奇,这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嘛。” 这时,芳姑端着牛乳差走了进来,倒到碗盏中,还冒着热腾腾的气,浓郁的奶香味便冲了出来,“这是小厨房刚熬出来的,算着时刻,现在喝刚刚好,大小姐快尝尝。” 老夫人不喜欢食甜腻的食物,所以这牛乳茶只有顾初月来的时候,小厨房才会熬起来,不过,平日里也会备一些。 顾初月端着小碗一抿一抿地喝着,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坐在对面的老夫人,不知不觉间,一碗便见了底。 第663章 大魔王的礼物 出了寿辉堂后,顾初月只是看着怀里的海棠花枝,时不时低头嗅一嗅,唇角勾起了傻傻的笑容也不自知,就差笑出声了。 珍珠看着那笑容,不禁摸了摸胳膊,觉得这夜风真是越发的冷了,夜色深深,但是钟声还没有响起,不禁劝道:“小姐,老爷他们估计还在正厅里,还有夫人和二小姐、大少爷,全都聚在正厅那儿守岁,小姐要不要也过去看看?” 顾初月唇角的笑容慢慢变得浅淡,她伸手,轻轻点着那花瓣,纤纤的玉指在嫣红的花瓣上显得格外白皙,如同温润的脂玉一般。 珍珠见她不说话,小声道:“小姐?您不过去吗?” 和家人一起守岁,是东齐的传统。 但是,顾初月却并非这样想。 她莞尔一笑,看得淡然,“我乏了,回去吧。” 正厅此时,许正是一片欢声笑语,她这时候过去做什么?煞风景罢了。 她还没有那么不识趣儿。 珍珠不明白,“小姐明明看起来很精神啊,为什么不去正厅呢?二小姐看到小姐过去,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初月用披风将花护在怀里,轻声道:“珍珠,民间有句俗话,你可知道?” “什么话啊?” 她讥讽地勾起了唇角,“没了娘后,爹也就成了后爹。” 说着,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定定地看着珍珠,“后爹配后娘,欢乐有几多?合家团聚时,祭奠亡母日。” 生母去世,这段名存实亡的父女关系,不过是为了维持家族的颜面罢了。 在这一点上,她没有原主果断,也没有原主勇敢。 她身有牵挂,也有太多的不敢。 珍珠看着鲜少露出脆弱的小姐,不禁红了眼睛,心疼道:“小姐,您……” 她弯起唇角,“回吧。” 夜风一路吹,却吹不散满心愁。 明月苑一片静悄悄的。 今天可是除夕呀! 这么安静实在是太诡异了。 顾初月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了眼珍珠,结果珍珠直接把头扭到了一旁,不去看她,更像是有什么事瞒着她了。 她疑惑地推开了正屋的门,一抬头就看到两张脸,面无表情的,生生被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们站在这做什么呀?” 簌簌和阿离笔直地站在门前,听到话也不回答,双手背在身后,小脸儿一个比一个红。 忽然,阿离顶了一下簌簌,“姐,你先说。” 簌簌一听,扭捏的从身后捧出一个陶罐子,阿离见状,也把藏在身后的罐子拿了出来。 阿离的胆子相对来说大一些,便直接道:“今日是小姐的生辰,奴婢姐妹二人是丫鬟出身,没什么盘缠,也买不了多么贵重的礼物,只有一身力气和一点做菜的小手艺了,奴婢姐妹二人,便分别做了一罐子果子和一罐子的剁椒酱,还请小姐不要嫌弃。” 顾初月这才听明白,这两个丫头原来不是要故意吓她的,而是因为要送她礼物心里忐忑,这才站在门口。 她将怀里的花枝交给了珍珠,想着接过那两个罐子表示自己的喜欢,却被簌簌给拒绝了,“小姐,奴婢这罐子十斤重,阿离的二十斤重,还是让奴婢拿着吧。” 顾初月一听,嘴巴惊讶地合不上,一双眼睛里就差闪着光了,“哇塞!十斤的果子,二十斤的剁椒酱,也太棒了吧!” 簌簌笑得害羞,“小姐喜欢就好。” 珍珠捂唇一笑,“你们姐妹做的,正是小姐最喜欢的。” “嘻嘻,还是你们懂我。” 说着,顾初月就要掀开罐子盖拿个果子吃,从她刚刚听到“果子”两个字时,她的口水就已经开始泛滥了。 只是,她的手刚抬起,一道“笃笃笃”的声音忽然从内室传来,胖鸽啄窗户框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动作一顿,从罐子里掏了个果子之后,便将海棠花枝从珍珠手里拿了过来,开始赶人,“我想先歇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珍珠一听,“小姐,您还没有洗漱呢,还是让奴婢先服侍您洗漱吧,免得睡着不舒服。” 顾初月一听,脸色一变,连忙道:“不用了,我现在也睡不着,只想自己坐一会儿,珍珠,你们先出去吧。” 珍珠想起了小姐在花园时的表情,可是沉重,很是伤感,便主动道:“好好好,奴婢这就出去,小姐歇一歇,想想开心的事情,可别再念旧事了,否则,如何开心的了?” 顾初月一听,连忙做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好,你们快出去吧。” 直到槅扇门被关上时,这才点着脚尖连忙跑了进去。 只是这时,胖鸽啄木的声音忽然消失了。 顾初月:“???” 这是什么情况啊? 她寻了个花瓶,将里面的梅枝拿了出去,将怀里的海棠花枝插了进去,这才往内室继续走着。 来了东齐这么久,她早就习惯了古代的烛光,昏黄之下别有一番韵味。 再走几步,她便看到了肆无忌惮靠在炕榻上的言闻一,褪去了外袍,只剩下一身霜白色的里衣,身上盖着她以前总是盖的薄被。 白日里束着的发冠放在了她的梳妆台上,不知是不是离这烛台近的缘故,往时满是阴翳的眉眼被镀了层柔和的光芒,半阖着的狭眸正看着手中的一卷书,是她最近在看的一本游记,很是喜欢,便放在了炕几上。 褪去一身冷漠杀气,此时,少年倒真像是从锦绣堆中养出的贵公子。 顾初月忍不住抿唇一笑,走了过去,可刚一靠近,便被少年给拉进了怀里,给她读着正看到的那一行字。 少年的嗓音低沉悠远,比她喝的错认水要醉人多了。 一语读完,少年不再说话。 顾初月想起了白天里的种种事情,明知故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吃坏了肚子吗,又来我这明月苑做什么?” 言闻一却熟练地将她头上的珠钗卸下,放到一旁的炕几上,金银玉石在烛光下显得璀璨夺目。 言闻一却觉得,不敌怀中人半分。 顾初月得了甜头还卖乖,“你怎么不说话?若是我去寻你,你不想理我,我还能想着是情有可原,可你主动来寻我,却又不说话,来找我猜哑谜呀!” 第664章 卿卿不喜欢,就还钱 说完,顾初月继续背对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却不知这个方向,将自己脸上的得意与甜蜜暴露无遗。 小姑娘常年涂抹香膏,那股子海棠香似是融入了她的肌肤里似的,顺着袖口、领口慢慢向上,占据着言闻一的嗅觉。 只是她今日还饮了错认水,虽是薄酒,但也毕竟是酒,随着洇湿的青丝、嫣红的双颊、绯色的眼尾依旧冲击着言闻一的视线。 他伸手,将小姑娘垂在身前的青丝挽到她耳后,眉眼间尽是柔情。 顾初月想起白日里大魔王的冷淡,再瞧瞧现在的模样,简直令人大快人心,她咳了一声,努力压下自己止不住上扬的唇角。 只是这大魔王也太气人了,先前骗她说不记得她的生辰也就罢了,送了礼物不承认也就罢了,如今呢,竟还过来以后不说话?! 她忽然灵机一动,将自己的后背和言闻一的胸膛离开些距离,扬着音调,“一一呀,你刚刚不在门口真是太可惜了,刚刚大街上放了好一阵的烟花呢,要不还是说咱们东齐国运昌隆,原本定在明晚的烟花今晚便放了,估摸着今年是要放两次的,今日又是我的生辰,多巧啊……” 言闻一挑眉,静静看着小姑娘表演,索性也向后一靠,气定神闲可谓是稳如泰山。 顾初月此时的心情却是截然相反的,她听着身后毫无反应,磨了磨后槽牙,又加大力度道:“还有耶,刚刚我还碰到了一个小女孩,她拿了一大捧的海——” 说到这里,她眼珠一转,语调一转,“拿了一大捧不值钱的梅枝过来,那花儿开的可是难看极了,都枯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是谁,送了这东西过来,珍珠还说是我的仰慕者送来的,可依我看呀,却不是如此,在我生辰时就送这个东西,也未免太寒酸了吧,不过……” 她笑眯眯地扭过头,双腿放到了炕榻上,“不过嘛,虽然寒酸,但是人家也算是费了心思的,倒是号称我未婚夫婿的人,竟然一毛不拔,还偷入少女闺阁,真真是——” 他倏然起身,许是没有控制好力道,两人的睫毛撞在了一起,顾初月简直是措手不及,眼睑还被对方的睫毛戳得发痒,心里的小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蹬了。 言闻一直起了身子,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可狭眸依旧紧紧盯着小姑娘的脸,哪怕她的眼珠不停往下看,也不移开视线。 他的手指点着手边的引枕,明明知道小姑娘是在故意气他,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听到“爱慕者”三个字时,一堆人名迅速涌入他的脑海,心里的老醋缸猛然炸裂,溢满了他整个胸口。 顾初月感受到了头顶的视线,简直坐如针毡,她下意识地蹭了蹭,想要换一个位置,可下一秒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嘶”的一声,她往下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坐的是什么了,或者说,是蹭到什么了…… 她坐在了大魔王的腿上,因为刚刚被他搂在怀里,便也移动了下位置,所以她现在坐的位置正好在大魔王的膝盖上方…… 嗯…… 她迅速起身,柔软的腰肢一歪,便坐到了言闻一的身侧。 她尴尬地摩擦着手指,只敢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刚刚坐的位置,可只一眼她就被吓得不轻,连忙将盖在言闻一身上的薄被又往上拉了拉,就连他的劲腰都盖住了,这才收回手。 言闻一随着侧身,笑得比城门下的恶犬还要吓人,“卿卿觉得,这烟花是老皇帝命人放的?那捧花是随处可见的梅枝?既然卿卿不明白,我便为卿卿好好解释一番,满都城盛放的烟花是为特别定制,制作材料里放了你平日里最喜欢闻的味道的细粉,而那廉价的梅枝,实则是海棠花,从江南温暖一带运送而来,可来到都城的路程实在是寒冷,为保证花枝的完好程度,便特意挑选了一棵海棠树买下,直接连根拔起整棵运送到都城,最后再从其中选择最漂亮的几枝剪下,成了你口中的梅枝,明白了吗?” 顾初月摇了摇头,又迅速点了点头,回过神来时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你、你说什么?买了一整棵海棠树然后连根拔起一路运送到了都城?!” 言闻一点了点头。 她心疼地捂着自己的心口,“那得花多少银子啊?” 言闻一淡淡道:“人力物力路费,再加上购买费用,也就几万两黄金吧。” 她听完后,更心疼了,“怎么这么贵啊?” 言闻一点了点头,倏然间狭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笑意,他转眸看着小姑娘,慢悠悠道:“银子花也就花了,只是卿卿还是不满意,觉得寒酸,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若是实在不喜欢,那卿卿便将银子还给我吧,抹个零头,卿卿也不用多给,给个五万两黄金也就罢了。” 顾初月瞪大眼睛,伸出了五个手指,“五、五万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啊?而且,这可是你自愿送给我的,怎么、怎么还反过头来找我要银子了啊!” “我送的?”言闻一长腿半弓着,手臂搭在了膝盖上,那本游记被他攥在手里左右晃荡,很是悠闲的样子。 他晃着游记的动作忽然一停,不徐不疾道:“卿卿不喜欢,赢不得美人芳心,那这礼物便没了意义,卿卿总不得是要叫我人财两失吧?” 少年一改往日的淡漠,此时像极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奸商! 顾初月噘了噘嘴,嗔了他一眼,便不禁逗弄的说出了真心话,“我哪有不喜欢啊!明明喜欢的不得了……” “是吗?那刚刚为何还要那样说?” 一说起这个,顾初月便直起身子双手叉腰看着他,“还不都是因为你!礼物都送了还非要端着,还有先前,我问你问了那么多遍,你还总是装作不记得气我,几次种种,我当然要记起来喽!” 言闻一勾唇,不禁笑了一声,“言可辛说,惊喜若是被知道了,便不是惊喜了,所以这才多有隐瞒,没想到……” 第665章 两人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他抬眸,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却炸出了一群潜在的倾慕者,既然卿卿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回学士府的路上怕是收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的礼物吧,多到嫌弃我送的礼物寒酸,嗯?” 最后一个“嗯”字语调上扬,充满危险意味,把顾初月都问懵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什、什么倾慕者呀?一一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坚贞不渝始终如一的好姑娘,怎么会有倾慕者呢,我对外男可从来都是多一眼都不看的!” 她皱了皱鼻尖,委委屈屈道:“我不过是随便一说的,你还真当真了,若非你在这里装傻充愣,我能那么说吗?” 言闻一歪着头,“这样一说,便是怪我了?” 她瘪着嘴点头,“就是怪你!” 说完又变得硬气起来,“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言闻一听到这话,眸子一身,视线从小姑娘的娇容上移开,缓缓向下,落在了那纤细的脖颈上,沉沉地笑了两声。 顾初月一惊,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杏眸瞪得溜圆,“你你你、你看什么呢?今日可是我的生辰啊,你不讨我欢心也就罢了,竟然还、还惦记着的我小命!你你你!” 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言闻一见小姑娘似是恼了,本想见好就收,但瞧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又忍不住逗她,“我要你的小命做什么?煲汤吗?” 顾初月双手撑着炕榻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少年一本正经的脸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我好不容易长了一点肉,你竟然还敢惦记着?” 言闻一左看看她,右看看她,最后嗤笑一声,“肉?枉你平日里吃那么多粮食,可除了脸上有点肉以外,身上哪摸着哪硌手。” 顾初月:“???” 她翻了个白眼,顺手将手边的引枕丢了过去,用最娇俏可爱的表情说着最咬牙切齿的话,“是,本小姐就是这么瘦,让你抱着硌手,真真是不好意思了呢,既然言大少爷这么嫌弃,不如今晚就抱着引枕睡吧,这个定是不会硌手的!” 说完,她便从炕榻上爬了起来,准备下去,一边找披风,一边喊道:“珍珠,去叫一顶软轿,今晚我要住在寿辉堂!” 说完,少年还是躺在炕榻上,纹丝不动。 她心里瞬间蹿上了一股子火气,越想越不对劲儿。 这是明月苑啊,是她的住处,若要离开,也不应该是她离开啊,凭什么是她离开啊? 这时,珍珠已经推开门,正往里面走着,“小姐,小姐您刚刚说什么?奴婢没有听见。”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炕榻上的人还是纹丝不动,反而还挑衅似的抬起眸子,“珍珠走的,可真是慢。” 顾初月:“…………” 比脸皮谁更厚,那她甘拜下风。 在这个时代,少女闺阁里的炕榻上躺着个大活人,本就是骇人听闻的事情,钥若是再被人看见了,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言闻一见此,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珍珠要进来了。” 顾初月深深吸了几口气,咬牙道:“你、你……” 她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耳边是珠帘响起的声音,珍珠马上就要进来了。 可就在这时,言闻一却忽然直起身,作势要开口似的,她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直接对着言闻一扑了上去,一双腿压在他身上,生怕他乱动,还捂住了他的嘴。 她顾不上看言闻一的表情,连个好理由都编不出来,想也不想便扯着嗓子喊道:“珍珠,我想睡了,你帮我把外面的烛灯给熄了吧!” 珍珠停住步子,关心道:“小姐不洗漱了吗?” 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不洗了不洗了我太累了,我想睡觉了!珍珠,你快出去吧!” 屏风外,珍珠觉得小姐今日可真奇怪,却还是关心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进去将里屋的烛灯也熄了?” 她直接喊了出来:“不用!” “那好吧,小姐好好休息,奴婢告退。”珍珠只好离开,关上了正屋的槅扇门。 顾初月听到“啪”的一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今日本就劳心劳力,临到晚上又来了这么一出,她仅剩的一点力气都消失了,她趴在言闻一的身上,只剩下抬头的力气了。 哪知她一抬头,就看到言闻一含笑的狭眸,哪里有什么斤斤计较?唯有数不尽的笑意缱绻,昏黄的烛光下,棱角越发俊朗。 顾初月恍然大悟,无力地捶了下他的胸口,“都这时候了,你还敢戏弄我……我现在是真的生气啦!” 言闻一伸手,仔细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好,眼神一刻都不曾从她的脸上移开,最后,微微低头,温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呢喃道:“卿卿,生辰快乐。” 顾初月怔了下,随即迅速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装作生气道:“快什么乐啊?我跟你说啊,亲兄弟明算账,不就是五万两黄金吗?我这就变卖首饰还给你,哼!” 言闻一双手捧着小姑娘温软的小脸儿,那张往日里让人瞧了便觉得高不可攀的脸庞上每一丝表情都在诉说着爱意缠绵,狭眸往下看,呈着微微半阖的状态,墨色的瞳仁如同黑色的泉眼一般,清亮地映着面前人的容颜。 他道:“千金万两,不如美人一笑。” 顾初月听到这话后回过神,迅速摇了摇头,争取把自己摇清醒,可杏眸还是忍不住往上瞄,依旧忍不住想,你说怎么有人只是穿着里衣,就这么好看呢? 言闻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口水流下来了。” 顾初月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边,结果干巴巴的啥也没有。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感觉身侧一阵轻风扬起,接着,后背便是一阵的暖意,她伸手一摸,是柔软的薄被落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她脸色红得惊人,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不是要我还钱吗?这是做什么,哼……” 言闻一忍俊不禁,搂紧了她,低头在她的青丝上轻吻。 第666章 卿卿,生辰快乐 哪知她一抬头,就看到言闻一含笑的狭眸,哪里有什么斤斤计较?唯有数不尽的笑意缱绻,昏黄的烛光下,棱角越发俊朗。 顾初月恍然大悟,无力地捶了下他的胸口,“都这时候了,你还敢戏弄我……我现在是真的生气啦!” 言闻一伸手,仔细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好,眼神一刻都不曾从她的脸上移开,最后,微微低头,温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呢喃道:“卿卿,生辰快乐。” 顾初月怔了下,随即迅速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装作生气道:“快什么乐啊?我跟你说啊,亲兄弟明算账,不就是五万两黄金吗?我这就变卖首饰还给你,哼!” 言闻一双手捧着小姑娘温软的小脸儿,那张往日里让人瞧了便觉得高不可攀的脸庞上每一丝表情都在诉说着爱意缠绵,狭眸往下看,呈着微微半阖的状态,墨色的瞳仁如同黑色的泉眼一般,清亮地映着面前人的容颜。 他道:“千金万两,不如美人一笑。” 顾初月听到这话后回过神,迅速摇了摇头,争取把自己摇清醒,可杏眸还是忍不住往上瞄,依旧忍不住想,你说怎么有人只是穿着里衣,就这么好看呢? 言闻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口水流下来了。” 顾初月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边,结果干巴巴的啥也没有。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感觉身侧一阵轻风扬起,接着,后背便是一阵的暖意,她伸手一摸,是柔软的薄被落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她脸色红得惊人,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不是要我还钱吗?这是做什么,哼……” 言闻一忍俊不禁,搂紧了她,低头在她的青丝上轻吻。 许是少年的怀抱太过于温暖,也许是气氛太过于安静,又或许是顾初月早就熟悉了两人的相处模式,摸透了大魔王的性子,没一会儿,心里的小情绪便消失不见了,她伸着手指,微微弯曲顺着少年斜襟上的暗纹慢悠悠地滑着。 不过,生辰之日戏弄于她,还是不可取的行为,她郑重道:“看在今日是本小姐的生辰的份上,本小姐就大人大量原谅你了,不就是五万两黄金嘛,待本小姐嫁人管家后,定悉数奉还。” 言闻一哼笑了声,捏着小姑娘绵软温热的脸颊腮肉不松手,“小滑头,你倒是会算计。” 她扬起头,一板一眼道:“男主外女主内,女主人主持中馈,把持家中财产是天经地义,难道你日后成婚,要银钱尽藏不成?” 说完,就瞪起了圆溜溜的眼睛,一副他敢说“是”就要扑上去咬他的样子。 言闻一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腮肉,温声道:“日后家中账本田产,自然尽归夫人掌管。” “这还差不多!” 顾初月的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几句称心的话被哄得高兴了,便把刚刚到事情忘得烟消云散,开心地趴在少年身上,数着今日收到的礼物,嘴角就差咧到耳后根了,“今日我收到了好多的礼物呢,老夫人他们送的都可是贵重,祖母送了我一块玉佛手佩和一匣子的珍珠,颜色特别漂亮,还有言姨祖母,送了我一对镯子和许多的红宝石,云敬表哥送了我砚台,还有小表姐,她送了我——” 顾初月话说一半,忽然不说了。 言闻一的手指上缠着小姑娘的青丝,慢悠悠道:“怎么不讲了?” 她一想到小表姐送的是画本子,便下意识的往下挪了挪,将脸贴在少年的胸膛上,不敢看他的脸,小眼神乱瞄:“啊……小表姐啊,她啊,她、她现在不住在尚书府,手里哪有什么银子,可是抠门,就送了我一点糕点罢了,就不说了,呵呵,呵呵呵……” 说完,她生怕大魔王会察觉到什么继续问,便连忙换了个话茬,“除了这些亲里亲故的,我还收到了珍珠的一幅刺绣图,还有阿离簌簌送的剁椒酱和果子,特别好吃,等我学会了做菜以后,就做给你尝尝,阿离的那道剁椒白肉别提多好吃了,每次吃我都能多吃两碗饭,现在光是想想,我就流口水。” 只要涉嫌伤害小姑娘身体的因素,言闻一都格外紧张,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了,“剁椒酱,剁椒白肉?” 她舔了舔唇瓣,“对呀,超级好吃!” 言闻一正色道:“李太医说了,要少吃辣椒。” 她弱弱道:“少吃而已,又不是不能吃。” “吃了可能会影响病情,不吃最起码可以排除这个潜在诱因,所以,不吃比少吃要有利,少吃不如不吃,故,不能吃。” 顾初月被他绕糊涂了,“什么吃啊少啊的,不吃又吃的,你说什么呢?” 言闻一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本就凌厉的气息好不容易被夜色气氛中和了不少,这下又显露出来,不同于刚刚戏弄她时的含笑。 顾初月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原本想要据理力争一番,结果眼看着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小声道:“不、不吃就不吃嘛,凶什么凶……” 今日是除夕佳节,又逢小姑娘生辰,言闻一原是想纵着她玩闹一日的,但是,事关病情的所有决定,都不能依着她胡闹。 顾初月听着上方毫无动静,心里面又是甜蜜又是忧愁,甜蜜的是大魔王将她放在心上,事事为她着相,忧愁的是她现在所愁之事,简直是跳进了自己挖下的坑! 因为依照真实情况来看,她又没有得心疾,身体的各项标准也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对于剁椒,是完全可以吃的…… 不过,大魔王所知关于她身体病情的消息,和她知道的可谓是截然相反,这才多加关心紧张的,她还不能一下子就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体状况,不然定是不信的。 可看着少年手里的游记,又忽然想起放在了外厅的礼物,最下面,压着的便是小表姐 第667章 大魔王最爱瞎吃醋了 许是少年的怀抱太过于温暖,也许是气氛太过于安静,又或许是顾初月早就熟悉了两人的相处模式,摸透了大魔王的性子,没一会儿,心里的小情绪便消失不见了,她伸着手指,微微弯曲顺着少年斜襟上的暗纹慢悠悠地滑着。 不过,生辰之日戏弄于她,还是不可取的行为,她郑重道:“看在今日是本小姐的生辰的份上,本小姐就大人大量原谅你了,不就是五万两黄金嘛,待本小姐嫁人管家后,定悉数奉还。” 言闻一哼笑了声,捏着小姑娘绵软温热的脸颊腮肉不松手,“小滑头,你倒是会算计。” 她扬起头,一板一眼道:“男主外女主内,女主人主持中馈,把持家中财产是天经地义,难道你日后成婚,要银钱尽藏不成?” 说完,就瞪起了圆溜溜的眼睛,一副他敢说“是”就要扑上去咬他的样子。 言闻一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腮肉,温声道:“日后家中账本田产,自然尽归夫人掌管。” “这还差不多!” 顾初月的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听几句称心的话被哄得高兴了,便把刚刚到事情忘得烟消云散,开心地趴在少年身上,数着今日收到的礼物,嘴角就差咧到耳后根了,“今日我收到了好多的礼物呢,老夫人他们送的都可是贵重,祖母送了我一块玉佛手佩和一匣子的珍珠,颜色特别漂亮,还有言姨祖母,送了我一对镯子和许多的红宝石,云敬表哥送了我砚台,还有小表姐,她送了我——” 顾初月话说一半,忽然不说了。 言闻一的手指上缠着小姑娘的青丝,慢悠悠道:“怎么不讲了?” 她一想到小表姐送的是画本子,便下意识的往下挪了挪,将脸贴在少年的胸膛上,不敢看他的脸,小眼神乱瞄:“啊……小表姐啊,她啊,她、她现在不住在尚书府,手里哪有什么银子,可是抠门,就送了我一点糕点罢了,就不说了,呵呵,呵呵呵……” 说完,她生怕大魔王会察觉到什么继续问,便连忙换了个话茬,“除了这些亲里亲故的,我还收到了珍珠的一幅刺绣图,还有阿离簌簌送的剁椒酱和果子,特别好吃,等我学会了做菜以后,就做给你尝尝,阿离的那道剁椒白肉别提多好吃了,每次吃我都能多吃两碗饭,现在光是想想,我就流口水。” 只要涉嫌伤害小姑娘身体的因素,言闻一都格外紧张,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消失了,“剁椒酱,剁椒白肉?” 她舔了舔唇瓣,“对呀,超级好吃!” 言闻一正色道:“李太医说了,要少吃辣椒。” 她弱弱道:“少吃而已,又不是不能吃。” “吃了可能会影响病情,不吃最起码可以排除这个潜在诱因,所以,不吃比少吃要有利,少吃不如不吃,故,不能吃。” 顾初月被他绕糊涂了,“什么吃啊少啊的,不吃又吃的,你说什么呢?” 言闻一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本就凌厉的气息好不容易被夜色气氛中和了不少,这下又显露出来,不同于刚刚戏弄她时的含笑。 顾初月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原本想要据理力争一番,结果眼看着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可怕,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小声道:“不、不吃就不吃嘛,凶什么凶……” 今日是除夕佳节,又逢小姑娘生辰,言闻一原是想纵着她玩闹一日的,但是,事关病情的所有决定,都不能依着她胡闹。 顾初月听着上方毫无动静,心里面又是甜蜜又是忧愁,甜蜜的是大魔王将她放在心上,事事为她着相,忧愁的是她现在所愁之事,简直是跳进了自己挖下的坑! 因为依照真实情况来看,她又没有得心疾,身体的各项标准也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对于剁椒,是完全可以吃的…… 不过,大魔王所知关于她身体病情的消息,和她知道的可谓是截然相反,这才多加关心紧张的,她还不能一下子就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体状况,不然定是不信的,说不定还得觉着是自己在骗他…… 看来待李太医回来后,她又要去拜访一二了…… 顾初月的小手汗津津的,她想赶快再转个话题,便道:“不吃便不吃嘛,只是我若是不吃,那罐子剁椒岂不是浪费了?不如……我做一些剁椒白肉送给祖母她们尝尝,据我所知,祖母和言姨祖母她们都很能吃辣的,还有小表姐,云敬表哥貌似也能吃辣,还有安家怡静姐姐和两位表哥……” 言闻一嘴角抽搐。 小姑娘很是认真,竟开始扳着手指开始数到底要做多少份,前面还好,都是长辈,可后面出现的一个两个三个表哥是怎么回事? 看着小姑娘越说越多的表哥,脸色一暗,冷声道:“不准。” 顾初月正数得起劲儿,准备大显身手,让那些亲戚里道的都知晓她的巧手厨艺,没想到就被打断了,不解的看着言闻一,仿佛在质问他为啥又不准。 言闻一咳了一声,板着脸道:“你是个嫡小姐,又不是丫鬟厨娘,若是想学厨艺,学一学无妨,做几份孝敬长辈也就罢了,那些同你平辈的,就算了。” 顾初月纠结,“可上次小表姐说很想尝一尝我的手艺来着……” 言闻一冷笑两声,“她不想吃。” 她小声辩驳,“小表姐明明就想吃的……” “嗯?” 她撇撇嘴,“不想吃就不想吃嘛……” 言闻一见小姑娘兴致缺缺地抠着他的衣领,于心不忍,便多说了两句,“你若是做,想做多少?” 她想了想,“粗粗略略也就十分吧。” 言闻一又问:“那这十份,你能一天都做完吗?” 她刚想应下,但一想那剁椒爆炒之后的辣烟呛味儿,又摇了摇头,那剁椒吃起来香,但是做起来又费劲儿又呛人,况且她往常只做过一些糕点,油盐酱醋是碰也没碰过,对于一个手笨的厨房小新手来说,十份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但是她不想承认自己手笨,嘴硬道:“十份虽然做不完,但是三、三四份总能做得完吧?” 第668章 给我亲亲,嗯? 言闻一颤着小姑娘青丝的手指缓缓转着,将她的倔强看在眼里,笑着问:“那你这四份,想都送给谁呢?” 她认真道:“送礼物这种东西,自然是要长辈优先,送一份给祖母,一份给言姨祖母,一份给宋老夫人,还有一份给……给……” 她犹豫了,二妹妹不吃辣椒,剁椒白肉还剩下一份,可候选人却那么多,她有些分不过来了。 言闻一就料到小姑娘会陷入纠结,循循道:“还剩下一份,你是要给谁呢?宋英,还是言可辛?”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宋英和小姑娘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一个大男人不知道和有了未婚夫婿的姑娘保持距离,不知羞耻! 他脸色越发的臭。 而这话一出口,就让顾初月犯了难,她时想着先给小表姐的,但是她骗了祖母,说阡陌是小公爷帮忙找来的,祖母还教她说要还人情,若是知道她要送菜品,必然是让她先送给小公爷的…… 但小表姐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而且小表姐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到底先送给谁呢? 真是个难题。 恰时,言闻一淡淡道:“卿卿可有想好,要先送谁吗?” 她摇了摇头,“没有,先送哪一方,对方也不会高兴……”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这年头,怎么送个东西怎么都这么难啊……” 言闻一的手掌缓缓抚摸着小姑娘乌黑亮丽的青丝,忍住嘴角张狂的笑意,从一句句话中循序渐进的引导,“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卿卿可否愿意一听?” 她正发愁呢,身边有人愿意出主意,她当然乐意啦! “你快说,我愿意听!” 言闻一温声道:“卿卿只需做三份,送与各位长辈,在说客套话时带上那些同你平辈之人便可,那些老人家只要知道你在想着他们家中的嫡子嫡孙,便是满意的。” 顾初月一听,觉得有理:“对呀!这样一来,我既不用做那么多份,还谁也没得罪,说不定还能得到那些老夫人们的好评,简直是一举两得!不过……” 其他两家尚有高堂,可安家,却是和家破人亡没什么大差别,听祖母说,若非念着安老太爷和安老夫人伉俪情深,两位表哥都想改姓的。 时到如今,只要一想起安老夫人,她还是忍不住有些伤感,“你家宋家也就罢了,安家怡静姐姐和两位表哥家中可无长辈,唉……也不能说没有,不过,我可不打算给孟老太尉送剁椒白肉,所以,我打算给安家表哥单独送去一份,算在两位老夫人之后,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 说完,她又看了眼言闻一,见他的脸色果然越来越臭,就知道他一定是吃醋了。 大魔王,最爱瞎吃醋了! 她生怕一会儿大魔王心里的醋缸又自爆,连忙阻止,“安家两位表哥也挺可怜的,大过年的孤苦伶仃就俩人,我听说,今日言姨祖母不打算进宫,原本准备将安家两位表哥也接到言府一起用宴的,结果被婉拒了,不过想来也是,大过年的看着别人家团聚自家却只是只有兄弟两人,心里多难受啊……” 说完,她偷偷瞄了眼大魔王,脸色依旧很臭,但是也比刚刚好很多,她接着道:“不过,他们虽然可怜,也算不上外男,但是偌大的柳府除了下人便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过去,也不大好,尤其是最近,把我视为眼中钉的人太多了,难免会用这件事出去乱嚼,所以……” 她抬头,对着少年甜笑:“我准备以祖母的名义送过去,让芳姑代送,这样一来,既显得祖母还记挂着他们,我要送的东西也送到了,也不会惹人闲话,一举三得,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看着小姑娘的笑颜,言闻一的眼底也散着点点笑意,他不禁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姑娘的侧颊,最后,抿着的唇角竟渐渐勾起,就连眉眼都变回了今晚最初的柔和。 顾初月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搞不懂大魔王这是在干嘛呢?怎么今天突然变性子了? 虽然她已经说得极为合情合理了,但按照以往,大魔王就算不闹小脾气但也会在心里吃醋摆脸色的,怎么今日这样的……不可思议? 不摆脸色不说,竟竟竟竟竟然还露出了笑脸? 她咽了咽口水,怎么说呢? 大魔王啊,他就是片只鱼不生的深海,海面越平静就代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越危险,这就好比一只老虎在围着打转,左舔舔右闻闻,结果又告诉你它不咬人是一个道理。 你信吗??? 她小小声的问:“一一啊,你怎么了?” 言闻一只是浅浅勾唇,也不说话。 她又伸手摸了摸言闻一的额头,结果温度再正常不过了,还有点微凉,“不发烧啊,怎么人就糊涂了呢?” 言闻一握住了小姑娘的手,“怎么,我同意卿卿的做法,卿卿也不高兴吗?” 顾初月更惊讶了,“你同、你同意我给安家表哥送剁椒白肉?!!” 言闻一浅浅勾唇,狭眸浅浅弯,在这缱绻的氛围和美妙的烛光下倒真有几分温润如玉样子,“自然,我同意,卿卿不高兴吗?” 顾初月愣了愣,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问:“一一啊,你真同意吗?不吃醋?” “自然。”言闻一摸了摸她的头,眯着眼笑了笑:“卿卿有爱心,我向来都是知道的,就连平日里在路上遇到的流浪猫狗,卿卿都愿意施舍一二,莫说是安家兄弟了。” 顾初月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就在她脑子一片浆糊时,就听言闻一又道:“我听说安家怡静会在年后回都城,既然都是要送,不如待安家怡静回来后,约出来一聚,顺带上安家兄弟,届时,卿卿再大显身手,如何?” 说到安怡静,顾初月眼睛一亮,来不及思考便答应了:“好呀好呀!怡静姐姐确实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可以聚一聚!” 第669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1) 说完,她又看了眼言闻一,见他的脸色果然越来越臭,就知道他一定是吃醋了。 大魔王,最爱瞎吃醋了! 她生怕一会儿大魔王心里的醋缸又自爆,连忙阻止,“安家两位表哥也挺可怜的,大过年的孤苦伶仃就俩人,我听说,今日言姨祖母不打算进宫,原本准备将安家两位表哥也接到言府一起用宴的,结果被婉拒了,不过想来也是,大过年的看着别人家团聚自家却是只有兄弟两人,心里多难受啊……” 说完,她偷偷瞄了眼大魔王,大魔王的脸色依旧很臭,但是也比刚刚好很多,她接着道:“不过,他们虽然可怜,也算不上外男,但是偌大的柳府除了下人便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了,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过去,也不大好,尤其是最近,把我视为眼中钉的人太多了,难免会用这件事出去乱嚼,所以……” 她抬头,对着少年甜笑:“我准备以祖母的名义送过去,但不是自己亲自去送,而是让芳姑代送,这样一来,既显得祖母还记挂着他们,我要送的东西也送到了,还不会惹人闲话,一举三得,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看着小姑娘的笑颜,言闻一的眼底也散着点点笑意,他不禁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姑娘的侧颊,最后,抿着的唇角竟渐渐勾起,就连眉眼都变回了今晚最初的柔和。 顾初月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搞不懂大魔王这是在干嘛呢?怎么今天突然变性子了? 虽然她已经说得极为合情合理了,但按照以往,大魔王就算不闹小脾气但也会在心里吃醋摆脸色的,怎么今日这样的……不可思议? 不摆脸色不说,竟竟竟竟竟然还露出了笑脸? 她咽了咽口水,怎么说呢? 大魔王啊,他就是片只鱼不生的深海,海面越平静就代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越危险,这就好比一只老虎在围着打转,左舔舔右闻闻,结果又告诉你它不咬人是一个道理。 不过,你信吗??? 她小小声的问:“一一啊,你、你怎么了啊?” 言闻一只是浅浅勾唇,也不说话。 她又伸手摸了摸言闻一的额头,结果温度再正常不过了,还有点微凉,“不发烧啊,怎么人就糊涂了呢?” 言闻一握住了小姑娘的手,“怎么,我同意卿卿的做法,卿卿也不高兴吗?” 顾初月更惊讶了,“你同、你同意我给安家表哥送剁椒白肉了?!!” 言闻一浅浅勾唇,狭眸浅浅弯,在这缱绻的氛围和美妙的烛光下倒真有几分温润如玉样子,“自然,我同意,卿卿不高兴吗?” 顾初月愣了愣,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问:“一一啊,你真同意吗?不吃醋?” “自然。”言闻一摸了摸她的头,眯着眼笑了笑:“卿卿有爱心,我向来都是知道的,就连平日里在路上遇到的流浪猫狗,卿卿都愿意施舍一二,莫说是安家兄弟了。” 顾初月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总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就在她脑子一片浆糊时,就听言闻一又道:“我听说安家怡静会在年后回都城,既然都是要送,不如待安家怡静回来后,约出来一聚,顺带上安家兄弟,届时,卿卿再大显身手,如何?” 说到安怡静,顾初月眼睛一亮,来不及思考便答应了:“好呀好呀!怡静姐姐确实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可以聚一聚!” 言闻一的双手环着小姑娘的腰肢,将她向上托了托,让她的下颌可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抬眸子便可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 顾初月有些害羞,便想往下再退退,可环在腰上的手臂如同铁环一般都是她根本动弹不得,她左扭右扭也是无用,最后弄得满头大汗,对方却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她没有力气了,索性就靠在了言闻一的肩膀上,不过…… 有一说一,靠在大魔王的肩膀上确实是要比她随便靠着要舒服许多。 刚刚说到要送剁椒白肉时,也提到了言可辛。 小表姐当时因为喝醉了被言二伯和二伯母带了出去,但听着动静,小表姐貌似没怎么喝醉,一出院子,酒便醒得差不多了,和言二伯又吵了起来,后来二伯母声嘶力竭的一声呐喊她们正屋听得是一清二楚。 小表姐,好像又单独跑了出去。 那时候,长辈们都默不作声,尤其是言老夫人,只是进去里屋片刻便出来了,祖母尚且如此,她这做表姐妹的也不好太出头,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隐隐有些担心,“一一呀,你说小表姐现在被找回去了吗?” 言闻一皱眉,“提她做什么?” 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可是你堂妹呀!” 言闻一冷笑了声,“她死不死,同我有什么关系?” 顾初月还想说些什么来着,但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好叭,是关系不怎么好的堂妹。 不过…… 她还是有些担心,“小表姐性子烈,言尚书性子又强势,两人若是吵起架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上次小表姐偷跑出去,就把头给磕了个大口子,这次又是晚上,这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好啊……” 言闻一垂着眼帘,便可见到小姑娘微微嘟起的嘴巴,在烛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他喉头微紧,缓缓别开了视线。 顾初月显然没有发现少年的变化,还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小声嘀咕道:“希望小表姐可以没事儿,偏偏今日是除夕,都城今晚还有夜市,听珍珠说,夜市鱼龙混杂,从什么地方来的人都有,小表姐生得漂亮,现在又正是夜深,万一被人——” 她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小表姐在宴上还喝了不少的酒,着急道:“小表姐喝了许多的酒,万一后劲儿一上来晕了呼啦的,这大街上谁也不认识谁的,不会被人掳走了吧?” 言闻一伸手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想象力丰富。” 第670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2) 言闻一的双手环着小姑娘的腰肢,将她向上托了托,让她的下颌可以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抬眸子便可和他四目相对。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 顾初月有些害羞,便想往下再退退,可环在腰上的手臂如同铁环一般都是她根本动弹不得,她左扭右扭也是无用,最后弄得满头大汗,对方却依旧是那么云淡风轻。 她没有力气了,索性就靠在了言闻一的肩膀上,不过…… 有一说一,靠在大魔王的肩膀上确实是要比她随便靠着要舒服许多。 刚刚说到要送剁椒白肉时,也提到了言可辛。 小表姐当时因为喝醉了被言二伯和二伯母带了出去,但听着动静,小表姐貌似没怎么喝醉,一出院子,酒便醒得差不多了,和言二伯又吵了起来,后来二伯母声嘶力竭的一声呐喊她们正屋听得是一清二楚。 小表姐,好像又单独跑了出去。 那时候,长辈们都默不作声,尤其是言老夫人,只是进去里屋片刻便出来了,祖母尚且如此,她这做表姐妹的也不好太出头,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她隐隐有些担心,“一一呀,你说小表姐现在被找回去了吗?” 言闻一皱眉,“提她做什么?” 她觉得不可思议,“她可是你堂妹呀!” 言闻一冷笑了声,“她死不死,同我有什么关系?” 顾初月还想说些什么来着,但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好叭,是关系不怎么好的堂妹。 不过…… 她还是有些担心,“小表姐性子烈,言尚书性子又强势,两人若是吵起架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上次小表姐偷跑出去,就把头给磕了个大口子,这次又是晚上,这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好啊……” 言闻一垂着眼帘,便可见到小姑娘微微嘟起的嘴巴,在烛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他喉头微紧,缓缓别开了视线。 顾初月显然没有发现少年的变化,还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小声嘀咕道:“希望小表姐可以没事儿,偏偏今日是除夕,都城今晚还有夜市,听珍珠说,夜市鱼龙混杂,从什么地方来的人都有,小表姐生得漂亮,现在又正是夜深,万一被人——” 她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小表姐在宴上还喝了不少的酒,着急道:“小表姐喝了许多的酒,万一后劲儿一上来晕了呼啦的,这大街上谁也不认识谁的,不会被人掳走了吧?” 言闻一伸手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想象力丰富。” 顾初月透过支摘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除了灯笼的晃影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她越发坚信心中的想法,头头是道的分析,“一一,这真不是我瞎想,你想啊,小表姐那么漂亮,还衣着华丽,又正在气头上,大晚上这样一个姑娘在外面没有目标的横冲直撞,难免会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的,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就是今晚啊!” 她思来想去,再也坐不住了,撑着胳膊就要起身,哪知刚一动,手腕便被言闻一拉住,微微用力,她便又跌进了言闻一的怀里。 言闻一冷声道:“去哪?” 她急匆匆道:“当然是去找小表姐啦!她现在下落不明,万一应了我说的话被人给……她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凭借她丰富的阅读经验,古代的姑娘在大晚上跑出去,多会发生她所想到的那些危险,然而第二天被找到,然后名声尽毁,然后和家里彻底撕破脸…… 她越想越害怕。 言闻一为了安抚小姑娘,无奈之下,这才道:“我出府时,言可辛就已经被找了回去。” 顾初月对他说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不过……她还在言国公府时听着外面的动静,小表姐怕是已经气急,跑得怕也很快,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言家二房给找到了? “言二伯和二伯母是…在哪里找到小表姐的?” 言闻一看出了小姑娘的猜疑,不大高兴道:“在离言国公府不远的一条巷子里。” “小表姐跑那里去做什么?” 言闻一随手捏着小姑娘腰间软乎乎的嫩肉,心情这才好了几分,随口道:“如你所说,她刚出府就被街上的泼皮盯上了,不知她身份,几个泼皮上去调戏她,结果——” 没容她说完,顾初月便瞪大了眼睛,“结果小表姐不会被……” 他抬手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捂着额头,另一手揪着他的衣襟,“你快说,结果怎么样了?小表姐有没有事儿啊!” 言闻一慢悠悠道:“结果便是,那些泼皮撞到了硬茬,言可辛正在气头上,无处泄火,见他们挑衅,便把他们拖到了巷子里,打了一顿。” “啊?” 顾初月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结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言闻一点了下她的鼻尖,“自然是真的,金戈说,那几个泼皮被拖出来时,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她松了口气,又靠回了言闻一的肩膀上,“幸好幸好……” 她不由感叹:“所以说,女孩子会一些防身的武功实在是太重要了,幸亏小表姐会些拳脚,不然这样的情况放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我所有的设想,必定会成为现实。” 言闻一掀开薄被,轻轻拍了下身侧的位置,顾初月会心一笑,便钻了进去,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在这一日,特殊而又吉祥、喜庆而又悲伤的日子里,他们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都说人到了夜晚,总会容易变得伤感。 顾初月也不例外,尤其在今日。 她的生辰,亡母的祭日。 笑着笑着,她的眼睛便有些湿润。 正厅里,怕是一片欢声吧? 想来,她那老爹那么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哪怕今日是亡妻的祭日,也定不会前去祭奠,因为在东齐,人死在除夕,是不吉利的。 呵,不吉利。 她讥讽地勾唇。 言闻一微微掀着眼帘,“卿卿,怎么了?” 她勾着唇角,垂在鬓角的东珠流苏闪着淡淡的光圈,“一一,你知道吗?我娘是在今天去世的,为了生我。” 第671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3) 言闻一伸手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想象力丰富。” 顾初月透过支摘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除了灯笼的晃影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她越发坚信心中的想法,头头是道的分析,“一一,这真不是我瞎想,你想啊,小表姐那么漂亮,还衣着华丽,又正在气头上,大晚上这样一个姑娘在外面没有目标的横冲直撞,难免会被心怀不轨之人盯上的,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就是今晚啊!” 她思来想去,再也坐不住了,撑着胳膊就要起身,哪知刚一动,手腕便被言闻一拉住,微微用力,她便又跌进了言闻一的怀里。 言闻一冷声道:“去哪?” 她急匆匆道:“当然是去找小表姐啦!她现在下落不明,万一应了我说的话被人给……她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凭借她丰富的阅读经验,古代的姑娘在大晚上跑出去,多会发生她所想到的那些危险,然而第二天被找到,然后名声尽毁,然后和家里彻底撕破脸…… 她越想越害怕。 言闻一为了安抚小姑娘,无奈之下,这才道:“我出府时,言可辛就已经被找了回去。” 顾初月对他说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不过……她还在言国公府时听着外面的动静,小表姐怕是已经气急,跑得怕也很快,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言家二房给找到了? “言二伯和二伯母是…在哪里找到小表姐的?” 言闻一看出了小姑娘的猜疑,不大高兴道:“在离言国公府不远的一条巷子里。” “小表姐跑那里去做什么?” 言闻一随手捏着小姑娘腰间软乎乎的嫩肉,心情这才好了几分,随口道:“如你所说,她刚出府就被街上的泼皮盯上了,不知她身份,几个泼皮上去调戏她,结果——” 没容她说完,顾初月便瞪大了眼睛,“结果小表姐不会被……” 他抬手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捂着额头,另一手揪着他的衣襟,“你快说,结果怎么样了?小表姐有没有事儿啊!” 言闻一慢悠悠道:“结果便是,那些泼皮撞到了硬茬,言可辛正在气头上,无处泄火,见他们挑衅,便把他们拖到了巷子里,打了一顿。” “啊?” 顾初月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个结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言闻一点了下她的鼻尖,“自然是真的,金戈说,那几个泼皮被拖出来时,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她松了口气,又靠回了言闻一的肩膀上,“幸好幸好……” 她不由感叹:“所以说,女孩子会一些防身的武功实在是太重要了,幸亏小表姐会些拳脚,不然这样的情况放在任何一个姑娘身上,我所有的设想,必定会成为现实。” 言闻一掀开薄被,轻轻拍了下身侧的位置,顾初月会心一笑,便钻了进去,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在这一日,特殊而又吉祥、喜庆而又悲伤的日子里,他们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都说人到了夜晚,总会容易变得伤感。 顾初月也不例外,尤其在今日。 她的生辰,亡母的祭日。 笑着笑着,她的眼睛便有些湿润。 正厅里,怕是一片欢声吧? 想来,她那老爹那么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哪怕今日是亡妻的祭日,也定不会前去祭奠,因为在东齐,人死在除夕,是不吉利的。 呵,不吉利。 她讥讽地勾唇。 言闻一微微掀着眼帘,“卿卿,怎么了?” 她勾着唇角,垂在鬓角的东珠流苏闪着淡淡的光圈,“一一,你知道吗?我娘是在今天去世的,为了生我。” 言闻一轻抚小姑娘背脊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动作,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微微挑着眉眼,仔细看着怀里人的神情,静静的等待着一段尘封在时间长河中的往事。 顾初月磨了下后槽牙,这才缓缓道:“我娘是皇商之女,虽然有个末等官位,但在别人眼里,和普通的商人之女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在都城那些世家夫人眼中,就更显得不值一提了,可是,就这样一个女子,嫁给了当时东齐最炙手可热的状元郎,一个人千里迢迢从蜀郡来到东齐,承受着你我都无法想象的压力,但是,她还是来了,本以为是美满和谐的生活,可世家之间,最少不了的就是攀比,她不得不忙于与这些人周旋,几经波折,终于博得了好名声,为她,也为学士府,又过了一段时间,当她发觉自己还未怀有身孕时,还来不及请大夫诊脉寻找原因,外面已经流言四起,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书香世家,对此更是看重,好日子没过几天,她又要背着压力调养身体,努力怀孕,不知吃了多少苦中药,她终于怀孕了,夫君上进,婆母仁正,她以为幸福生活已经慢慢拉开序幕了,可任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她的父母接连去世,但因为坐胎不稳,蜀郡远在千里之外,舟车劳顿,她实在是吃不消,便只能远在娘家守望,后来,终于到了生产的日子,结果……”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着颤抖的嗓音,“结果刚生完孩子,便血崩了,徒留下了满箱的小孩子的衣物和一个不吉利的名声,最可笑的是,她刚刚去世没多久,自以为正直情深义重的丈夫便将自己的贴身丫鬟迎进了门,顶替了她的位置,还多了一个已经会说话的庶子,对着她的牌位叫嫡母,一一,你说多可笑啊……”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落到了少年的衣襟上,透过名贵柔软的布料,透过他的皮肤,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上。 顾初月伸手,抹了把眼睛,继续道:“一一,权贵之家看似安逸人人羡慕,可背后的冷漠腌臜,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而我,从一出生,就在经历着,所以,在知道女孩子长大后都要嫁人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我日后要嫁的夫君,必定是表里如一的正直清白,而非心口不一的恶心,沾花惹草,在我这里,是大忌,所以……” 第672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4) 言闻一轻抚小姑娘背脊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动作,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微微挑着眉眼,仔细看着怀里人的神情,静静的等待着一段尘封在时间长河中的往事。 顾初月磨了下后槽牙,这才缓缓道:“我娘是皇商之女,虽然有个末等官位,但在别人眼里,和普通的商人之女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在都城那些世家夫人眼中,就更显得不值一提了,可是,就这样一个女子,嫁给了当时东齐最炙手可热的状元郎,一个人千里迢迢从蜀郡来到东齐,承受着你我都无法想象的压力,但是,她还是来了,本以为是美满和谐的生活,可世家之间,最少不了的就是攀比,她不得不忙于与这些人周旋,几经波折,终于博得了好名声,为她,也为学士府,又过了一段时间,当她发觉自己还未怀有身孕时,还来不及请大夫诊脉寻找原因,外面已经流言四起,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尤其是书香世家,对此更是看重,好日子没过几天,她又要背着压力调养身体,努力怀孕,不知吃了多少苦中药,她终于怀孕了,夫君上进,婆母仁正,她以为幸福生活已经慢慢拉开序幕了,可任谁也没想到,这时候,她的父母接连去世,但因为坐胎不稳,蜀郡远在千里之外,舟车劳顿,她实在是吃不消,便只能远在娘家守望,后来,终于到了生产的日子,结果……”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着颤抖的嗓音,“结果刚生完孩子,便血崩了,徒留下了满箱的小孩子的衣物和一个不吉利的名声,最可笑的是,她刚刚去世没多久,自以为正直情深义重的丈夫便将自己的贴身丫鬟迎进了门,顶替了她的位置,还多了一个已经会说话的庶子,对着她的牌位叫嫡母,一一,你说多可笑啊……”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落到了少年的衣襟上,透过名贵柔软的布料,透过他的皮肤,深深烙在了他的心上。 顾初月伸手,抹了把眼睛,继续道:“一一,权贵之家看似安逸人人羡慕,可背后的冷漠腌臜,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而我,从一出生,就在经历着,所以,在知道女孩子长大后都要嫁人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我日后要嫁的夫君,必定是表里如一的正直清白,而非心口不一的恶心,沾花惹草,在我这里,是大忌,所以……” 她吸了吸鼻子,抬着袖子擦干脸上的眼泪,抬眸,闪着泪光的眸子里满是倔强,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如同往常一样正常,“言闻一,我告诉你,如果被我发现,你和我爹一样在婚内移情别恋还欺瞒的话,就算我当时怀着孩子,就算我身后无人撑腰,我也会同你和离,绝不会默默隐忍。” 言闻一皱眉,“除夕之夜,说这样晦气的话做什么?” 她一旦想起让人伤心的事情,这眼泪就停不下来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就是因为今天的日子特殊,所以我才会这样同你讲,为得便是要你一辈子都记住我今日说的话,若是你日后不会变心,那自然是最好的,我愿意相信你,但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未等他回答,她便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里,“一一,我根本无法想象,若是娘还活着,看到爹领着和自己情同姐妹的丫鬟进门,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孩子时,她得多崩溃啊……” 言闻一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只是抱着顾初月,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儿,任由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他知晓,小姑娘最近承担着怎样的压力,救家人,念亡母,逗仇敌。 每一件,放在任意一家千金小姐身上,怕是都承受不住,可偏偏,小姑娘却承受住了,不仅如此,还把同自己不对付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她看起来刀枪不入,可其实却最为脆弱。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放肆的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太多了。 随着怀里的抽噎声渐渐变小,言闻一这才抬着里衣的袖子,擦了擦垂在她下颌的泪珠章,温声道:“不哭了?” 顾初月摇了摇头,坚定道:“嗝,不哭了……” 可话音刚落,她便因为气息不畅打哭嗝不停。 “乖。”言闻一微微起身,向后靠了靠,双手环着小姑娘,将她也往上抱了抱,靠在自己怀里。 他的手臂搭在小姑娘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另一手不忘继续抚着她的背脊,帮忙慢慢顺着她的气息,直到她渐渐不打嗝了,这才道:“卿卿可知,我不是顾大人,你也不是先夫人,长辈们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你我的未来,更不会出现和离这样的字眼。” 少年没有画本子里男主角惯爱的那种大声宣誓表忠心,而是自以为只是在用最平常的语气,冷静而又严肃。 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足以改变他的情绪,但他说出这话,不知不觉间依旧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郑重,又恰恰代表了他的情绪,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顾初月听到这话后,杏眸在一瞬间忽然睁得溜圆,晨雾缭绕着清泉却依旧遮不住光芒之下的粼粼水光,朦胧间的那一抹清亮,透着惊讶的喜色和显而易见的娇羞,最是震撼人心。 下一刻,眼眶里又布满了泪水,她不知是在为自己喜极而泣,还是在同情原主那个可怜的娘亲。 言闻一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今日是你生辰,可有什么愿望?” 顾初月仔细看着他的狭眸,认真道:“一愿家人安康顺遂,二愿所交好之人平安无忧,三愿未来夫君今日所言,句句为真,日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姑娘因为哭过,鼻音很重,却不显得过分甜腻,而是脆声之中夹杂着几分软糯,所道之言,格外打动人心。 第673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5) 他抬眸,眯了眯眼睛,“没想到却炸出了一群潜在的倾慕者,既然卿卿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回学士府的路上怕是收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的礼物吧,多到嫌弃我送的礼物寒酸,嗯?” 最后一个“嗯”字语调上扬,充满危险意味,把顾初月都问懵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什、什么倾慕者呀?一一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是坚贞不渝始终如一的好姑娘,怎么会有倾慕者呢,我对外男可从来都是多一眼都不看的!” 她皱了皱鼻尖,委委屈屈道:“我不过是随便一说的,你还真当真了,若非你在这里装傻充愣,我能那么说吗?” 言闻一歪着头,“这样一说,便是怪我了?” 她瘪着嘴点头,“就是怪你!” 说完又变得硬气起来,“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言闻一听到这话,眸子一转,视线从小姑娘的娇容上移开,缓缓向下,落在了那纤细的脖颈上,沉沉地笑了两声。 顾初月一惊,连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杏眸瞪得溜圆,“你你你、你看什么呢?今日可是我的生辰啊,你不讨我欢心也就罢了,竟然还、还惦记着的我小命!你你你!” 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言闻一见小姑娘似是恼了,本想见好就收,但瞧着小姑娘气鼓鼓的模样,又忍不住逗她,“我要你的小命做什么?煲汤吗?” 顾初月双手撑着炕榻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少年一本正经的脸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我好不容易长了一点肉,你竟然还敢惦记着?” 言闻一左看看她,右看看她,最后嗤笑一声,“肉?枉你平日里吃那么多粮食,可除了脸上有点肉以外,身上哪摸着哪硌手。” 顾初月:“???” 她翻了个白眼,顺手将手边的引枕丢了过去,用最娇俏可爱的表情说着最咬牙切齿的话,“是,本小姐就是这么瘦,让你抱着硌手,真真是不好意思了呢,既然你言大少爷这么嫌弃,不如今晚就抱着引枕睡吧,这个定是不会硌手的!” 说完,她便从炕榻上爬了起来,准备下去,一边找披风,一边喊道:“珍珠,去叫一顶软轿,今晚我要住在寿辉堂!” 说完,少年还是躺在炕榻上,纹丝不动。 她心里瞬间蹿上了一股子火气,越想越不对劲儿。 这是明月苑啊,是她的住处,若要离开,也不应该是她离开啊,凭什么是她离开啊? 这时,珍珠已经推开门,正往里面走着,“小姐,小姐您刚刚说什么?奴婢没有听见。”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炕榻上的人还是纹丝不动,反而还挑衅似的抬起眸子,“珍珠走的,可真是慢。” 顾初月:“…………” 比脸皮谁更厚,那她甘拜下风。 在这个时代,少女闺阁里的炕榻上躺着个大活人,本就是骇人听闻的事情,若是再被人看见了,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言闻一见此,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珍珠要进来了。” 顾初月深深吸了几口气,咬牙道:“你、你……” 她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耳边是珠帘响起的声音,珍珠马上就要进来了。 可就在这时,言闻一却忽然直起身,作势要开口似的,她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不想,直接对着言闻一扑了上去,一双腿压在他身上,生怕他乱动,还捂住了他的嘴。 她顾不上看言闻一的表情,连个好理由都编不出来,想也不想便扯着嗓子喊道:“珍珠,我想睡了,你帮我把外面的烛灯给熄了吧!” 珍珠停住步子,关心道:“小姐不洗漱了吗?” 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不洗了不洗了我太累了,我想睡觉了!珍珠,你快出去吧!” 屏风外,珍珠觉得小姐今日可真奇怪,却还是关心道:“小姐,要不要奴婢进去将里屋的烛灯也熄了?” 她直接喊了出来:“不用!” “那好吧,小姐好好休息,奴婢告退。”珍珠只好离开,关上了正屋的槅扇门。 顾初月听到“啪”的一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今日本就劳心劳力,临到晚上又来了这么一出,她仅剩的一点力气都消失了,她趴在言闻一的身上,只剩下抬头的力气了。 哪知她一抬头,就看到言闻一含笑的狭眸,哪里有什么斤斤计较?唯有数不尽的笑意缱绻,昏黄的烛光下,棱角越发俊朗。 顾初月这才恍然大悟,无力地捶了下他的胸口,“都这时候了,你还敢戏弄我……我、我现在是真的生气啦!” 言闻一伸手,仔细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整理好,眼神一刻都不曾从她的脸上移开,最后,微微低头,温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呢喃道:“卿卿,生辰快乐。” 顾初月怔了下,随即迅速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装作生气道:“快什么乐啊?我跟你说啊,亲兄弟明算账,不就是五万两黄金吗?我这就变卖首饰还给你,哼!” 言闻一双手捧着小姑娘温软的小脸儿,那张往日里让人瞧了便觉得高不可攀的脸庞上每一丝表情都在诉说着爱意缠绵,狭眸往下看,呈着微微半阖的状态,墨色的瞳仁如同黑色的泉眼一般,清亮地映着面前人的容颜。 他道:“千金万两,不如美人一笑。” 顾初月听到这话后回过神,迅速摇了摇头,争取把自己摇清醒,可杏眸还是忍不住往上瞄,依旧忍不住想,你说怎么有人只是穿着里衣,就这么好看呢? 言闻一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口水流下来了。” 顾初月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边,结果干巴巴的啥也没有。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便感觉身侧一阵轻风扬起,接着,后背便是一阵的暖意,她伸手一摸,是柔软的薄被落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她脸色红得惊人,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不是要我还钱吗?这是做什么,哼……” 言闻一忍俊不禁,搂紧了她,低头在她的青丝上轻吻。 第674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6) 言闻一紧皱的眉头终慢慢舒展,他只是抱着顾初月,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着气儿,任由她趴在薄被里,认真听着她嚎啕大哭,他知晓,小姑娘最近承担着怎样的压力,救家人,念亡母,斗仇敌。 明明心里面存着怨念,却不敢让别人知晓,为了维持家庭和睦,不得不戴上了大度的面具,让人认为,她过得舒服且快乐,家庭幸福。 那些往事,别人不提,她便装作不介意已忘记,不得不整日和继母虚与委蛇,保护着那层窗户纸。 每一件,放在任意一家千金小姐身上,怕是都承受不住,可偏偏,小姑娘却承受住了,不仅如此,还把同自己不对付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她看起来刀枪不入,可其实却最为脆弱。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放肆的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太多了。 随着耳边的抽噎声渐渐变小,言闻一这才抬着里衣的袖子,微微撑起身体,擦了擦垂在她下颌的泪珠,温声道:“不哭了?” 顾初月摇了摇头,坚定道:“嗝,不哭了……” 可话音刚落,她便因为气息不畅打哭嗝不停。 “乖。”言闻一微微起身,向后靠了靠,双手环着小姑娘,将她也往上抱了抱,背靠在自己怀里。 顾初月一不哭了,便换了个姿势,继续躺在言闻一怀里。 他的手臂搭在小姑娘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另一手不忘继续抚着她的背脊,帮忙慢慢顺着她的气息,直到她渐渐不打嗝了,这才道:“卿卿可知,我不是顾大人,你也不是先夫人,长辈们经历过的事情,不会在我们身上重演,你我的未来,更不会出现和离这样的字眼。” 少年没有画本子里男主角惯爱的那种大声宣誓表忠心,而是自以为只是在用最平常的语气,冷静而又严肃。 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足以改变他的情绪,但他说出这话,不知不觉间依旧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郑重,又恰恰代表了他的情绪,已经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 顾初月听到这话后,原本低垂的杏眸在一瞬间忽然睁得溜圆,晨雾缭绕着清泉却依旧遮不住光芒之下的粼粼水光,朦胧间的那一抹清亮,透着惊讶的喜色和显而易见的娇羞,最是震撼人心。 下一刻,眼眶里又布满了泪水,她不知是在为自己喜极而泣,还是在同情原主那个可怜的娘亲。 遇人不同,境遇不同。 言闻一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今日是你生辰,可有什么愿望?” 顾初月抬头,扬起一抹笑容,仔细看着他的狭眸,认真道:“一愿家人安康顺遂,二愿所交好之人平安无忧,三愿未来夫君今日所言,句句为真,日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姑娘因为哭过,鼻音很重,却不显得过分甜腻,而是脆声之中夹杂着几分软糯,所道之言,格外打动人心。 言闻一伸手,将她微微凌乱的碎发挽在耳后,看起来面不改色,可唯有他知,自己撩动小姑娘青丝的指尖,在止不住的颤抖。 过了许久,才稍稍平息。 他俯首,温凉的薄唇印在她的额头上,死死压着喉咙,这才完整的说出了一句话:“未来不知年,我与卿为堂前燕,年年有今朝,岁岁不相离。” 少年话音刚落,沉重而又泛着古老音波的钟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屋中安静的氛围,一共三声,声音之大足以传到学士府,可见也必定是响彻都城,声传深远,余音回荡在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下一刻,顾初月便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一声声细微的欢呼,寂静的学士府又变得热闹起来,她隐约还可听到院子里珍珠和簌簌几人的说话声。 她露出一抹笑容,脆声道:“新年快乐!” 说完,便猛地抬头亲了一口言闻一的下颌。 未等少年反应过来,便紧紧埋进他的怀里,身体紧张到紧绷。 这是最好的回应。 言闻一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颌上残留的温热的触感,明明不在院中,望不到天空,可他依旧看到了月亮。 伸手,便可揽明月入怀。 只是待他反应过来后,想要再好好亲一亲小姑娘时,怀里忽然传来了缓慢而又平稳的呼吸声。 低头,就瞧见胸口前的衣襟被小姑娘紧紧地攥在手里。 许是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顾初月的神经高度紧绷,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一不留神,便睡着了。 言闻一愣了愣,随即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将小姑娘整个人都包裹住,徒留一个小脑袋露在外面,温热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就连耳廓都染上了一圈嫩红,看着格外的娇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熟知小姑娘睡性的言闻一确实也这么做了,只是在指尖刚要碰到小姑娘的耳朵时,槅扇门忽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这声音在本就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响亮。 紧接着,珍珠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姐,小姐您睡了吗?” 听到没有人回答,珍珠又绕到了窗前,礼物的灯确实还是亮着的,既然如此,小姐应该还是醒着的啊,怎么不说话呢? 她走回了门前,将脸贴在了门上仔细听着动静,又道:“小姐,刚刚城门上的古钟响了,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小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小姐,小姐?” 还是没有人回应。 珍珠忽然想起昨天是夫人的祭日,难不成,小姐是在一个人默默流泪伤心不成? 她生怕小姐想不开,抬手就要推门进去—— “珍珠姐姐,你站在这儿干嘛啊?” 阿离疑惑地走了过来,手里拎着自己做的小花灯。 珍珠转过身,“原来是你啊,里屋的灯还没关,也不知小姐是睡没睡着,我想进去看看。” 阿离笑道:“珍珠姐姐莫不是眼花了吧?里屋一片黑,显然是关了灯的,小姐估计已经歇下来吧。” “怎么可能?” 阿离指着里屋,“姐姐不信,就再看看?” 珍珠走到窗户那边,果然是一片漆黑,屋里面没有燃灯,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看,还是如此。 第675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7) 珍珠恨不得将脸贴在明瓦上,结果还是如此,她直起身时,忽然打了个哈欠,“难不成,真的是我看错了?” 阿离笑道:“珍珠姐姐怕是困了吧?小姐你还不知道,现在估计早就睡了。” “好吧,那我也去睡了。” 说完,就要回去睡觉。 “诶珍珠姐姐!”阿离小跑几步,拉住了她的胳膊,“别走啊珍珠姐姐,我和我姐还有几个老夫人院里的小丫鬟都在花园里面玩儿花灯讲故事呢,珍珠姐姐也一起去吧,特别有意思。” 珍珠知道第二日还要伺候小姐早起请安,便想着拒绝,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阿离强行拽走了。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里屋熄灭了莲花灯,偏偏屋外一片阴天,半分月色不见,唯独有走廊上的几盏羊角灯为屋中带来丝丝光亮。 许是因为睡着了,小姑娘的眉眼格外恬静,小嘴儿微微嘟着,像是在美梦中吃了糖果似的,时不时还吧唧两下,攥着他衣襟的手越来越紧,嘴里还喊着什么“糖葫别走”,惹得言闻一一阵笑意袭来。 看着小姑娘未卸粉黛的小脸儿,终忍不住,悬着指尖轻轻印了上去,微凉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眉眼慢慢划过,最终停在了小姑娘的朱唇上,轻轻的一抹,染上了小姑娘独有的馨香。 因为幼时生长环境恶劣又早早学武的缘故,他的指尖虽不像指腹上生着一层的茧子,却也是粗糙的、有着因干燥而生的细细的小裂纹,每每在小姑娘的脸颊上滑动,都能惹得她不满的嘟囔。 虽然听不清,但他还是觉得心口处一阵满足,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无处可放,直至洋溢全身。 不过,他也知道,小姑娘最近比较辛苦,能睡个安稳觉不容易,还是好心的将手指收回。 借着透过明瓦的微光,他看着染在指尖的的那两抹嫣红,是小姑娘口脂的颜色,是端庄而又活泼的颜色,如同小姑娘本人一样。 他情不自禁,将指尖印在了自己的唇上,在淡色的薄唇上,留下了小姑娘的颜色。 言闻一自幼便崇尚权利,因为他太早便经历过人情世故,置身于蝼蚁之中的感觉令他厌恶,他知道,唯有权利地位,才能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自己解救,只是待他屠尽身边人一步步坐上权利的中心时,他才发现,自己依旧处在泥潭中,哪怕生杀大权掌握在手里,也无法将自己解救,没有任何人,能解救他。 幼年的经历死死禁锢着他。 直到后来,顾卿卿的出现。 她亲手将他拉出泥潭,在有她的地方沐浴着似火骄阳,带给他皎皎月华,如揽光在怀。 他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嗯……” 怀里的人忽然开始哼哼,拉回了言闻一的思绪。 因为睡前未让珍珠进来续炭火,熏笼也慢慢熄了,虽然有明瓦隔着冷风寒气,可到底不比先前,顾初月觉得冷了,便开始蜷缩着,下意识寻找着温暖,可找不到,自然就不高兴了。 言闻一开始运着内力,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温暖。 顾初月感受到了暖意,自己就贴了上去,像是只八爪章鱼似的,死死地缠着这寒冷深夜中唯一的暖源。 言闻一熟练地揽住了小姑娘,仿佛有不知多少个夜晚,也是如此的动作,如此情景。 只是,待他刚要闭上眸子时,眉眼间忽然涌上了不耐。 一黑衣暗卫忽然出现在窗外。 复还单手抱拳:“主子,安家属下亲自搜查了三遍,旧没有找到主子要找的东西,可见,东西或许不在安家。” 一语说完,复还静静地等待着言闻一开口,可过了许久,屋里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复还只好继续道:“今晚是守岁夜,国公府也放松了警惕,属下已经派人在府里再次搜寻,一早就会有消息。” 言闻一这才开口:“下去。” 复还却依旧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主子,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当年,与孝慈太后交好的除了安家老夫人,言老夫人,还有顾家的……老夫人,属下认为,东西若是不在安、言两家,也许,会在顾家。” 说完,复还又补充道:“主子,上面那位多疑,所给的时间不多了,属下认为,有必要搜查顾家,还请主子准许。”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的睡颜,眯了眯眼睛,神情晦暗不明,直到听见怀里人嘀咕了句“一一”,这才微微勾唇。 复还觉得背后一阵泛冷,“主子?” 言闻一挑着眉,伸手点了顾初月的睡穴以后,不徐不疾道:“可以。” 只是,待复还刚要领命去办,就听屋里又传来少年清冷的嗓音: “除开明月苑、寿辉堂、祠堂、藏玉阁里顾芳菲的闺房以外,其他地方,皆可查。” 复还:“…………” 除开这些地方,学士府还有什么可搜查的? 他刚准备冒险再问一遍,就听到言闻一嫌弃的声音:“下去。” 复还:“……是。” 早知道,他就让金戈过来了。 这一趟,无异于白跑。 只是待复还刚刚飞身出明月苑,就看到了守在墙根的金戈,一脸的傻相,看着不远处的一群丫鬟放花灯。 复还皱了皱眉,走过去,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金戈跳了起来,对着他的胸口就是玩笑似的一拳,“当然是来找你啊,大除夕不在府里守岁,你跑这里来干什么?” 复还没有回答,还是重复刚刚那句话,“你来做什么?” 金戈嫌弃的皱着脸,“我去,你不会是被风吹傻了吧?我来做什么?我还能来做什么?当然是找你回去守岁啊……” “古钟已经敲过了。” “啊?”金戈抓了抓头发,“是吗?我怎么没听见啊?” 复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飞身出了学士府,金戈一看,也跟着施展轻功离开,不忘喊道:“你不冷啊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复还听到这话,虽然没理他,却也放缓了步伐,任由对方追上。 第676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8) 老夫人笑道:“这点,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芳姑打开桌上的首饰,仔细熟练地为老夫人上妆,“对了,刚刚宋国公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宋老夫人夔州老家的庶三房派了人过来拜访,年前便出发,这时候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明日便可到都城,奴婢听宋家那边的口风,明日这三房除了去宋国公府拜访以外,还会来咱们学士府拜访,据说随行的还有族中耆老,许是要和老爷商议这表小姐的婚事。” 老夫人扶了扶发髻上的凤冠,淡淡道:“消息可有外传?” 芳姑笑道:“宋老夫人您还不知道?那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怕是算准了明日不会太平,特地差了信任的人独自来寿辉堂禀报,还是随着咱们院里采买的丫鬟进府的,连门房都不知道宋家来人的事儿。” 老夫人点了点头,“先不要走露风声,待明日再看。” “是,可老爷那边?” “也不必告诉。” “老奴明白了。” …… 俗话说,新年新气象。 街道上虽人来人往,却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来往人们的手中拿着年货,牵着孩子,欢笑玩闹,偶尔还可见到成群的奇装异服外族之人,口中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也是新奇。 一辆车壁上题着“顾”的马车穿流而过。 马车里,顾芳菲撩起了车帘,望着来往的行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和那些小孩子打招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待她放下车帘,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散去,看着平安无事坐在自己面前的兄长,不由得感叹:“多亏二公主本性难改和大姐姐的帮忙,否则兄长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宫。” 顾初月正在吃着果子,一听到这话差点咬到舌头,她倒吸了一口气,连忙道:“菲儿,无功不受禄,你、你谢我做什么……” 顾芳菲还以为大姐姐是谦虚,笑道:“大姐姐,你之前便说要想办法解救兄长,我怕兄长熬不住宫里的生活,便将这个事情告诉他了,现在兄长已经成功脱身,你自然担得起一声谢,大姐姐,你就别害羞了。” 她勉强地笑了笑,还是道:“这件事情,说来,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什么?难不成那阡陌,不是大姐姐你找到然后带进宫的吗?” 顾初月知道她这二妹妹聪慧,惯会举一反三,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猜到了。 所谓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来圆。 她先前已经和祖母说,阡陌不是她找来的,所以二妹妹这里,也要统一说法,这样一来,二妹妹便不会刨根问到底了。 她抿唇一笑,两颊上的梨涡浅浅,“二妹妹,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是呀,那阡陌,可不是我找到的,而是另有高人。” “高人?什么高人呀?” 面对着一脸柔美天真的二妹妹,她实在是说不出自己两去南风馆的事情,索性和祖母那边都是一个说辞:“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哪里能寻得到门路找那阡陌呀,都是小公爷帮忙找的。” “小公爷?云敬表哥吗?” “不是,是宋国公府的小公爷,宋英。” “什么?”顾芳菲不敢相信,“大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他怎么会帮忙呢?” 顾初月还做不到撒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地步,被二妹妹这么一喊,她也有些慌张,连忙看向了顾青绍,希望他能替她圆场,毕竟昨天的事情,他也参与了的。 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顾青绍居然装作看不见一般,别过了头,望向了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气地磨牙,但是二妹妹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只好再做解释:“二妹妹,咱们家和宋国公府怎么也算是世交吧?况且,我和小公爷还有私交在,再怎么说,一个小忙而已,他也是会帮的。” 顾芳菲咬着唇瓣,“只是……他最近不是在都城守卫军里历练吗?连国公府都鲜少回去,见他一面难如登天,大姐姐是何时见到他的呢?” 顾初月的大脑快速运转,刚要再做解释时,忽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大对劲儿,她侧过身,“菲儿,你怎么知道他最近鲜少回府,见他一面难如登天的?” “这……” 顾芳菲的视线不敢向上,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给抓变形了,额前玉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也颤悠悠地晃着,“这……我、我也是听倾城说的,娘亲和宋老夫人聊的投机,我经常陪着过去,便有机会和倾城聊聊天,这些、这些事情我都是听她说的……” 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停下,“少爷,顺祥斋到了。” 顾芳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容得顾青绍动作,便率先出了马车,由芙蕖扶着,就连下步梯时,莲步也略显慌张,好似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 芙蕖往后看了看,大少爷和大小姐还没下马车,不禁担心道:“小姐这是怎么了?额头上怎么出了这些汗?” 顾芳菲用锦帕点了点,朝她浅浅摇了摇头,“没什么,莫要再问了。” 芙蕖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再问。 顾初月和顾青绍也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只是,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顺祥斋并非如顾芳菲所说的人烟清冷,而是门口排起了长龙队伍,人人手里挎着篮子,焦急地看着前方。 站在门口迎客的小二看到了她们,将长巾往肩膀上一搭就跑了过来招呼,“这不是顾大小姐和顾二小姐吗,熟客熟客!” 顾初看着面前的长龙队伍,好奇道:“今日过年,你们店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 小二热情介绍:“顾大小姐有所不知,咱们店里的糕点虽然比外面的要贵一些,但胜在口感味道,所以赢得了不少人的喜爱,而且逢年过节,咱们顺祥斋还会搞些惠民活动,转推几款糕点降价售卖,这才吸引了不少百姓来买年货购于送人,只要是包装上有咱们顺祥斋的名字,这糕点拎出去都倍儿有面子!” 顾芳菲一听,见这多人排队,有些犹豫道:“大姐姐,要不……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吧,这么多人,不定要排到什么时候。” 第677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9) 小二一听,连忙解释道:“让二小姐误会了,实在是小店的不是,这条队伍只售卖惠民糕点,不售卖本店的其它糕点,二小姐是想去楼上雅间坐一坐,或是买些糕点打包带走,直接进去大堂就行。” 顾芳菲一听,回头看了眼顾青绍,“兄长,那咱们便进去坐一坐吧。” 顾初月没吃早膳,此时也有些饿了,同意道:“就进去坐一坐吧,吃些东西,二妹妹,你用早膳了吗?” 她摇摇头,“还未用。” 两个妹妹都没用早膳,顾青绍只好答应:“那便进去吧。”说完,又看向了小二,“寻个清净的雅间。” “好嘞,三位客官里面请!” 随着小二的招呼,他们进了大堂,这里不比外面的长队,看起来也比往常的客人要少一些。 顾初月饿了,便想着先在大堂选一些糕点直接带上去,免得小二跑上跑下还要准备耽误时间。 她熟悉的说了一串的糕点名称后,便看向了顾芳菲,“二妹妹,你想吃些什么呀?今日大姐姐请你,大哥买单。” 顾青绍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应了声。 在家的时候,王氏对顾芳菲的饮食控制得极其严格,太过油腻的不能吃,太过甜腻的也碰的少,皆是为了保持身形。 在外,哪怕没有母亲看管,顾芳菲也极其自律,“一盘糯米桂花糕,外加一壶雨前龙井。” 小二一听,为难道:“这……实在不好意思啊二小姐,这雨前龙井咱们店里倒是还有,只是这糯米桂花糕却是已经售空了,今天的最后一份就在刚刚卖了出去,您来晚了一步。” “卖出去了?糯米桂花糕也是今日的惠民糕点之一吗?” “这倒不是。” “那怎么会如此快便售空了?” 小二道:“这糯米桂花糕每日限量售卖,售完就没了,还请二小姐见谅。” 一旁的芙蕖听了,半分不信,和小二理论道:“这怎么可能?我替小姐在你们店里买了那么多次糯米桂花糕,就算是傍晚来买都能买到,从来都没听说过还有限量这么一回事,你这人怎么能撒谎呢?” 小二不好意思道:“真不是小的撒谎,实在是因为咱们店里做糯米桂花糕的桂花酱快用完了,在新的酱料没做好之前,店里厨子才想了每日限量这个法子,一天就那么几份,多的实在是没有,二小姐明日若是早点来,说不定能买到。” 但除了这个糕点以外,其它的总是有些过于甜,她不能吃。 顾芳菲有些失望,却还是笑道:“没关系,那便来一壶雨前龙井吧。” 小二一听,连忙应下,就在转身之际,忽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诶?就是他!” 小二又转回身,“刚刚把最后一份糯米桂花糕买走的人就在那,二小姐若实在是想吃,不妨多花点银子,没准儿能从那人手里再买回来。” 顾芳菲一听,便顺着小二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远处,正站着一少年,手里拎着两份油纸包,银冠束发,身姿高大,衣着利落,箭袖半挽,脚踩军靴。 她是怎么看,都有些眼熟。 一旁,顾初月正拿着块桃酥吃着,听到小二的话也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咬了一半的桃酥直接从手里掉了下去。 她瞪大眼睛,“宋、宋宋宋英?” 顾芳菲也是一惊,耳尖迅速蹿上了一抹红,向后退了几步,躲到了芙蕖的身后,生怕对方看到自己似的。 不远处,宋英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似的,一扭头,就看到了顾家三兄妹。 他想也没想,迈着大跨步便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在这啊?” 顾初月干巴巴道:“买、买糕点,呵呵……” 宋英知道她最爱吃,也没多问,但视线一瞟,就看到站在她们姐妹两人身边的顾青绍,嗤了一声。 顾青绍温润的脸色在见到宋英时,微微一变,又见二妹妹躲在丫鬟身后,脸色更是难看,许久之后,才对宋英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倒是宋英半分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顾初月一直心虚,根本不敢看二妹妹的眼睛,因为她还没有找宋英对过词,没想到就碰到了他,她生怕二妹妹会问些什么穿帮了,那她的好形象岂不是不保? 因此,她主动搭话道:“小公爷,你怎么也在这儿,宋国公给你放假了?” 宋英脸色臭的不行,“诶顾初月你会不会说话啊,大过年的能不能别提那件事,老头就给我放几天假,我出来买个糕点都不行吗?” “行、行,当然行了,哦对了……” 顾初月介绍道:“你们还不认识吧,这是我大哥顾青绍,大哥,这是宋国公府的嫡子,宋小公爷宋英。” 宋英的视线扫过一直不愿意出面的顾芳菲,邪笑了声,“不用介绍了,我们见过。” “你们认识啊?” 话音刚落,宋英和顾青绍忽然异口同声道:“认识。” 这可把顾初月给嚇到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宋英挑着眉,“宫里。” “宫里?” “是啊,我还给他送过东西,怎么,现在见到面了,顾大少爷连一句谢都不说的吗?” 话音刚落,顾芳菲便从芙蕖身后走了出来,嗔怒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宋英却是吊儿郎当地笑了,“你早出来不就完了吗?” 站在一旁的小二这才听明白,“原来,你们认识啊?” 顾初月笑着解释:“是友人。” 小二提议,“那就好办了,既然都是亲戚朋友,二小姐又想买一份糯米桂花糕,想必这位公子也不会吝啬的。” 顾初月这才发现宋英手里拎着两包糕点,“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糕点只喜欢吃肉脯吗?怎么会来买糕点,还是两份?” 小二也觉得奇怪,“不对啊,刚刚这位公子明明只买了一份糯米桂花糕走啊,怎么会是两包?” 宋英一听,直接踹了小二一脚,“你怎么那么多话啊,就你知道是吧?赶紧下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第678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10) 顾初月看宋英的表情,着实是有些奇怪,怎么看着都像是被人揭穿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但是,买个糕点而已,又不是运送什么军事机密,他怒个什么劲儿啊,难不成进了一趟军营被人打压了无处撒气,这才灌了一肚子气儿出来? 宋英的脾气犹如定时炸弹,她是摸不准,也不希望他会在今天这个好日子爆炸,尤其,怕二妹妹和他拌起嘴来把事情给戳穿了,那她可就遭了…… 圆二妹妹的尚且简单,祖母那边,可就不好圆满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搞了,连手里都桃酥都不香了。 顾芳菲见大姐姐不说话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宋英的大嗓门给吓着了,再想刚刚小二因为多帮她说了两句话便被打,心里忽然涌上抹难以言喻的情绪,令她沉下了脸色,“小公爷不想卖也无妨,又何必拿小二撒气?左右我也不是非要吃那口糯米桂花糕,小公爷何必指桑骂槐?” “小爷我什么时候指桑骂槐了?你说话要有证据啊!” 宋英最近心烦气躁的,根本容不得别人说半句不是,更听不得别人反驳,直接嘴快的怼了回去,只是待他说完,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顾芳菲。 若非有外人在,他真想拍自己两下。 少女怔怔地看着他,姣美的容颜如同栀子被吹落无处可去一般茫然,零落成泥碾作尘,似乎没想到,少年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咬着唇瓣,直接转过身不去看宋英。 若非有旁人在场,宋英早就软言解释了,可权贵之家的少年郎最好面子,这么多外人在场都看着呢,哪里做得出放低姿态道歉的事情? 他咳了一声,依旧是刚刚那样粗鲁的声线:“念在你是顾初月妹妹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就是一份糯米桂花糕吗?我有两份,给你一份不就得了,你、你……” 你别生气啊…… 宋英一语未完,气势却在不知不觉间弱了许多。 顾芳菲依旧是背对着他,理也未理,而是对着身边的顾青绍道:“兄长,咱们上去吧,糯米桂花糕……我早就吃腻了,今日售完正好,我也可以换换新口味了。” 说完,便随着小二上楼了。 宋英一看就慌了,刚想追上去,就被顾青绍给拦下了,“舍妹性格率真,还请小公爷见谅,既然小公爷在先购买,我们也定不会夺人所爱,告辞。” 说完,便紧随其后上了楼。 宋英想解释,可周围的人太多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他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顾初月,扶额道:“你妹妹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有人说二妹妹,顾初月头一个不乐意,顿时道:“小公爷若是用这句话形容任何一位姑娘,我都没有资格反驳,因为我不了解她们,但是你若是说我二妹妹,我不得不同你论一论,我二妹妹可是大家闺秀,脾气秉性皆为上乘,待人更是和善友爱,哪里脾气差了?” 宋英冷笑一声,“就她脾气还好?我不过就是嘴快说了两句,又不是针对她的,她就生气跑上楼了,就这脾气还好?” 顾初月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军营里和那些新兵说话呀?我若是会什么仙法道法,定要你回到刚刚那时候,亲眼看看自己发起脾气是什么样子,那小二是因为二妹妹想吃糯米桂花糕才提议找你加银子购买的,结果不过是多说了两两句话就被你踹了一脚,若你是我二妹妹的你会不多想吗?” 宋英依旧嘴硬,“我这不是从军营里回来有些烦吗?又不是故意的……” 她看了眼二楼,早就不见大哥和二妹妹的身影,哼道:“我二妹妹从小娇生惯养,走的是才女路线,就连我老爹对她都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平日里也没什么硬话,这下可好了,大过年被你吼了一通,能高兴才怪……” 说完,也跟着上楼了。 宋英看着手里拎着的两包东西,一下子怒从心起,抬手就要把两包糯米桂花糕扔了,可当手举过头顶时,他却犹豫了,垂下手时,不由得咒骂了一声。 他抬头,看着马上就要拐弯消失的顾初月,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几个大跨步,直接拦在了顾初月的身前,连大气都不喘。 顾初月本就有心事,一抬头,面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我说小公爷,你这是干嘛啊?大哥惊愕二妹妹还在雅间等着我呢。” 宋英烦躁的一手撑着围栏,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我这人行得正坐得端,向来不、不……”他随便编了个理由,“不欺负女子,你们去哪个雅间?我也要去。” 顾初月听到这话嘴角抽搐,据她所知,这宋小公爷可不是个君子,不过—— “你跟我去干嘛?再气一气我二妹妹?我可不带你过去。” 他扭过头,“谁要再气她了?都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了,你不带我一起去也行,你要是能让她不生气,我就不跟你进去,要不然……” 他肆意地挑眉,“你也别想进去。” 顾初月虽然气,但也着实有些不明白,“……你、你不是和我二妹妹向来不和吗?这次为何如此怕她生气啊?你们之前又不是没吵过?” 见面必拌嘴。 宋英支支吾吾,最后随便拽了个理由:“今年过年,你们必定会去我家拜访,我现在想同她和好,还不是怕你那个二妹妹告状,我家老头一个不高兴,我就又要在军营里多蹲几天。” 她听着觉得奇怪,因为祖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呀? “你不是在军营里很勤奋吗?不喜欢军营的人会在里面练武功看兵书啊?” 要是真的不喜欢,依照这位宋小公爷的性子,不把都城守卫军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呢。 宋英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甩了她一记眼刀,眉眼不耐道:“我要是不装的像一点,老头能放我出来过年吗?” 顾初月觉得他这样子又不像是撒谎,但是也无能为力,毕竟二妹妹刚刚那样子,像是真的生气了。 第679章 吃亏 顾初月觉得他这样子又不像是撒谎,但是也无能为力,毕竟二妹妹刚刚那样子,像是真的生气了。 连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糯米桂花糕都被讨厌了,何况上课宋英? 不过…… 她看着一脸烦躁的宋英,忽然灵机一动,缓缓笑了,而且笑容越来越大,都有要咧到耳后根的趋势。 “嘿嘿,小公爷啊……” 小姑娘笑靥如花,可在宋英眼里,却越发觉得不怀好意,“你想干什么?” 顾初月缓缓靠近,“不干什么,我这是想要帮你啊。” “帮我?说来听听。” 她狡黠一笑,“我有个办法,能让二妹妹不会真的生你的气。” 宋英狐疑道:“你要是敢骗小爷……” 她表情无辜,“怎么会?我怎么敢骗小公爷呢?我这里确实是有个办法,只是……” 她看了眼四周,宋英便明白了,将她带到一处偏僻处,“这下可以说了吧?” 她笑眯眯道:“小公爷消息灵通,应该对昨晚的事情,有所耳闻吧?什么宫女秽乱后宫,完全就是替二公主充了罪名,还牵扯到了二公主之前的一个面首,小公爷应该知道,就是那个叫阡陌的。” 宋英看着顾初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忽然眯了眯眼睛,“阡陌……是被你带进宫的?” 她大方承认,“是啊,就是我将他带进宫的,只是……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不过结果总归是好的,不是吗?” 宋英鄙夷:“能被你说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定时什么龌龊法子,不过,顾初月,你和我不一样,你女子,而且老夫人家教森严,若是被她察觉到你用了口中所谓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可就惨喽。” 这一直都是顾初月心里的顾忌,大家都是聪明人,她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祖母的眼睛多尖啊,已经有所察觉,现在唯一能不被她发现阡陌是我寻找来的法子,就是找一个人,替我顶了这件事,祖母一旦问起我,我便说是去求了别人帮忙,这才找到了阡陌的下落,祖母若是发现阡陌是我找来的,那定会追问我到底,届时,我少不了一顿责怪,可这阡陌,若是别人帮忙寻来助我一臂之力的呢?祖母心里,会记着那个人的好,到时候,二妹妹那边,我自然也会是同一说辞,二妹妹和大哥是亲兄妹,你觉得,二妹妹对那个帮忙救出兄长的人,会心怀怨气吗?” 宋英冷嗤了一声,“你想的倒是挺美。” 她抬眸,脆声道:“那小公爷,可愿答应?若是不答应也无妨,我便去找守卫军副统领仲庭表哥,他英勇仗义,想来定会帮忙。” 果不其然。 她话音一落,宋英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咬牙道:“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 顾初月点了点头,大眼睛眨呀眨,“好好好,那小公爷到底答不答应呢?哎呀,这天色也不早了,二妹妹和大哥估计等我很久了,我也该过去了……” 说完,她便作势要走,可刚越过宋英时,就被他给拉住了。 她抿唇一笑,再抬头时,又是一派的天真,“小公爷拉我做什么呀?” 宋英一双星眸漆黑,眉眼间的烦躁似是被一阵清风拂开,笃定道:“成交。” 说完,便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顾初月看着宋英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明明是和他公平交换的事情,她怎么有种说不清楚的吃亏了的感觉呢? 就连珍珠都看出来了,“小姐,小公爷今天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呢?” “连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珍珠疯狂点头。 顾初月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走吧,二妹妹还在等着我呢。” 回到学士府定的雅间。 小二正在一旁赔罪,面色惊恐,估计上课觉得自己大祸临头了,顾青绍倒没有说些什么,反而还给了他赏钱,让他下去。 和小二擦肩而过,顾初月一进去坐下,就觉得这气氛有些冷。 一侧眸,就能看见不高兴地垂着眉眼的二妹妹,她想要按照之前的说辞安慰,但有顾青绍在场,刚刚宋英又是那样的表现,她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怕顾青绍会说些什么。 她偷偷抬眸,观察着两人,发现顾青绍的表情也是相当严肃,不见刚刚在楼下的温润之意。 难不成是她离开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们兄妹二人吵架了? 她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找话题,“诶?怎么还没有点膳呀,二妹妹,你不是自己还没用早膳吗?快看看要吃些什么,免得等等顺祥斋人一多忙活起来,又不定要等多久。” 顾芳菲一听,却道:“不必了,还是大姐姐吃吧,我不怎么饿。” 她放下介绍册,“别呀二妹妹,今日咱们是出来散心的,小公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和他置气当真是不值得,大过年的,若是伤了咱们自己的兴致,那可就不好了。” 顾芳菲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柔如栀子含苞般垂着眉眼,浓密的睫毛下不知藏着多少少女情怀心事。 顾初月见二妹妹这边行不通,只好又将视线投向顾青绍,哪知只一眼,就有些畏惧。 这顾青绍和老爹长得本来就像,尤其是严肃时,一眼就让人不敢再靠近。 她嘀咕许久,还是没说出来话,但来都来了,干坐着也不是什么办法,便只好由她叫来小二,“要一份紫薯山药糕、一份糯米糕、一份栗子糕,再来壶花果茶和雨前龙井。” “好嘞,三位客观请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就回来……” 小二刚出去,顾青绍便起身,“时辰不早了,快到祖母和爹娘出宫的时辰,还是回府吧。” 顾芳菲虽然还不想回去,但是不得不小声地应着。 顾初月连忙道:“回去也好,大哥说得对咱们出来也有些时间了,也该回去了,免得祖母他们找不到咱们人,又要担心了,是不是啊,二妹妹?” 顾芳菲只是小声地应着,“大姐姐说的对,还是回府吧。” 说完,便盈盈起身。 第680章 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吗? 第680章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吗? 顾初月连忙道:“回去也好,大哥说得对,咱们出来也有些时间了,也该回去了,免得祖母他们找不到咱们人,又要担心,是不是呀,二妹妹?” 顾芳菲只是小声地应着,“大姐姐说的对,还是回府吧。” 说完,便盈盈起身。 顾初月没有跟上去,而是往后退着,来到了顾青绍的身边,轻声道:“大哥,你和二妹妹吵架了?” 顾青绍淡淡道:“没有。” 她不信,“没有的话,二妹妹的情绪怎么会明显这么低了?” 刚刚在大堂时,多是怒,现在呢,却多是伤感脆弱。 顾青绍只是掀着眼帘看了她一眼,便也出了雅间,半句话也不说。 顾初月翻了个白眼,“一个两个就知道不说话……” 珍珠劝道:“小姐,咱们也走吧,时辰确实不早了,谁知道老夫人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万一家中再来客,无主人迎接,也是失礼。” 她一听觉得也对,“那咱们便回去吧。” 再下楼时,大堂里的人虽然没有往日里多,但也比他们刚刚来时要多了不少,妇人孩童居多,也有不少文人骚客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顾初月本无意偷听,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大,她不想听都不行,直到有个人说了句“二公主”,才将她的注意力唤醒,不由放慢了脚步。 她只仔细听了两句,便明白了他们讨论的话题——除夕夜二公主冒充宫女冷宫私会男宠! 而且说的是绘声绘色,就和他们昨晚亲眼看见一般。 也有三五成群的员外夫人们,坐在角落放置的圆桌旁,吃着花生瓜子,聊天内容也是紧跟潮流,无一不是二公主宠爱面首被发现皇上欲盖弥彰之类的话题。 听得顾初月一愣一愣的。 是她的睡醒方式不对吗? 现在的人都已经开始不聊孩子学习夫家富贵了,而是都敢调侃皇室儿女的情史了? 她记得以前,根据调查结果,百姓们都是关起门来私下讨论的啊,现在都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了? 小二看她吃惊的样子,殷勤道:“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现在城里的热聊话题怕是不怎么了解,小的愿意把知道所有内容都说给小姐听,小姐只需要……” 小二搓了搓手指。 珍珠立刻扔给了他一银锞子,“这些够了吧?” 小二欢喜地用长巾擦了擦塞进怀里,“够了够了!” 顾初月微微倚在雕花围栏上,望着大堂人来人往,大二妹妹却已经不在,便也没什么耐心,“既然够了,还不快说?” “是是是!话说——” 小二刚要解释,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小姐?” 顾初月抬头一看,是芙蕖找了进来。 芙蕖一路小跑,“大小姐您怎么还在这儿啊,大少爷和小姐都在马车上等您呢。” 她看了一眼小二,“我也是才想起咱们刚刚可是点了糕点的,便又折了回来,这不,糕点才好,小二正准备去帮忙打包。” 芙蕖一听,将挎在手臂上的食盒递给小二,“装这里就好了。” 小二一听,脑瓜这是转的极快,只是一说打包,有些为难道:“这……顾大小姐,咱们这糕点可以打包,只是那一壶雨前龙井和一壶果茶,实在是……” 顾初月一听,本想说那就不要了,但是一想想二妹妹还未吃早膳,便道:“那便把两壶茶换成山楂糕和你们家的奶团子吧,珍珠,你去跟着小二结账。” 小二一听见就乐了,“还是顾大小姐识货,那奶团子是从塞外传来的小吃,除了咱们顺祥斋,都城里面再没有任何一家糕点铺子会做的。” 芙蕖见小二走了,这才小声道:“大小姐要不先回马车上等着吧,二小姐的心情不大好,奴婢实在是怕她……” 说起二妹妹,她微微蹙起了黛眉,“先前还好好的,虽和小公爷吵了几句,但也不至于情绪这般低落,可是我不在的时候,大哥说了些什么让二妹妹伤心了?” 芙蕖难为情道:“大少爷,确实是教育……教育了几句……” “大过年的他教育二妹妹做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和宋英拌了几句嘴吗?可那也不是二妹妹的错呀?要是因为这,那大哥,也是着实小气了些。” 芙蕖一直低着头,“不是因为这个。” 她继续问:“那是因为什么?” 芙蕖咬死不松口,“大小姐还是别问了,快上马车吧。” “好吧……” 顾初月前脚刚上马车,后脚珍珠就把食盒送进了马车里,是刚刚装好还热和着的糕点。 一打开,花果的甜香味便溢满了整个马车。 顾初月拿起了一块,这样的冬日里尚是温热的,可见是刚出锅便装了进来的,她没有自己吃,而是递给了顾芳菲,“二妹妹,这道紫薯山药糕口感绵密,还是热乎的呢,这时候吃估计还会入口即化,和吃香喷喷的烤红薯没什么两样,你快尝尝。” 顾芳菲微微抬眸,美眸中波光灵动,却在一瞬间又暗了下去,她摇了摇头,“过年这几日本就少不了鱼肉荤腥,若是在多吃糕点,怕是会丰硕不少,还是算了吧,教习礼仪的嬷嬷若是看了,会不高兴的。” 顾初月一听,懵道:“教习……礼仪……的嬷嬷?!” “正是,娘亲特地去找祖母,帮我寻了一位教习女子礼仪举止的嬷嬷,娘亲已经带我去拜见过了,年后便开始上课。” 她嘴角抽搐,“二妹妹,你都这么优秀了,姿容体态,言行举止,哪里还需要嬷嬷再来调教一番?这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可算上上乘。” 顾芳菲轻轻摇头,“学无止境,不敢自傲。” 她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顾青绍便道:“你尚未用早膳,母亲也不在这里,一块而已,无妨。” 顾初月一听,也跟着劝说:“是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不吃饱,哪里有力气学习呀?到时候瘦成柴火杆,嬷嬷看了,也会不高兴的,到时候还得以为我们学士府断粮了呢,把一个千金小姐养的那么瘦。” (本章完) 第681章 一说谎就脸红 第681章一说谎就脸红 顾芳菲被这话逗得展露笑颜,便低头小口吃了起来,齿如含贝,细嚼慢咽,可谓美人用膳图。 见她吃完,顾初月又拿了一块山楂糕递上去,却被拒绝:“多谢大姐姐好意,只是一块足矣,实在不可再多用,娘亲说了,要节制。” “那、那好吧……” 顾初月没有将山楂糕放回食盒里,而是塞进了自己嘴里,她看着纤细苗条的二妹妹,再看看自己的小肚子,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听到过的一句很火的话: 别人是吃两口就饱了,你是饱了还能再吃两口。 这说的,便是她和二妹妹了。 不得不说,王氏虽是丫鬟出身,但是格外看重两个子女的教育,就拿二妹妹来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从娃娃时候就抓起,到现在依旧是学习,真是应了二妹妹的学无止境一话。 想来,祖母那么心急为她补拙也有这样一个原因吧,站在这么完美的二妹妹面前,她若是连八雅都论不出一二,别人面上不说,背地里估计也是会笑话死她。 马车停在了学士府大门处。 顾初月原本想着邀请二妹妹去明月苑坐一坐的,哪知刚下马车,顾青绍便一脸肃穆道:“菲儿,你跟我来。” 她本想也跟着过去,结果被顾青绍酷似老爹的眼神给吓了回去,她假笑道:“你们去,你们去……” 说完,只好带着珍珠提前离开。 路上,珍珠也觉得奇怪,“小姐,您说大少爷是怎么了啊?去顺祥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 顾初月撇撇嘴,“男人的脸六月的天,你家小姐哪里参得透啊?要是参得透,早就把言闻一玩弄于股掌间了。” 珍珠:“大白天的,小姐怎么又做梦了呢?” 顾初月:“……” 回到明月苑。 阿离端来一碗莲藕排骨下糯米汤,“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这糯米都要熬烂了。” 顾初月拿起筷子,戳了戳莲藕,一戳一个小洞,其中软烂可见一斑。 她没忍住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入口绵软细腻,连沙沙都感觉都没有,脸上立刻扬起了一抹笑容,“哇塞,这莲藕也太入味了,你们这是熬了多久啊?” 阿离用棉帕擦着手:“从小姐一去请安就开始准备了,小姐不是没用早膳吗?本来想着小姐一请完安回来就能吃了,没想到小姐出去逛街了,便又熬了会子。” 她点点头,没忍住又喝了好几口,一抬头,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诶?簌簌嘞?” 阿离左右看了看,“诶?估计又在厨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从寿辉堂回来后就跟谁也不说话,就一种躲在厨房切菜。” 簌簌的性子向来是乖巧胆小,虽然一身怪力,但从来不会欺负人,更别提做什么亏心事了,如今却躲在厨房不跟人说话? 珍珠一听,担心道:“她不会是被人给欺负了吧?” 阿离拍了下大腿,“还真有可能,我姐就是那个性子,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还口!” 这三人里,珍珠最大,早就将她们都当做妹妹看待了,急道:“你快把她叫过来!真真是胆大,竟有人敢欺负明月苑的人?” 簌簌被阿离拉了进来,局促地攥着手。 见她这模样,顾初月也没心思喝汤了,“簌簌,你怎么了?” 簌簌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簌簌不会是真被欺负了吧? 她起身站到簌簌身边,担心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还威胁你不让你说?你告诉我是谁,我自会为你做主。” 簌簌一脸懵,杏眸睁的圆圆的,“小姐,没有人欺负奴婢,也没有威胁奴婢,小姐在说什么啊?” “啊?” 这下子轮到顾初月懵了,“你没被欺负吗?” “没有啊,小姐在说什么呢?奴婢是明月苑的丫鬟,没人敢欺负的。” “那我听阿离说,你从寿辉堂一回来就不说话一个人待着,还以为你是受了谁欺负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提起寿辉堂,簌簌又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她鼓起勇气将顾初月拉到一旁,小声道:“小姐,奴婢今天奉命去寿辉堂拿樱桃干,结果听到了一个秘密。”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就因为这你才一直一个人待着,不是因为被欺负了?” 簌簌点头,“奴婢听说,明日夔州要来人拜访,估计是要和老夫人老爷商谈表小姐的婚事。” 她回到了圆桌旁坐下,从碗底舀了一勺子糯米吃着,并不在意,“就这事儿啊?有宋老夫人保媒,夔州那边来人是吃早的事儿,定是会选个佳节吉日来拜访,不过,他们动作还挺快,这么早就过来了。” 簌簌又道:“奴婢当时本想去小厨房找芳姑姑的,结果无意间听到了那两个姐姐在说话,那两个姐姐奴婢见过,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们还说,这件事情老夫人说不让外传,要保密的,就连老爷都不知道。” 这倒让顾初月有些意外,“啊?连爹爹都不能知道吗?难不成,祖母是想先斩后奏不成?”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本来想再听几句的,结果不小心碰到了窗户上的东西惊到了她们,差点被她们发现。” 顾初月心里有了思量,再抬头,看着瘦瘦弱弱的簌簌,笑道:“你便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躲在厨房里不说话的?” 簌簌小脸红的像秋天树上熟透了的苹果,“奴婢不太会撒谎,奴婢怕别人一问,就说出来了……” 就连阿离也笑她,“我姐一向不会说谎,一说谎就会脸红,难怪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人,原来是这样。” 真相大白,珍珠无奈道:“行了,话都说开了,你们快出去吧,多做一些小食零嘴,小姐午后出去好带着解馋。” 两人齐声道:“是。” 她们一走,珍珠就去将槅扇门关上,一回来,就看到小姐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重重地喝着莲藕排骨汤。 她在顾初月面前摇了摇手,“小姐,您怎么了啊?” (本章完) 第682章 老夫人的想法 第682章老夫人的想法 簌簌又道:“奴婢当时本想去小厨房找芳姑姑的,结果无意间听到了那两个姐姐在说话,那两个姐姐奴婢见过,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们还说,这件事情老夫人说不让外传,要保密的,就连老爷都不知道。” 这倒让顾初月有些意外,“啊?连爹爹都不能知道吗?难不成,祖母是想先斩后奏不成?”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本来想再听几句的,结果不小心碰到了窗户上的东西惊到了她们,差点被她们发现。” 顾初月心里有了思量,再抬头,看着瘦瘦弱弱的簌簌,笑道:“你便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躲在厨房里不说话的?” 簌簌小脸红的像秋天树上熟透了的苹果,“奴婢不太会撒谎,奴婢怕别人一问,就说出来了,这才躲在厨房里,不想被别人看到……” 就连阿离也笑她,“我姐一向不会说谎,一说谎就会脸红,难怪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人,原来是这样。” 终于真相大白,珍珠无奈道:“行了,话都说开了,你们快出去吧,多做一些小食零嘴,小姐午后出去好带着解馋。” 两人齐声道:“是。” 她们一走,珍珠就去将槅扇门关上,一回来,就看到小姐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重重地喝着莲藕排骨汤。 她在顾初月面前摇了摇手,“小姐,您怎么了啊?” 顾初月慢悠悠地舀着排骨汤,浅浅抿了一口,清甜的汤汁在口腔里辗转,“珍珠啊,明天就到的话,时间算是比较紧迫,而且既然祖母说你说祖母为什么不让告诉爹爹呢?” 珍珠做了个一刀切的手势,“难不成,是和小姐想的一样,老夫人想先斩后奏?” 她摇了摇头,“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过,但是后来仔细想想,却不见得,文姨娘没有家世还这样过分,祖母都没有在祖父下葬时寻借口解决了她,就说明还是顾及爹爹的,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了几十年,祖母怎么可能会亲手打破呢?” 珍珠笑道:“瞧小姐您说的,老爷平日里多孝顺老夫人啊,怎么会因为隐瞒这样一件小事儿就和老夫人闹矛盾呢?这婚事,不是都定下来了吗?若是奴婢说,小姐您就是想太多了。” 她掀着眼帘,讥讽一笑:“再孝顺,能孝顺得过亲娘去?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血浓于水。” 珍珠一怔,结巴道:“可、可老夫人是老爷的嫡母啊,奴婢听芳姑说,老爷自幼的学问礼仪都是老夫人一手拉持的,这样的情谊,怎么会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被打破的?老爷平日里这么孝顺,应该、应该不会责怪老夫人吧?” 顾初月凉凉一笑,“瞧,你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小姐……” 她往嘴里塞了一块软面的莲藕,“文姨娘也算是看着爹爹长大的,自然是熟悉爹爹的脾性,她这样会做表面功夫,话语动作娴熟,不定是以前使了多少次得出来的经验,每次惹得爹爹不耐都能用苦肉计瞒天过海,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爹爹被蒙蔽了看不清真相,但也少不了孝顺在其中,可谓是被孝顺蒙蔽了双眼,出身卑微,偏偏和她那娘家姑娘一样心比天高,有大皇子在前,文姨娘哪里还看得上一个秀才?不定是私下和爹爹以舍不得的名义聊了多少次文丝娆的婚事,若是祖母单方面答应夔州那家,你信不信,文姨娘又会借机生事端,你觉得,爹爹会向着哪边?” 珍珠低着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她慢悠悠道:“祖母若是瞒着爹爹一口应下夔州的婚事,爹爹好面子,自然不会再做出反悔的事情,碍于恩情也不会大肆责怪祖母,但是言语之间,定会是多有不满,外加文姨娘煽风点火,与祖母心生隔阂指日可待,你觉得,祖母会这样做吗?” 珍珠摇摇头,“奴婢觉得不会,小姐都能想到的事情,那老夫人当然是也会想到的,小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祖母不想让我们知道,也许……自有她的道理吧,我们先看看,左右明日家里来人,我也有理由不出去应邀,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你去问问,寿辉堂那边可有祖母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 “是。” 待珍珠走后,顾初月继续喝着汤,许是守岁睡得晚,现下身子不过暖和了几分便一阵困意来袭,她打了个哈欠,便转而去了炕榻上,想着坐上一会儿,哪知坐着坐着,就成了靠着,最后,便成了睡着…… 珍珠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便用披风给小姐盖了盖,这才退出去。 此时,屋外一片晴空。 朱墙碧空,本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丹青,无需任何修饰。 皇宫内,金銮殿。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疲惫地扶额,双眼下一片乌黑,倦意深重,手边堆满了奏折,却一卷未看,如同高山。 苏良进来上茶:“皇上,胡侍郎从一早就进宫来了,已经在外等候多时,皇上可要见一见他?” 皇帝头也未抬,只道了一个字:“宣。” 苏良放下盖碗茶,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便退到一侧伺候着。 没过一会儿,胡侍郎便被小太监带了进来,下跪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听到这,猛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里染了几分红血丝,却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撑在额头上的手越发收紧。 胡侍郎的心里也是一片煎熬,他知道皇上是在打量着他发反应,却不敢抬头对望,而是在后背已经出了一下子冷汗时,依旧将背脊不动声色地挺了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胡侍郎依旧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了,拱手道:“不知皇上这着急叫老臣进宫,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皇帝问:“孙康现在在哪里?” 胡侍郎故作思考的样子,过了许久才道:“启禀皇上,老臣只知那孙康请了几日的病假,现在在哪里,老臣并不知。” 皇帝冷笑道:“不知?” (本章完) 第683章 把少爷送到顾学士府 第683章把少爷送到顾学士府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祖母不想让我们知道,也许……自有她的道理吧,我们先看看,左右明日家里来人,我也有理由不出去应邀,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你去问问,寿辉堂那边可有祖母什么时候回来的消息。” “是。” 待珍珠走后,顾初月继续喝着汤,许是守岁睡得晚,现下身子不过暖和了几分便一阵困意来袭,她打了个哈欠,便转而去了炕榻上,想着坐上一会儿,哪知坐着坐着,就成了靠着,最后,便成了睡着…… 珍珠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便用披风给小姐盖了盖,这才退出去。 此时,屋外一片晴空。 朱墙碧空,本就是一幅浓墨重彩的丹青,无需任何修饰。 皇宫内,金銮殿。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疲惫地扶额,双眼下一片乌黑,倦意深重,手边堆满了奏折,却一卷未看,如同高山。 苏良进来上茶:“皇上,胡侍郎从一早就进宫来了,已经在外等候多时,皇上可要见一见他?” 皇帝头也未抬,只道了一个字:“宣。” 苏良放下盖碗茶,给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便退到一侧伺候着。 没过一会儿,胡侍郎便被小太监带了进来,下跪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听到这,猛然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里染了几分红血丝,却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撑在额头上的手越发收紧。 胡侍郎的心里也是一片煎熬,他知道皇上是在打量着他发反应,却不敢抬头对望,而是在后背已经出了一下子冷汗时,依旧将背脊不动声色地挺了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胡侍郎依旧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了,拱手道:“不知皇上这着急叫老臣进宫,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皇帝问:“孙康现在在哪里?” 胡侍郎故作思考的样子,过了许久才道:“启禀皇上,老臣只知那孙康请了几日的病假,现在在哪里,老臣并不知。” 皇帝冷笑道:“不知?” 说完,只好带着珍珠提前离开。 路上,珍珠也觉得奇怪,“小姐,您说大少爷是怎么了啊?去顺祥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初月撇撇嘴,“男人的脸六月的天,你家小姐哪里参得透啊?要是参得透,早就把言闻一玩弄于股掌间了。” 珍珠:“大白天的,小姐怎么又做梦了呢?” 顾初月:“……” 回到明月苑。 阿离端来一碗莲藕排骨下糯米汤,“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这糯米都要熬烂了。” 顾初月拿起筷子,戳了戳莲藕,一戳一个小洞,其中软烂可见一斑。 她没忍住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入口绵软细腻,连沙沙的感觉都没有,脸上立刻扬起了一抹笑容,“哇塞,这莲藕也太入味了,你们这是熬了多久啊?” 阿离用棉帕擦着手:“从小姐一去请安就开始准备了,小姐不是没用早膳吗?本来想着小姐一请完安回来就能吃了,没想到小姐出去逛街了,便又熬了会子。” 她点点头,没忍住又喝了好几口,一抬头,忽然发现少了一个人,“诶?簌簌嘞?” 阿离左右看了看,“诶?估计又在厨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从寿辉堂回来后就跟谁也不说话,就一直躲在厨房切菜。” 簌簌的性子向来是乖巧胆小,虽然一身怪力,但从来不会欺负人,更别提做什么亏心事了,如今却躲在厨房不跟人说话? 珍珠一听,担心道:“她不会是被人给欺负了吧?” 阿离拍了下大腿,“还真有可能,我姐就是那个性子,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还口!” 这三人里,珍珠最大,早就将她们都当做妹妹看待了,急道:“你快把她叫过来!真真是胆大,竟有人敢欺负明月苑的人?” 簌簌被阿离拉了进来,局促地攥着手。 见她这模样,顾初月也没心思喝汤了,“簌簌,你怎么了?” 簌簌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这可把她给吓坏了,簌簌不会是真被欺负了吧? 她起身站到簌簌身边,担心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还威胁你不让你说?你告诉我是谁,我自会为你做主。” 簌簌一脸懵,杏眸睁的圆圆的,“小姐,没有人欺负奴婢,也没有威胁奴婢,小姐在说什么啊?” “啊?” 这下子轮到顾初月懵了,“你没被欺负吗?” “没有啊,小姐在说什么呢?奴婢是明月苑的丫鬟,没人敢欺负的。” “那我听阿离说,你从寿辉堂一回来就不说话一个人待着,还以为你是受了谁欺负呢,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提起寿辉堂,簌簌又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她鼓起勇气将顾初月拉到一旁,小声道:“小姐,奴婢今天奉命去寿辉堂拿樱桃干,结果听到了一个秘密。”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就因为这你才一直一个人待着,不是因为被欺负了?” 簌簌点头,“奴婢听说,明日夔州要来人拜访,估计是要和老夫人老爷商谈表小姐的婚事。” 她回到了圆桌旁坐下,从碗底舀了一勺子糯米吃着,并不在意,“就这事儿啊?有宋老夫人保媒,夔州那边来人是迟早的事儿,定是会选个佳节吉日来拜访,不过,他们动作还挺快,这么早就过来了。” 簌簌又道:“奴婢当时本想去小厨房找芳姑姑的,结果无意间听到了那两个姐姐在说话,那两个姐姐奴婢见过,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们还说,这件事情老夫人说不让外传,要保密的,就连老爷都不知道。” 这倒让顾初月有些意外,“啊?连爹爹都不能知道吗?难不成,祖母是想先斩后奏不成?”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本来想再听几句的,结果不小心碰到了窗户上的东西惊到了她们,差点被她们发现。” 顾初月心里有了思量,再抬头,看着瘦瘦弱弱的簌簌,笑道:“你便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躲在厨房里不说话的?” 簌簌小脸红的像秋天树上熟透了的苹果,“奴婢不太会撒谎,奴婢怕别人一问,就说出来了,这才躲在厨房里,不想被别人看到……” 就连阿离也笑她,“我姐一向不会说谎,一说谎就会脸红,难怪我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人,原来是这样。” (本章完) 第684章 细柳腰肢袅 第684章细柳腰肢袅 说着,便在地上磕头以表忠心。 一把年纪老泪纵横,这场面着实是有些让人于心不忍。 皇帝皱眉,“罢了罢了,你先起来罢。” “臣,多谢皇上隆恩。” 胡侍郎谢过恩之后便想起身,只是膝盖像是黏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动不了,直到苏良让小太监过去扶,这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作揖道:“臣上了岁数,身子骨不行了,让皇上见笑了。” 皇帝心烦地摆摆手,“念在你丧子之痛,朕就不同你追究了,下去吧。” 胡侍郎一听,又要下跪谢恩,却被皇帝给打断了,“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多谢皇上,微臣告退。” 说着,便由小太监扶出了金銮殿。 直到看见了胡府等候的小厮,这才对着那小太监道:“有劳公公了。” “胡大人慢走。” 小太监一走,胡侍郎的腰也不弯了,背也不驼了,腿也不抖了,他直起身子,哪里有半分哭相? 小厮关切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胡侍郎吩咐:“没什么,把准备好的东西带上,将少爷送到学士府。” 小厮一听,“把少爷送到那里去做什么?” 胡侍郎拂着宽袖,道:“拜师求学。” 说完,便登上了马车,一路出了皇宫。 这朱墙碧空,依旧未变。 学士府。 明月苑内。 顾初月是被珍珠的声音吵醒的,她不敢揉点了妆容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儿的按着太阳穴,“珍珠啊,怎么了?” 珍珠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老夫人回来了,听说,还是带了个人一起回来的。” 她陡然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半点迷糊,皆是清明。 “祖母带了什么人回来?” “这奴婢也不知道,门房传来的消息是这样的,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又问:“是去了哪个方向?” 珍珠道:“好似是寿辉堂。” “那里啊……” 顾初月呢喃着,又恢复刚刚懒洋洋的样子。 珍珠拿来了披风,“小姐不急着去看看吗?”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看是要去看看的,只是祖母是和爹爹婵姨一起回来的,是出宫,能被祖母带到寿辉堂而非正厅的应该不算为什么客人,估计是故人。” 说着,便起身张开了手,被珍珠伺候着整理好衣襟发髻后,这才披上披风出门,刚到寿辉堂正屋时,还未进去,她便听到了一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老夫人,月月姐姐去哪里了呀?” 老夫人笑道:“这个时辰,怕是正在打瞌睡罢。” “啊?月月姐姐羞羞,今天是过年哇,居然还贪睡,羞羞羞……” 顾初月看向了身侧的珍珠,珍珠尴尬地笑了笑,“门房那边换了新人,对小白可能不是那么熟悉……” 非客非故。 准备进去送糕点的丫鬟发现了她们,“大小姐过来了,怎么不进去?” 说着,便掀开了帘栊。 顾初月刚进去,还来不及向老夫人请安行礼,就被扑了个满怀,广白跟个小肉团子似,加上一阵助跑,她差点没有接住他,还多亏了珍珠在后面帮忙扶着,不然她的小腰可不保。 她堪堪稳住身子,发髻上的珠串流苏因为剧烈晃动纠缠到了一起,成了一根根麻花。 珍珠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小姐,您没事吧?” 顾初月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孩儿,苦笑道:“无碍。” 偏偏广白还没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天真道:“月月姐姐,你有什么事呀?” 她伸手,敲了下广白的额头,“你若是再长胖一点,下次呀,保不齐就有事了。” 广白这下子听明白了,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小肚腩。 前面,芳姑瞧着他们玩闹的样子,不由笑道:“大小姐和广白的关系,还真是好。” 听到芳姑的声音,顾初月这才想起还有祖母在场呢,连忙将广白拉到一旁,福了福身子,“祖母安好。” 老夫人早就换好了平日里的常服,对她抬了抬手,“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是。” 顾初月这才落座,只是才碰到椅子,就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再次抱住了,微微落眸,就瞧见广白正费劲儿地往她腿上爬,这可把刚刚就被吓得不轻的珍珠再次吓到了。 珍珠一弯腰,就把广白抱到了顾初月身侧的圈椅上,让他坐好,可广白哪里愿意?小短腿一直扑棱着要下去,撅着小嘴儿道:“我想让月月姐姐抱着我坐……” 珍珠将他又按回到圈椅上,“小祖宗,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又提到体重,广白小脸一红,嘟囔道:“我可轻了,师傅说我刚出生的时候还不到九斤呢,哼……” 刚出生时才五斤多一点点的顾初月听了:“……噗!”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夫人抿唇一笑,“说起来,你刚出生时,同他也差不了多少。” 顾初月不敢相信,“我?” 不不不,是原主?! 芳姑捂唇一笑,“是呢,大小姐莫要说小白了,大小姐出生时可是足足有八斤重呢,比个大胖小子还要沉,白白胖胖的逢人便笑,亲里亲戚的,没有一个不说大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广白一听,乐得呵呵直笑:“月月姐姐一个女孩子出生时只比我刚出生的时候轻那么一点,还好意思笑话我胖,哼哼,羞羞羞~” 顾初月侧身便捏了把广白的脸蛋,假笑道:“看来小白今年过年时想吃满素全席呀?” 广白一听,立刻抱大腿:“月月姐姐虽然生出来胖,但是现在好苗条的!用书里的话来说,月月姐姐的腰就像是、就像是……” 广白歪着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句话,他一双眼睛左看右看,直到想起了观澜湖的堤岸,大声道:“月月姐姐的腰就像是柳树的树干!” “噗!” 顾初月刚喝的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什么?柳树的树、树干?!” 她现在都那么胖了吗? 腰胖到和树干一样粗?! ? ?不好意思阔爱们刚下班没多久,还没码完,可以等等再看 ? ???? (本章完) 第685章 皇家最出薄情人 第685章皇家最出薄情人 顾初月看向了身侧的珍珠,珍珠尴尬地笑了笑,“门房那边换了新人,对小白可能不是那么熟悉……” 非客非故。 准备进去送糕点的丫鬟发现了她们,“大小姐过来了,怎么不进去?” 说着,便掀开了帘栊。 顾初月刚进去,还来不及向老夫人请安行礼,就被扑了个满怀,广白跟个小肉团子似,加上一阵助跑,她差点没有接住他,还多亏了珍珠在后面帮忙扶着,不然她的小腰可不保。 她堪堪稳住身子,发髻上的珠串流苏因为剧烈晃动纠缠到了一起,成了一根根麻花。 珍珠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小姐,您没事吧?” 顾初月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孩儿,苦笑道:“无碍。” 偏偏广白还没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天真道:“月月姐姐,你有什么事呀?” 她伸手,敲了下广白的额头,“你若是再长胖一点,下次呀,保不齐就有事了。” 广白这下子听明白了,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小肚腩。 前面,芳姑瞧着他们玩闹的样子,不由笑道:“大小姐和广白的关系,还真是好。” 听到芳姑的声音,顾初月这才想起还有祖母在场呢,连忙将广白拉到一旁,福了福身子,“祖母安好。” 老夫人早就换好了平日里的常服,对她抬了抬手,“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是。” 顾初月这才落座,只是才碰到椅子,就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再次抱住了,微微落眸,就瞧见广白正费劲儿地往她腿上爬,这可把刚刚就被吓得不轻的珍珠再次吓到了。 珍珠一弯腰,就把广白抱到了顾初月身侧的圈椅上,让他坐好,可广白哪里愿意?小短腿一直扑棱着要下去,撅着小嘴儿道:“我想让月月姐姐抱着我坐……” 珍珠将他又按回到圈椅上,“小祖宗,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又提到体重,广白小脸一红,嘟囔道:“我可轻了,师傅说我刚出生的时候还不到九斤呢,哼……” 刚出生时才五斤多一点点的顾初月听了:“……噗!”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夫人抿唇一笑,“说起来,你刚出生时,同他也差不了多少。” 顾初月不敢相信,“我?” 不不不,是原主?! 芳姑捂唇一笑,“是呢,大小姐莫要说小白了,大小姐出生时可是足足有八斤重呢,比个大胖小子还要沉,白白胖胖的逢人便笑,亲里亲戚的,没有一个不说大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广白一听,乐得呵呵直笑:“月月姐姐一个女孩子出生时只比我刚出生的时候轻那么一点,还好意思笑话我胖,哼哼,羞羞羞~” 顾初月侧身便捏了把广白的脸蛋,假笑道:“看来小白今年过年时想吃满素全席呀?” 广白一听,立刻抱大腿:“月月姐姐虽然生出来胖,但是现在好苗条的!用书里的话来说,月月姐姐的腰就像是、就像是……” 广白歪着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句话,他一双眼睛左看右看,直到想起了观澜湖的堤岸,大声道:“月月姐姐的腰就像是柳树的树干!” “噗!” 顾初月刚喝的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什么?柳树的树、树干?!” 她现在都那么胖了吗? 腰胖到和树干一样粗?! 广白一听,有模有样的开始背道:“书上说了,‘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月月姐姐,我是在夸你呢!” 顾初月无奈道:“‘细柳腰肢袅’的意思是女子的腰如同柳树的枝条一般,何曾成了柳树树干一般了?若是如你所说,便是另一个意思了。” 广白一听,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嘿嘿……” 顾初月点了下他的额头,便让珍珠把他带到寿辉堂自己偶尔会住的厢房里去玩儿,眼看着他被珍珠牵走,这才看向了上首,“祖母,小白不是被李太医托付给了太医院和安妃娘娘吗?怎么会跟着祖母您回来?” 老夫人缓缓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准备出宫时,碰到了在御花园里接雪水的安妃,安妃认出了我,便让我帮忙,将小白带出宫,暂住在学士府一阵子。” 她听得有些糊涂:“这李太医不是把广白托给安妃娘娘照顾的,而是托给了太医院,是广白自己总是往那跑,若是安妃娘娘无法分心,也不应该托给您,而是托给太医院呀,难不成,是……” 她想到了一个坏结果。 老夫人点点头,算是确定了她未说出口的话。 “安妃娘娘如同她的封号一般,向来是安分守己,又不争宠,哪里来的麻烦呢?难不成……是旧怨?” “是新仇。” 这时,芳姑端了牛乳茶和云雾进来,正好听到了她的话,“一个娘娘衣着单薄站在梅树下面接雪水,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宫女太监,老奴便多嘴问了几句,结果怎么着?还真问出来了。” 顾初月一听,也顾不上喝牛乳茶了,而是好奇道:“芳姑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 芳姑将托盘放到一旁,道:“老奴听说,不是哪位娘娘在为难,而是那位二公主公主,醒了之后,知道小姐昨晚的干净衣物是安妃娘娘的,一大早就去找麻烦,先是把七皇子从病榻上拉了起来给她请安,后来又说想喝用梅花瓣上的雪水所泡之茶,还威胁安妃娘娘,说是要不去采,便继续欺负七皇子,安妃娘娘这才……唉……” 顾初月一听,觉得好不可思议,“二公主昨晚犯下如此大罪,皇上对外虽然替他掩盖,但是真想如何,他自己不清楚吗?居然还这样包庇二公主?” 老夫人淡淡道:“皇上对二公主,向来是独宠。” “这哪里是宠爱啊,明明就是溺爱,还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溺爱!” 说完,她便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眉眼一横,“怎越说越没谱了?” 她抿了抿嘴,但还是道:“那安妃娘娘,为何不告诉皇上啊,请皇上来做主?” (本章完) 第686章 闯祸无数,却半句重话没有听过 第686章闯祸无数,却半句重话没有听过 午后阳光明媚,用膳那时候外面挂起了冬风阵阵,不知是从哪里吹来了这白云朵朵,悬挂在天上,一会儿一个形状样子。 顾初月插好花后,又叫珍珠拿来了油纸和红色的绸布条,分别包好了各种各样的蜜饯果子和不同口味的牛肉干,准备等等出门的时候当做是伴手礼送给他们。 她一边分一边嘀咕:“言家给三份,都是原味儿的,宋家给两份,一份原味儿一份麻辣,安家给两份,应该都不能吃辣吧……” 包好了牛肉干,她又开始包什锦口味的蜜饯果子,还是和刚刚一样的数量,最后,果子搭配牛肉干算作一份,被她上下摞放着用红色绸布系在了一起。 “呼……大功告成!” 她叫来阿离拿来小竹篮,把准备的礼物都放了进去,刚准备在炕榻上瘫一会儿,珍珠就过来叫:“小姐啊,快别歇了,老夫人那边传话来了,说要出门了。”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这就出门了?不是说爹爹也要一起去的吗?他公文都看完啦?” 珍珠过来拉她,“小姐啊快起来吧,老爷今日和言国公宋国公两位大人约好了要去拜年,早就出去了,那些和咱们家关系较好还有长辈在堂的都要去,若是不早点,晚上怕是都回不来的。” 她被撑着后背扶了起来,依旧懒洋洋地睁不开眼睛,“唉……早知道我就不叠这些东西了,应该眯一会儿的,我现在好困啊……” 说完,就往旁边一歪。 珍珠见状心道不好,连忙给旁边的阿离使了个眼色,阿离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盏荷叶茶进来。 珍珠眼疾手快,一手兜着顾初月下巴,趁她打哈欠时立刻往她嘴里倒了一小口,闭口之际,那股子涩口味儿立刻在她的口腔里蔓延。 顾初月瞬间睁开眼睛,“这荷叶茶比咖啡有用多了……” 珍珠没听懂,“小姐,咖啡是什么啊?” “猫屎。” 珍珠一惊,“什么?!” 顾初月麻溜下榻,穿上绣鞋披上披风,又对着铜镜点了下口脂,便匆匆出门,连手炉都没拿。 笑话,这个日子段迟到,她自己都觉得没规矩。 到了学士府门口时,已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着,顾初月看着芳姑的位置,上了第一辆马车,一进去,便道:“祖母,孙女来晚了。” 老夫人正在闭目养神,淡淡道:“不晚,刚刚好。” 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头从车窗伸了出去,“阿离啊,你把篮子给我,我放到马车上。” 阿离举了举竹篮,“小姐,奴婢拿的动,一点都不沉。” 她坚持道:“快些给我吧,有力气也不是这么用的。” 说完,车夫便把篮子帮忙递到车里,马车这才缓缓动了起来,车轱辘压在雪霜上,嘎吱嘎吱响,别有一番风趣。 幸好有那杯荷叶茶助阵,顾初月一直坚持到了言国公府都没有犯困,直到随着出来迎接的裴氏进了云鹤轩后,一片暖意袭来,这才又有些困意。 言家大房、二房内除了出去拜年的两位主君以外,兜聚在了这里。 直到王氏问道:“怎么不见可辛?” 顾初月一下子回了神,认真地看向了上首。 说到言家这位五小姐,言家人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反而挂上了几分愁绪,尤其是黄氏,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那孩子身子骨还没彻底养好,这不,昨日随着她大伯母进宫吹了些风,又有些不舒服,便让她在府里休息,云敬也在那边陪着,未出来迎接长辈,还望顾老夫人见谅。” 顾老夫人笑道:“身子最要紧,这些规矩都放放,无碍。” 顾初月心里了然几分,小表姐现在情绪激动,云敬表哥怕不是在那陪着,而是在那看着小表姐才对。 她自从昨日一听说小表姐遇到了无赖,便有些担心,思来想去,他们在言家估计还要坐一会儿,便主动道:“祖母,言姨祖母,我平日里和小表姐很瘦要好,听说她不舒服十分担心,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顾芳菲一听大姐姐要去尚书府,便也道:“菲儿也是,平日里多得表姐照顾,如今她生病,心中愈发担心,想过去看望一二。” 黄氏一听,脸上笑意真了几分,“你们平日里交好,辛儿也总是念叨你们,若是知道你们要去看望她,必定很是开心。” 言老夫人也希望有人能去开导开导自己的孙女,一挥手便答应了,“你们有这份心意,我又怎能拒绝?元妈妈,你找两个丫鬟,带她们过去吧。” 元妈妈应下:“是。” 说着,便有两个丫鬟进来将顾初月和顾芳菲带了出去。 言尚书府就在言国公府隔壁,两家为了方便,便将中间的隔墙打通,建了一个门,方便平常走动往来。 穿过小门,便到了言尚书府,那两个丫鬟轻车熟路地将她们带到了言可辛的院子。 她们还没进正屋,就听到言可辛不耐烦的声音,“爹他凭什么关我禁足?今天是大年,我要出去拜年,我要出去找初月她们玩!” 言云敬则劝阻道:“你昨日和歹徒搏斗伤了手,府医说要好好修养,不能碰水不能乱动,小五,你若是还这般不听话,我便将去告诉祖母,祖母那么大岁数了,你难道还想让她老人家跟着你操心不成?二伯母这些日子,又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难道不清楚吗?一味的胡闹,能闹出什么结果?只会让二伯越发认为你在无理取闹罢了!” 说到最后,向来说话温和的少年已经染上了几分怒意,嗓音里是从未听过的愠意。 言可辛听到这话,眼泪迅速涌了上来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可她依旧只是紧紧咬着唇,牢牢攥着手,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 言可辛是老夫人身边唯一的嫡孙女,也是言云敬近在身边唯一的亲堂妹,自幼便受着言家所有的宠爱,虽然闯祸无数,在这件事情之前,却也是半句重话都没听过的。 (本章完) 第687章 卿卿不是说状元巷的糯米糕很好吃吗 第687章卿卿不是说状元巷的糯米糕很好吃吗? 言家大房、二房内除了出去拜年的两位主君以外,兜聚在了这里。 直到王氏问道:“怎么不见可辛?” 顾初月一下子回了神,认真地看向了上首。 说到言家这位五小姐,言家人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几分,反而挂上了几分愁绪,尤其是黄氏,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那孩子身子骨还没彻底养好,这不,昨日随着她大伯母进宫吹了些风,又有些不舒服,便让她在府里休息,云敬也在那边陪着,未出来迎接长辈,还望顾老夫人见谅。” 顾老夫人笑道:“身子最要紧,这些规矩都放放,无碍。” 顾初月心里了然几分,小表姐现在情绪激动,云敬表哥怕不是在那陪着,而是在那看着小表姐才对。 她自从昨日一听说小表姐遇到了无赖,便有些担心,思来想去,他们在言家估计还要坐一会儿,便主动道:“祖母,言姨祖母,我平日里和小表姐很瘦要好,听说她不舒服十分担心,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顾芳菲一听大姐姐要去尚书府,便也道:“菲儿也是,平日里多得表姐照顾,如今她生病,心中愈发担心,想过去看望一二。” 黄氏一听,脸上笑意真了几分,“你们平日里交好,辛儿也总是念叨你们,若是知道你们要去看望她,必定很是开心。” 言老夫人也希望有人能去开导开导自己的孙女,一挥手便答应了,“你们有这份心意,我又怎能拒绝?元妈妈,你找两个丫鬟,带她们过去吧。” 元妈妈应下:“是。” 说着,便有两个丫鬟进来将顾初月和顾芳菲带了出去。 言尚书府就在言国公府隔壁,两家为了方便,便将中间的隔墙打通,建了一个门,方便平常走动往来。 穿过小门,便到了言尚书府,那两个丫鬟轻车熟路地将她们带到了言可辛的院子。 她们还没进正屋,就听到言可辛不耐烦的声音,“爹他凭什么关我禁足?今天是大年,我要出去拜年,我要出去找初月她们玩!” 言云敬则劝阻道:“你昨日和歹徒搏斗伤了手,府医说要好好修养,不能碰水不能乱动,小五,你若是还这般不听话,我便将去告诉祖母,祖母那么大岁数了,你难道还想让她老人家跟着你操心不成?二伯母这些日子,又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你难道不清楚吗?一味的胡闹,能闹出什么结果?只会让二伯越发认为你在无理取闹罢了!” 说到最后,向来说话温和的少年已经染上了几分怒意,嗓音里是从未听过的愠意。 言可辛听到这话,眼泪迅速涌了上来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可她依旧只是紧紧咬着唇,牢牢攥着手,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来。 言可辛是老夫人身边唯一的嫡孙女,也是言云敬近在身边唯一的亲堂妹,自幼便受着言家所有的宠爱,虽然闯祸无数,在这件事情之前,却也是半句重话都没听过的。 如今…… 言云敬见此,叹了口气,递上了帕子,“小五,二哥不是有意这样说你,而是心急,上次跑出去磕伤了头,这次跑出去,被割伤了手,二哥实在是不敢想象下次,你若是跑出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言可辛听到这,一滴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她接过手帕,低着头道:“对不起,二哥,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昨天我真的不知道那几个无赖还带了刀,我都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了,谁知道最后他们使坏,我没注意这才挨了一下……” 言云敬眉间的“川”字这才平了一点,又问:“下次还跑出去吗?” 她摇了摇头,“不跑出去了……” 言云敬这才满意,“听话,莫要再和二伯对着干了,那孟广不是良人,二哥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推进火坑的,会帮你想办法的,只是在这之前,你不能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知道了吗?” 言可辛点头,“知道了,还是二哥你对我好,大哥就知道欺负我。” “莫要再说了,我听二伯母身边的丫鬟说,二伯母怕我管不住你,已经去请大哥过来了,当心被他听到,又要罚你。” “啊?”言可辛撇着嘴,“娘怎么又把大哥找来了,我都说不往外跑了,娘也真是的。” 言云敬将丫鬟刚刚端进来的乌鸡汤递给她一碗,“二伯母已经不敢相信你说的话了。” 言可辛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门外,顾芳菲轻声道:“大姐姐,我们……还要不要进去?” 顾初月还鲜少听到小表姐这样服软的样子,尤其是听到她手又受伤了,又是心疼又是想说一说她,“进去吧。” 说着,门口看守的丫鬟便进去通禀道:“二少爷,五小姐,顾家两位小姐来了。” 屋里,言可辛一听,直接将碗里的汤闷头都喝了,对着门口喊道:“快让她们进来!” 言云敬接过碗,见她要下榻,连忙道:“就在上面坐着,不然,我便不让他们进来。” 本来想飞奔到门口的言可辛一听,立刻又坐了回去,“好好好,二哥,你现在怎么变得和大哥一样了啊……” 言云敬将碗放到了圆桌上,接过茴香递来的棉帕,“还不是被你给逼的。”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脆声: “小表姐,你是应该听二表哥的话,生病了还想着下榻,你当自己是铁做的呀?” 言可辛一听,惊喜道:“初月!你们快来!” 顾初月和顾芳菲一进去,便对着言云敬见礼,“二表哥安好。” 言云敬笑道:“都是亲戚,不必多礼。” 言可辛也道:“就是就是,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数的,初月,快来坐!” 茴香搬来两把椅子,都放在了床榻不远处的对面。 顾家姐妹应声坐下。 言可辛靠在引枕上,嘴角扬起了放松的笑容,“初月啊,你们总算是来了,要不是有二表哥看着,我早就去找你们了!” 顾芳菲拂着宽袖,莞尔一笑:“幸好表姐没有去,若是在路上再出什么意外,我学士府可担当不起。” (本章完) 第688章 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第688章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茴香搬来两把椅子,都放在了床榻不远处的对面。 顾家姐妹应声坐下。 言可辛靠在引枕上,一身白色里衣,头上裹着布带,左手小臂包裹着布带,脸色比起往日苍白了几分,嘴角却扬起了放松的笑容,跟看见救星了似的,“初月啊,你们总算是来了,要不是有二表哥看着,我早就去找你们了!” 顾芳菲拂着宽袖,莞尔一笑:“幸好表姐没有去,若是在路上再出什么意外,我学士府可担当不起。” “你……” 这回,言可辛“你”了半天,再说不出第二个字,最后只能看着顾初月:“你快管管你妹妹,看她说的什么话啊?” 顾初月没好气道:“昨日,我还当你只是把那些无赖打了一顿,却没想到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把无赖打跑了,自己也挨了一刀,我说小表姐,昨日那么晚了,街上那么乱,你头上的伤还没好,你往哪跑不行,非要往街上跑,幸好你还不是那么醉,否则……否则就完了啊你知道吗小表姐?” 言可辛将胳膊别到了身后,很是心虚道:“你、你怎么都知道了啊,到底是谁这么长舌头,什么都说……” 她微笑:“是你大哥说的。” “那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 言云敬叹了口气,前来救场:“初月,你也莫要责怪小五了,她也是一时心急所致。” 顾初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甜的果茶,这才觉得胸口里的气儿顺了一些,“也是我心急了。” 说罢,又看向了言可辛背到了身后的胳膊,担心道:“这手可有好些了?” 言可辛浑然不在意地摇了摇胳膊,“只是伤在了手腕的地方,所以才把手和小臂都裹了起来,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哎呀你们就放心我吧,以我的恢复能力,明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顾芳菲轻笑:“五表姐的恢复能力是不错,只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的,就算是吃了仙药,怕也恢复不过来吧?” 言可辛皱了皱鼻尖,“嘿你还是不是我表妹啊,你表姐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挖苦我……” 顾芳菲只是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再懒得理她。 一旁,顾初月感觉气儿顺了些后,便又担心道:“对了云敬表哥,昨日的那几个无赖可有抓到?竟敢肆意伤人,定要将他们送去衙门,不能轻易放过。” 言云敬回道:“家丁侍卫大半都去寻了,一有消息,便会回来禀报。” 顾初月一听,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刚要回答,就听丫鬟进来禀报:“五小姐,大少爷过来了。” 言可辛一听,失声道:“大少爷,哪个大少爷?!” 顾芳菲嫣然浅笑,“言国公府,还有第二个大少爷吗?” 言可辛直接单手掀被,盖过头顶,闷声道:“若是大哥来了,就说我还没醒!” 一旁三人:“……” 那你倒是别喊那么大声啊! 言闻一立在半掩的槅扇门后,天边的冬阳透过,寥落繁杂的花纹透落在他的身上,一身月白微染银灰色锦袍,外披银灰色貂毛氅衣,将他平日里阴沉肃杀的气息柔和了许多,只是雕花光影之下,面色越发晦暗不明,令人琢磨不透,亦或是不敢再看第二眼。 言闻一走了进来,看着缩在被子里如同鹌鹑的言可辛,淡然落座,毫无声响。 言可辛缩在被子里,看不见他们,听到没有声音,还以为是丫鬟在谎报,便小声道:“初月,我大哥来了吗?没来吧?” 言云敬无奈道:“小五,你先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大哥来没来啊,初月?初月?” 顾初月望着少年弧度漂亮的侧颜,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小表姐啊,你还是先、先、先出来吧,出来说话。” 言可辛一听要她出来,还以为言闻一没有来,便将被子一掀,露出了头,大喘几口气之后,便笑道:“呼……幸好大哥——” 她转头之际,看到了坐在圈椅上的言闻一。 言闻一抬眸,面无表情,“幸好什么?” 言可辛立刻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一边往言云敬那个方向凑一边道:“呵呵,幸好大哥过来了,要不初月都要想死你了,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是吧二哥?” 说完,疯狂给言云敬使眼色。 言云敬轻笑:“大哥怎么过来了?” 言闻一脸色微红的小姑娘,唇角微勾:“祖母让我来叫你们,该去宋国公府了。” 顾、言、宋三家交好,是世交,但论在世高堂年龄,又属宋家最大,其次为言家,故此,言顾两家每年都是一起去宋国公府拜年。 言可辛一听,又来了精神,“现在就要出发了?茴香,快来给我更衣,我要出门儿了!” 言云敬阻止道:“二伯母说了,你今日不能出闺房半步,否则,便加长你的禁足时间,让你一两个月都不能出去。” “啊?” 言可辛是个好玩好热闹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待着?顿时大失所望地瘫在了榻上,她揪着言云敬的宽袖,“二哥哇,要不你去帮我求求情?” 言云敬拽过宽袖,正色道:“想得美。” 她在榻上不停地跳,“那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大哥二哥初月芳菲,你们忍心吗?!” 言闻一瞧她这样子,眼中嫌弃尽显。 其余四人:“……” 言可辛见没人理自己,也不闹了,虽然不高兴,但不忘道:“那你们从宋国公府出来后记得再回来啊,我再一个人待着的话,脑袋上都要长草了。” 顾芳菲轻轻眨了眨眸子,“待从宋国公府里出来,想必是天色已晚,今日是大年初一,我和大姐姐是要早早归家吃年夜饭的,便不来尚书府叨扰了。” 言可辛不满道:“这怎么能是叨扰呢?我欢迎你们来的呀!” 顾芳菲浅笑,“我也欢迎五表姐来学士府呢,只要表姐能来。” 她气的咬牙,“你你你你……你就知道幸灾乐祸!” 言可辛说着就要朝顾芳菲扑过去和往常一样打闹,哪知拉扯到了伤口,那一下子疼得脸都白了,抱着手臂一个劲儿第倒吸气。 ? ?阔爱们先别看再等等,还没码完…… ? ???? (本章完) 第689章 乖巧的小姑娘 第689章乖巧的小姑娘 言可辛直接单手掀被,盖过头顶,闷声道:“若是大哥来了,就说我还没醒!” 一旁三人:“……” 那你倒是别喊那么大声啊! 言闻一立在半掩的槅扇门后,天边的冬阳透过,寥落繁杂的花纹透落在他的身上,一身月白微染银灰色锦袍,外披银灰色貂毛氅衣,将他平日里阴沉肃杀的气息柔和了许多,只是雕花光影之下,面色越发晦暗不明,令人琢磨不透,亦或是不敢再看第二眼。 言闻一走了进来,看着缩在被子里如同鹌鹑的言可辛,淡然落座,毫无声响。 言可辛缩在被子里,看不见他们,听到没有声音,还以为是丫鬟在谎报,便小声道:“初月,我大哥来了吗?没来吧?” 言云敬无奈道:“小五,你先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大哥来没来啊,初月?初月?” 顾初月望着少年弧度漂亮的侧颜,轻咳了一声,“那什么……小表姐啊,你还是先、先、先出来吧,出来说话。” 言可辛一听要她出来,还以为言闻一没有来,便将被子一掀,露出了头,大喘几口气之后,便笑道:“呼……幸好大哥——” 她转头之际,看到了坐在圈椅上的言闻一。 言闻一抬眸,面无表情,“幸好什么?” 言可辛立刻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一边往言云敬那个方向凑一边道:“呵呵,幸好大哥过来了,要不初月都要想死你了,一直在我耳边念叨,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是吧二哥?” 说完,疯狂给言云敬使眼色。 言云敬轻笑:“大哥怎么过来了?” 言闻一脸色微红的小姑娘,唇角微勾:“祖母让我来叫你们,该去宋国公府了。” 顾、言、宋三家交好,是世交,但论在世高堂年龄,又属宋家最大,其次为言家,故此,言顾两家每年都是一起去宋国公府拜年。 言可辛一听,又来了精神,“现在就要出发了?茴香,快来给我更衣,我要出门儿了!” 言云敬阻止道:“二伯母说了,你今日不能出闺房半步,否则,便加长你的禁足时间,让你一两个月都不能出去。” “啊?” 言可辛是个好玩好热闹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待着?顿时大失所望地瘫在了榻上,她揪着言云敬的宽袖,“二哥哇,要不你去帮我求求情?” 言云敬拽过宽袖,正色道:“想得美。” 她在榻上不停地跳,“那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待着,多无聊啊,大哥二哥初月芳菲,你们忍心吗?!” 言闻一瞧她这样子,眼中嫌弃尽显。 其余四人:“……” 言可辛见没人理自己,也不闹了,虽然不高兴,但不忘道:“那你们从宋国公府出来后记得再回来啊,我再一个人待着的话,脑袋上都要长草了。” 顾芳菲轻轻眨了眨眸子,“待从宋国公府里出来,想必是天色已晚,今日是大年初一,我和大姐姐是要早早归家吃年夜饭的,便不来尚书府叨扰了。” 言可辛不满道:“这怎么能是叨扰呢?我欢迎你们来的呀!” 顾芳菲浅笑,“我也欢迎五表姐来学士府呢,只要表姐能来。” 她气的咬牙,“你你你你……你就知道幸灾乐祸!” 言可辛说着就要朝顾芳菲扑过去和往常一样打闹,哪知拉扯到了伤口,那一下子疼得脸都白了,抱着手臂一个劲儿第倒吸气。 顾初月连忙起身坐了过去,“就说不让你随便乱动吧?偏不听,快让我看看,有没有渗血。” 言可辛移开了没有受伤的手,疼劲儿一过去,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应该没有吧,没事儿……” 她蹙起了黛眉,“怎么可能没事儿?刚刚脸都白了。” 说着,便用手碰了碰,发现布带上没有渗血,这才松了口气,“小表姐啊,你现在在养伤,可不能像之前那般大大咧咧的,伤口在没有长好之前,是不能乱动的,若是渗血或开裂,日后有你受得。” 言可辛催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哼!” 说完,便不高兴地耷拉着脸。 “好了。”言云敬拍了拍她肩膀,温声道:“你今日若是乖巧,明日我便求祖母出面去找二伯,解你一天禁足,届时带你好好出去玩一玩,可好?” 她一听,眼睛里立刻迸发出了兴奋的光芒,“二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耶!” 言可辛一阵欢呼,余光看到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大哥时,忍不住哼了一声,“还是二哥对我最好了,不像大哥,你妹妹都伤成这样了,还无动于衷的冷着张脸不知道给谁看……” 话音刚落,顾初月便连忙给言闻一使眼色,同他对口型:“小表姐受伤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尤其是别动手哇! 小表姐现在估计连大魔王的一拳都接不住。 言闻一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威胁,而是看着小姑娘乖巧的面容,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沉沉的笑着,皮笑肉不笑,却不给人半分假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冷肃晦暗。 言可辛缩着肩膀,“大、大、大、大哥,你还是说我吧,或者打我也行,只要别打受伤的手就行,我求你了,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言闻一单手支颐,修长的手指侧依稀可见薄茧,缓缓抚着眉尾,道:“五妹所言极是,云敬都有所表示了,我这做大哥的,必定不能落下。” 言可辛一听,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你说什么?” 顾初月是绝对不相信大魔王有什么好心的,而且,瞧他这样子,唇角含笑,眼神深处却看不见丝毫笑意,连忙叫珍珠进来,准备打个岔。 她从竹篮里拿出了一份午后准备的小礼物,“小表姐,这时我准备的一点小零嘴儿,你下午若是无聊发话,便吃一些消磨下时间,这牛肉干和果子我都尝了,味道还真不错。” (本章完) 第690章 第690章 顾初月从珍珠递来的竹篮里拿出了一份午后准备的小礼物,“小表姐,这是我准备的一点小零嘴儿,你下午若是无聊的话,便吃一些消磨消磨时间,这牛肉干和果子我都尝了,味道还不错。” 说着,又把另外两份拿了出来,一一送了出去:“这份是给闻一表哥的,这份是给云敬表哥的。” 言可辛一看他们都有,心里有些小失望,“啊?原来是所有人都有份啊,我还以为你是特别为我准备的呢,真是白高兴一场。” 顾初月就知道小表姐会这样,便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塞到她怀里:“呐,还有这个。” 言可辛摸着鼓囊囊的荷包,摇了摇还闻了闻,一脸疑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 她一脸神秘:“是你以后用的到的东西。” 言可辛忍不住好奇想要打开,也被她按住了手,“你现在打开,以后可就没意思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打开啊?” “等我通知你的时候,你再打开。” 言可辛一听,心里涌现了无数的可能,她用没有受伤的胳膊一把搂住了顾初月的肩膀,笑嘻嘻道:“好表妹,你就告诉我,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吧!” 顾初月坚持道:“小表姐啊,待我日后通知你打开时,你再打开,那才叫惊喜呢,而且,你若是信守承诺,我日后,还有惊喜送给你。” 言可辛一听,就心动了,“那好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忘了这件事。” 她一双眼睛清澈透亮,闪着狡黠的光,“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不过……小表姐啊,你可不要想着偷偷打开哦,这荷包扎口处的蝴蝶结可是我找了制衣坊的专业人员所系,你一旦解开,可就难恢复原样喽,一眼就让人能发现,到时候,我今日跟你说的惊喜,可就不作数啦。” 言可辛一听,只好打消了心里准备他们一走就打开荷包的想法,将荷包塞在了引枕下面,“那个不能看,这个总行吧?” 言可辛指着榻上的两包油纸包。 顾初月将油纸包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当然可以啦,小表姐你快尝尝,阿离的手艺你是知道的,她做出来的零嘴儿都可好吃了,上次你一直夸赞的剁椒酱,便是出自她手。” 言可辛一听就馋了,“啊?那你怎么不给我带一点那个剁椒酱过来?” 这次,没等她开口,言云敬便先道:“李太医说在你额头上的伤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切忌重油麻辣之食,难不成,你都忘到天边去了?” 言可辛无话反驳,她快速将两油纸包掀开,酸甜的果香味和酱肉的咸香充斥着他们的味蕾。 “哇!” 言可辛也顾不得净手,拿了一块果子便扔进了嘴里,接着又塞了小块牛肉干,含糊不清道:“这果子还不错,这牛肉干也好吃,要是辣的就更好吃了。” 说完,又抓了几颗给他们。 言闻一没有接,微微皱眉:“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再说话。” 言可辛撇撇嘴,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赞不绝口道:“初月,你家的丫鬟怎么都那么厉害啊,这果子酸甜可口,我还是第一次吃苹果干呢,味道真不错。” “小表姐要是喜欢就多吃点,我以后还给你带呀。” “嗯嗯!” 一旁,言云敬看堂妹露出笑颜,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你要收喜欢,便将我这份也拿去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 言可辛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动作比谁都快,一下子将对面的油纸包揽入怀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对面不言语的少年,壮着胆子道:“大哥,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吧?要不然,你那份也给我算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可还没碰到,眼前的那一份就被人拎走了,一抬头,就看到言闻一晦暗如海的眼神。 便猛地缩回手,“大哥,你刚刚不是说要有所表示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五马难追,难道……” 言可辛忽然有些得意,“大哥,你可是男子汉,难道,你是想反悔不成?” 一旁,顾初月看的是心惊胆战,她总觉得这小表姐是仗着自己生病,居然连老虎的东西都敢碰,也是胆子大大的,她拉了拉言可辛的手,小声道:“小表姐,今天是过年,你要是被打了我可不会管你啊……”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听身侧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自然不会反悔,听说你很喜欢吃状元巷巷子口卖的糯米糕,恰好要出去,买来一份与你,也未尝不可。” 言可辛听了有些懵,“糯米糕?大哥,你听谁说我喜欢吃糯米糕的?娘知道我食量大,又怕我积食,很少让我碰糯米一类的吃食的,而且那糯米糕也没什么滋味,我不爱吃。” 言闻一掀着眼帘,骨节分明的手指毫无节奏地在圈椅上点着,转眸之间,望着身侧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姑娘,似笑非笑道:“哦?当真如此?” 顾初月心里一“咯噔”,说起糯米糕,她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状元巷巷子口的那家莫须有的糯米糕摊位,实在是让她记忆犹新啊。 她记得也就算了,那大魔王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啊…… 她疯狂给言可辛使眼色,让她快别说啦! 但言可辛似乎没看见,拉着言云敬道:“当然了!大哥要是不信,可以再问我二哥的,再说,那状元巷是什么乱地方啊,娘从来不让我去,说都城的逃犯多隐藏在那处,还住着塞外的黑户,姑娘家家去很危险的,是不是初啊——” 言可辛话没说完,便感觉胳膊上一疼,“初月!你掐我干嘛啊疼死我了,诶,你眼睛怎么了?” 顾初月一把拉住了她没受伤的胳膊,紧张地咬唇,“那什么、小表姐,你忘了,你不是最爱吃那个糯米糕吗?你是不是忘了啊,嗯?” 言闻一勾唇,“卿卿说的是,言可辛,你是不是忘记了?” (本章完) 第691章 第691章 言可辛忍不住好奇想要打开,也被她按住了手,“你现在打开,以后可就没意思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打开啊?” “等我通知你的时候,你再打开。” 言可辛一听,心里涌现了无数的可能,她用没有受伤的胳膊一把搂住了顾初月的肩膀,笑嘻嘻道:“好表妹,你就告诉我,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吧!” 顾初月坚持道:“小表姐啊,待我日后通知你打开时,你再打开,那才叫惊喜呢,而且,你若是信守承诺,我日后,还有惊喜送给你。” 言可辛一听,就心动了,“那好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忘了这件事。” 她一双眼睛清澈透亮,闪着狡黠的光,“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不过……小表姐啊,你可不要想着偷偷打开哦,这荷包扎口处的蝴蝶结可是我找了制衣坊的专业人员所系,你一旦解开,可就难恢复原样喽,一眼就让人能发现,到时候,我今日跟你说的惊喜,可就不作数啦。” 言可辛一听,只好打消了心里准备他们一走就打开荷包的想法,将荷包塞在了引枕下面,“那个不能看,这个总行吧?” 言可辛指着榻上的两包油纸包。 顾初月将油纸包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当然可以啦,小表姐你快尝尝,阿离的手艺你是知道的,她做出来的零嘴儿都可好吃了,上次你一直夸赞的剁椒酱,便是出自她手。” 言可辛一听就馋了,“啊?那你怎么不给我带一点那个剁椒酱过来?” 这次,没等她开口,言云敬便先道:“李太医说在你额头上的伤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切忌重油麻辣之食,难不成,你都忘到天边去了?” 言可辛无话反驳,她快速将两油纸包掀开,酸甜的果香味和酱肉的咸香充斥着他们的味蕾。 “哇!” 言可辛也顾不得净手,拿了一块果子便扔进了嘴里,接着又塞了小块牛肉干,含糊不清道:“这果子还不错,这牛肉干也好吃,要是辣的就更好吃了。” 说完,又抓了几颗给他们。 言闻一没有接,微微皱眉:“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再说话。” 言可辛撇撇嘴,但还是乖乖照做了,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赞不绝口道:“初月,你家的丫鬟怎么都那么厉害啊,这果子酸甜可口,我还是第一次吃苹果干呢,味道真不错。” “小表姐要是喜欢就多吃点,我以后还给你带呀。” “嗯嗯!” 一旁,言云敬看堂妹露出笑颜,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你要收喜欢,便将我这份也拿去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 言可辛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动作比谁都快,一下子将对面的油纸包揽入怀里,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对面不言语的少年,壮着胆子道:“大哥,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吃这种东西吧?要不然,你那份也给我算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可还没碰到,眼前的那一份就被人拎走了,一抬头,就看到言闻一晦暗如海的眼神。 便猛地缩回手,“大哥,你刚刚不是说要有所表示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五马难追,难道……” 言可辛忽然有些得意,“大哥,你可是男子汉,难道,你是想反悔不成?” 一旁,顾初月看的是心惊胆战,她总觉得这小表姐是仗着自己生病,居然连老虎的东西都敢碰,也是胆子大大的,她拉了拉言可辛的手,小声道:“小表姐,今天是过年,你要是被打了我可不会管你啊……” 哪知,她话音刚落,就听身侧传来少年低沉的嗓音,“自然不会反悔,听说你很喜欢吃状元巷巷子口卖的糯米糕,恰好要出去,买来一份与你,也未尝不可。” 言可辛听了有些懵,“糯米糕?大哥,你听谁说我喜欢吃糯米糕的?娘知道我食量大,又怕我积食,很少让我碰糯米一类的吃食的,而且那糯米糕也没什么滋味,我不爱吃。” 言闻一掀着眼帘,骨节分明的手指毫无节奏地在圈椅上点着,转眸之间,望着身侧恨不得将自己蜷成一团的小姑娘,似笑非笑道:“哦?当真如此?” 顾初月心里一“咯噔”,说起糯米糕,她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状元巷巷子口的那家莫须有的糯米糕摊位,实在是让她记忆犹新啊。 她记得也就算了,那大魔王的记性怎么这么好啊…… 她疯狂给言可辛使眼色,让她快别说啦! 但言可辛似乎没看见,拉着言云敬道:“当然了!大哥要是不信,可以再问我二哥的,再说,那状元巷是什么乱地方啊,娘从来不让我去,说都城的逃犯多隐藏在那处,还住着塞外的黑户,姑娘家家去很危险的,是不是初啊——” 言可辛话没说完,便感觉胳膊上一疼,“初月!你掐我干嘛啊疼死我了,诶,你眼睛怎么了?” 顾初月一把拉住了她没受伤的胳膊,紧张地咬唇,“那什么、小表姐,你忘了,你不是最爱吃那个糯米糕吗?你是不是忘了啊,嗯?” 言闻一勾唇,“卿卿说的是,言可辛,你是不是忘记了?” 顾初月死死地拉住了言可辛的手胳膊,看着像是在笑,实则话都从牙缝里蹦了出去:“小表姐,你可想好了再说啊,不能胡说啊知道吗?” 言可辛点点头,将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也别那么紧地拉着我,我胳膊都麻了。” 她都要哭了,“小表姐,你可想好了再说啊!” 言可辛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觉得她这表情实在是好笑,“我当然想好了啊,我就是不怎么吃糯米糕的啊,你不会是——” 顾初月以为她这小表姐终于开窍了,含着泪用力点头,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呵斥给震了回去: “不行啊!” 言可辛正色道:“那状元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初月,我知道你好吃,我不知道那地方有没有糯米糕,但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不能因为想要吃那一口糕点就跑那种地方去,你跟我不一样,我有武功在身,你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闺中小姐就算了,会遇到坏人的知道吗?” 顾初月连大魔王的脸都不敢看,只是低头应着:“是是是,小表姐说的对。” 难得教育一次的人的言可辛心里充满了自豪感,挺起了身板,继续说教:“表姐跟你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你要牢记在心,知道不?” 顾芳菲听不得别人说她大姐姐,登时便道:“我大姐姐知书达理,向来不会去那种鱼龙混杂不着调的地方,更是不缺那劳什子糯米糕,这点,表姐大可放心。” (本章完) 第692章 压岁钱给谁(1) 第692章压岁钱给谁(1) 顾初月一把拉住了她没受伤的胳膊,紧张地咬唇,“那什么、小表姐,你忘了,你不是最爱吃那个糯米糕吗?你是不是忘了啊,嗯?” 言闻一勾唇,“卿卿说的是,言可辛,你是不是忘记了?” 她死死地拉住了言可辛的手胳膊,看着像是在笑,实则话都从牙缝里蹦了出去:“小表姐,你可想好了再说啊,不能胡说啊知道吗?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你也不忍心看着我大过年的死于非命,对不对?” “啊?你说什么?” 言可辛头上缠的绷带正好盖住了靠近高初月那边的耳朵,只听到几个字,实在是不能理解其中意思,她将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也别那么紧地拉着我,我胳膊都麻了。” 顾初月都要哭了,“小表姐,你可想好了再说啊!” 言可辛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觉得她这表情实在是好笑,“我当然想好了啊,我以前可能没跟你说过,但我就是不怎么吃糯米糕的啊,你不会是——” 顾初月以为她这小表姐终于开窍了,含着泪用力点头,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呵斥给震了回去: “不行啊!” 言可辛正色道:“那状元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初月,我知道你好吃,我不知道那地方有没有糯米糕,但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可不能因为想要吃那一口糕点就跑那种地方去,你跟我不一样,我有武功在身,你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闺中小姐就算了,会遇到坏人的知道吗?” 顾初月连大魔王的脸都不敢看,只是低头应着:“是是是,小表姐说的对。” 难得教育一次的人的言可辛心里充满了自豪感,挺起了身板,继续说教:“表姐跟你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你要牢记在心,知道不?” 顾芳菲听不得别人说她大姐姐,登时便道:“我大姐姐知书达理,向来不会去那种鱼龙混杂不着调的地方,更是不缺那劳什子糯米糕,这点,表姐大可放心。” 说完,又看向了顾初月,笑道:“是不是呀,大姐姐?” 顾初月本就心虚,尤其是听到二妹妹为她辩解的话,更是恨不得将整个人钻到地缝里去。 言闻一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小姑娘快速充血的小脸,瘪着嘴,蹙着眉,脸皱得像是刚出笼的肉包子,此时,心里怕是已经乱成了麻。 他伸手拉住了顾初月的后领子,将她的腰身拉直,“别看了,地上没有缝。” 顾芳菲也望了过来,“什么缝?” 顾初月根本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她生怕一会儿大魔王再说些什么,小表姐又语出惊人接收不到信号的,那她就完啦! 她连忙起身,“那什么,闻、闻一表哥,你不是说长辈们要动身去宋国公府了吗?那咱们就别坐着了,快、快走吧,哈哈,哈哈哈……” 说着,她就率先出了房间。 徒留言可辛一脸懵,“她这是怎么了啊?” 言云敬拍了拍她的肩膀上,“我们要走了,你记得听话,莫要再起偷偷溜出去的心思,不然,二伯罚你什么,我都不会再帮你求情,知道了吗?” 言可辛保证:“知道了!” 随着人们渐渐出去,言闻一想到刚刚小姑娘那副模样,不由笑了一声,也打算出去,可就在这时,袖子忽然被拉住了,一回头,就见言可辛正抬头看着他,“大哥啊……” 言闻一冷漠地看了眼她的手,她立刻缩了回去,“大哥啊,这大过年的我也不用你表示什么,只是你看,这昨日除夕宫宴我也带你进去了,那你说的话,是不是也得兑现一下啊?” 言闻一拍了拍宽袖,淡淡道:“下次不要碰我。” “诶?” 未等言可辛反应过来,言闻一已转过身,边走边道:“待孟广回来,我自会安排。” “……” 言可辛翻了个白眼,“脾气这么臭,真不知道初月怎么会喜欢你?要不是有求于你,我才唔——” 茴香连忙捂住自家小姐的嘴,“奴婢的好小姐啊,大少爷的耳朵您有又不是不知道,那叫一个灵的很,您快别说了,这要是被他听见了有您受得。” 言可辛扒开了茴香的手,一边望着门口的方向听着动静,一边拍着胸脯道:“他听见就听见了,我又不怕他,我们这是正常交易,正常交谈,才不是怕他。” 茴香小跑着去将屋门关上,嘴里不忘附和:“是是是,小姐不怕大少爷,一点都不怕。” “这还差不多。” 午后的冬阳高悬,碧空下,后花园美景如画。 一行人正由丫鬟引着,回了言国公府。 言云敬见大哥又恢复了往常冷漠的样子,主动上去搭话:“大哥,你是听谁说小五喜欢糯米糕的?她向来少吃糯米一类的吃食,现在整日修养,府医怕她积食不消,吃的便更少了。” 顾初月听到这话,脚下一滑,若非有阿离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脸是定要着地的,她被吓得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顾芳菲关切地扶着她另一边,“大姐姐,这雪虽扫了,可还是难免残留了些雪被踩成了霜,可要当心些。” “我知道了二妹妹。” 说着,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在前面并肩走着的两位少年郎,见他们没有回头,这才偷偷呼了口气。 言闻一听着身后的动静,狭眸中多了几分笑意,不禁低喃,“真笨。” “什么?” 言云敬没听清。 “没什么。” “那……大哥是听谁说的?” 言闻一停住了步子,未往前走,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后努力装作没事人的小姑娘,“卿卿认为,是谁说的?” 顾初月一听,小心道:“也许大概应该可能是……是府里面丫鬟随便说的吧?闻一表哥说呢?” 言闻一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转而继续走着,笑道:“卿卿说的是。” 言云敬虽然已经习惯了他对初月表妹的称呼,但还是愣了一下,望着远去的身影,不由摇头笑了笑。 倒是一直站在原地的顾芳菲,觉得不可思议,“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大姐姐?” (本章完) 第693章 压岁钱给谁(2) 第693章压岁钱给谁(2) 顾初月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从步子上看都能发现对方的愉悦,她虽松了口气,但也反应了过来。 这大魔王是闲的没事干吗? 就知道戏弄她! 她撇了撇嘴,小声道:“真是龟毛……” “大姐姐在说什么呢?”顾芳菲只听到了一点声音,却没有听清。 她可不打算将这样的词汇解释给二妹妹听,便主动挽住了二妹妹的手,笑呵呵道:“没什么,表哥们都走远了,咱们也不能落下,快走吧。” “嗯,好。” 顾芳菲看看着大姐姐的情绪转变之大,唇角洋溢着浅笑,淡淡如同桃花开,就连晚冬的凛冽北风也为之变得温柔,随着飘摇,远远便能闻到那一抹清香,沁人心脾,让人为之倾倒。 不远处,假山石后站着一少年,隐约可见其俊朗不凡的身形样貌。 直到人渐渐走远,也没有回神。 小厮瞧了心急的不行,“小公爷,咱们快回府吧,府里可有不少客人在,要是被国公爷知道您不是去更衣了而是偷偷跑来了言国公府,还是翻墙,一定会震怒的。” 宋英被他叫回了魂儿,有些不耐道:“你能不能闭嘴?” 小厮是真的怕,“小公爷,咱门快回去吧,要是被人看见了,咱们可说不清啊。” 宋英还是望着少女消失的那处拐弯,唇角勾起了抹邪笑,只是再回头时,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略微烦躁的神情,尤其是看到那小厮之后,“我爬我的墙,我让你跟来了?要是不想永远留在言国公府,就给我闭嘴。” 小厮欲哭无泪,“小的也不想跟着您啊,实在是老夫人的意思,小的不敢不从啊……” “行行行,你别催了。” 宋英又回头看了眼那处拐弯,便顺着来时的路去了言国公府的后门,轻而易举翻到了外面,徒剩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厮在墙根。 另一边,顾初月一行人已经到了寿辉堂,却看到了不同于言国公府统一穿着的侍卫,袍子的花色看起来让她很是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言云敬一眼认了出来,“这是皇子护卫。” 皇子? 顾初月和顾芳菲下意识地看着对方,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长公主裴氏很得圣心,随着各个皇子长大,却一直和言国公府都保持着中立态度,没有哪个大家族不会拉帮结派,但是觉不站队,对各个皇子的态度向来是一碗水端平,哪怕是身为嫡子的三皇子,也都是仅存于表面的长辈对小辈的关爱。 如此,来的是个皇子,才午后没多久就来拜年,如此殷勤,想必对言国公府是有些想法的,对皇位,也有些想法。 如今的话,想来只有大皇子了。 果不其然,他们刚进去,就见裴乔正在和老夫人说话,言语之间温文尔雅,可若是细微观察他的表情,他每次说话时,都没有特别端正地看向上首,欠缺几分恭敬。 顾初月随着行礼,之后,便坐到了大皇子的对面。 裴氏不喜嘉贵妃,但是对这个优秀的侄子还是有几分欣赏的,言语之间语气也不似对着嘉贵妃那般不屑,而是笑道:“听说,今日一早,待我们走后,皇兄为你和庆年赐婚了?我这做姑姑的实在是好奇,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这样有福气。” 裴乔回道:“正是,赐给侄儿的是李少傅家的嫡长女薇薇,赐给三弟的是已逝睿皇叔家的嫡三女语盈。” 裴氏唇角的笑意一僵,不过片刻又恢复原样,“是吗?才子佳人,倒也是绝配,皇兄可有为你们拟定婚期?” “还没有,父皇说,待皇婶回到都城后,同她商议一番,届时再选个良辰吉日定下婚期。” 说着,裴乔的视线不由得望向了对面的小姑娘,见她只是恍若无人般吃着盘中的松子,时不时竟还将剥好的松子递给身边的言闻一,低眉浅笑时,皆是女儿家的羞涩,不由皱了皱眉头。 他都要成婚了,顾初月却还在欲擒故纵,着实是愚昧,还是说,妄想用这来引起他的注意? 裴氏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点头,“也好,你们都长大了,也该成家了。” 说完,裴氏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坐在她身侧的黄氏,又问了句:“只是,不知皇兄可有说那睿皇嫂,何时进城?” 裴乔收回视线,余光却扫到顾初月似乎是毫不在意的表情,脸上笑容僵硬,“父皇没说,不过孟老太尉家已经派人去接,应该没多久便可回城了。” 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得扬起了声调。 顾初月一直都专心剥着松子,屋里冷不丁的有人这么大声说话,倒也拉回了她的注意,抬眸,看向了对面,却发裴乔有些得意的表情。 却也只是看了一秒,便继续低下头剥松子,因为不仅她要吃,身边的大魔王还时不时伸手过来要,实在是对身边的人和事情分身乏术。 言闻一对着小姑娘的态度相当满意,望着对面的裴乔,不屑地嗤了声,也抓起了一把松子,细细地剥着,却怎么也剥不完整,但依旧把碎成两半的松子放到了小姑娘的手中。 顾初月相当惊喜,小声夸奖:“不错不错,有进步呀!” 她记得之前大魔王上手剥这些东西时,根本见不到整仁,现在虽然是碎的,但也好很多不是? 人就是因为有鼓励,才能进步的越快,所以,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视线,美滋滋地将松子放入口中。 少年郎锦袍加身,眉眼间透着淡淡的孤傲戾气,唇角虽勾着,却依旧不影响其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虽才回都城未满整年,可骨子里却显露着生来便在锦绣堆中一般的清贵,举止间无论做什么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单是剥个松子,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一旁的小姑娘则不再自己动手,而是静静看着身边人手上的动作,随着剥出的松子仁越发的完整,脸上的笑意也愈来愈深,是藏不住的开心。 金童玉女,养眼般配。 (本章完) 第694章 压岁钱给谁(3) 第694章压岁钱给谁(3) 裴氏坐在他们对面,恰巧瞧见这么一幕,心里也是不由一震,毕竟她们家这位庶子和别人家的可是不同,别人家的庶子都是拼了命的想要讨好嫡母,惹得父亲欢心,他们家这个,却是恰恰相反。 裴氏曾经听言国公抱怨过,说他这位长子竟对他这位父亲爱答不理,偶尔在路上碰到是,也不见礼,而是如同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就算他出口喊,都不带回头,可是目中无人。 这点,裴氏倒也见过几次,明明身份低微,却自有一副不好惹的气派,对谁都没个好脸色看,好与不好都是个无所谓的态度,没想到今日,倒是让她开了眼界。 对顾家那个丫头,竟如此殷勤? 难不成,是看中了顾家的势力?这才如此讨好? 想来,也是了。 裴氏低头呵笑了声。 自提起睿王妃那个心机深沉的狡猾女人,屋中的气氛极速下滑,就连一直以慈祥和善笑容示人的言老夫人都慢慢冷下了脸,只能隐约从微勾的唇角窥得一丝笑意,笑时,是个和蔼的老人家,不笑时,又有着不同于顾老夫人的威严。 两位长辈的脸色渐渐变得微妙起来,裴氏身为主母,自然不愿看到大过年冷场的情形,便主动开口:“你和薇薇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结为夫妻,实乃天作之合。” 裴乔看着对面笑靥如花的顾初月,脸色渐渐变冷,“是啊,我和表妹两小无猜,日后成婚,必定伉俪情深。” 最后四个字,颇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裴氏不喜地皱眉,刚要开口,余光却瞟到裴乔的视线并非随意,而是可以说是不敢相信地盯着对面。 对面? 裴氏也看了过去,瞧见了一脸傻笑的顾初月和神情嫣然柔美的顾芳菲,两两气质对比,她认为高下立见,下意识地认为裴乔是在看顾芳菲,神色略显着迷。 可顾家有一条家规,都城人人都知,便是顾家女决不与人为妾室,哪怕是皇子侧妃,也不可。 想到这里,裴氏有些惋惜,毕竟才子佳人,向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郎有情妾有意,却只能遥遥相望,不得成全。 她摇了摇头,怕自己这侄子越发伤神坏了气氛,便转移话题:“对了,岚儿怎么没有来?” 裴乔收回视线,“岚儿被母妃留在了宫中接待各位夫人,这才未来,还望皇姑母见谅。” “她长大了,自然要帮着嘉贵妃处理宫中事物,也是情有可原,谈什么怪罪?” 裴乔敷衍地笑了笑,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对面小姑娘的身上,瞧她与身侧的少年郎对视时,心里就像是有根细细的针在扎似的不舒服,心中烦闷,但又不好表达出来,久而久之,也没什么心思交际应酬,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后,便找理由离开了。 在裴乔刚刚出寿辉堂的院子时,顾初月放下了手里的松子,随便寻了个理由,追了出去。 “大皇子,请留步。” 裴乔脸上的愤懑转而被得意给覆盖,他就知道,顾初月这是在欲擒故纵,见他没什么表现,便坐不住了,准备过来讨好他,得他的欢心。 尤其是得知他成婚的消息,怕是做都坐不住了。 裴乔微扬下颌:“顾大小姐,有何贵干?” 顾初月快走几步,在少年面前堪堪定住,“呼,总算赶上了,大皇子,我有话跟你讲,麻烦借一步说话。” 裴乔的视线扫过她点着精致妆容的小白,想起她刚刚便是用这张脸对着言闻一展露笑颜,不由皱了皱眉,“顾大小姐,你和本殿下皆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还是不要借一步说话了,免得惹人生嫌。” 顾初月回头看了一圈,见四周没什么人走动,这才扬起笑容,“大皇子,事关我表姐,难道,你真的让我在这里和你说吗?我倒是无所谓,我表姐也是无所谓,只是……大皇子今日刚被赐婚,若是因为大皇子的不介意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就不知李家的薇薇姑娘,在不在意了。” 裴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挑着眉眼,“大皇子赐婚这样的喜事,早就传遍了都城,表姐今日也随着姨祖母出去拜访了几家长辈,回来后便十分沮丧,想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大皇子会不知道吗?” 裴乔脸上微僵,“赐婚,是父皇亲口下的旨,本皇子自要遵旨,难道,你想让本皇子抗旨不尊不成?” “我自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表姐现在情绪实在是不稳定,一回来府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子里,谁叫门也不开,这不,连出来拜年,都想了理由推脱,祖母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只好安抚几句,先出来拜年,一路上不知念叨了表姐多少次,可是担心的紧。” 说着,顾初月担心地咬唇,“我实在是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冒险的的事情,大皇子,你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对不对?” 裴乔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初月缓缓叹了口气,“表姐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伤心的不得了,我这做妹妹的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冒然来追大皇子,还望大皇子不要怪罪,我只想问一句话,大皇子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表姐,只一句话,我回去也能和表姐有个交代。” “你说什么?”裴乔往前走了一步,“是娆儿让你过来找我的?” 她惊慌地瞪大眼睛,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裴乔的眼睛,不断后退,“大、大皇子在说什么呢,表姐不知道我来找你的,是我自己为表姐鸣不平,这才、这才……还望大皇子不要误会。” 裴乔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在说谎,“顾初月,本皇子最讨厌别人撒谎,你最好跟本皇子说实话。” 顾初月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的东珠,“大皇子,真的是我一意孤行来找你谈这件事情的,和表姐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错怪小姐。” 见她不敢抬头的样子,裴乔更加认定她是在撒谎,所以才这般心虚。 (本章完) 第695章 压岁钱给谁(4) 第695章压岁钱给谁(4) 裴乔脸上微僵,“赐婚,是父皇亲口下的旨,本皇子自要遵旨,难道,你想让本皇子抗旨不尊不成?” “我自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表姐现在情绪实在是不稳定,一回来府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了屋子里,谁叫门也不开,这不,连出来拜年,都想了理由推脱,祖母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只好安抚几句,先出来拜年,一路上不知念叨了表姐多少次,可是担心的紧。” 说着,顾初月担心地咬唇,“我实在是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冒险的的事情,大皇子,你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对不对?” 裴乔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初月缓缓叹了口气,“表姐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伤心的不得了,我这做妹妹的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才冒然来追大皇子,还望大皇子不要怪罪,我只想问一句话,大皇子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表姐,只一句话,我回去也能和表姐有个交代。” “你说什么?”裴乔往前走了一步,“是娆儿让你过来找我的?” 她惊慌地瞪大眼睛,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直视裴乔的眼睛,不断后退,“大、大皇子在说什么呢,表姐不知道我来找你的,是我自己为表姐鸣不平,这才、这才……还望大皇子不要误会。” 裴乔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在说谎,“顾初月,本皇子最讨厌别人撒谎,你最好跟本皇子说实话。” 顾初月低头,看着自己绣鞋上的东珠,“大皇子,真的是我一意孤行来找你谈这件事情的,和表姐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错怪小姐。” 见她不敢抬头的样子,裴乔更加认定她是在撒谎,所以才这般心虚。 顾初月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扬唇一笑,却又迅速落了下来,适时道:“大皇子,你若是对表姐当真有情义,便在明日午后来学士府同她面对面讲清楚,免得她日夜思慕不停,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表姐是那样单纯的一个人,你怎能负了她?” 说完,顾初月转身便走。 珍珠却叹了口气,匆匆说了一句话,便转身跟了过去。 裴乔眯了眯眼睛,看着远去的主仆二人。 那丫鬟刚刚说:“明日是个大好的日子,老爷会宣布一件大好的事情,关乎表小姐认祖归宗的终身大事,大皇子明日若是过来,定会喜上加喜。” 裴乔细细地回想这丫鬟说的话,“认祖归宗,终身大事,喜事……” 他轻喃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暗潮翻涌,沉声道:“回宫,回宫!” “是。” 另一边,顾初月她们也没有走远,而是躲到了云鹤轩的门后,悄咪咪探头观察着外面的动向,见裴乔带着一行人离开,这才直起腰身走了出来。 珍珠看着那队人慢慢消失不见,不解道:“小姐刚刚为何表现的如此可怜?奴婢瞧着跟快哭了似的。” 顾初月顺手从珍珠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果子,“显得我和文丝娆关系好呗,文丝娆不是喜欢当小白花吗?那我就只能也走小白花儿的路喽,让她无路可走,露出真面目,看她还怎么装相。” “那小姐,为何要让奴婢说那段话?还那样匆匆,要不是奴婢在来的路上练了好几遍,奴婢根本说不清楚,哎呦,在大皇子面前撒谎,奴婢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又掏了一颗扔进嘴里,“裴乔和文丝娆都把对方当成了大鱼,听了不少漂亮话,谁不想早早看看结果,验收合格,才好开始下一步不是?” 珍珠有点糊涂,“那小姐怎么确定明日大皇子会来?” 她转身,往正屋方向走着,“皇室有个毛病,最让人不喜,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啊?” 她淡淡勾唇,“多疑,疑心重,大皇子未把文丝娆,只当成了文丝娆,所以万事只有亲眼所见,他才会相信,况且,她也怕文丝娆会做出什么事情,坏了他的名声,明日若来,还可以安抚安抚文丝娆的情绪,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啊。” 最后一个音落,也走到了云鹤轩正屋的门口,丫鬟自两侧掀开帘栊,“顾大小姐请。” 顾初月进了正屋,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屋中温暖如春,老人家在交谈着,不知说到了什么,相视一笑氛围融洽,她心中一片安宁,习惯地伸出左手去盘子里抓松子,另一边侧头和二妹妹说话。 只是她这次抓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抓到,一转头,发现盘子里是空空如也,倒是一旁,堆了一小堆儿的松子壳。 她了然,定是大魔王越剥越熟练,然后把松子都给她剥了。 她喜滋滋地伸出了手,“呐,给我吧。” 言闻一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视线缓缓落在她伸出的掌心上,白里透粉,软软嫩嫩却也不失纤细。 少年的眼底,冰霜席卷。 顾初月的手指微蜷,犹豫地收回了手,小心道:“一一,你咋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不过出去了一刻钟,也就一刻钟,怎么就这样了? 言闻一并未理会她,而是淡漠地移开了视线,在她的视线下缓缓张开了手,里面是一小撮褐色的齑粉。 “???”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像是…… “是松子。” 顾初月回过头,就听顾芳菲又道:“是松子。” “什么?” 顾芳菲将自己另一侧的松子端起,放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轻声道:“刚刚不知这闻一表哥是怎么了,吃了不少的松子不说,还将剩下的攥在手心,成了刚刚那样子。” 她一听,默默往二妹妹身边移了移,大魔王的脾气就像是座火山,不爆发的时候你在山脚别说烤火了,烤肉都没没事儿,但是一旦爆发,那岩浆分分钟把人吞没。 顾芳菲见大姐姐靠了过来,便将手边的糕点都移了过去,和她头挨头的说起了悄悄话。 上首,两位老夫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决定出发去宋国公府。 顾初月也跟着一起起身,只是刚出正屋,就觉得后脖领像是被人给拽住了似的,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拎到了一旁。 (本章完) 第696章 压岁钱给谁(5) 第696章压岁钱给谁(5) “???”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像是…… “是松子。” 顾初月回过头,就听顾芳菲又道:“是松子。” “什么?” 顾芳菲将自己端起,放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轻声道:“刚刚不知这闻一表哥是怎么了,吃了不少的松子不说,还将剩下的攥在手心,成了刚刚那样子。” 她一听,默默往二妹妹身边移了移,大魔王的脾气就像是座火山,不爆发的时候你在山脚别说烤火了,烤肉都没没事儿,但是一旦爆发,那岩浆分分钟把人吞没。 顾芳菲见大姐姐靠了过来,便将手边的糕点都移了过去,和她头挨头的说起了悄悄话。 上首,两位老夫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决定出发去宋国公府。 顾初月也跟着一起起身,只是刚出正屋,就觉得后脖领像是被人给拽住了似的,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拎到了一旁。 她不敢出声,只好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直到后背贴上了一硬邦邦地物什,她这才松手。 言闻一用手臂横在红柱上,隔开了小姑娘和冰凉的圆柱,知道这是偏公众的场合,并未再靠近,只是冷冷道:“你刚刚和裴乔说了些什么?” 顾初月:“……你把我叫到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哦~” 她忽然想起了大魔王的老醋缸属性,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言闻一的脸色越来越黑,这才憋着心里的那股子笑意,伸手为他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襟,“我和大皇子又不熟,能说什么呀?” 言闻一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说出去了一刻钟?” 她无奈道:“真的没说什么,不过是邀请大皇子明日来学士府做客罢了,除此之外,我可半句多的话都没跟他说,你要相信我啊!” 言闻一沉声道:“邀请他去学士府……做客?” 提起这,顾初月就忍不住兴奋,“一场好戏即将开演,台上人齐了,才更好看嘛,对了……” 她拂着少年衣襟的手忽然攥了拳,耳边响起来之前老爹对她说的各种对言闻一不满的话,“一一呀,现在有个问题,关乎于你我的终身大事!”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是掷地有声。 言闻一见小姑娘这样子,唇角勾起了抹笑意,抬手便握住了小姑娘落在自己衣襟上的小拳头,“你说。” 她小心地看着他,“你觉得,我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闻一捏了下她的脸,“你想说什么,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那我可就直说了啊。” “那次你们一起喝茶,爹爹对你确实很满意,因为你的言行举止学问礼仪都超过了他的预想期,不过……后来他也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消息,比如和风花雪月的皓月有一腿之类的事情呀……” 她缓缓叹了口气:“总得来说,便是对你……不怎么满意,谁让你招惹到了那皓月呢?消息到底怎么传的满城风雨,你应该心里有数,不过,我爹爹心里的数可和你的不一样,他现在是认定了你就是一个风流浪子,因为有点姿色便四处沾花惹草。” 言闻一垂眸,看着小姑娘灵动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除了卿卿这朵小娇花以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大魔王难得说甜言蜜语,顾初月听了高兴,不过还是道:“这些话你留着跟我爹爹去说吧。” 言闻一用余光看四周无人,便俯首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用她额头相抵,垂眸便可将她的笑靥美颜尽收眼底,就连气息,都变得撩人了许多。 但是—— 顾初月却觉得害羞极了,哪怕四周无人,这也是言国公府老夫人的院子呀,万一、万一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她伸出手,微微抵住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一些,却怎么都推不动,最后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人家给拽住了。 她小小声道:“你明日,要不要也来学士府拜访一下我爹爹?他喜欢喝茶,喜欢笔墨纸砚名人字画,你看着拿一些作为礼物,想让我爹爹态度改观,必定要心诚则行,不然,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还有两年便及笄,虽然祖母答应你了,但若是爹爹有意阻拦,祖母也不可能完全不顾爹爹的意见把我嫁给你,所以,你明白了吗?”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认真分析的模样,没忍住将她搂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呢喃:“一切尽如卿卿所愿。” 少年温凉的嗓音就在耳边,淡淡的冷莲香将她包围,惹得她好一阵的脸红心跳,真真是跟画本子的祸水似的。 她就是被美色迷的晕头转向的大王,就差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只是美色当前,她要是还保持的住,那怎么可能? 她手笔用力,退出了少年的手掌,转而缓缓搂住了少年的腰身,笑嘻嘻道:“那你明日早点来,我们一起用早膳呀,和爹爹见过面后,便留下来用个午膳,若是幸运,还能看一场痛快的大戏呢。” 言闻一迁就她,“好。” 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她刚要说些什么,便从远处听到一声呼唤: “小姐,小姐您在哪呀?” 是珍珠的声音。 顾初月立刻退出了言闻一的怀抱里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就看到珍珠急的不行的样子。 珍珠一看见小姐,就跑了上去,“小姐,您怎么还没走啊,老夫人她们都要出花园了。” 她一听,也怕祖母发现自己和大魔王不在,连忙提裙就要跑,可刚跑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大魔王依旧倚在柱子旁,尽是云淡风轻。 她慌忙地跑了过去,“一一啊,现在不是慢悠悠的时候了,你快点吧,若是被两位老夫人发现只有我们不在队伍里,别人不定又会怎么想。” 说完,又叮嘱了两句,便转身就跑。 一开始是拉着珍珠跑,但没跑多远体力便跟不上了,变成了珍珠拉着她跑。 两人一路小跑,终于看到了前面的队伍,调整呼吸连忙跟了上去。 本就因大姐姐不在而四周张望的顾芳菲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瞧见了气喘吁吁的顾初月,便停住了步子往回走,“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 第697章 压岁钱给谁(6) 第697章压岁钱给谁(6) 她缓缓叹了口气:“总得来说,便是对你……不怎么满意,谁让你招惹到了那皓月呢?消息到底怎么传的满城风雨,你应该心里有数,不过,我爹爹心里的数可和你的不一样,他现在是认定了你就是一个风流浪子,因为有点姿色便四处沾花惹草。” 言闻一垂眸,看着小姑娘灵动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除了卿卿这朵小娇花以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大魔王难得说甜言蜜语,顾初月听了高兴,不过还是道:“这些话你留着跟我爹爹去说吧。” 言闻一用余光看四周无人,便俯首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用她额头相抵,垂眸便可将她的笑靥美颜尽收眼底,就连气息,都变得撩人了许多。 但是—— 顾初月却觉得害羞极了,哪怕四周无人,这也是言国公府老夫人的院子呀,万一、万一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她伸出手,微微抵住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一些,却怎么都推不动,最后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人家给拽住了。 她小小声道:“你明日,要不要也来学士府拜访一下我爹爹?他喜欢喝茶,喜欢笔墨纸砚名人字画,你看着拿一些作为礼物,想让我爹爹态度改观,必定要心诚则行,不然,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还有两年便及笄,虽然祖母答应你了,但若是爹爹有意阻拦,祖母也不可能完全不顾爹爹的意见把我嫁给你,所以,你明白了吗?”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认真分析的模样,没忍住将她搂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呢喃:“一切尽如卿卿所愿。” 少年温凉的嗓音就在耳边,淡淡的冷莲香将她包围,惹得她好一阵的脸红心跳,真真是跟画本子的祸水似的。 她就是被美色迷的晕头转向的大王,就差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只是美色当前,她要是还保持的住,那怎么可能? 她手笔用力,退出了少年的手掌,转而缓缓搂住了少年的腰身,笑嘻嘻道:“那你明日早点来,我们一起用早膳呀,和爹爹见过面后,便留下来用个午膳,若是幸运,还能看一场痛快的大戏呢。” 言闻一迁就她,“好。” 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她刚要说些什么,便从远处听到一声呼唤: “小姐,小姐您在哪呀?” 是珍珠的声音。 顾初月立刻退出了言闻一的怀抱里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就看到珍珠急的不行的样子。 珍珠一看见小姐,就跑了上去,“小姐,您怎么还没走啊,老夫人她们都要出花园了。” 她一听,也怕祖母发现自己和大魔王不在,连忙提裙就要跑,可刚跑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大魔王依旧倚在柱子旁,尽是云淡风轻。 她慌忙地跑了过去,“一一啊,现在不是慢悠悠的时候了,你快点吧,若是被两位老夫人发现只有我们不在队伍里,别人不定又会怎么想。” 说完,又叮嘱了两句,便转身就跑。 一开始是拉着珍珠跑,但没跑多远体力便跟不上了,变成了珍珠拉着她跑。 两人一路小跑,终于看到了前面的队伍,调整呼吸连忙跟了上去。 本就因大姐姐不在而四周张望的顾芳菲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瞧见了气喘吁吁的顾初月,便停住了步子往回走,“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刚刚把装着果子的荷包不小心掉了,在云鹤轩找了一阵子,这才来迟了。” “不迟不迟,现下还没到大门口呢,怎么会迟?大姐姐,咱们快走吧。” “好。” 顾初月和二妹妹一起跟在队伍后面,倒也没有被落下,只是…… 她倒是跟上来了,那大魔王去哪了? 不会还在原地发呆吧? 她有些担心,前面一群人看不清,便想着回头看看,哪知一回头,直接撞上了一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捂着额头道歉,可领子却被从身后拎了起来,一抬头,就瞧见言闻一垂眸看着自己,眸中不满了笑意。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言闻一脸上的笑容在慢慢变淡,又恢复了以往的冷脸,她不解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 “还望言大少爷自重。” 接着,她便感觉后领一松,胳膊被人拉住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高悬的冬阳下,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一阵恍惚间,这人的轮廓有些模糊,却实在眼熟。 最后,她颤抖着出声:“爹、爹爹?!” “噗哧。” 一旁,顾芳菲没忍住笑声:“大姐姐是眼花了不成,什么爹爹呀,这时兄长。” 顾初月一听,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人,小脸好一阵的发热,“是我眼花了、眼花了,呵呵……” 将大哥认成了自家老爹,她是有多心虚啊! 还是在二妹妹面前,丢人啊丢人啊…… 她拉着二妹妹连忙钻入人群,逃到了两位长辈身边。 原地,只剩下顾青绍和言闻一两人。 言闻一微微蜷着刚刚触过小姑娘的手掌,沉沉的笑了声,便准备越过顾青绍,跟上去,却被伸臂拦了去路。 顾青绍依旧看着前方,收回了平日里的温润,露出了古板之相,“你和初月虽已交换庚帖,但两家老人长辈,并未正式谈论过这件事情,是否作数,还是另说,言大少爷身为男子,若是未受过先生传教礼仪礼法,那青绍,愿意为你介绍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束脩方面,也不必你劳心,毕竟只有学过礼法之后,言大少爷怕是才会懂得何为‘羞愧’二字。” 言闻一嗤笑了声,“半年未回府,你怎知两家长辈未正式谈论过我同卿卿的婚事?”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拂开了他的手臂,恣意离开。 顾青绍被拂开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 ?最近的复制好像有点问题,我看看可能会改 ? ???? (本章完) 第698章 压岁钱给谁(7) 第698章压岁钱给谁(7) 她了然,定是大魔王越剥越熟练,然后把松子都给她剥了。 她喜滋滋地伸出了手,“呐,给我吧。” 言闻一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视线缓缓落在她伸出的掌心上,白里透粉,软软嫩嫩却也不失纤细。 少年的眼底,冰霜席卷。 顾初月的手指微蜷,犹豫地收回了手,小心道:“一一,你咋了?”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不过出去了一刻钟,也就一刻钟,怎么就这样了? 言闻一并未理会她,而是淡漠地移开了视线,在她的视线下缓缓张开了手,里面是一小撮褐色的齑粉。 “???”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像是…… “是松子。” 顾初月回过头,就听顾芳菲又道:“是松子。” “什么?” 顾芳菲将自己另一侧的松子端起,放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轻声道:“刚刚不知这闻一表哥是怎么了,吃了不少的松子不说,还将剩下的攥在手心,成了刚刚那样子。” 她一听,默默往二妹妹身边移了移,大魔王的脾气就像是座火山,不爆发的时候你在山脚别说烤火了,烤肉都没没事儿,但是一旦爆发,那岩浆分分钟把人吞没。 顾芳菲见大姐姐靠了过来,便将手边的糕点都移了过去,和她头挨头的说起了悄悄话。 上首,两位老夫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决定出发去宋国公府。 顾初月也跟着一起起身,只是刚出正屋,就觉得后脖领像是被人给拽住了似的,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拎到了一旁。 她不敢出声,只好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直到后背贴上了一硬邦邦地物什,她这才松手。 言闻一用手臂横在红柱上,隔开了小姑娘和冰凉的圆柱,知道这是偏公众的场合,并未再靠近,只是冷冷道:“你刚刚和裴乔说了些什么?” 顾初月:“……你把我叫到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哦~” 她忽然想起了大魔王的老醋缸属性,没忍住笑出声来。 见言闻一的脸色越来越黑,这才憋着心里的那股子笑意,伸手为他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襟,“我和大皇子又不熟,能说什么呀?” 言闻一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说出去了一刻钟?” 她无奈道:“真的没说什么,不过是邀请大皇子明日来学士府做客罢了,除此之外,我可半句多的话都没跟他说,你要相信我啊!” 言闻一沉声道:“邀请他去学士府……做客?” 提起这,顾初月就忍不住兴奋,“一场好戏即将开演,台上人齐了,才更好看嘛,对了……” 她拂着少年衣襟的手忽然攥了拳,耳边响起来之前老爹对她说的各种对言闻一不满的话,“一一呀,现在有个问题,关乎于你我的终身大事!”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是掷地有声。 言闻一见小姑娘这样子,唇角勾起了抹笑意,抬手便握住了小姑娘落在自己衣襟上的小拳头,“你说。” 她小心地看着他,“你觉得,我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闻一捏了下她的脸,“你想说什么,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那我可就直说了啊。” “那次你们一起喝茶,爹爹对你确实很满意,因为你的言行举止学问礼仪都超过了他的预想期,不过……后来他也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消息,比如和风花雪月的皓月有一腿之类的事情呀……” 她缓缓叹了口气:“总得来说,便是对你……不怎么满意,谁让你招惹到了那皓月呢?消息到底怎么传的满城风雨,你应该心里有数,不过,我爹爹心里的数可和你的不一样,他现在是认定了你就是一个风流浪子,因为有点姿色便四处沾花惹草。” 言闻一垂眸,看着小姑娘灵动的表情,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除了卿卿这朵小娇花以外,谁都入不了我的眼。” 大魔王难得说甜言蜜语,顾初月听了高兴,不过还是道:“这些话你留着跟我爹爹去说吧。” 言闻一用余光看四周无人,便俯首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用她额头相抵,垂眸便可将她的笑靥美颜尽收眼底,就连气息,都变得撩人了许多。 但是—— 顾初月却觉得害羞极了,哪怕四周无人,这也是言国公府老夫人的院子呀,万一、万一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她伸出手,微微抵住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一些,却怎么都推不动,最后两只手的手腕都被人家给拽住了。 她小小声道:“你明日,要不要也来学士府拜访一下我爹爹?他喜欢喝茶,喜欢笔墨纸砚名人字画,你看着拿一些作为礼物,想让我爹爹态度改观,必定要心诚则行,不然,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还有两年便及笄,虽然祖母答应你了,但若是爹爹有意阻拦,祖母也不可能完全不顾爹爹的意见把我嫁给你,所以,你明白了吗?”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认真分析的模样,没忍住将她搂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呢喃:“一切尽如卿卿所愿。” 少年温凉的嗓音就在耳边,淡淡的冷莲香将她包围,惹得她好一阵的脸红心跳,真真是跟画本子的祸水似的。 她就是被美色迷的晕头转向的大王,就差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只是美色当前,她要是还保持的住,那怎么可能? 她手笔用力,退出了少年的手掌,转而缓缓搂住了少年的腰身,笑嘻嘻道:“那你明日早点来,我们一起用早膳呀,和爹爹见过面后,便留下来用个午膳,若是幸运,还能看一场痛快的大戏呢。” 言闻一迁就她,“好。” 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她刚要说些什么,便从远处听到一声呼唤: “小姐,小姐您在哪呀?” 是珍珠的声音。 顾初月立刻退出了言闻一的怀抱里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就看到珍珠急的不行的样子。 珍珠一看见小姐,就跑了上去,“小姐,您怎么还没走啊,老夫人她们都要出花园了。” 她一听,也怕祖母发现自己和大魔王不在,连忙提裙就要跑,可刚跑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大魔王依旧倚在柱子旁,尽是云淡风轻。 (本章完) 第699章 压岁钱给谁(8) 第699章压岁钱给谁(8) 言闻一迁就她,“好。” 得到少年肯定的回答,她刚要说些什么,便从远处听到一声呼唤: “小姐,小姐您在哪呀?” 是珍珠的声音。 顾初月立刻退出了言闻一的怀抱里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就看到珍珠急的不行的样子。 珍珠一看见小姐,就跑了上去,“小姐,您怎么还没走啊,老夫人她们都要出花园了。” 她一听,也怕祖母发现自己和大魔王不在,连忙提裙就要跑,可刚跑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大魔王依旧倚在柱子旁,尽是云淡风轻。 她慌忙地跑了过去,“一一啊,现在不是慢悠悠的时候了,你快点吧,若是被两位老夫人发现只有我们不在队伍里,别人不定又会怎么想。” 说完,又叮嘱了两句,便转身就跑。 一开始是拉着珍珠跑,但没跑多远体力便跟不上了,变成了珍珠拉着她跑。 两人一路小跑,终于看到了前面的队伍,调整呼吸连忙跟了上去。 本就因大姐姐不在而四周张望的顾芳菲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瞧见了气喘吁吁的顾初月,便停住了步子往回走,“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顾初月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刚刚把装着果子的荷包不小心掉了,在云鹤轩找了一阵子,这才来迟了。” “不迟不迟,现下还没到大门口呢,怎么会迟?大姐姐,咱们快走吧。” “好。” 顾初月和二妹妹一起跟在队伍后面,倒也没有被落下,只是…… 她倒是跟上来了,那大魔王去哪了? 不会还在原地发呆吧? 她有些担心,前面一群人看不清,便想着回头看看,哪知一回头,直接撞上了一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捂着额头道歉,可领子却被从身后拎了起来,一抬头,就瞧见言闻一垂眸看着自己,眸中不满了笑意。 她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言闻一脸上的笑容在慢慢变淡,又恢复了以往的冷脸,她不解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 “还望言大少爷自重。” 接着,她便感觉后领一松,胳膊被人拉住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高悬的冬阳下,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一阵恍惚间,这人的轮廓有些模糊,却实在眼熟。 最后,她颤抖着出声:“爹、爹爹?!” “噗哧。” 一旁,顾芳菲没忍住笑声:“大姐姐是眼花了不成,什么爹爹呀,这时兄长。” 顾初月一听,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人,小脸好一阵的发热,“是我眼花了、眼花了,呵呵……” 将大哥认成了自家老爹,她是有多心虚啊! 还是在二妹妹面前,丢人啊丢人啊…… 她拉着二妹妹连忙钻入人群,逃到了两位长辈身边。 原地,只剩下顾青绍和言闻一两人。 言闻一微微蜷着刚刚触过小姑娘的手掌,沉沉的笑了声,便准备越过顾青绍,跟上去,却被伸臂拦了去路。 顾青绍依旧看着前方,收回了平日里的温润,露出了古板之相,“你和初月虽已交换庚帖,但两家老人长辈,并未正式谈论过这件事情,是否作数,还是另说,言大少爷身为男子,若是未受过先生传教礼仪礼法,那青绍,愿意为你介绍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束脩方面,也不必你劳心,毕竟只有学过礼法之后,言大少爷怕是才会懂得何为‘羞愧’二字。” 言闻一嗤笑了声,“半年未回府,你怎知两家长辈未正式谈论过我同卿卿的婚事?”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拂开了他的手臂,恣意离开。 顾青绍被拂开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马车上。 王氏打开车窗,“常妈妈,我们离宋国公府,还有多远?” 常妈妈看了看四周的建筑,估摸道:“再过一条街,许是就到了。” 王氏提一听,更加坐立难安。 顾芳菲贴心地递上了帕子,“娘亲,您这是怎么了?马车里也不热呀,怎出了这多的汗?” 王氏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看着倾国倾城优秀懂事的女儿,心中的担忧接连涌来,“菲儿,娘突然想起之前有位教导过你的先生今年和亲戚一起在都城过年,师恩重如山,于情于理,你都要去拜访一二,这样吧,你随着常妈妈回去准备准备,去拜访一下先生吧,好不好?” 顾芳菲笑道:“娘亲,咱们都快到宋国公府了,我如何能临阵离开?再者,娘亲是不是忘记原先的时间安排了?您不是说待初五或是初六的时候再去拜访先生们吗?毕竟忠勇公府和顾学士府的亲戚已经拜访不过来了。” 顾青绍点点头,“这是母亲的原话。” 王氏的视线飘忽向下,蓦地又坐正了,“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就在昨日,娘亲莫不是最近过年太忙碌,给忘记了吧?想来也是,最近府中事务繁忙,娘亲总是熬到很晚都不休息,女儿有次睡不着出去看星星,便瞧见娘亲屋里的烛台还是亮着的,女儿听芙蕖说,那烛台一直到深夜才熄。” 顾芳菲往王氏身边坐了坐,轻轻挽住了王氏的手臂,“娘亲,就如常妈妈所说,女儿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学着管理府中事务了,娘亲若是忙不过来,不如让女儿一同帮忙吧,也能减轻些娘亲肩上的胆子,可好?” 王氏听了很是欣慰,拍了拍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女儿的手,“菲儿,你有这个心,我便已经知足了,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自打小姐刚刚进——” 话音未落,王氏的脸色忽然一变,就连唇角的微微弧度都如破败秋叶一般落了下去。 王氏在低头的一刹那,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顾青绍,只见他脸色如常,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 顾芳菲不清楚是怎么了,只觉得兄长和娘亲怎么都如此奇怪? “娘亲,您刚刚怎么说一半便不说了,什么小姐呀?” 王氏再抬头时,又是原先那副没有丝毫破绽 (本章完) 第700章 压岁钱给谁(9) 第700章压岁钱给谁(9) 马车上。 王氏打开车窗,“常妈妈,我们离宋国公府,还有多远?” 常妈妈看了看四周的建筑,估摸道:“再过一条街,许是就到了。” 王氏提一听,更加坐立难安。 顾芳菲贴心地递上了帕子,“娘亲,您这是怎么了?马车里也不热呀,怎出了这多的汗?” 王氏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看着倾国倾城优秀懂事的女儿,心中的担忧接连涌来,“菲儿,娘突然想起之前有位教导过你的先生今年和亲戚一起在都城过年,师恩重如山,于情于理,你都要去拜访一二,这样吧,你随着常妈妈回去准备准备,去拜访一下先生吧,你今日收到的诸多赞赏,都离不开先生的教导。” 顾芳菲笑道:“娘亲,咱们都快到宋国公府了,我如何能临阵离开?再者,娘亲是不是忘记原先的时间安排了?您不是说待初五或是初六的时候再去拜访先生们吗?毕竟忠勇公府和顾学士府的亲戚已经拜访不过来了。” 顾青绍点点头,“这是母亲的原话。” 王氏的视线飘忽向下,蓦地又坐正了,“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就在昨日,娘亲莫不是最近过年太忙碌,给忘记了吧?想来也是,最近府中事务繁忙,娘亲总是熬到很晚都不休息,女儿有次睡不着出去看星星,便瞧见娘亲屋里的烛台还是亮着的,女儿听芙蕖说,那烛台一直到深夜才熄。” 顾芳菲往王氏身边坐了坐,轻轻挽住了王氏的手臂,“娘亲,就如常妈妈所说,女儿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学着管理府中事务了,娘亲若是忙不过来,不如让女儿一同帮忙吧,也能减轻些娘亲肩上的胆子,可好?” 王氏听了很是欣慰,拍了拍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女儿的手,“菲儿,你有这个心,我便已经知足了,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自打小姐刚刚进——” 话音未落,王氏的脸色忽然一变,就连唇角的微微弧度都如破败秋叶一般落了下去。 王氏在低头的一刹那,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顾青绍,只见他脸色如常,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 顾芳菲不清楚是怎么了,只觉得兄长和娘亲怎么都如此奇怪? “娘亲,您刚刚怎么说一半便不说了,什么小姐呀?” 王氏再抬头时,又是原先那副没有丝毫破绽的笑容,“你听错了,娘说的是你大姐姐,就如你那时所说,你大姐姐占长占嫡,若真要帮衬着管理府中事务,于情于理,也该是你大姐姐,你啊,还早了些。” 顾芳菲低下了头,“娘亲,我只比大姐姐小了半岁,我也可以学习管理府内的事务了,还是不要麻烦大姐姐了……” 王氏难得见自己女儿在府中掌权事务上这样上心的样子,“菲儿,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之前一提到管理府中事务的事情你都是万般推脱的,怎么今日倒是主动提起?” 她抿唇一笑,“大姐姐最近承担的太多了,那些事情我帮不上忙,这些内务事总不能再让她劳心费力。” 王氏摸了摸她的脸,“菲儿疼惜嫡姐,娘很是欣慰,娘刚刚是跟你看开玩笑的,这府里的事务娘还照顾得来,无需你们姐妹任何一人操心,你还小,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将年后的课程学好,温故知新,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年后的补拙课程可不能马虎,知道了吗?” 顾芳菲听到那些课程微微咬住了下唇,依旧是乖巧的点头,“我会努力的,娘亲请放心。” “菲儿的努力娘一直看在眼里,八雅功课在咱们这样的世家大族里有多重要,娘相信菲儿也是明白的,不过,有一句话,娘还是要提醒菲儿,万事面面,人们最先注意到的,唯有第一名,这八雅虽不像什么竞技比赛,年年开战,但这张分数表,一直存在于各位先生和世家夫人的心里,孰为胜者孰为败者,他们心里面都清楚的很,菲儿若是有着无可比拟的优秀,娘的脸上也增光不是?” 顾芳菲看到了王氏脸上的期盼神色,脑海中的任何话在这一刻都被她重新封回了心底,她唯有点头,一如以往的十几年生活中一样,说着每次都不变分毫的话语:“我知道了,娘亲。” 王氏满意极了,“现下你哥哥也回来了,若是平日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菲儿啊,你要好好向哥哥学习,年纪轻轻变瘦状元之位,除了天赋,也少不了努力,正是因你哥哥懂得这个道理,才成就了咱们学士府连续祖孙三代皆在十七岁时成为状元郎的传奇。” 顾芳菲望着兄长的目光满是崇敬,“我会努力的,娘亲。” “你向来乖巧,别家夫人都羡慕我羡慕的不得了,说我养了一个好女儿,你这样懂事,娘心里着实是高兴。” 她看着王氏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娘亲放心,我会努力的,兄长,日后菲儿可能要时常叨唠你了。” 顾青绍温声道:“你有上进心,为兄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母亲,年后怕是少不了走亲访友,远在外州远城的亲戚按照往年都是年后才来都城拜访,菲儿的功课紧张,怕是一旦开课便脱不得身,不如让她趁着过年的机会,和闺中姐妹们一起出去游玩热闹几日,母亲觉得如何?” 王氏摆了摆帕子,“绍儿,不是娘不让你妹妹出去同姐妹们一起,只是这都城的年你又不是不清楚,来往各国人士,什么人没有啊?若是有不知菲儿身份或是同咱们家为政敌的不怀好心,这危险防不胜防,娘如何能放心让她出去,再说了,菲儿不喜热闹,也不喜欢去街道集市或去走亲访友,是不是啊菲儿?” 顾芳菲垂着眼帘,轻轻应了一声,“娘亲所言极是。”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民间都说闷声发大财,这功课如何不是财富?现下不随意出去招摇,年后在宴会花会之类的场合一亮相,如何不是这个道理?” (本章完) 第701章 压岁钱给谁(10) 第701章压岁钱给谁(10) 顾芳菲往王氏身边坐了坐,轻轻挽住了王氏的手臂,“娘亲,就如常妈妈所说,女儿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学着管理府中事务了,娘亲若是忙不过来,不如让女儿一同帮忙吧,也能减轻些娘亲肩上的胆子,可好?” 王氏听了很是欣慰,拍了拍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女儿的手,“菲儿,你有这个心,我便已经知足了,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自打小姐刚刚进——” 话音未落,王氏的脸色忽然一变,就连唇角的微微弧度都如破败秋叶一般落了下去。 王氏在低头的一刹那,下意识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顾青绍,只见他脸色如常,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 顾芳菲不清楚是怎么了,只觉得兄长和娘亲怎么都如此奇怪? “娘亲,您刚刚怎么说一半便不说了,什么小姐呀?” 王氏再抬头时,又是原先那副没有丝毫破绽的笑容,“你听错了,娘说的是你大姐姐,就如你那时所说,你大姐姐占长占嫡,若真要帮衬着管理府中事务,于情于理,也该是你大姐姐,你啊,还早了些。” 顾芳菲低下了头,“娘亲,我只比大姐姐小了半岁,我也可以学习管理府内的事务了,还是不要麻烦大姐姐了……” 王氏难得见自己女儿在府中掌权事务上这样上心的样子,“菲儿,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之前一提到管理府中事务的事情你都是万般推脱的,怎么今日倒是主动提起?” 她抿唇一笑,“大姐姐最近承担的太多了,那些事情我帮不上忙,这些内务事总不能再让她劳心费力。” 王氏摸了摸她的脸,“菲儿疼惜嫡姐,娘很是欣慰,娘刚刚是跟你看开玩笑的,这府里的事务娘还照顾得来,无需你们姐妹任何一人操心,你还小,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将年后的课程学好,温故知新,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年后的补拙课程可不能马虎,知道了吗?” 顾芳菲听到那些课程微微咬住了下唇,依旧是乖巧的点头,“我会努力的,娘亲请放心。” “菲儿的努力娘一直看在眼里,八雅功课在咱们这样的世家大族里有多重要,娘相信菲儿也是明白的,不过,有一句话,娘还是要提醒菲儿,万事面面,人们最先注意到的,唯有第一名,这八雅虽不像什么竞技比赛,年年开战,但这张分数表,一直存在于各位先生和世家夫人的心里,孰为胜者孰为败者,他们心里面都清楚的很,菲儿若是有着无可比拟的优秀,娘的脸上也增光不是?” 顾芳菲看到了王氏脸上的期盼神色,脑海中的任何话在这一刻都被她重新封回了心底,她唯有点头,一如以往的十几年生活中一样,说着每次都不变分毫的话语:“我知道了,娘亲。” 王氏满意极了,“现下你哥哥也回来了,若是平日功课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菲儿啊,你要好好向哥哥学习,年纪轻轻变瘦状元之位,除了天赋,也少不了努力,正是因你哥哥懂得这个道理,才成就了咱们学士府连续祖孙三代皆在十七岁时成为状元郎的传奇。” 顾芳菲望着兄长的目光满是崇敬,“我会努力的,娘亲。” “你向来乖巧,别家夫人都羡慕我羡慕的不得了,说我养了一个好女儿,你这样懂事,娘心里着实是高兴。” 她看着王氏脸上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娘亲放心,我会努力的,兄长,日后菲儿可能要时常叨唠你了。” 顾青绍温声道:“你有上进心,为兄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母亲,年后怕是少不了走亲访友,远在外州远城的亲戚按照往年都是年后才来都城拜访,菲儿的功课紧张,怕是一旦开课便脱不得身,不如让她趁着过年的机会,和闺中姐妹们一起出去游玩热闹几日,母亲觉得如何?” 王氏摆了摆帕子,“绍儿,不是娘不让你妹妹出去同姐妹们一起,只是这都城的年你又不是不清楚,来往各国人士,什么人没有啊?若是有不知菲儿身份或是同咱们家为政敌的不怀好心,这危险防不胜防,娘如何能放心让她出去,再说了,菲儿不喜热闹,也不喜欢去街道集市或去走亲访友,是不是啊菲儿?” 顾芳菲垂着眼帘,轻轻应了一声,“娘亲所言极是。”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民间都说闷声发大财,这功课如何不是财富?现下不随意出去招摇,年后在宴会花会之类的场合一亮相,如何不是这个道理?” 顾芳菲浅笑安然,“娘亲说的有理。” 王氏一听,笑的像朵花儿一样。 顾青绍见此,淡淡移开了视线,伸手推开了车窗,撩起了帘帐,清风徐来,缓缓闭上了眸子。 马车渐渐停住了。 车夫在外面一吆喝:“老夫人,宋国公府到了。” 顾初月本是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立刻便睁开了眸子,水杏眸中不见半分迷糊,多是清明。 “祖母,宋国公府到了。” 顾老夫人微微睁开了眸子,“好,走吧。” 说着,她便先下了马车,站在步梯旁准备将祖母扶下来,只是还未等她伸手,余光便看到王氏走了过来,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让位置。 言老夫人也被裴氏和黄氏扶了下来,两位老夫人并齐走着,身边有各自的儿媳扶着。 站在大门口已经等候迎接的赵氏见此,连连上前迎接,“终于盼来了两位老夫人,母亲已经在府里等不及了。” 言老夫人笑道:“我那老姐姐还是这般心急,外面这般的冷,也亏你受得住,走走,咱们还是快快进去吧。” 说着,一行人便踏进了宋国公府。 穿过花园假山,松树之上琉璃灯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拱桥上围着绸布点饰,湖面上散落着的的莲花巧夺天工,花瓣随风而动可是妙丽,可见是花了大心思装饰的,处处景观着实让人耳目一新。 随着一行人入了宋老夫人的住处,正屋之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富丽堂皇,可细细再看,却又不少诗情画意。 (本章完) 第702章 压岁钱给谁(11) 第702章压岁钱给谁(11) 顾芳菲浅笑安然,“娘亲说的有理。” 王氏一听,笑的像朵花儿一样。 顾青绍见此,淡淡移开了视线,伸手推开了车窗,撩起了帘帐,清风徐来,缓缓闭上了眸子。 马车渐渐停住了。 车夫在外面一吆喝:“老夫人,宋国公府到了。” 顾初月本是昏昏欲睡,一听这话立刻便睁开了眸子,水杏眸中不见半分迷糊,多是清明。 “祖母,宋国公府到了。” 顾老夫人微微睁开了眸子,“好,走吧。” 说着,她便先下了马车,站在步梯旁准备将祖母扶下来,只是还未等她伸手,余光便看到王氏走了过来,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让位置。 言老夫人也被裴氏和黄氏扶了下来,两位老夫人并齐走着,身边有各自的儿媳扶着。 站在大门口已经等候迎接的赵氏见此,连连上前迎接,“终于盼来了两位老夫人,母亲已经在府里等不及了。” 言老夫人笑道:“我那老姐姐还是这般心急,外面这般的冷,也亏你受得住,走走,咱们还是快快进去吧。” 说着,一行人便踏进了宋国公府。 穿过花园假山,松树之上琉璃灯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拱桥上围着绸布点饰,湖面上散落着的的莲花巧夺天工,花瓣随风而动可是妙丽,可见是花了大心思装饰的,处处景观着实让人耳目一新。 随着一行人入了宋老夫人的住处,正屋之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富丽堂皇,可细细再看,却又不少诗情画意。 宋老夫人高坐上首,虽满头银丝但胜在面色红润,许是为了迎合过年,穿了一身暗红色铺绣金丝玉梅褂子,整个人更显神采奕奕。 瞧见老姐妹来了,宋老夫人主动起身迎接,拉着两位老夫人一同落座,笑呵呵不停:“总算把你们给盘来了了。” 话音刚落,裴氏一个眼神,这些小辈儿们便适时行礼,看着这么多孩子如此乖巧,宋老夫人的笑容更深了,一摆手,便有丫鬟拿出一个个锦盒出来,分到他们的手上。 裴氏笑道:“又让宋老夫人破费了。” “诶……”宋老夫人一摆手,“这怎么能说是破费呢,好不容易过个年,我这看见孩子们便高兴,再说了,也不失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些俗物,孩子们不嫌弃就好。” 过来拜访的一众小辈儿里,就数顾青绍年长,他主动站了出来,拱手道:“多谢宋老夫人好意,我等晚辈恭祝宋老夫人、老国公新年佳节,万事如意。” 宋老夫人笑个不停,“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今日老国公出去了不在,待他回来,我定将你们的心意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说着,便又将自家的两个孩子叫了出来,给两位老夫人请安行礼。 宋英磊落地一拱手,倒是身边的宋倾城,膝盖微弯时整个人差点倒下去,幸亏被身边的宋英扶了一把,“没事吧?” 宋倾城摇摇头,重新行礼。 所谓压岁钱就是最明显的礼尚往来,就算关系再好的亲戚也不能忘记,收到压岁钱之后,再次谢过行礼,这才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宋倾城的身体众人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档子口提起,毕竟大过年提生病,任谁都会不高兴。 就在裴氏准备主动挑起气氛时,宋老夫人忽然开口道:“诶?怎么不见可辛啊,这大过年的,便不要再禁孩子的足了,他们这些小辈儿们难得聚的这样齐,让他们多玩一玩,可辛好热闹,也高兴不是?” 说到这,黄氏艰难提起抹笑:“那孩子是吵着要来为宋老夫人请安的,只是昨晚看花灯许是吹了些风,一出门便打喷嚏,这才没将她带来。” 听到这,顾初月也不由叹了口气,大过年的,很多字眼都要忌讳着,怕来年不顺,现在二伯母主动用生病这样的词汇来当借口,想必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浅浅望向了斜前方。 “这样啊。”宋老夫人关切道,“可辛人虽未来,可这压岁钱也少不得她的,你给她带回去吧,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愿她早日康复。” “借宋老夫人吉言。” 这个话题总算是过去了。 顾初月低头,从手边拿了一颗果子吃着,味道实在是不错,便又抓了一颗给身边的二妹妹,手已经伸过去了,可二妹妹却迟迟没有拿。 她微微侧目,就见顾芳菲虽姿态很好,可眼睛却一直微微向下看,她便也跟着视线下滑,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样的场合发呆,可不是她二妹妹的作风。 她轻轻推了推顾芳菲,“二妹妹,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顾芳菲听到声音,微微抬眸,视线落在对面的圈椅上,浅浅摇了摇头,“没什么。” 声音里,难免失落。 顾初月的视线也一移,心里面便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双水杏眸闪着八卦之光,“二妹妹,你怎么一直盯着对面看呀?咱们两人的对面,可什么人都没有哦……” 顾芳菲一听,立刻低下了头,“大姐姐说什么呢?” 手里的帕子被揉的皱巴巴的。 “好了好了。” 她将头一歪,小声道:“别急,我帮你问问。” “大姐姐,别——” 顾芳菲刚要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 顾初月看向上首,一双水杏眸里满是好奇,“咦?怎么不见安家的两位表哥呀?” 言老夫人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顾老夫人放下茶盏,“家中长辈去世未满一年,不宜铺张庆祝,走亲拜访,免得惹了说头,那两个孩子,是个懂事的。” 赵氏侧靠在圈椅上,轻声道:“仲庭在军中,仲逸啊,我听说是被孟老太尉接到了府里过年,也是,省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在家。” 宋老夫人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笑道:“仲庭那孩子也是,大过年的怎么还往军营跑啊,我还特意让星临去和他爹讲,给仲庭放个假,小小年纪莫要太过操劳,可仲庭嘴上答应,却还是进了军营里,还有士兵将家人带到了军营一起热闹的,我听说啊,还有位将士留下的孤女,也在军营里面过年,说出去让人一听,实在是欠缺了些许体统。” (本章完) 第703章 压岁钱给谁(12) 第703章压岁钱给谁(12) 她轻轻推了推顾芳菲,“二妹妹,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顾芳菲听到声音,微微抬眸,视线落在对面的圈椅上,浅浅摇了摇头,“没什么。” 声音里,难免失落。 顾初月的视线也一移,心里面便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双水杏眸闪着八卦之光,“二妹妹,你怎么一直盯着对面看呀?咱们两人的对面,可什么人都没有哦……” 顾芳菲一听,立刻低下了头,“大姐姐说什么呢?” 手里的帕子被揉的皱巴巴的。 “好了好了。” 她将头一歪,小声道:“别急,我帮你问问。” “大姐姐,别——” 顾芳菲刚要阻止,却还是慢了一步。 顾初月看向上首,一双水杏眸里满是好奇,“咦?怎么不见安家的两位表哥呀?” 言老夫人抿了口茶,没有说话。 顾老夫人放下茶盏,“家中长辈去世未满一年,不宜铺张庆祝,走亲拜访,免得惹了说头,那两个孩子,是个懂事的。” 赵氏侧靠在圈椅上,轻声道:“仲庭在军中,仲逸啊,我听说是被孟老太尉接到了府里过年,也是,省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在家。” 宋老夫人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笑道:“仲庭那孩子也是,大过年的怎么还往军营跑啊,我还特意让星临去和他爹讲,给仲庭放个假,小小年纪莫要太过操劳,可仲庭嘴上答应,却还是进了军营里,还有士兵将家人带到了军营一起热闹的,我听说啊,还有位将士留下的孤女,也在军营里面过年,说出去让人一听,实在是欠缺了些许体统。” 顾老夫人的视线微微一顿,“许是哪位士兵的家眷吧。” “这你可说错了。”宋老夫人拂了拂宽袖,“我听说,那是个,是个……” “是个已逝参将留下来的女儿,无父无母,也没什么亲人,怪可怜的。”赵氏补充着。 这话一出口,消息含量实在是巨大,莫说裴氏,就连一直提不起兴致的黄氏都有些惊讶,还有这安家的嫡长子,向来是不近女色的,可今日一听这宋老夫人的口气,难免不让人多想。 着实是可疑。 提起参将,顾初月嘴里的果子都忘了咀嚼,一下子咽在了喉咙里,连忙喝了口茶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她担心地望着身侧的顾芳菲,只见二妹妹垂着双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放在腿上的手不停收紧着。 上首,依旧在聊着天。 言老夫人也侧过了身子,“孤女?不是军中士兵的家眷吗?” 宋老夫人哼笑了声:“我的老妹妹啊,你还没听明白吗?她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如何能成那士兵家眷,再者,她好歹也是个参军之女,如何能看得上那些平庸的士兵?” 言老夫人淡淡笑了声,“说来也是,是我糊涂了。” 说着,裴氏一开口,又将话题转了出去。 顾初月抿了口丫鬟递过来的茶,龙井入口有些涩,她喝着不喜,却也让她在这温暖的正屋里脑子清明几分,现在想想,宋老夫人刚刚到话,好似是故意为之,意有所指似的。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 安老夫人在世时,宋老夫人跟安老夫人的关系虽然不似言、顾两家,但也是不错的,外人一提,也会道一句交好。 现下安家只剩下两位儿郎,几家老人平日里都是多有照拂,宋老夫人也是如此,可今日,却怎么像是变了个口风似的? 难不成,是改变了方向又看上了安仲庭,想把宋倾城嫁过去,才这么说的? 这可不行啊! 她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仲庭表哥可是二妹妹的心上人啊,宋倾城和二妹妹还是闺中姐妹,仲庭表哥要是被宋老夫人也盯上了,到时候姐妹反面不说,谁胜谁败没有定数。 宋倾城除了身子骨比不得二妹妹,这家世样貌也是样样不差呀! 要是宋老夫人改变目标,那二妹妹的胜算便更低了! 就在她有些心急之际,上首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宋老夫人眸光一转,看向了一直低着头的王氏,伸手推了推顾老夫人,“诶?你这儿媳今日,兴致不高啊?” 顾老夫人笑道:“最近府中事务繁忙,许是太累了。” 宋老夫人一听,便道:“来人,再给顾夫人端一盏茶进来,这手边的许久未动,想来,也是凉的不行了。” 丫鬟送上茶盏。 王氏听到些许动静,抬头之际不自主叹了口气。 赵氏一瞧,主动关心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真的累了?要不要我让丫鬟去准备客房,你也歇一歇。” 王氏笑着托脱:“还是你细心,不过客房倒是不必了,我喝盏茶便好了。” 赵氏调笑道:“那也好,不过,你刚刚在想什么呢?愣神,可不是你的风格。” 王氏往圈椅上靠了靠,“没什么,不过手听着宋老夫人的话,一下子想起了母亲的叮嘱,母亲看着安家那两个孩子可怜,便想着让我将他们接到府中一起过年,不过他们有了去处,也让人放心。” 赵氏轻笑道:“两个孩子有了去处过年,你呀,便不要再操心了,若是念着,年后再叫他们到家里吃个饭,也是好的。” “谁说不是?”王氏用余光快速看了一眼上首,攥着帕子的手一紧,提着口气笑道,“你说的话,真真是说到了我心坎里去了,仲庭那孩子于我家菲儿有恩,就算除去怜惜,我也是要叫他们来家里吃饭的,好好感谢仲庭一番。” 赵氏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淡了几分,看了上首一眼,僵声道:“这、仲庭有恩于菲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平日里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呀?” 王氏捂唇一笑,“说来也是缘分,几年前,仲庭便救了菲儿一次,年前那次普陀寺祈福,又救了菲儿一次。” 这话一出口,莫说宋老夫人和赵氏了,就连顾初月听了都迷糊,这仲庭表哥,什么时候又救过二妹妹了? 普陀寺那次?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连她都不知道。 (本章完) 第704章 第704章 王氏有些激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初月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说了实话,当然是粗略一带:“是宋英最先找到了了二妹妹,然后一路,将她救了回了,将人交给我便离开了,二妹妹当时昏迷不醒,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仲庭表哥和小公爷又是前后脚进的院子,那些丫鬟们又慌又乱,估计也是没看清,胡乱相传,这才让二妹妹误了真相。” 王氏一听,脸色发僵,就连声音都染了几分急,“那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顾初月想起当时的情形,王氏一大早便带着人将寮房扰的一锅粥,将责任都怪在了她身上,她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有空闲跟她讲啊。 回府之后,二妹妹不问,她也不知要如何开口说,毕竟是被男子一路抱了回来,二妹妹如此又爱惜名声,且心中有了倾慕之人,情绪伤情皆不定,她如何敢说? 后来又想着怎么对付文丝娆,便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现在怎么能怪她呢? 她瘪瘪嘴,有长辈在场,她不希望让王氏难堪,免得被人看笑话。 但,她能忍,有人忍不得。 言闻一掀着眼帘,沉声道:“顾夫人当时带着人闯入寮房,何时给初月说话的机会?” 王氏没想到这言闻一说话如此直接,脸色“唰”的一下便青了,宋老夫人瞧着低下宋英的脸色黑如阴寒天,怕他闹事弄得大家都没有面子,便递了个眼神。 赵氏可是个耳聪目明精明能干的人,收到讯息后,眼珠子咕噜一转,锦帕一甩,笑道:“那时候手忙脚乱的,除了初月这么一个明眼人注意到了,那些丫鬟们哪里会在意这种事情?都想着救人了,你不在场,不清楚这事,也是合理,毕竟当时菲儿伤成了那样,谁不提心吊胆?再者,若是昏迷着被寻了回来,哪里会记得当时是如何情形,你呀,也不要怪孩子了,如今真相大白,也是最好,莫不是说我家星临想要占一分你的谢意,而是怕那些心里没数的人拿这件事情作怪,到时候你再清楚,不就晚了吗?” 台阶就在眼前,王氏只能顺着下去,“菲儿能够如此快被找到,原来是多亏了小公爷啊,若是没有小公爷,我家菲儿还真不知道……唉,大过年的,不说这件事儿了,今日得亏真相大白,若是谢错了人,那可就成了笑话了,来,菲儿,还不快谢谢小公爷的救命之恩?” 顾芳菲此时脑子里一片混沌,哪里听得到王氏的话,迟迟未起身,令王氏的脸上闪过一瞬尴尬。 顾初月心里,越发坚定了宋老夫人转移目标的想法,她这样的精明一个人,如何看不出女儿家的心思?深知二妹妹优秀自家孙女比不上,便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消减二妹妹对仲庭表哥的良好形象。 瞧瞧这一唱一和的。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刚要开口,一道柔弱却又不失少女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顾伯母,菲儿与我自幼一起长大,时常在一起玩耍,情同手足,亲如姐妹,想来,在哥哥心里,已经把菲儿当成和我一样的存在了吧,兄长对亲妹妹,自然会多加照顾,如此一来,奋不顾身也是应该的。” 这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宋倾城身上,毕竟先前她都是安安静静的都不说话,忽然开口,还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莫说同她没什么交集的顾初月了,就连宋老夫人,都掀起了眼帘。 赵氏连忙道:“倾城,你说什么呢?什么亲不亲妹妹的,大家都是亲戚,表妹,难道不是妹妹吗?菲儿这般乖巧蕙质兰心,我瞧着喜欢,早就把她当成了家人一般看待。” 顾初月听到这话,眼看着二妹妹的练的不那么难堪了之后,这才觉得胸口里的气顺畅了一些。 不愧是情同手足的姐妹,这送倾城平日里看的柔弱文静,没想到这时候倒还挺讲情分的,关系当真是要好。 宋老夫人听着他们的话,唇角勾起抹笑来,“诶,你们怎又扯到妹妹不妹妹那儿去了,菲儿这般讨人喜欢,我相信,若是没有咱们俩家这关系星临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星临?” 宋英此时的样子像极了被夺走食物下猛兽似的,凶狠露于外相,将威胁与危险最大程度的展现。 赵氏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什么脾气,还不容易做件大好事还差点被人给抢去了功劳,心里哪里愿意,哪里高兴? 她伸手推了推宋英,小声道:“现在这么多客人在场,你要是敢惹事,你爹定饶不了你。” 宋老夫人难得瞧自己孙子这样赌气的样子,觉得好笑,忽然道:“对了,我听说菲儿很喜欢吃顺祥斋的糯米桂花糕,知道你们要来,一大早便让星临去买了,怎么不见丫鬟端上来啊?” 宋英不快道:“我怎么知道?” 赵氏一听,又是推了推他胳膊,低声道:“你莫要在这日子口里闹脾气,若是将你祖母惹恼了,有你的苦头吃。” 宋英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劝,尤其又想起一大早平白便被少女说了,心里火气旺盛,对着上首便道:“祖母,您记错了,她根本不喜欢吃什么糯米桂花糕,您还让人端出来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菲儿不喜欢?” “她亲口说的。” 说罢,宋英直接起身离开,他伸手用力一甩帘栊,帘栊摔在外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正屋听的一清二楚。 一片安静中,顾初月看到自己这二妹妹神色有些低落,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内疚。 对,内疚。 内疚? 她小声安慰了二妹妹几句,便主动担当起了气氛调解员的工作,这活儿她在学士府简直是没少干。 她睁着一双杏眸,看向了上首,眼尾弧度微挑更显倩颜,故作娇声不满:“宋老夫人真是偏心,只记得妹妹爱吃什么,还特地叫人去买,却忘了我爱吃,唉,看来啊,我是要失宠喽……” 说着,便幽幽叹了口气。 (本章完) 第705章 第705章 这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宋倾城身上,毕竟先前她都是安安静静的都不说话,忽然开口,还是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莫说同她没什么交集的顾初月了,就连宋老夫人,都掀起了眼帘。 赵氏连忙道:“倾城,你说什么呢?什么亲不亲妹妹的,大家都是亲戚,表妹,难道不是妹妹吗?菲儿这般乖巧蕙质兰心,我瞧着喜欢,早就把她当成了家人一般看待。” 顾初月听到这话,眼看着二妹妹的练的不那么难堪了之后,这才觉得胸口里的气顺畅了一些。 不愧是情同手足的姐妹,这送倾城平日里看的柔弱文静,没想到这时候倒还挺讲情分的,关系当真是要好。 宋老夫人听着他们的话,唇角勾起抹笑来,“诶,你们怎又扯到妹妹不妹妹那儿去了,菲儿这般讨人喜欢,我相信,若是没有咱们俩家这关系星临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星临?” 宋英此时的样子像极了被夺走食物下猛兽似的,凶狠露于外相,将威胁与危险最大程度的展现。 赵氏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什么脾气,还不容易做件大好事还差点被人给抢去了功劳,心里哪里愿意,哪里高兴? 她伸手推了推宋英,小声道:“现在这么多客人在场,你要是敢惹事,你爹定饶不了你。” 宋老夫人难得瞧自己孙子这样赌气的样子,觉得好笑,忽然道:“对了,我听说菲儿很喜欢吃顺祥斋的糯米桂花糕,知道你们要来,一大早便让星临去买了,怎么不见丫鬟端上来啊?” 宋英不快道:“我怎么知道?” 赵氏一听,又是推了推他胳膊,低声道:“你莫要在这日子口里闹脾气,若是将你祖母惹恼了,有你的苦头吃。” 宋英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劝,尤其又想起一大早平白便被少女说了,心里火气旺盛,对着上首便道:“祖母,您记错了,她根本不喜欢吃什么糯米桂花糕,您还让人端出来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菲儿不喜欢?” “她亲口说的。” 说罢,宋英直接起身离开,他伸手用力一甩帘栊,帘栊摔在外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正屋听的一清二楚。 一片安静中,顾初月看到自己这二妹妹神色有些低落,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内疚。 对,内疚。 内疚? 她小声安慰了二妹妹几句,便主动担当起了气氛调解员的工作,这活儿她在学士府简直是没少干。 她睁着一双杏眸,看向了上首,眼尾弧度微挑更显倩颜,故作娇声不满:“宋老夫人真是偏心,只记得妹妹爱吃什么,还特地叫人去买,却忘了我爱吃,唉,看来啊,我是要失宠喽……” 说着,便幽幽叹了口气。 顾初月丹唇微撅,一双杏眸水泠泠的漾着清波,发髻上的珍珠步摇珠串随着她低头时落在了她的侧颊上,如珠落海棠蕊,更添一分韶华不负,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夸一句娇艳惊人。 宋老夫人被她这话逗得哈哈大笑,“看来,我们的月儿是吃醋了啊,不过,我可听顺祥斋的小厮说过,说这顾家两位小姐,一位独爱吃一种,另一份种种都爱吃,这后者,可是什么都爱吃,没什么不爱吃的,那初月,是前者,还是后者啊?” 顾初月一听,小脸儿发红,忍不住嘀咕:“这顺祥斋小厮的嘴真是没个把门儿的,竟这也往外说,我、我下次再也不去顺祥斋了,哼……” 言老夫人也忍不住逗她,“招待月儿无需特别准备,只要是美食美味,她可是个不挑嘴的,定都爱吃。” 顾老夫人抿了口茶,“再爱吃又如何,那点子肉都长到脸上去了,身子倒是纤细。” 赵氏望了眼门口的方向,再回头又是满脸笑意,“初月现在还小,况且这小脸儿圆圆的娇俏不减,又不失纯真可爱,实在是讨人喜欢。” 顾初月一听,顿时笑眯眯道:“还是宋伯母最了解我!” 顾老夫人虚空点了下她,“你啊……” 正屋之内的气氛总算是被带动了起来,又恢复了先前的一片欢声笑语。 可顾芳菲,却怎么也提不起笑意来。 王氏在几位长辈相互聊了起来之际,侧眸看了眼自己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何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莫要不高兴了,再怎么说,小公爷这次对咱们家有恩,你也该收收偏见,待一会儿他进来,你去给他倒杯茶,说声谢,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不要往心里去。” 对面,宋倾城的脸色越发的差,一双眼睛望着顾芳菲,好半晌,才又移开了视线,望着身边的赵氏道:“娘亲,我想去花园走一走。” 赵氏一听,没有先答应,而是提议道:“花园中梅花盛开,有几棵彩梅正开花,一眼望去颜色交织,着实是漂亮,若非倾城提起想去看看,我都给忘记了。” 顾初月也坐不下去了,二妹妹心情不好,她也跟着担心,但这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想找个机会开解开解二妹妹,便笑道:“是吗?彩梅,我还从未见过呢,当真是稀罕物,倾城一个人去看多无聊呀,不如,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顾老夫人淡淡道:“这一群孩子里,就数你最是贪玩。” 她撒娇,“祖母~” “好好好,去罢。” “嘻嘻。” 言老夫人见此一幕,不由叹了口气,“你是没见过更贪玩的,更贪玩的在家里躺着呢。” 宋老夫人听了摆摆手,“孩子嘛,都还没长大,爱玩是正常的,若是一副死板样子,你们又要说着说那了。” 几位老夫人一同意,他们几位便开始披披风的披披风,穿大氅的穿大氅,宋倾城起身,丫鬟拿来披风刚要为小姐穿上,却被赵氏拿了过去。 赵氏仔细地将披风覆在宋倾城身上,趁着此时轻声道:“外面天冷,你这身子,不适合在外多留,只是这话由你提起,你不跟着不合适,这样,你跟着他们走几步后便随便寻个理由说不舒服,要回去歇息,他们知道你的身体,自然不会阻拦,回去好好歇着,可不能跟你哥哥似的,一头扎出去就不回来,知道了吗?” (本章完) 第706章 第706章 宋倾城道:“我没什么大碍,倒是哥哥,我鲜少看到他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在长辈面前便发脾气的,怕是受了委屈。” “小姐,大少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定会发脾气的。” “正是因为我知道哥哥的脾气,他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事事都要争个明白,可今日,却……” 丫鬟也觉得奇怪,“是啊,按照大少爷平日的作风,今日闹的好像是有些轻,小姐,您说这是为什么啊?” 宋倾城望着枝头如同鲜血一般刺目的红梅,轻轻呢喃,“哥哥,难道你……” 说着,她忽然捂唇咳了起来,胸口的剧烈起伏令她头晕到站不住,眼前的实物渐渐模糊,一阵眩晕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里,如同破败的秋叶一般任风刮落,苍白灵秀惹人怜惜,却也悲凉不止。 她晕倒在地,手蓦然松开,掌心里的锦帕飘落在地,霜白色的锦帕上一片鲜红,已浸透到了未清扫干净的雪霜上,将两个丫鬟吓坏了,急忙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晕倒了!” 声音之大,就连还停在原地的顾初月都听见了,只是他们只听到了“来人”,却未听见之后的话。 顾芳菲有些担心,“大姐姐,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初月摇摇头,“我也听不清,算了,咱们也慢慢去转悠下吧,左右都出来了。” 言云敬听着声音,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我去看看吧。” 她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丫鬟,小声道:“云敬表哥,我们现在是在别人家里,还是不要管那些闲事了,免得又管出些什么事情来。” 今日宋国公府一行,原本,便不大太平。 言云敬想了想,觉得在理,温声道:“初月表妹说的有理。” 不远处,言闻一冷嗤了声,“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这多管闲事的毛病。” 言云敬微微颔首,“大哥说的有理,云敬受教了。” 顾初月一听,连忙打岔道:“那什么嗯……我们快去看彩梅吧,彩梅好,彩梅妙,呵呵……” 那留下引路的丫鬟道:“请各位少爷小姐随奴婢来。” 顾初月拉着二妹妹便跟了上去,看着宋国公府处处显露着的富贵之景,忍不住感叹:“宋家是都城的老门户权贵了,什么饥荒洪灾捐款,总少不了宋家的身影,你说倾城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偏偏落了个这样的身子骨?” 顾芳菲摇了摇头,“上天之意,无从追究,命运如此,只能受着了。” 她听着二妹妹这话,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伤感,不禁道:“你这话,到底是在说倾城,还是在说你自己?” “都一样罢了。” 顾初月笑了声,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这怎么能一样呢?只要自己争取过了,无论失败与否,那才是你真正愿意相信的天意,反之,心口不一,当心抱憾终身。” 顾芳菲双眸缓缓瞪大,有些不敢相信道:“大姐姐,你……” “我什么?” “你说的,好像、好像有些道理。” “你啊,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着,她放开了顾芳菲的手,走到了她面前,一路潇洒快活的走着,赏花说笑。 顾芳菲忽然定住了步子,望着这样肆意的大姐姐,出了神。 言闻一一直远远跟在小姑娘身后,见她终于落单,刚要提步上前,一道墨竹色身影却抢先一步,站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顾青绍看着蹦蹦跳跳的嫡妹,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言闻一,让他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黑一层楼。 言闻一眯了眯眼睛,忽然停下了步子,出声道:“云敬。” 言云敬有些惊喜的回头,大哥可是鲜少会这样叫他,立刻走了过去,“大哥,你叫我吗?” 言闻一淡淡道:“听说,西庆有位名家老者善丹青,你很喜欢他的画,尤其是那幅《百骏图》。” 说起名人字画,言云敬的眼睛都亮了,“确实如此,只是那位老者的画千金难求,《百骏图》又是他最得意的作品,听说那位老者去世之后,《百骏图》流落到了拍卖阁,被一位神秘人高价竞拍,我终归是晚了一步。” 说着,遗憾地叹了口气。 言闻一望着小姑娘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那幅《百骏图》,就在我一位友人的手中,你若是喜欢,我出面买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言云敬激动道:“真的吗?大哥你愿意帮我?” “帮你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言闻一的视线从来没有移动过,言云敬注意到了,随之,也望了过去。 结果,却看到了顾初月,和她身边的……顾青绍。 言闻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的了。” 难得与大哥有这样亲近动作的言云敬似乎被点燃了信心似的,登时便上前道:“青绍兄,我、我……” 顾青绍上下看了他一眼,“云敬,你这是怎么了?” “咳。” 恰时,远处传来一声咳嗽。 言云敬一听,忽然道:“青绍兄,我的、我的胃忽然不太舒服……” 顾青绍:“那你扶着腰做什么?” 他结巴道:“这、我的腰和胃,好像都不大舒服,可能要先回宋老夫人的院子那了。” “也好。” 言云敬松了一口气,就要去拉顾青绍,没想到却被他给躲开了,“让你大哥送你过去。” “…………” 言云敬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大哥,面色冷漠威严,额头上不由缓缓落下一滴汗。 顾初月以为他是因为疼痛所致,深知大魔王的脾性,怎么可能会管云敬表哥?若是惹得烦了,不定又要冷脸,而且看云敬表哥那样子,估计是很不舒服,便道:“大哥,要不,你送云敬表哥过去吧,他和他大哥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可小声了。 顾青绍见言云敬脸色不大好看,也深知这位挚友不会撒谎,便道:“如此,便走吧。” 言云敬松了一口气,“有劳青绍兄了。” 眼看着顾青绍扶着言云敬离开,顺带着还声称不认识路将引路的丫鬟也带走了,身边没了人,也就没了顾忌。 (本章完) 第707章 第707章 顾初月又蹦蹦跳跳的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二妹妹,若是我的话,必定会争取一番,有时候,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别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呢?你要多去了解一下,而不是远远望着用什么天意否定自己,这样日后,才会不留遗憾。” 后面,没有人回答。 顾初月以为二妹妹心里百感交集,不知如何作答,她深知,二妹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深闺女子,对于男女之事,她所提的主动争取怕是要消化许久,便想给她一点时间,没有逼得太紧。 又遇到了一个岔路口,宋国公府太大了,种植彩梅的地方和宋老夫人的院子距离也不近,丫鬟一段长篇介绍指引,她实在是没记住。 她看着面前两段石子路。 一条沿边种满了披着银装的松树,显露春意着实动人,另一条路,只有些矮矮的不知什么姓名的木丛。 她摸着下巴,“二妹妹,你说,我们该走哪条路呢?要是走错了,可能就看不到彩梅了。” 说完,身后安安静静。 她又叫了一句,“二妹妹,我在问你话呢,二妹妹,二妹……妹?!” 她一回头,只看到了身披银灰色貂毛氅衣的言闻一。 少年昂藏七尺,她抬头之时,少年也正正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淡漠浅笑三分,却不见半分笑意在狭眸中,不说话时,多是如此。 唇角含笑,都还是心情不好不坏的时候才有的,放在以前,唇角噙着凉薄,任谁都不敢靠近。 顾初月拍了拍胸口,“怎么是你啊,你吓死我了……” 言闻一低头看她,“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现在还是青天白日,卿卿便这般胆小,可见是做了不少亏心事。” 顾初月知道,大魔王又在惦记着上次骗他的事情,她可不相信,大魔王会那么好心给小表姐买糯米糕,还是去状元巷他一提起便不高兴的场所,在言尚书府时提起,多半是为了戏谑她。 她转过身,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慌张,“我、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可能做过亏心事?倒是你,一声不吭地站在别人身后,哼哼,图谋不轨!” 言闻一将手臂搭在小姑娘的肩上,“我便是图谋不轨了,又如何?” 她想左右看了一眼,生怕被宋国公府的丫鬟看见,连忙往旁边站了站,“你要是再这样动手动脚的,我、我、我……” “我什么?” “我就去找我大哥!让他用之乎者也对付你。” 言闻一这个角度,可见小姑娘软润软糯的侧腮,他伸手戳了戳,触感软腻,嗤笑道:“你敢吗?” 顾初月:“…………” 她还真不敢。 而且还有些理亏,万一大魔王要收嘴快把糯米糕一事说了出去,那这大过年的,她又要倒霉了。 她撇撇嘴,左右看了看,“对了,我二妹妹呢?你看到了吗,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不是一眨眼。” 她转身,“你说什么?” 言闻一顺势捏了下她的小脸儿,“顾芳菲在言云敬走的时候,便也朝着相反方向走了。” “她去干什么了?” “不知道。” 顾初月有些担心,二妹妹心事重重的,性格又良善柔弱,若是被人给欺负了,该如何是好? 这么一想,她彩梅都不想看了,就想着去找二妹妹。 言闻一拉住急慌慌的小姑娘,“不用去找了。” “你知道她在哪?” 言闻一将小姑娘拂在侧颊的碎发挽到耳后,“许是去找宋英了。” “宋英?”她有些不明白,“二妹妹和小公爷向来是谁也看不上谁的状态,说句相看两厌都不为过,二妹妹去找他做什么?” “许是,去道谢了。” “道谢?” 她想了想,“没准儿还真的是去道谢了。” 二妹妹知书达理,虽然得知宋英救了她之后打破了心中美好的幻想,但还是依照恩情规矩,会去道谢,尤其是今早,还和小公爷发生过争执。 不过…… 她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想,“看小公爷刚刚跑出去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的什么脾气,二妹妹这时候去找她,不会被欺负吧?” 说着,越过言闻一就要跑。 言闻一及时拎住了小姑娘的后领,“你那二妹妹虽然娇柔,却也不失什么任由别人随意欺负的性子,你现在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她目光躲闪,“什么我自己啊,我不是好好的嘛,担心什么,你你你快把我放开……” 她声音越来越小。 言闻一似笑非笑,“既然如此,金戈。” 离他们不远处的树旁走出一黑衣暗卫,正是金戈,抱拳道:“主子。” 言闻一垂着眸子,观察小姑娘的表情,忽然道:“去状元巷巷子口,寻一处卖糯米糕的摊位,卿卿想吃糯米糕了。” 顾初月一听,连忙道:“没有!不许去!我一点都不想吃糯米糕!” 可金戈只听命于言闻一一人,见他下令,便施展轻功,飞身离开。 “诶,你别走啊!” 她一着急便喊了一嗓子,可还是晚了一步。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跟看好戏似的少年,撇撇嘴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真相不就得了……” 言闻一拉着小姑娘朝着不远处的一处亭子走去。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顾初月连头都不敢抬。 言闻一的手指轻轻点在石桌上,沉声道:“说吧。” “说、说就说嘛……其实,并没有什么状元巷巷子口的糯米摊位,都是我编造的,小表姐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是当时收到了南风馆的消息,便一时兴起,想要去探探地方,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言闻一眯了眯眼睛,“一时兴起?” “不不不!”她及时改口,“是迫不得已,逼不得已……” 言闻一这才满意:“嗯,继续。” “我当时迫不得已去了状元巷,结果还是没找到南风馆,后来你就都知道喽,我那日可是连进去都没进去了的,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南风馆因为被查封过,已经改名为南府了,你得相信我啊!” (本章完) 第708章 第708章 言闻一阴沉沉地笑了两声,“所以,如果你找到南风馆的位置后,会进去详细打探,是吗?”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手指轻点下的石桌面忽然出现道道裂痕。 顾初月双眼瞪大,立刻道:“怎么可能,我对那种秽乱不堪的地方向来是深恶痛绝,要不是为了我大哥,为了我整个学士府的颜面,为了祖母不再伤神,二妹妹不再伤心,我是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一一呀,你可要相信我!” 言闻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眸底惠晦暗不明,“我若是不信呢?” 她没想到向来纵容她的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于去南风馆寻阡陌这件事,她说实话,并不后悔。 她拉着少年箭袖的手越发紧,垂着眸子不敢抬头,诉说着这几日的心里话,“其实这几日,我非常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去的事什么地方,是在和什么人打交道,我担惊受怕,怕被你发现,怕被祖母发现,怕被二妹妹发现,也怕这事儿砸在自己手里救不出我大哥,但现在事后想想,我并不后悔。” 说到这,她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年,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一,我知道你有权有势,但我也不是传统的深闺女子,很多事情,只要我有一丝可以解决的可能性,我都不想麻烦任何人,包括你,包括祖母,包括任何人,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子,你手握无法估计的权势,心里有宏图大志,言国公府,是困不住你的。” 言闻一勾唇,“这么相信我?” 她骄傲的点头,“因为你值得我相信啊,一一呀,我崇尚的爱情,是往后余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并肩同行的爱情,所以,我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都会试着去解决的。” 言闻一拉住了小姑娘软绵绵的玉手,攥在掌心,格外温软,“南容玉查车,也是你的意料之中吗?” 她摸了摸鼻尖,“那倒没有,不过我还是很机灵哒,第一时间便让珍珠去寻你,这时候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能靠你了,谁叫你的小未婚妻手腕太弱,控不住局面呢。” 言闻一眼神忽冷,上下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南容与欺负你了?” “诶诶诶,没有啊,这倒没有,我只不过是自我反省而已,不过总得来说,结果还是不错哒。” 看着言闻一不说话,她以为是说错了什么话,“怎么,我说的也行……不对吗?” 言闻一起身,从小姑娘伸手环住了她,将她彻底笼在自己的氅衣内,沉声道:“若是我,便会将南容与一并算计进去,借刀杀人,片甲不留,不给别人留后路,自己方能全身而退。” 顾初月一听,耳朵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碎骨声,不由得哆嗦了几下,不过…… 她细细响起那日的事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上位者的权谋少不了借刀杀人,南容与那日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你说,他到底是为什么啊,愿为他人手中刀,这样整治二公主?” 她转了个身子,后背靠在石桌边沿上,正面被少年搂着,很是好奇道:“一一,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小姑娘一双眼睛水泠泠地睁着,言闻一伸手捏着她的侧颊,很是有耐心,“什么想法。” 她严重燃起了八卦之火,“你看啊,二公主好男色,南容与又长得好看,还在宫里当差,二公主禁足的日子一直都待在宫里,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二公主后院的男宠不知有多少,自古以来,只闻新人笑难闻旧人哭啊,你说呜——” 言闻一伸手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另一手直接敲了下她白皙饱满的额头,“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唔?唔唔唔呜唔呜?!” 她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呜呜声,言闻一又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才松开手,她迫不及待道:“那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言闻一淡淡道:“自己想。” 顾初月:“…………” 她撇撇嘴,“我这不是想不到只能乱想嘛,一一,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呀?” “不知道,不要想蒙混过关。” 她那眼神左右乱飘,“我这次是考虑欠缺,不过……” 她鼓起勇气快速道:“下次还做!” 说完,便将脸埋在了少年的怀里。 言闻一隔着披风抚着小姑娘的后脊,小姑娘的坚强,有时候让他生气,又让他心疼。 这么小的姑娘,瘦弱纤细,平日里被众人捧在掌心的存在,昨日,却承担了别人无法估计心理压力。 他搂着小姑娘的娇躯,垂着眸子,眼底深情翻涌,他哑着嗓子道:“卿卿,你是顾家嫡长女,大可不必这样冒险。” 她依旧埋在他怀里,让人看不清神色,可声音却异常坚定,“正是因为我是顾家的嫡长女,所以,在享受着家族带来的荣光时,我也必须担当起守护家族的责任,这个时候,无关男女。” 言闻一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唇角便抑不住的勾起。 果然,这才是他的小姑娘。 下一刻,少年弯腰,淡淡的吻落在顾初月的额头上,她瞬间瞪大双眼,额头上的温凉触感提示着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虽在外府,四周不知有无人,但是这次,她没有推开少年。 因为这个吻,让她感受到了虔诚,和安心。 言闻一见小姑娘面颊粉润,薄唇缓缓移至她的耳边,贴在她的耳珠上,冷莲香扑面而来,微微张口,微热的气息便喷洒在她的耳边。 顾初月原本平静的心脏,在这一刻忽然狂跳起来。 她听到了。 刚刚,言闻一道:“你保护顾家,我保护你,无关任何利益名义,只因万千情意,只因是你。” 顾初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闷闷的不通气儿,她唇角翘起,“那、那我、我……我下次再遇到这事情,如果欠缺经验,我也不会自己再闷声干了……” 言闻一笑道:“卿卿真乖。” (本章完) 第709章 第709章 顾初月唇角越翘越高,“我当然乖巧啦!” 言闻一又亲了亲小姑娘的唇角,“是啊,卿卿真棒。” 这话一出口,她的小脸登时便红了,紧张地绞着手指,“你别、别这么夸我,跟夸小孩儿似的,不过……下次还要多夸!” “好。” 少年答应的流畅,顾初月没想到他今日这么好说话,这么容易跳过这件事了。 不过,这小亭子里的温度,怎么越来越高了? 她后背都出汗了…… 言闻一看着小脸儿红的像是枝头上的水蜜桃一般,不禁俯身,又亲了亲她都侧颊。 温凉的薄唇触感太明显了。 她害羞到了骨子里,哪里还坐的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那什么,一、一一啊,我们不是要去看彩梅吗,走吧走吧,去看彩梅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怕少年不愿意,索性拉着他就走。 她随便选了一条路,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的看到了彩梅。 看着开着各色梅花的几棵老树,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一,二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这次,轮到言闻一拉着她越走越远。 季冬风且凉。 花园中虽有不少临时从温泉庄子移来的鲜花,可这冬风一吹,春意还是浅淡了许多。 不远处的几丛花,更是被人持刀砍得破乱不堪,阳光之下,利刃锐利泛着寒光,着实令人胆颤。 芙蕖看着小姐,担心道:“小姐,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这小公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呀,也太吓人了,你看那刀,多大啊?” 顾芳菲也有些犹豫,但左右权衡一番,还是走了出去,不忘吩咐,“你站在这里等我,不必跟来。” “不,小姐!” 她回眸又道:“不必跟来。” 芙蕖只好回“是”,心中担忧万分。 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近,宋英听出了动静,不耐烦道:“都给小爷滚开!滚!” 说完,拿着刀又是一阵乱挥。 顾芳菲知道他还在生气,刀剑无眼,便乖乖站在了一旁,望着少年的身影,眉眼间躁色明显,很是恼羞的样子,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深。 她轻声道:“小公爷。” 宋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何不知道来人是谁? 他扬臂挥刀的动作顿时便停住了,他随手一扔,刀便飞回了放在不远处的刀鞘里。 他心情极差,“你来干什么?小爷现在不想看见你。” 顾芳菲没有离开,而是迈着莲步缓缓走向少年,最终,在他身后停住,“小公爷,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啊?”宋英抬腿又踹了一脚面前的树,嘴上也不饶人,“小爷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小爷救的你,你去找安仲庭啊,找小爷做什么?” 顾芳菲张了张口,看着少年高大的背影,欲言又止。 宋英没听到少女的声音,以为她是生气了,赌气似的磨着后槽牙,“你别来找小爷了,要收想道谢,去找安仲庭去,左右你心里真正想谢的人又不失小爷,这句颇谢小爷我不稀罕!” 说着,又要去抽刀。 顾芳菲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手臂,待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收了回来,退后几步,这才道:“小公爷,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不对,错认为是仲庭表哥救的我,今早的态度……可能也不太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宋英以为自己听错了,朝她走近,“你刚刚说什么?” 她自知理亏,便又说了一句,“我错认是仲庭表哥救的我,今早的语气,可能也不大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宋英双臂环抱在身前,“你居然也会道歉,不过……” 提起这件事情,他心里就来气,“小爷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你从山坡下面带回寮房,也不求谢意,你倒好,直接把功劳安在了别人身上,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顾芳菲垂眸,“我当时昏迷了,依稀之间强撑眼皮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仲庭表哥,这才认错了人。” 宋英没好气道:“那是小爷做好事救人不求回报,这才没眼巴巴的等着你醒来邀功劳!” 她双手绞着帕子,轻声道:“你救我事情,多亏了你,还有我兄长的事情,也多谢了。” 宋英见少女这样乖顺,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握拳咳了声,“既然你这样说了,小爷我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跟你再计较,不过你答应小爷的事情,可不能反悔啊。” 说到这,顾芳菲又有些犹豫,“小公爷,我——” “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宋英沉下了脸,“你这是过河拆桥啊!你当初把信给小爷的时候怎么不拒绝啊,现在好了,信已经送到了,你兄长也出宫了,就想反悔?” “不,我、我不是……”她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女子及笄时行笄礼用的发簪意义重大,娘亲定会亲自准备,实在是——”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宋英抬手打断她的话,“你只需要答应就好,其他事情,交给小爷就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顾芳菲也深知,现在反悔,确实不妥当,只好应下,不然,依照宋英的性子,这件事情,会越闹越大的。 宋英这才满意,唇角不由上扬,可待顾芳菲抬眸时,又快速压了下去。 顾芳菲只觉得他性情阴晴不定,多说无益,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就要走。 “诶诶诶!” 宋英大补绕到她身前,“你怎么能走呢?” 顾芳菲迷茫道:“谢意已至,小公爷还想如何?若是再不回去,大姐姐会担心的。” “光是说一声谢,怎么够?” “什么?”顾芳菲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睁大了眼睛,“小公爷不是说不求谢意吗?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是想要如何?” 宋英一步步逼近,唇角忽然勾起抹邪笑,“戏本子里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顾二小姐花容月貌,所以,小爷现在反悔了,你当如何?” (本章完) 第710章 第710章 顾芳菲双眸瞪大,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面前少年口中说出来的,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头顶冲,竟一时间,忘记反驳。 宋英见少女如此,心脏一阵剧烈跳动,他继续靠近,“菲儿,你当如何?” 少年进,她则退。 她心中好一阵的慌乱,竟半句话未留,转身便跑,匆匆离开。 宋英嘴角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了,他看着少女曼妙的背影,扬声道:“你不说话,小爷就当你答应了啊!” 顾芳菲步子一顿,险些一个趔趄,她恼羞回头,“你、你个登徒子!” 芙蕖见小姐过来,赶快迎了过去:“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脸色,“没什么,走吧。” “那小姐,咱们走哪里去啊。” “去找大姐姐。” 顾芳菲低着头,比往常什么时候走的都要快。 芙蕖小跑着追上去,“小姐,小姐您等等奴婢啊,路面滑,当心摔跤!” 顾芳菲和宋倾城虽然是好姐妹,但因着王氏总担心那倾城将病气儿过给自己女儿,鲜少让她来,故,她对这宋国公府也不怎么熟悉。 她认识的,除了宋倾城的院子,只剩下了一处,那便是老夫人的院子。 这时候若是去找大姐姐,少不了一番询问,她便直接带着芙蕖,回了宋老夫人的院子。 那边,顾初月和言闻一看着天色,也没有在梅园多留,随便叫了个丫鬟指路,也回了宋老夫人的院子。 到了门口,言闻一刚要进去,胳膊就被顾初月给拉住了,“怎么了?” 顾初月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等会儿等会儿,我先进去,你先在外面溜达溜达,过个一刻半刻的再进去啊,知道了吗?” 说完,便先跑了进去。 言闻一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也跟了进去。 正屋前,丫鬟掀开了帘栊,向内禀报:“顾大小姐和言大少爷回来了。” 一听这话,顾初月有些没听懂,刚想说是不是丫鬟看错了,可一回头,就看到了少年高大的身影。 她捂着额头,“我不是让你别跟我一起进来吗?这下好了,又要被人误会了……” 言闻一沉声道:“误会什么?” 她叹了口气,“原本一群人出去,现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回来,你说,他们能误会什么?” “这不是误会,是事实。” 说罢,言闻一便先一步进了正屋,顾初月没拉住他,丫鬟又已经通报不能拖拉着不进去,只好跟在少年后面,缓缓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收到了顾青绍的一记严肃眼神,让她一回到位置后,便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只是这屋里的气氛,着实是有些太过于安静了。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们出去之前,还是热热闹闹的,怎么才没过多久,便成了现在这样? 她抬眸,看向了祖母,却发现老人家脸上的笑意几乎没有,就连向来和蔼待人的言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着实是有些微弱了。 她轻声道:“祖母,您这是……” 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刚刚柳府的人传来了消息。” 顾初月一听,便兴奋道:“可是关乎怡静姐姐的?是不是她就要到都城了,还是说,明日就能到给咱们一个惊喜?” 顾芳菲拉住了大姐姐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她看着几位长辈略显沉重的脸色,小心道:“难道、不、不是这样吗?” 言老夫人闭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若真如月儿所言,便好了啊……” “不是这样,那、还能是什么消息呀?” 言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刚刚柳府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怡静在途中动了胎气,胎儿艰难幸保,队伍不宜前进再行,只能暂住附近的村庄修养,朝阳侯已经奏明圣上,圣上同意。” 顾初月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怡静姐姐在怀孕期间身子康健,况且现在算来已经小五个月了,已进入稳定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动了胎气呢?” 顾老夫人压了压手,“你先不要激动,坐下来慢慢说。” 她这才想起现在是在宋老夫人的院子,外厅里坐着不少的人,便坐了下来,不忘问:“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老夫人摇摇头,“柳府只传来了这些话,具体为何,怕是唯有日后见到怡静,才会得知了。” “啊?” 她失望道:“怡静姐姐,不定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 赵氏见此,忽然笑道:“说起这件事来,我倒是听别人说了几嘴,只是不知,到底可信不可信。” 宋老夫人掀了她一眼,“这是外州的事情,你是从何听来的?” 赵氏笑道:“就在昨日,老爷从前的一位部下的夫人前来拜访,聊到兴起的时候,说起家里的小叔子,正在岭州军队任职,还说什么今年怕是不能一家团聚了,言语之间,可是伤感,儿媳这不是知道朝阳侯进都城吗?便多说两句安慰了下,这才听她讲,说是随行的兰嬷嬷病逝了,侯府少夫人伤心过度动了胎气,朝阳侯的夫人担心不已,一下子也病倒了,只能暂停行程,怕是不能按时进城了,儿媳听了,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柳府宫里都没传出消息来,没想到,今日柳府便有了动静。” 宋老夫人叹道:“既然如此,那人说的,多半便是实话了,你改日送些金银过去,再探探她的口风。” 赵氏应道:“儿媳知晓了。” 顾初月听得糊涂,却也震惊,“若是孙女没记错,兰嬷嬷年轻时可是随着安姨祖母上过沙场的,虽然跛了一条腿,可身子骨却一直很是硬朗,听怡静姐姐说,都没生过什么病的,怎么会忽然在路上就、就……” 顾老夫人将信放倒了案桌上,“具体情况,柳家派来的人也说不清楚,只能待日后,见到怡静时才知真相如何了。” 言老夫人轻笑:“这时间赶的太巧了,外城遥远,距离都城遥远,谁也说不定,这怡静要修养到什么时候,只能回岭州去,圣上一回复,这事儿,便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本章完) 第711章 第711章 宋老夫人一甩宽袖,“你们啊,若是着实担心,不如咱们便走一趟柳家,今晚是初一,宗祠要有族中小辈儿守夜,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信,那仲逸和仲庭一个都不在家?” 言老夫人也道:“你说的有理,是时候,走一趟柳家了。” 说罢,赵氏便吩咐小厮备车,几位老夫人起身,便要出去。 临行前,顾芳菲却迟迟未有动静,王氏小声道:“菲儿,你怎么不走啊?” 顾芳菲垂着眸子,“娘亲,我身子有些不适,不想去柳家了。” 王氏一听,有些不大乐意,刚要开口相劝,可一旁的赵氏耳朵尖,一听到这话便凑了过来,“菲儿若是不舒服,便不要为难孩子了,不如便让她留下来,去倾城院子,两个小姑娘聊聊天,岂不好?” 王氏一听,刚要回绝,顾芳菲便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菲儿还有功课未做完,想着歇一歇便继续做功课的,若是耽误下来,年后先生会责怪的。” 赵氏一听,便夸道:“可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顾夫人,你可真是有福气,既然如此,我便让下人多备辆车,送菲儿回学士府,顾夫人,你看如何?” 王氏唇角的笑意一僵,顾芳菲径直福了福身子,“那便多谢夫人了。” 赵氏拉着她的手,又是好一阵打量,“好孩子,跟我便不必如此客气了。” 王氏站在一旁,心中越发警惕,却还是不得不答应。 待几位老夫人准备出门之际,王氏拉住了身边的一个叫春兰的丫鬟,低声道:“莫要让人去叫大少爷随行柳府,待老夫人们都走了后,让他骑上一匹马,护送顾家二小姐回学士府,记得,安排正街繁华的路段。” 春兰捂唇一笑,“奴婢遵命。” 安排好顾芳菲后,王氏便回到了顾老夫人的身边,身后空无一人,顾初月好奇道:“二妹妹呢?” 结果视线一转,便看到了依旧坐在圈椅上的顾芳菲。 王氏强撑着抹笑,“这孩子就是太用功了,走到哪里心里都念着功课。” 顾初月没有应话,有的时候,她是真想问问,到底是王氏满脑子都是功课,还是二妹妹满脑子都是功课…… 一波又一波的先生络绎不绝,亏得二妹妹乖巧又刻苦,若是放在现代,十几岁的孩子早就给整崩溃了。 一行人出了正屋,朝着大门方向而去。 赵氏留下的春兰一看,便也偷偷去寻大少爷,哪知却晚到了一步,那边的小厮说,大小姐身子不适,将大少爷给请走了。 春兰恐完不成夫人留下的任务,便又去了宋倾城的院子,可刚到门口,便被守门的丫鬟给拦住了。 春兰笑道:“我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夫人出府前留了话给大少爷,不知大少爷,可在这处?” 那丫鬟放下手里的伙计,“原来是春兰姐姐啊,大少爷、大少爷就在里面呢,春兰姐姐有什么话不妨告诉我,我进去转达一声。” “不必了,夫人交代的事情重大,且让我亲自转达,劳烦妹妹去通报一声,让我进去。” 那丫鬟年纪虽小,可口齿却很伶俐,“大小姐刚刚晕倒在雪地里的事情想来春兰姐姐也是知道的,刚刚才下令要好好休息,不得让人进去,春兰姐姐来的真不巧。” 春兰皱眉:“夫人有令,你这是想抗命不尊不成?”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大小姐的身体春兰姐姐也知道,若是因着春兰姐姐硬闯一个不高兴气着了,夫人怕是会更不高兴。” “你!” 春兰跺跺脚,只好离开。 那小丫鬟看着春兰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老女人,哼!” 话音刚落,屋中传来阵阵咳嗽声。 正屋内。 宋倾城半倚在榻上,经过刚刚一阵咳嗽,面色如纸,直到喝了几口温水后,这才舒缓了些。 宋英担心道:“我听丫鬟说,你晕倒了?” 她惨淡一笑,“晕倒不过是家常便饭,我早就看透了,哥哥不必担心。” 宋英皱眉道:“太医说过,你好好修养,日后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希望,若是整日悲观厌世,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哥哥不用安慰我,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知道,这话,自我小时,太医便这么说。” 宋倾城的眼底,涌出淡淡的泪光,她用帕子点了点,叹了口气,这才觉得胸口顺畅了几分,她望着对面宋英的神色,忽然道:“哥哥,我有件事想要求你,你可以答应我吗?” 宋英笑道:“你是我亲妹妹,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哥都答应你。” 她垂着眸子,“哥哥,你可以不要生菲儿的气吗?她不是有意认错人的,这件事情我曾听她说起过,她当时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安家大表哥,这才认错的,如今真相大白,想来菲儿的心情,也有些郁闷。” 宋英一听,脑海里忽然浮现少女恼羞离开的背影,不由勾唇,“男子汉大丈夫,怎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斤斤计较?” 宋倾城抿唇一笑,“还是哥哥最好了。” “不过……”宋英翘着二郎腿,“你刚刚说,顾芳菲的心情很郁闷?我做了好事还被人夺去功劳,我还没郁闷呢,她被我救了捡回一条命,她郁闷什么啊?” 她捂唇一笑,“哥哥虽然聪明,但是女儿家的心事,哪里会懂呢?” 宋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攥紧了手中的锦帕,“这……我可以告诉哥哥,但是哥哥一定要为我保守秘密呀,这件事情,关乎到菲儿的名声。” 宋英搭在圈椅上的手蓦然一紧,“你说,我不会外传。” “菲儿她,喜欢安家仲庭表哥,已经喜欢很多年了,那次普陀寺的救命之恩,她原本以为是仲庭表哥相救,心中欢喜了许久,没想到今日得知真相并非如此,想来,会有些失落吧。” 宋英“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她惊慌地捂住胸口,“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 第712章 第712章 宋英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又坐回到了圈椅上,重复道:“你刚刚说什么?” “菲儿喜欢仲庭表哥呀,哥哥,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你可千万不能外传,不然,菲儿的名声可就毁了呀!” 宋英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你说,她喜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喜欢安仲庭?” “对呀。” 宋英一听,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努力让声线平稳:“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便出了门。 宋倾城没有拦,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听了,给她递上一碗冰糖雪梨水,“小姐,若是顾二小姐知道您将这些事情告诉了小公爷,顾二小姐怕是会不高兴。” 宋倾城接过碗盏,浅声道:“我这是在帮她。” …… 大年初一,夜半笙歌。 一轮明月皎皎高悬,乌云不见,透过满天烟火,银辉尽落,透过花窗,屋内莲台明亮,温暖光照间隐约可见一女子坐落俯身,俏脸虽圆润,弧度稚嫩却隐约可见姿色惊艳,欢声笑语由内传出。 珍珠笑着递上一碗胭脂米粥,“小姐,您怎么还在数呀?” 顾初月正盘腿坐在炕榻上,一双水杏眸熠熠生光,周围摆着一圈的锦盒,大大小小皆是开着的,里面放着不同的金银珠宝,玉器宝瓶。 她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当然要数清楚啦,今日出去转了一圈,除了收到大大小小的锦盒外,还有不少的银票呢,像是宋老夫人,压岁钱便足足有两千两银票呢,我这些都是要收起来的,还有以前的,我也想数数清楚。” 珍珠搬来小板凳,替小姐收整着,“要是如此,小姐的私房钱零零散散加起来,足足三万多两了,小姐不如把银票存到钱庄里去,这样一来,还可以生利息呢。” 她刚想答应,却又摇了摇头,“现在这世道,不是我乌鸦嘴,说不好哪天便战乱了,这银子还是要放到自己手里才安心,不然到时候钱庄卷钱一跑,兵荒马乱的人人自危,去哪里找呀?” 珍珠一听,赞道:“还是小姐有远见,不过……” 珍珠看到了小姐划到一边的一叠银票,“小姐,这些银票怎么不放到一起呀?” 顾初月一看,脸上的笑容便淡了许多,伸手将那些银票也拿了过来,“这些银票不是要攒起来的,是要送到岭州去的。” “岭州?小姐难不成是想把银票存到那里的钱庄去?” “不是……” 她用红绸布细细将银票叠好系好,“这些银票,我准备年后派人送到岭州朝阳侯府去,拿给怡静姐姐,表面越是光鲜亮丽的宅子内里的花费便越大,再者,怡静姐姐现在胎气不稳,待回到朝阳侯府后,掌家大权,必定会被以各种好心理由瓜分出去,朝阳侯府虽然除了小侯爷以外再无半个男丁后代,但你可别忘了,家里有一群姑娘小姐呢,这女人多的地方,花费便多,勾心斗角便多,待怡静姐姐生产完重新拿回大权时,这府里的账,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又关乎里子面子的,少不了银钱贴补。” 珍珠一边收拾一边道:“小姐,奴婢记得安大小姐出嫁时,可是有不少嫁妆的,就算是要找补,也用不上您的呀?” 顾初月也跟着收拾,语气中难掩心疼,“那些嫁妆是安姨祖母唯一留给怡静姐姐的东西了,怡静姐姐怎么舍得动?再说了,她的性子我也是了解的,虽然柔弱却也坚韧,就算有困难,也不会朝着两位哥哥开口,唉,这一万五千两,也不知道够不够用……” 珍珠瞪大眼睛,“小姐要把一半都送出去?” “管账的艰难我是知道的,偌大的侯府,这点银子怕是都不够塞牙缝的,我留一些备着用,其他的都给怡静姐姐送过去吧。” 话音刚落,身旁的支摘窗忽然被敲响。 顾初月的动作一顿,紧接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珍珠,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珍珠担忧道:“奴婢知道小姐担心安大小姐,但是也别把自己的身子累垮了才是。” “我有分寸的。” “那奴婢去给小姐再熬一些胭脂米粥,补一补气血才好。” “好好好。” 眼看着珍珠出去,顾初月便紧接着赶快下炕榻,蹑手蹑脚的将屋门自内锁好,这才又回到内室,爬上炕榻,打开支摘窗。 果不其然,一打开,便看到了少年,背月而立。 她朝他招手,“快些进来,这冬风着实有些冷。” 言闻一熟练的钻窗。 少年衣着锦袍,箭袖半挽,满身寒霜,一入温暖内室,衣襟上可见迅速化成细密水珠的寒霜。 他褪去外袍,随意搭在一旁,霜白色的里衣也着实单薄。 顾初月不禁嗔怪,“外面这样的冷,可还不见半分春意,你却穿的这样少,若是染了风寒怎好,今天白日的那件氅衣,你怎没穿呀?” 言闻一掸了掸有些被寒霜浸湿了的肩膀处,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支摘窗,没有多言。 顾初月随着他的视线移动,看到了并不太宽阔的支摘窗,摸了摸鼻尖,“下次争取让你走门,走大门,走正门,呵呵。” 说着,她便把给自己留着捂手的暖炉送到了少年的手边,“呐,这个给你,刚添的金丝炭啊……” 她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拉入怀里,冷莲香浸了夜色的寒,更加清明,占据了她的感官。 她顺势靠在少年的怀里,可还是被冷的抖了一下。 言闻一将手炉放到小姑娘怀里,自己圈着小姑娘,微微勾唇,“那炕几早该撤了。” 原先,这炕榻中央处摆着个雅致的小炕几,上面放着瓜果玉盘,今日为了方便数压岁钱,便叫珍珠给撤了下去,没想到,倒是顺承了某人的心。 言闻一运着内力,让身子渐渐变暖,看着炕榻上还未收整好的锦盒,问道:“卿卿这是在做什么?” “数压岁钱呀!” 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浸出了细细的泪珠,“今日走了一圈,收到了许多的礼物,我得好好收整一番。” (本章完) 第713章 第713章 言闻一的视线淡淡扫过炕榻上的锦盒,忽然眯了眯眼睛,全部都是打开的,唯独有三个,是没有打开的。 他沉声道:“那三个锦盒,是谁送的?” 顾初月笑眯眯的介绍,毕竟压岁钱收的多除了有长辈们之间的礼尚往来在,还能说明她讨人喜欢,“那两个摞在一起的锦盒,是仲逸表哥送的,一份是生辰礼物,一份是新年礼物,我还没来得及拆呢,还有一份是——” 话说一半,她忽然捂住了嘴,一双眼睛惊恐地瞪得溜圆。 那一份锦盒不是别人送的,而是、而是小表姐送给她的画本子,她怕被人发现,所以现在都还没拆,准备晚上偷偷拆开然后收起来的。 谁能想到,这大半夜的,大魔王过来了啊…… 她急的满脸通红。 可这在言闻一看来,便是害羞到花心怒放的表现,他周身气息瞬间变得阴寒起来,眉眼间的宠溺笑意渐渐被戾气所取代,俊朗的脸庞被一股大大的不悦所笼罩着。 他半阖着狭眸,“那一份锦盒,是谁所赠?” 顾初月捂着嘴巴,已经做好了打死都不说的准备,因为一旦被发现,比被打死还恐怖呜呜呜…… 言闻一忽然沉沉笑了两声,屋中的烛台焰芯不稳,光线一阵摇晃昏暗不明,在这漆黑的夜里,这种渗人的感觉刺激着她的每一根脑神经。 就在她实在是憋不住了想要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时,少年缓缓伸出手,掌心微张,那锦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落入他手中。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脑子有些跟不上动作,还没来得及思考,手便先伸了出去,去抢。 可少年高大,虽然一齐坐着,伸出手臂也不是她能够得着的,她便站起来够,可就在她终于抢到锦盒时,手不小心碰到了银扣,锦盒恰好是被她倒抓在手中的,只听“咔”的一声,锦盒打开,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恰好落入言闻一手中。 顾初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立刻跑到了炕榻的另一边,用薄被把自己紧紧围住,警惕的看着他。 她快速道:“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只是刚说完,她便后悔了。 少年嫌弃的拿着那本册子,随意翻了几页,最后,停在了男女主正含情脉脉对视,两人越靠越近、越发亲密的那一页,脸色一瞬间便沉了下去,他抓着画本子,正对着顾初月的方向,“卿卿既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为何还要躲,嗯?过来。” 顾初月小心地站了起来,慢慢朝着少年移动,讨好道:“我哪里有躲啊,我只不过是觉得那里的风景更好,更好看一点,呵呵,呵呵呵……” 最后,还是到了少年的面前。 言闻一冷声道:“坐下。” 她立刻盘腿坐下。 言闻一皱眉,“这是谁送的?” 顾初月抓了抓头发,没有说话。 言闻一挑眉,随手将画本子又扔回了锦盒里,起身道:“既然卿卿不说,我自然也不会逼问。” 就在顾初月松了口气时,言闻一忽然微笑:“想来,顾大人对这个东西应该很感兴趣。” 说完,拎起锦盒就要走。 顾初月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臂,“诶诶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言闻一垂着眸子,“说。” 她低着头,“是我自己买的。” 言闻一不信,“谁送的。” 她依旧道:“是我自己最近太无聊托人在外面买的——” 言闻一挑眉,打断她的话,“除了顾大人,想来,你刚回都城的兄长对这玩意儿,也必定很好奇。” 说完,作势又要走。 顾初月没办法了,只好破罐子破摔,“诶诶诶,我说实话还不行吗?大过年的,去劳烦他们干嘛?” 言闻一顺势坐下,脑门上就差写着“你不说我就去告状”几个大字了。 她只好实话实说,“这个是小表姐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不过我不、不、不……” 她眼珠提溜一转,“不过我可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啊,我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新年礼物,所以就这么放着了,还没拆呢,我要是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肯定是不会要的,一一你得相信我啊!” 言闻一不徐不疾道:“那你刚刚,为何要跑?” 顾初月:“……” 怪她大脑反射神经太好了。 她心虚道:“这不是觉得那边的风景比较好嘛,呵呵……” “看风景还要用薄被把自己裹起来?” “……” 言闻一打开支摘窗,径直将画本子扔了出去,再看小姑娘时,眼神里染了几分无奈,“明知是这物什,为何还要收?” 她没说话,低着头绞着手指。 言闻一勾唇:“卿卿不说,也没有关系,不过,明知故犯,便要受罚。” “受罚?” 她抬头,伸手拉住了少年的里衣,“这大过年的举国欢庆,就别罚了吧,我下次不要了不就好了吗?” 言闻一冷声拒绝:“不行。” 她一听,蔫蔫地坐在炕榻上,自暴自弃道:“那好吧,你说,要怎么罚……” “这种东西,除了言可辛以外,估计再没人会送给你,故,卿卿只需要吃一次记忆深刻的苦头便可,既可预防他人赠送,也可预防自己手痒购买。” 顾初月的心忽然“咯噔”一声,“什、什么苦头?” 言闻一将滚落至炕榻边沿的两卷银票拿了起来,她一看,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想,“这、这是我的压岁钱啊!” 言闻一拎着那两根绸带,毫不犹豫道:“没收了。” 顾初月哪里肯,“这里面可不止我的压岁钱,还有一卷是要寄给怡静姐姐的,你快给我吧好一一……” 小姑娘虽然不是视钱如命,但平日里也是勤俭持家,既要保证自己的生活品质的同时还攒下了这多银两,竟然要分一半给安怡静? 区区一卷银票,在言闻一心里不过是九牛一毛。 不过,小姑娘的银票,便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眸色深沉,将一卷银票放到炕榻上,而另一卷,则装进了自己的怀里。 顾初月:“……” (本章完) 第714章 第714章 顾初月欲哭无泪:“我、我的银子啊……” 言闻一却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唇,“今日毕竟是新年,我也并非半分不相信卿卿的为人,故,便只拿些现银罢了,其他的依旧留给卿卿做收藏,卿卿可高兴?” 顾初月:“……” 她真想给大魔王一棒槌。 把她手里头的银票都捞走了,还问她高不高兴?她高兴的起来吗?她不哭就不错了,还笑?! 见小姑娘不说话,言闻一伸出手指勾着小姑娘的下颌,细细摩挲着,似笑非笑道:“当然,若是卿卿想将这些锦盒礼物也一并交由我保管收整,也并非不可,卿卿不说话?那我便勉强将这些锦盒,也一并带回南山苑吧,免得辜负了卿卿一片赤诚改过之心。” 顾初月:“…………” 她好想给大魔王的脑门来一拳头,顺便扒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能让他这样的无赖?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天理难容的话? 明明是强取豪夺,怎么从他嘴里一说出来,就成了她自愿奉上了? 她气鼓鼓地撅着嘴,双手环在身前,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言闻一视而不见,竟伸手去拿离小姑娘最近的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玉佩,价值不菲。 顾初月一看,连忙将玉佩夺下,“你干嘛呀?!” 言闻一淡淡道:“卿卿刚刚不说话,难道不是默认了吗?” 她惊讶于大魔王的厚脸皮。 什么叫她已经默认了啊,她那是一点也不愿意,是根本便不答应好不好! 言闻一掀着眼帘看了她一眼,伸手又要去拿她另一侧的锦盒,里面放着一盒子珍珠,正是顾老夫人送她的生辰礼物。 顾初月一看,连忙去抢,但是碍于身高,却怎么也拿不到,因为太着急脚一滑,还差点跌下去摔个狗啃泥。 言闻一伸手捞她时,怀里的银票掉落到了榻上,正好滚到了她的脚边。 最后,望着大魔王越发淡漠的脸庞,她只好缴械投降,“好好好,好嘛,把银票都给你,这些东西你便给我留点吧……” 言闻一嗤了一声,“刚刚问的时候卿卿为何不说,现在却说了?是因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想反悔不成?” 顾初月瞪大眼睛,这这这,这怎么又成了她想反悔了?若不是这厮从一开始拿出老爹大哥来压她的话,她从一开始是连银票都不想给的…… 她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来,“那什么啊一一,咱们做人要厚道一点,不能半分余地都不给人留不是?” 言闻一看着小姑娘的笑靥,挑眉道:“既然卿卿开口了,我也不能半分情面不顾,我这就去把画本子捡回来,原封奉还。” 少年态度的巨大转变实在是让顾初月反应不过来,她眨巴眨巴眼睛,“一一,你、你刚刚说什么?” 言闻一背对着烛台,半边轮廓皆隐在了夜色之中,狭眸微勾不见笑,气息慑人彻骨,如同夜色下掩藏在幽林深处的蛮兽一般,缓缓张开了獠牙,一旦咬住敌人,必定狠狠撕咬,一击致命。 他薄唇轻启:“卿卿尚且年幼,必定对没有经历的事情存在着难以忽视的好奇心,既然卿卿如此喜欢那本画本,必定对里面的内容,也很是喜欢,压制好奇刺激心理的最好方法,卿卿知道是什么吗?” 她咽了咽口水,“什、什么?” 言闻一俯身,亲了亲小姑娘的唇角,“唯有亲身体验一番,方知如何是好,卿卿觉得呢?” 说完,便要走。 顾初月这才反应过来少年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忙抱住了她的胳膊,死缠烂打不让他离开半步。 言闻一冷声道:“放开。” 她小脸儿皱的像是刚出笼的小包子,“不不不,我不放,那东西扔都扔了,一一还去捡做什么吗?外面怪冷的,一一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染上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对不对?” 言闻一挑眉,“所以卿卿,要如何?” 她嘿嘿笑道:“一一,我能如何呀,我当然是愿意把所有的私房钱和珍藏都上交给你的,绝对没有半分不舍得之类的想法,只是……一一,你知道的,我好歹也是学士府的嫡长女,日后外出交际少不了用到银钱打点的地方,还有我拿库房,若是半个像样的物什震着,也不大像话,对不对?” 言闻一的脸色瞬间更阴沉了,“所以,卿卿是不想表明决心了,如此,我还是去将画本捡回来。” 说完,又要走。 “诶诶诶!” 顾初月连忙拉住他,“这这这,你怎么一点都不给人留余地啊,我下次不要了不就好了吗?” 言闻一回眸看她,“这是第几次了?” 这一问,让她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最后,她不高兴道:“好吧好吧,你可以把银票拿走,不过库房的东西可不能再少了,若是不知什么时候祖母心血来潮想要查账,我可就又要倒霉了。” 言闻一纠正她,“不是拿走,是暂管。” “好好好……”顾初月将银票主动塞到了少年的手中,“帮我暂管可以了吧?” “可以。”言闻一接过那卷银票,“当然,若是再有下次,不高兴的,便不会只有卿卿一人了。” 她肉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闻一冷笑:“既然拿卿卿没办法,自然要另寻个出气筒。” “……你赢了。” “下次还敢吗?” 她有气无力道:“再也不敢了……” 她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小金库啊,怎么在一夕之间,便烟消云散了呢? 看着小姑娘唉声叹气的小模样,言闻一觉得有趣,重新坐到炕榻上将小姑娘拥入怀中。 顾初月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袖子,“我这决心已经表了,你刚刚也说这银票放在你那里是暂时的,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还给我呀?” 言闻一:“看你表现。”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看我表现?哼,看你心情如何才对,真是小心眼……” “卿卿说什么呢?” 她一愣,立刻扬起笑脸:“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本章完) 第715章 第715章 翌日,冬风飒飒,乌云压顶。 不过一个晚上而已,这天气,却是大有不同。 昨日还骄阳高照,今日一抬头,太阳躲在密布的乌云后,小小的一团微光着实让人心生烦闷。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令本就镶嵌了明瓦的正屋更加昏暗,像是照不进半分光似的,昨日又闹到极晚,她更不想起床了。 珍珠拉她,“小姐,咱们快别睡了,您忘了,今日上午言大少爷要过来拜访,午后,夔州要来人,大皇子许是也要过来您要是再这么睡下去,上午的安排便都耽误了,小姐快快起来吧!” 她扒着被子不松手,眼睛都睁不开,“哎呀好珍珠,你就放心吧,今日上午言闻一不会来太早的,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来。” 珍珠坐在榻边上,“小姐怎么知道呢?言大少爷向来准时,小姐若是起晚了,又会惹言大少爷不高兴了。” 她还没睡醒,浑身都没有力气,最后还是被拉了起来,她借着力道又躺回了引枕上,珍珠啊,你与其关心言闻一生不生气,不如关心关心你家小姐的睡眠质量,我今天要是不多睡会儿,就算去会客了,也一定会犯困的呀。” 珍珠将小姐又拉了起来,无奈道:“小姐啊,奴婢这是关心您呢,要是言大少爷不高兴了,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您吗?” 她半睁着眼睛,“你家小姐就那么没骨气吗?” 珍珠没说话,但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时,阿离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顾初月依旧穿着睡袍躺在绣榻上,急的不行,“哎呦小姐您怎么还睡呢?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言家的马车就要到门口啦!” “什么?!” 顾初月一下子坐了起来,顿时睡意全无,“都是一个时间睡得,他怎么就能起这般早啊?” 珍珠和阿离面面相觑,“小、小姐,您刚刚在说什么?” 顾初月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是多么令人无限遐想的话,伸手便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那什么,我、我的意思是昨天不是初一吗,家家户户肯定都是特别热闹的,哪家不是闹到深夜的,和咱们家一样,对不对,哈哈,哈哈哈……” 阿离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小姐以后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可把奴婢吓死了。” 话音刚落,珍珠便瞪了阿离一眼,“大过年的,莫要说那个字,小姐大度不会发觉,若是被老爷夫人听到了,有你受的。” 阿离抓了抓鬓角,“我知道了珍珠姐姐。” “行了,出去伺候吧。” “是,那小姐,奴婢现告退。” 待阿离走后,珍珠看着满脸露着难以置信的小姐,去拧了把帕子,不忘道:“小姐以后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奴婢们知道小姐是在看玩笑,要是被嘴快的人听到了,不定又要怎么传小姐的坏话呢。” 顾初月坐在榻沿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小声嘀咕:“什么开玩笑啊,明明就是真的……” 若非昨日她寻了个理由要休息,大魔王能站在书架前,将她书架上所有的藏书都翻一遍。 生怕她藏了画本子。 不过,谁让她有案底呢? “唉……” 她幽幽叹了口气,“有一位性格阴晴不定的未婚夫怎么办?” 珍珠拿起玉梳,面对着菱花镜,正好瞧见小姐这副样子,她笑道:“除了小姐犯错的时候言大少爷凶了些,除此之外,奴婢还从未看到过言大少爷凶过小姐呢。” 她扬着脖子,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什么所以然,“那、那我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小姐想想,单是因为画本子一事,言大少爷便同您生了多少气?” 她噎了一下,“我、我不是因为无聊嘛,再说了,也没有经常看不是?” 珍珠拿起一旁的步摇对着菱花镜比了比,“小姐啊,您不是经常看,若非有言大少爷管制,您就差抱着画本子不撒手了。” “诶诶诶……”她及时澄清,“这是我没上补拙课之前的状态,我上了补拙课之后,可是勤奋用功,先生们都夸我呢。” 珍珠又道:“那补拙课结束之后,小姐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可还是时不时的偷看,那本就不是什么好书,既然言大少爷不喜您看,您就别看了,不就好了吗?皆大欢喜。” 她扁扁嘴,“唉,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了……” 珍珠惊喜,“那小姐是打算将言五小姐送的礼物还回去喽?” “还?” 顾初月哀哀叹了口气,“我现在是要银子没银子,要画本没画本,我拿什么还啊?” “小姐是在开玩笑吧?” 她抿了下唇,“算了算了,说多了都是泪啊,莫说画本了,但愿小表姐能完好无损才好……” 毕竟昨日一一说的话,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珍珠捂唇一笑,“小姐与其担心言五小姐,不如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顾初月眨巴眨巴眼睛,“我?这又关我什么事啊?” 她昨日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大魔王给哄好了的。 珍珠梳发的动作一顿,“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大少爷自知道言家少爷要来拜访后,便早早去了正厅。” “什么?” 顾初月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哥去正厅做什么?” 珍珠道:“估计是怕言大少爷对小姐你动手动脚做些什么不放心吧,奴婢听前院的丫鬟说,大少爷的早膳都是在正厅用的呢。” 顾初月:“……好要命。” 珍珠看了眼四周,忽然小声道:“小姐,奴婢总感觉,大少爷好像不喜欢言大少爷似的。” “……” 这个不用说,她也感受的出来。 今日叫一一过来,本是让他去老爹那里刷刷好感的,这顾青绍出来凑什么热闹啊? 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只想趴在菱花镜前不起来,“珍珠啊,我能不能不出去了?要是言闻一来了,你就说,让他有事儿烧纸吧……” 这大过年的,怎么一天比一天糟心? 珍珠连忙道:“呸呸呸,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槅扇门忽然又被人推开。 (本章完) 第716章 第716章 阿离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小姐,言大少爷已经到正厅了!” 顾初月不由侧头,瞪大眼睛,“什么?怎么这么快啊?” 她的正脸正好落入了阿离的眼中,阿离一下子愣住了,“小姐,您怎么连发髻都还没收拾好啊?平日里珍珠姐姐的动作不是很快吗?怎么今天……” 珍珠无奈道:“那也要小姐肯配合奴婢才行啊。” 顾初月急的跳脚,“珍珠你快帮我梳发髻,要来不及了!” “好好好,小姐莫慌,奴婢尽快,小姐不要乱动呀!” “那你快一点。” 顾初月腰身挺直,也顾不得像是以往那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而是总忍不住望向门口,“阿离啊,你把小厨房的活儿先交给簌簌去做吧,去正厅那边守着,若是言闻一和我大哥打起来,你便回来告诉我,知道了吗?” 阿离一听就跑了出去,“奴婢遵命小姐!” 珍珠没忍住笑道:“小姐真是爱操心,大少爷虽然不喜欢言大少爷,但也是恪守礼节,喜好颜面的书香公子,怎么会和人吵起来呢?何况言大少爷还是客人,主人和客人在大年初二打了起来,这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啊……” 顾初月想了想,“你说的好像也有理,大哥是个文明读书人,再怎么和言闻一对不上性子,也不会和人家客人打起来的,不过……” 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大哥是循规蹈矩的人,可一一不是啊,他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和大哥一言不合,出手打了大哥怎么办?” 珍珠动作一停,“这……奴婢就说不准了……” 听珍珠一说,顾初月心里便更加担心了,她看着铜镜中已经完成了一半的繁琐发髻,心下一横,“珍珠,我后面剩下的头发直接披着算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得出去了。” 珍珠为难道:“那怎么行呢?小姐这副样子出去,若是被人看到,会被人笑话的。” “那你随便将我后面的头发随便挽上去吧,今日又不用出去拜访,都是自家人,简单些也自在些。” 珍珠说不过小姐,只好答应,拿了一根金簪挽住青丝,草草结束。 顾初月也来不及挑选衣裙,随意抓了几件便往身上套,披上披风便匆匆出去,簌簌瞧见手炉还在炕榻上呢,便又追了出去,赶了许久才跟上小姐的步子,几人一路快走到了正厅。 顾初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好气息,这才将手交叠在小腹前,端着手臂挺起腰身按照闺中贵女的姿态缓缓迈着莲步。 守在正门口的丫鬟一见,连忙进去禀报。 被派在外面守着的金戈拱手行礼。 顾初月淡淡点了下头,也不好问里面的情形,只能跟着丫鬟进去。 她已经做好了最差的心理准备,如果那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了,她就跑去寿辉堂避难,谁也不帮,不然哪边都不落好。 只是,待她进去后,却发现偌大的正厅里,只坐着言闻一……一个人?! 少年一身暗红色绣麒麟踏云锦袍,玉冠束发,墨锦长靴,手中把玩着一支通体晶莹剔透的淡紫色牡丹发簪,眉眼半阖,有些低垂的淡漠感。 “生人勿近”四个字就差嵌在额头上了。 她左右望了望,根本眉发现顾青绍的影子,她歪头小声道:“这是什么情况啊?不是说大哥也在这边吗?人呢?” 珍珠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啊,阿离那小妮子是这么说的,要不,奴婢去问问守门的?” 她小心点头,“去问问,顺便将附近的丫鬟随意寻了理由支开。” “是。” 珍珠刚要走,顾初月又连忙将她拉了回来,“不行,不能支走,你随意寻个理由让他们离远些伺候,只要听不到屋里说话便好了。” 这要是把正厅边上的人都支走了,她就更洗不清了。 交代好了一切事情,顾初月才选择了少年对面的一个圈椅坐下,只是一瞧见少年那张脸,她就好心疼自己的银票哇! 言闻一自然注意到了对面的视线,依旧未抬眸子,“卿卿看我做什么?” 她摸了摸鼻尖,打哈哈道:“没、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一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呀?” 言闻一终于抬眸:“你打算一直坐在那里和我讲话?” “……我就坐在你对面。” 少年眼神轻瞟身边的圈椅,意思不言而喻。 顾初月却眼神飘忽,“这、不太好吧?毕竟一会儿爹爹也是要过来的,若是被他瞧见了,又要讲我规矩的。” 话音刚落,珍珠便匆匆小跑了进来,见到言闻一时不由得身子一僵,福了福身子,这才又回到顾初月的身边。 她向后靠了靠身子,“怎么说?大哥去哪了?” 珍珠小声道:“小姐,奴婢去问了一圈,阿离说的没错,大少爷确实是在正厅用的早膳,不过就在言大少爷来之前,被二小姐身边的芙蕖给叫走了,好似时候二小姐要出门还是什么的。” 顾初月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关键时刻还是二妹妹最靠谱,简直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她又问:“那老爹嘞,什么时候过来呀?” 珍珠刚要说话,一小厮便从外走了进来,顾初月见过他,他是在大书房那边守门的小厮。 小厮拱手行礼,“小的给大小姐请安了。” 她抬了抬手,“可是爹爹派你过来的?” “正是,老爷公务繁忙,等等要进宫和几位大臣商议广陵灾情,恐怕要让言大少爷白走一趟了。” 顾初月一听,看向了对面少年的表情。 她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的告退。” 待小厮退下后,顾初月便连忙打圆场:“最近的灾情确实有些严重,爹爹身为朝廷重臣忙碌些,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次的事情,也是怪我,没有先和爹爹打招呼,让你白跑了一趟,着实是不好意思。” 言闻一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淡淡道:“我还没有用膳。” 顾初月一听,脸上迅速扬起了一抹笑容,“我也还未用膳,不如,我们出去逛逛早市吧?” (本章完) 第717章 第717章 言闻一挑眉,“早市?” 顾初月特别的兴奋,“对呀对呀,我也还没有用早膳呢,咱们正好可以过去看看,好不好呀?” 见小姑娘如此兴奋,言闻一则是一派的淡定,也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淡紫色牡丹发簪,谈不上什么高兴或者不高兴。 她一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一一,你、不愿意去吗?” 言闻一没有否定,也没有回答。 顾初月忽然想起,大魔王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按照现在这个时间段来讲,早市的人,又不可能不多,而是相当多。 她觉得大魔王估计是不想起,才在她左问右问的情况下还不回答,她主动道:“我也不是非——” “可以。”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不去也没关系时,言闻一忽然开口打断了她说的话,“可以去,不过……” 她眼睛一瞬间便亮了,“不过什么?” 言闻一严肃开口:“不可吃辛辣刺激,太过油腻的食物。” 她答应的欢快,“都听一一哒!” “如此,便走吧。” “好!” 两人并肩出了正厅,说到吃,顾初月便再也停不下来了,什么油酥饼小酥肉大鸡腿老酱鸭她通透都想吃,最重要的是—— 她拉住了少年的宽袖,抬起头笑眯眯道:“我好久没有吃糖葫芦了,我听说都城里出了一种新型糖葫芦,糖浆包裹着山药,据说一口下去,绵软香甜,沙沙的口感特别好,咱们也去吃吧?” 言闻一拉住了小姑娘激动挥舞的柔荑,淡淡道:“先用早膳。” 她却反拉住了少年的手臂,“那糖葫芦呢?” 言闻一无奈道:“膳后再用。” “耶!” 顾初月没忍住欢呼出声,惹得哪怕被支开距离稍远的丫鬟们皆纷纷又移来视线,直教她红了脸,连忙用捂住了嘴,可四周的视线,却半分都没有少。 珍珠小声提醒,“小姐,手……” 她一听,垂眸便看到大魔王和自己拉在一起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松开,可就在她松开力道的那一刹那,少年却反握了回来。 然后,拉着她一路径直出了正厅。 少年步态从容,表情淡漠,半分不在意外人的眼光,粗砺有力的手掌一直紧紧攥着少女的柔荑,半分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要知道,这个年代虽然对女子很不友好,但那些上流人家的贵公子对于名誉的在乎程度并不亚于闺阁女子,毕竟日后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而大多数门当户对的女子自然也看不上一个浪子,这无疑就是预知了日后要面对后院无数花蝴蝶的场面。 大魔王不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吗?这么大庭广众的,不怕被别人议论纷纷吗? 毕竟,学士府不比大街上。 言闻一似乎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抬头对着小姑娘光滑白皙的额头便是一敲,“想什么呢?” 她捂着头,脸上笑容洋溢,“没、没什么?” 少年瞧她这样子,微微勾唇,“卿卿都不怕,我又怕什么呢?” 顾初月听到这话,瞬间傲娇地扬起了下颌,“这倒也是,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未出阁的小姐都不怕,你怕什么呀?” 言闻一未说话,只是伸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马车无需准备,言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学士府门口。 两人上了马车后直奔春鸣涧长街,正是大年初二,人们多去走亲访友了,街道上的人是难得的少。 顾初月一下马车,便直奔酥肉饼的摊子,老板一眼就认出了她,笑道:“这位姑娘,你可是有日子没来了啊。” 她看着锅炉旁边的酥肉饼,一阵吞口水,“是吗?这几日过年有些忙的老板,帮我装三个酥肉饼吧,要特别酥的那种。” “好嘞!” 言闻一见小姑娘和老板熟络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忽然发问:“她经常过来买饼吗?” 老板一听,笑道,“那是,这位姑娘隔三差五就派她身边的丫鬟过来买,有时候还亲自来呢,谁让咱们家的酥肉饼香嘞,那叫一个远近闻名!” 顾初月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了,“一、一啊……” 这时,老板已经将饼装好递了过来,“姑娘,你的饼。” 顾初月刚要去接,面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了过去,她急忙去抢,“一一,我的饼啊!” 言闻一微微抬高手,面无表情道:“你不嫌烫吗?” “什么?” 言闻一放低手,用油纸一侧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她顿时被烫的缩脖子,“嘶……” 这下,她才反应过来。 大魔王不是要抢她的饼,而是知道这饼是刚出锅的,怕烫到她。 她微微低头,掀着眼帘看着少年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嘿嘿,一一真好!” 言闻一瞥了她一眼,“不然,卿卿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是要……” “以为什么?” 她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那这饼……” 言闻一的眉头皱了又松,最后只道:“只准吃两口。” “好。” 这话一出口,她立刻扒着少年的胳膊,“这饼子只有热的时候最好吃了,快给我吃一口。” 言闻一见小姑娘这急吼吼的样子,生怕她一口咬下去烫了嘴,只好低头吹了吹,这才递到小姑娘嘴边。 “嘎吱~” 顾初月咬了一口饼子,酥脆椒香,特别好吃,她握着少年的胳膊,点着脚尖将饼子努力推到言闻一下颌处,“一一快尝尝,这酥肉饼不愧是远近闻名,比学士府做的好吃多了。” 言闻一扬着下颌,努力不让饼子碰到自己,只是见小姑娘这样主动,又不忍拒绝,只好低下头咬了一小口。 顾初月满心期待的问:“怎么样,好吃吗?” “……尚可。” “那你要不要再来一口?” “不、不用了。” 言闻一后退了一步,眸中难得露出些微慌。 顾初月偷偷抿唇,再抬头时,又是刚刚那副模样,“一一你后退什么呀,我还想再吃一口。” 言闻一自然没错过小姑娘的小表情,他叹了口气,将酥饼递了过去,不忘叮嘱:“少吃些,等等还要用早膳的。” (本章完) 第718章 第718章 顾初月擦了擦嘴角的油渣,“什么早膳呀?” 言闻一接过珍珠递来的帕子,轻轻压住了她的手臂,转而亲自给她擦了擦嘴角,淡淡道:“顺祥斋的燕窝粥。” “啊?” 她扁着嘴道:“又吃燕窝粥啊,我能不能不吃啊,每日都吃,我都吃腻了,再说了,你看看我这胖的,面色红润有光泽,根本就不需要再进补了,再吃燕窝,我就要成小胖猪了……” 言闻一拒绝:“就算变成小胖猪,每日早膳也要吃燕窝粥,就算早膳不吃,午膳也要吃,不然——” 她无所谓,“不然什么?” 左右她是在学士府住着,堂堂嫡小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祖母这阵子都不管制她的饮食了,大魔王又如何能管得来? 言闻一勾唇,“不然,我便将李太医的诊断结果,一一告知顾老夫人,想来,她老人家必定会做出明智的决断,卿卿以为呢?” 顾初月:“你赢了,我吃。” 少年是个行动派,听小姑娘这么一说答应了,便拉着她往顺祥斋方向走。 她紧跟着少年的步伐,不忘道:“燕窝粥我可以喝,但是这酥饼我也是要吃的啊……” 言闻一没搭理她。 一路被拉到了顺祥斋,早市热闹,顺祥斋也有早茶出售,对比附近的小摊位,依旧有不少人光临。 只是…… 顾初月的心却不在这里,早就飞到了一旁炸臭豆腐的小摊上了,那不是一般的臭,臭味中夹杂着焦香,一下锅,嘎吱嘎吱的声音便炸了起来,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人间交响乐。 好想吃! 只是…… 她回眸,望了一眼同样闻到气味但是面色上嫌弃到极致的少年,只敢咽咽口水,不敢张罗着要吃。 不过…… 吃不上臭豆腐,吃一份淋了甜辣酱的春卷也不错呀! 她实在是不想只吃清清淡淡的燕窝粥。 言闻一见小姑娘毫无动静,以为她是饿的不行了,拉着她的柔荑便要进顺祥斋。 只是刚迈出一步,宽袖就被拽住了。 一回头,就见言闻一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掀着眼帘看他,哪怕天边阴暗,可小姑娘的一双水杏眸中依旧迸发出了四射骄阳,亮晶晶比之发髻上的粉水晶簪子还要夺目。 言闻一对这个眼神太熟悉了,他抬手,准备拂开小姑娘的双臂,可却在一刹那,也被抱住了。 顾初月撒娇:“天底下最好的一一儿郎呀,我好想吃春卷哦~” 言闻一瞥了眼她,“好好说话。” 她没想到这招对大魔王已经不管用了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咳了两声后,立刻道:“我好想吃春卷。” “好。” “什么?”她耳朵有问题,或是听错了,大魔王刚刚说了什么,是答应……她了吗? 言闻一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好。” 顾初月这回听清楚了,拉着他就往一旁小跑,可还没来得及跑第二步,就被人拉住了,她回头,“一一,干嘛呀?” 言闻一皱眉,“你去哪?” “去吃春卷呀。” “顺祥斋就在眼前,你为何往那跑?” 她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明白大魔王为何会答应的那么顺畅了,原来这家伙以为她是想吃顺祥斋的春卷了。 她摇摇头,“不是呀,顺祥斋做糕点一流,但是这些小食,还是去路边小摊上吃比较有气氛有感觉,一一啊,我想吃那家的春卷!” 说着,就指给少年看。 言闻一望着那处小小的摊位,陷入了沉思。 顾初月趁热打铁,“就去嘛,我保证,只吃几口,我们便回顺祥斋吃燕窝粥,怎么样呀?” 话音刚落,忽然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听的清楚,顿时松开了抱着大魔王的手臂,转而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她都听到了,那么武功深不可测的大魔王,必定也听到了,而且是听的清楚。 这下丢人了…… 言闻一自然是听到了,忍不住失笑,“你不是才吃过酥饼吗?” 她觉得少年是在笑话她,撅着嘴不开心道:“那酥饼烫得慌,我就只吃了半个,还有两个半未吃呢,一大早便匆匆出来,我又不会武功,走了这么久都路,正常人都会饿的呀,你还笑话我……” 言闻一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罢了。” 她眸光一亮,就听头顶传来声音,道:“只许吃一个。” “好!” 她依旧答应的爽快,拉着高大俊朗的少年郎便冲着一处和他们衣着穿搭显得格格不入的摊位去,笑嘻嘻道:“老板,给我来两份春卷!” 言闻一接道:“一个。” 她笑嘻嘻朝着老板摆手,“别听他的,就要两位。” 言闻一冷声道:“那不要了。” 老板一听,抬起双眼将言闻一上下扫了一遍,眼中有惊叹闪过,可对上那双阴厉的狭眸,又忽然觉得背脊一凉,最后嫌弃道:“这位公子,你看起来也不像是我们这种小门户里走出去的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贵公子,你身边的姑娘长的这么漂亮,是你的心上人吧?这做人要大度些,你的心上人不过是想吃两份春卷,干嘛这么小气?就给她买吧,是不是啊小姐?” 顾初月点了点头,暗暗给老板比了个大拇指。 言闻一:“……” 老板见他还是不打算掏银子,见他身边的小姑娘生得貌美,单是一个眼神就惹人怜的不行,咬咬牙道:“小姐啊,你这未婚夫婿不愿意掏银子也没关系,这两份春卷就当我送给你的了!” 顾初月一听,悄咪咪看了眼脸色黑的像煤炭一般的大魔王,生怕他一下子发了脾气把人家摊子砸了,连忙道:“不是……老板你误会了,他一点都——” “啪嗒!” 她话未说完,只见一锭银元宝被扔到了老板面前。 言闻一沉声道:“不用找了。” 老板一听,顿时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连连道:“哎呦,这位小姐你可太有福气了,碰上这么一位大方还会心疼人的未婚夫婿,瞧这出手多阔绰啊!” 顾初月没忍住捂唇一笑,竟笑出了声音。 言闻一睨了眼小姑娘,“卿卿笑得可真开心,看来这春卷等等可以喂狗了。” (本章完) 第719章 第719章 丫鬟很快便又回到了正厅,顾芳菲此时正和顾初月聊天,虽然唇角在笑,可眸中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原因为何,顾初月清楚的很,但是这里毕竟有别人在场,她就算是想要开导都不知要如何开口。 每每欲言又止,引得她越发担心。 顾芳菲也看出了大姐姐的意思,抿唇一笑,随着丫鬟的话音落下,也跟着起身,“那芳菲便先退下了。” 顾初月还想说些什么,可人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只能缓缓收回。 老夫人见此,淡淡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情,需以自己真正想清楚了,才算是翻篇,不然,别人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顾初月垂着头,“我知道了,祖母。” 芳姑在一旁道:“老夫人,该回去喝安神汤了。” 老夫人应声抬手被扶了起来,顾初月也跟着起身,“祖母,孙女送您回去吧。” 老夫人瞥了一眼依旧坐在圈椅上的少年郎,与大皇子对峙,依旧气势不减,身上那股子傲气清贵甚至有反压一头的趋势,真是…… 顾初月不知祖母是怎么了,小心翼翼道:“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把客人独自撂在正厅,也不是我们学士府的待客之道,罢了,你留下吧。” 顾初月一听这话,小脸“唰”的一下便红个透顶。 倒是言闻一,勾唇道:“我与卿卿早已定下婚约,日后已是一家人,不算做客,独自在这喝一喝茶,倒也无妨。” 她拍了下少年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别太过分啊……” 老夫人只觉得没眼看,摇了摇头由芳姑扶着出了正厅。 顾初月对着老夫人的背影又福了福身子,这才坐下,她看着言闻一依旧是那副淡漠样子,不由道:“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呀!祖母网开一面,你非要迎着而上,幸好爹爹不在,否则,你是没什么事,可定饶不了我!” 言闻一淡淡道:“我说的是事实。” 屋里没有了长辈外人,她也不在乎形象了,直接瘫坐在圈椅上,手指头轻轻抠着案桌上雕刻的花纹,“若是爹爹不同意,这八字连一撇都没有了,原本今日是带你来刷好感的,可怎么这么巧,爹爹今日偏偏不在,害!” 言闻一则是闭起了眸子,心情丝毫不为刚刚到事情所动,而是道:“我饿了。” “什么?” 顾初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刚刚我买了许多的小食,回来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剩的,你怎么又饿了呀?” 言闻一掀着眼帘,眸色幽深看她,“刚刚,我可有吃半口?” “……” 好像真的没有…… 无论是在外面的街道上,还是在顺祥斋雅间里,她买的、点的所有吃食,好似都是被她自己给解决了,大魔王真的连完整的一口都没吃上……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那你要吃些什么,我让珍珠去厨房拿。” 言闻一似乎是累极了,声音微微嘶哑带着疲惫感,叹道:“想吃卿卿做的奶提糕。” 就连气息,也不似以往那般侵略性的强悍,可野兽就算是小憩了,也还是野兽,她既心疼,也不敢怠慢。 “这边离大厨房近一点,我便去大厨房做,你先在这里歇一会儿,我马上便回来了。” 言闻一听到这话,手臂撑着圈椅便要起身跟着,她瞧着,连忙过去将他又按坐下,“你就在这等我吧,好好休息,我动作很快哒,而且绝对不会出现上次那种烫了手的事情。” 言闻一又看了眼她左手的小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她笑着晃了晃,“还好,我又不提重物,只在关键步骤才动手。” 言闻一挑眉,“卿卿真厉害。” 难得被夸的她瞬间自信心爆棚,“等着瞧好吧!” 奶提糕是顾初月的拿手糕点,只是她鲜少来大厨房,对这里的环境也不熟悉,新鲜的牛乳今日也还未有人送来,这让已经夸下海口的顾初月着实头疼,“那牛乳什么时候送过来?” 帮厨为难道:“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大小姐,平日里这鲜牛乳一大早便有人送来,可今日一再推迟,估计是送货小厮家里出了点什么事情,要不,您再等等?” 头更疼了。 她等没关系,但是正厅里还有个饿着肚子的大魔王啊! 珍珠提议,“小姐,要不您做一些别的糕点如何?奴婢看到厨房里有干酪,不如便做个干酪梅花饼如何?将塞外和都城的两种风格口味掺杂在一起,倒也不错的样子。” “干酪?” 她看了一眼四周,“哪里有干酪呀?” 帮厨怕被大小姐怪罪,连忙跑着将干酪拿过来,鼓囊囊的油纸包一打开,里面便是浓厚的扑鼻奶香味。 顾初月看了,嘴里口水泛滥,拿起一块便丢进了嘴里,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比她在现代吃过的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就是有点硬…… 她嘴里吃着东西,有些含糊不清道:“都城里什么时候卖这东西了?” 帮厨笑道:“大小姐鲜少出府,怕是不知道,这年前都城来了一大批塞外商人,这是总厨出去亲自采买回来的,可是正宗。” 顾初月也给珍珠捏了一块,“你尝尝,这味道确实不错,我再去院子里采一些梅花,味道一定不错!” 帮厨讨好道:“大小姐要是做糕点,哪里用得着亲自去院子里采梅花?年前总厨酿了不少的梅花酱,都在坛子里封着呢,要是小姐需要,小的这就去搬。” 顾初月点头,“去吧。” 只是…帮厨离开后,她依旧笼着披风要出去。 珍珠忙道:“这干酪也有了,梅花酱也有了,小姐怎么还要出去啊?今日外面天阴的很,虽然没刮风,倒也很是冷,还是少出去为好,免得感上风寒。” 顾初月哭笑不得道:“你家小姐哪那么娇弱啊?这干酪梅花饼也需要点缀不是?我要亲自去寻一支最漂亮的,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做这种糕点,仪式感不能少。” 这个理由,珍珠还是第一次听,不过她拗不过小姐,只能道:“把奴婢陪您一起去。” 顾初月却摆摆手,“不必了,你在这里帮我准备一些用物啊什么的,在自己家剪个梅花而已,就不用人跟着了,你帮我找一把小而锋利的剪刀就好,我就剪一支,便回来。” 珍珠只好答应,找来了一把小剪刀,是厨房里用来剪羊肚囊的。 (本章完) 第720章 第720章 珍珠忙道:“这干酪也有了,梅花酱也有了,小姐怎么还要出去啊?今日外面天阴的很,虽然没刮风,倒也很是冷,还是少出去为好,免得感上风寒。” 顾初月哭笑不得道:“你家小姐哪那么娇弱啊?这干酪梅花饼也需要点缀不是?我要亲自去寻一支最漂亮的,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做这种糕点,仪式感不能少。” 这个理由,珍珠还是第一次听,不过她拗不过小姐,只能道:“把奴婢陪您一起去。” 顾初月却摆摆手,“不必了,你在这里帮我准备一些用物啊什么的,在自己家剪个梅花而已,就不用人跟着了,你帮我找一把小而锋利的剪刀就好,我就剪一支,便回来。” 顾初月拎着剪刀便出门了,对于后花园,她没说绕了一千,也得走过八百遍了,对于哪处梅花开得最旺盛漂亮,她也是知道的。 她寻着小路,一路穿过假山林,种植梅花的那一片园地,就在不远。 只是越往那个方向走,原本遥远的嘈杂声便越发的清晰。 这几日过年家里少不了访客,按理来说,王氏定会提前警告所有的丫鬟小厮莫要惹事生事让人家看笑话才对,现在大皇子到访,居然还有人敢吵架? 她用手拂开树枝,穿了过去,前面是一片空地,有一座风景优美位置极好的院落。 是文姨娘居住的菡萏堂。 而站在门口,和守门侍卫死死纠缠的不是别人,正是文丝娆。 她一身晚樱色刺绣妆花裙,外披银丝烟罗纱衫,发髻低盘玉簪精致,微风徐徐之际,脖颈白皙,身姿纤细,盛春时堤岸旁的嫩柳也不过如此。 平日里,她总穿着素色襦裙,今日这般颜色,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只是,菡萏堂周围,为何会围了一群的侍卫? 她朝着那个方向而去,这才听清了几句话。 文丝娆眉眼轻蹙,“侍卫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娆儿自问未做过什么惹老夫人不快之事,老夫人为何要这样对娆儿?” 美人垂泪,那侍卫又是个年轻,心里顿时生了怜惜之情,“这……这属下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听老夫人命令行事。” 文丝娆眸底闪过一丝愤恨,紧接着,竟伸手直接拉住了那侍卫的袖子,“娆儿竟不知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竟惹得老夫人这样生气,竟然半分招呼不打便将娆儿困于此处,侍卫大哥,劳烦你就放娆儿出去吧,让我也好和老夫人问个明白,你放心,所有责任我一并承担,老夫人是不会怪罪你的,请你念在娆儿家世可怜的分上,就帮帮娆儿吧?” 侍卫一下子有些犹豫,“这、这……表小姐,您请自重……” 文丝娆依旧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侍卫大哥,你就帮帮娆儿吧……” 她眼中闪着泪光,可眸色深处却是幽深的怨恨和渴望,她听说大皇子来了学士府之后便开始梳妆打扮,好不容易要去见心仪的男子,却在出门时被拦住去路,她可如何愿意打道回府? 近日大皇子可是忙碌,她已经好几日没有看见大皇子了,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能放过? 近日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大皇子! 她越发用力晃着侍卫的袖子,“侍卫大哥……” 少女乞求的视线让侍卫有些心软,就在内心开始动摇时,一道声音直接插了进来: “擅自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同无视家主是一个性质,你若是现在心软松口,来日,这位侍卫,你便要出去另谋出路了,表姐,你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这么害人家呀!” 侍卫一听这话,连忙甩开了文丝娆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听着声音回头一看,瞬间瞪大眼睛,“大、大大大小姐?!” 文丝娆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推,脚下不稳,加上衣着单薄被风吹了下,觉得身子缩瑟便直接倒在了丫鬟的怀里,听着声音来源,抬头望去,“顾、顾初月?” 顾初月手里头拿着一枝刚刚剪下来的梅花,笑容纯真:“表姐拉着侍卫袖子求人的样子,真应该画下来,爹爹便知道他整日赞赏有规矩的表姐,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文丝娆没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会被心中最讨厌的敌人看到,顿时羞愤难当,面如金纸,颤声道:“顾初月,你、你怎么在这?” 顾初月慢慢逼近,“瞧表姐说这话,学士府时候我家,这菡萏堂不过是学士府众多院落的一处罢了,我在自己家里散步,难不成,还要报备表姐一声吗?” 文丝娆扶着丫鬟的手臂慢慢站直身子,“我知道了,你是被老夫人指使,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 她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可没有你这么闲,你姨祖母也算是疼你的,她都病在榻上了,你却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若是被文姨娘看到了,该有多寒心呀?” 文丝娆攥紧手里的帕子,“幸灾乐祸什么?人人都道血浓于水,姨祖母才是叔父的亲娘,是你的亲祖母,你倒好,只知道巴结菡萏堂的嫡祖母,却对缠绵病榻的亲祖母不闻不问,若是说心寒,也是姨祖母对你心寒!” 自病榻上的姨祖母知道她要去见大皇子,还特地叮嘱她要好好打扮一番,艳压众位贵女。 顾初月冷笑一声,觉得实在是好笑,她转着手中的剪刀,缓缓向文丝娆走去,“你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我便不说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你在说刚刚那句话之前,真应该去问一问你那好姨祖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受得这样大的报应,若问心寒,她最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文丝娆心中闪过一瞬的疑惑,却没有表现于面色,“你这是什么意思,姨祖母对你们向来都是极好的,倒是你们,只知道崇尚权势,对亲祖母不闻不问,若是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站在一旁的侍卫呆愣在原地:“……大、大小姐,要不要属下先、先告退?” 顾初月晃了晃手里的梅花枝,杏眸水泠泠泛着冷意,“不必。” (本章完) 第721章 第721章 文丝娆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推,脚下不稳,加上衣着单薄被风吹了下,觉得身子缩瑟便直接倒在了丫鬟的怀里,听着声音来源,抬头望去,“顾、顾初月?” 顾初月手里头拿着一枝刚刚剪下来的梅花,笑容纯真:“表姐拉着侍卫袖子求人的样子,真应该画下来,爹爹便知道他整日赞赏有规矩的表姐,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文丝娆没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会被心中最讨厌的敌人看到,顿时羞愤难当,面如金纸,颤声道:“顾初月,你、你怎么在这?” 顾初月慢慢逼近,“瞧表姐说这话,学士府是我家,这菡萏堂不!过是学士府众多院落的一处罢了,我在自己家里散步,难不成,还要报备表姐一声吗?” 文丝娆扶着丫鬟的手臂慢慢站直身子,“我知道了,你是被老夫人指使,专门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 她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我可没有你这么闲,你姨祖母也算是疼你的,她都病在榻上了,你却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若是被文姨娘看到了,该有多寒心呀?” 文丝娆攥紧手里的帕子,“幸灾乐祸什么?人人都道血浓于水,姨祖母才是叔父的亲娘,是你的亲祖母,你倒好,只知道巴结寿辉堂的嫡祖母,却对缠绵病榻的亲祖母不闻不问,若是说心寒,也是姨祖母对你心寒!” 自病榻上的姨祖母知道她要去见大皇子,还特地叮嘱她要好好打扮一番,艳压众位贵女。 顾初月冷笑一声,觉得实在是好笑,她转着手中的剪刀,缓缓向文丝娆走去,“你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我便不说了,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你在说刚刚那句话之前,真应该去问一问你那好姨祖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才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受得这样大的报应,若问心寒,她最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文丝娆心中闪过一瞬的疑惑,却没有表现于面色,“你这是什么意思,姨祖母对你们向来都是极好的,倒是你们,只知道崇尚权势,对亲祖母不闻不问,若是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站在一旁的侍卫呆愣在原地:“……大、大小姐,要不要属下先、先告退?” 顾初月晃了晃手里的梅花枝,杏眸水泠泠泛着冷意,“不必。” 她转过身,“文丝娆,你那好姨祖母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和别人碰不上半分关系,还有你,打扮成这样,到底是想要去见老夫人,还是想要去见情夫,我不予置评,你我心里多清楚,不过,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你今日,绝对见不到大皇子一面,所以,你还是安心照顾你的好姨祖母吧,不要再白日做梦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这里。 文丝娆见她渐行渐远,实在是不甘心,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大皇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学士府,分明就是来看她的,可顾老太婆现在偏偏不让她去见大皇子,这该如何是好啊! 而且院外还有侍卫守着,听说叔父现在也不在府中,如此一来,便再没有人能给她撑腰了,姨祖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知道自怨自艾,半分不知上进,令她陷在这里,没有好的身份和名声…… 她现在可该如何是好啊…… 那个老太婆看起来不攀附权势,实则是清高,面上一个样子,心里不定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她就不信,现在皇子身上的权势日益壮大,老太婆看起来云淡风轻,心里不定也在打着各个皇子身后权利的主意,不过是两面三刀罢了。 现在阻挡她去见大皇子,莫不是…… 文丝娆瞪大了眼睛,那老太婆莫不是看上了大皇子想为顾芳菲结姻缘,为学士府日后的权势铺路,这才派人来菡萏堂门口守着…… 在菡萏堂外面不远处的清洗丫鬟见到这一幕,三五成群很快便凑成一堆看热闹,有被菡萏堂里的丫鬟欺负过的便互相笑道:“那老夫人也真是的,大皇子一来,为何就不让咱们小姐出去,莫不是怕抢了二小姐的风头?”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在向着文丝娆,可无论是细微的表情还是高扬的声调,可谓皆是嘲讽意味十足。 文丝娆听了不禁攥紧玉手,浑身被气的发抖,双腿僵直,粗喘着气,半分也换不得地方。 老夫人在学士府向来是很有威严的,在那些丫鬟眼中只要是得罪了老夫人,那么便是彻底跌落悬崖,难得再翻身,便肆无忌惮的嘲讽。 有了开了头,一片皆是哄笑连连。 有的丫鬟听到这话,不禁笑道:“大皇子青年才俊,哪个老人家不喜欢,不过,依我看,老夫人不是怕表小姐抢了二小姐的风头,而是大小姐的吧?” “这有大小姐什么事?大小姐可是已经有了婚约在身的!” 那丫鬟嘲笑她,“你懂什么啊?大小姐的未婚夫婿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哪里配得上大小姐学士府嫡女的身份?我听说,老爷第一个不愿意,根本就不答应这门婚事,这门婚事,保不准就要黄了,到时候姐姐还没着落,妹妹怎么能嫁人啊?” “可大小姐和言家已经交换庚帖了,大皇子怎么可能会要一个被退过婚的女人?你在想什么呢?” 那丫鬟笑道:“你呀,是真蠢,这件事情虽然谁都知道,但毕竟没有大张旗鼓的按照规矩来办,不过是长辈们私下点过头而已,再说了,大小姐长得多么漂亮啊,我就不信大皇子不心动!” 一番分析后,丫鬟们纷纷附和,“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的。” 那丫鬟得意扬扬,“那是自然的。” 菡萏堂门口,文丝娆听到这些话,心里又是气,又是后怕。 那些丫鬟们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说的话,却不无道理。 那老太婆要是变了想法,想让顾初月去勾引大皇子,那她现在又被困在菡萏堂,根本无法阻止…… 她恨的跺脚,“顾初月,实在是可恶。” (本章完) 第722章 第722章 文丝娆望着越发阴暗的天空,心里暗暗着急,她还要依靠大皇子来翻身成为人上人的,绝对不能将大皇子让出去,尤其是让给顾初月。 若是成为了大皇子的妃子,顾初月一定会更加猖狂的,定会更加针对于她,到时候,整个学士府,哪里还能有她的位置? 她得想个法子出去,见一见大皇子才是,毕竟大皇子心里还是有她的,只要一见面,情意自然便会流露。 文丝娆心中担惊,一时间忘记控制自己的表情,一会满眸怨恨一会面带胜利微笑,直教刚刚那侍卫看得目瞪口呆。 这刚刚还娇滴滴的表小姐现在怎么一会儿凶巴巴一会儿还笑的?活像是街道口那边的傻媳妇似的…… 侍卫小心道:“表小姐,要不您就回去吧?” 文丝娆一秒恢复原先黛眉轻蹙的表情,“侍卫大哥,当真不能放我出去吗?就不能行行好吗?待我出去,定会禀告叔父,让他好好奖赏你的。” 侍卫抓抓头,“表小姐,属下职责在身,您就别为难属下了……” 文丝娆咬着下唇,眸中渐渐生出名为怨恨的情绪,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远方,由丫鬟扶着,缓缓回了院子里,一步三回头,希望那侍卫能心软放她出去,奈何她回了几次头之后,那侍卫为了避嫌,直接侧过身去,不再直望院门口。 文丝娆气的将丫鬟推开,直冲冲便进了内室。 菡萏堂院外终归平静。 花园偏僻近路上人烟稀少,顾初月走着走着,竟也迷了路,这一处高大松树挡着,那一处走着走着便只见假山青苔,有些地方一脚下去泥土湿润枯枝散落,原本白底绣鞋也沾了许多灰土。 她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捏着梅枝,只是左右乱钻之时,不知是哪里没有注意,手里攥着的梅枝花瓣竟被蹭落了不少,好不容易看见了路口,却不得不原路返回,不然便是白跑了一趟。 于是乎,她举着一支光秃秃的梅枝又回到了原先种着梅树的那个地方,手里头的梅枝上面还有嫩芽花苞未开完,拿回去插瓶正好,丢了也是可惜。 她踮着脚尖,又剪了一枝漂亮的梅花,这次她没有再走小路,而是直接钻了出去到了鹅卵石铺就的大路。 这次的路线清晰明了。 只是才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些细微的声音。 “顾初月?怎么是你?” 裴乔单手背在身后,看着前面披风颜色很是眼熟的女子,脑海中刚刚想到的名字顿时脱口而出。 顾初月听到了男子的声音,先是觉得陌生,毕竟府里的侍卫是不可能直呼她大名的,定是外男,这么一想,连忙又往前走了好几步,这才回头,“大皇子?!” 裴乔见小姑娘不停的回退,皱眉道:“本皇子是猛兽不成?不过叫了你一声,就让你如此惊慌?” 顾初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大皇子是天之骄子,怎么会是猛兽呢?不过手这路间太过于幽静,小女又有些出神,未曾料到身后有人,这才……若是惊扰到大皇子,还望大皇子不要怪罪才好。” 裴乔一挥手臂,“罢了,来者便是客。” 她一听,拿着东西就要走,可刚转身,又被叫住了: “慢着。” 她只好回头,“大皇子叫小女,可还有什么事吗?” 裴乔只是皱着眉,欲言又止。 应了他那句“来者是客”,对方又是皇子身份,顾初月不好把他一个人晾在这里直接走开,便只能笑着问道:“大皇子可还有什么事吗?诶——” 她看了眼裴乔四周,好奇道:“大皇子不是和我大哥去书房谈论文章了吗?怎么现在却一个人来到了这里,我大哥呢?没有和大皇子一起出来吗?” 裴乔道:“刚刚来了位自称是顾学士府学生的人拿着文章来找令兄长批注,本皇子便出来走一走,没想到便到了这处。” 顾初月笑道:“学士府花园地形有些复杂,若是无人指引,难免会迷路,不知大皇子是想要去何处,小女去叫一位丫鬟为大皇子引路可好?” 裴乔闻言,眉头皱了又舒、舒了又皱的,最终道:“今日正厅,本皇子怎么没有看到娆儿过去?” 她一听,便明白了这大皇子为何独自一人走到了这里也不叫丫鬟的缘故了,这哪里是走一走?分明是抱着私会的心啊出来找人啊…… 她想起了当时自己说的话,立刻低头,哀哀叹了一口气,“表姐身子不适,不宜出来见外人,还请大皇子见谅。” 裴乔皱眉上前走了一步,“到底是不宜见外人,还是单单只不想见到本皇子?” “这……”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左右飘忽,“大皇子,这是表姐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呀!” “既然她知道本皇子来到了学士府,为何不想出来见本皇子一面?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何况本皇子还是天子长子,身份尊贵,后院怎会只有她一个女子?因为正妃之事便和本皇子闹脾气,娆儿她这次,未免太过自私。” 顾初月嘴角抽搐,忍着想给他两锤子的心,努力扯出一抹笑来,“大皇子,表姐的心里,还是有你的,今日可是表姐身降大喜的日子,大皇子若是愿意将自己的心意说给表姐听,表姐感动,说不定会回心转意呢?” 裴乔的眉眼染了几分不耐,“你可知,她现在在那里,带本皇子去找她,本皇子将话当面与她说清楚。” 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大皇子听我一句劝,你这些话若是现在同她说,不如待午后之后再讲给她听,到时候双喜临门,表姐心软,定会接受这个事实的。” 裴乔眯了眯眼睛,面前的小姑娘玲珑娇俏,又不失纯真可爱,这寂寥的天地间,一抹绝色红颜恍人眼,像是突然降临的林间仙子,笼罩着神秘的色彩降临到人世间。 他眯了眯眼睛,忽然迈着缓慢的步子,向前步步走去,“如此,娆儿今日,到底是有什么好事?” (本章完) 第723章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第723章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珍珠则在不远处和芙蕖嗑瓜子。 顾初月刚刚走去,就看到芙蕖怀里抱着的干酪,二妹妹不喜甜食,怎么会让丫鬟来拿干酪? 珍珠看到小姐后,又从扁竹篮里抓了一把瓜子递过去,“小姐怎么过来了?” 顾初月没忍住,也跟着嗑了起来,“我那边干酪好像少了些,不够做两锅的量。” 珍珠一听,拍了下手,“瞧奴婢这记性,刚刚芙蕖过来找大厨要干酪,很是着急,结果都在咱们这里,奴婢便分给了她一些,忘记和小姐说了。” 芙蕖放下瓜子,福了福身子,“大小姐安好,奴婢是奉二小姐之命来大厨房拿些干酪的,未及时告于大小姐,还望大小姐恕罪。” 她不甚在意,“不过是一些干酪罢了,不过……二妹妹何时喜欢吃这样的甜食糕点了?” 芙蕖摇了摇头,“大小姐误会了,这些干酪虽然是二小姐让奴婢来拿的,却非是二小姐要自己做吃食,而是准备做了糕点带去宋国公府。” “宋国公府?” 她回眸拉了拉言闻一的袖子,“今早二妹妹是不是说已经去过宋国公府了?” 言闻一淡淡应了声。 顾初月也觉得自己没有记错,既然如此—— “二妹妹早晨已经去过一次宋国公府了,为何现在还要再去?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芙蕖低下头,“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宋老夫人将话直接传到了夫人那里,夫人便同意了,还让二小姐做了糕点带过去,听闻宋老夫人喜食干酪所做糕点,这才派奴婢来大厨房拿,夫人还让大少爷陪同。” 她更纳闷了,宋老夫人之心人尽皆知,王氏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如何会不知道? 最离谱的是,宋老夫人明明只叫了二妹妹过去,王氏居然主动让顾青绍陪同,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再者,这宋老夫人什么时候和二妹妹这样熟了?竟三番五次的邀请二妹妹去宋国公府,各种时间,各种理由…… 她是越发的想不明白了。 言闻一见小姑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眸色微动,微笑道:“听闻宋老夫人很是喜欢孩童,几家之中,尤其对李太医家的广白甚是喜爱,若是随行带上广白,想来宋老夫人,定会开怀。” 顾初月眼睛一亮,立刻朝着不远处的广白招手,“小白,快过来,姐姐有话跟你说!” 广白闻声而来,哒哒哒便跑了过来,“姐姐,怎么了?” 她亲热地拉住小孩儿的手,笑嘻嘻道:“小白想不想吃很多美味零嘴呀?想不想出去玩呀?” 广白一听,就差流口水了,“月月姐姐是准备带小白出去玩吗?好耶好耶!” 说着,又要扑进顾初月的怀里,可这次刚刚蹦起来就被人给直接推开了,言闻一收回手,冷笑道:“想得美。” 顾初月连忙搂住扁着嘴的广白,哄道:“不是月月姐姐带小白出去玩,而是菲儿姐姐要带小白出去玩,去宋国公府玩,去外面繁华的长街上玩,小白想去吗?那里可是有很多美味的糕点和零嘴呦~” 广白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败在了美食的石榴裙下,嘴馋地点头,“想去……” 她把小白半抱到芙蕖身边,“若是如此,不如将小白也一并带去吧,想来,宋老夫人定会更加高兴的,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哪个老人家见了不喜欢呢?” 芙蕖有些犹豫,“这……奴婢不敢做主。” 顾初月随意摆摆手,“这不需要你做主,你只是传个话罢了,就说是我的意思,又是讨老人家欢喜的事情,想来,二妹妹不会不同意的。” 芙蕖这才点头,“奴婢明白了。” 临把广白带走之前,顾初月将小孩儿拉到一处犄角旮旯的地方,双手拉着他肉乎乎的小手,仔细叮嘱:“小白,你听姐姐说,等等菲儿姐姐将你带到宋国公府之后,不管宋老夫人说些什么话,你都要紧紧跟在青绍哥哥身边,寸步不离,知道了吗?” 广白似懂非懂,“知道啦!” 她忍不住又道:“可不要别人拿出零嘴儿,你这小滑头便跟着跑了啊,若是有人强行想要把你带走,你就、就、就哭,知道了吗?” 到时候有个小孩子在场,就算宋老夫人想要给宋倾城和顾青绍制造机会,也会避讳这些不那么明显。 再者,有个小孩子在场,她就不信这宋倾城如此脸皮薄弱之人能坐的住。 广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鬓角,“嘿嘿,月月姐姐说什么呢……” 她点了下他的鼻尖,“知道了吗?!” “知道啦!” 广白答应的欢快。 “一定记得姐姐跟你说的话啊,好了,走吧。” 她拍了下广白的小屁股。 广白跟只肥兔子见到胡萝卜似的,“咻”地一下就冲到了芙蕖身边,“走吧走吧!” 芙蕖又福了福身子,“大小姐,那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将广白牵出了大厨房。 言闻一漆黑的瞳孔染了几分得意的笑,很是好心情地牵起了小姑娘的柔荑,“回去吧。” 顾初月回过神,一愣,“回哪里呀?” 言闻一唇角笑容清冽,“卿卿不是说,要为我做饼吃吗?怎么,如今是想要反悔了?” 少年原本布满阴霾的脸庞仿佛被一阵无声的大风吹过似的,连滴寒露都未见,直接迎来了阳春三月。 她眨巴眨巴眼睛,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一一啊,你这是咋了?” 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大魔王。 刚刚还臭着个脸,结果现在却这般高兴。 前前后后有一刻钟吗? 言闻一敲了下小姑娘的额头,“卿卿希望我,有什么吗?” 她连忙摇头。 少年挑眉,拎着小姑娘的后领便出了大厨房。 金戈和复还跟在身后,护卫保护。 金戈的脑筋有些转不过弯,“咱们和宋国公府向来都是没什么交集的,主子怎么会了解到宋老夫人的喜好?” 复还冷漠道:“闭嘴。” “……” 跟在最后面的珍珠也想不明白,她虽然也鲜少去宋国公府,但是和里面的不少丫鬟却多有交集,她从未听到过什么宋老夫人喜欢小孩子的传闻啊? (本章完) 第724章 可是我手重,弄疼你了? 第724章可是我手重,弄疼你了? 明月苑的小厨房温暖宜人。 顾初月自从学会了做膳食,一进厨房便有股亲自动手的冲动,现下让丫鬟们都出去了,更是自己撸起袖子不顾身份围着锅台转。 直到将胭脂米放入了炖盅中,这才擦了擦手,坐到了少年郎的身边。 言闻一见她动作熟练,不由皱眉,“学士府还未破落到让你亲自做膳食的地步。” 顾初月一听这话,撇了撇嘴,“我原先只不过会做些蜜饯果子这种小食,哪里会这些复杂的东西,还不是某位今日要吃这,明日又要那,偏偏还嘴刁的很,日久天长的,我自然而然便熟练了。” 言闻一想起了那段在言国公府后花园广亭学习的日子,每日见到小姑娘不说,确实时不时还能吃到一些算是可口的糕点。 他不动声色地拂袖将松子盘端到了手边,开始一颗颗地剥开,放到玉盘中,动作熟练程度可见一斑。 行动证明一切。 顾初月偷偷笑了两声,侧眸看到了没心情用的干酪,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像是撒气似的,“这顾青绍也真是命运多舛,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好不容易逃过了二公主,没想到又遇上了宋家倾城。” 言闻一不动声色慢慢剥着松子,眉眼间难得认真,若是背对着他不知他在做什么的,还以为这样英姿的少年郎是在研究什么兵法棋谱呢,毕竟那才和他的衣着气度相搭不是? 就在他刚刚剥好一颗准备放在玉盘中时,顾初月见他不理人,直接伸着葱白的手指,将松子拿来放入了口中。 少年郎见手中空空如也,不用抬头也知小姑娘会是如何的表情,不禁唇角泛笑。 顾初月见他还是不说话,不由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觉得宋倾城有什么不好,知书达礼,人如其名,自然是有倾城之姿,而且家世也好,是宋国公府的嫡女,万般和青绍都是搭配的,只是……她身子太过虚弱,学士府又只有青绍一个嫡子,日后传宗接代的重任都在他身上,倾城若是以这样的身子骨嫁进来,明里暗里,怕也会吃很多苦,青绍,不会是她的良人。” 学士顾府几代从文,是东齐响当当的文豪府邸,底蕴身厚带来的除了荣光以外,还有繁琐复杂的规矩,到了他老爹这一辈,子孙就没昌盛起来,莫说祖母了,就连婵姨也是把子孙满堂的希望落在了顾青绍身上。 日后的妻子人选,莫不说家世响当当,也必定是要身子骨健康的,指望着多多的生儿育女。 宋倾城身子不好,日后嫁进来,种种压力之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学士府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想到这,她就头疼的不得了,嘀咕道:“以后若是再因为这影响了宋、顾两家的关系,那可怎么好啊……” 言闻一见小姑娘这般苦恼的样子,一声沉笑自喉咙中溢出。 顾初月听到后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看他,“我都这样烦恼了,你你你你你竟然还笑?” 说完,两手插在腰身上,气鼓鼓的样子惹得言闻一面色笑意更甚。 她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还笑?!” 言闻一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细腻白皙的侧颊,“看来卿卿,还是没看明白。” 少年因剥了许久的松子,指尖更是粗砺潮热,让她一阵泛痒,只是刚刚那句话,更让人好奇。 她一下子没有听懂,“一一,你说什么不明白啊?” 言闻一见小姑娘双眼懵懂,心底软的一塌糊涂,不禁亲自捏起一颗松子递到她唇边,见小姑娘乖乖张口吃下,这才淡淡道:“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这下,把顾初月搞得更糊涂了。 “什么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现在是神女有情,襄王和襄王他家人不愿意!” 言闻一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日后,便会明白了。” 这语气,颇有顾初月平日里哄骗广白的意味。 她撇嘴道:“故弄玄虚……” 言闻一这次,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茬。 因为上次顾青绍被困宫中一事,小姑娘竟然愿为顾青绍孤身闯荡状元巷那种腌臜的地方,言闻一的心里很是不满,一经查证,才知缘由。 心里,对小姑娘生出了怜惜。 同时,对顾青绍生出了芥蒂。 因为这样自幼年起便没什么亲情的兄长费这样大的心思,言闻一心里越发的不舒坦,自然是不希望小姑娘再为不相干的人操心,坏了自己的身体。 因此—— 言闻一抬头,轻声道:“顾青绍身为顾家长子,未必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些琐碎杂事,卿卿难道要事事替他考虑周全?” “……” 顾初月张了张口,却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是了,顾青绍有自保的能力,她应该像真正的家人一般去相信他。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无法放心,因为在她心里,现在的顾青绍无非就是会牵制祖母和二妹妹心情的一个人罢了。 她口中的一声兄长,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敬重,演给别人看的懂事罢了。 尤其,想起那日宫中顾青绍和南容与的一番谈话。 她抬头,看向了正在垂眸剥着松子的少年,眉眼轻皱,显然染上了几分不耐,但动作,却是越发有条不紊,大有要把一整盘松子都剥完的架势。 少年的手指本就因为年少握刀而生出了不少的干裂薄茧,大冬天的最是要好好维护保养,若是一整盘松子剥了去,岂不是要裂几道口子出来? 她连忙将剥了一半的松子从他手中夺下,用丝帕将粘在他手上的碎末给擦掉,又将平日里随身携带的香膏打开,挖出了一大坨来。 晶莹剔透的粉色香膏透着淡淡的玫瑰香,扑面而来。 言闻一眯了眯眼睛,见小姑娘低头的样子格外认真,比她平日里擦拭珠宝,还要认真几分,葱白纤细的手指仔细地抹着香膏,淡樱色的指甲未点寇丹,显得更加莹润。 言闻一只觉得心口一怔,忽然反手,握住了小姑娘的双荑。 顾初月抬头看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可是我手上力气重,弄疼你了?” (本章完) 第725章 卿卿,一定要等到及笄吗? 第725章卿卿,一定要等到及笄吗? 顾初月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满当当的盛着面前英姿卓绝的少年郎,比除夕夜天上的星子还要耀眼。 言闻一的心里,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曾几何时,被他架空权势只能躺在榻上度过余生的老家伙曾在临死前问他—— “臭小子,你现在有权有势,曾经欺辱过你的人接连惨死,难道……你还不知足吗?” 言闻一当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满脸清寒,阴冷残忍犹如暗夜地狱中的阎罗王,仿佛没有半分生而为人的情绪,唯剩满身的残暴,仿佛世人生死在他看来,不过一念之间。 他记得自己的言语,“失败者,没有资格评价我。” 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 未赐一壶鸠酒,已是他的仁慈。 “一一?你在想什么呢?” 顾初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见他面色阴沉如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隐隐露出担忧。 心思缜密的少年郎可鲜少在人前失态。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又提起顾青绍而不高兴了? 言闻一的狭眸,渐渐清明。 涣散的神色在漆黑的瞳孔中慢慢聚拢,终成一人。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明明还是那尚未盛开的蓓蕾,却已在不经意间露出千娇百媚的惊艳片刹,一颦一笑间眸光流转,春风携着养在世家深闺贵女本应有的纯真无邪而来,两汪秋水圆杏眸,清澈深处而又隐隐透着坚韧,高门嫡长女的矜贵傲气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 若是以现在的心境看从前,遥想那日普陀寺佛殿,不过远远地望了一眼,只多那一眼,便已人心扉。 小姑娘还未及笄,他却再也等不及。 想起那老家伙临死前的话—— 何为知足? 言闻一忽然低头哂笑,“卿卿,一定要等到及笄吗?” 顾初月一愣,百思不得其解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热啊,反而在这样暖和的屋子里依旧有些冰凉。 不发烧啊…… “一一啊,你在说什么呀?” 她着实是听不懂。 言闻一望着小姑娘一双水泠泠的眸子,不禁笑了,“没什么,只是觉得等待卿卿及笄的日子,格外漫长。” 顾初月瞬间红了小脸,若是再不明白言闻一所言何意,那便是她发烧了。 到底是年仅豆蔻的少女,不过被少年郎三言两语,便又羞得不行。 不过…… 顾初月忽然抬头,水眸露出了狡黠微光,认真地掰起手指,仔细算着,“听一一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今年我已满十三岁,再过两年及笄,便可谈婚论嫁了,可一一貌似那一年不过十七岁,还未行冠礼,还未到可以娶正妻的年纪吧?” 言闻一原本带笑的面容随着顾初月的话语一点点变黑,眉眼间犹显懊恼,看得她一阵暗爽。 终于有一次,能把大魔王堵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感觉怎么就这么好呢! 顾初月看着少年黑着脸,全然没有想到“害怕”二字,而是飘飘然地不得了! 小小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言闻一见小姑娘毫不顾忌的笑容,忽伸手,抚上了她的一侧脸颊,就在小姑娘依旧忘乎所以时,忽然用力,捏着向一侧扯。 顾初月吃痛抬头,就对上了言闻一漆黑晦暗的狭眸。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言闻一似笑非笑,“若是我执意要娶,卿卿以为,谁敢阻拦?” 这笑容,活像是蹲在午门等待罪犯被斩首的恶犬,只要刽子手手起刀落,便会迫不及待地奔上去撕咬头颅。 顾初月扁扁嘴。 是了,言闻一在人前虽然一直以落魄庶子的身份出现,但背后是何等的身份地位,就连顾初月也说不清,道不准。 就连军机阁,也是她自己推测出来的,后来偶尔又会听到金戈说到一半便改口的“阁主”,才得以确定。 军机阁是怎样的存在,她是有所而闻的。 想到这,她瞬间笑嘻嘻,“是啦是啦,一一说的都对~~” 她学着露花台的伶人一般拉长了音调,直教自己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言闻一挑眉,也跟着放柔了声调,“好好说话。” 转而松开了手指。 “噢……” 顾初月揉着自己被捏得有些痒的侧颊,看着满脸正色的少年,忍不住嘀咕,“我知道没有人敢违背你的话,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家,还有两尊古董……” 说起顾青绍,顾初月想起了那日的宫中事态,忽然转而握住了言闻一的手,“一一,我总觉得,顾青绍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端方,那日除夕宫宴,我本以为他在宫里吃尽苦头,还幻想到他会被二公主酱酱酿酿呢!哪曾想,他竟和南容与相识,且看两人那日说话的语气,还有些熟稔的意味。” 南容与是陛下众人皆知的左膀,当年凭空出世成为御林军统领,惹得百官哗然忿,偏那少年大言不惭,竟放话若是朝中有任何人可在十招之内将他击败,便退位让贤。 这话一出口,朝中一众年轻武将热血沸腾,纷纷前去挑战,哪知落得无一胜出的下场。 想当年,安仲彬作为安将军最宠爱的儿子,因身边狐朋狗友怂恿也曾大着胆子前去挑战,没想到肋骨都被打断了三根。 少年看似温良,实则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自此,再无人敢肆意前去挑战。 顾青绍这么一个未来文官,又是如何同那样一个武官认识的? 言闻一不喜欢她总是提起顾青绍,皱眉道:“卿卿若是好奇,不如直接去问。” 顾初月心里想着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一时间也没听出来大魔王的语气,只觉得他在随意出主意,摇头道:“那这样就太唐突了,而且……一一你也知道那些文人,最会迂回战术,而顾青绍和我爹爹长得又有七分像,板起脸来更是一模一样,我如何敢跟他顶嘴?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可就惨了,还有呀——” 她忽然抬头,一本正经道:“那顾青绍好像对你不是很满意,虽然他日后会是你大舅哥,但平日还是要注意些,免得他在别的地方给你使绊子。” 言闻一听到这,面色稍稍柔和。 (本章完) 第726章 你是我内人 第726章你是我内人 顾初月想起那日宫宴,就觉得宫里的关系还要复杂些,着实不是她这个小脑袋瓜可以猜到的,忍不住叮嘱之心,“还有那南容与,长得个白面书生江南男子的样子,实则看起来……也不像个善茬,一一平日也要多小心他!” 言闻一没有说话,但是心里的积郁之气却散的差不多了。 好一阵,才道:“我同御林军,没什么交集。” 顾初月听了不信,“你别想骗我,我可是记得之前你被野兽抓伤那次,是复还还是金戈说你去截贡品的时候,被御林军抓个正着,他又是皇上身边的宠臣,你的伤,必定是和他有关系的!” 言闻一眸色微沉,见小姑娘关心他的样子,笑道:“卿卿怎么还记着?” 顾初月对他翻了个白眼。 当初看到他伤口的时候那种惊心和担忧,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如何记不得? 想想就心疼…… 言闻一见小姑娘气鼓鼓的,一双水杏眸不知是在想什么,轱辘轱辘转个不停,越显娇软可爱。 他伸手戳了戳小姑娘侧颊微鼓的软肉,“想什么呢?” 顾初月不太高兴道:“还能想什么?” 那日御花园偏处大摆阵仗截她顾府马车,一看就是有意为知,先前又伤了一一,手段阴狠,她和南容与这笔仇,算是结下了! 日后,必报。 侧颊上的手指戳个不停。 她深思熟虑了好一阵,才想起了今日邀一一来的目的,犹豫道:“着实嗯……一一呀,既然爹爹不在,不如你就先回府吧!” 言闻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卿卿这是在赶我?” 顾初月一听,连忙道:“我可没有啊,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言闻一继续问。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昨日只顾着想看文丝娆出丑陷入困境,却没顾及到家里还有两尊古董。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今日午后的事情本就是瞒着老爹准备先斩后奏,定局之后,菡萏堂少不了一顿闹腾,老爹不高兴是必然的了,若是再发现有外人在场将学士府的热闹看了去,还不得被气疯? 大皇子是天子儿子,他老爹不能将他怎么样,但是言闻一就不一样了,是同僚家中庶子,老爹对他的行事作风本就多有不满,这下子好么,估计好感度直接崩塌。 唉…… 言闻一见小姑娘的小脸皱的和包子一样,冷声道:“裴乔可否会离开?” “……” 顾初月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裴乔怎么能走? 走了这场戏还怎么演? 言闻一唇角噙着抹狞笑,“所以,卿卿昨日专门叫我来,是为了今日再专门把我赶走?” 顾初月一听,疯狂摆手,“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闻一只是看着她,一副要听怎么解释的样子。 顾初月揪着他的氅衣,一个劲儿地瞧他,“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爹爹知道下午的事情你也在场的话,多半又会不高兴,毕竟今日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好事。” 言闻一眉头紧皱,“我是外人?” 顾初月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内人!你是我内人行了吧?” “嗯?” 言闻一脸色黑得像炭。 “……” 顾初月这才想起,“内人”在古代是男子对妻子的一种称呼。 她偷偷看了眼少年的脸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你不是人行了吧……” 习武之人听力极佳,言闻一自然也听到了,“你说什么?” 顾初月瞬间弱不禁风地扶住额头,轻挑黛眉,“想的太多了,头好痛嘤嘤嘤……” 言闻一似乎非要揪着“外人”两个字不放,听到这话顿时冷笑两声:“看我一眼便头痛,顾卿卿,你好得很啊。” 顾初月被古代这美妙的话术语言折磨得真的头疼,实在忍无可忍:“你若是坚持留下看了我们家一场笑话,估计老爹年后就要操持我们俩退婚的事宜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 言闻一不知何时,从怀里拿出一早便把玩着的淡紫色剔透牡丹发簪,紫色水晶本就难得,通体雕刻更是巧夺天工。 金相玉质的少年郎垂着眸子,掩下了遍布苍茫,落寞却淡淡流露。 他似扯了抹苦笑,“昨日新得了个牡丹簪子,本满心欢喜想今日便送给卿卿,如此看来,卿卿并不领情啊……” 对外人,顾初月是软硬不吃。 但对言闻一,是两者兼吃。 向来骄傲的大魔王这样可怜巴巴的说话,还顶着这样一张脸,她实在是承受不住啊! 但是又实在不好让他去正厅。 最后,她准备进行迂回战术。 她笑嘻嘻道:“一一今日午膳想要吃些什么?我好吩咐小厨房去做。” 言闻一抬眸,“客随主便,学士府正厅家宴平日午膳用什么,我便用什么。” 顾初月僵了一刹,随即道:“一一你是不知道,像学士府这样的大家正宴,规矩可多了,特别拘束,我怕你去了不自在,不如……” 她的眼神往外飘,“不如你就在我这用吧,让小厨房做些你喜欢吃的,咱们吃饱喝足了才好回去监工嘛,你说对不对?” 她听说,最近长公主下令要修缮南山苑,已经有宫里的匠人开始拿着图纸四处观摩设计了。 言闻一扯着唇角,抬手将发簪插入顾初月的发髻中,盈盈清透的紫色牡丹粲然盛开,在其它碧玺小珠花的衬托下,更彰显何为国色天香。 小姑娘不过豆蔻年华,便这般风姿,日后待到及笄之日,必定更为惊艳。 言闻一深沉的黑眸中映着小姑娘动人的容颜,纯粹娇媚的气质糅合在一起,浑然天成没有半分矛盾。 忽然,一声浅笑自他喉咙中溢出,像是滚过了炙热岩浆,活能将人燎烧。 顾初月在这样的直白目光下忍不住慌了神,却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一一可是答应了?” 言闻一收回手,转而自木桌上拿了一块糕点,慢悠悠道:“南山苑进了外人,格外吵闹。” “可是,你不回去监工吗?万一他们笨手笨脚的弄坏了什么东西,可如何是好?” 她还是劝。 言闻一却满不在乎似的,“南山苑监工有复还在,不必我亲自前去。” “……你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727章 怎么,卿卿不想生小孩子了? 第727章怎么,卿卿不想生小孩子了? 他单手支颐,难得温声道:“院里有外人,我不喜,所以最近,无处可归,不知卿卿可愿收留我几日?” 顾初月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好。” 言闻一倒也没有揪着不放,转而直接站起身来,整理衣袖,淡淡道:“听闻最近宋老夫人的娘家派人前来拜年,自夔州千里迢迢而来,想必要在都城停留几日,随行一起的,还有娘家侄孙,宋国公府和顾学士府交好,不知可会让家中小辈前来拜访一二,卿卿可期待否?” 娘家侄孙,那不就是…… 顾初月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就连她昨日考虑不周邀请大魔王过来,也都有保留神秘,从未透露过半个字。 他倒好,随随便便一开口比她知道的还多! 言闻一自顾自地往屋外走,“不知顾学士可否知道这个消息,看来,我这做晚辈的,却是要去拜访一下未来岳父了。” 随着话音落下,眼看着他就要踏过门槛。 顾初月想也不想,忙将他拉住,“诶诶诶,有话好商量嘛,你这是做什么啊,我爹爹现在不在府中,你去了也是扑空。” 言闻一淡定自若,“是吗?那我便在书房,等顾大人回来,再一并告知。” 顾初月看着少年冷峻侧颜,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制住想给他一锤子的想法。 她咬牙道:“你要是去了书房,就别想再踏入我的闺房一步!” 言闻一只是含笑看她,一双狭眸似开满了彼岸花的深渊,寂静阴寒,迷人眼,也危险。 她气地跺脚,“好了好了!你赢了!” 她甩开言闻一的宽袖,气呼呼回到桌旁坐下。 言闻一唇角噙着抹挥之不去的弧度,笑意更甚。 他掀袍落座,见小姑娘气鼓鼓地脸蛋,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顾卿卿,迂回战术,你赢了。” 顾初月听到这四个字时,心里顿时了然。 这是又摆了她一道啊! 她假笑道:“呵呵,论起迂回战术,我跟你比起还是差了些,你不从文真是可惜了呢!” 言闻一随意哼笑了声,便起身出了小厨房。 顾初月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放心,更不放心的是自己这破记性,之前满屋子藏画本子,具体位置偏自己还记不清了,除了陆陆续续被发现的那些,她也记不清还有没有,这若是被言闻一给找到了,那她除了割地以外,估计压岁钱也都要成为赔款了! 她忙追了出去,却不见少年身影,正好看到端着茶盘的珍珠,“你可瞧见言闻一了?” 珍珠见四下清净,这才小声道:“奴婢刚从大厨房拿食材回来,没有看到。” 珍珠见小姐这样子,还以为是和言大少爷又吵架了,担心道:“奴婢没看到言大少爷,小姐莫要心急,说不准,言大少爷是出府了呢?” 顾初月嘴角抽搐。 她只盼着大魔王不要赖在这不走便好,出府? 她就不奢望了。 想到这,她忽然跑进了正屋,就连追上了的珍珠都被挡在了外面。 正屋里摆了不少炭盆,三足金鸡镶金丝镂玉桐庐里燃着淡淡的梅香,和窗外的皑皑白雪遥相呼应,冷香更衬晚冬。 她刚进里屋,便瞧见了半躺在炕榻上的言闻一,氅衣半解,正捧着本游记在看。 那是她最近翻过的。 幸好不是画本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显得硬气了些。 她走到炕榻另一侧,悠然落座。 言闻一眼皮子都不带抬的,一副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反而要安家似的模样。 顾初月撇撇嘴,从盘子里抓了几颗剥好的花生,捻去红衣,吃着嘎吱响,“你要在这里住可以,不过,总要告诉我个日期吧?” 这样等等去寿辉堂,才好开口请求祖母准她小住几日,不然,祖母那么聪明,这一问那一询的,必定要将她识破。 言闻一掀着眼帘,“怎么,卿卿这是想要赶我走?” 顾初月生怕他动不动就往大书房跑,忙笑道:“哪能啊,我这不是想给你添些被褥,所以仔细问一问嘛,哈哈……哈哈哈…” 言闻一这才收回视线,“待南山苑竣工,我便回去。” “……” 那岂不是要等到开春? 顾初月嘴角抽搐,要是这么算,大魔王不得在这住上好几个月? 纸包不住火。 二妹妹平日里也喜欢来找她玩,万一被发现了,她的形象可就全毁了! 她心里盘算着,最后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你若是想要在这住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你都答应了,我就也答应你,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我就……” 面对大魔王,她实在是放不出狠话。 反倒是言闻一,看着满脸坚定的小姑娘,嗤笑了声,“卿卿莫不是忘记了自己是在和谁谈条件,约法三章,嗯?” 她瞬间没了气势,“好好好,您住您住,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反正她等等就去求祖母去寿辉堂小住,大魔王休想没日没夜地占她便宜!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屋外,珍珠端着药汤,小心敲门,“小姐,该喝药了,奴婢可以进来吗?” 斗嘴没斗过的顾初月哪里还有心情喝药? 登时道:“不喝!端走!” 珍珠听到了还想再劝两句,哪知屋中忽然飘来了不容置喙的男音:“端进来。” 珍珠手一抖,差点把药洒了,战战兢兢走了进去,直到将药汤放到炕几上,都不敢抬头,忙又退了出去。 顾初月看着炕几上还冒着蒸蒸热气的乌黑药汤,忍不住碎碎念:“这李太医也真是的,都去广陵了,怎么还不忘给我开药啊……” 她记得清楚,明明昨日草药便只剩最后一包了,今日却听说医馆又送了些过来。 言闻一捏了捏眉心,“是我让李太医开的。” 顾初月把药碗往对面推,闷声道:“大过年的,我不想喝药。” 言闻一知晓小姑娘平日喝药格外困难,没想到今日竟直言不喝,不解道:“为何?” 说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上次小姑娘的娇羞模样,柔声道:“怎么,卿卿不想生小孩子了?” (本章完) 第728章 她被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第728章她被哄得不知东南西北 顾初月听到这几个字,小脸儿瞬间通红,连指尖都红了几分。 她抬眸瞪了他一眼,“民间有句老话,说大过年吃药,这一年,都离不开药。” 言闻一皱眉,忽然呵道:“胡说。” 她被吓的一缩,弱弱道:“百姓都这么传,就连祖母也这么说,我不管,我大年初三前要停药!” 言闻一听她似是赌气的话,不由又想起了李太医之前同他说过的病情。 心疾。 言闻一眯了眯眼睛,起身坐到了顾初月的身边,伸出手臂,将小姑娘抱到了怀里,从背后紧紧禁锢着她的腰身,不给她一丝逃跑的余地。 容止极佳的少年郎轻轻将下颌搭在顾初月瘦弱的肩上,她一侧眸,便可见他垂着狭眸,令人看不清情绪,唯独眼尾泛着几分薄情淡漠。 少年手段狠辣,是人人惧怕的存在,显少露出这样的神态。 言闻一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生怕她消失不见似的,一开口,声音沙哑:“我的卿卿,必定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待到开春天气转暖,我们便去洛阳,寻更好的大夫,我不会让卿卿得心疾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顾初月没想到只因为她不想喝药,高高在上的言闻一竟这般慌乱,她能清晰感受到,揽在她腰身的手,在轻轻颤抖。 她一方面是听信传闻,还有一方面,是想气一气言闻一,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在意。 她没忍住笑弯了眼睛,压着雀跃的声线,故作不情愿道:“我、我喝还不行嘛……” 言闻一听到这话,长臂一伸,依旧保持着从背后环抱着顾初月的姿势,一手端玉碗,一手拿汤匙,就在她未反应过来时,一勺乌漆麻黑的药汤已经到了嘴边。 她只好张开了嘴边。 时不时说一声好苦,便有樱桃蜜饯喂到嘴边。 好不快乐! 她被哄的不知东南西北,喝完药便被少年抱在怀里喂着剥好的板栗和松子,觉得干了不等她说便有清爽甘甜的果茶送到嘴边。 她心满意足,早就忘了要去寿辉堂。 言闻一掌心催着内力,缓缓给顾初月揉着肚子消食,狭眸中是难以控制深情。 顾初月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就在昏昏欲睡之际,她忽然想起了听闻风花雪月被南风馆排挤的消息。 她装作不经意般问道:“听说风花雪月被砸了,马上就要关门修整了。” 言闻一神情不变,“提那地方做什么?乖乖午睡。” “哦……” 顾初月更开心了,这下睡意彻底袭来。 她躺在少年郎温暖的怀里,安心也开心。 许是太过温暖,两颊和鼻尖渐渐染上了樱粉,衬得她越发肤如凝脂。 言闻一蜷着粗砺的手指,轻轻点着她的鼻尖,听她偶尔觉得痒时的嘤咛,薄唇勾笑,眸盛阳春。 同小姑娘在一起的日子,从前觉得遥不可及的“满足”二字,时刻包裹着他。 忽然,少年半敛的狭眸微掀,“什么事?” 他伸手,按住了顾初月的睡穴。 支摘窗外,赫然映出一个黑影,正是复还。 “主子,皓月姑娘今日进宫了。” 言闻一没有回答,而是道:“下去。” 复还听命离开。 施展轻功之际,金戈追了上去,好奇道:“主子是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金戈不敢相信,“这皓月进宫摆明了就是去打小报告的,主子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复还:“顾大小姐在午休。” 金戈一噎,回头看了眼顾学士府,忽然脑子里冒出了一句话,“复还啊,你说主子现在的状态怎么有点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从此君王不早朝’?” 复还冷声道:“明年的例银也想被扣光?” 金戈再不敢议论。 …… 冬阳当头,西风凌冽。 宣武门肃穆威严,小贩们都自觉退到百米开外摆摊叫卖,唯有官员的马车停在附近,小厮们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 顾府的马车,也在其中。 小厮一看到顾明远的身影,便早早将步梯摆好,没想到再一抬头,老爷居然又往回走了。 “顾大人!顾大人留步!” 顾明远听到身后的叫喊,不免觉得奇怪,宫中重地,任何懂些理法的官员都不会这般大喊大叫,免得失了礼数。 身后的叫喊不止,顾明远只好应声回头,没想到看见了一路小跑的言国公。 这下,心里了然,往前也附了几步。 言国公见顾明远在往回走,跑的更快了,直到两人汇合,这才大喘着气累得撑膝盖,“呼……顾大人,你怎走的这般快啊!叫我一路好跑……” 顾明远朝他行了见礼,觉得有些奇怪,“不知言国公这是……” 言国公扶了扶头上有些歪的金冠,气虽没顺下去,却还是忍着喘气道:“顾大人,今日……今日风和日丽,我得了一壶好酒,特邀你来府里小酌几杯。” 顾明远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气,冬阳躲进了云层里,漫天一片灰茫茫,可谓万里无晴,何来风和日丽? 恰时,一阵西北风呼啸而过。 言国公本就出了汗,现下又着了些风,没忍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 顾明远下意识往一旁躲了两步,笑着推辞:“正是寒冬腊月,国公爷还是早些回府,好好歇息一番才是,免得染上风寒,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告退。” 说完,转身便走。 “阿嚏!诶……” 言国公见他要走,也赶快追,“顾大人!顾大人!明远兄……你别走啊,你就和我回府喝两杯吧!” 顾明远笑着摇头。 他平日喜饮茶,鲜少饮酒,何况府里现下还有不少公文未审、学生功课未查,他哪里有时间去喝酒? 两人一路追搡到了宣武门口,眼看着顾明远就要上了自家马车,言国公心急如焚,把顾明远叫回家做客是母亲临他出门前交代的事情,若是做不好,回去可如何交代? 顾明远见言国公站在马车旁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虽不明其意,但还是笑容儒雅:“今日实在是公务繁忙,不便去国公府叨扰,还请国公爷见谅,日后若是有机会,定会亲自登门拜访赔罪。” (本章完) 第729章 半路谈婚事 第729章半路谈婚事 言国公哪里等得到那个时候,最近母亲因为可辛的事情心情不佳,整日看着虽然乐呵呵的,实则是暴风雨前夕的风平浪静,他和院子里的几坛子酒能不能躲过去,全看今日了。 这么想着,言国公直接拉住了顾明远的胳膊,颇有些死皮赖脸的架势:“明远兄啊,你今日若是不随我回去吃酒,是否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些。” 顾明远不知道这言国公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除了逢年过节两家走动能说几句外,在朝堂上并未有什么大的交集。 怎么忽然非要让他去国公府吃酒? 顾明远没有心思再等下去,直言道:“言国公,可是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言国公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想先把人骗回去,到时候就看母亲怎么说了,保住了院子里的酒最要紧。 “咳……”言国公握拳咳了下,“是这样的顾大人,我听说前几日令千金刚过了十三岁生辰,可有此事?” 顾明远点头,“确有此事,说起来,还要多谢言国公记挂,小女对那幅《仕女图》非常喜爱。” 说起顾初月的生辰,顾明远想起了那日除夕宫宴,能够把青绍成功带回家除了所谓的计划,长公主裴氏也在皇上面前帮着说了不少的好话,此时,面对言国公三句话说不到重点也多了几分耐心。 虽不知到底是所为何事,但言国公若是执意继续邀请,他一味推脱,确实不太妥当,失了风度。 顾明远静静等待着言国公的下一句,若是继续邀约便准备应下,免得伤了和气。 哪曾想,言国公根本不记得什么《仕女图》,“啊……是、是吗?”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送了几坛子桂花酿给顾家的大姑娘,怎么一下子变成《仕女图》了? 言国公来不及想桂花酿怎么变成了书画这件事,只想赶快把母亲交代的事情办成,便直起腰板,双手背后,笑容狭促,“顾大人啊,其实今日我找你到府上小酌一杯,主要还是想和你谈一谈这两家儿女的婚事。” 说起言闻一和自家大女儿的婚事,顾明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僵住了,但碍于对方颜面,还是客气道:“国公爷说笑了,小女今年不过堪堪豆蔻年华,离及笄还有两年时间,若是议亲,还早、还早这呢。” 言国公就算脑子转的再慢,也听出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赖账啊! “顾大人,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咱们两家的婚事可是自你先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全东齐的老门户可都知道这两家孩子长大后是要结为秦晋之好的!你现在说这话,不会是要失信于天下吧?” 顾明远皱眉道:“言国公此话怎讲,这不过是我们顾、言两家的私事罢了,何来失信于天下一说?还请国公爷莫要小事化大。” 言国公抬手拍了拍顾明远的肩膀,笑的得意:“顾大人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将你姑娘和我家长子的婚事告知言家众族人,你也知道,我们言家家大业大,无论在哪个重要洲城,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知道了,天下人也就都知道了。” 女子名节事关重大,何况顾明远本想私下解决,现下却被言国公大肆宣扬出去,如此一来,就算日后这婚退了,又有哪家名门望族愿意要一个曾协商退过婚的女子为新妇?又有哪个世家敢冒着得罪言国公府的风险娶他顾家女? 哪怕,那女子是顾家的嫡长女。 顾明远被气的胡子都歪了,“国公爷这是想置我家长女的名声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顾大人,你说这话就太严重了,我这不是来找你回府商量吗?” 顾明远冷笑一声,“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告辞。” 说完,便转身登上马车,不给言国公一丝挽留的余地。 随着老爷上车,学士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马蹄溅起阵阵雪沫,扬了言国公满身。 言国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急得又跟着马车追了好几步,直到马车消失在集市人群中,这才停下,连连喘了好几口大气,“这这这……这顾明远怎么就这么不听劝?我只是想把他带回去喝酒,早早完成母亲交代的事情,他倒好,这也值当生气?” 小厮站在一旁,小声道:“那国公爷,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 言国公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里怨气无处可发,抬腿就踹了小厮一脚,“还能去哪?家是回不去了,走,去找温儿……” 小厮揉揉腿,连忙跟上。 …… 马车穿梭在人群之中,车轱辘压出的宽印被来往的人们踩散,儿童小贩的欢笑叫卖声仿佛就在耳边,顾明远僵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忽然,耳边传来叫卖糖葫芦的声音。 顾明远的脑海中忽然呈现出自家大女儿幼时缠着他买糖葫芦的场景,不由露出了笑容。 可刚要叫小厮停车,只听一声长吁,马车便渐渐停下。 没等顾明远发问,小厮便禀报:“老爷,前面好像有人在吵闹,围了一群人,将前方的路都给堵住了!” 顾明远推开车窗往外探了探,前方确实一片拥挤,小厮的叫喊让路都淹没在了看热闹的百姓的说笑中。 小厮叫的嗓子都哑了,“老爷,那现在……” 顾明远不以为然,“原路返回,走别的街道。” “可是……”小厮为难道,“可咱们身后的路也都被堵住了。” 宣武门口的这一条长街是都城的交通要塞,人流量大,来往马车更是繁多,只一会儿,顾府的马车后面就跟着已经排了不少马车了,纷纷都在探出头张望着前方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顾明远叹了口气,“罢了,等等吧。” 小厮应是。 马车古朴典雅,四角处挂着的琉璃羊角灯却很是华贵,哪怕一片阴云下依旧五彩斑斓,耀眼夺目。 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总是隐藏在不起眼的细节之中,而车身提着的“顾”字,在一众马车中也格外的显眼。 (本章完) 第730章 卿卿可想试试? 第730章卿卿可想试试? 小贩们开始围着这些停留的马车开始叫卖,学士府马车则是围着最多小贩的那辆,奈何顾明远两耳不闻窗外事,小贩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却也不甘心离开,不远不近地站着,人多了的时候也纷纷闲聊起来。 其中一小贩笑道:“诶,你们听说了没?” 这话一出口,另几个小贩都凑了过来,“什么事儿?你快说说!” “你们知道宋国公府吧?” “知道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快说!好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小贩们走南闯北讨日子,都是些好热闹的,一听有什么热闹能听,都凑了过来。 “快讲讲,这宋国公府怎么了?” 那小贩颇为得意道:“我跟你们说,你们可知道这宋国公府来了一大窝亲戚?那些人啊不是别人,正是宋老夫人远在夔州的娘家人!” 这话一出口,唏嘘连片。 “哎呀就这啊?那娘家人来看看宋老夫人不是很正常吗?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事儿呢!” “是啊是啊!” 那小贩压了压手,“诶我说你们就是眼皮子浅,不知道内幕!” 有人嘲笑道:“那你就知道?穿的一身破破烂烂,难不成你也是那宋老夫人的娘家人?” 那小贩拍了拍肩膀上扛着的扁担,狠狠朝说笑话的人瞪了一眼,“我当然知道了?我表叔的儿子就在宋国公府当差,他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有人等的不耐烦了,催道:“行行行,你最厉害,还说不说啊?!” 那小贩这才又神神秘秘地开口:“我听说啊,那宋老夫人的娘家人不是过来拜年的,而是过来结亲的!不过啊,不是和国公府结亲,而是啊,和学士府结亲!” “学士府?” 那些凑热闹的人里难免有些半吊子的读书人,多少知些世家传闻,听了后,大笑道:“你这是从哪听来的糊涂事?这学士府大小姐和言国公府早就结了婚约,二小姐也没多大,大少爷又才回城,结哪门子亲啊!” 小贩一听,扯着嗓子喊了回去,“你不信拉倒!我可是听说了,这下午宋老夫人的娘家人就要去学士府拜访了,你就知道不是去结亲的?” 那读书人也不服气,两人竟当众对骂起来,叫人看了一场笑话。 马车周围越发吵闹。 车夫小声道:“老爷,要不要小的去——” “不必。” 马车里,顾明远早已睁开眼睛,听着那小贩的叫喊,面色越发沉重。 吩咐道:“调头,回府。”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跟堵着的一溜马车,为难道:“老爷,咱么估计调不了头了。” 顾明远依旧命令: “回府。” 听着老爷像是动怒了的声音,车夫只好下车,去同后面的马车协调。 马车调头之后,飞快地驶着。 地白风色寒。 明月苑正屋门口。 珍珠正插着手挨着隔扇门走来走去,直把簌簌的眼睛都给看花了。 “珍珠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珍珠急得冒了一身汗,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你的事,你快去忙吧……” 待簌簌离开后,珍珠连忙趴在隔扇门上,想通过格心看看屋里的情况,奈何什么也没瞧着,只好轻轻敲了敲门—— “小姐,正厅那边派人来请了,说是让您过去用膳。” 说完,回答她的是北风呼啸。 想着正厅的丫鬟就在院子外面等着呢,珍珠只好大着胆子喊道:“小姐!正厅那边来人了!让您过去用膳!” 里屋。 正在小憩的顾初月听到珍珠喊叫的声音身体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大脑懵懵一片空白。 直到身后靠上了一堵暖墙,腰上缠上了两条铁臂,她这才睁开了眼睛,向后一靠,喃喃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言闻一从身侧拉起自己的厚氅盖在小姑娘身上将她裹了个严实,“没什么,继续睡吧。” 顾初月此时脑袋已经清明了几分。 她打了个哈欠,一句我信你个鬼已经到了嘴边硬是被她又给咽了回去,而是道:“你不说,我就自己去看。”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更紧了些。 言闻一闭着眼睛,口上却哄道:“外面冷,你刚刚睡醒,当心得风寒。” 顾初月扬着下颌,她在半睡半醒间一旦有些小情绪都很容易被放大,如今问了半天的什么事也没人回答,登时小脾气就上来了,坐也不好好坐了,在言闻一怀里扭来扭去。 一脸威胁:“我不管,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穿着里衣跑出去。” 说的,仿佛受了风寒受罪的不是她一样。 言闻一也不恼,反而不徐不疾道:“卿卿若是敢穿着里衣跑出去,我就打断你那侍女的腿,卿卿可想试试?” 顾初月的脑子瞬间清醒。 她歪头,看了一眼面色不明的少年郎终是揠旗息鼓,“那、那你叫她进来,我亲自问她。” 言闻一自喉咙里溢出了声旖旎哼笑,修长的手指隔着厚氅一下下按在顾初月单臂可圈的腰肢上,“卿卿认为咱们现在这样子,你那侍女敢进来吗?” 顾初月揉了揉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我感觉没什么不妥啊……” 言闻一挑眉,“看来卿卿是已经习惯了啊。” “习惯什么啊?” 她歪头看他,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言闻一轻笑,指了指自己。 少年郎一身霜白色里衣,胸襟交领半开,左侧一处赫然是一团褶皱,依稀可猜出是被攥握出来的痕迹。 “咳……” 顾初月的双颊一下子便红了个透,她歪着头,“那什么,你你你、你先把衣服穿好了……” 言闻一这才慢悠悠地捞起搭在炕几边缘上的外袍,缓缓更衣,半分不急。 他不急,但是顾初月急啊! 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直接跳下了炕榻胡乱将言闻一穿到一半的外袍随意往上一拉,便朝着外面喊: “珍珠,你进来说话!” 她就不信大魔王愿意让自己被别人占去了视觉便宜。 果不其然,待到她听见珠帘碰撞的声音时,再回头,言闻一已恢复了刚刚进来那时的严肃整装。 (本章完) 第731章 一一要不要再睡一会? 第731章一一要不要再睡一会? 珍珠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全程低着头,两只眼睛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似的,说什么也不抬起来。 顾初月瞪了一眼始作俑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任谁都会忍不住多想,偏的这厮还不知道避讳,以前还是翻窗,现在竟直接开始走起了大门! 言闻一只是垂眸把玩着玉荷盏,余光瞥到小姑娘的眼神,也只是笑而不语。 顾初月看见他在笑,没忍住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没想到少年半分不动,自己倒是手没撑稳差点又倒在了炕榻上。 真是气死她啦! 珍珠听里屋安静这才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小姐,发现小姐衣衫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禀报道:“小姐,正厅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吃茶,奴婢听说……大皇子也还在。” 顾初月下意识看了眼漏壶,这个时辰,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间吧? “大皇子竟真的还在,今日祖母是在何处用的午膳?” 珍珠答道:“老夫人在正厅摆了宴,除了老爷、大小姐您和二小姐以外,都参加了。” 她松了口气,“那便好。” 未出阁的女眷皆未出席,她第一次觉得没及笄真是庆幸,还能跟着一起蹭蹭避嫌的名讳。 不然,又是一顿好应付。 珍珠小声道:“小姐,正厅那边的侍女还在等着回话呢,小姐是……” “自然是要去的。” 顾初月答的坚定,眉眼间皆是透着凉意的淡笑,珍珠只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后背就冒出了一股子冷汗。 待珍珠退出去时,叫了簌簌进来替小姐重新梳发整理。 顾初月坐在菱花镜前,余光看着依旧半靠在炕榻上的少年,装作不经意般,问:“那一一我就先去正厅看看,你要不……就再睡一会儿,我可快就能回来了。” 言闻一淡淡应了声,转而侧身闭上了狭眸。 她也听到了,他同意了。 而且,真是像是要再睡一会儿…… 顾初月觉得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儿…… 再回过头,她抚着头上的牡丹发簪,缓缓一笑,总觉得自己多想了,她和一一在一起这么久了,少年又不是没有服软过,多这么一次,也不多。 应当是,不稀奇的吧…… 冬日午后赏雪景喝茶水,总是文人喜欢做的雅致事,世家大族的内宅,更是很容易便看到这番景象。 亭子落在正厅不远处,四面围垂的细竹帘半卷,庭院风景如画呈现。 那去传话的丫鬟快步过去复命:“老夫人、夫人,大小姐这便过来。” 顾老夫人点头,转而看向了坐在一侧的王氏:“芳菲呢?可有叫她也过来,热闹热闹?” 王氏一听,笑道:“母亲,儿媳也已经——” “老夫人…:” “大小姐过来了。” 丫鬟通报的声音和常妈妈的声音一同响起。 王氏疑惑地回头看了眼常妈妈,低声道:“怎么了?” 就在常妈妈摇头不语时,顾初月已提裙入了广亭。 她依旧是早时的那件衣裳,漫天雪景中的一抹胭脂色,格外的引人注目。 庭院虽种着几棵梅树,明明有着冬日第一绝的美称,不知为何,此时也显得暗淡了许多。 “小女参见大皇子。” 顾初月的一声脆语,拉回了裴乔的思绪,也让顾老夫人移开了视线。 裴乔抬手,“不必多礼。” “谢大皇子。” 顾初月微微起身,随后对着老夫人和王氏,也简单的过礼,这才落座。 环顾一周,并未发现二妹妹的影子,暗自放下心来,今日这场面不定有多乱,二妹妹还是不看的好,免得被扰了心情。 不过…… 怎么她一进来,便安静了许多? 她看向了上首,轻声道:“祖母?” 老夫人却转而看向了王氏,目露威色。 王氏不明所以,常妈妈向前一步,答道:“回老夫人的话,二小姐今日受邀去了宋国公府,今儿午膳的时候宋国公府那边派人来,说是宋小姐想多和二小姐叙叙旧,晚些派人将小姐再送回来,请老夫人安心。” 老夫人轻轻吹了吹茶雾,“宋老姐姐都派人过来了,我定是放心的,能得宋家长辈的喜爱,也是她的福气。” 王氏一听这话,顿时揪紧了手里的帕子,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老夫人口中说出来的,满面哗然。 倒是顾初月这个刚刚过来的人,有些听不明白了。 她用余光看向了微微皱眉的顾青绍,便侧了侧身,小声道:“大哥,你没和二妹妹一起去宋国公府吗?” 顾青绍眉头舒展,又露出了温润的模样,“并未,大皇子来家中做客,又与我讲论文学,我不便离开,再者,宋国公府只邀请了二妹妹一人,我也不便前去。” 她一听这话,便放下了大半的心。 毕竟宋老夫人真正的目标没有去,二妹妹留在宋国公府这么久,许是在和倾城叙旧,毕竟小姐妹之间,总是有很多话要讲的。 但是,祖母刚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总觉得,祖母这话,是专门说给谁听的。 但总不会,是说给婵姨听的吧? 她转而笑了一声。 发髻上的琉璃步摇随之轻晃,因着那一点冬日残阳,折射出斑斓光影,落在了她眉眼的笑意里。 纵然见者觉得温暖,可笑者觉得凉薄。 裴乔喝了一杯又一杯茶,听着顾老夫人和内眷们闲聊着风雅事,却没心思再附和半句。 他将视线落在了不停在逗顾老夫人欢喜的小姑娘身上。 把他请来,他又看不到娆儿。 顾初月这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就在丫鬟又来添茶后,裴乔抬手制止了,“不必了。” 王氏注意到他的动作,捂唇笑道:“大皇子平日喜欢喝什么茶?臣妇这就命人去煮。” 裴乔温声道:“本皇子对品茶并无研究,只觉得这学士府的茶格外清香。” 王氏刚要回答,顾初月眼睛一亮,便轻声接过话茬,“大皇子有所不知,今日所煮茶之水并非普通的泉水,而是用夏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所煮,用荷露煮出来的茶当真是格外的甘甜。” (本章完) 第732章 生变 第732章生变 裴乔听到这话,也发觉口中略有回甘,笑道:“采集荷露尤其需要耐心,本皇子平日里便对顾大人爱茶一事有所耳闻,没想到顾大人对煮茶的水也这般讲究。” “说起这,大皇子就有所不知了。” “哦?此话怎讲?” 裴乔有些好奇。 顾初月黛眉轻扬,夸奖之色已经溢于言表了,“用荷露煮茶这个方法,并非爹爹所想,而是表姐的小窍门,表姐爱茶,爹爹便总是隔三差五便会送表姐一些,有一次,小女几人去找表姐,等待之余便喝了口茶,没想到同样的碧螺春,表姐煮出来的格外甘甜,小女几人一问,才知原是那煮茶的水换成了荷露。” 裴乔端起茶盏,“那今日这……” 顾初月缓缓抿了口茶,笑意不减,看向了大皇子:“今日这茶,是表姐特地交代的,要用荷露煮,不用那寻常的泉水。” 如愿看到了裴乔发怔瞧着盖碗茶的样子,她又看向了对面,满脸的疼惜:“这荷露表姐一整个夏天都只采了两坛子,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没想到今日却舍得拿出来,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面子。” 说完,瞧着上首撒娇,“祖母,您说对不对?” 老夫人抬手隔空点了下她,满脸的宠溺,“你这孩子,又没规矩了。” 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又看向了对面。 王氏不知怎的,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因着这茶,众人又聊了会子。 裴乔的视线扫过众人,忽然顿了顿,又看向了上首,“老夫人,今日怎么不见顾大小姐口中的那位表小姐?” 王氏一听到有人问文丝娆,终于回神,“说来也是不巧,娆儿最近不知怎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我这当叔母的日日担心,好不容易昨晚好了些,可还是出不了门,未能过来拜见请安,还请大皇子见谅。” 裴乔温声道:“无妨。” 王氏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半分掺了假。 倒和顾初月那日所言,有些不谋而合的意味。 验证了自己的所想,裴乔脸上的笑意更盛。 王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瞧见芳姑从广亭侧面快步走到了老夫人身边,俯身不知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不停转着佛珠的手指一顿,眉梢染了抹冷意,淡淡点了点头。 忽然开口:“王氏,明远可有说何时回来?” 王氏道:“老爷是进宫和众位大人商量朝事去了,儿媳也不知何时回来。” 说完,又对着裴乔道:“让大皇子久等了。” 裴乔抬了抬下颌,“无妨,国事重要。” 顾初月见祖母面色淡淡,心头也跟着一紧。 总觉得今日,要生变。 广亭里的气氛随着老夫人不再言语慢慢变得安静。 到底有客人在场,顾初月主动担当起了这个任务,刚好开口,就听珍珠小声提醒: “小姐,老爷回来了!” 顾初月抓着盖碗茶的手一紧,却依旧装作没听见似的,面色难掩哀悲,“表姐除了煮茶,做的糕点也是一绝,更是顶顶的孝顺,经常自己做些开胃的糕点赠予我们姐妹,只是可惜这份手艺,我们学了许久,也没有表姐的半分好。” 顾明远刚刚走近广亭,便听到了顾初月夸赞表姐的话,心里的闷火这才散了些。 走进广亭,对大皇子见礼,“不知大皇子驾到,因臣清早进宫未曾迎接,还望大皇子见谅。” 裴乔起身虚扶,“顾大人多礼了,今日本就是本皇子临时起意来向顾大人请教文章,未曾提前通报,也是本皇子的失礼。” 顾明远客气道:“大皇子客气了。” 说明来意,顾明远越过大皇子,看向了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缓缓叹了口气,面色凝重。 老夫人倒是不紧不慢地扶着芳姑的手站了起身,“明远,大皇子既是来找你讨论文章的,那便去书房讨论罢,莫要再误了大皇子的时间。” 顾明远低头应下,“是,母亲。” 转而,又道:“大皇子,这边请。” 裴乔眉头微皱,顾明远的语气面容同平时并未有何改变,提起文章时,还略微要严肃几分,不像是有假。 那么…… 裴乔只是回头看了眼自顾明远进来便一直在吃糕点的小姑娘,面色微愠,甩袖出了广亭。 顾明远离开时将顾青绍也一并叫走了。 王氏本就心不在焉,现下见老爷和儿子都走了,也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广亭,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清。 一阵穿堂风吹来,连广亭其中一面被卷起的竹帘都被吹得落了下来。 啪啦! 因就在自己身后,顾初月被吓了一跳,刚刚剥了一半的松子也掉到了地上。 她俯身去捡,哪知再抬头时,老夫人已经走到了身边。 芳姑问道:“老夫人,那咱们是……” “回寿辉堂。” “是。” 老夫人临下台阶,又回头看了一眼—— “月儿,你一起来。” 顾初月一听,刚刚捡起来的松子又掉了。 “是、是。” 她拍了拍手掌心的碎沫子,连忙跟了上去。 临走时,不忘让珍珠回去传信儿。 莫要让大魔王没事就出来瞎溜达! 到了花园路口时,珍珠麻溜往明月苑跑去。 顾初月紧紧跟在老夫人身边搀扶着,芳姑便退到身后,眼看着珍珠跑没影儿了。 这小妮子跑这么快做甚? 芳姑刚回头,就听老夫人问道:“那言家闻一,可回去了?” “言闻一啊……呵、呵呵……” 她低着头,一块块数着脚底下踩过的鹅卵石,支支吾吾地吐了几个字。 “嗯?” 老夫人听这意思,顿时停住了。 “那言闻一还未回府不成?” “回了回了!” 顾初月想也不想,连忙答道,“祖母,那言家闻一早就离开了,这家家户户都在过年,他也不好总是在这待着,虽然我们已经有婚约了,但是多少也要避嫌嘛,您说是吧?” 老夫人这才继续走,“算他还不是那么不懂规矩。” “是、是,祖母说的是。” 顾初月答应的好,实则心里一片混乱。 祖母若是知道她答应了言闻一什么,还不得剥了她一层皮啊…… 不行,她还是要住进寿辉堂。 (本章完) 第733章 婚事 第733章婚事 寿辉堂内室。 描漆画的小炕几上放着果盘和刚出锅的糖炒栗子,顾初月和老夫人分坐两边,芳姑进来为她们各自添了盏茶,又放上了一盘杏脯。 顾初月看那茶盏里飘着的几朵菊花,轻声道:“芳姑姑,帮我换一盏牛乳茶吧,我喝不来这个。” 芳姑笑道:“小姐平日里多食甜食,喝些菊花茶也可清热解火,免得咱们这肚子里都是那些甜货。” 她一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待芳姑坐到了老夫人一侧的圆凳上继续针线活,她的视线才缓缓落到了对面祖母的身上,“祖母,您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老夫人在闭目养神,“你先前,可有去找过大皇子?” “……” 顾初月吃了一整块杏脯,闻言喝了口菊花茶,压了压口中的甜。 “是,孙女是提前去找过大皇子的。” 老夫人冷声道:“何时去见过大皇子?” 顾初月双手环着茶盏暖手,低着头,清澈的杏眸映着几朵金黄色的甘菊,她小声道:“是……是那日大皇子去言国公府拜访时随便寻个时机同他讲的。” 老夫人又问:“可同他说了些什么?” “说了……” 她弱弱道:“孙女骗他,说文丝娆约他今日来学士府见面,还说今日会有一件事关文丝娆终身大事的事情宣布,皇室中人多疑,孙女猜定大皇子会来,然后……他真的来了。” 老夫人反问:“什么终身大事?” “不是说今日夔州会来人吗?那多半,就是来商量文丝娆的婚事的吧?孙女一合计,就编了个终身大事的幌子……” 老夫人皱眉,“你是何时知道夔州在午后会来人?” 她捧着茶盏,浅浅地喝了一口,“我不小心偷听到的,然后就记下了。” 老夫人没忍住,伸手重重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糊涂!” 顾初月捂着额头,乖乖巧巧地听着。 就连芳姑听到这话,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小姐啊,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您知道今日午后要定局,也不该请大皇子一个外人来看,若是被人看了笑话去可怎么办啊。” 她小声嘀咕:“文丝娆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祸根,如今大皇子已经和李家薇薇定下了婚约,日后,若是被别家发现……那丢的人,还大一些,皇家子弟多疑高傲,大皇子尤其,若是让他亲眼所见戳穿文丝娆的骗局,高傲如大皇子如何能原谅她?这样,才能让文丝娆没有翻身的余地。” 老夫人不容置喙道:“那也不可以学士府的颜面为代价,叫别人看我们学士府的笑话,身为学士府的嫡长女,做任何事前,都要先考虑学士府的颜面,这一点,你要尤为清楚。” “再者……” 老夫人喝了口茶顺了顺气,又接着道:“再者,若是今日当真发生了你所设想之事,大皇子发现被骗在学士府丢了面子,他又岂能罢休?” 顾初月见祖母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乖乖认错,“我知道错了祖母,您就别生气了。” “当真是记住了?” “当真是记住了!” 她答应的坚定,只是说完,又觉得有些奇怪,“祖母,今日那夔州陆家不来拜访了吗?” 老夫人淡淡应了声。 芳姑帮着回道:“宋老夫人派人来了消息,说是那陆少爷初来都城水土不服,身子不舒坦,只能改日再约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那位陆少爷,竟也跟着来了?没想到陆家还是很看重这门婚事的。” 老夫人点头,“有宋老夫人做媒,且文丝娆又是从学士府嫁出去的,陆家那庶房如何敢不给面子?” “这样啊……” 顾初月低下头,又喝了口涩涩的菊花茶,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对面,只一眼,便又快速低下了头,小眼神乱飘,显然是心里有事。 就这么几个来回,她没有越发地大但,反而越发的心虚。 老夫人被她看得不明所以,索性主动开口,“月儿,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便可。” 顾初月咽了咽口水,小声道:“祖母,我……我可不可以在寿辉堂住几日啊?” 老夫人笑了,“怎么忽然想要来寿辉堂小住?” 她跳下炕榻,坐到了老夫人的身边,“祖母,您就说可不可以嘛?不知怎的,自从过了除夕之后,我就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晚上怎么也睡不安稳,祖母您看,我都要日渐消瘦了!” 说完,她扬起了明媚的小脸,凑到老夫人眼前。 老夫人听到除夕二字,心里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去世多年的儿媳,也不免有些伤感。 老夫人将自己这宝贝疙瘩揽进怀里,叹道:“这个年过的不太平啊……” 一旁的芳姑附和道:“大小姐若是想来寿辉堂小住老夫人定是最高兴的,有大小姐在,这院子里必定是笑语欢声一年又一年。” 老夫人掀着眼帘瞥了芳姑一眼,“你啊,惯会说这些好听的话忽悠我。” 顾初月抬头,甜笑道:“芳姑姑说的才不是假话呢,只要有祖母在,孙女每一年都会开心。” “你们啊……” 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将怀里的孙女揽得又紧了些。 “罢了罢了,你若是想来住,何须来请示我?只需知会你芳姑姑一声,到时候把物什都准备好,免得住着不舒坦。” “祖母您真好!” 芳姑看着这祖孙俩抱在一起的样子,没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细泪。 顾初月一开始也没想到祖母会答应的这么畅快,反应过来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除夕”二字。 听说祖母很喜欢原主的娘亲,这么些年每每到除夕心情都会很低落,时常盯着窗外出神。 她真真是不该乱讲…… 说服了老夫人之后,顾初月便以要收拾东西为由先回了明月苑。 不过—— 她可没回正屋,而是窝在了厢房里面指挥。 “珍珠啊,你帮我多拿一些游记和小零嘴儿,换洗衣物随便装两件就行了,实在需要的话你们再回来拿便好,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住多久才能搬回来……” (本章完) 第734章 早晚清白不保 第734章早晚清白不保 珍珠转身再交代簌簌和阿离,听到这话着实一愣,“小姐,其实奴婢还觉得奇怪来着,您自从除夕过了以来睡眠可是好,怎么忽然要去寿辉堂小住?不对,听小姐您的意思,好像是要去常住嘞!” 顾初月趴在榻上,随意翻着一本游传,“唉,你是不知道哇,我实在是不能再从这住下去了,否则早晚清白不保。” 珍珠听了这话,脸都给臊红了,也忍不住道:“小姐说的也有些道理,那言大少爷青天白日的便赖在您的闺房里不走,若是被人看见了,小姐十几年的名誉岂不是都要丢光了?” “要不说呢!” 顾初月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外人难来我明月苑,许是难得发现,但是二妹妹经常来啊,要是被她瞧见了,言闻一那个厚脸皮许是不会当回事儿,但是我这一世英名的好姐姐形象不得破得稀碎啊?” “小姐说的有道理,二小姐可是来咱们这最勤的了,还有大少爷,近日也同那士兵巡逻似的时不时便来看一眼,您是知道大少爷的,说起话来和老爷七分像,奴婢在大少爷面前,可不敢撒谎。” 说起顾青绍,顾初月头更疼了。 本以为把他救回家可以和和美美的过年,可谁知道他这也管的太宽了,竟也和老爹一般,连她的婚事都要掺和进来。 珍珠建议,“小姐,您要不劝劝言大少爷,让他平日里和气一些,对大少爷客气些,也许大少爷便不会干预您和他的事情了。” 顾初月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啊?只是这言闻一着实是个死心眼,我说话一点用都没有,还让他改?他不记恨顾青绍之前说的话就不错了!” “小姐您——” 珍珠话说一半,忽然听到了厢房门打开的声音,侧过身一看,便瞧见簌簌抱着包裹战战兢兢躲在一旁的身影,而珠帘后,是不知站了多久的少年,身影高大。 言闻一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珍珠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顾初月全然没有发现异常,“珍珠,你怎么不说了?” 珍珠磕磕巴巴道:“小、小姐,奴婢觉得您对、对言大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奴婢听说言、言大少爷最是宽容大量了……” 顾初月听到这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珍珠啊,你们这是被他的皮囊给迷惑住了,宽容大量?那是形容他的词吗?你是不知道……” 说到这,她忽然放低声音,“我听小表姐说了,自从言闻一回到国公府里,那些只要是说过他坏话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消失不见了,城外的乱葬岗是越来越高。” 珍珠快要哭了,“小、小姐,您都知道了,就别说了……” 她平躺着,翘了个二郎腿,“哎呀,你担心什么啊?左右他现在也不在,刚刚阿离不是还说里屋静悄悄的,估计他还在睡午觉呢,他不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琉璃珠帘碰撞的清脆声音忽然响起。 顾初月全然未知,还以为是簌簌把包裹收拾好了,一个鲤鱼打挺便坐了起来。 “簌簌,你现在的速度越——” 珠帘前,言闻一披着黑氅而立。 而他的面色,比墨狐皮还黑。 顾初月的动作比嘴快,立刻挪到了绣榻一角,连带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个头来。 “那什么一一你怎么来了呀?这大冷天的,怎不多睡会呢,哈哈、哈哈哈……” 再没有比说别人坏话被当事人抓个正着更让人尴尬的了。 尤其,还是心眼比针小的大魔王。 言闻一不说话,他逆着笼火,面色躲过光影,陷在黑暗中,不开口,依旧气势逼人。 这回,轮到顾初月要哭了,她小声道:“珍珠,他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 珍珠欲哭无泪,“小姐,奴婢真的提醒您了!” “你这提醒的不够明显啊!” 言闻一冷眼看着这一主一仆小声嘀咕,淡淡道:“下去。” “是。” 没等顾初月挽留,珍珠拉着簌簌就往外跑。 只听“啪”的一声,厢房门就被关上了。 顾初月的挽留手什么也没抓住,最后只好尴尬地抓了抓发髻,“哈哈,这珍珠的手劲儿也越来越大了哈……” 言闻一捡起被簌簌不小心落下的包裹,直接扔到了绣榻上,“我一进来,便看到那个丫鬟抱着包裹,似是要和卿卿辞行的模样。” 顾初月没怎么听懂,但还是准备顺着他往下讲,不敢应声,只敢点头。 “噢?可是伺候的不周到,卿卿要将她赶走?” 她继续点头。 “竟让卿卿这么爱护下人的人发脾气,想来,必定是犯了大罪。” 她继续点头,反正不能承认这个包裹是她的! 言闻一挑眉,“既然如此,只是赶走未免太便宜她了。” “???” 顾初月愣了一下。 言闻一淡定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来人,将那名为簌簌的丫鬟,扔到乱葬岗。” “?!!等等!” 顾初月这下可坐不住了,想也不想便扑到了言闻一身上捂住了他的嘴,朝着外面大喊:“呸呸呸,他说着玩的,不管外面是哪位好汉都千万别当真啊!” 站在门外的好汉金戈默默退回正屋守着。 此地不宜未娶妻者多留。 屋内。 言闻一不动如山,狭眸望着满脸担心惊悚的小姑娘,狭眸越发凉薄。 顾初月回过神来,笑眯眯放开了手,“我这院子里的丫鬟都知道一一最是宽宏大量了,我不过是吓唬吓唬那个丫鬟而已,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扔什么乱葬岗啊,教训几句就算了吧。” 言闻一眸色沉沉,欲将包裹打开。 顾初月脑子里只剩下“完蛋”两个字。 就在最后一角要被掀开时,她忽然瞧见这布料的花样怎么这么眼熟,像极了她平日里穿的那几件小衣裳…… 她动作永远比脑子转的快。 她一把抓住了少年骨节修长的手指,笑嘻嘻地用另一只手抓过包裹,一把藏到了身后。 言闻一淡定如斯,一副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 “乱葬岗”这三个大字,就差刻脑门上了。 (本章完) 第735章 撒娇最可靠 第735章撒娇最可靠 顾初月将包裹拿开,然后学着话本里的描述,弱不禁风似地钻进言闻一怀里。 这时候,撒娇最可靠。 言闻一长臂用力,将顾初月整个人都抱在了腿上,用厚氅将她牢牢裹住,这才开口:“卿卿如此投怀送抱,也是为了那个下人?” 顾初月两只手揪着他身前的交领,暗自懊恼着,早知道自己就不该瞎顺着台阶走。 这下好了…… 言闻一声音渐冷,“不说话?还是,跟我没话讲?” 眼看着少年郎有点往无理取闹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顾初月头疼地将脸埋到他怀里。 闷闷道:“其实,是一一误会了,那个包裹不是簌簌的,而是我的……” 话音刚落,言闻一便笑了,“卿卿的意思是,我刚来,你便迫不及待地离开?” 顾初月简直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有苦衷的一一。” 言闻一不语。 她只好自顾自道:“今日我不是去正厅那边喝下午茶吗?结果待送走了大皇子之后,芳姑姑悄悄跟我讲,说自从过了除夕之后,祖母的睡眠便越发的差,许是在想我娘亲,所以,芳姑姑希望我能搬去寿辉堂小住几日,也好陪一陪祖母,你知道,尤其是长辈开口,我也不好拒绝,便应下了,但又不知要如何开口,这才悄咪咪先收拾东西,准备——” “先斩后奏?” 言闻一忽然接话,“顾初月,你好得很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讲,所以才想着先收拾包裹,待你醒来后再慢慢跟你讲的。” 顾初月乖乖说着,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被班主任逮到的学生。 说完,她忽然伸手抱住了少年的腰,手指胡乱描着革带上的花纹,“而且你动不动就打啊杀啊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听着多害怕啊,所以慌乱之下,才骗你的,一一,你不会怪我吧?” 这是顾初月新学的技能——茶里茶气。 屋中薰笼温暖,梅香醉人。 言闻一抓住了一直在他革带上作乱的手,握在糙冷的掌心中,小小软软的柔荑被他包裹住,如同她整个人现在的状态。 温温凉凉说不上的感觉自掌心传来,顾初月抬眸,水泠泠的杏眸透着懵懂,可未等她开口,少年的面容忽然在眼前放大。 她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唇角微勾,可想象的温度并未落在唇角,而是涌到了眼帘。 言闻一只是轻轻吻了她的眼睛。 少年薄唇上的温度慢慢落在她樱粉色的耳珠上,带着几丝安慰怜惜:“每年除夕,看着家人们面色欢喜吃着年夜饭,而家祠中只有丫鬟守着,烛火寂寥,想来每年的家宴,对于卿卿来讲难熬定是多于欢喜。” 顾初月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这样温存的话语难得从少年口中流露,今日倒是稀奇颇多。 她顺着话讲,“是啊,所以,听到芳姑这样讲,我才不好拒绝的,一一,你可以应允吗?” 言闻一温笑,“长辈都开口了,我自然不会让卿卿做失了礼节的事情。” “!!!” 不过一晚而已,大魔王居然这么好说话了? 她迟疑地抬起头,满脸的不确定,还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一片冰凉,根本不烧。 “一一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随便说是转头就忘啊,不然,我怎么去和芳姑姑讲?” 言闻一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卿卿都讲了驷马难追,难不成是想让我背信弃义?” 顾初月还是不信,她总觉得这话实在不像是大魔王会说出来的,他简直算得上是威逼利诱了也要住进她的闺房,结果她现在说要去寿辉堂小住,还没说时间,他居然便答应了。 答应了? 她唇角勾笑,“一一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将言闻一哄好后,顾初月一点都不开心地出了厢房。 明明是达成目的,但是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站在正屋门口守着的金戈见到顾初月皱着眉头出来,没忍住上前打探,“顾大小姐,您这是?” 顾初月不耐烦地撂下一句:“没事儿盯着点你们主子,让他少看些画本子,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一箩筐。” 看着顾初月气冲冲的背影,金戈简直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珍珠见小姐走了,连忙抱着重新收拾好的包裹追上去,“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言大少爷不同意您住进寿辉堂吗?” 顾初月想想就来气,她忽然停住步子,转身走到一凉亭里,也不顾石凳冰凉,进去便坐下了。 珍珠见小姐不说话,更担心了:“小姐,难不成言大少爷欺负您了?不应该啊,言大少爷这样喜欢您,肯定不会打您的呀?” 顾初月气呼呼地喝了一口凉茶,“他是没打我,他要气死我!” 珍珠小声道:“难道言大少爷不同意您住进寿辉堂?” 顾初月闷声道:“没有,他答应了,而且,答应的还算畅快。” 这下轮到珍珠糊涂了,“小姐,言大少爷这般畅快地答应您,不正是如您所愿了吗?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她被珍珠的话一噎,又看了下四周无人,才放心道:“我就是觉得,他这答应的也太快了啊,明明是他要求要来……唉,你还未有心上人,不懂这其中的烦恼事。” 珍珠也知道这言大少爷最近是特别喜欢来明月苑翻窗户,但是听到小姐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了坊间的传闻。 “小姐,奴婢听说风花雪月已经又在四处宣传着要开张嘞,但是这皓月头牌却好几日都不现身,奴婢听说,好像是被什么达官贵人给包了好几夜呢。” “包夜?!” 顾初月觉得这不大可能,毕竟珍珠不知,她可是知道这大魔王晚上都去哪的。 不过…… 这皓月和大魔王似乎于公事上还是有些交集的。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道:“珍珠啊,你等会再回一趟明月苑吧,让阿离晚上的时候多留些心,看看有没有人大晚上的出去。” “出去?” (本章完) 第736章 母亲到底答应了宋老夫人什么? 第736章母亲到底答应了宋老夫人什么? “出去?” 珍珠疑惑道:“小姐都去寿辉堂住了,那咱们院正屋必定不会有人夜住,怎么会有人从小姐的闺房出去呢?” 顾初月拍了下自己险些说漏的嘴,“不是出去,是进去,进去,那言大少爷的习性,你跟了我这么久,多少也是了解些的,我这不是怕他……” 珍珠恍然大悟,“小姐说得对,虽然小姐不在明月苑住了,可这言大少爷夜探小姐闺房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于小姐的名声一样不利,小姐说的对,奴婢这就回去交代阿离!” 说完,珍珠就朝着明月苑的方向跑了回去。 人走亭空,顾初月也感觉有股子凉意自脚底而来,她缩了缩肩膀,也快步朝着寿辉堂的方向过去。 学士府是百年老宅,花园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千挑万选,哪怕是只有冬日才盛放的梅花,都是老学士自千里之外带回府邸的。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石子小径的对面是座被半圈起来的梅林,假山石在旁衬托覆满雪晶,隐约露出些翠墨的底色,如同雪中仙境,此时,隐隐传出几句诗词。 那是男子的声音。 顾初月停步驻足。 学士府算是后院单薄之家,这声音不是她老爹的,听着……也不像是她那个半路兄长的。 那是何人? 她拢了拢披风,向前走了走,透着梅枝,隐约看见了两人,不是什么小厮。 而是裴乔和顾青绍正在赏梅作诗。 在这站着,也不嫌冷? 恰时,东风漫漫吹过,虽不似刚入腊月那般刺骨,却也让人生寒。 就在顾初月正准备转身走时,高悬在头上的梅枝随风轻晃,那一簇簇梅瓣间含着的雪尘咻咻落下,正好掉进了她的后脖颈。 “啊!” 她没忍住惊叫出声,虽及时收声,却还是被听到了。 “谁在那里?” 一声高呵划破寂静的空气。 顾初月来不及思考,只想着快些离开这鬼地方,提裙便跑,直直跑过拐弯不见踪影。 待顾青绍的随从过来查看时,哪里有什么人,唯独剩下雪地上的一连串秀小鞋印,直直到石子路上才消失。 人已经不见了,只是看那鞋印的大小,不像是男子的。 随从回去后不敢声张,而是小声在顾青绍身边耳语。 “少爷……” “退下吧。” 随从默默退到一旁守着,不敢再出现刚刚的事情。 顾青绍有礼解释,“家中婢子不懂事,让大皇子见笑了。” “无妨。” 裴乔似乎并不在意刚刚的事情,只是望着不远处的梅树,面色难掩失落和愠色,垂在身侧的长袖中,手掌拳头紧握。 “今日是大年初二,本皇子还要去舅家拜访,便先行一步。” 说完,不等顾青绍开口说送,径直朝着前院方向而去。 一旁随从抓了抓头,“少爷,这大皇子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奇怪啊?” 顾青绍单手背后,淡淡道:“皇室中事,不可言谈。” 说罢,也离开了。 天地间一片寂静,火红的戳纱花灯点缀着漫天银装。 待到周围无人后,一瘦弱的女子慢慢从假山后走出,她的肩膀和发髻上霜白一片,可见她在此躲的时间之久。 文丝娆通身的丫鬟装扮,面容上还扮了丑相,这才得以借着找大夫的名义从守卫森严的菡萏堂逃离。 她一跑出来就遇到了大皇子和顾青绍在游园,本想着待他们结束后寻机和大皇子见上一面,以表相思之意,却没曾想,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也没想到,顾青绍竟然这般不留情面…… 她身姿不稳,连连向后跌了几步,神情惶恐双眸含泪,细嫩的手指插入雪中,死死的握着,仿佛感受不到冰凉一般。 过了许久,不远处传来丫鬟的交谈声,文丝娆这才渐渐回神,双眼通红地看了眼菡萏堂的方向,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个念头。 她咬着满口银牙,连忙起身,悄悄混入那些出门采买的丫鬟队伍,出了学士府。 …… 藏玉阁。 正屋里薰笼温暖宜人。 王氏倚坐在圈椅上,面前的书案上摆着这几日攒下未看的账本,明明都是急账,可王氏却是半分都看不进去。 不忘吩咐:“今日这事情恐是有了变数,记得将菡萏堂外的守卫撤了,小心些,免得让老爷知晓又不高兴。” 常妈妈轻声道:“已经撤了,只是今日这守卫看护去了不少人,就算园子里的丫鬟们不说,可菡萏堂的那些小蹄子们难免不会乱嚼,怕是瞒不住老爷。” 王氏心烦地甩甩手,“今日这事未成,免不了又会让菡萏堂那边逞口舌之快,罢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过是几句说辞的事情,不过……” 常妈妈凑近,“夫人可还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王氏皱眉,“母亲的性格我也多少知道几分,既然已准备定局,必定是有了万全之策,陆家未来许是未知,可老爷那边,可不会,但瞧着今日老爷回来颇为匆忙,瞧着便不大对劲儿,你派人去查查,看老爷是何时出的宣武门,又见了什么人。” “是。” 常妈妈应下,就在快出门前,忍不住又快步回来。 王氏听到声音,抬头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常妈妈犹豫道:“要不要老奴寻个由头,将二小姐接回来?” 王氏猛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口,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径直跌坐在圈椅上。 她闭着眼睛,叹道:“我在答应宋老夫人时便知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宋老夫人的手,竟这般快……” 正屋顷刻安静。 一道清朗的男音忽然传来—— “母亲,到底答应了宋老夫人什么?” 王氏愕然抬眸,看到自己的儿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快速侧身擦了擦眼角的细泪,这才道:“青、青绍,你怎么过来了?大皇子离府了吗?” 顾青绍道:“大皇子回宫了。” 说完,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常妈妈。 常妈妈识趣道:“老奴先行告退。” 说完便出了正屋,临走前,不忘带上了门。 (本章完) 第737章 可怜这顾家二小姐 第737章可怜这顾家二小姐 顾青绍稳步走到王氏面前,作揖行礼样样不落,“母亲,可愿为儿子解惑。” 王氏看着对面和自家夫君像七分的面容,发音语调又堪堪相同的少年,明明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这心里,也多少添了抹紧张。 王氏不由站起身,“青绍,你站着做甚,有什么事情坐下说,你我母子二人,这么生分做甚?” “是。” 眼看着顾青绍坐下,王氏也才跟着坐下,只是这手,一直紧紧攥着帕子,半分不松懈。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王氏想要岔开话题,笑问:“这一别几月再回都城,可有什么不适应?若是有什么吃啊住啊的不习惯,记得和娘——” “母亲。” 顾青绍打断了她的话,“儿子是回自己的家,自然是习惯的,倒是母亲,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呵呵……” 王氏笑了两声,眼睛不敢看顾青绍,“瞧你说的,娘能有什么事情?娘是怕你不习惯这才多问了两句,你若是一切安好,自然也是最好的。” 顾青绍面色不变,“如此一来,还请母亲告知儿子,母亲到底答应了宋老夫人何事?能让母亲每每听到宋国公府便坐立不安。” 今日一早宋家派人来邀约时,顾青绍便已注意到母亲的眉眼间掩不住慌乱,可菲儿却是面色如常,加之近日偶尔谈起都城这些老门户的继承者时,唯独谈到宋英,母亲便开始岔开话题,且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他听说,宋英曾在普陀寺时救过菲儿一命,并只身将菲儿从山坡之下带到回了寺里。 按照母亲的性格,提到宋英时应多是夸赞才对,并非闭口不谈。 种种迹象并在一处相看,着实事有蹊跷。 加之今日听到常妈妈和母亲的言论。 顾青绍面色平淡继续问:“母亲,到底答应了宋老夫人何事?如此瞒着儿子,可是和我有关?” 王氏不愿回答:“你才回都城,这和你能有什么关系?快别问了,你刚刚回都城,重心应放在立业上,这后院之事,不用你管。” 顾青绍的表情依旧沉稳,只是眉梢间添了几抹严肃。 他继续问:“那便是和初月有关系。” 他每一句话,都是肯定句,在外历练几月,虽容止依旧温雅但话语明了简洁,格外的压迫人心。 王氏皱眉道:“和初月更是没什么关系了,你不要再追问了,最近家中事务繁多,娘累了要休息,你先出去吧。” 王氏开始赶人,但是顾青绍却迟迟未动。 他定住目光,直直看向王氏,说出了让自己不敢相信的答案—— “母亲,难道是和菲儿有关?” 一语中的。 王氏愣了片刻,缩在宽袖中的手瞬间紧握,“绍儿你、你在说什么呢?这件事情和菲儿更是没什么关系,你刚刚许是听错了,不要再追问了。” “那便是有关。” 顾青绍叹了口气,最终郑重道:“母亲,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您大可告诉儿子,不必为此隐瞒忧心,尤其,事关菲儿,儿子更要知道缘由。” 王氏侧过身子,依旧不愿告诉顾青绍这件事情,自己的儿子刚刚回都城,自然是有大好前程在等着他,怎么能被后院这些事情绊住了步伐? 可顾青绍也着实倔强,他看母亲不说,便起身,道:“既然母亲无法为儿子解惑,儿子也只好去请教祖母,后院中事,祖母也是最清楚的。” 王氏一听,急道:“不行!这件事情不能让母亲知道!” 顾青绍目光冷静,“如此,母亲还不愿说吗?” 事已至此,王氏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这事,是不说不行了。 她合盘托出。 顾青绍听完,忍不住低声道:“母亲,您、您真是糊涂啊!您怎么能拿菲儿的一生当做筹码答应宋老夫人啊!菲儿虽还未及笄,还小,但日后难免会有意中人,您让她日后如何抉择,难道要因为她的兄长而抱憾终身吗?” 王氏没想到他情绪会这样激动,心里顿时更是后悔,“我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你当时被困宫中,半分音信也没有,你父亲不是那会求人的性子,母亲又几句话便将我打发了去,我当时也是着实没有办法,这才、这才……没想到那宋老夫人狮子大开口,竟看上了你妹妹,娘也是没办法了,才答应她的,娘也不愿意啊……” 王氏心里的郁气倾泻而出,忍不住侧身拭泪。 顾青绍原本挺拔的背脊像是不受控般撞上了圈椅,他的眉头松了又皱,最终安慰道:“母亲,事出讲有因,这件事情因儿子而起,自然也要儿子去解决,菲儿,断然是不能嫁给宋英那个纨绔子弟,这件事情,母亲您就不要再插手了。” 王氏听了,连忙抓住了顾青绍的衣袖,“绍儿,你要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去做傻事啊!宋老夫人的性格娘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她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件事还是要慢慢的来,千万不能急进!” 顾青绍将袖子抽出,“母亲,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 只留下这一句,便出了正屋。 王氏没拉住他,怔怔跌落在座。 守在门口的常妈妈见大少爷离开,连忙跑进屋里,看着夫人像是失了魂儿似的样子,担心道:“夫人……” 王氏泣不成声,原本藏在宽袖中攥得紧紧的手止不住拍着圈椅,上面依稀可见红肿指尖痕。 拍打的闷声响在正屋里。 常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了王氏的手,“夫人!夫人您冷静一点,大少爷是个孝子,定是会理解您的一番苦心。” 王氏想过绍儿知道这件事情后会不情愿,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生气,甚至还第一次言语顶撞了她。 她捂着心口,低声泣着:“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他怎么能怪我呢……” 常妈妈劝道:“夫人、夫人快别哭了,大少爷还未成家,不知这些人情世故,日后,定会明白夫人您一番苦心的。” 只是,只是可怜了二小姐,不过金钗之年,因这偌大的顾家成为都城人人夸赞的千金才女,声名鹊起,却也因这顾家的存亡,白白葬送了日后的姻缘。 (本章完) 第738章 趁着顾大小姐不在 第738章趁着顾大小姐不在 寒风拍打着明瓦窗,窗棂咯吱作响。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将这些糕点都送出去了,唯独……小姐?” 珍珠见自家小姐身裹厚毯,却面对着窗户呆呆出神,一动不动,便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啊!” 顾初月被吓的尖叫。 她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珍珠,不止拍着胸口,“珍珠,你吓我做什么啊?” 珍珠将滑落的厚毯又披到小姐身上,很是无辜道:“小姐可真是越发能冤枉人了,奴婢可是跟您说了好一阵话,哪曾想小姐这心思都不知飘到了何处。” 珍珠顺着小姐刚刚的角度也往窗外看了看,明瓦看不通透,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小姐,您刚刚是在看什么呢?” 顾初月驼着背一股脑躺在了炕榻上,蔫蔫地抬不起眼睛,“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珍珠重道:“奴婢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将酒酿圆子送到了各院,唯独小书房那,没送出去。” 她眨巴眨巴眼睛,“没送出去?” 这酒酿圆子是她跟着芳姑姑一起熬的夜宵,吃了后很是暖身,她便想着给二妹妹他们都送一些去尝尝她的手艺。 她这大哥好像不是那么不给面子的人啊…… 珍珠将剩下的酒酿元子放到炕几上,“奴婢听小书房的人说,这大少爷不知怎的,午后一回去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念了一下午的《大学》,都不见人的,他的那些随从们拎着食盒都不敢进去的,全在外面候着。” 顾初月半歪着终于坐直,打开了放在炕几上的炖盅,许是保温工作做得好,一打开瓷碗上方还在冒着丝丝热气。 她摇摇头,舀了一勺就要吃,眼看着就要送到口中,却似是忽然想到什么,顿了下来。 “我这位兄长简直和老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唯一不同的,便是老爹的心思许是我还能猜中几分,可这位半路兄长的心思啊,哼哼,我是半分也猜不透,只盼着他能撑起学士府,不让祖母失望就好。” 珍珠小声道:“大少爷玉树临风,待人温和,小姐难道不喜欢大少爷这个兄长吗?奴婢倒是觉得这大少爷有时候还是很为小姐着想的。” “着想什么?”她只觉得头疼,“一个老爹还不够,现下又来了一个老哥,我对他呀,可没什么期望值。” 期望越大,随之而来的,越可能是失望。 说着,她将最后一个圆子塞入口中,赤脚快速跑到了榻上,被子一盖眼睛一闭,整个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无比顺畅,一看就是做过多次练出来的。 瞧瞧。 珍珠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已经到榻上了。 珍珠对于小姐这样时不时犯懒的行为,只能道:“小姐若是下次再不穿鞋子便下地,奴婢便去告诉老夫人和言大少爷。” 榻上人没有说话,似乎已经睡着了没有听到的样子,唯独那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似是蝴蝶受了惊吓般,畏畏扇着翅膀。 珍珠拿起炕几上的碗勺,熄灭屋里的其它烛台,只剩下一盏留了光,才踮着脚尖慢慢出去带上了门。 此时,躺在榻上装睡的顾初月翻了个身,虽闭着眼睛,那人的身影却像是刻在她的眼帘上似的,仿佛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无时无刻在看着他。 “啧……” 她恼得又翻了个身,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伸手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里面是一大块柿饼,这是小白偷偷给她的,给时还特地让她小心收好,莫要让别个看到。 睡不着,就只有吃了。 …… 窗外寒月高悬,阴云斑驳大片散在夜空中,不见星子耀目。 明月苑。 因着主子不在,丫鬟们都早早歇下熄了灯,挂了琉璃羊角灯的长廊在夜晚格外寂寥幽深,似是不见尽头般,精心裁剪的彩色丝绸随风飘扬,缕缕飘渺光影落在明瓦上,让这漫漫黑暗硬是生出几分绝美夺目。 金戈靠在墙上,手里握着剑柄直冲冲地对着檐边,肆意用剑刃划弄着彩绸,颇为没心没肺,“哎复还,你说这千金小姐的院子和咱们南山苑还真是不一样,平白无故的挂这么多绸缎,瞧着有些还是蜀锦的,啧啧啧,不得不说,这顾大小姐还真是有钱,蜀锦千金一匹,她倒好,撕碎了当门帘子……” 复还依旧冷漠,“主子还在休息,闭嘴。” 金戈白了他一眼,“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时辰了,主子还在睡觉?主子的少眠可是能熬死鹰的,哪有那么多觉啊?” 话音刚落,屋内忽然响起沉闷的“咚咚”声,两人未来得及反应,就听一道沙哑嗓音自屋内传了出来。 “吵什么?” 一窗之隔,格外清晰。 金戈立刻把剑抱在怀里,闭口不语。 屋内,言闻一半靠在炕榻上,身上盖着小姑娘绣榻上的锦绣厚被,慵懒地撑着额头,“什么事,报。” 金戈用胳膊捅了捅复还。 复还回道:“主子,宫里来消息了,说皓月自白日进宫,一直未得陛下宣召,可在一个时辰前,却被叫进了内殿,至今未出来。” 屋内,一片静谧。 箭在弦上,复还难得催促:“皓月此次进宫,对我们来讲绝不是个好事,主子,陛下本就多疑,咱们回城已有几月,可陛下吩咐的事情却未有半分进展,依属下看,真的不能再拖了。” 金戈也跟着附和:“皓月那个女人进宫绝对没好事儿,主子,您难道忘了陛下为什么会召您回都城了吗?现在顾大小姐不在明月苑住,就是您下手调查的最好机会!” 寒风吹不散死士的进谏决心。 许久之后,屋内才传出一声轻叹。 少年嗓音低沉,淡漠命令:“莫要伤及顾家人,让卿卿知晓。” 复还金戈:“属下领命。” 说完,飞身出了明月苑。 此时,月黑风高夜。 偌大的学士府中,黑衣暗卫运着精妙轻功,穿梭而行。 可那带着美愿入了眠的人,不得而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