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情人(禁忌)》 第一章 净初 这天是高三百日誓师大会,沈净初穿着市一中校服,默然地跟着叫苦连天的队伍,在正盛的日光下穿越大半个校园,慢腾腾地进入礼堂。 前进队伍熙熙攘攘,班长带头找到就坐的相应区域,招呼着大家安静有序地坐下。 高三学子们座位紧挨着坐,大礼堂里开了空调。可闷热的天还是让人透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夏天特有的味道。 誓师大会即将开始,礼堂下中央首排标了名片的席位上,坐着学校重量级的领导,或大腹便便,或油光满面,或老气横秋,或三者皆有。 那排最中间坐着个容貌出众的男人,衣着低调,气质却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年纪约莫三十几,神色隐隐不耐。 距离有些远,颇不清明,不过净初确信,参加这样无聊的活动,他应是不耐烦的。 “快看快看,校董事长居然也来了耶!”有同学甲放低声音,但语气仍旧难掩激动。 “啊啊啊,前几天还在新闻里看到他了!女报上评价他是一流富翁,而且还单身呢……”同学乙也成了八卦的一员。 “我舅在霖初集团上班,前段时间山上一个斥巨资的项目遭居民棍棒拦截中断,说是污染源不允许继续,除非加高价,你们猜后来怎么的……”说这话的同学丙一脸沉浸和仰慕,语气神秘兮兮的。 同学乙连忙追问:“卖什么关子啊混蛋!快说。” “咱们校董眼睛都没眨,就给加了一个亿!” “啊!校董也太优秀了叭!”那人听到数目眼睛都瞪大了。 “多金关键还那么帅,只可惜年纪大了点,不然好想追……”另一个女孩插嘴,语气中不乏遗憾。 “我现在就想追,你可是目光短浅,这个年纪的男人最有魅力!” …… 沈净初从头到尾听着后边的讨论,目光一如既往地淡。 舞台上各路代表正唾沫横飞的演讲,她静静看着,似乎半点没受那八卦信息的影响。 “净初,你觉得他怎么样?”坐在旁边的妹纸谷樱情绪也被感染了,她是第一次看见沈霖真人,也有些激动。 沈净初迟疑了一下,回道:“还好。” 她想起昨夜。 回去时在玄关处看到的凌乱衣物。 女人的深红色裙子、男人的黑色皮带和西装裤丢了一路,一件深蓝色内衣被随手丢在真皮沙发上,罩杯目测很大。 她面无表情地背着书包打算入屋去,却又听到隔壁房内女人克制不住的浪语和男人低沉的喘息。 熟悉的男人,陌生的女人。 她盯着那扇闭紧的门,突发奇想,十几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自己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有了的吧。 可惜她妈命薄,等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沈霖认自己的种,她妈却因为个无力回天的乳腺癌而撒手人寰。 她甩甩头,回到自己房里,丢开书包,推门进浴室,和衣躺进乳白的浴缸里。 胡乱地摁开喷头,任温水从无数个孔里倾泻而下。 没多久,浴室里雾气奔腾,纷乱的思绪渐渐模糊了,她差点睡过去。 出来的时候她裹着浴巾,换上睡衣,有些口渴,开了门去客厅接水。 “霖哥……你好坏,又来……” “呃嗯嗯……太、太快了啊……” “霖哥,你弄得人家……好、好舒服……啊嗯嗯……” 女人的浪叫被肉体啪啪个不停的猛烈撞击声击得破碎,诱惑至极,听得她心一跳。 她不经意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发觉已近凌晨一点。 这人体力真好。她暗暗感叹。 她往主卧走,进屋前见隔壁的门并未关紧,开着条缝。 她捏着透明玻璃杯随意地往里头瞄了眼,瞧到女人黑色的发如瀑,两只白花花的乳,沉甸甸地来回晃动,男人的掌覆盖住其中一只使劲搓揉。 女人脸色绯红,她闭着眼上下动作使腰杆挺动,男人粗大的性器在她双腿间时隐时现地穿梭。 沈净初移开视线,进了自己房门,将门反锁,佯装镇定地迈开腿走到床边,张开双手倒下去,躺到床上。 “瞄~”角落里出来一只黑猫,它小声叫着跳上床,蜷缩成一团窝在净初身边。 “阿来……”她没睁眼,喊了声自己的猫,亲昵地捞过它。 她长长的睫毛柔顺的眨一小下,不再动。 大概是白天学业太累,大脑过度使用,她有些疲倦,很快进入睡梦中。 “净初,沈净初……” 好熟悉,是谁在喊她? 她走过去。 虚弱的女人躺在病床上,重复念着她的名字,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净初,他以前和我好的时候,说他喜欢女儿……我给他生了,我生了,好不容易……你找到他,让他来见我……算妈求……求你……” 形容枯槁的女人,神智已经恍惚,但提起那个男人时,目光里全是柔情,整个人也精神了点,像是回光返照。 明明才三十不到呵,竟苍老到这般田地。 净初白着张脸,将冰凉的手心覆上高蕊的手背。 高蕊的手瘦得不行,上边显露出突兀暴起的青筋,一根一根,有些吓人。 她眼睛酸涩,心痛地握了握她的手,“好,我一定找到他。不过你得答应我,要好好活着。” * 这一幕净初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了。 净初现在过得养尊处优,高蕊的出现总是在提醒她那段不太光彩的过去。 那时候,她还是坐台小姐高蕊的女儿,一个没爹的野孩子。在古代,她这样的,被称之为“孽种”,是很难有活路的。 高蕊怀了她后,尝试着去找沈霖,却遭到同行姐妹不同程度的冷眼和耻笑。 她太天真了。 一个坐台小姐,哪怕是高级会所出来的,能够爬上那些优质男人的床都已万分不易,竟然还念想着偷偷生下一个孩子,奢望母凭子贵,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 尽管她说不是,可谁会信? 有钱有权的人最烦的就是这一套。 简直痴人说梦。 是啊,高蕊想,所有人都会笑她傻,骂她不自知。 她进入会所的时候才十几岁,高中没有读完,初次接客遇见的就是沈霖,那晚的他对自己还算照顾和温柔,她走火入魔似的,深深地陷进去,无法自拔。 天快亮的时候,她窝在他怀里,柔情似水地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霖吐出一口烟,回答得漫不经心,“女孩吧。” 于是她就记住了,记了这么多年。 往后沈霖又来过几次,找她作陪,她总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很特别的。 她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按照会所的规矩做措施,后来便怀上净初。 她既害怕又期待,每当想到孩子的父亲,就怎么也舍不得把孩子打掉。 等到肚子大了,再也瞒不住,她想方设法地去找他,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他好像已经记不起她是谁,面无表情地给了她一张支票,叫她走,并且再也没来过会所。 高蕊有些绝望,但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谁会相信一个坐台小姐口中的爱? 谁又能轻易留住一个如日中天的男人午夜梦回时那比头发丝还细的温柔? 净初是不信的,她觉得她母亲很傻,而那个为了她的出生提供一颗精子的男人,为人也足够冷酷。 可她已深深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早清楚,吃的苦可能就要少一点。 她从有意识起,便常见高蕊闷闷不乐,这种不畅快传染给了她,她也不太快乐。 后来再大点,跟着高蕊见惯了风月,便愈发明白,不要动情,情是毒。 * 高蕊有段时间胸疼,接客都不太利索。 她开始不在意,后来疼得哆嗦站不稳,实在没办法,才去医院做检查,却遭到晴天霹雳。 医生公事公办地说:“癌症,是乳腺癌,癌细胞已扩散,必须马上住院。” 高蕊不吃不喝,发了两天的呆,才接受这个事实。 为了活命,她做手术,化疗,两只好看的乳都被切除了。 那是一个坐台小姐的饭碗,一个女人的风光。 她却通通失去。 这令她痛苦不堪,比丢了命还难受。 但到如今,且不谈风光,癌细胞弥漫至全身,她连苟活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可她还想着沈霖,那个露水姻缘之后把她忘得精光的男人。 * 净初站在病床边,看着眼前把自己养大的女人,漠然的情绪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从小被称为孽种,可母亲对她还算照顾。 她要报恩的。 她决定去找沈霖,实现母亲的愿望,尽管,希望渺茫。 其实年轻时候的高蕊,不死心地带着她去霖初集团的停车场堵过沈霖几次,可半个影子都没有遇见。 那时候的霖初集团,还不叫这个名字。 每次高蕊回来都是满面愁容。没戏,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个女人爱到尘埃里去,如此卑微,是绝对不会被重视的。 可她的母亲不知。 她不会去停车场堵人这种办法,那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找了最近的一个警察局,哭得稀里哗啦地进去,说要找爸爸。 这警察局中的警察们大都铁汉柔情,见这么个小妹妹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心也都毫无防备地软了。 大家过来安抚她,给她吃糖,问她爸爸的电话号码。 她说妈妈在医院里快要死了,爸爸不愿意来见她们。 警察问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沈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塑封好的照片,那是高蕊经常握在手中摩挲的宝贝,上边有十年前沈霖的留影,黑衣黑裤的男人,坐在床边抽烟。 光有些暗,看得出是偷拍。 “是财经杂志上那个沈霖?” 警察们瞧着照片,听到她的描述,半信半疑。 净初肯定地点头。 请示了上边的领导,犹豫再三,还是给沈霖拨了电话。 警察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试探着说明了情况,那边迟疑了会儿,让她接电话。 “喂。”低沉的男声,听不出情绪。 “爸爸,”净初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个称呼,啜泣的小嗓子里捏着可怜兮兮的调,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可她惦记着卧病在床的高蕊,于是咽下不愿,继续道,“净初好想你,快来接我回家吧……”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二章爸爸 沉霖没有来。 净初坐在床头喂高蕊吃东西,高蕊虚弱得连嘴都张不开。 由于做化疗,高蕊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几乎全部掉光。 她满面憔悴暗黄,嘴唇干裂。 整个病房里弥漫着一股糜烂的气息。 净初心情低落,但低落的时间久了,便只剩彻彻底底的麻木。 高蕊是个很爱美的女人,平时总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但现在,却是一副老态,一副丑态。 如果给她一面镜子,让她好好审视自己,她大概会被那个陌生的自己吓得崩溃。 一个静谧的午后,净初细细地给瘦骨如柴的高蕊擦身体,她已经奄奄一息。 高蕊就要死了。 净初有预感,但她不知道那天具体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但她清楚,要做好心理准备,快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高蕊停止呼吸和心跳,尸体被推进了停尸房。 净初的眼神和心都是冰凉的。 该为她开心为她感到解脱的不是吗? 她终于死了,不用再受罪了。 可净初还是难过。 九岁的她陪着高蕊的尸体,睁着眼坐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穿着一身棉质黑裙,从停尸房出来,有些恍惚地仰头瞧了眼久违的日光。 她继续往警察局去。 沿途她看到草丛里一株野生的蒲公英。 雪白雪白的一株,吸引人的目光,真美。 她的目光不自觉被那抹轻盈的白色所吸引。 她靠近,蹲下,嘟嘴一吹。 呆呆地瞧那本聚拢的白色细绒飞向四方。 就在那天晚上,沉霖派人来将她接走了。 * 大会结束,人流又推推搡搡地往礼堂外走。多数学生难掩兴奋,毕竟被强灌了一个小时的浓鸡汤,又跟着嘶声力竭地喊了几分钟的口号,精神世界此刻还是比较丰满的。 沉净初却不这么觉得。 她状态颇为疲软,虽然刚刚她也跟着在听,也有跟着喊,可脑袋里似乎也没钻太多东西进去。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切,精神恹恹。 大概是因为昨夜做了很长的梦,梦里的东西真实又沉重,她需要点时间去将情绪做一个整理。 谷樱走在净初旁边,她比净初矮了五厘米,看她要稍微仰头。 谷樱习惯性地望着净初发呆。 她眼中的净初,似乎总是一种状态——“镇定”。 那种泰山压于顶也只会淡淡地说一句“哦,是泰山啊”的镇定。 不不不,谷樱想,更确切地来说,那应该是一种“不在意”。 有人背地里骂她“假正经”、“装什么装”,甚至更阴阳怪气的话,她哪怕看到听到,也不会因这评价而皱半分眉。 她是如此不合群,又是如此闲适自得,简直就像 就像什么? 谷樱说不出个具体,但她真心觉得净初很酷,而且是那种“酷”而不自知的酷,她好像生来就这样。 这样的净初对于谷樱来说,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因为之前的生涯里从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人。 “净初!” 有个男生在后头人群中喊净初的名字,打断了谷樱的沉思。 谷樱正和净初一起走到教学楼下一个人少的楼梯口,她听到声音,先停下来回过头去。 净初反应慢半拍,已经朝前走了两步。 她把快要踏上楼梯的脚放下来,微微侧身。 迎面有位个子很高的男生走了过来,谷樱认得那人,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李绪。 “你好。”净初不认得他,出于礼貌,和他打了个招呼。 “那个……我是隔壁3班的李绪,那个”男孩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俊秀的脸染上不正常的红晕,“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想冒昧地问问你,填志愿你想选哪所学校?” 他语气诚恳,浑身由上而下地散发出灿烂的气息,那是阳光的味道。 跟自己截然不同。 净初猜,他应该很喜欢运动,喜欢打篮球。 迎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净初低着头沉思了会儿,很平和地回答他,“Z大。” “啊?”Z大在C国的最北部,靠近与邻国的交界处,离C市隔着将近两天的车程,李续似乎没预料到是这么远的大学,他迟疑了会儿,再次确认,“Z大?” “恩。”净初点点头。 “好的,我记住了!净初,谢谢你告诉我Z大的冬天很美,一起加油啊!”他说完后更不好意思了,脸也红得更彻底,他用很快的速度将一东西塞到她手中,接着便转身大步走掉了。 连名字都没来得及介绍。 净初瞧了眼他远去即将不见的仓促背影,再低头,看到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一直在旁边充当绿叶的谷樱这会儿才从角落里靠过来,好奇的眼睛瞧向信封正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净初(收)”几个看着舒舒服服的字。 “哇,净初,是情书哎!”她小声低呼。 “”净初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拿着也不是丢也不是,很难得的,她产生了一种纠结的情绪。 “先留着吧观察一下,”谷樱小声建议,“李绪还不错的呢,好多人追他的” “好吧。”净初在感情方面其实有些迟钝,甚至笨拙,她缓了缓,听谷樱的,捏着信继续往楼上走。 “净初,我问你啊。”谷樱又喊她。 “问什么?”净初回过头,看向谷樱。 谷樱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眯着眼睛,嘴角还有两个酒窝,净初觉得很亲切。 “你的成绩在校前叁十,可以选更近更好些的学校,为什么去Z大呢?”谷樱跟上来,问出心中的疑惑。 “想趁着年轻的时候,去更远点的地方看看。”这是净初的答案。 她在某次看国内地图册时,看到最北的位置,冥冥之中受到一种牵引,便确定了自己的去向。 谷樱打算留在本市,所以听到净初要去Z大,心想以后很难见到,便有些不舍。 “我支持你”谷樱真心把净初当朋友,对她的想法表示尊重,“你的成绩去那儿完全没问题!” 净初笑着说谢谢。 * 净初回到班上刚坐下,班主任李老头就从后门进来到她身边,她抬起头,见他苍老浑浊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令人不大舒适的探究。 “沉净初,去趟校董办公室。”他俯下身,满是褶子的脸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嗯,谢谢李老师。”净初不动声色地拉开些距离,站起来,理了理校服,淡然地出门转角下楼。 行政楼在教学楼斜对面,要经过一条林荫小道,净初默默走过,稳步上楼去。 叁楼走廊上的地板被擦得发光发亮,门上一尘不染,玻璃框内的金色名片牌上镶嵌着“校董办公室”几个大字。 她敲门。 “进来。”很低沉的男声传出。 净初推门走进去,见屋内窗帘厚重,光线暗。 她过了半会儿才寻到沉霖,他坐在右面的沙发上,穿着暗色衣服。 净初瞧不太清他的容颜,只见他指尖有烟火隐约可现。 她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爸爸。” 沉霖嗯了声作回应,半晌才开口问,“最近,学习方面感觉怎么样?” “还好,”净初想了想自己上回模考的成绩,“班上前叁。” “不错,”沉霖对这个回答似乎比较满意,“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知道的。”净初应下,表示明白。 接着两人都没再开口,沉默在昏暗的空间中蔓延,净初以为这样每月一回的“例常关心,联络感情”就算是接近尾声,她颇有些无聊地等待着他说结束。 “小初,你过来这边坐。”他忽然喊她。 沉霖今日没按平日常理出牌,居然示意她过去。 难道……他要为昨晚走错的事情说点什么? 净初稍微发了下楞,心情颇为复杂,还是走了过去。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叁章别样的交谈 净初走到他对面的沙发边,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屋里的光线,她试探着问:“爸爸,我可以拉开窗帘吗?” 太暗了,眼睛不太舒服。 沉霖吐出一口烟,白色的雾气于灰暗中散开,他开口:“可以。” 净初将窗帘扯开,窗外是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居然摆了好些盆树,开枝散叶绿油油的,看样子被人养得很好。 室外日光还很足,暖阳很快照射进来。 她回头,见沉霖正垂眉,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小初。”沉霖目光缓缓地落到她身上,深邃的眼神高深莫测。 有钱的人调子都不低,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他们似乎都具备同样一种气质,浑身散发着难以亲近的气息,沉霖尤甚。 净初和他认识久了,虽然和他不算太亲,但她倒是并不像旁人那样惧他。 净初心里知道,沉霖看上去威严,但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已经算是非常慈眉善目。 “昨天晚上”沉霖顿了顿,问:“你睡在6楼?” “恩。”净初迎着他直直的目光点点头,在软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我一直睡在那里的。” 沉霖几年前在自己不动产中最好的楼盘上设计了一栋楼,每个房间都交给国外着名的设计团队精心布局。 这楼建好后,人事安排和某些高级酒店一样,一楼大厅还有几个美女守着前台。 这么大一栋楼,他居然不租也不卖,光自己住。 光自己住? 净初不太懂,后来想,那大概是……有钱人的特殊癖好? 所有房门锁的初始密码都是沉霖和净初的指纹,他的私人秘书专门来找过她,传达他的意思。 家里的酒店公寓式大楼已经能入住了,让她随便选随便住,就像住酒店一样,只不过酒店只向沉霖和她营业。 净初大开眼界。 * 净初原本住在一栋山腰别墅。 从被沉霖接回来开始,她就一直住在那里。 但是她很不喜欢那里,那里空旷又冷清,像个豪华监狱。 所以,她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委婉地和沉霖提了自己的想法。 沉霖平时对她算是有求必应,便遵从她的想法,派人将她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她挑了第六层的一间房,到现在就一直住在那儿。 她不知道沉霖有没有来住过,两人一般也碰不到。 但是局面在几个月前有了变化。 某个深夜,沉霖带了个女人回来过夜,晚上大概是喝醉了,胡乱摁了个楼层,摸到了这间屋里来。 两人在门板后吻得热火朝天,那女人依偎在他怀里,酥胸半露,双手伸到沉霖裤腰那儿迫不及待地解皮带。 净初半夜习惯性醒来,起床去客厅喝水,开门时正巧就看到这样火辣辣的一幕春宫,她石化在原地。 女人的手已经伸到沉霖顶起的裤裆里去抚摸那根东西了。 因为沉霖在玩她的胸,还没有关键的动作,她扭了扭,气急败坏又骚里骚气地撒起娇:“霖哥,你的好粗、好大的……人家等不及了,好想好想要嘛~你给不给~” 净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火辣辣的脸,目光游移。 沉霖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空气一下子凝结,几秒发怔后,他拨开了大胸尤物的手,提起裤链。 “霖哥快来嘛~”那尤物一心在沉霖身上,没注意到有外人,手里少了东西,还不死心地追着一个劲往他身上蹭。 沉霖变了脸色,扇了那醉醺醺的女人一巴掌。 待她安分了,他才给主卧门口的净初递来一个歉意的眼神,接着便随意扯着那个腻在他身上的女人走了出去。 净初过了小半天才消化那晚遇到的事情,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旧事再次重演。 昨天晚上,是他走错的第二回。 带来的姑娘倒是换了一个。胸比上次那个大,头发要比上次那个长,看起来似乎比上次那个还要骚。 这次净初只花十分钟就接受了。 她想,她吃的用的花的都是来自于沉霖,他可是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不小心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来,怎么样都不能算是他的错。 只是,从今晚开始,她要设置一个备忘录闹钟,提醒自己每晚端一杯水去卧室了。 * “昨天晚上,我很抱歉。”沉霖弯腰,在烟灰缸上掸了掸指尖夹住的烟。 果真是提这个事情,净初不太自在地别开眼。 他神色颇为温和:“今早管家部那边已经安排人及时过去做了清理,将下边十层里我的指纹都删除了。你想换房间的话随时都可以,挑到喜欢的直接住过去,重新设置下密码就行。quot; 净初想也不想地回:“不了,我就住在这间,挺好的,谢谢爸爸。” 两人又静默了会儿。 “钱还够用吗?”沉霖问。 “够用的。”她好像最不用愁的就是钱,而且钱来得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沉霖想给,她哪怕不愿意要,也得收着。 这点比世界上许多人都要幸运。 “高考完有打算填哪几所学校?” “还没想好,”这点净初回答得不太诚恳,“谢谢爸爸关心,到时候成绩下来再说吧。” “嗯。”沉霖身体前倾,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中,随后慢慢地靠到沙发背上,张开双臂,抬起右手拢了拢眉心,“高考后到处去玩玩,我给你物色个国际导游,假期得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我都可以,去哪儿都行。”净初对玩没什么太强烈的需求,所以保留意见。 她见沉霖一脸倦色,微微笑了笑,体贴道:“倒是爸爸您,每天奔波劳累维持这么大的家业,您才是最辛苦疲倦的人,您要注意身体,多多休息。” “小初长大了。” 沉霖深深瞧她一眼,露出欣慰的神色,声音也更加低柔:“毕业后想不想到霖初集团来上班?” “再看吧,”净初轻声说,“如果爸爸需要我的话,我就过来。” 沉霖点了点头,沉吟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我走了。”净初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她站起来,迈开步子过去把窗帘拉上,同时转身轻声道:“您到房里去睡会儿吧。” 沉霖看着她,神色又隐入暗光中,净初与他对视了会儿,见他并没有回话,且又点燃一支烟。 他英俊的轮廓在火光中线条分明,净初感叹于他容颜的长驻,竟然依旧没有沾染上半丝中年大叔的油腻。 明星圈里也难有这样的样貌,他不做明星太可惜。 哎,想到哪里去了。 净初摇摇头,把门带上的时候,见沉霖还坐在沙发上,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 净初最后瞧了眼他伟岸的身影,她心想,难怪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对他欲罢不能。 长得好,又多金,的确是该招人迷恋的。 她对此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比较顺其自然。 于是这次父女二人的谈话到这儿便算是正式结束了。 她试着和前几次对话比较了一番,发现这次虽然短暂,但比以往来说,感觉要别样一些。 哪里别样?她也说不清。 总之,话说回来,有个这样的爸爸,其实也挺好的吧。她想。 -- 第四章霖 再过段时间,是沉霖的生日。 沉霖是净初在世的唯一亲人,虽说是中途结识的父女,但总好过没有。 她提前一个月就在手机记事本里设置好了定期提醒闹钟。 沉霖生日的前一周,净初开始纠结送他什么礼物。 他会缺什么? 他资产身家以亿为计量单位,在C市这个地盘内,他沉霖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送他什么都是锦上贴花,都是重复。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送什么合适。 网上推荐的相关信息要么过分繁琐要么太随大流,她翻得脑袋仁隐隐作疼,索性不看了。 在晚自习的时候,她还在苦恼这个问题。 她决定问问后座的谷樱。 “送给一位长辈,男士,什么礼物比较走心?”净初把纸条悄悄地递给她。 晚上有巡堂的老师,谷樱接过纸条的时候,习惯性往窗外扫了眼。 老天爷,黑黢黢的走廊上竟然站了一个人! 谷樱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煞白着脸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人半边脸几乎快贴到透明玻璃窗上,那双浑浊的鱼眼瞪得老大,此刻正大喇喇地朝里头看。 可不就是班主任李得生! 谷樱吓了一大跳! 李得生这人,平时一大爱好就是色眯眯的盯着女学生上下瞧,逮着机会还要近距离揩揩油,之前因为这事他被家长联名投诉过,但不知道上边是有什么人护着,他停岗几天后居然又回来了。 教学质量很一般,为人实在不敢恭维,令人匪夷所思,这样的人究竟靠什么进一中的? 他的视线只微扫了谷樱一眼,没发现她传纸条,谷樱抬起手轻轻拍抚了下胸口。 半晌,她才低头写道:你说的这位男士……是李老头这样大腹便便的油条,还是校董那样卓尔不群的精英? 谷樱偷偷瞥了一眼,见李老头的目光钉在净初的方向,表情要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谷樱用单词书遮住要递到前边去的纸条,心里对李得生实在是厌恶至极。 她默着单词,眼角余光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那儿偷窥。 怎么还不走?! 净初也意识到窗外灼热的目光。 她翻了页数学试卷,刷刷刷做出最后一道大题,始终皱着眉。 那道奇奇怪怪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来回地动,像要把她剥光一样,净初隐忍克制着恶心的冲动。 再抬头的时候,见那李老头终于走了。 谷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总是小题大做,借着高考学业紧张的幌子,就单爱逮犯错误的女生。 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会将人喊到办公室去进行一番烦人的口水教育。 谷樱之前因为考试成绩退了一个名次,就有被叫过去,当时李得生瞧她的眼神特不不正经,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背脊发凉。 这人简直是个令人发指的老色鬼。 她飞快地将纸条递给净初。 净初瞧了眼那行字,脑中出现李得生和沉霖的脸。 呃……云泥之别。 她写道:“校董那种。” 谷樱在厚厚的英文笔记本上默完“Z列”最后几个比较长的单词。 净初用笔头轻轻戳了她一下,她马上回头接过纸条,细细的看了几遍。 净初成绩比自己好不知道多少,她这是头回“请教”她问题,她感到受宠若惊。 她坐直身体,思考这个问题的态度比默单词还要认真上许多。 她在脑袋里不停地搜索又排除,眼神虽停在教室中埋头刷题的同学身上,思绪却被拉得很远。 她左手无意识地翻着单词书,突然想起课桌里好像有一本时尚杂志。 正要俯身去翻找,视线无意识扫过英文字典“A”字列中的“adolesence”这个单词。 翻译是,“青年人,青春期”。 她抓了抓头发,凝眉思索。 那样的长辈,好像什么也不缺,除了远去的青春岁月。 所以…… 她咬了咬笔,写道:“什么礼物能让他回忆起,那懵懂的青涩岁月呢?” 净初握着笔,见前边的女孩又是摇头又是低头,到后头竟是一番顿悟似的奋笔疾书。 谷樱写完后迫不及待地将纸条递给净初。 净初打开纸条,眼前倏地一亮,像是解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瞬间茅塞顿开。 * 学校后街某条巷子深处,有一家名叫“浪漫陶艺”的工艺品店铺。 可以自己制作陶器带走,也可以直接在那儿买成品。 净初放学后一个人逛到了这里。 这样的店铺在高中附近其实并不太好经营,老板大概是为了减少支出,门面没得选,便将店开在这个较为偏僻的位置。 净初走进去,见店内的几个展示的木柜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样形状和花纹的成品陶器。 茶杯,瓶,碗,罐之类。 老板头发乱糟糟的,正在店里工作,他身上的工衣被大片大片的染成淡黄色。 净初忆起刚刚看到的店名,她暗想,这,好像一点都不浪漫啊。 净初静静看着老板工作。 拉胚机把湿泥拉成圆柱体,随着机器的旋转,老板沾着湿黏土的双手将圆柱体一点点调成花瓶状。 老板坐在小板凳上,手上动作不停,同时仰头招呼着难得来一个的客人,“同学,你是要买陶器还是自己制作?” “自己做,”净初的声音淡且柔,“一套茶具。” “最迟什么时候要?”老板问。 “周日晚上。” 周日晚上是沉霖的生日聚会。 沉霖不爱过生日,但每年都有大把人替他张罗,城里有点名望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弄到请柬,来借着机会攀攀高枝。 有点全城狂欢的意思。 净初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和氛围,所以她每年送完礼物就会安静的离开。 今年她也打算同样如此。 “之前做过陶器吗?” “没有。”净初摇摇头。 “这样啊。”老板竖着两掌心,在大致成型的花瓶上来回打磨,他沉吟,“如果对做工有比较高的要求的话,说实话,时间比较仓促.......” “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净初很快回答。 “.......那好吧。” 接下来连续几天,净初一放学后都会去那家“浪漫陶艺”店制作陶器。 她坐在角落里,眼神专注,动作很慢,跟着老板的指示,做得细心又有耐心。 第一套并不满意,她又做了第二套。 她聪明,步骤老板只需要教一遍,她学得很快。 周五晚上,她去店里,见那套毛坯的茶具已晾干。 一个茶壶和叁个小茶杯被摆在非卖品展柜上。 那老板年纪不算大,这几天相处下来,对小姑娘极有好感。 漂亮温婉的女孩子,大方又勤劳,谁不喜欢呢? 他之前用玩笑的语气问她,礼物是不是送给男朋友。 净初那时只是笑了笑,继续着手上的精细活,对于送给何人,只字不提。 老板见她进店,便眉开眼笑地跟她打招呼:“小姑娘,明天就上釉了,茶具上刻字吗?” “要刻的。”净初点点头。 拿来工具,坐到板凳上,端起一只小茶杯,她低头,目不转睛地在底部刻字。 一横,一点,横构........ 她写下一个“霖”字。 -- 第五章特别的礼物 净初提前在另一家饰品专卖店里精心挑选好包装礼盒,在祝贺卡片简洁地写下几句想说的话,接着便一齐拿去了“浪漫陶艺”这家店里。 她和老板约了时间,周日下午六点来取茶具。 周日白天,她和班上同学坐在教室里上自习。 谷樱课间回头问她,“净初,最近是在准备礼物吗?” “是的,”净初抬头对谷樱笑了笑,“谢谢你的灵感。” “谢啥,我那是瞎点子,又没帮上啥忙。”谷樱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净初最近一放学就很快离开,认识她以来头回见她这么看重一件事,谷樱心里很好奇那位长辈是何方神圣。 “对啦,你给精英长辈准备的啥呢?” “很普通的东西,”净初也不瞒她,“一套茶具。” “哇,真特别。”谷樱双手撑住下巴,一副遐想的模样,“如果是净初送的话,其实无论是什么,对方都会很喜欢吧.......” 别看净初平时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做起事情来可认真了,花了这么多时间去买礼物,那套茶具,肯定是她精挑细选的吧! “哪有如此神奇,这对他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净初想,能让沉霖回忆起懵懂岁月和找回初心的礼物,其实她并不清楚是什么。 不过,那晚和谷樱的交流让她明白过来,没必要想复杂,返璞归真就好。 手工制品比较粗糙,但总比直接拿他的钱买礼物要更有心意一些吧。 就做一套茶具好了。这是她逛到巷尾“浪漫陶艺”时涌出来的想法。 多少是个心意。 那天,带着这样的初衷,她走进了那家店。 “樱,我要先走了。” 净初侧脸望了眼窗外,见夕阳西下,晚霞将学校的欧式建筑映衬得橙红一片。 教室后头的挂钟里,时针与分针正好指向五点半的方向。 净初收拾好东西,和谷樱道别,直接往“浪漫陶艺”走去。 这家店离学校后门要会儿路程,净初边走边欣赏落日,步伐轻松且惬意。 拐入小巷前,她在马路边的草群中发现一株茁壮的蒲公英。 直直的细枝上撑着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可爱得紧。 她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 她不自觉地走过去,蹲下,心情愉悦地靠拢聚气往白绒球上一吹。 吹完后她微笑着抬头,眯眼见那些细细的绒毛飘飘洒洒飞向四方。 蒲公英的种子,真是浪漫而自由啊,它们的人生,一直在等风来。 她望着发了会儿呆,满足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进巷子。 她记起在某本植物杂志上见过的一个传说。 这世界上能找到的大都是白色的蒲公英,它的花语众所皆知,意味着停留不了的爱。 一点风吹草动,动荡的爱就被风掳走了,徒留下光秃秃的枝丫。 但,其实也有例外。 只要心至诚,便会遇见一种罕见的紫色蒲公英。 谁找到那紫色的蒲公英,谁就能拥有永不离散的爱情。 这仅仅是一个传说,有点儿无稽之谈,净初却被深深吸引。 她相信是真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生长着无数株紫色的蒲公英。 要在哪里,才可以找到紫色的蒲公英呢? 她想得入神,一人走在窄巷中,没有察觉天光已经暗了下来。 巷子白天就暗,天黑了更难走。 路不太平,路灯也坏了,她无意中踩到一颗石子,身体前倾,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她扶着巷子里的水泥墙,停住步子,转身,打算从书包里掏手机开电筒。 余光中闪过一团黑影,她心一提,瞬间警觉起来。 “谁?”她试探地朝后方空中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净初不敢大意。她的直觉不会错,有人跟踪她。 她稳住气息,快速思考着:最近的一家店面是个早餐店,但是现在这个点已经关门了,离这里200米。 她如果跑过去呼救,胜算是多少? 对方有刀具吗? 个人还是群体?劫财还是劫色? 她咬了咬唇,目光凌厉地扫过暗处,努力镇定,手已经悄悄往书包伸去。 “我身上有两千块钱,”她对着后方一个死角处,心跳急剧加快,“只有这么多,我放在地上,你拿走。” 她掏出钱包远远一扔,又道,“别跟着我。” 她转身一路飞奔,拿出手机要报警的那一刻,蛰伏的一团庞大的黑影飞快冲出罩过来,将她狠狠地压到身侧的墙壁上。 那人动作迅速,身体又重,她被制服得动弹不得。 该死,这人不是为了钱!净初慌了。 “救命!救命!” 她拳打脚踢,高声呼救。 歹徒戴着面罩,看不清脸,身材臃肿,净初闻到一股呛鼻的劣质烟味,她拼命摇头挣扎,曲腿试图去踢他的裆部,一块湿毛巾早些一步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她立即被卸了力道,抬手去捶那人,动作软绵绵地,嘴里唔唔唔,四肢酥麻,眼前渐渐模糊。 凭着昏暗的光线,昏迷前的净初隐约看到这人下巴上一颗椭圆的黑痣。 在哪儿见过? 是…… 记忆里飞快闪过一个人最近频繁偷窥自己的举动。 李得生?! 他要干什么? 思绪被渐渐抽走,神智再由不得自己控制。 她偏头倒进那个烟熏扑鼻的怀里,厌恶地蹙眉,失去知觉地闭上了眼睛。 * 深夜。 寸土寸金的C城,中心地带依旧亮如白昼。 富丽堂皇的茂生酒店里灯光摇曳,热闹非凡。 沉霖端着只酒杯站在高处,身外客似的,见身边一群权贵和有些名气的商人来了又去。 这家带着含羞带怯的珠玉,那家领来盛装出席的千金,一波又一波地簇拥到沉霖身边,轮番客套巴结。 末了靠拢过来几个莺莺燕燕,围到他周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阿谀得快把他当成了皇帝。 无趣。一年比一年无趣。 俗不可耐。 墨色的眸子扫过一张张扑着厚厚妆粉的脸,他似笑非笑,喝着酒,不怎么搭话。 兴致怎么也提不起来,他有些心不在焉,表情渐渐黯下去。 过了会儿,沉霖借故走开,叫人把还扎堆在女人群中的一位着浅蓝色西装的男士唤过来。 “莫东,你整的局,剩下的自己玩。”沉霖仰头喝下一杯度数较高的酒,随手将空杯搁置在侍者恭敬递过来的盘子上。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声音夹着几分醉,有些乏了,“明年低调点,几个朋友安排一桌就行。” “好,霖哥。”莫东马上应了,“今晚您住这边吗?” 沉霖本想拒绝,脑袋里又闪过几个住处的情况。 冷冷清清的,都不大想去。 今天是他的生辰,热闹点也好。 他懒得再折腾,恩了一声。 “您想住哪个房间,我给您去拿卡。” “606。” 脑中闪过一个门牌号,沉霖想也没想,念了出来。 “好的。” 莫东取了房卡过来,突然记起什么,凑过来低声朝沉霖道:“一中有位李姓老师说给您准备了份特别的礼物,为您量身定做,正巧安置在606房。” “要不要送走?”莫冬问。 特别的礼物....... 终归是吃喝玩乐,能有什么特别的礼物? “留着吧。” 他不怎么放在心上,接过房卡后,进了电梯。 -- 第六章给特别的你 套房内过分宽敞,沉霖开门进去,插上房卡,调低冷气。 所有房间的灯光都被调得朦胧又暧昧,还喷了淡淡的香水味。 沉霖抬手扯扯领带,接着往下抽去皮带。 他直直朝独立浴室走,视线不经意瞥向主卧里,暗色调的大床中窝着一团东西。 他冲过澡,吹完头发,出来时下身只围了块浴巾。 他进房,却见床上那女人没半点过来伺候的意思。 “特别的礼物”,还玩欲擒故纵? 这个送礼人挺有想法,礼物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的确特别。 他没开灯,慢慢悠悠扯掉浴巾,踢掉鞋子上床,重重压到那团上边,浓浓的气息呼出,扑在她脖子上。 沉霖咬住她耳朵,寸寸啃噬,再含住她薄薄的唇。 她嘤咛一声,无意识地舔了舔他的唇,身体不耐地扭了扭。 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半昏迷的状态,很青涩,不会接吻。 沉霖不知道她是在表演还是的确没经验。 他没打算细究。 胸倒是发育得不错。 他掬住,揉着,闭眼暗暗感叹。 软绵绵的,形状极好,鼻端凑过去,不经意嗅到一股新鲜的芬芳,从未闻过的味道。 大都男人都爱小自己些岁数的小姑娘,他也不能免俗。 女孩穿了条蕾丝的超薄白色睡裙,他没急着剥,虽说他有这个想法。 火烫的大掌慢条斯理地从花边的裙摆下探进去,摸到那处柔嫩。 女孩颤抖着,柔嫩中似乎藏匿着一条深深的溪流,潺潺润泽。 他才刚摸了两把,她上边的小嘴便一张一合,不受控制地喘息着。 底裤已经湿漉漉的,沾着黏液,也不用他的指怎么插弄,便汁水淋漓。 他异讶地抬眉,将摸到的液体涂抹开。 女孩扭着哼了哼,声音细若蚊呐。 剥掉底裤,他一番轻拢慢捻,很快教她湿得更彻底。 这么敏感,估计还自慰过,他想当然地认为她已经被开过苞,便没了顾虑和耐心,扯开她一条滑溜的腿,抬高挂到自己宽厚的肩头上。 接着他放开手脚,捧住她的臀瓣,使得自己茁壮的苗头对准那处,蓄劲,猛挺到里边去。 “疼……唔.....”女孩恍惚着抖了一下身体,稀里糊涂地闷哼一声,摇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咬住他的手臂。 她浑身冒着薄汗,长发遮住大半边脸颊。 有水滴上他的手臂,一点点滑下去,她流泪了。 说不清她是痛苦还是愉悦,身下的穴却是一寸一寸快速接纳住男人的阴茎。 沉霖差点被夹射。 “...小姑娘......还挺有能耐.......” 他停住喘了口气,黑暗中,他的声音沙哑,压得很低。 里边湿且软,还要命的箍得紧,他挺着腰杆,有节奏地迎着甬道奋力冲刺,深且不留情。 按照这个反应,她先前湿得那么厉害可能是下边被塞过性药,但他亲自尝过味道,又觉得奇妙,若不是处子,穴畔到里端,怎么还这般紧致得不可思议。 嫩肉打开褶皱,密密麻麻地包裹着他粗长的肉茎,来回吞咽,恋恋不舍地次次吸附。 他越插越来劲,越插越上瘾,搂着那昏昏沉沉的女孩子,兴致不错地更换许多姿势。 夜更深了,沉霖脸上增添几分醉意。 身下的女孩让他接收到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让他难得混沌,直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拟,是错觉。 他壮实的双臂搂住她小巧的腰杆,将她的脸紧紧贴上自己汗湿的胸口,他里外卖力地冲刺,浑然忘我。 第一次结束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好歹有些良心,念着她年纪小,又不哭不闹比较乖巧,他忍着欲望,抽出来射到她肚子上。 稍作歇息,本想抱她去清洗,她的药效估计又上来了,磨着双腿腿根,蹭着哼着再往他身上一直爬一直钻,不挠不休的。 他触碰到那片片光滑的肌肤,着了魔,不住心神荡漾,再次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这样反反复复地做到清晨,屋里没开灯也没开窗,看不见时辰,沉霖终于做完的时候,女孩早昏过去了,他满足又疼惜地楼了她,倒头就睡。 睡前他心想:姑娘挺乖,懂套路,可以持续相处看看,不过刚才开始要得急了,竟然忘记问问她,手法这么青涩,年纪这么小,怎么就出来接客,不读书了吗? 但是他实在累了,想着毕竟是自己生日,放纵一回也无伤大雅,既来之则安之吧。 * 两人都睡得极沉。 沉霖黄昏时醒来,脑袋骤疼,怀里的姑娘体温烫到他皱眉。 他意识到自己还霸占着她的穴,里边鼓鼓胀胀充塞着精液,涨到她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回味夜里几场性爱,他颇为享受地睁开眼,想细细瞧瞧这个女孩。 她乖顺地躺在自己臂弯处,不哭不闹不吵,安静恬淡,好一个光裸的睡美人。 乌黑的头发,酡红的脸,红肿的眼睛紧闭着,睫毛上沾着些潮湿。 也不知是看到哪个部位时,沉霖的眉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有些不可置信,怕自己看错了,复又再仔细检查一遍。 从她的眉毛,到她的眼睛,再到她殷红的嘴唇,和她脖子上密布的青紫吻痕。 他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过了良久,他将软塌塌的性器官撤了出来。 浓稠的体液有了发泄的出口,一股股往外奔流。 沉霖像是被人掴上一巴掌,他脑袋里大风刮过,隆隆作响。 他怔住。 世界瞬间安静到可怕。 他松开她,视线直直的、深深的落到两人仍紧贴的身下。 深邃的目光沉淀成两条漆黑的暗河。 活了几十年,他头次这样,久久地、反反复复地,怔住了。 *官方吐槽:沉总啊,你看你,平时不积德,叫你风流叫你处处留情,这造孽造到自己女鹅身上惹…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七章嗜血 沉霖穿戴整齐,坐在床头抽烟。吐出去的灰白色烟圈盘旋着缓缓朝上,浓得化不开,卷成一条白茫茫的漩涡。 这是第二天的夜晚,房内依旧没有开灯。从套房客厅内透进来的光亮,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阴影坠落在床上、墙壁上。 他没什么表情,浑身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如人迹罕至的遥远冰渊。 净初侧着身躺在床上,腹部仍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她经历过一场浩劫,身体被塞满又掏空,活来死去,她已彻底的虚脱,精疲力竭。 她神志不清,破碎的嗓音微弱地吐着胡话。 好像是在叫妈妈,又好像是在叫爸爸。 沉霖背对她坐着。 他不去看她。但他知道她体温很高,她极度难受,她在发烧。 他忍住安抚她的冲动。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女孩梦呓的声音低下去,随着时间的逝去,直至消失。 卧室中太静了,仿佛没有一个人,晦暗中一片死寂。 沉霖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神情深不可测,静默地狂抽着烟。 人生头一回,会有一个人,让他头痛到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闭上眼。脑袋里不断地回忆起过去。 那天,是她十岁生日吧? 他每天开不完的会,推不掉的局,忙了好长一阵,才从外地回来。 他托人在开了鲜花的草坪上支起几个秋千,那天她就在荡新架起的秋千,远远见了他后,稳住秋千,提起裙摆朝他奔过来。 那天她穿着雪白的裙子,乌黑的长发散开,随风摇摆。 她已长得亭亭,眉眼间有与他相近的气息。 接她回来前,管家已经派私家侦探事先调查,那的确是他的女儿。 她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神色小心翼翼,定定地与他对视,几秒后又低头,小声喊他爸爸。 那一幕让他意外,意外到发愣,愣到难以忘怀。 这是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 很少回想起这些,今晚也不知怎么了。 一种潜得很深的温情涌出,没有一点点提防,冲击到他的胸口来。 那个笑着朝他奔过来的女孩,渐渐成了昨夜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的少女,她们的影像,于眼前重合在一起。 指尖的烟无人问津,燃成长长的一截灰,最后不堪重负地跌下去。 粉身碎骨,无声无息。 事已至此,罪恶已经滔天。摔进油锅,再无捞起来的可能。 他抬手拧眉心,心事重重地起身,步履重重地踩在地毯上。 逃避也枉然,总得处理,任何事情都要当机立断,不能再拖延。 即使一切被皮开肉绽地掀开,愚蠢又丑陋,但只要他沉霖愿意…… 就能够结结实实掩埋回去。 只要他愿意。 他在阳台上拨通莫东的电话。 “霖哥。”那边很快接听,声音虽有宿醉的干哑,语气却是惯性的毕恭毕敬。 莫东是沉霖忠诚的秘书,他受沉霖一路提拔。 莫东臣服于他,那就像狼族中,狼民对狼王的臣服。 只要狼王一声令下,他便义无反顾地紧跟其后,永世追随,无论何方。 “送退烧药和避孕药过来。”沉霖再次叼起一根烟,在火光中点燃烟尾,吐出腾腾的烟圈,目光悠悠地投向远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下雨了。 水滴连着水滴,从远远的高空,毫不留情地往下坠,跌下万丈深渊,跌得万劫不复。 妈的! 他掐住烟头,狠狠吸一口,浓浓的肃杀意味终于肆意勃发。 露台上烟雾缭绕,他面无表情地俯瞰高楼下的城市,每个字咬得像刀:“把那个送礼的老师请来。” 说是“请”,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莫东一哆嗦,闻到久违的嗜血气息。 他本还躺在某个相好的床上,那女人满脸媚色,见他坐起接电话,便不舍地紧紧贴黏过来,嘴里哼哼唧唧,腿有了魂似的,往上一直蹭到他小腹。 停留,旋转,圈住,勾缠…… 莫东却在下一秒将她一把推开,并在她短促的惊呼声中猛地从床上坐起,跳下床去在一堆七零八落的衣服里捡自己的裤子。 “东哥?”那女人一脸懵逼地望着莫冬,对方正在门口那儿飞速扣衬衣。 “下回再找你,我老板有急事。”莫东在她脸上仓促地香一口,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甩上了门。 * 莫东做事情向来效率高,这也是沉霖器重他的一个主要原因。 四十分钟后,他便将沉霖交代的事情给做妥当。 他怀中抱着医药盒,而李得生已经被带过来,安排在下边候着。 就等霖哥发落。 他进房,见客厅沙发那坐着沉霖,他脸色比往常严肃,正倚着沙发在抽烟。 莫东扫了一眼,发现烟灰缸中全是熄灭的烟蒂,或长或短,躺得纵横交错,堆满一小盆。 艹,该死,看情形果真是出事了! 莫东慌得一批。 客厅墙壁中央安了一面超大的电视屏幕,里边正在转播一个国外的野生动物纪实节目。 声音被调成了静音,沉霖的目光好像落在屏幕中的画面上,又好像不是。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电视像是个摆设。 莫东焦灼得不行,可他没敢打破这阵静谧。他的视线也跟着沉霖落到屏幕上。 一只体型庞大的草原狼正在河谷边的丛林里猎杀一只麝牛。 麝牛被追得仓皇逃窜,臃肿的身躯显得累赘,形象全无。 狼轻而易举地追上它,但它并没有一口咬断猎物的喉管。 莫东讶异,他见那狼张开狼嘴,却只是咬伤麝牛的一条腿,接着放开它,冷冷看它一瘸一拐在灌木丛林里哀嚎着逃命。 整个山谷被追撵得凄凄惶惶。 太像了,莫东想。 狼不紧不慢地追逐时,眼神始终冰冷,简直与沉霖此时如出一辙。 不。沉霖更狠。 这个认知让莫东不寒而栗。 狼终于开始撕扯垂死的猎物,不带任何感情。 待这厮杀的游戏结束,再去看狼的嘴,没有沾上一丝血迹,也没有一根脏污的毛发,它干干净净。 他暗想,沉霖终究不是狼。 他何曾需要这样去追逐和厮杀。 他是王,他要弄死一个人,太过轻而易举。 沉霖心烦意乱地关掉了电视。 莫东如梦初醒,整理好纷乱的情绪,抬脚迈步过去。 “霖哥,避孕药和退烧药。”他走到沉霖身边,弯着腰倾身。 他将整个医药盒置于雕花繁复的木制茶几上,打开盒盖,细心地拿出药一盒盒摆好,端来一杯水。 沉霖抬眼看向那些东西,嘴紧紧抿着。 卧室门紧闭,莫东目不斜视,他训练有素地止住猜测的千头万绪,等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示意。 “人呢?”沉霖问,声音冰寒如严冬。 “在楼下。” 莫东派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李得生,他正在某个麻将馆里边搓着麻将边侃大山,醉醺醺地喊着即将要实现自己的发财大梦。 李得生是莫东某个相好的哥哥,昨天死皮赖脸地求着让他同意送礼物进来,嚷着“新鲜、有趣”。 他就想让霖哥开心开心,当时脑门一热,迟疑着同意了。 现在这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肯定和那个送来的“礼物”脱不开干系。 沉霖站起,打开里室,拿一床干净被毯裹着床上赤裸裸的女人,将她抱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扶着她的背,给昏迷的她喂药。 莫东侧身看过去,不经意地瞧了那么一小眼。 沉霖怀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冒着虚汗,头发乌黑且濡湿。 一切画面定格,时间戛然而止。 那张脸…… 莫东瞬间僵硬在当场,如遭雷击! 他瞪圆双眼,眼里灌满天塌了的不可置信。 一片荒唐。 满是死寂。 死寂渐渐演变成无边无际的血红色! “这、这……怎么会……”莫东出口磕磕巴巴,脑袋隐隐作痛,他手脚开始颤抖。 他不敢再往深处想,他整个脑袋都坏掉了。 匪夷所思,这、这巧合得也太过分了…… 昨晚的“礼物”……是净初小姐? 他四肢泥一样的软下去,差点瘫坐在地。 净初紧闭着嘴唇,皱着眉,窝在沉霖怀中,一点生机也没有。 沉霖注意着力度,用湿棉花沾了水,涂润她发干的唇,一手轻轻捏住她下巴,待她艰难地微张开唇,他将药片推进去,再一点点地给她喂水。 “咳、咳咳”净初极度不适,重重地咳了两声,脸色纸一样的苍白,身体虚得可怜,佝偻着背倒回他怀里。 她头乏力地轻歪,双眼紧闭,两条秀气的眉始终拧着。 莫东机械似地目视沉霖拍抚她的背,目光呆滞到无法挪移。 净初整个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可莫东窥见她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她露出半截的白玉似的小腿。 实在太打眼,任谁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心里所有的疑问彻底被证实。 他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一黑,差点飚出一口血。 昨天他究竟是怎么把李得生放进来的? 李得生那鼠辈究竟有什么目的? “霖哥这净初小姐她、她和您” 他说不下去,压抑的氛围甚至使得他口吃起来,他始终还是没办法接受他所看到的一切。 这真的发生了吗? 会不会是他在做噩梦,有没有可能是幻觉? “带他进来。” 沉霖声音低沉,重量却足够令人肝胆发寒。 一股阴森的寒气在屋内蔓延,莫东的胸腔被骇人的真相和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给冻得生疼。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八章杀戮 净初服完药后,很快安静下来,再次进入沉睡。 沉霖缓缓起身,稳稳抱着她进了一间没动过的卧室,倾身将她安顿在床上。 莫东始终低头恭候着。他的背脊冰凉,心脏冰凉,连每一滴血都是冰凉的。 他想起一件事来。 净初小姐十叁岁那年,曾被绑架过一次。 这个私生女,莫东本以为霖哥并不当一回事,可就是那一次,莫东意识到她对霖哥的重要性。 沉霖的狠戾、暴虐、疯狂会为净初小姐而释放,莫东有刻骨铭心的体会。 绑匪是几个亡命之徒,从别的地方逃到C市来,打算敲一笔巨款再跑路。 沉霖的大名他们早就眼红的听道上传过,只是,他们自信又愚蠢地以为,沉霖和其他之前被他们敲诈过的富翁没什么区别,八九成的富翁丑闻太多,随便抖两条就够他们瑟瑟发抖,何况是再抓他们一个亲近的人来以撕票威胁。 只想着丢钱息事宁人的富人,是绑匪们最乐意拿捏的下手对象。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他们查到沉霖有个女儿,再深度挖掘,竟然撬到净初小姐的私人信息。 他们花了些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净初小姐从学校外边掳走。 那伙人恐吓沉霖,不给钱就杀人,先奸后杀,要割掉净初小姐的四肢,将她从废弃的60层高楼上踢下去,尸骨无存。 当时沉霖正在开股东大会,莫东就坐在他的身侧。他见沉霖面无表情地接起私人电话,眼中渐渐生出的深不见底的黑。 如夜中的暴雨,一坠下去便杳无音讯。 这让莫东恐惧。 “别动她。”沉霖迅速起身,给莫东一个终止会议的示意,走出去,“要多少?” 莫东听他很快地回复这几个字,态度不容置喙且冰冷如棱。 沉霖叁两步进入电梯,背影高大疏离,步伐沉稳。 那一刻,莫东觉得安心。沉霖临危不惧的本事他见识过无数次,似乎凡事只要他在,哪怕仅一个背影,也能使身边人吞下一颗转危为安的定心丸。 事情了结在叁个小时后。 他听到下属们在低声传最新的快报新闻。 一出租车师傅开车经过郊外一栋废弃楼房,远远听到楼中传来一群男人凄厉的哀嚎,那师傅惊惧地快速开过,正掏手机报警。 那栋楼却“嘭”地一声突然爆炸了。 那师傅只来得及看到垮掉坍塌的建筑和滚滚浓烟,以及废墟上方升起的一朵黑色蘑菇云。 事发突然,凄厉的嚎哭声在转瞬间消逝,灰飞烟灭。 莫东扫过头条新闻那一栏,目瞪口呆,忘记了呼吸。 他转身快步再去沉霖办公室,便见高大的男人就坐在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喝茶,而净初小姐,安安静静躺在客厅的黑皮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灰色的绒被,她睡得正香。 美得像一幅画。 * “让他进来。”沉霖从次卧出来,再次坐回沙发上,深邃的目光投射到如履薄冰的莫东身上。 莫东眼一跳,回过神来,心中升起一种浓烈的恐惧,那是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强大的男人与生俱来的恐惧。 莫东马上出去打电话,很快有自己的人将喝得醉眼朦胧的李得生带上来。 李德生一脸谄媚,洋洋得意地问:“东哥,怎么样,礼物沉总喜欢吗?” “进去就知道了。” 莫东冷冷地地瞧了李得生一眼,活生生像在看一具尸体。 李得生没看懂莫东凌厉的眼神,难道……不满意? 不该啊! 他表情愕然,莫东却冷笑一声,抬脚,朝他背后狠狠一踹。 “唷——”臃肿的李得生猝不及防,不平衡的身体便从大开的房门那儿一路扑蹿进去,像只野猪般,“叭”地一声重响后,狼狈地跪在离沉霖几步远的地方。 “艹你大——”大腹便便的李得生被莫东这么一下给踹得够呛,他像条丧家犬似的毫无脸面的跪在那儿,他还想威风威风着来邀功,谁曾想一进来就跪着,这让他觉得耻辱。 可那个“爷”字还没来得及飚出来,硬生生被卡在了咽喉之中。 房内光线很暗,门也开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得生感觉这屋子像个瓮,而自己成了其中的一条鳖。 一道刺骨的目光携满寒气,破空而来。 李得生迎面赶上,被傻傻恫吓住,酒醒几分。 他扬起沉重的头颅,仰视的目光中是沉霖的脸。 他立马便把所有未出口的污秽脏话憋了回去。 一阵冷风拂过命门,带着浓生的凉气,凌虐他的四肢百骸, 这让他热昏脑胀的脑壳总算找回几丝清醒。 “嘿嘿沉董事长”膝盖被磨蹭得火辣辣的痛,他动用所有意志,才没蠕动。 李得生本想爬起来,有个好姿态去谈生意,但他抬眼又望了眼贵气逼人的沉霖,不知怎么的,又生生忍下冲动。 “嗝~”李得生腹胀得打了个酒嗝,他一手捧着肚子,吐出一股酒气,长年累月的市井气息暴露无遗。 “校董,那份贺礼”李得生舔舔舌头,笑得谄媚,粗哑的嗓音满是阿谀油腻,“您还满意吗?” 莫东站在墙边,见沉霖正好整以暇地瞧了眼跪在那儿的李得生。 “满意。”沉霖笑了笑,可那笑一丝一毫未达到眼中,令人头皮发麻。 他问:“怎么找的她?” “这个嘛,只要有心,总能看出点门道的,嘿嘿嘿……”李得生得意的笑,自从有讨好沉霖的念头开始,他便一直鬼迷心窍,振奋到发狂。 如今见自己导演的戏被金主赏识,他即将就要赚得钵满盆满,他心里就有底了,他贼贼地笑着,忙道:“您每次来学校就单找这姑娘,我就知道您喜欢,男人嘛,我懂的” 沉霖没细听,顿了顿,背着光问,“人哪儿弄来的?” “后街,”李得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秃了半边的油头,呵呵笑道,“校董,您不知道,这小姑娘对您也有心得很呢!” 沉霖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得生迎上他的目光,便来了劲,他就知道沉霖肯定有兴趣,他继续道:“沉净初提前好几天就给您准备礼物,每天晚上跑到陶艺店给您做茶具穷人家的孩子嘛,想的礼物也真挚一些啧啧” 李得生嘴巴快速张合着,他都快忘记自己腿痛了,他说得唾沫横飞,“这孩子太迷恋您了,我就想着,干脆成人之美,郎有情妾有意,那我李某就做回月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昨天晚上,您懂的嘿嘿嘿……” “有心了。”沉霖淡淡地说。 李得生跪在那儿,像一条狗,如果给他一条尾巴,他会左右摇摆起来,“您满意就好,这说明我的心思没有白费。quot; 李得生并不觉得自己当有钱人的狗有什么不好的,总比在高中当个没得什么油水的教师强。 沉霖的地位如日中天,他几年前突然投资一中,且成为最大份额的股东,学校大小事宜他却从不出席只挂个名,可偏偏从两年半前净初入学这一届开始,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是李得胜琢磨好一阵才发现的。 每一个学期沉霖都会抽一到两次来学校参加活动,李得生发觉蹊跷。 沉净初和沉霖同姓,李得生曾经猜测过他俩是否有亲属关系,可沉净初每次填家庭信息时,亲人父母那栏都是空着的。 她是个孤儿。 她一年四季的穿着都是校服,又总是素颜,这在满是富家子弟的一中,实在太过寒酸。 她和沉霖能扯上啥亲属关系? 无非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 沉霖每次来都要找沉净初,回回都约在校董办公室。 那办公室几乎没其他人进去过,连他一个教职工都不曾。 可沉净初,进去的次数相比于其他人来说,还算少吗? 他作为男人,一个懂情趣的男人,很快就猜到这两人在干甚么。 校董看上沉净初了。 这样的事情李得生见过太多,自己学校也好,别的学校也好,老牛吃嫩草的范例多的是,毕竟他自己也做过,他太懂。 哎,他忍不住骂娘,有钱人真他妈的有眼光! 像沉净初这样,背景干干净净成绩又好,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还那么年轻,像刚刚开放的花骨朵一样的极品,谁能不喜欢呢? 李得生就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他知道这是沉霖的中意的人后,便也就一直把想揩油的欲望给压下去了。 他在等机会,用这个他琢磨出来的信息,讨好沉霖一次,敲他一笔。 他以为他等到了。 可他真的等到了吗? 他其实还对刚刚莫东的眼神和踢自己的举动有些微迷惑。 莫东啥意思? “下的什么药?”沉霖问。 李得生看人脸色,回答得小心翼翼:“沉董请放心,进口的好货,我掏了半个月工资呢quot; “你碰过她?”沉霖点燃一根烟,扫他一眼。 语气太过心平气和,说不上是什么态度,这反而让李得生无所适从。 “没有、没有,沉总您的女人,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李得生飞快地摇头,回答得仓促又心虚,“我托人放的药,现在的小女生不太懂事,怕您不舒服” 当时觉得麻烦,现在回头想想,有些为自己的周到而沾沾自喜。 男人嘛,都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谁放的?”沉霖吸一口烟,下颚线条发紧。 “'何日君再来'里边的红牌小姐,很懂路数的,我全程没看没碰。”李得生为了让他相信,特意将佝偻的背部直了直。 其实他也没敢碰,怪就怪在那个红牌张小姐,嘴里一直念叨着太紧了太紧了,他就没忍住摸了两下。 那滋味李得生没控制得住,咽了泡口水。 沉霖眼神阴郁,倏地站起来,暗光下的身影如一座山,阴影盖住李得生,他心一悸,面色发白。 怎么了?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想要多少钱。”沉霖问。 李得生听到他主动提钱,眼睛一下光亮,忍不住的狂喜。 “沉董您太客气了……这个,嗯……您大方,给山上那群无理取闹的村民都是一个亿,我嘛……” 李得生嘿嘿地笑着,搓了搓手,仿佛眼前都是钞票,他发晕了,飘起来。 有钱人都是钱生钱,沉霖的一点点,对于自己来说,那就是大半生享用不尽,他乐得一颠一颠,开口,“我也不用那么多,就” 李得生举起右手,撑开五个汗湿的指头,报了个数,“五千万,您看成不?” 沉霖放低手臂,把烟狠狠摁掉,紧抿着春唇,看不出表情。 “不止。”沉霖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凉薄的唇角动了动。 “啊?”李得生跪在地上,在沉霖面前他矮了一大截,卑微得像只蝼蚁。 可他没注意这么多,他心里只念叨着钱,以及,什么什么“不止”? “沉净初,她是无价之宝。” 李得生一听这话,眼睛又亮了一倍,他感觉自己坐在烟花上边,快要飞上天了! 他主动提价,他果真喜欢,自己心血没有白费! 李得生真是浑身哪哪都舒畅,简直酣畅淋漓,有种范进中举的癫喜。 “那沉董,您觉得……八、八千万如何?”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态度恬不知耻。 莫东始终不敢看沉霖,老远老远他就闻到了他熟悉的杀戮气息。 这个李得生,太岁头上动土,太想去死。 “你可能不太理解我说的意思。”沉霖站起来,抬脚碾碎一只烟蒂,“不要紧,下去领钱吧。” “好、好、好……谢谢沉总……”李得生差点没磕头,八千万啊!!! 数都能数到手抽筋啊,他这次真是太明智了,他真要夸夸自己,什么神仙智商!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肥大的手猛擦额头,“沉总我退下了,打扰了打扰了……” 他乐呵呵地出门,门刚合上,敞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几个魁梧的黑影忽至,一阵避开要害的拳打脚踢,李得生肚子和脸上巨痛袭来,两颗门牙当场折断吐出。 “轰”的一声,几秒后,李得生被人重重一脚朝脸踢飞。 *官方吐槽:李得生,下辈子做个好人,这辈子来不及了。 -- 第九章上来,我背你 净初大病一场,在半山腰的别墅里休养了一阵。 别墅里一直住着叁个保姆。其中有个圆滚滚的,在这里呆得最久,长得非常面善,她是沉家的管家。 净初跟她最亲,叫她一声春姨。 净初头几天躺在床上,春姨每天给她食补,一天做四五顿正餐,说是少食多餐,还有其它各样水果沙拉,净初没胃口,吃几口便不愿意再动。 春姨厨艺高超,来沉家面试前还考过形形色色的证书,她的成绩是所有参加沉家佣人面试者中的第一名。 净初吃她的饭菜好几年,一直都挺习惯。 可她这几天,大概是因为生病,口里没什么味道,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见她吃得不认真,负责的春姨怎么也不肯离开,固执地陪在她旁边,等着侯着哄着,一定要她吃完。 “小姐,您再吃点儿……就一口……来,张嘴,再一小口……” 春姨端着个碗,捏着勺子,竟耐心得要一口一口喂她。 她成了个小婴儿,吃饭还需要人围着打气喊加油。 好丢脸。 她臊得慌,自己一个一米六几的高叁学生,实在吃不消这样的喂饭方式。 “沉先生说了,得看着您吃完,不然我们下人要挨骂的……” 春姨见净初一脸不习惯,意识到自己这法子不好看,她也不想主子进退两难,便干脆换了面孔,拿沉霖出来压她。 反正这屋里的人,都怕沉霖。 全靠他养活,也全都听他的话。 净初听到那名字,神色怪异地低下头,久久沉默。 “小姐?”春姨眼巴巴地看着她。 “春姨……我吃。”净初抬头,咽下拒绝。 她从春姨手中端过饭碗,抬起头,闭上眼,硬着头皮扒几口,随意嚼嚼就吞咽下去。 她忍着恶心感,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一碗晚饭见了底。 完毕。 “春姨……我吃饱了……”她皱着脸,完成任务似的摸了摸肚子,擦擦嘴。 她食欲向来一般,平日也不大吃零食,身材从小就纤瘦。 所以吃多了还容易泛恶心。 “小姐,还有这个……” 春姨从移动餐桌上端来一小碗精品烤牛肉。 净初瞟一眼,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 可她也不想再多事,她干脆又乖乖地一块块夹着吃下去。 其实那牛肉一点儿也不腻,脆得刚刚好,她因为生病胃口不好,也能尝出这滋味尚佳。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在靠着身后的床头咽食的时候,迎着日光,一股恶心感忽然从胸腹涌了上来。 “呕……” 她受不住,趴在床头,一顿干呕。 “小姐,你怎么了?”春姨被惊吓到了,以为食物出了问题,手忙脚乱地去拍她的背,提醒屋外别的下人去端水。 “……”净初边呕边摆手,也没呕出什么来,就是犯恶心。 喝水休息会儿,恶心感才过去,肠胃舒缓缓过来。 春姨呵护备至,起身时见到卧室门那儿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沉霖。 “沉先生。”春姨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恭恭敬敬地站到旁边,训练有素,极其规矩。 净初抬手顺了顺胃部,迟疑地仰头看向沉霖,沙哑的嗓子说话还有点不顺口。 她低着眉眼,心事重重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嗯。”他应了声,瞧了眼春姨。 春姨意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低头推着餐车出去了。 “身体好点了吗?” “嗯,”净初点头,“好很多了,谢谢爸爸。” “换身衣服,跟我出去走走。”沉霖道。 “嗯。”净初听话的把被子掀开,放下脚去,穿着拖鞋,手有些不稳地扶着床。 “能走吗?”沉霖问。 “能。”净初站直身子,抬起脸来,白皙的脸上落下日光,愈发的白,白到快透明。 沉霖在楼下等她。 她换上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两侧,柔美非常。 沉霖不露声色地打量她几眼,转身往外去。 “走吧。” 沉霖负着手走在前边,不急不缓,净初慢慢跟上。 夕阳无限好,照映得山河湖水一片温柔。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在别墅后的原生湖泊边,沿着一排柳树走向花园。 踩着青草,听着鸟语,闻着花香,见微风拂过细柳。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往前走着。 气氛微妙,一时无话也不觉得寂寥。 净初步子虚乏,前方的沉霖已经走得很克制,可她还是跟不上。 背部渐渐沁出汗,她慢慢停下脚步,微喘地站在花园的篱笆边稍作休息。 沉霖转身看过来,也停下了步伐。 他的眼睛乌黑,有神,深邃。 在她的记忆里,他看她的时候,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说不上亲,也说不上不亲。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两人的关系。 不算生疏,但很模糊,似是而非。 跟别人家的父女不一样。跟她见过的都不一样。 “累了?”他站在她面前,高了她整整一个头,她要仰头去看他。 “嗯。”她觉得不好意思,风吹到背上的湿汗,凉凉的,她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回去吧。” 沉霖顿了顿,从她身边经过,准备往回走。 净初没有动,视线随意瞥到某处。 眸中突生晶亮的光,她张口,高声喊他:“爸爸!” 沉霖心被那声“爸爸”猛地揪住,“突突”狂跳。 他回头,见她楞楞地抬起手,指着花园中某处土地,露出久违的微笑。 “那里是不是有一株紫色的蒲公英?” 沉霖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花园角落的草群中,迎风长着一株蒲公英,紫色的细细绒毛在悄悄飞舞。 “嗯,的确是。”沉霖舒展眉头,扬唇。 “爸爸。”净初又喊他。 “嗯?” 沉霖的视线从蒲公英身上收回来,落到她身上。 男人的眸里光和影一点点收敛聚拢,面部表情在这一刻,暖和如五月天里的清晨,迷人得很。 小姑娘还在盯着那株紫色的蒲公英瞧,双眼弯弯,目光炯炯的。 蒲公英是她的风景。 她还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不由自主的,沉霖回忆起那晚,她身上清清的甜,浓浓的香。 罪恶感翻滚,心情复又沉重,男人瞳孔收缩,嘴里一片苦涩。 “爸爸,生日快乐……” 她的那句祝福轻得像是呓语,却矛盾地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固执。 沉霖呆了一呆,神色莫辨。 她淡淡地笑着,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就那样看向他,若无其事地样子。 晚风吹起她的黑色长发和天蓝色裙角,她整个似在风中翩翩起舞,如此纤弱如此憔悴,却又暗含着一股满以磨灭的坚韧,笑面嫣然,迎风而立。 同他一样的理智,同他一样的绝口不提。 可她还小,她承受到的伤害,该会有多少? 沉霖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炙热的探究的,她却低下头,扶着花园栅栏准备摇摇晃晃跟上他,颇为狼狈。 “别动。”沉霖开口,自有一股威严。 净初停下,不解地看向他。 沉霖朝她往回走,蹲下,张开手臂,宽阔的背部对着她。 他保持动作,低声说:“上来,我背你。” 净初神色呆呆的,手无意识地攥住裙角,她迟疑了会儿,终究是趴了上去。 -- 第十一章她停住了脚步 距离高考只剩四十叁天。 教室前正上方挂着一块黑色倒计时电子表,猩红色的方正读数一跳一跳,搞得人心惶惶。 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学生,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家都快被高考这座笨重的大山压得未老先衰。 绝大部分同学把头埋得很深,厚厚的玻璃镜片后是一双双疲倦又满怀梦想的双眼。 而那些成绩吊车尾的同学,则破罐子破摔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节又一节,一天又一天,不知今昔是何年。 班上按照惯例在每次周考完后就会换座位,学生们根据成绩的排名先后自愿进行挑选。 净初这次周考班上第二,且进了全区前一百名,换座位时她却不选那被称为“天子脚下”的前排,而是挑了一个靠窗且较后的位置。 谷樱成绩落后一些,不过净初后边的位置太偏,也没人选。 她喜滋滋地坐了过去。 两人相视一笑,嘿,真巧,又是前后桌! 净初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摞备考书籍和复习资料,她坐在窗边,上课听课,下课便朝窗外眺望,偶尔被谷樱叫上,陪她出教室去操场上散散步。 她的心情变得很平和。 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可一些时候,她又觉得似乎什么都变了。 南方天气越来越炎热。 大家纷纷换上夏季的清凉校服,穿上薄款棉袜,踏上透气的运动鞋。 女生夏季校服是白衬衣和水蓝色及膝短裤,净初有叁套,每天晚上换下,春姨便会为她洗干净熨帖好,再拿过来一套新的挂在她房间,还要献宝似地喷上些自己制作的植物清香香水。 净初试着闻了闻,挺好闻。 她将长至腰际的乌黑长发用彩绳绑成一根麻利的马尾,抛至脑后。 她在座位上时总是坐得笔直,专心致志,标准的好学生。 每每谷樱抬头去瞧前方的净初,见她不是在听课,就是在刷题,或者在低声背书。 无比地忙碌,十足地勤奋。 谷樱好几次打开去年的志愿填报手册,再次翻到Z大各专业的录取分数线。 她撑着脑袋纳闷地想,不应该啊,以净初这个成绩水准,躺着进Z大都有可能,她怎么还那么拼命? 学神啊学神,我的净初,不愧是学神,有目标,有实力,不敷衍。 谷樱在心里默默为她送上32个赞。 …… * 距离高考只剩叁十天。 学校又安排了个高叁学子考前大型心理咨询讲座,请了一位留学归来的心理学教授做讲师。 学生们一听又要去接受口水的洗礼,纷纷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讲座地点设在礼堂里,班主任下达命令,每个同学都要带着本子和笔过去签到参加。 谷樱是英语课代表,临时被英语老师喊过去改测试卷,于是只剩净初独自过去。 她进了礼堂后,随意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坐下。 讲座开始了,那教授先是一番自我介绍,金光闪闪的履历令人心动,先是讲教出哪些优秀学生,再是有获得过哪些荣誉,懂几国语言云云,接着才正式进入主题,讲高考在即,如何自我调节情绪、不良情绪如何合理宣泄等等。 这不是初中政治课本里边的内容吗? 净初手里捏着本子和笔,倚着坐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礼堂中人多,颇为嘈杂,闷热。 学生按照来的先后顺序挑坐混坐,并不是如以往的按班团坐。 她听着听着讲座开始昏昏欲睡。 讲师高谈阔论,她也睡不太踏实,恍恍惚惚中察觉到身体异样,她猛地睁开眼睛。 小腹一阵紧缩钝痛,有什么东西一股股从两腿间流出来,湿漉漉的。 净初意识到什么,白皙的脸“咻”地一下就红了! 她连忙看手表上的日期…… 我天…… 她的大姨妈来访了! 周围全是人,她双腿靠拢贴在一起,身体紧绷,表情僵硬,不敢乱动。 她经期头一天血特别多,以往都是穿大号的卫生棉内裤的。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垫……她竟然忘记是今天了…… 她懊恼地低头快速瞅了眼身下的座位,不意外地撞见露出的蓝色绒垫上已经浸着潮湿的红…… 老天!她闭眼无语地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她穿的可是水蓝色的校裤啊…… 哎,一筹莫展,万念俱灰。 * 净初不习惯随身携带手机,一是其笨重又占地方,二是她基本用不上。 过来参会前,她将手机关机塞到了书包里。 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她视线带着求助快速扫了一圈,没有看见一个熟识的脸孔。 坐在她周边的人中,有一两个可能认识她的男生,在刚刚与她的目光接触时,精神抖擞了一下。 看神色似乎是挺想开口跟她搭讪,但净初尴尬地背过去,对男孩子,这种事情怎么好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天谢地,讲座终于接近尾声。 她正襟危坐小半天,血倒是没再大流,但是臀下边湿黏黏沾着坐垫,要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她闻到一股腿间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神色微白,开始坐立不安。 幸好,四方的学生逐渐骚动,人流开始散会离场,没人关注她。 她定定地坐在那儿,头疼地闭了会儿眼睛,真希望自己能够瞬间消失。 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干等。 等到最后,最后再走。 人群喧哗,熙熙攘攘,她就坐在那个位置上,虚软地将手中的笔记本摊开在两腿上。 睡不着又好难受,真是煎熬,她只能转移注意力。 合上双眼。渐渐凝神。世界变得静谧。 脑海中出现夜晚的山腰,树丛里飞舞的萤火虫,天空上一点点在闪烁的星辰。 田野中奏响热闹非凡的蛙鸣。 还有前方,深入前方,是一整片一整片的蒲公英海洋。 她的世界更静了。 她再次睁开眼。 快速动笔,信手涂鸦。 周边推推搡搡往外走的人流,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糗事,在这一刻,她通通遗忘了。 这世界只剩她一个人,在夜晚星空下的丛林中,坐在画架前,作画。 “净初,真的是你!” 画面碎裂,消失。 她停笔,抬头,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下边的台阶跨步走上来,他穿着黑色及膝运动短裤和白色短袖T恤,头发很短,笑得阳光。 她看向他,迎着礼堂中微茫的光,眼神恍惚。 “我是李绪,隔壁一班的李绪,还记得吗?”男生笑容可掬,难掩喜悦。 净初点点头,记起那封信,啊,是他! “没想到真是你,好久没看见你了呢!” 李绪是学生会干事,正来礼堂里指挥收场,远远看见座位上静静坐着个女生,便多瞧了几眼。 身形有些熟悉,但他不太确定,走近一看,没想到真是她。 “好久不见。”净初把笔放下,迎着李绪的目光,不太好意思地问,“能借你手机用下么?” “当然可以,随便用。”李绪一听,二话不说地掏出手机递给她。 居然连个密码锁屏都没有设置,界面一览无遗,背景图是皑皑白雪里站着两个手牵手的动漫小孩。 她拨通谷樱的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没接,估计在忙。 她挂断,不好意思地又将手机还给他。 “谢谢,我朋友可能在忙。”她扫了下礼堂,见零零散散还有几个人, 她脸上微红,复又低头打开笔记本,翻了一页,拘谨地对他说,“你去忙吧。” 李绪见到她暂时不打算走,神情又透着不同寻常的红晕,她将笔记本放在双腿上,不自然地低垂着脸,手心紧紧攥着,手背有些白。 他目光挪向座椅,突然反应过来! “净初,你等等我!” 他一拍脑袋,马上将手机往净初手中一塞,边往外边走边回头对她道:“十五分钟,你等我十五分钟。” 净初抬起眼,视线追过去,却已经看不到李绪人了…… 十五分钟后,李绪提了堆东西回来,气喘吁吁,弯腰双手撑在膝盖处,大汗淋漓。 李绪将手提袋轻轻塞到净初怀里。 “……给你的……”他说话气息还很不稳,汗水从额上流下,他不甚在意地抬臂擦去,一双眼睛亮如琥珀。 净初心里一动,她静静地低头看向纸袋,翻了翻,里边有一件黑色外套,一包女士纸尿裤、一包卫生湿巾以及一条新的女生校裤…… ……居然还有一杯打包好的红糖姜茶? 净初不可置信地瞄了眼手表,发现真的才过去十五分钟。 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男女生宿舍楼离这边距离并不算近,虽然他腿长,但这效率也太高了,他是飞人的后裔吗? 她目瞪口呆。 “我表妹高一,她之前也遇到过你这样的情况,所以我……嗯,比较了解……”他干咳一声,也不太自然地背过身去,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正前方挡住,“下去后再往右走五十米,可以看到女生洗手间……去吧……” 净初瞧了眼怀中的手提袋,再看向男生的背影,他背部的白色衣料紧紧贴着身体,濡湿一片,浸得透明。 心中生出些别样的情绪,一点点的聚拢,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下。 她轻声说谢谢,掏出男生的宽大黑色外套,小心地将袖子围住腰,在前头系住,打了个结。 她低头小步往下走。 几分钟后她从洗手间出来,清清爽爽,换了一条新校裤。 她往之前那座位处走,隔着几步,竟见李绪提着水桶,蹲在她之前坐过的座位旁,在用毛巾细致地擦洗。 净初抬着袋子的手放下去,心中澄澈的海水涌上来,悄悄漫过沙滩上的细沙,再退去,露出洁白的贝壳。 她停住了脚步。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十六章来日方长 离高考只剩二十天。 净初这段时间都没再回过半山腰的那套别墅,她也没见过沉霖。 这与从前并无两样,她觉得自己如果再狠心点,都可以完全忘记她还有个爸爸。 反正九岁之前,她就没有爸爸,她其实应该已经习惯了。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远方,烈日炎炎,万物燥热,车流密集。 语文老师正讲着试卷上的文言文,抑扬顿挫的语调如痴如醉地读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思绪纷乱,回忆起那个人的脸。 如果那个人彻底消失的话…… 沉净初,你会习惯吗? 这个问题问得她心口隐隐作痛,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一节课过去,她没听多少,罕见地持续走神,不在状态。 谷樱察觉到她的异常,很担心她。 她没有直接问净初怎么了,她猜到以净初的个性,肯定会摇头回答“没什么”,她总是那样,不善于表露心声,将自己藏成一团。 “净初,”下午放学时,谷樱背上书包,拉住前方的净初,“学校外边开了家餐馆,在搞活动,什么‘就餐送花’之类的,好新奇哦,咱们去看看不?” 净初半点兴趣也没有,她低头瞧着拉住自己的手,再抬头看谷樱,对方正满脸期待。 真是盛情难却。 “好。”她轻声说。 两人往学校外头走,天气还挺热,谷樱从书包里掏出一把墨绿色的太阳伞打开,在净初右侧撑着。 谷樱个子娇小,矮了净初一截,净初想也不想地将伞接过来。 “净初,你对我真好……”谷樱仰着头见净初默默地打着伞,她突然觉得好幸福,傻兮兮地歪头依偎在净初的手臂上,“高中交到你这个朋友,真是值了!” 净初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她低头笑出声。 两人就这样顶着灼热的日头到学校外去。 正是放学时分,C中作为百年私立老校,学校外边人来人往,车辆挤得密密麻麻。 谷樱带着她拐进校门旁边的正街。 “你看!”谷樱指着第一家店面古色古香的牌匾,小声道,“‘饭先生与粥小姐’……这名字,还挺有味道!” 净初在太阳伞下抬头,眼上撒下一片墨绿的光影。 她第一眼瞧到的是那店门口的电子黑板,上边用荧光写着:吃饭可领小票到旁边花屋领花一盆,祝您前途似锦。 净初缓缓把目光移向右方,那家紧挨着的花店,就叫“前程似锦”。 “那不是李绪吗?”谷樱看着旁边不远处一个高个子男生,突然兴奋地朝那边主动摇手,“喂,李绪,李绪!” 那穿着白色短袖T恤的男生两只手里头正各端着一盆植物,待他瞧到这边两人后,一时间笑容洋溢,满面春风。 “净初,谷樱!” 那家花店门口停着辆白色的卡车,卡车后头的门开着,隐隐能看到里头整齐摆放着花草树木等盆栽植物…… 李绪端着怀里的两盆绿植,大步朝这边过来,净初默默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人视线接触,他的目光热烈。 净初被那眼神烫了一下,低眉移开视线。 他走近,净初才发现,他捧着的是两盆银皇后万年青。 净初忽然想起来,有部叫《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电影,里头有个画面,主角雷恩抱着盆栽,好像就是……就是他这个造型。 只是人家雷恩是大叔,他是小鲜肉。 雷恩穿着冬装,他是夏装。 雷恩…… 好吧,其实他们一点也不一样。 李绪走到她俩跟前,才意识到自己怀里揣着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要往回走,“你们到阴凉的地方等等我,我先去把这个放下……” 他不怕麻烦地跑回去,看样子有些昏头昏脑,他正要入门,这边“饭先生与粥小姐”里头的一个年纪颇大的女人突然跑出来,穿金戴银的,看样子是老板。 没想到她张口就凶巴巴地朝那边卡车里刚下来的工人喊:“你干什么吃的?怎么还让绪哥帮忙?我给你钱,让你来当大爷的啊?!” 一嘴的东北话,嗓门极大,那工人被她骂得面红耳赤。 李绪已经将盆栽放下了,他几步跑到这边店面来,他有些尴尬地看向目瞪口呆的谷樱和净初,又看向那女人,那女人一见他过来,表情马上就变了,一副叁好四好的和善模样,她道:“绪哥啊,你可别累着了,到时候李总来我不好交代……” “知道啦。”李绪和气地朝她摆摆手,再是迫不及待地转身,朝净初眨眨眼睛,“走,吃饭去。” * 叁人进了一家生意火爆的烤肉店。 那店里早满了,外边还排了十几桌的号。 李绪率先走进去,和前台收费的人沟通了半分钟左右,那收银的姑娘听着听着,眼睛变得晶亮。 前台叫一名服务员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服务员应声去了。很快,店内位置最好的一桌就被收拾好空出来。 谷樱瞧着那桌原本的客人起身离开,表情没有半点不满。 她啧啧称奇,心里感慨于李绪的办事效率。 这大概,就是所谓爱情的力量 李绪带两人坐到位置上。 服务员拿了叁份菜单过来,李绪点了一堆推荐的招牌菜,谷樱随意点了几个。 净初有选择困难症。她选菜的方式一来都很简单,她翻开首页,分别指向第一个、第二个和第叁个图片,温声朝服务员开口:“这叁样,谢谢。” 不久,漂亮的服务员姐姐端着一盘盘菜送上来。精致的高脚摆盘中加了干冰,一时间雾气缭绕在各种肉菜和海鲜周围,颇有意境。 一位健壮的厨师过来,服务周到的上好烤盘、烤纸,将精瘦的肉一块块切成小片,夹着放到白色的烤纸上。 净初不爱和生人说话,李绪在心上人面前又很羞涩,谷樱夹在两人中间,为了避免尴尬,她很懂事地充当起“话唠”形象。 “李绪,学校门口那家饭店和花店,原来都是你家开的啊?”谷樱喝着芒果汁,好奇地问对面的李绪。 李绪瞄了眼净初,不大好意思地说:“算是吧,我爸投资的” “吃饭送花,好浪漫、好奢侈”谷樱家里也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再大方都讲究量入为出,核算成本,李绪他们家这种销售方法,她是头回听说。 据她了解,鲜花的成本比饭啊粥啊什么的可要贵上很多。 “我家人觉得这样可以图好彩头。”李绪用公筷将烤好的肉夹到一个干净的盘子里,再将盘子和生菜放到两位女生面前,他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谷樱点头:“原来是这样。” 李绪:“他们希望我考A大。” 谷樱:“你上次是全校第18名吧,A大没问题,就看你看中哪个专业了。” 李绪视线落到净初脸上,净初正在喝一杯店里自制的薄荷茶。 李绪斩钉截铁:“我想要去Z大。” 他态度坚决,似乎两头牛都拉不回。 对面的净初正默默低头吃肉,听他这样说,她抬头看向他,李绪痴痴地回看,脸上居然透出不可思议的红。 一股特别的情愫在他们两人之间蔓延 喔呦!有故事,有故事! 谷樱心里啧啧啧地,哎呀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多余。 这顿饭快要结束,李绪起身去前台付账,他再回来时,手里多了叁张电影票。 “店员说今天在搞活动,满八百送电影票,”李绪看了下手表,问她们,“我听说这部电影评分很高,现在才七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当是考前放松?” 谷樱推了推净初,净初茫然地看着她。 谷樱的表情富有深意,她很快乐呵呵地朝李绪点头,语调中有点儿推波助澜的意味:“好的呀!” * “你们俩个学霸好好放松,我家里有点事情我先走啦,回见!” 进影院后,谷樱随便编个理由,朝净初偷偷眨眨眼睛,匆匆撤退了。 对她的“月老”行为,净初心知肚明,无奈失笑。 净初和李绪的位置连着,在第六排正中央,视野很好。 影院灯已经黑下来,正在放广告,宣传即将上映的电影之类的。 这个电影院的常客基本是学生,而且大都是情侣。净初侧身稍稍扫了下后边几排,是好几对成双依偎在一起亲热的男女。 后排有一个女孩将光裸的腿搭在身边男孩的裤腿上,男孩正俯身“吃”着她的嘴,手在她腿上急不可耐地来回抚摸,两人唇角发出口水吞咽声。 呃,非礼勿视。 净初脸色骤红,飞快回过头,分分秒秒都是如坐针毡。 李绪也听到那些暧昧的声音,他视若无睹,先是为她开饮料,又是将带来的水果盒打开,插上牙签。 “净初,吃这个。”他在暗光下将水果拼盘递到她跟前。 电影还没开始,净初瞧了眼他手中的拼盘,迟疑一会儿,接着戳起一块新鲜的桃肉,放入口中。 李绪待她吃完,又热情地将鲜果汁放去她手边:“这个呢?” 净初低头一看,皱眉,摇摇头,“不喜欢。” “那这个。”一桶爆米花被放到她面前。 他进来的时候看别的女孩都买了大桶爆米花,他猜她或许会喜欢吃。 净初此时正扯抽纸擦拭嘴角,暗光中,两人的手指偶然相碰…… 热度迅速蔓延,他们似乎都被那灼热烫到,不约而同地退开手,纷纷扭头假装看向屏幕。 她想,一定是电影院过于闷热。还好光线较暗,他应该没能看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的红晕。 李绪的脸也在发热,不,远远不止,手也热,心也热,连呼吸都是热的……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这些天然的反应,可一想到净初就在身边,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 青春的荷尔蒙作祟,他变得蠢蠢欲动。 影院中音响效果极佳,一阵熟悉的电影预备播放声后,屏幕上出现了一棵树,树梢上方是一片夜空,夜空中挂着一轮金色的半月。 净初伸出手去,在爆米花桶中,摸出一粒,抬手放入口中,慢慢地嚼。 她能感受到李绪的紧张,因为在开着冷气的电影院里,他额上居然挂着汗珠。 净初又拿起旁边的果汁喝了一小口,唇齿间是爆米花的脆香味和果汁的甜味。 她之前从不吃爆米花,今晚是头一次。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讨厌。 等到电影结束,已经超出晚上十点。净初平时都是八点之前就到回家,今儿有点儿晚。 不过反正一人独来独往,她也无所谓。 一轮弯弯的月亮爬到天上,月光洒在地面上,月华如水。 像是刚刚那部电影开场的画面。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出电影院,微风拂过来,她的发丝在风中起舞。 李绪边走边垂眸凝视净初,他不由地看痴了。 他忘记了自己今晚是第几这样。 一见她脑袋就昏了,昏得如痴如醉,似乎只要她需要他,无论他在哪里,他都能义无反顾地奔赴。 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就这样没有预兆地砸到他头上,自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她起,他就变得不再像从前的自己。 净初,是他的初恋,而且还是暗恋。 “我脸上有东西?”净初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渐渐停下脚步,“怎么这样看我?” 李绪听了,哈哈大笑,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把她的发,调侃她:“谁让你基因强大,美得像个精灵。” 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两人都愣住了。 李绪很快将手撤开,自然而然地给出肯定地论断:“净初的爸爸妈妈想必也是颜值担当,而且智力过人。” 净初默然,脑子里闪过那个给她“强大基因”的男人,没有接话。 月色朦胧,风也轻柔,身前的女孩想起什么远去的往事。 她抬头,静默地望着月亮。 李绪则瞧着她,她墨黑的眼眸让李绪忆起一种见过的叫“嘉宝”的果子,通体透亮,乌黑润泽,很诱人。 李绪的心脏狂跳,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月色中的他像是一不小心掉进一片金色的麦田里。 暖融融的触感覆盖周身,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已经化在那片金灿灿的艳色中,被光芒耀得睁不开眼。 而净初,就是那片麦田。 “净初……”李绪在夜风中喃喃。 “嗯?”净初惯性地发出一个单音,继而问,“怎么?” 少年在月光下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你又这样看我。”净初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别开眼,一头素黑直顺的长发垂着,发尾被风吹得微动。 李绪心跳怦然且不可言说,只想一遍遍唤她。 情诗里写,祈求上苍,给自己此生一个美丽的名字,这个名字如同皎月如同梦境,便于对方在午夜梦回里,甜蜜地呼喊你的名字。 沉净初的名字是动听而特别的,从认识她开始,他数不清有多少回在课本上写她的名字,写着写着,似乎刻进身体里,难以磨灭。 青春期的爱恋是甜蜜的毒药,他毫不犹豫地饮下去,若能得偿所愿,他死都甘愿。 年轻人的爱情准则天真纯粹,一旦陷进去,常常以为是一生一世。 “净初……”他声音低哑,带着依恋,也有说不出的魅惑。 这一声又一声,让净初想起家里的那只小猫阿来。 她心里发软,应着:“嗯。” 少年的满腔爱意,令她有些失神。 “……”李绪不知道要说再什么,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讲,但看她那双眼睛,所有想说的都通通忘记了。 “怎么啦?” “没什么。”李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时意境是好,但是表白会不会太突然了?他不知怎地一时打退堂鼓,踌躇顾虑起来,怕对她造成困扰,怕她……不答应,怕她,远离自己。 来日方长,他微微叹口气,终究是朝她无奈笑笑,笑意温柔到与月光媲美:“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李绪迈开腿走去路边,伸手拦出租车。 她也慢步跟过去,同他一起站到路边。他个子很高,她挺直腰杆,也不过才到他胸口那儿。 这让她想起另外一个男人。那人的个子也极高,挺拔巍峨如山,离他站得近一些,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出畏惧感。 那个男人……净初甩甩头,闭眼。 是你爸爸。 这个念头如冰水,“哗”地一下从头浇下,她浑身冰凉,她猛地睁眼,瞬间从混沌中惊醒。 眼前,夜色深了,路上没什么行人,车辆也少。 路面湿润,迎面吹来凉风,她侧头,眸中再次落入少年高瘦的身影:他白色的T恤衫,他英俊的轮廓,还有他眉宇间无法遮掩的情思。 路灯下的净初,嘴唇是薄薄的樱色,目光幽远而苍凉。 她轻声呼唤他名字:“李绪……” 李绪很快回过头看她,“怎么啦净初?”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她眼神飘忽地与他对视,抛出若有似无的橄榄枝。 她很幸运,想放过自己重新开始,上天便给了她机会。 她的眉眼弯起来,像天上的月牙。她的声音坠进夜风里,每一个声调都在撞击他的心脏。 李绪顿住,呼吸都停了。 他消化着那句话…… 他好像懂了些什么,呆呆地放下招车的手臂。 狂喜的情绪瞬间翻涌至胸口。 一切都太不真实,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她,喃喃道:“净初……” 她眸里是月光,和泉水洗过的清明,“你说的,一起去Z大,你反悔了吗?” 李绪痴痴望着她,狠狠地坠进她的温柔里,他明白她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怎么可能反悔,我父母都已经同意我的选择了,倒是你,净初,你认真的吗,你说的当真吗?” 李绪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喜悦到难以附加。 “不能调皮,不开玩笑!” 净初被他这紧张兮兮又欣喜若狂的模样语气逗笑:“谁要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李绪瞧着她,这才确认是真的,他心砰砰地跳,他太激动,再也克制不住,几步走近她,张开怀抱,动作轻柔地将她搂进怀中。 李绪眼眶发热,他觉得自己像缸水,太过湿润,如今彻彻底底满了,丰沛到快溢出来。 他忍不住,低头,微凉的唇落在她的额上。 百转千回,缠绵悱恻。 任谁来,他都不要松手。 净初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 李绪喉结滚动,心神荡漾,再往下,一点点地,小心翼翼的,含住她的唇。 净初前十七年的人生,寡淡如一杯白开水。她不知确切的“喜欢”为何物。 而今夜,她于这牢牢抱住她的男孩怀中,心慌意乱。 她迎着他忘情的深吻,嗅到他身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阳光气息,沉醉地陷了进去。 * 净初的选择很正常,这两人不会有肉。叁次元忙起来啦,后边会更得比较慢了,先说一声抱歉,祝各位安好。 -- 第十章一切可否重头来过? 净初在月底的时候回到学校。 谷樱一脸恹恹,早上来上自习,见久违的净初正端坐在位置上背书时,瞬间痴呆了。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嗨,小樱,早上好。”净初也发现她,放下手里的一册背诵资料,眉开眼笑地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 “净初!!” 谷樱简直高兴疯了! 她从班级前门口“哗”地一路狂奔过来,原本柔柔弱弱的妹子,这会儿竟然散发出大汉的气质,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紧紧给净初送上一个熊抱。 “净初……哇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天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净初颇有些啼笑皆非,这姑娘,居然搂着她,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臭净初……你去哪儿啦?”谷樱抽抽搭搭,情绪失控,有些不能自已,“这段时间根本联系不上你人,我以为你出事了……” 现在教室里已经坐了有些人,有些同学的目光望向这边,安静的行注目礼。 “……” 净初又感动,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脸歉意地朝那些平时不太来往的同学点了点头。 “没事了没事了……”净初不大会安慰人,她只好一手不停地从桌上纸盒中抽纸给谷樱擦眼泪,另一手安抚谷樱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怎么请了这么久的假?”谷樱红着眼睛和鼻子问。 “生病了,在家里休养。”净初递给她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如实回答。 “啊,严重吗?”谷樱接过喝了一口,再凑过来,一脸担心地问。 “已经完全好啦,”净初语气轻松,“我昨天撑了一下体重,好像还胖了几斤呢。” 谷樱听了,也露出笑,两个酒窝甜甜的。 “小樱,我手机和卡都换了,你记下我现在的号码。”净初掏出一款新手机来,摁到拨号界面,让谷樱报号码。 谷樱念了串数字,待净初的新号码打过来,再挂断,将号码存在净初原有的名字上。 净初握着款淡粉色的新手机,还用不太习惯,在换输入法。 谷樱盯着看了小会儿,禁不住好奇地问,“新手机耶,净初,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净初想也没想地递给了她。 谷樱接过那款手机,眼睛里生出几分歆羡,她由衷地感叹,“哇,这个款式的很难买到的,还要托人到国外预定……净初,很适合你呢!” 净初对电子设备不是很了解,她问了一句:“这手机……很贵吗?” “当然啦!”谷樱可是个电子设备迷,手机、电脑、平板一上新就会换最新款,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就变得激动,“这款属于限量情侣机,男士款跟女士款系统绑定,先不说它们能太阳能充电、内存超大,还有面部识别、指纹解锁功能,能语音报警、随时定位……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女士款小巧、颜值高!” 净初低头再观察手机,发现设计的确别致,美观大方,功能也高科技。 谷樱下巴撑在桌面上,眼睛晶亮地,好奇地卖萌撒娇:“可爱的小姐姐,这是在哪里买的呀,我也超想买同款的!” 净初陷入短暂沉默,回忆起今天吃早饭时,沉霖将包装手机的礼品袋放到她眼前,两人之间那种怪异又莫名和谐的氛围。 “家人给我的。” 她垂眸,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回头我问问,具体的购买方式。” 正巧这时,上课铃响起来,早读的老师踏进教室。 两人归位,净初将手机关机放回书包里,打开大部头复习资料,埋头低声开始背起来。 * 中午吃饭的时候,净初才知道班主任换人了。 “李得生,他在前段时间,离奇失踪了……”谷樱边吃饭,边小声朝净初说,“就是你生病请假期间……” 净初抬头看她,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脑袋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凌乱的画面,她神情不自然地微变。 “后来发现被……”谷樱降低声音,语气神秘兮兮,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净初低头小口地吃饭,默默听她继续复述事情的经过。 前段时间,李得生的失踪闹得整个一中沸沸扬扬。 李得生人没来上班,两天不回家,他老婆去他失踪前出现去过的麻将馆,那里的人居然一问叁不知。 李得生,好像从人间蒸发了。 他老婆报了警,学校张贴了寻人启事,连新闻上也做了报道,但这个人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讯。 直到几天前,某火葬场上班的员工报案提供了线索。 原来他们收到一个匿名的长条形大纸盒快递。 纸盒里层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叁万元的现金以及委托火化的要求。 大家在火葬场里干了这么多年,头回见到这样的离奇的“快递寄尸体”事件。 快递纸盒里边躺着具残缺的尸体。尸体双眼被挖空,成了两个黑黢黢的窟窿,四肢被斩不知去向,孤零零地只留了中间一个干瘪的躯干和脑袋。 可怖的作案手法,凶手不知道跟死者有多大仇多大怨。 当场就有一个员工吓得尖叫着晕了过去。 火葬场很快有人报了警。 法医过来鉴定,那具尸体,正是失踪的李得生。 关于杀他的凶手是何人,至今还是个匪夷所思的谜。 谷樱刚开始听到这个新闻时,吓得不轻,好几天过去都还觉得唏嘘不已。 净初听着听着,手里的筷子就没再动,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谷樱以为她也被吓到了,便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的确,怪吓人的。 虽然李得生这个人好色又讨嫌,但那个死法……确实太残忍了些。 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谷樱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以暴制暴的人,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净初一个下午都很安静,听课的时候聚精会神,偶尔也发发呆。 放学后,有司机来学校,接她回半山腰的别墅。 沉霖现在晚上天天回来,先在二楼书房办公,再到卧室休息。 他住在她的隔壁。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心底深处多出一片又暗又冷的阴影,那片阴影时不时狂风骤雨,将她拖进去,鞭打她电击她,她浑身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她会断断续续回忆起一些那天晚上的片段,不太真切。 她回想起那套至今没去取的茶具。 回忆起李得生,和他下巴上那个可怕的黑痣。 回忆起另一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模糊的面目,他灼热的呼吸,还有他低沉的嗓音。 ……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高蕊,死掉了就死掉了,哭天抢地也没有用。 她太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如此努力地尝试遗忘,配合他的若无其事,伪装安然无恙继续好好生活。 可拼命尘封的记忆不肯放过她,一次次一遍遍地来折磨她虐杀她。 她抱着头,蹲在房间的超大浴室里,瞪大眼睛听抽水马桶里水冲下去的声音,太阳穴猛烈地跳。 她盛满一浴缸的水,任自己整个身体淹进去。 脑中渐渐出现男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她猛地在水下睁开眼,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鼻孔里呛进水,她伸出头来,疯狂地咳嗽。 这是梦吧。她狼狈又混乱地暗示自己。 是啊,一切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她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个店铺。 她没见过李得生。 李得生死了?死得真好。 她什么也不想记得。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太想清空脑袋,让一切都停在沉霖生日之前,让一切重头来过。 可再多挣扎不过是徒劳,她头痛欲裂。 -- 第十二章先生抱着的女孩是小姐? 经期总是令净初很头痛。 是的,偏头痛。 一种在女性经期间,除了腰酸、背痛、小腹作痛外,还会出现的另一种症状。 总之挺折腾人。 放学后,司机照常来接净初。 她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后座,把黑色的手提袋放在左边宽敞的空座位上。 从教学楼走到停车处这段路程,日光还没散尽,晒人。 上车后,一股凉凉的冷气又毫无顾忌地吹拂过来。 冷热的交替,使得她的脸色更苍白了。 “沉小姐好。”前座上的老王回头,和蔼可亲地跟她打招呼。 老王是沉霖的专属司机,这段时间被沉霖派遣来接送净初上下学。 “嗯……”净初抿着唇,闷闷地应了声。 “沉小姐,待会儿还要去接下沉先生。” 净初没太听清,她四肢虚乏,小腹那儿热且酸涨,更难以忍受的是,右半边脑袋神经在一阵一阵的抽痛。 痛得胸闷,痛得泛恶心,整个人昏昏沉沉如陷泥淖。 披下的长发遮在脸颊边,她不太舒服地抬手随意拢了拢,脖子上黏湿一片,腰背无力地缓缓向后倚。 她阖上眼,试图通过入睡缓解疼痛。 车子平缓地行使,窗外的风声隔得好远。 她呼吸渐重,绷着的神经无意识地放松,微微歪过头,她睡得不安稳。 霖初集团在一中与别墅的中途,老王今天没有直接将车开回目的地,而是载着净初,在霖初集团某道门那儿停了几分钟。 沉霖今日应酬喝了酒,没有开车,老王一道过来接。 老王到的时候,西装笔挺的男人正边走边接一个电话。 “沉先生。”老王神色恭敬,连忙下车去为他开车门。 他迈开稳健的步伐过来,目不斜视,绕到老王为他打开的左后门,正欲上车。 座位的那头,净初脑袋倚在右边的窗户和门上,蜷缩着的身子歪歪斜斜。 她双眼紧闭,眉毛皱着,脸白得如同一张纸。 “允之,合作的事情,等你回国我们再谈。” 男人压低声音,盯着车内人两秒,很快结束手上的电话。 “小初怎么了?”他眸色沉沉,侧身问老王。 “小姐身体不大舒服,一上车就睡了,”老王心生惶恐,声音也放得很低很低,生怕吵醒正沉睡的女孩,“我见小姐睡了,就没好问。” 沉霖点了下头。待他上车,老王妥帖地关好车门。 此时已近黄昏,但夏天的白昼显得漫长,空气闷且热,没有风。 车外进入一股热流,内外温差使净初小腹发紧,酸痛加剧,昏睡的她难受地哼了一声。 净初在女生中,身形偏高瘦且单薄。她身上是夏季短款校服,露出细嫩的胳膊和腿。 人在睡梦中体温会降低,尽管空调温度适中,她仍旧觉得冷,身体内却是灼热酸涨的,这种矛盾的感受使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车子再次向前行驶,车速平缓,她的脸因着发动的车身而蹭着车窗摇晃,她扭了扭身子,再次难受地哼了哼。 像处于太空之中,身体疲倦,想躺下来,却悬空着浮游着,踩不到踏实处。 “老王,把空调关了。”耳边传来男人的嗓音,磁性低沉。 “好的,先生。”老王随即关闭了空调。 净初额上冒出薄汗,手脚却发冷,神色愈发憔悴苍白。昏睡中的她,听到那道声音,莫名觉得安心。 就像那天,那个她不愿主动回忆的夜晚,他的声音也是如此,低低沉沉,魅惑人心。 令人想要靠近,想依偎在这个人怀里,汲取他的温暖。 直觉这样提醒她,但她太困乏,思绪零零散散,身体的每一处都丧失了劲。 有厚重的热源主动从旁边靠近。 一只大手跨过来,轻轻置于她前额上,覆住,凉她的体温。 好温暖啊,她依恋地碰了碰,像只没断奶的小动物。 那只手停顿几秒,又缓缓朝下,有力地从后拥住她的半边肩膀往他那边带去,她一丝力气都无,不受控制地倒过去,下一秒被那人安放在怀中。 熟悉又有些疏离的气息弥漫在鼻端,她蹙着的眉目松懈几分。 * 今天轮到别的佣人负责做晚饭,春姨清闲得很,便坐在婴儿房的浴室中,给小姐的黑猫阿来洗澡。 阿来乌黑的一团,不吵也不闹,乖巧地蹲坐在水盆中。 春姨不太懂猫的品种,但她猜,这猫必定很珍贵。 春姨怜爱地摁一团猫用洗浴液在手中,揉成泡沫,轻搓它的身子。 真像在伺候位小少爷。 她面目慈善,心里有些为自己的想法而发笑。 这猫咪的性子像极净初小姐,安静恬淡。 细绸的毛发绒绒,一双黑溜溜的眸子泛着光,迷人又慵懒。 春姨笑着揉它的脑袋,亲切地唤它阿来,她用温和的清水将它冲净,再用浴巾将那湿漉漉的小猫儿裹起来。 抱娃娃似的,将它搂在怀中,去卧室给它吹毛发。 阿来任她鼓捣自己的身体,待吹风下的身子终于干燥了,春姨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从床上放下去。 “阿来可真乖~”春姨笑得满面春风,她盯着那可爱的猫儿,心里嘀咕着:若沉先生再生一两个小少爷....... 这家里头该有多热闹啊! 阿来却不知道这些,它甩甩身子,在地板上直直伸了个懒腰,前肢试探地迈开两步。 它鼻子蹭着地板朝前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些什么。 它瞬间精神抖擞,摇着尾巴细细地“喵”出一声。 春姨随着那声叫唤,也朝向门外。 阿来飞快地从门那儿蹿出去。 “喵~” 阿来跟了净初好些年,极有灵气,它几个飞奔,雀跃地出现在别墅门口。 它的猫眼看见夜灯下,高大的男人打横抱着一个女子,正下车往屋里走来。 春姨洗净手,跟过来站在阿来身后,撞见这一幕。 沉先生从没带外边女人回来过夜的先例,这还是头一次。 她拘谨的面色透露出些微诧异,不禁对那女子产生些好奇。 那女子身上盖着件男士西装外套,脸则埋进沉霖怀里。 身形莫名眼熟。 春姨本还想细看,沉霖已经抱着人大步进入客厅。 她马上恭敬地低下头,抱着猫进屋,退到一边,没敢再多想什么。 “喵~”沉霖路过春姨时,怀里的阿来仰起头颅,伸出一只猫爪,朝着沉霖怀中的女子细细地叫了声,带着讨好。 “沉先生,饭菜需要上桌吗?”春姨上身微倾,没敢抬头,抱着阿来后退一步。 有沉霖的地方,气息总被压得很低。 下人们都是经过选拔后才被高薪受聘,她们大都谨慎小心,把细密周到看作最根本的事。 当初签的合同中,第一条规定便是:主人的私事绝不可过问,无论何时何地。 春姨深记于心,且恪尽职守,一日不敢忘记。 “加个红枣粥。”沉霖在佝偻着的春姨面前停下,目光中,那黑色的猫正执着地在嗅着他拎着的手提袋。 他神色冷上几分。 那猫仿佛被他身上的气息吓住,委屈地缩回脑袋,爪子软趴趴地放下,整个蜷进春姨怀中。 沉霖将手提袋丢给春姨,迈开步伐往楼上走。 “处理了。” 春姨抬头,只见沉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梯拐角处,而她手里的纸提袋中,是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 她琢磨着“处理了”这叁个字的含义。 “喵~~喵~~”阿来在怀里不安分地叫,春姨蹲下身,一手将它放在深色的地毯上。 春姨把纸袋中迭得整齐的宽大外套拿出来,扯撑,灯光下,眼尖的她瞧见衣服正后方有一片干涸的深色血渍。 阿来凑上来一个劲地要闻,它摇摆着尾巴。 春姨颇显老色的眼眸微微张大。 红枣粥?那可是净初小姐每月例假时必喝的啊。 刚刚先生怀里的女孩子看上去身形清瘦,年纪似乎也小。 这、这……她顿时反应起来........ 刚刚那人,是净初小姐?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十叁章沉霖,我恨你! 净初睡得很沉。 她转醒那会儿,下意识地抬手,瞧到手腕的珍珠表。 视线从模糊转为清明,就着窗帘外透进的一丝暗光,她见表针指向八点二十分。 晚上?早上? 肚子上方暖暖的,放着样东西。 她一摸,意识到那是一个用绒布裹着的椭圆形暖宝宝。 室内开着适中的冷气,不冷也不热。 她慢慢坐起来,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方。 胃比脑袋反应快,“咕咕”地叫响一声。 她身体还使不上什么劲,上半身往后,靠住偏硬的床头,她的手覆上热乎乎又有些饥饿的肚子。 她身体虚软,视线没有定所。 “饿了?” 低沉的嗓音从身侧传进耳中。 净初她猛抬头,朝声音过来的地方望去。 居然是他! 沉霖就在床边不远,双手交叉于胸前,静静地坐着,目光在她身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竟难得没有抽烟。这是净初下意识的念头。 咳咳,伴随着这个念头一起到访的,还有体内一大股令人发慌的经血。 黏黏稠稠,一波,接着一波,肆无忌惮地涌出来。 大腿内侧的边缘,有湿漉漉的液体,从厚重的卫生纸尿裤裤缝溢出来。 啊! 糟糕! 血太多太急,已经流到臀下的床单上去了。 令她羞愧的浓烈味道溢至鼻端,净初意识到这个不可挽回的惨状,她身体崩起来,真要尴尬死了! 一时间无所适从,羞赧使得耳根爆红。 男人起身靠近她,身形在黑暗中挺拔修长。 他低声提醒她:“我开灯了,你先闭上眼睛。”接着走至最近的墙边,轻轻一声摁开屋内的灯。 净初还处于各种震惊中,她微眯起眼,适应光线。 两条腿儿紧紧夹住,她似乎想通过这个动作,阻挡些什么。 可她又清楚,已经无力回天。 她的手心紧紧捏着身下的被褥,目光匆匆撒去别处。 视线所至之处,几乎全是暗色。暗色的家具、暗色的墙饰、暗色的地毯,每一样东西质感十足。 她从没来过这个空间,但是根据布局和装潢,她很快猜到自己这是在哪里。 她在沉霖的房间,坐在沉霖的床上。 她已经没办法去思考更久远的问题了,比如她究竟怎么进来的,她为什么睡在这儿。 她现在脸颊燥热,身体麻麻热热,情绪很焦灼。 她的每个脑细胞拥挤着、骚乱着,通通在纠结同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她好像把他的床弄脏了,怎么办? 这? 她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也太难以启齿了吧! “怎么了,还不舒服?”沉霖朝床边走过来,面色带着关心。 “等、等等”净初的脸已经彻底红透,小小的下巴低垂着。 沉霖闻言,不解地看向她。 “我”她细声细气地,像是只猫咪,带着瑟缩。 “恩?” “我好像把你的床弄脏了” 她随手把床头另一个枕头扯过来,抱进怀里,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视线只游移于他脖子以下,迟迟未与他正面接触。 “要不你今晚睡我的床吧?我明天再给你洗” “不必。”沉霖听了,忽然轻笑一声,嗓音里满是愉悦。 净初难得听到他笑,忘记了一直以来对他的畏惧,讶异地抬头与他对视。 正是万籁俱寂的夜晚。 对方的目光带着笑意也正定定地攫住她。 那一刻,两人的呼吸皆是一顿。 她浑身都被那抹幽深的目光圈住。 本不该的,不该这样,他不该那样看她,她亦不该如此呆呆地回视。 人的记忆其实挺奇怪,那些久久无人提起、本以为早应该遗忘的事情,有时候轻轻一扯,就如同打开闸门,水般的往事瞬间翻涌而出。 她额间冒出薄汗,脖子泛红,再次想起那晚,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灼热的呼吸,温暖的眉目,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肢,百般柔情地称呼她为妖精。 她脑袋乱腾腾的,心跳砰砰砰,气息不匀。可一切模糊的,遗忘的,都清晰起来。 她讷讷地问:“那你的床单……” “傻瓜。小事一桩,脏就脏了,明天叫春姨丢了,有什么好洗的。” 沉霖依旧注视着她,脸上的笑意始终不曾消失,语气神色带着宠溺。 如此轻描淡写,如此不值一提,不过是床被单罢了,何须大费周章去洗,扔了就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净初表情骤冷。 这话让她联想到高蕊。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可不正如当年对待高蕊的姿态? 高蕊一往情深至死亦恋恋不忘,他却一个转身便忘奔赴她人的温柔乡,只因身份地位截然不同,她的凄凉便活该对应他的凉薄。 高蕊,一块用过的床单而已。 她沉净初,也是同样,一块床单而已。 这个清醒的认知使得净初乱跳的心早已凉却,她沉默。 “好了,小初,下去吃点东西。”沉霖浅笑,语调温和,转身准备先出去。 “爸爸。”净初憋闷着多年累积的愤怒,语气不善地叫住他。 “嗯?”沉霖回头。 净初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她一双眼睛里各种情绪夹杂,犀利地与他对视:“用过就丢掉,像对待我妈妈一样吗?”” “你说什么?”男人罕见的笑容消失,他的目光还有余热,带着探究深深地看她。 “对您来说,女人如过江之鲫,从来不缺,所以一个私自为您生下孩子的妓女只不过是您人生里脏兮兮的丑闻,对吗?”净初的脸上是冷的,像冰棱,语气尖锐而咄咄逼人,这是一个陌生的沉净初。 “我问您,丢掉之后,有回头看过一眼吗?”她不折不挠,意有所指,愤怒地讨伐他。 “小初,你误会了,我指的并不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沉霖眼中渐渐汹涌起情绪,他握拳又松开,轻叹一口气,靠近她,抬手去抚摸她的发,却被她偏向一边躲开。 净初嗤笑一声,语调逐渐高亢:“您不是这个意思,那您的做法不是自相矛盾吗?我妈妈她都要死了,她得的癌症,她马上就要死了,她不图您钱财不图当您太太,您为什么不愿意去看她一眼,为什么?!” “小初。”沉霖表情变得严肃,“我很抱歉,可你应该明白,我和你妈妈只是几次生意关系。” “哈哈。”净初笑比哭还难看,因着刚才的激动,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呼吸变得急促。 沉霖不愿再刺激她的情绪,拿捏着措辞:“你母亲应该跟你说过,我和她,在生活里从来就没有过开始过。” 净初眸中有泪一下子掉了下去,她崩溃地抡起一个枕头向他砸过去,火冒叁丈地嘶吼道:“可是为什么有了我!!既然是是生意,你为什么不带套,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要来害我!!”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剑,狠狠刺进沉霖胸口最柔软的地方,沉甸甸的钝痛。 “沉霖你这个王八蛋,都是你害的,我恨你,我恨你!!!”净初歇斯底里地大叫,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沉霖脸色一变,挡住她的动作,迅速将她扯进怀中,制止她伤害自己。 “你毁了她,你也毁了我!!”净初嘶吼着剧烈地挣扎,沉霖任凭她像小兽一样撕咬他,两只手被抓咬得伤痕累累,却依旧如铁箍一样,他怎么也不放手。 男女力气到底悬殊,净初虚脱得不行,一身的汗,一会儿就不动了,绝望地伏在沉霖胸口,呜呜地哭。 “对不起,小初……”沉霖百口莫辩,被她泪打湿的胸口一阵密密麻麻的绞痛。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净初,他唯一的女儿,沉净初。 -- 番外:小净初 (一) 八个月大的时候,小净初学会说话了。 高蕊在会所做兼职,有时自己在家接客。 她花钱大手大脚,她需要钱。没有会所抽成,她来钱更快。 她的男客人隔叁差五过来一个,有时候几个一起。 这些客人大都脾气好,慈眉善目,爱笑嘻嘻地用手指头垫小净初白嫩嫩的下巴,极有耐心得逗她喊爸爸。 “ba……ba……” 某天,她坐在摇篮车里,果真朝着一位常来的叔叔,慢慢悠悠地发出了这个“爸爸”的音。 那位叔听了,心情愉悦到不行,他畅快大笑,将她小心翼翼地从摇篮车里抱出来,在她左右脸颊上各猛亲一口。 接着那叔叔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豪气万千地扯出几张红色大钞,一股脑儿塞到她的卡通围兜里。 小小的净初还不认得钱,她没有任何概念,只是傻乎乎地张开嘴儿笑,笑声童稚,小小的牙齿还只长出几颗。 后来,那个叔叔来得更勤快了,每次还会给她带芭比娃娃之类的礼物。 他也还是会逗她喊“爸爸”,可净初也不知怎么回事,只是笑着,却再也不愿意那样喊了。 (二) 叁岁的净初长得像个小芭比娃娃。 她穿着叔叔们为她买的漂亮小裙子,背着小包包,她房间里还有好些双五颜六色的公主鞋。 可别人家的小孩儿不爱找她玩。 同年龄的小孩用阴阳怪气的语气笑她,给她取绰号,叫她是“地摊货的女儿”。 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叁岁的净初,她不喜欢出去玩,她常常盯着天空发呆。 她不爱说话。 (叁) 五岁的净初,早已经知道“沉霖”这个名字,也早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她在电视上看到晚间新闻,有个英俊沉稳的男人在镜头中出现七八秒。 “这人是你爸爸。”净初妈妈翘着二郎腿,上半身陷进沙发里,她神色郁郁地磕着瓜子,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净初听过太多次这样的说法,听多了她也就默认了,情绪没太大的起伏。 “特有钱,大富豪。可又能怎么样?” 净初妈妈忽然撒起气来,将手里吃剩的瓜子“啪”地一声丢得满地都是。 “他不认你!他不认你!”语气愤愤不平,又有些沮丧。 净初习惯了,她蹲下去,把垃圾桶挪到身边,一粒一粒地捡瓜子。 “沉净初!”妈妈忽然声嘶力竭地对她吼,语气歇斯底里。 净初抬头,静静地瞧她,瞧这个哪怕一个人在家,也要浓妆艳抹的妈妈。 “不要像我——”妈妈语气开始哽咽,泪水湿了眼睫,“千万不要像我,我这一生,已经陷在泥淖里了……” 净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将瓜子壳丢到垃圾桶里,拍拍手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了妈妈。 (四) 七岁的时候,净初就已经去过警察局。 那天妈妈心情好,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然后拉着她的手,带她出门去逛街。 大美人拉着小公主,走在哪儿,都是吸睛的风景线。 妈妈带她去逛商场,妈妈情绪高涨,买了一堆衣服和鞋子包包。 带她回来的路上,妈妈接了一个电话,脸色变了。 “净初,你在这家超市等妈妈,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妈妈这样和她说,然后让她下车去路边的无人超市。 她乖巧的下车,和妈妈说再见,老老实实进了那家便利超市店。 她站在门口,等到凌晨一点,也没有见妈妈来接她。 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 她又困又饿,只得进店里,蹲在角落,蜷成一团。 后来店外轰雷阵阵,下起倾盆暴雨。 这时候有位穿警服的叔叔进来买烟,发现了她,以为她走丢了,心疼地将她带回了警察局。 警察把她安置在沙发上,给她一堆好吃的,轻声细语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家长是谁,做什么的,电话号码是什么等等。 她大部分问题都只是摇头。 直到…… 有位警察打开局里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放娱乐新闻,报道里出现一个被人群簇拥着的男人,他面无表情,无视摄像机,被保安护着穿过人群…… 净初的目光被吸引,呆呆地望着那个人。 “小姑娘,你认得他呀?”那警察边喝茶边问她。 她摇了摇头,低眉,轻声说:“不认得。” 小小年纪的她,已经明白妈妈的职业意味着什么。 她不能奢望,电视上这样光芒四射的人,做她的爸爸。 她自我催眠:这个人,才不是我爸爸呢! -- 第十四章噩梦里的往事 夜里山腰下了阵小雨。 净初睡得很不踏实。她小腹始终不舒服,头还疼得厉害。 有一只大手温柔地摁压她的额际,她拧着的眉稍稍放松,脸贴进男人微烫的胸膛里。 她没有醒来,仍旧是不断地做梦。 她梦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一间色彩艳丽的房间里写作业。 窗帘是红色的,铺天盖地的红。 那个小女孩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端坐在书桌前,小胳膊小腿儿,个子还不高。 她正在埋头做算术题,神情专注,她握着铅笔,在本子上认真地写计算过程。 过了会儿,她听到一阵声响,窸窸窣窣地在隔壁房间的阳台上响动。 “曹、曹先生,您....啊.....呃呃....真是...讨厌......嗯啊啊.......” 是女人的声音,哆哆嗦嗦,话不成句..... 语气听不出是抗拒还是逢迎。 小女孩还小,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没太听清,坐在窗前的灯下,目光还盯着那道数学题。 妈妈反复提醒过她,要乖乖呆在这儿,不能开窗。 她记得,可是那边的阳台上好像越来越吵了....... 她懵懂又疲倦地揉揉眼睛,小手扶住桌面,双腿从高脚凳上下来。 她走去窗边,伸出小手,神色茫然地纠结着要不要拉那红色的窗帘。 别........求你,别........ 一切近在咫尺又万般遥远,净初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她在这个梦里是一个旁观者,是一个身外客,她无能为力。 她的心吊到嗓子眼,她似乎就站在门边,又似乎隐身稀释在空气里。 这个梦里,她好像无处不在。 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像是在看电影,她只能看着,听着,神经绷成一根脆弱的线。 “哗——” 那小女孩终究把那片厚重的红色拉开了。 “曹先生.......要死了.......要被你弄死了......慢、慢点儿...........” 女人断断续续地叫唤声时高时低,奇奇怪怪的,似乎在承受什么罪恶的惩罚。 女孩小脸白净,一双眼睛乌黑,她好奇地推开窗,弓着身子朝右边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光着屁股,覆在一个赤裸的女人身后,将她压在阳台护栏上,横冲直撞。 女孩张开嘴,她眼神迷惑,瞧不大明白。 像是看见练习册上一道没有学过的题。 “插死你!就插你!你这个.....小骚货!小贱人!” 那赤裸的男人像是发了疯,手抓住身下的女人,耸着不太利索的躯体,嘴里还骂骂咧咧,吐沫横飞。 他骂着还不够瘾,忽而将自己胯间的玩意儿扯出来,手掌掰着那女人浑圆的屁股,突然抬起一只手臂—— “啪啪!啪啪!”他神色狰狞,面红耳赤,居然在狠狠抽那女人的屁股。 “啊啊——别——曹、曹先生.......啊.......痛........”那女人死命摇着脑袋,头发纷飞,喊得撕心裂肺。 “就是要打你!你个臭婊子!” 那男人不停地抬手,又猛力打下去,女人拱起的两边雪白屁股早已发红,很快渗出骇人的血丝。 男人的胯间杵着根青筋暴跳的东西,硬邦邦的。他边抽着巴掌,边晃晃悠悠地戳着女人的腿缝,费了些劲儿,他磨磨蹭蹭不太流畅地刺了进去........ “啊!”女人凄厉地惨叫一声,转过头来,泪痕鼻涕流得满脸。 女孩看清了她的脸。 “妈妈.......” 女孩震惊地揪住胸口的衣服,用尽所有的力道。 “妈妈——”她想要高声的喊。 不要!求你不要! 一直在目视一切发生的净初,她再也看不下去,她疯了似的挣脱某种束缚住她的力量。 她迈开腿,无声地大步跑过去,跑过去,她的步子踉踉跄跄。 那女孩仿佛听到她的召唤,缓缓地看向她来的地方。 净初个子比她高上许多,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一把抱住那女孩,将她牢牢地搂进自己的怀中。 不要看,小净初。 她拍抚着她柔嫩的肩膀,她听见自己在安慰那个女孩,声音有些颤抖。 净初,我来了,我来了。 忘记吧,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净初.......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十五章我不会让你好过 这一夜太漫长,像是过去了无数个夜。 净初自出生以来,流掉的眼泪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晚上多,以前的她,哪有这般不堪一击。 早晨,净初从自己房间下来,眼睛微肿。她一夜都没睡好。 春姨正将饭菜摆上餐桌,关姨穿手中拿着专用剪刀等两叁样工具,看样子要出去修剪花草。 王姨在喂阿来。 见净初穿着清清爽爽的校服从楼上下来,叁人一猫都顿住了自己的动作。 “喵~~喵~~”猫反应终究要快过人,阿来率先从王姨怀中跳下来,姿态轻盈地朝楼梯口的净初奔过去。 “喵~~”它俯下身,闭着眼睛去嗅净初的白色运动鞋,它嫩嫩的爪子微微蹭了蹭净初的长裤裤脚。 “阿来。”净初没什么精神,见状还是笑了笑,她蹲下身,抬手撑着那黑猫儿的两只前肢,将它迎面微举起来。 “又重了,你这个家伙。”她右手拇指伸出去,摸了摸黑猫的几根猫须,动作说不出的爱怜。 “喵~”阿来金色的眼珠绕一圈,它歪着绒绒的猫头,努了努猫嘴。 “呦,还不承认。”净初笑意更深了,她将它放到地上,伸手打算放到它的额上。 阿来意识到她抬手的动作,便迫不及待地将脑袋凑过去,享受地闭上猫眼,表情有点儿陶醉。 “好啦好啦,你这黏人鬼。”净初撤掉手,站起来,抬脚往餐桌那边走。 “净初小姐,早上好!”叁位仆人纷纷恭敬地跟小女主人问好。 净初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在长长的餐桌前落座,用消毒的湿巾擦手,才端起一杯牛奶。 “小姐,”春姨倾着身子过来她身边,将一个白色的手提袋放到她旁边的凳子上,体贴地和她说,“这是您带回来的衣服,洗干净啦。” 净初喝一口牛奶,放下奶杯,低头瞧向那个手提袋。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跟自己校服上的味道同样。 “小姐,脑袋还疼吗?”春姨一脸担心,她俯身,将餐桌中的一盅煲好的红枣粥端过来,放到净初跟前。 “小姐喝这个,昨晚就煲好了,一直没等到您下来用餐。” 春姨体贴的将盖子掀开,督促着她喝,“昨天没吃晚饭,您看您今天气色不太好,今早可得把这些吃了。” 呃,这些,吃了? 净初愣愣地望向餐桌。 餐桌中央摆着一只白玉净瓶,里边摆着两枝被精心修出形状的杨柳,上边还夹着几株洁白的野花。 神奇别样的景致。 想都不用想,那是关姨的杰作。关姨平时最爱鼓捣花园,学插花,她信佛,研读佛经,房里还挂着观音菩萨的画像。 净初的目光有些退缩地再望向餐桌上摆放着的水果拼盘、茶叶蛋、玉米、吐司 都吃了?不可能啊。 餐厅里的关姨、王姨、春姨注意到她的表情,六只眼睛,还有,一对金灿灿的猫眼,突然就这么一致地,纷纷看向她,一动不动。 “咳。”她干咳一声,在心里虔诚地给那个白玉净瓶鞠了个躬。 她伸手拿起粥里的勺,开始艰难地“作战”。 “春姨,我吃完了。”她细嚼慢咽老半天,肚子都要撑起来。 她抬眼,求饶地看向眼巴巴“监视”她老半天的春姨,对方露出老母亲心满意足的笑。 净初拿起餐巾擦擦嘴,视线无意间扫向一楼书房那边。 书房门紧紧阖着,下边的门缝那儿,透出微光。 她眼睛跳了下,起身背上书包,提起手提袋,从长长的餐桌一侧走出来。 春姨在后头跟着,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从今晚开始,住到公寓那边去,高考前想冲刺一把。”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这样啊。”春姨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失落,她搓搓身上的围裙,走到净初面前,喃喃地道,“可是小姐,那边没人照顾您啊” “没事啊,春姨,我年底都快成年了,”净初拍拍春姨垮下去的肩膀,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这”春姨的目光看看紧闭的书房那边,再瞧向净初这边,她放低声,大着胆子有些拘谨地问,“小姐,您是不是和先生发生矛盾了?” 净初一愣。 “先生从您房里出来后……一宿都没睡,熬夜在处理工作。”一直在旁边静候的王姨抱着阿来到净初这边来,悄悄说,“先生的作息向来规律的,昨晚太反常了。” 阿来那双猫眼瞄到净初,不住地伸脑袋,金色的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像是两颗金元宝。 “喵呜!”并没有一个人看它,它很生气地喵一声,要找点儿存在感。 净初捏紧手里的袋子,抚了抚把小猫毛茸茸的脑袋,背向书房。 “我给先生送的夜宵和早餐,他都没有动……”关姨语气小心翼翼。 “从没见先生这样”春姨一脸担心,在小姐面前,她忘却自己作为佣人不得过问私事的原则,“没有矛盾就好,我猜也不会那先生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净初不知道怎么回答。 耳边响起夜里,昏昏沉沉的自己对着他胸口,冷冷吐出的那一句:“沉霖,你记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沉霖轻抚她背部的动作一顿,沉郁的声音低迷而清晰:“你希望我怎么做?” 净初红着眼圈,扯出一个报复的笑,一字一句地道:“ 我要你痛苦,越来越痛苦。” 沉霖眼里的光彩逐渐暗淡下去,融进暗夜里,直至完全淹没。 “为你自己,还是为你母亲?” 鼻头酸涩,眼泪不受控地坠落,净初怕自己反悔,抹了把眼泪,一鼓作气地道:“都有!” 沉霖揉揉她乌亮的长发,压抑着隐隐作痛的心绪,垂下眼眸郑重许诺:“好。想要什么尽管来拿,我都给,只要你觉得欢愉。” 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柔情,掺杂的感情太复杂,净初抿着唇,灼烧的火焰渐渐熄灭,她闭上眼睛,许久许久没有再答话。 …… “小姐?”春姨喊了她一声。 净初猛地回神。 “可能吧。”净初神色回复到波澜不惊,“春姨,我上学去了。” “嗳!小姐!”春姨急忙喊住她,从后边追上来,“您的手机,带上手机。” 净初回头,接过手机,她往外走,没有再回头。 别墅外,云遮雾罩。 -- *霖初番外集(8000+) * 小剧场一:爬山 那天是周末,俩人约定去爬山。 上山的路程,净初扭了脚,变得一瘸一拐。 待他的目光看向她,她却摇着头说要自己走。 她尝试着歪歪斜斜的迈步,高挑纤细的身子愈发显得弱不禁风。 “——嗳?” 净初忽然低呼一声,发现自己整个身子已经腾空,落入坚实的怀抱中。 她抬眼往上,视线中出现沉霖的下巴,那里清清爽爽,没有胡茬。 山上天空压得很低,云朵太近太白,草叶似乎正随着微风高低起伏。 世界干干净净,一切不再像个谜。 她安心地依偎在他怀中,手攀上他的脖子。 她在明媚的春光中微微笑了,眸中有润泽的光,笑得灿烂。 “爸爸。”她低声喊他。 “嗯?”沉霖正踩上一个坚硬的石头,稳步朝上头山顶走。 净初把下巴垫到他肩膀上,看到山下的城市越来越模糊了。 “……”净初突然忘记要说些什么。 她转过脸来,嘟着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沉霖,和你在一起,真好。 * 小剧场二:噩梦 那是好几年后,净初和沉霖早已确定关系。 某天凌晨,净初窝在他怀中沉睡。 罕见的,她竟做了一个噩梦。这太久没有过了。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A606那套房间,半夜起床出去喝水,再次撞见沉霖和一个陌生女子在沙发上纠缠。 第叁回,这是第叁回。又换人了。 那女子几斤全裸,褴褛的大红裙子衬得她像个吸血的貌美妖精,松松垮垮地吊在腰上,该露不该露的已经通通袒露了。 她长发披肩,张开腿坐在沉霖身上大幅度地上下起伏。 她脸上绯红,盛满餍足的媚色。 而沉霖呢,健壮的双臂箍住那女人的雪白的臀,任她动作,不耐时还要一个深挺猛插个几下。 净初看得眼圈不自觉发红,她两只手渐渐蜷起,死死攥住。 她注视良久,愈发生气,愤怒和委屈纷纷翻涌而上快把她整个淹没。 她没那个勇气再观望,她张口,尝试着朝那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大喊了声—— “沉霖!” 沉霖仿佛没有听到。 他没回头看她,甚至还翻身将那身上的女人压到身下,胯间动作更凶猛了。 这叫一个沉浸,叫一个旁若无人。 净初神经狠狠抽痛,半梦半醒间气得胸口发闷发热,急躁得地在沉霖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 沉霖昨夜抓着她放纵,这才休息刚刚半个时辰,被她这样钻来钻去,蹭着不该蹭的,身体又起了反应。 他有些认命地叹口气,没睁眼,只是将她搂得更深,不准她再乱动。 净初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又气又急地挣脱出右手,扬起来在他脸上连扇两大巴掌。 啪——啪—— 第二声盖过第一声,重,且脆得很。 世界顷刻间安静了。 沉霖睁开漆黑的眼。 净初意识到什么,也恍恍惚惚地撑开眼。 男人幽深的眸子正定定地杵着她,带着深究。 净初审视了眼自己抽红的手掌心,再抬头,心有戚戚地瞅瞅那张近在咫尺的微肿俊脸,她蒙了。 “爸爸,我错了……”净初清醒过来,慌了,立马急急地道歉。 她知道自己惹祸了。 她居然…… 她可怜兮兮地做出个哭脸,“爸爸,我、我做噩梦了……” 男人不说话,下边那根活物却硬硬地戳着她的柔软边缘,作着回应。 净初抖了下,被吓得不轻,她的身体还虚着,真的不能再来了。 沉霖的体力,折腾起人来,让她……欲哭无泪。 “梦到什么?” 嗳? 沉霖嗓音低哑,覆身在她濡湿的发间亲了一口,并没有如她预想中的动作。 她心里软软的,这种软绵绵无尽地蔓延开去,像夏天的晚风拂过稻田中青葱的柔嫩苗叶。 “梦到……”净初声音降低,再低。 虽说知道是梦,但她心里颇有些怅然,她苦涩地把脸埋进他怀中,蹭了蹭,轻声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她曾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过自己。 “有过苦涩吗?” “有过。” “欢愉呢?” “更多……” 既然欢愉更多,那就让苦涩,随风而逝吧。 沉霖,和你在一起,真好。 ———————————— ———————————— * 净初留在本市最有名的A大里读哲学专业,她终究是没法做到不顾及他的感受,独自跑去最北方。 当然,她若是要去,沉霖倒也不会阻拦,只要能在他掌控范围之内,飞高一点或是飞远一点,那是她的自由。 可她犹豫再叁,还是选择了留在他的身边。 沉霖的公司大事情也多,他出差时,净初便会住在学校。 宿舍有叁位室友,人都好相处,对她也不错。 到双十一那天,宿舍里的姑娘们趁着光棍节热烈地在群里讨论一起约会的事情,要大家都带着对象一起出来聚餐搞活动。 净初收到消息的时候咯噔一下,看了眼被她坐着大腿的男人,试探地问:“我们宿舍聚餐,你去吗?” 她有意的避开了称呼,因为她时常会短路,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有时候是爸爸,有时候是沉霖,偶尔情到浓时,他还恶趣味地诱导她唤他...... 哥哥或者老公。 …… 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没羞没臊,她那副身子被他用各种花样和姿势折腾来折腾去,试遍了各样的场地,她终究是习惯了一点儿他的章法,倒也没有刚开始时那样赧然羞耻。 正是夜晚,她穿着一袭纯白的丝质睡裙,裙摆极长,直到小腿肚,裸露出的两只藕臂和小腿白嫩嫩的,黑如绸缎的长发落在腰际,乌发衬得那张小脸儿愈发魅惑,宛如一只吃人魂魄的小妖精,看上去却如此无辜清纯。 沉霖握着遥控随手切换到新闻频道,听着电视里一本正经地解读,他目光却是幽暗的,熟练地将置于她大腿上的手以一种折磨人的方式缓缓地、慢条斯理地朝上抚弄,来到两人此刻正紧密相接的地方,摩挲着濡湿的外沿,同时,挺腰狠狠往上连续猛插了几下。 “嗯啊......”净初星眸半掩,一双小手无助地攀附于他宽阔健壮的肩,虚软的娇躯难耐地扭摆轻颤,唇微启溢出破碎的呻吟,“你......呃……” “希望我去?”男人提起她白玉似的臀,直挺挺的蜜色肉柱粗得骇人,沾着也不知是她的汁水还是他的精液,飞速地往她粉嫩的穴里撞,啪啪啪的声音刺激得净初头皮发麻,他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低沉稳重。 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她绵软得能出水的嫩乳挤压在他硬实的胸膛里,随着他的上下动作,跟着有节奏地耸动。 连续运动一个多小时,她本就劳累,如今又迎接他的冲击,她差点就要从他身上滑下去。 “嗯......”她咬着娇艳欲滴的红唇哼哼,裙下的盘着的双腿又紧了紧,扣住他的腰,怯生生开口,“你若是去不成的话,我待会儿就......” “以什么身份?”他打断她,胯下一顿激烈地抽插,阳物被她里边紧窒的肉壁吸得欲生欲死。真是个妖精。 “你明知故问......”她红着脖子,一双迷蒙的眼睛我见犹怜。 “我不懂。”他哑着嗓子,揉一把她的胸,说的跟真的一样。 “你......你总是这样......”净初瘪瘪嘴,撒起娇来,“你欺负我......” 他勾唇不答,呼出的气息愈发滚烫,常年握笔的指靠近她最柔软之处,去揉弄、挤压花瓣护着的柔嫩蕊珠,两人还连接着,双重刺激,她哪里受得住,哆嗦着往后仰头低呼,语无伦次地阵阵求饶。 “霖.....你别.......”她精致的脸儿红扑扑的,想躲开他的手,偏偏逃不过,一根粗指甚至恶劣地缓缓挤入那不堪重负的甬道中....... “唔啊!”净初不自觉地弓起身,紧拧的眉心透露出她的脆弱与委屈,紧窒窄小的身体容纳他那根巨大的东西都已经是费尽功夫,如今又插入一指,小小的地盘被撑到极限。 “太多了.......”她憋不住,脚趾蜷缩,内壁抽搐,差点喷潮。 “爸爸......不要了......”她眼泪汪汪地哭出声。 男人一手扶着她的腰律动起来,节奏比之前缓和很多,但也累的净初够呛。 “不诚实。”他低下头颅去吮吸她粉嫩的乳头,充血的阴茎恣意地进入她体内,如坚硬的烙铁,一次次摩挲着她那小小的、娇媚的湿润入口,里边的指头弯曲着,强迫她为他打得更开,再让他通通填满,“明明全含住了......” “没有......”净初羞愧无比地撇开头,四肢虚软得挤不出丁点儿力气,只觉得下腹流出一股挡不住的热潮,溪流似的往外倾泻,她否认,“我没有.......” 沉霖挑挑眉,笑着舔舔她的耳垂:“小骗子。” 丢下话,他撤出指,站起身来。 “啊——你....你你......”净初被他这个动作吓到,手吊在他脖子上,两条腿儿圈得更紧。 他一手抱高她的臀,由缓慢到急促,又一波猛烈的挺撤。 她的花唇因为紧张将他绞得更紧,随着他的撞击发出羞人粘稠的声音,他灼热的汗珠滴在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上。 这一切实在太悖德、太淫糜了! “做够了再说。”他不动声色地朝卧室走,那坚挺灼热的粗长毫不知足地继续抽插,净初的密处随着他的走动收缩又收缩,吞噬他的根部一次又一次。 夜幕降临,激烈的纠缠依旧无止息。 到了晚上八点,她才成功更衣出门,腿太软,从房间到车上那段路,都是由他抱着的。 推门进饭馆包厢,室友一见她后边高大又冷峻的男人,纷纷呆住。 “净初,你对象好帅哇,难怪不愿意带出来!”室友们满眼讶异的桃心,脸都红了,惹得身侧的一众男友颇为不爽。 “不是我不愿意......”净初连忙摇头,坐在沉霖旁边,解释道,“他工作比较忙......” “是比较忙。”沉霖点头,看向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净初一怔,忽然意会到他的那层含义,脸“嘭”的一下就红了。 大家边吃边闲聊起来,饭局结束后又约了去K歌。 因是临时决定去,最近的包厢全都定光了,大家有些不尽兴的沮丧。 沉霖平时并不爱参加这样的活动,今晚倒是意外,他打了一个电话,直接带了七个人去附近最豪华的KTV,坐在包厢角落里,陪着大家玩骰子喝啤酒。 几对情侣纷纷点了情歌对唱,脱了鞋子在房间中央又是唱又是跳,氛围热烈得不行。 最后大家唱累了,拉着净初一同去,要她唱,她不会,急得连连摇头。 这时候沉霖走上来,站在她旁边,大掌搭在她肩膀上,大大方方点了一曲《南山南》。 他握住麦,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英俊的脸庞,沉稳的气质,本就是一道打眼的风景线,而他的歌声...... 又是出乎意料的动听。 五音不全的净初彻底地醉了,仰头看着他,眼里心里都是他,无法掩饰的崇拜。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记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他的声线厚重又温暖,故事性十足,她眼里溢出水光,心软得一塌糊涂,总觉得这首歌里藏着无数的秘密。 不,不再是秘密。 因为他低下头,覆在她耳边,低声说: “小初,我一直在。” 这不是梦,都是真真切切的。 不要忘记,你属于我。 陪我一道,天涯海角,永永远远,不说再见。 —————————— —————————— 她很意外沉霖还会下厨。 沉霖做菜速度很快。 他把鱼调好料焖进蒸锅中,将果蔬洗干净,水果被切成漂亮的形状摆盘,厨房台面上居然全程井井有条。 不像是在做菜,更像是某个画家在搞艺术品。 净初望洋兴叹,感慨这样精湛的厨艺自己怎么没继承到。 她干坐着也乏味,好几次起身想去洗个菜,剥个蒜,帮点力所能及的忙,他却没让。 “你去看电视,别弄脏手。”他抬头,语气轻柔,有点把她当成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等着吃就行。” 她听了,默默走开,也没逞强。 她从小就被高蕊带着在外边吃饭,下馆子或者吃快餐,有时候两个人都不出门,就窝在家里一起吃方便面。 后来到了沉霖这边,又有保姆照顾,多年“积累”下来,她对厨艺是一窍不通,几乎五谷不分。 所以……还是不要去帮倒忙了吧。 净初手里握着遥控,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百无聊赖地翻着页。 无意间摁开“历史观看”那一栏,瞥见浏览列表里,有一个孤零零的“初”字。 第一行是她刚刚看的电影,都市商战剧题材。 第二行,就是那个“初”。 她盯来盯去,有些想不通。 沉霖这么忙碌的人,会下厨已经很神奇了,他平时——竟然还有功夫看电视? 她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瞧着那个“初”,忽然感觉自己对他,真是所知甚少。 另外,有叫这个名字的电影吗?她怎么没听过。 她正要摁“OK”键,男人的发问陡然闯进她的思绪。 “你确定要看?” 沉霖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立在她后边。 “什么?” 净初吓一跳,诧异地回头看他,脑袋还在消化着他那句话,惊魂甫定中,手在遥控上胡乱狂摁了一把。 接着—— “嗯嗯唔.....“ “爸爸......” “爸爸……好爸爸……我想要........” 过分熟悉又过分陌生的呻吟声陆陆续续从屏幕中飘出,带着令人颤抖的情潮。 我去! 净初瞬间感受到什么叫五雷轰顶! 她呆滞地将头转回来,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那是部仿真人的3D动画片。 通体雪白的女孩跪趴在卧室的大床上,乌黑的长发披散于身后,直遮到翘着的上半个臀部,净初甚至看到她浅浅的臀沟。 她的头微微仰着,面色潮红,嘴边是男人硕大的阳物,粗粗长长,硬硬地昂扬,弹跳着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在她脸上。 画面每一帧细节都做得极其精妙,净初甚至看到那个鼓胀的蘑菇顶端还渗出了晶莹的液体。 男人站在那女孩面前,画面上只能看得到他的肩膀及以下的身体,他侧着身子,肩膀很宽,胸膛结实, 体态匀称,没有一丝赘肉。 这应该是净初见过为数不多的动画人物中身材最好的一个了——如果他没有说接下来那些话。 “宝宝……” “我的小初.......” 画面上的男人爱恋地抚摸着女孩光裸的后背,嗓音低沉黯哑。她看不到那个男角色的脸,但对方的眼神必定是温柔深邃的。 可净初还是被这两声叫得魂飞魄散! “爸爸.......”女孩在喊那个男人。 她脸上稚气还未褪尽,一双迷茫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中雾气流转,含着一丝迷离妩媚的水光。 她的嘴微张,双唇殷红饱满。 “小初乖,帮爸爸含着,舔一舔。”男人声音似乎隐忍着什么,他循循善诱,嗓音充满致命的诱惑。 女孩闻言真的乖乖的扶住了那根尺寸惊人的肉棒,小口勉勉强强地含住柱身的半个头部,慢慢地舔舐起来。 吸溜吸溜。 声音不算大,却听得清清楚楚,净初胸口突突地狂跳。 男人一只大掌覆于她头上,一下一下的引导着她动作。 净初脸已经涨得通红,她坐不住,快要发疯。 那个女孩的脸........ 那男人的声音....... 这分明就是、就是—— 男人弯下腰,另一只手朝下游移,抚摸她的大腿,待她身体松软,插进她两腿之间,抚着她粉嫩逼真的私处,弹按着小小的凸起。 女孩含着肉棒,小口被囫囵地占领,根本发不出声音,只得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仰头瞧着男人的方向,呜呜的呻吟。 男人低笑,中指伸出,“啾”地一声插进了花径——同时,女孩的头部被男人的大掌狠狠地按下,强迫吞吐着他的阳具。 上下夹击使得女孩难以承受,落泪从眼角滑落,似乎痛苦中又夹杂着快感,嘴中传来使人脸红心跳的急促声响,下体里侧被手指摩擦,内壁发出噗噗水声。 男人上下抽插进度一致,越来越快,女孩脸色迷茫,也完全沉迷于情欲之中—— 净初死死盯着“高清无码”的大屏幕,视觉感官神经受到极大冲击。 她的四肢百骸像被火烧着,浑身燥热空虚…… 两腿间升腾起一种绵软酥麻的怪异感,有一股湿黏黏的液体重重地塌下去,从体内溢出,浸湿她的底裤。 屏幕上的男女喘息声嗯嗯啊啊地越来越缠绵—— 净初夹紧双腿,别过脸,羞耻感暴涨。 “宝宝。” 真真切切的沉霖在身侧唤她。 他俯下身,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坚毅的轮廓触碰她滚烫的脸庞。 他沉声问:“喜欢吗?” 这、这种恶趣味的东西——谁会喜欢? 净初两个耳朵红得快滴血,而他,这个始作俑者,居然在此刻张嘴,将她小巧的耳垂含进口中,满个包裹住,还欲罢不能地咬了咬! “啊!” 净初又惊又惧地叫出一声,瑟缩着一抖,往旁边倾倒,躲开他的偷袭。 这动画他究竟怎么做的?为什么声音容貌都几乎一样?? 她红着脸猛地站起来,仰视着他,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有点儿咬牙切齿:“沉霖——你!” “嗯?”男人幽暗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她,似乎在认真地等她继续。 净初瞬间噤声。她刚刚喊他什么? 从十岁到他身边起,她就不断提醒自己,要亲近他,讨好他,因为他是自己成年前唯一能依靠的饭碗。 可刚刚的状况,她真的……真的快要气过头了! “你……你……”她“你”了老半天,搜肠刮肚,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宝宝——” “……要射了……全射给你……吃下去!” 净初听了,差点没咬到舌头! 屏幕中的男人抽插的动作愈发地快,声音嘶吼着,似乎接近高潮临界点,女孩睁着一双婆娑的泪眼,仰着头,嘴撑得大开,生生受着越来越大的阴茎…… “嗯嗯嗯……唔唔……咳、咳咳……” 男人一阵无休止的喷射,女孩一顿被狂呛的咳嗽,这两个声音夹杂在一起,炸得净初脑袋嗡嗡作响,而面前男人的目光直直看进她的眼睛,似乎要剥开她衣服,囫囵吞枣地吞下她…… 双向刺激,净初臊得差点没休克! 太过分了! “你自己慢慢欣赏去吧!” 她泄愤似的将手中的遥控器重重摔上男人胸口,也不顾他的闷哼,气急败坏地转身冲进了一楼卧室,“啪”地一声撞上门。 ———————— ———————— (一) 净初20岁生日,沉霖开房车带她去自驾游。 净初离开家时,在书柜里随意抽出一本书,是果麦编的《孩子们的诗》。 她想去大一点儿的森林,看蓝天白云,听风吹草动,于是他就带她去。 路程有些远,沉霖最近除了公事繁忙外,私事也极其“忙碌”,他的睡眠时长被压缩得很短,净初怕沉霖瞌睡,便找点事情做调剂。 净初开了半边车窗,窗外的风从城市拐至山野,薄云下的夕阳是淡淡的浅红色,城市的大厦和人群被远远甩到身后。 “爸爸。” 净初温柔地翻开书,笑着看向身边驾驶坐上的男人。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头发剪得短短的,整个人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像刚过而立之年,比她大不了太多。 沉霖将车开得极稳,颠簸小路如同坦途。 他侧头对上她的目光,墨黑的眸中生出星星点点的光亮。 “怎么?” “我给你读小朋友的诗好不好?” 前方景色开阔,爱人就在身旁,沉霖唇角微扬:“读吧,我听着。” 净初果真读起来,语调轻盈:“我的眼睛,很小很小,有时遇到心事,就连两行泪,也装不下……” “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 “春天来了,我去小溪边砸冰,把春天砸得头破血流,直淌眼泪……” “要是笑过了头,你就会飞到天上去,要想回到地面,你必须做一件伤心事……” “纸币在飘的时候,我们知道风在算钱……” “你问我出生前在做什么,我答:我在天上挑妈妈……” “母亲提水桶,父亲提电脑,我想起,往日他们提着我在街上乱跑……”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但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它透出天外的光亮,人们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 读完以后,净初盖上书,喝了一口维他命,心情很不错,雀跃得像个孩子。 沉霖的情绪也被她感染,他慢慢将车停在路边,让她坐到自己身上来。 她依言,羞红着脸跨过去,臀紧紧贴上他的大腿。 沉霖抬手抚她的脸,将她搂进怀里,忽然叹口气。 “小初,如果喜欢孩子,我们可以领养。” 男人的大掌在她长长的发上揉了揉,似是安慰。 净初那点想法被戳破,她一顿,小脸埋进他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不要,等再过几年吧……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 孩子没有就没有,有你就好了。 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好。 沉霖又笑,亲亲她的发顶,心里很满足。 (二) 净初读大二时,性子要活泼开朗一些,她被室友们带着追星。 追红透C国半边天的某个Y姓小鲜肉。 程度倒不算疯狂,她只是安静地迷恋,各种买买买。 买视频播放器的贵族会员,一交费就是十年,看他的所有视频。 她关注对方线上线下的每一条相关消息。 每周还去一次商城实体店,买写真集、买他出的书、买海报、买光碟…… 这样的净初,像被一把火点着了。沉霖以前没见过这样的她,现在见着了,竟然还不是为的自己。 他横眉冷对,嫉妒到发狂。 某天他从霖初集团回家,闲来无事,进她书房,一不小心,真的是“一不小心”,把某本厚厚的写真集,丢进了垃圾桶。 净初知道后,有些生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没经过我的允许,就丢我的东西?”她站在书房门口,怒气冲冲地质问他。 “……”沉霖坐在沙发上,盯着她,一声不吭。 “说丢就丢,你……你干脆把我也丢了吧!”净初真的气,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气得眼眶都发红了。 沉霖见她这样,坐不住了,他熄灭烟,站起,过来一把抱住她。 “哭什么。”他俯身,与她平视,亲亲她的眼睛,还不许她躲,“明天晚上六点,这人过来给你开演唱会。” “……”净初愕然,眼里渐渐蔓上惊喜,嘴傻傻地张开…… 沉霖亲她,这次是嘴唇。 亲完,他又吻她,很重。 他语气很轻,像在哄小孩:“要答应我,明天之后,再不准买他的东西回家来。” “……” 净初脸红透,气息紊乱,她恍恍惚惚地回答:“喔。” (叁) 净初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和沉霖在一起很多年后,她开始信佛。 花开见佛,见着增福。她曾去过许多寺庙,在菩提树下,她闻着花香朝高高在上的佛像跪拜、许愿。 她虔诚地顺时间转动转经筒,抄诵无数遍经文,她甚至也想去磕十万个长头。 她每次都许同一个愿:愿他和她来生能够断离血缘,顺应自然地好好在一起。 沉霖看在眼里,不赞同也不劝说。 他从来不信佛,他只信自己。 他就是她的佛。 他会守护她今生平安。 -- 第十七章苏允之1 再次见到沉霖的旧情人苏允之,是在五月中旬召开的全校前一百名同学的家长会上。 苏允之明显精心打扮过,一身鹅黄色长裙,黑色的波浪卷长发衬得肤色赛雪,容貌靓丽。 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优雅又俏皮,整个人魅力无限,华丽丽地坐在净初旁的家长席上,绽放令人频频回头的绚烂与惊艳。 净初和李绪一起进入大礼堂,见到苏允之的那一刻,她轻轻地拧眉。心里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滋生,纠缠着塌陷下去。 “小初!”苏允之目光一直盯着入口呢,似乎就在等着净初过来,她笑意深深地打量了眼站在净初身边的阳光大男孩,朝对方打个招呼,接着便热情地拉住净初的手,一副无比亲切熟悉的样子,“还认得我吗小初,我是允之姐姐,跟你一起去过迪士尼乐园的允之姐姐!” 记得的,哪里会不记得,苏允之,她是一直想嫁给沉霖,当自己后妈的苏允之。 净初神色不变,心里却一阵无法克制地排斥,只想抽出自己的手,离她远些,却又听苏允之在说,“小姑娘都长这么漂亮啦,霖哥把你照顾得真好,你看我,都差点没认出霖哥的小公主来。” 又说,“你爸爸今天要签一个很重要的合同,他本来要推掉过来陪你,但我心想我这不是刚回来吗,想你得紧,便不请自来了,我想小初不会介意吧?” 礼堂舞台上在调试麦克风和灯光,声音嘈杂,四周又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净初不适地闭了闭眼,扯出一个客气的笑,“不介意。” “姐姐回国带了许多礼物,都放你爸爸车子后备箱啦,今天晚上一起回家里住?”净初气质清冷,这点从小到大未变,苏允之早就见怪不怪,并且爱屋及乌,只当她是遗传沉霖的脾性。 “嗯,允之姐姐什么时候回国的?”净初主动问她。 “13号回来的,本来想赶在你爸爸过生日前回来,因为一些事情被耽搁,我可遗憾了!”苏允之蹙眉也好看极了,提到沉霖,眼里便点亮万里星光。她眼角含笑,笑得风情万种,保养得宜的脸完全看不出奔四的痕迹,“这次啊,我终于决心把国外的生意分给别人去做,自己呢,就退居二线,回到故乡来,做点相夫教子的事情……” 苏允之眉飞色舞,难掩幸福的神态令净初心里“咯噔”一声,目光一点点沉下去。 “相夫教子”,谁是“夫”?“子”又是谁? 他们,要结婚吗? -- ρΘ①⑧ωén.χYz 第十八章苏允之2 家长会结束后,净初被热情的苏允之拉上车。 苏允之开车时主动谈起着这些年在国外遇到的大小事,言语间从容淡定巧笑倩兮,保养得宜的脸上半点未有所谓中年女人的那种老气横秋。 苏允之,从来是一个魅力四射的女人。 她的父亲是苏氏集团的董事长,母亲乃外交部赫赫有名的铁娘子,基因强大的苏允之十岁便已擅长叁国语言,十六岁时被全国闻名的C大少年班录取,二十岁出国留学攻读工商管理硕士,她的人生一路顺遂,履历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记忆中的苏允之,无论在何种场合,腰杆总是挺得笔直,姿态始终明媚骄傲,她显赫的家世和出类拔萃的才华从不容许她随意向人低头。 可沉霖不同,他是苏允之灿烂人生中的最美意外。 苏允之十八岁成年礼那日,父亲特意把酒席办得热闹张扬,政客商人明星记者请了不少,宾客中便有青年才俊之一的沉霖,那时候,他刚从沉家出来独立创业,还没有如今这样过人的成就。 苏允之永远记得初见时他的模样。 他一身墨黑色西装,身材伟岸挺拔,就那样惬意地倚在院中的木槿树下,左手端着酒杯,微微地摇晃,大概是同她一样,想躲开酒席上的各样客套逢迎,图个清净。 他疏淡地望着虚空的某处,不知想些什么。 这让她好奇。 向来骄傲的苏允之被他过人的容貌气度所吸引,于楼上落地窗后窥视着他,也不知鼓了多少次勇气,却终究没将打破静谧说出搭讪的话。 直到他抽完一支烟,转身离去,苏允之砰砰跳动的心脏才逐渐平缓。 那个十八岁的夜晚,她初次品尝心动和相思的复杂滋味。 而后来的无数时光里,她对沉霖心心念念且穷追不舍,这并不符合她一向的做事风格,但她从未后悔自己的大胆,因为越了解沉霖,她便越发清楚,这世界上,只有沉霖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苏允之全心全意的爱。 哪怕他有过不少女人,哪怕他有个女儿,哪怕他一再委婉的拒绝她,也阻挡不了她苏允之要他的决心。 再卓越再冷清的男人,只要她想要,便终有一日会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沉霖这次终于同意她来家里做客,不就意味着,已经敞开心扉接纳她了吗? 想到这里,苏允之嘴角绽放开一抹自得的微笑。 …… 同一空间里的两个人,怀揣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净初神色淡然地瞧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景色,心如同一扇被封闭的窗,里边迷雾重重,有什么在恍惚间不停摇撼。 她尝试着不去在意,胸口却始终闷窒压抑。 进入沉宅,苏允之大方地将从国外带回来的昂贵礼物一一分给家里的佣人,佣人们在拆开手中精致的礼品盒后,纷纷喜笑颜开。 春姨儿媳生孩子,她前阵告假回乡下老家去帮忙了,这边近来由别的阿姨管事,那阿姨放养阿来,向来认主怕生的阿来不知怎么也被美人儿所吸引,喵喵喵地奔到了苏允之怀里去,收了爪子安心趴着脑袋任苏允之逗弄,乖乖巧巧服服帖帖的。 净初背着书包站在偌大的客厅里,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像是个透明人一般。 她心里空落落的,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口中满是酸涩,她苦笑,自己已是这家里多余的一部分了吗? “沉先生,您回来了。”管事的阿姨忽然恭敬地望向门口一个高大身影,苏允之笑靥如花地转身,蝶儿似的翩翩飞入沉霖怀中。 “霖哥!”她这样唤他,亲昵自然到令人难过。 两人拥抱在一起,净初眼前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她无意也不愿探究缘由,别过眼去。 她只想走掉,走得远远的,离这两个人远远的! 她瞪瞪瞪快步上楼,破天荒地用力撞上卧室的门,气愤地拉上厚重的窗帘,跳到床上去,用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她知道自己突兀又失态,她闭着眼,心绪难平地把自己痛骂一顿:你跑什么,你难过什么? 她将脸埋进枕头中,眼泪不知怎么忽而坠下,毫无预警地氤氲了面前柔软的布料。 沉净初,你糟糕透了,你知道吗? -- 第十九章夜晚是个黑色玻璃球 夜晚是个巨大的黑色玻璃球,将她抓进去,冰冰凉凉地裹住她,予她一身的压抑和冷清。 她蜷缩在她的被窝里,面颊上潮湿一片,昏昏沉沉间跌入黯淡的梦魇中。 这个梦太暗太深,迷雾似的,拦住她,不允许她脱身。 她究竟梦见什么? 她的爸爸要结婚了! 梦里的沉霖,西装笔挺仪表堂堂,深情款款地走向眼儿娇媚的苏允之。 一对杰出登对的璧人,他们的结合是众望所归,神父代表上帝庄严地发问:“沉霖先生,你愿意娶苏允之小姐为妻吗?” 他冷峻的脸上难得带笑,他颔首,轻柔地许诺,我愿意。 周围聚光灯闪亮,欢呼声迭起,觥筹交错中,也不知是谁先吻了谁,吻得热火朝天,吻得缠绵痴醉。 没有人知道,她满面泪光地站在角落,心痛得像被整个无情碾碎。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嘲讽她:“呵,沉净初,你以后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 是啊,以后就剩她一个人了! 尽管从前,也不曾彻彻底底地被什么人在意过。 这个念头闪过的那一刻,她心脏一阵钻心的疼痛,肺腑悲凉到无法言说。 好似一盆凉水兜头,她忽然清醒,睁开一双乌黑的眼睛,麻木地盯着虚空,疲惫至极,伤感至极。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这样,情绪受他如此波动,不再是从前理性的自己。 她不喜欢这样拎不清的自己,她该笑着祝福的,不是吗? 可她一时半会儿做不到,她只得放纵一场,发泄自己堆积的负面情绪。 她很难过,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流泪,她安慰自己,哭过后要慢慢治愈,一定要在不久后好起来。 此时屋里没有一丝光,她把自己融进黑暗里,悄悄地脆弱,像是执行告别仪式,泪珠越掉越凶。 “小初?”沉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他开灯,靠近她床前,俯身轻柔拨开她脸上被泪浸湿的发,她抽动着肩膀,他担忧地低声问,“怎么在哭?” 净初下意识将脸躲开,不让他触碰。 她曲起手臂拭去泪水,起身在薄裙外套上外套,暗夜里她的声音格外冷清,如冰水般凉透:“不关你的事。” 说罢转身,不再给他一个眼神,绕过他直直往外走。 不想跟他呆在一个空间里,她要出去透透气。 她难得如此横冲直撞地忤逆他,沉霖脸色发沉,伸出长臂拦住她,声音威严得让人不敢造次,“小初,不要闹。” 她在闹吗?净初再次红了眼眶,晶亮的一双眼睛里水洗过一般,星星点点的闪烁。 这样迷离动人的一双眼睛,竟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沉霖心肠被软化,他无奈地低叹一声,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去,将小小的她拉入怀中。 “抱歉,我语气重了。”他将她圈在怀中,扣住她的腰,先是道歉,再是亲吻她光洁的前额。 他问她,“你不喜欢允之?” 净初心里发苦,握紧拳头,挤出一个憔悴的微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沉霖听着她硬邦邦的发问,静默地端详她与自己有叁分相似的眉眼。 他倏地明白什么,嘴角上扬,意有所指地低笑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娶。” 净初一愣,神色怪异地回视他,却见他竟低下头来,薄唇靠近,吻了吻自己。 她本能想要抗拒,可新鲜烟草的独特淳香味很快感染她的味觉,他的唇舌柔软且蛮横的钻进来。 撩拨,占据,索取。 净初脑袋里“嗡”了一下,被他说的话和这荒唐的一幕吓到。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动情和愉悦,他摸摸她的脑袋,抵着她的额头,沉吟道:“我很高兴,你在意我,小初。” 她脑容量明显不够用,一时消化不了这么多,她心如乱麻地抬手去推高大的他,却撼动不了分毫,反而被他固定住后脑勺,吻得更深。 她的唇瓣在颤抖,天空一般纯净的面容上染上红晕,在他熟稔吻技的带领下,她成了一株饱胀娇嫩的花骨朵,灼灼其华,耀眼绽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