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师》 分卷阅读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本文又名《面瘫侍卫攻与他的多情悄徒弟》 楼上泥垢了~~酷爱滚呐!!本文原名《玄衣》现改为《一世为师》! 一个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一个是无欲无求的暗卫; 一个被权谋之术害的家破人亡,一个却纠缠与此。 ——“当初我便提醒过你,若出手救他,必定是后患无穷。” ——“即便他当真是火,烧得也是我的身。” ——“师父……你别死……” 重要提示:师徒梗,主受!he。深情大叔攻&病弱正太受。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虐恋情深 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武樱,玄麒┃ 配角:云中天,章煜,沈寂溪 ┃ 其它:大叔攻,正太受 恻隐 昏暗逼仄的刑房内,一盏油灯摇曳不已,似要熄灭一般。刑房中央的一张小床上,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手脚分开,呈“大”字型被牢牢缚在小床上。那少年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但黑亮的眼睛里却透露着十足的倔强,明明已经恐惧到极致了,却硬是不肯哭出来。 油灯昏暗的灯光背后,一个身着华衣的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那人太过一丝不苟的打扮,在这散发着潮气及血腥气的地方,显得极为突兀。 “还不快动手,等什么呢?”那人语调阴柔至极,令人听了极为不舒服。 “荣公公,着什么急呀。”这时一个鬓发纷乱,佝偻着背的老者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向那躺着的少年旁边,然后将药碗放下,伸手撩起那少年的衣摆,一手扯下对方的里裤,啧啧道:“这鸟不是正好好趴在这儿呢,飞不了。”说着朝先前那人——也就是荣公公坐着的角落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少年抖得更厉害了,但苍白的面上依旧没有泪痕。 “哼,你个老东西,专会吊人胃口。”荣公公说着啜了一口茶,又道:“再不动手,天可要亮了。” “好,好。”那老者说着,端起一旁的药对那少年道:“快喝了吧,喝了药,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再醒来这世界便是另一番摸样啦。” 不料那少年却扭头不肯喝,白皙的额头,因极力克制的恐惧而浮现出一道青筋。那老者看向少年的目光有着微微的动容,但随即便转身拿起泛着光的行刑刀,在少年的胯间比划了一番。 “你真不愿喝那药?若你就此疼死,黄泉路上可赖不得旁人。”那老者道。 “我要记得今日之痛,明日才好苟活。”那少年倔强的眼睛里,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泛出了血红色,赫然望去竟有些触目惊心之感,那老者忙转头不再看他。 “你个老家伙,想急死人不成,眼瞅着天可就亮了。”荣公公不耐烦的抱怨道。 “手起刀落,人鬼两隔。”那老者吆喝道:“我这一刀下去,你可就成了活着的鬼了。”那厢荣公公忍不住骂道:“说谁是鬼呢?你个死老东西。” “说你。”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响起,随后屋子里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随后荣公公便没了声息,至死还睁着那双描绘精致的眼睛。 “可是许久不曾有人来抢我的生意喽。”那老者手中依旧握着行刑刀,头也不回的道。 那人远远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转身便走。那老者一愣,又略带惋惜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叹了口气道:“是柔弱了些,可惜呀。”说着便举起行刑刀,眉头微皱,对着那少年的□□挥去。 那少年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却丝毫没有发出声音,一声利器割破血肉的声音划过少年的耳畔,随即少年只觉大腿根处洒落了一股温热的液体——那是血。 “你……”那老者猛一回头,便见方才那人又去而复返,他气呼呼的道:“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作何要伤了老夫的手。”说着忍不住拉过一块白布裹住自己受伤的右手。 那人闻言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但纵使带着笑容,神情也是说不出的冰冷。他走近那少年,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但见对方白皙的下巴上有一道殷红的血迹,想是方才太过紧张,咬破了下唇所致。 那老者包好了手伤,熟练的上前解开那少年,对方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尚未回过神来,依旧躺在那里瑟瑟发抖。 “你是在等着我帮你穿衣服么?”站在远处那人冷冷的道:“或者你就这么跟我走?”说罢瞥了一眼那少年光着的下半身。 良久,那少年总算是清醒了一下,颤抖着双手将衣服穿好。那人虽然表情冷漠,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一直等着那少年将衣服整理好,才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丢到那老者的怀里。 那老者不动声色的将金子装入衣袋中,也不再看二人,转身向角落的荣公公的尸体走去,边走边道:“作孽呀,想不到你这老妖精果真死在我前头。” 那人伸手一捞,将少年扛在肩上,便疾步消失在了夜色中。那老者将荣公公的尸体拖到房间一侧,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瓷瓶,打开盖子滴出了几滴红色的液体,那尸体不消片刻便化作几缕青烟消散了,只剩地下还有一滩血迹。 “要你不学好,偏偏爱看这个,自己没了子孙根,便整日想着看别人如何断子绝孙。”那老者边自言自语,边拿了抹布擦地上的血迹。随后他又回头看了看那少年方才躺着的地方,露出一个笑容道:“总算是没白瞎了那一副好皮囊。” 凝和殿后殿的暖阁里,玄麒临窗而坐,一旁的榻上躺着方才那少年。 “师父,他以后会住在这里么?”另一个少年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将汤放到案上看着玄麒问道。不待得到回答他又走到榻边,伸手抚了抚那双目紧闭躺着一动不动的少年,道:“生的如此俊俏,倒似个女子一般。” 玄麒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恢复如常道:“天儿,你且去练功,勿要为其他的事左右了心神。”那少年闻言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那躺着的人儿,才拱手而去。 “你醒了。”玄麒转头看着那突然坐起的少年问道。那少年一脸惊恐,显是做了噩梦,脸色比睡着时更为苍白,心口剧烈的起伏着。玄麒走过去,坐到床边尚未开口,那少年便一个激灵,转头看着玄麒,眼中满是脆弱却又不失倔强。 玄麒慢慢执起那少年的一只手,引领着那手摸向对方自己的□□,然后道:“放心吧,它尚在这里。你同从前还是一样的人。” 那少年果然慢慢的恢复了平静,脸色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虚惊 “师父……”方才离去的那少年,去而复返,立在门口刚好看到的一幕是玄麒正抓着那少年的手,放在少年的□□,不由愣在原地。玄麒不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 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走向门口道:“天儿,为师让你去练功,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师叔回来了,在偏厅内等着,说有事要同师父商量。”那少年低着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道。玄麒闻言,便提步向偏厅走去,临走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少年,见那少年正凝神望向自己,便深深的回望了对方一眼。 等玄麒的背影走远,那少年才提步走进去,道:“你看着似乎比我小一些,我十三岁了。”见对方并不作答他又道:“我叫云中天,师父和师叔唤我天儿,你可以唤我天哥。” 那少年终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依然没有理会他。云中天见状也不急躁,坐到那少年的旁边又道:“你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吧?告诉天哥,你叫什么名字?” “武樱。”那少年终于出声道。 “樱儿,这名字就如你的人一般,甚美。”云中天发自肺腑的道。他正欲再说什么,却见玄麒和玄麟一同回来了,忙起身立在旁边。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玄麟一进门就面对着武樱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师哥,不如把他给我吧。”玄麟对着玄麒露齿一笑,眉目间满是期待之色。 “麟卫向来都是女子任职,把他给你有何用。”玄麒道。 “可是师哥已经有了天儿这个徒弟了呀。”玄麟才二十岁出头,虽然不至于貌若天仙,但她一身玄衣,束发而簪,倒是添了几分飒爽之气,寻常男子若是遇到她,怕是逃不过心动二字。可偏偏她与玄麒自幼便相识,十几年的光景两人也并未种下情根。 玄麒闻言看了一眼恭敬立在一旁的云中天,又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武樱,后者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良久他才道:“此事勿要再提了。”玄麟闻言,撇了撇嘴便拉着云中天出去了。 “今日你且先在这里歇息,待明日东边的耳房收拾出来了,你便搬到那里住。”玄麒言罢便欲提步往外走。 “多谢师父。” 本已行至门口的玄麒闻言不由一怔,自己尚未决定要收他做弟子,但见他终于开口却不忍回绝,遂道了句“无妨”才离去。 玄麒和玄麟两人是皇帝的顶级贴身暗卫,两人合称麒麟卫。麒麟卫的身份及其隐秘,少有人知。二人居于凝和殿后殿,平日里这凝和殿除了皇帝李离及皇帝的贴身内侍荣安,便只有麒麟卫可随意出入。 云中天和武樱是麒卫物色的接班人,因此也同麒麟卫一起居于凝和殿的后殿。若说这玄麒与玄麟二人,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尚未到需要卸职而去的时候,但麒麟卫的传统历来如此。凡麒麟卫者,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岁,通常都是十六七岁任职,二十六七岁便卸职。 “朕听闻你又带回来一个少年。”李离立在书案前,一边提笔画着什么,一边问道。 “回陛下,确是如此。”玄麒立在一旁恭敬的答道。 “哦?”李离抬了抬头,复又继续道:“这杀人的功夫,还能带个大活人回来,咱们的麒大人也真是越来越长进了。若有朝一日,你对朕让你杀的人,动了恻隐之心,是不是便也将人带回来作罢呢?”李离娓娓道来,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 玄麒忙单膝跪地道:“微臣该死,请陛下责罚。” 李离并不看玄麒,依旧不停下手中的笔,继续道:“那麒大人说,朕该如何责罚你?是打你板子还是砍你脑袋?”玄麒闻言刚欲回话,李离一抬手制止道:“依朕看,麒大人还是处置不得,朕也不舍得处置你。” 玄麒跪在那里一言不发,手心却出了一手冷汗,道:“谢陛下。”一旁的玄麟,面无表情,既不看李离,也不看玄麒。 “麒大人别着急谢朕,朕说了不罚你,可没说不罚别人。”李离又不紧不慢的道。玄麒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本以为自己救了那少年,如今看来怕是真真害了他。 李离终于将手中的笔放下,负手走到大殿中央,绕着单膝跪地的玄麒转了一圈,道:“该如何罚他呢?”李离夸张的拧眉片刻道:“不如,罚他做个小太监,来伺候朕吧。朕听闻他似是长得不错,如此朕日日对着一张俊脸,倒也赏心悦目。” “请陛下三思。”玄麒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忙道。 “哦。朕晓得了,麒大人舍不得这个小徒弟呀。”李离阴阳怪气的道,说完冲着立在旁边的玄麟一挑眉,对方见状忙抿嘴忍住笑意。 “微臣擅作主张,甘愿领罚,但请陛下息怒,莫要伤了龙体。”玄麒心中着急,可又怕一味的求情会让李离更加不悦,心道若果真无力保住那少年,便只当是自己欠了他吧。 事实上,若非玄麒出手相救,那少年此刻早已非完好无损了。如今即便李离真下旨让武樱做了小太监,也无非是让武樱的命运回到原来的轨迹上,只是玄麒心中早已将对方的下场归结到了自己头上,因此心中觉得亏欠。 “好。”李离朗声道,“那,朕便罚你将那少年送与玄麟做徒儿吧。”玄麒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玄麟忍不住笑出了声道:“陛下可真是不会心疼人,师哥的魂都被吓没了。” 玄麒此时才明白过来,李离合计了玄麟在拿自己寻开心,当下也不着恼,反倒庆幸不已。李离见玄麒还跪在那里,面上竟是丝毫没有窘态,反倒挂着一丝笑意,便道:“还不起身,是等着朕去扶你么?” 玄麒这才想起来起身,蓦地又想起来方才李离的话,忙道:“玄麟只可收女弟子,那少年……” 玄麟闻言,知他还在为方才李离的话较真,忙揶揄道:“你那俩徒弟,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才不会和你抢呢。”转而有对李离道:“陛下让师哥把徒弟给我,还不如直接割他两块肉来的直接。”说罢轻笑出声,李离也跟着大笑不止,只玄麒立在那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诺 武樱原本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真正受伤,因此小睡了片刻便起来了。他推开房门,便见一个飒爽的人影正在天井里练拳,那练拳之人正是云中天。对方自武樱推开房门之时便已觉察,但仍坚持着将一套拳练完才收手。 “樱儿,你不再歇会了么?”云中天见武樱一言不发的坐在回廊下的台阶上,便走过去坐在对方身边,态度极为亲昵。武樱见对方坐过来,不动声色的朝旁边躲了躲,但对方正自兴高采烈,并未察觉。 “樱儿,你从前习过武么?”云中天问罢,不等对方回答又道:“看你如此瘦弱,定是不曾。不过不妨事,往后天哥可以教你。” “你自己尚未练出个门道,便想着教旁人了。”玄麟边朝两人走来,便开口打趣道。一旁的玄麒远远望见回廊下坐着的二人,神色显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 得无比柔和。 “师叔,师父。”云中天见二人回来,忙起身上前拉着玄麟的衣袖道:“好师叔,你上回教我的那套拳,我已经练熟了,我打一遍给你看吧。” 玄麟闻言揉着他的脑袋道:“若你肯拜我为师,我还有好几套拳法可以教你。”一旁的玄麒闻言但笑不语,不经意间拿眼神瞟向坐在那里未动的武樱,却见他一脸羡慕的望着嬉闹的两人,竟在无声的笑。 “师叔,这话可不敢再提,若师父动了气,真将我逐出师门,那可如何是好。”云中天一边说一边嘻嘻的笑,一边偷偷抬眼去看玄麒,见对方并未言语,笑的更开了。 “我若成了你师父,你也不算改投别门。”玄麟嘴上虽打趣着对方,当下却并不吝啬的开始指导对方的拳法。玄麒见二人极为投入,也不打扰,径直走向武樱。 武樱自对方走近,便一直仰头望着对方,似在等着对方说些什么,又似是并无所思,只是单纯的望着罢了。玄麒终于在他的注视下败下阵来,不由失笑道:“你倒是不认生,直瞅得人心里发毛却也不言语。” 被他这么一说,武樱忙低下头,耳朵泛起一层潮红。玄麒撩起衣摆,坐到离对方一尺远的地方,道:“你幼时并没有习武的底子,身体又较为柔弱,若你真想叫我一声师父,恐怕往后要吃些苦头。” 武樱闻言,沉默了片刻,玄麒心中涌起一丝失望,刚要起身,却听耳边一个略显软糯却不失坚决的声音道:“只要师父肯将弟子留在身边,弟子什么苦都吃得。”说罢抬眼望向玄麒,眼中的倔强尽数落到了对方的眼中。 “既是如此,明日起你便和天儿一道练功。”玄麒言罢抬手欲抚上对方的脑袋,却觉得对方下意识的一躲,遂又将手收了回来。 当夜武樱暂住在玄麒的房内,入夜之后玄麒见武樱呼吸平稳,想是已经入睡,他便将灯吹灭绑上袖箭出去了。 待他满身血腥回来时已是子时。 玄麒映着月光,将玄衣除去,又将贴身的里衣除去一边,露出背上的刀伤。这时听到武樱翻身坐了起来,玄麒只当他是惊梦,遂停止手上的动作,却不料武樱翻身下了床,径直去点亮了书案上的油灯。 借着逐渐明亮的灯光,武樱看到□□着半边胸膛的玄麒,手中正握着一块布,以一个及其别扭的姿势擦拭背后的伤口。玄麒没想到武樱会突然醒过来,一时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武樱半晌才将目光从玄麒身上移开,转而看向地上沾满了血的玄衣。那玄衣在白天看来是黑色,在晚上看来却是暗红色,沾了血的地方更是显得鲜艳异常。 “你且先去睡吧,我一会便收拾好。”玄麒见对方盯着地上的玄衣发呆,以为对方被吓到了,心道,早知如此,应当去那空着的耳房先把伤口包扎好了再回来。 武樱闻言并没有乖乖回去睡下,而是上前伸手去取玄麒手中沾着血的布,玄麒见状手往后一撤,想要躲开。武樱却一脸的倔强,同时倔强中又搀着一些委屈,道“师父,弟子在这世上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玄麒闻言一怔,他与对方不过相识一天的光景,竟已被对方当做亲人了,转念又想,武樱十一二岁的年纪,却逢武家叛乱,被株了九族,仅剩他一人,又险些被净身做了太监。 武樱在玄麒分神之际,已然拿过那带血的布,开始为玄麒擦拭伤口。好在玄麒背后的刀伤并不重,他身上的血腥气多是沾染了旁人的。武樱虽然生疏,却也算是将玄麒的伤处理妥当了。 因玄麒伤的是右背,因此他侧躺在床上时,正好对着睡在里面的武樱的后脑勺。武樱缩着身子,将自己蜷的像个虾米一样,只占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玄麒想伸手将对方的身子翻过来,好让对方睡得舒服一些,又怕将对方吵醒,犹豫之间有些失眠。 “师父。” “嗯。”玄麒恍惚间听到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叫他,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听错了,便隔了片刻才轻声应道。 “你别死好么?”那个声音近乎哀求的道。 “……”玄麒没想到武樱竟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一时微怔,不知该作何回答。良久他见自己眼前小小的后脑勺似是有些微微颤抖,随后便听到了武樱微微的抽泣,虽极力压抑,但两人隔得太近,抽泣声一声不落的尽数传到了玄麒的耳中。 玄麒丝毫没有哄孩子的经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犹犹豫豫的抬起左手,有些僵硬的拍了拍武樱。半晌见对方的哭泣终于渐渐停止,轻声道:“我不死,你也别死,咱们一起活着。” 武樱闻言身体立时停止了颤抖,翻了个身,和玄麒脸对着脸,近到彼此的呼吸几乎交缠到了一起。武樱伸出双臂慢慢抱住了玄麒的一支胳膊,然后呼吸渐渐平稳,玄麒则生平第一次失眠了,他把这次的失眠归结为伤口疼。 雨夜 次日一早,武樱便开始了他的准麒麟卫生涯。每天和云中天一起练功,读书。武樱本就极为纤瘦,武功的招式虽学的极快,但力气太小,他又极为要强,不肯服输,生怕自己被云中天落下了,因此暗地里吃了不少苦头。 云中天性子较为活泛,但骨子里却不是个精细人,自己平日里练功便较为拼命,有了武樱相陪便更加来劲,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么一来可累苦了武樱。 这夜,中都迎来了入夏以来的第一场大雨,包裹着整个皇宫的暑气都在这场雨里被浇了个透心凉。玄麒回凝和殿的时候,夜还不深,但众人都伴着这场雨所带来的凉爽早早入睡了。 玄麒路过后殿东边的耳房时,隐约听到有水滴敲打着金属的声音,他略一犹豫走近了细听,发现那声音是自武樱的房里传出来的。他走到门口抬了抬手欲敲门,又想着八成对方睡了,又将手放下了。但终究是不太放心,于是在门口徘徊了片刻。 “师父?”屋内传来武樱怯怯的声音。 “是我,你睡下了么?”玄麒问道。半晌不见对方回答,却听到了武樱起身的声音,随后房门打开,武樱半/裸着上身站在门内。 “你……”玄麒一怔,还未及讲话,便听武樱道:“房顶漏水了,衣服都浸湿了。”玄麒闻言提步进屋,只见武樱的床上摆着两个铜盆,屋子里的桌椅上都搭着衣服。 “待明日修一修,往后下雨的日子还长着呢。”随后一把扯过椅子上的寝衣想递给武樱,却发觉那寝衣是湿的,随即道:“算了,今夜你暂且去我那里将就一晚吧,免得再着了凉。” 二人到了玄麒的住处,玄麒点了灯,在衣柜里翻了半晌,总算找了一件较为收身的衣裳,武樱比了一下却还是太大。玄麒身姿挺拔,武樱则较为瘦削,莫说武樱是个十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 一二岁的少年,纵使武樱长大成人也未必能及得上玄麒的身量。 “我去天儿那儿找一件吧,他那应该有……”玄麒道。 “师父,这样便甚好,无需再找了。”武樱说着忙将玄麒的白色寝衣穿上,因衣服较为宽大,倒显得他更加瘦削了。玄麒见状忍俊不禁道:“也好,你穿着我的上衣,倒似是长衫一般,却是连里裤都省的穿了。” 武樱虽然是穿着里裤的,但闻言仍然忍不住面上一红,忙抬手去拨那灯芯,想要掩饰自己的羞赧。因寝衣太过宽大,他一抬手整条胳膊都露了出来,借着明亮的烛火,胳膊上似有一片淤青。方才他虽裸/着上身,但光线极暗,玄麒也不好过分打量,如今在灯光下一看,立时便注意到了。 “给我看看。”玄麒上前去拉起武樱的胳膊一看,便见手肘及靠近肩膀的地方都有瘀伤,他用手轻轻按着伤处一推,武樱吃痛“哎唷”一声。 “这是练功之时使力不当,身上其他地方可还有?”玄麒问道。 “……”支吾了半晌,武樱才小声道:“后腰似是也疼,但看不见。”玄麒闻言眉头一皱道:“你去床上趴着,我给你揉一揉。” 武樱依言撩起寝衣的后摆,露出后腰的位置,果见那处也有一片瘀伤。玄麒取了伤药抹在手上,然后手中畜了真气在伤处缓缓推按,起先武樱还有些吃痛,渐渐的便也放松了。待将各处瘀伤都推按了一遍之后,玄麒才总算了松了一口气,但眉头却是依然锁着。 “往后你勿要再和天儿习武了,你这般爱与人较劲,偏偏又遇上个比你厉害的主。”玄麒有些责备的道:“天儿习武多年,拳法、掌法都是你师叔亲自调教的,你若与他争强,自然不是对手,何苦要这般硬撑着,受了伤也不言语。” 武樱依旧趴在床上不语,玄麒还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刚要出言安慰,却见他突然回头一脸笑意的道:“既是如此,明日起师父便亲自教我吧。” “你还挺会算计。”玄麒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笑道。其实他心里多少也有些自责,近日因诸多事端,他压根也顾不上查问武樱的近况,只是嘱咐了云中天带着他一起习武,却未细想云中天不过是个大孩子,许多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是照顾别人了。 武樱将头埋在床单上,呵呵的笑了半晌,直到玄麒熄了灯,他才乖乖的往里挪了挪给对方让出一块地方。 自成为麒麟卫之后,玄麒便习惯了昼伏夜出,几乎鲜少有睡得踏实的夜晚。不过这一夜,耳边不断传来武樱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让玄麒觉得分外安心,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睡得如此沉是何时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刚欲翻身起床,却发觉武樱像一只小猴子一般,整个人几乎挂到了他的身上。他想叫醒对方,却见对方睡得正香,犹豫间便开始侧头打量起对方。 武樱面孔白皙,五官分明,生的极为漂亮,但他的漂亮之中却丝毫不缺少一个男孩该有的英气。玄麒望着武樱熟睡的脸,不由想起了初见那夜对方那双倔强的眼睛,他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念头。 但随即这个念头便无影无踪了,因为武樱突然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里既没有隐忍也没有倔强,有的只是晨起的柔和及惺忪的慵懒。 “师父……”由于刚睡醒,武樱的声音尚有些沙哑,在玄麒听来,有些像是呢喃。 “既已醒了,便快些起身吧。”玄麒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怀里抽出来,翻身下床又道:“今日你便随着我练功吧,我让天儿先找身衣裳给你穿。” 武樱闻言咯咯一笑,但随即便有些微微的脸红,忙起身开始整理被褥,但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神采。宽大的寝衣包裹着他瘦弱的身体,让玄麒看的心中微动,不禁生出了想要一直这么守护着对方的想法。 初怒 大雨将夏日的气息冲淡了许多,尤其是清晨,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爽。 云中天向来是勤奋非常的,因此当玄麒与武樱收拾妥当的时候,云中天早已练过一轮,正与玄麟一起盘腿坐在廊柱下说笑。 “樱儿,你穿着我从前穿过的衣服,倒是极为合身。”云中天一眼望见武樱,便眉开眼笑的凑过去,一边拉着对方的胳膊,一边打量对方。 面对云中天的热情,武樱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云中天倒是浑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依旧兴致勃勃的围着武樱瞎转,像极了一只大花猫刚得到心爱的花绣球。 玄麟轻轻对玄麒使了个眼色,然后向远处暖阁的方向行去,后者会意,又似若无其事望了一眼一冷一热的两个少年,才默默的跟上玄麟向暖阁走去。 “樱儿,师叔定是有要事与师父商量,你陪我练功吧,昨日那套拳有几招我还没练熟,今日非要捡那最难的几招练熟了不可。”云中天见武樱望着玄麒的背影出神,忙拉住对方道。 “你我不早晚也是麒麟卫么?师父有何要事还要躲那么远。”武樱似乎不打算陪对方练功,依旧对玄麒的背影不依不饶。 云中天见状倒也不坚持,干脆席地而坐,一本正经的道:“那倒也未必,麒麟卫事关社稷安危,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说罢又摆出一副笑脸道:“当然,师父既挑选了咱们,总也表明咱们多少是有希望的。” 见武樱终于收回目光看着自己,云中天又补充了一句:“咱们是非常有希望的。” 武樱闻言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容,他盘腿坐到云中天的旁边,一手托着下巴,望着空旷的天井道:“若咱们成了麒麟卫,是不是就能见到皇上了?” “那当然,这凝和殿的前殿便是陛下召见麒麟卫之地,师父和师叔每日都能在那里见到陛下。”云中天一脸虔诚的道。 “每日?” “呃……嗨!若无紧要事想必也非每日都能见到吧。”云中天有些心虚的道。玄麒虽然是以准麒麟卫的身份培养他,但在他正式成为麒麟卫之前,他所知之事其实甚少,这些不过是为了在武樱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形象”而猜测的。 “你见过皇上么?”武樱歪着头问道。 “当然见过。”云中天挺着胸脯道,随即又一脸失落的道:“不过……我是在梦里见到的。”武樱闻言扑哧一笑,唇红齿白,眉眼微弯,看得云中天不禁心中一荡,本来因扯谎而有些羞红的脸,此刻更加红了几分。 站在暖阁窗前的玄麒,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眉头不禁微微一皱,也不知是为了远处这两人,还是为了身后的玄麟方才所言之事。 沉默了良久,玄麒沉声道:“杀人向来都是最下乘的手段,你这么快便忘了么?”半晌不闻玄麟言语,他又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 继续道:“总有更高明的手段,若只是打打杀杀,玄衣麒麟与普通的暗卫又有何分别,陛下留你我二人何用?” “玄麟谨记师哥所言,定会另寻他法。”玄麟立在玄麒背后,拱手道。 闻言,玄麒并未置否,而是负手而去,朝着仍旧坐在回廊下的二人。他与玄麟同生共死数年,他虽是师哥,又比玄麟年长,但他极少会对对方流露出怒意。因此,此番对玄麟的斥责,让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实在想不通自己怒从何来,不禁越想越着恼。 “师父……”武樱远远的见玄麒走来,忙一脸欢喜的起身迎上去。 玄麒望见笑的灿烂无比的武樱,微微一怔,随即挪开视线闷声道:“既然你二人待在一处便无心练功,往后便分开吧,省的荒废了一身的武艺。”武樱热脸贴了冷屁股,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云中天倒是反应极快,见玄麒发怒,忙起身低头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玄麒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道:“既然知错了,往后便勤勉一些。今日你二人一同将盈顺阁打扫出来,武樱即日便搬过去住,往后也在那里练功吧。”说完也不看二人,径直穿过天井朝前殿的方向走去。 云中天想要再说什么,但因鲜少见玄麒发怒,也着实有些害怕,所以最终只能望着对方的背影,默默收拾着自己满心的失落。 武樱对此倒没有过多的反映,只是默默的跟着云中天一起动手收拾盈顺阁。 盈顺阁是凝和殿的一处偏院,与凝和殿的后殿有一门之隔,但平日无人居住,又甚为偏僻,所以整个院落都布满了荒草,好在房屋都还结实,打扫完之后倒也不算破败。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才算将武樱的住处收拾妥当,当下天色已晚,云中天虽依依不舍,却也不敢逗留,生怕玄麒回来后又训斥自己。 “樱儿,此事都怪天哥。”云中天一脸失落的道,见武樱默默立在门口也不言语,面上更是分不出喜忧,他只当对方与自己一般也舍不得分别,忙收起失落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天哥会得闲过来看你。不过是一门之隔罢了,等师父气消了,自然也便不会计较了。” 武樱终于微微一笑点了个头。云中天见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盈顺阁。直至云中天将门合上再也看不见对方,武樱才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虽然房子被云中天彻彻底底的收拾了一番,但毕竟久无人居,免不了充斥着潮湿之气和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不过这些对于武樱来说,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他连刑房里那种令人窒息的血腥气都经历过,又岂会在乎这星星点点的潮湿和冷清。 “樱儿,活下去,勿要忘了今日之事。”这是武樱的父亲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孩儿不会忘,也不敢忘,终有一日,孩儿必将手刃了那人,用那人的血祭奠武家所有亡魂。”武樱心中默念道。 这夜,明明没有人流血,可武樱却觉得自己的鼻腔里整夜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惊梦 彼时的武樱,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整日灿烂的如同夏日清晨舒展的花朵。究竟武府这片土壤是在何时变得动荡不安的,年少的武樱始终没有机会知道,或者说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在他看来,或者那个春末的黄昏便是武府走向灭亡的最后一步。 “樱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武堂伸手按住武樱的肩膀,一脸笑意。武堂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膝下却只有武樱一子,因是对其宠爱有加。虽然他自己是武将出身,但因不舍爱子受沙场之苦,所以并未教过武樱拳脚功夫。 “今日的功课都已完成了,先生允孩儿可以提前下学。”武樱一副邀功请赏的姿态,看得武堂忍俊不禁。虽说这孩子身上看不到半点自己当年的影子,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武堂一见对方便眉开眼笑。 “你近日功课这般好,想要什么奖励呀?”武堂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将其托到自己的肩膀上,也不顾府里下人的目光,大步流星的穿廊过院。 武樱一边在父亲宽阔的肩头上嘻嘻的笑着,一边道:“孩儿要回中都,娘亲说过,孩儿是在中都出生的。” “哈哈,不愧是我武堂的儿子,有志气。”武堂说着加快步伐,惹得武樱连连大笑不已。直至两人到了正厅,武堂才意犹未尽的将武樱放下,一旁的武夫人一脸嗔怪的迎上来道:“他都快及我一般高了,你还如此惯着他。” “哈哈,爷心里高兴。再说了,如你一般高,爷也还抱得起。”说着一伸臂拦住对方的腰,惹得对方又一句嗔怪:“樱儿看着呢。” 武樱在一旁倒是见怪不怪,咯咯的笑着便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点心,一边吃着还一边拿眼睛瞅着嬉闹的双亲。 要说武樱的摸样倒是像极了武夫人,俏眉美目,顾盼生辉,再加上皮肤白皙,一头浓密的乌发,让人望见总也忍不住想多看两眼。这幅长相莫说是生在武夫人身上,哪怕到了武樱这样一个少年身上也丝毫不减风采。 武堂虽是武将,但却有幸娶了一位娇俏可人的夫人,他又成婚较晚,如今虽然已近知天命之年,但武夫人却仍是□□的摸样。 两人毕竟早已不是年少夫妇,因此说是嬉闹也不过点到为止罢了。 “手也不洗就拿东西吃。”武夫人见武樱在一旁吃的正香,忙取了湿布去给他净手。又转而向一旁的武堂问道:“你方才说心里高兴,又有何事值得你如此得意忘形的?” “父亲说要带孩儿去中都。”武樱嘴里嚼着点心含糊不清的道。武夫人闻言脸色却一变,禁不住眉头微拧的望向武堂。 “夫人,你莫要着急。”武堂拉着她的手坐到自己旁边道:“方大人筹谋多年,无万分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此番我与他联手,定能扭转乾坤,匡正扶义,到时我等便是于社稷有大功之人。夫人尽管放心。” “到时孩儿便能去中都了么?”武樱放下手中的点心,雀跃的一头钻进武堂怀里,伸手摸着对方下巴上的胡须,一脸期待。 “此事事关重大,若……”武夫人依旧一脸担忧。 “爷今日已答应了方敬言,只待时机成熟。”武堂笑的一脸自信,一边揪着儿子的腮帮子,一边投去目光安慰武夫人。 武樱熟睡的眉眼,荡漾着浓浓的笑意,不过那笑意瞬间便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失措。 “……武堂累立战功,先帝昔日曾夸赞曰:朕得武卿,南疆之福,社稷之幸……然,先帝驾崩后,尔不思先帝恩遇,不思社稷民生,反结党营私,企图动摇江山之稳固,弃国法于不顾,弃朕之信任于不顾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 ……现令株其九族,家产尽数抄没……念其子曾得先帝钦赐名,免其一死,改为净身入宫为奴……” “啊……”武樱不由叫出声,惊坐而起,半晌才发现是自己做了噩梦。但梦中景象历历在目,念及往日时光,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而泣。 他正自沉浸在悲伤之中难以自拔之际,却听闻门外一声轻喝“是谁?”,随即便有几不可闻的脚步落地之声,以及呻/吟之声传来。武樱忙收敛心神,起身出门查看,却见月光下一身玄衣的玄麒负手而立,旁边则是揉着肩膀低头不语的云中天。 “师父,弟子担心师弟一人住这院子里害怕,所以想着过来查看一番,不曾想……不曾想恰巧……”云中天支支吾吾道。 “你要来便来,何故鬼鬼祟祟,若非为师手下留情,方才那石子打到你脑袋上,你还能有命在么?”玄麒恨铁不成钢,可见对方揉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又不忍继续苛责。只得又道:“回去睡觉,往后若再被为师碰到,少不得又叫你吃些苦头。” “是。”云中天自是不敢再说什么,却又忍不住临走前又望了望昏暗中立在门口那瘦弱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他却心道,只这一眼也不算是白挨了师父那一枚飞石。 云中天一走,剩下师徒两人隔着黑漆漆的夜色相对而立,终究是玄麒没沉住气先开了口道:“这院子许久没人住,不知你睡得习不习惯,所以过来看看。” 实则玄麒已在房顶上躺了大半夜了,一边望着漫天的星斗,一边听着武樱的呼吸,在这样炎热的夜晚,可是比在自己的屋子里踏实多了。 说来云中天也是倒霉,半夜睡醒了想偷偷跑来看看武樱,恰巧被屋顶上的玄麒撞见,对方一时惊讶,也不知是谁,情急之下捡了枚瓦角顺手丢了过去,还好没打中要害。 “噢。”武樱虽然只简单的应了一声,但依然掩不住浓浓的鼻音。玄麒闻声一怔,几步上前扶住对方的肩膀问道:“你哭了?” 武樱本不欲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事,一直有心隐藏,佯装开朗,此刻自是也不愿吐露心声,只忍住情绪,摇头否认。玄麒见状,也并未多想,只当是对方为了白天之事心中委屈,不禁心中一软,拉了他坐到院中的石凳上。 “今日之事,是我太过苛责你了。”玄麒抬手帮对方撩了撩耳边的乱发,却觉一粒豆大的泪珠落到了自己的手上,手上的动作不禁一滞。 相系 武樱本意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他终究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少年,以往又被宠爱惯了,骤失亲人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般关怀,是以情绪更加难以抑制。他的眼泪不断的落到对方的手上,让对方有些微微的失措。 玄麒自幼便跟随前任麒卫——也就是他的师父习武,十几岁时便动手杀过人,任麒卫之后更是雷厉风行,独当一面。或是由于这样的经历,他的性子较为寡淡,与开朗活泼的师妹玄麟完全不同。 即使收了云中天为徒之后,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严师,几乎从未流露过温柔的一面。可是自打遇到武樱之后,他便屡屡打破自己的界限,总也忍不住关心对方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时时刻刻让对方待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纵使心中柔情无限,但面对武樱的脆弱,玄麒依旧是略显笨拙的。他愣怔半晌,也想不出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人儿,终究还是将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 武樱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更加厉害了。玄麒见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任由对方抓着自己,抬起另一只手试探性的拍了拍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 此刻的武樱靠在对方的肩上,怀里抓着对方温暖有力的手臂,心中纵使有万般的恩怨情仇也早已放到了一边。若说先前他对玄麒的亲近多多少少是怀有目的的,此刻他却是真心将对方看做了世上最亲近之人。 又或者,自玄麒在刑房中动了恻隐之心,去而复返之时,武樱的心里就已经对这个人心生亲近之感。只是他满心忘不了武家的亡魂,总想着如何利用这人,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肉身凡胎,又岂是那等冷血无情之辈?只可惜,武樱心有旁骛,根本无暇理会自己的内心。 待武樱的抽泣终于渐渐停止,玄麒才小心翼翼的道:“既是有心事,想来你也无心睡眠。今晚月色不错,不如陪我一起待一会儿吧。” 武樱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做声。玄麒见状,伸手搂住对方的腰一提,将对方一起带到了屋顶上。两人并肩仰卧在凉爽的瓦片上,微风习习,但心中却都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温暖,只是此时两人俱都分辨不清这温暖究竟源自何处。 “心中可还觉得委屈?”玄麒的声音中带着他自己多觉察不到的柔和。 “不委屈。”武樱仍带着哭过之后的鼻音,倒让玄麒心中更加柔和了几分。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日……竟冲你那般苛责。”玄麒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往日也不是没责备过天儿,可从未如今天这般。” “以往,师父不曾这般严厉过么?可天哥说,你时常这般责备他,还叫我不必放在心上呢。”武樱究竟是小孩脾性,忍不住便把云中天告诉他的话说了出来。 玄麒闻言有些失笑道:“我说的是……以往从未如今天这般……有些懊悔……总也觉得自己不该这般严苛。”若是给云中天听到这话,不知该做何感想。同样的徒弟,却是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 连玄麒自己都有些讶异自己的反常,以往责怪云中天,从未觉得过火,可今日责怪两人之后,总有些心神不宁,好似生怕武樱受了委屈一般。果然,今夜见到对方落泪不止,他心中的自责就更深了。 “师父疼爱我,我心中知道,是以并不觉得委屈。”武樱声音虽不大,却透着无比的坚定,这让玄麒不禁又想起了初见对方那一日,那双充满惊恐却又满含倔强的眼睛,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若我当真疼爱你,便不该让你卷进这是非中来。”玄麒言语之中满带落寞。 “若师父当日不出手救我,此时我早已……”武樱旧事重提,心中已然有着丝丝的恐惧。 玄麒不愿对方多想不愉快的回忆,忙转移话题道:“麒麟卫终日奔波,出生入死,终究不适合你。你若愿意,我将你送出宫,外面自有照料你的人。陛下那边,我自会去禀明,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不要我了?”武樱的声音不辨喜忧,但仍然让玄麒心中一抽,忙道:“往后……我可以时常出宫看你。总好过放你在这里吃苦,往后少不了也要如我这般刀光剑影里过活。” “我不怕吃苦。”武樱坐起来,转头望着对方又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 道:“那日你答应要亲自教我练功,往后我好好练。出生入死也罢,刀光剑影也罢,既然你都受得,我也定然能受得。” 玄麒闻言心中不禁松了口气,他虽然知道将对方送出宫过正常人的生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将对方留在身边。 “好。”玄麒坐起身,抬手在对方的胳膊上重重一握道。 武樱虽然没有转头去看对方,但自己的手臂上传来的阵阵温暖的力道,让他觉得自己和对方的生命已经联系在一起了。往后纵有千般坎坷要面对,只盼万不可失了这份温情。 次日一早,玄麟从前殿刚回来,便一眼望见了正从盈顺阁出来的玄麒,目光在对方身上逡巡良久也不愿收回,直到对方再也沉不住气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云中天正在天井里练功,见了玄麒恭敬的打了个招呼,便忍不住朝对方来时的方向望去,却最终没有望见自己想看到之人,失落片刻,不得不继续练功。 玄麒一边示意玄麟往暖阁的方向走,一边忍受着对方如麦芒一般刺人的目光。 “放着吧,你又不放心,丢了吧,你又舍不得。师哥,想不到你聪明一时,也能有今日呀。”到了暖阁,玄麟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玄麒道。 “我几时说过不放心?”言下之意倒似是说自己只有舍不得一般。 “哈,放心你还用整夜守着。”玄麟没好气的道。 玄麒坐到对方旁边,也倒了一碗水,抿了一口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已出手带他回来,便没有不信他的道理。武家是武家,他是他。若陛下硬要追究,我自会一力承担。” “陛下若要追究也不会等到今日,我是担心你引火烧身。武家之事是武堂咎由自取,与你无关,你何苦……”玄麟话未讲完,便被对方抬手打断,道:“纵使他真是火,烧的也是我的身,我自是不许他伤到陛下一丝一毫,你且放心便罢。” 晚归 夕阳的余晖透过凝和殿正殿半开的窗子投射到地面上,李离负手望着窗外,玄麒与玄麟隔着几步的距离,立在李离身后。 “此时尚不是动方敬言的时候,武堂的下场,应是能震慑他一番,想必一时之间他也不敢翻什么浪出来。”李离沉声道。 “陛下,此番何不将方敬言一并除了,作何还要留着他。”玄麟不解的问。 “此人是万万留不得,但除他却要等个好时机。”李离言毕,回头望向一旁的玄麒又道:“麒大人以为如何?”玄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道:“陛下所言极是。” “哦?你当真是如此明白朕的心意?不妨说来听听。”李离边说着便走到案后的椅子上坐下,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玄麒。一旁的玄麟望了望李离,又望了望玄麒,一时也不知二人打的什么哑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厉王在做太子之时,明里暗里笼络结交了不少人,其中既有朝中重臣,亦有江湖势力。此番陛下连根拔了武堂这股势力,已是大大戳到了厉王的痛处,若再接连除了方敬言,难免他会存了鱼死网破之心。”玄麒道。 “纵使他心存不轨,也不过是孤掌难鸣罢了。”玄麟道。 “哈哈,你呀,比起你师哥终究是不及的太多。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李离打趣道。 “我若将师哥比了下去,他岂不是要羞羞脸了。”玄麟俏皮的一笑,又继续道:“我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呀。这厉王自然是翻不出什么风浪,但此番若一鼓作气将他的势力尽数除去,朝局难免受到波及,到时候人心惶惶的,可不是要伤了陛下这颗仁厚之心。” “你既然都懂,却偏要佯装不知,不过到头来,玄麒的风头也依然给你抢光了。”李离忍俊不禁道。 “陛下,微臣尚有另外一事要禀。”玄麒也不管二人言笑晏晏,自己依然恪守本分,一板一眼的。不过李离与玄麟素来知晓他的秉性,早已不以为意。 “可是沈家之事?”李离一脸期待的道。 “是。”玄麒言罢望了玄麟一眼,对方会意便道:“沈家的药材生意不仅在中都算是首屈一指,便是在江南等地经营的也颇为有声有色。不过这沈家人惯为低调的紧,在不同的地界都用不同的名号,也不打沈家的招牌。是以,虽然生意做得极大,名声却并不响亮。”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李离闻言道。 “微臣以为,暂时先勿要向对方表明身份,暗地里掌控更稳妥一些。”玄麒道。 “嗯,宝刀需要藏。麒麟卫是宝刀,沈家亦是宝刀,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藏着为好。”李离边说边起身,踱至玄麒身边,又道:“武堂的儿子如何了?” “陛下……”玄麒闻言一怔,忙又拱手,李离却伸手拍到他的肩上,道:“朕若不信你,这普天之下还能去信谁?问你,只是出于好奇罢了,你无须一副请罪的摸样,倒是让朕连一点想听的欲望也没了。” 一旁的玄麟本来微微拧着的眉,在听到李离的话后便悄然松开了,笑道:“陛下可是不知道,师哥对他那个宝贝徒弟疼爱的不得了,也不知是不是看上了人家的一副好皮囊。” “哈哈,你惯会打趣咱们的麒大人,倒是你自己,如今还没寻到个徒儿,依朕看,到时候这麟卫也别换人了,你就一直做下去也未尝不可。”李离见玄麒脸色有些赧然,也不欲继续打趣他,转而将话题转向伶牙俐齿的玄麟。 “微臣还年轻,哪用得着着急呀,不像师哥,早早的找了两个徒弟,好似巴不得赶快告老还乡呢。”玄麟也不理会李离打趣的目光,依旧对玄麒不依不饶,逗得李离大笑不已。 “陛下,晚膳可是要在凝和殿用?”殿外传来李离的贴身内侍荣安的声音,李离闻言才发觉不知不觉间殿内已经有些昏暗,天色竟是有些晚了。 “不了,朕尚有事要处理,这便起驾吧。”说着又冲玄麟漏齿一笑,顺便拍了拍玄麒的肩膀,才大步流星的离去。玄麟见状也学样拍了拍玄麒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也先行离去了,留下玄麒在昏暗的殿内又默默驻足了片刻,才缓缓的提步离开。 此时的盈顺阁内已点起了灯,武樱端坐在饭桌前,也不动筷,面上亦看不出什么焦急之色。不过听闻院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之时,他脸上略过了一丝掩饰不住的喜色。 “樱儿,你可想死天哥了。”云中天一进院门,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便冲了进去,连屋门都没敲,直接便推门而入。 “师……师哥,怎么是你?”武樱一脸的惊讶,半晌也没从面上褪去。不过云中天却是丝毫没有介意,依然热情的上前便拉住对方的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快乐。 “师父和师叔出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 宫了,方才我饭才吃到一半,然后马上便赶过来看你了。”云中天说着忙忍不住打量对方,又道:“倒是没有变什么样子。” “才几天不见,哪会那么容易变样子。”武樱从对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拿起碗筷又道:“既然师哥饭只吃到一半,不如便随我一道再吃一些吧。左右师父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嗯。”云中天倒是不客气,拿起另一幅碗筷便开始狼吞虎咽。他的吃相是仓促了些,但也不至于难看,反倒透着些许可爱,逗得武樱噗嗤一笑。 云中天见对方一笑,微微一怔,随即又开始接着扒拉饭,眼睛倒也没闲着,仍旧忍不住往武樱身上瞟。自从武樱搬到盈顺阁之后,都是玄麒亲自教导他练功,云中天对玄麒心中敬畏有加,自是不敢随便前来寻武樱玩耍。 两人毕竟是同龄,虽然武樱性子比较内敛,但架不住云中天活泼有余,两人聊得倒也投机,直至玄麒回来了也恍然不知。 玄麒在盈顺阁院内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屋里不时传出武樱的笑声和云中天绘声绘色的连珠妙语,他也不忍前去打扰,便自行回屋了。 一直到武樱哈欠连连,云中天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前还不住保证一定会趁师父不在时再来寻对方。送走了云中天,武樱又立在院子里半晌,也不见玄麒的踪影,心中不免落寞了半晌。 玄衣扇 夏日的清晨总是特别的长,早早的天便亮了,直等着沉睡的人们自梦中醒来。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一场好梦,或者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幸求得一场酣睡。 昨夜武樱辗转反侧,过了子时才看看入睡,而隔着几道墙的另一边,玄麒亦是直至快天明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天刚蒙蒙亮便早早的起身了。 武樱因睡得晚,是以起的便不如往常早,这倒让玄麒一大早的在他房门外一通好等。 “师父……”武樱一开房门便望见了立在院中的玄麒,微微一怔,随即脸上便漾起了几不可见的微笑,昨夜对方半夜未归所带给他的落寞,都在一早的这一面中尽数烟消云散了。 玄麒见他面上带笑,却并不知是是因他的缘故,还以为是因昨夜与云中天一番畅谈,令对方高兴至今,心中略有一丝不快,但面上却是没有显露。 “以后每日晨起,先拿一个时辰练功,过后再进食。若你再起的这般晚,可是要误了练功的时辰了。”玄麒声音一丝不苟,表情也严肃的恰到好处。 “谨遵师父之命。”纵使如此,武樱也依旧没有完全敛了笑意,眉眼间依旧微微上翘,惹得玄麒不得不转开脸去,不敢再继续看。 “今日你且先将你师叔教你的两套拳练熟,午后打一遍给我看。”玄麒心有旁鹜,不欲在此继续逗留。不料武樱却不依不饶,道:“那两套拳徒儿早已练熟了,当下便可打一遍给师父看。” 说着也不等玄麒回应,便提气将两套拳分别打了一遍。 武樱练功时日尚短,在力道上自然是远远不及云中天的,可他身形却灵活异常。拳法本是近身搏斗的功夫,对力道的要求极高,但如今给武樱出手打出来,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若当真与人动手,倒未必能一击毙敌,不过乱了对方心神倒是极有可能。 玄麒见对方极为认真,心神也渐渐收敛,当下仔细琢磨了一番道:“你练功时间短,内力本就弱,这两套拳打得倒是熟,可若真动起手来,恐怕还没伤到对手,便早已给对手拿下了。” “那……依师父的意思?”武樱倒是极为乖巧,一副但凭师父做主的模样。 “你起步较晚,近身搏斗无论如何也是占不了便宜的,倒不如干脆退而求其次。”玄麒沉吟片刻又道:“当务之急是加强你的内息,待时机成熟后,我便教你玄衣扇。” “师哥当真是偏心的紧呀,我求了你那么久你都不愿教我,如今倒是轻易便肯交给樱儿。”玄麟人未到,声先至。 武樱抬眼向院门望去,不见玄麟人影,却见对方自后殿的房顶飞身而下,身法飘逸,便似羽毛落地一般轻盈。 “师叔。”因对玄麟极为亲和,武樱对她向来都是极为亲近的。玄麟一副笑脸,伸手捏了捏武樱的脸蛋,直到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红印才罢手。 玄麒见状有些忍俊不禁,却依然板着一张脸道:“好好的门你不走,偏要来梁上君子那一套。”玄麟闻言却也不恼,道:“我坐在房上晒太阳呢,却听说有人要教樱儿玄衣扇,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玄麟见对方面上依然无甚变化,更加不依不饶,伸手拍着武樱的肩膀道:“樱儿你是不知道,你师父从前可是说过,这玄衣扇在世无传人,这江湖之上见识过玄衣扇的,怕是只有我与他两个大活人罢了。” 武樱闻言面上一滞,不由想到了自己与对方初遇那晚,对方甩手而出的一把精致小巧的铁扇割伤了那行刑老者的手,若再晚个片刻,自己此时早已是…… 玄麒似与武樱心有灵犀一般,只瞥了一眼便猜到对方心中所想,道:“武樱见过玄衣扇。”顿了顿又道:“而且往后他便是玄衣扇的传人。” 武樱面上欣喜不已,却见玄麟比他还要高兴一般道:“若学会了这玄衣扇,往后你单凭这一招便可杀遍天下无敌手了。” “你无事可做了是么?”玄麒面无表情的对玄麟道。对方闻言一吐舌,又掐了一把武樱的脸颊,然后原路返回了。玄麒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武樱,却见对方一脸神往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道:“学功夫不是为了好看。” “……是为了……杀人么?”武樱有些怯怯的问道。 玄麒一愣,随即认真的道:“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有时候人会为了自保而杀人,有时会为了保护别人而杀人,但无论如何,无缘无故的总是不该去杀人。” 良久他摸了摸武樱的脑袋,又语重心长的道:“我倒希望你此生都无需杀人,你要记住,在任何情况下,杀人都是最下乘的手段。强者自有更高明的手段。” 武樱似懂非懂,又或者说是不懂装懂的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心中装满了太多东西,根本没有余地装下玄麒的这番话。不过许多年以后,这番话却成了他的人生信条。 当夜,武樱第一次亲手摸到了玄衣扇。 玄衣扇是玄麒刚接任麒卫之时李离赠与他的,玄麒素来擅长使暗器,手法更是凌厉诡谲,但接任麒卫之前,他并没有固定的暗器。李离无意中见过他的手法之后,拍案叫绝,因此特命人用黑金打造了数十枚扇形的暗器赠与玄麒,并命名为玄衣扇。 武樱在灯下打量着手中的玄衣扇,只见那玄衣扇尚不及自己手掌一半大小,薄如蝉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9 翼,但却并不轻,反而有些微沉。那扇面的外缘呈弧状,想必划过人的肌肤时,应当轻而易举便能嵌入其中。 “师父,这枚玄衣扇杀过人么?”武樱问道。 “不曾。”玄麒说这话的时候,紧盯着武樱的表情,想从对方脸上窥见些许对方的情绪,可武樱却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依旧专心致志的注目于手中的暗器之上。 “这枚你便收着吧。”玄麒道。 武樱闻言漏齿一笑,玄麒望得有些恍惚,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自己看的似是极为不真切,不由便乱了心神。 从武樱的房内出来,被夜里的凉风一吹,玄麒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但眼中却满含着纵容和温和。他心知武樱或将有一日成为自己的劫数,但他不惜拼死也要一试。恻隐之心既起,便再也难以平复。若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倒也接受的欣然。 试探 从十几岁的少年身上,是最易觉察到岁月的痕迹的。三年多的光景之于玄麒和玄麟而言,是寻不到多少变化的,可之于云中天和武樱,却是从一身稚气蜕变成朗朗少年的过程。 纵然两人仍是不乏少年之气,但十五六岁的年纪早已接近成年男子的身量,尤其是云中天,已经和玄麒一般高了,只是武樱本来身量就小,又小了云中天一岁,是以看着比云中天要瘦弱些许。 三年的光阴,在云中天身上增添了更多的英武之气,他本就极为挺拔的身姿,如今更是分外亮眼。相比云中天而言,武樱的变化则更大。 虽然比不上云中天的英武之气,但武樱却是脱去了一身柔弱的稚气,面上棱角渐显,清新俊朗之余,又略带温润之感。 “樱儿,小心!”云中天本来盘腿坐在盈顺阁正厅外的回廊下,手中把玩着玄衣扇,兴之所起,顺手一甩,却发现武樱自身侧走了过来。 武樱远远的便望见了坐在回廊下的云中天,此番自是不会轻易让对方伤到,他只轻轻的一抬手,两指间便多了一枚乌黑的玄衣扇,正是云中天方才甩出的那枚。 “你可吓死天哥了,怎的突然就出来了,也没个声。”云中天起身迎上来,也不顾对方略带不悦的面色,依旧继续道:“自打你跟着师父学了这雁落平沙之后,行路当真是神出鬼没,隔着如此近我都听不见。” “你又去我房里了?”武樱也不理会他,一边自顾自的往前走,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玄衣扇放入怀中的衣袋里。 “我来寻你,还以为你在房里,进去了见你不在,我便……”武樱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面含微怒,眉头几不可见的轻轻一皱,在云中天看来却是比方才更加俊美了两分,不由便住了口。 “往后你莫要再随随便便进出盈顺阁,若是给师父知道了,少不了又要教训你一番。”武樱自搬入盈顺阁之后,便由玄麒单独教导,虽与凝和殿的后殿仅一墙之隔,他却极少会过去。 这倒不是玄麒的缘故,他还不至于毫无理由的将武樱禁锢在这一方天地里,只是武樱习武极为用心,若是见了云中天,对方少不了拉着他说东道西,没完没了,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待在盈顺阁图个清静。 可云中天也不知是真的迟钝还是怎么的,无论武樱对他如何冷淡,他却是三年如一日的瞅准了功夫便来盈顺阁寻武樱,有时对方不在,他便是自个儿在此待个一时半会再回去也觉得高兴。 “还是樱儿最知道心疼天哥。”云中天闻言,丝毫没觉得对方在责怪自己乱入别人房内拿别人东西,反而觉得对方是在担心自己受到师父责罚,面上不由便洋溢着笑容,又道:“师父今日又带你出城了?” “不过是在城内走走,左右也无事,我便自己先回来了。”和云中天一脸的阳光灿烂相比,武樱则有些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是否是师父责骂你了?怎的一脸不高兴。”云中天随着武樱坐到回廊下的台阶上,一脸关切的问道。 武樱叹了口气,也不言语,却依旧满面愁容。云中天见状不由有些抓心挠肝的,忙道:“你倒是说话呀,你这幅样子,可要把你天哥急死了。” “师哥,你今年十六了吧?”武樱突然收敛了情绪,一本正经的问道。 “嗯,过了年便十七了。”云中天略一沉吟又道:“你过了年该十六了吧,你小我一岁。”云中天说着便不由有些感慨道:“当初你刚来那会儿,我还以为你比我小许多岁呢,那时候你看着那么柔弱。”说着忍不住伸手去摸对方的头。 武樱一侧头避开对方的手道:“你才柔弱呢,我几时柔弱了。师父都说,我虽练功比你晚,却比你有天分,如今若是比杀人的功夫,我可不会比你差。” “你呀,怎的整日便惦记着打打杀杀的。师父不是说了么,麒麟卫是为陛下效命,又不是为陛下夺命,哪里用得着天天杀人来度日。”云中天一脸的语重心长,语气却依旧极为柔和,嘴角还不自觉的挂着笑意。 武樱闻言并不言语,也不知将对方的话听进去没有。 “我听师叔说,师父接任麒卫之时,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看着咱们也到了该接任的年纪了,不知道师父会选你还是选我?”云中天道。 “天哥,你想当麒卫么?”云中天闻言一怔,武樱极少这样称呼他,像今日这般语气柔和之时便更少了。 “咱们被师父选中,不就是为的那一天么?”云中天见武樱面色微微一沉,不知对方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只得又小心翼翼的道:“你……不想接任麒卫?” “你呢?”武樱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我自然是想。”云中天眼中闪耀的光彩,让武樱心中略微有些惊讶,只见对方继续道:“自师父收了我之后,我便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继任麒卫,为陛下效命,助陛下守护好大余江山。” 武樱闻言面露不豫,云中天却正自沉浸在方才的豪言壮语中,并未察觉对方的神色。 “你我二人只得一人可继任麒卫,到时不知师父会作何选择。”武樱面上又恢复往常的神色,但眼光却停留在云中天面上,想看对方的反映。 云中天闻言面色一滞,不由面露为难,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天哥知道,你也想接任麒卫,对不对?” 武樱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云中天又道:“你我二人兄弟同心,想必师父应是极为高兴的。不过,来日究竟是你还是我,这便要看师父的决断了。”他念及此,心中不由变得有些矛盾,能接任麒卫,他自是万分欢喜,可若武樱为此失望,他却又觉得不痛快。 “天哥,若有朝一日,我能接任麒卫,你会为我欢喜么?”武樱伸手一把握住对方的手,一脸期待的望着对方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0 道。 “那是自然,若有那一日,天哥定然满心为你高兴。”云中天反手回握住对方,一脸信誓旦旦的道。武樱忍住将手抽回的冲动,冲对方咧嘴一笑,望得云中天心中一荡,呼吸不由也变得炙热了许多。 “这世上,果真便只有天哥最将樱儿放在心上了。”他言罢轻轻一叹,云中天只觉一颗心都在这声叹息中尽数化掉了。不由拉着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呼吸急促的道:“天哥这颗心,打从第一眼见了你,便再也装不下旁的人了。” 武樱自然早就心知对方的心意,却不料对方竟就这样表白了出来,一时愣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进退两难。 云中天见他一脸无措的模样,心中更加情动,忍不住手上一使力,便将对方带入了自己怀中,另一只臂膀紧紧的搂住对方的背。武樱大惊失色,刚欲推开对方,却见对方突然松开了自己,面红不已的连话都来不及说,转身飞也似的跑开了。 武樱一个人坐在原地,惊魂未定。半晌,他平复了心神,才缓缓起身回房。推开房门便见桌上摆着一盘精致的点心,正是平日里武樱最爱的栗子酥,云中天每回来此都会带一盘过来。此刻武樱却是全然没有胃口,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栗子酥,便将眼光转开了。 他和衣躺在榻上,取出怀中的玄衣扇,端详了半晌,起身取了块帕子细细的擦了一遍,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其又放回了怀中。 云纹 武樱向来不是个贪睡之人,纵使到了寒气袭人的深秋,他亦是起的及早。不过这几日却是例外,往往辰时过了两刻,他还是不愿起身。 起得晚归起得晚,长期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他照旧是卯时未过便早已醒了,只是依旧窝在床上,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估摸着门外的人等的差不多了,武樱才起身不紧不慢的收拾一番,待他终于收拾妥当,门外之人早已等得坐立不安了。 “樱儿,你起来了。”云中天冲着自门内缓缓走出来的武樱嘿嘿一笑,面上全然没了方才等的火急火燎的情绪,只剩下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满足。 “天哥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你也不叫我一声,倒是叫你好等。”武樱言罢薄唇微抿,眉眼不经意粘上一抹笑意,定定的望着对方。 “快坐。”云中天被他望得乱了心神,好不容易定了定心,忙拉着他在石桌旁坐下,打开桌上的食盒,献宝似的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拿出来。武樱不必看也能猜到,无外乎又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那些小点心。 “以往十天半月也吃不到这些东西,如今倒好,你日日往我这里送,若被师父知道,少不了连你也一起责骂一番。”武樱捏起一块栗子酥,轻咬一口,面上满含笑意。 “你倒是时时惦记着师父。”云中天面色微沉,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道:“你无须担心,这几日师父和师叔都忙的紧,哪里还顾得上咱们。” 武樱闻言连连应是,因嘴里含着栗子糕,声音含糊不清,倒更添了几分可爱。云中天见对方吃的投入,嘴角不甚沾上了饼渣都未发觉,不由温柔一笑,抬手替对方抹了去。 武樱随着对方的动作,面色一滞,半晌后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其他的缘故,微微压低了头。这么一来,云中天凝视对方的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樱儿……”凝视良久对方也不回应,云中天终于沉不住气,先开了口。 “嗯。”武樱终于抬头应道。 云中天迟疑了片刻,似下定决心一般,拉过对方的一只手,对方略有惊讶,却并未抽回,任由他拉着。 “送你的。”云中天用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块小巧的玉佩,郑重其事的放到武樱的手里。武樱低头一看,见掌中握着的是一块小巧的羊脂白玉玉佩,成色极好,上雕云纹,其上还带着云中天的体温。 武樱自幼家境优渥,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玉佩他一打眼便知价值不菲。这倒也不足以令他惊讶,不过云中天好端端的赠他玉佩,这其中的深意他自是不必细想也能猜到几分。当下不由有些为难。 若拒绝了对方,那么自己此番算计便尽数落空了,难保对方不会就此与自己翻脸。若是接受了,那便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云中天见武樱并未拒绝,只是半晌不言语,以为他一时害羞,便也不欲再逗留,心道来日方长,总要给对方时间适应。当下便起身,将食盒收拾起来,提起便欲走。 “天哥……”武樱终于回过神来,起身叫住对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心道若此时不将这玉佩还回去,往后怕是真说不清楚了。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一番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对方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么?若拒绝了岂不前功尽弃。 云中天见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只道对方是一时感动,心中不由有些情动,抬手便要抚上对方的脸颊。武樱心中一惊,不由便微微偏了偏头想要躲开对方的手,却最终又没有躲得太远。 云中天只当武樱是害羞,心中倒也无他,便只顺手将对方的一缕乱发抚到耳后,温言道:“改日我再来看你。”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临出院门还忍不住回头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 武樱手中仍旧握着那云纹玉佩,立在原地,面上水波不惊的,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是夜,他翻来覆去直到子时也未能入睡,却把几日未能得见的玄麒等了回来。 为了方便教导武樱习武练功,玄麒三年前便搬到了盈顺阁,与武樱各据盈顺阁东西而居,其间只隔数丈之远。是以玄麒若在武樱为入睡之前回来,武樱多少是能听到动静的。 武樱盯着窗子外透过的月光,猜测着玄麒正在做的事。依照对方以往的习惯,回房,点灯,洗漱,不过一刻便会重新熄灯入睡。 不过今夜却不似以往,玄麒并没有点灯。 武樱心中本就烦躁,左右也睡不着,又多日不曾得见玄麒的面,当下便起身批了件衣裳,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徘徊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去玄麒的房间看看。 又过了半晌,对方的房里依旧没有动静,想必是睡着了。武樱不觉有些失望,转身想回房,行至房门口了却又有些不甘心。终究是没沉住气,他犹豫了片刻便提步向玄麒的房间走去。 武樱立在玄麒的房门外,抬手想敲门,却又放下了。他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道:“师父,徒儿今日练功,遇到些不太明了的地方,想请师父指点一二。” 武樱立在门外半晌,也没有等到对方回答。 “师父……”武樱抬手在门上轻敲了两下,房内依旧没有回应,于是他手上试着稍一使力,没想到门并没有锁,只给他轻轻一推便开了。武樱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1 眉头一皱,只觉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快步走进去,摸索着点着了灯,一回身却见玄麒整个人趴在床上,昏睡不醒,一身玄衣浸满了血,望得武樱直皱眉不已。 武樱先是去探玄麒的鼻息,见对方虽是重伤,气息却仍然平稳,才算是安下了心。他去将门锁了,然后在柜子里找来了伤药和裹伤口的干净白布,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玄麒的衣裳解开,仔细找着对方身上的伤口。 玄麒擅使暗器,按理说是不易受伤的,但他顾忌玄麟的安危,总也不肯将较为凶险的事交给对方去做,久而久之免不了与人近身搏斗。刀剑无眼,他纵是功夫再好,也终究寡不敌众,是以这几年没少受伤。 此番他虽全身上下小伤无数,但最为致命的一处伤是在下腹,好在他清醒之时已自行封住了几处穴道止血,是以此刻血倒也渐渐止了。 玄麒迷迷糊糊之间,只觉有人将他翻了个身,虽然动作极为小心,却也难免扯痛了伤口,他不禁半睡半醒的闷哼了一声。 对方听闻他的呻/吟,立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片刻后见他因疼痛而紧锁的眉头稍微松开了,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伤口上过了药的缘故,玄麒只觉浑身的疼痛似是减轻了不少,不过脑袋却依旧昏昏沉沉的。他只觉有一双微凉的手,极为小心的划过他的胸膛,又拂过他的脸颊,然后停在他的眉目间流连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抽走。 良久,他觉得身上一重,有人给他盖上了被子,不过他的手却被那人又从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拉了出来。 那双微凉的手,骨节分明,如今紧紧握着玄麒,直让他觉有些硌得慌,但当那双手摩挲了半晌,想要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时,他却不由的手上一用力,生生攥住了那只想要抽回去的手。 那手的主人显然一愣,却没有挣扎,只是任由他这么握着,半晌又稍稍回握着他。在那双手终于渐渐变得温热,不似先前那般凉时,玄麒伴着这份温热,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玄麒终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已包扎妥当,下腹那条裹伤口的布,打着一个熟悉的结,那个结出自武樱之手,他一眼便认出来了。 脑袋渐渐变得清明,他便记起了昨夜似梦非梦的经历,不由抬起手,望了半晌,却是寻不到任何痕迹,不由有些失落。 正自沉浸在回忆里的玄麒,一抬头望见打门口进来的人,不由有些愣怔,仿佛那个恋恋不舍的梦境又重新回来了,待他回过神来,忙转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师父,这是师叔托荣公公抓的药,刚熬好,待放凉一些我喂你喝吧。”武樱说着将药放到床畔的矮几上,面上寻不到一丝情绪。 玄麒应了一声,半晌也不见武樱出声,转头望去才发现对方立在窗前背对着自己。他因望不见对方的表情,心中不由心虚,心道对方或是因昨夜自己的唐突而有些不满。 念及此他便欲起身坐起来,总不好在赖在床上让对方喂药吧。不过他这一动不打紧,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一时之间被扯痛,纵使他再能隐忍也不免闷哼了一声。 武樱闻言忙转身,却刚好看到对方因伤口吃痛又摔回了枕头上,眉头皱的似能拧出水一般。他几步奔过去,却无事于补,只能立在床边望着对方,表情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风欲起 玄麒一抬眼却见武樱双目微红,似是哭过一般,却不知他是为何而哭,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由有些尴尬。 武樱也没有言语,只是端过药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试了试热度。玄麒见对方眉头一皱,也不知是被烫到了还是被苦到了,不由心中一暖。 “自懂事起,便不曾记得有人喂过我喝药,此番受伤,倒是给我捡到了便宜。”玄麒见武樱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便要逗他。 没想到他此言一出,原本好端端的武樱,眼泪却突然夺眶而出,吧嗒一声掉到了药碗里。对方的反映太过出乎意料,玄麒不由有些失措,欲抬手帮对方拭泪,却又硬生生的忍住。 “是我不好,这么大个人,却总要害你担心。”玄麒望着眼前的武樱,心中充满内疚,不由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对方笨拙的替自己包扎伤口,并且恳求自己“不要死”。 或许是从那一刻起,眼前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便无时无刻不牵动着自己的心。这样的眷恋在遇到这个人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然而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而他丝毫不想躲开。 “师父……”武樱平复了半刻心神,声音却依旧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若有朝一日我接任了麒卫,你便无须再如此奔波罔顾性命了吧。” 玄麒闻言百感交集,良久才微微一笑道:“嗯。不过若是天儿接任我,我倒要好好想想带着你去哪儿,往后的时日还长着呢。” 武樱闻言心中一暖,对方是真心拿自己当亲人对待,便是卸了职,也没想过撇下自己。不过转念,他心里又有些失落,若是不能成为麒卫,那自己的仇还如何报。 玄麒见他面色时悲时喜,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由问道:“往后,你……若不想和我一起,我总也能想办法为你某一个前程……” “师父,这世上我便只得你一个亲人,不和你一起,我又能去寻谁呢?”武樱打断对方的话,然后舀起碗里的药,又试了试温度,才送到对方嘴边。 玄麒闻言心中一暖,顺从的喝着对方喂的药,只觉这半生风吹雨打换来一刻这样的时光也是值得的。 玄麒此番伤的略重,一时之间也无法外出,麒麟卫的一应事务便都交予玄麟去办。这倒是方便了武樱,整日有玄麒盯着练功,自然是长进不少。 可云中天就不这么想了,他虽是玄麒的弟子,但以往大多都是玄麟教导他武艺,如今玄麟忙于麒麟卫所属事务,无暇顾及到他,而玄麒又整日待在盈顺阁,他便是想去找武樱也是有心无胆。 好在他年纪渐长,麒麟卫之事他倒是也有能插上手的地方,如今玄麒受伤,玄麟便也时长带着他帮手,这样一来总好过他独自守在后院。 玄麒体质本就好,再加上一番调理及武樱的照料,伤愈的极快,不过几日功夫便已能行动自如了,虽说外出做事还为时尚早,但总好过整日躺在床上。 武樱本就甚有天资,再加上玄麒教导有方,短短三年的功夫,他的玄衣扇已使得极为老练了。只见他手上只稍稍一个几不可见的动作,那玄衣扇便破风而出,在削掉了院中那颗树的一片树叶后又回到了武樱手中。 “若能做到削而不落那便更好了。”玄麒打房内缓缓的走出来道。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2 “师父,你怎的起来了。”武樱见玄麒出来,忙收起玄衣扇,快步走过去伸手欲扶对方。 “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哪还能躺的住。”玄麒虽这么说着,却没有躲开武樱伸过来的手,任由对方扶着,坐到院中的竹椅上。那竹椅是昨日武樱特地从屋里搬出来的,他怕玄麒尚未恢复之际坐那石凳受了凉。 “师哥今日又同师叔一道出城了。”武樱斟酌着表情道。 “天儿也大了,有些事是时候该让他参与了。我与他一般大时,早已成为麒卫了。”玄麒一脸感慨的道。 “师父,那……日后,这麒卫之职……”武樱心中关切,面上却摆着一副向往的姿态。 玄麒闻言一笑道:“你们两个倒是积极,天儿也追着问我。”武樱闻言不由一怔,道:“师哥想必也是极想继任麒卫的吧?” “那是自然。不过天儿倒是没白被你叫了这许多年的师哥,他说若是你接任麒卫,他也是极为高兴的。”玄麒一脸欣慰的道。武樱闻言不由半颗心安下了,继而又问道:“那师父有何计较?” “若论功夫,天儿自然是远在你之上。”玄麒见武樱面上一滞,又继续道:“不过你擅轻功与暗器,这倒是极为贴合麒麟卫的特长,况且你的心思远比天儿细腻,天儿未免粗枝大叶了些。” 武樱微微一笑,道:“我只盼好好练功,来日总不能叫师父失望。” 中都的秋季并不长,待玄麒伤好的差不多之时,皇宫里已叶落纷纷,早晚颇有些寒意了。云中天近来多随玄麟走动,颇长了些见识,少不了便想与武樱分享,而武樱整日沉迷练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武樱一套剑法耍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尾,立在一旁观看的云中天忍不住开口连连叫好。 “这剑法师父也是教过我的,可惜,我一直疏于练习,竟被你超了去。”云中天嘴上如此说着,面上却丝毫没有失落,反倒是笑意满满,仿佛是自己的剑法超了别人一般。 “师父也说了,咱们极少能使到剑,交给咱们剑法也不过是为了知晓众家兵器的长处与短处,便于应敌罢了。”武樱将剑入鞘,搁到石桌上,伸手捏起一块栗子糕放入口中。 云中天见对方的吃相颇为着急,忍不住提醒道:“慢点……别噎着了。”说着忙进屋倒了一杯水出来。武樱一手捏着栗子糕,一手正拭着汗,见云中天倒了水,便就着对方的手啜了一小口。 “前几日我整日与师叔出宫,你可知为何?”云中天一脸神秘的道。 “莫不是去杀人?”武樱满嘴含糊的应道。 “你最近是怎么了?练功这般拼命,连饭也不正经吃,人都瘦了。”云中天见武樱吃栗子糕的样子,便猜到对方应是早晨没顾上吃饭,因此才饥饿至此。 “快说呀天哥,你与师叔出宫……然后呢?”武樱好似对这个话题极为有兴趣。 “你可知道鲁恒?”云中天问道。 “那个圆乎乎的胖南瓜?”武樱咽下口中的栗子糕,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师傅说,如今他在朝中颇有威望,尤其是在西北动乱被平了之后,他在朝中更是深得人心。” 云中天闻言头微微一点,道:“这倒是确有其事,不过我与师叔这几日多番查访,却不是一无所获……你猜这胖南瓜和谁有勾结?”云中天一脸神秘。 “勾结?” “嗯,这胖南瓜可不像他的外表一般忠厚。”云中天毕竟还是少年心性,面对武樱更是知无不言,竟是毫无顾忌的将自己与玄麟这几日的调查成果尽数抖了出来:“他与方敬言,私下里来往甚密,这方敬言,虽然现在看着威风八面,不过怕是没几天可蹦跶了。” 武樱眼神一沉,面色看不出悲喜。 云中天继续道:“陛下早几年就想动方敬言了,如今拉了这几年的网,该是时候收了。” 武樱尚未答话,院门处却传来了玄麒略带不满的声音:“你真是越发出息了,陛下的心意都敢揣测。” “师父……”云中天一惊,忙收声,可显然方才之言早已被玄麒听去了,不由心中懊恼自己的大意。 玄麒目光在二人面上逡巡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道:“若谨言慎行都做不到,来日如何能继任麒卫之职?”说罢,目光略过一脸悔过之意的云中天,望向武樱,对方面上虽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显然是心有旁鹜,这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去暖阁寻你师叔,她有事说与你。”玄麒素来知道云中天的性情,是以也不欲再为难对方,便打发了他去寻玄麒。对方闻言如获大赦般匆忙离开,临走还不忘依依不舍的望了武樱一眼。 “栗子糕好吃么?”玄麒扫了一眼桌上只剩半碟的栗子糕,然后坐到石凳上闷声问道。 “尚可。”武樱答道。 “哎……”玄麒也实在是找不到继续严肃下去的理由,不由有些失笑。武樱见对方时怒时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竟是不由连方才的心事也放到了一旁,不解的望着玄麒。 “太甜了。”玄麒将咬了一小口的栗子糕又放回盘子里,然后道:“今夜你晚些睡。” “啊?”武樱被对方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迷糊。 “入夜后你随我出宫,咱们今夜也去会会那鲁恒。”玄麒道。 夜探 正是夜露深重的天寒时节,纵使是繁华的中都,入夜后不久便也渐渐陷入了寂静。在夜色的包裹下,两个矫捷的黑影自皇宫而出,一路向南城奔袭,不多久便在鲁府的房上停了下来。 “师父,我们不再靠近一些么?”黑影中较为瘦削的一个压低声音问向旁边之人。 “耐心一些。”说话之人正是玄麒。他趴低身形伏在瓦上,目光一丝不苟的盯着不远处亮着灯的房间。 他旁边的人自然是武樱无疑。此时他伏在玄麒身侧,也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虽然仍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但或是相处日久的缘故,眉目间的老练颇似玄麒。 片刻之后之见那亮着灯的屋子突然暗了下去,但弱细细看去会发现那并不是熄了灯的缘故,而是灯被移了位置,灯光似是被什么事物挡住了,是以乍一看去极为昏暗似是熄灭了一般。 武樱转脸望了玄麒一眼,对方点了点头,然后武樱施展雁落平沙轻轻一跃便稳稳的落到了那房屋的顶上。玄麒仍旧伏在原处目光如炬,半晌后确定四周没有异动才跃到武樱的身侧。 两人屏息将耳朵贴近房顶,房内依稀的谈话之声便悉数传来。 “……大人何须如此顾虑良多?眼看这时机成熟,若不把握住,往后可当真是要把那位给得罪了。”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道。 “当初在西北你予我便利,我还到当真是出于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3 你我二人的情谊,不料却是那位在背后筹谋。早知如此……”这人一声叹息,似是极为懊悔。 “若没有西北之功,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也不至于如此风生水起,饮水思源,还望大人莫要再犹疑不决。中都这是非之地,在下不宜久待,还望大人早做决断才是。”那沉稳的声音又道。 “……当初你也是这般劝说武帅的吧。”那人沉吟半晌,却将话锋一转,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犹豫不决,声音也添上了几分凌厉。 房上的武樱呼吸一滞,玄麒察觉对方有异,忙抬起一支手按在对方的后背上,防止对方做出什么举动暴露了行踪。 那原本沉稳的声音,略带惊讶又夹杂着愤怒道:“鲁大人,你这是何意?” “哼,时至今日我若对你们的算盘还懵然不知,也枉我在朝沉浮这十数年了。”那人此刻尽数收起了先前的亲和,换上了一副精于算计的面孔。 “那大人的意思,是要和那位翻脸?” “方敬言,当初武帅是如何被株了九族,想必你不会忘了吧。”那人道。 “鲁大人,别怪在下没提醒你,若非武家失势,如今怎会有你的立足之地。”说话之人正是方敬言,他强压下自己心头的怒意,又道:“况且,武堂之失是被人栽赃陷害,与那位筹谋之事无关。” “你真当皇上是个摆设么?恐怕那位的野心,早已被皇上尽数掌握了也未可说。”鲁恒不欲再与对方虚与委蛇,干脆将话说开了。 “能一手遮天的登上帝位,咱们这位天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只是此事他定然是不知的,否则怎会在除去了武堂之后,还能容我至今。”方敬言道。 “即便如此,此事依然是过于凶险,鲁某可是拼上了身家性命做赌注。”鲁恒道。 方敬言闻言心中不由一松,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又恢复了温和谦卑的语气道:“大人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此番起事多半是要依仗大人的,那位心中自然有数,大人只管放心。” 鲁恒依旧不依不饶的道:“别的鲁某倒也看的轻,不过章煜素来是受那位看中的……事成之后……” 方敬言眉目间闪过一丝凌厉,随即便尽数隐没在他的温言中:“大人且放心,章煜得器重是因其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可为人谋事终究是差了太多,在朝中又无党羽,自然是比不得大人的。” “你倒是善解人意的紧。”鲁恒终于收起了一身的凌厉,转而又恢复了亲切无害的嘴脸。 “能为大人分忧,在下自然是乐意至极的。”方敬言轻笑细语间竟也丝毫没了方才的针锋相对。 玄麒覆在武樱背上的手稍微紧了紧,对方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略一点头正准备起身离去,却听见屋内传来杯盏落地之声,不由又伏身贴上房顶。 “……大人,你这是……”只听方敬言似惊似怒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明日便要启程了么……若过了今夜,我又到哪里去寻你?”鲁恒呼吸有些急促的道。 “大人……如此不妥……唔……”方敬言显然有些推拒,却被对方截住了话头。 “这几日……每每想到你藏在这房里……便是上朝我也心有旁骛……不能……安心……”鲁恒早已气喘嘘嘘,却还不忘一边诉着衷情。 “大人……不可……”方敬言依然不放弃挣扎,推拒间又有杯盏破碎的声音传来。 “三年前……投怀送抱的可是你……如今倒要这般矜持……只怕由不得你……”鲁恒言罢,只听一阵声响传来,似是桌上的杯盏被人尽数扫落了。 武樱只觉覆在自己后背的手微微一紧,面上瞬间一片绯红,不由有些尴尬。此际却闻方敬言痛苦的呻/吟之声不断自屋内传来,他的脸不由更红了几分,呼吸也有些不稳了。 那鲁恒毕竟是习武之人,若非此际正自沉浸在欲/望之中,只怕武樱此时紊乱的气息早已让对方觉察到了。 两人耳际只剩鲁恒的喘息声和方敬言破碎的□□,也无心再待下去。当下玄麒转头冲武樱微微一点头,两人便提气一跃而去。 此时中都早已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之中,不时有犬吠和瑟瑟的落叶声传来。玄麒和武樱并肩行走在幽暗的街道上,两人俱都一言不发,却很有默契的步履缓慢。 “师父……”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同时住口。 “你说。”停了片刻,玄麒闷声道。 “他们……”武樱想到方才听到的一幕,面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绯红又覆了上来。玄麒心中也尴尬不已,不过他面上倒控制的极好,一眼望去波澜不惊。 “方敬言……此人你应当见过吧。”玄麒故意避开话题,转而开口问道。 “嗯。”武樱想起三年前的某个午后,在父亲书房看到的那人。彼时方敬言未至而立,一身淡青色的衣衫,立在挺拔的武堂身畔更显出一派温润之气,纵使是武樱一个小小少年看了也不由眼前一亮。 “此人颇得厉王青眼,行事素有手段,又懂得进退之道。这几年虽是声名在外,却也并未到惹人眼的地步。”玄麒缓缓道:“不过他这样一个小小的谋士,却是轻易便将许多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武将,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玄麒言语之中似是颇为惋惜,又夹杂着小小的赞许。 “难道他和父亲……”武樱念及方敬言和武堂相对而立的画面,又想到方才在房顶上偷听到的一幕,不由心中便有些烦杂。 “不要妄自猜测。”玄麒语带坚定,在武樱听来便觉安心不少,方才的猜测也尽数消散了。 “师父,你心知方敬言与武家素有渊源,何故今夜要带了我来。”武樱虽然心中自有算计,但面对玄麒却也不欲隐藏过多,因是便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武家是武家,你是你。若你要接任麒卫,这些事早晚都要面对。”玄麒若无其事的道,仿佛此事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这倒让郑重的武樱不由也产生了错觉,好似自己千般算计都在这句话间破碎不堪。 是呀,若玄麒对他心存芥蒂,当初又怎会出手救他。在对方的眼里,自己就是武樱,是要接任麒卫的徒儿,并不是罪人武堂的儿子,也不是武家的幸存者。 “那……师父打算怎么做?”武樱对方敬言说不上是什么样的看法,武堂生前极为看重方敬言,可也是因着这份看重,整个武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此事还需请示陛下,无论是除是留,都少不了会有一连串的后果。”玄麒道。 武樱闻言也不欲再问,两人这般并肩行了一阵,不觉间便到了宫门口。玄麒尚有其他的事,便交代了武樱先行回去。武樱独自到了盈顺阁之时已近子时,他疲惫不堪,连灯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4 也没点,只借着月光草草的洗漱了一番,便除了衣衫准备上床休息。 不料在他摸索着将衣衫搭到屏风之上时,却被人一把从背后抱住了。他惊呼一声,随即便被一双大手掩住了嘴。 他第一个念头便想到抱住自己的人是玄麒,因背后那人身量与玄麒一般无二,可随即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此人的手掌不似对方那般宽厚,手上也没有对方因惯使暗器而磨出的茧子。 “樱儿,终于等到你回来了。”那人温热的气息从背后尽数喷到武樱的颈上,惹得武樱不由一个颤栗,随即便想要挣开对方的束缚,不料对方臂力远在他之上,竟是将他死死抱住,挣脱不得。 情动 “师哥,你怎会在此?”武樱又惊又怒,却苦于挣不开对方的双臂,不由心中有些焦急。 “你怎的不叫我天哥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天哥。”云中天身量比武樱高,他自背后微微一倾身,便轻易将下巴抵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吐出的气息透过薄薄的寝衣尽数喷到了对方胸膛之上。 “你喝酒了?”武樱眉头一皱,不悦的问道。 “嗯。你若不喜欢我喝酒,往后我便不喝了。”云中天双臂依旧紧紧环着对方,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让武樱略略放心了一些。 “天哥,你搂得太紧了,我喘不上气。”云中天闻言,将头从对方的肩上抬起来,醉醺醺的睁开眼睛,然后意识到自己确实搂得太紧了一些,于是忙放松了双臂。 武樱趁机挣脱出来,几步走到茶几旁边边拿起茶壶倒水边道:“你喝点水醒醒酒吧,不然明天一早起床该头疼了……”话未说完又被云中天从背后一把抱住,对方遥遥晃晃的脚下不稳,冲的他一个踉跄,手中的水洒了一些出来。 “还是樱儿最知道心疼天哥了……”云中天双目微红,说话间气息便开始有些急促,武樱见状心中有些慌乱,转头正想说什么,却被云中天在唇上轻啄了一下,对方还欲继续进攻,却见他一惊之下手中的杯子摔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不由清醒了几分。 “樱儿……”云中天勉强稳住心神,依依不舍的放开手,借着幽暗的光注视着武樱的背影。半晌后,武樱才道:“你先去睡吧,我晚些再睡。” 云中天闻言虽然心中黯然,但此时酒已醒了大半,他自是不敢再唐突了武樱,忙点头应是,然后几步行到床边,乖乖倒头便睡。武樱见状想出言阻止,却见对方已然稳稳当当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云中天许是醉酒的缘故,竟然没多久便睡着了。武樱立在原地良久,见对方呼吸渐渐平稳,心知再将对方赶走已是不能,于是俯身将地下摔碎的茶杯碎片捡了起来,然后出了门。 在院中坐了一会儿,只觉夜风袭人,可他想到云中天方才的举动,又实在不想面对对方,因此连回去取件衣衫也是不愿。他起身在院中踱了良久,终于是抵不过寒意,然后起身穿过院子向对面的另一间屋子行去。 丑时已过玄麒才回到盈顺阁,他照例在回房之前先经过了武樱的房间。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素来睡眠极安静的武樱房里,此时却传出了梦呓之声。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出于别的原因,总之玄麒在武樱的房门外停了下来。 “樱儿……好樱儿……你可想死天哥了……” 断断续续的低语传到玄麒的耳朵里,他面上闪过一层微怒,伸手便要去推门,可又觉得不妥,生生忍住了踹门而入的冲动。 “……唔……樱儿……” 云中天的喘息夹杂着他口中武樱的名字传来,玄麒只觉胸中憋闷,似要炸开一般,疾步走开行至自己的房门口。可方才的一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似要生生将他的心撕裂了一般,他气急不已,却又无处发泄,索性坐到回廊下的石阶上任由自己气闷不已。 过了近一个时辰,玄麒心中并未觉得好过多少,倒是望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反而更加气闷。他索性起身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然后疾步进去又回腿一脚将门踹上,仿佛如此便也将门外的是是非非都关住了一般。 他气急败坏的连衣服都没脱,径直走到床边躺倒,却发觉床上坐着一个人,不由大惊失色,忙起身后退了数步,手中握住一枚玄衣扇,喝道“是谁?” “是我。”武樱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将玄麒心中的怒火与紧张悉数浇灭了。 “你……”玄麒借着月光打量了坐在床上那人的身影,却是武樱无疑。他一脸迷茫,道:“方才……与……不是你?” “什么?”武樱不明所以问道。 “呃……无事……”玄麒不由有些自嘲,方才自己只顾气恼,竟大意到没有留意武樱房中根本就只有云中天一人的气息,并没有第二人的气息,想必那是云中天的梦呓,自己竟然为了这个气闷了半宿。 “师哥……不知为何睡在了我的房里……我无处可去……”武樱若将对方醉酒之事说与玄麒,少不了云中天又要被责罚一番,如此若惹得云中天气恼他,自然是不值得,于是他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那你便睡在这里吧。”玄麒不自知的嘴角竟扬起了一抹笑意。他既是心情大好,便去点了灯,将玄衣除下挂到衣架上,然后打了水来不紧不慢的洗漱了一番。 待他收拾停当,武樱已经又沉沉睡去了,他借着灯光打量着对方熟睡的摸样,只觉心中的不快早已悉数烟消云散了。 在他不经意转头之际发觉被单上似有点点污迹,凑近了看才惊觉竟是血点。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受伤之时不小心滴落的,可仔细一想自己近来并未受伤,这血显然不是自己的。 他将烛台挪到近处的案上,抬手轻轻翻了翻被单,发觉了更多的血迹,他心下一惊,一把扯开被单,这一举动惊醒了将将入睡的武樱。 “……师父……”武樱睡眼惺忪,言语间夹杂着被吵醒时所带的一点不满。不料此时却被玄麒一把抓住手臂,他大惊失色,不明所以。 “你受伤了?”玄麒抓着武樱的手拉近了一看,见对方手上有一道伤口,却并不似自己预料的那般深。武樱闻言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果见自己的手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只是手掌及衣袖沾着的血迹与这道伤口的细小程度极为不符。 “怎的流了这许多血?”玄麒眉头微皱,但见对方手上的伤口确实已经凝结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想是先前被茶杯割伤了,并不太痛,我竟没有发觉。”武樱恍然道。他来玄麒房中之时并未点灯,是以对自己手上的伤丝毫没有察觉。 “茶杯?”正在翻找伤药的玄麒闻言停了手上的动作回头望着武樱,一脸的若有所思。武樱察觉自己的失言,又想到云中天的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5 唐突,不由心中有些委屈,面上也顿时红了一片。 玄麒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取了伤药过来细细的给对方涂上,虽然伤口已经凝结了,可对方衣袖上的血迹依旧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把衣服换了吧。”玄麒给对方包扎了手上的伤,然后取了件自己的寝衣递给武樱。武樱顺从的接过,然后便除了自己的寝衣,玄麒若无其事的背过身去,面上云淡风轻,耳朵却透出异常的红。 待收拾妥当,玄麒转身望见被单上的血迹,又不禁锁起了眉头,他多年来刀光剑影里过活,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可此刻望着武樱的血,却觉得心中忍不住的慌乱和不安。 武樱只当对方是介意自己的血弄脏了被单,不由有些赧然,忙道:“师父睡里面吧,我睡这里。”说着自己往外挪了挪身子,盖住了被单上的血迹。 玄麒见状回过神来,道:“还是你睡里面吧,同从前一样。”说着熄了烛火,躺到武樱的身畔。武樱闻言,不由记起对方所说的从前竟已过去了三年多。 “师父……” “嗯。”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同我说……” “记得。” 武樱嘴角一弯,翻了个身,搂住玄麒的胳膊,依如从前一般。玄麒心头一滞,好似突然间跳漏了一拍,却又好似是多跳了几拍。 就在他正自努力调整呼吸之际,武樱却已悠然睡去,倒让玄麒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对方这般抱着自己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是怕吵醒对方,还是怕对方松了手。 这夜,有人好梦不断,有人难以入眠,个中滋味唯有他们各自心知。 凝和殿中,李离面向窗外,一脸的胸有成竹。背后是同样一脸意气风发的玄麟和面无表情的玄麒。 “这鲁恒也是托方敬言的福,朕便再留他些时日。”李离沉声道。 “这也未免太便宜他了。”玄麟道。 李离转身望着玄麟,一脸笑意道:“哦,你若有法子不打草惊蛇又能整治他一番,朕自是不会反对的。” “师哥最擅长这些了。”玄麟一脸理所应当的望向玄麒。只见对方面无表情,不欲理会她,只看得玄麟有些沉不住气转脸望向李离求救。 李离哈哈一笑,道:“如此便由你做主吧,麒大人全力配合。此事便当成是褒奖你二人连日来的奔波之苦。” 玄麟忙乐呵呵的谢恩,玄麒只得一脸无可奈何的领命。 次日一早玄麒与玄麟一早便出了门,玄麟临走前还拉着云中天嘀嘀咕咕半天,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云中天闻言一脸兴奋,自然少不了跑去找武樱说道一番。 不过云中天自是不会想到,他这一举动,却险些害了武樱的性命。 玄冰丝 自先前云中天醉酒之事过后,武樱面对对方之时心中便总也有些芥蒂,不过云中天向来不是一个敏感的人,虽然初时也有些许尴尬,但慢慢的便也若无其事了。 无论如何,终究不能因此事与云中天交恶,因此武樱面上倒并没有显出过多的疏远,这让云中天愈发殷勤起来。 “这次我托荣公公带了膳房新做的点心来,你尝尝看若是喜欢,下次我再托他带。”云中天也实在想不到别的招哄武樱开心,每每都是老一套。 “荣公公毕竟是陛下的贴身侍卫,总也不能老麻烦人家。”武樱并不想在别的事情上欠对方太多人情,他处心积虑,在意的也不过是麒卫之职罢了。 “无妨,若你喜欢,我便多去求他几次,这又有何妨。往后我若成了麒卫,不也是陛下的贴身暗卫么,少不了要打交道的。”云中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武樱不愿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道:“方才你说有事说与我,现今怎的又不着急了?” “嗨,瞅瞅我这记性,一见到你什么要紧事也都尽数忘了。”云中天一拍脑袋,忙换了一脸的严肃道:“师叔说,眼瞅着我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准备接任麒卫之职了。此番眼下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在师父面前露脸,师叔让我切要好好把握。” 武樱闻言心中惊讶不已,面上却不由多了两分笑意,连眉眼间也添了几分柔和,道:“天哥,定然是很高兴吧。” 云中天闻言咧嘴一笑,俊朗的面孔在阳光的映照下越发的英气勃发。 城南郊外的一条并不宽敞的道路旁,停着两匹马,而周围却不见马的主人。半晌只听一声哨响,两匹马便择路窜进了路旁的丛林中不见了踪影。而那哨声正是来自路旁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树上。 时至深秋树叶虽已枯黄却并没有落尽,再加上树上之人躲得及其隐秘,若不仔细看去,当真是难以发现树上还藏着人,而且是藏了两人。 “师哥,你有把握么?”玄麟伏在玄麒身侧,一脸的兴奋。 “你觉得呢?”玄麒面无表情的道。 “呵呵,师哥自是从来没失手过,只是我头一次见识这玄冰丝,未免有些好奇。”玄麟吐了吐舌头,有些赧然的道。 “玄冰丝勒入肌肤,立时便会将伤口冻结,伤口几不可查。三个时辰之后,冰丝融化,伤口立时便会血流如注,若是伤到要害,无人能活命。”玄麒语气冰冷的道。 “此番鲁恒这唯一的宝贝儿子,怕是性命难保了。”玄麟语带惋惜,面上却是毫无情绪,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 “若非陛下下旨,我才不会陪你玩这种把戏。”玄麒闷声道。 “嘿嘿,早料到你会如此说,我和陛下早就串通好了。”玄麟道。 “女子的心思果然狡猾的紧。”玄麒言罢瞥了一眼身侧的玄麟,却见对方一脸的理所应当。 “你可确信,对方会走在头里。”玄麒问道。 玄麟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道:“放心。此人平日里跋扈的紧,凡事争强好胜,若论骑马打猎,无人敢行在他前头,否则便会遭到斥骂。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要如此整治他。反正迟早都是要被杀头的,我不过送他一程,顺便见识一下玄冰丝。” 玄麒闻言又面无表情瞥了对方一眼,却迎上了对方调皮的一个眨眼,不由叹了口气,摇头不已。 那厢云中天早已在武樱的闻言软语下,将玄麟嘱咐他的事情尽数吐了个干净,而武樱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总不能眼看时机溜走。 “师叔说了,那暗器便埋在去猎场的途中,若我此去能事先察觉暗器所在,便证明我有资格接任麒卫,师父自然会对我刮目相看。”云中天一脸认真的道。 “天哥,若我代了你去,总归是不好。”武樱一脸歉疚,却是口是心非。 “樱儿,我比你年纪大,让着你是应该的,总该给你机会去历练一番。只是你切要当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6 心,那暗器我也不知埋在何处,你且留心观察路途,想必埋暗器之处当有马蹄印。”云中天一脸关切的殷殷嘱咐道。 “嗯,我记住了。”武樱言罢又微微一笑,看的云中天不觉心中溢满了幸福之感,只觉便将全世界给了眼前这人,也是一万个值得。 玄麒与玄麟埋伏的那条路,向来少有人走,即便如此玄麒还是估摸好了对方经过的时间差不多了,才将玄冰丝布上。一旁的玄麟有些不寻常的安静,玄麒自是早已觉察到了这点。 “你作何这般反常?莫不是将时辰记岔了?”玄麒问道。 “师哥,天儿年纪也不小了,这几次我带他出去他倒也争气,没出过什么岔子,你是否该找机会试试他是否当得起麒卫之职?”玄麟有些心虚的道。 “你自己连徒儿都还没有,倒操心起麒卫之事了。”玄麒道。 “呵呵,此番便是个好时机,我在路旁踏了些马蹄印,若天儿能发觉,便算是过关了吧。”玄麟丝毫不理会玄麒的挖苦,自顾自说道。 玄麒闻言瞪了她一眼,为她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道:“若天儿未曾发现,岂不是要伤着了。” “那有何难。”玄麟说着张开手,掌心搁着一枚小石子,又道:“若他未曾发觉,我便用此击他,到时候他自会摔落下马,不会被玄冰丝伤到,摔这一下便算是给他粗心大意的教训吧。” “若他未赶在对方之前到此呢?” “那……我也要用这石子击他一击,算是教训他把握不准时辰吧。” 玄麒闻言不由摇了摇头,心道你都想好了,还要我说什么。 不过片刻的功夫,远处便有隐隐的马蹄声传了来。玄麟闻声冲着玄麒一挑眉,面带得意。 在两人的视线之外,马蹄声越来越近,但由于两人身处拐角,不待对方行近便难以看见对方,只能凭声音判断远近。 待骑马之人行近,骤然拐进两人的视线,两人却不由都是一惊,来人并不是云中天而是武樱。 武樱毕竟年幼,玄麟在路旁布置的马蹄印,纵使是云中天,在快速前进的马上都未必能及时发觉,更别说是武樱了。 眼见武樱快要撞上悬在空中的玄冰丝了,玄麟却由于一时诧异忘了扔出手中的石子。一旁的玄麒不由大惊失色,情急之下飞身而出,一把将武樱从马上捞下,滚进了对面的丛林里。 那玄冰丝因悬的极高,是以并不会勒到马,武樱被玄麒带入丛林中之际,那马便穿过玄冰丝飞奔而去。而正在此时,正主——鲁恒的独子与一众随从,也自同一个方向骑马飞奔而来。 方才这一瞬的光景,玄麒将武樱捞进丛林里之后,为了避免对方受伤,抱着对方连着翻了几个滚,此刻正将对方压在自己的身下。 武樱大惊之下,只觉被人从马上拽了下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才看清正趴在自己上方与自己脸贴着脸的人是自己的师父。 对方的马蹄声已经近在咫尺了,武樱却不明所以,张口便想说话。玄麒情急之下想伸手捂住对方的嘴,却发觉自己的手正环抱着对方,被对方压在身下,再抽出手已是来不及。无奈之下他也不及多想,俯身便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对方想说的话。 武樱嘴巴还未及合上,只觉两片温暖的唇贴了上来,一时张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却听见马蹄声突然停了下来,想是有人急急勒停了马的缘故。 “什么东西?”一个极为张扬的男子声音道。 “少爷,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关切的道。 “算了,无事……继续走吧,再晚都看不到猎物了。”那人说完便又策马继续前行,不久一行人的马蹄声便渐行渐远了。 “师哥……”玄麟自树上跳下,一声呼哨,先前的两匹马便自丛林中悠悠的跑了出来。 玄麒与武樱二人自丛林之中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但玄麟却并未多想,只当是玄麒责备武樱自作主张跑来这里,所以两人面色才都如此奇怪。 “你们二人一匹马,必然行的慢,我先回宫了。”玄麟言罢也不等对方回应,便自顾自翻身上马奔驰而去,留下尚自沉浸在尴尬中的两人。 “上马吧。”良久,玄麒才冒出一句话。 武樱嗯了一声便率先跨上了马,玄麒随后上马,坐在武樱背后,两人一马缓缓向城内行去。 “你便这般迫不及待想接任麒卫之职么?”玄麒语带不满的道。 “弟子知错了。”武樱甚少看到玄麒不悦的样子,虽然对方也是极为严肃之人,可对着自己却甚少有责备的时候。 气恼 “若方才差那么一丝一毫,你便没有命活到明日了。”玄麒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后怕。 “是,弟子往后定当谨慎行事,决不再鲁莽。”武樱认错的态度向来是极好的。玄麒闻言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况且此刻两人共成一马,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他早已是心有旁鹜了。 “你受伤了。”玄麒不经意间蹭到对方的手臂,发觉有些湿乎乎的,抬手一看才发现手上沾了血。 “许是方才不小心被树枝戳到了。”武樱满不在乎的道。 “给我看看。”玄麒不由分说便拉过对方的手臂,撩起衣袖一看,之见对方小臂上有一道数寸长的伤口,虽然并不太深,可着实流了不少血。 他从自己柔软的里衣上,扯下一块布条,然后熟练的将对方伤口裹紧,防止伤口继续渗血。伤口处理妥当之后,他却仍旧眉头紧锁,虽然武樱背对着他望不见表情,可依然能感觉到背后之人紧绷的身体和并不顺畅的呼吸。 “师父……”武樱试探性的唤道,声音夹杂着令对方难以专注听他讲话的柔和 。 “嗯。”良久玄麒才在他背后应了一声。 “你还在怪我么?”武樱又道。 “此事原也怨不得你。”玄麒终于不再心猿意马,收回心神正色道:“你习武的时日较短,我只专于教你轻功与暗器,倒是忽略了你气力与近身搏斗的修习,恐怕这便是你较为容易受伤的缘由吧。” “那徒儿往后便加紧些练功,总也不好这般叫师父失望。”武樱心中一沉,生怕玄麒由此说出一番他此刻最不愿听到的言语。 不料玄麒竟似故意戳他痛处一般,道:“麒麟卫遇到的境遇,常常都是凶险至极,这麒卫之职,恐怕还是天儿较为适合。” 武樱闻言并未言语,只是心中却有什么地方,似伴着身下的马蹄一脚一脚被跺碎了一般。 回宫之后,玄麒便与玄麟一道去凝和殿复命,而云中天早已从玄麟口中得知了武樱险些遇险的消息,是以在对方回盈顺阁后便火急火燎的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7 奔了过去。 “樱儿,你没事吧,可是给天哥担心死了。”云中天绕着坐在矮榻上的武樱左右来回看了个遍,依然有些不放心,尤其是望见对方手臂上的血迹后更为焦急了起来。 “你受伤了?”他拉过武樱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撩开衣袖,又道:“上过药了没有?” 武樱原本一言不发的坐着,低头望见了自己被仔细包扎过的伤口,又记起玄麒因此而不欲让他接任麒卫,不由怒从心起,抬手便想将那裹伤口的布条撕下来。 云中天大惊,忙出手阻止对方道:“樱儿,你这是做什么?仔细又扯动了伤口。”对方却不欲停手,一把扯下了布条,却将本已开始愈合的伤口又扯动了,干涸的伤口又慢慢渗出了一些新鲜的血液。 “都是我这般不中用,才教师父看轻了,如今怕是再也不能有望接任麒卫之职了。”武樱也不管臂上的伤口,只一脸懊恼的紧锁着眉头,望得云中天心中一揪。 “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师父也是为你着想,心疼你。”云中天一脸真诚的安慰道。 “哼。心疼我便将我这些年的努力一笔抹杀掉么?”武樱向来是个柔和温润之人,鲜少有这般声嘶力竭的时候,云中天见状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若你当真那般在意麒卫之职,我便去与师父说,我不愿接任,无论如何总有办法尝你心愿才是,你又何苦这般置气呢。”云中天说着便执起对方的手臂,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裹在对方的伤口处。 武樱见状心中一暖,不禁便有些于心不忍。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总不能轻易退缩。当下他便除去一脸的怒气,任由对方为他包扎。 “我在这世间早已无亲近之人,便只有天哥始终对我一心一意。”武樱脉脉的望着对方道。 “你知我的心意便好,往后无论何事,总有天哥为你做主,切勿再作践自己。”云中天俊朗的眉目之间说不出的深情款款。 “你当真愿放弃接任麒卫么?”武樱趁热打铁道。 “为了你,麒卫之职也算不得什么。”云中天面上一红,拉住对方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紧紧握住。 “你这般厚待我,便要我为你做什么,我也是同样愿意的。”武樱道。 云中天闻言一惊,抬头望着对方,只觉对方双目深不见底,待仔细看去却又满含温柔,不禁心中一荡,道:“你可记得那日我醉酒……” 武樱心下一滞,随即便不动声色道:“自然是记得。” “你知道,天哥心中除了你,什么也不稀罕的。”云中天说着面上泛起潮红,呼吸也变得有些炙热。 “……那我便把自己给你。”武樱面色沉静的道,仿似再说一件寻常之事,可云中天却是早已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樱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云中天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握着对方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 “自然。”武樱微微一笑,心中反而有些释然。 “樱儿……”云中天痴痴的望着对方,口中喃喃念着对方的名字,仿似堕入梦境中一般。长久以来这个只在梦中才准许他一亲芳泽的妙人儿,此刻竟是完完整整的坐在自己身边。 云中天只觉有些晕眩,双目间渐渐涌起情/欲,武樱见状心中一滞,不由生出了些怯意,想要收回自己方才的允诺。顷刻间便见对方倾身向前,眼见双唇便要贴上自己,他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玄麒的身影,还有在丛林里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天哥。”武樱稍一偏头靠在云中天的肩上,道:“待过了年后的三月初三,便是我的生辰,待到那日……你我二人再……”说着面上微微一红,望得云中天片刻没有回过神来。 “是天哥太心急了,你我来日方长,况且你还有伤在身。”云中天终于稳下心神,一脸关怀的道。武樱闻言点了点头,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云中天切切的嘱咐了武樱好好休息,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盈顺阁。 夜深尚浅,但云中天心中快活的有些忘乎所以,是以并未发觉在盈顺阁偏厅的房顶上坐着一个人,那人便是玄麒。面色不辨悲喜的玄麒,目送着云中天的背影离开,直至再也望不见对方也依旧没有收回目光。 转眼冬天已至,因接近年关,中都倒也平静,并无甚事端。凝和殿依如以往诸事照旧,盈顺阁也在宁静中度过了新年。云中天和武樱都长了一岁,不过短短的时日并不能看出什么外貌上的改变。 虽说过了新年便是春,但中都依旧是深冬的温度,凝和殿内还燃着炭盆。李离倒是穿的严实,他素来怕冷,而玄麒与玄麟两人则依旧一身单薄的玄衣,好似压根不怕冷一般。 “你向来不爱离开中都,怎的此番倒如此迫不及待。”李离一边搓着手,一般打量着面无表情的玄麒,半晌见对方面上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遂意味深长的道:“莫不是麒大人,要带着你那俏徒弟远走高飞?” “北江距中都路途遥远,此番算上来回路途,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功夫。中都这边有玄麟,陛下若无大事吩咐,她应是能应付的来。”玄麒一脸的公事公办,丝毫不理会李离的奚落。 “如今刚过完年,中都确也没什么大事,师哥就放心的去吧,料理了北江之事,中都这便才好动手。”玄麟道。 “话都被你二人说尽了,朕只需点个头便结了,你二人却偏偏煞有介事的跑来问朕的意见。”李离话语间似是略带不满,面上却堆满了笑意。 “如此说来陛下是应允了此事喽?”玄麟一脸俏皮的问道。 “哈哈,你们还给朕留了不允的余地么?”李离道。玄麟闻言赧然一笑,吐了吐舌头。 玄麒却是一本正经拱手道:“臣此去定当不负陛下所托。”李离闻言嘴角一抽,瞥了一眼玄麟,见对方也是一脸无奈的模样,遂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 既是打定了主意,接下里便是择日动身启程。 玄麒倒还好,素日里往来奔波惯了,此番不过是路途稍远,倒也无甚可担忧的。武樱亦是极为温顺的应了此事便再无他言,一早便收拾好了随身行李,只等着择日便动身。 倒是云中天,听说二人要去北江,既是不舍又是兴奋。不舍自是源于武樱,此番一去少则个把月,多则两月余,他自与对方相识,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至于兴奋则源于北江,云中天刚刚记事起就随玄麒习武,许多幼时之事都已不记得了。不过北江这个故乡他是不会忘的,纷飞的大雪,滴水成冰的寒冬,这一切几乎是构成他童年的全部。 正月十五一过,二人便结束了有人欢喜有人愁的等待,一同踏上了去往北江的旅途。而此次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8 北江之旅等待他们的究竟是劫数还是福缘,尚是未知。 沽州 此次的北江之行路途遥远,玄麒又不愿引人注意,是以便没有着玄衣,而是穿了一袭深蓝色的外袍。武樱素爱浅色,此番便着了一袭月白外袍,两人并骑而行,远远望去一深一浅倒是极为和谐。 玄麒未至而立,又因常年练功的缘故身材极为匀称,着了便装之后倒颇添了几分英气,旁边的武樱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望去更是俊美非常。如此两人虽不欲引人注目,一路上却没少惹人顾盼。 临近繁华的沽州城时,两人不得不在当地的驿站换乘马车,免得太过招摇,行动不便。 两人一路行至此,玄麒始终一脸的面无表情,武樱本不是个木讷之人,但无奈与对方态度冷淡,他也只能与对方相顾无言,在本就狭窄的马车内气氛未免有些尴尬。 马车行至沽州城时,那赶车人自作主张将马车停在了一处,似是在外面嘱咐了什么人几句,然后便径自离开了。武樱望了一眼玄麒,见对方无甚反应,不禁有些疑惑,便想起身掀了车帘下去看个究竟。 无奈他一时心急,没有估计到马车的高度有限,起身之际头“哐当”一声磕到了马车的车顶,不禁捂着头,痛的呻/吟出声。玄麒见状眉头一皱,一把拉了对方坐下,道:“那赶车人是信得过之人,你无需顾忌他。” 武樱尚自被头上的痛楚淹没,捂着脑袋,含糊的应了一声。玄麒扭脸一看对方疼得眉头都揪到了一处,心下略有些心疼,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道:“已经是十六岁的大人了,行事还这般鲁莽。” 武樱本就痛的脑袋嗡嗡作响,被对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委屈,道:“弟子无用的紧,凡事也不能做到令师父满意。” 想起对方这一路上的冷淡,武樱更觉有些莫名的恼怒,又继续道:“总归弟子也没有资格继任麒卫,不如到了北江便留下吧,省的回中都又惹得师父不快。” 玄麒被对方一通抢白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对方为何好端端的便开始发脾气,又听对方说要留在北江不愿回去了,立时也有些生气,便随口道:“那你便不要回去好了。” 武樱不料对方竟如此回答,当下连日来所有的委屈和懊恼一股脑全涌了上来,鼻子一酸险些哭了出来。羞愤之下,他也不及多想,便欲起身夺门而出。 他一时又忽略了上方的车顶,眼看便要再次撞上之际,玄麒抬手拉住他的手臂向后一扯,这次总算是没有再次撞上车顶,可他整个人却失去平衡,彻底的跌到了玄麒的怀里。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玄麒一手依旧拉着对方的一条手臂,另一只手则若无其事的环着对方,倒似是有意将对方半抱在怀中一般。 而武樱此时正背对玄麒,整个人几乎是坐到了对方腿上,背则靠在对方怀里,姿势极为暧/昧。他反映过来之后,刚欲挣扎起身,却见车帘突然被掀了起来。 先前那赶车人刚探了个头进来,见到车内两人暧/昧非常的姿势不由一愣,又若无其事的将车帘盖上,隔着帘子道:“大人,再往北走怕是愈发天寒了,我为两位买了大氅,到时候好御寒。” “有劳了。”玄麒若无其事的道,言语间丝毫没有尴尬之感。 倒是武樱,闹了个大红脸不说,方才发脾气之事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此刻乖乖的坐到玄麒旁边,至马车开动也不发一言。 玄麒则兴致勃勃的伸手挑起车帘,再往外看的瞬间嘴角向上一勾,露出了少有的笑意。不过武樱自然是没机会见到这个笑了,他依旧一个人沉浸在方才的的尴尬中。 马车在沽州城南的一个客栈停了下来,车夫入内询问了片刻,出来后便提议今夜在此歇脚。玄麒并无异议,只是嘱咐车夫自己与武樱二人订一间房便可,武樱心中诧异,面上却强自装作若无其事。 随后一行三人便入内安顿。 当夜三人在大堂草草的用了晚饭,武樱有些心不在焉,一顿饭吃的极为应付,玄麒发觉了却只当未见,只是嘴角更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武樱用过饭便先行回房了,可直到他洗漱妥当准备入睡之际仍不见玄麒回来。他一路劳顿,本就极为困倦,于是便扯开被子钻进去先睡了。 迷迷糊糊之际,只觉似有轻微的开门声,武樱心知是玄麒回来了,便翻了个身继续睡。却觉对方一身寒气,并没有立时解衣入睡,而是行至床边便没了动静。 武樱侧耳倾听对方的动静,不由便消了几分睡意,只是仍不愿睁开眼睛,还准备继续睡。此时却觉得一股热气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一时有些诧异,便猛然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玄麒那双近在咫尺的黑亮的眸子。 “啊……”武樱吓了一跳,登时便坐了起来。好在玄麒躲避及时没有磕上对方的额头。 “把这个穿上。”玄麒不欲给对方继续思考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的机会,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果然,武樱一手抓着对方扔过来的衣服,表情便有些迷茫起来,早已将方才之事忘了个干净。不过片刻后他便回过了神,迅速的将手中的夜行衣穿上。 玄麒见对方换好了衣服,一挥手扑灭烛火,两人在黑暗中待了片刻,才推门而出。武樱一路跟着玄麒,也不知对方作何打算,可此刻在寒冷又陌生的夜色中,身边有玄麒在,他便觉得心安至极,丝毫没有顾虑和惶恐。 两人施展轻功,行了近半个时辰才停下里。武樱打量了四周一眼,才发现是在沽州城外的军营附近。他不解的看了玄麒一眼,玄麒只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点头,虽没什么言语,武樱心中的疑惑便都烟消云散了。 他只需跟着眼前这人,旁的自有对方筹谋,他又何须挂虑。 此时夜已深,军营中除了轮值守夜的士兵,并无什么人活动,因此显得极为安静。玄麒回头示意了武樱一眼,然后便开始避过巡逻的士兵,朝兵营深处行去,武樱紧跟其后。 两人在一处极为宽大的营帐旁停了下来,帐中隐隐亮着一盏烛火,玄麒抬手一枚玄衣扇打过去,那烛火登时便灭了。武樱不解的看去,却见玄麒依旧不动声色,似是在等着什么。 片刻后,那帐内的烛火又亮了起来,而且此次是两盏。玄麒转头示意武樱跟上,然后两人一前一后闪身进了营帐。 营帐内并没有点火盆,因此虽不似外间那般寒冷,却也丝毫不暖和。可营帐内之人却并没有穿的很臃肿,相反倒是穿的极为轻便,与玄麒二人一般,似是随时准备出门夜探。 帐中之人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行伍之气,显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那人见玄麒与武樱一前一后进来,先是有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19 些惊讶,随即便扬起笑意,对着玄麒一拱手道:“别来无恙。” 玄麒亦拱手回了礼,然后望了望武樱,又望了望那人道:“都是信得过之人,彼此无需顾忌。” 当下二人也不寒暄,便直入正题,开始探讨沽州乃至北江的诸多形势及应对策略。倒是旁边的武樱看的一脸诧异。 两人都是思路极为清晰之人,无需过多言语,轻易便能知晓对方之意,是以不过两柱香的功夫,便已将紧要的话说尽。 玄麒并不打算久留,又匆匆交代了几句便与那人作别。一直到两人回到客栈,武樱都觉的自己尚在梦中一般,方才的经历似是极为不真实。 “此人名曰于允,是章煜手底下最得意的一员副将。”玄麟熄了灯,对躺在身侧的武樱道。 “章煜,是厉王的人,于将军……是陛下的人。” 武樱道。 “不错。此番章煜以稳固北方边境之名,私自从沽州南防调兵北上,而且人数与上奏的人数相差十倍之多。” 玄麒冷冷的道。 “陛下此番派师父前来,便是要查清此事么?”武樱问道。 “查清又有何难,此番若不能一举灭了章煜,来日陛下动方敬言之时,必定束手束脚。”玄麒道。武樱闻言若有所思,却并未出声。 两人都已疲惫至极,没多久便沉沉入睡。 次日两人继续搭马车往北江走,昨夜之事便似不了了之了一般,再无下文,不几日武樱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又行了近半月的功夫,两人才算是到了北江的地界。虽然已到二月中旬了,但北江依旧是天寒地冻,这让自幼在南方长大的武樱不禁有些兴奋。中都虽然也下雪,却从未能及上北江这般随便一下便能没过膝盖。 当夜左右无事,玄麒便在那车夫的怂恿下,带着武樱去城中的夜市看冰灯,好在那车夫有先见之名,备好了大氅,是以北江的夜里虽然寒冷,穿了那大氅却也还能抵挡得住那股寒意。 不过这夜最让武樱欣喜的却不是满目玲珑剔透的冰灯,而是在这陌生寒冷之地遇到的故人。 嫌隙生 琳琅满目的冰灯让武樱有些目不暇接,一整个晚上都有些过度兴奋,纵使是滴水成冰的气温,也全然没有冷却了他的热情。 玄麒跟在武樱身后,一脸的宠溺。 “小樱……” 在喧哗的夜市里,这个声音并不算大,但明明是低沉的音调却极具穿透力,是以两人都听到了。不过武樱只是下意识的转了下头,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转移到了冰灯之上。而玄麒仅仅是面上微微一滞,因他平日里并未听到有人如此称呼武樱。 “小樱……真的是你么?”待武樱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之时,便觉手臂一沉,有一只手搭了上来。他回过头便见眼前立着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披了一件白色大氅,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喜悦。 “詹大哥?”武樱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亦是一脸惊喜。玄麒在一旁冷眼看着两人,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你都长这么高了。”那人抚着武樱的脑袋,一脸的感慨,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武樱咧嘴一笑道:“这么多年不见,詹大哥怎能一眼便认出我?” “莫说是八年未见,纵使是再过个八年,我也照样一眼便能认出你来。”那人神色动容的道。 “外面天寒,你二人既是久别重逢,不如找个地方再叙。”玄麒说罢不动声色的走到两人中间。那人倒似未察觉玄麒的不悦一般,满口答应。 三人找了间酒馆,却并未喝酒,只是饮茶。 原来那人名叫詹荀,原来在武堂麾下,当时并无官职,只是武堂麾下一名参将的护卫。因时长出入武府,便结识了武樱,不过彼时武樱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詹大哥可还在章参将麾下?”武樱问道。 “如今该叫章将军了。”詹荀微微一笑,又道:“章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无以为报,不过这条血肉之躯罢了。”言语间满是豪气。 武樱闻言微微一笑,面上有着掩不住的苦涩。 “你怎么会来北江?这位又是谁?”詹荀似是看出了武樱流露的伤感,忙转移了话题。 “这是我师父,我二人此番是来游玩的,一早便听说北江乃冰雪之城,如今一见果然令人赞叹。”武樱道。 “是啊,江南可没有这般景象,便是中都也应是极少下这么大的雪吧?”詹荀不动声色的问道。 武樱闻言心中一惊,问道:“詹大哥怎知我自中都而来?” 詹荀闻言面上一黯,沉声道:“武帅……蒙难后,我托人打听过你的下落,后来得知你……”当时武樱免了一死,处以宫刑入宫为奴,此事想必詹荀是知道的。 “詹大哥有心了。”武樱微微一笑道。 “左右这几日军中无事,我便陪你在北江好好游玩一番如何?”詹荀只当触动了武樱的伤心事,又忙不迭的转移话题道。 “我二人还有要事在身,恐不能相陪。”武樱尚未答话,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玄麒却道。 “如此也好,你二人若在北江遇到麻烦,便去城东大营寻我,这北江城我总是说得上话的。”詹荀道。 武樱闻言一脸动容,玄麒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领了对方的一番心意。当夜三人又说了许多话,才告别。回住处以后,武樱依旧满心他乡遇故知的喜悦,玄麒则冷着一张脸,依旧不辨喜悲。 次日一早客栈的店小二便上来传话给武樱,说是有一位姓詹的公子派了人来邀他前去一序。武樱满口应下了倒也没有多想,玄麒则面有不解,思忖良久,道:“那詹荀,你可信得过?” 武樱闻言一愣,道:“自然信得过,我与他自幼便相识,是知根知底的交情。”事实上两人相识之时,武樱不过是个懵懂的孩童,可因他幼时与对方相处的记忆极为深刻,因此没来由的便对对方生出了信任之感。 “他可是章煜的人。”玄麒沉声道。 “若他当真对我有敌意,何故要告知此节,大可瞒着我们说他和章煜早已没有瓜葛。” 武樱阅历尚浅,自是不会深究其中细节,只是他对对方有了先入为主的信任,便事事都是偏向好的一面考虑。 玄麒毕竟是老练之人,对詹荀又莫名的心怀敌意,自然是不悦武樱对对方百般维护和信任。又念及武樱的身份特殊,想到武樱曾为了麒卫之职而给云中天的承诺,不由怒从心起,道:“若他当真和章煜没有瓜葛,你还会去见他么?” “你这是何意?我去见他与章煜又有何干?”武樱一脸的不明所以,不知对方为何突然这般态度,不由有些气急。 玄麒有些气闷,但他仍旧强压下心头的不快,道:“这许多年来,你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0 一直对武家之事耿耿于怀,我自是知道的,但是我不想看你越陷越深。”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武樱心头一滞,却还嘴硬。 “你为了让天儿放弃麒卫之职,答应过他什么,你不会不记得了吧?”玄麒有些气结,又继续道:“如今你去见那詹荀,若他肯助你完成心愿,你是否也会答应他同样的事。”玄麒越说越愤怒,到了最后已有些吼的意味。 武樱愣在原地,想到自己这许多年的隐秘心思,对方竟一早便知道,自己却像个无知的傻瓜一般,自以为高明,他不由有些气急反笑。 “你笑什么。”玄麒抓着他的肩膀沉声问道。 “我笑我自己。”武樱又气又恼,面上却反而越发平静,道:“原来你一直都不曾信过我,却还要佯装对我百般信任。我在你心里竟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随便出卖自己身体之人。” “你不是么?”玄麒脱口而出,不由又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左右也收不回去。 武樱羞愤难当,一时无言以对,转身便摔门而出。 玄麒在原地愣怔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追出门去却早已不见了对方的身影。他暗骂自己沉不住气,一气之下竟口不择言。 无奈之下,他去询问了方才传话的店小二,可那店小二只说武樱随来人乘马车而去,至于方向他自顾忙碌并未留意。况且这客栈之外人来车往,一辆马车实在不能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武樱坐着那马车到了北江城东的一家并不起眼的酒楼,那人引着他上了二楼的雅间,却见其中坐着五个陌生人,那几人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身形健硕,一打眼便知都是行伍出身。 “武公子。”为首的一人见武樱进来,忙起身拱手,其余人也纷纷起身,对武樱客气至极。 “我等都是曾追随武帅出生入死过的,如今听闻武公子身在北江,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为首的那人边说边引着武樱入席。 武樱并不知对方身份是真是假,但对方假借詹荀的名义邀了自己过来,八成此事应与詹荀不无关系。只是,他素来信任詹荀,定是不信詹荀会做对自己不利之事。 可这几人却上来便提武堂的名字,这让武樱不免心中嘀咕。毕竟武堂是以意图谋反之罪,被株了九族,寻常人自是撇关系都来不及,哪有硬往上凑的道理。 心中有了计较,武樱便不冷不热的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各位不必如此客气,倒要小心自己的言行,免得引来祸端。” “公子且放心,此间酒楼除了我等军中之人,无人能自由进出。此处的酒菜也皆是北江城最好的,公子尝一尝。”坐在武樱左侧的一个稍年轻白皙一些的人,说着便伸手为武樱夹菜。 听这人的口气,似是极为笃定。武樱略一回忆,自酒楼大堂进来,一路确实望见不少尚自穿着军服的人在用饭,便心道这几人应确是军中之人无疑,那此番必定是詹荀安排的,只是不知对方是何意。 “詹大哥呢?怎的还不来。”武樱并不喜欢现在的氛围,有些不自在的道。 “参将尚有事未处理完,武公子且耐心等一等。”为首的那人忙道。 武樱闻言有些不悦,他不擅与人交际,面对着几个陌生且不明来意的行伍之人,他更觉不自在了几分。虽然武堂是行伍出身,可那是自己的父亲,况且自己彼时是个被捧在手心儿的宝贝,自是不像如今这般心思敏感。 武樱见詹荀迟迟不来,便有些想离去,便拿起面前的酒杯,起身道:“几位既然都是父亲的旧部,武樱便敬各位一杯,多谢各位感念旧情,还望日后各自珍重,报效家国。”武樱说完一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了。 为首那人见状刚欲出手阻拦,却见已是来不及,不由有些讷讷的道:“武公子客气了。”说罢也跟着饮尽了杯中酒,几人见状也都举杯饮尽。 “既是如此,便不打扰了。”武樱说着便起身想走,不料他左边那人却突然起身,不经意间挡在武樱身前,态度倒依旧是极为恭敬的。 迷药 “武公子切莫心急,我等好不容易盼得与公子一聚,若就这般各自散了,怕是武帅在天之灵也要惋惜了。”那人一脸诚挚的道。 “你一口一个武帅,若是给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怕是要掉脑袋的罪名。”武樱虽然口中不客气,却还是回身又坐了回去。 “公子放心,北江只知有章将军,不知有天子。章将军是武帅的老部下,那这北江自然也便是武帅的北江。”席间另一个一直没开口的人慢悠悠的道。 武樱心中一凛,面上却看不出情绪。他素来便闻章煜在北江仗着山高皇帝远几乎称霸一方,可没想到章煜的部下已到了如此猖狂的地步。对方既是这般不避及,这让他更加确信此番恐怕对方并非只是邀他来吃饭喝酒这般简单。 “各位有话不妨直说,何苦在这里绕来绕去。都是行军打仗之人,这般磨磨唧唧倒似娘们一般。”武樱向来不是一个粗鲁之人,但他实在不喜欢当下的氛围,只想让对方尽快表明来意,好尽早脱身。 “果然不愧是武帅的儿子,虽然长得俊俏了些,倒是有气魄的很。”席间一人拍手赞道。 武樱眉头一皱,却没有言语。 “实不相瞒,我等对当年武帅蒙冤一事都心存恼恨,恨不能相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还武帅一个公道。”为首那人恳切的道。 武樱闻言心中顿时清明了几分,对方的用意看来似乎与他猜想的有几分相近,他见对方说的露骨,也不再委婉,道“你们想怎样?平反还是谋反?” 众人没想到武樱说的这般直接,不由都是一愣,还是为首那人反应的快,忙道:“当今龙椅上那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我等不过是想替天行道罢了。” “你们这般直接说与我,不怕我将此事抖出去么?”武樱问道。 “武家的灭门之仇未报,想来公子总不会忘的。”为首那人说罢见武樱面色并未动容,又继续道:“况且,就如我等先前所说,这北江如今是章将军的天下,无人能在此造次。”话中显然已经带有警告的意味。 “哈哈,几位倒是……”武樱闻言倒对对方的底细和用意更生了几分好奇,当下便想更深入的了解一二。谁知话说到一般,却不觉眉头一皱,顿时便有些眩晕,忙伸手扶住桌子,一脸惊讶的望着众人。随后便觉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就在武樱昏倒之际,他左边那人伸手一把捞住他的身体,揽在怀里,道:“这药是不是下猛了?” 为首那人也是面带惊讶道:“我等几人行军打仗自是在行,这般下三滥的手段使不惯也是情理之中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1 。” “自己也知道是下三滥的手段,还偏要用。”先前赞武樱有气魄那位,一脸不屑的道。 “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早先你怎么没个主意。参将只说了要将他请回去,又没说不能迷倒。”为首那人一脸忠厚,又瞪了一眼先前那人继续道:“再说了,武帅这儿子素来娇贵,若他不肯随我等前去,动起手来难免伤了他,只怕参将怪罪下来,你也难辞其咎。” “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倒是较起真了。”那人白了对方一眼便不再做声。 “那现在如何是好?”坐在武樱左侧,正搂着他的那人一脸无辜的道。 “本还想着能多唠唠,虽然他与武帅无甚相似,可总也是武帅的亲子。可没想到这药力太猛,竟是这么快便昏了。”为首那人拍着脑门一脸惋惜。 “我们三个还是先走吧,参将只命了你俩来,若知道我等也偷偷跟了来,少不了又要责罚。人也见到了,如此便不多留了。”席间一直不爱讲话那人起身道,随即又有另外一人起身随他一起离席了。 此刻正搂着武樱那人见状,小心翼翼的将武樱放到为首那人手中,道:“大哥,我等先行一步了。” “老三……”为首那人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扶着武樱不让对方摔倒,然后还想叫住那人,却见那人一溜烟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义气的,回回剩下烂摊子了,便溜得快。”另一人不满的抱怨道。 “老五,你过来帮我扶着他,我去叫小二备马。”为首那人道。 “马车就在院子里,你抱着他来吧。”那老五说完也不理会对方,径自先行了一步。为首那人一脸为难,然后将武樱打横抱起随后跟了上去。 那人抱着武樱一路从二楼的雅座往下走,正撞见自己熟识之人,对方不由打趣道:“哟~何倚,你这是打哪劫了个小美人呀?” “放肆,当心参将削了你的舌头。”何意恶狠狠的冲对方道,全然没有了方才面对其他人时的亲近随意之感。 “你回回就知道拿参将唬我,也不来点新鲜的。全军哪个不知参将是个不爱/色之人呀,莫说是男/色,纵使来个美艳的狐狸精怕是也入不得他的眼吧。”那人倒似故意挡在何倚身前一般,只不住的探头打量着昏睡的武樱。 “参将……”何倚往那人身后一望,立即恭敬的低头行礼。 对方闻言还以为他在戏耍自己,可一回头却撞上了詹荀那张冷的快要结冰的脸,忙拱手行礼。 “怎么回事?”詹荀将武樱接到自己怀中,不悦的问道。 “属下怕动起手来伤到公子,所以用了点迷药。”何倚恭敬的道。詹荀闻言眉头一皱,低头望见武樱的面色并没有什么病态,不过是睡着了一般,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二人俱领二十军棍。”詹荀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后,方大步流星的离去。 剩下何意与方才斗嘴那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那人望着何倚,一脸无辜。 “说的是我与老五,和你无干。”何倚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跟随詹荀而去。 武樱睡意昏沉之际,只觉身旁有旁人的气息传来,却不是他一直熟悉的玄麒。他忍着脑袋传来的晕眩勉强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小樱,你觉得好些了么?”詹荀见武樱转醒,面带欣喜道。武樱含糊的应了一声,强撑着坐起来,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 “都是我大意了,军中临时有事,我便差了何倚与何伍去接你,不料他们却将你迷晕了。”詹荀说着一脸的懊悔,随即又道:“我已赏了他们二人各二十军棍,希望你别将此事放在心上才是。” 武樱闻言微微有些惊讶,明明自己见到的是五人,怎的此刻詹荀却说是二人。詹荀见武樱面带迷惑,只当是对方刚转醒的缘故,忙起身行至案边端了一碗药道:“已有些凉了,你喝几口,脑袋应该能清明一些。” “无妨,我没事。”武樱并没有接,而是起身下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道:“我睡了几个时辰?” “你睡了三个多时辰,如今天才刚刚黑。”詹荀放下药碗道。 武樱行至窗边望着夜色,眉头微皱。他一早与玄麒言语不和负气离去,如今一整天不见踪影,也不知对方是否心急自己的下落。还是……对方当真生自己的气了,竟撇下自己回中都了。 他一时心中百般纠结,不由有些懊悔自己一早的态度。玄麒说的本也没错,虽然他痛心对方对自己的不信任,可自己却也是存了欺瞒对方的心思,又怎能怪对方欺瞒自己呢。 若是见了对方,自己总不能再耍脾气,倒要向对方坦诚心意,莫要生了嫌隙才是。如此想着,武樱心中便觉轻松不少。 “我外出一天了,师父该担心了,詹大哥能否谴一辆马车,将我送回客栈?”武樱问道。 詹荀闻言有些为难道:“不是我不允你回去,而是尚有一人想要见你,已是派人通传了数次,只是先前你一直未醒。” 武樱闻言尚未反应,便听门外传来了一名士兵的声音。 “参将,将军问武公子是否醒了?他尚在孤烟阁等候。”门外那人道。 “你去回禀将军,武公子随后便到。”詹荀面带不悦,声音却沉静异常。 事已至此,武樱自然没有推脱的余地,只得随着詹荀往孤烟阁行去,不过他心中却觉轻松异常,只想着速速见了人,快快回去见玄麒。他一时竟也没察觉,此时自己是多么急切的想要见到玄麒。 武樱随詹荀到了孤烟阁,之间那阁中的摆设极为简单,宽大的室内除了必备的桌椅之外,只中间立着一道屏风。而那屏风之后摆着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将军。”詹荀立在武樱身前,对着屏风道。 “人带到了?”屏风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是的。”詹荀回答。 “你先去吧。”屏风后的人又道。詹荀闻言眉头一皱,转头望了一眼武樱,见对方并没有看自己,犹豫了片刻才退了出去。 故人 此时孤烟阁内便只剩武樱和屏风后那人了。良久那人才从屏风后慢慢行出来,见了武樱微微一愣,随即便浮现了满脸笑意。 “武公子,一别多年,竟是有些认不出了。”那人嘴角含笑道。 “章参将风采如旧,却是很难让人忘怀。”武樱同样嘴角一勾,面上神采却与对方截然不同。他是少年气十足的干净笑容,而对方却是久经沙场的沧桑老练。 两位故人相见,此时各自心中却是滋味不同。 “四年前……”章煜一脸沉痛,停顿了半晌又道:“武家灭门之仇,终有一日我等会为武帅血洗。” 武樱闻言一惊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2 ,心中嘀咕不已。这帮人怎的一个个都不怕死一般,张罗着要为武家报仇,言外之意就如争先恐后喊着谋反一般,北江毕竟是王土之上,这也未免太猖狂了一些。 “当时我尚年幼,不知其中究竟。但国有国法,参将也未免太过介怀了。”武樱从容不迫的道。 “这里是北江,不是中都,你无须这般小心谨慎。”章煜道。 “章参将多虑了,我所言句句肺腑,实非口不对心之言。”武樱略一沉吟又道:“只是,章参将如今正是平步青云之时,陛下对你又是百般信任,何苦要存了不轨之心呢。” 章煜微微一笑,对于武樱始终不改口称呼自己将军,而是沿用四年前的参将之称,丝毫不以为意,道:“若是陛下对我百般信任,何苦从中都派了你们来北江?” “章参将此言何解?”武樱虽然心中讶异,但他略一思忖便知,玄麒的身份不可能泄露,对方八成是猜到自己二人是从中都而来,便存心试探。 “四年前武家获罪,你被罚净身入宫,既是宫中之人,哪有随意便可出宫游玩只说。若不是奉了皇命,难道你们二人是私自潜逃出宫?”章煜既已将话说开,便索性也不再继续假装友好,眼光凌厉的盯着武樱。 原来对方只当自己与玄麒是宫中内监,如此倒也不足为虑,只要玄麒麒麟卫的身份不泄露,便无甚可担忧的。武樱当下一心只想着玄麒的安危,竟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处境。 “章参将短短几年功夫便高升至此,实在不是没有缘由。”武樱心下有了计较,言语间也刻意添了阴柔之气。事实上他虽然生的俊俏柔弱了些,但举手投足丝毫不失男子气,如今既是刻意为之,倒是不失娇柔之感。 章煜见状只当对方被识破内监的身份,不再刻意隐瞒,是以才这般阴柔,倒也不以为异。 “这北江城便是多了一只蚂蚁,也逃不过章家军的耳目,何况是两个大活人呢。”章煜说着绕着武樱踱了一圈,眼光始终紧紧锁着对方的表情。 武樱倒也不慌乱,自顾自的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我才不会巴巴的领了这差事呢?说是例行寻访,却派了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 “例行巡访?”章煜玩味了对方的话半晌,又道:“与你同行那人,你们可相熟?” “相熟自是相熟,可自古阉人多薄情。若此番章参将强留我在此,恐怕那人早早便撇了我回京复命了。”武樱一脸不以为意道。既然章煜先入为主将两人误以为是内监,他便顺水推舟,只是不知玄麒若知晓此事会作何感想。 “哦,如此说来,倒真是薄情的紧呐。”章煜一脸惋惜道。 “将军。”门外传来詹荀的声音。章煜闻言眉头一皱,不悦的道:“本将有何让你不放心之地么?” “属下不敢。”詹荀见武樱久久不回去,心中担忧,于是冒着会被责罚的风险,跑过来询问。 “滚回去。”章煜声音虽不大,却满含着怒意。 “是。”詹荀应了一声便没有声息。 如此一来武樱心中便升起一股不安。詹荀既是这般表现,多半这章煜不是个好相与之人,若对方突然动怒或心生怀疑,难保不会出手伤了自己。不过左右此刻人为刀俎,他为鱼肉,纵使不安也只能强自忍着。 “连詹荀都沉不住气了。”章煜一脸意味深长,又道:“那本将便直入正题吧。” 武樱心中一紧,心道闹了半天竟都是在瞎扯。 “陛下派了你们来,意欲为何?” “例行巡访。” 对方问的干脆,武樱也答得干脆。 “你可想好了再答。回头我再去问与你同行那人,若对方答得与你不同,少不了惹怒了我。后果你可以自己想。”章煜冷冷道。 武樱闻言心中一滞,不由有些担心,面上却一派若无其事道:“那人此时不见我回去,说不定早拍屁股走人了。你便是去寻,也未必能寻得到。” “哼,到了此时你还有心思顾忌别人呢。”章煜是何等老练之人,武樱此番话明显是想误导他,借以保全玄麒,只可惜武樱毕竟年幼,撒谎的手段太不高明。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陛下此番派你二人来,意欲为何?”章煜一派云淡风轻的语气,面上却透着十足的冷意。 “例行巡访。”武樱依旧不动声色。 章煜面色一沉,拉住武樱的右臂,将其托到一旁的书案边,将对方的右手按在书案上,然后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利落的往下一扎。那短匕自对方的手背而入,直穿掌心,深深的没入书案之中。 “啊……”武樱措不及防,痛呼出声,随即便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巨大的痛感自手掌袭来,他不得不强忍着痛意,才能保持清醒。 “我可不像詹荀那般懂得怜惜人。”章煜松开对方的手臂,却不将匕首拔出来。武樱只得保持着趴在书案上的姿势,以免扯到伤口。他有心自己拔了那匕首,可因迷药的药力未过,浑身使不出力气,因此不用尝试他便知,那匕首深入书案数寸,他根本无力将其拔/出。 “你若肯说了实话,来日尚可助我一臂之力,等我挥师回中都之日,必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章煜冷冷的道:“可若你这般不识抬举,竟对自己的杀父仇人那般衷心耿耿,来日纵使死了,恐怕你也无颜见武帅之面。” 武樱痛的馒头冷汗,意识却愈发清明,他闻言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你有何掩面提我父亲,他一生忠君为国,纵使当初一心投靠厉王,却也未将武家军卷入其中,否则当初怎会只株了武家九族,而你们这些武家军的亲信却未受牵连。” “我纵使要报武家之仇,也会凭自己一己之力,断不会扯上旁人。”武樱一直以来都放不下武家的灭门惨案,但他一心只想手刃了李离,却不曾想过勾结其他势力。 武樱自幼在军中长大,深得武堂的影响。武堂虽顽固了些,可却是忠勇侠义之人。纵使他最后投靠了厉王,以致晚节不保,可他却从未兴起过用整个武家军的生死来换得自己前程的念头。是以最终获罪的只有武家,并没有武家军。 “若我凭自己之力手刃了李离,也算是给武家的亡魂一个交待。若我不能得偿所愿,总也不会如你这般,葬送了众将士的性命,还搅得众生不得安宁,家国动荡不安,那才是无颜见我父亲。”武樱紧咬着牙关,冷冷的道。 虽然若李离遇刺,必然也会引起轩然大波,但自古各朝天子更替虽也难免朝局动荡,那与军兵相向,两方开战所带来的影响却是天差地别的。前者动荡的是朝局,后者则是涂炭生灵。 “你是打定了主意,死都不愿助我喽?”章煜道。 “哼,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3 助你脏了我武家的名声。”武樱道。 “此局,你本也是可有可无的棋子,若非看在詹荀的面上,本将才懒得与你废话。”章煜说着行至屏风前一推,将那屏风推到了一侧,却见屏风后还盘腿坐着一人。 “师父……”武樱但见屏风后之人,不由面上激动不已,情急之下忘了手还被钉在书案上,一下子扯动伤口,疼的差点昏了过去。 玄麒面色苍白盘腿而坐,眉头早已拧得不成样子,双目通红的望着武樱。 “哼,还说什么自古阉人多薄情,我看你们倒是情深意切的很。”章煜说着挑嘴一笑,又道:“他被我点了穴道,两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如此我便不打扰了。”说着竟推门而出,然后和上门,对门口的士兵嘱咐了两句便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武樱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目光能正对着玄麒,其间又不慎扯到手上的伤口,疼得闷哼出声,但面上却是喜形于色。此刻虽然气氛很奇怪,但总算是见到眼前这人,先前百般的不安便都消失殆尽了。 玄麒虽然口不能言,但通红的眼目却满含着心疼和关切。两人此时都是狼狈不堪的模样,但隔着几丈的距离,却觉得心靠得极紧,极近。 情定 武樱挣扎了半晌,试着运气,想要将匕首拔/出来,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却扯得伤口疼痛不已,血也流的更多,已经顺着书案淌到了地上。 玄麒望着武樱,苦于动弹不得,心中早已焦急万分。他试着运气想要冲开穴道,但无济于事。 许是觉察到了玄麒的焦急,武樱终于放弃尝试,任由自己的手被钉在那里,另一支胳膊撑住书案,防止自己身体的移动扯到伤口。 “若非我意气用事,也不会是现今这种局面。”武樱虽然阅历不深,但他只消稍一思索,大概也能猜到,玄麒被抓的原因多半是自己。对方毕竟有多年暗卫生涯,隐藏自己及逃脱之术自是十分拿手。 况且玄麒武艺高强,恐怕此次被俘,要么是自己送上门,要么是对方拿了武樱做要挟。 “师父,你还怪我么?”武樱有气无力的望向玄麒问道。却见对方眉头微皱,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偏偏说不出来。 “若我就此死了倒也无甚可惜,这条命本也是你捡来的,只是若连累了你,便是到了黄泉路上,我也心有不安。”武樱脸色已经有些苍白,脸上不断渗出冷汗。 顿了半晌,喘了几口气,武樱又道:“章煜这个小人,若被他得逞,必然于国于民都是一场祸事。”说着便将头埋在书案上,也不知是疲惫极了还是在想事情。 玄麒见状心下更加着急,只恨不得能立时冲过去。 此时孤烟阁的门却突然被人大力的推开了,武樱转头向门口望去,便见詹荀一脸焦急的闯了进来。对方见到武樱被钉住的手,面上一滞,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他也不理会武樱的目光,走过去,将武樱整个人圈在胸前,一手按住武樱的胳膊,另一只手握住匕首猛一使力,瞬间将匕首拔了出来。 武樱吃痛痛呼一声,詹荀忙将对方抱在怀中,一边安抚着对方,一边取出一条帕子紧紧的裹在对方的手上。 “没事了,没事了。”詹荀一边柔声安慰着武樱,目光中却充满了愤怒。 良久武樱才缓过心神,他轻轻挣开詹荀的手臂,然后走向玄麒。对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武樱的面上,千般情绪却终是无言。 “将军点了他的穴道,旁人解不开,只能等到时辰到了自行解开。”詹荀立在原地并没有上前,但他看出了武樱的心思,于是出言提醒道。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武樱蹲下身面对着玄麒,并没有回头,问道。 “我已经求了将军,他答应不会再伤你,只是你不能离开大营,更不能回中都。”詹荀言语中有些内疚之意。 “那我师父呢?”武樱又问。 “穴道解开后,他便可以离开了。”詹荀面无表情的道。 “当真?”武樱有些不敢相信,回过头望着詹荀道。 “有你在大营为质,他不会轻举妄动的。这是将军说的。”詹荀面上透着一丝不悦,望向玄麒的目光也透着敌意。 武樱闻言沉吟片刻,便也相信了对方的话。方才章煜的举动,恐怕就是为了试探武樱与玄麒之间的情谊,若是他们不顾彼此死活,便也没有拿来要挟对方筹码,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因此纵使放了玄麒,只要有武樱攥在手里,玄麒顾忌他的安危,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詹大哥,我有几句话想与师父说。”武樱望着詹荀道。对方会意,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出去带上了门。 门被合上的刹那,武樱便跪在玄麒对面,捧着对方的脸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对方的唇上。他尚年少,未经情/事,自是吻得十分笨拙,而且只是象征性的嘴唇相贴,吻的极浅。 但纵使如此,玄麒依然心中一动,不由气血上涌,试了数次未曾冲开的穴道,竟在刹那间便解开了。他穴道解开后,终于行动自如,一把搂住武樱,将对方的唇更紧密的压向自己。 武樱一滞,本来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却觉对方的舌头撬开了自己的牙关,探入了自己的口腔,不由心中一荡,又重新闭上眼睛,有些生涩的回应着对方的吻。 两人吻得忘情,都有些意乱情迷,武樱却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口,痛呼出声。玄麒听闻对方的痛呼,立时清醒了过来,忙草草的结束了这个吻,一把拉住对方的手,心痛不已。 武樱还沉浸在方才激烈的吻中没有回过神来,本来苍白不已的面色现在却是通红一片,呼吸也有些急促。玄麒抬眼望了他一眼,见对方的薄唇此刻有些微微的红肿,不由抬手轻轻抚了上去,将对方嘴角的唾液擦掉。 武樱脸却更红了几分,不由低下头有些害羞。想到方才还是自己主动吻的对方,更觉羞愧不已,一时竟不愿抬头看对方了。 “我带你走。”玄麒低声伏在对方耳边耳语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没想到武樱却抬起未受伤的手按住对方,压低了声音道:“你带着我,谁也走不了。” “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撇下的。”玄麒依旧一脸的坚定,武樱心中不由一暖,道:“我知道。可是我现在手上有伤,而且中了迷药,根本使不出力。你若不先走,来日便也没机会来带我走。” 玄麒又想说什么,武樱忙制止他道:“詹荀不会让我死的,你大可放心。出去把你该做的事做完。”说完转头望了一眼左侧离门较远的窗子。 玄麒还欲再说什么,武樱却大力的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手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催促道:“快走。” 武樱向着对方挥手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4 之际,手上的伤口渗出的血透过帕子滴了出来,吧唧一声落到了玄麒的脚上。玄麒低头望了一眼,然后一狠心,便快速行至窗边,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形,然后回身深深望了武樱一眼,越窗而出。 随后武樱便推开了门,见詹荀正立在门外几丈远的地方望着自己。对方见他出来,便提步迎了上去,还未等对方行至门前,武樱便脚下一软昏了过去。 夜已经深了,但詹荀的房内依旧亮着灯,两个军医围着武樱嘀嘀咕咕半天,不由连连摇头。 詹荀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点,他不悦的将两人扒到一旁,俯身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武樱,冷冷的道:“过了快两个时辰了,怎的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样下去,血都要流干了。” “参将息怒,这武公子的伤口实属稀奇,我二人已将最好的金疮药都使上了,可这伤口也仅仅是血流的稍慢了些,却总是止不住。” “还有脸说血流的稍慢了,眼看这帕子都浸透了几条了。”詹荀一脸焦躁,而武樱沉睡中的脸也越发苍白。 “愣着做什么,想办法呀。”詹荀此时像极了一头暴躁的狮子,可他却又无处发泄。伤了武樱的是章煜,他总不能跑去找对方理论。 “城中的缘溪医馆,似是有位年轻的郎中,对于治疗疑难杂症颇有心得。属下昔日去配药之时,曾有缘与他交谈过几次,若能让他医治,武公子兴许还有救。”其中一个军医道。 “快去请。”詹荀仿佛即将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的吼道。 “参将有所不知,那郎中虽年轻,脾气却古怪的紧,从不上门医病,都是患者前去就诊。”那军医又道。 “备马。”詹荀也不再耽搁,吩咐了人备马,便取过一件大氅,将武樱裹住,然后打横抱起对方便疾步出了门。那得令的士兵动作较快,在詹荀出了住处之后便已牵了马等在那里。 詹荀拽过缰绳,将武樱托到马上,然后自己坐到武樱背后,让对方靠在自己怀里,又用大氅将对方盖了个严实,然后一手环住对方,一手提着缰绳,策马奔向了夜色中。 那士兵随后而去,却是赶到了对方的前头,先去敲开了医馆的门。待詹荀到了之后,那士兵忙上前接过缰绳。 詹荀抱着武樱进了医馆,便见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脸疲倦的打着呵欠,指了指旁边的矮榻道:“放这里吧。” 詹荀依言将武樱放下,却有些不信任的望着那青年。 那青年扒着武樱的眼皮,望了望对方的瞳孔,又执起武樱受伤的手,见手上裹着的厚厚的帕子都被血浸湿了,悠悠的道:“血快流光啦。” “你……”詹荀闻言,抬掌便要劈过去,却在对方转头望着自己的目光中生生忍住了。对方见他将手放下,又不紧不慢的道:“来的太晚了。” “你倒是能救不能救。”詹荀压抑着怒气道。 “我还没遇到过不能救之人。”那青年一脸的傲娇之态,又道:“你出去我便救他,否则,你便把他带走吧。” 缘溪 “你……”詹荀又欲发作,旁边那随行的士兵却一把拉住他道:“参将息怒,当下还是武公子的伤要紧。” 詹荀闻言也清醒了许多,又不放心的望了一眼病床上的武樱,才怒气冲冲的出了门。 那人直至望着詹荀二人出去关好了门,才上前将武樱受伤的帕子拆开,望着贯穿了手背的伤口眉头微微一皱,全然没有方才的悠然之相。 他迅速的去药柜里翻出几种药材,然后用纸包好,打开门塞给门口立着的士兵道:“快去把药熬了,加三碗水熬至一碗。” 那士兵一愣,随即拿着药跟着进了门,又打亮了火折子摸索到了后院,找到一应器具开始依照那青年的嘱咐熬药。 待那士兵将药熬好,那青年已将武樱的伤口重新包扎好。雪白的帕子并没有渗出血来,那士兵望着心中也是一喜,忙将药递给那青年,向门外走去,想要告诉詹荀。 “哎……你们两个天亮之前不要进来,否则若是他有什么好歹,可怨不得我。”那青年没好气的道。 那士兵闻言忙点头应是,门外的詹荀自是也听到了这话,但得知武樱的血似是止住了之后,心中也松了口气。心道不过是隔了一扇门,量那青年郎中也不会对武樱不利,那便在门口守一夜吧。 待那药凉的差不多之时,那青年郎中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拔/出塞子在武樱的鼻子下晃了晃,不一会儿武樱便醒了过来,之时面色依旧很是苍白,一脸的疲惫。 “嘿嘿,你醒啦。快把这药喝了。”那青年对待武樱倒是极为亲切,并没有似先前那般冷言冷语。 武樱略一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是在医馆里,便也明白了大概,遂用没受伤的手撑起身子,就着对方的手将药喝了。 “是谁送我来的?”武樱喝完药,问道。 “一个长得很讨厌的人,还有一个跟班的,都被我赶出去了。”那青年郎中说完,对着门口的方向撇了撇嘴。武樱不由失笑,没想到这郎中倒是有趣的紧,便连詹荀这样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有劳先生相救,竟是扰了先生清梦了。”武樱见对方发丝凌乱,便猜到对方应是在睡梦中被拎了起来,不由有些歉意,想必自己这伤较为棘手,否则营中军医便了了,何故要来医馆之中。 “遇到我也算你命大。”那青年道,“这医馆开在北江,一年我也在此待不了多久,若寻不到我,恐怕你此次真是凶多吉少。” “也实在是我身子太弱了些,便是这点小伤也能危及到性命。”武樱有些感慨道。 “倒不是身子弱的缘故,你的血较之常人更加难以凝结,若是不受伤倒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受伤,便很难止住。”那青年面上有些惋惜之意,随后又道:“往后,你切要注意,不可轻易让自己受伤才是。” “哪有人会无故愿意自己受伤。”武樱语带无奈的道。 “这倒也是。往后我若外出云游,会在这医馆留下方子,你若当真不幸受了伤,到了这里,便能保你安然无恙。”那青年郎中道。 “先生有心了,我倒是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若真有那一天,便听天由命吧。”武樱面带黯然道。 “生死自有天定,你倒是看的开。不过凡事总也要留个后路,不可太过消极才是。”那郎中又道:“我在中都尚有一家医馆,名曰沈氏医馆。你若日后去中都,说不定咱们还能有缘再见。” “先生有心了。”武樱勉强笑道,不觉疲惫至极,便又沉沉睡去。那青年郎中取了大氅盖在对方身上,然后到了屏风后的床上和衣而睡。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5 ,那青年郎中便开了医馆的门。詹荀与那士兵在门口等了半宿,身上都冒着寒气,但两人却都没有瑟缩之意。 那青年郎中,抱肘倚着门框,拿眼瞥着詹荀道:“这位小公子的伤暂时没有大碍,不过他需在医馆养足三天才能离开。” 詹荀脸色微沉,道:“既是已无大碍,我自会带他到营中静养,何须留在你这里。”说着便不顾那人,径直向医馆内走去,后头那士兵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那青年郎中。 郎中将银子揣到怀里,不紧不慢的道:“这位小公子血流难止,是缘于他的血流比常人要快,若你贸然带他走,一路颠簸若是伤口再出血,便是我也无能为力了。” 詹荀本已伸手想要抱起武樱,闻言便又有些犹豫。昨夜武樱手上的伤口流血不止的境况他是亲眼目睹的,自然对着郎中的话也存了几分相信。 “你这医馆人来人往,总不好教他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吧。”詹荀言外之意,已经妥协了。 “你抱着他随我来吧,后头自有清静之地。”那郎中眼中透着一丝狡黠,嘴角微微上翘道。 当下那士兵留在原地,詹荀小心翼翼连带着武樱盖着的大氅,一起将人打横抱起,随着那郎中进了后堂。 那郎中穿堂过院,果然寻了一处僻静雅致的住处,将武樱安顿在那处。他还想说什么,詹荀却抢先道:“我是不会走的,这三日我必须时时看着他。” “随你,只要别跑到我眼前烦我便可。”郎中说着白了詹荀一眼,转身边走边道:“药我会差人送来,记得一日三次熬给他喝。” 冷眼看着那青年郎中的背影消失,詹荀才关上门,仔细瞧了瞧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武樱。此刻对方面容虽不似昨夜苍白,却是依旧没有什么血色。 “都怪我,竟是不能护你周全,险些害了你的性命。”詹荀轻轻抚了抚对方并不舒展的眉头,不由叹了口气道。 因着不放心武樱独自在此,詹荀自是要陪着对方,只是这样一来军中的事务少不了要做一番交代。他穿过后院来到医馆的前堂,却见那陪着自己而来的士兵正与一个同样身着军装的人说着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那与士兵说话之人正是昨天才被自己赏了二十军棍的何倚。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抢在他前面拱手道:“参将。” “你来此作甚?可是军中有要务?”詹荀不明所以。 “呃……我来买点金疮药。”何倚面色微赧道。 詹荀这才想起来对方昨日刚领了军棍之事,不觉出言调侃道:“军中不是有军医么?况且我看你似是恢复的不错。” “军中的金疮药岂能与这缘溪医馆的相比。”顿了顿又道:“我皮糙肉厚的,自是没什么打紧,何伍今日还下不了床……” 詹荀闻言眼皮子一跳,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然后他拉着那跟随自己的士兵,走到医馆外,细细的交待着什么。 那厢青年郎中故技重施,拿那小瓷瓶在昏睡的武樱鼻子下一晃,武樱便悠悠醒了过来。 “醒啦。”他冲着睡眼惺忪的武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方一愣,随即略略打量起周围显是与昨夜不同的环境。 “这是医馆的后院。你别担心,我看随你一道那位,不是什么好人,怕你回到他们手中又是凶多吉少,所以我骗他说你必须在此留三日。这三日你便安心将养,有我配的药,自是保你三日后便能生龙活虎。”那青年郎中神色间满是得意。 武樱闻言不由失笑,道:“先生这般费心,当真是无以为报。” “嗨,那位已经付了银子。再说了,你生的这般俊俏,便是没有诊金,也无妨。”言语间虽然有些轻浮,神色却认真的很。 武樱微微有些难为情,还未言语,那人便匆匆起身道:“那位要回来了,你若不想理会他便装睡吧。我先行一步了。”说着便快速闪身出了门,留下一脸哭笑不得的武樱。 詹荀急急的嘱咐了那士兵,便匆匆向后院赶来,拐角处正撞上那青年郎中。他还未言语,那郎中便不客气了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扬长而去,倒是弄得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也顾不上理会对方,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屋,却见武樱已翻身下床,正一只手及其别扭的披着大氅,看的詹荀皱眉不已。他忙快步上前替对方将大氅穿好,道:“大夫说了,你不能随意走动,要静养。你这是要作甚,外面可是冷的紧。” “我要去小解。”武樱有些尴尬的道。 “那我陪你去。”詹荀脱口而出,而后又觉得不妥,补充道:“那你当心点,莫要扯到了伤口。” 武樱微微一笑道:“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腿,怎会那么容易扯到。”詹荀闻言也对自己的小题大做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武樱见状也不再言语,径自出了门。 詹荀自是没有跟去,左右也不过是上个茅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武樱穿过后院,走到靠近后门的夹角,那处正是茅房的所在。不料从他的身后却突然窜出一个人,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惊叫出声,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一提,便跃到了院外。 谋 武樱并没有挣扎,因为他对这个环绕着自己的气息太过熟悉。 “师父……”对方才一松开掩住他口鼻的手,还未及回头看清对方的摸样,武樱便脱口而出道。 “伤口还疼么?”玄麒握着对方手伤的手,却不敢使力,只是轻轻用拇指摩挲着靠近手腕处远离伤口的地方。 “早已不疼了。”武樱面对着对方,想到昨夜那个吻,不由面上一热,竟有些害羞起来。 玄麒见状嘴角一勾,手臂一使力,将对方对方带入自己怀中,温柔低语道:“你暂且忍耐几日,医馆的沈先生是我的旧识,他自会照应你。” “章煜可有继续为难你?”武樱抬起头,望着对方关切的问道。 “不曾,他们有你为质,料定我不敢轻举妄动。”玄麒道。 “不如咱们现在便走吧?”武樱一脸天真的道,说完见玄麒面上似有忍俊不禁之色,才意识到自己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了。 “放心吧,此事用不了多久便会结束的。”玄麒道。 武樱点了点头,心中倒也没有不安之感,玄麒若是没有把握,自是不会这样说。 “快回去吧,你不是要去茅房么?仔细别憋坏了。”玄麒面带揶揄道。 武樱闻言有些尴尬,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便转了身朝后门走去。 “等一下……”玄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武樱闻言回头,却正好贴上了玄麒凑过来的双唇,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害羞,对方又迅速退了回去。他只得讷讷的红着脸,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6 自后门进了院子。 玄麒一脸温柔的笑意,目送对方的背影拐入了门内,直至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他忙凝神运气,片刻之后面上的痛苦之色才稍减。 武樱回到房内时,面上早已恢复如常,詹荀忙替他除了大氅,又让其半依到床上,然后细心为其盖好被子。这才将煎好的药端过来,要喂给他。 武樱抬起没受伤的手道:“我自己来。” 对方本欲坚持,但见武樱一脸的不容商量,便也放弃了,将药递给对方。武樱一手端着药碗,也不用汤匙,一仰头便将药喝了。随后抹了抹嘴,便欲闭眼休息。 “你什么都不问我么?”詹荀接过对方的药碗置于手边的几上,然后坐到床沿上望着武樱问道。 “都已猜到了,没什么可问的。”武樱一脸淡然的道。 “你怪我么?”詹荀小心翼翼的道。武樱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詹荀忙找了个枕头垫到他的背后。 “你是章煜的部下,忠心于他本也没什么错。他当初对我父亲不也是衷心耿耿么?”武樱语气平静的道。 詹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原也这么以为,所以他说要见你之时,我还当他……没想到他却对你存了利用之心,还出手伤了你,早知如此我是万万不会将你带到他面前的。” “无毒不丈夫,他存了利用我的心思,原也无可厚非。如今的章家军,多半以上有官职在身的,都曾是武家军的人。他打的又是谋反的主意,没个好的由头,总也难以令人信服。” 武樱冷冷一笑,面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厌恶神情。 “替父亲报仇,说的好听。也便只有你们这些人,才能信了他的鬼话。他若当真那般忠义,当初武家获罪之时,他怎的不自请同罪。”武樱道。 詹荀闻言不由面上一红,当初武家获罪之时,确有跟随武堂的将领出头为武堂喊冤,只是莫说章煜,他也同样不在其中。 “命只有一条,父亲爱兵如子,自是不愿看着旁人为他陪葬。”武樱见对方尴尬,又道:“当时不敢站出来,本也算不得是什么错。可如今却要拿父亲的名义来造反,这是哪门子的忠义?” 詹荀被武樱一通抢白,也不由动摇了几分心念。他多年来跟随章煜征战,对对方敬重有加,自是到了唯命是从的地步,却也从不思有他。如今被武樱这么一说,又想起先前章煜对武樱的所作所为,不由心中便对章煜生出了些嫌隙。 “你手底下那五个兄弟,看得出皆是有勇重义之人,你总不要辜负了那样的忠心,才算是对得起你这参将之职。”武樱此时全然没有了年少的稚气,倒是便得语重心长起来。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终究是将军的人,无论他要做什么,一声令下,便是去死,我也不该犹豫半分。”詹荀眉头微皱,面色纠结,语气却极为坚定。 武樱见状也不欲再继续纠缠,他心知话说到此,便已足够,有些事总要慢慢来。给对方思考的余地,话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物极必反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你方才说那五个兄弟?”詹荀反映慢了好几拍,此时才想起来。 “昨日在城东酒楼,用迷药将我迷晕的那五人。”武樱并不知詹荀实际上只派了两人去,另外的三人是偷偷跟去的。 “噢。”詹荀此刻想也不想便能猜到,那五人必定是想见见武樱,所以冒着被打军棍的危险,偷偷溜了去。 “那五人倒是长情,过了这么多年,还念着武家军的名头。父亲泉下有知,应该也是高兴的。”武樱露出一个无比苦涩的笑,看的詹荀心头不禁一揪。 詹荀见状,忙转移话题,故作轻松的道:“那五个兄弟倒是有趣的紧,平日里凑到一处便是互相看不顺眼,可打起仗来,却是默契十足。他们的名字也有趣的紧,分别叫何倚、何佴、何俕、何似、何伍。” “原来他们当真是亲兄弟?我还当只是在军营中相识的兄弟罢了。”武樱此刻也除了一脸的落寞,微微笑道。 “他们倒不是亲兄弟。是有一次,队伍在西南边陲打了很惨烈的一仗,那一仗全军死伤过半,后来整修之时,他们被分到了一起。”詹荀陷入回忆之中,面上露出他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当时武帅无意中闻得此事,便按照年龄依次给他们赐了名字,并赐了他们一坛上好的酒,让他们在众将士面前结拜。” “没想到父亲在军中,也是这般随意之人。”武樱笑道。 詹荀也是微微一笑,不无遗憾的道:“可惜你当时年纪尚小,西南边陲又是凶险之地,不然说不定你也能看到武帅驰骋沙场的英姿。” “父亲向来不喜我过问沙场之事,至多也只带我去京郊大营看过罢了。”武樱又有些落寞。 詹荀双目微闭,回忆道:“我初见你时,便是在京郊大营。那年你才六岁,穿着一件米色的薄夹袄,站在大营外的河边。当时武帅不在旁,我并不知你是他的儿子,差点把你逗哭了,挨了参将好一顿骂。最后还是你求情,才免了我二十军棍。” “都十年光景了,我早已不记得了,你倒是还没忘。”武樱微微一笑道。 “有些事,不是说望便能忘的了的。” 詹荀感慨道。 “若章煜当真有举兵那天,你打算如何?”武樱收起笑意正色问道。 “我别无选择。”詹荀道。 “也不知到了那一日,章煜会如何处置我。”武樱面露担忧道。 詹荀闻言眉头一紧,随即斩钉截铁的道:“无论如何,即便是拼上身家性命,我也定会保全你。” “也不知你是高看了自己,还是小看了章煜。”武樱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顿了顿又道:“若我没猜错,章煜在举旗之前必然会先行誓师。到时若我配合,便以为父亲平反的名义,拿我蛊惑将士们;若我不配合,便说我是背叛武家的逆子,拿我祭旗。” “不会的,是你想太多了。”这个说法着实让詹荀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急急的否认,却又同时在心里觉得对方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是与不是,你且等着慢慢看便是。只是若被我言重,到时候你也无需自责,此事不是凭你一己之力能左右的了的。”武樱若无其事的道,嘴角不由挂起了一抹苦笑。 詹荀闻言,只觉心情愈发沉重,正自不知该如何作答之际,却闻门外传来了先前随行的那士兵的声音。 武樱心念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想必是军中要务,我毕竟是外人,詹大哥还是出去说罢。” 詹荀本欲起身,但闻言却打消了念头,道:“有什么事,进来说便是,此处有没有外人。” 那士兵依旧隔着门道: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7 “参将,何长官来了,说有要事禀告。” 武樱又欲出言,詹荀却冲着门口道:“让他进来说,武公子不是外人。”武樱见状便也不再阻止,面上平静如水。 片刻后便有两人推门而入,正是何佴与何似。两人见到武樱,都有些微微的尴尬,倒是武樱,一脸的平静,无甚反映。 “何事,说罢。”詹荀直奔主题道。他与两人年纪相反,职位却是高了一级,不过他历来治下有方,又素以勇猛而名扬全军,是以年纪比他稍长的何倚对他也是尊敬有加。 “于将军到了,军中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先生让属下来请参将回营。”何佴道。 阴霾 詹荀面色一沉,显然二人并没有把话说完,面对着武樱,他不由有些尴尬,不悦的道:“请我回营需要你二人一起来么?”言下之意让两人有话尽管说,无需藏着掖着。 “参将,先生却实是差属下来,请参将回营的。之所以我二人同来,是想着将武公子独自留在此处不妥,所以属下便想着能留在此处,护武公子周全。”何似道。 “章煜倒真是将我看的极重。”武樱冷笑道,何似虽说的委婉,但显然是章煜不放心自己留在此,便派了对方来看着自己罢了。 “武公子莫要生气,不管将军是哪般用意,我等都是打心眼里想要护武公子周全。武家唯一的血脉便是公子,我等并无多大能耐,却也想着能进一些微薄之力。来日黄泉之下,也好有脸面见武帅。”何似道。 武樱闻言不由动容不已,面色便也稍霁。 “参将,还有一事,属下觉得蹊跷。”一旁的何佴道。 “讲。”詹荀道。 “于将军此番来北江,似是带了不少人。属下无意间听先生与军需商讨粮草之事,听先生的口气,于将军竟似是将沽州南防的兵马尽数都带来了一般。”何佴道。 “胡说,沽州南防有近二十万兵马,那是紧急之时才能大肆调用的。除了中都,哪里还有胆子借调那么多兵马。”詹荀道。 “于将军带来的兵马,尽数驻扎在城北,三哥已经带人去查探了,相信很快便能得到消息。”何似倒是云淡风轻,不似何佴那般郑重其事。 “陛下年前便动了心思,要撤换沽州的一应将领,将他们调往西南。想来章煜是怕有万一,便先下手为强,将沽州的兵马都调来了北江,如此这二十万兵马便改姓章而不姓李了。”武樱冷笑道。 何佴与何似闻言不由一惊,没想到武樱这般年纪轻轻便有这番见地,不由心中感佩。而詹荀则是眉目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若是陛下追究起来,岂不是要……”何佴说了一半,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章煜是将整个章家军连同沽州调来的二十万兵马,全都押上了,如此便是没有退路了。”武樱感叹道。 他虽然对章煜没什么好感,但倒不至于反感,可如今对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不计后果,他不禁对对方生出了些许厌恶。为将之人,不以家国为先,不以士兵为先,倒是死心塌地想着与厉王勾结。 可与虎谋皮,向来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武堂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当年与厉王勾结,但到头来自己落了个家破人亡,厉王倒是将嫌疑推了个一干二净,连羽毛都没掉几根。 “我等又不怕死,若是真能一举打回中都,将李离赶下龙椅,便是死一千回也值了。”何佴豪气干云的道。何似却一脸凝重。 “当初我父亲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武樱道。 何佴闻言却是一愣。 “行伍之人最易感情用事,可家国社稷,民生安乐,岂是能靠感情用事来解决的。我也恨那个人,他轻易的一道旨意,便将我武家老老小小杀了个干净。可我万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报仇。尔等都是沙场上征战过的人,必然比我更知道战事一起,必将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到时候你们杀的可都是自己的同胞,那与杀敌卫国可不是同一回事。”武樱道。 “那怎么办?”何佴是个直爽之人,只觉武樱说的甚有道理,便脱口而出问道。 “你们自有自己的长官,怎么办由不得我说,也由不得你们自己选。”武樱道。 一直低头不语的詹荀,此刻终于吐了口气道:“小樱,你放心。我等并非愚忠之人,此事尚不明了,待我回营中探个究竟,再作计较也不迟。若将军当真如你说的那般,我便以死相谏,总不会教你失望。” “大丈夫死不足惜,只是莫要死得这般不值。詹大哥,你且去吧,这里既是有何大哥,你无须记挂。”武樱说罢冲詹荀微微一笑,对方闻言点了点头,便与何似一同离开了。 何佴则当真留了下来照料或者说看管武樱。 何佴在众人离开后,独自面对武樱便有些微微的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起来一会儿又坐下。 “先生是谁?”武樱终于等到何佴面对自己不再那么尴尬之时,不经意的问道。 “先生是将军的军师,年轻才俊,颇得将军看中。军中诸多事情,将军都会和先生商量后才会做决定。” 何佴道。 “他叫什么名字?”武樱又问。 “只知道他姓韩,至于名字当真是没留意。”何佴想了半天答道。 “姓韩,不是姓方么?”武樱小声疑惑的道。 “公子说什么?”何佴没听清,问道。 “我是说,这韩先生,是章煜来北江之前便带在身边的么?”武樱问。 “不是,是来了北江之后,才有了韩先生。”他迟疑了半晌又道:“将军似是对先生极为看重,曾严令军中不得私下随意议论先生。” 武樱眉头一皱,便心中了然,想必是章煜与那韩先生平日里走的极近,军中便难免有流言蜚语。 这韩先生若是到了北江之后才有的,那极有可能,是厉王的人。只是不知这章煜是当真甘心被厉王控制,还是确实被那韩先生迷了心窍。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问何佴的,于是武樱只得暂时压下心底的疑问。 次日一直到入夜,詹荀也没有出现在医馆,便是连个消息也没有。武樱倒还沉得住气,何佴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 入夜后,武樱早早的便睡下了,何佴却在门外来回踱步,火烧眉毛一般着急。昨夜那青年郎中在武樱隔壁给他安排了歇息的地方,他因不放心武樱,便推辞了,直言在门口守夜便可。 倒是武樱觉得天气太寒冷,于心不忍,再三说服,才让对方回房歇息了。可今夜,他又是不愿回屋,直觉会有事发生。 何佴倒是没料错,果然当夜接近子时,大营那边才有消息传来。来人是何伍,他前几日刚挨了军棍,还没好利索,一路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8 骑马而来倒是给他折腾的龇牙咧嘴的。 “怎么了?一天也不见个人影,当真是急死人了。”何佴一见对方也顾不上许多,竟忘了压低声音,夜深人静之际,隔着房门武樱立时便被吵醒了。事实上,他本来睡得也不沉。 “武公子呢?四哥交代了,要亲自同武公子讲才好。”何伍道。 “何大哥,我已醒了,有话便进来说吧。”武樱说着便起身披了衣裳,有摸索着点亮了灯。 “武公子,参将白日里与将军起了争执,被将军关了紧闭。参将要我无论如何也要转告你,事情被你言中了。此时你再离开北江已是不能,我自会找一处稳妥之地,暂时将你藏起来,保你周全。”何伍道。 一旁的何佴闻言不禁有些张口结舌,他虽早有预备,但一时之间仍旧是难以接受此事。 “詹大哥呢?他只是被关了紧闭?”武樱道。 “若单单是关禁闭,自然是关不住参将的。将军下了令,若参将出了大营半步,便将看守参将之人军法处置,是以参将此刻出不得大营。”何伍道。 武樱略一沉吟,问道:“是何人看守詹大哥?” “大哥与四哥。”何伍道。 “既是如此,我恐怕是走不了了。”武樱反倒冷静了下来。 “武公子可是信不过我兄弟二人?”何伍心急道。 “五弟你别急,先听武公子把话说完。”何佴一番相处,早已对武樱心服口服了,是以此刻听武樱这么说,便心知多半对方早有计较。 “章煜可不是吃素的,他若不让我走,我便万万走不得。”武樱将大氅又脱了下来,对二人道:“你二人且去隔壁歇息,明日天一亮,我们便一道回大营。” “回大营?将军要拿你祭旗,你回去了必死无疑。”何伍道。 “我回不回去,章煜都有把握能抓得住我。可若我不主动回去,詹大哥和几位何大哥都难辞其咎,到时候你们如何说的清楚。”武樱道。 “这……”何佴急的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二人且听我言。此番不仅关乎我与你们的性命,还关乎整个大余的安危。”武樱郑重其事道:“我在此只求两位,看在我父亲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武公子言重了,若有吩咐,但讲无妨。”何伍拱手道。 武樱微微一笑,心中虽有些许的不安,但更多的却是难以名状的壮烈之感。这四年来,他心心念念想着报仇,可当真到了此时,他却惦记着玄麒守护的家国大义,或许这也是当初玄麒不惜冒着风险也要救他的原因。 事实证明,玄麒的选择是正确的。这倒不是指他为自己选择了一个佳偶,而是说他为自己选了一个合格的继任者。 何佴与何伍虽然对武樱的请求不甚理解,但念及对方豁出命去也不愿拖累詹荀和他们兄弟几个,不由心生感动,于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要挟 次日一早,三人骑马回到了东大营。 武樱并没有被关起来,而是被安排了僻静的住处,这倒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事已至此,折磨他并没有丝毫的意义,章煜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只是看管武樱的士兵,都换成了陌生的面孔,詹荀与何家五个兄弟自始至终也没再露过面。 次日,武樱起的极早。若真如他所料,今日便当是了结一切的时候了。他收拾妥当,将大氅穿好,那是在沽州之时,那赶车人为他买的,玄麒亦有一件同质地的,只是颜色却不同。 玄麒偏爱重色,也不知是不是常年穿玄衣早已习惯了所致,久而久之,武樱看惯了玄麒穿深色的衣裳,竟是觉得这天底下再也没有谁,能将深色的衣衫穿得比玄麒更恰到好处了。 若是落雪之时,能与玄麒一同穿着大氅在雪中漫游,应当是极为有趣之事吧。雁落平沙在平地之上极易施展,若是到了雪中,应当也是别有趣味的。武樱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意。 可惜,自来了北江,两人竟是没能得闲好好的看过雪。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寒冬季节,北江应是大雪不断才是,怎的便好多天也没有大雪呢,便是下也只是零星几点便也很快停了。 武樱想着想着,又不由有些落寞,轻轻叹了口气。 “对着这般好天气,怎的竟叹起气来了。”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随即门被推开,章煜走了进来。 “现在确是晴空万里,难保一会不会狂风大作,老天爷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武樱仍自面对着窗外,并没有回头看章煜。 对方的冷淡丝毫没有让章煜聊天的热情稍减,他依然满面含笑的道:“武公子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早就听闻沈郎中妙手回春,今日看见武公子的气色便知,那沈郎中果然是名不虚传。” “郎中有药,自然医得百病。只是若是无药可医的病,便是换了大罗神仙,怕也是死路一条。”武樱依旧冷言冷语,丝毫不客气的道。 “哈哈,我看你还能嘴硬几时,今日我便要在全军的将士面前,撕了你这张嘴。到时候便是武堂再世,恐怕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了。”章煜说着一手掰过武樱的脸,强迫对方面对着自己。 “那你便试试,看是你撕了我的嘴,还是我撕了你的面具。”武樱忍着面上传来的酸痛,咬着牙道。 章煜面上一愣,随后立马又恢复了笑意,本就俊朗的面上此刻竟是带着一抹邪气,看的武樱心中一凛,不由有些微微的不安。 “你不怕死,我知道。”章煜放开武樱,负手行至窗前,将半开的窗子推至全开,瞬间一股冷风裹了进来,里面竟夹着些许雪花。 武樱不由打了个寒战,却见对方笑意更浓了,返身行至他身边,趴在他的耳朵上低声耳语了一句。 见武樱的脸色果然由先前的视死如归,变成了恐惧和不安,他满意的扬了扬嘴角。 “你真当我会信你么?”武樱强自镇定道。 章煜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不紧不慢的踱至窗口,将窗子关上,然后道:“你身子弱,仔细冻坏了,有人该心疼了。” “你在缘溪医馆待了三日之久,看守又松懈的很。你那师父既是那般在意你,必当是一天去看你三回才算放心吧。”章煜道。 武樱闻言心中更乱了几分,先前他倒没多想,此刻经对方一提醒他才发觉事有蹊跷。玄麒在他住到医馆的一大早便去探望过他,可此后却再也没出现过,联想到章煜之言,武樱不得不多想。 “你慢慢想,将士们都等着了,本将便少陪了。”章煜望见武樱的脸色,便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当下也不再逗留,大步流星的离去了,门外的士兵随后将门带上。 自章煜离开后,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29 武樱自始至终立在原地没有动过。他只觉窗外的风越来越大,竟似透过窗子直接灌进了他的心里一般,整个身子都冷到快要结冰了。 然而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他竟是连最后的一点温暖也快要抓不住了。 “师父……”武樱喃喃道。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小巧的丹药,犹豫了半晌,又将药装入瓷瓶,末了将其又重新揣入怀中。 “师父……” “嗯……” “你别死……” “我不死,你也不死,我们一起活着。” 武樱哀到深处,面上竟浮出了一抹笑意:一起活着多好,若是不能,也没什么打紧,总归能一起便好。 誓师 章煜一脸笃定的立在风雪之中,他的对面立着近百位章家军的骨干,这些人都曾陪他出死入生,历经风雨。 章煜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到了心有旁鹜的詹荀面上。 “詹荀。”章煜的声音依如从前在战场那般冷峻,不容置喙。 “属下在。”詹荀拱手道。 “你当初立誓跟随本将之时说的话,你可还记得。”章煜问道。 “属下记得。”詹荀答道。 “你今日当着众弟兄的面,再说一次。”章煜道。 “将军……”詹荀抬头对上了章煜的目光,只觉对方的目光中尽是掩不住的狂热,不由心中一沉。 “詹参将忘性有些大,在场的哪位将士若是记得的,不妨提醒一下詹参将。”章煜目光冷冷的略过詹荀,向詹荀身后的何氏兄弟扫去,何氏兄弟此刻都默契的低着头,因此没有迎上对方的目光。 “遇魔杀魔,逢神灭神,同气连枝,视死如归。”说话的正是立在詹荀一旁的于允。 “好。”章煜赞道。 “遇魔杀魔,逢神灭神,同气连枝,视死如归。”于允身后那些,跟随他从沽州而来的将士,似是受到了他的感染一般,一同齐声喊道。 其他人闻声也纷纷响应,一时之间“遇魔杀魔,逢神灭神,同气连枝,视死如归。”的喊声响彻了整个校场,便连风雪之声都被盖住了。 “好,今日有众兄弟此言,面前便是刀山火海,章煜也无甚不敢过的。”章煜振臂一呼,众人纷纷举臂响应,一时之间又是喊声震天。 章煜清了清嗓子,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他说话。 “各位有谁,曾经是武帅麾下的?”章煜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便都噤声不言,左顾右盼,不知对方是何意。 良久,一人拱手道:“回将军,属下曾是武帅麾下的一员。”说话之人正是何佴。 “好,还有么?”章煜又问道。 众人见何佴站了出来,他是詹荀手下的得力干将,而詹荀又颇得章煜看中,既然他都站出来了,此事想必也无甚可担忧的。 于是乎,众人纷纷响应,当下竟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曾是武堂麾下的人。 “武帅征战多年,累立战功。连先帝都屡次对他褒奖不已,可到头来却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株了九族。我等不畏风雨,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国尽忠。” 章煜说着已有些义愤填膺,众人有的已经颇为动容,有的却还在不明所以。 “可是诸位可有想过,我等为国尽忠,忠君之事,为的是哪个国,忠的又是哪个君?”章煜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都开始窃窃私语。 “大余立国时,先帝便有言,君当正其位,才能谋其事。可如今龙椅上做的那位,其位正不正,各位都心中有数。”章煜此言一出,便是公然谋反,众人一时都面色各异,各怀心思。 “先帝立的储君乃是当今的厉王,可先帝驾崩后,发生了何事,各位想必都知道。武帅当年不过是出言为厉王说了几句话,便获罪被株。这样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君王,哪里值得我等誓死效忠?”章煜一席话,众人的议论之声已经渐渐小了。 詹荀眉头紧锁,不发一言,他身后的何氏兄弟亦是如此。不过章煜虽然看在眼中,却丝毫不以为意。 “章煜曾深得武帅栽培,当日武帅获罪之时,我恨不能出手相救。此时章家军已经称霸一方,于将军又将沽州北防的驻军尽数收入,整个大余再也没有谁能挡在我等的前面了。”章煜道。 众人本就都衷心于他,再加上大家多对武堂之死心怀不满。如今被他这么一鼓动,竟都动容不已,更有甚者早已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即便举旗造反。 行伍之人大都忠心重义,但他们忠心的多是自己的上级,而重的义也多半是共同出生入死之人之间的义。他们心怀家国,却不同于文人那般讲究客观上的大义,他们对于家国和大义,自有自己的定义。 “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武帅虽被株了九族,却有一独子因得先帝赐名,而幸免一死。”章煜随着自己说的话,时而面含悲戚,时而眉头舒展,一脸欣慰。 立在众人之中的詹荀,第一次心中非常明晰的对章煜生出了一些反感。若非近日来的种种事端,他便是至死也不会对他效忠的将军有任何不满之心,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无论你花多少心思伪装,终有一日会将真面目露出来。面具戴久了也许会成真,也许会让人按耐不住急欲将其扯下来。 众人闻言都屏息凝神,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片刻后章煜又道:“如今章煜幸得与武公子重逢,来日我等打回中都之时,有武公子相陪,也算慰得武帅在天之灵了。” 人群又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当中许多人是见过幼时的武樱的,虽然时隔多年,但武樱因生的俊俏灵秀,与武堂相去甚远,因是众人都对武樱的气质样貌印象极深。 这也是詹荀自人群中一眼便能认出武樱的原因之一。 章煜挥了挥手,便有士兵将武樱带了过来。众人一见武樱先前还有些质疑之声,但渐渐便有人开始肯定武樱的身份,说这当真是武帅的儿子,随后附和之声渐多,质疑之声渐少。最终大家似乎都承认了这便是武堂的独子。 詹荀及何氏兄弟都早已见过武樱,一时之间神色自是与众人不同。他们更关心章煜会如何利用武樱。 “武公子,今日我等在此誓师,商议举兵之事。你既是武帅的独子,我等又有半数以上都曾是武帅的麾下,你可有话要说?”章煜目光凌厉的问道。 武樱神色一沉,却不言语。他心中早有计较,以章煜的为人,纵然有了威胁自己的筹码,也不会冒险。既然对方让自己说话,必然是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有应对之策。 若他说章煜举兵乃义举,武堂在天之灵也盼着今天这个日子,那么章煜便顺水推舟,再次拉上武堂的声誉和威望,一起造反。 若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0 他说章煜举兵乃罪大恶极,实在是拿众人的性命不当一回事,那么章煜便可指责他不顾杀父之仇,居然为李离卖命。然后再用他祭旗,想必能最大限度的激发众人的热血。 收网 “武公子,说话呀。”有人见武樱迟迟不语,出言催促道。 “我军中许多将士,都曾在武帅麾下任职。虽然武帅已经不在了,可武公子如今站在这里,想必武公子之言多少也能代表武帅的意志。请武公子但说无妨。”说话之人是于允。 武樱向对方看去,见对方神色笃定,毫无其他复杂的情绪。 众人闻于允之言 ,纷纷附和。 武樱当下眉头一皱,心下便有了决断。章煜拿玄麒的性命威胁他,若他不出言附和章煜,玄麒便有性命之忧,而自己也将被章煜当着众人的面祭旗。 可是,有些错误只能犯一次,而有些错误还是一次不犯的好。 “我父亲当初获罪被株,除了武家的家丁,可有一名武家军的弟兄蒙难?”武樱朗声道。 众人闻言一愣,异口同声道:“没有。” “我父亲当初出于自己心中的大义,公然支持厉王,可曾有牵扯到一位武家军的将领?”武樱又道。 “不曾。”众人依旧异口同声道。 “我父亲素来爱兵如子,可曾看轻过武家军中任何一位弟兄的性命?”武樱道。 “不曾”众人又道。 “如今,我父亲做到的这一切,章煜可曾做到一件?”武樱道。 众人都沉默不语,章煜脸色阴沉,不由握紧了拳头。虽然他做了两手的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武樱选了这条路,竟是连玄麒的性命也威胁不了他。 “章煜,你为了一己之私,当真不顾这些将士和他们手下千千万万个弟兄的性命了么?”武樱望着章煜质问道。 章煜惊讶之下竟一时有些语塞,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人虽然长相丝毫没有武堂的影子,但气度和魄力却与武堂如出一辙。他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太过自信满满竟是没有察觉到丝毫。 众人虽然都是初见武樱,但方才武樱的一席话,却正中他们心中最恰到好处的那个点,是以都不由对眼前这位昔日武帅的独子有些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些曾经跟随过武堂的人,更是依稀在这个瘦弱的少年身上,望见了曾经只属于武堂的光芒。 章煜不得不承认,他小觑了众人对武堂的崇拜程度,也低估了武樱的杀伤力。不过他筹谋多年,自是不会这般轻易便被武樱一个柔弱不堪的少年击溃。 当下,章煜便迅速整理好心情,冷笑道:“武公子当下的意思便是,纵使李离杀了你的父亲,灭了武家,你也依然要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吗?” “武家的仇报与不报,与外人无干。”武樱道。 “哼,与外人无干,你倒要问问这些将士们答应不答应。”章煜厉声道:“你在宫里当了这几年的奴才,便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只一心想着舔那个杀父仇人的脚。” 武樱刚欲说话,章煜手指一扬,用一枚飞石点中了武樱的哑穴。众人离得较远,自然是未注意此节,不过近处的詹荀与何氏兄弟却将章煜此举看了个真切。 “你还有何话说?若是没有,今日我便当着众将士的面,用你的血祭旗,也算是为武帅清理门户。”章煜说着便转身走向一侧的士兵,从对方腰间抽出长刀。 众人不由惊呼,都盼着武樱快说些什么,免得便要命丧章煜的刀下,可武樱却一味的怒目瞪着对方,一言不发。众人不知其中究竟,不由心中暗自焦急,惋惜不已。 章煜手中握着长刀,便向武樱刺去,武樱心知对方动了杀心,自己根本无力反击,索性也不躲闪,只怒目瞪着对方。 章煜迎着对方的目光,刀刺过去时竟是有些心虚,不由慢了几分。而就在此时,离得较近的何佴飞身而起,挡在了武樱身前,刀穿腹而过,刺进了何佴的身体里。 这一变故不止是武樱,连章煜也是吓了一大跳。他只想得到詹荀可能会出手相救,因此在誓师之前便给詹荀下了药,任对方百般武艺,此时也是使不出来。 若不是念在詹荀在军中威望极高,此番章煜是断不会让他出现在此的。 不过,千算万算,章煜没有想到半路杀出个何佴。 就在大家兀自惊讶之际,武樱从怀中取出小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塞到了何佴嘴里。对方不疑有他,卷舌便咽了下去。 章煜反应过来,提刀又欲刺向武樱,此时一直沉默的于允却突然跳了出来,眨眼的功夫便卸了他的刀。 事实上方才他也想出手,但见何佴率先跳了出来,便忍住了。总归若何佴受了伤或死了,那章煜今天的后果便又会恶劣几分,这些于允自是都盘算好了。 章煜一时有些愣怔,只当是于允想要劝阻他,正欲发作,却见对方一脸笃定,目光冰冷,他不由一颤,心中一凉。 他此番真是算漏了太多步,这于允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难道连他也要背叛自己? “将军,我等随你南征北战,在沙场上手刃敌人之时,便是千万条命丢了也不稀罕。可如今你竟当着众将士的面,拿刀对着自己的部下。于某只能不敬了。”说着便抬脚一踢,对方落到地上的刀瞬间到了他的手里。 “于允,你想造反不成。”章煜沉声道。 “想造反的是你吧,章煜。”这时于允部下的一员参将站了出来,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绸,展开在众人面前。众人不禁一惊,都有些面面相觑。 “圣旨到,北江众将接旨。”那人朗声道。 众人都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变故太大,他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圣旨在此,还不接旨。”于允冲着众人厉声道。 “于允,你好大的胆子,敢假传圣旨。”章煜面色阴沉,咬牙道。 “是不是假传圣旨,找人一验便知。”说着,于允对那人示意了一番,那人举着圣旨到了詹荀面前。詹荀先是一愣,然后便对着那圣旨瞅了两眼。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詹荀的身上,他本来在章家军中就极有威望,如今章煜被于允辖制,众人更是都等着他拿主意。 “詹荀,告诉大家这圣旨是假的。”章煜厉声道,此刻他的希望全寄托在詹荀身上了。 詹荀眉头紧皱,沉默了半晌,章煜的心也随着他的沉默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就在众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詹荀终于恭敬的跪下,双手伏地道:“臣等接旨。” 何氏兄弟反应最快,紧随着詹荀跪了下去,众人见状也纷纷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煜素来深得朕信任,委以北江防守重任。昔日,其心不可谓不诚…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1 …然,如今竟公然与朕为敌……特命于允暂任章煜之职,统领北江驻军,可便宜行事……” 章煜见状不由闭眼叹了口气,他筹谋多年,自以为毫无破绽的局,竟是如此轻易便给破了。 医馆 圣旨宣读过,于允当场点了詹荀等人,辅助自己接管北江事宜,在场的众人有的面带清明之色,有的则尚自没有回过神来,有人喜有人悲。 不过为何而喜为何而悲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于允命自己从沽州带来的人,将章煜押进了大营的临时牢房,并严令谨慎看管。何氏兄弟自是火急火燎的上前查看何佴的伤势,詹荀也一脸没缓过神的茫然,随着二人上前查看。 武樱被章煜点了穴道,一时不能讲话,不过并未受什么伤。詹荀试着帮他解穴,却未果。章煜点穴的手法诡异,一般人根本解不开,只能等时辰到了,自行解开。 何佴因服了武樱喂给他的药丸,因此虽然因失血脸色有些苍白,但呼吸倒还顺畅。何氏兄弟见状也不由松了口气,忙张罗着将何佴抬走了去治伤。 众人各自领了命,便也渐渐的散了。由于于允下令,在场之人不得议论今日之事,否则军法惩治,因此众人各自回营后,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今日在场的都是各营有军职在身的人,普通的士兵并未能参加,因此一时之间章煜被撤职之事并没有传开。直到三日后,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各将士都安抚的差不多,于允才召集了北江的全体士兵,将此事公之于众。 不过,这都是后话。 此时武樱心心念念都是玄麒的安危,他心知于允与玄麒早有筹谋,因此知晓对方下落的人,怕是只有于允了。 “小樱,你先随我回去歇息吧。你伤刚好,这雪又下得这么大……”詹荀此刻虽也是思绪万千,但面对着武樱,他总得稳住情绪。 事实上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背叛章煜,只是事情发生时,他就顺应着自己的心那么做了。不过,他毕竟是章煜最器重的部下之一,如今见对方如此,他心中自是高兴不起来。 武樱并没有理会詹荀的话,他自然也无心顾及对方的黯然神色,他只不安的立在那里,盼着于允将手头上的事赶紧交代完。 终于,于允在与一个部下交谈之时,不经意转身望见了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武樱,他才一拍脑袋走了过来。 “詹参将,营中尚有诸多事要去处理,你且去吧,武公子这里有我便可。”于允道。 詹荀闻言只得领命,于允官职本就高于他,如今接任了章煜更是如此。对方的话,他自没有反驳的道理,况且他倒也不担心对方对武樱不利,是以拱了拱手,又望了一眼武樱便走了。 武樱自始至终没将视线离开过于允,虽然口不能言,但他的眼神却是看得于允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他在缘溪医馆,我找人送你去。”于允道。 他话刚出口,武樱便转身大步流星的朝外跑去,在大营门口见一个士兵正牵着马进来,他二话不说,上前拽过缰绳便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那士兵反应过来,正欲去追,却听背后有人道:“让他去吧。” 那士兵闻言一回头,忙恭敬的道:“韩先生,您这是?” 只见那人身着一件白色狐裘,面目冷清,正自望着武樱绝尘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帮我牵一匹马来。”那人不紧不慢的道。 那士兵闻言立时便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牵了一批俊逸的白马出来,想必是那人常骑的缘故,那马与他颇为亲昵,见了面直拿头去蹭对方的衣裳。 “换一匹。”那人又道。 士兵闻言有些不解,却并没有过问,只是照做,换了另一批浅灰色的马来。那人接了缰绳,也不言语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将军,军营里寻不到韩先生,问过了营门口的士兵,说是韩先生骑马出了大营。”于允手下的一名参将道。 “是我大意了,只想着莫要打草惊蛇,放着他没动,竟是让他跑了。”于允一边在书案前写着什么,一边道。 “属下这便派人去追,好在雪小了一些,一时之间他的踪迹也不会被掩住,应是能追得上。”那人又道。 于允搁下手中的笔,吹了吹墨迹,道:“无妨,随他去吧。” 缘溪医馆。 那青年郎中风风火火的在大堂与后院穿梭往来,全然不顾自己的斯文形象。原本人并不多的医馆,倒是让他这么一折腾,有些热闹起来。 “先生,你这般来来回回,我头都要晕了。”正打着算盘对账的伙计一脸无奈道。 “不对不对,你别说话,再让我想想。”那青年郎中将方才抓在手里的药,放回药匣子,然后又要往后院跑,却打眼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武樱急急走了进来。 “哟,你这一身寒气的,打哪儿来呀。”那青年郎中忙上前,抬手撩去对方头上的落雪,见对方一脸焦急,却不言语,又抬手在对方颈窝处一点。 武樱穴道骤然被解开,一时有些不适应,也不愿讲话,推开那郎中便向后院冲去。 那郎中一脸的不高兴,便跟着对方后面追,边道:“我刚救过你的命,你这人怎的这般蛮横呀。” 武樱径直到了自己先前住的那屋,推开门却见里面并没有人,又将隔壁几间房门打开也没见到人。此时那郎中已然追了过来,忙上前拉住对方。 “他在哪儿?”武樱有些失控的道。 “早问我如今早见到人了。”那郎中白了武樱一眼,也不理会对方的脸色,转身绕过回廊,走到对面最角落的一间屋子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武樱疾步跟了进去,果见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双目紧闭,眉头微拧,正是玄麒。 武樱上前拉住对方的手,小声道:“师父……”却见对方并没有反应,不由回头望向那郎中,对方见他回头看自己,忙转身要开溜。 “你站住。”武樱一把拉住他,道:“他怎么了?” 那郎中见躲不过,一脸尴尬的道:“若说这天下奇毒,便没有我沈寂溪解不了的,不过……” “不过什么?”武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握的对方不由皱眉道:“你捏断了我的手臂也没用,他的毒我解不了。” 武樱闻言慢慢松开了手,面上却是平静的很。沈寂溪见状想说什么,可见对方木然的走到玄麒床边,也不再回头看自己,不由叹了口气,便转身出去了。 武樱抬手抚上玄麒的眉头,面上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总是皱着眉头,似是永远也展不开一般。”武樱道。在他的印象中,玄麒是不爱笑的,纵使笑起来,似乎眉头也总是不太舒展。不过此刻望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2 着对方的沉睡的样子,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对方笑的时候,究竟眉头是展着的,还是皱着的?想着想着也想不起来,不由有些着恼,鼻头一酸竟是有些想哭。 “师父……你别死……”武樱说着,声音便带上了浓浓的鼻音,有时候他也惊讶自己竟是个如此爱哭之人。他也不记得从前在父母膝下时,是不是也这般爱哭。 只依稀记得,自从遇到这个人之后,便总是动不动便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有时候连自己也不知是为何。 “我不死……你也别死……我们……”原本昏睡的玄麒突然醒了过来,不过刚说了两句话,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武樱又惊又喜,忙扶着对方坐起来,帮对方抚着背。玄麒咳得甚是厉害,到最后,竟是咳出了一大口血,这让武樱大惊失色。 玄麒见状想安慰对方,却是没有一丝力气,慢慢的合上眼又睡了过去。 武樱叫了对方两句,对方毫无反应,显是又昏睡了。他不由心急不已,忙欲跑去找沈寂溪,却在门口撞见了对方。 “哎~你叫什么名字?门口有个生的像你一样俊的公子,说找一个不能说话的人。我想应该是你吧。”沈寂溪一本正经的道。 武樱闻言略一沉吟,又望了一眼屋内的玄麒,道:“我去去便回,你且看看我师父,他方才吐血了。” 沈寂溪闻言便进了屋,看到被子上及地上未干的血迹,不由眉头一皱,忙抬手搭上对方的脉。片刻后不由面色时悲时喜,犹疑不决了半晌,最后不由啧啧称奇。 “哎,方才那位公子呢?我有话与他说……”沈寂溪风风火火的跑进大堂,却不见武樱的身影。 “有位公子留了短笺给他,他看过后便走了。”一个伙计道。 “哦,短笺呢?拿来我看看。”沈寂溪道。 “被那位公子拿走了。” “那短笺之上写的什么?” “我怎会知道,又不是写给我的。”那伙计有些不耐烦的道。 沈寂溪闻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了摇头又回了后院。 腐心散 武樱一路骑马疾驰到了城南的郊外,沿着那短笺中描述的那般,由官道换了小道,果然远远便望见路边有一个小亭子。想来是建了平时供路人歇脚之用,只是如今寒冬大雪的,自是无人会来此地。 武樱纵马疾驰,不过片刻便靠近了那亭子,此时却见有一人立于其中,只是方才离得稍远,那人又身穿雪白的狐裘,是以并没有注意到对方。 武樱将马栓到附近的树上,却不由有些纳闷,路上却有那人的马蹄印,如今却不见那人的马。不过现今,他也无心理会这许多事,忙收拾心情走近那人。 “武公子,别来无恙。”那人待武樱走近时回头道。 “解药呢?”武樱也不与对方寒暄,直奔主题道。 “武公子总是这般不近人情么?连好好说个话也这么难。”那人面带嗔怪的道。 武樱冷哼一声道:“我师父的命捏在你的手里,如今便是你叫我如何,我也不会不从,又何必摆出这幅样子。” 那人闻言嘴角一扬,抬起手,却见手中捏着一粒小小的药丸,道:“这是另一枚腐心散,你若服了它,我便给你解药,救你师父的命。” 武樱闻言想也不想便接过那药丸吞了下去,那人见状有些吃惊,意味深长的望着武樱,道:“你倒是干脆,竟不怕我毒死了你,又不给你解药?” “如此倒好,我与他一起死了便是。”武樱淡淡的道。 那人闻言,面上不由一黯,悠悠叹了口气,转而又挂上了笑容道:“我竟没发觉,你是这般有意思之人。” “我与你无甚废话好说,腐心散我已经服了,解药呢?”武樱冷冷的道。 “你生得这般俊俏,怎么脾气如此冷淡,倒是可惜了这副好皮相。”那人说着竟似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武樱刚欲说什么,却觉心口一痛,忙捂住胸口,疼得险些背过气去。 “药生效了,无妨,片刻功夫便过去了。”那人道。武樱拧着眉头,过了片刻果然发觉那股疼痛减轻了许多,却并没有更不适的感觉,反而觉得浑身松快不少。 “解药呢,你不会食言吧。”武樱道,他虽然口上说着与玄麒一道死了也无妨,可纵有一线生机,他也盼着能让对方活下去。 “我虽然经常口是心非,不过此番倒是真没诳你。解药已经给你了,你可以回去了。”那人道。 武樱不解,刚欲追问,却见对方眉头紧皱,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武樱下意识的伸手一捞,那人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韩荻……” “哈哈……腐心散果真厉害的紧。”韩荻靠在武樱怀里,有气无力的道。 “你也服了腐心散?”武樱不解的道。 韩荻又吐出一口血,道:“那日……在营中,我带了酒去寻你……当日我们喝的酒中,加了腐心散……” 武樱闻言不由惊讶不已。两日前韩荻带了酒去找武樱。 武樱一早便知这韩荻是厉王派去章煜身边的人,此人名义上是章煜的军师,军中的将士都称他为韩先生,虽然没有武艺,又年纪轻轻,但因着章煜看中他,是以他在军中他颇有威望。 武樱当时不愿理会对方,但对方既是倒了酒先喝了,他不欲与对方纠缠,便端了杯子喝了,不想其中竟加了腐心散。更让他想不到的是,韩荻竟与他一道喝了有腐心散的毒酒。 “你为何要如此?”武樱问道。 “我不甘心……便与自己打了个赌。”韩荻忍着毒发的痛苦,继续道:“那腐心散只有一粒解药,我骗你说是毒药……若你服了,那你的毒便解了,若你不舍得为你师父送命,不愿服,那我便赌赢了,自然此刻毒发的便是你。”韩荻说着,一脸愿赌服输的表情。 武樱一脸惊讶,想到方才自己心口的剧痛,竟是解药发挥了药效所致。 “解药只有一粒,那我师父怎么办?”武樱有些歇斯底里的道。 “哈哈……”韩荻大笑了两声,又吐出了些血,有些有气无力的道:“我输了……我从来也没赢过……没赢过……”说着便渐渐没了声息,眼睛尚未来得及合上,似是望着远处的雪,又似是望着远处的山。 武樱心中又气又恼,可对方既已死了,他也别无他法,抬手替对方合上眼睛,然后放下对方的尸体便牵了马打算起身回城。 可犹豫了半晌,终究是不忍心将韩荻的尸体丢在这荒郊野外,所以又折回来将其拖上马背,然后才急急的向城中奔去。 到了城门口,正遇到何倚与何伍两兄弟率众盘查出城和入城的人。方才他出城之际尚未见这些人,想必是才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3 接到命令来此。何倚远远的望见武樱骑马而来,便先绕开人群迎了上来。 武樱并没有下马,而是将马背上的韩荻抛给何倚。对方下意识的接住韩荻的尸体,待看清那人却是韩荻,不由一愣。 那厢何伍早已是命人让了道,放武樱进了城。 何倚一边命人将韩荻的尸体拖走,一边冲着武樱的背影道:“武公子,参将在到处找你呢?你不随我等回大营么?”却见武樱头也不回,早已策马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武樱一路赶到缘溪医馆,连马都没来得及栓,扔在门口便疾步穿过大堂向后院奔去。正伏在案上写方子的沈寂溪,见状搁下笔便追了上去。 武樱一路奔到先前玄麒住的那屋,推开门却见床上空空如也,不由一愣,心渐渐的往下沉去,只觉胸口被闷棍击了一般,有些喘不上气。 “他走了。”沈寂溪终于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道。 武樱立在原地,仿若未闻一般,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掏空了。 “傍晚之前他会回来,你再此等着便罢,切勿乱跑……”沈寂溪话未说完,便被武樱一把攥住肩膀,不由一惊,呆呆的望着对方。 “你说……他……他没有走……” 武樱面上乍惊乍喜的样子,让沈寂溪望得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摆脱对方的手,揉了揉肩膀,嘴上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什么。 武樱也不理会他的抱怨,转身便向外奔去,道:“我去找他。”路过沈寂溪旁边时,还将对方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知道他在哪儿么?”沈寂溪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望着对方的背影,碎碎念道。 话刚说完,便见武樱又折了回来。此时对方面上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平静,不似方才那般兴奋异常。 “别问我,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沈寂溪一脸无辜的道。武樱闻言,面色稍赧,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我便在此等着师父吧。”武樱道。 沈寂溪闻言也不欲再说什么,刚欲向前院行去,武樱又问道:“我师父的毒,可是先生解的?” “不是。”沈寂溪有些不悦的道。 “那他的毒还未解?”武樱闻言又有些着急,上前拉住对方道。 “解了……”沈寂溪有些支支吾吾,面上似是不悦又似是有些心虚。武樱见状刚安下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道:“他究竟如何?毒是解了还是没解?” 沈寂溪闻言,干脆摆脱对方,转身回了屋,一屁股坐到矮榻上,倒了一碗水。也不顾那水早已凉透了,仰头便喝了个干净。 武樱见状又要开口,沈寂溪有些没好气的道:“都说了人没事,你还问。” 说罢见武樱一脸犹疑的望着他,表情似是比他还要无辜,不由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不妨告诉你。你师父根本就没中毒……”说着又摇头否认自己道:“不是没中毒,是中了没有解药的毒。” “那究竟是能解还是不能解。”武樱又有些气急道。 “不是不能解,是无需解。”沈寂溪道。当下又将武樱离开后所发生的事一一讲于对方。 原来玄麒所中之毒,是一种性烈却对性命无害的药,名曰雪无痕。此药服了之后,七日之内会逐渐气力尽失,便似毒入心肺一般,还会咳血昏睡。但七日期满,药效便会尽失,服药之人也会渐渐恢复气力,便似睡过了一觉一般,对身体丝毫不会有其他的影响。因此,此药名雪无痕。 沈寂溪一早就发现玄麒所中之毒有蹊跷,却一直不得要领,直到玄麒体内药效褪尽之时,他才察觉对方所中之毒是雪无痕。 不过,他对自己的解毒之术,颇为自负,如今竟被那雪无痕难倒了,不由有些气闷,只觉此番是大大的失了面子。 武樱自是无心理会沈寂溪的一番心思,他想到了韩荻,这药多半是韩荻下的。 韩荻给玄麒服了雪无痕,却给自己和武樱服了腐心散。若武樱今日置玄麒于不顾,不去赴约;亦或武樱去赴约,却不肯服下那粒说是腐心散实则是解药的药丸,那今日武樱便会毒发身死。 这韩荻不经意间,竟有这许多算计,可见此人心思之缜密,手段也当真是凌厉至极。只是,章煜身边若当真有此等玲珑心窍之人,又怎会如此一败涂地?除非…… 难道韩荻与章煜竟是并不同心?可韩荻是厉王派来的人,章煜一败,厉王少说也算是折了半壁江山,这韩荻与厉王难道也非同心? 韩荻临死前,说,他输了,他从来也没赢过。他输的是什么,想赢的又是什么? 武樱想着便觉心中生出了万千疑问,可此时韩荻已死,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去询问对方,恐怕这些疑问一时之间是解不开了。 同心 章煜被关押在大营中的临时牢房里,面上没有了先前的颓丧之色,倒是有一股认命后的坦然。 于允与玄麒并肩而立,隔着牢门,一时之间也是思绪万千。 章煜瞥了一眼于允,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玄麒,道:“药性刚过,你就这么急着赶来,我怕你错过了韩荻安排的好戏。” 玄麒闻言,眉头一紧,却不动声色。于允道:“我敬你在战场上是条汉子,不愿苛待你。若你肯交出与方敬言联络的书信,陛下那边,我等自会为你求情,留个全尸。” “你还敢说。你我在战场上拼杀之时,可是过命的兄弟,今日还不是亲手将我至于死地。”章煜说着声音冷了几分,继续道:“我岂会与你一般,出卖至亲至近之人,来换取荣华富贵。” “哼,既然话已至此,你我之间也无需再顾忌情面。”于允冷哼一声,继续道:“当年武堂之事,若没有你推波助澜,也不至于是那样的结局。” “你胡说什么。”章煜言语间有些微微的怒意。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武堂被灭了九族,你接任了武家军。陛下除了没有封你元帅之职,其他的恩宠哪样不是照着武堂从前的一般无二。”于允说话间也不由语带微怒。他虽是李离的人,可对武堂的遭遇一直都心存惋惜。 “那是我在战场上杀敌挣来的,与武堂何干?”章煜道。 “你……”于允刚欲继续与他理论,玄麒在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忙敛住情绪。 “那,让方敬言去以男色诱鲁恒投靠厉王,也与你无关喽?”玄麒面色如常,若无其事的问道。 “你说什么?”章煜闻言脸色立马由方才的微怒变成了愤怒,双手抓着牢门上的铁栏杆,手上的关节被他捏的咯咯作响,似是要碎了一般。 “说来我从前也奇怪的紧,这方敬言年纪轻轻,何以在朝中这般风生水起。后来我才明白……”玄麒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4 故意不将话说满,顿了顿,见对方的表情果然如自己心中所猜想的那般,愤怒至极,俨然一头眼含敌意的狮子一般。 “鲁恒虽然老奸巨猾,但一生最逃不过的便是个色字……方敬言倒是知己知彼……”玄麒说完,满意的从对方面上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神色。 不过他心中此刻更多的不是得意,而是不忍。也不知是何缘故,虽然他只是抱着怀疑,想要试探章煜,但见对方果然对方敬言有不可言说的情愫之时,他却有些不忍利用这样的情愫。 “哈哈哈……”章煜气极反笑。玄麒看着他的笑,却轻松不起来,总觉得对方眼中似有一股复仇的快意。 “韩荻当初将腐心散化到酒里,拿去给武樱,我还心有不忍。算算时辰,离腐心散毒发的日子,已经过了一半了,还有两日半他便会毒发而死。”章煜将死字咬的极重,说完面含快意的望着玄麒瞬间苍白的脸,嘴角轻轻一勾。 于允闻言也是一惊,玄麒面色苍白,只觉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却闻章煜又道:“当日武樱不肯喝那酒,韩荻为了不让他怀疑,便与他分着各喝了一半。药力减半,毒发的时辰也会减半。”说着,他煞有介事的望着于允道:“于江军,你的部下可有发现韩荻毒发后的尸体呀?” 玄麒闻言不由望向于允,于允眉头紧皱,道:“何倚一个时辰前,确实派人送回了韩荻的尸体。” 玄麒闻言也顾不上许多,转身疯也似的出了牢房,找了匹马跨上去便奔着大营外冲去。可一时之间思绪纷乱,又不知何处去寻武樱。他只记得临走前托沈寂溪带话给对方,说自己傍晚会回去医馆找对方,因此便直奔医馆而去。 骑在马上,玄麒只觉脑海中全都是那人的一颦一笑,自那人十几岁初见时的童稚模样,到如今已是一个翩翩公子。那人的软弱、倔强、任性、固执,甚至是对方的算计和欺骗,此刻都成了他爱极了那人的证据。 武樱此刻坐在玄麒曾经躺过的床上,一旁摆着玄麒的衣衫,那是医馆的小童方才送过来的,说是洗过已经晾干了,若再放在外头,免得下起雪来又落了雪。 武樱将那件贴身的里衣拿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比划了良久,发现稍显宽松了一些。不由想起几年前,自己曾穿过对方的衣衫,可那时自己太过瘦小,身量不及对方太多,是以一件寝衣都盖到了腿上。 念及往事,他不由沉浸其中,面上的神色也显得无比的柔和。过往与对方经过的桩桩件件小事,此时想起来竟都觉得珍贵无比。只遗憾从前矜持,从不曾向对方表明心意,是以错过了许多本可以相依相伴的时光。 武樱正自沉迷于思绪之中,却见门猛地被推开,玄麒眉头紧锁风尘仆仆的立在门口望着他。 他一个愣怔,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正拿着对方的贴身里衣,不由有些尴尬,面上一红,忙将衣服放下。待回过神来,却见对方依旧立在那里,既不动作,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望着自己。 “师父,你……”武樱不解,正欲走上前,却见对方抢先一步跨进了门内,然后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将他搂在怀里,动作轻柔而缓慢,好似担心会把对方碰碎了一般。 “师父……”武樱一愣,也不挣扎,不由想要张开双臂回拥住对方,却发觉自己的手臂被对方一并圈在怀内,又不愿强行抽出来,是以便静静的任对方这么抱着。 良久,玄麒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才放开对方,捧着对方的脸仔仔细细的望了半晌,待对方被望得面红耳赤了,才又重新将对方抱入怀中,声音沙哑的道:“章煜跟我说,你服了腐心散。” “我已经服了解药。”武樱道,随后便将自己出城见韩荻之事与玄麒说了。他虽然略去了韩荻拿对方性命相要挟之事,可玄麒岂有猜不到之理。当下望着武樱,便不由情动,忍不住微微俯身,想要去吻住对方。 武樱见状,大概也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不由刷的一下脸又红了几分,有些手足无措。上回两人被章煜挟持之时,他一时冲动,主动吻了对方,可事后念及此事,总也不由有些羞愧。如今,虽是对方主动,他也依然羞得满脸通红。 “哎呀……”沈寂溪一声惊呼,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门,又赶忙退了回去。 玄麒的双唇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唇上的温度,却不得不克制自己停下来,武樱更是羞愧难当,尴尬不已。 “你们怎么不关上门呢,如今却是怨不得我。”沈寂溪远远的站在门外,背对着两人道。 玄麒收敛了心神,深深的望了武樱一眼,然后跨出门道:“沈先生,我这徒儿先前服了腐心散,如今虽然服了解药,我确是依然不太放心,劳烦沈先生帮忙看一看,是否真的已无大碍。” 沈寂溪闻言回过头,见对方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自在,便也不以为意,可跨进门后看到武樱面上尚未褪去的红色,不由又有些尴尬起来。 不过医者自有仁心,既然玄麒托付了他,他便也不犯难,上前搭上武樱的脉门,便凝神仔细的号了半晌。玄麒见状心也提了起来,却不出言询问。 “他服的腐心散分量不足,解药的分量却是足的。”沈寂溪道。 “可有不妥。”玄麒道。 沈寂溪看了玄麒一眼,沉吟片刻道:“无何不妥。”言罢依然皱着眉头,一脸的严肃。玄麒见状并没有放下心,用目光询问着对方。 片刻后,沈寂溪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玄麒忙问道。 “你且与我来,我要单独与你说。”沈寂溪一脸神秘的道。 玄麒犹豫了片刻,见武樱不以为意,冲他微微一点头,他便依言随着对方出了屋子。片刻后,他一脸如常的回来,武樱不解,询问他可有何不妥,他一脸的讳莫如深,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只叫对方莫要担心,一切有他在。 武樱本也无甚挂虑,于是也不再追问,转而道:“你既是见过章煜了,可曾问出了什么?” “你指的是方敬言之事?”玄麒问道。 “是韩荻之事。”武樱当下便将他之前的疑惑一一说与对方听,对方闻言也不由皱眉不已,他先前只顾着追问方敬言之事,竟是没有留意到韩荻此人。 “如今韩荻已死,恐怕只能从章煜这里问出点什么。否则厉王与章煜之间的事,单凭咱们猜测怕是不能有个明了的结果。”武樱道。 玄麒闻言,点头称是。同时心中也生出一丝别样的感觉,从前他不敢放任自己想的太多,强迫自己只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徒弟看待。但对方自始至终都让他觉得是一个柔弱的需要自己呵护的人。现如今对方却是能同他一起担起这个担子,放下猜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5 忌和身份,心照不宣的一起为同一件事努力。 “明日,我去问章煜吧。”玄麒道 。 “我同你一起去。”武樱道。 “也好。”玄麒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动情的道:“待此事了结,你若肯,咱们便一起寻一个没有是非的地方,再也不要理会这些事了。” 他说完,心中却是有些没底,虽然他对对方早已是万分信任,可却隐隐还是担心对方有放不下的事。 雪无痕 武樱闻言不由动容不已,对方任职麒卫期间,数次历经生死,也从未见他生出过厌倦的念头,如今却是对着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过了十几年这种日子,倒是今日才有些厌倦了。”武樱嘴上打趣,心中却有些黯然,他先前一心想着报仇之事,却是无心理会朝中之事。 如今经过章煜一事,他才体会到,麒麟卫之责并非关乎李离一人的成败,关乎的还是整个大余江山的稳固。 若说他先前一心想着武家之仇,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执念罢了。他虽然不择手段的想要当上麒卫,好伺机手刃了李离,可那都是一个少年不计后果的一意孤行罢了。 若真给他思考的余地,他还真未必下得了手。 他并非不分是非之人。武堂虽然没有教给他行兵打仗之道,却是将做人之道都交给了他。况且武堂除了投靠厉王之事,一生中却也没有做过什么其他为人不齿的事。这也是他麾下将士如此爱戴他的原因,甚至连于允都对他敬佩有加。 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武樱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偏激到哪里去。是非正义他自是分辨的清。与此同时,武樱还继承了武堂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便是责任心。 在章煜以玄麒的性命相威胁之际,武樱都丝毫没有妥协,并非他不在意玄麒的性命,而是他深知,他面对的是整个北江的将士及许许多多大余百姓的性命。 玄麒见他的神色,只当他依然放不下玄麒之职,不由苦涩的一笑,道:“明日,你便随我一道去大营吧。” 再见章煜之时,虽只隔了一日,对方却已是鬓发凌乱,眼目多了几分颓意。他见武樱随玄麒一道,颇为惊讶,随即冷哼一声道:“韩荻当真是妇人之仁。” 武樱眼色一沉,道:“韩荻若当真是妇人之仁,怎会将你置于此种境地。” “将我置于此种境地之人是于允和你,与他何干?”章煜道。 “韩荻是厉王派给你的军师,此人的计谋我是见识过的,若他肯尽心辅佐你,恐怕再来一个于将军也奈何不了你。”武樱道。 章煜闻言眉头一紧,又道:“你无须来挑拨我与厉王的关系,我与他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本也无甚信任可言。” 武樱闻言与玄麒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眉眼微弯,道:“厉王自是不愿看你至此,毕竟章家军也算得上是他的羽翼。只是不知韩荻,存的是何种心思,竟是眼见你陷入绝地,也不拉一把。” 章煜神情一滞,竟是有些面带凄切,随后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 武樱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对方应是知道腐心散只有一粒解药,自己没死定然是得到了韩荻的解药,是以才这么问。 “他是在我面前死的。只说了一句,他从来没赢过。”武樱沉声道。 “他从来没赢过?”章煜喃喃道:“我又何尝不是,我们都是输家。” 武樱闻言一脸若有所思,望了身旁的玄麒一眼,见对方亦是一脸的疑惑。随后,便听见章煜道:“是我惹恼了他,如今走到这一步,我没什么可怨他的。” “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章煜说罢扭过脸,望着玄麒,面上再也寻不到当初的桀骜与冷厉,只剩丝丝的落寞。 “此事是关乎方敬言?”玄麒道。 “不错。”章煜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常说我不善谋,是以总要为我一再出头,筹谋好一切。如今,总要换我为他筹谋一次才好。” “你便那般自信,有足够的筹码与我谈条件么?”玄麒道。 “你自有你的手段,既是连于允都能为你所用,想必我托付与你之事也无甚为难。至于筹码,陛下之所以一直对我听之任之,想必是不愿大动干戈的缘故。我有把握助你,轻而易举的清除掉厉王的党羽,并且不会掀起什么风浪。”章煜道。 “方敬言说你不善谋,如今看来,此言也不尽对。”玄麒道。 “那得看是为谁。”章煜道。 此番,便是玄麒也未曾想到竟会如此顺利,章煜既是肯配合,自然省去了两人许多麻烦。 北江诸事都步入正轨,章家军诸将除死忠于章煜者被一同革职查办之外,其余都打散重新编整。章煜的势力算是被清洗殆尽了,于允则在做好了一应的交接之后便准备率军回沽州。 武樱再次见到章煜已是在两日之后,先前方敬言之事俱已妥当,如今他来寻章煜却是为了韩荻之事。 “不日你便要随大军一起被押解回中都了。”武樱望着章煜平静的道。 “武公子向来不是啰嗦之人,有话便直说吧。”章煜看着倒并不似前几天那般颓然,反倒是有些如释重负的释然。 武樱见状也不再寒暄,道:“韩荻的尸首还在大营中,若你愿意,我可以请于将军行个方便,让你再见上他一面。” “哈哈,没想到武公子竟然有这等心肠,倒似个多情的姑娘家一般。”章煜打趣道。 武樱也不恼,只不发一言的望着对方。良久,章煜收起打趣的神色,幽幽叹了口气。 “我与他两不相欠,没什么可看的。”章煜神色黯然的道。 武樱闻言也不言语,转身便欲离去,却闻章煜又道:“他虽是厉王的人,可终究于国于君并未犯什么大错……” “我明白,自会好生安葬了他。”武樱道。章煜闻言也不再言语,直至武樱走远他还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回过神来。 章煜依稀记得,那是北江今年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一整个大营都裹在漫天纷飞的雪里,便是屋子里点了炭盆,也依旧冷的人发颤。 “王爷派人传讯,令我择日回厉王府。”韩荻将自己裹在狐裘里,脸色也依然冷的发白。 “我命人送你回去。”章煜就着烛火,一遍一遍仔细的擦着手中的长刀,目光始终没有转向矮榻上的韩荻。 “你便没有丝毫的介意么?”韩荻双眼微微泛红,更显得本就俊美的脸,动人异常,然而章煜的目光并没有被眼前之人所吸引。 “你本就是王爷的人,不是么?”章煜终于抬眼,面无表情的道。 “章煜,你混/蛋。”韩荻突然起身,上前一把夺过章煜手中的刀扔到地上,身上的狐裘散开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6 ,露出里面凌乱半敞的衣衫。 章煜目光微动,心头的欲/火不由被对方点燃了几分,呼吸渐渐有些急促起来,嘴上却依然冰冷的道:“开始的时候我便说过,我对你终究是没有情分,你又何苦强求那些虚无的东西。” 韩荻目光微怒,身体冷的瑟瑟发抖,样子更加惹得章煜情动不已。 “你我莫要将这良宵,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章煜说着单手搂住对方的腰,将对方拉近,让对方瑟瑟发抖的身体贴紧自己。 “明日你亲自送我回王府……”韩荻张口咬住对方的唇,惹得对方一声闷哼,随即两人便纠缠到一处,全然忘却了外间的风雪。 章煜眉头一皱,甩了甩脑袋,他也记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从容不迫的将这个人送回了厉王府。他自然也不记得厉王当着他的面对这个人是如何的百般宠溺。他更不会记得这个人望向他的目光中含着多少嗔怪与不甘。 他不记得的,其实都记得,只是假装忘了。 当日这个人说自己服了腐心散,他还不以为然。他心道,此人是何等聪明之人,总不会傻到为了一个赌,而丢掉自己的性命吧。纵使这人当真要打这个赌,他也不信武樱竟真的能为了玄麒不顾性命,世间哪有这般痴心之人。 可是韩荻输了,他当真丢了性命。又或许,他输的不是这个赌,他输掉的是自己对章煜的寄望。可是此刻,便连章煜也不知道,韩荻究竟是输了,还是赢了。 章煜只知道,那个人死了,他并不是毫无知觉,他原以为那个人的生死不会让自己有丝毫的感觉,可是想到那具曾经温暖的躯体,此刻已永远的冰冷下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渐渐的冷了下去。 总以为许多事,便如雪过无痕一般,可事实上雪过无痕,心里却难免留下印记。就如雪无痕那剂药一般,虽然对身体无碍,可总归是伤了元气,便是药力过了数日,一时也难以完全恢复。 是以这两日玄麒都不免要去医馆调理,好在沈寂溪医术高明,经过几日的调理,虽然气力依然没有全然恢复,可身体却已无碍。恢复如初,不过是要等些时日罢了。 武樱从关押章煜的地方出来,整个人便有些无精打采。他对韩荻不可说不惋惜,此人聪明善谋,又是敢作敢为的脾性,无奈却是为了自己与自己打的一个赌,便白白丢了性命。 “小樱……” 武樱思绪被打断,一转头却见詹荀正向自己走来。 “詹大哥。”自章煜被关押之后,两人还是初次见面,不由都有些感慨万千。 “何倚说韩荻的尸首是你带了给他的,我想,在下葬之前,还是来知会你一句吧。”詹荀道。 “此人在北江军中并无大过,若是可以便寻一口棺材,找个清静的地方,好生安葬了吧。”武樱道。 “嗯。你……还要再去看看么?”詹荀有些犹豫的问道。 “也好。”武樱沉吟半晌,答道。说罢两人便一前一后,向停放韩荻尸体的所在行去,两人都是一路无话。 过午之后玄麒从医馆回到大营,却是到处寻不到武樱。最后遇到何佴,对方告知武樱随詹荀一道去城南安葬韩荻了。玄麒闻言暗骂一声,忙牵了马便奔出了大营。 遇袭 北江城外,南郊。 武樱望着眼前的亭子,冰雪依旧,而那日依雪而立之人却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虽然对韩荻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可总归对方死在自己面前,如今故地重游,难免心中有些凄凉。 詹荀立在武樱背后良久,终于忍不住上前道:“没想到这短短的几日,竟是发生了这许多事情。” 武樱闻言转头望着詹荀,道:“事情都过去了,往后詹大哥便安心跟着于将军,大余百姓还要仰仗你们呢。” 北江军中诸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原来的章家军也早已重新整编,于允点了詹荀随去沽州,几日后詹荀便要随于允一道离开了。 “我在军中十多年的光景,竟是不如你看的通透。”詹荀言罢,扯出一个苦笑。 武樱神色俨然的道:“詹大哥性情忠厚,为人处世全凭一股意气,这一点我望尘莫及。我倒是一肚子的百转心肠,于人于己不过是牵累罢了,又有何可值得言语之处。” “你怎的突然这般伤怀?”詹荀见武樱眉宇间难掩伤感之色,遂问道。 武樱勉强一笑,道:“只是想到韩荻,此人心思细密,智谋远在常人之上,却是这般轻易便死了。不知他临死之时,存的是怎样的心念?” 詹荀闻言也有些唏嘘。韩荻在军中虽不常露面,但章煜对其极为看重,连仅有几面之缘的武樱都对其赞不绝口,可想此人的心智计谋定然非比寻常。然而此时他不过是一句冰冷的尸体,万般都已过去,从此无挂无牵。 “参将,都妥当了,韩先生……现在是否下葬?”一名士兵从不远处,小跑过来道。 詹荀闻言望了望武樱,见对方并未置否,随点头默认。那士兵领命刚欲回身,却突然睁大了眼睛,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詹荀一惊,忙搂着武樱的肩膀一闪,躲到了亭子一侧。待他仔细朝那士兵望去,却见对方背后插/着一把飞刀,刀身直中后心,尽数没入了身体,人早已没了气息。 远处被雪覆盖的密林中,突然窜出了十数人,俱都身披白色披风,蒙着面巾。众人惊讶之极,那十数人便卸了披风,持刀向众人飞奔而来。 一旁的众人都反应了过来,但对方来势汹汹,不过片刻便已到了亭子附近。詹荀带在身边的七八个人,原本都算得上是军中的高手,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出手迅猛毒辣,刚一交上手,便有人受伤了。 武樱见状也不耽搁,抽了先前那士兵的长刀,随詹荀一道加入混战中。他擅使暗器,但如今情势紧迫,场面又比较混乱,他也顾不得许多。只是平日里他使刀的机会不多,又在不久前失了许多血,因此一加入战局,便险象环生。 若说詹荀的功夫,原本也算的上是高手,可一来对方并非等闲之辈,二来他此次并没有带武器,又要分心照顾武樱,是以也应付的有些吃力。不过片刻,便受了好几处伤,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双方正陷入胶着之时,对方中为首的一人对众人做了个手势,立时对方便分出一小队,奔着韩荻的棺木而去。武樱一愣,手臂立时被对方的长刀划了一道口子,白色的衣袖渐渐透出了血迹。詹荀大惊,忙近身护住对方,如此一来自己的后背又添了一道不小的伤口。 虽然对方的人数从十几人骤减到了六七人,但因詹荀等人都已有伤在身,是以战况并没有很大的转机。 就在詹荀等人已经明显处于劣势,抵挡的有些吃力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7 之时,对方几人却突然抽身退出了战局。 原来先前的几人已经抬着韩荻的棺木奔出了老远,其他人见状也不愿再恋战,收刀便向来时的路奔去。 詹荀脑子一热,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武樱刚欲出言阻止,便见对方中为首那人一回身,甩出一枚飞刀,却不是向着詹荀,而是向着武樱。 众人皆惊,詹荀回身便望见武樱一手捂着胸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也忘了去追对方,忙回身向着武樱奔了过去。不过有人比他快了一步,赶在他之前将武樱一把揽在了怀中,那人正是玄麒。 玄麒自大营中一路策马狂奔,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自远处弃马飞奔而来,亲眼目睹了对方甩出的飞刀击中了武樱,却无力阻止。如今望着武樱衣服上的血迹,他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搂着对方身体的手臂微微发抖,一时之间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师父。”武樱试了试想推开玄麒,却发觉对方的手臂力气太大,将他箍得极紧。他心中一暖,想着方才那一瞬间,自己满脑子想的也都是眼前这人,如今这人竟真的出现在此了。 与韩荻相比,自己也算是幸运的了。想到韩荻临死前的孤独凄楚,武樱心中不禁又升起无限感慨,心道,若有一天自己真的要死,那也一定要死在这人的怀中,如此想着,死也便没那么可怕了。 不过,此刻武樱还算清醒,詹荀等人都围在四周,眼巴巴的看着,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躲在对方怀里,于是他又开口道:“师父,我没事。” 玄麒闻言,终于缓过了神,放开对方,然后抬手抚上对方胸口沾着血的地方,发觉那些血迹是对方手臂上的伤口蹭上去的。 “小樱,你真的没事。” 詹荀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有些难以置信,他方才明明亲眼望见武樱被飞刀射中,如今对方怎会没有受伤。 武樱将手探入胸口的衣袋,从里面取出一块白色的玉佩,正是云中天送给他的那枚云纹玉佩,只是如今那玉佩已经从中间裂开了。 玄麒眉头一皱,从对方手中接过玉佩,道:“来日我寻个人,将这玉佩镶好。”言罢便将玉佩装入了自己的衣袋中。 武樱见状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 经此一番,韩荻的棺木连同尸首被蒙面人抢走了,众人多多少少受了些伤,好在都没有危及性命。事后詹荀又在周遭查看了一番,发现对方是将马留在了远处,施展轻功突然出现的,抢到棺木后又原路退了回去。不过,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去向自然是无处可寻。 缘溪医馆。 沈寂溪一边手脚利索的给詹荀背上的伤口上药,一边念了几味药的名字,嘱咐一旁的伙计去煎好了给武樱送去。 詹荀一脸的焦急,待沈寂溪帮他裹好伤口,便急忙起身,不料却被沈寂溪突然绕到身前,挡住了去路。 詹荀一脸不解的望着对方,眉宇间略有不奈之色。沈寂溪也不看他,只是严严实实的挡在他前面,认真的用手指尖,捏着另一只手指上因干燥而起的倒刺。 詹荀有些不耐烦,但无奈,他往左对方便往左,他往右对方便往右。 “你这是作甚?”詹荀的声音听来比外间的风雪还要冷。 沈寂溪不紧不慢的揪下一小块倒刺,不由疼的一咧嘴,忙往自己的手指上哈了两口气,然后才慢悠悠的抬头望着詹荀道:“你们北方当真是天干物燥,再待下去,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说着又有些偏执的继续揪另一只手上的倒刺。 “我是南方人。”詹荀面无表情的纠正对方。 沈寂溪头也不抬,径直坐到一侧的长椅上,依旧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道:“你是不是南方人,与我何干?” “……”詹荀不由有些气结,却见对方又道:“那位小公子的体质,颇为奇特,恐怕世间除了我之外,尚无人能医得了他的伤。” 詹荀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是要去看武樱,却不料被对方一搅合,差点将此事忘了。 “你……”沈寂溪直视着詹荀,半晌见对方依旧一脸面无表情,不由有些无趣,便起身道:“再给我看到你这幅表情,我便不医了。”说罢便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詹荀,然后将门摔上,匆匆离开了。 詹荀一脸内伤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被对方没来由的一番搅合,他也有些悻悻,想着此人虽然为人古怪,但医术高明,武樱伤的又不重,应是没什么大碍。又想到玄麒,想来此时对方应正与武樱在一起,于是便打消了去探望的念头。 因有沈寂溪开的方子,是以武樱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纵然如此,玄麒依旧满心后怕,是以一整天都守着对方寸步不离。 当夜詹荀便接到何倚来报,不日大军就要启程,他当夜须得回营安排诸多事宜。 在回廊里徘徊了良久,詹荀终究只是远远的望了望武樱的房间,然后便要转身离去,却意外的发现沈寂溪正立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自己。 詹荀不便悲喜的走向对方,然后冲对方微微一笑,便朝前继续走去。可不知为何在沈寂溪看来这个微笑更像是苦笑。 “放不下就去告个别,再见可就不知要何年何月了。”沈寂溪立在原地并没有回头看对方,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詹荀闻言停住了脚步,半晌后又抬脚走了回来,停在了沈寂溪身后。沈寂溪见对方也不言语,不由有些纳闷,一回头却见对方正立在自己身后,饶有趣味的望着自己。 “想去便去,看我作甚。我脸上有花么?” 沈寂溪道。 詹荀嘴角一勾,少有的露出了一抹笑意,看的沈寂溪一怔。尚未回过神来之际 ,沈寂溪便觉眼前一黑,唇间一热,然后脑中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初见 待沈寂溪终于清醒了些许之时,詹荀早已走远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上面好似还有方才那人的温度。 沈寂溪恍惚间抬眼,于视线的尽头却只见灯火,不见那人。他轻叹一声,露出一丝笑意,方才心里突然跳漏的一拍,便随着这抹笑意,被他强行抛到了脑后。 就如他虽爱极了北江的白雪苍茫,可他的身体始终适应不了这种气候,他终究是要离开这里。他心里知道,有些人,也是一样,不该动的念头,还是不动为好。 勿以所思为执,勿以所欲为念。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如此这般,毕竟当人陷入感情之中,所有的理智和矜持轻易间便会脱离控制,不知所踪。 夜已过半,玄麒依旧难以成眠,一墙之隔,是早已熟睡的武樱,哪怕对方如今安然无恙的睡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他仍然不敢回想今日的险境。 以往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8 他素来冷清果决,从未有过后顾之忧,也无人能让他牵挂到生死。可自从他第一次在武府见到武樱之后,便屡次为此人破例。 得闻武堂获罪当日,他跪在凝和殿外一整夜,才求得旨意,免了武樱一死。本来以为保住了对方的性命,便能心安,可在刑房内看到对方苍白的面色和倔强的眼睛之时,他又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自那以后,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便注定要让他牵念终身。 玄麒既是全无睡意,索性便和衣起身,来到了隔壁武樱的房门外。他并没有打算进去,只是抱臂倚在房门一侧 ,面带柔和的望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 “师父……”武樱的梦呓断断续续的传来,玄麒犹豫了片刻,最终将门轻轻一推,轻手轻脚的向着床边走去。 屋内的光线极暗,不过慢慢的适应了黑暗之后,倒也能看清对方的轮廓。武樱不知是做了噩梦还是手臂上的伤口疼,纵使在睡梦中也依然紧皱着眉头,呼吸亦有些紊乱。 玄麒抬手轻轻抚上对方的额头,也许是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不过片刻对方便松开眉头,呼吸也渐渐平稳了。待对方终于睡熟,他便脱了靴子,小心翼翼的躺到了对方身边。 不知是巧合还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武樱睡得极为靠里,外面刚好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床虽然不大,却足够两个人并排躺着。 玄麒侧着身子,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看清武樱的侧脸,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初见对方时的光景。 当时,适逢方敬言四处走动为厉王拉拢各方势力,而武堂驻守西南多年,戍边有功,军事才能又过人,是以成了方敬言要拉拢之人的首选。 玄麒当时负责暗中监视方敬言,对方频繁出入武府,是以他自然也少不了在武府来去,只是对方在明,他在暗。 有一回他趁夜潜入武堂的书房,寻找对方与方敬言的往来书信,正自小心翻找之际,却闻屏风之后传来了抽泣之声。大惊失色之下,他不由懊恼自己一时心急,竟连房内有人都未曾发觉。 当时李离登基不久,厉王的羽翼尚丰,麒麟卫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轻易暴漏的,是以情况危急之时,未免身份暴漏,他惯常用的手段便是斩草除根。 他手中捏紧玄衣扇,绕到屏风之后,刚欲出手,却见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号的孩童,坐在榻上吸着鼻子小声哭泣。他收起玄衣扇,走上前,轻轻抬手卡住对方的喉咙刚欲使力,那孩童却突然抱住他的胳膊,用带着浓浓鼻音的童声道了句:“爹爹……” 玄麒心中一滞,不禁有些愣怔,尚未加上力道的手不由更松了几分。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那孩童突然放开他的手臂,一个转身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怀里的人,此时怀里的那颗小脑袋却轻轻往他的怀里拱了两下,直至找到舒服的姿势才罢休。 想着自己的玄衣之上,此刻恐怕早已沾染了这孩童的鼻涕和眼泪,玄麒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这个大余皇帝身边的顶级暗卫,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就在玄麒不知所措之际,那孩童的呼吸却渐渐平稳重新入睡了,想是对方方才做噩梦惊醒了,迷迷糊糊之际再加上屋内太暗,于是将玄麒错认成了自己的父亲。 因为玄麒并未伸手拥住对方,是以那孩童渐渐睡熟之后,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着一侧歪去,眼看便要摔到榻上了,玄麒终是没忍住伸手轻轻一捞。对方睡梦中却并不是没有知觉,忙又伸出手臂环着玄麒的腰,脑袋又往对方怀里拱了拱才罢休。 似是认命一般,玄麒心知自己此番恐怕是下不了杀手了,索性坐到榻上,任由对方这么搂着。直到屋外传来脚步声,玄麒才将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扒开,然后将对方放回榻上,提气一跃,藏到了房梁之后。 失去依靠,那孩童似是有些委屈,模模糊糊的又叫了两声“爹爹”。此时书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武堂急匆匆的几步绕过屏风,见到床上的孩童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武堂小心翼翼的俯身,将自己的外袍盖在那孩童的身上,然后将对方打横抱起。那孩童半梦半醒的又叫了一句“爹爹”。 “你娘亲说你跑来书房寻我,见我不在你怎的不回去呢?”武堂的声音包含着无限的宠溺和心疼。 “爹爹不在……樱儿要在这里等爹爹……”那孩童半梦半醒间抬手搂住武堂的脖子,然后迷迷糊糊的道。 武堂俯首将额头顶在对方额上道:“往后可不许如此,睡在书房万一着凉了,你娘亲又该担心了。” 那孩童嗯了一声,似是没有睡醒,不愿说话。武堂见状也不再言语,抱着那孩童便出了书房。 直至对方的脚步声渐远,玄麒才从房梁上跳下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临走之前他又朝那矮榻上望了一眼。 因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是以这一眼便望见了矮榻之上的一枚珠子。那珠子通体雪白,用一根红线拴着,拿到手里隐隐往外透着凉意,想必是那孩童遗落在此的。 玄麒俯身欲将珠子放回榻上,犹豫了半晌,却又鬼使神差的将珠子收到了衣袋里。 “师父……”武樱一个翻身,那只受伤的手搭到了玄麒的身上,不过呼吸倒还沉稳,想必是梦呓,并未醒来。 因怕吵醒对方,玄麒一动也没动,便任由对方这么半抱着自己。但此刻两人都是侧躺,床本身又小,是以两人身体靠得极近,脸对着脸,呼吸都尽数喷到了彼此的面上和颈间。 玄麒侧了侧头,避免让自己始终直视着对方的面孔,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又将头侧了回去,然后轻轻的向前探了探头,在对方的唇间轻轻点了一下。 武樱似是睡得极沉,丝毫没有反应。 玄麒见状,略一犹豫,又向前微微一探,抵住了对方的双唇。不过此番他并没有及时结束这个吻,而是带有试探性的,想要用舌尖撬开对方的牙关。 对方轻哼了一声,似是在睡梦中感知到了这个吻。玄麒不得不放弃试探,依依不舍的离开对方的唇。 “师父……”武樱呼吸一乱,突然醒了过来,却在睁开眼睛之后望见了近在咫尺的玄麒,不由一愣,面上的表情极为怪异。 玄麒亦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突然醒了。 “师父……我……”武樱呼吸有些凌乱,面色一红,有些张口结舌。玄麒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但觉对方炙热的气息不断喷到自己的面上,心下便明白了几分,于是借着月光向对方的胯/下望去。 感受到了玄麒的目光,武樱不觉羞愧不已,忙翻了个身,背向对方,以免对方望见自己那处的异样。玄麒伸出手臂,从背后环住武樱的腰,柔声道:“这有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39 何可害羞的,你如今已经成人了。” 武樱被对方搂住后,身体一僵,道:“师父……求你……你让我自个待一会儿吧。” 玄麒身体向前一倾,将头抵在对方肩膀上,道:“我帮你吧。”武樱闻言大惊失色,刚欲挣扎起身,却觉自己全身上下最经不得人碰之处,此刻已经被对方握到了手中…… ……武樱尚沉浸在余韵之中。不过初经此事的他,很快身体的欢/愉便被内心的羞愧所取代了。可偏偏对方火热的胸膛还包裹着他的后背,他连翻个身回头望对方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玄麒也不知是猜到了对方的心思,还是出于其他的原因,只匆匆道了句:“你好好睡一觉,离天亮还早。”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门被打开又从外面合上,武樱才回过神来。他起身望着空空如也的床畔,脸颊又浮起一丝红晕。 第二天一早,武樱早早的起了床却不愿出门,他一直在屋里踱来踱去,直到沈寂溪来敲门,他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偷偷瞄了一眼门外,没见到那人的身影,不由有些庆幸,同时却也有一些失落。 “你师父去了大营,托我告诉你,不必去寻他,过午他便会回来。”沈寂溪道。 武樱闻言点了点头,一脸患得患失的表情。 沈寂溪心事重重的帮武樱的伤口换了药,然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在武樱房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纠结不已。武樱终于没有忍住,问道:“沈先生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回程 沈寂溪终于坐下,头也不抬的闷声道:“话倒是没有,事却有一件。”不待武樱回答,他又补充道:“要拜托你。” “沈先生救过我的命,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先生但讲无妨。”武樱道。 “说定了哈。”沈寂溪突然起身,然后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片刻后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木箱。 “这是?”武樱接过木箱,不解的问道。 “你将这个送给姓詹的,不许说是我送的,就说是你送的。”说完头也不抬的跑了。留下武樱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 于允今日要率大军启程,是以整个大营中无论是随军启程的还是驻守在此的,都各自有诸多要忙碌之事。 武樱骑马赶到大营,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詹荀,对方见他来此一脸的惊喜,远远的便跑了过来。 “小樱,没想到走之前还能见到你。”詹荀亲热的拍着对方的肩膀道。 “此去沽州路途遥远,詹大哥又受了伤,切要保重身体才是。”武樱道。虽然经章煜一事,两人之间不似先前那般亲厚,但两人毕竟是年幼便有的交情,是以离别之际都有些感慨不已。 “你也是。”詹荀微微一笑,望着武樱背在身后的包袱问道:“你莫不是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武樱解下包袱交给对方,道:“这是有心人托我给你的。”詹荀闻言面上一滞,随即嘴角微微上扬,却只是接过包袱,并没有言语。 “小樱,我一直视你若亲弟弟一般,往后也不知何日再见,只盼你能安好,切勿为难自己。”詹荀说着张开手臂,将武樱拥入怀中,重重的抱了一下。 “山高水长,詹大哥也要好自珍重。”武樱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拥抱住对方,就如同弟弟对即将远行的哥哥一般。 “嗯。”詹荀闻言微微一笑刚欲转身,又道:“过往之事,能放下的便放下吧,要学会珍惜眼前才是。”此话当然是劝慰武樱,但他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同时也在劝慰自己。 “记住了。”武樱回以对方一个微笑,道。 直至对方的身影拐入营帐之内,武樱才呼出一口气,回身往来时的方向行去。对于他来说,此番告别的不仅是詹荀,还有与其父武堂有关的人和事,都统统要一道告别了。 在他有机会以武公子的身份为武家做些什么的时候,他没有做,那么往后这便是一条再也行不通的路。此刻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武家的灭门之仇,之于他究竟有多重?是不是重到他足以放弃自己心中的是非,去做一个弑君之人。 而纵使他当真有机会去做了那件事,对于武家的亡魂又是否当真有意义?此刻武樱早已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他只想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等自己不得不面对的时候,再去做选择。 “何事想的如此入神,都快要撞到人了。”玄麒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武樱猛然抬头,才发觉对方立在自己身前,若对方不出言提醒,当真快要撞上对方了。 “师父。”武樱一脸的惊讶,没想到能在此时遇到对方。 “与詹参将要说的话可是都说完了。”玄麒一边转身走在对方的前面,一边闷声道。 “是啊。”武樱还沉浸在方才的思绪里,有些心不在焉。玄麒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皱,未再言语。 “于将军会派一队人马押解章煜回中都,我们晚两日再启程。”玄麒道。 “启程去哪?”武樱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自然是回中都。”玄麒道。 武樱闻言应了一声,又道:“我还以为我们会随于将军一道先去沽州,再回中都呢。” 实际上他所言也不错,回中都的确会经过沽州。 不过一来为了不暴漏身份,玄麒自是不愿同于允有太多的交集,二来玄麒想着悄悄跟在押解章煜的人马之后,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是以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莫不是沽州还有什么让你牵挂的?”玄麒停下脚步,转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武樱道。武樱一时反应不及,险些撞到对方身上,好不容易稳住脚步,面带无辜的道:“应当是没有吧。” 玄麒见状也不欲再揶揄对方,转身继续往前走。 两人回到缘溪医馆时,沈寂溪早已不辞而别,只托医馆的伙计转交给武樱一个小巧的瓷瓶。武樱打开瓷瓶一看,里面装着三粒药丸,正是先前何佴受伤之时他给对方服过的那种药丸。 玄麒并不知此事,望着那小瓷瓶一脸的疑惑,武樱见状解释道:“这是受伤之时可快速止血的药,先前沈先生曾赠过我一粒。此药极难炼制,不过药效却是极好,若是我这般体质,服了之后三日内便可与常人无异。” 玄麒闻言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袋,确认里头揣着的东西还安然无恙,随即脸上掠过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道:“沈先生倒是极为有心,只是不知此番为何先行了一步。” 武樱微微一笑道:“昨日替我包扎伤口时,沈先生曾提及这北江太过苦寒,他的身体极难适应,纵使是这医馆他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开的。想必他是回中都了,说不定到了中都我们还能遇到他。” “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0 还是不要遇到他的好。”玄麒闷声道。由于沈家的缘故,他曾刻意与沈寂溪接触过,好在沈寂溪为人也是个随意的性子,是以两人倒真是如水的君子之交。 此前玄麒来北江之后,偶然得知沈寂溪在此开了家医馆,便抽空前去拜访了一番。不料不久后便身中雪无痕,往后武樱更是接二连三的受伤。再仔细一回想,好似每次与沈寂溪见面不是有人受伤,便是有人中毒。 大军开拔后,整个北江城都似更寒冷了几分,武樱纵使裹着厚厚大氅,也依然冷的瑟瑟发抖。押解章煜的小队人马已于昨日启程,玄麒故意延后了一日才启程,为的是跟对方既保持距离又不离的太远。 况且天寒地冻的,众人行进速度本就慢。他与武樱虽然乘了马车,但只要略一加快速度,轻易便能追上押解的队伍。此番他们回程,那赶车之人仍旧与来时是同一人,再加上玄麒就坐在一旁,是以武樱很是安心,不一会便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由于气温太低,纵使坐在马车内也极为寒冷,是以他虽然疲倦,却难以真正入睡。 “越往南走便会越暖和,过了这几日便好了。”玄麒帮他拉紧了领口,然后看似无意的将他往怀里一带,又用自己的大氅裹住了他的半边身子。 武樱微微有些别扭,但并没有抗拒。他平日里与对方极少有较为亲密的互动,偶尔的几次亲密接触也都是“情势所迫”。不过,他心里是极愿意亲近对方的,只是碍于脸面,羞于主动罢了。 “还冷么?”见他始终不说话,玄麒问道。 武樱摇了摇头否认,然后又道:“沈先生说过,我这种体质,若是能留在北江这种地方,倒是极好的。” “可你长在江南,若是给你发落到这种冰天雪地里,没了那些草长莺飞和花红柳绿,岂不是要寂寞的很。”玄麒道。 武樱苦笑一下,道:“我倒是不想再回到江南了,那里之于我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呢。倒是北江这漫天大雪,虽然冷是冷了一些,却是别有趣味。况且,若是再过个两三月,这里应该也有花红柳绿的时候。” “那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来北江,看看这里的花红柳绿。”玄麒道。 武樱闻言心中一暖,但随后却忍不住鼻子一酸。玄麒与他都非无忧无虑的山野村夫,哪里有半点能由得了自己。恐怕自己与他之间的情分,到了中都也是半点见不得人的,到时候若是传到了李离的耳朵里,少不了变成了大麻烦。 不过此刻他却不愿扫了对方的兴致,于是故作天真的道:“到时候咱们也不要坐着劳什子马车了,寻一匹千里驹,一路从中都骑过来,大余的千里河山百样风情便都能尽情的领略一番。” “好,都依你。”玄麒言罢嘴角微微一扬,对方说寻一匹千里驹,言外之意是要两人共乘一匹马。 两人一路描绘着将来的风景,也顾不上外头的风雪,虽然身体寒冷至极,可心里却俱都暖融融的。 一路上他们也不着急赶路,待路过沽州之时已是过了半月有余。本来几人并未打算在沽州多做停留,只想着稍作休整便继续上路,不过在城南的街道上却无意发现了一家医馆,名字亦是“缘溪”,两人走进去一打听,果然又是沈寂溪开的医馆。 只是沈寂溪此时外出了,是以两人留了封短笺,便离开了。对于沈寂溪迅速在此地开了一家医馆之事,两人都是颇为惊讶,各有各的疑问。不过,这些疑问,只有等见到沈寂溪才能解开了。 左右天色还早,两人也无事,玄麒便嘱咐了车夫先行回客栈,自己则与武樱一道在城里闲逛起来。 “沈先生看着是个自由自在的郎中,没想到家境倒是颇为殷实,不过几日功夫竟是在这繁华的沽州城也开了自己的医馆。”武樱与玄麒并肩走在沽州的街道上,忍不住感叹道。 “他做事一向不拘一格,不过他此次来沽州开医馆,我倒是也好奇得紧。待见到他,少不了要好好问问他缘由才是。”玄麒道。 按照沈家一贯的低调风格,在各个地方开的医馆决计是不会用同一个名字,可北江和沽州都是大余的要塞,一个是北方边境,一个是东部水路要道,选择在这两个城市用同一个名字开医馆,实在不符合沈家的做事风格。 沈家是大余最大的药材商,许多珍贵且稀少的药材的流通都是经沈家之手。不过由于沈家极为低调,是以在各地的药材供应和收购等途径都是打着不同的名号。至于医馆,对于沈家只是整个生意链中极小的一部分,多是出于沈寂溪的爱好才陆续在各个地方开了几家。 不过这些事都是玄麒曾经调查的结果,武樱自是不会知道。 “或许,我已经猜到这其中的缘由了。”武樱突然停住脚步,望着不远处迎面走来的几人,煞有介事的道。 意外 玄麒闻言尚未理清头绪,见对方停住脚步,便循着对方的目光望去,随后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武公子!”几人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何倚,他见到武樱既惊又喜,一边嘿嘿的笑着,一边亲热的迎上来打招呼。 “何大哥,多日不见。”武樱咧嘴一笑,他对何氏兄弟向来颇为赞赏,今日在此重逢自然也是高兴不已。 玄麒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武公子可是急着回中都?不着急的话便在此地多待些时日,咱们兄弟也好实实在在招待公子一番。先前在北江……哎。”何倚说着不由有些感慨,叹了口气,忙甩了甩头截住话茬,又道:“过去的事儿都不提了,如今在沽州,咱们兄弟跟着于将军,只当重新开始。武公子也便忘了那些不痛快的事,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何大哥说的极是。”武樱微微一笑,对何倚的真性情不由又生出几分好感。他略一打量何倚身后的众人,发现都是生面孔,不由问道:“怎么这次只得何大哥,另外几位兄弟呢?” “二弟伤未好利索,便与三弟四弟一道留到了北江,此番只有我与五弟一道随参将来此。”何倚不无遗憾的道。 “好在还有亲近之人相伴,也不算坏。”武樱见对方眉宇间略带落寞,便安慰道。 “嗨,倒叫武公子见笑了。”何倚掩住落寞嘿嘿一笑。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互道保重后,便依依作别了。行伍之人毕竟不是寻常百姓,交往过甚总归不妥当,玄麒有意避着于允便是不想惹人注意,是以便拿赶路为由,婉拒了何倚的邀约。 待几人走远后,两人又肩并肩继续往前走。玄麒面色不辨悲喜的道:“你怎的不打听詹参将的近况?他离开北江时可是有伤在身,这一路奔波,天寒地冻的。” 武樱闻言微微一笑,心知对方在揶揄自己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1 ,也不着恼,道:“詹参将自有人照料和惦记,临行前便有人托我转交了一个药箱,恐怕那里面敷的用的都是一应俱全吧。” 玄麒闻言不由有些自嘲,那日他见武樱拿了东西给詹荀,还道是对方自己准备的什么礼物。虽然心知武樱对詹荀并无他意,却总也忍不住心中略有吃味,如今听对方一说,才发觉自己当真是庸人自扰。 “沈先生行事向来是别具一格的很。”事到如今,玄麒不用猜也知那药箱自然是出自沈寂溪之手,如此说来沈寂溪来沽州开了另一家缘溪医馆,便也不足为奇了。 两人磨磨蹭蹭到了客栈之时,天已将晚。车夫显然已在客栈门口等待多时,见两人回来,忙引着两人到了后院的一间客房里,里头坐着一人,正是于允。 待那车夫出去关了门,于允急切的道:“事出紧急,于某做不了主,不得不找麒大人讨要一个对策。” “可是沽州南防有变?”玄麒没有微皱问道。 “是章煜之事。”于允道。 当下于允便将事情一一道与二人。原来押解章煜的人刚过了沽州城,便发觉章煜似是中了毒。若是坐视不理恐怕到不了中都,章煜便会身亡,一时之间也没个章程,只得折回来请示于允。 于允先着人将章煜送到了医馆,恰好在医馆遇到沈寂溪,从对方处得知了玄麒与武樱的所在,于是便急急的赶了来。 “既然已经将人送到了医馆,那便先解了毒再启程,想来路途遥远,耽搁几日也是无妨的。” 玄麒道。 “若是如此倒好。”于允叹了口气道:“那医馆的郎中说,此毒颇为棘手,只怕是无药可解。” 玄麒略一思量,道:“那待我去医馆走一遭,且看沈先生如何说,再做定夺吧。”于允闻言也颇为赞同,遂先行告辞,随后那车夫也备好了马车,载着玄麒与武樱赶到了缘溪医馆。 缘溪医馆此时并没什么看病的人,整个大堂空空当当的只有一个账房先生,一个整理药材的伙计和沈寂溪。后者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大堂门口,见玄麒与武樱进门便满腹怨气的道:“这一遭我可算是开了眼了,什么离奇古怪的毒都被我见识到了。” “沈先生本就醉心于此,不是应当高兴才对么?”武樱道。 “说的轻巧,上回那劳什子雪无痕我尚未配制出来,如今又来了这连听都没听过的,可不是要让我心力交瘁么。”沈寂溪道。 “依沈先生之见,这毒是能解还是不能解?”玄麒问道。 沈寂溪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你们随我来看看便知。”说罢便引着两人到了后院,只见后院中守了七八位士兵,俱都是一副精干的模样。武樱见状,不禁对于允的治军之道赞叹不已。 沈寂溪走在前面打开房门,将两人让了进去,自己却立在门口不愿进去。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章煜此时并没有昏睡,也全然没有身中剧毒的病态,只是脸色尤为苍白罢了。不过像章煜这种多年行军打仗之人,应是极少会有这种苍白虚弱之态。 章煜有气无力的望了两人一眼,目光并没有停留,而是转向门口的沈寂溪道:“沈大夫,生死有命,你倒是比在下还执着,这又何苦。” “我可没执着。你左右也见不到月圆了,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吧,千万莫要留了什么遗憾,到时候黄泉路上,不愿过奈何桥。”沈寂溪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也不看对方。 “哈哈。”章煜仰面舒了一口气,揶揄道:“你这牙尖嘴利的,早晚会遇到个人,来收了你。”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沈寂溪没好气的还了一句,索性走到回廊里坐到石阶上,背对着门内,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你可知自己所中之毒是出自何人之手?”武樱见玄麒不欲开口,便率先问道。 “与你先前所中之毒,出自同一人之手。”章煜扯出个无比苦涩的笑容,又道:“此人当真是善解人意,心知我不愿死在那苦寒之地,算准了恰到沽州之时,才让我毒发。” “是韩荻?”武樱惊讶不已,没想到对方竟是连身后之事,都有所筹谋,只是不知这章煜是被算计了,还是心甘情愿至此。 “哈哈。”章煜又是苦涩一笑,既不否认,也不确认。良久掩去面上的凄切之后,章煜又对玄麒道:“此前我答应助你尽数除掉厉王羽翼,自然不会食言。两日之后你再来此,我会写一份折子给你,烦请你将折子呈上去。想必陛下也不愿再等了,有个契机动手,拔除这根刺不过是顷刻之间罢了。” 玄麒略一沉吟道:“你当日所求之事,只说是关乎方敬言,如今你可以说是何事了。” 章煜叹了口气,幽幽的的道:“可惜,我临死前也见不到他一面了。”说罢闭上眼睛,良久才慢慢睁开。此前目光中的遗憾和挣扎,在此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释然。 “是不是无论我提什么要求,你都能答应。”章煜问道。 玄麒虽然不知对方会提何种要求,但终究不愿欺瞒对方,于是略一思忖,道:“方敬言近几年为厉王做了不少事,若他最后肯悔改,留个全尸倒是不难,若是你想保全他的性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章煜闻言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目光有些恍惚,随后又恢复清明之色,道:“我若是拜托你,在陛下出手之前,给他个痛快呢?” 生辰 章煜仿似终于了结了心中的牵挂,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一旁的玄麒与武樱。沈寂溪坐在门外的石阶上,面带不忍之色,然后摇了摇头起身望着先后出来的武樱与玄麒,两人俱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既然沈寂溪都说章煜没几日的光景,玄麒便心知此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两日后,玄麒带着章煜写的折子,便与武樱一起又踏上了往中都的路程。至于来日章煜的身后事,还要等请示了李离之后才能做定夺。 为了赶路,两人往后的路程便弃了马车,改成骑马。好在三月已至,沽州相比北江,已算得上是温暖至极的气候了,再往中都的方向走,便会愈来愈暖和。 这日已近黄昏两人还未遇到可供休息的客栈,左右也不甚劳累,两人便放慢了速度,任由马慢悠悠的向前,也不催促。 玄麒伸手入怀取出那块云纹玉佩,递给武樱。对方心中一滞,然后接过玉佩,不过那玉佩先前已经裂开了,如今包了金丝重又镶起来,虽然不仔细看不见裂缝,可总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师父是何时找人将它镶好的?我竟没有发觉。”武樱若无其事的将玉佩放入怀中,问道。 “昨日早起了些,你还未醒。”玄麒道。 武樱因想到不日便要到达中都,届时不止他与玄麒不能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2 再如此毫无顾虑的单独相处,同时他还要面对云中天。此前他对对方存了利用之心,因是许过违心的诺言,可到时候该如何面对他却是没有想好。 至于他先前对李离心存恨意,存了弑君的想法,此时虽然早已动摇,可他总是刻意不去想此事,所以事到如今他也尚未在心里作出决定。 正在武樱神情恍惚之际,玄麒扬手向着路边的草丛甩出一枚玄衣扇。武樱大吃一惊,还道路边有埋伏,谁知下一刻对方便跃下马走到路边,捡回了一只尚自滴着血的兔子。 “……” “天都黑了,总不能饿着肚子吧。”玄麒见武樱一脸的讶异,一边跳上马一边道。武樱闻言倒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于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两人又行了两柱香的功夫,在路边的不远处寻了间废弃的茶寮,于是便将马拴上,拾了些柴禾点了一堆火。 武樱坐在火堆旁裹着玄麒的外衣,看着对方忙活,只觉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惬意之时,私心里想着若是能和对方私奔了那该多好。 玄麒撕下一只烤好的兔腿递到对方嘴边,道:“今日是你生辰,这便当做是送你的礼物吧。” 武樱闻言一愣,对方便顺手将兔腿塞到了他的嘴里。他抬手从对方手中接过刚烤好的兔肉,一边大口的嚼着,然后一大滴眼泪便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自武家获罪后,便再也没有人记得自己的生辰了。以前他是武家的独子,武堂对他极尽宠爱,他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武堂怕是也能费心摘了来给他。每年的生辰,纵使武堂不在身边,也会精心挑选了礼物派人送回来。 想着往事,武樱只觉数年来的思念瞬间涌上了心头,不由悲从中来,可他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兀自大口的嚼着口中的食物。 玄麒也不言语,只是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对方,直到对方被噎到有些呼吸不畅,俯身干呕起来,他才上前温柔的替对方拍着背顺气。 武樱一股脑将刚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身体上的不适开始消失之后,心里面的悲痛之感便更加清晰起来。他蹲在地上,拉着玄麒的手,将头埋在对方的手臂上,不停的哭泣,却始终都没有哭出声。 玄麒将另一手探入衣袋,取出多年前对方遗落的那枚雪白的珠子,犹豫了半晌最终又放回了衣袋内。他此时也不禁有些自嘲,在面对眼前这个人时,自己竟屡屡不敢前进,总也鼓不起勇气。 玄麒见对方并没有停止哭泣的征兆,于是俯身用另一只手箍住对方的肩膀,将人带入自己的怀中,然后便任由对方鼻涕眼泪的都蹭到自己衣服上,也不言语。 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男孩子呢?玄麒心中嘀咕着,心中却觉得柔软无比。连轻拍着对方背部的手,力道都忍不住减了两分。 直到火堆都快燃尽了,武樱才渐渐止住了哭泣。玄麒松开搂住对方的手臂,道:“我还道你长大了,便不会再哭了,没想到比从前哭的更凶了。” 武樱闻言有些赧然,忙转身假装若无其事的道:“我再去捡些柴来,火都要熄了。”玄麒微微一笑,任由对方落荒而逃,也不言语,转身拿过方才剩下的半只兔子,挑旺了火堆继续开始烤。 等武樱捡了一堆树枝回来的时候,那兔子也早已烤好了。“这回可不许吃了再吐,黑灯瞎火的,可不好再给你寻一只来。” 玄麒道。 武樱乖巧的接过,然后盘腿坐到了玄麒旁边。 “再有不到一半的路程便该到中都了。”玄麒道。武樱闻言一滞,玄麒见状拿着对方的手举到对方嘴边,示意对方继续吃。见对方照做,他才继续道:“你什么都别说,只听我说便可。” 武樱闻言点了点头,玄麒继续道:“我从刑房将你带回凝和殿之时,便知你是武堂之子,我也一直都知道,你意欲行刺陛下。” 见武樱又欲说什么,他抬手制止住对方继续道:“你幼时便遭遇那么大的变故,后来又一直在深宫之中,存了那样的偏执想法,皆在情理之中。如今经历了这些,我想对于许多事,你应当早有决断。今日你便告诉我,若是给你机会,你是否当真会行刺陛下?” 玄麒说完,不动声色的望着对方。见对方已将手里的食物吃完了,便顺手递过自己的手帕。 武樱接过手帕擦了擦嘴,道:“若我行刺了陛下,你会如何?” 玄麒深吸了口气,道:“麒麟卫,在任职之时是立过誓的,若生不能保陛下周全,便以身殉葬。若是陛下有个万一,我自然是要随陛下一起。” 武樱闻言不觉心中有些感动,他还道以对方的忠心,会说什么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自己之类的话。 “不会。”武樱断然道。 玄麒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意外之色。他倒并非觉得对方如此决定是为了自己,而是深信,以对方的心智和性情,自是不会再做那种偏激不计后果之事。 “那你还想成为麒卫么?”玄麒问道。 武樱认真的思考了半晌,道:“想。”玄麒饶有兴味的望着对方,他倒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对方幼时如此想,多半是为了接近李离,方便行刺,如今既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怎的还会想要接任麒卫呢? “我父亲自我年幼时,便以我体弱为由,不许我学功夫,亦不愿我知道行军打仗之事。不过,我身上终究留着他的血,纵使不能像他一般驰骋沙场,总也盼着能为国为民做一些事情,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武樱道。 玄麒闻言面带欣慰,但语气却是很坚决,道:“我倒是能理解你父亲的心情,往后若是让你去刀光剑影里过活,我也是不许的。” 武樱心中一暖,道:“倘若能跟着师父一起,不管是刀光剑影还是刀山火海,都好过让我独自一人。”他捡起一根树枝挑了挑火,又道:“能不能成为麒卫倒也无甚紧要,天下之大,若是存心想做些什么,总也不难寻到机会。” 玄麒伸手覆在对方的手上,道:“你本来应该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我硬将你卷进了是非之中。” “师父怎的如此说,若非当日你出手救我,此刻我是人是鬼都未可说,更别说什么是是非非了。”武樱转头动情的望着对方,被火光映红的脸,显得更加俊美异常。 “你不怪我便好。”玄麒将对方揽入怀中,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道:但愿你知道那件事之后,依然不会怪我。 可他同时也心知,纵使对方知道真相以后怪他,他也没什么可怨的。莫说彼时自己是心无旁骛的麒麟卫,纵然是到了今日,他也依然会做该做的事。只是为情所困,到头来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 “师父……之前那件事,你可还怪我?”武樱倚在玄麒的怀中,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3 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因何事怪过你?”玄麒不解道。 “……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的,就是那件事……”武樱支支吾吾的道。不久便要到中都了,他总要做好面对云中天的准备,可同时他又怕惹得玄麒不悦。 经对方一提醒,玄麒才想到,在北江之时,自己曾因一时气急,针对此事口不择言过。他自是忘不了当日武樱对云中天说的话,可他也心知,对方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存了利用对方的心思。 如今对方既已放下心结,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去和云中天有瓜葛,自己也非小肚鸡肠之人,总不能揪着不放吧。不过他心里虽这么想着,嘴上却道:“怪你自是不会怪你,只是你答应他的事……” “自然都做不得数。”武樱忙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急急的保证道。 “那……”玄麒拉着对方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将对方向前一拉,抵着对方的额头道:“若换了是我呢?” 受罚 “师父……”武樱闻言脸刷的一下红了,额头都不由开始发烫。感受到对方的紧张,玄麒又凑到对方的耳边道:“逗你的,明天还要赶路呢。”说着在武樱耳朵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躺下,拉过自己的外袍为对方盖上。 虽然夜里难免寒凉,但两人依偎在一起,倒也睡得极踏实。 待两人到达中都之时,章煜毒发身亡的消息也已送到了宫里。 玄麒回宫后尚未来得及歇脚,便径直到了凝和殿,玄麟正与李离说着什么,见对方到来面上有着掩不住的喜色。 李离煞有介事的围着玄麒走了一遭,道:“都说北江酷寒,依朕看,麒大人此去北江,非但没消瘦,倒似是有些发福了。” 一旁的玄麟闻言忍不住笑道:“师哥此番出师顺利,陛下正琢磨要如何打赏你呢。” “都是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况且章煜未能押回中都受审,是臣的失职。”玄麒单膝跪地道。 李离伸手扶着对方的胳膊示意对方起身,又道:“章煜回不回得了中都本也不紧要,况且此事自有于允来料理,你无须引咎。” 玄麒闻言也不坚持,起身从怀内取出章煜的折子,呈给李离,道:“章煜此番当真是决心助陛下除了厉王,如今一切就绪,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李离取过折子行到书案边坐下,然后才打开折子细细的开始看。 与凝和殿严肃的气氛相比,盈顺阁的氛围也好不了几分。 武樱与玄麒归来本应是高高兴兴之事,两月余未曾见面,云中天对武樱自是思念的紧,可他兴冲冲的跑来却讨了个没趣。 武樱隔着矮几,将几上的云纹玉佩向对方身边推了推,道:“从前都是我不好,你气我怨我都好,纵使不愿再理我,也都由得你。” 见对方兀自低着头不言语,武樱心中愧疚难当,道:“这玉佩被我无意间弄裂了,往后若是能寻到合意的,我便再还你一块。” “你……从前当真对我没有半分真心么?”云中天道。 武樱眉头一皱,狠了狠心,道:“我从来都只当你是师哥,对你不曾有半分别的情谊。” 云中天突然起身,抓着对方的肩膀,眼中怀着最后的一丝希冀,道:“是不是师父不许你对我有情?还是你怕旁人容不得两个男子相爱……”武樱忍住想要甩开对方双手的冲动,眉目间却满是歉意而毫无情意。 望着对方的眼睛,云中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手也慢慢的松开了。 “我日日盼你回来,却是盼得这样一个结果。”云中天有些颓然的苦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云纹玉佩却是放在几上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望着对方萧索的背影消失在盈顺阁,武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过心里难过之余却又有一丝释然,总归是了结了此事,往后再面对玄麒之时,他便可以毫无后顾之忧了。 感情一事,向来便是如此,无论你如何去说服自己,终究骗不了心里的感受。若是你心里有那个人,便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只想着能全心全意的将自己交付给对方。 两人再见面已是三日后的清晨,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骤然望见明显消瘦了许多的云中天时,武樱心里仍然忍不住又涌起一丝愧疚。 “师弟,我们许久不曾一起练过剑了,今日我特意带了剑来,不知你是否肯赏脸。”云中天咧嘴一笑,便似两人之间全然不曾有过龃龉一般。 武樱自是不想应战,对方越是若无其事,他便越觉得心慌,于是婉拒道:“我的剑法一直疏于练习……” “你既说了我们是师兄弟,互相切磋,共同进步便是分内之事。况且,从前你从未输过我,有何可怕的,来吧。”云中天显然不想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执剑便拉开了架势。 武樱见状,知道自己再拒绝的话,未免要让两人之间的关系闹得更僵,于是便取了剑来。 见对方一切就绪,云中天也不客气,提剑便率先出招。 武樱的剑法本就是个花架子,向来也没有仔细琢磨过,若是寻常耍耍花枪倒是极为赏心悦目,可若遇到凌厉的对手,便全无招架的余地了。 云中天是个务实派,招招出手都是直取对方的弱点。以往他与武樱比剑,不过是为了哄对方开心,每每都是大败而归。武樱心中也知道对方是有意让着自己,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身手竟是与自己相差这么多。 几十招下来,武樱便只有防守的份了,对方虽然不至于招招下杀手,但明显是咄咄逼人的架势。 “师哥,你我既是切磋,便点到为止吧。”武樱找了个契机,想要收招。可对方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提剑便刺了上来,逼得他不得不出招抵挡。 “你害怕我伤了你不成。”云中天言罢,一剑贴着对方的颈项斜斜擦了过去,武樱几乎已经感觉到了剑锋的凉意,不由打了个激灵。 云中天一剑斜出,身上几处要害便都露了出来,武樱下意识的收剑往前一刺。可对方却没有避开,好似故意要给他刺中一般,他心中一惊,旋即猜中了对方的用意。 可他使剑并不娴熟,一剑既出,心里想着要收剑,手却是没有反应过来。眼见剑尖已经刺破了对方的胸膛,立时对方胸前便要多一个血窟窿了,武樱却觉手腕一麻,长剑脱手而出。 两人俱都是一愣,随即便见玄麒自不远处走了过来。 “你们当真是出息了,尚未出师,便先学会兄弟阋墙了。”玄麒面含怒意,转而向着武樱道:“对自家兄弟下杀手,若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还留它何用。” “师父,我与师弟是在切磋,师弟方才不过是一时失手。”云中天忙道。他自己心知方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4 才是自己故意,对方并未起意伤害自己,当真是中了自己的算计,于是便不忍对方别苛责。 “一时失手,若多失手几次,你哪里还有命在。”玄麒瞥了一眼对方胸口渗出的血迹,道。他方才一直在观战,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的蹊跷,只是此番若不好好责骂一番,两人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当下便毫不留情。 武樱一直低着头不言语也不解释。 玄麒见状,略一犹豫,道:“罚你二人在此扎马步,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休息。”然后又转向云中天道:“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说完便甩袖而去。 好在玄麒出手及时,云中天的胸口只是破了点皮,血迹也在渗透了衣服之后便不再继续扩大。 两人依言在原地开始扎马步。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都是基本功,不过凡事都有个度,若是两柱香的功夫自是没什么打紧,可若换成两个时辰便当真算得上是很大的惩罚了。 武樱一早也没吃东西,和云中天打了一架,又被罚在太阳底下扎马步。虽然尚不到四月,中都的阳光正到好处,可持续在阳光下晒着效果则完全不同。 一个时辰之后,云中天倒还撑得住,毕竟他自幼习武,底子扎实,可武樱早已是汗流浃背,摇摇欲坠了。 “对不起,此番都怪我。” 云中天沉默了一个时辰,终是没忍住,道。 “若非我骗你在先,你怎会生气至此……原也怪不得你。”武樱说话间气息已极不稳,好似下一刻便要倒在地上一般。 “那你还怪我么?”云中天道。 “你不怪我便好,我怎会怪你……”武樱有气无力的道,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往后,我们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你既对我无意……便当我对你也是兄弟之情吧。不能同你在一起,已是够让人伤心了,若是彼此像仇人一般,岂不是更难过。”云中天还在絮絮叨叨的诉着衷情,一旁的武樱双眼恍惚,一副似闻未闻的摸样。 “好……甚好。”武樱道。 云中天的眼睛重又恢复了光彩,此刻便是受罚,也觉得高兴地紧。 到了午时,玄麒依旧没有回来,云中天虽然疲惫,但强打精神,倒是一时半会都还能撑得住。武樱则是全凭一口气在坚持,只觉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酸痛的早已麻木,倒似全无知觉一般。 就在武樱觉得自己下一刻立马便要倒下之时,玄麒从凝和殿的方向缓缓走来,路过两人只淡淡道了句:“可以了。”便径直回了盈顺阁,连看也没看两人一眼。 两人闻言如临大赦,云中天倒是眼疾手快,急忙搀了对方一把,对方才没摔倒。不过两人的腿此时都已是酸痛无比,不由一起坐到地上,一边拍打一边调息恢复体力。 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才各自拖着两条不听使唤的腿回了住处。武樱废了好大力气才跨过廊下的石阶,半弯着身子,扶着墙壁,终于行至房门口,还未使力,门便打开了。他略一惊讶,抬起头,便见玄麒正立在门内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武樱自觉此刻有些狼狈,连腰都直不起来,窘迫的又低下头道:“师父怎会在此。” 玄麒并未答话,依旧立在原地,也不伸手扶对方,而是问道“累么?” “尚可。”武樱不明其意,也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只是出于本能,想要快快结束眼前的对峙,好回到房内休息。 “尚可?”玄麒反问道。 武樱腿一软,险些跌倒,忙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襟,道:“师父……我累的紧。”玄麒见状也不再言语,俯身将对方打横抱起,放到了矮榻上。 释然 武樱倚坐在矮榻上,眉头紧锁着,额上还有未干的汗迹。玄麒抬手用里衣的衣袖将对方额上的汗拭干,然后轻轻帮对方揉着膝盖,也不言语。 武樱一愣,伸手想要阻止对方,却见对方淡淡的道:“别动。”于是只得老老实实任由对方摆布。 半晌,武樱见对方面上不动声色,也不知对方是余怒未消还是怎么的,忍不住道:“我并非有意要刺伤师哥,从前我提剑刺过去时,他都会躲开的,今日……”武樱想到此处,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他当时的感觉是对方故意不躲开,想要被自己刺伤。可他总不能将错处都归到云中天身上,是以竟有些词穷。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要动手伤他。”他虽然不想将错推到对方身上,可又不愿玄麒误会他而生气,于是又解释道。 “我知道。”玄麒头也没抬,继续帮对方捏着小腿。 “你既然知道,还……”武樱闻言有些不解,同时又觉得有些委屈。 “你自己想想,既然我都知道,为何还要罚你。”玄麒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目光只专注于自己手中对方的小腿。 “徒儿不知。”武樱有些赌气的道。 玄麒闻言,抬头望了对方一眼,双手越过对方的膝盖,开始帮对方揉大腿。对方见状不由想往后躲,却终于在他又一个眼神之后败下阵来。 “不知,便自己好好想想,直到想通了为止。”玄麒语气冷硬,手上的力道却极其温柔。武樱看着对方手上的动作,不由联想到了北江那晚,面上一热。 玄麒见对方不言语,不由抬头望了对方一眼,却见对方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当下也不点穿,又低下头,兀自帮对方揉着腿。 武樱生怕再如此心猿意马下去,自己便要再度难堪,忙一把拉住对方的手道:“不用揉了,本也没什么大碍。” “等你想出了答案,便不揉了。”玄麒道。 武樱闻言可怜兮兮的道:“什么答案?”他方才心有旁鹜,早已忘了对方说了什么,没想到如今对方却以此来刁难他。 “你方才都在想些什么?竟是连如此重要的话,都没听到。”玄麒的手无意间擦过对方的敏/感处,惹得对方忍不住一个颤栗。 “弟子……我……方才……”武樱又气又急,额上不由渗出了细汗。玄麒见状,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再逗弄对方。 “你不是问我,为何明知你并非故意要刺伤天儿,却还要罚你么?”玄麒道。 “是。”武樱见对方一脸严肃,也终于沉下心来。 “你有时聪明的连我都自愧不如,犯起蠢来竟也这般的……蠢。”玄麒叹了口气,见对方撅着嘴望着自己也不说话,伸手在对方鼻子下一刮,又道:“我既是不想你与他有瓜葛,却也不想你二人交恶。他毕竟是少年心性,一时恼你气你是有的,但看你被罚,心里的气恼想必便也能消了大半。” 武樱闻言有些恍然,又道:“那为何师父要连他一并罚?” 玄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若不罚他,他便会因此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5 内疚,往后少不了又要对你百般关怀来抵消这内疚。” 武樱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云中天果真如玄麒所言一般,当真此后未再继续疏远武樱,却也并没有刻意与对方亲近,只是恰到好处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入夜,武樱只着了寝衣坐在灯下,抹了跌打酒揉着手肘处的瘀伤。忽闻院子里有脚步声,随后便听到了隐约传来的开门声,想必是玄麒回来了。近来连续数日对方都早出晚归,两人极少有见面的机会,武樱起身欲出门,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熄了灯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难以入睡。 在去北江之前,虽然他也有私心杂念,可彼时的自己一心想着武家的灭门之仇,其他的事倒也不大能过分的搅扰到自己。不过自从北江一行后,他早已决心放弃从前的私人仇恨,只安安心心的同玄麒一起,做个称职的麒麟卫。 原以为没有了执着的复仇之心,他便能毫无忧虑平平静静的生活,可这几日他才发觉这种日子反而更令人烦躁。一来麒麟卫之事自有玄麒和玄麟在,他几乎没有能插上手的地方,二来玄麒自回了中都便忙于麒麟卫的事物,根本无暇顾及到他,他整日里除了独自练功便没其他事可做。 武樱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却不小心压到了受伤的手肘,疼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知是自己当真不小心练功时弄伤了自己,还是身体又出现了什么状况,总之武樱最近身上总是不小心便会出现瘀伤。 如此辗转反侧了许久,天都快蒙蒙亮了武樱才沉沉睡去。一早醒来却发现浑身松快不少,胳膊上的瘀伤也消了大半。他仔细一嗅,发觉房间里有一股陌生的药香,再抬起胳膊嗅了嗅伤处涂的药,味道果然与自己用的不同。 运筹帷幄 他正自满腹狐疑之际,却闻敲门声起,然后便见云中天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武樱面上掠过一丝失望,随即便挂上恰到好处的笑容。 “我倒是许久不曾给你送过吃的了。”云中天将食盒放到桌上,然后将里面的点心拿出来,又道:“今日荣公公也不知怎的的,竟是带了这些点心给我,可我又不爱吃甜的,便想着还是给你送过来吧。” 武樱闻言一笑,拧了块帕子一边擦着脸一边道:“回头倒要好好谢谢荣公公才是。” 云中天闻言一笑,拎起食盒道:“改日你可以亲自去谢谢他,保不齐他一高兴,往后天天给你送呢。”说着,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哈哈一笑。 武樱见对方要走,犹豫了一下,道:“师哥若是无事,何不小坐一会儿。这几日师父都是早出晚归的,我左右也是一个人练功,不如一会儿咱们切磋切磋。” 他对云中天本也有同门之谊,两人又是年纪相仿,从前存了利用之心,自心不诚,便也很难从容的与对方相处。如今既已解开心结,便也没什么顾忌之心了。 “切磋倒是可以,不过这回当真只能是点到为止。”云中天笑道。武樱闻言也是一笑,道:“只要师哥手下留情便可,至于我,向来是没有分寸的很。” 云中天闻言不由会心一笑。想来此前两人都各自心有盘算,竟是并未像如今一样有过毫无顾忌言笑晏晏之时,如今彼此放下心结,倒是能如寻常的同门兄弟一般,倒也是极为难得。 待武樱收拾妥当,草草吃了些东西,便提了剑同云中天一道来到了凝和殿后殿的天井。那处比较开阔,练剑是再适宜不过了。云中天回屋取了剑出来,两人互相拱手后,便痛痛快快的打了一场。 此前两人比剑,云中天总也有意识的让着武樱,很少能投入的去施展,如今两人都怀着平常心尽力而为的发挥,才发觉各自的剑术竟是都比自己想象中更为精进一些。 “今日才知师哥的剑术竟是如此高明,从前想必都是拿捏太过故意让着我吧。”武樱收了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道。 “哈哈,早知你剑法如此灵活俊逸,先前我压根不用费尽心思让着你,倒是今日,师弟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云中天将剑收入剑鞘,随意坐到一旁回廊的栏杆上道。 “你我若早如今日这般坦诚相待那该多好哇。”武樱不无感慨的坐到离对方不远处的石阶上道。 “也不算晚,来日方长。”云中天微微一笑,笑容像此时的阳光一般,温暖和煦。 武樱闻言心中一暖。 两人毫无主题的聊了半晌,之后聊着聊着便不由将话题扯到了朝中之事。玄麒与玄麟最近忙碌之事,两人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边边角角的消息的,互相一交换便也能拼凑出个大概了。 “章煜那折子当真是威力无比,短短不过一月的功夫,厉王暗中拉拢的那些朝臣,陆陆续续都被揪的差不多了。”武樱感慨道。 “厉王的折子不过是个由头,恐怕陛下早已布好了网,只待时机一到,绳子一扯,恐怕一条漏网之鱼也不会放过。”云中天道。 武樱闻言一愣,不想短短的一段时间,云中天的心思竟也开始细密起来了。 不待武樱言语,云中天又道:“陛下这些年早已陆陆续续的掌握了许多线索,你可知他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武樱略一沉吟道:“想必是在等一个时机,毕竟贸然出手大动干戈,势必会引起朝局动荡。” 云中天嘴角一勾,笑道:“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况且哪怕等到今日再出手,还不是一样也免不了大动干戈。无论何时动手,都会引起朝局动荡。” “那依师哥看来,陛下等到今日才出手,是何意?”武樱问道。 “日久见人心,若不耐心多等几年,怎么会知道谁才是忠君之臣呢。这么多年,但凡对陛下不忠怀有异心之人,几乎一个不落都钻入了这张网中。”云中天道。 武樱仔细一想,不由有些不寒而栗,但并没有完全接受对方的说法,问道:“可陛下这些年来,总也会不时的陆续拔掉厉王的人,这又作何解释?” “若非陛下表现的如此优柔寡断,那些犹豫不决想要投靠厉王之人,怎会有胆量呢。正是因为陛下一直陆陆续续的出手,并未雷厉风行的连根拔起,所以那些人才会毫无顾忌。”云中天道。 “如此也未免太处心积虑了一些。”武樱不由有些气恼,自己的父亲便是被这种假象蒙蔽了,才会听信了方敬言的游说。 “为人君者,便当未雨绸缪。”云中天的面上有着抑制不住的赞赏之意,不过武樱尚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察觉对方的神情。 “若陛下一早便将厉王的势力连根拔起,往后那些有异心之人,说不定立时便会放弃异心,从此忠君之事。”武樱道。 云中天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道: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6 “师弟,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家国之事,万万不可存了侥幸之心。若君王无狠戾之心,定难平天下。只有平了天下,才有资格谈所谓的仁政爱民。” “你如今怎的一张口便是这许多的大道理。”武樱有些不快的道。 “你我都已到了接任麒麟卫的年纪,许多事是到了该担负的时候了。往后你也勿要再如小孩子心性一般,陛下便是你我要尽忠的君王,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云中天道,语气平淡至极,却又坚定无比。 武樱不禁对云中天有些陌生之感,对方再也不是往日那个整日围着自己转的少年了,如今竟是一夜间便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麒麟卫了。又或许是自己往日并未细心留意过此人,是以从未见到过对方这一面。 与云中天一番畅谈,武樱只觉心情有些沉重。他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稍加思索便也明白了云中天言中之意。 既然是打定主意要接任麒卫,那么这位君王无论筹谋何事,他都没有任何质疑和不认同的余地,虽然自己的父亲便是因此而获罪。 几日过后,武樱心中的波澜渐渐的趋于平息了,然而另外一个不期而至的消息却再一次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 方敬言 夜已深了,不过中都四月的夜晚也依旧是凉风习习。武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只着了单衣,对外间的低温恍然未觉一般。 玄麒回来之时,已至午夜。望见坐在石凳上的武樱,他有些吃惊,随即走上前,道:“大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干嘛?” 武樱道:“等你。” 玄麒伸手握住对方的胳膊,顿时有些不悦的道:“都不知道多穿一件衣服么?”说着搂住对方的肩膀,进了对方的房内。然后俯身为对方脱掉鞋子,拉过床上的薄被将对方裹住。 武樱任由对方忙碌,自顾自的一言不发,待对方终于搂着自己的肩膀,挨着自己坐定之后,他才开口道:“陛下赐了方敬言剐刑?” “嗯。”玄麒闷声道。 “他这么多年为了厉王东奔西走,祸害甚大,让他死一千次也是不过分。”武樱道。 “如今有这样的下场,确是他咎由自取。”玄麒说着放开对方起身道:“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你不是答应过章煜么?”武樱见对方起身,若无其事的道。 玄麒闻言一滞,半晌后并没有重新坐回去,而是背对着武樱闷声道:“我恐怕要食言了。” “当初你答应章煜之时,是否早已想到会有今日。”武樱问道。 “是。”玄麒并未犹豫,答道。武樱闻言眉头一皱,有些气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似乎不欲停留,道:“早些歇息吧。”说着便向外走去。 武樱见状从被子里钻出来,跳下床,大步跨到对方身前,道:“章煜临死不惜出卖厉王,不过是想为方敬言求个痛快,你既已答应了他,为何不能实践诺言。” 玄麒眉头一皱,强忍住心头的不快,道:“章煜和方敬言都是有罪之人,他们落得何种下场,与你何干?你作何要这般激动?” 武樱闻言道:“既然都是一死,给他个痛快又有何妨?我又没有说他们不该死。” “你还是早点睡吧。”玄麒不欲与他纠缠,绕过他便径自出了门。 武樱心中郁结,倒并非为了方敬言,他不过是由此及彼罢了。当初武堂获罪,整个武家都被株连。他心知国有国法,但总归人也不过一死,以命相抵便罢,但株连无辜之人或对将死之人施以酷刑却是太过残暴了一些。 另外或许是因着章煜的缘故吧,他虽然对章煜并无什么好感,但对方临死之际还能为方敬言筹谋至此,也算是情深意重了。 方敬言行刑的日子将近,李离自登基后数年,从未如今日这般春风得意过。他是个能隐忍的人,但终于一挥而就之时,却也不由心中畅快。 凝和殿内。 李离交待完诸事之后,玄麟正要告退之际,却见玄麒兀自杵在殿内,她不由有些皱眉,刚欲伸手扯对方衣袖,却闻李离道:“你无需拦他,有何话想说的尽管让他说罢。” 玄麒闻言单膝跪地道:“陛下,微臣所求之事,还望陛下能三思。” 李离微微一笑,拿起书案上的一个折子若无其事的翻看着,道:“那你便再说说其他理由,说不定朕能被你说服。”玄麟在一旁一脸的焦急,不断给玄麒使眼色,可对方却并不抬眼看她。 “方敬言确实该死,不过,剐刑太过残忍,大余自立国以来都未用过此邢,还望陛下能再斟酌一番。”玄麒道。 李离闻言抬头望着玄麒道:“你言外之意,是说朕过于狠戾?”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觉得剐刑太过残忍,未免引得朝臣和百姓心中恐慌。”玄麒道。一旁的玄麟闻言不由一闭眼,随即便闻李离将折子摔到了地上。 “你何时变得如此大胆?”李离起身离开书案,走到玄麒身边,望着跪在地上的玄麒,道:“朕想起来了。当年朕赐了武堂诛九族之罪时,你便百般求情,在凝和殿外跪了一夜。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你便开始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起来了。” 玄麒闻言心中一紧,他最怕李离提起武家之事,可偏偏此次他又惹得对方翻起了这笔旧账。 李离的声音分外冰冷,一旁的玄麟不由出了一手冷汗。她硬着头皮单膝跪在玄麒一旁道:“陛下……” “你起来。”李离不待她说话,便打断道。见对方仍跪在那里,又道:“朕让你起来。”玄麟闻言忙道了句“是。”然后起身,她极为了解李离的为人,若是有意激怒对方,后果只会比现在更糟。 “玄麒,朕再问你一次,你是否要继续为方敬言求情?”李离淡淡的道。 半晌,玄麒道:“臣不敢。” 李离闻言冷哼一声道:“看来武堂那儿子你当真是看中的紧。”说完便拂袖而去。 待李离的脚步声走远,玄麟还一脸的惊魂未定,她一把扯起玄麒道:“我与你说过,陛下断然不会改变主意,你为什么不听。” “你倒是了解他。”玄麒闷声道。 “什么我了解他?我看你当真是心有旁骛,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记得了。你倒是不顾性命,若是你今日再坚持,只会害了武樱。”玄麟道。 “是我大意了。”玄麒也是后怕不已。自武樱入宫之后,李离便总也有意无意的拿武樱揶揄自己,对方心情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个玩笑,可若是有朝一日天子发怒,武樱便是用来制约他的把柄。 “当初我就提醒过你,救了那个孩子,必然后患无穷。如今你已然是深陷其中,往后少不了更要处处小心,勿要再有不该有的牵绊。”玄麟一脸担忧的道。 玄麒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7 吸了口气,道:“我自有分寸,倒是你……” “我怎么了?”玄麟有些心虚的道。对方也不看她,只略有深意的道:“伴君如伴虎。”说完便推门而去。 方敬言如期被行刑,这虽然在武樱的意料之中,他却难免心存一丝不忍,这丝不忍不是为着方敬言,而是为着章煜。 玄麒这几日对武樱刻意的疏远着,直至方敬言行刑之后,他依然不想面对对方。这日夜深回了盈顺阁,见对方屋内已然点着烛火,便忍不住上前敲门。 片刻后门被打开,开门的却是云中天,玄麒神情不由一滞。 “师父,快进来吧。”云中天忙闪身让开门口。 玄麒往里一看,见武樱坐在矮榻上,只着了寝衣,一只胳膊和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不由眉头一皱,道:“算了。”说完便转身而去。 榻上的武樱脸色一黯,却并未言语。云中天见对方走远,合上门又行至榻边坐下道:“这伤药左右我也用不到,便放到你这里吧。下回再与我切磋之时,千万莫要逞强,我出手向来没个轻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武樱道:“我哪有那么不经打,今日不过是一时失手,才被你踹了那一脚。往后断是不会给你机会了。” “你当真没事吧。”云中天望着对方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 “不是都用伤药擦过了么,没事的。”武樱说罢轻轻的抚了两下胸口,冲对方笑了笑。 云中天这才放心的告了别离开。 武樱又在榻上坐了良久,忍不住低低的咳了两声,顺了顺气后,整理好衣衫,然后推开门向玄麒的房间走去。 “师父……你睡了么?”武樱推了推门,发现门在里头反锁了,于是轻轻敲了两下道。 玄麒并未入睡,听闻武樱的声音之时他不由一喜,可旋即又想到玄麟此前说过的话。若他与武樱太过亲密,给李离知道了,难免最后会陷入危险的人还是武樱。 半晌后,屋里才传出玄麒的声音,道:“我睡下了,你若无事便也早些歇息吧,不早了。” 说完玄麒便有些不忍,他与对方已多日未见,心里也想好好的温存片刻。先前他去对方房里便是想要与对方说会儿话,哪怕是看上一眼也好,可偏巧云中天在。 他见武樱衣衫半敞,倒并非怀疑有他,只是怕与对方多日不见,自己一时之间情不自禁有所流露,难免给云中天看出端倪。他虽然对云中天并无不信任,但他与武樱之事,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了一分麻烦,来日总也免不了引来后患。 玄麒听闻武樱在原地立了半晌,并未离开,正打算要起身开门。恰在此时武樱却一脸黯然的转身离开了。 两人因方敬言之事,有些龃龉,但武樱也心知此事怨不得玄麒,若是李离有令,任谁恐怕也无力改变。慢慢想通此事之后,武樱便觉自己未免有些无理取闹,于是想要找对方吐露心声,却不想吃了闭门羹。 他回房后,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忍不住捂着胸口又咳嗽起来,咳了许久只觉喉头一腥,竟是吐了一小口血出来。 师父…… 武樱平复了半晌后,盘腿坐在榻上调息了两柱香的功夫,才觉得胸口的憋闷之感稍减。 他吹熄了烛火,和衣躺下,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稍稍有了些睡意。正欲沉沉睡去之际,却闻门外有轻轻的叩门声,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心中不由一喜。 “师弟,我进来了哈。”门外传来云中天的声音,片刻后他便推门而入,行至桌边点亮了烛台。武樱平日里也很少锁门,不过却也极少有人半夜里不请自来。 武樱掩去面上的黯然,起身下床,道:“师哥怎的还没睡,天都快亮了。”云中天闻言打量了一眼道:“你连衣服都没脱,想必是身子不适吧。” “没事。”武樱苍白的面上,勉强勾起一丝笑意。 云中天见武樱无意中捂着胸口的动作,不禁有些皱眉,道“还说没事,先前走的时候,就觉得你面色不好。想来也是,我自幼习武练得都是近身搏斗的功夫,莫说是你,便是给师父挨上这一脚,怕是也要吃些苦头的。” “都怪我,练功之时心不在焉的,倒是让师哥挂心了。”武樱坐到云中天的旁边,微微一笑道。 云中天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有两粒小药丸,他推到武樱面前道:“若不是你,我都忘了还有这个东西。这是续魂散,是陛下赏给师叔的。这东西稀奇的很,紧要时刻能救人性命。” “既是如此珍贵之物,合该到了紧要关头才能用。我不过是一点小伤,恢复个两三天便没事了。”武樱将盒子盖上,又推给了对方。 “可是看你如此,我不放心。”云中天道。 “最多明日我去抓副药来喝便罢,放心吧。” 武樱微微一笑,将木盒子拿起来放回云中天的手中道:“这个你且先拿回去,放到你那里,若当真有派上用场那一日你再拿出来便是。” 云中天见状也不再坚持,将盒子装入衣袋中,道:“我倒是盼着永远都没有那一日。” 见武樱面露疲态,云中天也没再逗留,细细的嘱咐了对方一番便离开了。 玄麒听闻武樱的房门再一次关上后,直至云中天的脚步声远去,才从窗边离开躺回床上。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他便起床了,在院子里踱了良久也不见武樱起来,只好有些黯然的离开了。 玄麒前脚刚走,云中天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到了武樱房里。见对方面色依然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不济,云中天不禁有些担心,道:“这药是荣公公派人去御药房抓的,你趁热喝。倘若不见好,便让他传御医来给你瞧瞧。” 武樱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麒麟卫找御医看病,若是给陛下知道,不知该作何感想。” “那便找个江湖郎中,中都这一片我也算熟的很,你和师父不在的时候,我没少出去转悠。”云中天道。 武樱端起药碗,苦笑了一下道:“一点小伤罢了,师哥未免太小题大做了。”说着仰头一口气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 云中天从对方手中接过空碗,一脸欣慰的道:“我还道你会嫌苦,不愿喝呢。”对方不由失笑,道:“师哥还当我是十岁的孩童么?” 武樱言罢自己便有些感慨起来,一晃自己都成了大人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武公子,也不是那个一心只想着复仇的少年。如今他已是踏过山水,见过生死,而且也已经心有所爱。 云中天凝望着对方出神的模样,不由有些恍惚,却在对方一声轻叹之后忙敛住自己的思绪,恢复一脸恰到好处的微笑。 左右也无事,云中天便陪对方一道用了饭,待到已近午时也未离开。其间武樱又咳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8 了两回,但都不甚严重,想必是药见效了。云中天直至看着对方又将中午的药喝了,才打算离开好让对方歇息。 送走了云中天,武樱刚转身回房,便觉胸中一阵剧痛,痛到他整个人不由蜷缩在地。好在疼痛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小会儿,便消失了。 武樱捂着胸口在地上良久,才缓缓起身,只觉那股疼痛虽然消失了,可整颗心却慌乱无比,久久难以平静。 自觉有些疲惫不堪,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在梦中他回到了儿时的模样…… 那年的武樱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但因他身量小,又比较柔弱,是以看着比同龄人更显小一些。 当年武堂正当意气风发之时,率军在西南边陲征讨异/族,平日难得回府,是以武樱非常依恋他。每逢武堂回府,他都恨不得日夜缠着对方,武堂对他又宠爱之至,自是都由得他。 那夜他在府里到处寻不见武堂,便在武堂的书房里等对方回来,可由于太过疲惫便在书房的榻上睡着了。一觉醒来武堂没等到,却不想天早已黑透了。 年幼的武樱胆子极小,惊慌之下便哭了起来,迷迷糊糊间只觉有一只大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里,那手的力道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悦的他想也不想的便抱住那手叫了句“爹爹”,那只手果然减小了力道。 他满意的吸了吸鼻涕,然后一个回身扎到了对方怀里。恍惚中武樱只觉这人身上的气息极为熟悉,但却不是武堂的气息,他不由醒了两分,模模糊糊道了句“师父……”那人闻言用手将他更搂紧了两分。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武樱突然清醒了,望着眼前之人问道。 “你若不高兴我在这里,我便走好了。”那人说着果然松开了怀抱,径直朝门口走去。 武樱只觉心中一空,随即那个温暖的依靠便消失了,不由大惊,忙起身从背后拉住对方的手,道:“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那人头也不回的闷声道。 “我是见到你,心里高兴罢了。”武樱从背后抱住对方的胳膊,急切的解释道。 “当真么?”那人又问。 “自然是当真,千真万确。”武樱刚说完,便觉那人一回身又将自己搂在了怀里。重新被温暖且熟悉的气息包围,他不由咧嘴一笑,下一刻便觉自己的唇被对方覆上了。 “师父……”武樱一句话尚未说出口,便被对方的吻搅得支离破碎,于是他只得放弃了言语,全心的感受着对方的舌,一步步的攻城略地,直到他完全沦陷在这个吻里。 “再叫一句师父给我听。”那人咬着他的耳垂,一口气吐出尽数喷到他的耳朵里,惹得他不由战栗不已,险些呻/吟出声。 “师父……”武樱的喘息越来越重,自己何时被推倒在榻上的他都不曾留心。望着自己上方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他心中一荡,只觉有了这个人,便算是拿星辰宇宙来换他也是不能再动心了。 “师父……”武樱又一次唤出对方,目睹着对方的眼神渐渐变的炙热,自己的脸也不由更红了几分。 不过就在下一刻,对方原本微微含笑的脸,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眼中的炙热瞬间被痛苦取代。 “师父……”武樱失措的惊呼,并没能阻止对方渐渐暗淡的眼神。一滴血滴到了武樱的脸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随后对方便倒了下去,越过对方的肩膀,武樱看到对方背后插着一柄长剑,而那柄长剑正是自己平日里用来练习的那把。 沉水溪 “啊……”武樱突然惊醒,原来方才依然是在梦中。想到方才的梦境,他只觉整颗心都在瞬间碎成了沫一般,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已是不能,好似下一瞬间便要窒息了。 “师弟……不好了……”云中天一路从院子里飞奔而来,连门都没敲便闯进了武樱的房内。 一望之下他不由大惊失色,只见武樱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榻的边缘半趴在榻上,地上是一滩血。 “师弟,你怎么了?”云中天将对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有些失措的问道。 “你刚才说,不好了,是什么不好了?”武樱嘴角还挂着血迹,双目通红的问道。 “你这个样子,我……”云中天欲言又止,这让武樱不禁更加焦急。 “快说……”武樱一急,不由又开始咳嗽,好在云中天及时帮他顺气,才没有咳得太厉害。 “我说,我说。你别着急。”云中天道:“师叔,刚刚回来了,她受了伤,很重。不过我已经给她服了续魂散,伤口也包扎过了,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 武樱眉头一皱,道:“那师父呢?” “师父……”云中天吞吞吐吐了半晌,道:“师叔说师父八成掉到了沉水溪里,可她现在昏迷不醒,也问不出更多的……” “我要去找他。”武樱也不欲再继续听对方说下去,挣扎着便欲起身。 “你疯了。”云中天一把拉住他,道:“那沉水溪说是溪,可实际是条河,既是连水都沉,更何况是大活人,你去哪里找。” “找不到也要找。”武樱双目通红,望得云中天不禁一滞,拉着对方的手不由松了几分力道。 “可是,以你现在的身子,恐怕连宫门都出不了。”云中天道。 “那我也要去。”武樱不容置喙的道。 “我陪你一块儿去。”云中天从怀里取出先前那小木盒,打开之后里面只剩一粒药丸了,道:“你先服了这药,免得师父没找到,你再有个好歹,回头我可怎么向师叔交待。” 武樱捏起药丸便吞了下去,待云中天又去望了玄麟一眼,见对方无碍才随武樱一道出了宫。 沉水溪位于城东郊外,两人都是漫无目的,因此也不知该从何处入手。好在云中天尚算清醒,他略一思索道:“沉水溪水流较急且深的是刚出了城那一段,到了东山那一段水流便极为缓慢了,而且那里河道还改了方向,若是师父当真掉到了里头,想必会被冲到那里。” 武樱此时也镇静了一些,道:“师父和师叔在白日里行动,又在城外,想必是在追赶或跟踪什么人。能轻易伤的了他们,想必对方非等闲之辈。” 云中天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武樱又道:“又或者对方早有察觉,设了埋伏,否则他们二人向来善于跟踪,怎会大意到令人发现踪迹呢。” 云中天闻言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此时对方与先前惊慌失措的模样已判若两人。冷静果决之余,心思又缜密至极。 “我们沿着靠近沉水溪的这条路走,既然他们有过打斗,必然会留下踪迹。找到了踪迹才好判断师父的去向。”武樱道。 当下也没有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49 更好的方法,两人便依武樱所言,沿着靠近沉水溪的路一路向东沿途搜寻。 想必那续魂散当真有奇效,武樱此刻与云中天并肩骑马,竟是丝毫看不出病态。 两人骑马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果然在路边发现了较乱的马蹄印,于是便下了马。 云中天牵了两匹马去拴上,回来时只见武樱拨开路边的杂草,一动不动的看着什么,不由忙凑过去。 “血……这会是谁的血?”云中天不由问道。 武樱沉声道:“不管是谁的,看来我们的方向没错。”说着便往树林里行去,云中天紧随其后。 往树林深处行不多时,便是河边,两人远远的便能听到水声。云中天不由心中一沉,此处水声如此大,想必流速很快,若是从此处落水恐怕凶多吉少。 中都不比江南,多数人都识水性,玄麒自幼便在中都,想必也是不识水性的。念及此云中天不由望了武樱一眼,却见对方眉头微皱,看不出什么情绪,忙压下心中的念头。 片刻后,再离岸边约有几丈远时,武樱突然停了下来。云中天不解道:“怎么了?” “血迹到这里便没了。” 武樱淡淡的道。 云中天弯腰仔细一看,果然如对方所说,不过此处血迹较先前在路边的要多一些。 “有人在这里受了伤,然后逃到了外面。”武樱又道。 “会是师叔么?”云中天道。 “师叔说师父八成落入了沉水溪,她也不确定。想必师父落水之时,她离得较远,再加上受了伤,看不真切。”武樱向河边的方向望去,果然被树挡住了视线,望不真切。 “我们去河边看看。”云中天道。 两人随后穿过树林向河边走去,在离河边只有几步之遥时,地上又出现了血迹。这里靠近河边,树木比较稀疏,光线也好,因此地上淋漓的血迹望去有些触目惊心。 武樱忍住胸口的憋闷之感,将视线从地上移开,又朝着河边走去。河里水流较急,但没有任何不寻常的踪迹可循。不过河岸上明显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而且从脚印判断,应当有数人之多。 “我们要不要沿着河岸往下游走?”云中天道。 武樱刚欲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地上的树影有些不寻常,于是便伸手向着衣袋摸去。 云中天一转身,刚走出两步,便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子罩住了。武樱一惊,尚未反应过来自己也被另一张网子罩了起来。 树上随即跳下几个人,为首的一人道:“都弄回去。”两人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觉脖子后一酸,随即便昏了过去。 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道:“原来守株待兔当真不是无稽之谈。”随后便示意众人打道回府。 众人将武樱和云中天抬走之后,河边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方才武樱站立的地方不远处的草丛里,躺着一块玉佩,正是那块云纹玉佩。 被掳 武樱发觉有异,本想从衣袋中取玄衣扇,但转念一想若是玄麒与玄麟都敌不过对方,自己与云中天就更不是对手了,于是他便取了那玉佩偷偷扔到了草丛里。 好在玄麟只是受了伤,若对方发觉两人失踪,说不定会猜到两人的去向,起码留了信物,能让对方知道两人确有来过此处。 武樱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手被反绑了,好在腿脚并没有束缚,是以身体倒没有极度的酸痛。 “你没事吧。”云中天一出声武樱才意识到对方也被绑到了这里。不过云中天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湿漉漉的,想必也是被泼醒的。 “你们两个谁先来?”之前为首的那人瞥了一眼地上的武樱和云中天问道。 “你是谁?”云中天咬牙切齿的问道。 那人闻言一愣,一脚踹上去道:“轮得着你问我是谁么?”说罢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又道:“白天那一男一女,与你们是何关系?” 武樱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云中天偷偷看了眼武樱的神情,随即会意道:“什么一男一女?我们明明是俩男的。” 那人上前对着云中天又是一脚,道:“再不老老实实回答,当心你的小命。” “呸。”云中天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瞪着那人。那人见状有些恼羞成怒,从一旁的小跟班腰间抽出刀,便欲向着云中天劈去。 “那一男一女是我二人的师哥和师姐。”武樱道。 那人闻言面色终于好看了一些,收了手中的转向武樱道:“还是这位小兄弟识相。” “是不是我照实说了,你便会放过我们。”武樱问道。 “那要看我的心情。”那人将刀递给一旁的小跟班,蹲下身子望着武樱道:“不过,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武樱闻言面上波澜不惊,趁机偷偷和云中天交换了一个眼色。云中天道:“师弟,你可不能说呀。”那人回头瞪了一眼云中天道:“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随后便有人拿了块破布将云中天的嘴堵上了,云中天作势挣扎了两下便乖乖的躺在那里,一脸怒意的瞪着周围的人。 那人见云中天终于老实了,才转向武樱道:“告诉我,你们为何要跟踪鲁家的车队?” 武樱闻言一愣,心道,鲁家?难道是鲁恒?方敬言一死,厉王的党羽都被清除的所剩无几了,之所以还留着鲁恒,不过是因为他与厉王勾结尚浅。 昔日他虽答应了方敬言的邀请,但他毕竟在朝堂上混的久,又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狡猾得很。是以他口中说着投靠厉王,私下里却做事极为谨慎,丝毫给人抓不到把柄。不过玄麒与玄麟为何跟踪鲁家的车队,武樱却是并不知情。 对方见武樱面带疑虑,又道:“你可别想着耍花样。” 武樱忙道:“有人出银子,派我们跟踪鲁家的车队。” “什么人?”那人问道。 “对方自是不会透露姓名,只是听说……”武樱略一迟疑,故意不往下说。那人见状急忙问道:“听说什么?” “听说出银子的人,似乎和一位姓方的大人有些交情。”武樱道。 “姓方?”那人沉吟半晌,突然眼睛一亮,便起身出了门。随行的跟班也一道出了门,并且在外面将门锁了起来。 房间内只剩武樱和云中天,两人相顾无言,但心里都知道对方恐怕来者不善。既然连玄麒与玄麟都能埋伏的了,想必是有备而来的。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门又被打开,那人和另一个颇为富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那人进门后指了指武樱道:“便是此人说的。” 那中年人低头看了武樱一眼道:“白日里那一男一女是为了跟踪,你二人巴巴的跑去又是为何?” 武樱闻言面上一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0 滞,这人他虽不认识,可这声音他却熟悉的很,此人便是鲁恒。 “我二人前去,寻……寻师哥……”尸首二字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虽然心知此刻不过是为了敷衍鲁恒,先唬住对方,可一想到用尸首这种词来形容玄麒,他便觉得心中仿佛被剜去了一块肉一般。 “对方给了你们银子,只是为了让你们跟踪鲁家的车队?”鲁恒又问道。 “是。”武樱道。 “撒谎。”鲁恒淡淡的望了武樱一眼,眼光来回在他与云中天身上逡巡,片刻后又道:“白日那二人身手不凡,他们恐怕一早就开始跟踪我了,若非我留了一手,在沉水溪畔设了埋伏,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武樱心道,果然是老狐狸,多疑的很。原来不是发现了玄麒与玄麟的跟踪,只是以防万一的守株待兔之举。想来也是,方敬言一死,厉王的党羽纷纷倒台,他虽然没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可毕竟做贼心虚,不可不防。 “说,究竟是谁指使的你们?”鲁恒问道。 武樱心中略一思忖,心道此人聪明的很,想要骗过他怕是不易,于是便不做声。 鲁恒见状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道:“若你不说,我便先砍了他。”说着指了指躺在一旁口不能言的云中天。 云中天闻言一惊,随即望向武樱。 武樱咬了咬牙,道:“我等都是追随过方大人的,如今方大人蒙难,我等……我等见你非但不出手相救,反倒还心安理得,于是便想伺机报复。” 鲁恒闻言眉头一皱,突然俯身揪起武樱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道:“你对他倒是忠心,不枉他一番栽培。” 武樱见对方果然相信了这个说辞,嘴角一勾,对着他恶狠狠的道:“忘恩负义,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助你打赢了西北一战。” “伶牙俐齿的倒是不输他,可惜脑筋差了些。陛下认定了他有罪,谁出手便是同罪论处,你当我舍得他死么?”鲁恒道。 武樱也不言语,只转头不再看他。 鲁恒用另一只手挑起对方粘在面上的乱发,眼睛一亮道:“没想到长相也不输他分毫。” 武樱闻言心中一滞,一旁的云中天也是一惊。只见鲁恒将武樱推到旁边那人的怀里,道:“送去我的房里。”说罢便先行离开了。 云中天只觉肺都要炸开了,奈何自己既不能言语又不能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一脸似笑非笑的将武樱拖了出去。 鲁恒 武樱被那人一路半拎半抱的拖到了的房里,然后用极不温柔的力道摔到了鲁恒的床上。他心中不禁暗骂不已,但无奈自己此时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那人将他放下之后,又将对方的腿也绑上,才转身出了房门,然后嘱咐了门口的人好好看着。 过了近半个时辰鲁恒才回来,支开了看门的人之后,向着屋内看了一眼,见武樱躺在地上,正怒目瞪着他。他微微一笑,进门将门反锁了,然后回身走到对方身边,将人拎起来放到床上。 “你到底想干嘛?”武樱没好气的道。 “好大的脾气。”鲁恒伸手抚了抚对方散落在额前的乱发,道:“不过脾气越大,我越喜欢。” 武樱厌恶的别开自己的头,想要躲开对方的手,不料对方扯住他的衣服,稍一使力便将对方拉向了自己。 “鲁恒,你放开我。”武樱当下不由有些恐惧,忙挣扎道。 “放开你?”鲁恒倾身上前,贴着对方的耳际嗅了嗅,道:“好好的疼你都来不及,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 “鲁恒,你不得好死。”武樱本就不善骂人,心慌意乱之下,更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 鲁恒将人一推,整个压在自己身下道:“小东西,你骂的越起劲,我越快活。” 武樱闻言,抿着嘴不再出声,满眼的怒意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哈哈,说你傻,你也不傻。”鲁恒用手在对方下巴上轻轻抚了两下,伸出舌头在对方脸颊上添了两下,惹得对方眉头一皱,不由有些恶心。他也不以为意,沿着对方的下巴,便舔到了对方的唇。 武樱只觉对方的舌头骤然伸到了自己的嘴里,不由厌恶不已,下意识的便咬了对方一口。 鲁恒大怒,伸手便是一巴掌,打的武樱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敬酒不吃吃罚酒。”鲁恒说着扯了一块帕子勒住对方的嘴巴,然后绕到对方脑后打了一个结,以防对方再趁其不备下口咬他。 武樱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对方起身开始解他腿上绑的绳子。待绳子解开后,鲁恒便毫无方才的耐心了,大手抓住武樱的衣服一扯,便将对方的衣服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武樱还想挣扎,奈何对方将他牢牢压在身下,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对方三下五除二便将对方身上的衣服扯开了,露出了大片胸膛。武樱白皙的胸膛之上,由于方才对方野蛮的撕扯,留下了几道红色的伤痕。 “大人……”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先前那人的声音。 “滚。”鲁恒将埋在对方身上的头抬起来对着门外吼道。 “大人,事出紧急,耽误不得。” 那人坚持道。 鲁恒强忍下怒意,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武樱,才翻身下床。 武樱惊魂未定的挣扎着起身,想要听清门外之人说什么,奈何他功力不够,对方又刻意将声音压得极低,是以他丝毫也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内容。 片刻后有一人匆匆离开了,门又被打开,进门之人却不是鲁恒,而是先前那人。武樱一脸羞愤难当的表情,见那人走进,下意识的一脸惊恐。 “我可没有这种嗜好,你想多了。”那人说罢一把拎起武樱,又将对方送回了关押云中天那处。 云中天见那人将武樱送了回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见武樱满身伤痕衣衫不整的模样不禁有些崩溃。双目通红,口中低吼着,向武樱的方向爬了过来。 那人见状冷笑一声便出去了,屋内只剩两人。武樱虽然并没有被鲁恒怎样,可到底是衣衫不整,暴/露人前,对于他来说已是极大的凌/辱了,因此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云中天只觉胸中一团怒火似要炸开一般,整颗心都要碎了一般的疼。他向武樱的身边蹭了蹭,想要带给对方一些安慰,无奈对方双眼一闭,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表情,惹得他更是心疼不已。 一直到入夜也无人再来此,就在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之际,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武樱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不由一愣,云中天却是两眼放光,不由一喜道:“荣公公。” 那人正是荣安,他望了两人一眼,对随行的人道:“还不快给两位王子松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1 绑。”说着随行便有人上前为武樱和云中天松绑。 待两人被松绑之后,武樱只觉手心一热,自己的手在背后被人重重的握了一下,他不由大惊,刚欲回头,却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轻声道:“是我。”随即自己的肩头一重,被人披上了一件披风。 武樱一愣,随即便被巨大的喜悦包围了,对方没有死。 众人随着荣公公出来,鲁恒与先前埋伏他们那些人都被一众侍卫制服了。荣公公走上前道:“鲁大人当真是胆大的很呐,这两位可是陛下昔日出征时,在罕纳结拜的义兄罕纳王之子。陛下此番邀请两位罕纳王子进京,来结识一下我大余的诸位小王爷,好寄望大余和罕纳能够永世为友。没想到你连两位王子都敢劫持。” 荣公公清了清嗓子又道:“将鲁恒等人全部带走。”言罢鲁恒及手下人等便被侍卫们押了下去。 众人乘了马车打道回府。 为了将戏做到底,武樱与云中天共乘一辆马车,玄麒只能随着其他人一道跟在马车一旁随行。 马车内,云中天道:“阵仗可真不小。” “这次可算有了鲁恒的把柄了,纵使他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陛下竟顺水推舟,用了这么一招棋。”武樱道。 云中天见对方提到鲁恒时神情并没有异样,才稍稍放松了一些道:“陛下只消给罕纳那边知会一句,此事便算是有了依据。至于朝堂之上,便谎称出了此事,早已护送两位王子回了罕纳便可。” “就算没有证据,此时也没人会站出来替鲁恒说话。”武樱冷笑道。 他挑了挑车帘向外一望,正对上玄麒的目光,不由鼻子一酸,满腹的委屈都涌了出来,忙转头不再看对方,生怕自己会就此哭出来。 “师弟……你没事吧。”云中天一脸的歉疚和心疼。 “没事。”武樱道。 “都怪我,竟是不能保护你。”云中天的声音说不出的黯然和伤感。 “这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我莽撞行事,咱们也不会被抓了。”武樱倒是很释然,毕竟只要那人安然无恙,便是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马车到了皇宫,遣散了众人,武樱和云中天回了住处,玄麒和荣公公则要去凝和殿复命。临分开前,玄麒偷偷握了握对方的手,但碍于云中天和荣公公在旁,他不敢有所表露。 武樱心中一暖,不动声色的随云中天回了后殿。 李离听完玄麒的禀报之后,面上丝毫没有喜色,只淡淡的应了一声。良久道:“无事了,你退下吧。” 玄麒闻言刚欲告退,李离又道:“她怎么样了?” 玄麒道:“回陛下,玄麟伤的有些重,好在服了续魂散。微臣又在沈家医馆取了伤药和内服的药给她,如今已无大碍,只要略加休养便可。” 李离迟疑了半晌,道:“让她来前殿养伤。” 玄麒闻言一愣,道:“陛下?” 李离坚决的道:“偏殿总可以吧。你不说,荣安不说,哪里有人会晓得。”怕玄麒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他又道:“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把药也一并交代给荣安,往后朕会差人照顾她。” 玄麒见对方态度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便也不再坚持,领命而去。 续魂散 张罗完李离交待的事情,玄麒便一路飞奔的去了盈顺阁。武樱房内的灯还亮着,他门也不敲便闯了进去,对方正坐在矮榻上,拿药酒擦着胸前的伤口。 想是刚沐浴过的缘故,对方湿湿的头发散落着,还滴着水。见他进来对方一愣,忙扯了扯衣服,将胸口遮上。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对方搂在怀里,然后捧着对方的脸,心疼的抚了抚对方脸颊上青紫的手掌印,又轻轻抚了抚对方的唇,随后便情不自禁的吻了下去。 武樱既不躲闪,也不迎合,便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担忧、焦虑、心疼和喜悦都融入到这个吻里。直至被对方吻得有些喘不过气了,武樱才轻轻一推,将对方推开些许距离,好让自己有机会喘口气。 玄麒不明所以的望着对方,双眼有些湿润,武樱见状忙轻轻抬脚主动吻住对方。不过他的吻是极细碎轻柔的吻,让玄麒整颗心都要在不知不觉间融化了一般。 一吻结束,尽管玄麒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对方一头扎到他的怀里时,他便宠溺的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将对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我今天好害怕。”武樱躲在对方的怀里道。 “师哥说师叔受了伤,你不见了,我就想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找到你”武樱说着便有些哽咽,玄麒心疼的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师父。我们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要不然往后出宫你便带着我一起,不要再把我留下。”武樱有些任性的道。 “好,都依你。”玄麒微微一笑,柔声应道。 随后拉了对方坐下,拿起药棉道:“我来帮你吧。”说着便细细的帮对方擦着脸颊上的瘀伤。 武樱望着对方认真的样子,咧嘴一笑,却扯得脸颊一疼,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玄麒见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由皱眉不已。直到对方面部表情恢复如常,他才继续。 “还有哪里受伤了?”玄麒问道。 武樱闻言一滞,面色不由有些微赧。玄麒见状,轻轻拉开对方的衣襟,对方胸前的伤痕看得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武樱胸口的伤其实并不甚严重,只是因为他体质的缘故,因此淤血更多一些,看着便有些骇人。 被对方这么看着,武樱觉得有些不自在,伸手便欲扯了衣服遮上,却见玄麒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别动。” 强忍住心疼和对鲁恒的恨意,玄麒拿起药棉小心翼翼的帮对方擦拭着胸口的伤痕,生怕弄疼了对方。 半晌,玄麒眉头一皱,凑近了几分看了看,惹得对方不由脸都红了。他起身去将油灯拿了过来,在对方胸口一照,发现对方胸口有一块暗色的瘀伤,颜色不及其他的伤痕鲜艳,明显不是同时受的伤。 “这是怎么回事?”玄麒皱眉问道。 武樱见躲不过,便轻描淡写的道:“这是和师哥切磋时,不小心受的伤,都快好了。” “没有不舒服么?”玄麒问道。 武樱摇了摇头,道:“刚开始有些胸闷,现在没了。” “明日你随我出宫,去让沈先生看看。”玄麒道。 “沈先生不是在沽州么?”武樱不解的问。 “这位是老沈先生,沈寂溪的父亲。”玄麒道。 武樱恍然大悟道:“那这位沈老先生的医术,想必比沈先生更高明吧?”玄麒不由失笑:“你这话若是给沈先生听到,想必他该生气了。” 玄麒将对方胸前的瘀伤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2 擦完药之后,又顺手将衣服一扯,露出了对方的肩膀,只见对方的右肩膀上赫然一个红红的牙印。 武樱一惊,忙伸手捂住肩膀,面上又羞又恼。玄麒见状抬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拿开,然后拿着药棉轻轻的擦了擦那个殷红的牙印。 武樱将衣服拉起来,然后起身背对着玄麒,道:“师父……你会不会嫌我……”玄麒不等对方将话说完,猛然起身从背后抱住对方,道:“你说什么呢?不许胡思乱想。” 武樱闻言此前心中积攒的委屈便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忍不住开始轻轻的抽泣。玄麒将对方转向自己,然后让对方趴在自己的怀里,道:“没事了,往后我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再受委屈了。” 武樱闻言不由哭的更厉害了,直到将心中的委屈都在对方怀里哭了出来,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师父……”武樱说话又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其实,鲁恒并没有对我做那样的事。” 玄麒闻言松开手臂,让对方望着自己道:“我知道。不过,我想告诉你,你没有受伤害,我满心欢喜,倘若你受了伤害,我也只会有心疼而已。记住了么?” 武樱在对方坦诚而坚定的目光里,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当夜玄麒自然是万般不舍,于是便留下与对方同榻而眠。 不过,许是白日里受了太多惊吓,武樱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玄麒睡得极轻,对方一有动静他便会轻轻拍对方,直到对方又安稳睡去他才会再度合眼。 武樱迷迷糊糊之际又想起了白日做的那个梦,玄麒的血滴到他的脸上,对方背后还插着一把长剑。他努力想让自己忘记这个梦,可偏偏记得越清楚。 挣扎之下不由又被惊醒了,他侧头看了看一旁的玄麒,对方侧躺着,面对着他,呼吸近在咫尺。可是一想到那个梦,他便觉得胸中又憋闷不已,忙坐起身抚了抚胸口顺气。 一旁的玄麒早已醒了,坐起来帮他抚着背问道:“怎么了?” 武樱刚想说没事,可喉头一热,便吐了出来。玄麒眉头一皱,便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心道不好,对方吐的是血。 他忙盘腿而坐,抵住对方的手掌,将内息源源不断的送入对方体内,可片刻之后对方一阵咳嗽,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玄麒大惊,忙起身下床从自己的衣袋里取出一个瓷瓶,然后取出一粒药丸喂给武樱。半晌后,武樱终于稍微好转了一些,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玄麒见对方似乎好过了一些,扶对方躺下,然后去点了油灯道:“同样的药,沈先生也给了我一份。” 说罢又走回床边道:“怎的好好的,突然便开始吐血?” “昨晚和今早也都吐过血。”武樱望着对方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 “昨晚你怎么不告诉我?”玄麒言罢便觉懊恼不已,他记起昨夜武樱曾来过自己的房间,可是自己没有给对方开门。 “今日白天服了师哥给的续魂散,一整日都没事,不知为何现在又这样了?”武樱见对方的表情满是懊恼,忙转移话题道。 “续魂散只是对重伤之人保住元气有奇效,若是其他的内伤,并无太大的作用,往往还会适得其反”玄麒一脸担忧的道。 见他一脸的凝重,武樱安慰道:“没事,大不了天亮了你带我去寻了老沈先生瞧瞧便是。” 玄麒被对方一提醒方回过神来,道:“天早已亮了,此刻便去吧。”说着便取了对方的衣服来要帮对方穿衣。 武樱一边接过衣服自己慢悠悠的穿上,一边望了眼窗外尚未泛白的天色,苦笑不已。 不过他心底对这位老沈先生倒是好奇的很。那沈寂溪医术高明,可脾气颇为古怪,想必他的父亲也必是极为有意思之人。 诡泽岛 沈氏医馆。 天将将泛白,中都城中尚算清净,来往行人也少,不过路边三三两两摆开早点的摊子。 武樱进门前抬头望了一眼沈氏医馆的牌匾,心道这医馆不但位置极为偏僻,便是这招牌也极为普通,生怕别人记住似的。 “难得。”头发花白的男人正在柜台上写着什么,望见玄麒旁边的武樱,面无表情的道。 “又要劳烦沈先生了。”玄麒道。 那头发花白之人正是沈寂溪的父亲,名曰沈喧。不过他虽一头华发,看上去却并没有老态,面容不过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内伤。”沈喧也不与玄麒寒暄,只望了武樱一眼便断言道。 “先生所言不虚,确是内伤。”武樱道。 沈喧示意对方在一旁坐下,自己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到武樱对面,两指搭着对方手腕,片刻后依旧面无表情道:“见过。” 武樱不明所以,望向玄麒,对方微微一笑道:“沈先生想必是在你的脉象中发觉了你服的药,由此推断出你与寂溪见过面。” 武樱闻言心道,这沈老先生怎的比沈寂溪还要古怪。 “麻烦。”沈喧收回手,面色不改。 玄麒闻言却是心中一紧,一只手扶在武樱的肩上,问道:“何意?”武樱本来有些紧张,但闻言后却有些忍俊不禁,心道你二人若是这般对话,便是到了明天怕也说不清楚。 “寂溪……” “他在沽州,一切安好。” “此人……” “这是我徒儿,是于我甚为重要之人。” “有救。” “多谢。” 武樱一脸黑线的扶着额头,心道这沈老先生,难道一次只会说两个字? 沈喧似是猜出了武樱的心思一般,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舒了口气,极为苦恼的揉了揉脑袋,道:“既已服药,伤自无碍,只是往后,凶吉难料。” “请先生明示。”玄麒道。 沈喧叹了口气,极不情愿的开口道:“他的体质,年龄越长,状况越差,稍一不慎……”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知是故意点到即止还是实在懒得讲话。 武樱只觉放到自己肩头的手不由一颤,便闻玄麒道:“寂溪的药,若是一直服下去……” 沈喧摇了摇头,走回柜台边,面色不便喜悲,道:“一来那药极难炼制,二来……服食过多,于寿有损。” 武樱感觉到玄麒握着自己的手骤然一紧,忙回握住对方,他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郎中再厉害也只能医病解毒,怎可能改变一个人天生的体质。 “此种体质极为罕见,年幼时若保养得宜,于性命并无大碍。只是成年后,便需万分谨慎,一旦受伤,便是性命之忧。”说完看了玄麒一眼。 不久前还冷冷清清的街道,此刻早已变得喧闹嘈杂。玄麒拉着武樱的手,在人群中慢慢走着,丝毫不理会别人偶尔投来的诧异目光。 武樱本想把自己的手从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3 对方手中抽出来,不过转头望见对方的神情,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任由对方牵着自己。 “往后若是离开中都,你想去哪?”玄麒突然道。 “师父在哪儿,我便去哪儿。”武樱道。 玄麒眼睛微眯,只觉被阳光扎的眼睛疼,明明阳光也并不强烈,不然怎么会觉得有些冷呢。 “沈先生说,你去北方会好一些,气温低,血便会流的慢一些。”玄麒道。 “那等你卸任麒卫,咱们便去北江吧。”武樱微微一笑,握着对方的手不由更紧了两分。 玄麒随着对方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可武樱分明感觉到了对方的笑里满含着苦涩。 玄麒回宫后,径直去了凝和殿,他从沈氏医馆,又替玄麟取了些药。 玄麟底子不差,虽然伤重,可好在都是外伤,今日一早便醒了,只是失血过多,有些虚弱罢了。 见玄麒进来,她面上有些不自在,不过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药放到桌上,然后扯了凳子坐下也不言语。 “你怎么了,师哥?”玄麟道。 “陛下说要将你挪到这里养伤,我还想过要阻止。”玄麒苦笑道。 “师哥……”玄麟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原不该阻你。” 玄麒道。 “师哥,你答应了?”玄麟面带惊喜。 玄麒又忍不住苦笑道:“岂由得我不答应,有陛下护着你,我自是不会拿你怎样。” 玄麟闻言不由朗声一笑,扯动伤口,皱眉不已。 “师哥,你没事吧?”玄麟见对方眉宇间难掩疲态,问道。 玄麒神色一黯,忙转移话题问道:“怎的没个照应的人?” “不过离开一刻钟,她这是向你告状了?”李离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旋即进门,单手端着一个托盘,上置一碗药。 “陛下。”玄麒忙恭敬的起身,李离微微一笑,走到床边,将药放下目光只专注的盯着玄麟道:“交给旁人朕不放心。” 玄麟闻言面上泛起微笑,深情的望着李离,对方随即伸手附在对方手上,表情温柔无限,语气却透着冷意道:“好在此番有惊无险,不然朕必然要将鲁恒千刀万剐。” 玄麒见状眉头几不可闻的一皱,也不欲久留,便告退了。 夜深,玄麒施展轻功出了城,又辗转坐船行了近一个时辰,才在一座孤岛上停船上岸。 岛上一片黑暗,乍一看去似是荒无人烟之地,不过玄麒显是极为熟悉岛上地形,一路疾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岛中心的院落之前。 他在那院落里徘徊了半晌,最后找了个石凳坐下,刚一落座,便闻耳边传来了破空之声,他略一低头轻巧的闪过。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在此待了近一炷香的功夫,竟是没发觉我在你头顶上。”说话之人在玄麒斜上方的树上一跃而下,轻巧的落到了玄麒身侧。 “师父教训的是。”玄麒忙起身恭敬的道。 “你可是有些日子不曾踏足诡泽岛了,我还道你早将我这老不死的忘了呢。”那人微微有些不悦道。 “师父教训的是。”玄麒又道。 “还是那么无趣。”那人见玄麒反反复复就只有这句话,便有些不悦,沉声道:“又有何事,扰的你都快失了心神了。” 玄麒沉默了半晌,道:“无事,只是有些惦念师父,想着许久不曾来过,便顺道来看看。” 那人撩了撩衣袍,坐到石凳上,道:“是不是你师妹又闯祸了,摆不平?” 玄麒苦笑一声,坐在对方旁边道:“不过是弟子心里有些烦闷罢了,于她无关。” 对方望了玄麒一眼,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和从前一样,主意大得很,为难死自己也不肯说与旁人。” “师父也如从前一般,纵然弟子不言,亦能轻易被师父看透。”玄麒道。 “你当初接任麒卫之时,我便与你说过,许多事本也没有对错。既然你已经思虑过,为难过,结果无论你如何做,都是对的。既然如此,便应无事无人能左右你的决定。”那人道。 玄麒闻言沉默了半晌,长出一口气道:“多谢师父,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人闻言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件事物交到玄麒手中,玄麒接过来借着月光一看,手中正握着的正是那块云纹玉佩。 “这……”玄麒拿着玉佩,不解的望向那人。 “捡来的。”那人淡淡瞥了玄麒一眼,便转了话锋道:“骁勇之人,最怕失了敌手。如今陛下的心腹大患已尽数除去,莫要以为这天下从此便是稳稳当当握在手中了,须知守住这万里江山可比除掉对手要难上千倍万倍。” 玄麒闻言沉默不语,对方又道:“你可知麒麟卫终其一生是忠于谁?” “自然是忠于陛下。”玄麒答道。 那人闻言不语,片刻后玄麒又道:“是忠于大余。” “你既知此节,便当晓得自己何时该做何事,勿要一味的愚忠,反倒置大余的前途于不顾。”那人说罢起身,又道:“这担子你若担得起便担,若担不起也有的是人能替你。” 玄麒一直没有言语,直待那人起身回房,留下他在原地,他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对着那人漆黑的房门道了句:“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他又在原地坐了近一个时辰,才起身离岛。 回宫后他将那云纹玉佩放到了武樱的床头,望着武樱熟睡的样子,他只觉先前拼命变硬的心,毫无预兆的又开始恢复柔软了。也罢,师父不是说过么,只要思虑过,为难过,结果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 求药 武樱睡梦中只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额头,随即又在自己的脸颊上流连了片刻,接着又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脖颈。那手的温度刚刚好,略微有些粗糙的掌纹磨过武樱的肌肤,让他忍不住一阵颤栗。 “师父……”武樱轻轻叫出口,既像是呢喃又像是梦呓。 玄麒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既有些意犹未尽,又怕吵醒了对方,迟疑了片刻,正要将手抽回,武樱却抬手一把按住对方的手,道:“师父……别离开我。” 玄麒闻言心中一荡,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起来,忍不住血气上涌,俯身便将自己的唇贴到了对方唇上,大手扯开对方里衣,一路向下抚去。 武樱只觉自己的唇被对方大力的吮吸,片刻后对方的舌头便撑开对方的牙关,毫不顾忌的与他的舌头搅在了一起。这个吻来的粗暴而深入,武樱早已忍不住气喘吁吁。 残留的两分睡意此刻已然尽消,武樱抬手楼住对方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对方的吻。武樱尚沉浸在这个吻中意犹未尽,玄麒却转而放开对方的唇沿着对方的脸颊一路吻到耳际,随即伸出舌头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4 在对方耳廓上轻轻一舔。 “啊……”武樱突然呻/吟出声,随即觉得有些难堪,忙压抑住,不让自己叫出声,可他这副隐忍的模样却让玄麒更加的欲罢不能。 “我想要你……”玄麒压在武樱身上,用手撑住自己的重量,贴着对方的额头喘息道。 “师父……”武樱早已乱了心神,轻轻抬头主动吻住对方,然后学着对方的样子从对方的嘴巴,一路吻到对方的耳朵。 “唔……”玄麒被武樱突如其来的热情挑逗的有些难以自持,瞬间将所有的理智都抛到了脑后。 他与武樱并未有过如此亲密的行为,最为越界的一次,是在北江之时,武樱半夜做了绮梦,他用手帮过对方一次。不过他自己确是极为克制,生怕唐突了对方。 “师父……我……”武樱突然停住了动作,伸手想要推开对方,奈何对方早已沉迷在情/欲之中,压根没有理会他的举动。 武樱自是同样情动不已,可胸口的憋闷让他几乎窒息,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一刻玄麒突然将武樱翻了个身,用一只手捏着对方的下巴继续吻着,另一只手粗暴的扯去自己的衣衫。 “师父……唔……”武樱被对方吻得喘不过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下一刻便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玄麒终于理智回笼,忙起身扶着对方坐起来,伸手帮对方抚着后背。武樱先前受了内伤,他听闻对方咳嗽,生怕对方又咳出血来,是以一脸的惊慌失措。 咳嗽了半晌,武樱终于顺过气来,倒是并没有咳血,想来沈寂溪那药倒是极灵。玄麒一手扯过衣服帮对方披上,然后将对方搂在怀里道:“都是我不好,忘了你还有伤在身。” “师父……” 武樱见玄麒紧张的样子不由有些内疚,伏在对方怀里半晌没有言语,心里却隐隐有些说不出的难过。玄麒自是不敢再做什么,见对方似是有些疲倦,便哄着对方睡下,回了自己房间。 云中天一早在盈顺阁院内负手立着,听到开门声,转头望去便见武樱走了出来。 “你……”见对方脸色略显苍白,他正欲询问又觉不妥,忙改口道:“昨夜睡得还好吧?” 武樱有些无精打采,道:“好得很。师哥若是来寻我练功,恐怕是不能奉陪了,我今日要出宫一趟。” “出宫?”云中天道:“我陪你一道去。” “你也不问我出宫作甚,便说要陪我一道。”武樱失笑道。云中天闻言,一脸正经道:“你便是去杀人放火,若你肯我随着,我也是在所不辞的。” 武樱闻言颇有些不以为然,只道了句“可不许告诉师父。”便径直从对方面前走了过去,云中天见他不拒绝,只当是默许了,忙自觉的跟了上去。 云中天一路跟随着对方,见对方也不言语,便也不多问,直至对方在沈氏医馆停下脚步,他不禁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望着对方。 武樱并没有理会云中天的疑问,只道:“见了沈先生,你莫要讲话。”也不待对方回答,便径直跨进了医馆。 医馆依旧没什么人,只有沈喧一个人伏在柜台上默默的看着手中的书本,不时拿笔勾勾画画。见武樱进门他眼睛一亮,随即看到武樱身后的云中天,眉头急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沈先生,请恕晚辈冒昧前来打扰。”武樱上前一拱手道。 “何事?”沈喧手中依旧握着笔,抬头望着对方,好似在等对方说完赶紧走了自己好继续。 “晚辈此来,是想问那药丸之事。”武樱道。 “什么药丸?”云中天忍不住问道,随后想起了武樱先前的嘱咐,忙闭口不再言语。 沈喧望了一眼云中天,搁下手中的笔,道:“你问来何用?” “寻药自然是为了医病。”武樱道。 “上回我已说过,那药一两粒是可以给你的,多了便没有了。”沈喧道。 “先生上次说那药丸极难炼制,恐怕是为了唬我吧。”武樱嘴角带笑道。 沈喧摸了摸鼻子,道:“唬你作甚?” “沈大哥最初给我这药丸之时,只给了一粒,还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服食。临别之际,他又赠了我三粒,事后我才知道,他亦赠了我师父三粒。”武樱顿了顿又道:“想必极难炼制不过是个借口,那药真正的玄机,是先生那日说的后一句吧。” 沈喧深深望了武樱一眼,道:“是又如何?” “望先生赐药。”武樱说罢恭敬的向对方行了一个礼。 沈喧踱了两步道:“不赐。” 武樱闻言正欲言语,一旁的云中天却是有些按耐不住道:“先生既是开医馆的,那药值多少银子只管开价便是,我等又不会白白拿了药。” 沈喧瞥了云中天一眼,一副一边儿去别添乱的表情,但又不欲于他废话,只淡淡的对着武樱道:“不赐。” “服了那药折损些寿命总比无药可救白白死了的好,为何先生不肯赐药呢?”武樱道。 “若是无药可救白白死了,那是伤你之人的罪过,若是服这药折损了寿数,便是我的过错了。”沈喧言罢又瞥了一眼云中天道:“况且我不是开医馆的,不过是来代管几天罢了,这主人若再不回来,我便关门闭馆。”说罢有些怨念的在心里暗骂了沈寂溪一句。 “什么药?你们在说什么?”云中天听得稀里糊涂,不禁有些着急。 武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言语,又向前走了两步道:“先生,想必你应该知道我师父干的是什么行当,” 沈喧一愣,他虽然从来不会过问玄麒的私事,可这些年来,沈寂溪不在医馆时,都是他替玄麒治伤,所以多多少少也能知道玄麒定然干的不是普通的行当。 武樱见他不言语,继续道:“我既是拜他为师,来日自然是要跟着他,若先生不肯赐药,便是眼睁睁看着我丧命。” “胡搅蛮缠。”沈喧总结道。 “三日后,我会再来此寻先生。”武樱说罢拱了拱手也不看对方,转身便走了。云中天见状一脸莫名其妙的跟了出去,沈喧一脸内伤的表情,有些气急败坏。 玄麒到凝和殿探望玄麟,不出所料的见到了李离,对方大有衣不解带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架势,见玄麒来了也不尴尬,仍坐在玄麟身侧,执着对方的手说着什么。 “师哥。”玄麟有些赧然,从对方手里抽出手来,想要起身,却被李离不动声色的按住。 “我正好有事要说与你。”李离说着起身,示意玄麒换个地方说话,临出门前又深深的望了玄麟一眼。 玄麒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玄麟,方才李离说“我”,而不是“朕”。 两人到了正殿,李离在案上的一摞折子里,抽出了最底下的一个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5 递给玄麒。玄麒接过折子打开,半晌后合上折子屈膝单腿跪地道:“请陛下三思。” 李离原本一脸的笑意,闻言后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道:“你来来回回便只会说这一句话么?” “陛下,麒麟卫身份隐秘,陛下此行必然会将玄麟的身份暴漏,如此一来麒麟卫的存在便没有任何的意义了。”玄麒道。 “如今朝廷上下皆是臣服于朕之人,麒麟卫没有也罢。”李离道。 玄麒闻言登时便出了一身冷汗。李离此言若是气话倒也罢,若是肺腑之言,那便意味着……麒麟卫从此将在大余的历史中消失。换句话说,自己和武樱还有云中天都必须消失。 雪珠 玄麒闻言心底一沉,却不知该如何答话。麒麟卫的设立不是为了铲除皇帝的异己,而是在暗中设局控制整个大余的重要人物和势力,用最佳的方式,来帮助新皇登基和巩固地位。 李离似乎发觉自己失言了,道:“朕可以给她一个假的身份,如此麒麟卫的身份便不会暴漏,你不是有两个徒儿么,选一个来继任麟卫便可。” “陛下册立新人,并非寻常人家纳妾,岂是一个身份便可蒙混过关的。玄麟知道此事么?”玄麒道。 “她不知此事,朕想给她一个惊喜。”李离道。 “陛下,请三思。”玄麒又道。 李离有些气恼,生生忍住没有发作,而后有些无奈的道:“朕也是个人,朕不过是想给她个名分,想看她欢喜。” “陛下,请三思。”玄麒道。 “哎……”李离看着玄麒的样子,怒气终究是没有发作,只叹了口气。 “待她伤好之后再议吧,现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做。”李离说着又取了一本奏折扔给玄麒。 玄麒打开一看,不由大惊。 “得子如风,再得如龙。”李离起身负手踱至窗边,又道:“麒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玄麒心中一凛,道:“若当真是酒后失言,倒也无妨。只是二皇子此番恐怕要为难的很。” 李离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朕倒是想看看遂儿会如何应对此事。” “不知陛下要让臣去做何事?”玄麒问道。 “你去南塘走一圈,遂儿今年也十八了。朕本想着待他弱冠之后再去就藩,现今他既已成婚,若此事他能处理妥当,这便让他去吧。”李离道。 玄麒知对方心意已决,也不再言语,领命而去。 云中天随着武樱从医馆回来,一路上武樱都不言语,他见状也不多问,直到回宫后,他才终于忍不住疑惑开口询问。 “师哥,我既是带了你同去,便也无心瞒你。只是你须得当心,此事万勿让师父知晓。”武樱道。 “好,都依你。”云中天道。 武樱略一沉吟,伸手拉开领口,露出胸口的伤痕,云中天见状大惊,武樱随手又将领口合上,道:“你无须惊讶,之所以会如此,并非是伤的重,只不过是我体质较为特别,只消受伤,便会比寻常人严重许多,伤口愈合的也会比较慢。” “此前怎的没听你说过。”云中天眉头紧皱,一副天快塌了的表情。 武樱微微一叹道:“此前我并未受过伤,是以并未在意过。我幼时依稀记得母亲说过此事,想必父亲不让我习武,便是这个缘故。” “你去找那郎中寻的药,便是能治此病的么?”云中天问。 “此病治不了,但那药若服了,几日之内我便会与平常人一般无异。”武樱嘴角一勾,笑道。 “为何那郎中不肯给你药?”云中天当时稀里糊涂的,此时知晓了前因后果,心中便有了计较,道:“那药……服了之后,可是会有损身体?” “有损身体,总比死了要好吧。”武樱道。 云中天闻言觉得似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道:“说的也是,改日你去寻药时,我再陪你去,无论如何也要求得那郎中把药给你。” 武樱闻言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禁有些无奈。他自幼便知自己体弱,几次都险些因失血而丧命,后来武堂在西南边陲寻了一颗雪珠,给武樱佩戴之后,情况才稍好了一些。 那雪珠通体雪白,触感寒凉,佩戴之人能被它的寒气浸染。若是习武之人佩戴倒也无甚影响,可若是体弱的寻常人佩戴,恐怕要得个寒症什么的了。但是武樱这种体制佩戴了雪珠之后,体内的血流速度被雪珠的寒气影响,便可起到抑制的作用。 可惜,那雪珠不慎遗失了,武堂为此几乎翻遍了整个武府,却一无所获。本想着能再去寻一枚雪珠给武樱,可不久之后,武家便蒙难了。 送走了云中天,武樱倚在窗户边上,只觉整颗心都有些发闷。直到片刻后玄麒的身影出现,他才眼睛一亮。 对方远远的便透过窗户望见他了,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朝着武樱走过去。武樱自然将对方的迟疑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一沉,随即不动神色的走过去开门。 玄麒立在门口望着门内的武樱,似乎并没有打算进屋的意思。武樱也不言语,低着头等着对方先开口。 半晌,玄麒终于开口,说的却不是武樱想听的话,“本以为了了厉王之事,便能图个清静,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武樱本以为对方会说点别的,却不想对方开口又是朝中之事,虽然心中失落,却也并不愿扫了对方的兴,便道:“若朝中风平浪静,麒麟卫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师父又何苦为此事烦恼。” “倒也不是烦恼,只是过几日要去南塘,这一去又要许久见不到你了。”玄麒转了半个身倚在门框上,一脸的疲惫。 “你不是说……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一起么?怎会见不到。”武樱道。 玄麒闻言回过身,望着对方道:“外头毕竟多有变数,我怕你会受伤,还是待在宫里我比较放心。” “往后师父便打算一直将我藏在宫里么?”武樱问道。 玄麒闻言一愣,沉默了半晌,道:“当然不会,待我卸任麒卫之后,咱们便一起寻个远离是非的地方。” 武樱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知自己不该就此事为难对方,便压下心中的不快,点了点头。 “此去南塘,可是会有危险?”武樱问道。 “陛下想让二皇子提前去南塘就藩,在这之前,少不了要一番打点。”玄麒道。 “可是因为婚宴上那老道士?”武樱问道。 玄麒点头应是,又道:“大皇子有腿疾,三皇子虽是嫡出却尚年幼,眼下若陛下有意立太子,二皇子便是最佳人选。” 武樱闻言略一沉吟,望了一眼尚立在门外的玄麒,自己回身进屋坐下,道:“那老道士恐怕颇有些来头。” 玄麒吸了口气,随着武樱进屋,坐在对方一旁,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6 心下颇为赞同。 三年前二皇子被封宁王,赐封地南塘,成了李离三个儿子中最早被封王的一个。不过李离正值壮年,虽然现今膝下只有三位皇子,但往后却未可知,况且三皇子虽年幼却是嫡子,若说立太子,三皇子和二皇子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 只是几日前,在二皇子的婚宴上,一位喝醉的老道士,当着满席宾客的面对这位新郎官道了句“来日殿下必得一如风之子,再得一如龙之子”。据传当时二皇子的脸就黑了,这话若是暗地里说,变当做是奉承之言听了,可在这种场合说,无疑是给他扣上了惦记储君之位的帽子。 “陛下此番的决断,恐怕要全赖二皇子的应对了。”玄麒道。 武樱心道,这二皇子也够倒霉的,无端端成个亲竟惹来如此大的祸事,纵使李离不追究此事,来日此事也必定是父子两人之间的一个结。天子之心无虽从揣测,可有一点,无论哪个天子都不喜欢别人惦记自己的位置。 “陛下不是打算要二皇子提前就藩么?”武樱道。 “前提是二皇子在就藩前不要有不合适的举动。”玄麒道。 皇子就藩,便算是有了自己的地盘,不用在中都继续依附皇帝的势力。不过离开中都,也同时意味着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将变得微乎其微。 “会不会……陛下有意想借此事,打发二皇子去南塘?”武樱道。 玄麒眉头一皱道:“陛下若想打发二皇子离开中都,何须借口。况且南塘富庶,却也是个好的去处,二皇子既不是嫡子,若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能有这样的归宿也是不错。” 武樱闻言略一沉吟,不再言语。他此时满心想的都是沈寂溪的药,若能得来那药,往后他便与常人无异。来日无论是接任麒卫还是陪玄麒一道出宫办差,对方都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免得如现下这般,顾忌着他的身体,只得让他留在宫中。至于那药服多了会折损人的寿命,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即便少活这十几二十年,也比这么小心翼翼的好。 见他不言语,玄麒道:“你的身子……还好吧?” 武樱神情一滞,想起昨夜之事,心中不由有些懊恼,面上却微微一笑道:“无妨,既已服了沈先生的药,想来再休息个几日便无大碍了。” “那药……往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服了。”玄麒想到沈喧所言,不由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又道:“往后当心着些,不要受伤便是,那药是万万不能轻易再服了。” 武樱闻言也不言语,心下却早已拿定了主意。玄麒见对方如此,心里也有些黯然,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又稍稍坐了一会儿,见对方有些心不在焉,便离开了。 玄麒准备妥当要启程之日,前去寻武樱告别,却未在盈顺阁寻到对方。 往常武樱极少外出,便是出宫也多会随自己一道,今日对方明知自己要启程,怎的会不声不响的离宫了。 玄麒满腹狐疑在盈顺阁等了片刻,也不见对方的身影,按耐不住又跑去云中天的住所寻了一遭,发觉云中天也不在宫里。 就在玄麒暗自有些气闷犹豫自己是否要不辞而别之际,武樱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给沈喧一个大大的不痛快。 求药 沈氏医馆内一如既往的空荡安静,只有沈喧一人立在柜台旁不知在想什么,正自发呆。 “师弟,这医馆怎的每回来都没人呀?”云中天一进门便有些纳闷的问道,望向沈喧的眼神里好似在问“是不是因为你医术不好,所以都没病人愿意来?” 武樱微微一笑,并未作答,沈喧则瞪了云中天一眼,亦没有说什么,而是盯着一旁的武樱,大有草木皆兵的架势。 “沈先生,别来无恙。”武樱微微一笑道。 “你想干嘛?”沈喧见武樱肩上负了一个包袱,也不知里头装的什么,只得一脸戒备的望着对方,生怕他下一刻便要掏出刀子来跟自己拼命。 武樱见状有些忍俊不禁,忙微微一笑道:“先生莫要误会,晚辈此来,不过是想讨口水喝。” 沈喧闻言依旧一脸的怀疑,对方温润如水的笑意,此刻在他看来便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自便。”沈喧瞥了一眼桌上的杯盘,示意武樱想喝水自己倒。 武樱上前一步自行倒了一茶杯水,还不忘转身对沈喧道了句“多谢。” 云中天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只见武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然后从瓶里倒出了三枚药丸。 武樱手中托着那药丸,对着沈喧道:“沈先生当识得此药吧?” 沈喧眉头一皱道:“寂溪竟给了你三粒,依我,一次只能给一粒。” “哈哈。先生可真是用心良苦。”武樱咧嘴一笑,又道:“这药极难炼制,倒真是可惜了。”说罢便一抬手,将三粒药丸都放进了茶杯里。 沈喧与云中天俱都是一愣。 “师弟,此药……得来不易,你怎可如此轻易便糟蹋了。”云中天想着阻止,可那药入水片刻便消散了。 “先生以为如何?”武樱回过身,端着那融着药水的茶杯,一脸笑意的望着沈喧道。 “什么?”沈喧一脸迷茫,只觉武樱在耍花招,却又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不由士气变矮了好几分。 “先生,今日晚辈是来求药的,想必先生早已备好了药吧?”武樱摇着杯里的水,然后跨出门,将杯中水泼到了门外。 “你便是说出花来,今日也没药给你。”沈喧道。 武樱一脸委屈,皱了皱眉,对云中天道:“师哥,今日若求不到药,我便要死在此处,你只能自行回去了。告诉师父,都是我自己的错,可不要怨旁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求不到药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怎能张口便死呀死的。”云中天急道。 “哼。”一旁的沈喧冷哼一声,一脸“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样”的表情。 武樱将茶杯放到桌子上,收起一脸的委屈模样,转而又挂上笑意,向前行至柜台边,隔着柜台向沈喧道:“沈先生,算是我逼你也罢,求你也罢,那药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拿走,否则我便不会出这个门了。” “那三粒药丸,本可保你一时无恙,你偏偏要毁了。你是要怎样?”沈喧一脸气闷的道。 “我要的不是一时无恙,我要的是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我要更多的药。”武樱一字一句的道。 “你若是服用过多,会……”沈喧皱眉道。 “先生不必再说,晚辈都知道。”武樱抬手打断对方,不让他继续将话说下去。 “没有药。”沈喧差点被对方说动,忙恢复一脸坚决的态度断然拒绝道。 “师弟,你怎么了?”原本呆在一旁的云中天突然快步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7 上前,拉过武樱的胳膊,一脸惶恐。 武樱淡淡的翻过手掌,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沿着手掌滴到地上,霎时间便汇聚了一小堆。 沈喧见状大惊,忙疾步上前拉过对方的胳膊,皱眉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对不住了沈先生,正人君子那一套与你想必是行不通的,晚辈只好用下三滥这种伎俩了。”武樱淡淡一笑,似是有些过意不去。 沈喧早已被气得脸红脖子粗了,迟疑了片刻道:“我……我只能给你一粒药丸。” “沈先生,你何必如此呢,此番我既是能用此种伎俩,若不能得逞,总也多得是办法找你不痛快,你倒不如从了我,省的以后白白惹气。”武樱一脸诚恳的道。 “你……”沈喧当真是被气的够呛,但转念一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但若给了对方药,对方频繁服用必然于寿有大损,是以他仍然有些迟疑。 “先生,快救救我师弟,大不了我把我的命也给你。”云中天望着地上越积越多的血迹,心急如焚。 “我要你们的命来何用,简直是荒唐。”沈喧气急败坏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有三十粒,你拿走吧。”说着又去找了一块白布丢给云中天。 云中天接过帮武樱裹了伤口,见对方从那瓷瓶里取了一粒药丸服了,才稍稍放了心。 “望先生恕晚辈无礼,晚辈实在是……”武樱虽得了药,面上却并没有胜利之色,反倒带着些许的内疚和凄然。 “快走!”沈喧一脸的气恼,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出了沈氏医馆,云中天一脸的惊魂未定,他转头望着武樱的侧脸,只觉对方眉眼间尽是自己陌生无比的神采,不由有些失落,道:“师弟,你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武樱闻言低头浅笑片刻,道:“是呀,我利用沈先生的心软,讹了他那么多药,当真是对不住他一番苦心。” “你为何要如此?竟不惜弄伤自己。”云中天道。 武樱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便恢复了坦然。他打从第一面见到沈喧,便觉对方应是个外冷内热之人,所以他便利用对方的弱点,逼对方给自己药。 “师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武樱停步望着云中天问道。 云中天闻言微微一滞,道:“想必沈先生也不会太计较,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急切的非求那药不可。原先没有那药,不是也好好的么?” “方才我故意划伤了自己的手,若沈先生当真没有那药,恐怕几个时辰之后,我的血便会流干。”武樱缓步向前走着,面色略有黯然。 “师弟……”云中天一脸的心疼,望着武樱的目光令对方心头一暖。 武樱压下心头的黯然,道:“我既是师父的徒儿,往后便要随着师父一世,不管是接任麒卫,还是有别的路可走,我都没有别的选择。” 微微叹了口气之后,武樱又道:“可是我这副身体,稍一不慎便会丢了性命。我倒是不怕死,可是师父不会允许我冒险,如此我与一个废人有何区别?” 云中天面色比武樱还差,眉头都拧到一块了,道:“所以你便求了那药,想着免去师父的后顾之忧。” “嗯。还剩二十九粒,可以保我受二十九次伤而不至于丢了性命。”武樱笑道。 “师弟。”云中天停住脚步,一把拉住武樱,又道:“我……与师父自会护你周全,那药你还是不要轻易服食。沈先生既是那般不愿给你,想必那药对身子的伤害极大。”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武樱道。 两人一路行至宫门口,云中天忍不住问道:“你背了这么大个包袱,也不说做什么,我还道你要出远门呢。” 武樱闻言停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两个瓷瓶,将其中一个的药丸倒了一半到另一个瓶中。 “你这是要做什么?”云中天问道。 “将这个给师父,告诉他我先行一步去南塘等他。”武樱拿了其中一个瓷瓶递给云中天。 “你要去南塘?而且还要自己去?”云中天紧张的问道。 “师哥,我主意已定,南塘之行,我非去不可。”武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云中天心中不由一滞,心道,眼前这人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樱儿了,不过这样倔强偏执的武樱丝毫不比那个柔弱的武樱逊色,反倒更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你刚刚失了好些血,前几天……还受了伤,路上没个人照应怎么行呢?”云中天不由着急道。 “我服了沈先生那药,早已好全了。再说,我又不急着赶路,想必路上也不会太劳累,应是无碍,你放心便是。”武樱道。 “好吧。”云中天心中自有万般不舍和不愿,可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眼前这个人。 云中天接过对方手中的瓷瓶,又从怀里取出钱袋整个塞给对方道:“自己出门带点银子。” “谢谢师哥。”武樱也不推脱,接过钱袋。 “去南塘可走水路,若是走旱路,兴许能和师父遇上,彼此有个照应,他向来都走旱路。”云中天絮絮叨叨的,颇似个大家长一般。 “知道了,师哥。”武樱微笑应着。 “办完了事情,就赶紧回来。”云中天又道。 “我此去无事可办,待师父的事情办完,自然会随师父回来的。师哥,放心吧。”武樱道。 云中天叹了口气,很想抱一抱对方,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望着对方向着宫门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明明第一眼就将对方装进了心里,可偏偏对方心里好似从未装下过自己。是不是终其一生,自己都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对方,看着对方从近在咫尺,到远隔天涯。 武樱选了水路,虽然他心底深处还是希望走旱路能遇上玄麒,两人同行。不过,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此番南塘之行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 不过究竟是跟玄麒赌气还是跟自己赌气,他心里也理不清头绪。 云中天闷闷不乐的回了凝和殿,跑去寻玄麒却发现对方早已启程了,只得暂时将武樱留的药收了起来。 武樱坐上船行了不到一天便后悔不已,倒不是因为船上嘈杂的各色人等,而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做的决定,会让自己在接下来漫长的旅途中都不会有和玄麒相遇的机会。 左鹰 船一路顺水而下,摇摇晃晃的让人昏昏欲睡。武樱窝在船尾的角落里,打着瞌睡。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蹭到了他的旁边,他唤了一句“师父……”,睁开眼睛才发现对方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武樱皱着眉打量了对方一眼,见对方虽然面色有些消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8 瘦,但衣着和气质倒极为讲究。 那少年盯着武樱望了许久,直至对方被看得有些发毛才收回目光,回头低声道了句:“他是好人,跟着他。” 武樱尚未回过神来,那少年便从背后扯出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一把将对方推到了武樱怀里。 “喂……”武樱刚想躲,但又顾忌那孩子年幼,怕推拒间伤到对方,于是便有些迟疑。就在此刻,船身突然一晃,撞上了另一条船,紧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喧哗之声。想是对面船上的人,跳到了这艘船上。 只闻外头有大声呵斥之声传来,随即船夫便被人一脚踹进了创舱里,霎时间创舱里一阵惊呼喊叫之声。 那孩童见状似有些害怕,忙躲到武樱怀里,武樱见状况极为混乱,一时之间又不好拒绝,只好任由那孩童不住的往自己怀里钻。 那船夫刚欲爬起来,便见船舱里紧接着进来了两个凶巴巴的人,忙又趴下继续装昏。那两人在船舱里挨个查看,似是在找什么人。 船舱本也不大,里头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眼看对方便要走到武樱身边了,靠近船头的地方却突然有人起身便往舱外逃去。 武樱一看那人正是那个少年,方才混乱之际那少年何时从自己身边跑到了船头,他竟没有发觉。 船舱内的两人见状都急急的追了出去,口中还喊道:“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随后船舱外便传来了打斗声。 武樱只觉怀内那孩童有些躁动不安,心下正自揣测眼下的状况,便闻舱外传来水声,似是有人落水了,随后便传来了一阵持续的水声,想是多人同时跳入了水中。 “鸣……”武樱怀中那孩童闻落水之声后,突然心急的大叫出声,武樱忙伸手掩住对方的口鼻,防止他继续出声,惹人注意。 不一会便听闻有人陆续从水里上船的声音,听舱外众人的谈论之声,似是并没有抓到想抓的人。 先前那船夫依旧趴在地上,船舱内的众人都亦都是惊魂未定,不敢言语。外面的声音陆续安静下来,想必是外面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那船夫终于舒了一口气,收起了先前的胆小模样,骂骂咧咧的起身,就在大家都觉得风波已经过去了之时,先前进来过船舱的两人中的一个又走了进来。 那船夫只觉眼前一黑,眼见便要直挺挺的倒下去,众人不由惊呼,却见那人轻轻一抬手接了一把,然后才将船夫放平到船上。 “你……过来。”那人对着武樱的方向一指,冷冷的道。 武樱一愣,不由皱眉望着他怀中那孩童。那孩童望了他一眼,便要起身过去。 “等等。”武樱伸手拉住那孩童,然后将对方拉到自己身后,望着那人。不过他心中其实有些打鼓,他并未见过那人出手,难以判断对方的底细。 况且,对方还有一帮同伙,现在又是在水上,当真动起手来,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无论如何自己是讨不到便宜的。 想到此处,武樱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有些懊恼,这孩童与自己素未谋面,自己又不知对方是何身份,若贸然为了对方与人拼命,未免有些莽撞。 “你……过来。”那人等的有些不耐,声音更加的冰冷。 “……”武樱一脸惊讶,对方指的居然并不是那孩童,而是自己。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仿佛都盼着自己赶紧过去好结束这场对峙,武樱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向着那人走去。 “等等。”武樱只觉身后有只手拉着自己的衣摆,回头一望却是那孩童,对方正巴巴的望着自己,面带惊恐。 “老实待着。”武樱回身小心交待道,这孩童若是搀合进来,待会儿打起来更不好脱身,倒不如自己孤零零的。 谁知那孩童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从他身后探出头对着那人,指了指武樱道:“他是好人。” 那人一脸内伤的表情,道:“过来,不然我便将这艘船凿穿。” 那船夫本来已经悠悠转醒,听闻这句话又昏了过去。船上众人闻言也都纷纷开始变得嘈杂,武樱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众人的眼神吃掉了,不由叹了口气。 此时那孩童却突然扯了扯武樱的衣服,道:“没事,我陪你过去。”说着便抬手去牵武樱的手,然后拉着武樱朝那人走去。 武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那孩童牵到了那人面前。“跟我来。”那人丢下冷冷的一句话,便出了船舱。 武樱回头望了众人一眼,见众人都是“好走,不送”的表情,心道这里怕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便被那孩童牵着一起走了出去。 “没抓到人,先将此人带回去。”那人冲着留在船舱外的两名手下吩咐道,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对面的船上。 武樱道:“你是何人?” 那人回头瞥了一眼武樱,冷冷的道:“方才我行至你面前时,钟鸣突然逃跑,无非是为了保护你。既然抓不到他,那便先捉了你,总好过白忙活一道。” 武樱闻言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对方明明是为了保护这孩童,与自己何干。可眼下他总不好将这孩子交给对方吧,况且纵使他解释了,对方也未必肯信。 他本想寻个机会逃跑,可眼下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还带了个小拖油瓶,而且看方才那人的轻功判断,身手应当也不差。 跑也跑不了,打又打不过,武樱盘算一番,当下便决定跟对方走一趟。 他刚欲嘱咐那孩子,让对方回船舱,却见那孩子抢先道:“我跟你一起去,你是好人。” 武樱一世语塞,尚未答话,那人隔着船不耐烦的道:“将那孩子一并带着。”说罢又补充了一句,道:“若是哭闹,便丢到河里喂鱼。” 那孩童闻言忙捂住嘴,不敢言语,不过面上道也没有过多的惊恐之色。 武樱领着那孩童上了对方的船,对方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二人,想必是没将二人放到眼里,竟是连绳索和看管的人也省了。 那孩子想必是有些累了,靠在武樱身上伴随着船身摇摇晃晃的,一会儿便睡着了。武樱将他放到矮榻上,又扯了条薄毯盖在对方身上,心道这船上的条件比那客船可好多了,不觉间竟有些庆幸。 船一路顺水而行,临近傍晚停泊在了一个小镇的渡头,众人一道下了船,寻了间客栈住下。 那人将武樱和那孩童与自己安置到一间房里,临睡前冷冷的道:“别耍花招,不然将你们丢到河里喂鱼。” 那孩童当真是累极了,依偎在武樱身边便沉沉睡去。武樱与那孩童同睡在里屋的一榻上,那人则独自睡在外间的另一张榻上。 想着今日的经历,武樱不觉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自己不为了一时意气坐船,说不定此刻自己早已和师父在一起了。若今日不遇到那莫名其妙的少年,也不会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59 被这伙人莫名其妙的抓起来了。 而想到这伙人的行径,他不由又有些满腹狐疑。这伙人看着凶巴巴的,但对二人却并没有丝毫苛待,虽时有言语恐吓,却并没有拳脚相加。这么一来,武樱连逃走的想法都变淡了。 就在武樱想入非非之际,外间那人突然起身,迅速的提剑闪到了门边。武樱一愣,随即也听到了屋外悉悉索索的脚步之声,难道有人来救自己了? 武樱心道,不可能有人来救自己,若是有的话也应是来救这孩童的。难道是白天那个少年搬来了救兵? 就在武樱想入非非之际,外间那人突然疾步奔入了里间,然后提剑向着武樱而来。 武樱心中暗叫不妙,随即伸手偷偷取了玄衣扇握在手中。若是那人想要拿自己要挟或是杀人灭口,他便要拼上一拼了。 “你不会功夫,对方都是高手。待会若打起来,你抱着他躲到床下。”那人语气依旧冷硬,嘱咐了一句便又匆匆跑到了外间。 尚自握着玄衣扇的武樱闻言有些愣怔,他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又一次跑了过来道:“若是我死了,你们便逃跑吧。”说完又匆匆跑了出去。 就在此时,外间的门板突然被人踢飞了,紧接着便想起了激烈的打斗声,对方来人虽然不多,但各个身手都不弱。不过饶是如此,那人一对多,一时却也没落得下风。 武樱透过屏风观察着外面的战况,不由对那人暗自佩服起来。就在这时,有一个持剑的身影冲着屏风而来,眼看剑便要劈到屏风上,那人急急回身将这持剑之人逼了回去。 如此一来那人身后便露出了破绽,立时背上便多了一道伤口。一旦受了伤,战况很快便直转急下,那人连连受伤,眼见便要撑不住了。 那孩童躺在武樱身边只是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并没有被打斗声吵醒,兀自睡得很香。武樱手里握着玄衣扇,准备着万不得已的时候出手一搏。 打斗声太过激烈,终于那人的同伴在那人筋疲力竭之前赶了过来帮忙,对方已有人受了伤,显是低估了那人的实力,见那人来了帮手,若再缠斗下去,恐怕讨不到好,于是便迅速撤了。 敌人撤离后,赶过来的同伴见那人身受重伤,不由都有些惊讶,有人道:“你得罪的仇家可真够多的。” 那人兀自点了身上的几处穴道止血,而后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道:“都滚。” “你伤成这样,还要我们滚,我们滚了谁照顾你。”其中一人道。 “老子用不着你们照顾,明儿一早若是我没起来,再来替我收尸吧。”那人冷冷的道。 众人显是对他极其畏惧,见他如此也不敢坚持,便纷纷走了。 待众人终于出了屋子,那人便一头栽倒在地。 武樱等了良久,见外间没有动静,便绕过屏风走了出来,只见那人浑身是伤,倒在了血泊里。 方才那伙人虽然没有与武樱打过照面,但是从方才的架势来看,恐怕并不是来救那孩童的,否则不会不言不语便贸然下杀手。 武樱沉吟良久,伸指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好在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想来此人身手不凡,底子较为硬实。 眼见那人身受多出外伤,血流不止,若任由对方这么躺着,不多时便会失血过多而死。武樱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从怀里掏出小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喂到了那人嘴里,好在那人昏迷中还会吞咽。 服了药之后,那人伤口的血便慢慢止住了。那药对减缓人的血流速度极为有效,便是寻常人服了,也能迅速起到止血的作用。 武樱本打算回屏风后叫了那孩童逃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遂从那人的衣衫上撕了几段布条,草草的为那人包扎了较为严重的几处伤口。 做完这一切之后,武樱才将那孩童扛起来,准备先离开此地再做打算。谁知他轻手轻脚的正欲踏出房间之时,脚却被人一把抓住了。 武樱大惊,刚欲使力摆脱对方的束缚,却闻一个冰冷且虚弱的声音道:“出了此门,你们便是死路一条。” “你以为你这样,还能打得过我么?”武樱回头望着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那人道。 “他们怕惹麻烦,定会除掉你们……待在这里……”那人断断续续说完之后,便又昏了过去。 武樱肩上扛着那孩童,立在早已被踹飞了的门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过最终,他决定相信那人的话,因为显然,那人的同伴们与那人之间似是颇有嫌隙。况且,此人给他的直觉,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将那孩童又放回榻上,又将那人从地上挪到床上,待一切收拾妥当天已有些蒙蒙亮了。武樱并没有睡意,便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鸣哥。”那孩童揉了揉眼睛起身,望着武樱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道:“我应该如何叫你?” “啊?”武樱闻言也有些愣怔,那孩童见状道:“你比鸣哥老,我应该叫你鸣叔。” 武樱这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我的名字又不叫鸣,当然不是叫鸣叔了。” “那你的名字叫什么?” “樱。”武樱道。 “樱叔。”那孩童道:“我叫钟墨。” “钟墨……你方才叫我什么?”武樱尚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似是极为不习惯。 “樱—叔。”那孩童放大了音量道。 “嗯。”武樱刚欲回答,不由一愣,这声回答并不是他发出来的,难道……他恍然大悟的正欲起身,却见屏风旁走出了一人。 “是谁教你如此唤我?”那人一身的血都干涸了,好在衣服是深色,望去并不是那么骇人。 “我……”钟墨被对方问住了,不由有些疑惑的望着对方。 “你方才唤我鹰叔。”那人道。 “樱叔……”钟墨闻言一脸迷茫的望着武樱,武樱不由有些失笑,心道原来此人与自己的名字竟是相仿。是以那人方才误会钟墨叫的是自己。 “左鹰,你命倒是硬的很呐。”屋外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男声,左鹰望了武樱和钟墨一眼,转身向着屋外走去。 “你若再言语,恐怕你命再硬也活不到明天了。”左鹰冷冷的道。 那人闻言忙讪笑道:“钟鸣那小子被清门的人救走了,你快些将这两只料理了,咱们好回去复命。” “知道了,滚。”左鹰道。那人闻言忙识趣的走了。 忠义堂 “他也是鹰叔。”钟墨小声对武樱道,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武樱并没有答话,方才两人隔着屏风的话,他自然是都听到了。想来钟鸣便是他们昨日要抓的那人,原本是想着二人与钟鸣或许有关系,便顺手抓了来。此刻既然钟鸣已经被人救走,那留着二人便无甚用处了。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0 不过好在此人刚受了重伤,若是动起手来自己也不是没有胜算,只盼望此人的同伙不要给引来便好。 没想到下一刻左鹰便对着屏风里的二人道。“你们走吧,莫要再让我瞧见。” 武樱闻言略有惊讶,心道此人竟然突发善心没有为难两人,随后便毫不犹豫的牵了钟墨的手,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再见……鹰叔。”钟墨路过左鹰之时,挥了挥小手道。左鹰面上略过一丝既尴尬又不自在的神情,不过随即便被冷若冰霜的表情取代了。饶是如此短暂的一瞬间也没有逃过钟墨的眼睛。他嘻嘻一笑,便乖乖的被武樱牵着走了。 外头有人欲出手拦住二人,左鹰冷冷的道:“放他们走。” 众人显是不太敢挑战左鹰的权威,纷纷避让不再上前阻拦。 武樱一路拉着小钟墨出了客栈,在小镇子上晃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他只觉得有事要做,却又想不起是何事,一时之间便有些犹豫不决。 “樱叔,我累了。”小钟墨终于按耐不住,一脸生无可恋的仰头看着武樱道。两人出了客栈便在外晃荡,此时已近午时都未曾进食,钟墨毕竟年纪小,自然是疲累交加。 念及此武樱不由有些愧疚,忙拉着对方找了家小店吃了些东西。 “左鹰……他们为何要抓你们?”吃了些东西之后,武樱终于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 “不是我们,是抓鸣哥。”钟墨一边嚼着口里的食物,一边慢条斯理的道。 “为什么?” “你去问他。”钟墨见武樱一脸内伤的表情,又道:“他没告诉我。” “你这么小,家里人怎么会放心让你出来?”武樱问道。 钟墨年纪虽小,但面上却没有同年纪的孩童应有的稚气,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极为笃定,居然还带着稍许的自嘲,道:“我家里人,都不怎么管我的。” 武樱见状也不再追问,心里暗自计较着该将这孩子如何处置。那叫钟鸣的少年既是将钟墨托付给自己,总不好将他扔到这不知名的小镇子里吧。 虽然他并没有心甘情愿的接受钟鸣的托付,可事已至此,他与这孩童也勉强算是历经生死了,眼下也只得带着这孩童了。 “你若是不想管我便走好了,我自己也可以的。”钟墨似是看透了武樱的心思一般,道。 武樱闻言向对方看去,却见对方并不是耍小孩子脾气一般的模样,倒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之事。一个五岁的孩童,怎会有如此表现,武樱不禁心生疑惑。 “你家在何处?好歹我也会将你送回去,怎好教你独自一人。”武樱尽量让自己的姿态变得诚恳,望着钟墨的眼睛道。 钟墨闻言面上一喜,终究还是暴露了孩子的心性,道:“好呀。” 武樱微微一笑。 钟墨亦是一笑,道:“我家在南塘,想来离此地已是不远了。” 武樱抬手帮对方擦掉了嘴角的饭粒,道:“快吃,一会儿我们便启程去南塘。” “店家,结账。”钟墨闻言从衣袋里掏出一小粒碎银子搁到桌上。 武樱见状不由张口结舌,正欲说什么,钟墨却道:“无妨,我家不缺银子。”而后又对店家道:“无需找了,再包一斤牛肉,拿些干粮。” “你……”武樱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愣怔了半晌,见对方似是吃饱了,才认真的问道:“你几岁了?” “五岁半。”钟墨抹了抹嘴回答道,随手便欲去接店家送来的包好的牛肉和干粮,武樱见状忙在对方之前接过。 经历过在船上被打劫一事之后,武樱自是不愿再坐船。虽然钟墨煞有介事的保证,靠近南塘之后水路比陆路安全的多,但武樱依然固执的选择走陆路。 武樱雇了辆马车,与钟墨一同向着南塘而去。一路都很顺利,并没有什么变故,钟墨在平时的状态也回归了一个五岁半的孩子应有的模样,这是武樱最为欣慰的一点。 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比自己小了近一轮,却出手阔绰,并且在心智上的差距远远小于年龄差距的人相处。好在钟墨只是偶尔展露他异于同龄人的心智,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合乎孩童的心智,否则武樱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半路丢下对方自己溜掉。 “樱叔,你去寻什么人么?”钟墨在颠簸的马车上睡了大半天之后,终于在午后吃了些干粮后恢复了精神。 “你如何知晓我在寻人?”武樱问道。 “你脸上写着呢。”钟墨若无其事的道。 “……” “你寻什么人?”钟墨似乎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个对我极为重要之人。”武樱字斟酌句的道。 钟墨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道:“什么是极为重要之人?” 武樱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道:“极为重要之人,便是你许久不见便会挂念,对方若受伤你会恨不得代替对方,有何高兴之事都想跟对方分享……” “想往后都能跟对方在一块,是么?”钟墨接口问道。 “是。”武樱微微一笑,面上略过一丝温柔的神色。 “你方才可是想到那人了?”钟墨嘻嘻一笑,问道。不待对方回答,他又道:“对我极为重要之人,便只有鸣哥,旁人我才不会挂念,也没有旁人挂念我。” 武樱望着对方认真皱着眉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想着钟鸣的模样,却是无论如何也记不清了,那少年匆匆一面,虽然给武樱留下的印象极深,可面目确是没有看清,只记得对方看上去是十岁左右,极为消瘦。 “再往前走,便快到南塘了。”钟墨喃喃道。 “你平日里经常出远门?”武樱问道。 钟墨面上浮起一抹笑意道:“都是与鸣哥一起,偷偷想了法子跟着他们,这次……半途遇上师父,实在是怕他发觉,才偷偷坐船想回去。” “那……”武樱正欲追问,却觉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钟墨毫无防备险些飞出去,幸亏他手快,及时的捞住了对方。 “怎么了?”武樱忍不住一边问一边想要挑开车帘向外看。 “别看。”钟墨忙拉住他阻止道:“早跟你说了,陆路不太平。” 武樱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这钟墨倒真是个小人精,说起话来容易给人一副老气横秋的错觉。若不是奶声奶气的,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是个五岁的孩子。 赶车的车夫显是吓蒙了,坐在马车上既不说话也不动作。武樱小心翼翼的撩起帘子看了一眼,然后放下车帘,耳朵却认真听着不远处传来了打斗声,问道“你怎知此处不太平?” 钟墨撇了撇嘴,道:“不是说了么,我与鸣哥时长偷偷想着法子跟着他们。” “他们?”武樱疑惑道。 “对呀,镖队。”钟墨道。 镖队?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1 武樱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钟姓镖局,南塘,原来钟墨是忠义堂的人。此番师父来南塘,定然会牵扯到忠义堂,自己找到忠义堂,便也算得上是找到玄麒了。 钟墨见武樱伸手从衣袋里取出了几枚玄衣扇,不禁赞道:“好精巧的暗器,是黑金所制吧?” 武樱一本正经等着应战,便随口应了一声。 “你能打得过么?”钟墨又一脸期冀的问道。 武樱略一沉吟,道:“不知道。” “噢。”钟墨应了一句,面上闪过一丝失落,而后又道:“也好,如此便能见到鸣哥了。” 武樱闻言眉头一皱,随即便见对方轻轻挑开了车帘。 “你认识打斗之人?”武樱道。 “一伙是金门的人,一伙……好像是鹰叔的人。”钟墨小声道。 “忠义堂的金门?”武樱问道,见对方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他又道:“你既是忠义堂的人,金门的人八成是来寻你的。” 钟墨闻言面上并没有喜色,反而有些失落的道:“师父才不会派人寻我……金门的人也不会听鸣哥的。” 武樱闻言心中不由泛起了疑惑,忠义堂下有金门和清门,前者主陆路走镖,后者主水运。他倒是听说过,忠义堂对门下弟子的遴选极为严苛,凡选中者,须得自愿改名且更姓为“钟”方可正式加入。 可是钟墨只有五六岁的年纪,纵使心智高于同龄的孩童,也远远及不上十多岁的少年,怎么可能顺利通过忠义堂的遴选呢? 先前武樱还道钟墨是钟家的小公子,但对方口口声声对钟家的主人唤作师父,如此他应当确是忠义堂的弟子。 “你不想回忠义堂?”武樱望着一脸失落的钟墨问道。 对方闻言,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道:“也不是……回去也好,鸣哥不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武樱并没有再言语,因为此时前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他轻轻挑开车帘往外看了看,随即钟墨便探头在他旁边也往前看了一眼道:“金门打架,都没输过。” 钟墨言罢便坐回了车里,武樱继续往外看,便见远处有一个腰间挎着刀的人朝着马车走了过来,想来对方应是金门中人。 先前一直沉默不言的车夫,见对方走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磕头边道:“大爷饶命……” 那人既不答话,也不看那车夫,径直走向车门处欲伸手挑开车帘,却见那车帘抢先一步被人挑开了。 “甫叔。”钟墨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望着对方道。 “下车,跟我回家。”那人道。 钟墨闻言回头看了武樱一眼,武樱起身先将钟墨放下马车,自己又跳下去,对着那人道:“在下坐船之时,遇到钟鸣,他将钟墨托付于我。今日,既然你们找了来,便将他带回去吧。” 武樱舒了口气,心道终于也算是不负所托的将钟墨送回来了。 “有劳公子了。”那人点了点头,又道:“还要劳烦公子陪在下走一趟,否则在下回去不好交差。” “恐怕要让阁下为难了,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武樱一脸的不悦道。他本也无甚大事,但对方的态度颇为傲慢,他不禁有些反感。 “那便请恕在下无礼了。”那人握着刀柄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武樱见状不禁有些皱眉。他身手不好,若是与人交手,只消对方稍有武艺,他多半难以讨到便宜。 钟墨立在一旁,一脸的尴尬,道:“樱叔,你便与我们回去一趟吧,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显然钟墨知晓武樱若拒绝会发生何事。武樱闻言略一沉思,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淡淡的道:“好哇,那便走一趟吧。” 金门的众人都骑马,武樱和钟墨依旧坐回了那辆马车,只不过车夫换成了方才那人,那人将车帘整个掀开,然后自己坐到了车前赶车。钟墨唤那人“甫叔”,他名为钟甫。 钟甫临走前,扔了一小锭银子给那车夫,武樱看在眼里,不由心中暗自思忖着,到了钟家会面临何事。 他无意间一撇,见前方的金门马队里,还驮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那人衣衫血迹斑斑,似是受了伤昏过去了。 “樱叔,那人也是鹰叔。”钟墨幽幽的道。 半晌武樱才反应过来,道:“啊?你说那人是……左鹰?” “方才我看到他的脸了。”钟墨道。 武樱见坐在车前的钟甫微微转了一下头,便不再言语。 马车一路前行,约两个时辰的功夫便进了南塘。武樱自幼在江南长大,对南塘倒也并没有什么好奇,只是一味的坐在马车里安静的不发一言,钟墨倒是也极为配合,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钟甫带着二人一进钟家大门,还没走几步,钟鸣便一路飞奔而来,一把抱住钟墨又是摸又是亲的。 “鸣哥,我又被抓回来了。”钟墨一脸委屈,但对钟鸣的亲/热之举,显然习以为常。 “没关系,下回鸣哥再带你走别的路,挑一个师父不在的日子。”钟鸣又抵着钟墨的额头蹭了蹭。 “少主。”钟甫在一旁淡淡的提醒道。 钟鸣闻言终于放开手中的钟墨,又忍不住捏了一把对方的脸蛋,才收起狂喜的情绪,对一旁的武樱道:“多谢公子,那日满船的人,我一眼便觉得只有你是可托付之人,果然把他给我囫囵个儿的送回来了。” 武樱心道,这哪儿是将人送回来,分明就是被你们的人绑回来。 “在下并没有做什么,倒是有一位……”武樱刚欲提起左鹰之事,便被钟鸣打断道:“公子不必过谦,这份情义,来日我一定报答,你且安心在府里住几日吧。” 武樱一脸无奈,不由细细的打量了钟鸣一番,对方虽然体型瘦削,却并非弱不禁风的样子,反倒看着颇为精干。十岁左右的模样,却不似寻常少年般稚嫩,反倒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除了见到钟墨时有些过于激动外,其余的时间都算得上沉稳。 “既然如此,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武樱道。 钟鸣还未答话,一旁的钟墨道:“樱叔,还有……鹰叔。” 武樱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钟墨的意思。左鹰虽然曾出手劫持过二人,但并未出手伤人,还放过了两人一次。武樱心底里对左鹰并没有不好的感觉,如今既然钟墨提起来,自己便做个顺水人情,也算是还了左鹰的不杀之恩。 “阁下的人带回来那人,曾与在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阁下要如何处置那人?”武樱对着钟甫问道。 钟甫并未回答,而是望向钟鸣。钟鸣望了一眼武樱,又忘了一眼钟墨,随后道:“公子是想置他于死地,还是想替他说情?” “求情。”武樱道,当下便将他与钟墨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2 “带那人去竹园吧。”钟鸣对钟甫道,后者闻言便按照吩咐去了。 “竹园是我和鸣哥的园子。”钟墨道,随即便被钟鸣牵着,一路向着竹园走去。武樱随着二人一道,走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到竹园,不禁心中感叹,忠义堂的势力当真是非同小可,便是一个钟甫都大到了此种程度。 众人到了竹园之时,钟甫已押着左鹰到了。 左鹰因着受了伤的缘故,整个人都有些虚弱,脸色苍白,却丝毫没有阶下囚的应有的神态。 见武樱等人进来,他抬眼一看略显惊讶,随即便冷冷的转开目光,一副要杀要剐随君处置的神态。 左鹰看着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让武樱心中不禁赞叹不已,心道此人若是在军中,想必成就应当不会在詹荀之下。 “你为谁卖命?”钟鸣道。 “……”左鹰一副“打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样子。 “甫叔,此人非除不可么?”钟鸣见对方的模样,突然转头问钟甫道。一旁的武樱和钟墨闻言都齐齐望向钟甫。 “未必。”钟甫道。 武樱明显感觉到钟墨松了一口,自己好似也松了一口气。 钟鸣对武樱道:“公子且在府里留宿一晚,待明日有了处置此人的对策,再走也不迟。” 钟墨一脸期待的望着武樱,武樱见状不由有些犹豫,又望了左鹰一眼,正好对上对方淡淡的目光,遂道了句“好。” 当夜武樱便在竹园的西厢房里睡下了,虽然是陌生的地方,但他对钟鸣和钟墨都有着莫名的信任,直觉对方没有加害自己的动机,况且他一路奔波,确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过。 入夜后不久武樱便沉沉睡下了。 想是换了床的缘故,他前半夜一直睡得不踏实。后来便开始做梦,做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梦,起先梦到自己回到了武府,梦到了武堂,而后又梦到了皇宫里的刑房,最后梦到了盈顺阁。 他在梦里又躺到了盈顺阁的床上,半夜有人推门而入,一手抚上他的面颊,而后一手搂住他的腰背将他拥入怀中。对方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让他终于踏踏实实的睡了个好觉。 被对方的温度包裹着,让他在睡梦中忍不住怀疑,这并不是梦。此刻他牵念不已的人,就真真实实的躺在自己身边。 往事 “樱叔……”钟墨一路小跑的推开武樱的房门,累的气喘吁吁。 武樱挑了挑眉,显是对这个称呼早已默认了。 “你都五岁了,到了该习武的年纪了。”武樱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不由便想到了儿时的自己。 武樱因为体质的缘故,自幼都不曾有机会习武。可是最终他依旧没逃过走上这条路,倒是自己因为习武太晚,身手平平,反而是深受其害。 钟墨既是在忠义堂,无论是钟家的孩子,还是忠义堂的弟子,行入江湖是迟早的事。不过看对方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并未开始习武,是以武樱才会忍不住有此一言。 “呃……哦。”钟墨挠了挠头,一脸的迷茫。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本要说的话,道:“鹰叔……被……绑起来了。” 武樱闻言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钟墨所说的应当是左鹰,于是心道,左鹰昨日就被绑起来了,这有何大惊小怪的。 略一思忖他才意会到对方的意思,想必忠义堂要准备处置左鹰了。 “在哪儿,你带我去看看。”武樱道。 钟墨闻言也不顾自己正自没缓过劲儿来,拉着武樱便向外跑去。两人跑了两柱香的功夫,才到了一处院落的门口,院门上写着“松苑”。 武樱打量了这院落半晌,不由有些惊讶。这钟家家业虽大,可一路所到之处,各个院落的格局及规模都极为相近,并看不出什么大的差异。 这说明忠义堂的众弟子,无论地位高低,住所都无甚差异。这也侧面说明忠义堂的主人并非好大喜功之人,或者说对方至少表面上是个低调之人。 “樱叔,来呀。”钟墨见对方放慢了脚步,不由有些心急,拉着他向院内行去。 武樱跟着钟墨进了松苑,见院内的天井里,立着约莫二三十人,伤痕累累的左鹰被缚着双手立在人群中央。 武樱不想引人注目,便拉着钟墨站在人群之后,众人都若有所思,是以并未注意到二人。 立在左鹰身前的,正是钟甫,他一旁站着钟鸣。几人都看到了武樱和钟墨,但并未作何反应。 “金门捉的人,便按照金门的规矩处置。”钟甫环视了众人一眼,又道:“黑鹰寨与金门为敌多年,虽并未有大的交锋,可前前后后我们有不少弟兄伤在他们手下。” 顿了顿,钟甫又道:“当然,他们伤在我们手里的人更多。” 武樱俯身低声问钟墨,道:“黑鹰寨厉害么?” “不知道。”钟墨一脸坦然的答道。 武樱闻言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却见钟甫瞥了一眼这边,而后道:“黑鹰寨要说可恶也着实可恶,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干的却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瞥了一眼左鹰,他又继续道:“不过,当年……算了,总之黑鹰寨也不尽是十恶不赦之辈。所以,今日咱们既是抓了左鹰,是杀是留,弟兄们一起讨论个结果出来。” 这时,人群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道:“属下曾随左鹰一起打过仗,他对敌勇猛狠戾,是个杀人的好手。” 武樱闻言便想起了前夜隔着屏风看到的那场打斗,不得不说左鹰确实当得上勇猛狠戾这四字。 不过转念他又有些担心,他与对方虽无交情,但对方并未伤及他和钟墨,说到底也算是手下留情,是以他私心里希望左鹰此番能相安无事。 “忠义堂干的可不是杀人的买卖。”又有一身着青衫之人道。 “哈哈,师兄说的不错。”那二十多岁的青年又道:“不过,我话还没有说完。” 他看了一眼钟鸣道:“少主,黑鹰寨放了话要捉你做肉票,你猜,若你遇上的不是左鹰带的人,而是旁的什么人,后果会怎么样?” 钟鸣挑眉一笑,道:“多半还是能留一口气的,不过是不是囫囵个儿就难说了。上回营口帮的少帮主,不就是被剁了手送回去的么。” 武樱闻言眉头微皱,一旁的钟墨干脆打了个激灵。 那青年闻言冲钟鸣眨了眨眼,又继续道:“我忠义堂向来对于勇猛且忠义之人都是来者不拒的,今日左鹰既然被金门抓了来,也算是缘分吧。” “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他加入金门么,我同意,走啦。”那身着青衫之人不耐烦的嚷嚷了句,然后便拱了拱手走了。 武樱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一旁的钟墨却是有些眉开眼笑。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3 我不同意,黑鹰寨的人没有加入金门的先例。若是收了他,那往后整个黑鹰寨都来了可咋办。”又有一人忿忿的道。 “不同意,黑鹰寨的人伤过我手下的弟兄。” “同意……” 众人有的同意,说有反对,一时间各执一词,互不避让。 “好了。”钟甫压住众人的声音,走向左鹰,道:“左鹰,你自己呢?是否愿意改邪归正?” 左鹰抬了抬眼,默不作声。 一旁的钟墨一脸期待,见对方不答话,小声叫道:“鹰叔……” 左鹰闻言朝钟墨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看似不经意的略过武樱。钟甫随后跟随着对方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望了武樱一眼。 “我可以加入金门。”左鹰道。 “好。”那青年闻言一脸笑意的道。 “不过,我要跟着那个人。”左鹰说完向着武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那青年刚欲上前替对方解开缚着双手的绳索,闻言望向武樱,不由一愣。众人见状也都纷纷向武樱看去,武樱站在原地只觉被数十道目光看得极为尴尬。 好在此时钟鸣恰到好处的化解了几分尴尬的气氛,道:“好,那公子便也勉为其难的加入金门吧,如此左鹰便可跟着你了。” “……”武樱有些语塞,腹诽道,这忠义堂好歹也算是江湖上极有名望的门派,先前听闻对入门弟子的遴选极为严苛,怎的如今看来竟是这般草率。 钟甫似是窥见了武樱的心思,道:“忠义堂向来对于忠勇之人都爱惜的紧,外间都道加入忠义堂极为困难,实则那些劳什子规矩都是对师父的入门弟子而定的,至于金门和清门的众弟兄,只消大家半数同意,对方又愿意便可。” 武樱闻言不由恍然,怪不得忠义堂在江湖上名声和势力都很大。一个江湖门派,既保留了随性的江湖气,又兼具武林世家般的严格传统,同时涉足的又是正经生意,如此想不做大都难。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钟甫见武樱面色犹疑,问道。 “武樱。”他答道。 左鹰与那青年闻言都是一怔,随即齐齐望向武樱,目光既热切又激动。 “武公子无需为难,晚些时候再答复也是可以的。”钟甫一边上前给左鹰松了绳索,一边道。 众人见事情已有了结果,也都不再逗留,纷纷离去。 “鸣哥……”钟墨待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飞奔上前搂住钟鸣弯下来的脖颈,然后笑嘻嘻的趴在对方耳朵上说着什么。 钟鸣挑眉一笑,捏了捏对方的鼻子。 “你带左鹰去找个住处。”钟甫对那青年道,然后对武樱道:“武公子慢慢考虑。”说着便离开了。 左鹰望着武樱,似有话想说,可最终放弃了,只得随着那青年一同去寻住处。 “樱叔。”钟墨见武樱立在原地皱着眉头,忙上前拉住对方的衣袖,道:“你会加入金门吧?” 武樱一愣,不禁失笑道:“应当……不会吧。” “金门不好么?”钟墨道。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如今既然左鹰已经无事了,我也该走了。”武樱道。 “你去哪儿?”钟墨不依不饶道。 武樱被他一问,不禁有些愣怔,一时竟是回答不出来。他来南塘是为了寻玄麒,可如今已到了南塘,对方身在何处他却是不知了。 “我也不知道。”武樱开始为自己的莽撞有些懊恼,自己只凭着一时冲动想着要来找对方,可对方来南塘做何事,他都一概不知。若就此和对方错过了,岂不是白来一趟。 “樱叔不是要寻什么人么?可是寻不到?”钟墨问道。 “是呀,寻不到。”武樱苦笑一声。 钟墨见状一脸同情的看着武樱,似是想该如何安慰他。 钟鸣抬手揉了揉钟墨的脑袋,将他从武樱身边扯开,道:“既然寻不到,便在这里暂且住下吧,说不定你要寻的人会跑来寻你呢。”见武樱面露犹豫,他又道:“左鹰与你是否是旧识?” “我此前并未见过他。”武樱思索了片刻道。 “可他好像认识你哦。”钟鸣道。 武樱经对方一提醒也暗自思索着左鹰的身份,他早已觉察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不太寻常。 “或许是他认错了人也未可知。”武樱耸了耸肩道。 钟墨抬眼望着二人,显然对两人谈论的话题有些不以为然,道:“樱叔去问问鹰叔,不就知道喽。” 武樱与钟鸣闻言相视一笑,当下却也没有别的紧要事,于是钟鸣便牵着钟墨带着武樱到了金门刚为左鹰安排的住处,却并没有寻到左鹰。 武樱左右无事,便欲留下来等候,钟鸣二人嘻嘻闹闹的先行离开了。 等候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左鹰回来,武樱轻叹一声便起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进了竹园的院门却发觉左鹰正立在院中。 “武公子。”左鹰见到一脸讶异的武樱,先拱手行了个礼。 武樱忙抬手还礼,心道对方既然特意来此寻自己,想必当真有话要说与自己。 “久等了。”武樱行至房门口,推开房门便欲将对方让进门,却见对方立在原地不动。 “在下并无他事,只是来与公子说几句话便走。”左鹰道。 武樱见状只得又折回院子里。对方刚受了伤,但现在除了面色略显苍白之外,竟是丝毫看不出疲态,想来是身体底子较为扎实,是以恢复力极好。 “你……认识我?”武樱示意对方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自己坐到对方对面问道。 “当日初见,在下并未认出公子。那日在船上,公子睡熟了……仔细打量,在下才认出公子。” 左鹰道。 武樱闻言微微一皱眉,心道那日自己在船上不觉睡着了,若是对方并未认出自己,说不定会出手加害,念及此不由有些后怕。 “公子莫要误会,纵使在下认不出公子,也断然不会对公子不利。在下虽然并非什么君子,可也不是杀人不眨眼之辈,否则金门是万万不会收留的。”左鹰见武樱皱眉,便解释道。 “你……是否认错人了,我并不识得你。”武樱道。 “先前在下也不是十分确认,可方才在松苑,公子说自己姓武,在下便十分肯定了。”左鹰言语间不由有些激动。 武樱一滞,压低了声音道:“你……识得我父亲。” “嗯。”左鹰重重的点了点头。 武樱闻言不由有些头大,自己好不容易快要将武家之事放下,现在又有人跳出来纠缠自己武公子的身份。 “你……那又如何。”武樱一脸戒备的问道,他可不想再碰上第二个章煜,无端的又惹来一场风波。 “公子莫要误会,在下并无他意,不过是曾……算是跟随过武帅,如今见到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4 公子,总免不了心中高兴的紧。”左鹰始终冷若冰霜的面上,竟是流露出一丝微笑。虽然转瞬即逝,但依然让武樱看得惊讶不已。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武樱虽然不愿与人提起武家之事,可心里终究还是渴望从别人口中多知道一些武堂之事。 他自幼与武堂聚少离多,而对方又不愿给他将战场上的事,因此他对武堂行军打仗之事所知甚少。当时又年幼,并没有费尽心思的从旁人那里打听武堂的故事,如今更是不可能。 “差不多是……六年前……”左鹰道。 武樱原本觉得左鹰是一个木讷不善言之人,可不曾想对方说起往事,娓娓道来,竟是颇有些语言天分。 原来,六年前位于南塘西北的郡城,突遭瘟疫。当时武堂所率兵马从西南边陲凯旋而归,恰好途径郡城。 为了控制瘟疫的蔓延,整个郡城都被封闭了,只准进,不准出,但城中尚未染病的人,为了求得一线生机,都会想尽办法偷偷出城。若是长此以往,瘟疫肯定会蔓延到数十里之外的南塘。 武堂本可以带着武家军绕道回中都,但他最终却留下了一队人马帮助郡城控制瘟疫,剩下的大队人马继续启程前往中都,他自己则带着小队人马驻扎在南塘,以便根据瘟疫的发展,适时的做出决断。 “你便在这些留下的人当中?”武樱问道。 “在下……并非武家军的弟兄。” 左鹰略一低头,面上竟是有些惭愧之意。 “当时,瘟疫来势汹汹,可是一时之间并没有解决的良策。武家军在战场上自是勇猛无双,可面对瘟疫,却……”左鹰说到此处面带悲戚,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此生难忘的日子。 当时整个郡城便似人间地狱一般,武家军驻扎在郡城的一队人马,半数以上都染上了瘟疫,更不用说郡城的老百姓了。可是有了武家军的控制,虽然瘟疫并未遏制住,却再也没有人逃往别处,而郡城数十里之外的南塘,未有一人染病。 当时武堂得知郡城的武家军半数以上都染了瘟疫之后,誓死要亲自前往郡城控制瘟疫,还立誓道,若是瘟疫最后控制不住,便与郡城的百姓和将士们一起葬于城中。 他手下的那一小队人马,自是不会让自己的主帅涉险,一个个誓死阻拦。毕竟武堂的安危直接关系到西南边陲的安定,那些刚刚落败的对手,若是听闻武堂身涉险境,难保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最终跟随在他手下的一员名叫章煜的参将,带着自己的两名士兵,在南塘组织了一支临时小队,号称敢死队,一同带着新募集的大批草药和几个自告奋勇的郎中一起进了郡城。 “你便是敢死队中的一员。”武樱望着左鹰问道。 左鹰点了点头,继续道:“好在,最终大家都全身而退,我们只死了三个人。郡城已经染病的百姓和将士,也救回了近半数之多。” “想必是那些草药和那几位郎中的功劳吧。”武樱道。 左鹰点了点头,道:“若非训练有素的武家军留下来控制局面,莫说是郡城,恐怕周遭连同南塘在内,压根就等不到那批草药和郎中的到来。” “六年前,我并不记得自己来过南塘,当时你怎会见过我?”武樱不解的问道。 左鹰道:“当时武帅回程时,大伙自发组织了一支队伍一路护送至中都城外,途经武帅的家乡时,夫人与公子亲自去迎接的武帅,当时我等都在场。” 武樱闻言好似也有些印象。 却见对方又道:“说是护送,其实堂堂武家军虽然人少,却也用不着我等护送,不过是大伙儿心存感激,无以为报罢了。” “后来这伙人,便攒到一块,弄了个劳什子黑风寨。”说话之人正是先前在松苑那青年,他自院门处进来,冲武樱拱了拱手。 武樱看向左鹰,对方不语,算是默认。 “我等护送武帅一道回中都时,途中遇到山匪,曾并肩打过几场仗,如今想来,当真是此生一大幸事。”那人面上流露出笑意,眼中的光彩一闪而逝。 “钟洋回来后入了忠义堂,我与其他弟兄们一起入了黑风寨。”左鹰指了指那青年道。 “没想到今生还能有缘得见武公子,当真是一大幸事。”钟洋道。 武樱面带落寞,道:“我何德何能,不过是同我父亲一个姓罢了,却是丝毫没有他的勇武和战功。见到我,有何幸可言。” “武帅当初救得我南塘百姓的性命,今时今日武公子却是救了在下的性命。”左鹰道。 武樱闻言记起那夜对方重伤之时,自己曾给他服过从沈喧那得来的药丸,不想对方竟是记在心上了。 “当夜……那些人要杀的是你?还是……”武樱谨慎的问道。 “恐怕不是在下。”左鹰望了一眼钟洋,又望着武樱道:“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那伙人意欲为何,可当夜那些人分明是冲着屏风之后的人而来。” 武樱闻言眉头微皱,心道那些人想杀的是钟墨?还是自己? 黑鹰寨 武樱心道自己此来南塘并没有什么人得知,况且自己的身份极为隐秘,不应当有什么仇家。难道那伙人想杀钟墨?可钟墨是钟鸣交给自己的,还会有别人知道钟墨的身份么? 难道钟鸣想下手杀钟墨? 武樱不觉叹了口气,想到钟鸣与钟墨的样子,两人极为亲厚,应是不可能,更何况钟鸣也不过是个少年罢了,怎会有此等心思。 “武公子无需太过忧心此事,无论对方是冲着你还是冲着小公子,既有忠义堂在此,自是无人敢造次。”钟洋一脸笃定的道。 对方称呼钟墨小公子,武樱心中暗自计较到,先前自己还当钟墨是忠义堂的小弟子呢。 “忠义堂……在南塘当真是无惧无忧。”武樱淡淡的道。 左鹰闻言望向钟洋,对方坦然道:“堂主虽心怀报复,但历来忠义堂涉足的都是正当生意,各门的弟兄们也都是忠勇之辈。无惧无忧虽未必尽然,但寻常的小门小派自是不敢惹到咱们头上。若是名门正派,却又断然不会与咱们有不对付的地方。” 武樱闻言心下稍安,若对方所言属实,至少忠义堂不会成为玄麒要费心处理的麻烦。 “今日该说的话,都尽数与公子说了。往后公子若留在忠义堂,在下便跟着公子,若公子另有他处,也烦请公子将在下带走,便是做个杂役也绝无怨言。”左鹰坦然道。 武樱闻言一惊,忙道:“左大哥言重了,我与你无恩无故,万万当不得你如此承诺。” 钟洋见状也有些惊讶,道:“原还盼着你能留在金门,罢了,总归你心里高兴,愿意去哪儿便去哪儿吧,想来武公子是值得追随之人。” “我……尚有自己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5 的事,况且……我不是父亲,并不值得你追随,你勿要将我与他相提并论。”武樱一时有些气结,只觉这左鹰当真是好笑,无端端便要跟着自己,也不问问自己愿不愿意。 “公子且好生歇息吧,我等先不打扰了。”左鹰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与钟洋一并离开了竹园。 武樱一个人在院子里立了良久,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同时又有些黯然神伤。他此前从来都不知道武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一路的经历,无论是在北江还是在南塘,总也挥之不去对方的影子。 从别人的一句“武公子”中,他仿佛看到了武堂曾经的英武和辉煌。若武堂没有卷入厉王之事中,如今想必他依然是一位令敌人闻风丧胆令将士们舍命追随的武家军主帅。 可惜。 “樱叔。”钟墨又是一路小跑,依然气喘吁吁。 武樱收起自己的思绪,望着一脸兴奋的钟墨道:“你怎么一个人,钟鸣呢?” “鸣哥每天很多事要忙的,师父不许我跟他玩。”钟墨略带委屈的道。 武樱若有所思的道:“你师父……是忠义堂的堂主么?” “对呀。”钟墨想当然的道。 “那你父亲是……”武樱疑惑道。 “父亲……爹爹……不许这么叫,只能叫师父。”钟墨一脸的落寞,却显然早已习惯了,并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 武樱恍然大悟,原来钟墨口中的师父便是忠义堂的堂主。只是好端端的儿子不让叫爹非让叫师父,当真是奇怪的紧。 “樱叔,你要走么?”钟墨爬上石凳,煞有介事的盘腿坐在上面。 “嗯。”武樱伸手揉了揉钟墨的小脑袋。 “你带我一起走吧。”钟墨煞有介事的道。 武樱闻言一愣,随即想到自己遇到对方时便是在船上,想必钟墨平日里与钟鸣没少往外跑,随即不解道:“你在钟家待得好好的,作何老想着往外跑?江湖险恶,岂是你一个娃娃能应付得了的。” “我便知你会不愿意。”钟墨嘟囔道。 “你有父亲兄长管教,我一个外人怎好私自将你带走呢。”武樱只当对方耍小孩子脾气,笑盈盈的劝道。 “哎……既是如此,不说也罢。”钟墨小老人的似的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然后跳下石凳一溜烟跑了。 当夜武樱躺在榻上,心中思绪万千。心道这钟家虽然平静安稳,可自己此番是来寻玄麒的,若自己估错了,对方不会来此,那自己便应早日另作打算。总不好成日赖在这里不走,万一玄麒办完事回了中都,那可怎生是好。 就在武樱昏昏欲睡之际,却闻院内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有火光映入窗内,武樱忙披了衣裳起身。 “武公子,扰了你的清梦实在抱歉,敢问公子可曾见到过小公子?”说话之人正是那日接了二人回来的钟甫,也就是钟墨口中的甫叔。 “钟墨?两三个时辰前我倒是见过他。”武樱跨出门,道。 钟甫闻言一脸黯然,急急的应了一句便欲离开了竹园。武樱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钟甫犹豫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小公子,怕是被人掳走了。” “啊?”武樱闻言一脸讶异,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钟甫叹了口气,眉头紧锁道:“我只是来确认一眼他在不在竹园,如今既是不在,多半是……在下少陪了。” 武樱望着钟甫的背影急吼吼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不由满腹狐疑。若是钟墨被掳了,作为忠义堂的小公子,无论如何也应该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怎的整个忠义堂都静静的,看不出半点端倪呢。 可既然钟甫说了,多半没有理由骗自己。如此,他也无心在继续睡,便出了竹园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该在这偌大的忠义堂惊起一些波澜吧。 可他在园子里晃了半天,也并没有觉察到异样。 武樱一无所获的回了竹园后,却见院子中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那石凳正是钟墨白日里坐过那个。 “钟鸣?”武樱尚未靠近,便凭对方的身形做出了判断。 “……”钟鸣抬眼看了看武樱,叹了口气并未说话。 “钟墨,如何了?”武樱小心翼翼的问道。 钟鸣沉默了半晌,声音沙哑的道:“整个忠义堂都寻不到他的去处,我连他何时出的府都不曾知晓。” “或许,是他贪玩,一时忘了回来。”武樱说了个连自己都不能信服的借口,莫说钟墨是个五岁的娃娃,便是个少年,此时天已黑透,哪还有逗留在外的道理。 “师父接到了黑鹰寨递来的条/子,对方要1000两黄金。”钟鸣道。 武樱闻言惊讶不已,这黑鹰寨倒真是开口不嫌钱多,1000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纵然忠义堂势力庞大,但终究是做正经生意的。 “那……”武樱开口想询问钟堂主是否答应了,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实在不适合问,这毕竟是钟家的家事。 “师父差人取了银票去赎人,一个时辰前派去的人被打发了回来。”钟鸣道。 送了银票却又不要,那何苦要开价,武樱一脸疑惑道:“对方加价了?还是想要现成的金子?” “那倒不是,大半夜的现成的也没地儿取去。黑鹰寨回了条/子,说人已经不在了,金子让我们自己留着吧。”钟鸣说完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武樱刚欲答话,却闻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尚未回头,便闻一个凉飕飕的声音道:“容我去一趟黑鹰寨,定要讨个说法回来。” 说话之人正是左鹰,他身后还跟着钟洋。 “左大哥。”武樱见对方向着自己而来,随开口打了个招呼。 “在下是来跟武公子交待一声,既然我已许诺要跟着武公子,此等有去无回的差事,总得提前跟公子打个招呼。”左鹰一本正经的道,言语和神态上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武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此时显然不是纠缠左鹰是不是自己的人之时,于是问道:“你要回黑鹰寨?” 一旁的钟洋道:“左兄来金门之事并未传到黑鹰寨,是以左兄回去,众人也只当是被忠义堂放了回去,或他自行逃了回去,如此不会打草惊蛇。若是派了金门的人去,不但弄不清真相,还可能危及到小公子。” 武樱闻言点头称是,又不解的问:“何故方才左大哥说是有去无回?” 左鹰闻言,略一低头道:“黑鹰寨有我诸多弟兄……” 武樱闻言便明白了,左鹰若是就此不回去,便罢了,日子久了自然便也释怀了。若是回去了,和众弟兄再聚到一起,恐怕再下决心回来便有些为难了。 “这黑鹰寨……”武樱此刻对那黑鹰寨倒是充满了好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6 奇,对方既与忠义堂为敌,想必应算不得名门正派。况且绑架孩童索要赎金,当真算不得英雄之举。 可看左鹰那股子念旧的劲儿,倒似是对黑鹰寨颇有感情。 “武公子且放心,黑鹰寨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聚集之处,但也并非十恶不赦之辈。此番我会与左兄一道前往,定然要找到小公子的下落才肯罢休。”钟洋道。 武樱略一沉吟,道:“先前黑鹰寨便要劫了钟鸣,此番又掳了钟墨,无非是为了钱财。可对方万万没有银子到手又退回来的道理。” 众人闻言都各自不语,心知此事确实不太寻常。 “左大哥,我与你一道去吧。”武樱道:“钟兄亦是金门中人,倒不如我一个外人来的方便。” 钟洋刚欲出言阻止,钟鸣抢先道:“洋叔,你忘了师父说的么,无他的命令,忠义堂众人不得随意掺和钟墨之事。” 武樱闻言一头雾水,却见左鹰又道:“武公子既然有心,便随我一道去吧。” 武樱与左鹰趁着夜色骑马一路向着郊外奔去。 “武公子对此事可是心有计较?”左鹰问道。 武樱沉默了半晌,道:“没有。” 左鹰闻言侧头望了他一眼。 “为何钟家的小公子丢了,钟府好似并不太重视,整个府上也未见乱象。”武樱不解的问道。 左鹰道:“钟家的少主人是钟鸣,南塘城人人都知道。黑鹰寨动过几次念头都想抓钟鸣,可是回回都失手。” “这么说,钟墨从来都不是黑鹰寨的目标?”武樱问道。 “整个南塘城知道钟家还有个小公子的也没多少人吧。”左鹰道。 武樱心道,看起来钟墨在钟家不太受宠,可仔细一想,备受瞩目的钟鸣却成了众矢之的。若钟家的主人当真平庸倒也罢了,可看看钟家的境况便可知,钟家的主人并非庸人。 如此说来,钟家对钟墨的忽视却成了变相的保护。 “武公子,到了。”左鹰勒马道。 两人将马拴在路旁的树上,结伴进了黑鹰寨。虽已夜深,黑鹰寨却依然灯火通明。 左鹰想来在寨子里极有威望,一路上值夜的看守见了左鹰都没有询问或阻拦。两人径直便到了寨子深处一处最华丽讲究的庭院。 “还以为你被忠义堂的人剁了呢。”正厅一个人迎出来,阴阳怪气的道。 “那孩子呢?”左鹰直奔主题道。 武樱闻言不禁皱眉,心道你这也太直接了吧,不怕对方起疑对我们动手么。 “杀了。”那人道。 左鹰闻言眉头一紧,浑身立时冒起一股杀怒气,武樱忙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人见状打量了武樱半晌,道:“我就觉得今夜的事儿没完,不曾想是你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小白脸。”那人说着仰头打了个呵欠。 “人被劫走了!”那人没好气的道:“白瞎了我一番功夫,原来还道抓了这小的没什么用,没想到忠义堂那么顺道的就拿了银票来换。” 武樱闻言看了左鹰一眼,心道原来对方是误打误撞的抓了钟墨,并非有意为之。 “被谁劫走了?”左鹰冷声问道。 “不知道。”那人有些不耐烦的道:“你既是回来了,我便也去睡了。”说着也不再理会两人,伸了个懒腰便走了。 武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原本只觉得事有蹊跷,还以为此事说不定会和玄麒有关,没想到来却扑了个空,一无所获。 左鹰立在原地似有些犹豫,最终呼出一口气道:“走吧。”说着便转身向寨子外走去。 武樱见状忙跟上。 “喂,你去哪儿”方才那人去而复返,立在两人身后问道。 武樱只觉身旁的左鹰后背一僵,心道他不会要留下吧。他此番跟着左鹰来,不仅是觉得此事或有蹊跷,少不定和玄麒有关,同时也想着若是自己同行,左鹰应当便不会留在黑鹰寨了。 左鹰是个忠勇之人,若是加入忠义堂这种名门正派,总比在黑鹰寨这种地方要好吧。总归对方是跟过武堂的人,武樱私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为对方着想的念头。 “不劳你费心。”左鹰站住脚并没有回头。 “这黑鹰寨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之地。”那人语气有些微怒。 左鹰闭了闭眼,看了一眼身旁的武樱,回身道:“若不是你死缠烂打,我早已不会在黑鹰寨继续待了。” “你这是何意。”那人怒气冲天的道。 “你保重。”左鹰半天憋出一句话,转身又欲向外走。 那人手握着软鞭,隔空甩出,不偏不倚的打中了左鹰的后背,在对方背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左鹰既不躲闪也没有停步,继续向外走。那人眼目微红又欲出手,却生生忍住了。 武樱跟着左鹰向外走,两人都一言不发。武樱心道,怪不得左鹰先前说自己怕是有来无回呢,若非有自己同行,想必左鹰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转身离开吧。 想到此处,武樱不禁叹了口气。 “你没事儿吧。”两人上了马回城的途中,左鹰一言不发,武樱忍不住问道。 “无事。”左鹰道。 左鹰先前便受了重伤,并未好利索,如今又生生挨了这一鞭,难免面色极为不好看,他却生生忍着,面无表情。 两人骑马并行,速度极慢,左右也不急着赶路。 “左大哥,你何苦一定要离开黑鹰寨?”武樱问道。 左鹰沉默了片刻,道:“打家劫舍的事,不愿再做了。先前也不是没动过离开的念头,只是……总之,早晚也是要走的。” 武樱闻言不再答话,两人一路慢行,到了钟家时天已微微泛白了。 左鹰将武樱送回竹园,自己径直回了住处。 武樱进了竹园,见园内无人,心道众人心可真大,钟墨失踪未果,如今便是连个等消息的人都没有。 他摸黑进了自己的住处,踢了鞋子,脱了外袍便昏昏沉沉的躺下了,这一夜折腾,可是累的够呛。 他正欲入睡之际,翻了个身却突然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武樱大惊,睡意全无,正欲出手,却闻一个沉稳沙哑的声音道:“别闹,睡觉。” “师父……”武樱又惊又喜,被对方一把揽入了怀里。 钟墨 武樱贴着玄麒的胸膛,一时有些相对无言。 “睡不着?”玄麒伸手虚抚着对方的眼睛,感觉到对方的睫毛一下一下的扫过自己的掌心。 “师父……”武樱抓住对方的手,捂到自己的胸口。 “天快亮了,还能睡一个时辰。”玄麒另一只手绕道对方背后,轻轻拍着对方,直到对方的呼吸渐渐匀称。 “樱叔……”武樱被一声脆亮的呼唤吵醒,随即便闻一串欢快的脚步声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7 已经到了门口。 他急忙起身理了理衣衫,却发觉榻上并没有旁人,昨夜亲手将自己哄睡之人此刻已不知去向。 “樱叔。”钟墨推门而入,丝毫没有扰人清梦的尴尬和歉疚感。 “哦。”武樱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句,又转头看了一眼榻上,丝毫寻不到那人停留过的痕迹。 钟墨仰头绕着武樱看了半圈,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 武樱终于回过神来,望着钟墨愣怔了片刻,道:“你何时回来的?” “昨夜回来的,那时你与鹰叔去了黑鹰寨。”钟墨道。 “哦。”武樱恍然道:“是黑鹰寨的人将你放回来的?” “呃……”钟墨支支吾吾之际,院外传来了钟甫的声音:“公子,你起了么?” 武樱闻言应了一句,又草草的换了外衫,略微收拾了一番才出去。 “钟兄。”武樱冲着立在院内一脸凝重的钟甫道。 “公子,事出紧急,来不及与你细说,你且随我来。”钟甫说罢便引着武樱向外走去,钟墨一路小跑的追在两人身后,也顾不上气喘吁吁。 到了一处颇为别致的院落,钟甫领着武樱到了正厅,见左鹰亦在那处。钟墨到了院门口,便堪堪忍住了脚步,刚欲回身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师父。”钟墨恭恭敬敬的对那声音的主人行了个礼,遂立在原地拘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人轻叹了一声,抬手抚了抚钟墨的脑袋,道:“去松苑寻你鸣哥,莫要再乱跑。” “是。”钟墨应道,然后转身有些僵硬的离开了那人的视线。 “堂主,左鹰和武公子都到了。”钟甫于那人背后低声提醒道。 那人闻言敛了面上的神色,转身进了正厅。 “要两位久等了。”钟廷义一脸的从容,丝毫没有了方才在院门口的惆怅与黯然之感。 “钟堂主。”左鹰拱了拱手,武樱闻言也随着拱了拱手。 “两位初来钟府,钟某本该好好招待,不曾想却要一而再的麻烦两位,实在是于心有愧。”钟廷义说着向着两人一拱手,言语间满是诚恳之色。 “钟堂主有话不妨直说。”武樱对对方的话颇有不解,见对方话只说了三分,却又先卖开了人情,不禁有些不悦。 钟廷义深吸了口气,让了两人坐下,自己却依旧立着,道:“昨夜两位为了墨儿冒险前去黑鹰寨,钟某先在这里谢过了。” “钟家无人前去,我同左大哥与那孩子投缘,自然是不放心要去探个究竟。”武樱言语间略带不满,目不斜视的道。 “墨儿能得两位如此恩情,是他的福缘。”钟廷义面色依旧坦然,并未因武樱的一番奚落而显出任何的尴尬之色。 武樱轻哼一声道:“我们又未能帮上忙,那孩子也不是我们带回来的,说来说去我二人也未做什么事,钟堂主何必如此客气。” “当日若非两位相护,恐怕墨儿早已遭遇毒手……说来说去钟某都欠了两位的人情。”钟廷义道。 武樱刚欲言语,抬头却见对方面带黯然,遂忍住没有答话。 “是什么人,要出手害他?”一直沉默的左鹰终于开口问道。 钟廷义闻言,向对方拱了拱手道:“此事恕钟某……不便相告。此番钟某请了二位来,便是有一事相求。” 武樱闻言眉头一皱,望了左鹰一眼,对方亦是望向他,两人都未言语,等着钟廷义接下来的话。 “墨儿不能再留在南塘了,钟某想拜托二位送他离开南塘。”钟廷义道:“墨儿自出生起,我便日日担忧他的安全。钟家的身份在南塘太过惹眼,我生怕他引人注意。便是在府里,我也极少关怀他,更是嘱咐了众人不可太过宠他。” “钟鸣也是钟堂主的儿子,他这个少主人可是惹眼的很,钟堂主不怕他惹人注目么?”武樱问道。 “实不相瞒,忠义堂极尽渲染鸣儿的身份,便是希望旁人都将注意力放到鸣儿身上,如此才可保墨儿周全。”钟廷义叹了口气道。 武樱闻言略一沉吟,心道对方所言确实不无道理。先前黑鹰寨便处心积虑要抓钟鸣,偶然抓了钟墨也是误打误撞。 忠义堂毕竟是江湖门派,再加上水路旱路的生意,先前此等事,还不知有多少桩呢。 “钟鸣不是亲生的?” 左鹰问得倒是直白。 “鸣儿是在下的亲子。”钟廷义道。 武樱若有所思的看了钟廷义良久,道:“既是送钟墨出南塘,若是由金门的人护送岂不是更安全?我与左大哥两人之力,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钟廷义闻言一愣,武樱之意,并未拒绝他的请求。 “武公子有所不知,钟某为墨儿安排的去处,距南塘甚远。两位都非忠义堂之人,此去带着墨儿想必不会惹什么人怀疑。若是安排忠义堂的人去,未出南塘城,恐怕便会被人盯上。” 钟廷义道。 “钟堂主,便如此信得过我二人?”武樱问道。 “钟某若非信任二位,又何苦与二位说此事。”钟廷义道:“此事事关墨儿的性命,也关乎忠义堂的未来,还望二位能好好考虑此事。若墨儿能平安无事,钟某来日愿以身家性命来报二位。” 武樱闻言不禁满腹狐疑,心道单单钟墨的性命,竟值得对方将身家性命都押上? “钟堂主希望我二人将钟墨送往何处?”武樱问道。 “北江。”钟廷义答道。 二人一路往竹园走,心里都各自装满了疑问。 “我既已许愿跟着公子,公子如何决定,我便如何决定。”左鹰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郑重其事的道。 武樱略一思忖,心中对钟廷义没来由的信任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又看了一眼左鹰,便也明白了几分。一个人可以缘于对方的父辈而由衷的信任,那自是有人可以缘于一个念头而无比信任。 况且,钟廷义想必当真是别无选择了,因此才会有求于二人。 “此事容我再想一想吧。”武樱道:“北江路途遥远,你倒还好,身手了得。我若是遇到寻常的对手,还能勉强应付,若是同上回那些杀手一般,恐怕根本就没有招架的余地。” “我拼了命也能护你们周全,公子且放心吧。”左鹰道。 武樱闻言心中一暖,道:“你的伤,尚未恢复,不宜长途奔波。” “我自愈能力比寻常人好,受伤这等事没什么大不了。况且你那日给了我那药丸,效果当真非凡。”左鹰道。 待两人到了竹园门口,此事也未有个定论,让武樱犹豫的原因太多了。自己尚未找到玄麒,无论如何也不能擅自便接了这差事吧,况且,以自己之力,便是加上了左鹰,他心里也着实没个底。 另外,忠义堂究竟在玄麒的心中是何种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8 定性,武樱必须先找到答案,否则不能贸然便与忠义堂站在一起。对方信不信任他是一回事,他信不信任对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武樱回了竹园之后,钟墨正在院子里与钟鸣靠在一起晒太阳,见武樱进了院子,钟墨身体没动,却扬起手向两人挥了挥。 “你二人倒是自在。”武樱不由分说坐到二人对面,也背过身去转向阳光的方向,任由阳光洒满了一脸一脖子。 “还道日日能如此自在……”钟鸣闭着眼睛,欲言又止。 武樱心中一滞,心道想必对方已经知道了钟廷义要送走钟墨之事。念及此他不由又有些不忍,也不知钟鸣是否晓得钟廷义拿他当钟墨的挡箭牌一事。 “墨儿,往后我不能再护着你了,来日就看你自己的了。”钟鸣沉声道。 武樱心里咯噔一下,登时鼻子有些发酸,原来钟鸣都知道,而且知道的那么心甘情愿。 “往后,会有人帮你护着他,你便好生护着你自己吧。”武樱道。 “你答应了?”钟鸣突然提高了声音,有些兴奋道。 “左右我也无事,你爹应该会付我们银子吧?”武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却还是有些微微的发颤。 “樱叔答应了什么,要带鸣哥去玩么?”钟墨声音闷闷的道。 “要带你去玩。”武樱道。 “鸣哥去么?”钟墨问道。 “我就不去啦,下回我再去。”钟鸣答道。 “哦……”钟墨的声音瞬间黯然了。 “你的鸣哥是大人了,有很多事要做。”武樱道。 “嗯。”钟墨声音更闷了。 武樱只觉阳光极暖,似乎要透过肌肤照到人的胸膛里一般。他也不知自己贸然便答应了此事,究竟是好还是坏。 或许自己在那船舱里之时,就早已注定了和这两个孩子的机缘,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机缘真是半点不由人。 当初是钟鸣一厢情愿的将钟墨塞给了自己,而后是误打误撞两人都被左鹰擒了,如今他却又要和左鹰一道带着钟墨远走北江。 当夜武樱睁着眼睛躺了半宿也没等到自己想见的人,于是他迷蒙中觉得那夜或许是自己做的梦。 次日一早他便与左鹰去回了钟廷义的话。 为了不惹人注意,三人的行李都只是草草的收拾了一番,三人的衣着也都换上了极为普通的粗布衣裳。钟墨从未穿成过如此朴素,不禁有些新奇不已。 三人一早从后门乘马车出了钟家,一路到了城北的胡同里,又换了马车继续出了城。未免惹人注意,一早除了钟甫将三人送至门口外,并没有人来送他们,甚至连钟鸣都没有出现过。 钟墨许是没有睡醒,一路不哭不闹,到了马车上就倚在武樱怀里睡着了。武樱看着怀里的钟墨,不禁心生感慨,也不知这孩子懂多少事,是否知道此行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马车一路出城后继续北行,将近午时钟墨才悠悠醒过来。他独自趴在马车的车窗处,用手挑着窗帘往外看,一言不发。武樱见状也不知对方是知道了真相心中不快,还是旅途劳累觉得无趣,是以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该不该出言安慰。 “樱叔,你见过沙漠么?”钟墨突然放下帘子,煞有介事的问道。 “不曾。”武樱刚欲回答,却闻在外面赶车的左鹰抢先答道。 钟墨望着武樱一愣,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他又稍微放大了音量问道:“樱叔,那你见过草原么?” “见过……”左鹰迟疑了半晌又道:“一大片草地,算得上是草原吧?” 钟墨思索了片刻,向着武樱问道:“樱叔,你说算么?” 武樱正皱着眉思索,便闻左鹰又道:“不晓得。” 武樱抿嘴一笑,道:“我见过大雪。” “大雪?”钟墨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道:“鸣哥只跟我说过,出了南塘城很远的地方有沙漠和草原。大雪是什么样的?” “大雪就是,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房子和树都是白的,路也是白的,如果人在外面久了,也会变成白的。”武樱一脸真诚的形容道。 钟墨一脸神往道:“那咱们去看大雪么?” “看大雪,好哇,咱们此番便去看大雪。”武樱说着便觉北江的漫天飞雪穿过温暖的江南飘到了眼前,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这么暖和,看大雪恐怕得等一等。” 正说着便闻左鹰勒停了马,马车停了下来。 受伤 钟墨见马车骤停不禁一愣,望向武樱。 武樱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倾身悄悄挑开了车帘,向外望了望。 左鹰愣怔了片刻,道:“没什么不妥……”遂又驱马继续前行。 “没事……”武樱冲一脸紧张的钟墨道。 钟墨眉头皱的紧巴巴,一脸若有所思。 “吁……”左鹰又勒停了马。 武樱挑了车帘向外看,见左鹰跳下马车不住往来时的方向看,不由满腹狐疑,也跟着跳下车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钟墨见两人不言语,也按耐不住爬下车,站在两人身边学着两人的样子。 “你下来作甚,上去。”左鹰单手捞起钟墨,扔回了车里。 “左大哥可是有何不放心的?” 武樱望着远处空荡荡的路尽头,沉声问道。 左鹰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的道:“总觉得后头有人。” 武樱眉头一皱,沉吟片刻道:“你一路都挑小道走,此路虽偏僻,可有来往的行人也属正常,是不是你太紧张了?” 左鹰摇了摇头,道:“有路人实属正常,可我方才察觉后头有人后刻意放慢了速度,眼看都黄昏了,对方一直没有赶上来,始终在我们后头,如此便不寻常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武樱眼睛微眯,道:“咱们既然已经出了南塘城,便只能往前走了,” 左鹰闻言点了点头。 武樱又看了看远处路的尽头,若有所思的上了马车。 天快黑透的时候,三人也没寻到人家,只得在沿途找了间废弃的农舍暂时歇脚。好在那农舍虽然荒废,厨房却有锅碗等器物,米缸里还有一小斗米。 左鹰支了锅子,洗了些米煮了一锅白米粥。钟墨围在一旁新奇不已,不时在地上捡几根小树枝往灶台里塞。 武樱坐在农舍门口的柴火堆上,抱着胳膊看着来时的方向,一脸的若有所思。 “鹰叔……”钟墨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武樱回过神来转头,却发现对方正看着左鹰,想必是在跟左鹰说话,遂转过头继续盯着远处的路口,恢复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里没人住,怎么会有米?”钟墨闻着锅子里不断飘来的米香,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不知道。”左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69 鹰一边调整着火的大小,一边直愣愣的答道。 “那这里怎么没有肉?”钟墨锲而不舍的道。 “不知道。”左鹰依旧心无旁骛的煮着粥。 “那这里的主人今晚会回来么?”钟墨追问的精神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左鹰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武樱道:“这想必是哪户人家在此另辟的院子,后来搬走了。” 左鹰撇头望了武樱一眼,不知何时对方已经由院门口来到了自己身后。 武樱说着指了指钟墨屁股底下的板凳,道:“你看这板凳,定是个笨手笨脚的人做的。”说罢又环顾了一圈厨房的摆设,一脸嫌弃的道:“这屋子乃至器具没有一样精细的,想必都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包揽的伙计。” “那米应当是没吃完,便留下了,又或者这主人隔些时日会回来住上几天,所以便留了些。”武樱探头闻了闻米香道。 见钟墨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武樱又道:“那肉放几日便会坏,自然是不能留下的。” 半晌他又补充道:“主人会不会回来,我也不晓得,如果你想见人家,兴许人家当真会来让你见上一面。”说着冲钟墨做了个鬼脸,惹得钟墨眉头微皱,向左鹰身边靠了靠。 “别靠过来,离远点。”左鹰将钟墨向外一推,另一只手挡在对方和灶台之间,防止对方被烫到。 说话间米香变得越发浓郁,左鹰将钟墨又向旁边拨了拨,然后掀开盖子,带扑面的白气散尽之后,用饭勺搅了一番,露出一个圆满的表情,然后放下盖子将火熄灭。 “熟了么?”钟墨抬头望向武樱,却闻左鹰闷声道:“熟了。” 武樱挠了挠头,没有言语,无奈的冲钟墨笑了笑。 左鹰在屋子里寻了半晌,也没有寻到第三只碗,只得拿两个碗给两人分别盛了饭,然后自己寻了个稍深一些的汤碟。 “嘿嘿……”钟墨抱着自己的碗一边喝着粥,一边从碗上方露出两只眼睛,来回瞟端着汤碟喝粥的左鹰,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 左鹰被对方看得无奈,端着汤碟挪到了门口,找了个石台子坐在上面,继续喝着碟里的粥。 “若是不够,锅里还有。”武樱望着钟墨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碗,忍俊不禁的道。 “锅里……”钟墨刚欲说话,却见武樱眉头一皱,一只手扇灭了油灯一只手掩住了钟墨的嘴巴。 预料中的打斗声并没有传来,半晌后却闻两串一沉一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堂屋。 “墨儿……”屋外传来一声轻唤。 钟墨拿开武樱的手,撒腿便朝外跑,片刻便传来了钟墨嘤嘤的抽泣之声。 武樱随着出了堂屋,见月色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抱在一起,大的一手揉着小的的脑袋一手拍着对方的背,嘴里轻声的说着什么。 左鹰立在不远处,沉默不语,武樱见状向对方走去,两人并肩到了院门口。 “钟鸣怎会跟了过来?”武樱沉声道。 “任□□。”左鹰总结道。 武樱闻言苦笑不得的看了对方一眼,又道:“要先将钟鸣送回南塘么?” “不知道。”左鹰沉默片刻又道:“让他自行回去。” 武樱闻言略一沉吟道:“只能如此,若我们再将他送回去,这一来一往的,难免惹人怀疑,到时候北江便也不用去了。” “恐怕,已经惹人怀疑了。”左鹰沉声道。 武樱一愣,便闻左鹰右手抽出佩剑,低声道:“带他们先进屋。” “……”武樱正想说留在外面帮他,又一想若是对方敌不过,自己不过是白添乱,随即乖乖的回院,拉着尚自搂搂抱抱的两个小家伙回了屋子。 “是不是我引来了什么人?”钟鸣伏在门口望着外面的动静道。 “不知道。”武樱冷着脸颇有左鹰的气度。 “我一路尽力躲藏,却不料还是引了人来。”钟鸣一脸懊恼,一旁的钟墨也不哭了,拉着对方的衣摆一脸的紧张。 外面的打斗声依然很激烈,不过好似比先前更弱了一些。武樱面上一丝喜色,随即又沉下脸道:“你们躲到西边的侧屋,那里没有后窗。” 两人闻言尚未动作,便闻身后的窗子被人踹开,接着有两人飞身而入。 武樱甩出一枚玄衣扇正中一人要害,趁另一人愣怔间武樱顺势一推将钟鸣两人推到了一侧的屋里,然后随手抄起一个板凳,便与另一个人动起手来。 若论近身搏斗,武樱丝毫没有优势。好在此时是在屋里,空间狭小,又颇为黑暗,对方尚未适应屋内的环境,因此一时之间武樱倒是占了上风。 不过对方手中持的是短刀,而武樱手里提着个做工粗糙的小板凳,两人拆了数十招之后,武樱便渐渐落了下风。 “啊……”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吼,接着钟鸣便加入了战局。 钟鸣年纪虽小,倒是极为灵活,只是若论防守他倒是占尽了便宜,可攻击力比着武樱都差了一大截。如此一来对方的精力被分散,武樱的压力虽减,但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他看到钟鸣手里的武器是笤帚疙瘩以后。 果不其然,对方挥手一刀,钟鸣手里的武器只剩了手中短短的一小节。就在钟鸣握着手里残废的武器愣怔之际,对方又是一刀挥来,直取钟鸣面门。 武樱倾身上前,将手里的板凳丢了过去,对方一闪躲过袭击。钟鸣见状撒腿便朝侧屋里跑,对方想也不想便欲跟进去。 眼见那人便要进了侧屋,武樱眉头一皱,飞身而上,扯着对方的后背,将对方扯了出来。不过这样一来,对方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了武樱的身上。 “小心!”武樱只闻背后一声惊呼传来,与此同时对手的短刀斜斜的从自己的腹部划了过去。 武樱只觉整个人被一股力道向背后扯去,同时腹间一道微凉划过。 那手持短刀之人似是中了暗器,踉跄一退,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不甘心的看了一眼侧屋,飞身从窗子逃了出去。 “啊……”钟鸣一声吆喝又从侧屋跑了出来,手里换了一件武器,武樱一见之下不由皱眉,只见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大笸箩。 “不能让他跑了……”武樱没理会钟鸣,想也不想拔腿便欲追,却被一双大手箍住了手臂,随后便闻一个沉稳的声音道:“我去。” 武樱闻言略一愣怔,便见一个身影随后跳出了窗子。 “武公子,你没事吧。”左鹰气喘吁吁的跑进屋,一身血腥气。 “你没事吧?”武樱反问道。 左鹰抹了一把脸,道:“我没事,方才突然出手那人是谁?” 武樱略一迟疑,望了一眼窗子,并没有回答,问道:“没留活口吧?” “都料理了,放心吧。”左鹰道。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7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0 “他们八成是跟着钟鸣来的,若是给他们逃回去,咱们的行踪便暴露了。”武樱松了口气,却依然锁着眉头。 钟鸣立在原地,手中依旧拿着笸箩,钟墨探头探脑了片刻,偷偷溜到钟鸣身旁。 “放心吧,那人逃不掉的。”武樱舒了口气,手不自觉的在腹间一抹,顿觉沾了一手湿热,他心下不由一沉。 左鹰取出火石点亮油灯,望向武樱不由一惊:“你受伤了。” 武樱借着火光低头一看,自己浅色的衣衫,腹部已然被血染了一大片。方才他一时紧张,竟是没有发觉自己受了伤,此事才觉得腹部隐隐有些疼,不由叹了口气,取出一枚药丸服了,道:“无碍。” 钟墨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转身回了侧屋,片刻后又返身回来,将钟鸣手里的笸箩抢了去。 左鹰找了个凳子扶着武樱坐下,然后起身出了屋门。钟鸣一脸内疚,道:“是我思虑不周,只想着能跟墨儿走一程,却引得人跟了来都不知道。” “不用自责,只需记得往后遇事千万要考虑后果,你可是忠义堂的少主。”武樱道。 “樱叔……”钟墨匆匆的从侧屋出来,手里端着笸箩,里头放着许多布料和针线,行至武樱身前将笸箩递给钟鸣,道:“伤口包扎一下,流了好些血。” 武樱不禁失笑,抬手抚了抚钟墨的脑袋,道了声好。 屋外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钟鸣和钟墨抬头望去,面色微微有些惊讶,武樱转头望去,眉眼微弯,投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微笑。 “麒叔。”钟墨上前去,乖乖的打了个招呼。 “你们认识?”武樱不解的问道,玄麒微微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便是麒叔将墨儿从黑鹰寨带回去的。”钟鸣在一旁道。 左鹰从外头进来,搬了个大酒坛子,看玄麒立在门口一愣,想起先前便是此人帮忙料理了那伙人,心道对方八成是钟家的人。他也不言语,随即绕过对方进了门,对武樱道:“你的伤口先用酒擦洗一下,伤在要害处,若是感染了便麻烦了。” “你受伤了?”玄麒一惊,随即便望见了对方腹部的一片血红,脑袋嗡的一下,也不顾先前还想隐瞒二人的身份,疾步上前蹲下身便欲查看对方的伤口。 “我服过药了,血早已止住了,本也伤的不重,擦破了皮而已。”武樱抬手扶住对方略微有些颤抖的肩膀,温言道。 玄麒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 “樱叔,我帮你包扎吧。”钟鸣拧开左鹰搁下的酒坛子道。 “我来吧。”玄麒沉声道,沉吟片刻又补充道:“我……略通医术。” 钟鸣闻言寻了个碗给玄麒,对方接过在酒坛子舀了一碗酒,然后尝了尝,道:“把衣服脱了。” 武樱闻言有些微赧,他伤在腹部,若是包扎势必要除了上衣。玄麒见状望了左鹰一眼,左鹰木愣愣的站着不为所动。 钟墨大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忙捂着眼睛。 “我去里屋好了。”武樱欲起身,却被左鹰按住道:“你既是害羞,我等出去等着便是”,说着便拉着钟鸣和钟墨出去了。 待三人行到了院门口,望不清楚了,武樱才磨磨蹭蹭的解开衣裳。玄麒抬脚踢上门,伸手帮对方将外袍和里衣一并除了,然后见对方腹部的伤口却是并不甚重,且血也早已止住了才松了一口气。 “谁让你私自离宫的。”玄麒端起酒碗,冷冷的问道。 武樱脸都红到了耳朵根,目光瞅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道:“我……想你。” 玄麒含了一口酒本欲喷到对方伤口上,闻言一呛,竟咽了下去。 “师父……”武樱见对方被呛到,欲伸手去扶对方,却见对方低头一口气将碗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好酒。”玄麒抹了抹嘴,起身又舀了一碗酒,随后想了想干脆从笸箩里取了一块布,扳着酒坛子倒出一些酒将布浸湿,然后蹲下身替对方擦拭着伤口的血迹。 “嘶……”武樱眉头一皱,不由倒吸了一口了凉气。 玄麒手上的动作稍停,待对方稍微放松一些,道:“此番没想到你会来,所以并没带伤药,你先忍忍吧。” 武樱闻言一愣,随即心中一暖,对方先前也不知受过多少伤,竟是全然没养成带伤药的习惯。待将对方伤口的血迹擦净,便见对方白皙消瘦的腹部,一道醒目的伤痕。那伤并算深也不算长,可当真是流了不少血。 玄麒望了半晌并未言语,又取了酒碗,沾了些酒仔细擦了一遍,才取过布将对方的伤口裹上。 “还疼么?”玄麒一边帮对方将里衣和外衣一一穿回去,一边问道。 “压根也没觉得疼。”武樱嘻嘻笑道。 玄麒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道:“方才是谁不住的叫唤?现下又说不疼了。” “我哪有叫唤?”武樱拧着眉小声抗议道。 玄麒抬头一手搭着对方的脖子,将对方轻轻拉向自己,一边问道:“从宫里偷偷跑出来不算,还照顾不好自己,让自己受伤,我是越发管不住你了?” “师父……”武樱此刻已经与对方脸贴脸了,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心猿意马。 玄麒略一倾身,霸道的吻住对方的唇,然后深深一吮,随即在对方唇上轻轻一咬。 “师父……”武樱捂着自己的嘴巴,一脸委屈的望着对方,只见对方抿了抿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道:“总得让你长长记性。” 玄麒说罢起身拉开门,回身一手将对方搀起来道:“该去处理那些尸体了,你跟在我旁边,否则我不放心。” 两人出了院门,便闻不远处传来铁锹挖地的声音,循着声音而去,便见钟墨与钟鸣靠在一起坐在地上,一旁横着七八具尸体,而左鹰正一个人卖力的挖着坑。 左鹰见两人走近,抬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停下。钟墨迷迷糊糊的靠在钟鸣身上,已有些昏昏欲睡。 “左大哥可曾检查过尸体?”武樱问道。 左鹰望了玄麒一眼,示意了钟鸣一下,钟鸣随即从手边拿起一件事物交给武樱。 武樱接过看了一眼,是一块令牌,随即便交给了玄麒。对方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又用手摸了摸其上的花纹,并没有言语。 左鹰放下铁锹,扯着一具尸体便扔到了坑里,然后望着武樱道:“与上次在客栈袭击你和钟墨的是同一伙人。” 武樱闻言眉头微皱,望了一眼玄麒,昏暗中见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暂时忍住了心里的疑问。 云纹玉佩 玄麒回屋子里将中了武樱暗器的那具尸体拖了出来,帮着左鹰一道将几具尸体都埋了。 待一切收拾的差不多了,众人都已疲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1 惫不堪。钟鸣背着钟墨放到了里屋的榻上,又从马车里取了薄毯为对方盖上。 左鹰见武樱不愿去榻上休息,便也不勉强,自己在榻上的一角蜷着身子闭目养神。 武樱半倚在院子里的石台子上,看着玄麒走向院子里他们先前乘坐的马车,从上头翻出自己的包裹,从中取了干净的衣衫。 “去屋里头换上,仔细外面凉。”玄麒见对方当即解了衣衫便要脱,忙阻止道。 武樱微微一笑道:“哪有那么娇贵。”说着除了那染血的衣衫,接过对方手里的自己穿上。 玄麒拿起对方换下的衣裳,径直去了水缸边,寻了个盆子便将衣服泡到了里头。 “左右也破了,还洗它做什么?”武樱挪到对方身边,便欲蹲下身,却被对方抬手扶住。 “当心扯到伤口。”玄麒言罢到屋里寻了个板凳,让武樱坐在上头。 “师父……还在怪我?”武樱偷偷瞄着对方的面色支支吾吾的道。 玄麒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当初我便带着你了。” 武樱嘻嘻一笑,望着近在咫尺的对方洗着自己的衣服,不由心中觉得柔软无比。想着若是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哪怕是隔三差五受点伤什么的也是值得的。 “又瞎想什么?”玄麒抬头看了兀自傻笑的对方一眼,问道。 “没什么。”武樱忙收回心思,回头望了一眼堂屋的方向,道:“忠义堂可是知晓你的身份了?” “嗯。”玄麒沉声道:“但他们并不晓得我知道钟墨的身份。我此番去南塘,只是确认忠义堂以及其他几个江湖门派之间的牵扯,还有他们是否与朝中之人或官府有牵连。” “钟墨是何身份?”武樱问道。 玄麒略一沉吟,道:“大殿下的长子。” “大殿下的长子不是出生就夭折了么?”武樱不解的问道。 “五年前这孩子是在大殿下的王府诞下的,王府不比宫里,若想藏一个孩子还不是易如反掌。”玄麒道。 武樱一脸不解道:“那大……”话未说完玄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无须客气,先回屋歇着吧,明日还要赶路。” 武樱一愣,便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忙起身道:“那便劳烦了。”说着左鹰已经行到了两人身边,望了一眼正欲回屋的武樱,又望了一眼玄麒。 “眼瞅着天便要亮了,明日钟鸣如何处置,咱们是否商量个章程?”左鹰道。 玄麒埋头洗着衣服道:“我不过是路过,明日便要启程了,两位自行商量便可,无需询问我的意见。” “你不同我们一道?”武樱脱口而出,却忘了左鹰在场,随即又赶忙找补道:“我还当是钟堂主安排了你与我们同行呢。” 左鹰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阁下是否方便护送钟鸣一程?我等要往北去,实在是不方便再往回走一趟了。” 武樱看似不经意的瞄着玄麒,见他犹豫了半晌后,终于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好,左右我也无事。”武樱吸了口气,并没有言语。 “我去弄点吃的,天一亮咱们吃过东西便各自上路吧。”左鹰说着望了武樱一眼,便提这个竹篓子出了院子。 武樱立在原地,不发一言,玄麒手中的衣服洗得差不多了,拧了拧挂到一旁的晾衣杆上,道:“既然钟廷义想要隐瞒钟墨的身份,我便佯装不知,左右这也无关紧要。” 说罢他将手在自己的衣摆上蹭了蹭,道:“我若与你们同行,钟廷义岂不是要起疑心了。” “他起疑心又如何,左右忠义堂还不是在麒麟卫的掌握之中?”武樱有些气闷的道。 玄麒叹了口气,一手抚上对方的脖颈,冰凉的触感激的武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不想以此事拿捏钟廷义,他是个忠勇之士……”玄麒语带落寞,武樱闻言便也不再追究,伸手拉住对方的手,额头贴在对方的下巴上,为即将到来的分别颇为伤感。 “照顾好自己,莫要逞强。”玄麒声音沙哑的道。 “嗯。”武樱闷声道。 “一路往北,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左鹰身手不错,对你又……颇为在意,记得凡事不要往前冲。”玄麒又道。 “嗯。”武樱乖乖的应道。 “将钟墨送到北江,便与左鹰分开,我会在你去中都的必经之路上等你。”玄麒切切的嘱咐道。 “嗯。”武樱又道。 “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玄麒一脸期待的问道。 武樱抬头望了对方半晌,稍一掂脚,倾身而上吻住了对方。对方一愣,随即一手环住对方的背,因顾忌着对方腹部的伤,手上并不敢使力。 就在玄麒沉浸在对方的吻里,任对方温软的舌头在自己口中任意施为之时,却觉对方唇上的力道立减,似要结束这一吻。 意犹未尽的他另一只抚在对方脖颈上的手稍一使力,便欲反守为攻,却觉唇间一痛,下意识的要放开对方,立时又觉得不甘心。 武樱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没有退缩,淡淡的血腥味倒似是让对方更兴奋了一般,捉住他便结结实实的吻了个够。 待玄麒终于放开对方时,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玄麒抬手在自己唇上轻轻一抹,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我可是记下了。”玄麒一脸宠溺的望着面脸绯红的武樱。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武樱支支吾吾道:“先前可是你先咬的我。” 玄麒闻言不由苦笑,他可是不舍得将对方咬到出血,不过心里却丝毫没有责怪,反倒觉得快活的紧。 “快些回去躺一会儿,等吃的好了,我叫你。”玄麒道。 武樱闻言面上略过一丝黯然,拉着对方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玄麒见状也不勉强他,伸手环住对方的肩膀带着对方轻轻一跃,落到了堂屋的房顶上。 天渐渐放亮之时,左鹰一手提着竹篓子一手拎着两只兔子回来了。玄麒远远的望见左鹰,便轻轻将胳膊从武樱的脑袋下抽出来,自己则起身坐在对方身边,侧头望着对方的睡颜。 左鹰进了院子抬头望见了屋顶上的两人,抬手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玄麒欲起身下去帮忙,左鹰忙伸手阻止,然后指了指玄麒身旁的武樱,许是怕对方睡梦中掉下来,于是让玄麒在原地看着对方。 左鹰走到水缸边,将竹篓里的东西倒到木盆里,玄麒远远看去竟是几条半大不小的鱼。 想来左鹰是个做饭的能手,杀鱼剥兔的不消一会儿工夫就将食材准备妥当了。钟鸣和钟墨都起来了,钟鸣拧了帕子在左鹰旁边,弯腰帮钟墨擦脸,又接了水让对方漱口。 那边左鹰端着处理好的食材开始转战厨房。 玄麒一转头见武樱早已坐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忙碌的左鹰,也不知对方醒了几时了。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2 玄麒眉头一皱,见对方眉眼微弯,显是心情大好,早前的阴霾早就一扫而光了。 “哇。”武樱见左鹰拎起鱼下到锅里,不由赞叹不已,提气便跳下了屋顶,奔着厨房而去。 玄麒叹了口气,见对方手轻轻按着腹部,面上并没有异样才稍稍放心,随即飞身而下。 “麒叔,今天有鱼吃哎。”钟墨草草的漱了口,推开钟鸣的胳膊,跟玄麒打了个招呼,便也循着武樱跑向了厨房。 钟鸣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刚给钟墨擦过脸的帕子顺手擦了擦自己的脸。 左鹰丝毫没有被厨房外的两只馋虫影响到,一副处乱不惊的模样,井井有条的忙活着。鱼被做成了汤,兔肉被烤了一部分,爆炒了一部分,剩下的米又煮了一锅粥,末了左鹰还将随身带的干粮放在锅子旁烤了一番。 “这家的主人必然是个爱吃之人,看看一应家具什物都粗糙的很,可烧饭的香料和锅碗瓢盆却是一样都不差。” 左鹰捏着青青的香菜末撒到鱼汤里,又道:“房后还有个小菜园,虽然荒废了,但是还留下了几株香菜,也算是咱们有口福吧。” 玄麒远远的看着武樱一脸的羡慕之色,只遗憾自己没有烧菜做饭的本事,便是连衣服也洗不好,想着瞥了一眼晾衣杆上武樱的衣服,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污迹,虽不是血红色,但微黄的印记却也是很突兀。 钟鸣倒是一脸的平静,主动的支起了桌子,收拾了碗筷。 因着只有两只碗,用饭时武樱和玄麒用一只碗,钟鸣和钟墨用一只碗,左鹰依旧用的汤碟。 玄麒帮武樱先盛了粥,待对方喝完后才又帮对方盛了鱼汤。 “用过饭之后,钟鸣随我回南塘。”玄麒一边将盛好的鱼汤递给武樱,一边若无其事的道。 钟墨正啃着手里的兔腿,闻言不由一愣,忘了嚼。 钟鸣想必早已料到会是这样,虽然面色黯然却并未太过惊讶,只默默的拿着左鹰用树枝削成的筷子将自己面前挑过刺的鱼肉钟夹给钟墨。 武樱亦是脸色黯然,将碗推给玄麒道:“你先喝。”对方并未推辞,端起武樱喝过了一口的鱼汤一饮而尽。 待众人都吃过饭,左鹰谢绝了众人的帮忙,自顾自的收拾残局。武樱和玄麒立在院门口不近不远的说着什么,不远处是钟鸣围着钟墨,显是在安慰对方。 “路上若是顺遂,不过十日左右你们便可到北江,届时安顿好,后你便能见到我,算起来前后也不过半月的光景。” 玄麒道。 “嗯。”武樱闷闷的应道。 玄麒见状叹了口气,闪到对方身侧,背对着院子俯身在对方唇上浅浅一啄,道:“不许再这幅样子了。” 武樱抿着唇一愣,随即向院内看去,见并未有人注意到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面色到真不似先前那般黯然。 “鸣哥惯会骗我。”钟墨嘟着嘴不满道:“上回也是,将我扔在船上便不管不顾了。” 钟鸣苦涩一笑,道:“墨儿,往后可不会有人如我这般哄你了。你现在长大了,鸣哥不能护着你一世,总有一日,你要学会护着旁人的。” “哼。”钟墨扬了扬下巴,道:“我长大了,自然是要护着旁人的。” “鸣哥知道,将来等到你能护着旁人之时,必定比鸣哥强上百倍千倍。”钟鸣说罢嘴角微弯,揉了揉钟墨的脑袋。 钟墨眼圈有些红,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道:“那,你何时会去接我?樱叔说北江天天下大雪,日子久了,我可是要冻坏了。” 钟鸣勉强一笑,道:“必然不会让你等到冻坏了,待南塘的事了结了,你便能回去了。” 左鹰收拾妥当,牵了钟鸣骑来的马,又装了些干粮,然后将缰绳交给了玄麒。对方接过缰绳看了武樱一眼,见对方正专心盯着自己的脚尖,头也不抬。 钟鸣上前跨上马,玄麒待对方坐稳上马坐到对方身后,又转头望了武樱一眼,对方勉强一笑,挥了挥手。 钟鸣冲眼圈通红的钟墨道:“往后没有鸣哥陪着,可千万莫要到处乱跑了,若是被人捉去,可没人护着你。” “我会自己护着自己。”钟墨朗声道,声音已有些哽咽。 玄麒对着左鹰一拱手,又与武樱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提起马缰疾驰而去。直到两人一马消失在路的尽头,钟墨也没有哭,这倒是让武樱有些不好意思,忙收起自己的伤感,耸了耸肩。 三人也未多耽搁,收拾了东西便启程了。 此番武樱让钟墨呆在马车里休息,自己干脆跑到前头和左鹰一左一右的坐在车前。 “这孩子倒是倔强,竟也不哭闹,自己倒头便睡了。”武樱道。 左鹰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转移话题道:“林麒是你的旧识?” 武樱一愣,半晌后道:“林麒是谁?” 左鹰闻言转头望着对方半晌,见对方面色不似作伪,遂不解道:“我看他对你颇为关心,还道你们认识呢?” “他……那人叫林麒?”武樱惊讶道。 左鹰点了点头,道:“钟鸣告诉我的,说钟堂主对此人颇为看中,若非如此,我也不放心将钟鸣交给对方。” “噢。”武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道自己认识玄麒那么久,竟是不知对方姓名,也不知这林麒是化名还是真名。想着不由在心里多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三人一路倒真是颇为顺遂,并未遇上袭击,顺利的到达了北江。 临近北江城时,天色已晚,所以左鹰提议先在城南的一家客栈住下了,武樱自是不会反对,钟墨自然更不会有相左的意见。 当夜收拾停当之后,左鹰交待了明日一早由武樱照看钟墨,他则先去钟廷义交待的人府上知会一声,再来通知两人。 谁知一大早左鹰气喘吁吁的回来,面色却不太好看。 “怎么了?”武樱望了一眼在屋里专心吃粥的钟墨,随着左鹰出了屋,问道。 “王府我压根就没进去,递了帖子之后,那门房回信说王老爷不在府上,出了远门,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左鹰忿忿的道。 武樱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道:“这摆明了就是躲着人,即便是出了远门总也该有个归期。况且钟堂主的信早早的便寄过来了,那姓王的总不该凑巧这个时候出远门。” 左鹰点头道:“而且那门房是接了帖子之后回的话,其中必有隐情。” 武樱沉吟半晌,想起那日玄麒说过,钟墨是大殿长子,虽然这其中的细节他不了解,但显然钟墨此时是块烫手山药,谁都不愿握在手里。 “如此……我们不如先等几日,待过几日再去递一次帖子,到时候若那姓王的再做缩头乌龟,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武樱道。 左鹰闻言点了点头,心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3 道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于是,三人便踏踏实实的在北江城住下了。 钟墨是个颇懂事的性子,见二人都心事重重,也不询问。武樱见状不由有些不忍,便应承了带着钟墨去城里逛逛。 钟墨自幼在南塘长大,并未到过北方的城市,因此对北江城的景象还是颇为新奇的,一整天都雀跃不已。 左鹰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不时接过武樱给钟墨买的吃食和各种小物件。三人路过一家玉器行时,武樱思忖片刻,将钟墨交给左鹰便走了进去。 “公子,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现下本店刚到了一批新货,公子要不要看看。”店里人不多,掌柜的很好客,见武樱进门便迎了上来。 “掌柜的,这可是北江最大的玉器行?”武樱边四处看着边若无其事问道。 “公子好眼光,本店却是北江城独一无二的老字号。这城里的贵人们,哪家做玉买玉几乎都是在本店。”掌柜的殷勤的解释道。 武樱略一沉吟,从怀里掏出那块镶了金边的云纹玉佩道:“你可认识此玉?” 那掌柜的接过玉佩,眉头几不可闻的一皱,又抬头打量了武樱一眼,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上好的羊脂白玉。” “你可知此玉是出自北江城哪个府上?”武樱问道。 “玉刻云纹,又是如此的成色,必是凌天宫无疑。”那掌柜的道。 武樱收起玉佩,微微一笑道:“却是好眼力。”说罢见左鹰正向自己看来,便匆匆告别那掌柜的,出了玉器行。 那掌柜的目送武樱三人离去,匆匆叫来了伙计交待了两句,那伙计便跟着武樱等人一路尾随到了客栈,随后又返回了玉器行。 那玉器行的老板交待了伙计看店,自己则找人背了马一路向着城外的凌霄峰而去。 凌霄峰 逛街可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像钟墨这种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一路颇为活跃,又蹦又跳的。虽然当时不觉得累,可一旦歇下来,少了外间热闹景象的刺激,精神稍一放松便会觉得疲惫不堪。 好在武樱一路上没少给他买各种物件和零嘴儿,是以钟墨倒也不觉多么难熬,摆弄了半晌,倒是心满意足的睡下来。 天色渐晚,左鹰拿了些吃食给武樱送去,见钟墨睡得正香,便也没有叫醒。 “公子一整个下午都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何不妥?”左鹰沉吟片刻,终于没沉住气问道。自武樱从玉器行回来后,他便觉得对方有些心不在焉。 武樱闻言一愣,随即漫不经心的笑道:“没事,不过是玉佩摔坏了,想看看能不能补好。” 此行本应是将钟墨送到北江便算圆满,可偏偏那王家关键时刻做起了缩头乌龟,是以钟墨只能暂时跟着二人,如此一来武樱便脱不了身了。 他与玄麒有约在先,若是对方等不到自己,应当会来寻他,可对方的身份敏/感,毕竟还有左鹰同行,武樱生怕到时候难以解释。 是以今日路过那玉器行,他突然记起云中天是北江人,那玉佩成色极好,又雕了特殊的云纹,说不定那玉器行的人能认出来,果不其然,没让他白问一遭。 左鹰见他眉宇间依旧微微锁着,并没有再说什么。心道,想必是那玉佩补不好,是以对方才如此惋惜。 当夜武樱与钟墨同榻而眠,左鹰睡在外间,中间隔着屏风。 武樱辗转了半夜,不知自己是否该去凌天宫一遭碰碰运气,说不定对方能看在云中天的面子上收留了钟墨,如此他也算是给了钟廷义一个交待。 外间的左鹰和衣仰躺在榻上,听着武樱翻来覆去的睡得极不踏实,便也只好睁着眼。直至对方悠长均匀的呼吸传来,他才有了些许困意,心道对方总算是放下了那块玉佩的事。 就在他正自要入睡之际,却突然一皱眉,头顶上不远处悉悉索索正在靠近的脚步声让他不由打了个激灵,一手握住了身旁的剑。 就在他暗自思索是该静观其变还是先下手为强时,却闻那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突然走远了,并未在自己的屋顶上放停留。 不是冲他们来的? 虽然有些侥幸,但左鹰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直至到了后半夜他也只是浅浅的睡了一觉,不敢掉以轻心,好在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武樱便交待了钟墨好好听左鹰的话,莫要淘气,又谎称自己要再去玉器店看看那玉佩是否能修好,然后独自一人离开了客栈。 他向小二打听了凌天宫的去处,然后租了一匹马一路奔向了城北的凌霄峰。 武樱生于将门,后又一直跟随玄麒,是以对江湖门派等所知甚少,更别说平日里和江湖人打交道了。左鹰算是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江湖人之一,不得不说,至今他和对方相处起来也不太得心应手。 所以到了凌霄峰,递了拜帖之后,他心里还有些没底,不过片刻后便有另一名更为老成一些的弟子来,将他引到了凌天宫的前厅。 凌天宫算得上是北江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踞于城北的凌霄峰之上,门下弟子众多,在北江颇有威望。 “掌门,人带来了。”那人对着正厅中一个背影道,说罢也不等对方回答便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武樱听见关门声,眉头一皱,却见那人转身看了武樱一眼,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消失了。 武樱一怔,此人长相颇似云中天,只不过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全然没有云中天眼中的那股子清澈劲儿。此人竟是凌天宫的掌门,未免年轻了些吧。武樱望着眼前这位不过而立之年的大号云中天思索道。 那人见武樱始终不讲话还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禁眼神微动,随即开口道:“凌天宫可是许久没有客人了。” 武樱闻言收敛了心神,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玉佩道:“令弟有要务在身,此番知道我来北江,特嘱咐我无论如何要来凌天宫给云掌门问个好。”说着将玉佩递给那人。 那大号的云中天面带疑惑的接过玉佩,随即便一皱眉问道:“这玉佩……怎的摔了?” 武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一喜。他起先心里也没个底,只是猜测此人或是云中天的兄长,于是冒险一试,对方既然没否认,便是给自己猜着了。 “练功时不小心摔的。”武樱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思索着下一步该说什么。 那大号的云中天将玉佩握在手中细细的摸索了片刻道:“天儿……当真是他让你来的?” “嗯。”武樱见对方面上似有思念之色,又道:“他这些年,没少记挂云掌门。” “天儿还不知道我接任掌门一事吧?他记挂的是父亲,还是我?”那大号的云中天一脸期待的问道。 武樱一滞,心道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4 想必对方接任掌门不久,而云中天离开这里早已数年了。他虽心念急转,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想是令尊极为严厉的缘故,令弟倒是思念兄长多一些。” 那大号的云中天面上一喜,随即又有些黯然道:“天儿自幼在凌天宫长大,南塘气候湿热,也不知天儿这些年是否住的习惯。” 武樱闻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南塘?不是中都么?难道此人在试探自己?随即又觉得那人的表情不似作伪,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公子?”对方见武樱不言语,于是询问道。 “哦。”武樱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恍然道:“这些年到处跑惯了,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那人闻言明显的松了口气,武樱看在眼里,也偷偷跟着松了口气,心道此人果真是在试探自己。 抛却了心里的怀疑,那大号的云中天示意武樱落座,自己隔着矮桌坐到武樱对面,道:“天儿被父亲送走时,我不在北江,后来我找了他许久,一直没有音讯。父亲临走前,告诉我天儿在南塘,可是我既成了凌天宫的掌门,便总有一身的责任,总不好抛下凌天宫去漫无目的的找他。” “云掌门不必介怀,他向来是个贴心的,必然不会为此心有不满。”武樱道。 那人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道:“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不可打听他的去处……可是……” 武樱面无表情,心中计较着对方话中的意思,一边暗自思索,云中天究竟是因何到了宫里。 “他何时能回来?还是……”那人一脸黯然,巴巴的望着武樱。 武樱微微一笑,道:“云掌门可是为难在下了。” 那人闻言面带落寞,随即呼出一口气,道:“知道他安好,我便也放心了。”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那人又问道:“敢问公子此番来凌天宫,是否另有要事?” “云掌门不提醒在下倒忘了。”武樱微微一笑道:“在下有个朋友带了个孩子,在北江举目无亲的,不知可否在府上暂住些时日?” 那人闻言似是放松不少,道:“凌天宫有的是地方,公子那位朋友若是不嫌弃,便是常住也无何不可。” 武樱闻言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中存着万分侥幸的下了山,回到客栈却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樱叔……你真的现在才回来?”钟墨见到武樱飞扑过来,武樱伸手抹了一把对方的脑袋,冲屋子里的玄麒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左鹰道:“钟堂主怕咱们遇到麻烦,便请了林兄来照应一二。” “如此……甚好。”武樱虚虚一笑,心中不由腹诽道,怎的不早一天来,否则自己也不必贸然跑去凌天宫一趟。 钟墨拉了武樱坐到一边,安静的听着几人的对话。 “今日我打算再去王府递一次帖子,总不能这么干等着。”左鹰道。 武樱心虚的望了玄麒一眼,然后将凌天宫之事说了,便连云中天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一事也说了,此事并不会牵扯到麒麟卫,况且左鹰也不知武樱出自何门何派。 “这倒是个办法。”玄麒道。 武樱闻言不由一愣,望向对方,见对方面上并没有责备或着急之意,不由有些疑惑。 左鹰闻言也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一行人便收拾了东西去了凌天宫。 由于武樱先前说了不想引人注意,是以云掌门只派了个看起来很稳妥的弟子安排了左鹰他们的住处,并没有大肆声张,也没有再出面,这倒让武樱颇为满意。 安排妥当之后,武樱直言有要事在身,托左鹰留在凌天宫照顾钟墨。左鹰左右也无事,本想安排妥当了钟墨便跟着武樱,可一来钟墨并未安排妥当,二来武樱好似也不愿将他带着,于是便干脆的答应了。 临了,左鹰还不忘强调道:“我左右都说了要跟随公子,但凡公子吩咐便无不从之意。”言外之意,自己留在凌天宫可不是看钟廷义的面子,完全是看着武樱的面子。 玄麒闻言一脸深意的望了武樱一眼,后者有些讪讪的,显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左鹰狂表的一番“忠心”。 “樱叔,得空记得来看我。”钟墨一副潇洒的姿态,全然没有依依惜别的儿女情长。 武樱见状不由为钟墨的懂事和担当有些心酸。自己如对方这般大时,还是个只会哭着要糖吃的奶娃娃。便是到了十多岁,骤然家破人亡之后,也依旧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惯爱哭哭啼啼的。 钟墨虽然只有五岁,但想必一早便知道自己要离开家远赴异乡,是以并没有过多的伤感和无畏的排斥。 武樱心道,往后自己可不能在凡事依赖别人了,定要学的潇洒一些,总不该输给这个五岁的小娃娃吧。 玄麒见武樱一脸的阴晴不定,也不知对方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年纪渐长,心思也越发不好捉摸了,偏爱自作主张,管都管不住了。 没有依依惜别,没有难舍难分,这倒不是处于无情,而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心中笃定,众人定然会在不久之后再次见面。便是连钟墨也无来由的如此觉得,就像他笃定自己定然很快便能见到钟鸣一样,只是事事未必都能如人所愿,这是钟墨很多年之后才发出的感慨。 玄麒对左鹰宣称自己亦有要事在身,于是便和武樱一起离开了凌天宫。 两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武樱一眼不发,但却忍不住时不时偷偷瞄玄麒,似是在等着对方发作,责备自己一番或教训自己一番。 “你看我做什么?”玄麒终于似笑非笑的道。 “师父……”武樱停下脚步,落后了对方两步又继续跟在对方身后,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等着他,固执的要与他并肩而行。 “没什么不放心的。”玄麒似是看透了他的担心,道:“昨夜云顶天派人去过客栈,被我赶走了。今日你去见过云顶天之后,我便向对方亮出了自己的令牌,钟墨他自会好生护着。” 武樱闻言不由黯然不已,先前他还道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曾想还是玄麒再给自己善后。 玄麒看了他一眼,不由失笑道:“即便我不出手,想必也没什么纰漏,我不过是看在钟墨身份特殊,才又提点一下云顶天,免得钟墨有什么闪失。” 武樱见对方如此,觉得自己未免太小心眼了,于是转移话题道:“上回你说,钟墨是大殿下的长子?” 风起 李离是一个极为克制的皇帝,自即位后便甚少有闲暇的时间。明面上他是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但在彻底拔除厉王等人的羽翼之时,他的日理万机也不过是做的恰到好处,并没有过分到令人击节赞叹的地步。 但私底下他却没少筹谋,因着有麒麟卫的助力,许多事情他都是在暗处筹划和执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5 行,因此明里暗里使得劲儿加起来,他可谓是为了大余倾尽了心力。 先帝之所以选定了李离为自己的继任者,想必也是看中他这一点,勤勉克制,果决凌厉,这是李离和先帝最为相像之处。 另外还有一点,李离也和先帝极为相似,二人子嗣都比较稀薄。或许是当真忙于政事无暇他顾,或许是不想有太多的选择,免得日后自己的儿子们如同自己与众兄弟一般,总之李离至今膝下除了几位公主之外,只有三位皇子。 玄麒与武樱回了客栈,又提起路上的话题,道:“大殿下自幼体弱,陛下时长请泽灵寺的法师去给大殿下祈福,天长日久大殿下便有些痴迷佛法,常居寺内,不闻世事。后来陛下看不过眼,便给殿下赐了婚。” 武樱吸了口气,道:“难道是殿下不喜这门婚事,是以迁怒于孩子?” “虎毒不食子,况且殿下一心向佛,是万万不会做这等事的。”玄麒面露悲悯之色,叹了口气道:“大殿下素有慧根,先帝驾崩时他已是懂事的年纪……这些年来,朝中之事他虽不闻不问,可终究身在其中,想必是颇有感触的。” “他在避讳什么?”武樱问道。 “我猜是防患于未然吧。毕竟他是皇长子,他若生出了皇长孙,总归是风头太过,左右他若无心储君之位,只要自己的儿子平安过活,身份权势不过是身外之物。”玄麒颇为感慨的道。 武樱闻言不由心中对这位大殿下生出了几分敬意,能看开到此种地步,可见对方确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陛下,知道此事么?”武樱问道。 玄麒点了点头,道:“陛下极为在意朝中之人私下的动向,更别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他对此虽然心有不满,但终究知道大殿下的品性,便也听之任之,权当不知道了。” 武樱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道:“此事莫非是泄露了?怎会有人想要追杀钟墨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因着钟墨的缘故,钟家便算是和大殿下绑到一起了,若毁了钟墨,钟家便会难以向大殿下交待。”玄麒到。 “那伙人,是冲着钟家?”武樱道。 玄麒微微一笑,揉了揉武樱的脑袋,道:“既然你早已猜到了,那便再猜上一猜,是谁要和钟家过不去?” “钟家在南塘,做的是走镖和水运的营生……能称得上对手,又能从中捞到利的……韶海帮?”武樱问道。 玄麒面上笑意更浓了,道:“韶海帮把控着东边的入海口,可大余要走海路的货船,八成都是从南塘发出或途经南塘的。钟家又是个清明的门派,向来公义厚道,一时之间整个大余境内的水运,能数得上的便只有钟家了。” “若是钟家出了事,韶海帮便可以接手大部分钟家的营生,势力从海运扩充到河运,如此一来便可形成垄断了。”武樱道。 玄麒见对方面有忧色,便道:“此番韶海帮一再失手,想必钟家早已有所察觉,对方应是一时之间不敢再打钟墨的主意。”说完又若有所思的道:“况且,此番你将凌天宫都搅和进来了,那韶海帮总不至于一口气连着将忠义堂和凌天宫都得罪了吧。” 武樱闻言点头称是,随即又突然想起了云中天之事,他从来不曾询问过云中天的身世,甚至连玄麒的过去他亦是一无所知。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师哥既然是凌天宫的人,他为何会……凌天宫是江湖门派,陛下不会忌讳么?” 玄麒面色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道:“此事……往后得空再说与你吧,不早了,明天一早咱们便回宫,早点歇着吧。” “天色还早呢……”武樱望了望刚刚入夜还没黑透的窗外,不死心的道。 玄麒一手攀上对方肩膀,将人搂过来大力的亲了一口,道:“你莫不是想做些什么什么才能睡得着?” 武樱闻言面上一红,瞥见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之后难掩一脸疲态,心道对方连日赶路,必定辛苦万分,只得乖乖的挣开对方,暂时将心中的疑问压下,跑去铺被子。 玄麒望着对方瘦弱的背影,不由有些胸闷,眉头微皱。不过在对方转过身之后,便立时换上了先前那副笑容。 心有旁骛加上确实疲惫不堪,虽然与心心念念惦记的人同榻而眠,但玄麒倒真是没做什么,只是单手将对方搂在怀里,便怀着满腹心事沉沉睡去。 武樱在黑暗中半睁着眼,不一会儿也慢慢的调匀了呼吸,只是临睡着前又想着忘了问问对方,是否当真叫“林麒”这个名字。可是听着对方沉稳的呼吸,便有些不忍叫醒,只得心道明日一早起来再问吧。 两人一早便启程了,这是武樱第二次离开北江。不过,此时的北江尚未入冬,没有了银装素裹的天地和料峭的寒风,武樱倒是全然找不回上一次离开时的心境了。 一路上玄麒似是着急赶路,两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中都。玄麒一进宫就整日早出晚归,武樱倒是乐得清闲,与云中天整日除了切磋武艺,便是若有似无的探讨朝中局势。 不过许久不见,云中天好似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只不过武樱也说不上来对方具体哪里变了,只是隐约觉得云中天更加沉稳了一些,更加难以捉摸了。 “师哥,你是何时入宫的?”武樱突然想起了凌天宫的事,玄麒一直推脱,并没有当真将云中天进宫的来龙去脉讲与他听。 云中天面带笑意,若无事实道:“这么多年都未问过我,今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武樱挠了挠头,只觉眼前这人当真是不同了,单是坐在自己对面,都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我与师父去北江了。”武樱说完便留心着对方的神色,果然见对方眉目一凛。 “你们……去过凌霄峰了?”云中天问道。 武樱心里一紧,道:“是。”见云中天面上略过几不可闻的一丝冷意,他不由打了个寒战,忙道:“是我自作主张去的,师父先前并不知。” 云中天总算松了口气,道:“想来也是,我既已入宫,凌天宫当是不会再有需要陛下操心的地方了。” “你是说……”武樱闻言有些愣怔,难道云中天入宫,是凌天宫放在宫里的质子? 云中天见武樱的神色颇为惊讶,便道:“并非你想的那般,没人强迫我来,能成为麒麟卫本是我心之所往,能保凌天宫安然,不过是顺道的事情罢了。” “你可知……师父原本的名字?”武樱问道。 云中天微微一笑,道:“恐怕连师父自己都快忘了。咱们既是成了麒麟卫,便只有陛下一个主子,心里念念的也只有大余,从前的身份惦念也是枉然。” 武樱闻言望向对方,却见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6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6 对方面上并没有黯然之色,倒是不以为然的很,不由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还不是一样,往后只怕也要将武家抛诸脑后了。从前的种种不过是些前尘往事,总会有更重要的人和事要进入他往后的世界。 当夜武樱正睡的昏沉,便觉有人推门而入,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便觉有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眉眼,动作温柔至极。 “师父……” 对方动作一滞,武樱闭着眼睛,抬手握住那只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 对方一个翻身半压着武樱,伸手便去扯武樱的衣服,额头抵着对方,呼吸悉数喷到了对方面上。 “师父……”武樱抬手勾上对方脖子,一只手从领口伸入摸索上对方的后背,只觉对方突然绷紧了身体,他不由打了个激灵,大力的推开了对方。 玄麒的后背上有一道伤疤,武樱曾亲自给对方上过药,记得及其清楚。 “你……师哥?”武樱隔着夜色,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大惊失色。 云中天被对方推了一把,此时正仰躺在武樱对面,一手撑着床榻,呼吸尚紊乱不已。 “你……喝酒了。”武樱嗅到了浓浓的酒味,心中的气恼倒是消了一些,但尴尬却丝毫没有减少。 “你与师父……”云中天大着舌头,语带落寞,气极反笑道:“好,真是好。我还当你拒绝我……是顾忌我是男子……原来,你竟与师父……” “你喝多了,我给你倒点水。”武樱说着便欲起身下床。云中天突然发力,一手将对方扯了回来,武樱一个措手不及重重的摔到了床板上。 “他如此待你,你竟对他存了这样的心思。”云中天怒气上涌,酒意倒似消了大半,双手扼住武樱的肩膀,道:“你知不知道武家是怎么获罪的,若非他一手所为,你今日还是元帅府的武公子。” 武樱一脸错愕,只觉脑袋里嗡嗡直响,一时竟连被对方扼的疼痛不已的手臂也顾不上,呆在那里像是魔怔了一般。 “你还在想他么?”云中天放低了声音,将对方一把搂进怀里,心疼不已道:“他就快要死了,我也快要死了……你可怎么办呀?” “你说谁快要死了?”武樱趴在对方怀里也不挣扎,有气无力的问道。 云中天拿下巴蹭着武樱的脖子,呼吸渐渐炙热,断断续续的道:“师叔已经死了,师父快要死了,师哥也快要死了,樱儿……你便让师哥亲近一回吧……师哥死了也愿意……” “他为什么要死?是谁要杀他?”武樱依旧没有推开对方,声音冰冷的问道。 云中天突然一把将武樱按到身/下,压抑着怒气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着他,还担心他?” 武樱平静的在黑暗中注视着云中天怒气冲冲的脸,道:“若武家当真是在他手里获罪,我便杀了他。” 云中天闻言心中一凛,却闻武樱又道:“待他死了之后,我便杀了我自己。武家是武家,我是我,我待他的情意自是不会因为此事而减少分毫。” “武樱……”云中天面色陡变,低头便狠狠的在对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好似这还不能发泄心中的怒气,随即又在渗出了血的伤口上狠狠舔了起来,一时之间恨不得将对方的血都吸干。 武樱眉头微皱,强忍着疼痛道:“你要做什么?” 云中天突然抬头,用手在对方面上一抹,发觉对方竟哭了,哑声道:“樱儿不哭,师哥疼你都来不及,不会伤害你的。”说罢动作轻柔的在对方面上印上了一串浅吻。 武樱浑身骤然紧张起来,突然想要推开对方,却被对方紧紧的抓住双手,压根就使不上力气。他此时心中才生出恐惧,不顾一切的想要挣开对方。 云中天不管不顾的一手捏着对方的两只手腕固定住,一手去撕扯对方的衣服。武樱本身就力气不大,加上惊慌失措,更是使不出力气。 “师哥,你是要杀了我么?”武樱突然停止挣扎,哽咽道。 云中天闻言眉头一紧,犹豫了片刻,发狠似的在对方唇上烙下一个深深的吻,然后大喝一声,起身离去。 待对方推门而去,武樱才慌忙起身将门锁上 ,然后倚着门框抱着双臂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待过了近一个时辰,武樱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的片刻,拿着自己的长剑出了房门。他借着月光在黑暗中立了良久,随后越过长廊到了玄麒的房门口。深吸了口气,他推开了门,房内并没有人。 他没有点灯,只是在黑暗中呆呆的立着,手里握着自己平日里练功用的那柄长剑。 武樱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久到他都忘了自己来是做什么的。窗外虽然还是漆黑一片,但是他觉得天应该快亮了。 就在武樱手中的剑都快捏不住的时候,玄麒回来了。 他推门进屋便看到了那个黑暗中的人影,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便认出了那人是谁,短暂的惊讶过后,玄麒叹了口气,并没有做声,而是走过去要点油灯。 “别点。”武樱突然出声阻止,他此刻不想对方望见自己的表情,也不想看到对方的样子。 “你怎么了?”玄麒颓然的立在桌边,在黑暗中望了一眼对方手中的剑,然后沉声问道。 “武家的事,当真是你做的么?”武樱问道。 玄麒闻言心中一滞,顿觉有些气闷,随即伸手扶住桌子,声音有些嘶哑的道:“这么快……也好,总归该让你知道的。” 当初武堂被方敬言蛊惑,他本可以出手阻止,只需向武堂亮出自己的身份,警告对方安分守己,便可避过武家的灾难。可是那时的李离需要一个倒霉鬼,好借此威吓该威吓的人,同时表明自己的态度,所以武堂便顺理成章的成了那个人。 玄麒为此事曾犹豫过,可终究踏上那条路的是武堂自己,他不过是没有阻止,并非是栽赃陷害。所以于理说起来他倒也不算是亏欠武家,只是于情就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再加上武樱的缘故,这些年来,玄麒没少为此事懊悔。 武樱并非不辨是非之人,他自是能想到其中细节,若当真让他恨玄麒他也恨不起来。可有了此事横在两人中间,总归不能当成此事没有发生过吧。 “原是我对不住武家,你怪我恨我都是应当的。”玄麒末了沉声道。 武樱用长剑拄着地,道:“我有何立场怪你恨你,武家之事终究怨不得旁人。”他压抑着胸中的闷痛,又道:“你为何要救我,为何要待我好?是你自觉心中亏欠武家么?” “我……”玄麒说着便要上前,武樱突然举起长剑道:“求你别过来,我知道此事原怪不得你,可是我同你……我怕将来,无颜见我父亲。” 窗外的天已蒙蒙亮了,玄麒看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7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7 着武樱慢慢走过去,对方仍举着长剑后退了两步,道:“求你别过来……” 玄麒停在武樱的剑尖处,面上略过一丝笑意,伸手握住剑尖抵住自己的胸口,然后整个身体向前一撞,长剑瞬间刺穿他的身体。 武樱被这一变故吓到了,愣在原地手中还握着剑柄,面色苍白的近乎没有血色。 云涌 此刻两人靠的近了,屋子里也没有先前那般黑暗,玄麒才发现对方脖子上染了一片血,衣襟也凌乱不堪,早已被血染了一大片。那伤口好似还在往外渗着血,也不知对方是何时受的伤。 “是谁伤的你?”玄麒又上前走了一步,长剑在他的背后又露出了一截。他丝毫未觉一般,抬手便欲抚上对方的面颊,却生生忍住,又将手垂了下去。 武樱只觉连呼吸都忘了,望着近在咫尺的玄麒,整个人如堕冰窖。 “别哭,帮我……把剑□□……”玄麒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望着武樱柔声道。 武樱闻言如梦初醒,忙上前在对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然后握住剑柄一用力将剑拔了出来,扔到了地上。随后伸手接住对方摇摇欲坠的身体,心痛的一榻糊涂。 “有了这一剑……将来……你便可以安心去见你父亲了……”玄麒靠在对方身上,有气无力的道。 “我没想要伤你……我怎么会……”武樱一手搀着对方,一手捂着对方的伤口,只觉得心都碎成了渣,恨不得那一剑是刺在了自己身上。 他突然想起了先前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玄麒便是被自己的剑所伤,没想到今日那梦却成了真。 “你当然不会伤我……所以我只能自己来。”玄麒被对方搀到床上,抬手覆在对方捂在自己胸口的手上,道:“没伤到要害,别怕……” 武樱伏在床畔,只觉悲从中来,不由大哭起来,只是并没有放声,而是极力的隐忍着,压抑着。 “你怎么会受伤?”玄麒抬手在对方脖颈上来回抚摸,将手掌的温暖一点一点的揉到对方的身体里。 武樱闻言才记起来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伸手抹了一把,沾了一手血。被云中天咬伤的地方虽然不甚严重,但血一直没有止住,经过半夜的功夫,已是流了不少。 “我的药呢?”武樱突然起身,在身上翻找了片刻没找到,却见玄麒从衣袋里取出了个小瓷瓶。武樱接过倒出一粒药便要喂给玄麒,对方偏头躲过道:“只剩两粒了,都留给你。” 武樱闻言一愣,上次自己托云中天给对方的药,对方并没有拿到?随即一想,八成是当时对方早已离开了,两人并未遇上。当下他也不解释,硬是将那药丸喂给了玄麒。 自己又取了仅剩的那一枚服了。 “你还没说,是谁伤了你?”玄麒不依不饶道。 武樱闻言面上一滞,并未回答,而是起身去柜子里取了药箱,除去对方的上衣,开始为对方上药。伤口服了药丸早已止住了血,可毕竟是刺穿伤,恐怕一时之间也是难以愈合。 “心疼了?”玄麒见对方刚哭过不久的眼圈又有些微红,不禁调笑道。 “是师哥。”武樱答非所问的道。 玄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面色一冷,抬手撩了撩对方散乱的头发,沉声道:“你没事吧?” “他说你们都快死了。”武樱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他是何意?” 玄麒闻言面色一黯,默不作声。 武樱见状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又问:“师叔呢?” “别问了,陪我好好待一会儿吧。”玄麒有气无力的道。 武樱也不追问,利利索索的将对方的伤口包扎好,又草草的处理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然后爬到床上,靠着对方,一只手牢牢的握着对方的手。 “师父……你别死,好不好。”武樱小心翼翼的问道。 玄麒突然感觉好似两人回到了数年之前,那时的武樱还是个稚嫩的小小少年。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回答武樱,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然后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依偎着,睡了很久,玄麒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午了。 玄麒睁开眼睛,听闻武樱均匀的呼吸传来,心中一暖,嘴角挂上一丝苦笑。武樱睡得并不深,玄麒稍一动他便醒了。 “师父……”武樱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见对方面色虽苍白,脸色倒是极好,才稍稍放松了心神。 “再睡一会儿吧。”玄麒半倚在床榻上,伸手宠溺的揉了揉武樱的脑袋。对方闻言摇了摇头,起身去帮他拿了一件干净的里衣,小心翼翼的帮他穿上。 “我有东西要给你。”玄麒捂着胸口慢慢起身,武樱忙上前搀住对方道:“又不急在这一时。” “忍不住,现在便想给你。”玄麒扶着对方的手,在衣柜里拿出一件黑色的玄衣,递给武樱道:“这是按照你的身量做的,回头记得穿上试试。” 武樱一脸的讶异,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不如我现在便穿给师父看?” 玄麒闻言略有动容,却摇了摇头道:“不急,先放着吧。”说罢又就着武樱的手回到了床上,半倚着床榻拍了拍自己旁边道:“过来,陪我再躺一会儿。” 武樱依言躺倒对方身侧,却不敢倚到对方身上,只是轻轻靠着对方,一手攥着对方的手,道:“师父,我心里有些慌。” “不怕。”玄麒轻轻抚了抚对方额前的碎发,然后俯身在对方唇间印了一个吻,道:“你若继任了麒卫,一定会比我做的好。” 武樱闻言心中并没有欢喜,反倒有着隐隐的不详之感,正欲说话却觉后颈一酸,昏了过去。 玄麒将对方放平,然后起身穿上了自己的玄衣。他立在床边低头望着对方昏睡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溢出了笑意。 武樱有一张极其精致的脸,英俊之余又颇有灵气,嘴角眉梢无一不像极了武夫人,可又全然没有女子气。 想着对方小时候还是鼻涕虫时的模样,想着对方在昏暗的刑房里瑟瑟发抖却不肯哭时的模样,想着对方跟在自己身边一路走过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玄麒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该知足了。 玄麒不知自己看了对方多久,直至天已近黄昏,待他终于觉得不得不走之时,才恋恋不舍的在对方唇上印下一吻,然后起身出了门。 他来到后殿,云中天正立在院中,一身玄衣,在夕阳下格外的英姿飒爽。 “师父。”云中天恭敬的道。 玄麒上前一把揪住云中天的衣襟,冷冷的道:“以后不许你再动他。” 云中天闻言一凛,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半晌后才道:“我是想真心待他好,我对他的心思不比你差半分,我可以为他死。” “谁稀罕你为他死?”玄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8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8 麒放开对方,捂着胸口皱了皱眉,道:“你若是个男人,便不该强迫他,若有朝一日你能让他另眼相看,那是你的本事。斗狠耍横,那是无赖才做的事情。” 云中天没有说话,面上的不服气之色却渐渐消了。 夕阳渐落,按照往常李离的习惯,此刻对方已然到了凝和殿,玄麒的折子对方应该已经看到了。念及此云中天心中只剩黯然,方才被玄麒激起的情绪荡然无存。 “不要告诉他是你动的手,便说我是自行了断的吧。”玄麒转过身不看对方,沉声道。 “师父……”云中天眼圈一红,道:“陛下当真会如此狠心么?” “你已是麒麟卫,陛下如何吩咐你便如何做,莫要对陛下的旨意指手画脚,这是你的本分。”玄麒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胸口。 “师父,你没事吧?”云中天忙上前扶住玄麒,对方摆了摆手,哑声道:“往后,麒麟卫便要仰仗你了,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云中天面色一凛,恭敬的道:“师父放心,弟子纵使身死,亦不会违背誓言。” “我放心。”玄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力道虽轻,对方却觉似有千斤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肩上。 “好好照顾他。”玄麒言罢便默默的向凝和殿行去,云中天紧随其后。 到了凝和殿,玄麒推门而入,云中天则在殿外等候。 李离立在书案之后,双眼通红,用冷的快要结成冰的语气道:“她在哪儿?” “回陛下,臣想说的都已写在了折子里,除此之外,臣无事可禀。”玄麒单膝跪地,神色从容不迫,全然不理会眼前已经怒到快要着火的李离。 “朕才不信你的鬼话,你们自幼一起长大,你下不了手。”李离面含期待道。 “为了大余,便是臣自己也没什么下不了手的,请陛下节哀。”玄麒一字一句道。 李离咬紧了牙关,道:“朕再问你一遍,玄麟在哪儿?” “回陛下,新任玄麟在凝和殿外候旨。”玄麒道。 “混账。”李离伸手拿起案上的茶盏摔向了玄麒,对方不闪不避,堪堪被那茶盏打中额头,茶盏摔得稀碎。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玄麟在哪儿?”李离沉声问道,声音极为平静,但平静之中却满含着寒凉之意,玄麒不由打了个寒战,殿外的云中天握紧了拳头,一手的冷汗。 玄麒依旧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玄麟在殿外候旨,若陛下有吩咐,随时可宣他进殿。” “你别以为朕不会杀你。”李离起身向前,一脚踹向玄麒的胸口,对方不避不闪生生挨了这一脚,甚至没有提气抵挡,是以登时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李离的怒气丝毫未减,抓着对方的衣襟,冷冷的问道:“朕问你玄麟在哪儿,你知道朕说的是谁。” “启禀陛下,玄麟……在凝和殿外……”李离不等他说完,怒气冲冲的放开了对方,快步走到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玄麒眉头一紧,勉强稳住心神,重新跪好。 李离写好将笔搁下,取过闲印在纸上盖了个戳,道:“让玄……让他进来。” 玄麒闻言从怀中取出一个竹哨,放在口中轻轻一吹。殿外的云中天稳了稳心神,推门而入。跪在了玄麒身旁,道:“参见陛下。” 李离抬头微微打量了对方一眼,见对方与玄麒一样一身玄衣,面上虽有稚气,身量却与对方相当,俨然年轻了十岁的玄麒。 想起十年前玄麒的样子,李离面色稍显温和,但一念及玄麟他面上便重新挂上了冰霜,冷冷的道:“玄……玄麟,朕有旨意给你,快接旨吧。”说罢将他写好的纸抓起来丢给云中天。 云中天心中有些发闷,但仍然强忍住,默默上前捡起那纸,然后拱手退下。 李离面色并没有比先前好看,依旧冷冷的道:“没你的事了,退下吧,朕不想再看到你了。”说罢便转脸不再看对方, 玄麒闻言叩了个头,强自稳住心神走出了凝和殿。 李离望着对方的背影,心中只觉无限凄凉。他从书案中行至大殿中央,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茶盏,他低头望见地上的血迹,只觉心中不由一痛。这么多年来,自己最难的岁月都是玄麒与玄麟陪自己度过的,如今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被自己…… 怒气渐消,他只觉心中哀恸不已。他桀骜太过,一意孤行,最终逼得玄麒不得不出手,而如今,玄麒也要被自己亲手赐死了,共患难的麒麟卫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此前,玄麟与李离日久生情,坠入爱河。玄麒虽一再提醒,但这世间哪有什么能阻止一对相爱的恋人呢? 若是单单相爱,倒也无妨,可李离却一意孤行的要册封玄麟,非要给对方一个名分。意气风发的皇帝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直至最近才算扫清了所有障碍。他本是个桀骜之人,如今既是无需再顾忌,他自然是想要我行我素一回。 玄麒知晓其中的厉害。玄麟的身份是不能暴露的,否则麒麟卫经营的一切将毁于一旦,但皇帝册封新人,不可能马马虎虎草草了事。纵然制造一个假的身份给玄麟,日后也免不了节外生枝。 不只是玄麒,玄麟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李离早已被自己的热情冲昏了头,压根听不进去别人的劝告。 无奈之下,玄麒一不做二不休,上了道折子,坦言自己为了大余江山,亲自将玄麟杀了。 玄麒知道李离的脾气,早已料到会是什么后果,于是提前让云中天接任麟卫,自己死后便让武樱接任麒卫。 此事若是换做玄麟来做,后果定然不会闹到这般,可玄麒是个死性子,做事从不肯耍些别的手段,为此这些年里他没少得罪李离,只是这次他得罪的有些彻底。 玄麒回到自己的住处,云中天端着一碗药立在院中,见对方蹒跚而来,忙将药放到石桌上,上前扶住对方。 他瞥了一眼云中天放下的药,道:“陛下竟能赐我个全尸……”说罢面上露出一抹苦笑。 “师父,我扶你进去。”云中天双眼通红的道。 玄麒迟疑了片刻,道:“他在里面,我不想死在他面前。” “我已将师弟移回了他自己的房中,师父是否要再看一眼师弟?”云中天问道。 玄麒面带犹豫,终于闭了闭眼道:“不必了。”说罢便就着云中天的手回房了。 片刻之后,云中天面色苍白的从玄麒房内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掩好房门,在门外磕了个头,起身到了武樱的房内。 他坐在武樱的床前,伸手握着武樱的一只手,道:“师弟,快醒醒吧,师哥想跟你说说话。” 武樱身上早已被他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他领了李离的旨意,赐死玄麒。一时有些发蒙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9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79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接到旨意的那一刻,云中天依然觉得这一切极为不真实。 昨日玄麒找到他,要他接任麟卫,于是云中天迷迷糊糊的宣誓成为了麟卫。 “快醒醒吧……师哥想跟你说说话。”云中天近乎哀求的将武樱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可对方依旧沉沉睡着,毫无反应。 云中天叹了一口气,起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正是先前武樱托他交给玄麒那个。因为当时没见到对方,他便一直保留至今。 他将那小瓷瓶放到武樱的枕畔,然后伸手抚了抚旁边的玄衣——那是玄麒早上送给武樱的那一套,被云中天一并拿了回来,放到了武樱床头。 他起身近乎虔诚的在对方额头留下了一个吻,然后小心翼翼的出门,又轻轻帮对方关上门,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朝凝和殿走去。 云散 昏暗的凝和殿内,李离依旧立在玄麒吐得血迹旁边,一言不发。贴身内监荣安立在角落里,额头上冷汗涔涔。 半晌一个清朗的声音隔着殿门道:“陛下,玄麟来复命。” 李离眉头一皱,骤然回过神来,喃喃道:“这么快?” 荣安叹了口气,悄悄出了殿门,示意云中天进去。 云中天深吸了一口气,跨进凝和殿,半跪在李离脚下,道:“参见陛下。”李离握紧了拳头,眉头不由拧到了一处,背过身去似是不想听云中天接下来的话。 “微臣昨日立誓,此生只效忠陛下一人,或死或生,至此命休,忠心不改。”云中天朗声道。李离闻言心里的最后一点期冀也破灭了,他本想着,此人是玄麒一手□□出来的,对方或许心中不忍,会下不了手,如今他却觉得心中一凉。 可转念一想,自己既是下了令要赐死玄麒,对方焉有为了心中不忍便抗旨的道理,若当真如此,这麒麟卫便不是他的臂膀,而是心头大患了。 在李离心乱如麻之际,云中天又道:“麒麟卫,除非身死,否则不可领旨不遵……”李离闻言一惊,回头却见对方嘴角溢血,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李离心中一滞,只觉心已是在一连串的变故中被击得有些麻木了。半晌后,他慢慢蹲下,望着眼前之人,最后木然坐到对方身侧,感受到对方年轻的躯体渐渐冷却,他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怒气也随之渐渐冷却。 李离在云中天的尸体旁边坐了很久,一直到殿内一片漆黑也没有移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贴身内监荣安隔着殿门道:“陛下,麒大人重伤未愈,麟大人又迟迟不归……这……” 等了片刻,李离没有作声。 荣安叹了口气推门而入,径直去点亮了灯,回过身望见席地而坐的李离和早已死去多时的云中天,不由一惊。 “玄麒怎么了?”李离问道。 “回陛下,麟大人说是奉旨给麒大人送了一碗药,麒大人至今还未苏醒。先前麒大人还呕了好些血,怕是……伤的极重。”荣安道。 李离沉默了半晌也不言语,荣安等的心里焦急,又不好催促,只能静静的在一旁等着。 就在荣安被殿内的沉默压抑的有些晕眩之际,李离开口,声音沙哑道:“取了续魂散给玄麒送去。” 荣安领命后急急的出了殿门,约莫过了一刻钟又回到凝和殿,李离依旧坐在原地不声不响。 “陛下,麒大人服了续魂散,但依旧没转醒。”荣安道。 李离闻言并未作声,荣安又道:“麟大人……是否交于老奴去……”他看了看云中天的尸体,心中唏嘘不已。 “朕去看看他。”李离说罢起身欲往殿外走,却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荣安忙扑过去搀住对方。 “玄麟尽忠而死,厚葬。”李离说罢看了一眼云中天的尸体,然后慢慢挪出了凝和殿。 李离第一次到盈顺阁,他立在院中踌躇了片刻,提步向着院中唯一亮着烛火的屋子行去。 他犹豫了半晌才推门,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稍稍一凝眉,抬脚走了进去。 玄麒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李离合上门,行至书案前坐下,目光只在玄麒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下便转而看向别处。不经意间望见李离床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空碗。 李离伸手取过空碗,用手指沾了些许碗底的药汁,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犹豫了片刻又用舌尖微微一舔,心中有了计较。这八成是致人昏睡的药,并非自己一时怒火攻心赐下的□□。 那少年抱了必死之心,又怕玄麒重伤之余再闻自己的死讯,更添伤势,所以便索性让他昏睡过去。 李离放下药碗,心中思绪纷乱,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望着昏睡的玄麒道:“你杀了朕的玄麟,朕恼你,气你,恨不得杀了你……可朕也杀了你的玄麟,你悉心教导,本应接任你效忠于朕的玄麟……” “麒麟卫自此便没了……”李离说罢起身欲出门,这时昏迷中的玄麒剧烈的咳嗽起来,李离忙过去将对方扶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对方直待咳出好多黑血,气息才渐渐平稳了一些。 李离那一脚虽然踢得极重,可玄麒自幼习武,体格非寻常人可比,纵使先前有伤在身,也不至于因那一脚伤得这般重。想必是他心中郁结难当,又挨了那一脚才会如此。 玄麟之死纵然让李离怅然若失,可玄麒与她毕竟数经生死,必是免不了心中哀恸。李离望着玄麒满身的血渍,想开口叫荣安,又想起自己此时不在正殿,对方应是听不见。 无奈之下,李离只得伸手去解玄麒的盘扣,想帮他将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来,却在对方胸口的衣袋里发现了一枚竹哨,似乎正是先前对方用过的那枚。李离鬼使神差的将那竹哨拿到嘴边一吹,果然那声响与先前的一般无二。 正在李离百感交集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那声音轻盈快速,绝非荣安。李离大惊,刚欲将倚靠在他身上的麒卫放下,却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淡然的声音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李离一时有些愣怔,道:“玄麟?” “回陛下,樱尚未立誓成为麒麟卫,但师父说,将来若无意外,樱当接任麒卫之职。”门外那声音继续道。李离终于回过神来,道:“你且进来照料你师父吧,直至他醒来为止。” 武樱随即领旨进门,从李离怀中接过麒卫,从容不迫的将麒卫带血的衣服褪去。李离望了一眼对方,一身玄衣,气质倒是颇似玄麒。他叹了口气,不欲继续呆下去,临行前对对方道:“玄麟已死,待你师父转醒后告诉他,由你接任麟卫吧。” 武樱恭敬的领旨,低着头看不清面色,待李离离去后才起身双手颤抖的握住玄麒的手。 夜深人静,盈顺阁萦绕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80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0 着挥之不去的暗淡。武樱立在窗前面无表情,玄麒依旧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已被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直至院中传来一个慢悠悠的脚步声,武樱才回过神来。他推开房门,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监立在门口,那人正是荣安。 “荣公公。”武樱颔首道,面色不悲不喜。 这个往日里稚气未脱的少年,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竟长成了这幅老成持重的模样,如此接二连三的变故,竟没有将他压垮,反倒是激发出了他埋藏已久的担当和沉着。 “咱家想着,你俩自幼兄弟同心,便琢磨应当让你送他最后一程。”荣安低头不去看武樱,沉声道。 武樱闻言心里一紧,呼吸顿时有些不稳,但很快便将恢复如常,道:“劳烦荣公公了。” 凝和殿后殿里,一排侍卫目不斜视的立在院中,院子中央放着云中天的尸体。虽说是厚葬,但麒麟卫的身份特殊,大肆操办是不可能的。 “得陛下旨意,麟大人可葬于将军陵。”荣公公道。 将军陵葬的是太/祖时最得圣宠的的将军覃牧秋,麒麟卫的设立也与这位将军颇有渊源,自麒麟卫设立以来,除了跟过覃牧秋的第一代麒麟卫之外,云中天是第三个得以葬入将军陵的麒麟卫。 “天亮之前,便要将人运出宫……”荣安面对着这个少年,竟有些莫名的心酸,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开解。他又依稀觉得,此人或许也无需旁人开解,既是要开始担起麒麟卫的半壁江山,若是这一关都过不了,那早晚也不会是条容易的路。 武樱弯腰用手轻轻挑开盖在云中天尸体上的白布,对方嘴角的血迹已经被清理了,所以武樱看到的是一张干净而苍白的脸。 师哥睡着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吧?武樱寻思了半晌,发现自己好似并不知道对方对方睡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不由有些气恼,但随即便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麟大人……只能出宫后再入殓,麒麟卫身份特殊,怕是不便有旁人跟随。”荣安按捺住心中的酸楚,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几位都是陛下信得过的暗卫,他们会亲自将人入殓,葬入将军陵。” “有劳了。”武樱竭力忍住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然后仔细替云中天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替对方顺了顺稍微有些凌乱的鬓角。 他也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回盈顺阁的,不过荣安记得一清二楚。 数年来,荣安常出入后殿,却鲜少和武樱有交集。他对对方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腼腆而又柔弱的少年身上,如今目睹对方自始至终沉默克制的“告别”,他心中那抹对云中天离去而生的黯然不由又加重了两分。 从此,武樱在荣安心中的印象,便成了那个笔直而悲伤的背影。 每个人对待悲伤的方法都不一样,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面对悲伤时也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心境。 武家被灭族之时,武樱将所有的悲伤都一股脑的化成了仇恨,一心只把手刃仇人当成自己以后人生的目标。 幸运的是,有些人的性情是天生便已注定的。 如果一个人长到了十几岁,仍然是一个纯良无害的家伙,即便他立了再大的志向要成为恶魔,多半最后也都会不了了之。武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放弃手刃李离的志向,倒不是他善变,恰恰是因为他忠于己心。如今,又一次面临这样的变故,他心里当然不是没有恨,可是恨归恨,伤心归伤心,他已经是麒麟卫了,便会顺着路走下去。 无论这条路将要吞没多少的血泪和心酸。 天渐渐放亮,玄麒依旧没有醒,也不知是伤的太重,还是云中天的药量下的太猛。 武樱从怀里取出两封已经拆过的信,用油灯点燃了,直至那信烧完才撒手,然后将油灯熄灭,去取了帕子浸过水给玄麒净面。 先前他醒来之后,这两封信便已揣在了自己的衣袋里。一封是出自玄麒,一封是出自云中天。至于两人分别说了什么,只有武樱自己知道。 净过面之后,又帮玄麒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待一切收拾妥当,荣安便带着一个小太监送了早饭过来。以往这些吃食都是送到后殿,再由云中天拿过来,如今云中天不在了,便自然送到了盈顺阁。 “咱家来看看麒大人,陛下吩咐了,若有不妥便从宫外安排郎中。” 荣安道。 “公公不必劳烦,师父的身子已无大碍。”武樱拒绝道。这么多年受伤都是他们互相照顾,比这更重的都无妨,想必李离是心中愧疚,想找个弥补的法子。 “耳朵是咱家的徒弟,人倒也激灵,便留在盈顺阁,若是两位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便是。”荣安指着自己身后的小太监道。 那小太监倒是听话,一副任君指使的模样。可惜武樱看都不看,便道:“荣公公有心了,但师父向来喜爱清净,恐怕要辜负公公的一片心意了。” 荣公公倒也不恼,道:“也好,如此咱家便让耳朵在后殿的耳房值守,若是有用得着的,尽管吩咐他便是。” 如此武樱不好再继续推辞,只得点头应下。 耳朵过了半个时辰去收碗筷,本来还担心武樱面色不好,或许不会吃东西,没想到饭菜却下去了不少,不由松了一口气。 武樱用过了饭,取出长剑在院子里呆坐了半晌,最后终于叹了口气,将剑收起来,锁到了柜子的最底层。这把剑自到了他手中,还未曾有过这种待遇。 玄麒当夜便醒了,他底子好,向来无论受了再重的伤,都能恢复的极快,不过此番他醒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勉强能下地行走。武樱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无不周全,无不细致,却绝口不提云中天之事。 一个不说,另一个也不问。 两人便都似那掩耳盗铃的家伙一般,自顾自的嘘寒问暖,自顾自的谈笑风生。 可是,有些事情,不管你再怎么抛诸脑后,夜深人静之时都躲不过自己心里那道裂缝,疼痛便似讨债的人一般,时不时的就会赠你一贴叫撕心裂肺的□□,躲都无处躲。 玄麒拖着比以往康复的慢之又慢的身子,踩着月光踱到了后殿。抬头望去,却见云中天以前住的屋子,亮着灯。他胸口一滞,喉间一腥,急忙稳住心神,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步子。 望着那抹晕黄的光亮,玄麒终究没有上前,他复又用自己支离破碎的魂魄,拖着自己麻木的身体离开了后殿。 人们治疗伤痛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如不见,是细水长流的痛,而日日相对便是剧烈的短痛。 武樱坐在桌前,手里握着酒杯,透过莹莹的烛火眼神迷离的道:“从前我最不喜欢的便是你喝醉了的样子,总叫你莫要饮酒。说起来,你活着的时候,我还从未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1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1 为你斟过酒。” 一杯酒闻声浇落,武樱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的酒迹,又道:“欠你的,师弟此生也还不上了。” “不过,我会好好活着,替你将这玄衣穿下去。往后这一路上,无边的苦恨,无尽的血泪,我担着自己这份,也担着师哥这份。你没能得到的,我自不会去争取,你想躲避的,便全都冲着我来吧。”说着,武樱又将一杯酒洒在地上。 夜半时分,虽未饮酒,便是闻着满室的酒香,武樱也觉得有些微醺。他吹熄烛火,推门而出,凉风袭来,不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实在是没什么困意,他自廊下席地而坐,不由又记起了年幼时住在这后殿时的光景。当时的云中天与他都是小小少年,心中各怀天地,却也无忧无虑。 无奈如今物是人非。 “麟大人。”耳朵自黑暗中出来,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 武樱略一愣怔,待对方走近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住在这里?” “嗯。” 耳朵慢悠悠的坐到了武樱旁边,手中却提着那小灯笼不放。 “月光这么好,提它作甚。”武樱望了望对方手里的灯笼,不以为然的道。 “嘿嘿。”耳朵憨憨的一笑,道:“那月亮虽亮,可总归不如这握到手里的实在,黑灯瞎火的,手里提着这豆大的光,心里便踏实的很。” 见武樱不做声,耳朵便也收声,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 两人相对无言的坐了片刻,武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要回去了,你也睡吧。”武樱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多日都无甚睡意,今日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竟有些困了。 “麟大人慢走。”耳朵起身,将灯笼塞到武樱手里道:“远了照不亮,脚底下却是能看清的,看清了心里踏实。”说完退开两步,不再言语。 “多谢。”武樱也不推辞,不以为然的提着豆丁大的光点,回了盈顺阁。 目送武樱一路回房,耳朵打了个哈欠,心道:“这安神香的分量,似是有些多,这一会儿功夫,自己都差点睡着了。” 当夜,自云中天死后,武樱睡了第一个安稳觉。那灯笼散出的安神香,断断续续萦绕在武樱的房间里,似是一张温暖柔和的网,将一切的杂念和苦痛都隔在了网外。 尾声·上 玄麒养伤期间,李离一直未曾有旨意下来,倒是荣安隔三差五的去盈顺阁晃悠一圈,耳朵不声不响的守在后殿,偶尔送盏小灯笼什么的给武樱。 该面对的总归是躲不过,而李离有千里的江山要担负,自然更没有儿女情长一蹶不振的道理。 关于拿得起放得下的表面功夫,李离身为一国之君,做得好是理所当然,玄麒历经风雨,勉强做得来也是情理之中,可武樱的平静如水倒是不太寻常了些。 可他又当真是实实在在的平静无波,那种平静不是隐忍也不是委屈,就真真儿是由内而外的坦然。就连荣安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的人,都有些咋舌不已。 李离憔悴了不少,玄麒的伤养好了,他的伤或许也结疤了。只是他鬓角突然生出的一缕白发,便是武樱望见了也有些唏嘘。 “麒大人的伤,好全了?”李离坐在书案前,面上竟带着一抹笑意,不过那抹笑意在武樱看来,有些像苦笑。 “回陛下,好全了。”玄麒态度依如从前,恭敬有加。 李离面上更添了一抹笑,道:“咱们的麟大人本也该是接任麟卫的年纪了,不知是不是与你站在一处的关系,竟是觉得过于年轻了些。”说罢转头望着武樱,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 李离这话明显是说与玄麒的,是以武樱并未答话,恭敬的垂手而立。 “他尚年幼,确实有待磨砺。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玄麒话说到一半,被李离不耐烦的打断道:“好了,当朕没说。” 望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李离突然没有了玩笑的欲望,没有了昔人在侧,往日时光是不可能再现了。 “这些日子你在养伤,朕也想了许多。”李离面上略过一丝黯然,起身踱了数步,行至窗前,叹了口气,又道:“先帝设立麒麟卫,不可谓不用心。若非你等跟随左右,大余的江山定然不会如今日这般。” 玄麒垂首而立,并不言语。李离回身望着他,道:“朕老了,皇子们都大了,该到了为他们筹谋的时候了。” “陛下正当盛年,何以出此言。”玄麒眉头微皱,道。 李离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朕子嗣不多,原想着他们兄弟人少,总归于将来是好事,免得朕左右思量,顾此失彼。” 顿了顿,李离又道:“可朕的儿子们,未免过于谨慎了些。逾儿自幼体弱,又有腿疾,朕想着将他留在中都,免得他受奔波之苦。却没想到,他小心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 玄麒道:“大殿下一心向佛,素来仁厚。血脉亲情,纵然不在身旁,离了身份地位的束缚,也未尝便会稀薄。臣倒觉得大殿下此举,倒是看得通透。” 李离闻言吸了一口气,道:“生在帝王家,委屈了逾儿,也委屈了那孩子。” 武樱自在一旁沉默,心中却百转千回,想起钟墨不免有些唏嘘。贵为皇长孙,却不得不流落在外,疲于奔命。如今也不知那孩子在北江过得好不好。 “遂儿不日便要去南塘就藩,到时候你切记看好忠义堂,朕不希望朕的儿子们和那些江湖门派有太多的牵扯。”李离道。 玄麒闻言,忙道:“陛下放心,忠义堂之事臣已处理妥当。钟廷义既然收留了大殿下之子,断然不会再去与二殿下有牵连。” 李离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进儿只比遂儿小了三岁,朕已决定将北江分封给他,到时候便让他与遂儿一同就藩吧。” 武樱闻言偷偷望了玄麒一眼,见对方一脸的迷惑不解,不由微微锁紧了眉头。 三皇子李进今年才15岁,一直深得李离宠爱。此前传出二皇子李遂要去南塘就藩的消息时,朝中都在猜测,或许是李离要立这位嫡出的三皇子为储君。 可如今李离却突然说要让三皇子李进去北江就藩,北江苦寒,不比南塘富庶,而李进的年纪又小,此番李离的做法着实令人费解。 “陛下,以往皇子都是弱冠再行就藩。二殿下十八岁就藩,已是年幼,若是此时让三殿下去北江就藩,恐怕年纪小了一些。” 玄麒道。 武樱闻言眉头微皱,心道自己这师父难道一直在御前都是这幅有啥说啥的状态? “玄麟,你以为呢?”李离突然问道。 玄麒闻言不由有些手心出汗,生怕武樱说出什么话来惹得李离不悦。可有不便出言提醒,只得在一旁凝神静听。 武樱恭敬的拱手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2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2 ,□□和玄麒如出一辙,看得李离眉毛一挑,忍不住抬手挠了挠眉梢,武樱道:“回陛下,臣以为,北江地处边塞,远离中都,且江湖门派林立。也正因如此,北江若稳固,大余江山则稳固了半壁。” 李离闻言眼睛一亮,道:“如何能保北江稳固?” 玄麒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北江出了个厉王,出了个章煜,如今二人虽已成为过去时,但李离心中有没有芥蒂只有他自己知道。况且,他突然说要将三皇子李进派到北江去就藩,本也是不寻常之举。 武樱的身份本就尴尬,要知道从前的麟卫可是李离的心上人,如今对方见到武樱不膈应就不错了,贸然进言,恐怕会惹祸上身。 “陛下……”玄麒刚欲出言,李离即抬手示意武樱继续说。 “如今守卫北江的人都是于将军的亲信,如此陛下当能放心。至于北江的江湖门派,为首的是凌天宫。”武樱道。 玄麒闻言只觉对方话中有话,一时却又拿不准对方话里的言外之意,不由拧紧了眉头。 李离闻言沉默了片刻,道:“那孩子,现在在凌天宫。”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武樱答道。 “可是,凌天宫……”李离面露犹疑。 武樱略微犹豫了一刹,道:“臣愿前往凌天宫。” 玄麒闻言心中一滞,终于明白了自己方才心中的不安由何而来。 云中天的死到底是与玄麒有关,若非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原可以不用死。武樱自然而然的将这个人情,揽到了自己身上,想着云中天不杀玄麒都是为了自己。 一直以来的内疚深深包裹着武樱,欠了一个永远也还不上的人情,这滋味着实令人寝食难安。 两人一路无言,回了盈顺阁,玄麒终于沉不住气,道:“凌天宫自有实力保住自己,即便你我不插手,凌天宫也定然能安然无恙,你又何苦扯进这些是非里。” “即便我不扯进去,师父也会扯进去不是么?”武樱道。 玄麒闻言,不从辩驳。无论是扯进南塘还是北江,他都义不容辞,刀山火海,他也没有迟疑的余地。可是如今是武樱扯了进去,他便有些难以接受。 “北江距西郡近在咫尺,那片江湖水深的很,这么多年都没有过清澈见底的时候。我怕你牵扯进去,便难以抽身。”玄麒道。 武樱微微一笑,道:“不过是多花费写时日罢了。让凌天宫在这片江湖里稳住跟脚,避过风雨,便算是还了师哥这个人情。” 后面的话,武樱没有说出口:若不还了这个人情,你我将来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远离是非,欣然避世。纵然要花费些时日,不论是一年还是十年二十年,总归今后哪怕挣来一刻心安理得的时日,也不枉他将自己扯进这是非之中。 玄麒叹了口气,心中万般不愿也是无法,对方既已接任麟卫,哪怕没有云中天的缘故,早晚也是要担起这些事的。 “我要先去南塘,过些时日你启程去北江我恐怕不能同行了。”玄麒望着武樱的侧脸,很想将对方抱入怀中,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师父且自珍重。”武樱笑的不露痕迹,终于将一腔的儿女情长都埋在了看不见的心底。 玄麒启程去南塘后,不到半月的功夫,武樱便也启程了。 他收拾好行囊启程前,特意去向耳朵告别。仿佛料定自己此行将会多费些时日。 “麟大人此去好自珍重,想来北江的月亮比中都的要亮上许多,奴才那小灯笼怕是用不上了。”耳朵轻笑道。 “那小灯笼是暗了些,不过这些时日却也多亏了它,我这脚底下倒是稳多了。”挑了挑眉,他又补充道:“托那灯笼的福,这些日子也睡得不错。” “嘿嘿……”耳朵腼腆一笑,道:“想来这点小伎俩,也是瞒不过麟大人的。” 武樱莞尔一笑,道:“代我多谢荣公公,便说这份心意樱谨记于心。” “麟大人言重了。师父说过,我等都是为了陛下分忧,此番愿麟大人顺利交差,早日归来。”耳朵道。 武樱咧嘴一笑,心道: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尾声·中 北江冷意已深,与中都的温暖适宜全然是不同的感受。 武樱经历过北江最冷的时节,因此这些寒意他倒是不惧。只是此番再拜会凌天宫,与上次却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这次他是以麒麟卫的身份出现,虽然他不担心云中天的哥哥会罔顾圣意,贸然将他拒之门外,但被客客气气的对待之时,他却又觉得对方倒不如态度恶劣一些。 “当初,送他走的时候,便料到或会有今日。只是不曾想……”云顶天拿着云中天的云纹玉佩,双目微红,但克制的极好,并未失态。 “师哥葬入了将军陵。”武樱道。虽知这实在算不上安慰,但他一时也想不出更有力度的安危,不由有些语塞。 云顶天叹了口气,年轻的面上隐含悲痛,道:“我等都未想过还能与他相见。”顿了顿又道:“此事你知我知便可,对家母,我会隐瞒下去。生不相见,总还算得上是安慰。” “嗯。”武樱应道。 “阁下既已说明来意,我便也知无不言了。”云顶天敛了敛情绪,继续道:“北江的武林虽然门派众多,但倒还本分。凌天宫在家父的手中,坐上北江盟首的位置,实属侥幸。” 武樱道:“云掌门无需妄自菲薄,凌天宫的实力匪浅,便是陛下也是心中有数。” 云顶天又道:“北江各门派素来都与官府不相往来,一来是话不投机,各有见地,二来也是不想惹来非议,落得个居心不良的话柄。” “陛下一直忌讳各地官府和江湖门派有来往,也不是没有道理。” 武樱道:“陛下此番派我前来,实则是为了庆王就藩之事。此前北江是厉王的天下,他有章家君在握,对这些江湖门派自然不会动心。可庆王孤家寡人,纵然有自己的府兵和护卫,也难保不会拉拢江湖门派。” 云顶天略一沉吟,道:“江湖门派虽然不及正规军的规模数量,但江湖人自有江湖人做事的方法。若是在中都或许施展不开,可北江山高皇帝远,江湖门派做事可比那些府兵护卫要牢靠的多,也省力的多。” 武樱道:“陛下既然派了我来,往后的事我自会从中周旋。” “阁下留在此处,总要有个身份。总不好将阁下的真实身份泄露出去,免得引来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从中作梗。”云顶天道。 武樱闻言点头称是,思忖良久后,道:“令弟与我年纪相仿,自幼离家,想来此时凌天宫识得他的人应当不多吧。” 云顶天闻言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家母常年吃斋念佛,不闻世事,除此之外几乎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3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3 无人识得。” “那劳烦云掌门对外便称,令弟回来了。”武樱吸了一口气,心道:师哥,你为我护得师父周全,那我便替你保你家人安然。 于是一夜之间,凌天宫掌门的亲弟弟云中天外出学武归来的消息,便传遍了凌天宫,只是这“云中天”为人低调,不喜热闹,于是便在凌天宫寻了一处安静偏僻的院落居住,且不喜外人打扰。 不喜外人打扰这一点,与此前凌天宫的另外两名客人极为相似,于是“云中天”自然是与他们二人住到了一处。 钟墨再见武樱是极为高兴的,左鹰亦是。 在一切安顿好之后不久,庆王李进便就藩来了北江,同行的有其所有家眷和府兵护卫若干。 不过大余的郡王,可握府兵护卫数量最多为七千人,所以庆王到了北江之后,依例可以自行招募和训练一定数量的护卫,只要不逾制即可。 庆王虽然只有15岁,但历来受李离的宠爱,纵然此番被“发配”到北江也毫无怨言。单就此来讲,对方不可谓心机不深沉,武樱虽在凌天宫整日与钟墨下棋看天,但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 恐怕庆王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下一步便会开始下手笼络北江的各门各派,到时候凌天宫必然是首当其冲。 当然,若庆王当真是个无欲无求的,倒也无需担心,可看对方着手训练府兵的麻利劲儿,恐怕定然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主儿。这一点李离必然是看在眼里,心中有数,是以才会有了武樱来此一说。 “樱叔,你一点也不专心,都落错了好几枚了。”钟墨一本正经的端坐在武樱对面,认真的提醒道。 武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钟墨。你想回南塘么?” 对方闻言凝眉仔仔细细的思考了一番道:“也好。鸣哥在南塘。” “我初遇到你那次,你同钟鸣是要去哪儿?”武樱问道。 钟墨一只小手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有些答非所问道:“师父都不怎么管我,堂里的人只有师哥愿意带我玩儿。” 武樱闻言不禁黯然,想必钟廷义念及钟墨身份尊贵,对方跟了自己的姓已是不敬,断然不允许对方叫自己父亲,连带着亲儿子钟鸣都只能一起叫师父。 “你师父是不想你引人注意,却没想到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先前那些追杀你的人,你也见过。”武樱落了一子,道。 钟墨挠了挠头,道:“知道。” 武樱一愣,抬头看他,也不知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一看之下有些恍然,只觉这孩子不过五六岁年纪,行事为人道颇为老成。可那种老成又不是老气横秋的老成,而是令人踏实放心的老成。 这么一想,武樱不由有些心疼起眼前这小家伙了。 “总有一天,会有好些人疼你的,那个时候,先前他们欠你的都一并还给你好不好。”武樱道。 钟墨一脸严肃,挠了挠头,道:“算了。还是等我快些长大吧,到时候我疼别人。” 武樱莞尔一笑,心道也不知这孩子是稚子之心随意说说,还是又无缘无故老成了一把。 就在庆王加紧招练府兵之计,钟廷义派人传信,要左鹰送钟墨回南塘。想必是韶海帮的事已经摆平了,不知玄麒在此事中担任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想到玄麒,武樱便觉有些莫名的情绪。 两日已许久不见,便是分开之前,也一直不甚亲密。云中天之事到底是横在两人心里的一根刺,总莫名觉的,对方死了,两人还活着便已是欠了对方,何提你侬我侬风花雪月。 武樱私心里想着说不定能在南塘见到玄麒,好在北江一时也无事,于是便决定与左鹰一道护送钟墨去南塘。 三人收拾妥当,辞别了凌天宫,便启程了。 钟墨对于这种来回奔波的日子,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乐意或者是兴奋,倒是武樱面上少有的有了些光彩。 武樱与钟墨依偎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左鹰尽职尽责的担当着车夫的身份。 马车出了北江城,一路向南,临近黄昏也依旧没有遇到能供歇脚的地方,只得继续前行。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那马受惊突然发狂,可无奈被马车牵制着不能发足狂奔,于是只能原地拖着马车横冲直撞。 左鹰反应及时,跳下了车所以并未受伤,正欲去解救依旧被困在车里的武樱二人之时,却突然从路边窜出了几个黑影。对方手持利刃,显是有备而来。 不待左鹰反应过来,那几个人挥刀便砍,刀刀凌厉,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取左鹰的性命。左鹰随手抽刀,慌忙应战,却还是不慎受了几处轻伤。 对方身手了得,且人数众多,若不能速战速决,势必会吃亏。心中如此想着,左鹰手上的刀便又快了几分。 一声马嘶引得左鹰分了个神,肩上又挂了一处伤。左鹰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向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便欲追,可与他周旋的几人似是知道他内心所想,拼命的阻止着他。 不一会儿功夫,那马车便不见了踪影。 左鹰疏忽之下,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记挂着马车中二人的安危,更是心急不已,如此反倒更加不敌对手。 就在他有些招架不住之时,马车离去的方向传来了马蹄声,片刻后便有一大一小两人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林麒?”左鹰望着来人惊呼一声,避过敌人劈过来的刀。 来人正是玄麒和钟鸣。 因着众人都已打疲了,玄麒的加入使得战局瞬间扭转,钟鸣在一旁都没出手,众人就被玄麒一一料理了。 “墨儿呢?”钟鸣盯着气喘吁吁的左鹰心急的问道。 左鹰抬手指了指钟鸣的背后,气喘吁吁的道:“在马车里……马车,朝那个方向去了。” 玄麒闻言跨上马便飞奔而去,钟鸣招呼左鹰与自己共乘一骑,随后而去。 前面不远处便是岔路口,玄麒与钟墨既是没有遇到马车,想必马车走的是另一条路。 玄麒策马狂奔了约三四里地的距离,突然勒停了马。紧随其后的钟鸣和左鹰也急急的勒停了马。众人望着黑暗中的前路,不禁目瞪口呆。 前面黑漆漆的是望不见底的悬崖。 尾声·下 “墨儿。”钟鸣下马趴在悬崖上往下看,隐隐听到了下面传来的水声,道:“下面是河,我要下去看看。” 玄麒一把拉住他,将人塞到左鹰怀里道:“看紧他,我下去。” “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众人都警觉的望向四周。 片刻后,黑暗里传来了武樱虚弱的声音,道:“师父……是你么?” 玄麒快步向着黑暗中行去,然后在黑暗中找到了浑身是血的武樱和强装镇定的钟墨。 “我用玄衣扇将那人了解了,可惜那枚玄衣扇和那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4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4 人一同落到了悬崖下。”武樱有些可惜的道。 玄麒借着月光见对方身上鲜血淋漓,又不知对方伤到了何处,一时之间不敢动对方,只能跪在地上仔细而又匆忙的寻找对方身上的伤口。 钟鸣拉着钟墨到了一旁,左鹰立在原地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的药呢?先将药服了。”玄麒双手颤抖着去摸索对方的衣袋,却被武樱一把抓住了手,道:“颠簸的时候,掉到了马车里,摔到悬崖下面了。” 玄麒闻言如遭雷击,抽出手便道:“我去下面寻。” “师父……”武樱有气无力的拉住对方的衣摆道:“陪陪我吧,没多少时间了。” 玄麒闻言心中似是被人重击了一下,忍住浑身散发出的冷意,跪到武樱的身边,伏在他的耳际道:“不许胡说,咱们还有一世的时间。” 一旁的左鹰默默的走远了几步,默默的望着黑暗中的钟鸣与钟墨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玄麒稍稍冷静了一些,抬手在武樱身上点了几处穴道,期冀能稍稍减慢对方失血的速度。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襟,紧紧的裹上对方腿上和肩膀上的伤口。 “还有别的伤口么?”玄麒低声问道。 “没有了。”武樱有些虚弱,却也极为坦然,又道:“师父,你抱抱我吧。” 玄麒心中一痛,小心翼翼的捞起对方瘦弱的身体,紧紧将对方包在怀里,低声道:“我初见你之时,你还是个爱哭的鼻涕虫。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爱哭的人呢。” “我可不记得当时自己哭过。”武樱想起自己初见对方时的模样,大字型的被绑在刑房里的小床上,还半/裸/着身子。 玄麒一手轻轻拨弄着对方的头发,轻声道:“我初见你之时,是在元帅府。” 武樱闻言一滞,随即反应过来,心道对方既然曾经监视过武堂,见过自己也不意外。 “可惜,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武樱缓缓的道:“那你见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玄麒面色温柔,伏在武樱的耳朵上,将两人初见之时的情景娓娓道来。武樱听着便觉又进入了那个初见之时的梦中。 梦中玄麒的怀抱亦如今日一般温暖。 武樱只觉耳际的声音渐渐遥远,然后便进入了一片沉寂。 “师弟。”一个声音传来,武樱闻言愕然回头。 “师哥。”武樱望见云中天,蓦地松了一口气,上前便于拉对方的手,却被对方轻巧的躲开了。 “怎么这般毛躁了。”云中天嗔怪道,面上却柔和无比,又道:“凌天宫便交于你了,你可要给我看好了。” 武樱突然记起来对方已经死了,悲从中来,抱住对方便大哭了一场。口中喃喃的说着“情愿死的是我”这种话。 “别傻了。”云中天拍拍对方的脑袋道:“我信中都说与你了,我死是为麒麟卫的职责而死,并非为了其他。师父若死了,你我哪里撑得起来麒麟卫,便只有我死了,保全了师父,也便保全了麒麟卫。我可是为了大余尽忠,你莫要说的那么儿女情长。” 武樱闻言依旧面上挂着泪,却闻对方又趴在自己耳朵上悄声道:“师叔没死,被师父藏起来了而已。” 不待武樱反应过来,云中天便不见了踪影。 武樱忙四处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人,只觉周围一片空旷,冰冷异常。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掠过他的鼻尖,他突然睁开眼睛,便闻耳边玄麒温厚的声音缓缓的道:“这枚珠子我早想还给你,却是舍不得,于是便一直贴身带着。” 武樱抬手一握,自己颈间多了一枚触感冰冷的珠子,正是自己幼年遗失的那枚雪珠。 或许是天意如此吧。武樱这么想着,微微一笑,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玄麒抱紧了对方身体,口中的话却不愿意停,好似想将这些年自己克制已久的感情,全都一股脑的倾倒而出一般。 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身体似是比先前冷了一下,玄麒却不愿多想,也固执的不放开对方。他极力忍住抬手去探探对方鼻息的冲动,一直絮絮叨叨的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情话,也不理会对方始终不予以回应,甚至不在乎对方是否能听得见。 钟鸣搂着钟墨窝在一棵大树底下睡着了,左鹰去寻了些树枝柴草引了一堆火。顺便将不知道怎么猎来的兔子寻了地方清洗了一番,拿过来放到火上慢慢烤着。 钟墨被香味扰醒了,推搡着钟鸣一起挪到火堆旁,几人分着将那兔子吃了,不过还未玄麒和武樱留了半拉。左鹰伸着脑袋望了望两人,没吱声。 他身上的伤口早已自行包扎妥当了,这个恢复力惊人的身体让他无论受了多少伤,都不至于狼狈的呼天抢地。 直到天都快亮了,望了一眼又沉沉睡去的钟鸣两兄弟,左鹰实在忍不住,朝抱了一夜没分开的玄麒和武樱走了过去。 乍见玄麒面若死灰的脸,左鹰一惊,忙望向对方怀里的武樱,见武樱面色苍白,却不似毫无生气,于是忍不住伸手在对方鼻下一探,片刻后松了口气,走开了。 一边走心里还一边嘀咕,钟墨都说了,武樱只是腿上和肩膀上有伤,但伤的并不致命,那孩子肯定不会骗自己。不过方才看到玄麒抱着武樱时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他着实吓了一跳,还好武公子还有气,想来是玄麒又累又饿得了失心疯吧。 玄麒有些木讷的看着左鹰的一系列举动,半晌后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确实还活着。 玄麒乍惊乍喜之下愣怔了片刻,然后去查看对方的伤口,发现两处伤口裹在外面的布条上的血都早已凝结,不由有些喜极而泣,幸好忍住了没有放声哭出来。 玄麒的一滴泪滴到了武樱的脸上,武樱眉头一拧,随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师父……你哭了?”武樱的声音依旧虚弱,还有些沙哑,但对于玄麒来讲,已经算是天籁之音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玄麒用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哽咽道。 武樱嘴角含笑,想起昨夜的梦,突然问道:“师父,师叔被你藏到哪里了?” 玄麒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武樱松了一口气,心道:师哥没有骗我。 五个人两匹马。 武樱坐在马上,靠在玄麒怀里,望着另一匹马上的三人,心中不由为那匹马叫屈不已。 “没想到我拿走了那雪珠,却是白白叫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玄麒内疚道。 武樱没有理会他的内疚,自顾自的道:“师父,你相信天意么?” “原是不信的,现今有点信了。”玄麒道。 见前面钟鸣等人那匹马向着北江的方向走,武樱不禁纳闷,随即耳边便传来玄麒的声音,道:“韶海帮与忠义堂面和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5 一世为师 作者:林不欢 分卷阅读85 心不和,钟墨暂且留在北江吧。” “你带了钟鸣来做什么?”武樱望着马上的钟鸣,不解的问道。 身后之人旋即答道:“他往后便是你的师弟了。” “啊?”武樱一脸惊讶,随即耳边又传来对方的声音,道:“为师一把年纪了,若不快些寻个继任之人,往后如何带你远走高飞?” 武樱闻言心中一暖,虽然知道对方是在打趣,嘴角却也不由有些微微上扬。身后之人似是有所觉一般,轻轻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对方仰头,然后在对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玄麒并未在北江多做停留,待武樱伤好转一些后,便带着钟鸣回了中都。左鹰则与钟墨一起继续留在凌天宫,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武樱扮演着“云中天”,与凌天宫一起,见招拆招的躲过了庆王伸出的橄榄枝,又与西郡数一数二的武林门派陆家庄,建立了盟友的关系。 在这期间,凌天宫多了一位少掌门。 玄麒望着婴儿床里□□个月大的小家伙,冷峻的面上不由勾起一丝笑意,道:“他叫什么名字?” “云掌门不肯为他取名字,云夫人更是连看也不愿多看一眼。否则也不会轮到我一个做叔叔的来带他。”武樱一脸无奈的道。 “说的也是。”玄麒道:“陆家庄和凌天宫结盟,又不愿在明面上来往过甚,只是这互换养子的法子当真是有些不近人情。” 武樱道:“这一辈的恩恩怨怨偏偏要落到无辜的稚子身上,只希望将来他长大后,莫要辜负了这些年的骨肉分离之苦。” 玄麒搂着武樱的腰,下巴搁到对方肩膀上,道:“不如,你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武樱刚想说自己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叔叔,恐怕不太妥当,后来一想,这孩子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便由自己取吧。 “叫梦初吧。”武樱思索片刻道。 “梦初……云梦初。”玄麒念叨了一番,却见武樱双手扣在自己的手上,道:“但使万般随云走,肯将只心梦当初。” “盼望这孩子,当真能秉持初心,莫失莫忘。”玄麒道。 武樱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下巴,道:“你此番来待多久?” “明日便走。”玄麒道。 武樱一愣,有些失落道:“一年多才来北江一次,只待一夜便走?” “待钟鸣再大两岁,我便卸任麒卫,到时候日日都守着你。”玄麒低头蹭着对方的脖颈,喃喃的道。 “师父……”武樱还待说什么,被玄麒低头堵了回去。 武樱一把推开对方道:“梦初看着呢。” 玄麒侧头望了一眼那个小家伙,抬掌将烛火煽灭,又低头覆上了对方的唇。一室的黑暗,也盖不住榻上的旖旎。 事后,武樱贴着玄麒赤/裸的胸膛,喃喃的问道:“师父,你当真叫林麒么?” 玄麒沉默了半晌,道:“林麒是将麒麟二字倒过来取的化名。” 武樱见状也不做声,半晌后玄麒又道:“不过我确实姓林。” “那你叫什么名字?”武樱追问道。 玄麒一手抚上对方的耳际,手指在对方耳际若有似无的扫过,低声趴在对方脖颈处问道:“你当真想知道?” 尚自在余韵中未回过神来的武樱被对方一挑拨,呼吸又有些急促,道:“师父不告诉我也无妨……往后一世,我便都叫你师父……可好?” “甚好。”玄麒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只觉身下之人的一句“师父”,便是叫一世,自己怕也是听不够的。 睡梦中的云梦初翻了个身,此时耳边传来的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呻/吟和情话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不过是扰人清梦罢了。 “师父……你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武樱稍一得空,便趁着喘息之际,在玄麒耳边絮絮叨叨。 玄麒倒也乐得回答他,不怀好意的轻舔了对方的耳朵一下,问道:“你想听?” “嗯……”武樱也不知是回答对方,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呻/吟出声。 玄麒闻言贴着对方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对方本就透着红晕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 直到天际泛白,两人才相拥睡去。清晨醒来玄麒已不知所踪,婴儿床里的云梦初用大哭表达自己被吵到的不满。武樱无奈叹了口气,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哄这位小侄子。 玄麒骑着马下山,仿佛听到了远处孩子的哭声和武樱早已熟练至极的哄孩子声,不由嘴角上扬,挥了一下马鞭。 “喂,不是说了不着急么?骑这么快,屁股要被颠烂了!”一个一袭白衣的人赶着一辆马车,跟在玄麒身后。那人正是缘溪医馆的郎中,沈寂溪。 玄麒行了一段距离,便停下来等一等对方,沈寂溪依旧一脸的不悦道:“往后去凌霄峰采药,万万不能带你了。什么劳什子麒麟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跟沈家的那位老顽固断绝父子情谊了。” 玄麒但笑不语,想着沈喧一本正经打喷嚏的样子,笑的更欢了。 “武樱今早怎么不来送送咱们呀?”沈寂溪冲着玄麒的背影喊道。 玄麒在前面缓缓骑着马,嘴角快裂到耳根了,答道:“下不了床。”声音却极小。 “什么?”沈寂溪又喊道,玄麒头也不回的喊道:“嫌你话多,不愿见你。” “樱……”玄麒坐在马上,喃喃道。 刚把云梦初哄好的武樱似有感应一般,耳朵突然红了,嘴角不由扬起了笑意。看得云梦初哈喇子流了一腮帮子。 分卷阅读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