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人仙的诞生》 第一章 南柯 楚国,清河村。 南柯从低矮的房屋里头走了出来,外头是用泥巴铺就而成的村道,在村道旁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好整以暇地坐在用藤条编制的靠椅上。 “哟,小伙子今天起得挺早。”老头热情的打着招呼,露出了一口被虫蛀地参差不齐的黄牙。 “不早了。”南柯伸了个懒腰,而后很自然地在老头旁边蹲了下来,“您就不准备歇歇?” “歇什么歇?”老头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一块有些发黄的米糕,“来一块?瞧你这身子骨弱的,要是再不好好吃饭,我们村就别办喜事了,直接办白事拉倒。” 南柯从老头手里接过米糕,一股馊馊的味道扑面而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屏住呼吸像是厌食症晚期病人进食般,狠狠地对米糕来了一口。 最开始他是吃不下这些糟糠的,但俄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忽略掉食物的气味和味道,食物就是食物,能填饱肚子就行。 见南柯一脸嫌弃却依旧狼吞虎咽的模样,老头顿时乐了起来,“嘿,还别说,你小子挺对我味口,之前也有几个和你一样被拐来的,但那脑门子就像是被注了浆糊一样,不会转弯。 倒是你,虽说身子骨弱了些,脸白了些,长得像是个娘们,但这脑子好使,比他们聪明,这人呐,有骨气是好事,但这股气,能当饭吃?” “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我懂。”三两下吃完了一块米糕,南柯也顾不得胃里传来的不适,大口呼吸了几下后,眉毛一挑:“既然您和我这么聊得来,要不,您高抬贵手?” “什么高抬贵手,我一文盲可不懂你这些词。”老头顾左右而言他,“你说说,你小子一觉醒来就多了个待娶媳妇,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什么媳妇不媳妇,人影都没见着一个,放我走吧。”南柯压低声音道。 “嘿,你知道为什么村长那老头派我来盯你吗?”老头也故意压低声音道。 “因为您老身子骨利索?” “不是。” “因为您老睿智?” “也不是。” “那是?” “因为我无后。” “放了我,我就是您的后人呐。”南柯诚恳道。 “呵...”老头笑了起来,抬手指着南柯的脸点了点,“这就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 “喜欢我的脸?” “不。”老头摇了摇头,“喜欢你明明有个俊俏的脸,但就是不要的这股劲儿。” 说着,老头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村子里像我这么惨的人,不多,好不容易碰见了一个,我当然得看着,不光要看着,我还得日夜盯梢,可不能给你逮着机会逃了。 你要逃了,没人陪我说话不说,这世间还又多了一个比我过得好的,这买卖不做,亏得慌,你啊,就老老实实留在这里陪我多好。” 南柯咬了咬牙,“你这老王八蛋,活该一辈子当光棍。” “是,我活该,没你命好,稀里糊涂就多了一个媳妇,嘿嘿,也不怕告诉你,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我见过,端得是一个练武的好苗子,那身板,硬杠山里野猪都不落下风......” 说着老头又露出了自己的大黄牙,“你来这儿也有几天了,整天在村子里兜兜转转应该也见了不少,老头子我劝你一句,别整天转悠,这村就这么大,太早看腻了,后面几十年怎么办?” 南柯闻言默默地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 “又准备去求老神仙?”老头问道。 南柯没回话,蹲了一会儿腿脚还真有些酸麻。 “我说,你小子还真把老神仙当救命稻草了?”老头砸吧砸吧了嘴,“看你这几天陪我聊天的份上,老头子我劝你一句,那老神仙有没有还两说呢。 就算真有,别说你,就连我,也算是活了好几十年,在这村里连根老神仙的毛都没见过,别说是这村子里,就是外面,你问问有几个人真见过神仙? 但凡懂点功夫会点本领的都被人当成神仙拜,你也不看看那些人,他们知道啥叫神仙吗,就江湖里头那些个高手的手段,被他们看见保不齐也得叫一声神仙。 反倒是这世道妖精是有不少,我看你这脸蛋还不错,精气也旺盛,想要出村呐,到时候多去山林子里头逛逛,说不定有女妖精看上你了呢?” “这世上真有妖精?”南柯很认真地问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老头眼睛一瞪,吹着胡子说道:“我上次就跟你说过,这世界真神仙没有,但真妖精可是一茬一茬往外冒,什么玩意儿都能成精!” “什么都能成精?” 南柯默默念叨了一句,而后抬起头目光坚定, “那我更要拜拜老神仙,这世道如此凶险,我要不学点本事儿,到时候碰见妖精岂不是被妖精白玩?” “嘿,你小子又给我装。”老头挤眉弄眼了一会儿,低声道:“怎地,睡了一晚上,脑子里那些个知识睡没了?来继续跟我说道说道...... 你上次跟我说什么袜来着,渔网一样的袜子穿在身上真能好看?还有碰见那些个狐妖...呸,狐仙兔仙的,捏捏尾巴真能有用? 按你之前那般说,要是真狠下心来不顾及什么真身,似乎还真有搞头,我之前也听说过有一批人爱这么玩儿,但是吧......” 老头自言自语说了一会儿,又开始纠结了起来,一下抓腮一下挠头,似乎是在苦恼什么问题。 “你这一大把年纪怎么一天天跟个小伙似的呢?”南柯有些头疼起来。 其实他跟这位爷最开始关系也没现在这么融洽,但在前天晚上闲聊时无意间显露了一点丰富的知识之后,顿时被这老头引为了知己,有事没事就喜欢来一段。 “嘿,这叫宝刀未老!” “那成,您先放了我,到时候我遣人给你送本知识大全来?” “又来?”老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说,我就算是放了你,这出了村外面荒山野岭的,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还能翻山越岭跑回附近的城里? 我就不说深山里面的妖魔鬼怪,你也不够人家填牙缝的,就说你遇到一群狼,遇到一条大蟒蛇,你能对付得了?” “那李家小子能对付,我怎么就对付不了?”南柯不服气道,李家小子是这村里一个富二代,整天惹是生非。 “可给你能耐的,你也不瞧瞧别人有个什么爹,昨儿要不是人家怕冲撞了老神仙,能轻易放了你?”老头撇了撇嘴,“老神仙留下来的那嘎达就在他们家。 别说是你一个被拐来的上门女婿,就是你那老丈人,我们村的村长,要真惹急了老李家,人家也敢给你来一个同归...同归什么来着?” “同归于尽!” “对对对。”老头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又提醒道,“你也是个聪明人,既然看的清楚局势,这几天也都规规矩矩的,怎么就想不开去撩拨那小无赖?” “是我撩拨他?”南柯瞪了瞪眼,自打自己从这陌生的世界清醒以来,可算是安分守己,小心翼翼,还敢主动惹事? “他撩拨你也是你倒霉。”老头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行吧,你就趁着现在还有这份心,多去拜拜老神仙,说不得他看你这张脸就显灵了呢。” “老神仙好这口?”南柯迈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神仙,神仙,这除了有神通之外,不得有仙气?”老人抖了抖腿,指了指自己的脸皮,“什么叫仙气,说白了还不是看这张面皮。 你说我这形象的,走出去像是神仙吗?我年轻的时候听城里客栈说书的先生说过一次,这修道中人寻觅弟子这第一条件,你猜猜是什么?“ ”灵根?“ ”看,但不完全是。“ ”钱财?“ ”看,但也不完全是。“ ”脸蛋?” ”对!“老头拍了个巴掌,”我之前也不信,我寻思,这神仙难道都这么俗气?后来一琢磨,这神仙可不也是人变的嘛,对神仙来说,钱财、宝贝都是身外之物,什么是身内之物,可不就是这张脸?” “你说得,好像确实是有这么点点的道理。” 南柯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整理整理了自己的发型,而后问老头道: “成了吗?” “成。” 南柯满意的点了点头,“您老就继续在这儿坐着,记得没事多看看天,说不定正好就能看见我被老神仙接走,到时候,您老可别一下子被气死了。” 老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要是真能被老神仙看上也是你的本事,怕就怕,老神仙没看上你,那李家小子又去找你的麻烦。” “他这么闲?”南柯皱眉道。 “咋地,羡慕?” “羡慕倒不至于,但,他不打猎?” 这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依靠打猎为生。 “他家不差这点儿,只需要每月替村子里其他人把货给运出去,在中间抽点提成,不比打猎强得多?” “就靠老神仙的宝贝?” “就靠那玩意儿!” “这么多年,其他人没动过心思?” “肯定有人动心思,但动心思有什么用?”老人意味深长道,“你别看这村子里看似没有什么规矩,但很多规矩,是刻在人骨子里头的,想改都改不掉!” ————— ————— 萌新的第一本书,麻烦各位吴彦祖有钱捧个钱场,有票捧个票场,感谢感谢。 第二章 岳父 南柯去了老神仙的雕塑前,这一站,就是大半天的时间,等到了日暮西沉,他才迈着有些疲乏的步子走了回来。 没有直接回屋,而是特意在村子里面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小会儿,一直到天际边开始泛黑,才紧赶慢赶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在归家的途中,有一个南柯没有见过的村妇塞了一份吃食过来,对此,南柯没有丝毫地意外,毕竟就算是养猪,也得按时按点投喂呢。 这吃食就跟每天陪自己闲聊的老头一样,到了时间,总有自动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每餐都算不上丰盛,但也不会让自己挨饿。 老头依旧坐在小屋对面的泥道旁,见到南柯有些疲乏的身影,顿时笑了笑,也没有继续打趣,而是拿起自己的藤椅转身钻到了身后的院子里。 老头这几天一直住在对面,南柯不知道是老头真住那,还是为了更好地盯梢自己,而特意安排的,总归,知道不知道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 推开被风雨洗刷的有些发灰的木门,里面只有一张硬木床,简单的,就如同这座村庄的布局一样。 南柯坐到了床上,按了按自己的腿脚,自言自语道:“今儿算是摸清了。” 连续两天的‘拜神’以及‘拜神’后的遛弯,都是有其深刻的目的的,就是为了能够摸清楚整个村子的路线,免得后面自己想要逃跑的时候一抹黑。 至于说想要那位老神仙看上自己的话,说说也就罢了,别说老头不信,就连南柯自己,也半信半疑,这一半的信心,还是基于自己这穿越者的身份。 其他穿越者要么有金手指,要么有老爷爷,自己这老爷爷是有了,但这反向老爷爷,顶个屁用? 更何况自己这处境,似乎也和其他小说里面的穿越者不一样,别人顶多也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少爷,而自己这算什么?受‘重视’的赘婿? 挠了挠脑袋,南柯躺在了硬木床上,木头发霉的味道钻进了鼻腔,让他的本能有些排斥,但很快眉头又舒展了下来,他开始大口呼吸,仿佛他嗅到的是火锅的香气。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不适应的,不仅仅是这霉味,还有这身上的衣服,甚至这世界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这么地原始,这么地粗糙! 但当他看见了自己的一位’同伴‘的遭遇后,他忽然觉得似乎这发霉的味道,这粗糙的衣服,甚至是这村子里的规矩,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起码, 自己还能有一张硬木床; 起码, 自己还能够安稳的躺在床上。 ............ ............ 时间回到三天前。 当南柯被周围地晃动给惊醒的时候,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已经从熟悉的房间变成了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自己似乎是在一辆类似囚车的板车上,而在自己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男人以及一个最多不超过十四岁的女孩儿。 大脑在经过短暂的空白之后,南柯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块粗麻布,那女孩比自己好上一些,衣服虽然破旧,但好歹算是成衣,而另外一个男人,身上的服饰就华丽得多了,看起来像是参杂了丝质的面料。 本能地,南柯没有第一时间惊动铁栅栏外的人,而是静静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但就在南柯脸色越来越差的时候,另一个男人醒了。 男人的第一反应是迷茫,而后,这份迷茫直接转化成了愤怒,他‘噌‘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用力的击打周围的栅栏,嘴里怒吼道: “你们是谁! 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竟然敢抓我!” 男人成功的吸引了南柯的注意力,同时,也成功的吸引了周围正在押送他们的村民的注意力。 男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用粗鄙且简单的词汇,让南柯对这陌生的环境和男人的身份有了一定的认知。 男人是留都城的人,据说他爹还在这留都城成里当官,而他,作为他爹的独子,自小就得全家人喜爱,简单来说,他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宝宝。 从周围村民的脸色来看,南柯觉得这些村民应该是听过留都城的,甚至这留都城应该是他们经常活动的地方,所以在听到男人的身份后, 囚车行进的速度明显得慢了下来,牵头的人似乎是有些犹豫,似乎是在判断这活儿,到底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男人也看出来了村民的犹豫,他整个人更泰然自若了一些,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南柯和另一个女孩,他走到了囚车边缘,指了指最前面的牵头人, “现在放了我,恭恭敬敬把我送回去,或许我还会在我爹面前说两句,你这条狗命可以饶,自己断一条胳膊,算是给我赔罪。 呵,眼睛别瞪,要是等我爹派人找过来,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家里人,你们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听了男人的话,南柯深吸了口气,悄悄地挪了挪屁股,然后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麻布里面,装作整个人都还没有清醒的样子。 而后, 他依稀听见了囚车被打开的声音, 以及, 男人惊慌失措地叫喊声。 最后, 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作为结尾。 囚车依旧摇摇晃晃,周围依旧是各种动物的排泄物外加汗臭的味道,但南柯却睡地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就像是回到了自家的席梦思上。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当南柯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囚车里面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另一个女孩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在囚车外面,站着一个打扮地如同老农一样的老人。 老人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搓了搓自己的手,对南柯道: “小伙子,别怕。” “......”南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怕。 “小伙子哪里人?” “......”南柯没回答,不是不想,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 老人似乎也没指望南柯的回答, 他只是继续笑着说道: “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我,是这里的村长,也是你未来的老丈人,这安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南柯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拒绝的,但是就在‘不’字即将吐出嗓子眼儿的时候,南柯反应了过来,他露出了和老人相似的微笑, 轻声道: “都听岳父的安排!” ——— ——— 没个人吱一声? 求收藏哟! 第三章 仙人和人仙 “吱...” 木门被准时推开,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当南柯从门内走出来的时候,老头已经早早地坐在了对面,满是皱纹地脸在朝阳下显得很是精神。 实际上,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从这几天的接触,也能够看出来,他的身体素质甚至比前世受过福报的部分中年人还要好很多。 但就是这么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到了这么一把年纪,竟然还是孑然一身,甚至在这小村子里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就让人有些想不通了。 但不管怎么说,南柯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初来乍到这世界的最开始几天,遇到这么一个老头,确实是帮助自己更快融入了这世界。 “早。” 南柯在老头旁边蹲了下来,他之前曾经试探过这老头,问了许多山里村民根本不可能回答的问题,这老头也没客气,一顿指点江山... 那架势就像是他能贯通古今似的,但每次一到关键问题,这老头就开始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别说什么秘籍功法,就连放他一马都不愿意。 以至于南柯现在还真拿不准这老头是真深藏不露,还是纯粹喜欢口嗨,但不管如何,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得少说多看,争取能够给自己的逃跑找到一点点的机会。 “嘿,你小子昨天又在村子里闲逛了半天?”老头问道。 “哟,您老这也知道?” 南柯照例在老头旁边蹲了下来,就着朝阳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其实这老头大多数时候都挺正经的,就是某些有些时候会让南柯联想起前世的那几个宅男室友,只能说自古以来,男人的爱好都是这般专一。 老头看了南柯一眼,低下头道:“你小子,是想找机会逃吧?” “就是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老头笑了,“随便逛逛正巧两天时间把村子里每条小道都走了个遍?” 南柯把嘴里最后一点馒头咽了下去,舔了舔嘴唇,道:“这,你们都知道?” 自己的行踪肯定会被村子监视,这件事南柯是知道的,但是在遛弯的时候,自己会有意挑选一些逼仄的道路绕着走,而且也走得很谨慎。 就这竟然还能够被发现,并且还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路线,这,就有点惊悚了。 “你们是派了多少人盯我?”南柯反问道,“或者说,你们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够定位?” 南柯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麻布衣衫,这衣服,不像是能够藏下东西的。 “放弃吧。”老头叹了口气,拍了拍南柯的肩膀,“听我一句劝,老老实实把婚给结了,再老老实实生个仔,在村子里熬熬性子。 等到他们彻底放心的时候,或许你还能够有机会出去转转,到时候就算是想要找自己失散的亲人,也不是不可以,当然,前提是,他们到时候还能找到。” “你这话,是在劝我逃呢,还是在劝我逃呢?”南柯反问道。 也好在自己没什么亲人,要是换个人,听到这话不得直接崩溃?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十几年二十年没有个联系,鬼都能够找到自己失散的亲人。 “逃?怎么逃?”老头压低了声音,眼睛朝左右两侧飘忽了一下,“也不怕告诉你,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你这两天的踪迹的吗?” 南柯摇头。 “呵,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老头神秘兮兮说,“村子,根本没派人跟踪你,你信不?” “不信,骗鬼呢?” 要真没人盯自己,那自己走在路上总是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不信?”老头轻笑了一声,指了指前面一排房屋,“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老头手指挪了挪,指了指房屋的窗户,“这里每一间房的窗户,都是对着道的,这一方面是为了采光好,另一方面,呵,你猜是为什么?” 南柯吞了一口唾沫,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这一扇扇的窗户,看起来很寻常,但仔细一看,就像是一颗颗眼珠,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日夜不停地盯着外面,注视着街道上的一举一动! “你每天走了哪条街,哪条街的人就会上报给村子,你是什么人,村子里谁不知道?这活儿,村子里难道是第一次做?就这么一家一家的上报,你说你怎么走?”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更像是在劝我逃了。”南柯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要说有人在后面盯梢,他倒觉得没什么,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甩开盯梢的。 但老头这么一说,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哪里是盯梢? 这简直就像是在讲述恐怖片里面的场景! “老头子我就不明白了,其他娃儿虽说没你这么机灵,但他们也没你这么能蹦跶,你怎得就一天都安生不下来?”老头摇了摇头,有些古怪地看向了南柯,“你不会真想成什么仙吧?” “能成仙谁不想?”南柯摊了摊双手道。 “唉,说到底你还是年轻,来,我且问问你,你说为什么这狐狸成仙叫狐仙,兔子成仙叫兔仙,但这人成了仙就非得叫仙人呢?” “因为顺口?”南柯随口道,他还真没思考过这茬。 “如果最开始没人叫,怎么会顺口?”老头抬手拍了拍膝盖,“得,我来跟你唠唠,这叫法其实很好理解,这狐狸叫狐仙,是因为狐仙是狐狸修来的。” 南柯眨了眨眼,“你这不废话吗?” 老头瞪了南柯一眼。继续道:“但这仙人呐,根本就不是人修成的,懂吗,仙人仙人,人家一出生就是‘仙’,先有了‘仙’的本事,再慢慢学做人。” “怎么可能有人生下来就是仙?” “人家一出生当然不是仙,但人家爹妈都是仙,再不济,人家亲戚是仙,打小就有资源和功法,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差不多也算是个‘仙’,你眼中的‘仙’,其实就是别人的起点而已。” 老头说完似乎是怕打击得太狠,补充了一句:“但你也别太看低自己,虽说那些个人本事多吧,但最多算是个‘仙’,这后面的‘人’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空有本事,但当不得‘人’,你说他们跟其他妖怪有什么区别?从这方面看,你比他们强,特别是那不要脸的劲儿,他们还真一辈子都学不会。” 南柯听得在旁边一愣一愣,仔细一琢磨,其实老头这番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说白了就是‘修真界阶级固化’,而那群空有资源却不接地气的所谓‘仙’,其实已经在跟‘人’渐行渐远。 “你说得有理,但按你这么说,我不当仙人,当个人仙不也行?” “......”老头得意洋洋地嘴角一抽,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说法,“你...你这,你这根骨不行,我跟你说,这光靠一张脸,吃不开的。” “嘿,你昨天还说我根骨百年难得一见,是个习武修仙的天才?” 老头脸色红了一下,“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当时我是为了跟你交流知识,正经人谁看根骨啊,那都是占别人小姑娘便宜的法子,更何况你个大男人,晦气。” “行。”南柯把饭碗往旁边一放,“那我不想着修仙,我们说另一码事,你放我走吧,以后每年逢年过节,我都给您多烧点纸钱。” 老头脸色由红转黑,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今天透露得有些多,顿时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了,你去吧,你且去试试,到时候万一出了事,老头子我帮你收个尸,也算是全了你这几天陪我唠叨的情分。” “那感情好。” 南柯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窗户,站起来对老头鞠了一躬, 转身, 朝老神仙的雕塑走去。 ......... ......... “这仙,还是得修的,要是修不得,当个江湖侠客也行,听那老头的口风,这世界里仙人和侠客的区别也就是手段不同而已,真要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赢谁输! 嗯,不管怎么说,这本事一定要学,毕竟身为男儿要是没本事,怎么去降女妖...呸,降妖除魔!” 南柯一边走一边念叨,下定了决心后抬起头一看,忽然觉得自己的头皮开始发麻。 这条路他这几天算是天天走,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被点醒了之后,再去仔细一看,似乎每一家的窗纸,都不是完整的。 每一张窗纸上,都有些圆形的小孔,它们就像是一颗颗被抠下来的眼珠被镶嵌在了窗户上,里面则是没有眼白,漆黑一团地瞳孔。 好在,今天似乎刚好是月初,这条平时没什么人的小道,在今天也忽然热闹了起来。 一个个村民脸上洋溢着热情和幸福,背上明明都扛着半个人那么大的包裹,但却一个个的健步如飞,瞬间就把身无旁物的南柯落在了后面。 有几个男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在看见南柯慢悠悠地身影时,还故意凑上去,装作不经意地撞个一两下,把南柯撞一个趔趄之后,而后又兴高采烈去追赶自己前面的伙伴。 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南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自己这身份,就自己这脸,在这里被排挤,其实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对于这些年轻的山里汉子来讲,他们能够按耐住性子不把自己揍一顿,其实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自己这身子还是穿越前的身子,虽说在前世也算得上是身体健康,但跟这群依靠打猎为生的村民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孱弱了。 这,也算是给自己的逃走增加了不少的难度。 当小道重新寂寥下来后,南柯才重新迈开了自己的脚步,这一次,南柯走得很快。 周围有人的时候还好,这等到没人的时候,他总感觉四周的眼睛都同时活了过来,周围的风似乎也夹杂了些阴森的气息和氛围。 忽然, 南柯脚步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发现,其他窗纸的小孔后面都是黑色的,而在自己右前方的一个小孔后面,除了黑色,似乎还参杂了一点白。 有只眼珠, 就这么直勾勾地, 盯着自己! ———— ———— 能不能降妖除魔,就看各位给不给力了! 第四章 干 惊吓,肯定是有的。 但是也就那么一瞬间南柯就反应了过来,到底现在还是白天,就算是真有鬼,也不至于猖狂到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来害人的程度。 南柯站在原地,眯起了眼睛,就这么盯住了窗纸里面的眼球,而里面那眼球也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南柯,两个人就像是在比拼耐力。 半晌, 南柯咬了咬牙,“难道有人故意在后面摆了一个东西?” 大概又站了一两分钟的时间,南柯还是决定走了过去。 万一只是有个人在小孔后面放了个白色的东西,那自己刚刚的表现就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意味儿了,且再这么等下去,也有点太弱智了些。 只要是个人,肯定会眨眼的,但南柯能保证,那只‘眼球’一直在看着自己,而这似乎能证明,那并不什么眼球,可能只是是村里大妈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在自己的‘观景台’前放置了一个杂物。 然而, 就在南柯刚走到窗纸的面前时,那颗眼睛,忽然眨了眨,同时窗户里面似乎是传出了一个女孩的笑声。 “......” 南柯整个人一抖,深吸了一口气道: “小朋友,有意思吗?” 虽说自己这身份不招人喜欢吧,但这故意吓人是个什么意思? 好吧,南柯承认自己刚刚是有自己吓自己的成分,但这女孩这么做,显然也不是完全无意,哪有正经人会躲在暗地里一眨不眨的盯着另一个人? 好歹,自己也算是准村长女婿,就算是赘婿的地位再怎么差,等熬个几十年,自己铁定也有翻身的一天,这村子里的人,还真不把自己当人看?还真不怕自己以后蓄意报复? “没意思。”女孩的声音很悦耳,让南柯心底地浮躁被削弱了一些。 “你认识我?”南柯指了指自己,同时,弯下腰,让自己的眼睛睁对上女孩。 “我们见过。”女孩眨了眨眼,把窗户打开了半截,露出了自己的小半张脸。 其实在撇去了所有阴暗诡异的幻想之后,就连南柯也不得不承认,女孩的眼睛还挺好看,又大又圆,就像是用来装宽面的大碗。 “什么时候?” 南柯最近更多地注意力,其实是放在村子的布局上,对于人,他是没什么兴趣的,又不准备真留下来当压寨郎君,看什么人? “你其实更应该问,我找你来是为什么。” “你说。”南柯看了看左右,发现没人之后,蹲了下来,伸手在地上拨弄了两下,装作在玩地上的蚂蚁。 “囚车。” “......”南柯的动作一僵,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女孩,道:“是你!” 这女孩,赫然就是当时在囚车上的女孩,只不过在清洗过脸上的污渍之后,整个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道之南柯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他,死了!”女孩压低声音道。 “哦。”南柯点了点头,其实,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那位官二代的下场。 怎么说呢,或许是家里人把他保护的太好了吧,以至于那位官二代似乎丧失了对局势的判断能力,而这种能力,自己是有的。 毕竟,自己穿越过来都能没什么牵挂,前世的事情,不提了吧。 南柯闭上了眼睛,前世的经历在脑海中快速地闪过了一道,随即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其实,就算是自己没了,他们应该也不会在意吧。 人呐, 最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 而对于自己来说,这穿越,倒像是给了自己第二次机会,一个能够自己选择人生的机会。 似乎是把南柯嘴角的苦笑当成了对官二代的怜悯,女孩也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南柯睁开眼,“他就这么死在这,对他家里人来说,指不定是件好事。” “我是在可惜,能够帮我逃走的人,又少了一个。” “......”南柯愣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女孩异常清澈的眼眸,“你是个实在人。” “这世道,谁又有资格可怜谁?”女孩故作沧桑地道,配合她稚嫩的脸蛋,给人一种很违和的感觉,“你这几天应该摸清楚了村子的路吧?” “嗯。” 南柯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攥地更紧了一些,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自以为隐秘的举动,看起来有些可笑,似乎每个人对于自己的举动都一清二楚。 “复杂吗?” “我凭什么告诉你?”南柯问道。 “这村子,很畸形!”女孩的语气终于发生了变化,在南柯专心于研究村子里的线路时,她则是在利用自己的外表和年龄去了解其他的信息。 而随着她了解的越多,她就越发不想在这村子里呆下去。 “这村子里大概只有一半人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女孩抿了抿嘴,继续道:“另外一半人,不是自愿来的,他们都是被掳来的!” “呵。”南柯有些不信,“他们不会走?” “当你有了儿子或是女儿之后,你能有勇气抛弃一切就这么走了吗?”女孩沉声道,“就算你愿意抛弃一切,外面四面环山,你一个人怎么走?” “我听照顾我,呵,监视我的一个婶婶说,所有被掳进来的人,但凡你为村子诞下了子嗣,村子也不会为难你,你要走,便走吧,留下孩子,你自己是生是死,对于村子里来说,并不重要。 她说,她们世代在大山里繁衍,之所以能够延续这么多年,除开老神仙的庇护外,更多地,还在于他们看中延续,人,在他们看来重于一切!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他们掠夺的对象,他们在乎地只是村子人口的增长和壮大,至于你的心在哪,呵,他们不在乎的。要么,你为村子生一个孩子,你走;要么,你就永远呆在这儿!” “所以呢?就算我要逃走,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南柯伸手碾死了一只蚂蚁, “当初那位官二代死的时候,我没出声,你,也没出声,所以,我们也就别装彼此之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直说吧,你能做什么?” “没有我,你就算出了村,也走不出大山。” “你能?”南柯看了一眼女孩露出来的半截胳膊,白是白,细是细,但这有用? 女孩一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住了南柯,道:“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有神奇的能力吗?” “不知道。”南柯摇头,他才刚刚从老头嘴里的话推测出来了这世界的力量体系雏形,哪里还有功夫打听其他事儿。 这世界有神仙,他是知道的,至于什么狐仙兔仙,他只在那老头嘴里听到过,至于有没有特异功能,他还真不清楚。 “那你知道,刚刚被你碾死的那只蚂蚁,在死之前,最后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低头。” 南柯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地低下头,只见地面的蚂蚁就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一样,开始有条理地汇聚在南柯的面前,大概一分钟之后, 南柯面前的地面上, 忽然出现了一个用蚂蚁组合而成的字, ‘干’。 第5章 铜镜中的脸 今天的清河村注定是热闹的,村民们积攒了一个月的情绪似乎是在今天全部迸发了出来,喧嚣就像是压不住的蒸汽一样在村子上空环绕。 等到黄昏日落南柯回家的时候,依旧能够感受到村子里洋溢的喜悦,甚至就连手里的这碗饭,也比前几天要丰盛一些。 老头依旧雷打不动的坐在自家院子的门口,看见南柯回来,顿时笑了起来,道:“今儿回的这么早?” “这不早点回来陪您老儿聊天?” “你倒是有孝心。”老头笑容更灿烂了一些,“要是能生个你这么个儿子,其实倒也不错。” 南柯把手里的空碗随意地放在一边,走到老头身边蹲了下来,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指了指自家房门上面多出来的铜镜,问道: “这是干什么?” “你猜。” “......”南柯看了一眼老头,忽然觉得随着两个人越来越熟悉,这老头也变得越来越‘年轻’起来,就像是一颗老树,忽然焕发了新芽; 又或者,是这颗老树,终于撕开了自己外面的老旧树皮,露出了属于自己本来的面目。 “今天村里人把货物都凑齐活,等到明天一早,李家人就得把货运到城里去贩卖交易,这李家人走了倒是不要紧,但老神仙的宝贝也得随他们一起离村; 虽说之前也没发生过什么怪事,但生在大山里,这村里人多少有些迷信,这铜镜摆放在家门口,据说是能够辟邪,要是有什么孤魂野鬼的走错了道, 进门前抬起头一看,哟,知道了自己的样貌,也知道了自己该去哪,要是真有什么脏东西,这铜镜也能够起一个照妖镜的效用。” “这方法真有用?” 南柯前世还以为这都是祖辈们编造出来哄骗后辈的托词。 “谁知道呢,依我看,也就是自个骗自个罢了,他们这群山蛮子,能懂什么?” “也对。”南柯点点头,而后不经意地看向了老头,问道:“那,你懂得多少呢?或者说,你家到底在哪呢?” 老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南柯指了指老头,又指了指地面,“你的家人们,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 老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整张脸似乎都融入了黑暗当中,显然‘家人’算是触及到了他的心结。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这事儿到了现在,就随风去罢。” 说完, 老头抬头看向了南柯,眼眸里闪露出平时没有的神采,“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是过来人,也是这世界的原住民,自然是懂得‘赘婿’的这身份的地位,也是实实在在地切身体验了这座村子对于‘赘婿’,特别是还没有真正为村子诞下血脉的‘赘婿’的态度和方式的。 村里人,不可能告诉南柯这种事儿,就算是相关的信息,也不可能告诉。 “想走吗?”南柯问道。 “什么?” “想回家吗?” 老头嘴唇嗫嚅了一下,低声道:“你小子可别给我上眼药,你自己要逃还想拉我一把?嘿,到时候别逃了一半被妖精给抓了过去。 你真当每个妖精都是吃素的不成?况且就算是没有妖精,那些个山虫野兽也不是你这小白脸能对付的。” “我有把握逃出去。”南柯盯住了老头的眼睛,“而且我也有把握把你带出去,你之前不是说过,就算被掳了过来,也有机会重新回家,也有机会找到自己失散的家人。 现在,机会来了,你,想回家吗?” “回家?”老头舔了舔嘴唇,“你还有家?” 之前在聊天的时候,南柯倒是把自己的经历改编了一下告诉了老头,按照穿越者的惯例,对外,南柯自称是个孤儿。 “不管有没有,总比在这荒郊野岭的好。”南柯扫了一眼暗淡火光中若影若现的窗纸,继续道:“而且这村子里,住的都不是人,而是畜牲。” “呵。”老头冷笑一声,“这里人确实没一个好人,但你觉得在外面的城楼里,甚至是在那皇城天子脚下,畜牲就能比这里少?” “你好像是,不想回去?”南柯皱了皱眉,“还是说,你在怕?” 平时的聊天,其实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对于彼此的试探,老头通过聊天了解了南柯,而南柯,自然也通过聊天了解了老头。 老头对南柯是真心的,虽说这也许跟南柯自己会说话有关,但不管怎么说,这老头在聊天的时候总是会故意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南柯想要知道的信息,不管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 这也是为什么南柯愿意主动带老头走的原因,他知道,这老头的内心对村子是厌倦的,甚至,骨子里对都这村子带有一种厌恶的情绪。 老头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本来悠闲地摆放在两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攥成了拳头,南柯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到了他的内心。 “你知道我在这村里呆了多久?你知道出了村子之后外面是什么?” “外面是什么?”南柯笑了,“外面是山,山外面是城,而城里面,是你家,你是怕伊人不在?” 老头摇了摇头,而后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许多南柯读不懂的情绪。 “我出来了四十多年,被他们折磨了四十多年,也被我自己折磨了四十多年,对你来说,出了村就是熟悉的城,就是温暖的家,但对我来说...” 老头指了指自己,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沟壑,指了指自己额前的白发, “对我来说,出了村,我就不再是我,而山外面的城,也不再是我熟悉的城,甚至是我的家,也早就不再是我熟悉的家,我,之前的我,真正的我,早在第一次进村的时候,就死了!” 说完,老头站了起来,略显单薄的身影在这时竟然显露出了一股不寻常的气势,他用力一脚踹翻了他屁股下面的藤条凳,嘴里骂道: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真出不去?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村,一个小小的山,就能把我锁在这里一辈子?呵,我只不过是懒得走罢了。 我现在就是个被掳来的村里人,不,我就是个鬼,就是一个被禁锢在这村子里的鬼!” “我就是个鬼!” “我就是个鬼啊!” “砰!” 随着一道闷响,像是丢了魂的老头躲进了自己的院子,只剩下南柯一个人蹲在泥巴道旁。 半晌,南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伸手在院子前的木门上敲了敲,“今晚子时,村子门口。” 门内没有回应,南柯也没有留在门口干等,他现在需要回屋稍加休整,不管老头走不走,他自己是要走的,而接下来才是考验他技术的时刻。 在进门前,南柯下意识地扬起脑袋看了一眼挂在自己门口的铜镜,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铜镜当中。 “就这铜镜还想照鬼?呵,怕是也只能照出个鬼。” 摇了摇头,南柯快步走入自己的房间。 而随着房门的闭合,铜镜中模糊的光影却并未消散,反而像是会蠕动似的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最终,铜镜中显现出了南柯的脸, 但这张脸的表情,却显得有些狰狞。 —— 都看到这里来了,要不投资收藏一下再走吧? 第六章 女孩 时间转瞬即逝,不一会儿天色遍彻底暗了下来。 当南柯还在跟铜镜纠结的时候,清河村另一条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上。 作为村里另一个外来人,她这几天表现得比南柯要安分得多,再加上她年龄和性别的缘故,村子里对于她其实没什么行为方面的限制。 也就是为了防止她有可能会想不开一脑门撞死,所以每天会安排一个婶婶过来陪她聊聊天,甚至还会鼓励她没事就出去转转感受感受。 也算是在努力尝试帮助她尽快融入正经生活,这事儿,其实挺暖心的,放在后世人贩子村里绝对能评得上一个最佳服务,但这服务,实际上是在‘诛心’。 女孩是不懂什么诛心不诛心的,但她本能地对这些会有排斥,以至于,她这么些天还真没有踏出去过一步,标准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今天,可以算是她第一次踏出房门,按照南柯告诉她的路线,她慢慢地沿着街道开始走。 因为天色比较晚,整个街道上根本没有人,就连纸窗后面也没什么眼睛正在巡视,女孩先慢慢地摸索到了村子的西边,南柯下午才告诉过她,这里有一家人昨天刚俘获了一只野狼。 那只狼南柯在摸索路线时远远地看了一眼,也就看了一眼,而后就灰溜溜地跑到了另一条街上,按南柯的话说,这叫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对于村里人而言,野狼这种生物很危险,养是养不熟的,就算他们居住在这封闭之地,但还是听过‘白眼狼’这词儿,但再怎么危险,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也白搭。 一块完整且成色优秀的狼皮能卖不少钱,足够一家三口人好好过上一个冬天,但一头活着野狼,能抵得上一家人半年的花销。 城里人对野狼的危险可没什么了解,他们就是看个新鲜图个刺激,至于说会不会伤到人之类,反正伤不到他们,至于其他人,那算人?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道路上,像是为村里的泥巴路铺上了一层银边,女孩慢慢地摸索到了囚禁野狼的牢笼前面,牢笼内一双泛光的眸子也在此时睁开。 一人一狼彼此对视了一会儿,泛光的眸子忽然温驯了下来,甚至还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了囚笼的缝隙前,轻轻地‘唔唔’了两声。 “我救你出来,你别乱拍,你得帮我一个忙。”女孩小声说道。 “唔唔...” “不用杀人,伤人就行。” 女孩解释了一句,而后站起来抬手探到了囚笼的门锁,村子里是没有铁匠的,所以所谓的‘锁’自然也就是村民通过智慧所制造出来的简易锁。 这种锁其实很好打开,也只能用来关关野狼野猪之类的动物,换作一个猴子或是狒狒,其实都能够轻而易举地从里面钩出来打开。 “咔啪’一声,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屋檐下的阴影当中,这匹狼比南柯前世的狼要大上不少,而且毛发呈银色,就像是波浪一样顺滑。 其实要是换作是南柯理解里那种狼,他当时也不至于立马开溜,关键是,这只狼,太大了,大的根本就不像是狼,而像是熊。 “我就叫你小白吧。”女孩给狼起了名字,而后就这么走了过去,抬起手在几乎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狼身上揉了揉,“走,待会儿配合我一下,你就能走了。” 其实在从囚笼里出来之后,这村子对于小白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阻碍,如果它想,它甚至能够在离开之前收一点利息回来。 但野兽跟人是不一样的,起码大多数野兽跟人不一样,既然之前答应了女孩不杀人不乱跑,那么就算它现在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对着屋内呲了呲牙,而后乖乖地跟上了前方那道小小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有了伙伴,女孩这一次速度快了不少,两道身影犹如精灵般在夜间的村道中行走,很快就来到了清河村的中央,再继续往后走个两百米,就是李家。 “待会儿你在村子里嚎两声,弄出点动静,把人都吵醒之后,你多在村子里转悠一会儿,再出村,可以吗?”女孩跟旁边的小白商量道。 虽说动物相对于人来说很单纯,但不同动物的个性还是不一样的,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是脑子明显更发达的狼? “唔唔’小白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算是答应。 女孩笑了笑,刚准备揉揉小白身上松软的毛发,忽然就发现本来柔软的毛在一瞬间立了起来。 女孩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在不远处老神仙雕塑旁,有两个男人正呆立在原地,像是见了鬼似地望着自己,以及身边的小白。 风在此时似乎忘记了继续吹拂,两边大概都茫然了两秒,其中一个男人忽然抬起了手指向了月色下的白狼,嘴巴张开似乎要叫出来。 “别让他叫出来!”女孩连忙低喊了一声。 下一刻, 白狼就像是脱了弦的利箭一般直接飞射了出去。 “......” 男人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使劲,忽然就感觉风疾了起来,两颗尖锐的獠牙直接吓得他下巴都开始打颤。 女孩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走到了两个男人面前,压下心头地紧张感,尽量让自己显得老江湖一些,“你们别叫嚷,我保你们不死。” 她曾经见过有人在类似的情况下这么说过,当时效果挺不错,然而,就在女孩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另一个稍显胖了一些的男人忽然整个人往后一窜。 “你......”女孩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男人,旁边的小白似乎是明白女孩的意思,也在同时扑了过去。 微胖男人刚退一步,抬头就看见那只野兽冲了过来,脑子里猛地一响,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拉住了另一个男人挡在自己的身前。 而后, “噗!” 被当作挡箭牌的男人瞬间没了生息,胸口位置被白狼的利爪刺穿,犹如被最锋利的手术刀给来回切割了四五回,肠子’哗啦‘一下就撒了出来。 “噗通...” 微胖男人跌坐在了地上,衣服上满是溅洒出来的血迹,两条腿像是染上了帕金森似的抖个不停。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指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把他,拖走。” 第七章 信号 南柯独自坐在床塌上,一只手衬着脑袋,脑子里在思忖今晚的行动机会。 那女孩说过到了晚上自己会看到信号,但信号,到底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南柯站了起来,他准备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那位老头,要是他还愿意跟自己走,自己也不介意多抱一条大腿。 轻轻地推开门,这一回,老旧的木门没有发出刺耳的声响,南柯在老头的院子门口站了站,在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摇了摇头,喃喃道: “我是想帮你的,但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 从老头最后情绪失控的话语里来看,这老头似乎不像是表面这么简单,要是在之前,南柯或许还会耐着性子来磨一磨,看看能不能搭上老爷爷这条线。 但今晚,南柯的心不在这儿,换作任何一个人,如果有得选,老爷爷和小女孩两条线,相信肯定是选后者的居多。 就在南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吱呀’一声,老头的院门被打开,老头没出来,就这么站在院子内,月光映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打出了一个投影。 “小子,下决心了?” 南柯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老头在地上的倒影,道:“走,是肯定得走的。” 有句话,南柯没说,对于老头来讲,他踏出了村就是离开了自己的世界,但对于南柯自己来讲,他无论出不出村,自己,都只不过是一个外来客。 村子,对自己来说是陌生的; 外面,对自己来说也是陌生;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出去看看更多的色彩? “呵,大晚上的乱跑,也不怕遇到鬼?” “鬼要真这么厉害,这世间得清净得多。”南柯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人都觉得自己怕鬼,但你又怎么知道,鬼不怕人呢?” “你胆子倒是大。”老头笑了一声,忽然从院子里抛了一个东西出来,“小子接住。” 南柯抬起手,也不知道是老头扔得准还是他运气好的缘故,一枚白玉色的玉佩正巧就落在了他抬起来的手掌中。 借助微弱的月光,南柯能够看见这枚玉佩很精致,无论是玉佩的质地还是上面镌刻的字都能够体现出这枚玉佩的价值,但,也仅此而已。 想象中那种能够绽放出光泽,顺带还有一道灵气顺着玉佩传递到自己体内那种情况,并没有出现,这应该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而已。 “拿好,或许,以后可能对你有用。”老头的声音从院内响起。 “嗯。”南柯掂了掂玉佩,“应该是能卖不少钱。” “你这个臭小子。”老头笑着骂了一句,“你真一门心思想要成仙?” 南柯犹豫了一会儿,道:“其实硬要说一门心思想成仙也不对,毕竟,要是真求不来,也就没求地必要了,其实仔细来说,我就是想求一个念头通达。” 既然已经回不去; 既然已经得了新生; 那么谁还真愿意去庸庸碌碌混迹一生? 求,是肯定要求的,路,也肯定是要走一遭的,但要是真求而不得,身前无路,那也罢了。 人活两世要是还一根筋,那也算是白活了一回,索性就求一个念头通达,想干什么就干。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徐徐道:“你这小子,有悟性,嘿,你别说,现在我觉得你还真有点希望能当一当那所谓的人仙。” “你要是真觉得我能成,要不现在给我来几本秘籍?” “什么秘籍?” “你说呢?”南柯眨了眨眼,“修仙秘籍,没秘籍我怎么修?” “呵,要是靠一本书就能成仙,那这世道神仙可能比街头落魄的书生还多,你这小子...你就把那玉佩给当了,当个富家翁去吧。” 说完, 老头留在地上的倒影慢慢离开。 南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老头没了声,把玉佩小心地收好,又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虽说之前一切都计划地还算详细,提前明确了目标和任务。 但这事到临头,内心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和心慌,到底几天之前还是个文化人,现在突然来搞这种事儿,不管是心态上还是行动上,都有些不适应。 好在, 小女孩那边也没给南柯过多的犹豫时间, 一道响彻天际的尖叫声在村子里爆发。 ............ ............ 好不容易因为夜色渐浓而沉寂下去的村子,因为一道尖叫声又被唤醒,一道道火把从村子各处亮了起来,而后逐渐朝尖叫的方向汇集了过去。 虽说平时邻里间关系可能并不算是和睦,甚至因为住得近,活得闲的缘故,多多少少还有些矛盾,但在这种时候,村子里每一个人的主观能动性都被调动了起来。 一个孤村,能够在这种穷山恶水的环境中繁衍数代人,依靠地,不仅仅只是老神仙所赐下的宝贝,其核心的因素,其实还是同样的观念。 尖叫声似乎是在村子的中心,也就是老神仙的雕塑旁不远的位置响起的,当南柯赶到的时候,整个现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花了吃奶的劲儿,南柯才从一群人里面挤了进去。 外面在堵人,里面倒是宽敞了许多,有几个人男人自发地在维持秩序,让围观的人群形成了一个扇形,而在扇形的里面,南柯看见了自己的那位‘岳父大人’。 相较于第一次见面,这位村长此时显得更加严肃一些,在他旁边有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正瘫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 而在村长的旁边,站了几个人,有老有少,看起来像是一伙人,其中有一个中年人正情绪激动地在说些什么。 南柯用手臂推开了旁边不安分地村民,在稳住了身形后歪着脑袋朝里面看了看,终于,透过里面几个人之间的缝隙看见了事情的‘起因’。 一个男人的尸体正扭曲地躺在土地上,暗红色的血迹把周围的地面染上了色,而尸体的上半身,本该是有皮肉包裹的地方, 此时能够清楚地看见有白色的骨头露了出来,甚至还有一些破碎的内脏和肠子像是被捣腾过的垃圾一样从尸体内被扯了出来。 这, 难道就是那女孩说的信号? 南柯脸色有些发白,一方面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尸体,另一方面,则是有些惊讶于那女孩的‘信号‘。 两个人说好的计划是,女孩发出一个信号,引来村民们的注意,让两个人都能够摆脱村民的监视。 她自己是趁机溜到李家去偷老神仙留下来的宝物,方便两个人后续的逃跑。 而南柯,则是需要在女孩的信号发出之后,让村民们将注意力保持在‘信号’上,给女孩留出足够的时间。 之前,南柯还以为女孩所说的信号是控制一些猫猫狗狗或者其他家禽来闹出点动静,而自己则是找机会混迹在村民当中,误导一下视听。 但现在,这’信号‘的效果,貌似是好出了头。 尸体的出现,让周围围观的村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如果说之前他们花心思去监视南柯只不过是村子里彼此默认的责任和义务。 那么现在村里死了人,就相当于是他们每个人的人生安全都受到了威胁,在生死威胁面前,南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了一些。 而后,陆续开始有人从人群里面退出,一个个地分散向了不同的方向,从旁边几个人小声的交流中,南柯知道这群人离开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去叫还留在家里的家人。 村子里是没有专门负责查案的部门的,发动村子里所有人共同寻找线索是他们的常用方式,而这,也正好达到了南柯想要的目的。 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故意吸引注意,南柯能保证,现在这村子里应该没人还有心思去关注两个已经被掳来了一个星期的人。 趁着周围片刻的安静,南柯开始慢慢地朝后面退去,他现在需要去找那女孩汇合,就女孩目前展现出来的手段,柯楠很难保证这女孩到底会不会按照计划办事。 然而, 就在南柯刚准备退后的时候, 之前一直坐在地上抽泣的女人不知道和村长说了什么,忽然站起来这指着南柯的背影喊了一声。 ”就是他!“ ——— ——— 嗯, 我在这里说话是不是也没人看见? 还是求个推荐票求个收藏吧,这书有点惨! 第八章 拿他抵命 南柯慢慢地向后挪动脚步,也好在本来就有一小部分人正在像他一样准备回家叫人,所以‘逆行’的他在人群中并没有很显眼。 但很快,随着身后一道女声的响起,南柯感觉自己面前的空间似乎是被‘夯实’了,之前被自己推一下就让开的村民,有意识地拦住了自己的路。 转过身,南柯看见自己身后已经出现了一条道路,周围的村民有意识地朝两侧退去,为正在走过来的几个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女人走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干的眼泪,抬手指住了南柯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我亲眼看见就是他!” 南柯皱了皱眉,之前还觉得女人哭起来有些梨花带雨的味道,但现在看起来,却觉得呱噪恶心得很。 “我怎么了?”摊了摊手,南柯一脸疑惑地问道。 “就是你,还不承认!”女人尖声叫道,听起来就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抓挠黑板,“就在前几天,我亲眼看见你和李家小子起了冲突!” 这事儿,知道的人很多,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正是中午,另一方面是那李家小子在欺负乡亲时从来都不会也不屑地去掩饰和躲藏。 “所以呢?” 南柯下意识地问道,而后,忽然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那尸体,是他?” 那位自己前不久才跟老头谈起来的那位村二代,就这么死了? “呵,装吧,你还装,还装!”女人恶狠狠地叫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南柯,“这村子里都知道李家小子的脾气,平时谁敢惹他? 也就是你,也只有你,只有你这种心怀不轨的外来人才有胆子干这事儿,怎么,敢做事不敢承认?大家伙都看着呢,你今天就得给他偿命!” 女人的话很直白,其中的逻辑关系也很牵强,但就是这么粗浅的话,却让南柯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已经开始有了变化。 山里人的思维模式其实都很简单,他们不喜欢,也不需要去用过多的精力去思考问题,他们在更多的时候,是遵循自己的本能去办事。 这种方式在很多时候能够帮助他们快速地解决掉麻烦,当然,对于‘麻烦’来说,他们这种办事方式就显得并不那么友好了。 真是无妄之灾! 南柯现在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费半天劲儿挤了进来,要是就在最外围看看,这疯女人估计也指不到自己身上。 看了一眼女人后面的几个人,除了之前见过的村长之外,另外几个人应该都是李家小子的亲戚,从站位来看,落后村长半个身位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李家的那位顶梁柱。 其他人都可以忽略,想要洗脱莫须有的嫌疑,自己就需要取得村长,或是这位李家家主的信任,最起码,自己得把自己摘出去,至于这锅到底丢给谁...... 南柯看了女人一眼,问道:“你是他老婆?” “呸!”女人被南柯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了村长的脸色后,连忙嚷道:“你才是他老婆,不知所谓的东西还敢乱咬人!” “咳咳...” 村长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女人的发言,抬起手在身前按了按,压下了周围的小声议论, “都安静,瞎胡闹成什么体统!” 说完, 他转过脑袋对南柯,道:“她,是你嫂子!” 南柯又看了一眼女人,有些恍然地点点头,看来,这村长应该是还有儿子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现身,自己这些天也没听人聊过。 “他一个杀人犯,谁要当他嫂子,谁又敢当他嫂子!”女人又吵了起来,但很快就被村长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 村长没去处理南柯,也没去再训斥自己的儿媳,而是转身拍了拍李家家主的肩膀,嘴里说了些安慰的话语。 相较于周围反应激烈的村民们,村长显得很是从容,或许是岁月的磨砺起到了作用,让他整个人很稳,甚至有种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安抚了一下受害者家属,村长对着人群劝慰道:“这事儿,还不能这么快下定论,两个人不过是有一点点矛盾,杀人,还不至于。 现在天色太晚,留几个人再加上我们几个老家伙回我屋里继续想办法找到凶手,至于其他人也别都耗在这儿,还是先散了吧,都散了吧,李家主,你说呢?” 先把闲杂人等清理干净,待会儿不管是要处理问题,还是处理其他事宜,都会方便趁手一些,也省得周围的村民瞎起哄扰乱思绪。 “你儿媳妇儿刚刚可是亲口说了,她看见了这小子干的事儿。”李家家主一副富商打扮,大晚上也穿得整整齐齐,此时一脸沉重道。 “妇人一个,看错了,她打小眼神就不好使,不能因为她的错耽误了正事,你看呢?”村长依旧轻声询问道。 “我看?要我看,我需要一个交代。” 李家家主约莫四十岁出头,虽说也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但整个人的气质没多少朴实的味道,反而像是南柯前世里总见到的小老板。 他用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被村长给压下去的人群,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似乎是在心里思量什么事儿,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白发人送黑发人,说不难受不痛心,是假的,凶手既然敢出手,那么肯定会有后手,想要短时间抓出来,就是城里的捕快来都难。 但,这里不是城里,我们,能够这么多年传承下来,靠得也不是城里的捕快,我相信村子里大多数人的心,都是在一起的。 我一个人的家事是小,但一分钟找不到凶手,整个村子里谁敢说自己不害怕?况且,这嫌疑人就在眼前,您媳妇儿可是亲口说她看见了这人和小儿有冲突。 就村长这么一句话就洗清了这人的嫌疑,就这么算了,不好吧?就算是我服,这村子里其他人难免会在背后说闲话。” 一番话,算是把之前村长压下去的气焰又涨了回来,一时间人群里头又开始热闹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热闹地像是城里的繁华街坊。 “就是,李家主说得有理,这明摆村子里有个杀人犯,大家伙谁还睡得着?”人群里有人说道。 “呵,村长这可就不厚道了,留着这小白脸,是害怕家里的蠢丫头一直嫁不出去吧?”另一个人捏着嗓子喊道。 村长的脸色绷了起来,他没理会人群里的阴阳怪气,而是有些意外地盯住了站在自己旁边的李家家主,张了张嘴缓缓问道: “你是什么个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 李家家主此时似乎是彻底放开了,整个人的情绪像是炸药一样忽然被点燃,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摔在地上,脖子上的青筋彻底显露了出来,吼道: “我李涛四十来岁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尸体就躺在后面,你问我是个什么意思?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个什么意思,这凶手,找得到,得找,找不到,也得给我找,这太阳出来之前,要么我就得看见这凶手,要么,就拿这小子来抵命!” 第九章 杀了他吧 “......”被指到的南柯有些无语。 虽说很想问一句这事儿到底关自己什么事,但这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跟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父亲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特别是在这位父亲明显还有其他心思的情况下。 可能其他村民都是当局者迷,但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位李家家主现在表现出来的态度,虽说可能和他死了儿子有关, 但要说没有一丁点借题发挥的意味儿,南柯是不信的,要是他真只在乎儿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找人把尸体入殓,就这么让他儿子暴尸荒野? 再者说,这李家家主明面上是想要找凶手撒气,但这话细细一品,怎么就品出了些故意煽动民意的味道,他到底是想找凶手,还是想找茬? 经过了无数阴谋剧熏陶的南柯,在此时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儿,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边是掌握了经济,一边掌握了权利,要说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半点间隙,南柯是不信的。 特别是在今天见识了村民对于李家的‘热情’过后,南柯是真不信,这当权者能够这么容忍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得‘民心’的存在。 结合自己这些天来对村子的了解,那李家小子在村里横行霸道了这么些年,要说村民没怨言是不可能的,但也仅仅是怨言,真要下杀手,也不现实。 但怪就怪在,这李家小子横行霸道了这么些年都没事,今个忽然就暴毙当场,从明面上看,一切都没变,唯一的变数,还真是多了个自己。 但问题是,自己显然是没杀人的,那位跟自己一块进来的小姑娘,也不至于为了制造一个信号,直接杀了在村里当场杀人。 那小姑娘要真这么狠,也不至于稀里糊涂被拐卖到这村子里,早在有人要拐她的时候就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这么一分析,自己似乎是卷进了一件事里,且这事儿,跟面前的村长以及李家家主都有些关联,甚至就是他们其中一手操纵出来的! 这么来看,还是真有一张网,在自己踏进这村口时,就已经罩了下来,也就是说,今天自己来不来,似乎对于结果都没有影响。 如果他们真算计好了,那么自己就算是不来,估计也会稀里糊涂被人拿出来给抵了命。 南柯的目光重新看向了村长,他现在不知道这场戏,到底是巧合,还是真如自己的猜测一样,是这位李家家主的精心布置。 但暂时从场面上来看,这位‘老丈人’应该是会保住自己的。 毕竟自己顶多能算是一把刀,但导演出这场戏的人,导这戏肯定不是为了杀自己,这点逼数,南柯还是有的,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面前这位老人。 且南柯不觉得自己能够看出来的问题,这位村长大人会看不明白,他要是保不住自己,虽说看起来就是损失了一个便宜女婿,但从更深层次来看,损失的就多了。 “都给我安静!”村长厉喝了一声,到底是在村子里积威已久,一旦真动了怒,之前还躲在人群里阴阳怪气的几个人顿时没了声音。 他似乎也从李家家主的态度里面察觉到了些东西,所以此时跟之前,虽说都是呵斥,但这次明显是动了真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村长对李家家主低声吼道。 “我就想找到凶手!”李家家主虽说之前还有些犹豫,但真下了决心,这气势顿时升了起来。 也就是三两句话的功夫,周围围观的人群只要不傻,就能发现这事情的矛盾已经转变了方向,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两个人身上。 “凶手肯定要找,但这么多人耽搁在这里,能找到凶手?”村长道,“还是说,你真想拿一个村外人来给你儿抵命?” 李家村长忽然笑了起来,“找不到凶手也行,我李家就这么一个人独苗,现在死在了这儿,我这当爹的,也没什么其他事情能做。 从今天起,我李家为我儿守陵七天,不过分吧?这跑商的事儿,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没得功夫,呵,各位乡亲父老,也不会硬逼着我去吧?” 如果说村长算是掌握了村子的管理权,那么这位李家家主,可以说是一手拿捏住了村子的经济脉络,没有他,就算村子能把货运出去,但中途会损耗多少,剩下的货物还能够卖多少,可就难说了。 而他之前扔在地上的本子,恰好就是今天白天才整理好的账本,里面记载了村子里家家户户的货品和需求明细,这玩意要是没了,重新整理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真要这么做?”村长问道。 “真就这么做!”李家家主斩钉截铁道:“这跑商的事情,不是有些人早就眼红了吗,现在我给他们机会,看看他们到底能跑出来个什么玩意儿。” 有些事儿,一旦拉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箭,虽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弓到底是怎么被拉开的,但如果他现在停下来,那么等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甚至,有没有下一次都不一定。 周围的村民又喧嚣了起来,如果说之前还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那么现在算是涉及到了自身利益,这积极性也完全不一样。 一些个自忖资格老的村民开始大声叫嚷了起来,话里话外,无非是这么些年都是李家在跑商,那么这活,自然得李家继续干下去; 这要是因为私事耽误了村子里大多数人的事儿,那这事儿,也就不再是李家一家的事儿,他们也得站出来跟村长好好唠唠。 面对李家家主的坚决,村长冷笑了起来,而后,就在南柯以为村长要拿出什么杀手锏的时候,忽然看见他抬起手指了一下自己, 道: “那你杀了他吧!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这当村长的也不好拦,更不好为一个外村人让这村子真乱起来。 这回儿,大家没意见了吧? 你李家家主, 还有意见吗?” ——— ———— 其实八九章算是一章,硬被我分成两章,没办法,多更新一次多一个曝光率,大家包涵包涵。 第十章 互相伤害吧 “......“南柯感觉自己头皮有些发麻,特别是在周围的目光开始变味儿的情况下,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狼窝里的一只小白兔。 村长的霸气呢? 村长的原则呢? 村长的威严呢? 就这么就怂了? 顿时, 南柯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艰难,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自己的脑海开始飞速运转了起来,无数集名侦探柯南的剧情在脑子里飞速闪过。 忽然, 南柯抬头看向了村长。 难道, 他, 就是主谋? 除了南柯,在另一侧的李家家主,措不及防之下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先是瞪着通红的眼眸准备继续施压,但张了张嘴,却发出了声, “啊?” 怎么就妥协了? 怎么就让步了? 自己儿子都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够起事的理由,你就这么给我弄没了? 李家家主一时间有些错愕和迷茫,无论是在哪,想要成功上位都离不开人民群众的支持,特别是在这种封闭起来的小山村里面,你想要坐上去,就得获得大家伙的认同。 虽说现在成功地挑动了一部分村民的心,但仅仅现在这种程度,显然是不够的,自己还需要在后面继续发力,让这火继续烧一烧,烧旺了,才好一举把这颗几十年的老树给烧个干净。 但现在,这火直接被前面的老树给一脚踩灭,虽说这老树可能被烫伤,但养个一段时间也就恢复了,但这火,可是真灭了。 可以说,在场所有人当中,能和此时的南柯感同身受的,也就是这位看似站在上风的李家家主了。 村长脸上的冷笑消失,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位勤恳的老农,粗糙地手指指了指南柯,道: “人,就在这儿,你要抓也好,要杀也罢,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坏了村子的正经事儿。” 说着,村长弯下腰捡起了刚刚李家家主丢在地上的账本,拍了拍上面粘上的土灰,继续道: “别说是一个外人,就是我自己的儿子,要真挡在了村子面前,挡在了大家伙的利益面前,我也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杀了他! 你们说,是不是? 你们说,我这几十年来,为村子付出了多少?这么些年领了这么多人回来,我可有哪一次是紧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先挑?我这女儿虽说生来脑子不好,但我要真想为她寻个夫君,难道很难?” 村长又指了指自己的儿媳,“就是我这儿媳,嫁来我家也有七八年,仔没怀上一个,还多吃了这么多年白饭,我可有想过浪费村子的名额重新寻一个?” 所谓的名额,南柯在和老头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一些,这清河村作为一个老拐村,能够这么多年不出事,除了小心谨慎之外,主要还是因为懂得节制。 好像是一年规定了一个数字,达到了数字,就算是你家急得火烧眉毛,你也得等下一年。 随着村长的‘诉苦‘,周围一个个头脑有些发热的村民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南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一团即将燃起的火焰在顷刻间熄灭了下去。 同时,之前那位一直恶狠狠盯着自己看的村长儿媳,此时也是改了一个目标,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家公公,眼眸里没有丝毫亲近,有的,只有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见自己成功的扳回了一局,见那位李家家主现在整个人还有些发懵,村长冷笑了一下,对着之前维持秩序的几个男人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人抓起来,给我们李家家主押过去,可别让李家家主不满意,又耽误了明天的生意,平白让大家伙一起受损失。” 那架势,要不是腿脚不便,南柯甚至都觉得这老头能自己过来把自己给绑了送过去。 到底是当了多年村长的人,这手腕和决心还是有的,无非也就是放弃一个‘女婿’,只要他还在,只要他位子稳当,一个’女婿‘还能找不到? 村长转头扫了一眼南柯,老脸似乎露出了一丝遗憾,就是可惜了,这后生着实是俊俏,要是真能给自己生个孙子出来,肯定也是一顶一的好看。 “这...” 李家家主有些无措。 南柯只不过是他起事的一个由头,自己儿子到底是谁杀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肯定不会是这外来户,而现在,自己就算是杀了这外来户,有什么用? 儿子死了, 事也黄了, 自己还得提防村长这只老狐狸的秋后算账。 这, 亏啊! 几个壮硕的男人走到南柯面前,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根粗麻绳。 南柯皱了皱眉,没有去做无谓的反抗,自己是个什么身板,南柯是明白的,与其去挣扎,还不如顺从些,起码不会被弄疼。 于是乎,南柯就这么被人给绑了起来,这么被人给推到了李家家主的面前,盯着李家家主满是血丝的双眼,南柯忽然发现, 自己不仅没有从里面看到一丝丝的仇恨,反而看见了一丝丝的...迷茫。 真有问题? 真有内幕? 他不想杀自己! 按照自己的猜测,如果这场戏的幕后黑手是村长,那么眼前这位刚刚死了儿子的富商,才是真正的苦主? 虽说手被捆了起来,但南柯的脑子开始了全速运转,将整个事情在脑子里快速的反复推敲了一顿之后,他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 村长这时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砍柴的柴刀,直接递给了李家家主,“老弟,节哀。哥哥我虽说暂时没法找到凶手,但为你出个气还是能办到的。 这人你来杀,这罪,要是真有老神仙怪罪,就算在老哥哥我的头上,就是期望老弟你出了气,明天一早按时把乡亲们的货给拉出了卖掉,别耽误了村子的事儿。” 李家家主接过柴刀,嘴唇哆嗦了一下,目光开始在人群中飘忽,他在看,在看其他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在看自己的火种到底还剩多少。 然而,也就是一两分钟的耽搁,人群里面立马又出了声音。 “李老板,大家伙明人不说暗话,你家的事儿,我们确实都同情,这天杀的凶手该挨千刀,但老村长说的也有理,不能因为你一家的事儿, 耽搁了大家伙的事儿,我家里小子也快到了年纪,正攒着钱准备换媳妇呢,你这要是一耽搁,这损失谁认?你就先出个气,回头大家伙帮你把白事办的风风光光的,也算是尽个人情。” “对啊。” “就是,动手吧,李老板要是下不去手,我来代劳?这杀人无非也就是跟杀猪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眼睛一闭手一伸也就完事了!” 见风使舵、趋利避害算是人的本性,虽说不清楚面前这两位到底在唱哪一出,但场面上的优劣,这群村民还是能看出来的,在周围村民的催促下,李家家主接过了刀。 南柯低头看了一眼,这把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柴刀上面满是锈迹,这要是真给挨一下,就算是没捅到致命位置,八成也得染上破伤风。 “嘶...” 李家家主倒吸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在这时变得更红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村长,咬了咬牙,刚准备把手里的刀子送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面前的外来户叫了一声。 “我知道凶手是谁!” 柴刀在南柯肚子前面大噶十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李家家主大口喘气了粗气,而在一旁的村长则是皱起了眉,盯着南柯道: “你在说什么?” “凶手是谁!”李家家主说话的声音很响,但其中明显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南柯脸色有些发白,这是真被吓的,甚至到现在,他的两条腿还有些发软,要不是后头有人拉扯,估计刚刚都得直接倒在地上。 但这种惊慌,在看见村长那张老农般的老脸的时候,瞬间变成了愤怒,南柯咬了咬牙,猛地转头盯住了村长家的儿媳,一字一句道: “就是她!” 来吧, 互相伤害吧! ———— ———— 勤奋写作ing 各位投个票收个藏或是来个投资? 第十一章 配合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般无奈,有人想要把你当成刀,那么你肯定得学会反抗,虽说摆脱不了作为刀的身份,但你能决定自己去‘捅’的人到底是谁。 相比起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当然是刚三十出头的妇人更好‘捅’。 在场的人一起看向了村长儿媳,这会儿,这妇人也顾不得去反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只是一张俏脸煞白,有些慌乱地摆着手解释道: “不,不是我,怎么会是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村长沉着一张脸看向了南柯,“你什么意思?” 他是没想过南柯会在这时候反水的,一方面,是南柯看起来年纪不大,另一方面,则是在于之前南柯的表现一直都是怂怂的。 “我什么意思?”南柯舔了舔嘴唇道:“当然字面意思!” 既然这村长不靠谱,还想把自己当台阶踩,那么南柯也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人,虽说手头里没什么证据,但在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门道道之后。 凭自己前世胡诌小说情节的口才,真想要挑唆一下,想要糊弄一下这群山里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这群山里人再精,能有前世的那群读者精? 无非就是些场面话而已,真当前世那些个会议是白听的? 南柯无视了村长的目光,抬起头直接对李家家主道:“如果真是我动的手,你要杀我,我没话说,但问题现在真凶还藏在暗处。 就这么杀了我,看似是泄了愤,但实质上,却是直接把村民的安危置于不顾,我相信,李家家主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儿,这买卖自然是重要。 但跟钱财相比,命,还是更重一些的,李家家主之前的意思我懂,看起来是在拿买卖的事在威胁,但实质上,其实是关心则乱。” 先开口给李家家主一个台阶,让其能够在村长的攻势下喘口气,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失去了一个大腿之后,自己得立马找到另一条。 李家老板之前有些云里雾里,但当南柯说到后面,他要是还没反应过来,也就不用来夺什么权了,直接回头拿豆腐撞死算了。 李家老板和南柯对视了一眼,而后连忙回答道:“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李家祖辈三代在村子里可耽误过一次买卖? 我刚刚也就是一时气话,抓不到凶手,光杀一外来户有什么用?关键是,这可是拿全村人的安危在开玩笑,村长大人,这,可是你的不对啊。” “可不是嘛。”没等村长反应,南柯立马又接上了话,“虽说村子里没有专门的捕快,但这一村之长,自然是担负起保护村子安全的责任。 村长大人,你拿我一个外来户的性命开玩笑也算了,但您这把我拉出来顶罪,岂不是包庇了真正的凶手,要知道,他这可是敢杀人的。” 南柯抬起手臂,“至于我,也不怕乡亲们瞧不起,我就算真有心杀人,这村子里我能杀谁?反倒是这件事里头,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一个点。” “哪一点?”李家家主接话道。 “这李家小子大晚上在外头晃悠不奇怪,但为何第一个发现他死的人是村长家儿媳,莫非这村长家儿媳也有大晚上出来晃悠的习惯? 我可是听我家乡的老捕快说过,有些凶手就喜欢假装自己是路人,好些个甚至还会去主动报案。” 两个人的配合虽然有些生疏,但架不住南柯的直白,村子里讲究人情世故,对待几十年的老街坊,除非真急了眼,不然说话做事还是会带有些宛转。 整个村子里可没人像南柯这般,直接把话说这么直白,这话,就差直接指着村长的鼻子骂他罔顾村长职责,甚至还点出了这杀人凶手可能就是村长自家人。 南柯扫了一圈周围村民的反应,显然,他们或多或少应该是有了些想法。 而另一边,似乎是觉得南柯是个妙人,李家家主也不说其他,亲自走上前去帮南柯把绳子给解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说法我在外头也听过,但这凶手应该不可能是一个妇道人家,我儿虽然力气小了些,但也不是一个妇道人家能杀的,而且做了这事儿,这手上身上也不可能这么干净,没一丁点血渍。” 南柯揉了揉手腕和肩膀,在瞬间读懂了这位老奸商的暗示,这家伙是真狠了心准备把这村长往死里坑,一个儿媳妇村长肯定不心疼,保不准就会跟刚刚舍弃自己一样,但他自己的亲儿呢? “这是当然,我虽然来的时间短,但这话,我不会乱说,一个妇人自然是杀不了,但如若再加上他的丈夫呢?” 李家家主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但很快隐藏了下去,装作一副不可思议道:“这这这,难道他们是早有预谋!?” 说着,李家家主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道:“想我李家三代人一直勤勤恳恳,虽说我儿性子猖獗了一些,但到底还未成家,这性子也没定,怎么就有人这么狠心要下毒手! 嘿,我算是明白了,这是贪图我李家的家产吧?怎么,吃自己那份不够,还想连我家这份一口气吞了?这么大口气,一个人怕是吃不下吧?” 这话说得有些直接,但对于这山里村民来讲,真要搞些太过深奥的弯弯绕绕,他们还真不一定能秒懂,但李家家主这话就很好理解了。 哦, 原来村长家贪图李家家产啊。 合理, 很合理, 毕竟谁不喜欢钱呢? “胡闹!”村长忽然暴喝了一声,他瞪着眼睛扫了一圈附近的吃瓜群众,在村长的位置上坐了几十年,他自然是明白有些时候有些风吹不得, 有些本来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一旦让这风真吹了起来,就是假的,也能给你说成真的,至于这群村民,呵,人的本性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 平时或许还不敢冒犯村长,但这么气氛一烘托,再加上前头有一个出头鸟,谁还管你是村长还是镇长?你越是地位高,他们就闹得越热闹。 “你有何证据?”村长指着南柯吼道。 “证据?”南柯笑了笑,道:“那你说,你这位儿媳,为何会大晚上忽然出现在这儿,而且又恰好发现了这里的尸体,而且,为何出了这么大事,你儿子到现在还没出现?” 南柯说完转过头,突然对村长儿媳问道:“你说,你丈夫呢?是偷偷回去处理染上血迹的衣物了,还是干脆直接就趁乱逃了?” “我...我......”村长儿媳一下子愣住了,就像是卡了壳的磁带只能够重复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到底是一个没出过村的妇人,平时仗着身份作威作福在行,真遇上了事儿,就有些经受不住了。 她之前不过是本能地想要把事情撇干净,随手指了一个最没有分量的外来人,谁知道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儿今日出门打猎受了伤,现在正在家里躺着呢。”村长接过话,同时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儿媳,“至于她,呵,这就得问她自己了。 一个妇道人家三更半夜往外跑,你告诉我,你到底安了个什么心思!?” “我...”村长儿媳就有些慌,现在见村长态度冷漠,顿时整个人都抖嗦了起来。 南柯看了一眼李家家主,见他一脸‘继续你的表演’的表情看着自己,顿时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走到了村长儿媳的蹲了下来。 另一边的村长见状似乎是想要拦,但是被李家家主给挡住了去路。 “呵,村长大人,这外来户看来是有些本事,要不,我们就给他几分钟?”李家家主面无表情地说,而后大声喊道:“刚好,也让大家伙都听听都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南柯蹲在地上,盯着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妇人,说实话,这妇人长得真不赖,但错就错在,本该长脑子的养分去长了其他地方。 这事儿,本来一开始南柯是打算胡诌的,但编着编着,再结合一下自己这么几天在村子里到底晃悠听到的流言蜚语,还真琢磨出了一个想法。 “你应该知道这妇人有违妇道,在村子里是怎么处理的吧?”南柯问道。 “得浸猪笼!”李家家主在旁边添油加醋道。 “我...”妇人一脸长顿时变得煞白,她抬头看了一眼村长,“我,我冤枉啊!” ——— 其实吧, 这一段剧情算是略加了一些悬疑色彩的仙侠故事, 大家要是喜欢,我后面继续写几个,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一起去打妖精吧! 第十二章 染血的衣服 “你冤枉?”南柯没有给村长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给村长儿媳多余的思考与地,而是立马继续道: “那你说,说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你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我,我...我就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南柯笑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出来随便走走?更何况,你夫家才受了伤,你不在家里照顾,竟然出来走走?这到底是要走哇,还是要找人啊?” “对啊!” “这肯定是要找男人啊!” 周围的村民沸腾了,八卦这种东西的威力,可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这村子里本来流言蜚语就多,再加上这村长儿媳平时在村子里风头就差。 就像是地火勾动了天雷,这群吃瓜群众的热情瞬间被调动了起来,也别管起哄的人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反正这局势,对于南柯来说,就是一片大好。 “你看吧,不光是我,他们谁信?”南柯继续道,“这浸猪笼可是真惨啊,人就这么被淹在了水里,想要逃,却只能随着笼子一起往下沉; 想叫吧,只能够呛一口水,这不叫吧,到时候憋不住气,水一股脑地往胸腔里涌进去,啧啧啧,那滋味儿,可不比千刀万剐好多少。” “我,我真冤枉啊!”村长儿媳嚎了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站起来冲到了村长面前,拉住了村长的手臂喊道:“公公,我冤枉啊,我冤枉啊!” “哼。”村长一把推开了女人,“贱人。” 事到如今,要是真可以的话,他自己恨不得把这傻媳妇给亲手杀了。 “村长大人,你说这,该怎么处理?”李家家主问道,“虽说这是您的家事,但既然涉及到了我儿的死,我也就插一回嘴,我也不想要其他交代,我就想要一个真相。” 李家家主扭头看向了村长儿媳,沉声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大晚上跑出来,说实话我还能出面说个情,要是继续嘴硬,那就等着死吧! 也正好,我儿一个人上路也是孤单,多你一个一起走,路上起码也能欣慰些。” “我...”村长儿媳犹豫了一会儿,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公公,然而村长却是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也不看自己儿媳一眼。 “再问最后一次。”南柯也走了过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事儿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算是村长也保不了你。” “我...”村长儿媳似乎是还想做最后努力,她有些蹒跚地站起来,想要去拉住村长的衣袖。 但被村长则是眼睛狠狠一瞪,随即更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嘴上,那力道,像是想要直接把人给扇死。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别乱咬,你要记得你现在的身份,要记得,你到底是哪里人!” 村长儿媳捂住了自己的脸,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愤恨,道:“我是跟着我那丈夫出来的!” “嗯?” 所有人都是一愣。 而村长的脸色则瞬间铁青。 “你丈夫,不是在家养伤?”李家家主问道。 “呵。”村长儿媳此时像是放飞了自我,怨毒地笑了笑,道:“我的好公公,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我嫁到你们家这么些年, 虽说没有为你们家诞下一儿半女,但对你们可没半点怠慢,既然你今日无情,那我也就放开了说!我那丈夫的伤,也就是手臂上被刮下了一层皮,哪里还需要养?” “这跟你晚上出来有联系?”南柯本能的觉得,自己好像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什么。 “他大晚上鬼鬼祟祟地往外跑,难道还不准人偷偷跟上去看看?”村长儿媳继续道:“别说今晚,这些天他就一直神神叨叨的,像是在准备什么事儿,问也不说,我心里一直好奇,今晚他一醒,我立马就跟了上去。 我当时就是想看看,到底是哪家小妖精给他勾了魂,这整天在老娘身上折腾,这大晚上竟然还有功夫去深造! 这一跟就直接到了这里,那李家小子傻傻得站在那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怕被发现,就远远地瞧着,就看见我那丈夫走到了李家小子跟前; 我当时脑子就是一懵,满脑子都是惊讶,这,这要是个女人还好,这男人叫个什么事儿? 然后还没等我想好,就是一道黑影忽然扑了出来,然后...然后我就跑了回去,也没呆多久又被叫了过来... 我这公公当时就站在这儿,见到我就要我准备一下,说什么这尸体就是我第一个发现的,还要我指认凶手,我什么都没看见怎么指认? 我这公公当时可不是这幅面孔,他说...他说要我指认村里新来的那人,也就是你,就说是你杀了李家小子。” “这么说,是他儿子杀了我儿子?”李家家主红着眼瞪了一眼村长,他自动忽略了什么男人和男人的不靠谱的事儿。 直接抓住了问题的重心,合着这误打误撞好像还找到了真凶? 合着不仅自己在暗地里算计村长家,这村长家也在算计自己家,还直接就动了手? 村长儿媳没说话,似乎是回想起了最初发现尸体的情况,整个人有些发抖。 “胡说八道!”村长又吼了起来,他指了指周围维持秩序的男人,“来,把这泼妇给我关起来,关到后面的黑屋里去,要她胡说八道!” “慢!”李家家主抬手拦住,他盯住了村长道:“这可不是一个胡说八道能推辞的事儿,我就问问,你家儿子呢?” “呵,叫他来了又能如何,你还真相信一个疯女人的话?” “我信!”李家家主点头。 “你真信你儿子和我儿子还能行苟且这事?”村长脸色古怪的低声道。 “呵,你知道我信的是什么!”李家家主道:“且就算是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事儿,也得你儿子来了再说!” 村长嘴角抽了抽,指了一个人,道:“你,去我家,把人给我叫过来!” 男人应声便跑向了村长家,而整个场面,也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村长和李家家主两个人四目相对,表面都平静地吓人,但是内心到底如何,也只有他们知道。 南柯则是趁机环视四周,准备找机会脚底抹油,虽说他貌似无意间揭发了这村子内部的权力斗争,但说到底,这跟他没关系,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那小女孩到底有没有得手。 那突然出现的黑影应该就是小女孩的手笔,虽说计划赶上了变化,但从根本上,应该是没有影响的。 半晌,之前被村长派去叫人的男人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件衣服,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男人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村长看了一眼男人背后,皱着眉道:“那畜牲呢?” 男人喘了几口气,把怀里的衣服拿了出来,道: “人没见着,但在家附近发现了一件染血的衣服。” ——— ——— 男人跟男人肯定没什么事儿, 这都是故意说来想要转移眼球的, 大家伙应该都懂吧? 第十三章 又死一个 男人把衣服平摊在了地上,这是一件灰色的短衫,材质看起来比南柯身上穿的要好上不少,但此时,这短衫有大半都被红色给侵染。 “这是他的衣服?”李家家主凑过去看了一眼,“呵,果然是他,这衣服上染了?血,这凶手肯定就是他!” 这时候可没什么验证dna的技术,这血迹到底是谁的根本查不清楚,但很多时候,其实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场的其他人怎么看。 南柯看了一眼没说话。 而那边的村长在看见了短衫之后,整个人就变得越发沉默了起来,大概过了得有两三分钟,村长才开口道: “你们几个,去村子里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还没匀过气来的男人立马应了一声,转头就点了六七个年龄相仿的男人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场面,一时之间又进入了一种僵持。 一方面是凶手还没确定,大家伙这心里也有些慌乱无措,生怕真如南柯之前说的,这凶手杀了一个不够,还准备后面再杀几个,那么每个人都有危险; 但另一方面,虽说村民都没读过什么书,但本能地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今天的事儿明显有些不同寻常,要是再追查下去,很难说后面会扯出什么来。 之前情况不算明朗的时候,大家也乐得在周围起个哄表个态,但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该起的哄,该表的态都已经做完,真要继续待下去,别说是村长和李家家主懒得继续去演,就算是他们这群‘观众’内心里也是真慌了。 别人敢演; 他们可不敢看了! 村长似乎也看出了‘吃瓜群众’们的进退维谷,抬起手摆了摆,道: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要是信得过我,大家伙就早点回家先歇息吧,这里的事情,我和李家家主明天一早肯定给大家一个答复。” 这李家已经死了一个独子,村长家的宝贝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剩下了一件血衣,这要是人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么接下来也就不需要什么群众表态的环节了。 虽说权利争夺的过程往往需要民心来铺路,但是当路已经铺好了之后,到底谁能够上位,到底谁会化作肥料,还是得靠本事来说话。 李家家主这一次站在旁边没有作声,他现在已经算是占尽了上风,按照这么个趋势下去,他后面只需要稳扎稳扎,一步步把村长的影响力给削下去就好。 到底是一个村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李家家主虽说想要夺个权,抢个村长的位置坐坐,但真要说直接赶尽杀绝,他还真做不出来。 毕竟,一个人的性格和做事风格的形成,都在其幼年时的家教和经历,而李家三代经商,这总结出来的经验和结论能归结成一句话:万事留一线。 这句话放在经商这一条道上,那是完美的准则,但在其他地方,不好说。 周围的村落陆陆续续地开始散去,南柯抿了抿嘴,刚准备趁机跟着人群一起开溜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你,留下!” 南柯回过头,看见村长的一双老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至于之前还算是自己的‘战友’的李家家主,在这时就像是化作了一座雕塑,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像是没听见,又或是听见了但懒得搭理。 到底是临时战友,这什么东西一旦沾染上了临时两个字,就会显得不怎么靠谱,平时或许没事,但一旦有事或是出了纰漏,被推上去的顶锅的准是这位‘临时’。 “我为这事出了力。”南柯摊了摊手道。 “哦。”李家家主轻轻点头。 “我为这事还受了伤。”南柯揉了揉自己之前在被捆住时勒出伤痕的手腕。 “嗯。” “嘶...没得聊?”南柯忽然觉得自己脑仁有点疼。 “送佛送到西,既然你前面都做好了,那么就留下来等这最后一程吧。”李家家主在此时倒是展现出了实实在在的商人风范。 此时,周围的村民已经走了个七七八八,场面上大概还剩下了三十四个人,清一色的都是男人,且很站立的位置呈现出了清晰地泾渭分明。 显然,无论是村长还是李家家主都不会真以为这件事儿到此算是结束,留一部分自己人在场,也算是给自己撑个场面,壮壮士气。 反正,对于南柯而言,独自站在一旁的他此时显得有些无助,哦不,当南柯抬起头看见正瘫坐在村长脚边瑟瑟发抖的村长儿媳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种自己并不孤单的感觉。 在南柯看见村长儿媳的时候,这位三十出头的少妇正巧也发现了形单影只的南柯,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的交织了一下。 没有想象当中的火花或是感同身受,当双方的目光错开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道。 “要不,先把这人控制住吧?” “公公,这人肯定是对阿朗做了什么!” 一个是对李家家主说的; 另一个是对自家公公说的。 身上。 “你,到底是谁?” “......”南柯没说话。 “我在问你,你在这件事里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说完,村长也不等南柯回答,而是直接看向了李家家主,“现在也没了外人,有些话,倒也是能敞开来说说,我儿现在在哪,你告诉我,后面的事情都有得商量。” 这话算是把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直接从水下抬到了水面上。 既然是他布了局,他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此时应该是在家里装作‘受伤’的,但从那件血衣来看,他那儿,显然是真出了事儿。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他儿是个什么德行,看起来比李家小子强一截,但到底都是‘二代’,这脑袋不太灵光,可想不出什么苦肉计出来。 “你问我,我问谁?”李家家主刚死了儿子可没什么好脾气,抬手指向了自己儿子的尸体,“你过去问问,说不定他们倆正在一起呢?” 就在这时,之前被村长派出去找儿子的几个人跑了回来,领头那个来不及喘气,又从怀里拿出来了几块染血的衣服料说道: “村长,这...人没找到,尸体也没找到,但在你家门口不远处找到了这些衣服料,每一块上面都染了血,这,这,这失血量,这人怕是......” 打猎是个高风险的活儿,村里人受伤很频繁,这久病成良医,或多或少就懂些知识,就比如,这出血量多少能导致一个人死亡。 就从这些衣服料上染的血来看,这村长的儿子就算是现在还没咽气,但也活不了多久,就算是现在找到,这人,也救不回来。 一语成谶,李家家主脸上倒是没什么喜色,反倒是整个人忽然哆嗦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被绝了后还能一门心思往上爬,他自己是知道的。 但按照村子里的传统,这村长儿子要是死了,他们家算是绝了户,那么...... “他...他死了?”村长儿媳沉默了半晌此时忽然叫了起来,她一把冲到了村长身边拉住了村长的衣袖,喊道:“阿朗,阿朗死了!?” “滚开!” 村长粗暴地推开了自家儿媳的手,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儿媳白嫩的脸上,而后,他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转头看向了李家家主,一字一句道:“我儿子,死了。” ——— ——— 前面十几章节奏有些慢,大家体谅一下,一方面是想在这件事情里面揭露揭露这世界的世界观,另一方面,还是想自己尝试写写悬疑点的剧情。 第十四章 矛盾爆发 李家家主愣了一下,虽说这时的村长看起来是那副老农的模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此时忽然感觉有些心里发虚,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 半晌,李家家主嘴硬道:“我儿还不是死了!” “呵。”村长笑了一下,本来显得有些干瘦的脸上出现了几道皱褶,就像是一条条蚯蚓在蠕动,“你的心思,我懂,我早就懂。 当一个人还没温饱的时候,他只会去琢磨怎么能吃口饱饭; 当他能够丰衣足食的时候,他就会开始琢磨怎么变得富足; 当他已经无需为银两发愁的时候,他就会开始尝试掌握权势。“ 村长抬起手,一根手指差点就直接戳到了李家家主的脑门上,“人心,是最不懂得满足的。你说你,安安心心当个富家翁难道不好吗? 不需要去打猎,不需要去劳作,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就能够丰衣足食,这种生活,难道不好?你说说,你为什么就不懂得满足呢?” “满足?”李家家主似乎是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有失水平,此时又挺了起来,“到底是我不懂满足,还是你不懂得满足?” 村长没回话,放在李家家主脑门前的手则是忽然往下移动了一下,而后, “啪!” 一声脆响,让周围所有人的内心都是一惊。 李家家主整个人似乎也是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没有去捂自己的脸,村长到底是一个老人,这手劲最多能有多大? 但这事儿,对于他李家家主而言,可不是脸疼不疼的问题,这附近是没了村民,但自己手底下这十几号‘马仔’可是睁着眼睛看着呢。 自己是要干翻村长取而代之的,就这么被人站在面前扇耳光,自己这面子往哪搁? 就算这一耳光其实真不疼,但自己这手下怎么看自己? “你...你干什么!” 李家家主显得有些惊愕,毕竟村长这一出在他看来着实不像是村长该做的事儿。 虽说在外面人看,自己就是个土财主,但他自己心里可不这么看,在富了三代之后,他对于财富的追求其实并没有那么热衷。 他希望获得的,是身份和权利,是更多人对自己的尊重和敬畏,这,也是他决定要抢村长位置的主要缘由。 而在他自己看来,既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那做事就不能跟泼皮流氓一样,能动嘴就不能动手,能讲理就不能打架,不然跟城里泼皮有什么区别? “扇你。” 村长沉着一张老脸,直接道: “在外头学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你以为你是那些世袭的侯爷?你以为你是朝堂上的那些王侯将相?你以为你是庙里的神仙菩萨? 玩心机斗心眼讲面皮,呵,也不撒泡尿看看你是谁,一个承蒙祖上余荫侥幸发了财的土财主,你也配?” “你个老东西,你这是要撕破脸?”李家家主脸色阴郁道,“你别以为你顶着一个村长的名头就能在村子里胡作非为,你别以为你暗地里的小动作我当真没看见!” “小动作?”村长顿了顿,道:“你是指......”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东西自打上位后就眼红老神仙传下来的宝贝,怎地,整日里机关算尽得了一个村长的位置还不满足,现在还想染指我家的宝贝? 这事是发生在了今天,但你我心里都清楚,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或是后天,你这老东西心思不正,还串掇你的混账儿子一起蒙骗我儿,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李家家主在此时展现出了极强的克制,虽说表情看起来有些歇斯底里,但声音,还是压得很低,虽说攥紧的拳头已经有些发颤,但依旧牢牢地锁在自己的双腿边。 但这种克制到底是因为他内心强大,还是因为他现在有些虚,可能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你知道,又如何?”村长咧着嘴笑了起来,仿佛脸上的沟壑都开始了蠕动,“你知道我要害你儿,但你可有作出什么应对?你知道我有贪图你的钱财,你可有想过什么对策?” “你儿的死,虽说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其中有肯定是有我的原因,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村长抬起手指了一下李家家主留下来的人手,继续道: “但就算是我间接害死了你儿,你也就只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应?就这群酒囊饭袋?就这场漏洞百出的局?就这,你想搬倒我?” 村长连续的问题让李家家主呼吸的频率越来越急促,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留下来的人手,似乎是重新找回了一点的底气和信心。 “你就肯定你能吃定我?”李家家主沉声道。 本能地,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妙,但就目前的局面来看,他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黄了在村子里的买卖和人情,他对此也早就做了安排。 在外面的留都城内,他早就置办好了家当,甚至,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早在三年前就在城内偷偷纳了妾,那位小妾也算是争气,第二年就为他诞下了一子,而这一切,他那位‘独子’和原配是不知道的。 这就像是后世人在玩游戏时练废了一个号时一样,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继续玩下去以期后面能翻盘,他们大多会直接练一个新号。 因此,在他那位‘独子’死了之后,他并没有陷入悲伤和绝望,反而是在瞬间下定了决心,甚至,内心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帮自己做了决定的感觉。 在他看来,自己这冲冠一怒,也算是对得起一场父子之情,也算是能够弥补自己对于妻儿的愧疚之情,毕竟,自己为了他可是拼了命啊!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 在李家家主思绪万千的时候,村长可没有停住,他忽然退后了两步,一直到了自家儿媳的身边才停住,而后才开口继续说道: “其实你想要干什么,我是知道的,心里是有数的,本来也想着陪你玩玩,也算是给生活加点调剂,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动我儿子。 别人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你在城里还有一个仔,你老李家可不止一个,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动他吗?因为我顾念你还算是村里人。 我顾念你李家这么些年也算是为村子做了事,就算是你糊涂了些,你李家也不至于绝后,但是,你,做了什么?” “什么?”李家家主下意识问道。 村长抬起头朝着李家家主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两条泪痕直接顺眼着深深的皱纹流淌了下来。 “你竟然猪油蒙了心对我儿子动手!” “这......”李家家主脸色有些发白,他其实很想去解释自己根本没去动谁谁谁,但话到了嘴边说出来却成了,“你,你怎么知道城里的事!” 此时此刻, 李家家主是真慌了。 原本以为自己玩的一手好牌,算是立于不败之地,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的牌早就被对面摸了个门清。 “我悔,我悔啊!”村长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早知道你这么孬,早知道你这么废物,我为何要陪你玩这么一出,为何要搭上我儿! 我,我......” 村长一时间有些哽咽, 而后, 忽然伸手把自家儿媳往李家家主的面前一推, 自己则是快速地朝后面跑去, 一边跑, 一边嚎。 “我悔,我悔啊! 你们,都得给我陪葬,都得给我儿陪葬,你们,都得死!” 第十五章 我喜欢杀人 村长嘴里喊出来的话像是发了疯,但他的动作却显得很老练,用自家儿媳拖延住李家家主,而自己则是径直地跑到了自己的人后面。 而后, 这位老年丧子的村长拍了拍自己急促的胸口, 大声喊道: “去,去,去杀了他们!” 周围的人应声而动,他们手里也没拿什么武器,到底都是些山野村民,让本该上演的权利倾覆的戏码,直接变成了村头的斗殴。 但就算如此,当南柯看着那群人朝自己这边走来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慌的,对于这群整日打猎砍柴的村民来说,要杀人,真不需要什么武器,一双手就足以。 南柯环视了一圈,东西两边都是连绵的平房,里面有些小巷子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能通向哪里,至于北边,正好被村长的人给站住,唯一能走的,只剩下南边。 南柯默默地朝南边退去,他现在不敢跑,生怕这群人看见自己跑会分出精力来专门抓自己,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应该不是自己,自己只需要保持低调,趁乱开溜就行。 “你怕不是老糊涂了?”李家家主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锅已经扣到了自己身上,就算自己现在说不是自己干的,这老家伙怕是也不信。 而且,这可能也是这老家伙计划里面的一环,毕竟自己是真没动他儿子,他儿子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这八成也是这老东西自导自演,难道还真觉得我会束手就擒不成! 李家家主感觉自己洞察了一切,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手下,装作悠哉地摆了摆衣袖,对自己的人下令道: “都给我动起来,既然这老东西想要撕破脸皮,那我就看看,真要是撕破脸皮,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对这村子,到底有什么好处!” 村长那边大概有二十多人,而李家家主这边也大差不差,然而,村长下令的时候,他的二十多个人都动了起来,而轮到李家家主时, 二十多人里大概也就只有十一二个人有了反应,其他人,则是把脑袋转向了村长,其中一个人甚至直接开口问道:“村长,怎么办?” 一个刚刚有动作的汉子整个人一惊,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十一个兄弟,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其余人,嘴里怒骂道: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嘴里在骂,但这汉子还是在第一时间领着十一个兄弟退到了李家家主旁边,十二个人挡在李家家主身前算是组成了一个临时防线。 之前还算是势均力敌的场面,因为一小部分人的叛变,顿时变得倾斜了起来,而李家家主运筹帷幄的那股子气质,也随着突发的变动而彻底粉碎。 “畜牲,畜牲,都是些畜牲!”李家家主此时有些气急败坏,他嘴里咒骂了几句之后,抬起头对对面喊道:“老东西,你莫非真要把事情做绝!” 村长此时才缓过气来,他看了一眼被围起来的李家家主,嗤笑道:“不把事情做绝,难道你还想等畜牲脱困之后再来反咬你一口? 你这人,脑子其实也算是可以,但错就错在,你出身富贵,你这种人生下来就有了别人一辈子都羡慕不来的福气,但同时,你也没了那股子狠劲。 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你要真是个硬茬,我心里可能还会有些安慰,我儿死得也不算冤枉,但,但你为什么...这么废呢?” 这句话很直白,要是用南柯熟悉的语境来说,就是‘你很菜,我急了’。 村长说完,直接对另一边还在等待指令的七个人道: “杀了吧。” “家主,怎么办?”站在李家家主旁边的汉子说道,“他们人多,我们要跑,就得直接冲到村子门口,然后果断进入外面的大山。” 只要一进了大山范围,就算是进入了李家的主场,也只有他们这群有神仙赐下的宝贝的人,才能够在大山里如鱼得水,而后面的追兵,则是寸步难行。 李家家主深吸了一口气,他其实还没从自己的失败当中缓过来,但好在,他也明白现在并不是什么反思和总结的时间。 “走!” 李家家主掉头就走,而他身后的十几个人也立马跟了上去。 “拦住他们!” “抓住老李!” “分开追!” 前面人一动,就像是拉响了赛跑比赛的哨声,除去村子身边还留下了几个人防止出现变故之外,剩下所有人都一呜泱地追了出去。 南柯是最早动身的,但由于他是用走的,所以之前拉开的距离,也很快被后面那群人给追了上来。 好巧不巧地,南柯所走的南方,正巧就是村子门口的位置。 “这群天杀的!” 南柯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身后的两群人,立马拉开腿就卯足劲开始跑。 并不算宽敞的村主道像是成了赛跑的跑道,南柯能够清楚地察觉到周围的平房里有不少双目光正在注视着街道上发生的一切。 甚至,南柯在一扇破洞较大的窗户纸后面,看见了一个女人正抱着自己看起来才五六岁大的儿子在静静的观看这一场比赛。 男孩眼眸里的童真和街道上正在发生的时期很违和,但就算如此,那女人依旧掰着男孩的脸,让男孩只能够盯着外面,盯着, 这冰冷而又残酷的世界。 “砰!” 一道黑影忽然从南柯左前方的狭窄巷子里被投掷了出来,砸落在了被夯实的泥土地上,溅落起的土灰弄脏了南柯擦拭好久才擦干净的鞋。 南柯猛地停了下来,冷汗已经布满了他的全身,刚刚那只斧头距离他的脸,大概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 而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左侧的巷子里已经冲出来了一个人。 “哟,是你。” 男人显然是认得南柯的,在发现了自己拦住的并不是那位李家家主的时候,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就变成了狞笑。 “你这小白脸可算是到了倒霉的时候。” 南柯看了男人一眼,没说话,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袭击,跟之前李家家主用匕首刺自己还不一样,后者自己还算是有心里准备。 但刚刚,南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面跳了出来。 男人开始朝南柯走来,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南柯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成了猎物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脑袋下一刻就会被拧下来。 杀气, 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特别是这种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在跟各种野兽搏杀后存活下来的猎手身上,这种杀气,要比什么屠夫之类的要强烈得多。 “你在城里,应该是读书人吧?” 男人一边走一边说,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一步步逼迫猎物进入绝境的感觉。 “你们读书人在读书的时候,应该是有自己的喜好的吧,每个人喜欢看的书,应该是不一样吧? 其实吧,我们这种浑人也一样,有些人喜欢杀鹿,有些人喜欢捕鱼,但你猜猜,我喜欢什么?” 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了一些, 他走到了南柯的面前, 缓缓道: “我,喜欢杀人!” “噗!” 下一刻, 殷红色的鲜血在空气中喷发。 —— —— 实不相瞒,作者已经五天没吃饭了,你们再不给点票来点收藏,我就饿死在这儿! 第十五章 融入 “呼。” “呼。” “呼。” 南柯开始大口喘气,每一口吸进来的气里头,都有着浓浓的铁锈般的味道,同时,温热的液体顺着木质的手柄沾染到了南柯的手上。 男人脸上的狞笑在此时被凝固,他的双眼瞪得很大,两只手握住了已经嵌入自己身体的斧头,嘴里发出了无意识地‘嗬嗬’声。 南柯的反击很突兀,同时,也很致命,像是把毕生力气都藏在了这一斧里头,半个斧头差不多都陷进了男人的胸腔,血肉更是模糊一坨。 “你.........” 男人很惊讶, 同时也很茫然, 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已经到手的小白兔,怎么会突然变成张开獠牙的豺狼。 有几滴血溅到了南柯的脸上,本来俊俏的脸,此时因为肌肉的活动和飞溅上来的血迹而显得有些恐怖狰狞。 南柯小时候曾经见过一家餐馆的老板拿着一根铁棍杀狗,狗被一根铁链子锁住,老板手里握住铁棍,就这么一下一下地敲下去,大概连续敲了四五下,那条狗才倒下去,到死,那条狗可能也不知道眼前这人为何要攻击它。 但狗临时前的哀叫和乱撒的鲜血,仿佛就这么刻在了他的脑海当中,从那以后,南柯再也没碰过狗肉,甚至,在菜市场遇见有人杀鱼杀鸡都会躲得远远的。 这倒不是圣母,而是单纯地不想给自己愉快的生活添堵,毕竟,正常人其实都对很难去面对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特别是那种生物还是你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那种。 且在很多时候,死,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一次还死不了,你还得一次一次地去承受,偏偏,你还无法逃脱这种必死的局面,这不像是一种杀戮,更像是一种折磨。 “砰!” 随着南柯松开斧头的手柄,男人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而南柯,也是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杀狗和杀人,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对于一个连狗都没杀过的人来说,直接跳过种种环节,一越到了最后的等级,心里难免会有些承受不住。 这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幼儿忽然去做一张高数的试卷,脑子里,除了空白就是疑问。 我刚刚做了什么? 我现在要做什么? 感受着手腕和脸上传递来的温热,听着耳边轻微地痛呼声和呜咽声,南柯忽然感觉自己的双手和面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有些陌生。 我,怎么可能会杀人? 杀人,难道不是犯法吗? 自穿越之后,南柯幻想过许多种自己的余生,或是四处漂泊,或是寻道修真,亦或是,凭借自己的经验和知识去当一个妻妾成群的富家翁。 但, 他似乎是本能地忽略了这世界的残酷,就像是一个站在垃圾堆的人,忽略了自己身上和周围的垃圾,硬是去幻想自己要去游乐场玩什么。 好在,在他还没真正接触世界时,世界已经提前给他上了一课,用事实告诉了南柯,这世界,跟之前的世界不同。 在之前的世界,或许你一事无成,或许你身患残疾,但最起码,你能够有活下来的资格,你能有健全的法律给予你人身最周到的保护; 但在这世界,没有的,一切都是没有的,或许这里也有相应地法律法规,但那就像是洒落在地上的阳光,总会有些阴霾和角落是照射不到的。 而这时,你就需要靠你自己,靠你自己的双手,来捍卫自己的生命! 两个人面对着面,南柯的表情有些茫然,男人的表情则是从茫然中清醒过来,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南柯,有些艰难地抬起两只手想要去握住插在自己胸前的斧头。 他的命,很硬,要不然也不可能数次遇险却都得以逃脱; 猎手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眼前这只猎物的不对劲,多年的捕猎经验告诉他,他还是有机会的,且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得用尽全力去尝试和努力。 然而,就在男人的两只手即将攀上斧头的手柄时,另一双更加白皙的手出现在了手柄上。 ”你......“ 男人抬起头有些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 “你现在,很难受吧。” 南柯咧着嘴问道,他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难去专门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这就使得,他现在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受害者,反而像是一个变态杀人狂。 南柯没有等男人回答,实际上,他也不需要去等男人回答,他现在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仿佛有一个人正在告诉他该如何去做。 既然无法忽略,既然已经融入,那么,就接受吧,就顺从吧,就,杀吧! “死不了,很难受吧?” 南柯低下头,凑近了男人,随后伴随着男人惊恐的眼神,用力拔出了嵌在男人胸口的斧头。 “我来帮你,帮你,结束。” “噗!” 视线中重新晕开了红色的涟漪。 南柯脑子里有些混沌,身体则是机械式地开始重复劈砍的动作,身下的惨叫和哀嚎,并没有让他能够清醒过来。 相反,这惨叫就像是一根木棍,在他的脑子里不断搅动,以至于让南柯下手的频率和动作越发频繁和用力了一些。 隐约间,一丝丝红色的光泽在南柯的眼眸深处凝聚起来,像是夜幕下的萤火,星星点点地汇聚到了一块儿。 最终,彻底占据了南柯的眼白位置,然而,就在这时,之前从那头那里得来,被南柯仔细放在胸口位置的玉佩,却像是被某种信号给激活了一样。 “嗡‘ 无声的震颤让南柯的动作忽然一顿, 眼眸里几乎要完全占据理智的红茫也在此时为之一震。 随即, 便如同潮水般开始消退下去。 ‘呼’ ‘呼’ ‘呼’ 南柯回过了神, 整个人的目光中透露出了浓厚的迷茫; 自己刚刚,是在干什么? 似乎是有另一道意识在影响自己,但。。。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男人, 又看了看近乎被染红的双手。 嘴角, 忽然露出一道弧度。 自己, 好像并不排斥那股意识,甚至,还觉得甚合我意! “你说你,怎么命就这么硬呢?” 南柯停了下来,面对身下几乎已经是踏进了鬼门关的男人自语道: “不懂事,你真是不懂事,我要杀你,你赶紧死了就行,撑这么久,你是诚信腻歪我?” 说完, 南柯深吸一口气, 斧头又被高高举了起来! —— 你们再不投票收藏,懂吧,我这斧头已经举高高了 第十六章 他怎么看过来了 李家家主现在很慌。 一方面是自己忽然从算计人的变成了被人算计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这一群人遭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围堵。 清河村虽小,村里主干道差不多也就横竖两条,但在密密麻麻的平房中间,其实还是暗藏了许多小巷子的,平时这些小巷子能够方便村民们抄个近道,但在此时,这些小巷子变成了他李家家主的催命符。 几乎每一条小巷子里都会有人冲出来,或多或少,多的三四个,少的一两个,平时李家家主总是会夸赞自家村里人身体好会打猎,但现在,他是真一个字也夸不出来。 “这群人怎么跑这么快,这腱子肉都长腿上了?”李家家主一边跑一边咒骂,在跑的时候,还得顾及自己的形象,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腰带。 “平时在山里跑惯了,这时候可不跑更快了嘛。”旁边的汉子看了一眼李家家主,“您,要不把这身衣服脱了,还能跑快点?” 李家家主瞪了汉子一眼,“你懂什么东西,这可是命!” 汉子苦笑了一下,小声念叨:“什么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家族的贵人呢?” “你说什么?”李家家主耳朵一动。 “没什么,没什么。”汉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望了一眼前面巷子里穿出来两个人,道:“家主,宝贝您带身上了吧?要是待会儿跑到村口发现没带宝贝,我们可都得交代。” “我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李家家主喘着粗气,当前面的人冲过来时,一个闪身躲到了汉子身后。 汉子则是抽出之前在路边捡起的竹棍迎了上去,当头一棒敲在了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刚准备转身捅第二人的时候,忽然被人往后一推,直接撞到了后面的李家家主。 “你注意点!” 李家家主闪避不急被绊了一个踉跄,刚准备说些什么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男人拿着刀冲了上来,抬起手里的短刀就划了下来。 “嘶!” 李家家主的衣服袖子被划出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保养得当的细嫩白肉,好在之前的汉子即时赶了回来,在男人第二刀落下之前把男人给踹飞了出去。 “他们,他们是真要杀人!”李家家主惊恐地喊了一声,一把抓住了汉子的衣服,催促道:“快,快,快去村口,快去村口!” “家主莫慌,就在前面呢。”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指了指前面的拐角,“看,拐过去就剩一条直道了。” 李家家主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管后面其他正在阻挡的手下,咬着牙开始继续往前跑,然而,就在他即将跑到拐角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李家家主提着腰带低声吼道:“别管他们,我们两个人先走!” 汉子抹了抹脸上的血污,搓了搓手说:“家主,这宝贝,能给俺看一眼吗?” 李家家主闻言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汉子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俺,就是好奇,就看看,就看一眼。” “等出了村,我自然会拿给你看。” “俺,现在就想看。” 汉子往前进了一步,看着后退的李家家主,一把伸手抓住了李家家主的胳膊,一个发力把李家家主按在了后面的墙面上。 “家主,听俺一句话,今天我们算是完了,跑不出去的,真跑不去出去的,拐了这弯,前面还有几百米呢,没有了后面的兄弟,就我们两个人肯定得完蛋。” “所以呢!”李家家主瞪着眼问道。 汉子犹豫了一会儿,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分,道:“村长是个念旧情的,俺娘曾经给他治过病,要是俺能够把宝贝带回去,说不得他就会放俺一条生路。 家主,俺跟了您几年,您对俺也不差,要不是真没希望,俺也不会这么做,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逼不得已?”李家家主脸色愤怒了起来,“你求着我给你买媳妇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逼不得已,你爹下葬差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逼不得已!” “这这这...”汉子的脸有些发红,但好在光线暗,看着也并不明显,他只是咬了咬牙关,看了一眼后面逐渐清晰的局势,道: “家主,俺就是个粗人,您和俺讲道理,没用的,俺不懂,俺真的不懂。” 说完,汉子一个发力把李家家主的胳膊一扭,随后一只手捂住了李家家主的嘴巴,低声道: “家主,反正您今天也是一个死,既然总是要死,怎么就不能救救俺呢?您把宝贝交出来,俺以后清明一定给您烧香磕头!” “呜呜呜!”李家家主挣扎了一下,趁着空隙对着汉子的手一咬。 “啊!” 汉子下意识地把手一缩,反应过来刚准备给李家家主来上一拳的时候,忽然看见李家家主安静了下来,长期以来的积威让他的动作下意识地一停。 “你想要宝贝?” 汉子犹豫了没下手,点头道:“想。” “行,那我给你。”李家家主看了一眼汉子,“你可要记得,你刚刚说的话!” “记得记得!”汉子顿时兴奋了起来,松开拧着李家家主的胳膊,低声道:“俺娘也会感谢您的,俺全家都会感谢您的。” 李家家主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之前一直提着腰带的手往袍子里面一伸,而后,忽然整个人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将手里的东西猛地送了出去。 “噗!” 一截刀尖从汉子的背后透了出来。 李家家主顺势一脚踹在了汉子的肚子上,将汉子整个人踹翻在地,低声吼道:“感谢我?混账玩意,真以为你这小心思能瞒过我?真当我没点狠劲!?” “家主..家...” 汉子捂着肚子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忽然一把拉住了李家家主的脚踝,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猛地往后一扯,在‘喀嚓’响起的同时,汉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留下来,陪,陪我吧。” 李家家主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脚踝,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脑袋有些充血,他抬起手里的刀一把砍在了汉子的脑袋上,在确定汉子断了气之后。 李家家主搀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脸上满是狠辣和杀气,到底是在村子里长大的人,虽说是没有参与过打猎,但在这大山里,谁还没有点狠气? “蹩犊子,你们真以为你们吃定了我?你们真以为手上染点血就算狠?呵,来让你们看看,看看真要狠下心来,到底谁更狠! 不就是砍个人?不就是杀个人?之前是老子没做过,还在顾念着场面和情分,现在老子既然动了手,你们就千万别给老子机会!” 李家家主一步一摆地在前走,速度虽然很慢,但每一步都迈得很坚定。 刚刚那两刀算是激发出了他骨子里的狠劲,本来还算和善的面相在此时倒是营造出了一种亡命徒的感觉。 有些时候,人的成熟和转变可能真就在一个瞬间,在这个瞬间前,你还是之前的你,但在一个瞬间之后,你将迎来崭新的人生。 此时,李家家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刚刚张开了爪牙的苍狼,而后,当他转过拐角,当他看见拐角后那道不停拿着斧头劈砍的身影时,他忽然整个人愣住了。 自己的转变,也就是简单的两刀,一刀捅穿了肚子,一刀劈中了脑袋,在他看来,自己已经算是下手狠辣了,毕竟其他人都从兔子猪狗之类的开始杀,自己这算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但是面前这位,这是在干什么,这是把人当老树来砍了? 嘶,这下面这人都快成一摊烂肉了,他怎么还在砍? 嘶,这眼神哪里是人,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咦, 他怎么... 他怎么像是朝自己的方向看来了? 第十七章 剪不断的线 南柯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两条手臂像是机械杆一样不停的上下上下,面前则是已经能够直接拿出去当肉馅贩卖的‘好肉’。 视线早已被血肉给模糊成了一片,南柯尝试想要停住,但在此时,自己的身躯就像是被另一个意识给侵占了一样,‘它’成为了自己的主导,而自己,则沦为了旁观者。 终于,附近的声响让南柯获得了难得的清明,他咬紧牙关,努力地让自己已经有些酸涩的手臂停了下来,脑袋,则是看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 在那边,有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当看见自己时,中年人停了下来,就像是大晚上见到了鬼一般,‘噗通’一声被吓倒在地。 南柯站了起来,实际上,他脑子里现在就是一团浆糊,就像是刚喝了三杯高度白酒下肚,面前的场景仿佛被放慢拉长了无数倍。 好在,南柯并不是真喝断了片,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也认出了那位被自己吓倒在地的人到底是谁。 “原来...原来是你小子!”李家家主在‘一不小心’摔倒了之后,也明白了过来,有些晦气地吐了一口唾沫,而后对南柯说道: “麻烦过来扶我一下。” 或许是觉得南柯的转变方式比自己更加‘高级’的缘故,又或者确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李家家主现在的语气倒是平和亲切了许多。 南柯定了定神,攥紧了手里染血的斧头,道:“凭什么?” “没有我,你出不去。”李家家主指了指南柯身后的长街,“出了村口只不过是开始,想要活着走出大山,你还得依靠我。” “哦。”南柯直接转过了身。 相比起这位前不久才卖了自己的家主,南柯倒是宁愿相信那位小姑娘,毕竟姑娘虽然小,但本事不小。 今天这一出戏,自己本该是没有任何反应余地的,就村长的手段来看,应该就是直接派人把毫不知情的自己给拉出去,然后顺手就给砍了。 但也巧在自己当时就在现场,所以在第一时间才能够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能够有后面的背水一战,且从当时的情况来看。 那李家小子身上的伤口显然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南柯没见过那位村长儿子,但他只要还是个人,就做不到那种程度,能做到那种程度的只有野兽。 而能够操纵野兽的,也只有那位小姑娘,至于村长家儿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在村长看来这铁定是李家家主的问题,但在南柯看来,始作俑者应该也是那小姑娘。 总之, 那小姑娘应该比这李家家主要靠谱。 “我有钱,很多很多钱。” “......”南柯脚步一停。 见南柯停下了脚步,李家家主松了口气,继续道: “我拐...发现你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树林,我记得当初你身上穿了几件我没见的古怪衣服,所以你的家乡距离这儿,应该很远吧。” “继续。”南柯转过身,指了指拐角位置,“留给你说服我的时间不多。” “如果你想要回家,你就需要钱,这年头赶路可是件奢侈事,兜里有钱别说遇见劫匪能破财免灾,就是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也不用心慌。 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家,那你就更需要钱,你年纪还轻,不管是想要做生意起家还是想要做其他事业,你都需要一笔起步资金!” 似乎是终于涉及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李家家主的底气变得充足了些,当然,说话的语气倒没显得有多倨傲,反而是有种不卑不亢的意味儿。 “你有多少钱?” 李家主这番话倒是说中了南柯的心思,既然决定离开这小山村,那么当然得谋划好自己的未来,而无论未来到底是哪一种走法, 钱,都是必要的! 不然千辛万苦从这牢笼里跑出去,到了外面的城里面直接被饿死,那多亏得慌? “跟真正的富豪贵族比起来肯定是九牛一毛,但要是想凑合凑合养几个人一辈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你拉上我,我也能有办法把咱俩给弄出去。” “行。”南柯走了过去,先一脚踢开了李家家主身边的短剑,然后把人拉了起来,“我领你出去,我也不狮子大开口,到时候给多少,你自己琢磨个数。” “必然厚报!” ............ ............ 暗淡的月色下,村长驼着背不急不缓地走到了自己的手下面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冰冷的尸体,道: “人没了?” “村长放心,人还在村子里,村门口我已经派了人手,他们今晚一个也别想出去。” “你办事,我放心。”村长伸手在男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往前走了两步,忽然问道:“我儿呢,找到了?” “这...”男人脸色有些尴尬,“暂时还没有消息,但肯定就在村子里,或许......” “没有什么或许。”村长打断了男人,“他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有数,既然他到现在还没出现,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被人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座村也就这么大,不急的,真不急的,多派几个人出来,给我一寸一寸的搜,在不惊扰到其他村民的情况下,给我把村子给翻个遍! 到底是我的儿子,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也得死得有价值,今天要是能拉整个李家给他陪葬,也不寒碜,我这一脉,也算是在村里留下了痕迹!” “整个李家...”男人迟疑地看了一眼村长,“那城里面......” “城里那家人,姓什么?”村长道。 “姓李。”男人低着脑袋,“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那家也就是孤儿寡母,那小孩才刚满一岁,这......到时候怎么跟其他人解释?” “跟谁解释?”村长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问道:“他们?” 男人嘴巴颤动了一下,还是道:“村长,要真这么做,大家伙心里多少会有点想法,好歹是一块长大的乡亲,就算是再怎么错,不至于的。” “呵...”村长嘴角咧了一下,“要是之前,其实也真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你猜怎么着,我儿,很可能死了! 我这辈子是没念过什么书,但之前倒是听上一位李家家主说过一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这话,我记在了心里头,既然我家没了,凭什么他们家能有?”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村长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懂得,我是不如那位李家家主有见识有心胸,但我走到现在,靠得,就是人心! 没人比我更了解我们这些乡亲的心,怎么去迎合他们,怎么去配合他们,怎么能够让他们继续心甘情愿地过着这平淡日子,我懂! 只要全了他们的面子,只要满足了他们自欺欺人的善心,只要能够让他们自己能够骗过去自己,你就算是要他们杀人放火,他们也能当作善事来干。 这村子这么多年,难道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怎地?抢人女儿抢人妻子的时候不怕遭天谴,夺人儿子夺人丈夫的时候不怕老天怒, 现在,心软了?” 男人咬了咬牙,“但我们现在出不去。” “我们自然是出不去,就算是拿到了老神仙的宝贝,这走出去估摸也需要两三天,但城里的,可不需要这么久,花钱买的信鸽闲了这么久,也该派上点用场吧。” “他们会照办吗?”男人问道。 “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会放他们离开?”村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地街道,“既然是他们发现了这件事,当然也得由他们来结束。 呵, 他们以为自己出了这村就真能跟村子脱开干系? 呵, 他们的身子是出了村,但这线,可不是这么好剪断的!” ——— 有一讲一,我觉得我写挺好的,就是缺少了几万对发现美的眼睛! 第十八章 我刀呢 逼仄的小道内,南柯有些艰难地搀扶着李家家主往前走。 倒不是李家家主的体重也跟身价一样沉,单纯就是因为两侧的墙壁距离是在太近,这条道,或者说这条缝,本就不是用来走道的。 南柯停下了,喘了几口气,撂下了李家家主的胳膊,把自己的声音压地极低,道:“自己能扶墙?” “能。” “那你不早说?”南柯低声嚷道。 “我这腿脚是早点养好,后面的路也更好走不是?”李家家主打了个哈哈,他是个生意人,虽说夺权不熟练,但这么多年磨砺下来,知道跟什么人该用什么相处方式。 “其实吧,你也不用这么低声,现在这村子里头,但凡手脚利索些的,应该都在外面找我们,这里,反而是更安全。” “现在该怎么走?”南柯问道。 他们两人之前确实是胜利在望了,毕竟整个村子的面积真说不上大,他们距离村子大门口最近的时候应该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但,在坐的都不是傻子,这事都出了这么久,还真想大大咧咧就这么从村门口走出去? 真当村长和他手底下那群人是吃白食长大的吗? “再往前走走,应该会宽敞些,到时候会有一间空置的房,你说的那间屋子,刚好就在隔壁。”李家家主一边艰难前行一边道。 “空房?” 这村里其实有不少空房,应该都是留下来为了随时可能出现的‘新人’准备的,但每一件空房都会有一把锁,虽说想要撬开不难,但动静肯定不小。 “是空房。”李家家主抖了抖自己的腰,“这间房算是我李家的祖宅,所以,我有钥匙,先去那边休整休整,顺便见见你说的人,只要熬过今天,我们就算是逃过了一截。 这群人今晚必然得忙活一晚上,等明早他们人疲了,我就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我的人,到时候从其他位置把我们给弄出去。” “行。” 南柯点了点头,就着暗淡的月光开始继续在前面‘引路’。 现在虽说是已经深秋,但经过一连串地折腾,这身上还是出了一身汗,再混杂上血腥的味道,在这逼仄的空间内就像是一锅乱炖。 且这条路本就不是用来走道的,这两侧也没有窗户之类,算是彻底将大部分味道给锁在了里面,在这种环境下行走,对于南柯来说,几乎算是一场折磨。 恰好,这时后面的李家家主开口道: “聊聊?” “现在?” “也算是分散点精力不是?”李家家主说话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吸气声,显然,他是准备用说话来分散点疼痛。 “聊什么?” “都到了这地步,什么不能聊?”李家家主苦笑一声。 “你这被人打成了落水狗,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也不用瞒你,更何况,你之前应该也听见了,其实,我在留都城确实还有一子。”李家家主似乎是笑了起来,“之前那败家玩意儿不中用,我总得为我老李家做二手打算,这生意还没完,我当然得振作起来。” 对于开小号这种事,南柯倒是没显得多意外,毕竟在穿越前,国家都已经开始呼吁大家伙双开,更何况是在人口并不饱和的古代? “你这是把你家里事都当生意来做?”南柯道。 似乎是因为看见了前面的希望,李家家主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呵,别看我之前输了一手,我也就是这心不够狠,就胸襟这方面我比他强,这做买卖,有得就有失,你这成本都砸下去了,难道还因为心疼舍不得就不做后面的买卖? 你别看就是做个买卖,这里头弯弯道道可多了,就这山里的破兽皮,破药草,你真当拿出去就有人买?你真当这兽皮药草就我们这一个村子有? 要不是我李家祖辈仔细钻研经营,你真当这村子靠他们这些白痴能够玩起人肉买卖?没了我,你要他试试,你看他能卖出多少来? 不是我跟你吹,我这人有些地方可能不行,但有两点我自问不差其他真正的大商人大贵族分毫,这一,就是眼力劲,这二,就是心胸! 只要能看到货的价值,能咬得下呀付得起代价,什么事能做不好?只要能保我李家繁荣昌盛,用什么方法去经营不是个经营?” “但你儿子死了,真不难过?” 都说虎毒不食子,虽然跟人比起来,老虎在某种方面能够算是乖巧可爱,但那种儿子死了老子眼睛都不眨的情况,就算是在电视剧和电影里面,都很少。 也就是小说或是一些文字作品里面,作者为了迎合低龄观众老爷的yy,会强行塑造出各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动不动灭人满门的角色。 但讲真,都是血肉做的,就算是皇帝家,你真当做了那些事之后心里没一点后悔?就算是不后悔,但皇帝,从古至今能有几个? “我说不难过,你信吗?”李家家主答道,因为走在后面,南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声音听来,显然,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 “养了这么多年,不管他到底长成了个什么样,这到底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喂起来的,就算是只狗,谁还能真没半点的感情? 你还年轻,但其实你这年龄,应该多少也能懂点这世间的道理,说白了,仙人我没见过,但那句据说是仙人说的话,我倒是听过,连仙人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你伤心,你难过,有什么用?你想要站到最后,想要笑到最后,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心,得狠!” 南柯听完,笑了笑,问道:“按你说的,你这次失败怎么说?” 心狠? 嗯, 但对自己确实心挺狠的! “......” 李家家又一次沉默,趁着周围的道路略微宽敞了起来,他抢先一步走到了南柯前面,从腰间掏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走到了前面的房前。 “这门其实是算后门,这祖宗留下来的老习惯,万事都想着能在后面给自己留一条路。” 一边说,李家家主一边打开了门。 这件屋子明显比南柯之前住的要大,用专业一点的话术来讲,这应该是一个套二的格局,从后门进去就是一间小房,墙角大面积的蜘蛛网算是证实了这件屋子确实是被空置了许久。 李家家主随手扯掉了几张蛛网,继续道: “我这次认栽,用做买卖的比方说,我算是折了一半的家产,但好歹还有一半还在家里头备着,虽说经营起来需要时间,但起码留了个念想。 这次那老东西的儿子应该也是出了点问题,不然他也不至于做这么绝,呵,说到底,对我们山里人来讲,这子嗣就是一切。 换做是我,要是...哼哼,大概也会疯,毕竟这根都没了,还要顾及啥?反正都是绝了希望,还不如直接把桌子一掀,大家一起完蛋! 唉,我现在就是心里头有点气,特么我什么时候对那小子动了手?这手没动,身上倒是背了口锅,真他娘的腻歪,你说要是那小子现在被我遇上,给我砍一刀解个气也行啊。” 看得出来,李家家主经过这一场确实是成长了一些,起码放在昨天,在这位还没亲手捅人之前,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番话的。 躲在背后算计谋划可能确实有独属于自己的爽感,但要是想要报仇,哪里能够比得上自己亲手手刃仇人来得更加解气更加痛快? 南柯在后面跟着李家家主进来,刚一关上门,忽然听到从内厅响起一道声音。 “就你?你要是真这么能耐,还能被我爹逼到现在这地步?”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南柯的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斧头,而之前侃侃而谈的李家家主也是整个人一惊,但很快,又响起了一道声音。 “是我。”这声音南柯耳熟,正是自己那位合伙人的声音。 南柯拎着斧头慢慢地走了过去,借助透过墙纸的月光,勉强看清了内厅里面有两个人,一个站在厅中央的小女孩,一个坐在墙角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村长的儿子?”南柯看了一眼男人,对李家家主说道:“这不巧了嘛不是?” 李家家主瘸着腿进来,似乎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话,又似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顿时咬着牙低吼道: “我刀呢!” 第十九章 误杀 刀显然是没有的,且就算是有,南柯也不会真让李家家主把人给砍了。 往前走了两步,南柯蹲下仔细端详了一下村长儿子,面貌跟他爹有几分相似,但身材明显要胖了好几圈,此时正憋屈地蹲在墙角,两只手被绳子捆了起来,身上有明显地血渍,但伤口应该被简单处理过。 看了一会儿,南柯转头问小女孩,“怎么回事儿?” 说好偷偷摸摸拿了宝贝就跑,怎么绕一圈出来,宝贝没看见,倒是多了个人? 女孩指了指李家家主,反问道:“你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总的来讲,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南柯揉了揉太阳穴。 “这话说得妙!”李家家主轻轻拍了拍巴掌,转头对小女孩举了一个躬,道:“先前是我手底下人没分寸,得罪了二位,各中缘由,我跟他已经解释过。” 女孩看向了南柯。 南柯点了点头,道:“暂时算是自己人。” “本来我是准备偷偷摸进他们家拿宝贝,谁知道还没进去就遇上了他儿子和这男人......” 小女孩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李家家主,这位家主虽说一进来就把姿态放得很低,但那种隐藏在深处的敌意,或许能够瞒住南柯,但真瞒不住她。 “外面那事是你干的?”南柯插了一句,要是李家家主的儿子真是小女孩杀的,那么他们现在显然要改变一下计划,这李家家主是不能带的。 谁能保证他呆会儿会不会改变主意,准备拼着自己一条老命去为自己儿子报仇? “我没有杀他儿子。”小女孩很认真道。 李家家主的呼吸一滞,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小女孩,而后双目有些泛红,看向了蹲在墙角的村长儿子,道:“难道真是他?” “如果硬要找一个人,那就是他,至于具体情况,你可以去问他。”小女孩回答。 “你胡说,如果不是那头狼突然扑过来,我怎么会......” “啪!” 一巴掌直接打断了村长儿子的发言,李家家主一把攥住了村长儿子的衣领,用力把他往后面的墙上一推,随即,反手又是一巴掌上去。 “啪!” “我没有,你别听她胡说!” “啪!” “你是不是老糊涂!” “啪!” “你...” “啪!” 连续被抽了几巴掌,村长儿子算是老实了下来,而李家家主则是喘着粗气,甩了甩自己有些刺痛的手掌,转过头对小女孩慢慢道:“谢谢。” 这句谢谢,算是给这事儿画上了一个结局,也算是给他儿子的死添上了句号。 说句实话,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眼前这男人真不是杀他儿子的凶手,他能怎么办,难道他一个人还真能干得过南柯和这有可能会妖法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话,起码给了他一个台阶,给了他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南柯在旁边默默地看完了一场戏,对于其中的默契,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一个是老商人,另一个,虽说看起来才十一二岁,但显然不能拿前世的小学生去类比。 现代人在某些方面或许会比古代人优秀,但在这人情世故和心眼儿上,还真不一定谁能够比过谁,毕竟你平时有无数娱乐方式去消磨时间; 而人家,闲暇时唯一能琢磨地也就是这人际关系和交际手段。且在很多时候,如何当一个有b数的人,关系到人家能否存活,在这种背景下,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这事儿就先放下。”南柯打了圆场,“我就想知道,东西,拿了吗?” “没拿到。”小女孩摇了摇头,看向了李家家主,“我翻遍了他家,也没找到。” “呵呵..”李家家主笑了笑,手伸进了自己的腰间,从里面摸出来一块石头,石头看起来很普通,但仔细观察能够发现,这石头上面似乎有一股怪异的香味儿,“这宝贝我可不敢离身。” 说完, 他直接把石头递给了女孩,“既然到了这儿,我也不再掖着藏着,这块石头算是我的诚意。” 小女孩没有接过来,而是整个人猛地往后缩了缩,道:“拿走。” “嗯?”李家家主一愣。 南柯见状,起身把石头拿了过去,问道:“这石头有什么用?” “也没什么其他作用,但是所有野兽或是蚊虫都不怎么情愿靠近这块石头,我们也就是靠这块石头才能来往城市和村子之间。 毕竟这少了蚊虫野兽的威胁,这山里路就算是再难走,也挡不住村子里那群人的热情。” 南柯皱了皱眉,默默地把石头收了起来,“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用。”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或许还真有用,但既然旁边有一个能够控制动物的人,那么这石头,也真就只能够当个石头来用。 当然,这是那位始终和自己在一边的情况下。 石头被收起来后,小女孩明显变得正常了一些,她看了一眼南柯,问道:“现在,怎么办?虽然外面之前一直没动静,但我觉得这里呆不久。”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把这人留下,就是想着当一个人质,万一他们要是发现了我们,起码能够让他们有点忌惮。” “我们之前的计划,是等明天一早,李家家主会想办法联系他在村子里的其他暗桩,到时候看能不能找到机会从其他位置溜出去。” “那这人呢?一起抓走?”小女孩指了指蹲在角落的村子儿子。 “我觉得有些欠妥,这人,还是先杀了好...” 李家家主摇了摇头,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密集地脚步声,随即就是一团团火光从外面匆匆走过。 南柯下意识地缩了缩头,而后忽然反应了过来,转过身刚准备拿斧头抵住蹲在自己身后的村长儿子时,只见这一直不言语的男人突然蹿了起来。 “救我,救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南柯瞳孔猛地一缩,要遭! 要怪,就怪自己是真没经验,虽说前世看电视看到了许多类似场景,但看是一回事儿,真到了那场景里面,完全就是另外一码事。 南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也跟着站了起来,一只手抓住了村长儿子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斧头准备抵住村长儿子的颈部当人质。 但由于村长儿子也正在往前使劲,南柯只感觉斧头才刚刚抬起头,就遇上了一阵阻力,而后,就是熟悉地感觉和熟悉地声音。 斧刃在经过短暂地停滞后,轻而易举地割破了村长儿子的颈部。 “......”南柯。 “......”小女孩。 “......”李家家主。 “这......”南柯有些发懵,还没等他解释,就看见村长儿子往后踉跄了一下,或许是回光返照让他没一下子倒下,而是靠在了墙上。 血一下子喷涌了出来,大部分都撒在了窗纸上,村长儿子一只手捂住了脖子,满脸血迹让他看起来有些像是从地狱爬回来厉鬼, 他瞪着自己的眼睛, 死死地盯住了南柯, 而后, 他忽然看向了李家家主笑了起来, “我等,我等你...你家里那位陪我,不,我等...你两个儿子...一起...一起陪我!” 第二十章 李家家主,卒 南柯感觉自己的脑仁有些疼,对于杀人,他现在其实真没怎么抵触,毕竟人只有在脱离了威胁之后,才会有心情和精力去琢磨什么良心和品德。 现在自己都不一定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杀人不杀人,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把良心挖出来烤了吃都行。 但,杀人是为了求生而不是去作死,特别是在这时候,特别是对象是自己手里唯一的筹码时,这突如其来地变故,让南柯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李家家主此时倒没想象中杀死村子儿子的快乐,而是猛地扑了过去,两只手钳住了村长儿子的肩膀,使劲地摇了摇,吼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呵...呵呵...呵...”村长儿子有些瘆人地笑了起来,露出被血染红的大门牙,被李家家主砸到了墙上也没反抗,就这么自顾自地笑。 笑着笑着,整个人就没了动静。 小女孩默默地咬了咬嘴唇,朝南柯身边挪了挪,看了一眼正在不断颤动的房门和外面密集地喧嚣声,又推了一把李家家主,道:“他死了。” 人,已经死了,但李家家主却像是陷入了癫狂一样,伸手把村长儿子的眼皮又拉了起来,嘴巴凑了过去,不断询问道: “说,你说,你快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不,你们骗我,呵,是你猜的,你猜的,你们不可能知道这事儿。 不可能, 不可能! 不, 可能啊!” 既然连那位村长都知道了他在城里的事儿,那么这事儿,看起来应该是在村里每个阶层已经人尽皆知。 且,如果说之前李家家主心里还有底,认为自己还能翻盘,还有希望的话,那么此时,那么现在,在村长的独子死在自己面前之后。 李家家主心里清楚,自己的算盘,算是彻底落了空,那位村长可不是什么以德服人的角色,自己搞死了他的儿,他肯定会对自己的家人动手。 似乎是为了更好的映衬李家家主的情绪,这大门也摇晃地更加剧烈了一些,外面的人似乎已经意识到了里面的情况,动作也大了起来。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南柯皱着眉看了一眼李家家主,又看了一眼后厅,道:“要不,原路返回?” “我们跑不了多远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小白昨晚就被我遣了回去,光就我们两个,跑不了,现在再加上他,更跑不了了。” “小白?”南柯走到了大门后面,两只手抵住了门板,虽说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手头上有点事,内心也能稍安些。 “小白就是你说的那匹狼。”小女孩解释道,“它费了好多功夫才走了个来回,现在再想进来,难。” 这时,一直疯癫的李家家主忽然安静了下来,但因为之前的动作过于激烈,使得他的头发直接披散了下来,一直整理得当的衣衫也有些散乱。 “他们真可能会知道!” “知道什么?”南柯有些不耐烦。 “有一对贱人知道这事,当初他们也是被绑进村来,本想着关一段时间再分配给村里人家,谁知道那一对狗男女凑合到了一起去! 后来,考虑到他们两个人家里在留都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把柄又落在了我们手里,一群人就商量着把他们给放了回去。 谁知道! 谁知道我会露了这一茬! 该死,我该死,想当然地觉得他们受制于我,习惯性地忽略了他们,但怎么就忘了那老东西手里头也有他们的把柄!怪我,怪我!” 说完, 李家家主一把推开了村长儿子的尸体, 催促道: “快,快走,我们走,先他们一步到城里,只要我到了城里就还来得及,还来得及,应该还来得及的!”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大门总算是承受不住几个大汉的蹂躏,由外往内直接坍塌了下来。 南柯离得近,但好在反应快,两只脚一蹬往后跳了一步,还伸手拉了一把小女孩,两个人正巧躲过了压下来的木门。 至于李家家主,一方面是因为本来腿脚就受了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整个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在门塌下来的瞬间,直接被压倒了下去。 虽说是木门,但这种经过了各种处理加工的实木,在重量上和硬度上,其实跟后世的钢筋水泥没太大区别,就这么一下,能够明显看见李家家主的下半身瘪了下去。 “啊!!!” 李家家主惨叫了一声,而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卷轴似地东西扔给了南柯,随即从地上捡过一根尖锐的木茬。 一只手拉住了村长儿子的尸体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另一只手直接用木茬抵住了村长儿子的颈部,同时大声吼道:“你们别动,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就算是在落难期间,依旧维持自己的从容体面,甚至是有些迂腐的那位李家家主,在此时,倒是表现出了一种铁血和悍不畏死的架势。 外面那群人听后明显动作一缓,都是村里人,自然是知道村里人对于子嗣的观念的,要是真让村长知道他儿子因为他们的鲁莽死了球,那算是没了活路。 天色本就暗,再加上木门倒下时扬起了一片灰尘,隐约只能够看见两个人躺在地上,一时间还真让外面这群人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趁这时候,李家家主转过脸,吐出一口血水,而后也顾不得自己脸上到处都是被擦伤和砸伤的痕迹,指着扔给南柯的卷轴道: “我算是走不动路了,真走不动了,这贼老天还真把我当了刍狗,但...但你们能走,拿着这个,想要从这山里走出去,光靠宝贝,是不行的。 我本来想拿这当个保障,但现在,呵,人算不如天算,这保障,我自己是用不到了,但求你们,求你们念在今日的情分上,帮帮我,帮我!” 南柯接住卷轴,看了一眼外面不敢有动作的人,轻声道:“你说,帮不帮得了看天意。” “这上面有地址,帮我,帮我知会一声管事,告诉他,逃,领着所有人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越好远越好!” “我尽力。” 南柯说完转身拉起小女孩就往后厅走去,他知道,李家家主是打算牺牲自己来拖延一点时间,但他也知道,这时间并不长。 也就是在南柯刚刚钻进小巷子的时候,守在外面的人里面忽然有个人往前站了一步,他眨了眨眼,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大叫一声。 “不好! 上了他的当! 大家伙快追,快追,这人早就死球了,这老李在糊弄我们!” 第二十一章 火油 还是熟悉的逼仄小道, 还是暗淡的清冷月光。 唯一地不同,就是自己身后的人从一个身材富态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看似娇弱的小女孩。 先前身后的动静,南柯是听到了的,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回到了原点,路,只有一条,而他们,就像是被困在囚笼里的野兽。 “我们,能跑掉吗?”小女孩在后面忽然问道。 说到底,她其实也就是一个刚刚十岁出头的女孩,可能经历复杂了些,本事特殊了些,但归根结底,她的心性还是及不上老江湖。 至于南柯,虽说暂时没什么金手指老爷爷,但算起来好歹也活了二十好几年,在后世的信息爆炸时代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在承受能力上,还是不错的。 “能。” 南柯在前面领头,按照之前的路线往回绕,在经过一个岔路时,南柯忽然停了下来。 小女孩也止住了脚步,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南柯。 “走这边。” 南柯指了另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并不是村口的方向,而是他最初几天闲逛时无意发现的一条小道,从这小道穿过去再绕两圈,能从从另一个位置抵达村子的边界。 这清河村虽然规模一般,但或许是为了防止野兽入侵的缘故,整个村子周围都被木质的栅栏给围绕了起来,栅栏上端全是尖刺,几乎把整个村落包裹成了刺猬。 刚来到村子里时,南柯不是没想过从这里逃,但一方面栅栏有些高,想要爬上去都得费老鼻子功夫; 另一方面是上面还有尖刺,自己这‘新人‘虽说人身自由没怎么被限制,但想要接触到什么利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李家家主还在,还能够联系到村子里的暗桩,要人帮忙在栅栏上凿出一个缺口倒也不难,但现在没了人,只能够靠自己。 南柯一边跑,一边紧了紧自己手里攥住的斧头,这柄被鲜血浇灌过的杀人凶器,现在倒成了他逃走的希望,只能说,这世道就是这么荒唐。 ........ ......... 夏梅大约是七年前被人从外面拐进来的,之所以以‘梅’为名,是她父母希望她能够如梅花般独立于世,避开这世间的肮脏龌龊。 可谁知,最终还是没能避开,反而正印证了这名,这人终归是‘没’了。 但好在她运气还行,进来没多久就嫁了一个‘本家’,这夫家就独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媳,自然是稀罕地不行,而这种稀罕在夏梅生了两个女儿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换作其他乡村,当然是喜欢男孩,毕竟男孩才能够为家里?延续香火,但清河村不一样,只要是孩子,别管是男孩女孩,一概欢迎。 是男孩就按规矩来,也不必多说,但要是生女孩,其实也好办,到时候花钱买个贤婿呗,到时候生下来的孩子还不是得跟自己姓? 清河夏家三代单传,到了现在这一代一下子来了俩儿,给家里两个老人高兴得直接把两个孙女的起名权都扔给了自家宝贝儿媳。 而这夏梅可能是出于缅怀,按照自己多年未见的父亲的思路,结合自己的名字给两个女儿起了名,一个叫夏金梅,一个叫夏银梅。 这名字谈不上好听,但对比起隔壁的翠花和狗蛋,这差距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因此,这家里人也不再起小名,就这么金梅银梅的叫唤。 此时,夏梅像是老母鸡一般坐在自家门口,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打着哈欠招呼在月亮下嬉戏打闹的两个孩子道: “金梅银梅,小声点闹腾,别吵到了里面的爷爷奶奶,他们要是醒了少不得又一阵心疼他们那窝囊儿子。“ 两个小孩闻言稍微收敛了些,养过小孩的都知道,这五六岁的孩子比隔壁的哈士奇还惹人烦,这才安静了没一会儿,金梅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嚷嚷道: “爹爹去哪了?” “还能去哪,卖苦力呗。”夏梅撇了撇嘴,“你们这爹爹也是蠢,整天跟着那李家家主跑动跑西,油水没捞多少,净整些吃力不讨好的破事。” “爹爹前几天不是还偷偷地拿回来了一匹花布?”银梅问道。 金梅一把拍了银梅脑袋一下,不屑道:“娘说了多少次你还不记得,这布才值多少钱,要拿就得拿金闪闪的物件。” 银梅捂住了脑袋,嘟囔了一声:“上上次不是拿了一块银色的小石头?” 夏梅又在银梅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这傻丫头,上上次是上上次,这李家富得流油,我们多拿点怎么了?你们那窝囊爹要是再不开窍,你们到时候可找不到人家。” “嘶...”银梅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眼睛放光道:“爹爹多拿点回来,我们就能买男人?” “当然。”夏梅扬了扬下巴,“娘跟你们讲,你们生在这清河村可算是投了好胎,这要是在外面,你们只能被别人挑,但在这儿。 到时候就是你们挑别人,嘿,到时候想找啥样的找啥样的,你们对他们也不用客气,就当是自家的狗,呼来喝去得多有意思?” “娘,为什么要把他们当狗呢?”银梅问道,“我想他们当蚂蚁,开心了用指头玩玩,不开心就一脚踩死,不,得像隔壁二花她娘对她爹一样,没事就拿针扎着玩儿。” “随你,你以为他们和你们一样?”夏梅一双三角眼眨了眨,“他们可不是你们,他们是我们拿钱买来的,花钱买的可不是跟猪狗一样?” “但...娘你不也是爹爹买来的?”金梅抬头问道。 “啪!” 夏梅一巴掌扇了过去,“谁告诉你的,我是你娘,我跟他们能一样?” 金梅捂着脸,也不敢哭,她是熟悉她娘的性子的,这不哭还好,要是哭,那又是一顿好打。 正巧,这时一道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等那道身影走近了,金梅才认出来,指着对自己的娘说道: “娘,你看,你说的那老狗来了。” 老头从街角走过来,身上的衣服有些松松垮垮,一只手拎着一壶酒,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木桶,走一步身子摇一步,最后,在夏家门口停了下来。 夏梅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骂道:“这什么味儿,你喝的是酒还是马尿?” 老头转过脑袋看了她一眼。 夏梅抬起头刚准备继续骂,忽然看见老头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色厉内荏道:“怎么,你个老东西还想动手?” “呵...”老头笑了起来,伸出手指了指夏梅身上的补丁,道:“你知道你为啥这么穷不?” “轮得到你这老东西多嘴?” 老头摇了摇脑袋,喝了一口酒,道: “你这名字起得好,这金也没,银也没,你家还能有个什么东西?” 说完,老头继续迈开脚步,一晃一晃地朝前面走去。 “什么鬼东西,一辈子当个废物!” 见老头走了,夏梅又骂了两句,而后忽然皱了皱眉,用力嗅了嗅面前的空气,喃喃道: “这味道好像点熟,这是......火油?” 第二十二章 玉佩的作用 厚重的乌云像是一块纱布遮住了月亮的脸,整个天空一下子便暗了下来,同时暗下来的,还有下方的大地,以及这深山里的村庄。 南柯摸着黑走到了一处低矮瓦房下,距离他差不多二十米的位置,有一排已经被风雨洗刷地发白的栅栏,栅栏很高,像是碉堡壁垒一样把村子给围了起来。 小女孩的脑袋从后门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栅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声道:“还能换一个地方吗?” 南柯叹了口气,“换不了,这里算是整个村子里最矮的一处栅栏。” 别看这栅栏薄薄一层,但南柯之前趁周围没人专门去试过,也不知道这栅栏是什么木头制成的,这敲打起来,像是金属般坚固。 如果是有人掩护,那么倒是能够多花些时间直接在栅栏上凿个洞,但这月黑风高的,四处又寂静无声,要是真去凿洞,那动静无异于在自首。 唯一能够尝试地,就是快速地把栅栏上的尖刺给砍平整,然后趁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直接翻栅栏逃走,但就算这么做,也得看运气。 南柯在瓦房下蹲了一会儿,估摸着附近应该是没人,刚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耳朵一动,整个人又缩回了黑暗当中。 小女孩被南柯一挤,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了墙上,脸色微微一瘪,但顾及当前的情况,也只能继续忍受下去。 半晌,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 南柯默默地低俯下了身子,同时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更加安静些,一双眼睛则是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那道摇摇晃晃的身影。 “这大晚上可真折腾,好好地睡一觉不行,这吵吵闹闹得到什么时候?” 这人自顾自地嘀咕,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熟练地拉开了自己的腰带,眯着眼睛看了看路,在看向南柯的方位时,忽然笑了起来。 “嘿,要你整天盯着我媳妇看,今儿趁你不在,爷先给你尝尝爷的尿!” 说着,男人摸着黑走到了瓦房面前,踟蹰了片刻,似乎是觉得直接在正门口尿有些太撕破脸皮,便转身往侧面的墙壁走了过去。 此时正值午夜,月亮又正巧被厚重的乌云遮蔽,好在这人本就住在附近,路熟,闭着眼就摸到了瓦房的侧面,肆意地解开了自己的裤子,正准备放松自己时。 忽然,月亮从乌云里跑了出来,男人低着脑袋,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而后,男人瞬间瞪大了自己的两只眼睛。 ‘咯吱...’ 南柯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身后小女孩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他跟男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南柯猛地窜了起来,右手高高地扬起,而后‘唰’地落了下去。 ‘噗!’ 男人还没来得及叫喊,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痛,到底是打小就在山里狩猎的老猎手,这下子反倒是激起了男人的血性,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无用的喊叫,而是反手拧住了南柯的手腕。 一开始是出其不意,但真正想要比拼力气,南柯显然不是这种老猎手的对手,几乎也就是一个回合,南柯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麻,斧头瞬间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男人夺过斧头,也不顾自己胸口的伤势,举起斧头就往南柯的脑袋上砍去,但似乎是牵扯到了胸口的伤口位置,导致男人的动作有些变形。 南柯一个侧身,斧头‘砰’地砍在了墙上,在石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白痕。 小女孩这时从南柯的腿下面钻了出来,她身材娇小,之前被南柯挡住没被男人看见,此时倒是起到了奇效,整个人往前地扑住了男人的一只腿。 男人收回斧头准备继续砍死面前这两人,谁知南柯的动作比他更快,也不去玩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右脚就这么一抬,拿出了之前踢足球射门的架势。 至于目标, 当然是男人的脆弱部位。 ‘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胸口被砍都忍住没叫嚷的男人这回儿那是叫的一个撕心裂肺,但南柯却是脸色猛地一变,摊手想要重新夺回斧头,谁知刚伸出手,男人忽然来了一个肩撞。 南柯一时不察被撞一个趔趄,刚准备再给男人的二弟来一脚,忽然就看见一道黑影闪了过来,正好砍在了他的右肩膀上。 “嘶!” 南柯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说实话,他活这么多年还真没被人拿斧头砍过,肩膀位置显是一凉,而后整个右手就像是泄了气一样使不上劲。 好在,肩膀受伤并不影响他的腿脚。 ‘咔...嚓’ 最终,男人还是捂着裆倒了下去,就像是一条死狗。 ”你没事吧?“ 小女孩爬起来看了一眼南柯的肩膀。 “有事。” 南柯咬了咬牙,左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地上把斧头捡了起来,道: “快,其他人估计马上会赶过来。” 两人走到了栅栏旁边,这回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直接又回到了熟悉的紧张节奏当中,南柯右手使不上劲,只能够用左手持斧。 跳起来用力一砍。 ‘啪’ 栅栏上裂开了一道印。 南柯脸色一沉,也没多说,像是化身成了吴刚,一蹦一跳地就开始砍了起来。 只是这边才砍好了一半左右,不远处就已经喧闹了起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隐约间还能听到有人兴奋地吹了几个口哨。 “哟哟哟,我瞧瞧,这是打算从这儿逃呢?” “嘿,这小白脸一蹦一跳还真有那么个意思,我可是听说外面青楼里不止有女人。” “抓了吧,正好给村长出个气,省得到时候我们得倒霉。” ...... 小女孩朝南柯的位置靠了靠,有些冰凉的小手拉住了南柯的衣角。 南柯转过身,有鲜血顺着他的右臂滴淌了下去,他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肩膀位置的伤口很深,要是再不处理,他有再多血也经不住这么洒。 但很显然,对面这群人不是来给自己治理伤口的。 斧头被南柯紧紧地攥在了手中,他望着面前那群缓缓逼近的人,眼眸里面隐约红色的光泽在闪烁。 同时,之前老头给他的玉佩也发出了蒙蒙地光芒,每当眼中的红色光泽浓郁起来时,玉佩就会闪一下,红色光泽顿时又消退了回去。 对于这些事情,南柯显然是没有察觉的,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冷,脑袋则是有些昏昏沉沉地,就好似有一只手在他的脑袋里搅拌。 “走不了了。”南柯小声对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抿了抿嘴没说话。 南柯低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待会儿我试试把你扔过去,要是没扔到位,你被上面的尖刺给刺死了,可别怪我。” 小女孩抬头,目光里有一丝诧异。 南柯笑了笑,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面昏的厉害,“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觉得,他们都要杀我了,我凭什么给他们留个媳妇儿?” 说完,南柯一把抱住了小女孩,使出吃奶的劲把小女孩往上放一抛,而后也不去看结果,整个人把斧头拎在了手中,转身面向了身后那群人。 ———— ———— 好像是状态已经改成签约了,比我想象中要快,这是不是证明我得一天两更了? 第二十三章 与你们何干?(二合一) 老头虽然身子在摇晃,但他的速度其实并不慢,而且每一步踏在地上的瞬间,整个人都会往前飘一段不短的距离,偏偏落地的时候还没声音,整个人就如同是一只鬼魅。 没费多大功夫,老头便从自己的住处走到了村长的屋舍门口,在看见面前的木门时,老头停了下来,锤了锤自己的后腰,叹道: “唉,这人老了可真不中用了,这才几步路这腰就受不住。” 说完,老头挺直了腰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木门上的白布,对这里面嚷道: “村长在吗?” “都滚蛋!” 里屋传来村长的怒吼声。 之前儿子只不过是失踪,他倒是还能够耐下性子来处理后面的事宜,但就在不久前,他亲眼见到了自己独子的尸体,虽说有一人陪葬。 但,再怎么陪葬,死人也无法复生,他现在把自己关在屋内,也算是一种最无奈的处理方式,生怕自己一时脑热做了错误的决定。 他虽说是一位父亲, 但, 说到底他同时也是一位村长。 他怕, 他怕自己会让这村子跟他家一样,在今晚彻底绝了后路。 “呵,看来是在的。” 老头笑着自言自语道, 随即, 抬脚踹向了木门。 老头身型偏瘦,两条腿看起来就像是两根竹竿,在抬起来时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感觉,但,当他的腿触及到木门的刹那... 一道白茫茫的流光在此时划破了夜幕, 顿时, 木门炸裂! 村长的屋子从外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可能比隔壁左右大了些,但墙砖都是一样爬满了青苔,看上去颇有些‘与民同乐’的意味儿。 但,在屋子里头,景色就变得截然不同了,每一处地砖,每一块家具,都极为讲究,就算是比那李家家主的宅子,也丝毫不差。 这人啊,一旦年轻时受苦受穷过,这到了后面,但凡是有了本事和能力,就决计不会再在这种身外享受方面去亏待和怠慢自己。 村长坐在厅内的木摇椅上,摇椅上铺了张雪白锃亮的兽皮,在其身前的红木桌上,还摆放了一套精致的茶具,茶杯上有袅袅水雾升腾。 当木门炸裂时,村长一个激灵从摇椅上挺了起来,且在起身过程中在红木桌下面一抽,一把早就被其藏在其间的刀被拿了出来。 他虽说当了二三十年的年村长,但打小刻在骨子里那股劲儿,还是在的,甚至这股劲儿,在他管理村子时,起到了比小时候打猎时更大的效用。 老头直接走了进来,许是刚刚用力猛了些,整个人的脸色显得有些涨红,但其神态,倒是很平静,平静地,像是进了自己家。 村长看见老头整个人先是一愣,似乎是有些错愕,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嘴里问道:“你,怎么来了?” 老头眯了眯眼,左右看了看,奇怪道:“你那几个狗腿呢?” “他们都不在。”村长摇了摇头,刀放在了红木桌上,但人,却没有继续坐回那张铺了兽皮的摇椅,甚至连之前那股子怒意,都在此时给收敛了起来。 他,不敢表达出任何的不敬。 “呵。”老头轻笑了一声,很随意地开口道:“今晚,够热闹的。” 村长闻言,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目光在老头身后看了看,“是挺久没这么折腾过了,今晚......” “你死了儿子?”老头直接打断,他是懒得加什么前戏的,这场戏,在他的安排中来看,顶多就算是前菜,而前菜,不需要去浪费太多的时间。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回答道:“是。” “心疼不?” 老头问的很轻佻,仿佛是在问自家隔壁阿花,昨晚家里死了条狗,你心疼不? 但村长依旧是咬紧了牙槽,没有发作,像是用力在把空气从肺里往外挤一般道:“心疼!” “知道心疼,证明你这人还有点心。” 老头往前走了两步; 村长则是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人,像是在舞池里跳起了恰恰,但又有些不同,因为两人间,始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且村长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老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看村长往后退了那么多,干脆自己在那张铺了兽皮的摇椅上坐了下来,摇了摇自己竹竿似地两条腿。 “嘿,还是你懂得享受,这兽皮,买的吧?” 一个以打猎为主要谋生手段的村子的村长,其屋里的兽皮是外头买的,听起来其实有些奇怪,但只要是有些眼力劲儿的人,应该是见怪不怪了。 “前些年,我那儿子出去一趟,回来时送给我的皮草。”村长停顿了一下,又道:“这成了妖的雪貂的皮,我们这山里是没有的。” 村长说完,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贴在骨头上的脸皮像是一张纸,被揉出了更多褶皱,这些褶皱,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无力了些。 “就是有,你们能抓?”老头翻了翻白眼,这表情,他平时不会用,但这几日跟南柯相处了些时间,倒也是学了过来。 “是,就是有,我们也抓不得。”村长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看了一眼放在红木桌上的茶壶,又道:“这壶茶和这茶杯,我都没碰过。” 老头微微抬起身子,端起茶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直接又放了回去,“我喝不惯。” “是,你当然喝不惯。”村长欠了欠身,表现地有些谦卑。 甚至,随着时间流逝,他身上那份属于村长的傲气和稳重,都是不断消减,反而是自其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浓浓的狗腿味儿。 一个身份时间久了习惯了,想要切换到另一个身份,还真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去适应,好在,他在这方面向来是很有天赋的。 前不久还在村道上挥斥方遒的村长,在这时,在自己家里,好似一下子跟某个下人奴仆变换了身份,甚至连自家儿子的死,都抛在了脑后。 “您这种身份,自然是喝不惯我这偏僻地界的茶,要喝,也...也得那武江城的好茶,才能勉强入得您口吧?” 武江城,是锦州郡的首府所在,也是锦州郡绝对的行政中心,一座军事商业重镇。 而锦州郡,则是大楚国最靠南端的郡,其辖区,算是涵盖了整个南部十万山区与大楚国的所有接壤地域。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对于生活在十万山区外围里的人来讲,这锦州郡,几乎算是他们头顶上的天。 老头抬头瞥了一眼村长,见后者一副狗腿模样,顿时皱了皱眉,“这武江城,就是你脑子里最好的地方?” “郡城首府,肯定是好的,但决计也不是最好,只是小人脑子一急,也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地儿。”村长憨笑道。 这笑容有些憨厚,但出现在他的脸上,却有一种很明显的违和感。 “我倒不是嫌弃这茶太差,而是这茶,跟我这么些年喝地比起来,太好。”说完,老头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别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没意义。” “不敢,这些年,是小人怠慢了。” “什么怠慢不怠慢的,既然不敢装傻,那就好好把腰给挺直溜了,我记得当初我刚来时,你那上一任,可没你这么狗腿。” “我那上一任的爹,是村长,他爷爷,也是村长。”村长老老实实回答道,虽说腰挺了起来,但那姿态,依旧摆得很低。 “呵,照这么说,你是比他们都有本事的,既然有本事,怎么还这么低声下气?” “跟老神仙说话,当然得把姿态放下来,我再有本事,在您面前也不过是个屁。” 老头,就是那位老神仙! 要是南柯在场,或者说,要是村子里任意一个人在场,恐怕此时都会惊掉自己的下巴。 南柯之前虽说是觉得这老头身份有问题,但也肯定不会往那方面去联想,而其他村民,当然是更想不到这整日坐在太阳下的老光棍,竟是那老神仙! 且从许多人口述的关于老神仙的记载中,老神仙明明是这村子建设之初,就已经开始庇佑村子,而这老头,进这村也就几十年时间。 “看来,你是真知道我的身份的,你把他给顶了下去,他既然还会好心告诉你?” “都是为了村子延续,就算是恨,也不可能光顾自己一家。”村长顿了顿,道:“倒是中间不知道哪里出了些纰漏,搞得关于老神仙的传闻在村里满天飞; 但,您应该都看见了,小人虽然没多大本事,但这么些年,也算是把这消息,给瞒了下来。” 在很多时候,当东说东的,西说西的,一件事说来说去有十几个版本的时候,这件事,也就不是个事了。 “你,有事求我?”老头指了指村长,直接略过了村长后头几个环节,要再这么聊下去,估计得聊一晚上。 他的真实身份,这村子里是有人知道的,但这秘密有且只有一个人知晓,那就是这村子之前的村长。 这,也算是这清河村最大也是最鸡肋的秘密,因为,你就算是知道了,你也没法去做什么,这位,也不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有丝毫改变。 这老神仙除了在刚来时,丢给了当初的李家主一块宝贝之外,在其后的几十年里,就仿佛真是化作了一个闲散的山民,整日除了坐,就是坐。 这么多年来,清河村前后经历了两位村长,前一位村长曾绞尽脑汁一门心思去尝试感化这老神仙,但其结果,却是直接让他的位置被如今这位给窜了下去。 因此,现今这位村长在位多年来,从未对这位老神仙有过任何想法,甚至,就像是忘了他一般,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今日,算是村长在位这么多年以来,首次对话这位老神仙。 其实,他对这位老神仙的畏,是大于敬的,要是放在平日,他就算是舍了这屋,也会躲得远远地。 但,今时不同往日。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铺垫到了位,又似乎是觉得自己继续铺垫下去也没用。 村长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张老脸疼地泛白,却依旧是以额头点地,狠狠地磕了一个头,道:“求老神仙救救我儿!” 老头又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滑稽,但还是开口道: “你这么多年来,没求过我。” “小人恳请老神仙念念清河村的好,救救我这苦命的儿!” “清河村的好...”老头的笑,更灿烂了些。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村长的面前。 村长这回儿没往后挪,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依旧保持额头贴地的姿势。 “我能帮你,重新见到你儿子。” 村长闻言把脑袋抬了起来,额头位置有些泛青,“您,说什么?” 换作旁人,可能还真以为自己的愿望成了真,但,到底是心黑的,村长在某些方面的嗅觉,着实是灵敏。 “你所求的,难道不是重新见到你儿?” “......”村长脸上挤出了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老神仙说笑了,我...” “起来吧。”老头直接打断道。 村长迟疑了片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容不得他再往后去退,因此,他也就没再多此一举。 “我是村长。”村长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嗯。”老头回应道。 “您...就算是因为什么事生了气,但,这村子是无辜的。” “这世间无辜的人多了去,何况,这村子里,谁是无辜的?”老头挑了挑眉,“你说说看,包括那三岁稚童,在这村子里长大,谁,算是无辜?” “当初,毕竟是您自己进了村,这村子,要是没了您,也到不了如今这规模。”村长强迫自己用平静地声音说道。 “嗯,是这么说。” 老头点了点头, 而后, 问道: “当初我进来时,可问过你们村里人的意愿?” “您来我们这儿,哪还需要问我们的意愿。”村长的姿态,依旧很低。 “那些人,被你们绑进来,你们可问过他们的意愿?” “那些人......”村长下意识想要解释,但话开了头,却很难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对面这老神仙会怎么接。 “那些人的意愿,问不问又有什么区别,毕竟,他们也没办法决定你们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老头摇了摇头, 又叹了口气道: “所以吧,你说说,我要灭了你们的村子,要送你去跟你儿团聚,与你们何干?” ———— ————— 所以吧,我写小说是真跟你们有关系,你们要不看,我也就不会写; 但一直到现在吧,这书的搜藏怎么连我前两本的末尾零头都不到,甚至,就我上一本的千分之一? 这书,明明要比第一本好太多太多,也应该比上一本好一些吧,这是为什么呢!? 第二十三章 俱往矣(二合一) 屋内安静了两三分钟的时间。 而后,老头一个人从村长的屋里走了出来,后头没有任何地声音和动静,安静地便如同是黑夜中的墓场。 老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摇了摇头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咳咳咳!” 急促地咳嗽打断了老头的话,老头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咳完之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嘴唇嗫嚅了两下,整个人似乎更加苍老了些。 抬起头, 老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月亮, “你这小兔崽子到底跑哪去了?这再躲藏下去,我可是顾不上你了。” 一道夜风拂过,老头的几缕头发被带了起来,隐约能够看见,在其发间以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流光似地光泽在流转。 可能在外人来看,老头随身携带的光泽,似乎是在彰显不凡,但,稍微有点道行的修士其实都明白,这,是控制不住体内灵力的表现。 到底是在一个山中孤村里蛰伏了几十年的岁月,这里的蛰伏,可不真是那种搬个家过来,其他时候该工作工作,该修炼修炼。 这里的蛰伏,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蛰伏,从人,到身体,到道行,甚至,到思维和心境,都还停留在当初进来时候的模样。 而老头之所以选择过来,是因为碰见了一件事儿,一件足以击垮他意志的事儿,也就是说,在这清河村的几十年间,他看似是在夕阳下晒太阳。 但, 他的内心, 他的意志, 一直是在饱受煎熬,在一遍遍,重复重复又重复地不断被当年的痛苦和遗憾在洗刷; 甚至, 他的身体, 他的道行, 都在那件事里受到了损害,但,他就这么一直硬挺在这儿,没有丝毫去修复或是疗养的想法,就这么默默地承受...... 承受着,他该承受的一切。 其实,就连村长都不知道,老头在刚进村时,不是这样的,到了老头这境界,想要用术法调整一下容貌,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当时的他,是中年模样,而到了村子后,这一日,便像是过了一年,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吧,当初那中年壮汉,便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叟。 这,并不是当时的他无法维持自己的形象,而是他的心,在那时已经‘死’了。 他,看似是把自己困在了这儿,但实际上,是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心结里。 就像是有些人看似在玩儿,但其实上他是在学习,而有些人看似是在做题,但脑子里,想得却是待会儿走下路要出什么装备。 老头眯了眯眼儿,抬起手,一道灵光在其指尖闪现,他的时间,不多了,真不多了。 这身子,这么多年来早已经被他糟蹋地千疮百孔,但那问题,反倒是依旧在其心间,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消磨掉分毫。 “还是那小子想得开,我要是有那小子一半,或许,就放下了吧。” 老头感慨了一声。 恰巧, 这时村子里又响起了一道惨叫声,老头的两条腿突然下意识地夹紧了一下,而后又莫名其妙地松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这是在干嘛?” 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老头眼里浮现出了一道笑意; “呵,可算是闹出了点动静儿。” ............ ............ 老头脚尖在地上轻点,从村长屋里出来之后,他整个人虽说显得更加苍老疲乏了些,但一双眼眸,却像是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整个人如同飞燕一样直接掠到了附近的屋顶上,随后又是接连几个起落,没一会儿便到了村子的边界。 站在一片瓦砾上,老头又咳嗽了几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眯着眼睛看着下面那一蹦一跳像是在发病的身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 “这小子,咋个一会儿不见就像是魔愣了?之前倒是觉得他放得开,现在,倒是觉得,这么放得开也不见得是好事,丢人!” 本来,老头是准备直接帮这小子一把逃出去的,毕竟,在村里这么多年来,也就这小崽子看着顺眼,瞅起来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虽说他这辈子在他看来是失败的,但人类最擅长的事儿,就是把自己无法办到的事情寄托到其他人身上,父母一般寄托的对象是自己的子女。 至于他,一介孤老,前几十年村子里净来些歪瓜裂枣如不得他的眼,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俊朗些地,自然而然地就把自己给带入了进去。 自己得不到,那就让其他人替自己去得到; 自己没享受,那就让其他人去替自己享受; 自己没承担,自然也得找个人去替自己承担! 只不过望着下面一蹦一跳的南柯,老头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下得有些草率了些,这模样要是被少时的老熟人给看见,指不定得笑话自己。 虽说以这小子的天资来看,这么干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但,真一点面子不要? 要是自己真不顾及这些面子,不顾及什么名声,甚至,不顾及自己那些亲朋好友,自己,似乎也不会沦落至此。 老头的思绪,在现在和过去来回飘忽。 这时,总算是有一群人闻声而来,老头在高处看了一眼,站起来准备去下,但想了想又蹲了下来,他得看看,看看那兔崽子到底顶不顶事儿。 过了片刻,等到老头看见南柯把小女孩扔出去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还算难得,虽说不要脸吧,但这良心还是有。” 在这吃人的世道,在危难关头还能够先想他人一步,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其行为,都算宝贵的。 只是,当看到南柯扔完人却依旧停在村内时,老头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小子,莫不是傻?” 看了一会儿,老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不对,不对,这小子不对劲儿,他身上是有什么鬼祟?” 老头抬起手,三根手指开始在胸前掐算,一会儿眉头就平复了下去,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惊愕。 “这,这怎么可能,本是必死之相,但却死极而生,之前看得倒是没错,但这气象虽未大成,但也是顶好的......怎会鬼祟缠身?” 老头的脸又苦了下来,就像是一个学生遇见了高数难题,百思不得其解,看了一会儿,老头脸上又露出恍然大悟地神情,自言自语道: “嘿,真是奇了,这鬼...这灵竟然跟这小子同源,这,这,真特娘地怪哉!有意思了,这可太有意思了,要是那群瘪犊子见到了,还不得惊地跳起来。 看来今儿还真是赶了巧儿,合着这贼老头耽误了我一辈子,到了临头来,竟然还真仁慈了一回,这,难道还真是天意,这天,难道还真有道?” 就在老头皱着眉在房顶自言自语,忽然看向下面的情景眼睛又是一瞪,连唇边地胡子都被气得飞了起来。 “这小崽子,真要找死?不,这灵,这灵怎么跟这小崽子一样,莫非脑子里都是浆糊?” 说完,老头也不敢继续再看下去,整个人像是一只蝙蝠一样从房顶直接滑了下去。 实际上,要是这老头稍微再晚那么一点,可能这世界的历史就会被彻底给改写,但好在,他还是在刀子落在南柯脑袋之前赶了上去。 “砰!” 老头的手掌在持刀村民的胸口按了一下,明明看起来没使什么劲儿,但空气却是忽然停滞了一下,随即,那村民就像是被奔腾地骏马给撞飞了出去。 “嘶......” “咋回事儿!” ... 村民倒飞的途中接连撞到了三四个人才停了下来,这下顿时让周围热情似火的其他人脑子清醒了一会儿。 他们望着,叫着,吼着; 但偏偏没一个人再往前踏一步。 老头也没看村民们,而是一个健步走到了南柯面前。 此时的南柯眼眸一下红一下黑,就像是被无形的线给提拉起来的木偶,但系在木偶上的线却在打架,摇摇晃晃勉强维持住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啧...”老头皱了皱眉,一只手按在了南柯的脑袋上,“这灵怎么回事儿?是还没熟悉这具身体,嘶,这灵怎么有些残缺?不,不对,像是被人给打散的?” “嗡!” 老头的手掌处闪过一道翠绿色的光芒直接汇入南柯的身体。 顿时,身体的摇摆缓了下来,但整个人依旧像是个木偶似的,呆立在了原地。 “这小子,到底该说幸运呢,还是不幸呢,啧,反正,比普通人要强点吧。”老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探手从南柯怀里掏出了玉佩。 两根手指在玉佩上点了点,一道光芒闪过之后,原本显得有些普通的玉佩像是顿时显露出了一股玄妙的气息,而反观老头则是瞬间萎靡了下去。 南柯依旧站在原地,之前虽说像是木偶,但在那眼眸的红黑闪烁间,一道道玄妙地气息像是沸了的水似地往外冒。 但当老头把玉佩给赛到南柯衣服兜里后,顿时像是开水壶上加了一个密不透风盖,一道道气息消失不见,而南柯,则像是彻底成了个木桩。 老头把玉佩给放了回去后,努力地挺直了背脊,似乎是想要正式些跟这位后辈道别,但挺起来后,老头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一巴掌拍在了南柯的肩膀上。 “啪!” 南柯整个矮了半截,膝盖开始勉励支撑来自于肩膀上的压力。 “嘿,终于顺眼了些。” 望着比自己矮了些的南柯,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清了清嗓子,道: “你小子给我记好了,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至于我是谁,嘿嘿......” 老头眉飞色舞的刚准备说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忽然又转变了主意,不坏好意地笑了笑,道: “不经历磨难怎么成得了气?我是谁,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去知晓,要是没这个命,嘿,那也省得丢我的人。 要知道我当年...... 唉, 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提啰。 你, 且去吧, 且去吧, 记得你说的话, 这世道是会吃人的! 可莫要重蹈我的覆辙。” 说完, 老头轻轻一拍南柯的脑门。 南柯顿时一个机灵,身子就像是被人设定了程序一样,麻溜地转过身,用很笨拙地姿势趴过了身后的栅栏,甚至就连身上划出来的口子都没有任何知觉。 而老头,则是在南柯翻过了栅栏后,缓缓地转过了身,刚刚的一连串动作似乎是消耗了他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一丁点体力,略显枯槁的身型在黑夜里显得有些单薄,似乎是一阵风就能将他给吹出好几里地。 村民们又闹腾了起来,他们虽然实力一般,但眼力劲是有的,眼前这人,就像是山林里即将归西的老虎,任凭他在年轻时如何英勇,在这时候,都脆弱地不堪一击。 “嘿,老头,吃了村子里几十年饭,现在是活腻歪了?”有人呵斥道。 老头没搭理那人,他耐着性子忍耐了这群人几十年,现在,可算是不用再忍下去。 扬起脑袋,老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身前的人,具体说,是看了一眼身前这座村庄,这座,囚笼。 脑子里,似乎是在瞬间闪过了往昔数十年的时光,而后,又突兀地冒出了几句刚刚那小子调笑自己时说出来的胡言乱语。 “这时间,一眨眼就过了啊......”老头喃喃道:“那小崽子说得对,这人呐,就得活得通透,活得自在,要是不自在,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至于这座牢笼...嘿,既然我都不想活了,那也不用存在了吧。 嘿, 这天, 这道, 这命, 俱往矣, 皆是尘埃! 这回儿, 再也没有人能挡得我争一个自在!” 说完,老头两只手同时一抬,一道法印在他手指飞舞间结成,虽说法印看起来有些明灭不定,但到底还是在空中汇聚到了一块儿。 随即, ’嗡‘ 一道红色的火风忽然凭空出现,而后猛地往天空拔高而起,到了一定高度后又轰然炸裂,一道道红色烟火像是流星一样洒落了下去。 而后, “轰!” 无尽的火光瞬间倾覆了整个村落! ———— ———— 这老头笔墨用多了些,毕竟是个大人物,至于到底是什么人,继续看吧。 第二十四章 一坨屎(二合一) 晚间的山林湿气很重,氤氲地雾气一团团地盘踞在一起,将每一寸空气都装裹了起来,隔绝了视线的同时,仿佛也隔绝了温度。 冰冷的空气像是针一样无孔不入,小女孩在一处还算空旷的岩壁前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臂,往后挪了一下紧紧地贴紧了身后的温暖。 从她所处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见下方的村落,在她看来,今晚的村庄明显比之前要好看许多,这明艳的火光恍如白日的骄阳。 那座在她看来算是罪恶巢穴的清河村,终于是在今晚,彻彻底底正正经经地被清了个干净,这火,从上面这么看下去,也真像是条河。 这清河村,在其存在的最后一日,倒是终于符合了自己的名字一回。 但下面烧得再这么‘热闹’,依旧是改变不了山上的‘冷清’,这山和这村,看似比邻,但却仿佛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维度。 其实,也不光是这座村,在小女孩看来,其他村,或是其他城,也是比不上这茂密森林来得自由和自在的。 “烧吧,烧完了也好。” 女孩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脖子有些酸,抬起头,正巧看见宁静的夜空当中划过一颗星星,由村庄的方向起,向北而终。 这世界是没什么对流星许愿会成真的说法的,倒是百姓间都流传说有些神仙人物能够根据星星来推测出世道的走向和未来的兴衰。 对此,女孩显然是一窍不通,她虽然自幼便与常人有异,但这异处其实并没帮她招来什么仙缘,反倒是成了她沦落至此的缘由。 叶公好龙的事情,可不止在一个世界发生过,平时人人都想着神仙显灵,但你真见到神仙显灵,到底是该欢喜还是先忧愁,还真说不定。 这世界是有修士的,且侠客游侠也多如牛毛,他们的本事,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看,都是近乎于‘妖’,但,那些人的本事,是修来的; 在现今大楚国许多平头百姓眼里,这修炼来的本事,才叫本事,而那些生来便有诸多奇异的存在,有一个专用的名次,叫‘妖’。 这说法,在大楚刚建立时是没有的,其兴起,其实也就是在最近几十年间,由一个新建立起来,专门负责钳制和管理妖物的衙门宣传出来。 这里的妖物,并不局限于真正地山精动物之类转化成的妖,还包括,‘人妖’。 最开始,许多人是不相信这说法的,毕竟大楚建国几百年来,其间也有不少人物出生便展现出了不凡,首当其冲的,就是当今楚国的国师! 但,在时间的消解下,在有话语权的大佬们都选择不出声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平头百姓,开始打心眼去相信,人,是真可能生出‘妖’的。 很不幸,小女孩的父母和村子,就属于逐渐去相信的那批人。 刚从娘胎里爬出来时,因为天赋还显现不出来,她也算是度过了一个还算美满的幼年。 家里头虽说不算富裕,但有田有地,地理位置也不像清河村这么偏远,坐落在帝国腹内,气候宜人,民风也还算淳朴和善。 且她作为阿爹阿娘的第一个娃,虽是个女儿身,但依旧被家里人当成了掌中宝。 但,当她能够开口说话,当她能够独自迈出自己的短腿,在院子里,在田埂上,在邻里间蹒跚后,她的世界,忽然发生了变化。 最开始是在她三岁时; 她发现自己那些鸡鸭狗猫朋友们,似乎并不是很得其他大人的待见,那群大人在对待她,和对待她那群朋友时,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态度。 随后便是她四岁时; 那天她从自家遛了出来,想要去隔壁找自己的狗朋友玩玩,结果刚一开门,就看见那整天乐呵呵地大爷手持一根铁棍,正准备敲下去。 当时,她记得自己几乎是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挡在了自己的狗朋友身上救下了自己的伙伴,她虽小,但还是明白,伙伴之间,是要友爱的。 她问了她的狗朋友,这大爷为何要杀它,狗朋友说,这就是命,当时,她不理解到底什么才是命,因此,她选择放走了自己的狗朋友。 她更不明白这大爷为何要动手,但,她不在乎,在放走了狗之后,她转过身扬起脑袋看向了被吓的半死的大爷,等待接受自己应得的赞扬。 自己,刚刚可是救了一个朋友。 然而,奖励和赞扬没有,在那大爷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去后,谣言,开始了疯狂地扩散和传播,也就不到一周时间,她发现...... 她熟悉的人,开始变得陌生; 她熟悉的事,开始变得复杂; 甚至, 她的爹娘在面对她时,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局促。 后来, 村里请来了一个方外道士,据说是得某个神仙亲传,那道士来了她家,在她家做了场法事,杀了几只从小伴她长大的鸡鸭。 而后, 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沾染了血的桃木剑敲了敲她的脑袋,喝道:“好一只妖孽,当斩!” 当时,她不明白妖孽是个什么意思,她只记得,所有围观者的表情,都变得万分精彩。 她的爹娘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激动,特别是她娘,整个人几乎软在了地上,但周围却没人过去搀扶。 她下意识地想要过去,扶起自己的娘,但她走到哪,哪的人就往后退,甚至,她娘在看见她过来时,都麻溜地爬起来往后挪了几步。 再之后的事情,她记得,但却很模糊; 她只记得,当那群人想要拿自己去祭什么天道祖师时,之前被她救的那条狗冲了进来,一口叼起她就往外冲。 再之后,那条狗没两年就老死在了林间,而她,便是孤身一人。 这几年四处漂泊,虽说人是慢慢出落了不少,但这心,却是逐渐窄了下去。 当初不明白的事儿,在游历了几个城市后,便明白了过来,或许,还真应了她那狗朋友的话,这,可能就是命吧。 女孩侧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南柯,一双明媚的眼眸眨了眨,南柯给她的感觉,很特殊。 这种特殊在于,在她跟南柯的短暂接触中,她似乎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像是刚刚落在这世界上,对一切都抱有期待和懵懂的那种状态。 而这种状态,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在一团浑浊的污水当中,忽然看见了一个刚发芽的嫩叶,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靠过去看看; 甚至, 是守在这嫩芽附近,看看这嫩芽到底是会长成何种形状。 这时,昏迷中的南柯忽然动了一下,小女孩顿时整个人一颤,连忙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南柯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随即,脑子里就像是有电影开始放映,从老头的出现,再到自己莫名其妙跑了出来,最后到自己看见女孩后晕了过去。 半晌, 南柯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手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一愣,没来得及去看女孩,而是一脸惊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以及腰腹位置。 衣服上还有残留的血迹,粗布麻衣被切割出了粗糙的豁口,但里面露出来的皮肤却是完好无损,甚至干净地犹如新生儿一般。 这, 是什么鬼? 南柯有些愕然,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明明记忆当中那玉佩是有变化的,但真拿到手里仔细看,似乎还是之前的模样,华贵有余,但缺了丝灵气。 “你,在干什么?”女孩有些奇怪。 南柯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位置,问道:“你之前发现我的时候,我就这样?” 女孩看了一眼南柯的肩膀,小脸顿时一愣,她之前可是亲眼看见南柯的肩膀中了一斧头,但现在看...... “这......” “呵,看来我脑子没坏。”南柯摇了摇头,又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正好看见了下面的星火点点。 老头的身份虽然最后没说出来,但从种种迹象已经表现得很清楚,这应该是个传统小说里面的老爷爷,但就算是老爷爷,真能有这么神? 就一块玉佩,就能给自己身上的伤口都治好? 还有,老头最后说的灵,是个什么玩意儿? 南柯沉默了一会儿,撇过头看了一眼女孩,张了张嘴,“你...你叫什么来着?” 之前在村子里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哪里顾得上问名字? 女孩翻了翻眼睛,没好气道:“梧桐。” “你这姓挺罕见。” “这是我的名。” 至于姓,自她离家那日遍没了。 南柯沉默了,没去追问女孩为何没报姓,到底是后世各种小说和影视剧看多了,这其间的弯弯道道,他随便就能想出十几种。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既然难念,自然是不念最好。 “你捡了我之后,可看见一个老头跟了出来?”南柯问道。 以那老头最后展现出来的手法,这一村人还真留不住他,但结合到之前老头说过的一些话,以及老头在村子里呆的时间,他还真摸不准老头的想法。 “没有。”梧桐肯定道,“我捡了你没多久,这村子就烧了起来,那火就像是从天上泼下来一样,别说老头,就是青壮小伙也来不及跑出来。” “哦。”南柯应了一声,望向村子方向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见南柯沉默,梧桐抿了抿嘴,犹豫片刻,问道:“你可是在苦恼你身上的变化?” 南柯微微抬头,问道:“怎么?” “其实我第一次听懂动物的言语时,我也跟你一样。”梧桐看向南柯的眼神颇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味道,“其实这本事吧,有总比没有好。 我之前听我...有人说过一句话,人间百道,没有哪一条道注定是对的,走到最后,到底会是何种风景,终归还是得看走路的人。” 南柯闻言笑了笑,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梧桐,“你就是这么想通的?” 嘴遁在这世界,也行得通? “不是。”梧桐摇了摇头,“有一次夜里遇上了歹人,正巧有只几只野狗路过......然后,我就想通了。” 在外流浪过,才会真正明白,说什么大道理都不如实际来得管用。 南柯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对,要真是一席话一句诗就能让人克服什么心理障碍,那后世还要什么心理医生,鸡汤大师难道不香? “呵,那这么说,我这也算是好事,虽说不知道具体是个怎么回事儿,但起码免了伤口愈合的时间。” 南柯看了一眼梧桐,收起了思绪,既然穿越都能成真,身子上再发生点什么其他变化,也就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变化对自己来说是好事。 “你能控制野兽?” “不能,我只能和它们沟通。”梧桐摇了摇头道。 “沟通。”南柯摩挲了一下下巴,“如果我们现在遇到了一只饿狼,你会怎么做,劝它走?” “我会先劝它。”梧桐很认真地说道:“但它大概率不会听,如果它真饿的话。” “所以?” “所以...”梧桐看了一眼南柯,“我会劝它去吃你,唔...到时候我多说点好话,说不定能让它把你啃得漂亮点。” “......” 南柯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李家家主的那颗石头,“幸好我多留了个心眼。” 把石头放在了身边,南柯拍了拍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道:“这大晚上也赶不了路,先凑合凑合?” “好。” 梧桐默默地起身,把身边的落叶给整了整,而后直接躺了上去。 “不过来挤在一起暖和暖和?怎么说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怕我对你干什么不成?” 南柯说着便在自己旁边整出一个小窝。 等了片刻,见梧桐不搭理,南柯摇了摇头,脑袋枕着身后大树露出来的根脉,面朝村子的方向,眼睛没闭上,手里把玩着老头送的玉佩。 说痛彻心扉有些过,但要说真一点感觉一点触动都没有,也不现实,好歹是自己穿越以来第一个对自己传达善意的人,还给自己留了个宝贝,这心里面,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时,南柯背后响起了轻微地窸窸窣窣地声音,而后一个有些热乎的东西贴了上来。 南柯笑了笑,刚准备转过身,却听见梧桐小声说道:“别动,就这样。” 虽说南柯之前先让自己逃了出来,但到底是漂泊惯了,这防备之心,想要一下子收敛起来,很难。 “行吧。”南柯又躺了回去,低头望了一眼李家家主给的石头,“这石头,对你有影响?” 之前他还准备把这石头当作后手,但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不需要了,毕竟要是这女孩真要对自己不利,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一万个机会。 “把它放远一点。”梧桐身体哆嗦了一下。 “好。”南柯依言把石头放远了些,但也没放多远,毕竟还要靠它维系安全。 放完, 南柯有些地问道:“这石头,到底是什么宝贝?” 按理说,这石头对自己没影响,对梧桐应该也不会有影响。 “你想知道?”梧桐地话音中隐藏了一丝笑意。 “想。” “它啊,是一坨屎。” “......”南柯,凸(艹皿艹) 第二十五章 什么才是神仙 有些人光凭一个名字就能震慑四方; 而有些兽,光凭一坨已经变成化石的屎,依旧能够威吓野兽! 这块屎石具体的来历,梧桐并不清楚,但她在流浪的时候曾经见人用过,大概知道这玩意的‘真身’以及用法。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玩意儿在这边陲小地几乎算是孤品,别说是清河村里头那些个村民,就算是在留都城,寻常人也没见过听过。 但在真正的豪绅贵族家中,这玩意儿也就当个蚊香用; 再讲究点的,比如那些个王公贵族或是各顶级宗派世家的嫡系,可能会把这石头放在茅厕角落,也能省得阴冷潮湿的位置生了虫,避免贵人看了觉得恶心。 只不过,南柯不是什么世家嫡子,更不是什么皇子世子,就算是知道了这石头是个什么,要说真就直接给扔出去不要,还真舍不得。 犹豫了良久,南柯在附近捡了些落叶,将那石头给包裹了起来,而后小心地放在了距离自己差不多一米的位置。 这,算是他在自己的小命和洁癖之间权衡之后,给出地解决方式。 两人天当被地当床在在树林间凑合了一晚,好在这时候才堪堪入秋,这么睡一晚也不会真冻出问题来,也就是床板硬了些。 但好歹是从清河村出来的,南柯的吃苦能力,特别是在忍耐环境方面算是有了长足进步,因此,眼睛这么一闭,还真就直接睡了过去。 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南柯先睁开了眼睛,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左臂有些发麻。 低头一看,梧桐一双手紧紧地把自己的手臂给抱在了怀里,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够互相依伴的对象。 女孩双目紧闭,嘴角似乎还有一道弧度,长期的风餐露宿倒是没让她的皮肤变得粗糙,或许是这世界拥有灵气的缘故,这皮肤,要比前世许多同龄女孩还要嫩些。 南柯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忍受不了手臂的酸麻,动了动手臂。 梧桐瞬间睁开了眼,第一反应是把怀里的胳膊往外一推,随后整个人在地上一滚,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抬起头便看见了南柯的脸。 顿时,紧绷地身体稍微松懈了下来,低着脑袋,看不清具体是个什么表情。 南柯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这自愈能力,在这种时候似乎是发挥不了效果。 这发现倒是让南柯有些失望,毕竟这么一来,自己想象中有些事儿,就办不到了。 “睡的可还行?”南柯笑着问道。 “嗯。”梧桐显得有些局促。 其实她这么些年来,虽说跟其他人也有不少接触,但这种接触都仅限于简单的交流,这种两个人一起逃难出来,再同睡一晚的经历,是真没有。 因此,虽说是对南柯有些好奇,但要是真到了交流相处,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当然,如果南柯能在此时变成一条狗,她倒是能自如起来。 此时的南柯,显然是不知道对面小姑娘的心理活动,且就算是知道了,估计也就是笑笑而已。 毕竟,后世虽说科技发达,但这种发达,也在一定程度地加剧了社会人的社交恐惧和社交障碍,后世类似梧桐这种的,真不算少。 南柯站起来,活动活动了手腕腰身,走到不远处的峭壁边缘,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山下不远处的废墟,“想去看看吗?” “你是想找那老头?”梧桐依稀记得,昨晚南柯好像提过一个老头。 虽说她并不觉得那老头能在那种场面下活下来,但南柯坚持要去,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毕竟,两人现在的关系真要计较起来,就是个‘合伙人’而已。 “嗯。”南柯颔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顺便看看还剩下了什么,真要出山林,也得先吃饱肚子,再说要进城,手头有些银子心里也不慌。” 说到底,还是想去看看那老头到底怎么回事儿; 毕竟是承了人家的情,昨晚身体状况不允许,环境也不允许,要是今天还不过去看看,南柯自己心里头就过不去这一道关卡。 自己虽说做不得其他, 但最起码也可以立个石碑不是? 虽说一场大火能够烧去几十上百年镌刻下来的痕迹,但有些东西,是烧不完的,特别是对于这群生在山里长在山里的村民而言。 从山崖边到村庄其实并不远,要是真远,昨晚梧桐一个人也不可能拖着南柯过来,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个人就已经来到了废墟的面前。 南柯一脚踩在了已经烧得发黑的土地上,之前就觉得站在这村庄里的小瓦房间,要比前世站在都市中要敞亮舒坦地多,毕竟抬起头就能看见蓝天。 而现在,别说是高楼大厦了,剩下的残垣断壁中最高的,也就是一处恰恰超过南柯头顶的石墙,且这石墙也已经被烟火熏得漆黑。 梧桐跟在南柯后面,望了一眼面前的废墟,表情有些淡漠,道:“那老人,肯定是没了。” 别说是人,就连三人合抱的参天大树,都给烧成了碳,就算那老头身子再硬朗,顶多也就是多几两灰而已。 “你平时就这幅表情?”南柯看了一眼梧桐。 这小姑娘除了少数时候表现地像是个小孩,在更多时候,都是这幅仿佛看淡了人生的模样。 “怎么?”梧桐抬头问道。 “没什么。”南柯默默地咬了咬嘴唇,默然地叹了口气,“可能,对他来讲,这算是一种解脱吧。” 梧桐看了一眼南柯,淡漠的脸上有了表情,小嘴嘟了嘟,“他叫什么?” “不知道。” 南柯摇了摇头,他曾问过老头的姓名,但老头没说。 南柯往后走了两步。 这里,应该是自己昨天逃出去的位置,如果那老头没有在自己逃出去后,又到处溜达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死在这里的。 南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要找到那熟悉的身影,但看了半天,人没看到,倒是找到一块勉强算是长条形的石块。 把那长条石块立在焦黑的土壤上,南柯手里捏着一块被烧焦的木炭,抬起手,本来想在上面写一串悼词,但最终,只写了一个‘奠’字。 毕竟, 连人姓名都不知道,事迹也不了解,要是硬写,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或许, 对于那老头来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倒是一个体面的结局。 南柯立完了碑,开始往废墟里走。 “找找看,我记得那老头说过,这村子里每到秋冬季有储藏食物的习惯,现在差不多也算是进了秋天,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还能打开。” “哦。” 梧桐应了一声,小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经过了一个晚上,她对于南柯似乎更亲密了些,到底还是一个孩子,虽说平时能够装作坚强, 但如果可以软弱, 谁愿意去坚强? “其实,我们在森林里就能找到食物。”梧桐跟在后面说道。 “什么食物?”南柯没回头地问。 “蘑菇,还有一些草,都是可以填饱肚子的。” 她的野外生存知识都是跟真正的野生动物学的,放在后世,说不得也能去开一个户外求生的节目。 南柯闻言停了下来,回头仔细看了一眼梧桐。 “又怎么了?”梧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南柯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抬手准备在梧桐脑袋上拍一拍,但手抬起来一半察觉到小姑娘的眼神,顿时,又自觉地放了下去。 “你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有条件,就多吃点好的,光吃草不行,起码得来点肉,要不然这个头......” 南柯说一半没继续下去,而是揉了揉自己的脸,才继续道: “之前是没条件,只能在清河村吃些猪食,但你要知道,这人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有条件,就得享受,没有条件,就要创造条件去享受!” 这苦日子,南柯是过够了。 之前是没办法,但现在既然自己出了这村,往后的日子,当然得红红火火的过起来! “哦。” 梧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又跟上了南柯的步伐。 南柯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的情况,之前紧凑地房屋此时大多都已经坍塌了下来,堆砌成了一个又一个石堆,院子更是已经没了痕迹。 存放食物的位置其实很多,但能够在这种火势下残存下来的,应该只有地窖之类的位置,但从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就算是有地窖,他们也下不去。 南柯在一块半塌陷的石壁旁边停了下来,弯腰尝试抬了抬石壁,手臂上青筋都显了出来,石壁却纹丝不动,甚至还有一点往下继续滑落的趋势。 “呼...” 南柯松开手,吐出了一口气。 “南柯!” 这时,另一侧的梧桐叫了起来。 “怎么?” 南柯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姑娘站在一片漆黑的废墟中间,就如同在泥泞中开放的白莲,要是被文人骚客看见,说不得就是一首‘出淤泥而不染’的诗篇。 说实在的,梧桐虽说年纪看起来小了些,但长相确实还行,此时站在一块烧得发黑的石块上挥舞着手臂,让南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你在傻笑什么,快过来!” 梧桐皱了皱小眉毛,动作收敛了一些,催促道: “过来看。” 南柯依言走了过去,只见梧桐旁边有一块空地,大概也就十几个平米,地面虽说被烧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能够看出这是当初村里的那条铺就了石板的平台。 南柯偏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块人形雕塑散落在地上,似乎是在大火中从中间被烧得裂开,而在这裂开的雕塑下方,隐约能够看到一些些痕迹。 “这是什么?” 南柯蹲下来,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清理地面上的尘土,梧桐在旁边帮忙,两个人大概忙了得有十几分钟,地上的纹路终于变得清晰了些。 “这...好像是符箓?” 南柯眯着眼,结合自己前世的影视知识推测道。 “这应该是那些神仙用的。”梧桐在旁边道。 “你见过?”南柯问。 梧桐点了点小脑袋,“见过街上不少算命先生的招牌上有类似的图案,听他们讲,这是神仙用来测算未来或是篡改命格的法子。” “呵......”南柯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雕塑,“都是些哄人的东西罢了,你瞧这,这神仙要是真灵,这村子也不会成了现在这样。 再说,要是这神仙真厉害,也不至于留坨屎给这群人当宝!” 说到‘屎’,南柯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那块‘屎’现在还在他身上,当然,已经被他用几片树叶给包了起来。 “那也只能说这里的神仙是哄人的。”梧桐反驳,“我可是见过有人能从嘴里吐出火来,那可是真本事。” “你是不是还见过有人胸口碎大石?” “你怎么知道?”梧桐惊呼一声,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表情管理。 南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那按你这么说,你能跟狼讲话,是不是也是个小神仙?” “我......”梧桐犹豫了一会儿,“我这不算,但是真有神仙的!” “神仙当然是有,但神仙到底有多大本事,我们就不知道了。”南柯抬手准备摸一摸梧桐的脑袋,却被小姑娘一巴掌拍了下去,只能继续道: “我心目中的神仙,应该是能移山填海,开山裂石,甚至能够驾云腾挪,长生不老那种。但这世界的神仙到底有什么本事,我就不清楚了。 要是他们只能够画画符,算算命,或者是能来个飞檐走壁之类,可算不得神仙。” 梧桐闻言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李家家主给的地图,拍了拍南柯的腿,“我觉得你去了城里适合干一件事。” “当城主?”南柯开玩笑道。 “当说书先生。”梧桐一边打开地图一边道:“就连酒馆的说书先生都没你能吹,还驾云腾挪呢,你快找找粮食吧,我们就算是走近道,去城里也得两天!” “你还别说,要是到万不得已,这还真是一个门路。” 南柯不以为意地抬了抬下巴,趁梧桐不注意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却没注意到,在他离开的瞬间。 他怀中的玉佩以及地面上的符箓以相同的频率闪烁了两下,而后便是彻底暗淡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偶遇大蛇 大楚南部相传有十万大山,无数妖魔鬼怪隐匿在大山里头,但凡能进去又能够活着出来的人,要么是神仙之流,要么就是身怀绝技的异士。 清河村虽说也勉强算得上是在大楚南部,也堪堪能够划在十万大山的范围里头,但要真说起来,其实也就是在最外围而已。 虽说相比起楚国内部要危险,但这危险程度也勉强算是可控,要不然距离这不远的留都城,也不可能矗立在这方土地上这么久。 南柯在山里风餐露宿了两天,本来在村子里给蓄起来的几斤肉,算是彻底地消耗了个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像是从乞丐窝里钻出来的乞丐。 梧桐跟在南柯身后,小小的脸蛋上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疲惫,虽说她之前时常会到山林子里去消遣消遣,但那种小山林可比不得南部山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从前在林子里过日子可没南柯这么讲究,仗着有那颗石头,这睡,得找树洞睡,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这吃,得拾柴火加热了吃; 就连那从村里面找到的熏肉,也得用火再烤烤,再撒上些佐料,再给用刀切切才能去下咽。 但就这,南柯还依旧不满意,遇到肉不好吃,遇到树洞不够宽敞,还会骂骂咧咧两句。 到底是过惯了现代日子,这回到古时候,之前是条件限制没办法,这一旦能自主了,该讲究,是真马虎不得,毕竟,心里那道关卡是真过不去。 因此梧桐这疲惫,身子上倒也真没有,毕竟这么一来,住的吃的确实是比之前独自风餐露宿要好得多。 她显露出来的疲倦,更多地反而是心里头的心累。 当然,就算是心里头再累,梧桐此时也没法去抱怨或是讥讽什么,毕竟,这么短短两天时间,南柯对她的照顾,可以算是无微不至。 就从两人这变化就能看出来,南柯瘦了好几斤,梧桐虽说依旧矮矮一个,但这胳膊和脸蛋上,倒是明显能看出来添了几道肥肉。 这住, 是南柯住外面挡住树洞的风口; 这吃, 是南柯把所有吃食准备好,肉几乎大半给了梧桐,自己也就吃点主食充充饥。 对此, 南柯的说法是再苦不能苦孩子; 梧桐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从哪来的,她之前倒是听过类似的话术,但大多是要把最好的留给长辈,这以孩子为主,着实让她有些诧异。 但除了诧异, 更多地, 是感动。 她是能感知出来的,南柯的所作所为,并非是为了什么去演戏,而是发乎自内心。 “要不要背?”南柯边走边问了一句。 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南柯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相比起穿越前有了质的飞跃,穿越前的自己别说是在山里走两天,在大马路上走几个小时也得腰酸背疼。 但这两天走起来,别说是腰酸背疼,甚至就连大气也没喘几口,整个人精神地像是吃了一整箱六味地黄丸,之所以走这么慢,也是为了照顾梧桐的身体。 这小姑娘虽说是能够听懂动物的话语吧,但身子骨倒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走短途还行,但这长途跋涉,就能看出来其体力不支。 “不用!” 小姑娘倔强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这几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些,梧桐也终于展现出了本该属于这年纪的小女孩的一面。 但几年独自漂泊的经历还是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起码就性格来说,她在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强。 也好在清河村本就是在山区边界,要是真再往里深个几十里,就算是梧桐的意志力再怎么强,她这小身板也不可能真的坚持下来。 南柯越过一处土坑,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幽深的森林像是一只狰狞的巨鳄正张开的大嘴,时刻准备择人而噬,头顶上不时飞过一只只奇形怪状的鸟类,让他深切认识到了这世界和前世的不同。 这周围的树有些还算普通,但有些,真就像是长进了天上的云层当中,从下方往上看根本就看不到边际,仿佛天都变成了暗绿色。 他这两天钻了不少树洞,虽说穿越前没什么钻树洞的经验,但以他对于世界的了解来看,他是真没见过前世那片丛林能有这么多高耸入云的树。 至于说妖魔鬼怪,或许是因为处在山区边缘地带,他们一路走来运气还算好,起码直到现在,他都没遇见什么特别惊悚的画面。 对此,南柯是没有意见的,他虽说手里头有这块石头,但真要碰上个什么妖精怪物,说不定这石头也真就是个屎。 梧桐这小胳膊小腿的,妖精肯定不乐意要,要真有妖精,说不得一眼就看上了自己的俊俏,一股妖风把自己给卷进了妖精窝。 那自己后半辈子不得任其采补? 说不得, 那妖精要是亲戚多, 自己还得一个人应付好几个。 这苦, 吃不得! 想到这儿,南柯停了下来,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参天的绿色。 “还有多远?”南柯问道。 梧桐停下来歇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掏出地图看了看,小姑娘在外漂泊多年,本事其实学了不少,起码这地图,南柯是看不明白的。 这不怪南柯,要怪,就怪那些个开发了导航的资本家吧。 梧桐看了一眼,蹙眉道:“应该不远了,估计还有半天的路程,再加把劲!” 说着,小姑娘似乎是重新有了活力,扬起脑袋道:“我说,你之前是哪里人?” 南柯目光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问道:“怎么,进城需要查明身份?” 在清河村时,也就老头会跟他聊聊天,但聊天的内容,可没有涉及这些事儿。 “那还不至于,这里算是边陲之地,虽说因为位置原因相对来说繁华了一些,但在这方面倒没什么规矩,不然之前那村子里的人也进不去。” 清河村那些人,可不在大楚国的民册上,要真算起来,跟南柯这种一样,也是黑户。 南柯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世界玩一手人口管制,进城需要什么户籍证明之类。 “你呢,你家在哪?一个小姑娘怎么到了这种地方?” 之前一直没问怕触及回忆,现在既然聊到了这份上,南柯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唔,南方人。” “南方?”南柯想了想,道:“这里是不是也算南方?” “这里怎么会算南方。”梧桐瞪大了眼睛,不屑道:“这种边陲之地可算不得南方,正经南方可美了,才不是这种鸟不拉屎的位置。 那里气候宜人,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美景,除了城里繁盛,就算是在乡间,也都是良田遍地,可不是这种破烂地方,连树林子都烂。” “呵,难道你之前还是个大家小姐?”南柯笑着道。 “什么小姐,我可没那命。”梧桐撇了撇嘴,弯下腰揉了揉自己的双腿,而后一双大眼睛盯住了南柯,“你还没说你家在哪!” “我家嘛,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南柯打了个马虎眼,似乎是察觉到了梧桐的体能已经达到了极限,抬手准备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但手才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忽然僵在了空中。 同时僵住地,还有南柯嘴角的一抹弧度,他深吸了口气,把手收回来掐了一下自己的腰,轻微地疼痛让他意识到自己没有在做梦。 这剧情, 不对。 自个应该是主角剧本,这除了开头要受点苦,后面应该是一路顺风顺水才对,怎的才走了半道,前面就出来了个‘拦路虎’? “梧桐。”南柯舔了舔嘴唇,小声招呼了一声。 “嗯?”小姑娘扬起脑袋,脚步,也停了下来。 “小点声。” “......”梧桐不解地皱眉。 南柯手指在嘴前比了一个‘嘘’,而后指了指前面远处一课看起来颇为粗壮的树干,用极为轻微地声音问道: “你瞧。” 梧桐转眼看去,只见在一百多米的前方,有一棵长势极为拧巴的树矗立在那,树干约莫有两个成年人的腰那么粗,就像是被人给硬给拧成了麻花的形状。 在其附近,其他树倒是挺正常,就是周围的草地往两侧倾斜,像是被什么巨物给碾压了过去一样。 “你之前见过妖吗?比如百年树精,千年蛇妖之类?”南柯小声问道,同时一把将梧桐给揽到了自己身后,整个人蹲了下来。 梧桐摇了摇头,蹙眉道:“妖可没那么好遇见,就跟人间的神仙一样,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两个,你以为是大白菜呢。” 她曾经在酒馆边听过几回,就连那说书先生,也没见识过妖精,这妖精在大楚国里面,可是比什么仙神高官之流要罕见地多。 南柯舔了舔嘴唇,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那我们运气可真不错,你看看,这,好像不是一棵树。” “不是一棵树还能是什么,难道还能......” 咕咚~ 梧桐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这树的花纹好像有些奇怪。 这... 好像是蛇纹! 一条约莫有二十多米长的蛇! 之前看起来像是一颗扭曲的树,但实际上,这颗树之所以扭曲,是因为它承受了难以负担的重量,而之所以像麻花,是上面缠绕了一条蛇! 但好在, 这条蛇暂时没有什么动静,南柯发现了它大概有两分钟,在其间,这条蛇就卷在那颗树上,要不是南柯这身子变异,还真发现不了。 “它应该不会搭理我们吧?”南柯小声问道。 这些事儿,梧桐应该是比较有经验的,毕竟是在树林子里头过了那么久,对于动物的习性也更了解。 “应该不......” 梧桐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前面发出了一阵响动,那棵树直接’咔‘地一声折断,那条大蛇则是直接’轰‘地砸在了地上,掀起一层草屑。 随即, 一道类似雷鸣般地浑厚嘶吼声在草屑间回荡。 南柯之前是真不知道蛇竟然还会叫,但,此时也顾不得去纠结蛇到底会不会叫的问题。 南柯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拉住了梧桐,两个人藏在了一课树干后,只露出两颗脑袋往外看。 “它要是来了,你应该能跟它讲讲道理吧,毕竟以它这身材,就算是吞了我们,也不过是塞个牙缝。” 梧桐两只小手有些发颤,干巴巴道:“你路上遇见了蚂蚁,会跟它讲道理吗?” “......”南柯闻言顿时脸色一抽。 这时, “嘶嘶嘶......” 沙哑地吐信声响起,还没等两个人想出对策,南柯忽然感觉身上的寒毛都束了起来,抬起头就看见一课大鼎般地头颅正面朝自己的方向。 这条蛇约莫二十米长,这脑袋,根本就不是南柯熟悉的那种扁扁的,而是圆咕隆咚的,就像是前世洒水车后面装水的水缸。 几乎是在一瞬间,南柯反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绿色的简单包裹,毫不犹豫地拆开了自己前几天花了半个小时才做好的包装。 而后, 直接把那颗’屎‘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嘶!” 正在树海中畅游的蛇忽然一个激灵,毫无感情地眸子里闪过一丝忌惮,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而后,大脑袋在空气中停滞了一会儿,竟然直接掉转了蛇头。 等整条大蛇消失在视线中后,缓过劲来的南柯和梧桐同时瘫在了地上。 “它,它应该还没有成妖。”梧桐看着远处从中间往两侧裂开的杂草说道。 “没区别。”南柯喘了口气,“我们离成仙也远着呢。” 说完, 南柯连忙把身前的’屎‘给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自己的衣服兜里,甚至都不去再去仔仔细细地重新包装起来,而是久这么拿着。 这玩意儿也就是心里膈应一点,但关键时候,是真能救命! “走吧。” 南柯站起来,而后两只手一把把梧桐给抱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体质缘故,南柯觉得小姑娘其实不重,抱起来没有丝毫负担。 梧桐被忽然抱起,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挣扎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 南柯低头看了一眼满脸别扭的小姑娘,“你怕不怕那条蛇再回来?” 梧桐整个人一顿,“我们不是有那坨屎?” “呵,万一,它是个重口味呢?” 第二十七章 入城 风呼啸而来,在即将抵达留度城时,或许是因为势能不足,显得稍微揉和了些,吹拂起了挂在城门口的红绳,也荡起了守成卒的衣角。 作为大楚国最南端的城池,作为大楚国眺望南部十万大山的桥头堡,留都城已经在此地屹立了一百余年,其存在,不仅仅是用作贸易; 在某种程度上,留都城也客串了一个战略执行点,夹在大楚国和南部十万大山之间,整天迎来送往的,除了利益和物资,更多地,反而是一种文化的输出。 毕竟,十万大山边缘处,甚至更往里面的中部地区,都是有人类族群存在的; 如何让这群人把自己视作人,视作楚人,而非是异族,亦或是妖族,是一个需要严谨看待和解决的棘手问题。 现如今,留都城对十万大山里的村民大开方便之门,物资需求显然只是一个最低级的目的,其真正的深意,便是企图用文化将其驯服。 国力强盛的国度,在征服其他地区时,武力胁迫只是最粗暴最直接的手段,用文化去入侵,去润物细无声,其实才是成本最少,且最有效力的法子。 这些问题, 南柯没想; 毕竟, 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去想这些事儿,也没什么意义,甚至有些杞人忧天的意味儿。 此时,南柯从森林子里走了出来,望着开阔的天地景色,心里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恍惚和感慨。 后面那森林,那宛若参天的树,就像是后世的摩天大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忽然立在了青天白云之下,还真有种恍如隔世。 “呼,可算是看见了活人。” 南柯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望了一眼前方的城楼。 城墙被风雨洗刷地发白,高度也就三米出头,但正对南柯的城门却显得很是宽阔,两侧用青石加固,大概能容纳好几架马车同时路过。 大概是为了方便来往出入的缘故,城门口往外几百米的道路上还专门铺上了一层地砖,至于再往外的位置,虽是泥土地,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被夯实地不能再实。 在城外道路两侧,有许多小商贩都两旁不影响正常出入的位置摆上了自己的摊,大多都是些附近的山里人,卖些草药兽皮之类。 虽是不怎么规范,但依旧让南柯终于是嗅到了些熟悉的味道。 这, 才是大楚, 这, 才是自己跟这世界的正式见面! 此时天色略晚,天际边仅剩一抹金色还未完全消退,一轮弯弯的月弧已经在另一侧悬挂。 南柯望见城池的时候,城门口出入的行人不多,两侧各有三四个护卫驻守,但说是驻守,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几个士兵东倒西歪的靠在墙上。 从这山里出来的,要么就是来城里贸易的山里人,或是从各处跑来历练探险的侠客游侠们,这类人他们几乎不怎么需要去管,个个进了城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真要逞凶,真要斗狠,他们自己也会去找块静谧无人的地方解决,这江湖人有江湖规矩,山里人也有山里人的生存之道,倒是不需要去多管,毕竟你管了,也不一定管用; 除了上述那两类,可能还有些妖魔鬼怪会来,这类虽然听起来吓人,但百年来还真没出现过几次,更何况要是真出现了,别说这些个士卒,就是来个将军也不一定管用。 因此,这几个城门驻守,说是在驻守城池,但更多地,反而是充当了一种面子工程,毕竟一个城要是缺了他们,还真有些奇怪。 南柯领着梧桐朝城内走去,依靠在城门口的士卒打量了两人一眼,见南柯虽然衣着破烂,但容貌气质不凡,身后还跟了一个类似小丫鬟的女孩,顿时稍微挺直了腰身。 能够闲的蛋疼跑去十万大山历练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大家族或是大门派出来的富贵公子们,不然饭都吃不饱,谁有闲工夫跑这山里跑? 真正的底层出生的江湖人,倒也不是不会来这里,但他们来多半也是充当个侍卫赚些银钱,真要混江湖,大楚境内哪里混不得非要来个老山林子? 这些个守城卒虽说没什么本事,但眼力劲还是有的,在这些个公子哥面前,还是得摆出个精气神来,万一人家要是看顺了眼,随口一句话说不得就能鸡犬升天。 南柯目不斜视地走过了城门口,等进了城,整个人才算是彻底松懈了下来,那股子端着的气松了下来,整个人也没那么挺拔惹眼了。 看上去,也就是个长得俊俏些地落魄户而已。 南柯站在城门内侧,有些好奇地回头瞥了一眼,道:“这守城卒现在都讲究服务态度?” 梧桐听不懂什么是‘服务态度’,但大致能够理解南柯的意思,大眼睛翻了翻不屑道:“呵,他们就是见人下菜。” ‘见人下菜’这词儿,是梧桐之前漂泊无定时,听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说的,因为听起来很形象,便被她给学了过来,此时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你要是打扮的跟个深山老农似的,你看他们系不系得搭理你,哼,也就是见你长得好看,抱着试试地心态做做样子罢了。” 以貌取人,其实算是绝大多数人无法都无法避免的一种现象,就算是放在后世,那些个领导,照样也喜欢看得顺眼的人在手底下办事儿。 毕竟, 这能力差不多,瞧着顺眼也能让心情好些不是? “我长得好看?”南柯收回目光。 虽然他穿得破烂了些,但形象气质这玩意儿,还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一个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平时过得什么生活,有眼力劲的人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七七八八。 你要是细皮嫩肉,两手不沾阳春水,自然平时过得也清闲,这家庭状况也就差不到哪去; 至于说气质这块儿,作为一个现代都市人,来这里算是直接降纬打击,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家世和身份的差异,而是时代的差异。 如果说南柯的样貌顶多算是一流,贫民窟里偶尔也能出那么一两个的话,但那么气质这块儿,还真能够跟这世上的豪绅贵族子弟比比。 那些豪绅子弟也就是小时候生活环境优渥、见多识广而已,但他们的见识再广,能见过飞机大炮?能见过移动互联网和高楼大厦? 梧桐脑袋一低没搭理,她是习惯了南柯的间接性自恋的,要是她继续搭理,南柯保证后头还有一连串的花哨词儿在等着她。 小姑娘低着脑袋走到了街道旁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又从怀里把地图拿了出来。 地图正面记载了清河村到留都城之间的道路和附近的岔道,而在地图反面,用一行小字记载了一个地址——仟景路二巷五十一号院。 南柯跟了过来,手里握着一只粗布袋,看上起有些空荡,里面装了几块碎银,这是他们在清河村的收获,同时,也算是他们仅剩的家当。 虽说是对这世界的货币价值和体系不是特别了解,但南柯心里也明白,这些碎银子,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也用不了多久。 要说继续省吃俭用,整天喝粥饱肚倒也能坚持多些时日,但,逃出来是为了什么? “你真准备去传话?”梧桐握着地图问道。 这地址是李家家主在留都城的窝,按照他的个性,他应该是在没动手前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提前把地址写好,原本应该是准备要他手下前来提醒,但在最后关头,只能无奈选择了南柯。 南柯把地图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地址后又把地图收好,望了一眼大街,此时大街上虽说不上摩肩接踵,但来往行人也不少。 毕竟要出城的到底是少数,这留都城在这里挺立了这么些年,其城内的住户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规模,这时天色尚早,正是遛弯的好时候。 在他们对面还有一栋酒楼,里面宾客看起来还挺多,门口还停放着一台看起来很是奢华的轿子,一个打扮富贵的女人从轿子下来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另一顶更加奢华的轿子从酒楼前路过,一个年轻公子哥的脑袋从轿子里探出来,打量了一眼酒楼,又摇了摇头要车夫赶紧走。 要放在后世,这就是刚过去一辆奔驰,马上又走了一辆宾利过去,南柯蹲在地上,虽说不上嫉妒,但这羡慕和好奇,还是有的。 “嘿,坐过轿子吗?” 梧桐闻言摇了摇头,“没有。” 说罢, 她又说道:“我听人说,那玩意儿没意思,闷在一个木头箱子里,走起来还颠簸,多遭罪。” “说这话的人,很穷吧?” “穷?”梧桐想了想,说:“穷应该是不穷,那人在城里有个铺子哩。” “什么铺子?”南柯问道。 “好像是卖醋。” 南柯抠了抠下巴,“嗯,那没事了。” 这留都城作为大楚最靠南的城市,算是连接大楚和十万大山的接口,虽然规模不算大,但地理位置就赋予了其无可取代的商业价值,这商业一发达,人口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别说是商行医馆这类必须的产业,就连酒楼和青楼都建起了不少,算是极大程度的丰富了当地以及来往人群的娱乐生活和夜间生活。 这天将暗,路边也燃起了明黄色的灯火,虽说没后世的路灯亮堂,但这么朦朦胧胧地,反倒是有一股子婉约复古的韵味在里面。 “你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南柯掂量着手里轻飘飘地布袋道,到底是从现代都市穿越过来,面对这所谓的‘繁荣’,其实心里头真没多大感觉。 嗯, 硬要说好奇, 大概也只是对某一个历史渊源最为古老的行业较为好奇。 但, 现在没钱呐。 “饿了就去城外找蘑菇野菜,困了就去城外找树洞,衣服破了就找几个激灵的动物去帮我偷......” 梧桐絮絮叨叨了一会儿,说来说去总结起来其实就一句话,饿了困了去森林! 但梧桐能这么做,梧桐能跟动物做朋友,梧桐能不在乎衣食住行生活质量之类,是因为她打小如此。 南柯自问是做不到的,换谁来,除非真是人猿泰山再世,否则也不可能做到梧桐这么纯粹。 挠了挠脑袋,南柯瞥眼看了一眼一副‘不然还能怎么过’表情的小姑娘,叹了口气,道: “这人呐,没钱是不行的。” “我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小姑娘不服气道。 南柯抿了抿嘴,寻思了一会儿,又重新说道: “这男人呐,没钱是不行的。” 要有钱,自己也不会在这蹲着了吧。 “唔。”梧桐沉默了,她不是男人,同时她这年纪,也理解不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总之,就是不一样。 南柯从小袋子里取出一颗碎银,“拿去吧,今晚你找个地方住下,就别去什么野外树林子里了,这天也凉了,总睡林子里老了得染上风湿。” 梧桐接过碎银子攥在手心,问道:“什么是风湿?” “就是...一种病。” “我不怕得病!” “那你怕蛇吗?” “......”小姑娘脑袋又低了下来,她其实很想说自己不怕,但她知道,她说了南柯也不信。 “乖,去吧。”南柯摸了摸梧桐的脑袋,这次小姑娘倒是没躲。 犹豫了一会儿,南柯直接把布袋递给了梧桐,“都拿去吧,免得不够,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换身干净衣裳,明天一早来这里等我。” “你去哪?”梧桐抓住布袋问道。 “我当然得去一趟李家。” “我们没必要讲诚信的,诚信不值钱。”这句话,也是小姑娘听别人说的,且她自己也深以为然。 “正经人这年头谁讲诚信啊?”南柯笑了起来,“我这还不是为了挣钱,为了挣钱讲一回诚信,不磕碜。” 说着,南柯站起来往城里走。 “你明早会来这里吗?”梧桐在后面问道。 “会!” 南柯没有回头,抬起手招了招回答道。 ———— ———— 签约之后我每张都是四千多字,有没有在看的老哥说一下,你们是喜欢一章四千,还是两章两千。 第二十八章 留都李家 “唉,失策失策,怎么好好的就把flag给立了呢!” 蹲坐在街角的南柯此时有些纠结,似乎是来这世界的时间有些长,让他脑子有些恍惚,导致在情绪衬托下,不小心立了一个flag。 要知道几乎在所有的影视作品或是文字作品中,但凡是在出去办事前,给出了承诺或是立了个目标的,几乎都在那次事件里面领了盒饭。 而自己在前不久,似乎犯了这个忌讳。 这要是待会儿出了问题,就怪自己这张臭嘴! 南柯低头看了一眼李家家主给的地图,地图正面的内容已经不再重要,倒是背面这地址,直接关系到了另一家人的生死存亡。 那清河村在留都城竟然还有人手,这一点,让南柯有些惊愕,但,既然说有,那就有吧,毕竟李家家主不也在外头了小妾? 至于自己想要干的事儿...... 虽说只不过是传个话,但从李家家主自己的下场来看,这种传话任务其实跟警匪片当中间谍传递消息的危险性并没什么区别。 南柯来到这世界的头一个星期,就已经明白了这世界的游戏规则,明明都是人跟人在相处,但说的用的,都是地地道道的丛林法则。 南柯抬起手,准备抽自己一嘴巴子,但抬起来,却没落下去。 话都已经说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规则去扇自己,那得多贱? “唉,算了,疼也得疼的有意义。” 南柯把手臂收回来,另一只手在地上捡了一颗还算尖锐的小石子,随即又把石子放在地上磨了磨,将其打磨得更加尖锐些。 “来看看这‘金手指’到底灵不灵吧。” 南柯抿了抿嘴,先把有些褴褛的袖子撸起来,捏着石子在手臂位置比划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一狠心按了下去。 “嘶......” 一道三厘米的伤口在手臂上浮现,南柯把石子扔到了一边,两只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住了自己的伤口。 一秒, 两秒, 三秒。 “嘶!” 南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或许是伤口比较浅的原故,这一回也就用了三秒钟的时间,那条红色的伤口已经肉眼可见地开始了凝固; 这才几个呼吸的功夫,甚至都已经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疤。 大概一两分钟过后,疤痕直接从手臂上脱落了下来。 之前被自己亲手给划拉出来的伤口位置,根本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自己的手臂除了之前没有被擦洗干净的灰尘之外,依旧光滑白皙。 南柯深吸一口气,心情忽然就明朗了起来,虽说不知道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吧,但到底是对自己有益处的,能算是一个金手指。 且这金手指,在现阶段,在自己根本没任何自保能力的前期下,就显得更加重要和关键了些,最起码,自己是有了一丝丝的保障。 南柯抬起头望了一眼,此时已经到了夜晚,天空终于被黑色给侵染,云层里不时洒出一丝丝地月光,但很快又被后赶来的云给遮住。 “月黑风高夜啊。”南柯拍了拍裤腿站了起来,辨了辨方向,朝更西侧的一条长街走了过去。 仟景街在留都城的西边,这条街其实并不难找,在路上随便找两个看起来像是本地人的大爷问问路,就知道了大致的方位。 仟景街的位置算是在留都城的核心区域,但这里的核心,并不是现今留都城的核心,而是留都城建立最初时候的核心,相当于现在的老城区。 随着留度城规模逐渐扩张,这当初的核心,现在看来除了位置好了些,比邻留度城最繁华的商贸街之外,这街道建筑和环境,其实还及不上城东新建的住宅区。 “这仟景街,应该叫垃圾街才对。” 南柯终于找到了所谓的仟景街,其街道的入口,堆塞了几兜散发恶臭的垃圾,其他人在靠近这块儿时,都下意识地会退避一段距离。 在先入为主地见识了城门口的宽敞大道后,他本能地觉得这条地处核心位置的街道不说是繁华,但起码也应该整齐整洁才对。 但入目所见,除了垃圾,就是低矮破烂的老旧房屋,街边甚至依稀能够看清没有被洗干净地红色液体,混杂着周围的垃圾味儿,让他分不清到底是血迹,还是什么其他液体。 紧凑的街道两侧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以及不耐烦地低吼,配合上这乱糟糟的街景,让南柯莫名地有些焦躁和不安的感觉。 环境对人,从来都是有影响的,这种影响往大了说能够被称之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往小了说,也能够被称之为某地的民风民俗。 长期住在海边的人和长期住在山里的人,习性上是不一样的; 长期住在狭窄逼仄的巷子和长期住在宽阔敞亮的大街,其性格也是有差异的。 南柯屏住呼吸,来到了一扇门前,红色的木门因为老旧而有些变形,门上的朱漆有些斑驳,上面隐约还有些脚印,似乎是因为主人疏于打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门内隐约间传递出来的争执声,南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砰砰—” ............ ............ 院内。 并不算宽敞的院子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侧种满了各色鲜花,另一侧则铺上了圆润的鹅卵石,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放了几个树墩。 树墩,应该是被当作椅子来使用的,且这树墩的质地和纹路,都跟清河村用来当作‘城墙’的栅栏有些类似,只不过这里的木墩被上了漆。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此时正坐在院内的木墩上,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刚刚足岁的婴儿,女人从花丛里摘了一朵红花,逗弄着怀里的婴儿。 婴儿应该是刚刚饮足了奶,睡饱了觉,此时正瞪着眼望着面前的妇人,两只小肉手伸起来,似乎是想尝试抓住妇人手里的花朵。 虽说街道外头的环境有些脏乱差的意味儿,但在一墙之隔的院内,倒是丝毫不显得乱,反倒是有几分温馨的味道在院子里弥漫。 没一会儿,一个双鬓斑白的老人从院内的屋里出来,老人的背挺得笔直,虽是夜晚,但依旧穿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丝毫怠慢。 老人走到院里,看见女人怀里的婴儿时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背着手走了过去。 “小榕,夜里凉,先进屋去吧。” 小榕抬头看了一眼老人,有些恭敬地点了点头,抱着婴儿站起身来,“好的,李老。” 她是留都城生人,爹娘都是城里的正经百姓,本也还算安稳,但奈何家中有个弟弟,仗着自家不愁吃喝,打小便好逸恶劳。 到了双十年纪,更是不知道从哪些狐朋狗友身上沾染上了赌博的爱好,这一来二去,家里就是再殷实,也经不住把钱往赌桌上扔。 先是拿家里积蓄出去抵债,后来是把自己的嫁妆给送了出去,再后来,便是家里的祖宅。 本以为家里遭了难,自己那弟弟也该稍微醒悟收敛些,谁知道那小子不知道撞了什么邪,竟然跟赌坊里借了银钱又坐上了桌。 爹娘去拉,但被那小子给推了出来,还嚷嚷着,一人做事一人当,要自己拿钱去杀个回本,再赚些钱把自家祖宅给赎回来。 结果, 自然是又输了个底空。 家里被人逼得没办法,那弟弟也不再嚷嚷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话,反倒是每当有人来催债,都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装作人不在。 再后来赌坊那边要拿人,这世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是换不起,行,人给拉走,到时候是死是活,就是官家,也不好去说什么。 因此,两老为了自家香火能延续下去,为了自家独苗能收个心成个婚,也只能委屈了她这个做姐姐的,直接把她交给了赌坊。 赌坊开始是想要把她卖给青楼,好在当时李家家主恰巧在场给拦了下来。 见小榕姿色不错价钱合理,便买了回来当个妾,在小榕有了身孕之后,李家家主更是花钱在城里专门买了一套宅子,同时开始着手布置在城里的产业。 而李老,则是李家的老管家,其父辈便在李家打下手,自小在李家长大,也算是半个李家人,被李家家主安排在城里照顾生意,顺便照顾照顾妻儿。 在现今的李家,他李老,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就连清河村里那李家小子,逢年过节看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问好。 等小榕抱着孩子走进去之后,李老自己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偶尔望见从乌云中露出来的月亮,脸上的褶皱不由地深了些,时不时还叹一口气。 有些事儿,别人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虽说不知道自家家主具体会在哪一天动手,但约莫着也就是这几天,作为村里老人,他是劝过的,但劝不住,也只能由着去。 毕竟自己虽说在李家时日久了,这家主顾及旧情,在许多事儿都会问过自己的意见,但家主倒底是家主,这下人始终是下人。 有些事儿家主可以不在乎,但当下人的,得知进退。 这时,之前抱着孩子进屋地小榕又走了出来,这回没抱孩子,穿着略显朴素的布裙,脸上明显有些局促和慌乱。 她似乎是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到底是没甚经验,明眼人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又出来干什么?”李老眉头一皱问道,“妇道人家就好好在家里头安稳住,莫要给前面的人添乱。” 小榕嘴唇嗫嚅了一下,作为一个没什么实际名分的妾,虽然这些年备受老爷宠爱,但在面对老管家时还是有些发怵的。 不过她也算是能看个明白,这老管家面上凶,但心,是向着自己家男人的。 “孩子睡了,我心有些乱,就...睡不着。”小榕走到树墩旁,想坐,又有些不敢。 倒不是怕其他人看见了说闲话,李老虽然看起来还算精神,但实际上,也差不离六十有余,且作为老管家,只要家主不责怪,也没人敢说闲话。 李老叹了口气,摆摆手,“想坐就坐吧。” 小榕规规矩矩地坐下,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小声道:“李老,我这心,最近老是静不下来,这一闭眼,脑子里就想些乱七八糟的。 家主...家主他临行前,跟我说了好些话,说什么这一去,再回来说不得就能给我个名分,还说,还说我那孩子说不得还能当个...” 李老皱眉打断道,“慎言,家主吃醉了酒说了几句胡话,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你好好在家里带孩子就行,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我昨天出门,看见了好些熟面孔,他们像是老爷手底下的人,见了我也恭恭敬敬地行礼,但......我知道他们是不住在这儿的。” 小榕鼓起勇气问道: “他们忽然来了这里,可是老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虽说家世曲折了些,但人是不傻的,且在那种家庭环境里面,就是真傻,也得学会去观察和分析自己所处的境地。 虽说有些时候分析了也没什么用处吧,但起码当时在自己要被卖出去前,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后面的待遇。 虽说那是自己的爹娘和亲弟弟,但要说不恨是假的,要不然这几年也不会全然不联系,但在当时那种时候,也只能认命,甚至是专程画了个妆画, 期盼自己能够多卖钱,也算是偿还了这一世的生养之恩,说到底,李家家主之所以真把希望都寄托在她儿身上,跟她自己的表现肯定是有关系的。 “老爷能出什么事?”李老抬起头,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最近城里治安不好,老爷专门要我把人手多安排一些在附近,就是为了护你们母子的安全。” 小榕松了口气,脸上还是有些愁容,但依旧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老爷要是没事,我这心里就踏实...”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就喧嚣了起来,似乎是有一群在外面发生了争执...... ———— ———— 话说,我现在是不是还在玩单机? 心塞了老铁们,这武汉的冬,还没我心里凉。 第二十九章 密谋 在南柯和梧桐还没有踏入留度城之前,有一只白色的信鸽快速地掠过城门,熟练地掉转了方向,很快就落入了城内一家大宅内。 但凡建立了有些年岁的城镇,其内自然会诞生出属于该城镇的‘富贵人家’,其或是祖上数代积蓄,或是其他机缘发际,到了最后,总会共同形成一种比常人更高的阶级。 作为留都城内有数的富贵人家,邓家在城里繁衍了有四五代人,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这座边陲城镇的崛起和繁荣,其底蕴和实力,在这一方小天地间算是较为深厚。 虽说家里没人入职朝廷,在这留都城内也没个一官半职,但其家业,其商铺,其生意也算是经营地有声有色,在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 相较于李家家主购置的院落,邓家大宅明显要奢华许多,首先面积更广阔,其次陈设明显经过了精心设置,起码在这座留度城内,这种布局装饰,称得上华贵精致。 此时天色蒙蒙亮,水汽弥散在屋舍之间,整座城市恍若还在沉睡,邓家大宅内的走廊中只有几个仆人正在例行打扫,真正的主人都还在睡梦中。 商人到底不如官吏,虽说手头上没有半点权,但这颈脖上地钳制也相对少了些,这到了时间,不需要去衙门上报道,而是能充分地享受这早间的沉眠。 ‘嗖嗖嗖...’ 枯草制成的扫帚在扫动时,会发出声响,在此时静谧的环境下,显得有些嘈杂,但同时也让这宅子有了些生机和活力在里头。 这时,另一道声响忽然参与了进来,鸟类扑扇翅膀的声音,引起了几个仆从的注意。 这世界的信鸽跟南柯前世认知中的信鸽不同,虽说外貌相似,但体积要明显大上了几圈,就像是裹上了白毛的猎鹰,很容易便能发现。 在大户人家里当仆从,这见识肯定是比一般山村民夫强的,这信鸽虽说没养过,但大家伙也算是见过,此时看见,也不觉得稀奇。 也就是抬头往一眼,而后便低下头继续自己的活儿。 倒是其中一个仆从看了一眼,随即连忙把手里的扫帚扔给了身边的同伴,捂住肚子嚷道:“哎哟,肚子疼,你先帮我顶顶,明天我替你!” 说完也不等同伴回答,一溜烟地穿过廊道跑进了内院。 邓家到底是有钱的,这宅院,也是分了外院和内院,外院多是待人见客的场所,这内院,才是屋里老爷少爷们的住处。 内院有三栋单独的小筑,当中那栋是邓家老爷的住所,仆从匆匆看了一眼,见没动静,连忙悄悄地摸到了左侧的那栋门口,轻轻地叩了叩门。 “公子,公子......” “谁!” 屋内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嘶,公子嘘声,那鸟又来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过了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推开,穿着绿色长袍的邓大公子走了出来,容貌还算俊朗,配合一身装扮,倒也像是个大家公子。 邓大公子出门先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停在房顶的信鸽,对仆从挥了挥手。 “下去。” “是。”仆从转过身准备下去。 “回来!”邓大公子又叫了一声,把仆从喊住之后,伸了伸手。 信鸽似有灵性地眨了眨眼,从房顶落了下来,还伸出了自己的爪,露出绑在上面的纸条。 邓大公子熟练地拆下了纸条,看了一眼后,脸色骤然一变,脱口而出道: “混账!” “扑扑扑.........” 邓大公子没有理会被惊走的信鸽,神色阴晴不定地站了一会儿,抬眼看向了站在原地等候的仆从。 “你倒是机灵,没惊动我爹吧。” “老爷那屋还没动静。”仆从弯着腰,两只手叠放在袖口,小心地问道:“公子,可是那边有提了什么无理的要求?” 既然他看见那只信鸽便有了反应,自然是知道一些自家公子的秘密的。 “呵,岂止是无理!”邓大公子两只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他们简直就是无法无天,这里可是留都城,可不是他们的小山村!” “那......”仆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信件,见邓大公子没有遮挡的意思,便大着胆子看了起来,结果才看了没一会儿,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缓了缓劲儿,仆从凑近了些,小声提醒道:“公子,这,这,杀人可是重罪!” “我难道不知道?”邓大公子瞪了一眼仆从,咬了咬牙,似乎是说些什么狠话,但憋了半天,也就憋了一句出来,“待会儿你去窦家知会一下那女人,这事儿,可不能我一个人扛!” ............ ............ 眨眼间,天色已经彻底透亮起来,虽说厚重的云层阻隔了阳光,但街道上还是亮堂了起来,城中街上又恢复了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的景象。 留都城的街道在繁华方面肯定是及不上更靠里的其他城市的,但它也有自己的特色,或是因为地域原因的关系,留都城街上各色打扮的行人都有。 粗看上去或许会觉得杂乱,便如同进入了一处颜色杂乱的染坊,但循着规律仔细看,总的来说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人: 一类着寻常百姓打扮,粗布衣套在身上,或许不起眼的位置还有个补丁,打眼一看便知道是留都城本地普通人家; 一类人服饰各异,有些穿侠客长衫,有些着奇装异服,前者是跑江湖的游侠,后者是十万大山里出来的少数族裔,真算起来都能归为外来人口; 至于最后一类,虽说也穿搭不一,但从服饰面料以及随身配饰上,就能看出其家底殷实,要么是富家少爷,要么是世家公子,这类人算不得外地人,也算不得本地人,从某种意义上看,整个大楚都算是他们的天下。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处酒楼旁,在马车对面的街道上,一大一小两个乞丐打扮地男女正站在街边,大的那个左顾右盼像是处处有惊奇。 丫鬟先下马车,而后转过身掀起马车的门帘,扶着一位贵妇打扮的女人下了马车。 贵妇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发髻上插了根碧绿色的玉簪,脸上很明显是涂抹过的,红艳艳的口唇把一旁的朱红轿子都给比了下去。 “这边请,这边请。”酒楼小厮热情地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把女人给引了进去。 这女人是店里常客,跟老板娘是熟识,且在来之前就特地过来先打了招呼。 没有在一楼的大厅逗留,女人直接被小厮引到了二楼的一处包厢门口,没走楼梯,而是专程绕到酒楼后面,从一个更为隐蔽的位置上了楼。 随手给小厮打赏了几钱铜板,女人看向了丫鬟,“小花,在门口看着,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放进来。” “是。“叫小花的丫鬟老实地站在了一侧。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而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包间还算宽敞,一张大方桌放在中间,周围摆了几张椅子,此时,邓大公子正坐在靠里的那张椅子上,脸色显得有些沉闷。 在见到女人进来时,邓大公子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开口道:“莹儿,你来了。” 付萤在邓大公子对面坐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似是有些幽怨,但在幽怨里又参杂了些其他情绪,但也就是一瞬间,顷刻便被掩饰了下去。 “你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儿,你可知道,我们两人在这里见面的事情但凡是被人知道了,不仅仅是我们两人,就连我们背后的家族,都得死。 还有,今个儿我出来,没半分是因为你,纯是那村子里的老匹夫一日不除,我便一日睡不安神,这趟出来,也是想跟你把话给说清楚。” 邓大公子笑盈盈地起身,在付萤身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拉住了付萤放在桌上的手,小声道:“我们也是许久没见了吧?我想你想得紧。” 付萤皱起了眉头,没有推开邓大公子的手,但表情明显冷了下去,“有什么事情就说,你那点心思瞒不过我,你要真想我,这几年来你有得是机会。” 邓大公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见女人神色间是真有些不耐烦,果断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声道:“当年那事,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付萤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当年你答应过我,回来立马就找我爹提亲,我还喜滋滋地在家里苦等...... 结果呢,我是等来了提亲的队伍,但那提亲的人,为何不是你!” 邓大公子嘴唇抽搐了一下,解释道:“你那夫家,我哪得罪的起,谁知道我们从那村子里回来前,你那爹就偷偷收了人的聘礼?” “呵,得罪不起,还怪起了我爹,得罪不起就能把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还是说,你从开始就只不过把我当玩物?”付萤不屑地望了一眼邓大公子,继续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我们倆的事儿你就烂在肚子里,对你好,对我也好。我就想知道,今天你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村子里那老匹夫,到底是又缺了钱,还是缺了其他物件?这些个小小事儿,你自己应了也就罢,怎么,还想要我来给你出点钱?” “这事儿就算你不提,我也不敢跟其他说起来。”邓大公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了早晨收到的那张纸条递给了付萤道: “但问题是,这事儿,并不是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付萤接过纸条,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之后,脸色立马煞白了起来,嘴里骂道:“这疯子,这老头怕不是疯了,他这些年怎得越来越过分!” “谁说不是呢。”邓大公子叹了口气,“但问题是把柄就在他手里,万一他真抖出来,就跟你说的一样,我们两家可能都得完。” “那...那也不能这样,这留都城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杀人可是重罪,我们可不是什么游侠乞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是我那夫家也不可能包庇得了! 这要真帮他杀了人,虽说是能再瞒个一段时间,但谁知道这老匹夫下一次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来,更何况,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所以我才找你出来商量,你看看,要是我们动作干净些,是不是就......” 付萤稳住了心神,瞪了一眼邓大公子,“你怕是疯了魔!” 邓大公子脸色一沉,“我疯了魔?那你说该怎么办?杀人是死罪,我们那事被抖出来就不是死罪?” “......”付萤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缓缓道:“但问题是,最近城里好像来了一位大人物,这万一要是冲撞了,可落不到好。” “多大?”邓大公子问道,他的消息可没有面前这妇人灵通。 付萤抬手往顶上指了指,“不可说。” 邓大公子皱起了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沉声道: “你那夫家不正好负责城内巡防,我的意思是,你跟他的手下都熟络,今晚找个借口办个聚会之类,摆出一个体恤下属的架势...... 凭你夫家的权势,就算是巡防上疏忽一晚,也没有不开眼去说些什么,至于动手就交给我,我找人来把这事办得干干净净,到时候没人报官,这事谁能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那老东西手里有把柄,他什么性子你我都明白,要真不依他,他还真敢来跟咱两来一个同归于尽,咱这次就依他一次...... 等完事儿之后,最迟今年年底,我保证把那村子给灭掉,到时候你就继续当你的贵妇人,至于我,也再也不会跟你扯上半点干系。” “这......” “还要犹豫?我们真没得选,要么必死无疑,要么搏出一条生路,那老货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要么赶紧动手,要么,干脆回家自己饮一杯鸩酒,也省得死前遭了罪。” “我是说,你要是真动了手,可别留了尾巴。” “那是当然!” 邓大公子松了口气, 而后,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第三十章 开门 敲定好了细枝末节之后,邓大公子拿起放在桌下的斗笠,从酒楼后门偷溜了出去。 在留都城地界,街上蒙着面或是顶着斗笠的行人很是常见,或是为了掩饰身份,或是为了掩人耳目,总之,大家伙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就算是官府衙门想要杜绝,一是没有明文的戒令,二是,以这类人群的体量,你真想要大型实施和推广,就衙门里那点人还真不够。 在酒楼后街的另一侧,有一连串低矮的平房,算是酒楼的产业,平时都是用来给酒楼里面的伙计厨师们当作宿舍,也会堆放些杂物和食材。 一顶朴实无华的马车已经在原地等候了许久,见邓大公子出来后,依靠在马车上昏昏欲睡地马夫立马醒了神,轻轻拉了拉缰绳,马匹顿时走了两步。 邓大公子扶住了斗笠,左右看了一眼,见街道两头空旷无人,连忙急匆匆地上了马车,当放在马车口的帘布落了下去后,紧绷地身子才松懈了下来。 马车内部空间还算不错,三面都能坐人,而在中间位置,还摆放了一张小桌板,小桌板上有茶水,是先前酒楼里专程给送来的。 酒楼的老板跟邓家关系莫逆,其生意方面有许多往来,否则,邓大公子也不会把会面的位置给选定在这儿。 早就在轿子里等候了许久的仆从见邓大公子有些气喘,顿时低眉顺眼地端上一杯茶。 “公子先润润嗓,有什么事儿,都比不得公子自己的身体重要。” “这趟可算是累坏了本公子。” 邓大公子整个人瘫软在了座位上,有些不顾形象地舒张开了自己的两条腿抖了抖。 先前别看他表现地自如,但实际上,他内心里是有些慌的。 那女人的性格,他算是摸了个透,所以也真算不准,自己跟那女人说了这事儿,那女人会不会做出什么意外之举。 因此,先前的举动,实际上也有赌的成分在里面,要是那女人真不答应,光凭自己去办这事儿,那是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 那女人也是怕的。 清河村那老匹夫虽说当年看似发善心似地把自己两人给放了回来,但这么些年,那老匹夫通过自己到底捞了多少好处,就连邓大公子自己,都理不清。 最开始自己还想着表面顺从,私底下去反抗,去扯断这条线,但这么一来二去久了,自己顺从地越来越多,真到了要下决心掐断的时候; 这心里头,还真有些没抓没捞的。 “公子这事儿,妥了?”仆从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仆从,就是最开始发现那只信鸽的那位,也算是邓大公子在邓家里使唤地最顺手的一位。 邓大公子抬头看了一眼仆从,这仆从来邓家其实没几年,因为长得还算清秀,脑子还算灵光,所以被他调到了自己手底下。 虽说在许多方面还欠缺了些火候,但平时在家里遇到事儿知道先向自己汇报,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成功地帮他省了不少的功夫和心思。 就比如今早,要是没了他,虽说不至于坏事,但肯定不可能像现在这般从容布置,念及此处,邓大公子看向仆从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抹欣赏。 仆从显然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看见了自家公子的赞赏,但却没有把内心的窃喜显露在脸上,而是把自己的腰弯的更低了些。 “你来我手底下多久了?”邓大公子随意问道。 “回公子话,还差一月满三年。” “啧啧,这要是外人不知道,说不得还以为你是从小就在本公子身边做事。” 自小陪伴长大的仆从,邓大公子显然是有的,但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都被派出去安排了其他的位置。 “还是公子调教地好。”仆从笑着回了一句,在这个年代,‘调教’这词还没赋予其他的含义。 邓大公子也笑了笑,抬手在腿上拍了一下,忽然问道:“听说刘老三前两天断了腿?” 刘老三算是邓家的老仆,在邓家呆了二十余年,负责管理些杂役,以及处理一些繁琐的杂物事儿,算起来也勉强是个管理岗位。 “是,听说刘头是在外头闲逛时和人起了冲突,那人是个江湖贼子,当街就打折了刘头的右腿,又趁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刘头家里人当天就报了官,但这城里最近进出的外来人多,那贼子也不知道出没出城,官老爷也没法一个一个去排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早才听人说,刘头的儿子也向府里告了假,说是要回去照顾自己的爹,大管家看他孝顺,也就批了假,据说,还遣人去送了些银钱。” “这些个江湖人,张嘴闭嘴说得是行侠仗义,但这手底下做得,净是些摆不上台面的事儿。” 邓大公子脸上露了些不屑, 继续道: “刘老三那事儿,看起来是意外,但我听闻,最近这大管家的儿子也到了年纪,准备来家里头混个值当,前些时,还在考虑给安排个什么位置; 这高了吧,怕他那儿子服不了众,这低了吧,又怕寒了老管家的心,这刘老三好巧不巧在这时候断了腿,可不是不巧了嘛。” 仆从陪着笑了两声,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不该说。 “想说什么就说,你知道的,本公子私底下可没那么些个规矩。”邓大公子指了指仆从道。 “公子,我是想说,既然那些江湖人心里头本就没得律法,而且这官老爷们对这类人也敬而远之,我们说不得......” “说不得就能借他们的手来办事,顶多事后多给点银钱?”邓大公子接过话道。 “公子说得是!”仆从显得有些激动,显然,他这次是卯足了劲想要表现一番自己。 毕竟是跟了邓大公子有几年的,对于邓大公子的习惯也算是了解,这忽然提起来那刘老三,肯定不会是在这时候想来聊闲篇。 “所以说,你还是嫩了些。”邓大公子伸手虚指了一下仆从,而后仰躺着说道:“用,是肯定要用的,那李家手底下也养了一帮有本事的护卫,不用他们,我们进不去。 但这次的事情不一般,断然是不能走漏丝毫的风声,要是有什么闲言碎语被传了出去,这有心人一添柴加火,就容易引火烧身。 那帮江湖人本事是有,但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们手上又没能拿捏住他们的手段。 这要是要真全用他们,谁能保证他们到时候能守口如瓶?所以说,把他们当作刀子用用就行,先把外围的护卫给剔除掉,就算是露了馅,也能推说是江湖人斗殴,毕竟李家手底下那群人底子也不干净。 至于说真正办事儿,还是得靠自己人,我打听过了,那李家院子里也就一对母子外加一个老头,找三两个人直接进去办了就行。” “那人选......” “江湖人选什么不重要,反正就是些有本领的就行,但这最后一步,肯定得选心腹。” 邓大公子目光落在了仆从身上,整个人坐了起来,语重心长道: “你说,我手底下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能办好这事儿,还能守口如瓶的,有谁呢?” 仆从呼吸明显加重了些,虽说他心思比其他仆从要深沉些,但归根结底也就是个下人思维,到了这时候,还真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 “公子要是肯把这事儿交给小人来办,小人定为公子办得妥妥当当。” “这可是要去杀人,不是去玩什么过家家,你可想好了?但凡是手上染了血,可是重罪,就是我都保不得你。” “愿为公子效命。”仆从直接在车厢内跪了下来。 “好。” 邓大公子拍了拍仆从的肩膀, “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今晚本公子先遣人帮你把障碍给扫干净,你到时候找两个靠得住的,本公子就在仟景街隔壁为你盯梢观风! 至于完事之后,你就别当这仆从了吧。” “......”仆从抬起头,之前地激动在此时变成了惶恐。 “呵,这仆从当来当去也没什么意思,你之后,就接刘老三的位置,当个小头儿吧。” ......... ......... “砰砰砰......” 门没有立即打开; 南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穿得有些单薄的缘故,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丝寒意,临近森林的城,昼夜温差相对要大些,白天不觉得,此时倒是有些遭不住。 那些个冷空气,就像是有眼鼻一般,专门找些漏风的位置钻,这一道凉风送了进去,整个人都得哆嗦个两下才能缓过劲来。 抖了抖腿,南柯蜷缩住身子在原地转了两圈,身后空旷的长街在此时看起来,忽然有了些阴森恐怖的基调,配合上若有若无地血腥味儿,让他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虽说他不知道这条街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本能地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看出了些苗头,这杂乱的街道,这神似血液地痕迹,以及明显有些过于厚重的臭味... 这一切似乎都是在掩饰什么, 或许, 就是在掩饰这条街道本来的面目。 南柯左右看了看,见里面没有开门的迹象,转过身走到了街对面,又往里街走了个几十米,忽然间那股子奇怪味道,更重了。 不是单纯的垃圾味道,也不是食物变质发霉的味道,如果硬是要形容,那么就是沙丁鱼罐头被放过了期,又添了些其他猛料之后的味道。 南柯才闻了两下,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但,就算是如此,他还是没退。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如果是普通垃圾,那才真就是骗鬼。 用袖子捂住了口鼻,南柯继续往里走了走,在一道凹进去的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墙壁前,南柯看见了许多稻草堆积在一起。 味道, 就是从稻草里面传出来的。 南柯没有犹豫,也没害怕这稻草里面会有什么埋伏,毕竟就这味道吧,要是这真有人埋伏,那估计这人现在已经把自己熏晕了过去。 稻草, 被翻开。 南柯瞳孔猛地缩了缩,在稻草里面,横七竖八地摆了大概十几具尸体,在尸体上还放了些黏糊糊的东西,应该就是臭味的来源。 “......” 南柯重新退了回去,在路上看见了一块板砖,弯腰捡了起来,重新回到了李家宅院门口。 连尸体都没来得及处理,应该是相当仓促了,这门这么久不开,可能,是里面还没完事? 藏在袖子口里头的石砖稍稍往前挪了挪,南柯一双眼盯住了门前的门,再等一会儿,要是还没来人,就走,要是来了人...... ‘喳——’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门前那道看起来年久失修地门终于被打开,里头是一个面相有些木呐的仆从。 仆从看了一眼南柯,脸上明显有些紧张,“你是谁?” 南柯笑了笑,两只手缩进了袖口,肩膀也锁紧在了一起,显得有些穷迫,“这天寒地冻地,给杯热汤喝喝?” “天寒地冻?”仆从奇怪地看了一眼天色,而后余光扫了一眼南柯的打扮,顿时脸上露出了厌恶,“哪里来的臭乞丐,快滚快滚,去别家乞讨去。” 说着,仆从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木棍,作势就准备开赶。 南柯在此时则是快速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闪了闪,忽然开口问道:“李家老爷可在家?” “什么李......” 仆从话说一半整个人一愣,明显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有些失误。 而南柯则是没给这仆从其他机会,动作猛地一变,毫无预兆地朝前扑了过去。 “诶!” 仆从反应过来想要举起手里头的木棍,只不过木棍长是长,但在门口这种相对狭窄的位置,一时半会反倒是限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只见南柯无视了仆从的动作,一招反向平沙落雁,直接把自己送进了仆从的怀里头,把仆从撞的一个趔趄。 随即果断地反手扣住早就藏在袖口的砖块,狠狠地朝仆从的脑袋砸了下去。 ——— ——— “砰” 看书不投票的脑袋都被砸了一下 第三十一章 袭击捕快 一板砖拍倒了挡路的仆从,南柯扣住板砖站在了门口没进去。 可以想见,这所谓的传话发展到现在,已经彻底算是变了味儿,再进行下去,可能就真是要去拼死拼活,喊打喊杀了。 望着头破血流昏倒在地上的仆从,南柯忽然有些犹豫,是拍拍手走人,当作事情没发生,还是,明知这是个漩涡,依旧跳进去?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策; 其决定的,也不仅仅是今晚的事儿,而是自己接下来,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 到底是偏居一隅,做个安乐翁; 还是去奋力一搏,拼出个精彩。 夜风在此时不安分起来,吹动了挂在门角的铜陵,似乎,也是在催促下面这人赶快做个决断。 南柯眼神变幻了两下,半晌,咬了咬牙,把板砖又悄悄塞回了自己的衣袖子里面,停滞了许久的腿,也又一次朝前迈了出去。 既然已经来了这新的世界,既然已经选择从那村子里逃出来,那么,自己也得学会适应,适应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方式。 要是稍微有点风险就退缩,那还真不如留在清河村里烧死得好,毕竟,就自己这身份,就自己这条件,真要想图个安稳,那么这辈子估计,也就真安稳了。 别去想什么仙侠梦,别去扯什么江湖情,就这么老老实实当个打工人,讨个不识字的老婆,然后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意外给带走。 这种生活, 哪怕光是想象, 就足以让南柯心惊。 他, 可以接受自己穿越, 可以接受自己到了古代。 但, 他是真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获得地机会,就这么被浪费; 也不能接受自己余下几十年,会在这物资匮乏的时代继续当个打工人。 上辈子当打工人,是没办法,这辈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南柯是个有志向的人,既然来到了仙侠世界,肯定是要去圆个梦的,这仙要修,这武要练,这妖也要降。 这要降妖伏魔,别的虚无缥缈的先不说,这‘财侣法地’四要素他还是知道的,‘财’排在第一个,显然是重中之重。 自己,需要钱; 而这扇门里头,有钱。 其实当整个逻辑变得简单明了之后,要作出决断,也就会简单很多。 外头是乌烟瘴气的街道,里头倒是能看出来一点点精心打理的轮廓,虽说此时这院子看起来有些乱糟,但在被打乱之前,应该是不错的。 南柯兜着手,悄悄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而后在一个拐角位置站住,眯着眼打量里面的情景; 院子内,此时还有四个人。 两个黑衣打扮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杀猪用的屠刀,应该是闯进来的贼人,但南柯从其身上,是真没看出什么贼人的气势,反而这站姿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 而在两个男人对面,有个老头手里握着一杆猎叉,老头的双鬓有些发白,但那架势,倒像是陷入了陷阱里面的独狼,死前也会在你身上咬块肉那种。 老头身后则有个女人半蹲在地上,看不清脸,但从轮廓来看,姿色应该还不错。 从四周有些凌乱的痕迹来看,这里应该是经过了一番搏斗,此时像是争斗后双方都没占得好处,所以处于一种尴尬的僵持阶段。 南柯虽说走得小心谨慎,但院子其实就这么大,再怎么小心,当到了足够近的距离时,也就没法去隐瞒住自己的行踪了。 忽然出现的第三方,让院内四个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一方面是因为外头那仆从倒地太快,另一方面是南柯的打扮让他们双方都有些陌生。 好在, 南柯是个明白人。 那老头手里的猎叉,他在清河村里见过,是村民们专门制来猎捕野猪用的,至于后头那妇人,应该就是李家家主嘴里的二房。 因此,当南柯看见那老人的目光投过来时,嘴角笑了笑,算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立场。 而从那老头先是惊愕,而后又朝自己点了点头的反应来看,他应该是能接收到自己的讯号的。 而另一边,见被南柯忽然出现,而之前出去的那位仆从没有动静,场中一个黑衣男人显得有些焦急,张开嘴喊道:“阿......” “你干什么!” 另一个黑衣男人连忙推了同伙一把,他们虽穿了黑衣,但却忘了蒙面,还算清秀的面孔在此时显得有些狰狞,抬手把刀举了起来对南柯说道: “不识趣的玩意儿,你谁?” 南柯抿了抿嘴,眼前这幅场景怎么看,就怎么别扭,像是两个脑子一热的愣青头,还没学会杀鸡呢,就拿刀准备去出砍人。 虽说这两人手里拿着刀吧,但其故作凶狠的姿态,其实已经让其显得有些滑稽。 南柯忽然觉得这两男人手里的屠刀像是变成了摆件,这两人卧刀的姿势他熟,他前世当宅男的时候也这样,连刀都握不好,切个菜还担心切到了手指; 至于砍人? 呵, 这两黑衣男要真会砍人,会拿不下一个糟老头? 虽说那清河村里自小打猎身上有一股狠劲,但毕竟到了年纪,拳怕少壮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更何况这老人还要护着一个妇人。 “你是......”李老看向南柯问道。 在南柯进来时,这老人明显是松了口气,本来他算是必死之局,现在虽说不明白南柯的身份,但也算是让他看到了一点斡旋的余地。 但凡南柯能够牵扯住一个黑衣人,他就有把握在短时间内逐个将这两个身手拉胯的黑衣人干掉,且南柯那道笑容,也给了他很强的信心。 “李家主托我来的。”南柯如实回答道,完全是将在场的两个黑衣人给当成了摆设。 李老闻言皱了皱眉,缓缓道:“家主何在?” “他有事脱不开身,要我来看看你们,顺便给你们带句话。” “什么话?” 南柯抬起手掌对李老掂了掂,“他说传话是有有钱拿的。” 李老听完看了南柯一眼,眼里戒备倒是少了些,但也没有真就这么轻易地去信了,到底是老江湖,谨小慎微是基本功。 伸手在有些宽大的衣袖里一摸,李老拿出了一个钱袋,这钱袋里头钱不少,差不多算是李家短期内能够套出来的所有银钱。 李老掂了掂钱袋,又看了一眼被夹在中间有些投鼠忌器的黑衣人,’嘿嘿‘一笑,把钱袋扔向了南柯。 “这...”后面蹲坐在地上的妇人见状似乎是想要阻止,她是穷过的,也是晓得这些银钱的分量,就算是对于普通富裕人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李老回过头瞪了一眼,低声怒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家主那些话难道都是对牛说了不成?” 说完, 李老转头对南柯道: “这里头够你一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好几载,算是我再委托你办一件事儿,既然你领了家主的活儿,也证明你是信我们李家的。 这钱算是定金,事成了钱还有。” 南柯掂了掂钱袋,里头只是轻轻”哐哐‘滑动两下,整个钱袋几乎要被撑满,虽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但从老人话里来看,应该不少。 “好说。” 南柯把钱袋收好,把板砖从衣袖里滑了出来指了指夹在中间的两个黑衣人, “就这两货色?” 真不是南柯看不起人眼高手低,实在是当他经过了清河村的‘洗礼’后,整个人在回望过去,或是跟过去自己类似的存在时,总会有一种看小学生的即视感。 这两人儿, 嗯, 一人一板砖撂倒不过分吧? 这两天在森林里头赶路,除了从梧桐那里学了些野外知识外,最大的收获就是发掘了自己身体的潜力,方方面面都比前世强了不少; 不说赶上什么武侠高手,但比比前世的全能型运动员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要不然之前也不可能干净利落地拍倒一个人。 要是十几分钟前,南柯知道里头竟然是这种情况,他根本就不会去浪费什么时间去纠结,实在是,最开始那些堆积的尸体给南柯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压力。 谁能猜到今天能这么虎头蛇尾? “对,我们一起撂倒了他们,我加钱。” 李老挽起了袖子,显然是准备把之前的憋屈都发泄出来。 但就在这时,外头街道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响了起来。 “官府拿人,闲杂人等退避!” “......” 南柯本能地蹙起了眉头,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那李家家主要我告诉你们,现在立刻马上,领着他的儿子和老婆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说完, 南柯转过身,也不再多浪费时间,直接脚底抹油。 虽说前脚才答应了人家要合作解决这两个黑衣人,但现在情况有变,之前的承诺,自然也就不再作数。 趁现在月黑风高还有些机会先遛,要是待会儿被人给包了饺子,就算自己说自己跟这件事儿没什么关系,别人也不可能会去相信。 然而, 南柯这边才刚刚出了门,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几个捕快快步迎了上来,在捕快后面还跟了一个穿着精致的年轻人。 到底还是来不及! 南柯心里头叹息一声,悄悄地甩掉了手里的板砖,身子哆嗦了起来,配合身上寒碜的装束,还真有些像流落在街头的流浪汉。 这留都城虽说还算繁荣,但在管理方面并不算很精细,对于流浪汉和乞丐也没什么具体管理措施,几个捕快只是本能地嫌弃一下, 刚准备开口要这不开眼的流浪汉退避时,跟在身后的那位公子哥忽然扫了一眼南柯的脸,而后竟然停了下来,嘴里嘀咕了一句,“哪有俊俏的流浪汉?” 随即拍了拍身边一个捕快。 “我觉得这人应该也是共犯。” 捕快回头看了一眼公子哥,见他表情似乎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古怪地又打量了一眼南柯,“这乞丐...嗯,这人看起来是有些问题,先......” 捕快准备走个形式,先把南柯羁押回衙门里面,到时候是放是关,也就是一念之间。 这公子哥是自家捕头的熟人,这两年跟自己几人合作次数也不少,自己等人也算是在这公子哥身上赚了不少钱,这么点面子,他还是愿意给的。 谁知那位公子哥却直接打断了他,抢话道: “我觉得这人确实是有问题,直接杀了吧,到时候就说他是共犯,冒然袭击公差。” “嘶......”为首的是一位捕头,此时有些不愉快地道:“邓公子,之前可是谈好了,要是他们真犯了律法,且准备动手伤人,这抓捕过程中失个手也能理解,但......” 但人家一个乞丐, 你说人家是共犯也就罢了, 还要直接杀人? 你还真当你给了我黄金百两呢? 邓大公子显然也是知道自己的要求跟之前有些出入,但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他自然是不愿意留下任何的马脚和漏洞。 虽说这乞丐有可能真是无辜的,但,谁能保证呢? 把自己的身价性命都压在运气上这事儿,邓大公子是干不出来的。 “周捕头,我跟您说的罪证就在这扇门后面,您到时候一看便知,我们之间虽不是什么至交,但我也犯不上花钱来故意暗害您,您说是不? 主要是这流浪汉吧,城里不说有上千,但小几百少不了,多一个少一个谁在乎,要是其他人,就算是个落魄户,我也不会提这种要求。 您说要是这人跑出去把今天的事情到处传,我是无所谓,就怕耽搁了您的名声,当然,这事儿出自我,我连累了您,我也会给补偿。 之前谈好的加码,翻上一倍您可满意?” 周捕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跟其他几个同行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走到了年纪最小那位捕快的面前,“辛苦你了,这事儿,你到时候多分一份。” 说完也不去理会这小捕快到底愿不愿,周捕头直接抽刀在小捕快肩膀上划了一道, 而后转身对南柯吼道: “该死小贼,竟然敢袭击捕快!” ——— ——— 下个礼拜一应该会有第一个推荐,是网页版推荐,应该没什么效果,但还是希望各位能多投点票,谢谢。 第三十二章 骗你的,我没死 对于面前上演的自导自演的戏码; 南柯心里有些错愕和惊讶。 但很快,这份错愕和惊讶便归于了平淡,实在是来这世界没多久的时间内,经历了太多太多这种把戏,先是清河村里的内斗,现在是面前的权钱交易。 这世界的民风民俗,南柯算是有了清醒的认知和了解,‘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句话,算是被这世界的原住民给彻底地贯彻到了做人做事种。 那位年纪最小的捕快挨了一刀,闷哼了一声,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位置,另一只手则是抬起了刀,指向了南柯咬着牙说道: “大胆刁民,竟敢袭击官差!” “......“南柯翻了翻白眼,又摊了摊手。 这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说一句,您演技真不错? 小捕快倒是没注意南柯的反应,而是铁青着脸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周捕头,“捕头,这人留给我可好?” 莫名其妙被挨了一刀,这心头没点气,是不可能的,但这气肯定不能朝出手的那位发,怎么办呢,只能挑软柿子捏呗。 周捕头闻言拍了拍小捕快的肩膀,叮嘱道:“手脚干净些,到时候现场别搞得太乱。” 手底下人受了气,这气,肯定得发泄出来,但在发泄时也得注意个分寸,特别是这种年轻人,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搞出纰漏。 就算是要杀,也得将就个干净利落,要是杀之前还折磨一番,难免会落个口舌,要是碰到其他有心人要害你,你还真逃不得干系。 毕竟,他们身上这制服给了他们权利,但同时也给了他们限制,周捕头能够在这一行混迹这么些年,这些个细节方面的处理显然很是老道。 年轻捕快“嗯”了一声。 周捕头见状点点头,抬手招呼身后其他兄弟跟上,包括后头那位邓大公子,一起走进了里面的院子内。 相较于南柯这个’意外‘,里面才是今晚真正的重头戏,一个不巧出现在这里的流民,还真不值当浪费精力去做过多的处理。 晚风轻轻地在街道上吹拂,南柯抖了抖身子,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年轻捕快,这捕快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但身材看起来比自己要壮硕许多。 自己这身子骨虽说是有了些加强,但这种加强像是发生自内里,从外面看,就身材方面来说,跟自己前世其实变化倒是不大。 至于面前这捕快,到底是仙侠世界,别说是动物植物,就连这世界的人,在身材上也比南柯前世要普遍强壮得多,或许,这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南柯的位置其实距离李家大门不远,他此时能够隐约听见里头热闹了起来,那两位黑衣人对于忽然出现的捕快似乎比自己还要惊讶; 两个黑衣人的声音接连响起,先是惊喜,后是错愕; 随后便是一哭二闹,现在应该算是进入了强行执法的环节。 听到这里,南柯倒是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刚刚腿脚麻利,这在门里面被遇上,和在门外面被遇上,在待遇上,显然是两个等级。 还好还好,还好自己机灵,起码自己现在只需要面对一个捕快,也不是在里面玩什么混战的把戏。 南柯抿了抿嘴唇,有些破烂的衣服四处漏风,让他全身的鸡皮疙瘩似乎都立了起来两只眼睛盯住了年轻捕快,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这应该算是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人单挑,前面在清河村里面那两次,更多像是一种绝地反击,容不得自己有什么反应和发挥空间。 但这次儿,算是正儿八经的正面单挑。 对面那位年轻捕快也没着急动手,而是站在原地,似乎是在倾听里面有什么动静儿,等到里面大概是尘埃落定之后,小捕快抬起头,眼眸里,透露出了一丝丝地兴奋。 其整个人的气质,跟之前在那位周捕快面前,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在南柯看来,反倒是有些像前世电视剧里面那些个龙套反派的感觉。 “里头差不离定了论,现在,我们倆好好唠唠。” 小捕快狞笑了一下,在确定里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之后,他直接扔掉了刀鞘,两只眼睛瞪了起来,迈开腿大步朝南柯走了过来。 到底是身上有制服的,虽说整个人的气质有些别扭,但要是普通百姓看到这架势,说不得就心里头就得怂上一截,这没动,先怯了三分。 但南柯不是一般百姓,南柯印象中的制服,也不是眼前这样式,这心头里除了些许的紧张,其深层次里面,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 在年轻捕快有动作的时候,南柯也动了起来,他没有去尝试找回那块板砖,毕竟黑灯瞎火下面,说不得刚转过身后头就直接给你来一刀。 况且就算自己手上有板砖,也决计干不过这种受过基本训练,能挨一刀不吭声的汉子,自己想要赢,就得取巧,就得出其不意。 至于怎么出其不意...... 当年轻捕快举起刀的时候,南柯的手也朝后面伸了过去。 年轻捕头眼眸一凝,刚准备把刀砍下去,忽然看见面前的流民并没从后面掏出来什么武器,反倒是拿出来了一只红色的钱袋。 钱袋用红色丝绸编织,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里面银钱只多不少。 年轻捕快的刀停在了空中,他看了一眼钱袋,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 “哪里来的脏物!” 说完,年轻捕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内,见其里面似乎还有隐隐约约地交谈声,顿时放下了心。 南柯装作被吓虎得不行,哆哆嗦嗦地把钱袋抬高了些,同样低声道:“李家院子里偷得哩,大人放我一马,这钱袋我给您。 那李家管家当时发现了小的,倒是没抓小的去报官,反而是跟小的说,要小的帮他一个忙,事成了之后,再给小的一笔银钱。” 年轻捕快稍微思忖了一会儿,把刀收了回去,一把抢过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地窃喜,随即又抬起头面色肃然地看向了南柯。 “你可知,偷盗乃是大罪?” “这......”南柯抬起头一脸不知所措,“那李家管家说,不报官,这民不报官不究......” 年轻捕快直接打断了南柯,道: “但念在你是初犯,本官也不跟你计较,这钱,本官收缴了回头还给失主,至于你......”年轻捕快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南柯再靠近。 “大人,这事儿要不揭过去?”南柯低眉顺眼地凑了过去,两只手缩在了胸前。 然而还没等南柯凑过去,年轻捕快忽然右手猛地往外一送,一道白光在南柯眼皮子底下闪过,下一刻,胸口的粗布麻衣便见了红。 “这...这这...” 南柯只感觉胸口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也不知有多少刀刃在刚刚刺穿进了自己胸口,整个人疼得不由自主地躬起了腰,眼眶被血丝填满。 先前就是在清河村被砍的那斧头,也不过是劈在了肩膀位置,有骨头帮忙挡了一挡,这么直接被利器给刺到自己的肉里头,还真是头一次。 这痛楚,就算是南柯前面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此时还是忍不住低声嘶吼了起来。 “啊啊......疼。” “嘿嘿...” 年轻捕快轻轻一笑,弯下腰用力往前一挺,让更多刀刃刺进南柯的胸腔,同时在南柯耳边轻声道: “这钱,你就别操心了,本捕快自会帮给它找个归处,至于你,嘿嘿,一介流民,早死了也少遭些罪,说不得下辈子投了个好胎,还得谢谢我哩。” 年轻捕快一只手捂住了南柯嘴巴,防止他在最后关头叫出来,同时握住刀的手慢慢往前使劲,相当于以刀为媒介,把南柯架到了墙边上。 这要是放了这流民,说不得这流民转头就会把今天这事儿给说出去,都说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今天自各挨了刀,自然得独享这份外快。 倒是这流民身手竟然装有这么多钱财,倒是让年轻捕快有些惊喜,似乎,就连身上的刀伤都没有那么疼痛难忍了。 “我...”南柯两只手握住了捕快的手腕,嘴里有血沫止不住地往外冒疼,“我...我要死了?” 胸口的剧痛, 肺部的堵塞, 血液的流失, 种种迹象似乎是在告诉南柯,自己的生命正在走向消亡。 但, 偏偏他的意识却是无比的清醒,且在这种状态下,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强有力的跳动撞击。 自己, 终究是赌对了! 就是, 好疼! 是真疼, 钻心的疼! 疼的南柯在此时,甚至有些想哭,但,真哭是不可能的,南柯两个眼睛盯住了年轻捕快,恨不得生啃了这人。 虽说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可以想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跟厉鬼有的一拼。 眼瞧着脚底下积蓄了一层血滩,年轻捕快打量了一眼南柯的脸色,见这流民已经进气没出气多,顿时放下了心,松开了握住刀柄的手。 “呵,对,你死了,这眼儿倒是瞪挺大,可惜可惜,白瞎了这副皮囊。” 说完, 年轻捕快急不可耐地站起来转了个圈,走了两步到月光稍亮的位置,把刚刚的红色钱袋拿了出来,解开钱袋的细绳,里面顿时银闪闪一片。 “嘶...” 年轻捕快倒抽一口气,脑子一下子有些泛晕。 “好家伙,这不得够我一个人潇洒七八年?” 光这一钱袋,几乎能够抵得上他一个人上十年的银响,几乎是下意识地,年轻捕快赶忙把钱袋收进了自己的衣服,还伸手整理了一下; 但捕快制服将就干练,本就比较贴身,怎么摆,都觉得有些显眼,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顿时,年轻捕快挠了挠脑袋,回头准备看看身后周头还有多久才完事儿,要是时间还早,自己或许还能先找个角落给藏起来,后半夜再回来取。 谁知刚一转头,年轻捕快顿时冷汗一炸。 只见自己背后那’尸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且自己把嵌在胸口的刀给拔了出来,彼此间的距离几乎已经要贴到自己的身上来。 “嘿...” ‘尸体’忽然裂开嘴笑了笑,配合颈脖上挣扎起来的青筋,活像是在演示丧尸出笼。 “我骗你的,我没死。”南柯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话。 说完, 南柯毫不犹豫地抬起刀朝年轻捕快的脑袋上砍了过去。 “噗...” 年轻捕快在紧要关头偏了偏脑袋,刀刃直接擦着他的面皮砍了下去,没进了肩膀位置。 “嘶!!” 年轻捕快倒抽一口气,强忍着没让自己叫出来,生怕自己这边的动静会惹得里面人的注意,到时候让自己手里的一袋钱给充了公。 “你小子找死!” 年轻捕快低声咒骂了一声,抬起头瞪着眼刚准备再说些什么。 谁知, 南柯却是不理会他想要干什么。 ‘哗’一声直接把刀从肉里面抽出来,两只手攥紧了刀柄,也不顾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在外面渗血,抡起手臂就准备继续砍下去。 身上的疼痛在此时,倒是充当了最好的燃料,算是把自己这具身体的极限给发挥了出来,这一刀,比上一刀要更狠、更稳也更快。 年轻捕头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这腰腹位置被砍了一刀。 “......” 年轻捕快软倒了下去,倒是真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是接连被南柯砍了两刀,他依旧忍住了没能叫出来。 要是南柯此时没那么上头,倒是能够在这里夸赞一句‘好汉子’。 但, 南柯现在是没心情去管这人是不是什么好汉子的; 满脑子现在就一个念头, 砍死他, 砍死他! 不仅要砍死, 而且还不能让他利落的死。 “噗!” 南柯一刀劈在了年轻捕快的胸口,同时一脚踩在了年轻捕快的嘴上,算是杜绝了这年轻捕快求援的可能性。 而后,南柯微微弯下腰,凑到了年轻捕快的跟前,胸口的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年轻捕快的脸上。 “嘿, 记得你刚刚说的; 这要是下辈子投了个好胎, 记得感谢我哟!” 说完, 刀, 又举了起来。 ———— ———— 感谢廖尼玛、祝各位平安一生的打赏! 第三十三章 胁迫 刀不是什么宝刀,虽说刀刃也够锋利,应该是平时也精心呵护过,但想要直接劈开头盖骨是不可能的。 因此,南柯的刀挥了一半也就卡壳在了年轻捕快的头盖骨上,那位年轻捕快此时的形象,则变得有些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头的僵尸。 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植物大战僵尸里那位,脑壳里面这么多血浆或是其他乌七八糟的东西往外冒出来。 松开握住刀柄的手,南柯退后了一步,也没去管那位年轻捕快到底什么时候倒地,反正他是不相信随随便便一个捕快能跟自己一样打不死。 甚至, 南柯内心里都没有那么是一丝一毫的罪恶感。 杀人, 仿佛就像是每日清晨起来的刷牙一样简单。 “是因为他先动手的呢,还是我天生适合干这一行呢?” 南柯呢喃了两句,望着身上粘稠的血浆,心里头没丝毫地排斥,甚至还有轻微的舒畅感。 有这么一刹那,南柯甚至都觉得自己心里是不是有些变态,或者是,自己在穿越的过程中,脑子里面有些筋脉给搭错了线。 ‘砰’ 年轻捕快摔在了地上,打断了南柯的自我怀疑和自我探究; 临到死,他的眼眸还印着一道惊讶以及一丝不可思议。 他是真想不通,这人都那样了,怎么还没死呢? 同时,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流民,这胆子似乎跟其他流民也不太一样。 前一个问题,南柯也曾苦恼过,但苦恼?归苦恼,那种发现金手指的喜悦感,那是一点的没少的,甚至,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南柯都想出去放个一百万响的炮竹。 不过,死不了归死不了,但血是真会流出来的,这疼痛感,也是实打实的! 甚至因为这种能力的后劲太足,导致南柯在受伤的同时,大脑也会异常清醒,这对痛苦的感知,也像是被脑神经放大了几倍一样。 南柯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钱袋,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在没了外部威胁后,变得异常艰难,几根手指才刚刚夹起钱袋,整个人就因为疼痛而踉跄地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嘶.........” 南柯?又吸了一口气冷气,这感觉儿... 通透; 酸爽; 疼痛中又夹带了一丝丝的麻痒; 麻痒中似乎又藏了一些冰冻感。 甚至自己吸进来的那口冷气,在自己身体内转了一圈后,又从胸前的伤口给放了出去,完成了一个人体循环。 这体验奇特是奇特,但真放在自己身上,也是真特么的疼! 南柯依靠着墙壁蹲了下来,他其实明白自己现在应该跑,跑得远远地,起码离这院子应该越远越好,但这身子,在这关键时刻却是掉了链子。 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南柯感觉自己双手双脚像是注了水,想行动的时候沉,但不动吧,又像是踩在了海绵上,整个人飘忽忽地。 胸腔位置的疼痛倒是在随着时间流逝而缓解,但这全身身下传递来的虚弱感,却是在不断加剧,也就几分钟功夫,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 困,是真困; 累,也是真累。 就像是自己所有的精力和体力,都在瞬间被抽调到了其他位置,去帮助自己的伤口快速地恢复,至于你怎么脱离险境,这就不是它们考虑的问题了。 “这能量守恒,算是靠谱了一半。” 南柯抬起头望了一眼有些朦胧的月亮,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自己的身体把更多能量分配到了修复受损组织这一方面。 但问题是, 不是时候啊, 真不是时候! 这里头还有人随时可能出来,等到那几个一出来,自己这状态估计就是待宰的鸡鸭,虽说自己伤口愈合快,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把自己脑袋砍下来? 谁能保证自己脑袋被砍下来了还能再长出来一个? 就算是真能长出来,南柯自己是接受不了,一早出门忽然发现自己门口出现了一个自己脑袋的那种画面的。 那画面实在是太唯美,自己欣赏不来。 “起来,自己得起来,不说是反杀,起码能先走,去找梧桐,嗯,不能去找梧桐,自己得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南柯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混沌起来,这感觉,有点像是之前在村子里那种状态,就像是有另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透透气。 本就有些昏沉,本就有些困倦,又加上另一个意识似乎是在搅和,顿时,南柯脑子里就像是在翻江倒海,像是有个‘拿托’在蹦跶。 “呵...怕不是给整出了精神分裂。” 南柯自言自语道。 他有些艰难地把钱袋捆在了自己身上,而后一只手撑扶着地面,咬了咬牙,使劲往上一抬。 “咔‘ ”吧唧’ 才刚刚起来一点,随即又整个人滑落了下去。 且屁股蛋直接跟硬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深刻。 “嘶!!!” 南柯能够想象出来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精彩,就像是自己在嫌自己过得太安逸,还非得在伤口上再泼一盆热油,让自己的生活红火起来。 “这特么...造孽啊!” 南柯脸色一阵发白,眼前似乎都开始出现了重影。 “这以后...可得好好学点东西,这再扛打......也不能这么玩,唉,这妖精还没见着呢......我......” 话没说完,南柯的脑袋忽然低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月亮在此时也重新躲回了云层当中,一片阴影彻底笼罩了街道。 ............ ............ 院子外头在生死搏斗,整个情节甚至还有些一波三折,但院子里头就要顺利得多,顺利地,像是用锋利地镰刀去切割新长出来的韭菜。 刘头领着另外三个捕快,一进门就掌握了整个局面。 邓家大公子最后走进来,一进门,看见里面人都站着,反倒是整个人愣了一下,而后,瞬间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 “刘头,还好我们赶得早!”邓大公子往前走了一步,在刘捕头身边道。 刘捕快还没反应,那院子里面两个黑衣人倒是激动了起来,其中一个更是毫无防备地走了过来,张开嘴似乎是准备说些什么。 ‘啪’ 邓大公子一巴掌堵住了那黑衣人的嘴,同时转过脸看了一眼刘捕头。 “我加钱。” “......”刘捕头。 这话要是放在其他时候,他是真心喜欢听的,恨不得对面那人多说几次才好。 但今晚, 但现在,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仁有些发胀。 他刘捕头在这留都城,也算是老江湖,但人活一世,他倒是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 本事一般,能力一般,唯一地优势,可能就是一直秉持了‘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理念,该拿的不手软,不该拿的,再眼馋也不碰。 但就在刚刚,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回可能真被啄瞎了眼,碰了些不该碰的,拿了些不该拿的。 心里百转千回,但在行动上,刘捕头倒也果断,一个眼神吩咐自己手底下的捕快控制住另一个黑衣人,同时亲手在旁边花盆里拿了两块抹布。 一人一块,给堵上了嘴。 顿时,院内局势变得彻底明朗起来。 两个黑衣人被压在地上跪下,那老头脖子上直接架了一把刀。 妇人依旧蹲在墙角,幼儿没在场,应该还在屋里酣睡,至于邓大公子此时正站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扫了一圈,而后指着被压在地上的两个黑衣人道: “刘头,这两个歹徒,算是人赃并获吧?” “唔唔唔唔!!” “嗷!” 两个黑衣人听闻激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因为牙齿被打碎的缘故只能发出些没有意义的言语。 刘捕头扫了一眼两个黑衣人,微微皱眉,但还是回答道: “大晚上私闯民宅,还手持凶器,算是人赃俱获,但......” 刘捕头没说完,而是一双眼睛看向了邓大公子,准等个解释。 邓大公子晒然一笑,在此时表现地倒是很沉着,“刘头,实话说了吧,既然我们决定了动手,那么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这事办妥了,价钱您随便开,甚至,我还能在外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帮您往上面再推推,说起来,也算是我们彼此互利互惠。” “这事可不小,你要真想办,可以,之前的订金,我明早给你送回去,这事儿,我不参合。” 要是真如最开始所说,就是去收拾个残局,自己到了现场直接人赃俱获,这罪,也能直接定下来,那样也别管这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直接押回去就行。 但现在,明明其中有蹊跷,明明这罪也根本不至于死,真就这么硬办下去,但凡被其他人知道了,那就是被拿捏一生的把柄。 这世道乱是乱了些,但是对付自己这种,没多少本事,没多少背景,还拖家带口的,真是一对付一个准。 自己要是触及了律法,被人抓了现行,那衙门老爷可不会顾念什么旧情,保不准还得大办特办,树立一个典型,以证自己没有尸位素餐。 捞黑钱,也有捞黑钱的规矩,也有要遵守的规则,要是真什么都不顾,这路,也就走窄了。 邓大公子闻言笑了笑,低声道:“刘头,你可是忘了些什么?” “什么?” “刚刚在外头,你们好像杀了个流民吧?”邓大公子摇了摇手,“这民不举,官是不究,但要是有人去举报呢?要是有人能证明,那人不是流民,而是留都城百姓呢?” “......” 刘捕头沉默了片刻,两只拳头被攥地有些发白。 良久, 开口道: “你说怎么办?” “就直接办了吧,省得给其他大人添麻烦。”邓大公子微微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害怕待会儿鲜血溅洒到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捕快抬头看向了刘头,后者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抬手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登时,‘砰’地两声,两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这类亡命徒一般都不顾生死,真要交起手来,弟兄们也确实容易受伤,杀了也好,按照流民来办吧,这留都城什么都缺,这流民还真不缺。” 一般来说从南边森林里逃窜出来,且身上没银钱的,能够算是流民; 其他地方过来游离江湖的游侠,要是身上没点家底,在官老爷们眼里也能算是流民。 且因为留都城的位置在这儿,还真不缺南边森林里各个村子寨子里来的,或是大楚国其他位置过来游离的江湖游侠们。 这类人算是当地官老爷们的头等难题,要管理吧,这些人里面难免有些人有真本事,就凭留都城的治安力量还真管控不下来。 但这不管理吧,这治安只能一天比一天乱,这群人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闲了起来就爱惹是生非,毕竟这惹是生非也算是江湖游侠的日常。 因此,但凡涉及到流民的事儿,官府一般都会模糊处理,真要去较真,这留都城的官也不需要做其他事了,就搁在这梳理吧。 “但这两位...” 刘头转头看向了老头和妇人,表情变得有些危难。 邓大公子在此时也看了过去,同样露出一副脑仁疼的表情,心里暗骂道:”两个废物,杀个人杀了小半时辰,这人竟然还站在这儿!” 他原本是准备遣派两个没根底的仆从去把人杀了,他再后脚找官来把仆从给处理了,这仆从都是卖给他家的,他不主场张谁能知道? 这事儿,也算是用最小的代价也妥善处理了下来。 但谁知道,这问题竟然还站在这儿! “难办。” 刘头摇了摇头下了决定。 “这......”邓大公子犹豫了一下,“加钱?” “加钱?”刘捕头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事儿,他们这都是有户籍在册的,这要是被发现了,谁能讨得了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刘头,也不怪我为难您,这事儿已经到了这份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手脚干净,我们大可以推脱说我们赶到时这人已经没了。 然后您一气之下杀了两个贼泄愤,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也真没人能挑出破绽,我们也省得留下个后患,您说呢?” 刘头目光闪烁了两下。 “刘头,后续如果还需要其他帮助,都好商量,我邓家在这留都城,还是有一份重量的。” 刘头吸了口气,没直接下决定,而是指了一个捕快吩咐道:“你出去,帮小六把那流民尸体给抬进来,磨磨蹭蹭这么半天到底在干什么?” ——— ——— 其实无脑爽文我是能写的,而且写起来根本不用动太多脑经,就是装逼打脸完事儿; 至于这种剧情,我觉得写得挺用心,时间也花得更多,要是各位喜欢,麻烦支持一下谢谢。 第三十三章 最毒‘负人’心 另一个捕快点头应诺,一脚踢开了挡在自己脚下的黑衣人尸体,转过身迈着大步出了红漆斑驳的院门。 院内那老头脖子上横着刀,此时虽说表情有些悲愤,但好歹是有几十年磨砺,且从清河村那种地方一步一步爬出来,这心智上肯定也没得说。 看此情此景,也算是明白这位公子哥是来自己家寻仇来的,但这捕头,似乎还有些节操和底线,起码,自己好像还不是必死之局。 踟蹰了片刻,李老尝试开口道: “这位公子爷,您跟我家掌柜可有怨?” 他虽说也是清河村人,但正值壮年就被李家安排到了留都城,对于后面村里头发生的事儿,其实并不是什么了解,自然也没见过这位邓公子。 站在他的角度,眼前这位身着长袍的公子哥跟清河村肯定是扯不上关联的,如果真得罪了,那也只能是在留都城结下的仇怨。 而在留都城的仇怨,则大多是生意方面,既然是生意,那么就有谈判和斡旋的余地。 “仇怨?”邓公子转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要说有吧,也说不上,但说一点干系也没有,也不对,你就当作我是受人之托吧。” 李老闻言又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事可还有谈谈的余地?公子既然是受人之托,那么定当是承了人家的情,或是收了人家的礼; 这礼,我李家愿意双倍奉上; 这情,换算成钱财,我李家照例愿意赔偿双倍。 公子别看我李家来城里时间不长,但积蓄还是有些的,公子要是愿意高抬贵手放人一马,这之后生意方面的来往,我李家必然让利三分。” “呵呵。”邓大公子笑意更加明显了些,他走了两步,道:“既然刀都架到了脖子上,你李家的钱财,你李家的生意,你觉得还能留下?” “......” 李老闻言眼眸一暗, 但依旧还是尝试说道: “这事可还有得商量?常言道祸不及家人,公子要真要寻仇,先杀了我赚个利息,等到老爷回来,公子再亲自找老爷报仇也更痛快不是? 到时候老头子我死前把老爷的安排计划统统告之,公子后面要报仇也更方便顺手。 至于这妇女孩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公子就算是杀了,这正经仇人还在外面,难道还能平复公子心里头的戾气?” “呵。” 邓大公子笑了起来,他干脆走到了李老面前,伸手拍了拍李老的脸,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这......” “啪!” 邓大公子一巴掌打断了李老,“你一个山里头来的野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李老被抽了一个巴掌,头发散落了不少,但还是抬起头陪笑道:“我哪敢跟公子您打商量,这是哀求,求公子大人大量,放过这孤儿寡母的。” “孤儿寡母?”邓大公子又笑了起来,指了指蹲在墙角的妇人,“你家那老爷已经死了?” “这......”李老嘴唇嗫嚅了一下。 “既然没死,装什么孤儿寡母?”邓大公子轻轻俯下身子,盯着李老的脸,忽然用很轻地声音一字一句道: “你们这群山里爬出来的杂种玩意儿,实话告诉你,今个,你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不光是你,还有你们后头那村子,本公子迟早要你们一村人在下头团聚。” 说完,狠狠地一巴掌打断了李老后面想要说的话,转过身,脸上顿时换了一副表情。 “刘头,这外头......” 话说一半, 忽然听见外头那捕快高喊了一声,“刘头!” 应该是遭遇了什么紧急情况。 “嗯?” 站在后面的刘捕头先是一愣,而后猛地反应了过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抬手招呼了另外两个人,随即递了一把刀给邓大公子,叮嘱道: “邓公子,外头应该是出了什么岔子,您先在这儿镇住场子,待会儿听我招呼行事。” 说完便急匆匆地赶了出去。 顿时, 在场便只剩下了三个人。 邓大公子接过刀架在李老颈脖上,表情有些错愕,似乎是今晚出现的纰漏太多,以至于让这位在背后筹谋许久的主谋有些难以反应。 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他,他的计划其实已经算是很妥帖,甚至还预备了些紧急应急方案,比如说那两个仆从,无论杀不杀人; 其实都影响不到他邓大公子的计划,他早就把’宝‘给压在了自己以及那位刘头身上,但他是真没料到,这刘头和捕快都上了门... 这竟然还能出纰漏? 那刘头的性格,邓公子是了解的,没出事还好,但凡出了些岔子,那老油条绝对优先保自己,外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今儿这事八成要黄。 虽说自己先前是威胁了他,真要想办,自己也能够拉那位捕头下水,但,要真被逼到了绝境,谁不得去防那捕头的一手狗急跳墙? 万一他真要愿意舍得一身剐,把自己给拉下去,到时候有了铁证如山,那就是自己那老爹,估计也救不得自己。 一时间,邓大公子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脚下的地面,又抬头看了一眼黑乎乎地天空,心里头似乎是积郁了些闷气,却不晓得该怎么发泄。 良久,邓大公子缓过神来,此时外头已经出现了‘乒乒乓乓’地响动,听声音应该是已经交上了手,而且这频率听起来还挺激烈。 作为大家公子哥,他是学过武功的,练气和武者的道路都摸索过,但实在是没太过天赋,钱和时间花了不少,但这腿脚功夫还不如巷角屠户。 因此,他还真无法从这外头的动静来判断出哪一方人马占据了上风。 邓大公子看了一眼李老,没有掩饰自己的惊愕,“你安排的人?” 要真是这李家提前安排了人手,那么自己刚刚那些话,就有些给自己挖坟的意味了。 李老闻言也是一愣,自己是安排了些人守在外面,但那群人应该先就被拔了钉子,要是还在,先前那三个毛头小子也不可能闯进来。 至于现在外头到底是谁, 他是真不知道! 但, 到底是在商场里面摸爬打滚了好些年,这面不改色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儿的本领,算是练就的炉火纯青,脑子一转就有了词儿。 “嗯,不瞒公子爷,我李家虽说出身低贱,但这么些年,也是攒了些底蕴的。”李老沉稳地说道,“虽说及不上什么大户人家,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脸上来。” “呵,那我倒是小瞧了你们。”邓公子舔了舔嘴唇,侧耳听了一会儿外头地动静,等到外面安静下来之后,朝外面喊了一声,“刘头,外头可还安稳?” “.........” 除了夜风徐徐, 外头并无回应。 院内; 邓公子和李老内心都是一惊,两个人一齐把目光落在了门口位置,但等了一会儿,门口依旧是静悄悄地,没人进来,也没人路过。 ‘咕噜’ 邓公子暗自咽了口唾沫,内心第一次有些慌乱了起来。 好在, 他也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虽说早年荒唐了些,当了回负心汉,但这些年接手了家里的营生,倒是把他’负心汉‘的天赋给激发了出来。 下黑手搞栽赃,各种下三滥的手段玩得风生水起,在这本就混乱无序的留都城里,虽说是树立了不少仇敌,但也把家里营生搞得井井有条。 现在虽说心里慌,但面上不能乱。 邓公子沉吟了一会儿,架在李老脖子上的刀没动,抬手指了指蹲在墙角的妇人,“你,过来。” 妇人抬头,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邓公子,又看了一眼李老。 她虽说吃过苦,但在李家养尊处优了好几年,那些个习惯早就被忘到了墙角,这回遇上事儿,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找老管家拿主意。 ”过来!“邓公子厉喝了一声,他可没时间在这里等,毕竟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未知,而未知一般意味着危险。 妇人犹豫了一会儿,见李老没吱声,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又磨磨叽叽地走了过去。 等妇人走到了面前,邓公子一把把妇人拉在了自己身前,刀从李老脖子上移开,架在了妇人身上,同时警告道: “老东西别乱动,你手指头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 李老动作微微一僵,苦笑了一下,没敢动弹。 邓大公子一只手从妇人身前揽过,算是把妇人直接给按在了自己怀里,那妇人也没怎么挣扎,倒是把孩子往前挪了挪,像是怕惊扰到了自己的儿。 到底是能被李家家主一眼看中的,这身子丰腴不说,还生育过孩子,身上透着一股子熟妇的味道,这么一接触,倒是让邓大公子哥心神一荡。 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妇人的俏脸,邓大公子舔了舔嘴唇,手臂往上移了移,顿时感受到了另一种柔软且有弹性的触感。 “......” 李老脸色微变,拳头下意识地被握紧,但看着妇人脖子上的刀,又只能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邓公子仔细感受了一番又瞪了李老一眼,而后才一步步地拉扯着妇人走到了门口,把脑袋往外轻轻一探,顿时,握刀的手哆嗦了一下,给怀里的妇人吓得够呛。 好一会儿,邓公子才把脑袋挪了回来,眼眸似乎还有一丝惊恐没有消散,但嘴角明显有些绷不住,此时看了一眼院子内的老人,顿时咬了咬牙喊道: “老头,过来,老实点,但凡是让我察觉到不对劲,这母子倆就别想再喘气。” 李老闻言只能走了过去,两只手平放在身前,示意自己不会有其他动作。 但走到一半,邓大公子又喊道:“停。”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李老停下了脚步问道。 “你自己过去,找个绳子把自己的手绑起来,然后再过来,别给我刷花样,速度要快。” 李老苦笑了一下,“这用绳子捆自己该怎么捆?” 邓大公子眼睛一瞪,拦住妇人的手臂猛地一缩,顿时,妇人脚步一个趔趄,怀里的婴儿似乎也受了惊,刚哭了两声,又被妇人给紧紧抱在了怀里,生怕待会儿惹怒了身后那歹人。 “要么自己捆,要么,地上捡把刀,自己砍了吧。” “......” 李老被逼得没办法,只能依言在旁边花圃里面找个根用来绑货的麻绳,有些别扭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缠绕了十好几圈,最后更是低下脑袋,用自己的牙去啃去咬,才算是把绳子给捆紧了些。 “可行?”李老问道。 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只能暂时听从那人安排,至于到底怎么去翻盘,他脑袋里是真没半点头绪。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就是拖,至于能不能有用,只能听天命矣。 邓公子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只手掐住了妇人白嫩的脖子,轻轻把刀挪开指向了李老,“你过来,换她。” “好说。” 李老对于这安排倒是没有任何的排斥,毕竟自己一条老命,要是真能用来换自家少爷和自家老爷的宠妾的命,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慢慢过来,别刷花样!” 邓大公子呵斥道。 越是到了最后关头,他就越是谨慎。 “行,我一步一步来。” 李老说完慢慢地走了过去,真就一步一个停顿,明明没多远,硬是走了两分钟才走到邓大公子的面前。 这边李老走完刚准备说话, 但谁想, 邓公子一只手掐在妇人脖子上,另一只手把刀给架在了李老脖子上后,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甚至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噗’ 一道道血就这么飙射到了妇人的脸上, 为这张被吓得苍白的脸蛋添上了一抹异样的红彩。 “啊啊!!!!” 妇人下意识的尖叫了起来,但随即又醒悟了过来,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则是慌乱地尝试去捂住自己怀里那婴儿的哭声。 “哐” 刀,被邓大公子扔在了地上。 前一秒才刚刚杀了人的邓大公子此时整个人如同刚溺水了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而后,望向了身前这对母子。 妇人得了自由,没跑,也没闹,依旧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今天的所见所闻,对于她来说冲击实在太大,毕竟大楚总体还算安稳。 这死人, 还是凶杀案。 平时听肯定都听过,但要说亲眼目睹,那还真没几人。 不巧, 她今天一连串得看见了两道。 邓大公子双眸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妇人,而后,似乎是回想起来了之前的触感,紧绷地脸忽然笑了起来。 “你,以后跟着我。 李家能给你的,我能给你十倍百倍。 至于这孩子......” 邓大公子走了过去,一把从妇人手里抢过了婴儿,刚准备再夺一条命,谁知低头一看整个人就是一愣。 只见那婴儿的脸色已然泛青,那小巧的鼻腔里更是没了生息,应该是在刚刚,被直接捂死! 第三十四章 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天色越发暗淡无光起来,就像是那月亮被传说中的天狗给吞进了肚子,茫茫夜空,别说是星星,就是月亮都彻底躲在了漆黑的幕布后面。 出了院子,离了那盏院内的烛灯,面前顿时变得更加漆黑了些,只能够勉强看得清脚下的路面。 刘捕头领着三个捕快持刀严阵以待地往外走去,作为领头,刘捕头当仁不让的走在最前面,他是几个里年纪最长的,也是身手最好的。 在这留都城里当捕头,除了处事得圆滑之外,这身手也是有讲究的,要真一点功夫不会,就是走其他门路当了捕头,也压不住下头的人。 毕竟,在这犯罪率奇高的城镇当中,这捕快是拿命在讨生活,既然是拿命干,大家伙自然是更希望能跟一个身手好的上司,也算是增添一些活命的机会。 “刘头,这外头......” 身后有一个捕快忍不住狐疑道,但刚起了个头就被刘捕头给打断。 “噤声!” 刘头回头瞪了一眼,拿出长刀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待会儿见人无需留手。 那位年轻捕快这么久没动静,肯定不是擅离职守在这种时候逃回了家,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流民真有问题,且不仅有问题,还有能力! 从院子里到外面街道也就几步路,但刘捕头走的很谨慎,几乎是一步一个打量,生怕自己前面黑暗位置忽然窜出来什么可怕的妖怪。 要知道这里是留都城,而留都城,有历史可查,是真出现过妖怪在城内祸害一时的,虽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万一呢? 然而,一行人短短几十米路走了小五分钟,除了月亮偶尔从乌云里头露出来,在地上照射出点影子虚晃一下,没有任何意外和袭击出现。 就这么一路磨蹭,刘头像是小姑娘出嫁般踱步到了院子外街道上,绕是他饱经风霜,此时老脸也不由得有些发红发热起来, 这谨慎是好事,但谨慎过度就...... 有些丢人! 捕快都是些粗人,而粗人,自然最是看中面子,特别是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总觉得自己要是丢个什么丑,会影响了自己在手下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咳咳...” 刘头嗓子清了清,刚准备说些话给自己找些理由借口,忽然扫见了一个形状奇怪黑影躺在地上,像是田里被碾倒的稻草人。 仔细一看,刘头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长刀,只见那黑影穿着制式捕快服,身子下头已经留了积蓄了一洼血,脑袋上更是插了一把长刀。 “谁!” 就在刘头注意尸体时,他身后一个捕快忽然叫嚷了起来。 刘头抬起头一看,就看见在靠近墙壁的位置,还有一个黑影,起初一动不动像是个死人,但在自己身后那位捕快叫嚷了一声后; 这‘死人’忽然有了动作...... ‘南柯’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之前身体透支太厉害,此时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在吃力的蠕动。 将身体挺直后,‘南柯’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先是眯了眯眼,而后又仰起脑袋看了一眼挂在黑幕若隐若现地白玉盘,最后,才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几个捕快身上。 “装神弄鬼!” 刘头念叨了一句,右手微微一摆。 顿时; 身后三个捕快极为整齐地上前一步,四个人站在了一线,同时抬起了手里的捕快长刀,以刘头作为主导,队伍以一种难以察觉地速度缓缓向前迈进。 这是衙门里面传授的合击之术,其实也没多玄妙,也就是普通的战阵经过简化之后,给这些个捕快们用用,其心理作用大过了实际作用。 ‘南柯’没理会面前这几个‘装神弄鬼’的捕快,而是自顾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上一会儿惊喜,一会儿迷茫,中间还夹杂了些愤怒。 就像是一个在哪饰演精神分裂,而且从表情到动作,丝毫没有半点破绽和漏洞,彻头彻尾就像是一个疯子。 但这种怪异的举动,反而是让刘头的动作越发缓慢,越是搞不明白对面在干什么,他就越是谨慎。 但, 动作再怎么慢, 他们依旧是在前进。 终于; 当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 ‘南柯’猛地抬起头,眼眸深处一道红茫一闪而逝,表情有些扭曲,张开嘴似乎是想要呵斥两句,但嘴巴动作是有了,张了半天却没见有什么声音出来。 “......”‘南柯’自己先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喉结,而后又张了张嘴,依旧没有声音发出来。 “刘头,这人脑子有病。”一个捕快轻声提醒道。 相比起他们头儿的谨慎,其他几个捕快,此时心里已经放松了下来,这身体上的紧绷,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头儿的特殊爱好而已。 ’南柯‘此时的举动,像是卓别林上了身,且在另一个完全没听过‘哑剧’,也不懂任何行为艺术的人面前自顾自地开始大展拳脚。 在发现了自己似乎是没法说话之后,表情都再度精彩了起来,左看看,右望望,还不时伸出手在空气里面抓一下,捏一下。 刘头‘嗯’了一声,没动静,而是全神贯注地盯住了南柯,他不知道南柯在搞什么鬼,但他相信,躺在地上那位,在死之前可能也跟自己一样困惑。 “保持警惕。” 出于自己的身份,刘头还是提醒了一句, “就算是个傻子,也得把脑袋砍了再笑。” 对面; 被人当作傻子的‘南柯’此时被骂了反倒是安静了下来,面色平静了一会儿,而后恍惚间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枚白玉玉佩。 玉佩上沾染了些血迹,此时在暗淡地环境中发出了若有若无地光辉,一道道光辉像是有意识般主动往‘南柯‘的身体里流淌。 ‘南柯’无声的笑了笑,对着玉佩张了张嘴,应该是说了些什么。 随后抬起手,似乎是准备把玉佩给扔掉,但动作做了出来,整个人又像是卡壳了一样,举了一会儿,又自己放了下来。 表情,又精彩了起来,似乎是有些生气,又似乎是有些不舍,像极了一位有洁癖的守财奴看着自己手里沾染上了屎的金元宝; 又想扔; 又想留。 终于, ’南柯‘放过了自己,他把目光扫向了缓慢靠近的四个捕快,眼眸里极为明显地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和嫌弃; 你们, 怎么这么慢? 你们, 怎么就不懂事呢? 我在这里生气,你们难道没看见? 不自己送上来给我出气,难道还要我自己过去? “嗡!” 似乎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南柯’终于动了,整个人站了起来,褴褛的衣衫挡不住他的上半身,露出了里面还未干的血迹。 但奇怪的是,只能看见血迹,却看不见哪里有伤口。 “他站起来了!”那位捕快又提醒道,在这漆黑的环境里,专注地扮演了解说的角色。 刘捕头还依旧保持着警惕和戒备,在看见南柯有了动静之后,整个人眼神一亮,就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看吧,我的猜测没错吧,这小子磨蹭半天肯定有问题,跟着我,你们才能保住性命! “我早就说过,这人有问题。” 刘捕头沉声说道,而后,右手一挥, “你们两个拉开一些距离,待会儿从不同方向冲上去。” 似乎是前面的观察,让他把‘南柯’真当成了疯子,因此,在布置作战任务时,他丝毫没有回避南柯的意思。 两个捕快依眼往两侧拉开了一段距离,四个人,此时呈现了三个方向包夹的趋势。 “......” ‘南柯’看了一眼捕快们的动作,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 而后,‘南柯’又抬起手臂甩了甩,缓慢地动作让他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眼眸里面的红色光泽在此时又旺盛了几分; 但在同一时间,被放回去的玉佩又闪烁了起来,且闪烁的频率和亮度,都较之之前更甚。 “!!!” ‘南柯’顿时恼怒了起来,似乎玉佩每闪烁一道,眼眸里面的红色光泽就会减弱几分,这感觉,就像是你在往前跑,偏偏有个人在后面死命拉扯你的裤腿。 僵持持续了大概两秒,‘南柯’眼眸里的红色光泽依旧时强时弱,眼瞧着对面那几个捕快摸了过来。 ‘南柯’直接把玉佩又拿了出来,随即张嘴似乎是在沟通什么,甚至,还把玉佩竖起来,对着那几个捕快晃了晃。 “他好像在骂我们。”那位’临时解说’又开了口。 刘捕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不明摆着嘛。”那捕快压低了声音,“他拿个破牌子对我们晃悠,不就是在说我们又当又立?” “......”刘捕头蹙眉想了想,准备抬手给自己这手下一个巴掌,但考虑到当下的情况,还是摆了摆手,“别乱想,他,应该要动了。” 刘捕头说完; 只见‘南柯’那边似乎也进行到了尾声。 那玉佩也不知道怎么的,在此时忽然就沉寂了下去,而‘南柯’眼眸里的红色光泽,则像是没了压制般,彻底地占据了整个眼眸。 下一刻, ‘南柯’又晃了晃手臂,‘呼’地一声带起一道呼啸,前一刻还像是腐朽了的身体,在此时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活力。 ‘南柯’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抬起头看了对面的捕快们一眼,嘴角又挂起了讥讽的笑容,脚一踏,整个人像是风一样冲了出去。 “......” 刘捕头瞳孔猛地一缩,握住刀柄的手在瞬间攥紧。 他猜中了开头; 但是接下来的剧情,让刘头嘴角的微笑忽然凝固在了脸上,只见南柯像是一道风一样就这么吹了过来。 左手那捕快年轻反应快,先一刀劈了过去,却见那南柯是能够预知一样,在刀落下的前一刻往左一踏,躲过了刀刃的同时,右手猛地一抬,打在了捕快的喉咙上。 ‘砰’ 空气在此时似乎是荡漾了一下,那捕快就像是被一匹烈马给撞了一般,整个人双脚离地直接飞了起来,那喉咙更是直接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随即,南柯动作没停,以一个极为舒展的姿势躲过另一个捕快的袭击,同时膝盖往前一顶,打碎了两颗圆球之后,反手一拳打在太阳穴上。 ‘砰’ 又是一道闷响,那捕快的脑壳往后一震,双眸和鼻腔里面的血液在顷刻间喷洒了出来,宛如后世广场中央最为耀眼夺目的喷泉。 ‘南柯’随后解决了两个捕快,但其动作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而后更是拖起前一位捕快的长刀,顺势往后一切,第三位捕快还没来得及出手,眉眼中间就出现了一道深刻见骨血痕,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似复杂,但也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眼瞧三个手下一个照面就躺了尸,刘头的刀,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喉咙管‘咕噜’蠕动了两下,目光死死地盯住了南柯,却见南柯此时也停了下来,大口喘息了两下,表情极为不满地摇了摇头。 这, 是在嫌弃自己这边不经打? 刘头咬了咬牙,沉声道:“你可知你在犯法,你实力虽强,但你难道能强得过大楚朝廷!” ‘南柯‘抬头看了一眼刘头,这回嘴巴没张开,但刘头依旧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戏谑’。 “你真当我留都城无人!?” 刘头似乎是为了壮壮自己的胆气喊了一声。 随即,两只手猛地攥紧了刀柄,一道几乎微不可查但又确实存在的光芒在他手掌间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他握住刀柄的手像是开了加速一般,‘呼’的一下便朝‘南柯’挥了过去。 而‘南柯’则像是没看见头顶的刀一般,依旧似一阵风一样飘了过来。 刘捕头的刀,其实很快。 但南柯的拳头比他更快,刘捕头只觉得手才刚刚动了一下,整个人眼前就是一黑,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最后闪过了这样一句话: 我猜中了故事的开始,却没猜对故事的结局。 ——— ——— 这星期是个试水推荐的,应该是推荐有效果才会有后续推荐,要是没有后续推荐,应该意味着凉凉,所以各位麻烦多投点票,谢谢。 第三十五章 碧林阁 刘头被‘南柯’一拳撂倒在地,人是昏了过去,但气,喘地还很匀称。 倒不是‘南柯’在此时忽然圣母心泛滥,想要放掉这最后的尾巴,而是,在他想要继续‘爽’下去的时候,面前忽然像是后世网吧里一样; 在你最尽兴的时候,总是会弹出余额不足的提醒。 ‘南柯’打出了一拳之后,没去补刀,而是整个蜷缩了起来。 先前的动作很显然是超出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范畴的,‘南柯’虽是说服了那玉佩,让自己短暂的体验了一会儿超频,但这超频是有时限的。 当时限到了之后,绕是‘南柯’千锤百炼的心志,也在一瞬间被疼地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刚刚还尽在掌控的身体,此时似乎每一处经脉都在同时一刻闹起了革命,从体内每一个细胞出发,一道又一道的疼痛像是浪潮般袭来。 刚刚动作是干净利落; 三两下干掉敌人看起来也着实帅气。 但这就像是前世小学生在网吧战斗时意气风发,但当他身后忽然多出了一个中年大叔或是中年大妈时,之前有多意气风发,之后就有多悔不当初。 跟小学生不同的是,‘南柯’是不后悔的,毕竟他没得选,要么躺平给人砍,要么,就在自己被砍前先让别人躺下。 虽说,为了满足自己的些许喜好,自己是过于苛求的榨取了些身体的力量,但,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道,能尽情地放纵一次,就算是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当的。 虽说这‘放纵’之后的‘代价’,确实是痛苦了些,但这,不怪自己,而是怪另一个自己。 ‘南柯’之前其实已经对这身体的‘虚弱’程度有了解,做好了心里预期建设。 但当疼痛真正袭来的时候,‘南柯’还是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蹲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雪地里自己取暖的猴儿。 甚至在内心里头,还有些许的庆幸,好在自己心里有数,好在,自己没真渴劲把这身体往坏了造,要不然,自己现在可能会直接暴毙。 痛苦还在持续。 嘴里因为某些原因说不了话,但这心里头,在疼痛不断侵袭的过程中,‘南柯’已经把另一位自己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像是男人在干某些事时,满脑子都是先爽了再说,但在结束后,却瞬间恢复了理智,揉着有些酸胀的腰,望着同在一张床上的床伴,有些抱怨地说, 天这么冷,怎么还要? 此时此刻, ‘南柯’对于自己的灵魂伴侣,是有怨怼的,其根本原因,是他真没想到,自己这位伴侣的肉身,竟然脆弱如斯。 然而,就在他闭眼准备承受持续的痛苦时。 忽然,身体各处的疼痛感像是退潮般消退,之前来得有多么突然,此时退得就多么迅速。 ‘南柯’有些愕然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困惑,一道比之前还剧烈的困倦和虚弱感侵袭了上来,猝不及防让他差点就摔了下去。 “砰‘ ’南柯‘软绵绵地砸了一拳地砖,咬着牙硬挺着站了起来。 这一回,‘南柯’没去抱怨,而是有些惊喜、有些意外地低下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这身体的愈合能力,有些古怪。 这情绪的牵引变化,就像是前一秒自己坐在一辆老爷车上,后一秒,却忽然发现这老爷车的引擎盖里,装载了一辆赛车的发动机。 ’南柯‘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其实并不是苦恼这具身体为什么古怪, 而是在想,这古怪似乎意味着,自己下次要是出来,可以把底线再拉低一些,让这快感,来得更加淋漓尽致一些。 在对未来有了期待后, ‘南柯’才坐了下来,准备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也就是在同时,先前放在衣服里的玉佩却在此时又闪烁了起来。 “......” 身型摇晃了两下,‘南柯’把玉佩拿了出来,张了张嘴。 要是此时旁边还有人,从‘南柯’的口型看,能够很清晰地判断出来,他此时在说‘把吊无情’。 只是, 此时旁边并没有其他人, 而玉佩, 也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 ‘南柯’强撑着站了起来,余光看见昏迷的刘头下意识地准备补一刀,但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位置,嘴角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嘿, 这苦, 可不能我一个人吃。 自己惹出来的祸事,想要就这么吃干抹尽转头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既然大家注定要成为彼此的‘灵魂伴侣’,那就来吧,让我看看吧,看看你除了这具肉身之外,到底还能不能给我更多的惊喜和意外! 默默地给’自己‘埋了一颗雷后,’南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而后又打量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犹豫了半天,朝不远处一栋灯火通明的楼栋走了过去。 ............ ............ 灯火通明的楼栋叫碧林阁,是一家集茶馆、酒楼、妓院为一体的综合型服务场所,在当前这时代,这种集合形式的娱乐场所极为罕见。 因此,这碧林阁也自然而然的成了留都城的标志建筑,凭借其精致的陈设以及周到的服务,直接碾压了其他同行,生意红火,日进斗金。 时间在这里似乎是失去了以往的影响力,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无数人聚集在这儿,或是聚会,或是听书,或是宴客,还有些人,在楼上一些爱做的事儿。 碧林阁共有六层,一楼听书喝茶,二楼宴请聚餐,三楼诗词歌赋,四楼芙蓉帐暖,这越往上,其花费用度也越发昂贵起来; 至于最上面两层到底是干什么,知晓的人不多,五楼就不是随便能进入的,要相应的凭证,至于那六楼,更是得碧林阁的那位主人首肯才能进入。 那些能够有资格上去的,也没有谁会真有闲工夫来为吃瓜群众们科普科普。 总之, 大家伙都知道这碧林阁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因此, 这能够被邀请上去,别说到底上去干了些什么,至少这身份肯定是不一般的。 留都城坊间甚至一度传言说,要看那人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真有背景,你就领他去碧林阁转上一圈儿,看看他到底能上几层。 要论神秘和逼格,肯定是最上头那两层更加有份。 但要说人气足,还得看一楼,作为留都城最奢华的销金窟,碧林阁的一楼并不算贵,普通人家咬咬牙也能够进来消遣消遣。 一楼铺设了几十张桌椅,都是上好的木头打造而成,在其不起眼的细节方面,对于留都城的居民而言,也做到了几乎无可挑剔的地步。 在桌椅最前面有一块平台,平台面积不大,但却是整个一楼的点睛之笔,也是碧林阁的招牌之一,说书。 坐在一楼里面的人,真来喝茶的其实并不多,毕竟这茶水虽说口感不错,但也不值得这么贵的台位,这些人所求的,就是听个书。 在这个时代,说书,相当于是平民百姓接触外界消息最为有效的渠道,虽说消息难免会有些失真,但这些个老百姓要那么真切干嘛? 图的,就是一乐。 此时,一个打扮考究的老书生站在平台上,一手纸扇,另一手则握着一块仿造惊堂木制成的木条,在其身边,还有一位学徒。 而在最前面一排的桌子上,几个跟老书生年纪相仿的人正在奋笔疾书,他们,是其他各个茶楼茶馆的说书先生,来这里,算是深造。 此时已然深夜,但碧林阁一楼依旧人声鼎沸,桌椅被一群不必为生计奔波的幸运儿坐满,那老书生也不见丝毫疲态,瞧见面前几个同行抄的兴起,也浑然不在意,嗓门洪亮道: “我大楚建国四百余年,虽说不上一路顺风,但再多的苦难,也都成了过去式,在当今圣上的领导下,整个大楚可以说每一天都在创造辉煌。 向北,那千里冰封深处据说是有异鬼存在,大楚国初建时期,还时不时会有异鬼袭击的消息,但近百年几乎没了异鬼的消息; 向东,无尽汪洋的彼岸传说有另一块大陆,大陆上有许多发色怪异的人族,甚至还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文明和自己的国度, 早些年间还会有来自东边的传教士远渡重洋过来传播教义,但近百年来,传教士越来越少,倒不是东边没了人,而是传教士在见了那群悍勇的大楚水师后,一个个嘴巴都没了之前的利索。 向西,是一片连接天地的沙漠,沙漠里各种稀奇古怪的物种不少,但占据主导位置的,是一群不蓄发的和尚。 在前夏时期,这群和尚的足迹几乎遍布天下,如今不少地界还有他们当时留下来的破庙,当时整个大夏都在信这群傻和尚。信了几十年,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学徒捧哏道。 “嘿,可不就被我大楚始皇帝给灭了国! 还得说我大楚皇帝个个英勇不凡,目光如炬,这群瘪和尚一肚子坏水被我大楚皇帝们看得明明白白,直接就把他们给赶回了老家! 最后,得说说这南边,也就是我们这城墙外头,相信各位或多或少对这十万大山也有了解,但不瞒各位,老夫我既然能站在这儿, 这见识嘛,肯定比在座各位爷稍广一点,嘿嘿,也不多,就一点点,一点点......” 老书生也不卖关子, “大家伙都知道这十万大山里头有妖怪,有许多少数族裔,但这儿,小老儿今天不说,要说,我就得说大家伙不知道的事儿。 据说啊,就在几天前,这十万大山里头可是出现了异象,一只火风冲天而起,直照亮了整片天际,就连那太阳都黯然失色。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是天佑我大楚,天佑我留都啊!” 台上, 老书生扯红了嗓子还在呱噪。 台下, 一群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真信,反正就一股脑地跟着起哄。 而在一楼门口侧面,人最少的位置; 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正把玩着手里的茶碗,在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褐色华服,胡须一直长到了胸口位置的中年人。 “主子觉得无趣?”中年人开口问道。 “不是无趣。”年轻公子哥摇了摇头,道:“是无知,就这,还留都城说书届的旗帜,啧啧啧。” 中年人笑了起来没接话,而那年轻公子哥则是继续道: “或许再往上翻个几十年,我们这大楚还真有这威势,但现在虽说北边异族还没动静,但这西边和东边,可都在蠢蠢欲动。 至于这南边,之前倒也还安分,但前几天好像还真出了个什么火风冲天,虽说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天降异象,必有大变。” “虽四方都有异动,但我大楚立国至今威望犹在,就算是他们心里有念想,但也不见得就能转化为行动。” “呵,威望?”年轻公子哥笑了笑,“你说这威望,到底是我大楚的威望,是我大楚皇帝的威望,还是那些个宗门世家的威望? 当年他们一个一个确实是为我楚皇所用,也确实是一门心思为了大楚国运计,但这么些年过去了,那些个老神仙们可没一个活到了现在。 至于现在那些个大宗门大世家里面的人,呵,许是平时被叫神仙给叫惯了,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神仙,整天不想着怎么福泽苍生,兼济天下。 倒是真开始想着怎么以天地为炉,以苍生为引,开始寻那虚无缥缈的天道,开始自诩为道,开始对这天下运转指手画脚起来。 有这么一群‘神仙’在。 你说说, 我楚国, 还能坚持多久?” 中年人闻言脸色微变,道:“公子慎言。” “慎言?”年轻公子笑了笑,指了指周围,“难道在这里,我还说不得实话?难道在这里,还有不开眼的在旁处偷听?” ‘咚’, 年轻公子哥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大门外面响起,随即一个人影从外面扑倒了进来。 “.........”年轻公子哥。 ======= ======= 求推荐求收藏求投资求打赏, 行吧, 反正你有什么就求什么。 第三十六章 楚国国师 自古以来,身份地位越是尊崇的人,就越是喜爱追求一种其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历代皇帝如此,上行下效,下面这些个豪绅贵族也都纷纷开始效仿,久而久之,这似乎就成了一种风向和趋势,其影响也开始逐渐扩张; 这种影响力不仅仅是体现在行为、言谈以及称谓上,在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甚至是城镇的建设规划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至于这种影响的方向和具体表现,根据不同地方的习惯和理解,其实展现出来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这种差异,也算是低地域差异的一种体现形式。 就比如楚国北方人,更喜欢追求身份地位的’高’; 而在楚国南方,人们更喜欢追求金钱方面的‘高’。 至于在留都城,这‘高’就体现地方式就更加直接了些,它直接体现在了建筑高度上,这碧林阁作为城内销金魁首,这高度自然就冠绝全城的。 特别是碧林阁第六层,层高几乎是其他楼层的两倍,这更广阔的空间,自然也给予其能够在装潢和布置上更多的施展空间,也赋予了更多神秘感。 此时虽是午时将至,但天色灰蒙蒙地,光线略显暗淡,许多条件好的人家都燃起了蜡烛,街道上比前一天清冷了些,随处可见捕快打扮地人在晃荡。 消息闭塞的或许还没接到消息,但凡是消息灵通,或是爱好八卦的留都城人,都已经晓得了昨晚发生在仟景街的惨案,因此,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惶恐。 但虽说如此,外头的风,似乎也就在外头吹吹。 这碧林阁依旧是屹立在这股风中,决然不被其撼动分毫。 碧林阁一楼依旧是人声鼎沸,好事者肯定是从来不缺的,有多少人心里头惶恐,就有多少人心里头兴奋。 这一楼平时人就多,今个发生了件大事儿,这里面的人,自然就更加拥挤了些。 甚至有许多彼此从未见过面的人,因为位子实在是不够,都打着商量一起拼了一桌,就等着那位老书生来说道说道些内幕消息。 除了一楼之外,二至四楼也是灯火通明的,这些人的身份地位要比下面那些人高些,虽说对昨晚那事也好奇,但表达地方式却是不一样。 大家的信息渠道都畅通,再坐下来彼此交换一下有效的信息,那么其事情的结果,甚至是前因后果,都能够给你拼凑出个大概出来。 面前美酒佳肴,身侧俏丽佳人,交谈间,便道出了下面那些人苦苦追寻的答案,这,才是逼格,这,才是他们追求的强调。 五楼依旧是没什么动静,安静地仿佛是幽冥之地。 而在最顶层,氛围忽然静谧和谐了下来,灯火摇曳生姿,照亮了宽阔的楼道,却又不显得耀眼。 整个六楼共有六间房,一字排开,彼此之间都间隔了一段距离,再加上本来面积就阔,几乎能够看作是六栋单独的空中庭院。 这六座庭院,自修建完好后,几乎就没什么去动用的机会,因此,平时看起来倒是缺乏了些人气,但此时,里头却是罕见地亮起了烛火。 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此时坐在庭院内,脸色有些古怪,一只手下意识地捻住了自己及胸的胡须。 面前的桌上摆放了烧好的茶和精致的点心,但此时,这中年文士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里侧那间卧房里,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块糕点,但迟迟没有下嘴。 半晌,之前那位年轻公子哥从庭院里侧的房里走出来,身后跟了两位仆从。 一个仆从手里端了一个水盆,里面的水已经有些变色; 另一个仆从则是抱着一堆脏衣服,还有些没来得及使用的绷带。 年轻公子哥走到了中年文士面前,清了清嗓子,两位仆从立马识趣地鞠了一躬,随即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庭院,在临走时,还贴心地闭合上了庭院的门。 年轻公子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长舒一口道: “想问就问吧,看你这表情,我怕是再不出来,你就能把自己给憋死在这儿。” “嗯。”中年文士颔首,捋了捋胡须,把手中捏了好久的糕点给塞进了嘴里,道:“这问题我憋了整整一宿,想不明白,却又不好问。” 年轻公子哥眉毛一挑,诧异道:“还有你不敢问的?还有你不好问的?你但凡是有点数儿,现在也不会被安排出来跟在我身边。” 中年文士有些含蓄地笑了一下,“数,我还是有的,至于跟在你身边,那是我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哟,昨夜可还是主子主子的叫,今个儿怎么就直接开始说‘你’了?”年轻公子哥打趣道。 “不是不敢,只是在外面,多少还是要注意点礼数,至于现在,呵,这庭院够宽敞,也不怕隔墙有耳,我要是再叫什么主子,岂不是显得生分,岂不是徒添你的困扰?” 年轻公子哥翻了翻白眼,“废话少说,我之前倒是一直听闻清华书院出来的个个都是文曲星转世,当时还寻思这天上的文曲星到底有多少颗; 嘿,现在见了你,我懂了,这文曲星到底有多少颗不重要,这其他人到底信不信也不重要,反正,你们这些人也不要什么面皮,就渴劲给自己脸上添金吧。” “这面皮要是太薄,怎么学那老夫子舌战群儒?” 中年文士丝毫不以为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开口道: “言归正传,我自所以选择公子你,其实也是一种自信,我自信,我自己择人的能力,我看人的水平,要比我那些个同窗们要强。 虽说你此行出来,是需要藏拙自污些,但在路上随便捡个男人回来,还把我赶出来,两个人单独在里面呆了一宿,怕是有些不妥,这自古便有...嗯哼,那个龙阳之好的说法,但......” “单独?”年轻公子哥指了指门外方向,打断道:“刚刚那两仆从,不是人?” 中年文人眼神变了变,“大家都知道的,这碧林阁虽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但他们训练出来的仆从,嘴是最严实的。 别说你是在里面搞些什么疏通活儿,就算是你在里面杀了人分了尸,他们说不得也会瞒下去,要是他们瞒不下去,自然有人会让他们说不出来。” “你认真的?”年轻公子哥瞪了一眼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装作一本正经道:“不怪我多想,那男人虽说受了伤,虽说打扮寒酸了些,但脸蛋确实是俊秀,比京城那些个楼里的小生还要白嫩。” “难道比我还俊俏?”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中年文人摇了摇脑袋,“就是因为你们两人皆容貌俊秀,所以我才有此担心,这强扭的瓜不甜,怕就怕,王八看绿豆看上了眼。” “......”年轻公子哥一口气没喘上来,好一会儿,才拍了拍手,“你这脑子,可得清清,这才出来多久,按照这么发展下去,我以后哪里还敢要你帮我拿主意?” 中年文士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许是一路上见惯了奇丽景色,这思路也新奇了些,但如果我猜错了,我倒是想问问... 你,看上了那人什么?看他身上的伤势,他能走过来都是奇迹,不可能听见你最后的妄言,且就算是真听见传了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年轻公子哥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了下来,座椅前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摆放了各种各样的精致菜品,随手拿了一只糕点咬了一口。 年轻公子哥道:“知道那人什么身份吗?” “知道。”中年文士在对面坐了下来,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缉文, “今早大半个留都城都在讨论一件事儿,我找路子问了问具体情况,又对照一下时间,要是没什么意外,他,就是被通缉的那位。” 年轻公子哥随意看了一眼缉文上的画像,“倒是跟那人有五六分相似,就是这眉眼粗糙了些,还有......” 这年头的缉文其实很简陋,上面并不会详细记载通缉犯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毕竟就算是写出来了,能够正经认识那些字的,也没多少。 其主要的作用,是把画像给贴出来,字不认识,这画,百姓们倒是能够辨认辨认,万一碰巧遇上了,也能提供提供线索情报。 “咳咳......”中年文士咳嗽了一声。 瞧着中年文士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起来,年轻公子哥顿时翻了翻白眼,“说说,具体是犯了什么事儿?” “于昨夜在隔壁仟景街杀了人,据说现场死了一个平民,四个捕快,还有一个捕头失踪。” “哟。”年轻公子哥有些意外道:“既然是被人画了相,证明他杀了官差后还留了活口?这路子靠谱吗?内容可真实?” “消息应该是准的,确实是死了捕快和平民,也确实失踪了一个捕头,至于这画像,据说城内一富商公子昨夜喝完花酒,回家时偶然瞧见了他杀完人后准备逃走。” “能杀了四个官差,还弄不见了一个,却杀不了一个喝花酒路过的?”年轻公子哥笑着道,“还是说这留都城个个公子都是入了品的高手?” “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没问。”中年文士把缉文放在桌上。 随后又继续问道:“所以呢,你把他捡回来,难道是看中了他的身手,想培养个死士之类的存在?” “那玩意儿需要我亲自培养?”年轻公子哥不屑地摇了摇头,而后,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敲打了两下,“你还记得昨晚他身上的伤势吧?” 中年文士点点头,“记得,外伤没有,但内伤很严重,就算请最好的郎中,想要治好估计也得在床上躺一两个月。 对付几个捕快捕头就受这么重的伤,这身手,我在清华书院街上吼一嗓子,找不出十个,也能找出五个来。” “你们这些个种子不是向来看不起武夫?就连那些练气士也入不得你们的眼,怎么,还偷偷躲起来练武?” “确实是瞧不上他们,但,就算是瞧不上,偶尔看书乏了,活络活络身子时练出来的底子,收拾几个不开眼的毛贼还是没问题的。” “懒得听你吹,我跟你说,你这眼力到底还是不如我。” 年轻公子哥兴奋了起来,改敲为拍,“你现在再进去看看,看完之后,你就懂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中年文人闻言半信半疑地走进了内侧的房间,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又一脸惊愕和疑惑地走了出来,回到之前的板凳上坐好。 “怎么?”年轻公子哥一脸兴奋地问道,那表情,活像是自己前不久才中了个彩票,正在给隔壁老王显摆。 “怪了,真是怪了。”中年文士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捋须,半晌才说道:“这,伤势一夜之间就好了?” 年轻公子哥摇头纠正道:“不是一夜,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中年文士张了张嘴,“这...这,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不至于,我倒是听说过有些妖物能够快速愈合伤势,但我昨晚仔细甄别了大半夜,他,绝对是人,而且就是我楚人!” 中年文士此时倒是恢复了之前的表情,斟酌了一会儿,道:“如果他是人,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天赋异禀,而且他的天赋跟身体有关。” 说到‘天赋异禀’时,中年文人明显有些按耐不住激动。 这里的‘天赋异禀’,倒不是说那些修炼起来速度很快进阶神速的人,那些人,顶多算是天赋卓越,其优势,也仅仅是前期速度快些; 到了后面,当境界高起来之后,更多还是得看心境和悟性,这方面跟不上,速度再快也是没有用的。 而真正的天赋异禀,是说那些天生便拥有各种神通或能力的幸运儿。 这类人虽说修炼速度不一定很快,但其各种神通能力,在很多时候,起到的作用绝对比单纯的速度快要强出无数倍。 但,这类人很少见,少见到大多数修士,甚至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一个。 “呵呵。”年轻公子哥也笑了起来,“你说说,我楚国记载里,上一次出现过这种人,且没半路夭折的,是什么时候?” “五十年前。” “那位现在什么地位?” “楚国...国师!” ——— ——— 请大家继续投票吧! 第三十七章 怎么谢我? 楚国国师,五十年前发际于民间,没有师承提携,没有门阀助力,以一己之力划破长空,时至今日,已然成为了楚国修行届的太阳。 这,是外界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师的理解,但在某些更’高‘的人眼里,这位国师的能力和本事,根本就不是短短一行字能够概括的。 想要突破这世俗的阻碍,想要打碎这么些年早已经成型的桎梏,要是只依靠天赋或是运气,那就真是螳臂当车而已,楚国国师的传奇, 在大楚国两百年历史上,也就出现过这么一个,甚至,可能也仅仅只会出现这么一个,往后想要再蹦出来一个类似的人物,难。 庭院内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吃起了面前的早食,同时开始在脑子里面思索,整个过程沉默无声,只有筷子偶尔跟碗盘碰撞的声响。 之所以沉默; 一是因为腹内恰好有些饥饿; 二是因为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处理。 这就像是一个从没想到自己能中奖的人,忽然间中了大奖,而且还可能是那种五十年难得一遇的大奖,但这奖又不一定真能到自己手里头。 这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去应对,该以何种手段去处理,想要放弃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够保证自己能够拿到那奖品,也很难。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两个人同时放下了木筷,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眼里看到一丝丝的‘头疼’。 “这也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年轻公子哥开口道:“要是没碰见也罢了,现在碰见了,心里头倒是多出了些许的想法。” “大体来说,算是幸运。”中年文士下了论断,“别管怎么说,起码是比其他人先发现先接触,而且这一开始就算是结了个善缘。 至于说心里头的想法,难道没了他,你心里就真能够安静下来,说到底,让你心里有想法的并不是他,他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其中一个因素而已。” 年轻公子哥看了一眼被自己两人搅地一团乱的菜席。 “我现在愁的就是这,你说说,我到底是应该希望他能有成就呢,还是希望他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亦或者,我们该现在就抹杀了这不确定的因素; 你要知道,这英雄,通常都会造时势,那楚国国师当年崛起起来,或许下面那些人倒是看了个热闹,但对于上面那些人来讲,可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那些台面上的人,都喜欢稳,而我们,勉强也算是能够上得了台面,但,也仅仅是在台边看看,你说说,我到底是要稳好,还是不稳好? 国师当年的崛起,是打乱了他们的安排的,但结果,其实在我看来,算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也远远还没达到最好的水平,至于重来一回,真说不准到底是会更好还是更坏。” 中年文士扫了一眼菜席,有条不紊地自己在旁边捏了一把茶叶,放进了另一侧烧开的水壶中,面色严肃了些,道: “到底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先不论,难道主子你认为,没了他,这后面几十年真会如之前那般平静? 国师强横不假,但归根结底,国师也就是一个人,且谣传国师早年间受了些伤,其寿命,可能远远及不上同境界的强者。 真要有一天国师没了,先别说到时候会不会乱起来,总之,那些个门阀世家和那些个宗门大派肯定不会继续像现在这么安分。” 先前两人就说过,这西边跟东边,已经是有了不安稳的苗头,这世道,很可能早就已经有了起风的趋势。 但要真是国师出了些什么问题,那么其影响,远远要比域外的动静要大得多。 “他们这些年,可曾安分过?”年轻公子哥愤愤不平道。 “相比起更早的时候,他们现在安分的像是鸡舍里的母鸡。” “按你这么说,我现在是不是得给里面那位好吃好喝招待起来,再佐以最好的修炼资源和功法,让他早日把境界给提上去; 到时候我们自己造出第二个国师来,是稳是变,全在我们一念之间?”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这么做无异于杀鸡取卵,要是养在院子里的花真能艳得多外头的野花,那为什么这么多人对那野花趋之若鹜? 国师要是真生在一个门派或是世家中,或许,也成不了如今的气候,你难道忘了那位?” “那位......”年轻公子哥显然是知道‘那位’具体是指谁,叹了口气道:“那位,是可惜了,错不在他,错在这老天给他生错了地方。 就算是出生在一个最普通的农户家里,那位也决计能成就一番气候,如若那般,说不得,如今的局面会比当前好许多。” 说到这儿,年轻公子哥忽然抬起头问道: “你可知,那位当年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留都城。” “知道,但,最开始那些年那群人几乎是把留都城给翻了个底朝天,不也没找到什么踪迹,要我看,那位很可能去了更南的地方。” 年轻公子哥目光扫向了南边,那里,是十万大山的区域,“要是那位真进了山,诚心要躲藏起来,那还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 扯远了,我现在是在想,屋里躺着的那位,到底是杀是留。” “留。” 中年文士在抬手在桌子上点了点, “就当是为以后留一个念想,说不得,会给这局势造成些惊喜呢。” “但多一个这种人,变数,是很大的。”年轻公子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喜欢变数,我还是更喜欢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发展。 当时国师和那位联手,本能够彻底定下个规矩来,彻底扫清国内的那些弊端,但,最后失败,不就是败在这意外和变数上?” “那主子可以先下手为强,他之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他应该还没接触过任何一种形式和流派的修行。” “呵...”年轻公子哥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中年文士,“你这是,想要看着我去死” “何来这一说?” “我像是傻吗?”年轻公子哥又指了指自己,“真杀了他,成了没好处,还白费我一晚上功夫,要是没杀成...... 嘿,等十年后我在家里吃着早饭,忽然被他闯进来一刀砍死?别说,真要有那么一天,我肯定拉着你一起死。” “我不想死。”中年文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摇了摇,“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只能交好。” “我现在是不是该夸夸你,想了这么久,竟然想出了一个这么好的办法?” 中年文士无奈叹了口气,“要是主子你愿意下手,我倒是能帮忙多出点主意,但既然要交好,要施恩于他人,我相信,您比我擅长。” 说完, 中年文士把折扇收拢了起来,放在手里轻轻一敲,目光看向了内侧那间房, “刚好,我们这位‘国师’醒得倒是时候。” 年轻公子哥也看了过去,拿起准备好的手帕擦了擦嘴,道: “也罢,既然不想杀,那就好好拉拢吧。” “如何拉拢?”中年文士好奇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看我的心情,看他的性子,怎么,他现在一介平民,我就算是要交好,难道还要谄媚于他不成?” ............... ............... 南柯睁开了眼,没去做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甚至连呼吸节奏也只不过是混乱了一瞬间,便恢复了之前悠长的频率当中。 用余光确定了周围没什么危险之后,南柯的双眼又重新闭合了回去。 昨晚的记忆有些断断续续,就像是被损坏的老旧胶片电影,在播放时时断时续,有些位置清晰,有些位置模糊,还有些位置直接是一团乱。 但, 他依旧能够记得; ‘自己’昨晚一个人,干掉了五个,哦不,干掉了四个捕快,还打晕了一个捕头。 至于什么疼痛或是什么虚弱之类的感受,他是半点都记不得的,只觉得自己应该是睡了一觉,本来在森林里还有些乏,现在倒是神清气爽。 “呵...” 南柯闭着眼笑了起来,笑得很放肆,笑得很洒脱,笑得...像是一个弱智。 自己, 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那位‘南柯‘在操作的时候,自己是没法去接触到外界信息的,当时自己整个人的意识,就像是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睡眠当中。 但,当那种状态结束后,记忆还是在的,虽说自己的记忆有些断断续续,但就凭借那些片段般的回忆,自己依旧能够体验一会儿第一视角。 且,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南柯是见过猪跑的,自己的那种状态,应该是某个意识暂时占据了自己的身躯,甚至,那意识可能就是出自于自己。 因为,那意识对于自己,似乎是并不排斥,且自己回忆中那种熟悉的感觉,真就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的感觉,明明彼此没什么实际交集; 但自己就是能够从他片段的哑语和举止来领会到他想要表达的情绪和意思,所以南柯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昨天其实有些不尽兴的。 自己的身体素质让‘自己’很不满意,就像是一个f1职业赛车手憋了许久准备飙一把车,结果你真给他弄来了一辆快要散架的五菱宏光。 飙,是能飙; 但总归是不够痛快。 但就算是另一个自己不痛快,就南柯自己而言,也算是过了一把高手的瘾,且不需要承担任何负作用,可能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 好歹也是同根生; 最后明明能够杀了那个捕头解决后患,非要故意留下来给自己,不,给‘我们’惹麻烦吗? 或许是因为有了之前身体变异的前例在,或许是穿越前看过太多类似的小说,因此对于此时自己体内多了一个‘自己’,南柯反而是没什么太多感觉,反而是有些欣慰。 毕竟, 这才是小说主角的标准开局啊! 没得父母; 捡老爷爷; 捡小妹妹; 身体来个天赋; 这灵魂再来个‘第二人格’; 啊, 自己这开局,直接满配! 就是...... 南柯睁开眼睛,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心脏位置,真·自言自语道: “有必要这么小心眼吗? 不就是出来帮忙杀了几个人? 你自己当时应该也很爽吧? 而且,既然你是我,怎么会这么小心眼呢?” 房间内隔音效果很好,起码南柯从醒来到现在,几乎都没听见过什么杂音,但在这时,南柯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一道不屑的笑声。 “呵。” 南柯也笑了起来,又敲了敲自己的心脏位置,“这次不怪你,下次可得注意,要是有什么漂亮妖怪倒是能留下来给我瞧瞧; 但那种粗老爷们,嘿,直接砍了吧。” 这回儿, 南柯没得到回应。 也不晓得刚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那位实在是懒得再浪费时间来陪自己唠嗑。 这时, 外面忽然是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先是敲响了三下,南柯没应声,而是继续躺在床上,而后外面安静了有两分钟的时间,最后,门从外面被推开。 南柯缓缓坐了起来,既然人这么有礼貌,且已经进来了,显然是知道自己已经清醒了过来,自己要是再装晕,就有些不识趣了。 进来的有两个人,一个年轻公子哥,一个中年文士,从站位来看,两个人中以公子哥为主。 南柯看了一眼年轻公子哥,还没等公子哥自我介绍,南柯直接开口道: “谢谢。” 年轻公子哥稍微一愣,而后笑了起来,“你都记得?” “大致记得。” “那就好,也省得我废唇舌。” 年轻公子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就在南柯以为对方还准备客套两句时,年轻公子哥直接道: “说说吧,我昨晚算是救了你一命,还忙活了大半晚上帮你处理好了伤口,你,怎么准备谢我。” ——— ——— 这里问一下,各位是喜欢分成两章两千多字的来看,还是喜欢这种直接四五千字全部放在一章里面看? 之前我的书都是两千出头一章,但有些内容确实有些不连贯,现在放在一起,感觉会不会有些太臃肿了些? 第三十七章 授人以渔 南柯抿了抿嘴,这年轻公子哥比自己想象中要直接,本以为这世界既然是古代背景,那么出了那清河村后,见到的人应该会委婉些。 但既然人家都起了头,自己就算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得把话给接下去,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且自己确实算是承了人家的情。 “您这......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南柯如实回答道。 “没事儿,我不急,你慢慢想,仔细想,好好想,你可要清楚,昨晚要是没了我,你现在可不会在这儿。 这伺候了一晚上也就算了,权当是我自愿的,但这救命之恩,可是大恩德,该怎么去偿还,确实是需要仔细周全的考虑考虑。” 年轻公子哥好整以暇地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而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之前那张缉文摊在了南柯面前。 “看看吧,眼熟不?” 南柯看了一眼缉文上的画像,虽说手法过于粗糙了些,但并不妨碍其他人看图识人。 “是我。” “认清楚了就行,怎么,我没骗你吧,要是你就晕在那街头,你说说,你现在还能见到太阳吗?” “唉。” 刚刚还在自己埋怨‘自己’,谁曾想,这下一秒就已经吃到了苦果,南柯苦笑了一声,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年轻公子哥。 鹅黄色的公子袍镶着金边,腰间挂了一枚墨绿色的玉佩,年纪应该在二十七八左右,面如冠玉,五官挺立,标准的主角脸蛋。 在看其身后那位中年文士,虽说进来后一言不发,但就那气质,那长及胸口的胡须,以及大冷天还扇个扇子的情趣,就能看出不是什么一般仆从。 其实在很多时候,从一个人的穿着和气质,就能够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南柯的判断,这两人的身份不一般。 年轻公子哥见南柯在打量自己,也不在意,随手把茶杯放在一旁,端坐挺身,两只眸子对看了过去,整个人显得很是淡然,没有丝毫地紧张或是窜迫。 “咳咳...”半晌,站在后面的中年文士咳嗽了一声,算是打断了这种沉默的对视。 年轻公子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开口道:“可想好了?” “说实话,没有。” 南柯摇了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年轻公子哥,道: “看您的打扮和气度,显然是身份不凡,但您看看我,我这要什么没什么,现在还背上了几条人命,这要是还能空口许诺下什么,相信您也不会信。 如果您硬要说现在说一个承诺,现在给一个报答方式,那我自当是但有所求,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到时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就得再看情况了。” 南柯说得很直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粗放了些; 要是换作某些讲究规矩的,说不得立马就得转变一个态度,但,就南柯自己的观察,南柯觉得,自己这说法应该是符合这位公子哥口味的。 年轻公子哥回头看了一眼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点头道:“还算坦诚。” 说完, 他指了指自家主子, 又指了指南柯说道: “别看你现在落魄,但在我看来,你跟我这主子,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哦?” 年轻公子哥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问道: “哪?” “面皮。” 中年文士摇了摇自己的扇子,毫不避讳道: “一个张嘴就开始挟恩图报; 一个刚醒就开始虚与委蛇; 你们两个可真是白瞎了老天爷给你们的好脸皮,你们要是真不想要,可以给我啊。” 说完, 中年文士还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 这中年文士的卖相其实不算差,放在人群里头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那种,但夹在当前房里这两个年轻人中间,确实是显得逊色了些。 中年文士说完后,年轻公子哥笑了起来,坐在另一侧的南柯也跟着笑了起来。 本来还有些尴尬地氛围,顿时像是进来了一缕春风,给活络了起来。 笑罢; 年轻公子哥把头转回来,看着南柯直接道: “其实吧,你现在这落魄潦倒的,就算是真想报答我,也无非是你藏起来的那袋银钱,但那玩意儿,我拿着还嫌沉手。 至于你刚刚说的,我也明白,这有些话,不说出来或许还有些用处,但一说出来,那它也就像是个屁,放了也就放了。” 南柯反手摸了摸后腰位置,那袋银钱还在,这公子哥不在乎,但南柯可是宝贝的紧。 从那公子哥的话里头,南柯也算是看了个清楚,这位就喜欢你跟他直来直去,不是那种喜欢抬架子的主儿。 且从身后那位中年文士的表现来看,这两人,是希望把气氛给活络起来的。 当下南柯也不在意话里的调侃,开口道: “您要是嫌钱多,我倒是能帮您个忙,我其他本事没有,这花钱的本事,自忖还是有的。” 年轻公子哥面色更随和了些,还真从怀里拿出了几张银票,摆在了桌子上。 “钱,我不缺,但你应该是个聪明人,我把钱放这儿,你,敢拿?” 南柯看了一眼上面的数额,摇了摇头,随即又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您还是收起来吧,要不,您直接说吧,要我干什么? 您先开个‘价’,我再自己琢磨琢磨自己到底能不能还得起,要是能还,我肯定去还,但要是还不了,那,我也真没什么办法。” 这钱,是真不敢拿,一方面是平白无故拿了钱,就又欠了一份人情,且看人家这随手拿出一笔巨款的架势,到时候要真还人情,肯定不是钱能够解决的事儿。 另一方面是,自己这情况,真要拿那么多钱,其实也没用,不仅没用,还平白为自己增添了几分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南柯还是懂的。 “你是个聪明人。”年轻公子哥顿了顿,又继续道:“不,应该说,你很会说话,跟你说话很有意思,省了些不必要的功夫,聊起来还舒心。” 南柯笑了笑以示回应。 自穿越过来以后,其实有两个人跟自己说过类似的话,这年轻公子哥是第二个,而第一个,则是清河村里那老头。 南柯最开始其实还有些纳闷,自己要真这么会说话,为什么穿越前没听人说过,但随着接触这世界越来越深,他倒是逐渐明白了原因。 说到底这世界的时代背景是在古代,这时代讲究个尊卑,身份卑微的人跟身居高位的人说起来话,那语气,比前世办公室里头的马屁精还要离谱夸张; 或许还真有些身居高位的纨绔子弟或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奴才’喜欢这调调,但是对那些真正一出生就身份尊贵的人而言,他们反倒是喜欢你跟他们有限度的调个皮。 如同那中年文士之前的调侃,要是放在真在乎这些的那群人中,还不得立马把这奴才给拖出去沉湖? 但搁在年轻公子哥这儿,却是既调解了气氛,又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且, 从南柯最里头吐出来的话,大多都是建立在前世的世界观和角度的,对于这些‘大人物’而言,这些话,其实倒是崭新的思路和想法。 “你刚刚问我要你干什么,这意思,是我要你干什么,只要你能办到,你都会去干?”年轻公子哥突然问道。 “不是,这不是具体情况具体考量嘛。” 南柯也放松了下来,其实在确认了对面的脾气之后,他也少了些忐忑,要是真碰见那种讲究规矩的老顽固,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好在,自己最近运气不错,且自己穿越过来这些时间,真正的本事没长多少,但确实是练就了一颗‘大心脏’。 “那就算了吧。”年轻公子哥摆了摆手,“这人情,你先欠下来,等以后我有需要,再去找你,到时候,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再答复我。” “我这人还是有底线的。”南柯低头看了一眼缉文,“但现在,我还真不知道有没有以后。” “这是小事儿。”年轻公子哥摆了摆手道:“那些个江湖儿郎,但凡是有些名气的,谁身上没几条命案,但你看看他们,哪一个不是活得有滋有味儿?” “您能帮我摆平吗?”南柯立马问道。 “哟呵,这才认得多久才开始要我办事儿,你倒是先想清楚,现在是你欠我人情,可不是我欠你人情。” “以您的身份,摆平这事儿,应该也就是一句话而已,既然您期望我以后帮您解决麻烦,这现在,肯定也得确保自己的期盼不会落空不是? 在我家乡哪儿,您这,叫投资入股,现在我遇到了麻烦事,您再出手给解决了,叫追投,这追投越多,到时候收益当然越多。” “哟呵,入股我懂,但‘投资’这词,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按你的意识是,我现在帮了你一把,你到时候考虑帮不帮我的时候,也会多些倾向?” “差不多这意思。”南柯笑了笑回答。 显然,南柯是不会告诉这位公子哥,其实经常跟上述那些词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词叫’套牢‘。 “你这人,真有意思。” 年轻公子哥站了起来,把缉文拿起来看了看, “这事不像这上面描述的这么简单吧?” 南柯也站了起来,凑过去看了一眼,道:“是他们要害人,我顶多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嗯,这才合理。”年轻公子哥摆了摆手,“既然我这么看重你,肯定证明你这人值得我的看重,我这眼光,还是值些钱的。” 南柯‘嗯’了一声,而后看向了年轻公子哥,等待着后文。 你的眼光值钱,所以呢? “所以,你要相信自己,我这人看相一向挺准,你,不是早夭的命相。” 年轻公子哥忽然感叹了一句,而后拍了拍南柯的肩膀,随即也不给南柯开口的时间,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南柯看向了中年文人。 中年文人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办事风格,见此倒是乐呵呵一笑,从怀里又掏出来了一本书,放在了南柯之前躺的床上。 “我曾听一位高人说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那主子虽说不肯直接帮你解决麻烦,但肯定也不会看着你去死。 昨晚把你给捡回来,除了找人帮你擦洗了一下外,我还专门探了探你的脉象,你,应该是没有接触过什么修行的,但底子打得不错。 这本书,你且看看,上面有些功夫可以跟着练练,这间房,你且安心住下,一应需求随时找小二送来,至于什么时候离开,你自己看着办。 你也不是什么稚童,想必也是明白,一分耕耘一份收获的道理,我们公子是看重你不错,但你想要获得更多,总不能光靠嘴皮,还是得靠行动来证明你有被投什么来着?” “投资。” “对,你得证明你有被投资的价值。” 说完,中年文士转身也准备离开,但刚抬起腿,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南柯,补充了一句问道: “你识字吧?” 这年头,可不是什么人都识得字的。 “认识。” 南柯收下了那本书,翻看了一眼,这世界的文字,跟后世繁体字差不多,看起来有些别扭,但读懂不难。 “那倒省了麻烦。”中年文士道。 南柯又问道: “那这书,我怎么还?” “这书,就别还了,看了之后烧掉吧,切记切记,这本书别让其他人知道,要是里面内容泄漏了出去,难保你还有没有命活下来。” “这书里的功夫,很强?”南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很强。” 中年文人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而后又专门嘱咐了一遍千万不能外传。 最后,才跟上了外面那位年轻公子哥,两个人没有在庭院里面停留,而是直接离开了庭院,算是彻底把庭院留给了南柯一人。 而屋内, 南柯则是有些恍惚地望着面前的秘籍。 忽然间, 就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变强了 那年轻公子哥和中年文人离开后,南柯重新坐回了床铺上,床铺应该是垫上了好几层棉絮,四个角落位置还特意放置了能够安神的熏香。 之前躺在上面时还不觉得,注意力都放在了打探周围的环境上,现在一屁股坐上去,柔软的触感顿时让南柯的动作一僵,过了一会儿才柔软下来。 这触感,很熟悉,就像是坐在了前世家里的沙发垫上,相比起之前在清河村睡地硬木板,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产物。 有一说一,虽说这世界的科技水平和基础设施建设要落后了不少,但这富贵阶级真要享受起来,论其中门道,后世还真不一定及得上。 当然,南柯现在是顾不上享受的,享受以后还有得是时间,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等确认所有人都离开了庭院后,他迫不及待地抬手拿起之前那中年文士留下的书。 要说心里没半点波澜,没变点激动,那是假的。 期盼了许久的武功秘籍和修真功法,现在突然摆在了自己面前,欣喜自然是欣喜的,但在欣喜里面,其实还夹杂了些许的迷茫。 真就这么简单? 现在连崖都不用跳就能捡秘籍? 南柯望着手里的书,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彻底平息了下来,稳了稳心神,喃喃道: “依那位展现出来的财力来看,这书,应该是没问题。 至于为什么这么轻易地交给自己,可能,真就是看好自己?” 南柯琢磨了一会儿,没想通,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既然想不通,那就不需要再花费那么些心思去琢磨了。 横竖自己现在也就一个流民,哦不,应该是通缉犯,人家要真想害自己,直接跟官府说一声就行,也不需要花这么多心思。 坐什么位置就想什么事儿,自己现在朝不保夕的,真要费劲脑汁来个十五年规划,那才是痴人说梦,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最起码,先整点本事在身,以后碰见其他事情,自己也能够从容些,毕竟,谁都没法保证,自己要是下一次还晕倒在街上,捡起自己的会是什么人。 中年文人留下的这本书,封皮上没有书名也没有其他符号,整个就是赤黄一片,就书上散发地纸墨味儿来看,这本书现世应该不久,不是什么上古秘籍。 其实无论是从造型还是从成色,这本书,其实都跟南柯想象中的绝世功法相左,这书,反倒是后世那些个盗版印刷公司里出版的盗版小说。 还是那种标准的800页一本,里头字号被压缩地如同蚂蚁的那种非官方的版本。 但,南柯不挑,他现在这种情况,也没什么资格去挑三拣四,就算是最基本的新人秘籍,难道就不练? “嘿,还真是一本‘黄’书。” 南柯念叨着随手翻开封面,看了一眼后,顿时笑了起来,熟悉的简介让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看什么修炼功法,而是在看后世的小说读本杂志。 “这,还真是细心到了极致。” 南柯前世去过博物馆,侥幸见过几本古籍,其他不知道,但南柯见过的那几本古籍,是没有目录的,开篇也没有时代背景的详解。 毕竟当时纸张很贵,那些个作者,也没功夫去考虑你的阅读感受之类,肯定不会在前面浪费笔墨去给你做什么科普介绍。 但这本书,开篇并没有直接告诉你该如何如何练功,也没有直接列明招式,反倒是一篇介绍,简单介绍当前修炼体系的分级和情况。 南柯把书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份介绍,其实能明显看出来是后黏贴上的,这,应该是那位年轻公子哥或是那位中年文士的手笔。 虽说这种开篇就临时黏贴的手法让这本‘黄’书显得有些不正经,但对南柯而言,他是不在乎这些的细枝末节的,且这份介绍,也是他现阶段所迫切需要的。 毕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有门槛这一说,可能门槛内人尽皆知的事儿,门槛外的人穷尽一生都接触不到,而南柯现在,无疑就是门外汉。 既没有正经师承,也没有神仙亲戚,就算是侥幸学了些本事,但没人领进门,终归是摸黑走夜路,这路走起来,也容易走偏。 按简介上说,当前这世界上的修炼体系五花八门,但按性质归结起来,被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引天地灵气为己用,被泛称为练气士; 一类以打磨自身气血为主,被泛称为武者; 前者能够运用天地灵气施展出各类神奇手段,甚至能引动天地异象;后者将自身打磨到极致,亦能开山断石,行斩妖除魔之举。 看到这儿, 南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谓练气士,其实也就是修真者,或用符箓,或用法宝,但总而言之,是以媒介引动天地灵气来修炼或施法,也就是常规路线的仙人; 而武者,看起来像是高武世界的称呼,但放在这世界上来看,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是那种修炼肉身成圣路线的仙人; 毕竟‘仙人’这一称呼,其实更多是从普通老百姓嘴里头说出来的,正经的修炼者,还真没几个有那脸皮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自称‘神仙’。 “这才对劲儿,这路要是剩下独木桥一条,那走起来得多没意思?”南柯喃喃自语道, 如若全天下所有人都修仙,那出去打起来招式套路都差不多,岂不是有一种,你把把都对线相同英雄的感觉? 现在,起码是有了远程和近战,看似就两种,但里面再细分一下,这斗起来,就更有意思些。 南柯侧过身,靠在床塌上继续看了下去,他现在倒也没真那么急迫,反倒是找回了些前世躺在床上看小说的感觉。 纸条上简单说了派系分别后,又更加简洁地说了一下实力划分,按上面说,这实力划分倒是没什么讲究,虽说不同修炼体系都有自己的叫法; 但总归算起来就是按品级境界来划分,这品级境界由九到一,数字越小,就越是厉害; 至于一品之后,还有没有更加厉害存在,或许是没有,或许是不知道,或许是觉得说了也没用,所以也就没写出来。 南柯看完把书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其实这种体系和等级设定,他倒是不陌生,比这更复杂更混乱的他也不是没在小说里见过。 因此把这些信息接受吸纳起来,倒也罢了没什么阻碍。 重新睁开眼,南柯犹豫了一会儿,没去翻看后面的内容,而是又把书抬了起来,两只手指在第一页的贴合位置摩挲了两下。 既然这是后加的,那么,原本这里应该是什么内容呢? 如果只是单纯给自己一个科普介绍,在书里夹一张便条,难道不比粘上去更简单? 索性也不需要还书,南柯很快摸到了两页纸张的间隙,轻轻一扣,后粘上的那张就被掀开了一角,再慢慢地往后一拉,那张‘临时便条’直接被扯了下来。 ‘便条’下面,依旧不是什么正统功法,甚至,也不是南柯脑子里瞎想的那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反而像是一篇缩减版的‘狂人日记’。 短短几行字,直接抨击了现今楚国的修炼体系,点出所谓的派系根本就是故意在分割修炼界,完全是在误人子弟,把人往歪路上引; 同时,还直接写明了自己的观点,这份‘观点’占据了很重的篇幅,但翻译过来,其实也就是简单一句话。 ‘所谓修炼,就是尝试用各种渠道和手段让自己变强而已,既然是变强,那么自当是不需要去选择什么路线,而是直接两手抓’。 余下,就是些自卖自夸的词儿,大概就是说自己冠绝天下,什么一心想要重振楚国修炼界,什么要让楚国重新屹立于云端之类。 字里行间,南柯看出了这‘黄’书作者的自负和自傲,但更多地,还是感叹于这书的作者的胆子,是真的大。 毕竟,不管在哪一个时代,要是没点本事,还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版‘黄’书。 同时,这书开篇的引言里,其实提到了几个门派和世家,短短几句话,更是将这些家给得罪的死死的。 这作者要是没点胆识,也不敢说这话,要是没点本事儿,估计说了也活不到现在。 但,这份类似龙傲天的宣言,也让南柯对这本书的期待,直接下降了一个档次,这话,不像是那种德高望重的泰山人物能说的。 毕竟修道嘛,不得讲究一个心境? 要真是大宗师,难道不该是什么堪破红尘的人物? “这......算是在自吹自擂?” 南柯皱眉看了一眼,本以为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现在一看,顿时没了兴趣,这些话他前世任意找一个社交网站的留言区,能看见一大筐。 再往后翻一页,总算是到了关键内容,这一个个字看起来都玄之又玄,但仔细往脑子里过一道,再用人话翻译出来理解理解; 其实, 说得就是大家都懂的道理。 起码, 对于南柯那时代的人而言,这些道理,但凡看过些小说又或是电视剧的都会有一定的了解。 “真就这么简单?” 南柯把书放在面前,半信半疑地整个人盘腿坐在了床上,按照书上面的指示,摆了一个标准的姿势。 先用舌头抵住上颚; 再闭目屏息凝神; 而后, 开始按照书中所记载的方法尝试调动自己的气血。 ...............(你们还真想学?怕不是想上天?) 南柯恍惚间, 仿佛确实感觉到了有一丝丝气流在自己的胸腹位置汇聚; 很轻微, 但同时也很清晰; 同时, 随着自己的呼吸频率, 这股气开始逐渐壮大 且在壮大过程中不断刺激自己周身各处的穴道; 这股气先是拇指粗细; 逐渐又有了手腕大小; 而后......... 南柯忽然睁开了眼,只觉得刚刚这股气在路过自己胸口位置时,忽然被放大了无数倍,就像是往一只碗里倒了一整桶水。 “嘶!” 咬紧牙关,南柯只觉得自己体内像是跑进了几万只蚂蚁,且正在自己体内肆无忌惮地品尝着血肉,甚至,余光还能看见自己的身躯已经有了‘膨胀’的迹象。 有些位置的皮肤已经开始龟裂,但伤口还没来得及裂开,又被缓缓地愈合在了一起,此时,南柯是想要停的,但有些事儿,真不是他想停就能停下来。 气, 还在继续凝聚。 南柯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这身子本来就血气充盈的缘故,还是这功法本来就是这么粗暴的缘故,总之,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大号气球。 要不是自己这身体有自愈的能力,每每在自己即将爆炸的边缘,就会立马开始地修复,南柯感觉自己可能在最开始那一轮就得领盒饭。 但, 死是没死的; 不过这气, 依旧还在积蓄。 伴随着气血的疯狂汇聚,其冲击的,其实不仅仅是南柯的皮肉,就连那一根根的经脉和骨骼,似乎都在被不断地扩张和锤炼。 恍惚间,南柯甚至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火炉,在不断被火焰给焚烧和凝练。 彼此循环往复,良久,折磨中的南柯恍惚间似乎听见了一道轻响。 ‘砰!’ 就像是有什么壁垒在此时终于被冲破,之前整个人还觉得臃肿无比,到了现在,总算是彻底轻松了下来,整个人的呼吸节奏,也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平和。 先前还被不断撕裂和愈合的经脉和骨骼皮肉,在此时像是终于完成了淬炼,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样貌。 之前还有些疼痛难忍的位置,此时就像是抹上了草药,透着一股子凉爽,同时,南柯整个人的心神这回也是真的沉浸了进去; 整个人的意识,像是更加轻盈灵巧了些,能够更好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每一处血气的流动,同时,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清晰了不少。 外头, 似乎是有些两只麻雀落在了窗外; 体内, 自己的血气在流转时,像是被加大了压力的水流,‘轰隆隆’地从被拓宽了不少的血管中流淌。 表面上看,南柯还是之前的南柯,可能跟之前唯一的差别,就是这一呼一吸之间,这气息明显是绵长悠远了不少。 但实际上, 南柯似乎是能感觉到, 自己, 变强了! —— —— 看到了这里的吱一声? 第三十九章 九品 碧林阁当初建造时,或许是为了取个六六大顺的彩头,因此在第六层修建了六个庭院,但自修建至今,其真正能够被利用的机会其实屈指可数。 除开南柯此时所处的一号院,其他几个庭院的布局和装饰,都各自有一番韵味和腔调,这么安排也是为了更好地满足那些个来自不同位置的贵人们。 但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那群人,是很少来的,到了他们那个位置,要真有个什么事儿,大不了安排手底下人跑一趟就行,犯不着亲自来长途跋涉。 这世界虽说真有玄学存在,但在赶路方面的手段还是很单一的,普通人靠马匹,有些道行或是家境殷实的,靠各种驯服的妖兽; 本质上来说,都是得靠两条腿或是三四条腿,那种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短距离飞行把式不是没有,但要真用来长途赶路,估计这人得累死在半路上。 因此,跟仙剑世界里面那些主角,一把剑、一只葫芦就能游历天下相比,这个世界,虽说也是仙侠世界,但这‘仙侠’二字却是更接地气些。 此时,在南柯所在庭院隔壁的二号院内,久闭的院门虚掩,红色的枫树在庭院中央矗立,在枫树右侧,古色古香的亭台里有一位婢女正在抚琴。 那位年轻公子哥和中年文士正在厅内对坐,在其不远处,有几个仆从正在收拾整备行李,还有一些兽皮之类的特产正在打包。 他们把之前那间庭院让给南柯,倒不是单纯为了卖个好,而是因为他们明一早就得离开,既然早晚要走,临走前能卖个好,当然是更划算。 “公子,你觉得这人如何,日后可否成就一番大气?”中年文士随意地问道,其他人都在收拾行装,也就他们两个人坐在这儿,左右闲来无事,总得找点话聊聊。 他是个做幕僚的,这古时候的幕僚,可不是真只有在出谋划策的时候才有用; 其在平时,也得配合主子的娱乐或是闲谈,从性质上来说,除了职能不同,和职位基本较为稳定之外,还真有些类似于现代某些职业。 当然,在社会地位和薪资待遇上,还是幕僚要更好些。 “你到底想叫我什么,这一会儿主子,一会儿你,一会儿公子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跟三个人在说话。” “嘿,随心叫,随心叫,话说,您到底是怎么看?” “谁知道呢。”年轻公子哥把玩着腰间玉佩,整个人松散地靠在椅子上,“我要是真能一眼看出一个人的命,我还搁这跟你聊天?” “难不成还能去街边摆个摊给人测吉凶?”中年文士打趣道,“我倒是听说王城北面有个瞎子算得挺准,据说是什么天机阁的弃徒。” “天机阁还能有弃徒?不,我的意思是,他们那的弃徒还能活着出来?” “怎么不能有,我清华书院里还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呢,这年头只要你敢想敢说,谁还真去揪着你的话尾巴不放。” “就你话多。”年轻公子哥白了一眼,随即道:“那人......那人叫什么来着?” “南柯。”中年文士提醒道。 “嗯,这南柯吧,资质肯定没得说,毕竟天赋异禀,但这资质归资质,虽说他们这类人数量不多,但真要说五十年才会出一个,谁会真信? 现在那些个人屹立在天边的存在,也就一个国师有其他天赋而已,这么说吧,这天赋看起来像是馈赠,但谁知道这馈赠的代价是什么呢? 我母家隔壁家小儿子,据说还天生圣贤,打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呢,但你看看他现在,一家子人什么办法没试过,根本没修行的可能。” “嘿,您母家隔壁那位,倒是真的不凡,就算不会修行,将来也是国之大才,毕竟这治国安邦可是什么仙术都实现不了的。” 年轻公子哥没接茬,他知道,自己要接下话来,自己对面这位保不齐又要拿那位天生神童来嘲讽自己一番。 毕竟,能够被这位拿来嘲讽自己的人真不多,但拿那位出来比,自己虽说心里头不服气,但要反驳还真没什么能说出来的。 “那南柯,现在也就在我们隔壁。”年轻公子哥指了指西侧,也就是南柯所在的院子方向。 “不一样,不一样的,如果现在隔壁那位出生在你母家隔壁,我们现在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来套近乎,真要套近乎,别人也未必搭理。” “所以啊,这人,得知足,你要相信你遇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年轻公子哥又祭出了自己的‘鸡汤’。 中年文人脸色古怪了一下,“您这些话,到底哪听来的?” “哪听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些年要是没这些话来慰藉慰藉,可能还真挺不过来。 呵,你们读书人都喜欢说什么十年寒窗苦,但我受得苦,岂止十年? 就这,如今还得从王城千里迢迢跑这穷疙瘩来,说是避风头,但谁能告诉我,那风头,在哪?” “但要是没这些年,您也不会是如今的自己。”中年文士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所谓的风头,唉,形势逼人,有时候该退一步,就得退。” “道理我懂,但这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自在。” “谁又能真自在呢?”中年文士叹了口气,指了指头顶位置,“就是最上面那位,难道,他自在?” “呵呵。”年轻公子哥冷笑了两声,“那是他自找的。” “陛下其实有苦衷的。” “这天底下谁还没个苦衷?” “......” 中年文士没回话,要是再往深处说,说不得周围这些个帮忙打包整理的仆从就得被人给永久的封了口。 而此时,年轻公子哥忽然问了一句,“之前忘了问,你最后到底是留了哪本书?” 他们这趟出来本就没什么具体目的,单纯是为了出来避避风头,这准备的行头里头,自然而然也就是些生活所需,要说什么修炼秘籍...... 有是有,但都不怎么靠谱,多是一路上偶然得到,觉得有趣便装在身上,虽说不上是多么珍贵,但每一本也都有各自的长处。 “他应该是没修炼过的,身体素质不错,但感应不到气血或是灵气,但有那天赋作保,无论是修炼那一条路,应该会事半功倍。” “嗯,然后呢,你给了哪本?” “我思忖着,这既然是打底,自然是要挑一本好的,他这资质,显然更适合先走打磨血气这条路,而这血气要凝聚起来,要是没好门道,可是要吃好些苦头的。 我们这一路走过来,虽说是条件差了些,但所见所闻,也确实跟之前在王城里面不同,这民间疾苦,到底是亲眼见到才算了解。 那些个没什么路子,也没什么条件的穷苦人家的孩子,虽说有天资,但没了好方法,这修炼起来,还真如书中说的那般,道阻且难。” “先别扯什么民间疾苦,我虽没怎么修炼过,但也懂得由气血入门,这地基扎实了,再想学些别的,也轻松,所以,你是拿了那本撼山经?” 那本撼山经是他们在路上收集到的一本武者功法,以守为主,把自身打磨的能撼动山脉,配合南柯的快速愈合,就算是打不过人,最起码,能保住一条命下来。 且因为那本功法本就走的一个‘稳’字,这修炼的方式也相对较为平缓,虽说在进度上可能会有些迟缓,但胜在安稳,依南柯的天资就算是慢,应该也慢不到哪里去。 中年文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就是那摇扇的手,在此时都停了下来。 “怎么?”年轻公子哥一愣,而后,抬起手指向了中年文人的脸,“我们手头多是些练气功法,这打磨血气的也就两本,你,你...” 年轻公子哥虽说于修道一途没什么天赋,这么多年来也没修出个什么名堂,但好歹家底子丰厚,打小接触的人也不凡,这耳濡目染也就懂了许多。 也正是因为懂了许多,所以才明白,那另外一本功法有多么的不正经。 中年文士尴尬地笑了笑,“唔,我这不是想,既然是块璞玉,肯定得高手来打磨,那撼山经的发明者虽说也还不错,但哪能跟那位国师比? 再说,那本书虽说有路子有些野,但既然是国师所创,必然是有其长处的,别人或许真练不得,但那小子不一样,说不定就成了呢。” “呵,有长处?”年轻公子哥气得有些手抖,又指了指中年文人,“你说说,你说说,你难道真不知道那本书是为什么会被写出来? 那是国师被那群勋贵子弟骚扰地不厌其烦,草草创作出来堵人嘴巴的,这书在王城里,但凡是有些头脸的,哪家没被发一本? 但就是这么多辅材指导都不缺的勋贵子弟,练了也得有一些时候了,这练出问题的不少,你可曾听说有一个用这入了门的? 退一万步说,就那本书开篇那段话,你告诉我有哪一点像是正经功法?” “我倒觉得那开篇才是国师的心里话,至于后面,嗯,那些功法既然能被写出来,那肯定是能修炼的,说不得国师就是那么练。” “能练?”年轻公子哥拍了一下桌子,“你告诉我,王城里哪一家有人练成?” “这不是证明那群人天姿不行。”中年文士有些讪讪地道,“而且,我用一张便条遮掩住了开篇那段,也算是......避免了他走错路?”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此事是有些莽撞了,毕竟碰见了传说五十年一遇的天才,这心里头,总是有些痒痒不是? 且在中年文士看来; 国师虽说平时为人狂傲了些,但到底是到了那个层次那个境界,就算是随手写出来的东西,说不得就是要比大多数的修炼秘籍好。 “嘶,你这是把我的人情往水里扔,不,不,你就是嫉妒我发现了一块璞玉,你这就是诚心想要砸我的招牌!” 年轻公子哥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庭院内的水钟, “还好,还好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 就算我们一走他就开始看,看完就立马开始练,应该也入不了门,现在赶紧过去还阻止还来得及!” 中年文人也站了起来,扇子也不摇了,胡须也不捋了,有些迟疑地问道: “但,如果他真开始修炼了起来,我们这么贸然进去,岂不是会冲了他的气血? 我虽对于这气血凝聚不是什么了解,但也知道这初次的气血凝聚最是危险,但凡是有些惊扰打岔,说不得就会落得个终身残疾。” “......“ 年轻公子哥脚步一停,转过身有些气恼地瞪了一眼中年文士。 “你也知道最初凝聚血气最为危险?” 中年文士讪笑了一下,打了个哈哈,道:“那......” 年轻公子哥沉吟了一会儿,道: “去还是得去,就算是真打断了他的气血凝聚,起码也就是落个伤残,说不得他还能自己恢复回来,但真要是头一遭就入了歧途; 这后面再想要补救回来,那是真难,就算是救了回来,说不得对他的修为也有损伤,这损失前期倒没事,到了后面,说不得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说完,年轻公子哥挥了挥衣袖,急匆匆地又朝外面赶去。 然而就在两个人即将要走出庭院的时候,忽然脚步都是一停。 年轻公子哥望向了西侧,愕然道:“这是.........” 他虽学艺不精,但这么明显的血气波动,还是能够感知到的,且这血气波动的方向,正是他们的西侧,也就是南柯所在的方向。 “成了!”中年文士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激动色彩,毕竟,他自己的一个疏忽,好像还真弄出了点东西。 “嘶,这气息,九品?”年轻公子哥砸了砸嘴,有些酸酸地道:“你不是打小被称为天才吗,你说说,你当时从入门到九品用了多久?” 中年文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半晌才回答道: “一个半月。” ———— ——— 明明上星期数据还行,但貌似就一个试水推荐完了就没了,这本书gg了怎么办? 第四十章 谁叫他耐打 南柯缓缓睁开了眼眸,世界,忽然间变得清晰了起来,也变得更加真实了起来。 恍如近视眼第一次体验眼镜的神奇那般,南柯此时,感觉自己跟世界的距离从未有过这般亲密,似乎,周围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自己的感知。 南柯抬起手掌,轻轻捏了捏,这感觉确实是要比之前要更有力量,甚至在一呼一吸之间,都能够感觉到气血在自己的体内流转的痕迹。 “这下,自己该勉强算是入了门吧。”南柯喃喃自语道,“就是,那练气士的功法呢?” 南柯把那本’黄‘书给拿起来,从头到尾又翻了一道,确认自己没有漏过一个字,这书也不像是什么上卷或是下卷之类的残卷。 但,确实是没有任何关于练气士的修行法门。 “嘿,这不前头才说要两手都抓?” 南柯敲了敲脑袋,有心想去找个人问问,但也不知道该去哪找。 “还是先处理了吧。” 南柯摇了摇头从床上起来看了一眼,又坐回了床塌边缘。 床铺有些乱糟糟的,但好歹还算干净,没其他小说里说的那些个什么污渍从体内被排出来,也没多出什么恶臭来。 就在南柯刚准备找个法子去毁掉这本书时,门,毫无征兆的从外面被推开,而在自己的感知当中,外面明明是没有人的。 “.........”南柯。 忽然就有了一种把这本书撕掉的冲动。 年轻公子哥和中年文士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是之前的打扮,还是之前的身位,唯一的变化,是两个人的表情或多或少都有些复杂。 年轻公子哥进来先看了一眼南柯,见南柯脸色有些不自然,脸色顿时由阴转晴,“怎么,刚刚是不是有种自己天下无敌的错觉?” 中年文士跟在后面,此时也接话道:“现在,你是不是有种吃了黄莲的感觉?” 他们都是过来人,当然是知道处入品到底是一个什么感觉,同样也是知道,那种错觉被人戳破,却还是如此迅速地戳破,是多么郁闷。 “......”南柯嘴角抽了抽。 显然,这两人是故意的,这两位身份神秘,但处处透露着尊贵的人物,竟然在这光天白日的,一前一后跑过来故意来揶揄自己。 一时间南柯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感觉到荣幸。 说生气吧,其实也也没有;但要说荣幸,似乎听起来太舔了点。 “吃黄莲的感觉,倒是没有。” 南柯从床上下来,在床沿边坐下,老是在床上跟人聊天,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习惯,毕竟,他也不是‘嘎嘎’。 “但是这门忽然一开,这房里不知道怎么就多了股味道。” “什么味?”年轻公子哥在之前坐的板凳上坐下问道。 “酸味。” 既然人家爱玩这种自来熟的套路,南柯自然也是从善如流。 拉关系嘛,也不需要去不好意思,放在前世,但凡那些有钱人没意见,南柯都想跟他们当一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年轻公子哥闻言,撇了撇嘴,重新看了一眼南柯,语气里添了些感叹,“你是不知道,你刚刚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的。”南柯回答道。 “你知道?” 年轻公子哥和中年文士一齐看向了南柯。 不应该啊。 这人他们回去后专门遣人仔细打探过,现有资料显示,南柯最近一次是出现在这留都城,而第一次出现,竟然也就是最近这一次。 虽说资料有些匮乏,结果也有些离谱,但无论是年轻公子哥还是这中年文士,都没有去怀疑过这份结果的真实性,既然结果如此; 那么只能说明,这南柯,确实是头一次出现在大楚国境内,至于之前,看南柯身上的装束,大概是南边十万大山里的遗民吧。 这类人,应该是不了解大楚国的,更不可能了解大楚国内的修炼圈子,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一个下午,不,一个多时辰就入品是个什么概念。 “我是不是把一本不怎么正经的书,给练成了?”南柯随手翻开了那本‘黄’书,露出了便条以及便条下的真迹,“或许,速度还快了些?” 这些事儿,对其他人来说叫事儿,但对南柯来说,这难道不是穿越者标配? 周围要再来个懂事的老人,直接惊呼一句,‘此子恐怖如斯!’,那味儿,就更对了。 可惜,自己对面这主仆二人有趣是有趣,但有些梗,不是他们能懂的。 “......” 年轻公子哥回头瞪了一眼中年文士,中年文士讪笑了一下,又咳嗽了一声,语重心长道: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哦?”南柯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主子来说?” 中年文士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了自家主子。 “你这人,天姿很好。”年轻公子哥直接进入正题。 之前,他是准备在南柯身上下一注的,毕竟是个国师‘种子’,且下注成本不高,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但是当他在见识到了南柯的修炼速度之后,直接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这颗‘种子’的质地,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好。 那么相应地,这下注的本,也得往上提一提,诚意,多少也得拿出来一些。 当然,重新过来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为身后那位不靠谱的幕僚擦个屁股。 有些话,提早说出来,总比到时候别人自己去发现真相要好,更何况,其实掌握好了说话这门艺术后,有些坏事,也能被说成好事。 “我知道的。”南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咳咳...”年轻公子哥有些尴尬地吞下了本来想好的话,沉默片刻想了想,忽然摇了摇头,直接道:“我呢,也不想跟你摆什么架子,也不准备玩什么形式。 你,是个实在人,我也就直白告诉你,我看中了你的潜力,这本书,算是我送你的礼物,目的,你是懂的,以后要是有用得上你的事儿。 也不需要你真为我舍命赴死,但能帮的上忙,到时候搭把手,就拉我一把,不难吧?” 之前更像是一种玩笑般的暗示,但此时,则是认真在说了,这证明,南柯确实是已经入了这年轻公子哥的眼。 起码是有了能够坦诚相待,告之更多信息的资格。 “不难。”南柯抬手指了指‘黄’书,“但我还想问一个问题,这书,到底靠谱吗?” “这本书。”年轻公子哥叹了口气,似乎是等了这问题好久, “反正,这书我是学不会的,你要说它靠不靠谱,我还真不知道,但,这本书的创作者,是我大楚国师。” 这意思就是,这书好不好我不知道,但这毕竟是大楚国师撰写的,要论珍贵程度,这本书绝对无与伦比; 但要是你照里头练出了问题,嘿,不好意思,我看不懂这书,你要怪,就去怪大楚国师吧! 大楚国师? 南柯顿时古怪了起来,“这书,大楚国师?” 难道这大楚国师是龙傲天穿越? 还是说,这大楚国师是搞什么传销上位? “真千万确!” 年轻公子哥表情肃穆,继而严肃道: “这书是我离开京城时,那大楚国师门下仆从亲自给我送来的,现在到了你手中,望你好生珍惜,切莫白费了国师一番苦心!” “这大楚国师......” “人有了本事,这性格,自然会桀骜些。”年轻公子哥站了起来抢过话,摆了摆袖子,“况且,到了他的位置,想说些心里话,有问题?” 南柯无言以对; 要这大楚国师真很厉害,放些厥词,自然是没有问题,毕竟在后世,还有位名人重新定义了‘福报’呢。 但, 这么贵重的书,他们就这么送给自己?且送完了甚至都不准备要回去,只是叮嘱自己不要外传,看完自己烧掉? 南柯还在疑惑; 但那位年轻公子哥似乎是有些事儿要处理,不准备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再叨唠你,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这留都城,至于你,我希望你日后能记得今日的情分。” 年轻公子哥说完作势就要离开,抬脚踏了一步,却又提醒了一句。 “对了,忘了跟你说,之前那位据说是目睹了你行凶过程的公子哥,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在城里搅动了不少人,在四处寻找你或是相关人员的踪迹。” “谢谢。” “嘿,行了,你这谢谢,放在心里头就行。”年轻公子哥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姓芈,你之后要是到了京城,直接来最大那间酒楼找我便是。” ‘砰’ 年轻公子哥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那姿态,像是晚了半步就有人找他们催债似的。 而那位中年文士这回倒是没跟上,而是依旧站在那,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南柯打量。 “先生是有话要说?”南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书,你怎么练成的?”中年文士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跟那公子哥不同,学院出身的人对于某些未知的事儿,总是会更加执着一些。 且,这是一颗自己亲手种下去的种子,因此对于这种子发芽和开花的过程,肯定也会更加上心。 “就这么照着书练就成了。”南柯如实回答。 “嘶......”中年文士盯着南柯又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恍然道:“是了,是了,你那能力,确实是能够让你有机会扛过去,扛过去了,自然也就成了! 这么说来,这书还真能练成,但这条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些,还真是出生时没法练,这辈子也就没法练了,唉。” 说完, 中年文士摇了摇头, 似是有些遗憾; 似是有些落寞; 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转过身也准备离开房间。 “先生稍等。” “嗯?”中年文士转过身。 “我想问一句,这国师既然说修炼要两手抓,那么这书里,为何没有关于练气的法子?” “呵...”中年文士笑了起来,指了指那本‘黄’书,“国师的事儿谁能知道,你要问,以后自己去问国师吧,但我倒是听说,国师自己也不会练气。” “......”南柯。 中年文士满怀惆怅的走了。 南柯则是从床上站了起来,先是活动活动了身子骨,而后,拿出那本‘黄’书,直接翻动到了最后一页,望着那句‘一应招式皆是虚,打铁还需自身硬’,无奈地摇了摇头。 之前觉得这本书不靠谱时,看这句话,觉得像是那位龙傲天明明没本事,还要硬拗逼格; 但得知这书出自所谓的国师后,南柯忽然觉得,这句话,大有深意! 结合自己所看过的无数本小说,这句话应该是在说,只要你自己的基础属性强,你就算是用平a,也能干翻对面那位用技能的。 也就是说, 自己, 貌似只需要无脑冲等级就行。 至于招式...... 隔壁庭院中, 年轻公子哥急匆匆赶了回去,端起桌上一杯茶一饮而尽,等看到中年文士也走了进来,长舒一口气道:“我还真怕走慢半步,被他拦下来继续问那本书。” 中年文士跟在身后,此时手中的折扇又开始摇摆起来,“我们是不是还应该给他本功法看看,毕竟,我觉得那本书有些残缺。” “你是说对敌招式?” “对。”中年文士表现得倒是很积极,毕竟那可是自己的疏忽制造出来的‘奇迹’,后面要是真成了气候,自己说不得也能拿出去跟同行们吹嘘吹嘘。 “这不碍事。”年轻公子哥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道:“还记得那国师当初是怎么出名的吗?” “呃......” 年轻公子哥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你看,这小子既然天赋跟那位差不多,那国师能做到的事儿,他肯定也能做到,不就是不会打架嘛。 嘿, 多挨几次打也就慢慢学会了; 谁叫他耐打呢!” 说到这儿, 年轻公子哥忽然问道: “你说,这么些年只有那国师闯出了一条道,会不会是因为,那国师的天赋就是耐打,所以,就是天妒也架不住人家皮糙肉厚?” ——— ——— 大家伙看心情投个票吧, 第四十一章 别怪你哥 既然是碧林阁的庭院,其一应装饰布局,肯定都是有讲究,且处处透露着精细的,在设计之初就兼顾了实用性和观赏性。 南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在角落架子找到了一个镀金的脸盆,把脸盆放在地上,再拿起另一侧的油灯,蹲坐在地上,开始进行自己的销毁工作。 一边烧,嘴里还一遍遍地念叨着求保佑求平安之类的话语; 实在是这一页页黄色的纸张跟前世的纸钱太相似,让南柯不自觉地有一种想要说上两句的冲动。 好在,南柯还没真昏了头,烧纸就烧纸,许愿就许愿,但也不会真还去磕个头。 大概也就一柱香时间,南柯重新站起身,那本国师所著的‘黄书’,现在已经成了一脸盆的纸灰,算是被销毁地很彻底很干净。 懒得去管脸盆里面的纸灰,南柯抬头望了眼满屋的雾霾,皱了皱眉,随即起身走到了侧面的窗户旁,伸手推开明显是加固加厚过窗户。 顿时,屋里头的空气焕然一新; 同时,外头的风声也送了进来。 此时已经入秋,这气温也一日一日的逐渐降了下来,刚刚烧纸烧得脸上发烫,被凉风一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 南柯把脑袋探出去向下看了一眼,昨天还显得很热闹的街道上,今天像是变了一个画风,只有零星几个人在下面。 看起来似乎是这秋风,让这座城显得萧瑟了些,但南柯是知道的,自己可不叫‘秋风’。 造成街上这光景的原因,其实不难猜,毕竟城里刚发生了命案,且死的还是官府的人,这官府连自己人都保不住,还怎么去保护其他百姓? 光就这一个原因,南柯都能直接想到,这留都城的衙门,现在对自己的怨念有多深,就算是没那位什么公子在里面牵线,估计也恨不得立马抓捕自己归案。 如果说是案件里面涉及到了登记在册的百姓,那么衙门就要为了维护彼此约定俗成的底线,来尽心尽力把这案件给侦破下来。 那么当这案件里面涉及到公差死亡后,这案件,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是容不得丝毫地马虎和敷衍了,但凡是要脸的官儿,就不敢打马虎眼。 “可惜啊。”南柯在窗户边坐了下来,感叹了一声。 自己人在这里坐着,旁边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还有热茶。 而下方清冷的街道上,正巧有一位捕快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其步伐和呼吸的频率,应该是走了有一会儿。 可惜这位辛勤的捕快,这额头都累出了汗,却不知道自己要抓的目标就在头顶上面。 等到这捕快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时,南柯也收回了自己目光,转眼扫了一圈温馨的房间,忽然又是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可惜自己没法继续呆下去; 可惜自己这才安稳了没一会儿,又得冒着风险出这门。 虽说躲起来当缩头乌龟看起来像是一种最为稳妥的选择,但这人呐,确实是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自己要是刚开始就被打磨掉了心气儿,在这边陲小城里头就开始畏畏缩缩,别说是那位姓芈的年轻公子哥知道后会气个半死; 就是南柯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给传说中的‘起点孤儿院’丢了人! 更何况,结束当前这种草木皆兵的景象,仅靠这些个捕快是没用的,他们,甚至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 从现在南柯知道的信息来看,显然整个事件的变味,就是从那公子哥的出现开始的,因此,想要了结这一切,就得找到那位公子哥。 更何况,在城门口位置,应该还有一位小姑娘在等待自己的归来。 ............ ............ 南柯记挂着那位才相处了没多久的小姑娘; 而梧桐,自然也是把南柯的话听到了心里头的。 她这人除了能跟动物沟通之外,最大的本事儿,就是把其他人的话给记在心里头,然后在她觉得合适的场景下再用自己的口吻复述一道。 在南柯离开后,她一个人按照南柯的吩咐先在城里买了件合适的新衣裳; 而后又在城里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了下来,吃喝直接吩咐店小二送进房,随即就紧闭上了大门,把自己锁在了客栈房间里面。 这么些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在这城镇里,望着那些走来走去的陌生人,她总会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反倒是对那些个动物满是亲切。 但偏偏这留都城里没什么动物,天上鸟儿虽说飞来飞去,但她不方便大声吆喝,自然也吸引不到鸟儿过来陪她聊天打发闲暇。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蒙蒙亮,梧桐便攥着剩下的银钱,一个人跑到了城门口附近,随时一大早,但城门口依旧是人声鼎沸,甚至有些拥堵得迹象。 孤零零一个人小姑娘站在路边,自然是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特别是在洗干净之后,虽说年纪在南柯看起来小了些,但在许多原住民看来; 这年纪,刚刚好,古时十三四岁当娘,其实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这时候可没什么萝莉不萝莉的概念,更不会有什么未成年保护法。 且这街道上虽说行人稀疏,但敢在这时候出来遛弯的,除了些没得选择只能够出来打工的,其他大多是有所依仗所以有恃无恐的。 这心里有所依仗,行事也就更放肆了些,也恰巧是这留都城因为昨晚出了事儿,所以治安方面是在严打,否则真说不准会不会上演一出俗套的强抢民女戏码。 梧桐出门的早,刚来到城门口那条街道上时,天际边也才刚刚亮出了一抹缝隙,倒是城门口进出的位置拥堵起来的人群,让小姑娘有些诧异。 但也仅仅是诧异而言,她是没那闲工夫去看热闹的,城门口拥堵肯定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但这特殊的原因是什么,和她有什么干系? 在距离城门口不远处的城墙边上,有一家茶铺,茶铺面积不大,也就是二十来平米的样子,简简单单地用茅草和竹子搭建起来,虽不结实,但依靠着城墙,遮风挡雨足矣。 茶铺里面有一个摊,里面放置了两个火炉和两个大锅,一个用来烧水,另一个用来炒茶干,在摊位旁边,还摆放了三张木桌。 此时,一个老头正坐在摊位面前歇息,腰背挺得很直,裸露出来的小臂上有两道老旧的伤疤印记。 老头姓胡,熟悉的人都喊他老胡头,是这茶铺的老板,十几岁时入了伍,在军队里面耗尽了大半辈子,临到年老退了出来,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家眷。 在这城门口开了这家茶铺,凭借半辈子当兵攒下来的人情,这生意也还算过得去,毕竟一介老汉,一家吃饱全家不愁,这生活也能说是富足。 此时,茶铺里有两桌人,左侧那桌有两个打扮朴素的男人,像是从外头山林里出来的村民,最里面那桌,则坐了一位头戴斗笠的男人。 在茶铺旁边的空地上,还站了许多人,手里端着一碗热茶,用来驱散秋日的寒意,因为单点一碗茶,所以这些人也就没占里面的位置。 老胡头从摊位前站起来,走两步坐到了空出来的桌旁,有些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睁眼时,瞧见那城边街道旁的那女娃娃,依旧笔直地站在道路旁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老胡头‘嘿嘿’一笑,呲着有些泛黄的牙齿,摆出一个自以为亲和的笑容,从桌上拿了一壶茶和一只茶碗,摇晃着腿子走了过去。 “女娃娃。” 梧桐回过头,看向了扮相有些猥琐的老胡头。 “在等人?”老胡头在梧桐旁边蹲了下来,茶壶和茶碗就这么放在了地上。 到了他这年纪,半只脚入了土,看其他事情都没得兴致,倒是看到些小孩时,难免会有些‘母性’泛滥,就想去逗弄逗弄,过个含饴弄孙瘾儿。 他那茶铺所赚的银钱,倒是有大半都是用来给了人家的孙子孙女,毕竟自己一大把年纪,逗弄小孩也抹不下脸空手过去,总会买些零食点心。 “嗯。”梧桐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躲开。 “等你父母?”老胡头又问道,抬起茶壶,在茶碗里倒上了一满碗,茶香顺着水汽易散了出来,也驱散了些晨间的寒气。 “不是。”梧桐看了老胡头一眼,她对外界的善意恶意很敏感,所以也能够分辨得出,这老人对她是没什么恶意的。 “等祖父母?”老胡头把茶碗递给梧桐,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喝点茶水吧,你都站了一个早晨了,一个小姑娘家,累坏了吧。” 梧桐摇了摇头,没接。 老胡头见了也不在意,他这些年见过的小孩多,什么个性都见过,倒也算是自己琢磨出来了一套跟这些小孩打交道的套路。 自己把茶碗喝了个干净,老胡头不死心又问道:“等你家哥哥?” 梧桐这回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嘿!”老胡头乐的挑了挑眉,似乎是很得意自己猜对了答案,把茶壶往地上一放,道:“谁家哥哥舍得让自家小妹白等一上午; 这事儿,你回了家可得给你父母说说,这当兄长的不懂得体恤弟妹,日后可撑不起这个家,你那父母要是偏心,你就来给我说,我来帮你说说他们。” 梧桐抿了抿嘴,半晌才道: “我没父母。” “......”老胡头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梧桐,叹了口气道:唉,这世道啊。” “这世道怎么了?”梧桐终于主动问了一句, 倒不是她对这世道有多么好奇,单纯就是因为她在此时忽然想到了南柯说的那位老头,那位在清河村里再也没有走出去的老头。 虽说她是没见过清河村那位的,但按照她自己的理解,既然都是老头,那么彼此之间,总会有些联系和相似之处吧。 她是有些好奇的,好奇在南柯为何对那位老头念念不忘,甚至在林子里那两天,看到什么都会额外说一句,要是那老头在如何如何...... “这世道......” 老胡头张了张嘴,望着眼前稚嫩的脸庞,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口, “这世道吧,虽说是有很多不顺心不如意,但人呐,这眼光要长远些,这心胸要敞亮些,遇到烦心事就多看看,多听听,这世间总归是美好的事物更多的。” “比如呢?” “......” 老胡头又是一愣,抓了抓自己的下巴,眉头皱地像是纠缠在了一起,他一个混了半辈子的兵油子,大字不认识几个,哪里真明白什么大道理。 平时逗逗小孩也就是随便搪塞几句过去,谁知现在碰见这么一个执着的,这不回答吧,老脸有些挂不住,这答吧,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憋了好半晌才继续道: “你看看那边。” 老胡头指了指城门口位置, “你看那些商人,城里明明才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城里头多少百姓都战战兢兢,但你看看他们吧,这天还没亮就跑来排着队要出城。” “所以呢?”梧桐不明就里。 “这不明摆着嘛。”老胡头脸色微微泛红,强行解释道:“你瞧,明明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但他们看起来倒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人家根本没被影响到,明明这身边就有危险,但人家还是忙着闷头赚钱,这,这难道不就是我刚刚说的。 虽说这世间有不如意吧,但我们总得看些好的!” 长篇大论一通后,老胡头也不管自己说的对不对,抓起茶壶给自己满上一碗,又一口给喝了进去。 “哦。” 梧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脑袋,虽说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隐约倒是明白了那南柯为什么会对那老头念念不忘。 这些个老头,似乎嘴里话总是很多,不管是说什么,都能给你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跟这种人在一起,肯定不会觉得烦闷。 老胡头见成功忽悠住了这小丫头,顿时把话题一转,道: “你那哥哥一个人带你?” “嗯。” “唉。”老胡头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才道:“昨晚出了些事儿,你可能不知道,你那哥哥应该也就是因为那事才耽搁了时间。 说到底,你那哥哥也不容易,你也别怪你哥,要怪,就怪那杀千刀的王八蛋,吃了豹子胆竟然敢在城内杀人!” ————— ————— 说到底,我也不容易。 第四十二章 斗笠男子 有苦衷? 梧桐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可能,应该是吧。 毕竟, 那人可是跟自己说一早就会过来,但这眼看就要到晌午,也没看到半个人影儿,再联系那人在前几天时候的表现,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嗯。” 梧桐又应了一声。 老胡头苦着脸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心里头又想起来了什么,把茶杯里剩下的茶渍往地上一甩,骂道: “这贼世道,也就是这明面上还算太平,但这太平盛世下面,有多少腌臢事谁又能理个清楚? 那群官老爷们自是不在意的,这王城的大人物们也不会真定期来核查政务,随意想几个点子出来,自是有人为他们吹鼓名声; 至于那群神仙侠客们,呸,一群自视甚高的贼子,要我说,这大楚国的安生日子,得有一大半是被这群疯子给折腾得没了影。 唉, 可怜, 可怜哟, 这天底下到底有多少家就这么破了碎了,我那儿,唉,不说了,不说了,丫头,听爷爷一句忠告,这人呐,得多看点好,这活下去才有个盼头。” 到底是曾经当了几十年老兵,这去得地方多,见识也多,了解得,也比普通平头老百姓更多,但有时候懂得多,其实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儿。 骂完了一圈儿,老胡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来跟自己抬杠,情绪也发泄得大差不差了,顿时见好就收,凑到了梧桐旁边,小声说道: “女娃子,我看你那哥哥应该也是碰上了事儿给耽搁了时间,你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你去我那茶铺上,左右都是等; 我那好歹还能歇歇脚,你这小娃子年轻不晓事儿,我当兵那会儿,可有好多人都是站着站着就晕了过去,这一晕,人就再也没起来过。” 这种站死的情况,其实多半就是站姿不对,站久了这大脑供血不足就容易就这么晕死过去,要是再严重些,是真会站死的。 梧桐轻轻蹙眉,她有些不理解,这站,还能给人站没了,但见那茶铺老汉说得慎重,想了想,还是迈开了自己的脚,跟着老汉去了茶铺。 刚走过去,靠外那桌的客人已经站起了身,见老胡头领了个白净的女娃回来,也没意外,而是付了茶水钱,又随口闲聊了两句,往城外走去。 这几个茶客是熟人,知道老胡头的癖好,也不会往什么歪处想,倒是靠内那桌戴了斗笠的男人多往这边看了几眼,但也没说什么。 老胡头擦了擦桌面,又特意擦了擦板凳,确定擦得干干净净了,才指着对梧桐道:“坐,坐这儿。” 梧桐坐了上去,两只手托着腮,目光,依旧是瞅着昨日南柯离去的方向,不时蹙眉似是在苦恼,过一会儿嘴角又泛起了一丝笑。 她前几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平时没事去森林,有事,也去森林,相较于在城镇或乡村里跟人相处的时间,她反而是跟那群动物相处的更多。 于她而言,森林反倒是更像家,至于人类社会,这所谓的大楚,算起来倒像是茶楼之于普通人,都是闲暇时,过去消遣消遣打磨时间的地界。 但人跟动物,终归是有区别的; 和人相处,跟和动物相处,其体验和感触也是截然不同的。 先前她根本就想过这种问题,因为要她选,她肯定是选在林子里头过,或许,如果没有那清河村的人贩子碰巧给她抓了起来。 她这后半辈子可能都会保持之前的生活习惯,大半时间在森林里跟动物为伍,只有觉得无聊了,才会来城市里头逛逛,跟其他人产生些交集。 且这些交集,也仅仅是彼此间打个照面,或是说两句话,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来应付来自于这‘茶楼’里面的善意或是恶意。 就比如现在,这茶铺老汉像她表达了善意,她也会顺水推舟地送还回去一些,她虽说不懂得很多道理和事故,但她是聪慧的; 有些道理和办法虽然她不理解,但并不表示她不会去使用。 像是之前,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人们一起办事时,要特别强调个各取所需,但并不妨碍她在跟南柯初步接触时,去运用这么个道理。 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跟南柯在一起经历的事儿和相处的时间,对于她来说都算是破了记录,因此,这感觉,也格外深刻。 以至于,甚至让她有了一种,暂时不回森林,而是跟着这人去看看,去见识见识这‘酒楼’里面,到底还有什么不一样的景色的想法。 念及此处,梧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端起面前一杯茶,没喝,而是攥紧在手里,嘀咕道: “一天,就等一天,要是今天没见到,我就自己回去。” 说是嘀咕,但这抱怨,还是被旁边的老胡头听了进去,老胡头‘嘿嘿’一笑,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蹭了蹭桌面,咧嘴大笑道: “女娃娃,我看你这衣裳,挺漂亮的。” “谢谢爷爷。”梧桐也不是真傻,到底是一个人在外头浪迹了几年,既然承了人家的情,也就不好意思再摆出那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老胡头被这一声‘爷爷‘叫地心里一甜,这嘴,快要弯到了耳朵根下面,露出来了一排黄牙,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反倒是有些趣味。 “不谢不谢,你啊,该去谢你那哥哥。”老胡头抿了抿嘴,缓缓道:“不怪爷爷唠叨,你这打小没了爹娘,你那哥哥要独自抚养你,估计也不容易。 你说,是不是?” 梧桐回想了一下当时南柯在废墟里头,搬石砖捡钱的场景,摇了摇头,“也不是特别不容易吧。” 虽说是要费些体力,但搬些石块就能捡钱,虽说钱不多,但也决计跟不容易扯不上半分关系。 “......”老胡头皱眉想了想,又道:“既然来钱容易,那这事儿,肯定得担风险,这总没得错吧?” 梧桐闻言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老胡头舒了口气,又一次感觉进入了自己的领域,“你啊,年岁也不算小,你家哥哥为这个家在外头冒险,你这小丫头片子,平时也得懂事些。 你刚刚在嘀咕什么,老汉我听见了,虽说我们才初见,但有些话,老汉我得说,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你那哥哥好,你莫嫌我多嘴。” 说到这里,老胡头似乎是觉得缺少了些什么,这话想要人信服,特别是要这些娃娃信服,总不能就自己一个人说,还得找个人来附和两句。 左右看了看,见自己茶铺里也就还剩一人,虽说之前没见过这人,但茶铺的面皮肯定是薄不到哪里去的,这天南海北的都能聊,便对那人说道: “兄弟,看你也是个跑江湖的打扮,你说说,老汉我刚刚这话,是不是在理?” 戴着斗笠的男子闻言似乎是抬起了脑袋,看了一眼梧桐,又看了一眼老胡头,半晌才道:“在理。” “嘿,我就说嘛。” 有了人搭话,老胡头兴致似乎更高涨了些。 “你说说这些个娃娃,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这道理,还是得我们这些老人多教教才行。” 老胡头转过头对梧桐得瑟得笑了两下,给自己添了一碗茶,而后专门站起来走到摊位旁,拿了一壶新茶送到了斗笠男子那桌。 “兄弟,瞧见你这一大早出来坐了半天,估摸也不容易,这茶,算老汉我送你的。” “多些老板。”斗笠男子道了声谢。 老胡头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又坐回了梧桐旁边,刚准备继续自己的说教,见梧桐蹙眉盯住了那斗笠男子,以为她不服气,顿时说道: “小娃娃,你看,不是老汉我诓你,这位叔叔,看打扮也是跑江湖的,这人见识多懂得多,说出来的话肯定也有几分道理。 你啊,以后得学学,多为你那哥哥分担些烦恼,莫要总耍些小孩子性子,这一家人一条心,这日子才能够过得红红火火; 否则,你就算是不缺吃少穿,但这日子,也过得没什么意思,这跟直接找个山林子钻进去,自个一个人过一辈子有什么区别?” “跟一个人没区别?” 梧桐望着老胡头问道,这话倒是说到了她心里头。 “可不是嘛?” 老胡头抹了抹嘴,问道: “这道理可懂了?” “懂了。” “嘿,是个乖孩子!” 老胡头满意地笑了笑,转过身又看了一眼那斗笠男子,见其桌上放了一张告示,站起来走过去仔细瞅了瞅,顿时砸了砸嘴,搭话道: “我听说,昨天有人犯了事儿?” 这告示,城门是有张贴的,但老胡头一般也懒得去看,毕竟这门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几乎三百天都在贴告示,他还有心思每天去看? 况且就算是他不去看,那些个消息自然而然也会被他知道,谁叫他茶馆里人多呢,这喝茶总要有些话题,这一来二去,各种事也就被他听了去。 就比如说城里昨晚那件大事,虽说他没去看缉文,也没去看什么告示,但他确实就是比城内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还有先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 斗笠男子精神似乎是有些恍惚,老胡头问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有些不想搭话,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告示递给了胡老汉,“自己看吧,犯了大事。” 茶铺老汉接过告示,这份告示,比张贴在其他地方的缉文内容要更加丰富些,除了上面画有南柯的画像之外,还提了句具体事由。 ‘谋杀官差’四个字刚刚一印入眼帘,老胡头顿时把告示给放了下来,心有余悸地乍舌道:“我滴个乖乖,这人,咋就这么大的胆子? 这,这可是官差,就连那些江湖人都忌惮跟这官差发生什么冲突,这贼子可真是吃了豹子胆,在城内杀官差,可不是在打衙门的脸!?” 梧桐此时也把目光扫了过去,刚一看,顿时小脸一紧。 那斗笠男子此时倒是抬起了脑袋,把刚刚老胡头给他新加上的茶给倒在了碗里,而后撂开了斗笠的下摆,一口把一碗茶都喝了进去。 而后, 才长舒一口气,道: “谁说不是呢,我当......我混迹江湖这些年,倒是见过不少人家仗着家势敢对衙门吆五喝六指手画脚的,但这起了冲突直接下死手,我是真没见过!” “哟呵。” 老胡头闻言看了一眼斗笠男子,又站起身到摊位那边打了一壶烧好的茶,往斗笠男子的桌上一摆,自个儿则是在旁边一坐,手里捧了些炒好的茶干。 他这些年守着一个茶铺,见的人多,谁肚子里有货,谁憋着劲在硬扯,那是一看便知,这斗笠男子虽说话不多,但刚刚那话一吐出来,老胡头就知道,自己遇见了肚子里有真货的。 “这位老哥,听您这意思儿,怕是知道些内情吧?” “......” 斗笠男子没回话,握住了茶碗的手在此时有些泛白。 老胡头倒是没在意细节,大大咧咧地一挥手,又故意左右看了看,随后才道: “这茶谱里头现在没外人,您就说说,随意透露出一些消息来,省得晚些时候其他人聊这话题的时候,老儿我没得什么干货能显摆。” 说完, 老胡头摆好了架势,等待那位斗笠男子给自己透露透露内幕消息。 然而, 等了半天,那斗笠男子依旧是没什么动静,像是整个人都在这茶铺里实话了一样。 见没人理自己,茶铺老汉也不尴尬,而是自己给自己解围道: “也是,也是,这事跟其他事可不一样,议论不得议论不得,这贼子可算是捅了大篓子,那群官老爷说啥也得抓了这人吧,恐怕到时候直接杀头,都算是仁慈,您说对不?” 这回,那斗笠男子倒是应了一声‘嗯’。 “你呐,要是想出城,就在这摊位上等吧,等那边人少了,也就能走通了。” 老胡头说完也不继续热脸去贴冷屁股, 而是回过头道: “小娃娃,你且看看,这做人呐,可莫学这种无法无天的贼子,这......人呢?” ——— ——— 室内温度零下,码个字要冻僵。 第四十三章 跟踪 等到寝房里‘烧纸’烧出来的烟雾散的差不多了之后,南柯从窗户旁边站起来,走到了铜镜前面。 这里的铜镜明显比清河村里挂在房屋门口的要清楚得多,毕竟那个是用来照鬼的,而这个,是用来照人的,且照得多是贵人。 铜镜里露出了熟悉的脸庞,眼睛鼻子还是那个眼睛鼻子,但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南柯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变化...... 凑近仔细看了看,南柯咂了咂嘴,抬手在镜子上敲了敲,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到底是入了品,就连这脸,这气质,都更潇洒了些。” 说完, 南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 那年轻公子哥是嘱咐过碧林阁的仆从给自己换了身干净衣服,但可能是因为自己之前一直在床上,因此,这装束也就是白色的内衫。 “灰头土脸了这么久,总得让那丫头涨涨见识。” 南柯对自己的长相,是相当有自信的; 那位年轻公子哥虽说也是丰神俊朗,但跟自己比起来,其气质上,还是欠缺了些洒脱; 那位中年文士虽说气质俊逸,但这貌轮廓跟自己比起来,还是差了些精致和英气。 谦虚些来讲,南柯觉得要是这大楚国要是举办个什么十大美男,抹去掉那些个黑幕和内定,自己应该是能被评选进去的。 要是没进去; 嘿, 那铁定就是有黑幕! 在寝房的门口位置,有一个挂铃。 这挂铃直接连接到了天花板,其内部具体到底通往哪里,南柯不知道,但那位年轻公子哥告诉了他这挂铃的作用。 轻轻一拉,‘叮叮’一响,不到盏茶时间,房门外头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 南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喊道。 门从外面打开,一个小厮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躬身问道: “爷,有何吩咐?” 南柯指了指自己,“去给我找一身衣服。” “是。”小厮鞠了一躬,又问道:“爷喜欢什么样式,什么颜色?” “随便,你看着来就行。” “好的,爷。” 小厮往后退了两步,几乎要退到南柯的视线边缘后,才转过身加快了脚步往外跑去。 这碧林阁,不,应该说这大楚国里的任意一家类似碧林阁这样的高端酒楼,其小厮的礼仪举止,绝对比前世所谓的五星级酒店要好一万倍。 其给人的体验,也是一种彻头彻尾地凌驾感,光就服务来讲,就能让你自发的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南柯前世是没过这种体验的,毕竟在前世,你想要有同等级的体验,你得有一个顶好的爹,但现在,他享受到了,甚至,还有些沉迷其中。 没多久,小厮赶了回来,奉上了三套不同款式和颜色的服饰后,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等南柯换好衣服从碧林阁踏出去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留都城的街道依旧是有些冷清,但或许是刚刚得知消息的那股劲儿已经过去了大半,因此街上的人已经明显比早上要多了许多。 南柯在街上走了没多远,忽然看见了一批穿着相同服饰的人,在街头巷尾乱窜,且手里都抱有一叠纸张,一个个地往墙上张贴。 要知道,这年头纸张虽说没有真正历史里那么珍贵,但普通百姓人家要是想练练书法,这买纸张的花销,觉得能够让其觉得肉疼。 等前面那人贴完了纸张离开了之后,南柯从街边缓缓地走了过去,跟其相同举动的,还有另外两个男人,看其打扮,应该是城内的闲散懒汉。 “嘿,无法无天?” 南柯的脸上蒙了一条面巾,此时站在在一条巷子的阴面,在他面前的墙面上,有他的‘画’。 ‘画’上面除了有他的画像,还有比年轻公子哥那份缉文描绘地更加详细的作恶事迹,字数倒是不多,但却直接给他定了个十恶不赦的人设。 如果说那些人手里张贴的‘画’都是这种内容,那么这种‘画’,南柯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了不下十张。 且张贴的位置都特意选在在街头巷尾的墙壁上,其他百姓走过路过有意无意都能看见,‘画’上面没有盖上府衙的印,看起来像是私人张贴出来的。 “应该,就是那位公子的手笔吧?” 南柯望着面前的‘画’,脑子里依稀闪过了昨晚见到的那张脸。 要不是那位突然多嘴一句,自己现在应该是已经拿着钱出了城,虽说如果这么发展,自己很可能会丧失一条大机缘,但怎么说呢... 有些事儿,自己怎么选是自己的事情,拿了好处是自己的本事,遭了罪也别怨他人,老实承认就是自己能力不行; 但这选择权,得在自己手里,要是别人替你去做决定,你这一生,岂不是提线木偶? 前一世,在那种大环境下面,虽说生活还算安乐平顺,但南柯自己,其实是没什么选择权的,浑浑噩噩随大流而已。 但好不容易又有了一次机会,虽说世界要更加残酷了些,但好歹,自己有了能够把控的权利,甚至,还有了更加广袤的施为空间。 但, 那人竟然敢裹挟自己? 要是自己还是前世那种宅男也还好,碰到事儿,估计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现在自己既不缺金手指,又不乏本事儿。 这事儿, 没法忍! 首先, 去把梧桐给找回来; 其次, 再要梧桐找她那些个朋友们,什么鸟啊虫子的,就算是刨地,也能给那公子哥刨出来! 南柯打定了主意,把脸上的面巾裹紧了些,而后沿着街道朝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衣裳是在碧林阁里换的一身儒白色长衫,面巾,也是挑的做工最精致那条,配合上南柯的身高和气质,走在街上,其实是有些引人注目的。 之前在清河村是没有办法,就算是吃猪食,也得欺骗自己能够在猪食里面吃出米其林的味道; 但, 在有了条件之后,南柯是决计不可能去委屈自己扮作落魄的,毕竟,就现在身上这套,在南柯自己看来,才算像是件衣服,至于之前那身,嘿,就是一块臭抹布。 周围零零散散的注视,被南柯直接无视,他扬着下巴,挺着胸膛,走在街道的中间位置,就这么一路坦坦荡荡地走到了城门口。 期间,虽说也见着了三四个捕快,但那几个捕快在扫了南柯一眼后,就直接转头看向了别处。 要是换作一个行色畏缩的,捕快们或许还会上去拦下盘问盘问,但南柯一来打扮端庄,二来,他们是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逃犯; 因此, 他们压根没想过这位没怎么见过的‘公子哥‘会是他们的目标。 至于在这光天化日的戴面巾; 留都城里其他风貌或许一般,但因为紧邻十万大山的缘故,这街道上的奇装异服倒是真不缺,别说是白天蒙面; 就是晚上只穿裤衩在街道上狂奔的,捕快们都见怪不怪,要真因为自己心里那么一点点狐疑,去质问人家,得罪到了惹不起的人,那可不是他们一个小小捕快能承受得住的。 城门口相较于城内街道,倒是显得热闹了些,进城出城的人本就多,又因为才出了事儿,使得这进出城的盘问流程变得严谨了些。 因此,今个儿城门口竟然出现了罕见的拥堵现象,要知道,这城门口的道路,本就为了方便商客出入,特意朝两侧拓宽了的。 当南柯赶到城门口时,场面有些杂乱,能够依稀看见自己刚进来时那几个浑水摸鱼的守城卒被换了下去,现在站在城门口的那几个精气神完全不一样。 除此之外,在出城门的位置还专门摆放了两套桌椅,两个人着文士打扮的人在那里忙活,应该是在核实每一个出城人员的相关信息。 总之,人群熙熙攘攘地堆积在城门口,站在里头这一侧的南柯只觉着喧嚣声不绝于耳,像是瞬间回到了前世早晨的菜市场里头。 南柯站在道上望了几圈,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准备去其他地方找找时,余光扫到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处茶铺。 茶铺依靠城墙而建,陈设看上去有些老旧,也就是依墙而建,才不致于被风吹塌,但因为位置好,此时里面喝茶的倒是有不少。 一个老汉在三张桌子间转来转去,像是个被抽打起来的陀螺,虽说转地急,但却没有丝毫慌乱,能看出是干了许多年的,这端茶送水像是成了本能。 刚给一位客人续上茶,老胡头抬头便看见一位穿儒白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顿时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一手拿壶,一手拿碗,迎了上去。 “这位客官,这铺子里位置已经满了,要不来一杯茶在旁边解解渴?” 南柯看了一眼茶铺内的三张木桌,其中两张坐满了人,最后一张稍微靠里,有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坐在上面,桌上除了一壶茶,还有一叠茶干。 在自己看过去时,那男子的斗笠转了转,似乎也是在打量自己。 “老板生意挺好。”南柯开口道。 “嘿,承蒙各位客官老爷抬爱。”老胡头笑着回了句,随即指了指茶铺侧边。 那平时是一块空地,现在倒是有几堆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里拿着茶碗,也没在乎什么服务不服务,体验不体验,纯是为了解解渴,顺便找个还算空旷的位置歇口气。 “客官要是口渴,可以在旁边歇歇,喝杯茶。”说着,老汉直起腰看了一眼城门口,“依小老儿看,这城门口还得堵一会儿。 嘿,您说巧不巧,我这生意平时虽说过得去,但还真没像这般好过,这整的,我还真不知道是怪那天杀的好,还是感谢那天杀的好。” “天杀的?”南柯问道。 “就那敢在城内杀官差那人,您说说,那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官差就是要杀,哪里能在城里杀?”老胡头侃道,忙了一上午,他现在也算是忙里偷闲找个拉拉闲篇。 “......” 南柯没说话,而是从老胡头接过茶杯,随后伸手从衣袖里掏出几块铜板,递给了老胡头,也没去旁边空地上,而是直接问道: “老板,上午可曾在这附近看见一小姑娘?” 说着,南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很浓,看得出这老板是在正经做生意,不像是有些地方,一壶茶泡了三四道还在当新茶卖。 “小姑娘?” 老胡头仔细打量了一眼南柯,有些好奇地问道: “什么样的?” “个子不算高,约莫十二三岁,眼睛很大,长得挺喜人。” “嘿。”老胡头一听这描述顿时笑了,那小丫头可不就是长得跟个年画娃娃放大了一般,可惜就是个头矮了些,但,这似乎也并不什么毛病。 老胡头打量了南柯一眼,“你就是那哥哥?” “哥哥?”南柯一愣。 “那小姑娘是你妹妹吧,这天刚亮就跑了过来,孤零零地在这城门口一站就是两个时辰,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坐坐。 我看这姑娘可怜,把她引到铺子里来歇了歇脚,才聊了没两句,估计是听到了昨晚那杀人犯的消息,小姑娘经不住吓,一转眼人就不知道去了哪。 要我说,你这当哥哥的也是,你就是再忙,也得先安排好家里人不是?这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跑,要是出了点事儿,你说怎么办?” 南柯闻言点了点头,“您说得是。” 随即, 又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 “哟,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没了爹娘,赚钱应该也不容易,省点吧,快去找你那妹妹。” “没了爹娘?” 南柯愣了一下,他现在其实挺像知道,那丫头到底跟着位茶铺老板说了些什么。 “唉,过去的都过去了,看你如今这打扮,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吧?”老胡头也不见外,抬手拍了拍南柯的肩膀道。 “额......承您吉言,希望能出人头地吧。” 南柯随意敷衍了一句,余光扫了一眼茶铺里头,也没继续问什么,而是转身直接往来时的路走去。 而在南柯刚走片刻,一直赖在桌子上的斗笠男子也站了起来,先是结了账,而后站在茶铺外站了站,最后,沿着南柯的路追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 白光 南柯的练功路子,是按照那位国师的‘黄’书来修炼的,虽说从那中年文士的嘴里得知了国师其实并不会什么练气之术。 但也不知道为何,南柯感觉自己在身体内部修炼出了一道血气之后,除了这身体机能被增强了许多,似乎冥冥间跟外界也建立起了一道若有若无的联系; 因此,如果是按照传统的修炼体系判断方法来看,南柯还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走了武者路线,还是走了那条飘渺的修真大道。 或许,按照自己看过的那么多小说设定来看,自己应该算是武道双修,而这种法子,走到最后,要是真能练成,应该是能大杀四方那种。 至于走不到最后怎么办; 呵...... 到底是穿越者,这么点自信,南柯最开始......其实还真没有! 毕竟穿越前本就是个扑街,被社会打磨了多年,要是自己真有什么特别的长处,也不至于混那么惨,这么点逼数,南柯还是有的。 其他小说里那些人为什么能穿越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南柯自然是不清楚,但南柯对于自己的定位,一向是很精准的,除了张脸,真是什么都没有。 但好在,在自己穿越了之后,那位清河村的老头,以及昨日那位神秘的年轻公子哥,给南柯注入了些信心,算是把他那份忐忑和不安给化解了开。 前世虽是扑街,但那是前世的事儿; 至于这辈子,就依照那年轻公子哥的殷勤劲儿来看,南柯甚至觉得,自己似乎真是那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这如来神掌自己是没得,但,自己有‘黄’书不是? 到底是国师的书儿,虽说没得名字,但就那黄澄澄的封皮,似乎都透露着端庄大气的姿态儿,肯定是比街上乞丐给的靠谱。 且, 就不说那什么‘黄书’; 自己身体里头另一位,昨晚附身在自己身上那位,虽说南柯自己不清楚到那位到底是怎么诞生的,也不知道那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但只凭那模糊记忆里面的身手,已经那位展现出来的气质和举动,就足以让南柯辨认出,那位绝对是一个大佬,一个绝对的大佬! 有了那位给自己兜底,南柯就算对自己的评价再怎么谦虚谨慎,其定位,其实也滴不到哪里去。 而这人有没有底气,其实直接从这人的言行之举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毕竟,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 放在昨日,刚进城的时候,南柯走路是沿着路边的,甚至还刻意规避了些人群较为密集的场所,就连去那李家宅院时,也是等天黑了才去。 但今日,他走得洒脱了些,也自然了些,甚至在往回走的路上,故意的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且专挑一些大道走,还故意走了中央位置。 一方面, 是自己的信心在经过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后,获得了长足的增长; 另一方面, 是因为他,在等,等那位坐在茶铺最里桌那位斗笠男子露出马脚来。 南柯不知道九品除了能够强身健体之外,到底能有个什么本事,那本‘黄书’里虽然说了等级划分,但也没说明白每一个等级有什么特点。 但他能够清晰地察觉到那位的目光,自打自己出现在了茶铺开始,就一直锁在自己身上。 甚至,就算是现在,自己已经在这街道上走了有小三公里的距离,但似乎一直一种若有若无地被关注的感觉。 要是在昨日,南柯或许会觉得是幻觉,是自己疑神疑鬼了些,但今日,在自己真正入了品之后,他知道,这是属于武者的警觉。 南柯走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困乏,弯下腰拍了拍自己的腿,而后忽然转了个方向,朝左侧一条街坊巷子里钻了进去。 整个过程其实很迅捷,要不是一直把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南柯相信在这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上,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动作的。 转进来的这条街巷算是比较幽静的,两侧没什么商铺,甚至就连房屋的门都没有开向这一侧,也就几扇窗户对向了这个方向。 巷子里面几颗粗大的白杨树依墙而立,几乎占据了半个人行道,地面上铺落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既然自己已经入了品,既然自己对那位有了信心,那么再行事起来,也就能够更加肆无忌惮一些,能够少些顾虑和限制。 横竖是在这边陲小城,估摸也不可能出现那种正经大人物,且在有了自己体内那位做保底之后,南柯感觉自己也能够肆意地浪上这么一浪。 ......... ......... 在南柯身后大概百来米的位置,那位斗笠男子从一处衣坊内走了出来,抬手扶了扶自己的斗笠,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有些擦伤的痕迹。 他在南柯出来不久后便跟了出来,南柯一直在走大道,这大道上虽说行人多,但对于跟踪来说,其实难度上反而是降低了很多。 他自信于自己的跟踪经验,只要不是逼迫地太近,南柯应该是不会发现的,但,就在他跟了三公里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目标赚进了一个巷口。 望了一眼南柯消失的巷口,斗笠男子一只手下意识地攥住刀鞘,刀鞘,似是有些颤动,似乎是在犹豫,又似乎是在激动。 “被发现了?” 斗笠男子有些疑惑。 但在大街上站立了片刻后,斗笠男子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之前在城内主道上,还有行人或是两侧商铺当作遮挡,但一进了巷子,顿时周围便冷清了下来,也没什么遮挡物能够用做遮掩。 但这斗笠男子似是对巷子很是熟悉,刚一踏进来,立马就是身子一侧,整个人缩在了一颗树干的后面,要是从巷子深处往外看,是断然看不见这树干后头竟然藏了个人。 斗笠男子躲在树干后,两只眼睛闭了起来,仔细侧耳听了听,而后,几乎是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藏在斗笠下方的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弹了出去。 “嗖嗖嗖......” 落叶被斗笠男子的动作惊扰,顿时从地面上卷了起来。 而在落叶飞舞间,也就是斗笠男子刚刚从树干后窜出来,在其躲藏的树干另一侧,南柯像是灵猴一样攀了过来,一只手成爪,锁向了斗笠男子的肩膀。 “砰!” 斗笠男子人在半空,一脚蹬在树干上,借助后坐力整个人强行往外侧挪移了一段距离,虽说有些勉强,但还是躲避了南柯的袭击。 而后,没有半刻的停留,斗笠男子直接抽开刀鞘,也不去看身后到底是有什么,直接反手往身后一划一拉。 刚刚一击落空的南柯还没想好后面的招式,见面前白花花的刀光袭来,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 南柯退后的动作快是快,但却是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空间,其身后不远处那颗两人环保粗细的树干直接堵住了他后退的空间。 “砰!” 南柯背后一震,撞地树枝上仅剩的树叶哗啦啦往下落,同时左手手臂吃痛,被斗笠男子往后的刀刃直接划拉开了一道伤口,周围的衣袖顷刻间就变了色。 “......” 南柯握住了自己的手臂,整个人的脸色有些阴沉。 早在清河村就有过被斧头劈砍的经历,因此这手臂上的疼痛,倒是还能忍,不至于哭爹喊娘的要去求安慰。 但这脸,是真疼,火辣辣地疼。 记忆中依稀记得,当初另一个‘自己’出现时,就用当时自己还未修行过的‘孱弱’的身体,行云流水地撂倒了四个学过一两个把式的捕快。 但现在,面前这斗笠男刚刚的速度明明是没有自己的迅捷,自己还是躲在一侧率先出手偷袭,却依旧是一个照面让自己落了红。 这,显然是不能去怪身后那棵树的! 究其原因,就是自己没经验。 之前清河村那些个村民虽说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其下手也算狠辣,但到底对付地都是些畜牲,打起来也没什么招式套路可言。 但昨晚那场‘对决’,以及现在自己跟这位斗笠男子的战斗,其实已经算是脱离了普通的斗殴,稍微不要脸些形容,应该能够称之为过招。 而过招,是要讲究经验和招式的,偏偏上述两个,自己都没有,另一个‘自己’似乎是深谙此道,但,这反倒是显得自己更加无能了些。 这种强烈的落差,让南柯感觉自己都有些脸红,他似乎是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发出的嘲笑声。 而后,这份羞愧则是直接转化成了恼怒。 那位斗笠男子在一刀砍中了南柯后,倒是没选择趁胜追击,反倒是手腕一番,收起了刀,远远地看了南柯一眼转身就准备开溜。 砍了人就想跑? 南柯感觉自己的双眸有些充血,情急之下直接喊了一句自己曾经无数次吐槽过的台词。 “站住!” “......”那斗笠男子的脚步似乎更加急切了些。 “我知道你是谁!”南柯赶忙踏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道。 其实,南柯是不知道这人是谁的,也就是瞎猫找准了位置,想要碰一碰有没有耗子准备在这自杀。 但巧在,南柯刚一喊完,那人的动作还真有那么片刻的停顿。 机会! 南柯顿时学着那人之前的姿势,猛地蹬了一下身后的树干,整个人顿时飞了出去,落在斗笠男子的身侧,同时右手一拳打向了斗笠男子。 “砰!” 斗笠男子抬手想要抵挡,但奈何双方一接触,整个人就是一震,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很明显,南柯在入了九品后,其无论是身体的力量还是速度,都明显要比这斗笠男子强上许多。 那斗笠男子虽说是经验老道了些,但往往在很多时候,乱拳是真能够打死老师傅的。 斗笠男子稳定好了身形,刚准备抬刀再劈,但刀才抬起来,前面南柯的一记手刀已经落了下来,且正巧砍在了他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轻响,斗笠男子手腕吃痛,长刀落在了地上。 “还想跑?”南柯一脚踢飞了长刀。 随即堵在了街巷出口,虽说他打起架来没什么技法,也缺少了些经验,但胜在手脚灵活,且身负自愈能力,这打起架来,也少了些顾及。 少了顾及又身强体壮,自然更加容易占据优势,起码在心理上,南柯是一点都不怂的。 斗笠男子还想要反抗,但在南柯几乎没什么章法的猛烈攻击下,也仅仅是在南柯的胸口轻轻锤了一拳,随即,便被南柯逼回了街巷内。 “你真想赶尽杀绝!” 斗笠男子此时显得有些狼狈,面对缓缓逼近的南柯,他只能慢慢后退,但也仅仅退后了两步,之前挡住南柯的那颗树干,也挡住了他。 “你猜呢?” 南柯揉了揉手腕,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是懂的,想要说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得先让对手趴下,然后你想怎么为所欲为都行。 话刚说完,南柯又冲了上去,先前虽说没交手几招,但也让他学到了些技巧,或者说,是一些在战斗过程中需要注意的小细节。 斗笠男子见南柯又冲了过来,抬手招架了两下,虽说每一次交手都会被南柯逼退一些,但短时间内也还能够撑住。 两人先是简单来往了几拳,而后,就在南柯一拳刚刚落空时,斗笠男子忽然手腕一收。 ‘嗡’ 一道微弱的光芒在其拳上亮起,同时其速度登时上升了一大截,虽说光芒仅仅是一闪而过,但也让其拳头出现在了南柯的面前。 ‘砰’ 南柯一脚踏在地上,强迫自己前冲的趋势停了下来。 出手时要留有余力,这是他刚刚总结下来的经验之一,恰好,也帮他避过了对面的杀招。 而后, 南柯一脸好奇地看向了斗笠男子,这道并不持久的光芒,自己好像在‘自己’的记忆中见过。 ——— ————— 马上圣诞节了,老哥们不准备多投点票给我当个礼物之类的? 实在不行,看的过程中多留点本章说也行哇! 第四十五章 指条明路 虽然南柯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但他依稀记得,最后那位‘麻烦’,不,那位捕头,好像就会这么一手,手上忽然闪了一道光,而后整个人就像是开了加速器一般。 虽说,这位捕头昨晚那招没起到什么作用,甚至是让自己更快地倒了下去,但,自己也并不是昨晚那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特意为自己留下来的麻烦,南柯显然是不敢忘记的,同时,他也记得,虽然墙壁上的‘画’里没有记载自己犯的事儿; 但在那位年轻公子哥给的缉文上,所记载的内容,是五名官差,三死一失踪,其中内情,其他人或许不知,但南柯是清楚的。 那被‘自己’留下来的捕快,显然是在其他官差赶过去之前,提前离开了现场,甚至,在离开后便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当中。 ‘自己’昨晚,明明只干掉了三个捕快,哦不,算是自己亲手干掉的那位,应该是四个才对。 而眼前这位...... “你,竟然还敢跟踪我?” 这回南柯倒没唬人,他是真确认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同时,也有些惊讶于这人的胆量。 昨晚要不是‘自己’跟自己赌气,这位捕头可没什么机会见着今天的太阳,好不容易逃了一劫,今天看见了自己竟然还敢跟过来? 周捕头回头看了一眼,这条街巷的尽头,是一处院墙,这墙,应该是新盖起来的,他记得自己前些年过来时,这里还没有墙。 往后,是没得逃的,至于往前,虽说距离巷口没多远,但他,显然过不去,虽然面前的南柯相比起昨天有些‘弱’,但对付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自己确实没什么退路,这位捕头也不再掩饰,直接摘下了自己的斗笠,算是很洒脱地摊了牌。 在褪下了那身捕快制服后,周捕头显得很是普通,是那种丢在人群里,会在下一刻被人海给淹没的长相。 只不过此时,周捕头的眼眶有些肿胀,右脸上也有明显地擦伤痕迹。 “我,没得选。”周捕头开口道。 “说说。”南柯指了指周捕头脸庞上的擦伤,“我记得,我没打脸。” 按照正常逻辑,这位应该是躲自己还来不及,现在竟然还主动跑到自己后头盯梢? 显然,他要么是脑子昨晚被打坏了,要么,就是有其他的原因,且那原因甚至迫使他宁愿冒险来找自己。 “昨晚你没杀我,要不然我早该死了才对。” “废话,就这?” 周捕头脸色有些阴沉,继续说道:“但你不杀我,还有其他人想杀我,要不是实在被逼地没有办法,我还真不敢跟上来。” “那位跟你一起来的公子哥?”南柯显然是不意外的,这种事情但凡是有点社会阅历的都懂。 买卖归买卖,人情归人情,这买卖一旦不成,你还真以为这人情还在? 那公子哥但凡是有些心机有些手腕,就决计不敢在这种事上玩什么心胸开阔,就连南柯这外来人都知道,这大楚的律法在有些时候不作数,但在有些时候,是碰都碰不得。 刚好,那公子哥和这位捕头昨晚的事儿,就属于那种碰了被发现就得粉身碎骨的那种,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下杀手才是真奇怪。 周捕头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南柯,“我昨晚清醒过来时,有个小厮正拖拽着我往一处枯井走,还好我醒得早,要不然还真这么稀里糊涂给溺死在了井里。” “那小厮是那公子的人?” “应该是。” “所以呢,你反杀了小厮,又不敢回府衙,害怕那公子哥反诬你一手,但,你就算是再怎么选,也不应该在看到我之后,还跟踪我。” 南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刚刚的伤口已经开始了愈合,而后,又抬起头看向了周捕头,道: “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对你下手,还是说,你昨晚被摔坏了脑袋想来找死?” 周捕头闻言,看了一眼南柯,见南柯没有动手的倾向,才继续说道: “我也是真没了办法,本想趁他还没发现我的事儿,直接逃了出城,但我赶到城门口时,这城门口已经被人堵得严严实实,出,是出不去的; 但留在这儿,那邓家耳目众多,我躲一时还行,但真不知道能躲多久,正巧,就看见了你出现在那茶铺前,虽说你......你...” 周捕头‘你’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续上这句话; 一方面吧,这南柯昨夜确实是杀了三个自己的同僚; 但另一方面,要是南柯真想下杀手,自己昨夜是断然逃不过去得,要是这捕头也是后世来人,或许能说一句‘你就是魔鬼中的天使’, 但, 周捕头到底是一个粗人,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公子宅心仁厚!” “呵......”南柯笑了起来,“我宅心仁厚?你怎么知道我待会儿不会把你给绑了,直接送去那什么邓家的宅院上,说不定,还能领个赏钱。” “公子说笑了不是?”周捕头讪笑了一下,“那邓家人可是狠角色,且他们昨夜是见过您的,您这,虽说身手比我强不少,但这身份吧......” “可能还不如你是吧?”南柯接话道。 这周捕头好歹算是一个失踪官职人员,而自己,现在算是彻头彻尾地逃犯。 一个逃犯绑一个官职人员去城内一富家翁家里领赏,虽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发生,但起码在当下,在这表面太平的留都城,是不现实的。 且对于那邓家公子而言,自己的身份和周捕头的身份还真没什么差别,要是能的话,那公子可不会给自己什么活下去的机会。 到时候赏钱可能会有,还有可能是双份,但给的方式吧,很可能是烧给自己。 周捕头没应声,但很明显,他是这么想的。 “说这些其实都没用,你应该晓得,要我留你,是有条件的。 你也是个捕头,也不是什么刚出来的愣青头,况且昨晚要不是你,我还真不至于牵扯进来这么深。 现在,你要我帮你,帮可以帮,我也不是什么小心眼儿的主儿,但,凭什么?” 南柯拍了拍旁边的树干,三两片树叶被晃了下来,其中一片,落在了周捕头的脑袋上。 周捕头抬起头,没去管脑袋上的落叶,而是直接问道:“你需要我干什么?” “你既然当了这么多年捕头,应当是晓得那邓家在哪吧?”南柯问道。 “这是当然,这留都城大大小小的巷口我都熟悉。” “他们家,在这留都城,算个什么档次?”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邓家虽说也算是富裕,但他们到底也只是富裕而已,依靠商贸起家,在这留都城是结交了些正经权贵; 但那些个权贵是些什么人,公子您应该是清楚的......” 周捕头这时看了一眼南柯的装扮,仅仅从衣着来看,南柯显然也该被归入权贵那一类。 “你继续。” “他们和那些权贵彼此的连结,也就是钱而已,这就像是买卖,有钱赚大家都爱凑上来一起分一杯羹,但真要出了事要陪本钱; 嘿, 谁还真愿意搭理别人家?” 周捕快虽说算不上什么上流人士,但好歹是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对于这些权贵们的脾气,是门清的。 “我没问这些,我就想知道,他们家的护卫水平怎么样?” “护卫?”周捕头一愣,“这,我倒是不清楚,但想来,应该是没有入品的高手愿意屈身去他家的。” 虽说大楚国尚武成风,且境内子民良多,但这无论是习武还是修道,除了看出身和家境外,还是得看资质的,想要练得一招半式容易。 但,想要入品,难。 九品虽说才堪堪入了门槛,但放在这边陲小城里,除去那群途径路过的游侠修士们,还真找不着几个。 且就是那几个入了品的,在这留都城内,也算是有名气的,人家自己开个武馆赚钱收徒多自在,何苦去一个中不溜的富商家里当护卫? 忒跌份了些,还落得个不自在。 “嗯。” 南柯点点头,心里面算是有了初步的打算。 抬起头看向了周捕快,忽然联想起自己看见这位时,这位就坐在那茶铺里头,那茶铺的位置距离自己跟梧桐约好的位置并不远。 顿时又问道: “你既然今早就在那茶铺,那你可曾看见一个女孩?” “女孩?”周捕头想了想,道:“那茶铺老板倒是领了一个女孩进茶铺里歇了歇,但那女孩也没坐多久......” 说到这儿,周捕快忽然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块,到底是当了多年捕头的,这么点分析和联想能力还是有的。 “那女孩既然跟您认识,当时离开应该就是瞧见了那缉文,说不得,现在已经找了个位子躲了起来,您,别着急。” “她当时是看见了缉文才离开的?”南柯皱眉问道。 依那丫头的个性,南柯不觉得她会躲起来,当然,也不会就这么傻乎乎地去送死。 虽说梧桐个头不高吧,但这长脑子的营养倒是没怎么缺失,要不然一个姑娘家也不可能在外头晃荡了这么多年还好好的。 “是。”周捕头确认道,老刘头没注意,他可是注意到了梧桐什么时候离开的。 “行。”南柯指了指周捕头,“你,肯定是不想死吧?” “能活着自然是不愿去死的。” “你也不愿意丢了这份官身吧?” “能不丢当然最好!” “那你说说,要是那邓公子人没了,你,能不能把事儿,都推到他身上去?”南柯抿了抿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懂吧?” “......”周捕头愣了一会儿,“不懂。” “笨。”南柯骂了一句,“你今早是想出城的吧?” “是,但那城门口被巡防队的人给把守了起来,这出去就得对照身份,没得身份也得比照相貌。” “想要让这群人滚蛋,是不是得结案?” “自然是。”周捕头道,“看这动静儿,应该是惊动了好些官。” “是吧,既然是这么个情况,我们想要出去,肯定得帮那些个官老爷们把案给结了。” 南柯指了指周捕头,“你肯定是不愿意背锅的,我也不可能去背锅,那么我们就得想办法,把这事推给那位公子哥。” “这...”周捕头犹豫了一下。 “能,还是不能?”南柯盯住了周捕头的双眼,“你想好再回答。” “这,我说实话,要是那妇人,或是那李家老汉还在,倒是有可能,但要是他们没了,难!” 周捕头咬了咬牙,继续道: “我在衙门里头倒是还有些关系,托个人去打探打探情况倒也不难,但,这......” “我不急的。”南柯摆了摆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们,你先托人去探探吧,要是人在,什么都好办,要是人不在......” 南柯目光忽然一沉,周捕快抖了一下,连忙道:“这人不在,我们也能想其他办法!” “呵,你想哪去了?” 南柯忽然笑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周捕快的肩膀。 周捕头先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见南柯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动手的意思,也就站在原地让南柯拍了一下。 南柯继续道: “不急的,真不急的,这事儿,我也不要你白跑腿,我看你刚刚那招,应该是摸到了入品的门缝吧?” “差远了,差远了。”周捕头有些汗颜。 “没事儿,来,跟我说说,你那招怎么使儿,我这人,从来不会亏待朋友,我虽说没什么其他本事,但这练武一途,还算有点天赋。 你把你那招的具体用法跟我说说,尽量详细些,最好详细到那种连小孩都懂的地步,毕竟这许多问题,都是出在不起眼的细节里面。 你先耍一遍我看看,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能够改进的地方,我帮你琢磨琢磨,到时候一并告诉你,也算是,给你指条明路?” ——— ——— 没得推荐整天单机,你们说有没什么办法能解? 第四十六章 我来试试 周捕快闻言,脸色变了变; 随即,抬起头望向了南柯,喉咙管蠕动了两下才道: “当真?” “当真。” 南柯把手放在了背后,其目的,倒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了遮掩一下自己破损的衣袖。 毕竟, 自己在前不久才被砍上了一刀,结果现在就出言指点对方,这转变,别人可能有昨日的经历不觉得别捏,但南柯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周捕头深吸了一口气,倒是没去在乎南柯的动作,而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沉声道: “多谢公子!” 在当今的世道,以他这种身份,想要获得指点,无异于一个乞丐想要去当县官,几乎就是没得机会。 因此,虽说南柯今日的表现有些蹊跷,但但凡有一丝丝机会,周捕头都决计不会放过。 南柯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周捕快,虽有些惊诧于他的态度转变之快,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行,你先起来说话。” “是。” 周捕头站了起来,但整个人的站姿都稍微调整了些,他的个头本该是比南柯稍高一些的,但此时,却刻意把自己压低了几公分。 “这里说话,终归是有些不方便......” 南柯起了个头,周捕头立马把话给接了下来,这时候,是要他表现的,毕竟,南柯已经给出了自己的诚意。 “公子,我在这留都城,倒是有两个能暂时藏匿的地点。” “哦?”南柯瞥了他一眼,“在哪?” 倒是没看出来,这貌不惊人的老捕头,竟然也算是有几套房的。 “一处,在城北的难民营里面,另一处,在城西。” 南柯对留都城不算了解,但也清楚这留都城的大致布局。 城东算是普通百姓的居所,没什么可说,也就是人气旺些而已; 城南正对十万山区,来往行人商队频繁,为了便利交通,其整块区域几乎都没建什么建筑,全给铺就成了宽敞的广场和行道; 城北是正经的难民营,许多在中原或是其他地方活不下去,往南逃又没本事进山区便在这城北聚集了起来,久而久之便成了难民营, 这地方当官的不想管,当地百姓也懒得去,久而久之,倒像是在这留都城里面又建立起了一个城中城,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九龙城寨; 而城西,则算是留都城里正经的繁华地段,商铺、酒楼、妓院几乎所有销金的都林立在城西,因此,这城西的一套宅子,差不多在其他地方能换三。 “这城西的宅子可不便宜,周捕头,看来你这些年,私活倒是没少接。” 自己跟这周捕头初次见面,可不就是因为这周捕头敬业爱岗,都到了深夜还亲自领小弟们出来接活? 周捕头苦笑了一下,“公子您就别调笑小的,我就算是拿命去接,也赚不到正经城西的一套宅子啊。” 其实自古以来,但凡是人口繁盛些的时期,这正经大城市里的宅院都不便宜,毕竟谁都想住得更好,要真没个价格或是身份来区分,那岂不是人人住京城? 这核心地段,自古以来便是稀缺资源,这稀缺资源你要是想要,就得看自个儿有没有那个本事儿,要是没本事儿还硬想要; 那就只能去睡一觉,梦里啥都有。 “那你这?” 这房,难道还有故事? “我那套小房,在一间勾栏后面,那位置虽说前头人不少,但后面真没几个人想去,想要藏匿,应该是个好去处,公子您要是不嫌弃......” “我嫌弃!” “......”周捕头。 南柯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周捕头,“你说说,你是怎么想,怎的,你是觉得我们商量事情时,耳边隐约响几声不可描述的声音很有情调? 还是准备待会儿给我演示你的功法时,需要那窑姐的声音来个加油助阵? 更或者说,我们说到一半,你把窗户一推开,闻到那股子腥味会让你的精神为之一振?” “......”周捕头的脸色逐渐苦了下去,但,依旧没反驳,反而是在自己心里头念叨; 不气不气,我不气,真不气! 为了功法,他是真真愿意放下一切的。 好在,南柯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嘴上便宜图两句能拉近关系,但说多了,反而是容易真给人心里说出点火起来, 因此,南柯说完也就停了下来,叹息一声道: “老周啊。” “嗯?”周捕头抬起头,腰板也不自觉地挺直了起来。 “这人活一世,得学会享受,要不然,你说你整天跟朝阳争早有个什么意义?” 南柯来这世界上也算是有半个月,见识到的人不多,见识到的景也少; 但,他发现自己跟这世界以及这世界的人的最显著的差异,并不是在时间或是维度上,而是在思想上! “当然是为了子嗣和父母。” “......” 这回儿, 轮到南柯无言。 到底是相差了好十好几个世纪,且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的认知差异,真要论起来,没得聊。 此时, 南柯才算是懂得了为何那些个穿越者明明身边美女相伴,手中权倾天下,但一个个都还爱玩什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整一出明媚的忧伤。 其原因在于,或许有人能够陪伴在身边,但真要说些心里话,真要说些梗,聊些家乡事儿,举目四顾,是真一个人都看不着。 好在, 南柯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在自个儿还没实力能够站稳之前,自己还没那个资格去整什么忧愁,有这时间,想想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不好吗? 半晌, 南柯摆了摆袖子,道: “行,你说得在理,但今儿我们不去你那破难民窟,也不去你那什么勾栏后面的地儿,既然你现在跟我在一块,我就领去你些好地儿。” 周捕头闻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南柯,双手放在身前搓了搓,比勾栏好的地方,是在哪? 他这老捕快,当然是懂的。 但这公子前脚才说不喜欢那种声音或是味道,这后脚又说要领自己去更好的地方,是个什么意思? 周捕快想了想,最终,他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大概是...... 这比女人还俊俏的公子爷,看不上那些粗枝俗叶吧。 这勾栏里的姑娘叫起来,叫刺耳; 那青楼里头的叫起来,那就情调! 南柯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街巷,白衣飘飘一副贵公子扮相。 周捕头则是从地上捡起了斗笠,重新戴回在了头上,随后才跟在了南柯的身后扮作护卫。 虽说他不是什么通缉犯,但也算是失踪人口,且这留都城认识南柯的没两个,但认识他的,倒是挺多,这要被认出来,可全完了。 其实捕头这职位论地位来说,在有些人眼里挺有份,但在有些人眼里头,也就是稍微有点存在感的蚂蚁而已。 周捕头混到如今,虽说在钱财方面也有了一定积蓄,碧林阁也不是没去过,但多是在一楼听听书,至多每年去二楼奢侈一顿。 再往上,他是没去过的。 不是去不得,而是舍不得! 今儿个,跟在南柯身后,他倒是难得地踏上了碧林阁三楼的地板。 斗笠下面,略显老态的脸庞,此时有些激动,他是想过好几个好地方,但唯独是没想过这碧林阁。 据传那碧林阁的姑娘,可都是专门从大楚国的江南水乡一路运来的,这肤白貌美不说,还懂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虽说他们这些个雇主不懂得这些文雅的事儿,但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些个姑娘高标准严要求,毕竟,谁不想自己的钱花得更值? 小厮在前面引路,南柯走在中间,周捕快走在最后,一路上,绕是他四十岁的年纪,也不由得像是愣青头似地在左顾右盼。 而后, 就在他以为他们就在三楼停下来时, 南柯在小厮的引路下上了四楼; 随即, 是五楼, 六楼。 最后, 在一间恍若空中楼阁的庭院前,小厮恭敬地对南柯举了一躬,道: “公子您请,有事摇摇铃即可。” 说完, 小厮后退了两步,在距离南柯一段距离之后,才转过身朝外走去。 南柯进了庭院,庭院石桌上已经提前泡上了茶,应该是自己刚踏进碧林阁时,上头专门负责这间庭院的小厮就得到了消息,提前上来安排好了一切。 还是那句话,说起讲究,说起享受,还是这古时候的人们在行,毕竟娱乐方式就这么些,要是还不细心钻研,那活起来真没多大意思。 在石桌旁坐下,南柯端起一杯茶,冲还站在庭院门口的周捕头喊道: “进来。” “啊...哦。” 周捕头走了进来,再看向南柯时,目光里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惊讶、错愕等等情绪。 要知道,他最开始见到南柯时,南柯的打扮甚至一度让他认为南柯是周围村落里跑来的流民。 今早虽说南柯打扮稍微华丽了些,但以南柯的身手,想要来一套体面衣服是不难的。 但,这可是碧林阁,这可是碧林阁六楼! 就是那在外头到处张贴’画报‘的那位邓公子,可都是没资格踏上来一步。 想要住上来,可不是光有身手就行,毕竟这六楼本就不是营业场所,要住进来,这背后没有什么身深厚的背景,你想都别想。 先前周捕快还是满脑子的姑娘、白馒头之类的画面,但现在,脑子像是被一条扫帚给扫了个干干净净,半点思绪都没给他留下。 本能地走了进来,站在这空中楼阁间,望了望坐在亭下石桌旁的南柯,又看了看更远处精致的瓦房,一时间,有些坐立不安。 “坐。” 南柯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 他是明白周捕头此时的想法和感受的,毕竟他来这世界虽不久,但也明白在这种时代环境下,人们对于阶层和阶级的认知。 有钱有权的人们,跟那些个普通百姓,真不是一个世界的,特别是这世界还真有什么仙人,这人和人的差距,一下子给拉扯地更大了。 周捕头坐了下来,抬手端起另一杯茶,一饮而尽,全然没品出个什么滋味儿。 “开始吧。” 南柯把手放在石桌上道。 “开始?” 周捕头有些茫然地望了南柯一眼。 他是知道自己是谁, 也是知道自己在哪, 但, 开始什么? “......” 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南柯指了指亭外的空地, “开始你的表演。” “表演?” “你的功法,演示一遍!” 南柯觉得自己的耐性在飞速地被消耗。 好在,说到功法周捕头总算是恢复了些正常,连忙起身走到了亭外的空地里。 “我需要干什么?”周捕头问道。 “你之前那招,再试试。” “好。” 周捕快应了一声。 似乎是害怕南柯看得不够真切,他还专程把外衣给脱了下来,两条袖子也被撸了上去,露出了两条留有伤疤的胳膊。 摒弃, 凝神, 南柯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捕头的手臂,甚至连上面伤疤的形状和手毛都看了个清楚。 良久, 南柯蹙眉道: “你在逗我呢?” “......” 周捕头一张脸憋得通红,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一时半会没稳定下来,嘿嘿,我再试试,再试试。” 说完, 周捕头闭上了眼。 下一刻,一道短暂而又明亮的白色光泽在周捕快的手臂上一闪而过。 南柯这回看地真切,这道白光似乎是从周捕头的心脏位置亮起来,而后飞速地来到了他的手臂,而后又快速地消散。 周捕头完成了自己的表演后,一双眼挂在了南柯身上,似乎是在等待南柯的评价。 而南柯, 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就这?” 就这玩意儿? 准备时间甚至比这光亮起来的时间还长, 就这, 除了碰见毫无经验的弱鸡,能看着你在这里忙活半天不去打断外, 哪里能使出来? “这......” “你把你血气运作的方法告诉我,我来试试。” 南柯走下来,一把推开了周捕头。 “好。” 周捕头闻言也没想其他,毕竟这血气运转的法子都也不复杂,衙门里稍微有些功绩的捕快捕头都会,也算不得宝贵。 南柯站在空地上,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按照周捕头的指示开始调动自己的体内的气血运转; 而后, “翁!” 刺目的光芒几乎将南柯整个人给包裹在了里头。 第四十七章 五秒都没有 周捕头此时整个人红光满面,不是在使用形容词,而是正经的红光满面,那道光甚至刺的他眼眸都直接闭合了起来。 周捕头之前推动气血发出的是白色的光泽,但南柯,是红色,或者说,是血色。 为何都是武者但血气催发出来光泽却有不同,这个疑问在南柯脑子里浮现,但,他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问周捕头这种问题的。 毕竟自己是在装高手,其他还好说,这种问题要真问出去,说不得前面营造了半天的形象立马全部白瞎。 虽说周捕头大概率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翻脸,但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嗡!” 南柯收敛了气息,光泽也瞬间消退了下去。 抿了抿嘴,南柯看了一眼周捕头的表情,蹙眉道: “嘴闭上。” “啊......哦。” 周捕头闭合上了自己的嘴巴。 他今天的震惊,实在是太多太多太多。 先是震惊于南柯的身份,现在则是震惊于南柯的实力。 九品的武者他不是没见过,城里几个武馆的头儿,他这些年巡街时也碰到了不少回,但那些武馆的头儿在逛街时,可不会催发什么血气。 且南柯刚刚爆发出来的血气的浑厚程度,在周捕头看来应该比那些武馆的头儿要强不少,就算是九品,也应该是九品巅峰。 至于说有没有八品,他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向南柯的眼神一变再变。 同时,这心里头也有些泛苦。 你说说,你这要背景有背景,要实力有实力的公子哥,大晚上给我装什么流民呢? 他之前是听说过许多达官贵人、豪绅巨富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怪癖,但一直没见过,今个儿,哦不,昨个儿,他算是见识了一回。 要是早知道出门会碰见这么一个人,那邓家公子就算是再多出十倍的银钱,他也是决计不会踏出家一步。 “呼。” 南柯舒了口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像是入品时积郁的劲儿都彻底释放了出来。 得意地摆了摆脑袋,南柯背着双手又走回到了亭下石桌旁坐下。 刚刚晋升九品时,他的感觉虽说是明显,但也仅仅局限在各方面的触感增强了些,力气变得更大了些而已; 但在刚刚首次激活了血气之后,他才算是明白了这世界的武者,为何能够跟所谓的仙人抗衡。 这血气激活,就像是一个加速器,或者说,像是一个外挂,能够在瞬间将你本身的属性给加强提升数倍。 这个加强的效果和极限到底在哪,南柯是不知道的,但最起码,依照这种程度来看,要是那群走修仙路子的‘仙人’没什么锻造肉身的法子。 同级别武者跟修仙者对抗起来,但凡是到了近身,武者在这种强力外挂的加持下,几乎算是直接占据了碾压级别的优势,要知道,武者的体魄本就强横。 周捕头跟了过来,他此时倒是显得有些冷静,或者说,显得有些麻木。 在南柯对面坐了下来,他拿起一杯茶,没喝,而是抬头问道: “您看我哪方面需要改进?” 或许他之前对南柯能否指点他还持有一点点的怀疑。 但是现在,他算是彻头彻尾的信服了,毕竟一个疑似八品武者的存在,指点他,那跟玩一样。 这每一品,虽说看似差别不差,但实际上却是一品压死一批人,这留都城九品有几个,但八品,他反正是没有听说过有存在的。 作为一个圈外人,他看起来勉强算是个武者,甚至还机缘巧合的凝结出了一道血气,但实际上,府衙的修炼法门是最上头发下来的,甚至因为年代久远还有些残缺; 别说是他一个捕头,就是那县令也不见得真懂得什么修炼,大家也就是享受了体制福利而已,要真说什么和修行届有什么联系...... 那可能就是屁的联系吧。 可以说在修炼这一条路上,周捕头那点知识也就能碾压碾压南柯,换作其他家世稍微好的一些的公子懂得可能都比他两人多。 南柯看了周捕头一眼,沉吟了一会儿。 自个儿的本事,是瞒不过自个儿的,先前说是想要指点,其实无非就是想要套出来这气血的激活和使用法门。 现在法门自己是掌握了,毕竟这血气催发的法门,是基础中的基础,学起来也没什么难度,但你如果说要在这上面进行修改...... 南柯想了想,按照周捕头的法子,把气血又激活了一道。 这一次倒没来个‘全身浴血’,仅仅是左手手掌位置闪起了血色的光芒。 相较于周捕头的短暂,南柯感觉如果自己想,自己是可以坚持许久的,血红色的光芒像是灯笼,照亮了周围的植被以及茶上升腾的白烟。 血气,一直在持续,只不过有些忽明忽暗; 周捕头站在一旁,盯着南柯的手掌,有些不明觉厉,也不敢插话,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看着南柯在他面前疯狂地秀操作。 良久,南柯又散了血气,长舒一口气,眼眸中多了丝了然。 任何事物,其实想要更好地了解,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切身体会体会,南柯刚刚催动自己的血气在体内运转了不下三十个来回; 一方面,是在不断适应血气的收放; 另一方面,则是有些胆肥地对催发的方式进行了好几次细微的调整。 其大致思路,就是哪里不顺改哪里,反正自己的身体素质倍棒,就算是哪里血管破裂也不碍事,倒是经得起南柯的折腾和尝试。 因此,在不断尝试后,南柯还真摸索出来了一套新方法,能够在催发过程中消耗更少地血气,发挥出相同甚至是更甚一筹的效果。 “你在运行血气时,是不是会觉得有些堵塞?”南柯问道。 “堵塞?” 周捕头蹙眉想了想自己平时催动时的感受。 “如果要这么说,倒是会觉得有些不顺畅,但我一直以为是我修炼不到家,难道......我练岔了路子?” “你这催动气血的法门,哪来的?” 既然人有强弱,功法有高低,那么这催动的法门,肯定也是有好有坏的。 “衙门里当了捕头,能用功绩换来一套法门。”周捕头如实回答,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时候许多少年郎愿意去干捕快就是为了这功法。 对于大楚国大多数普通百姓而言,他们想要接触功法的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办法,还真就是让自家的适龄青年去衙门努力当个捕头。 “衙门的法门,还是这留都城衙门的法门,应该是有缺漏的,我刚刚细细品了品你的催发线路,还真发现了里面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南柯站了起来,走到了周捕头旁边,“衣服脱掉。” “......”周捕头犹豫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土黄色的皮肤下是隆起的肌肉,但明明亭内温度适宜,却依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南柯倒是没什么异色,实在是面对一个糙老爷们,他是半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有,就算他真喜好什么男风,也肯定不是周捕头这类型。 南柯抬手在周捕头手臂上的几个位置指了指,这几个位置,是他刚刚催发时觉得别扭的位置。 “你再试试,催动气血,路线稍微修改一下,从这几个位置走。” 穴位这种高难度的知识点,南柯前世是没有接触过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拿自己的身体去当作试验品,去慢慢试探出关键的穴位。 虽说南柯甚至都不知道这些个穴位叫什么,但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些穴位。 毕竟就连之前修炼‘黄书’,他也是按照上面的图示,对照差不多的位置,依葫芦画瓢练了个结果出来。 既然之前能行,没道理现在不行; 既然自己没有其他修炼法门,但自己有金手指般地自愈能力,没道理不能自己根据现有的法门,再琢磨琢磨来推敲出来一套更好的。 当然,南柯也没大方到真就把自己刚刚研究出来的东西分享给一个昨晚还要杀自己的人。 他指出来的几个穴位,算是几个比较明显却修改起来没什么太多反应的穴位,其真正的诀窍,自己肯定是要留一手的。 “试试?” 周捕头似乎察觉到了南柯语气中的不确定。 要知道,这种事可不能乱来,稍微出了点差错,轻则内伤,重则残废。 不是每个人都有南柯那种自愈能力,普通人在对待修炼方面,是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的。 “按照我说得来,你还想不想更进一步?”南柯沉声道,“你要是觉得我说的有问题,你也可以继续按你先前的路子来练。” 周捕头抿了抿嘴,没敢应声,而是沉住了呼吸,下一刻,南柯能够明显察觉得出其身体开始了颤抖,应该是在尝试催动血气。 但跟最开始一样,对于周捕头来说,这最基本的血气催发,其实已经算是他能接触且能掌握的最高端的技法,既然是最高端的,自然是不能随便施展出来。 “......” 南柯摇了摇头,转身又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坐下,见周捕头在那里发愣,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继续。” 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到底具不具备普世价值,对南柯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要是这法子真能行,说不得自己以后就能以此为基础搭建一套属于自己的班子。 南柯倒是没想过去开山建派,但在这世界里混,真要单枪匹马一个人莽也有些愚蠢,毕竟别人都是一群一群上,自己真没必要去一个人单挑别人一群。 起码要结下一个关系网,或以情谊或以利益彼此连接,在自己遇到事的时候,或是在自己想要欺负人的时候,振臂一呼四方响应,然后给对手予以痛击。 这, 才是南柯想要的江湖的感觉。 那种傻乎乎一个人独来独往,被一群人殴打侥幸捡条命,隐姓埋名偷偷苦练数十载再一朝回归大杀四方的戏码,在南柯看来,是真不值当。 普通人的一生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就算是修了道,也就是延长了几倍而已,那种与天地同归的存在,以南柯对这世界的了解来看,应该是不存在的。 因此,在有限的时间当然是要去肆意的享受,而不是躲起来玩什么隐姓埋名。 南柯在这边畅想未来,周捕头则是在不断的尝试。 大概在十几分钟后,南柯忽然抬起头脑袋。 于此同时,周捕头轻喝一声,一道气血波动从其体内传递出来,由心脏直至手臂,且以更快地速度爆发了出来。 ‘嗡’ 一道白光在周捕头手上亮起,这一回儿,南柯看地真切,这白光不再是一闪而逝。 而是足足亮起了两秒有余! 片刻后, 周捕头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南柯,那目光,那表情,活像是看见了什么神迹降临。 ‘噗通’ 反应过来地周捕头直接单膝向南柯跪了下来, 双手抱拳道: “多谢公子指点,公子以后但有吩咐,只管说就是,在下定当竭尽所能,赴汤蹈火!” 南柯清了清嗓子,从石桌上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下口; 姿态做足了后,才缓缓转头看向了单膝跪在地上的周捕头。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收收。” “在下所言皆出自肺腑!” “呵呵...”南柯笑了起来,“你这肺腑,怎么忽然就文雅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这粗旷的外表里头还是个文雅读书人?” “......”周捕头有些尴尬,他虽是个捕头,但还真没读过书,刚刚那些话也是从说书先生嘴里听来的。 “收收,这些都收收,我这人比较实在,你怎么说其实不重要,重要地是你怎么做。” 南柯抬了抬手, “起来吧。” “是。” 周捕头站了起来。 “现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老头和那妇人,至于其他,你倒是要再辛苦些,你这气血持续时间,还是太短。” 南柯顿了顿, 继续道: “最起码,你得撑个五秒钟吧,你这五秒钟都没有,算什么真男人?” ——— ——— 各位多投票多留言吧,谢谢。 第四十八章 房里说话 南柯要周捕头辛苦些多练练,最好是能够坚持个五秒钟,显然不单纯是为了满足只有自己才懂的梗; 当然,里面肯定是有这方面的因素,毕竟人嘛,活着最重要就是开心,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后面的筹谋打基础。 这血气催发的威力是显而易见的,绝对是质的提升,但持续两秒和持续五秒,其中的区别和差距,也是显而易见。 不信? 你去跟马爸爸说说,要他找人把蛮子的大招时间给砍成两秒,你看这英雄还会不会出现在游戏里面? 南柯现在还记得清楚,那什么邓家公子,那晚是想要自己死的。 也别管当时那邓家公子到底是出于一个什么心态,一个什么动机,就算他真是把自己当了一个垃圾,现在都不记得自己,但对自己做出来的事儿,没法变。 他能忘,南柯可忘不了。 要不是另一个‘自己’及时出来给自己收拾了烂摊子,自己就算是有自愈能力,也不够人家一刀刀的砍。 而且南柯自打穿越过来以后,碰见的好几个想要自己死的,现在没一个还能喘气,南柯觉得自己得把这个习惯贯彻执行下去。 毕竟大家都是想要自己死,凭什么其他人都下了地狱去喝汤,这位邓家公子能有个例外? 在南柯的为人处世法则里,这种人,是不能饶的,或许在前世,自己还会忍忍,然后想个办法报复回来; 但在这里,在现在,南柯是不打算玩什么从长计议的,也不打算忍气吞声,玩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码。 倒不是觉得自己没脑子,算计不过这些个人,单纯是因为,没那闲工夫,也没那闲情逸致在这种穷山恶水,连梧桐那小丫头都看不上的地方逞能。 自己的修炼能力或者说是修炼天赋,是经过两个大人物认证的,在入品时,也算是给那位大人物给惊地甚至都有些发酸的味道。 且现在练的功法,也是出自那位楚国国师的手笔,虽说有些方面还有缺漏,但凭借自己的天赋,以及自己的金手指,想要修成高手,在南柯看来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既然自己注定能快速成长,能够接触到更加旷阔的世界; 既然自己有可能能够直接摧枯拉朽的一套把仇人给带走。 那么自己干嘛还要费心思去跟那群人玩他们最擅长的戏码? 只要自己把准备工作做好,确定好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惹到那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存在,提前想好自己的后路和退路,那么剩下地...... 难道不是莽? 当然, 这莽, 也要有技术,不能像是个傻子一样上去硬送。 起码, 自己得把能利用的力量给利用起来,把能整合的资源给整合起来。 比如, 让自己手底下唯一的有生力量提升一点实力,从两秒男进化成五秒男,在南柯看来就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儿。 否则自己到时候冲上去,对面涌上来一帮子人,自己这边就自己一个,别说最后的结果如何,这情节就不是南柯喜欢的那种。 这种仗势欺人的戏码, 还是自己施加给别人来得更痛快。 ............ ............ 周捕快是没南柯那么多心思和想法的,且就算是真有,他这会儿也会强行把那些个想法和心思都给压下来; 作为一个老捕快,他这么些年能生存下来,最主要还是凭借自己审时度势的本领,作为一个工具人,自己是不需要有太多的想法和心思的。 既然南柯要他练,他照办就是,何况这对于自己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儿,谁要拦,他自己还不依呢。 就南柯刚刚指点他的几个地方,在南柯自己看来或许觉得没什么,但周捕头是知道的,就凭刚刚那几下指点,在留都城,起码在他们衙门里面,绝对能够‘买’几个捕头回来。 当然,周捕头自己是不会去跟南柯说明这点的,都是些老江湖,虽说心里头是感激的,但谁敢真就这么简单地去为对方掏心掏肺? 万一到时候南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那些个同僚比自己来得晚还比自己得的多,那自己心里头多不是滋味? 南柯在指点完了之后,自己进了后面的厢房,虽说他已经入了九品,但这气血还是需要多打磨打磨,再积蓄积蓄,争取早日晋级。 而周捕快,在南柯走了之后,倒是没去另一个房,而是就这么在亭子下面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反复催动血气尝试更进一步。 虽说他的天赋跟南柯别说是比,就连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但正是这样,他才需要更多的努力,毕竟,他还是有梦想的。 因此一时间,整个庭院里面还真充斥了一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氛围,两个人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不断尝试去努力拔高自己的实力。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餐食当然是由专门的人送过来,四菜一汤分量不算多,但盘盘都色香味俱全,显然是由专职的大厨烹饪的。 那位年轻公子哥在发现并亲眼见证了南柯的天赋后,在下注方面,也算是丝毫不留余力,在走之前,也是专门吩咐过碧林阁的管事儿。 最开始是打算保南柯几天,但现在,只要南柯想住,他就能一直住到这碧林阁垮台那天,且一应吃喝用度,也直接上最好的。 南柯期间也隐晦地尝试向碧林阁里面的几个小厮打听打听情况,甚至有一回看见一个管事的还专程凑了上去聊了半毛钱的天。 但,也不知道是碧林阁的规矩如此,还是那姓芈的公子哥自己特意吩咐的,这碧林阁上上下下的嘴像是被焊死了一样。 问就是不知道, 追问,就是小人有罪,公子饶命。 但除了那姓芈的公子哥的身份之外,其他的方面,只要南柯开口,这碧林阁能够满足,那是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南柯跟周捕快坐在厅内的饭桌前,两个小厮端了几盘菜上来,菜是专程为南柯‘定制’的,照顾到了南柯的口味和饮食偏好。 至于周捕头,他一个大老粗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精致的饭食,要他故意挑毛病他也挑不出半个问题来。 两个人一起吃了饭,等一旁的小厮把盘碗都收下去后。 南柯揉了揉自己的肚皮,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说道:“待会儿太阳下了山,就开始吧。” 之前早就吩咐了周捕头要去查查那对母子以及那老管家的信儿,前面是时间不合适,周捕头那些个朋友都还在衙门里待着呢。 现在也算是过了晚膳时间,这该回家的,也应该在家里吃过了饭,现在过去,一方面是效率高,同时对于周捕头而言,也算是安全。 毕竟这年代没什么太多娱乐项目,人也不可能天天在酒馆茶楼里泡着,更多人,还是会选择早早地熄了灯,要么繁衍要么睡觉,在外头晃悠的人也就少了。 城内街道上确实是还有不少的衙役在巡逻,但周捕头本就是他们的人,对于衙役巡逻的路线和习惯都一清二楚,想要找死角也不难。 周捕头应了声,抹了抹嘴,回到自己那间房里换了套衣裳,是先前南柯吩咐碧林阁准备好的一席很寻常的普通黑衣,配合周捕头的气质,在人群中相当于隐身。 周捕头换好了衣衫,又到大厅里面对南柯行了礼,在得到南柯的首肯后,才转身便走了出去。 到底是当了一辈子的’奴才‘,既然能够伺候好那些个官老爷,来满足满足南柯这位’现代人‘的癖好,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 ............ 华灯初上,留都城里虽说不是灯火辉煌,但街道两侧的民宅里都点燃了蜡烛后,也算是让这街道上被罩上了一层暖黄色的毛毯。 周捕头在小厮的引路下,从碧林阁的后面遛了出来。 其实以他现在的装扮和身份,是不需要这么隐蔽的,这里也真不会有什么人去关注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但作为一个刚刚在河边湿了鞋的人来说,任何地细节都是不容忽视的,毕竟他自己可不敢保证谁都跟南柯一样,还给他留一条命。 此时天还没全黑,但光线已经昏暗了下来,周捕快身着纯黑色长袍,头上依旧顶着斗笠,把整个脸和颈脖都遮地严严实实。 其实按照南柯的意思,他是不需要戴斗笠的,随便拉一条面巾就行,但周捕头面上是应和,但出了庭院便又找小厮要了一个斗笠。 对于他来说,还是斗笠舒服,往脑袋上一遮,这路走起来,心里也踏实。 到底是在留都城当了十多年捕快,虽说不能是每一条路每一条巷都了若指掌,但想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脑子里随便就能翻出来好几种走法。 在几个狭窄的巷弄里面七拐八拐了几圈后,周捕头来到了一处很普通的民房门房,这是一间平房,左邻右舍也都住了人,此时里头还隐约有饭菜香味飘出来。 周捕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好似只有两个人在说话后,抬手敲了敲门。 ‘砰砰砰......’ ‘砰砰砰......’ “谁啊?” 门从里面被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岁出头,有一抹小胡须,此时一只手正在擦拭嘴角,似乎刚刚吃得正香。 在看见门外的戴了斗笠的周捕头后,男人明显有些警觉地后退了一步,一只手伸了出去,应该是握住了放在门后的什么东西。 “是我。” 周捕头撩起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了那张平淡无奇的老脸。 “你......” 男人眼眸露出一丝诧异,而后,赶忙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见没什么人,一把拉住了周捕头的胳膊,将其拉进了门,随即又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看见后,才把门紧紧合上,还在里面加了个门栓。 进来后,周捕头才看到那男人另一只放在门板后面的手里握住一柄刀,不是那种长刀,而是那种用来杀猪砍骨头的杀猪刀。 门里面有一张饭桌,此时饭桌旁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在看见戴了斗笠的周捕头后先是有些局促,端着碗看着自己夫君,见后者点头才松懈了下来。 “你还是老习惯,这么多年也没正经松懈下来过吧?”周捕头开口小声问道。 “嘿,你还好意思说?” 男人把杀猪刀重新放回了他自己设置好了一个门后的凹槽里,先自己坐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刚刚还没吃完的饭碗狠狠地扒了几口。 “我有点事情找你。”周捕头说道。 “嗯。” 男人应了一声,没起身,而是继续夹菜吃饭,见自己的媳妇看了过来,顿时摆摆手。 “别管他,我们先吃,这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 那妇人似乎也是见过场面的,见自家男人就这么吃了起来,也是重新拿起了碗筷,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周捕头就在一旁站着,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就这么隔着斗笠的帘看着这两夫妻在面前吃饭,两个人看起来都吃的很香,但他先前在外头听见的交谈倒是没再响起来。 到底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男人吃起来明显比先要快很多,没多久就把碗里面的饭和桌上的菜吃了大半,抹了抹嘴边的油水,对自己媳妇道: “你先吃。” “哦。” 妇人低头又吃了起来。 “待会儿谁来都别开门。” 说完, 他拉住了周捕头的衣袖, 道: “还在那里愣着干嘛,你过来是为了在这里看人吃饭的?快跟我进房里去说话。” ——— ——— 这小说发布了也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数据吧,其实跟先前两本比起来真没法看,别说一半,零头都比不上。 具体原因我算是想明白了一些,还是不够爽,不符合当下的读者口味,这些我在下一本里会自己改改。 但这本书吧,我还是会写完的,也不为别的,就是想自己写一个自己心里的仙侠世界,一个没有爽文性质的,更贴近真实一点的仙侠世界。 下一个月应该会上架,到时候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支持。 第四十九章 红茶和白茶 进了房里后,男人点亮了放在房门口的蜡烛。 顿时,黑漆漆的房间算是亮起了一盏‘灯’,房间的布置虽说不上多么讲究精致,但总体还算温馨,在床对面另一侧,还有两张靠椅,靠椅上方挂了一联字——安康常伴。 整个屋子其实并没有很宽敞,其一应装饰也显得很是寻常,这家,其实就是一个最普通的留都城寻常百姓家而已。 周捕头很自觉地在一张靠椅上坐了下来,端详了一下房间,相比起碧林阁里面的精致,他倒是更习惯这种环境。 他对于男人先前的故意怠慢其实没什么意见,毕竟在许多时候,人家愿意跟你置气,意味着人家还愿意跟你这人来往; 要真是不愿意搭理自己,早在开门自己表露身份后,就该立马关上门回家该干嘛干嘛,能请自己进来,其实就已经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至于后面的怠慢,倒像是老友间的打闹,不值得放在心上。 周捕头坐下后开口道: “老张,最近可还好?你家那小子,怎么没看见,是该到了出工的年纪了吧?” 老张在另一张靠椅上坐下,脸色变幻了一下,盯着周捕头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叹了口气道: “我能有什么事儿,我那儿子上月就去了江南,留在这破地方,没出路,还是去江南好,不管是干什么活儿,起码能过得安稳。 到时候也安安稳稳成个家,我再送些银子过去买个宅院,彻底在那水乡里面把根给扎实了,也算是我为我老张家后背子孙做了些贡献。” 周捕头闻言笑了笑,把斗笠摘下来,靠在了墙面上,道: “其实我们这也不错,虽说地处偏远了些,但好歹山高皇帝远,还临着十万大山,这风景其实也不差,犯不着背井离乡去什么江南。” “不错?” 老张翻了翻白眼,手指用力在扶手上点了点。 “你以为我从衙门调出来了就不晓得你们那些事儿? 其他先不说,这仟景街那案子,到现在可都还没结案呢,那衙门里那些个老爷们,一个个急地像是便秘了好几天,据说茶碗都摔了好几个。 还有你,你跟我说说,你这回到底又演了哪一出?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三四个手下,你这明明还在,怎么就搞了个失踪? 我昨天刚得知这消息,还真以为我这多年的好兄弟在外头给人绑了票,还准备托关系去找江湖人帮忙找找你的下落,嘿,谁知你还自己找了上来!” 老张说完自己又叹了口气,道: “不过也对,到底是人心变化的快,要真算起来,你估计得有三年没踏进过我家这房子了吧,我还真有些奇怪,你老周竟然还认得路。” 周捕快闻言笑了起来,抬手在老张肩膀上拍了拍,“几年没见,你还是这性子,一张嘴就是不饶人。” “怎么,你觉得每个人都跟您周捕头一样变得快?” “唉。”周捕头摇了摇头,“我这身份你也知道,我要是整天往你这里跑,被其他人注意到了,到时候万一你家出了事儿,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 “说起来,你还是为我考虑?”老张拍掉了周捕头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 “你能这么想,哥哥我心里甚慰啊。” “嘿,你还喘上了?”老张拍了拍扶手,也不再故意摆脸色,而是急忙问道:“快跟我说说,你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这城里面袭杀官差可是大罪过,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在这城里面直接动手?还有你,怎么就来了个失踪?” “这事情你既然还不知道,就别再打听,后续可能还会有些变化,你知道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儿,你既然已经不是衙役,就好好享清福。” 周捕头看了一眼门外,见那妇人已经吃完了饭食,但没进来,而是在另一侧收拾碗筷,便继续道: “弟妹是个明事理的,我当初就说过,你小子能找到这么个好媳妇儿,那是你老张家祖辈积德,虽说日子不算大富大贵吧,但肯定也能有滋有味儿。” 周捕头说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本来是想过来找老伙计帮个忙,但看见人一家里安安稳稳,这话忽然有些难以说出口。 “怎么?”老张见状问道。 “本来过来是想托你办个事儿,但今儿个来一看,还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出来,我们这些人打拼一辈子,难得有个善终的......” “好你个老周,来都来了还说这?”老张脸皮顿时耷拉了下来,“虽说也有些时间没联系,但你既然把我当外人,还踏进这门干什么......” 说着老张便站了起来,指了指外面,“既然你不知道该不该说,那走吧,要我说,你今天连进都不该进来!” 嘴里是这么说,但老张倒是没真赶,也就是嗓门大了些而已,反倒是周捕头有些不自在起来,在这坐也不是,站似乎也不是。 好在这时候外头那张氏也听见了动静,放下了碗筷走了进来,看见摘下斗笠的周捕头,顿时脸上就是一喜,“哎呀,周大哥。” 他们当初是认得的,要真说起来,这老张和张氏能够在一起,还是当初的周捕头在里面搭桥牵线出了大力气。 先前没认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周捕头故意拿捏了声音,另一方面,则是周捕头这些年也确实很少往张家里跑,彼此也生疏了不少。 张氏先是正经向周捕头行了个礼,随即,便转了脸色对准了自家男人,那股子独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妇人所拥有的架势也端了起来。 “好你个张大伟,长本事了不是,先前我还奇怪是谁来了,你还给我偷偷摸摸地把人往里面引,怎么地,你觉得周大哥我见不得? 周大哥没事那是好事,刚刚你们说话我也听见了两句,我先还以为其他什么人,谁知是周大哥,这周大哥处处为我们想,你这憨货怎么还跟大哥急眼?” “我这能不急眼?”老张拍了拍手掌,面对自家婆娘有些委屈,“这当初我们一起挨刀子都没说个什么,现在倒是讲起了生分。 明明人过来了,这嘴里又偏偏说遇到了难事儿,但又不说是个什么事儿,还打算不让我插手,不让我插手你过来干什么?,你说说这都是些个什么事儿!” 周捕头此时也站了起来,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话,到底是把两人的关系显得有些生分,脸上堆起了笑,道: “我的错,这回算是我的错,弟妹也别怪他,确实是我说了错话。 唉, 你们不是不晓得,我在这位置上,整天接触些三教九流的人物,这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跟那些人需要讲究这些那些。 这跟自家兄弟,倒是我说错了话,我认,我认,要不哥哥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完, 周捕头弯腰朝老张鞠了一躬。 那老张也没躲开,心安理得地受了下来,随即又自顾自地坐了回去,又一次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显然,虽说这人是退了一线,但他们这些个二线对于某些八卦或是城内发生的案件的好奇心,反倒是比当初在一线时更旺盛了些。 到底是不用自己亲自上去拼杀了,之前觉得棘手难办的事儿,现在完全能够当个茶余饭后的笑话听听。 刘捕快也跟着坐了回去,见那张氏还在旁边站着,顿时道:“弟妹也坐吧,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避嫌了。” 张氏闻言在对面床铺上坐了下去,虽说这坐法有些不合规矩,但小门小户的见些‘自家人’,也不太讲究这些,怎么舒坦怎么来就是。 “哥哥我啊,在这行里也算是沉浮了将近二十载,大大小小的亏也吃过,但这回算是真栽了一次!”周捕头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 纵观他成了捕快后的二十年,虽说也没多大成就,但这一步步的,走得也稳当,这次对于他来说,应该真算是栽了大跟头。 想到这里,周捕头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当初南柯的扮相,而后又出现了南柯今早的扮相,顿时,脸色更苦了些。 “谁能算计的了你?”老张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这人,自打我们相识就老成,说白了吧,就是胆子小,那些有风险的都不碰,这么些年了,竟然还真能栽一回?” “咳咳!”张氏瞪了一眼自家丈夫。 “嘿嘿,口误口误。”老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继续,你继续。” 周捕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也不怕你们笑话,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些,那邓家大公子之前有过几次合作,确实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或许也就是前面几回都太顺畅了些吧,前些日他来找我说这事儿,我也没太往心里去,纯当是那些有钱公子哥闲得慌,想找其他人家的麻烦,也确实心里有了疏忽。” “邓家?”老张脸色有些古怪,“可是那城西邓家?” “怎么?”周捕头蹙眉问道,“这留都城有脸皮的姓邓的还能有哪一家?” “肯定就是那城西邓家。”张氏在旁边插嘴道,“你这糙汉还当个官呢,知道的还不如我一个妇道人家多。” “对。”周捕头点头道。 “那还真是巧了。”旁边的张氏顿时眉飞色舞了起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去岁刚去了邓家,好像是管些采买的活儿。” “哪个弟弟?”刘捕头有些懵圈,他对张氏这人印象很深,但是对张氏的其他兄弟姐妹倒没什么了解。 “就是我那二弟,当初要不是有您保了他一手,他现在说不得早被发去北疆当了徭役,说起来,当初您还算是救了他的命。 这事儿要是牵扯到了邓家,那就要他去打探打探风声,也算是给他一个报答的机会,前些日见他,还听他说要报答您呢!” “对,对对对!”老张这时候缓过了劲,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就忘了他,要是这事真是邓家坑了你一手,还得找他来探探风。 我跟你说,这些有钱的生意人这人脉那叫一个广,明面上看起来就一个做生意的,但你要真跟他们对上了,保不准后面扯出来个什么人物。 这动手前先去查查底细,要是真牵扯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这气,也就得忍一忍,也不是当初的愣青头了,什么委屈受不得?” “去邓家探风倒是没必要......” 刘捕头刚想开口,又被张氏热情的打断道: “要得要得,我明儿就去跟他说!” 刘捕头见张氏那热乎劲,也没再推脱,而是转口道: “托他去也行,到底是知己知彼嘛,但我这回过来,主要还是想请老张你帮帮忙。” 刘捕头看向了老张,继续道: “既然都是兄弟,那我也不再讲些见外的话,今儿哥哥遭了难,你帮了哥哥一把,明儿哥哥发达了,定然不会忘了再拉你一把。 其他客套话我也不再说了,我话就直说,老张你现在应该是在负责整理监牢里的囚犯籍贯吧?” “是。”老张回答道。 “那能不能帮哥哥查查,最近这几天,不,就在哥哥我出事那天,或者是出事之后,这牢里有没有李姓的犯人被关押进去?” 老张闻言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周捕快,犹豫了一会儿,道: “能是能,但你也知道,这囚犯嘛,保证他们在里面不死也就行了,那些什么户籍也就是搞出来应付应付检查,也别指望里面真有什么东西。 反正我记忆里面,好像是没有的,这几天上面透了风下来,说是有个从王城里面下来的大人物要进来,这牢子里头可没再往里塞人。” “去查查就行,有最好,要是没有,也怪不得你。” 周捕头说完又站了起来,拿起之前放在旁边的斗笠,“我现在还有事在身,也没法多呆,要是查到了消息,还得麻烦你们跑一趟,去...... 去南城门茶铺口给那老板那里给我留碗茶就行,有,就说‘红茶’,要没有,就说‘白茶’。” 第五十章 梧桐归来 周捕头被遣派出去打探消息,看看那李家管家和那小媳妇到底还活没活着,南柯这头也没真闲在碧林阁什么事也不干。 现在留给南柯的时间不多,外头已经风声鹤唳,衙门里的官差甚至是巡防队都被牵扯出来,磨刀霍霍地准备把南柯这个‘罪魁祸首’给揪出来,杀了以敬效尤。 但,其实这事儿也真说不上就已经是盖棺定论了,起码在南柯看来,自己还是有机会的,毕竟那群人的目标是‘罪魁祸首’。 这‘罪魁祸首’吧,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那位邓家公子哥,对于衙门和巡防队里面的官老爷来说,自己和那邓家公子哥到底谁是真凶,可能并没什么区别。 现阶段,那公子哥请人在外面贴‘小报’的举动,在这关口其实是有些容易招惹嫌疑,但对于他来说,只要是能把这锅叩在南柯身上,那么一切都是值得。 而对于南柯来讲,这邓家是一定要冲的,但冲了之后,怎么让自己能够全须全尾的退出来,才是自己真正应该去考虑的问题。 甩锅要有技巧,也要讲究时机和证据。 在契机没到之前,南柯所需要做的,就是按耐住,要是实在觉得闲得慌,也可以去做做其他事情来分散分散注意力。 比如,找找梧桐丫头。 大概在周捕头离开了一个多时辰后,南柯也从自己的房间里推门走了出来。 周捕头先前是在修炼气血,南柯也没真坐在那发呆,在掌握了气血的正确用法后,他就在不断地反复地催发气血,也算是临阵磨个枪。 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在这个季节,在这个时代,正经人换衣服也不会那么勤快,而且对于这身白衣,南柯自己其实很是中意。 毕竟白色的公子袍在很多影视剧里面,都是俊俏侠客的标配,但凡是一个男人,谁还真能没有穿越古代,白衣飘飘,左拥右抱的幻想? 最起码,南柯是有这种梦想的。 跟早上不一样,南柯这回出门,手里还专门拎了一个小袋子,从碧林阁正门口走出去后,南柯没去什么人群密集的位置,而是专挑人少的位置。 街面上人又重新多了起来,一上午的时间足够百姓们消化掉对那神秘凶手的恐惧,在清醒过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南柯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始晃悠,望着周围陌生的商铺和街坊,恍惚间有一种回到了前世的古镇旅游景点的错觉,好在,他还是清醒的。 这周围街坊商铺连一家卖银饰或是卖纪念品的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前世那些淳朴自然的古镇? 嘿, 前面那楼还有姑娘穿得衣不蔽体的在二楼阳台上招摇,还叫‘大爷来玩’; 乱, 真乱, 比不得我前世古镇! 南柯默默地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声‘人心不今’后,特意在前面那栋楼下站了一会儿,等到那二楼的姐儿进去了。 南柯叹了口气,望了望周围,最终,还是自言自语道:“算了算了,梧桐应该是不在这里的。” 说完, 南柯没有丝毫留恋的挥袖离开了这‘肮脏’的小楼。 大概在城内转悠了小一个时辰,南柯在一处郁郁葱葱的荒地停了下来。 没有了坊间的喧嚣,没有了商铺的吆喝,这里倒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只是这‘世外桃源’看起来有些太过于荒芜。 这里,应该能够算是城北的地界,跟碧林阁所在的城西,恍若是两个城池,要不是自己一路走过来,还真不一定能把两个地儿给联系在一起。 南柯一路走过来,人,是越来越少,商铺,也是越来越少,甚至就连砖瓦都越来越少。 一直到现在这个位置,说是还在城内,但你如果说这里是在城郊某个树林子旁边,其实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违和的感觉。 四周没什么房屋,更别说什么坊市,倒是在远处的灌木丛里面,隐约能够看见几个叫花子打扮的人或坐或躺在草里或是地上。 在那群人附近,还有不知道是用什么布料搭建起来的帐篷似地一个一个小居所,旁边还堆积了些生活垃圾。 南柯轻轻蹙眉,抬起衣袖挡了挡自己的鼻腔,那边吹来的风,似乎都有一股子恶臭的味道,像是混合了各种不可描述的肮脏物。 好在是经历了清河村的洗礼,南柯对此,是能忍的,些许臭味而已,算不得什么事儿,闻一闻又不会真就掉块肉下去。 南柯往更北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当然,这个方向是朝那几个居所的反方向走的,虽自己说能忍,但没必要去为了忍而忍。 前面的树稍微少了些,还有许多树都只剩下了半截,其余位置应该是被这里的难民们砍伐了去。 在远离了那些臭味的制造源头后,连周围稀稀拉拉的树,似乎都变得更加顺眼了些,耳边不时响起阵阵鸟鸣和昆虫的轻吟。 如果周围的树木能够再密集些,再高耸些,还真有些像是城外的那片森林。 寻了一处空地,南柯把带出来的小袋子给解开,里面装的是饲料,是碧林阁专门用来饲养禽类的饲料,个个粒大饱满,看着就有食欲。 把饲料往空地上一倒,南柯往后退了两步,干脆把袋子往地上一铺,自己则是弯曲着膝盖在袋子上直接坐了下来。 手里握了一把瓜子,这倒不是喂鸟的,是自己出门前特意从旁边的小食盒里面拿出来打牙祭的。 周捕头出去,是为了找那李家管家和李家小妾的下落; 而南柯,则是为了找梧桐的下落。 相较于周捕头那边的无从下手,南柯觉得这边就要简单得多的多。 毕竟,周捕头是需要去寻找线索,还得到处求人拉关系,而自己只需要守株待兔就行。 在这留都城里面,虽说也是有马或是流浪猫狗之类,但那些流浪儿能够活下来靠的就是谨慎,躲得位置更是刁钻难找。 但相比起那些,鸟儿倒是更多,且也不需要特意去什么垃圾堆旁边找,随意找块没人的空地,没一会儿就会看见天空中一群群鸟飞来飞去。 南柯觉着依照梧桐那丫头的个性,知道了自己出事的消息,首先要做的,肯定不是无脑冲上去给自己报仇或是立马出城跑路。 她肯定会先找那些个动物,一方面是给自己些安全感,另一方面,也算是摆脱她那些数量众多的朋友来更好地寻找自己的位置。 所以,与其自己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寻找,还不如找个鸟多地位置,就这么坐在这里,等那群鸟儿把梧桐给带过来见自己。 在等待过程中,南柯也不是干坐,吃完了自己拿来的瓜子后,又抬起自己的手掌,反复练习血气的收发。 修炼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进阶,或是单一的累积血气,而是包含了各个方面,自己现在虽说没什么招式能够练习,但简单地练习一下血气收发还是可以的。 一方面加强自己对血气的掌握,另一方面熟悉血气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变化,将来无论是对练习招式,还是战斗时更好地运用都是有益处的。 自己天赋虽好,但这世界上天赋好的人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人,自己又是半路出家,虽有‘外挂’傍身,但多一份努力总归是更好的。 且,修炼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当你全神贯注投入其中的时候,你是真的很难去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大概在南柯的感知中最多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后,面前已经出现了一道小小的人影。 南柯手掌的红色光泽开始缓缓消退,抬起头,首先看见地就是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黄色的喙有些长,像是金刚鹦鹉的变种。 在这只金刚鹦鹉后面,跟了一个穿了鹅黄色裙子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脸很粉嫩,明媚的双眸像是两颗珍珠被镶嵌在了上面。 饶是南柯在前世见惯了各种网图,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村子里‘捡’到的丫头,在好好梳洗打扮,好好地穿了件衣裙后,漂亮地有些不像话。 起码从气质上来看,梧桐跟那些网络上被催熟的童星或是网络小红人完全不一样,就这么不是粉黛,但她本身,已经很好的诠释了‘美’这个词。 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站在对面,一只彩色鹦鹉在其间飞来飞去,整个画面,要是撇去更远处的肮脏,简直能够算是一副完美的画卷。 南柯对于梧桐,其实是没什么其他想法的,到底是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梧桐再怎么好看,也就是当作自己的妹妹去看待而已。 自家妹妹好看, 当哥哥的怎么能不开心? “来了?” 南柯笑着开口道。 “......” 梧桐没说话,而是站在距离南柯两米左右的位置,就这么盯着南柯,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隔着空气似乎都有一股浓浓的幽怨散发出来。 “生气了?”南柯不由感觉有些好笑。 “你昨天答应过我的。”梧桐蹙起了眉头。 其实对于她这个年龄阶段的小丫头的心思,南柯是真不了解,但,将心比心,无论梧桐是个什么反应,其实都不过是小丫头使性子而已。 从侧面,也反映出了她确实是有关心自己的,最起码,是把自己的话给放在了心上。 “我的错,我的错,有事耽搁了一下。” 南柯站了起来,走过去,抬手想要揉一揉脑袋,却被梧桐给躲了过去。 “哟。” 南柯也不恼,而是凑近了些,伸手指了指梧桐还未干透的头发。 “这是慌着见我,头发都还没干就跑了出来,还是说,想着要来见我,专门去洗了个头发?” 南柯自己觉得,应该是后者。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这丫头昨天就该洗了头才对,别管是哪一个世界,也别管年纪是大是小,女人可没什么天天洗头的习惯。 但, 既然是专门为了见自己洗了个头,就证明这丫头其实心里没真气自己,偏偏见了自己又是这幅表情。 这, 难道就是傲娇? 南柯暗自琢磨了一会儿。 “......” 梧桐则是脸色一变,像是做贼被发现了一般,立马转过了身。 “唉。” 南柯叹了口气,自己是真不会哄小姑娘开心,但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转了个圈到梧桐的面前, “算我错,下次,我保证不食言,这回儿就别再气了,你来看看,我虽然是食言了一回,但获得地好处可不少。” 说完,南柯抬起手,‘嗡’地一声,血气被顺便激发。 “这......”梧桐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小嘴,先前的羞恼顿时被抛在了脑后,这光,她见过,貌似是那些很厉害的人物才会的本事。 “嘿嘿,这叫血气,入了品才懂的手段,想学,我教你。” 南柯得意地笑了起来,像是个在外头捡了什么宝贝,回家给自己妹妹炫耀的少年郎。 前世南柯是没有妹妹的,但也曾经幻想过,要是自己后头能有个跟屁虫,会是个什么光景,而在现在,这幻想似乎已经成了现实。 “我想学。”梧桐很认真道,两只大眼睛紧紧地盯住了南柯刚刚发光的那只手,脑子里浮现起前几年流浪时听过的那些有关于入品武者的传言。 她是吃过苦的,不是那些养在温室里面的花骨朵; 她是有见识的,不是那些只知道学习女红的姑娘。 因此,她是明白人活一世,到底能够依仗和依靠的,是什么。 要是南柯说些其他话,她倒是能继续耍些性子,但既然说到了这,那就由不得她再去犹豫纠结了,哪怕是知道南柯是故意的,她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行,跟我回去,我教你!” 南柯大手一挥,拉住了梧桐的小手,这回梧桐倒是没再傲娇,就这么任由南柯牵住自己,两个人一起朝来时的路往回走。 —— —— 好像忘了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现在补一补, 马上还有元旦,希望大家明年一切顺利,赚足一个亿,然后再来我这书里打上个黄金盟来支持一下! 第五十一章 吃了尸体 南柯从碧林阁出门时,街边民房里才刚刚传出饭菜的香味儿,整条街道像是成了饭馆。 这世界虽说有神仙妖怪,但到底是在古代,百姓虽不至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这晚饭的时间依旧是比南柯前世要早上许多。 因此,当南柯到达城北树林子里时,其实天色还未有变暗的趋势,天际边还有暖黄的日光。 但这么一折腾,当往回路走时,南柯才察觉到,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这秋夜,来得不算早,但当太阳彻底从天际边落下去后,仿佛整个留都城,都变得晦涩了起来。 周围因为有树木遮挡的缘故,导致这里的光线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昏暗,那些个隐藏在树木间的帐篷,在此时更像是停留在阴间的鬼火,发出暗淡的烛光,似在吸引附近的路人前去。 南柯和梧桐两个人走在树林间,对于四周的点点烛光置若罔闻,在其身后,那只彩色的鹦鹉在左右不断盘旋。 走了一会儿,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于周围的恶意,南柯下意识地攥紧了梧桐的手。 其实,真要算森林里面的生活经验和生活技巧,南柯是不及梧桐的; 甚至,要是硬说在这世界里飘荡生存的经验,南柯也没有梧桐多。 但,南柯就是本能地觉得,要是真有什么危险,肯定是自己来扛,自己,是要站在前面的。 这或许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味道在里面,但此时,无论是南柯,亦或是梧桐,其实对于这种大男子主义,都不排斥,甚至,还有些依恋。 对于南柯来说,梧桐,算是他来这世界到现在为止,相处最久的人,这位长相可人的小姑娘,算是她在这世界最熟悉的人。 对于梧桐而言,南柯,其实在很多时候,都给了她一种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的感觉,虽然嘴上没说,但她对于家的渴望其实是掩饰不了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个人其实根本没多少关系,充其量算是‘狱友’,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命运,就这般巧妙的联系在了一起。 且就现在的实际战力来说,入了品后,南柯显然比梧桐强出了几个层次。 “有人在看我们。”梧桐小声说道,她虽没有修炼过,但天生便感知灵敏,那些藏匿在树林里深处的目光,她感知的一清二楚。 “嗯。”南柯轻轻颔首,或许在昨日,他还会稍微惊慌一下以表尊重。 但现在,南柯是装都懒得去装了,要是那群难民真敢做些什么,他是真不介意拿这群人来练练手,刚好他现在对于气血应用还有一股新鲜劲儿。 “我之前听人说过,这些难民其实都挺可怜的,但,他们里面也有些人很坏。”梧桐仰起脑袋道。 “这就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南柯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脑袋,目光看向了侧面一颗大树的后方。 在那里有两个男人,虽是已经入秋,但两个男人身上都裹了很厚的衣服,看起来有些不合身,像是两只被包裹起来的粽子。 此时两个男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看向了梧桐,至于梧桐身边的南柯,像是被他们给直接忽略掉了一样。 “他们在看我们呢。”南柯开口道。 “......” 梧桐没回应,但南柯很快感应到小姑娘捏住自己的手掌忽然握紧了些。 “你怕?”南柯低头问道。 “不怕。”梧桐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是有些气,他们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清河村。” “呵呵。”南柯笑了笑,松开了牵住梧桐的手,“我去帮你出出气。” 南柯走了过去,很直接地走了过去,但一直到他走到那两个男人身前大概五米的位置,两个男人似乎才反应过来。 “你...” 其中一个男人想说话。 但, 他才刚刚开口,忽然就看见自己面前亮起了一道红芒。 “砰!” 男人嘴刚刚发出一个音节便倒飞了出去。 对付这些连毛贼都算不上的难民,南柯是真没什么费口舌的心思,对这些人,说话都是在浪费时间。 ‘咕隆’ 另一个男人咽下了一口唾沫,腿脚有些发颤,而后更是直接跪了下来。 “饶...绕命,大侠饶命!” 南柯慢慢地转过身,手掌上还有红芒在萦绕,映照着周围的黑暗都被染上了一层红色。 “饶命?” 南柯似笑非笑地打量了难民一眼,下一刻,南柯手掌上的红芒忽然消散。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难民显然是察觉到了南柯的动作,连忙把脑袋埋了下去,开始不停地磕头跪拜。 “站起来。” “啊?” 难民的动作一僵,随即,在南柯的眼神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本就有些不合身的衣服,在此时显得更加松垮,仿佛是大号麻布袋被套在了上面。 “你的衣服从哪捡的?”南柯问答。 “回大侠的话,这衣服...这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难民讪笑说道,同时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上面依稀可见发黑的血迹。 南柯抿了抿嘴,这难民身上的衣服,他前不久其实刚见过,在那李家院子里,那位老管家穿的,就是眼前这难民身上这一套。 “尸体呢?” “尸体......”难民眼睛一转,“这尸体当然是被扔在了林子里面,这会儿,可能都被野狼给叼走了吧。” “这里有野狼?” 南柯笑了起来,对等在外面的梧桐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这里有野狼吗?”南柯指了指脚底下问道。 “这是城里,怎么可能有狼。”梧桐皱眉道。 要真有野狼,她也不至于这么没安全感。 “嗯。”南柯转头看向了难民,“你骗我?” “我......”难民结巴了一会儿,“这,这真有,我保证!它们还吃肉哩,这尸体现在估计就剩了骨头。” ‘嗡’ 红芒又亮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 “......”难民脸色一哭,“大侠,大侠,这,野狼是骗人的,但,但,这尸体是真找不到啊!” “怎么,这衣服你们捡了穿去,这尸体......” 南柯说到一半,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道: “这尸体,你们不会是,吃了吧?” 第五十二章 人间疾苦 难民一瘸一拐地在前面领路,南柯和梧桐两个人在身后跟着,在三个人后面,依旧挂着一个彩色的尾巴。 难民的腿是自己摔的,在得知南柯不准备杀了自己后,一个激动没站稳,被脚底下的树根给绊倒,现在虽说肿了起来,但还是丝毫不敢停歇。 南柯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简单的给梧桐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在听到南柯说自己杀了三个人后,梧桐倒是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这小姑娘的世界观,其实跟这世界大多数人都有些不同,或许是见惯了世间百态的缘故,在有些时候,她在看待事物时,表现的就如同那看破红尘的老道。 但在有些时候,她所提出来的问题,却又稚嫩的如同前世自己那喜欢在峡谷里驰骋天下的小表弟一般,透露出一股孩童的天真。 “那么,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逃吗?” “往哪逃?”南柯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要是真能逃,他何必等到现在? 虽说自己是想去找那晚的公子哥报个仇,但君子报仇不急于一时,要是能先退一步,等自己练到个一品再回来,岂不是更加稳妥? 但坏就坏在,自己逃不了,也没法逃。 那城门口在出了事后,特意加强了戒备,自己刚来时守城的那几个养老的货不知道被调去了哪,现在守在城门口的,是正经的巡防队。 你可以嘲讽留都城的衙门不中用,你可以笑话留都城的治安很乱,但巡防队作为正式的地方驻军,且在这国之边界,你要是小瞧它,那真是狗眼看人低。 南柯特意问过那碧林阁小厮,这巡防队这些年几乎年年都会出动,去那十万大山里面剿灭些不开眼的山贼土匪,这刀上的血,可没干过。 “走不了的,那巡防队现在把守城门,现在出城都得一个一个的比照。” 南柯指了指自己的脸, “那缉文的画师技术是差,我现在这么在街上走,也没人能认出我来,但真要把画放在旁边比对,只要不瞎,也能看出来些蹊跷。” 末了, 南柯又自言自语道: “要是我舍得一张脸,毁了容倒是有可能混出去,但不值当的,我们还有另一条路能选,那邓大公子的命,难道有我的脸稀贵?” 梧桐抿了抿嘴,听着南柯的絮絮叨叨没应声。 在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南柯在说,她在听,到底是之前一个人独处久了,偶尔说说话还行,真要什么秉烛长谈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好在南柯也习惯这种相处方式,在穿越前,他就是干这个的,往往小说一写就是几十万字,偏偏也没什么人看,算起来也是在自说自话。 不得不说,两个人在这世界虽说相遇地很意外,但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很契合。 城北其实相较于其他城区面积要小一些,走了没多久,南柯就感觉周围的树开始有稀疏的趋势,又走了没多远,前面出现了接连一片的帐篷。 说是帐篷,但其实也就是用树枝当作支架,上面再找些不知道那里拾来的挂布这么一遮,估摸着连风都隔绝不了,也就能隔断个目光。 难民在帐篷堆前面停了下来,南柯在难民身后停了下来,隐约能看见,在这堆帐篷里面,有许多双眼眸正盯着自己三个人在张望。 “你们吃人的地方在哪?”南柯开口问道。 难民转过身,卑躬屈膝道:“在...在这里面。” 这里面应该是他们的居住区,相比起南柯刚进来看见的零星几个帐篷,这里环境倒是好了许多,起码气味上没什么明显异味。 南柯闻言皱了皱眉,显然是不觉得这里会藏什么尸体,倒是里面那些人,让他有了其他想法,“你不会真以为,这些人能奈何得了我吧?” 这入了品和没入品,看起来是没多少差距,但正经进了这门槛,你才会明白,这一道槛,其实真就把人给分成了两个类别。 倒不是说入了品就能无视普通人,但这里的普通人,怎么也得城门口那些个正经兵卒来才像话,这些个难民,是真不顶用。 “小人怎么敢有这种想法。”难民低眉顺眼道,“那处地方就在附近,小人领公子过来瞧瞧,也是想公子能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人。 这死人肉,如果不是实在被逼迫地没办法,谁真能入得了口,谁又真想把自己活成那种畜生模样?” “照你这么说,这尸体,是有人撵着你们去捡的。这死人肉,是有人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着你去吃?” 难民苦笑了一声,两个人说话都没收声,因此这么一番对话,倒是让帐篷里面那些个眼睛多了起来,窸窸窣窣地声响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怎么,嘴里说没想法,但现在是想等你们人都过来了,一拥而上把我拿下?”南柯瞥了一眼后面的帐篷道。 他是有恃无恐的,要是这群人真有这种想法,他倒是不介意来清扫清扫这世界的污秽。 难民没应南柯,而是转过身,抬手对里面招了招手,“都出来吧。” “......” 南柯眼眸眯了眯,在其身边,梧桐脸色也是一变,甚至就连后头那只彩色尾巴,都立马寻了一处高的树枝,不敢再胡乱飞舞。 帐篷里面有了动静,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但跟南柯想象中有所不同的是,出来的人竟然没一个男人,反而都是些老弱妇孺,还有些个头不及成人腰腹的孩童也跟了出来。 “什么意思?”南柯问道。 “唉。” 难民叹息一声,膝盖一软又跪倒了下来。 而在难民跪倒后,身后那一群刚刚从棚子里钻出来的人,也都麻木地一齐跟着跪拜了下去。 没有言语; 没有哀求; 甚至, 南柯都没听见什么卖惨的哭泣声。 就这么整整齐齐地跪了一排,但却让南柯整个人都感觉到一股厚重地压抑感,不是那种气势上的压迫,而是心里,似乎有些发堵。 “公子。” 难民此时抬起头,开口道: “我们不敢叫公子为难,我们也知道这食同类尸体是畜生都不屑的事儿,公子要是想替天行道,我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但...... 但,这棚子里有百余妇孺,还有二十多个孩童,我们这些男人可以不吃,我们这些青年可以挨饿,但有些人,他们,挨不得!” 那股识趣的风,在此时又吹拂了过来,恰到好处的带来了一丝寒意。 秋天已经到了,这温度也确实冷了下来,对于这世界的难民来说,这每一年的秋冬天,都是一道关卡,跨得多去就活,跨不过去,就死。 南柯没说话, 梧桐也攥紧了小拳头。 难民则是继续道:“那城里官老爷不把我们当人,那些个乡绅贵族也没把我们当同类看待,但我们自个儿,不能看着我们的亲人就这么被冻死被饿死! 那杀千刀的江湖儿郎犯了事儿,让这城门口戒了严,让我们不得去城外打些兔子挖些野菜来充饥,我们,总得给自己找个活路!” 南柯抹了抹鼻尖,看来,还是自己断了这群人的生路? “刚刚那大朗不开眼冒犯了公子,被公子一掌拍死是他的过错,但,我在这里想要问公子您一句,你就这般逼死了我们,那您跟我们,有何异?” “你们,做不得工?”南柯问道。 难民闻言笑了,甚至站在旁边的梧桐,都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南柯。 “好叫公子知道,我还真不是给自己找借口,这留都城,不,这整个大楚国境内确是国泰民安,但,这民,都是有户籍的。 我们这些人是都有罪,才被削了户籍,不得已背井离乡,但那正经犯事的主儿,早就被当街斩了头颅,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株连而已! 那些个身强体壮的亲戚们,都被发配往了边疆充作苦工,只有些老弱病残,就是去当苦工也被嫌弃,这才放了一马,但也落不得个好。 我们是有罪,是该死,就说我,当初为了不被发配出去,装病侥幸蒙混了过去...” 难民又指了指身后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童, “但他们,何罪之有!且就算是有罪,也罪不至死,但自打几十年前变法,新政推出来,凡是没有户籍者,任何商行坊铺禁止录用。 当初我还拍手叫好,说我大楚国律法考虑地周全,是我大楚国民之幸,但谁知等自己到了这一步,才知道这政策到底堵死了多少人的生路。” “有这一说?”南柯有些诧异地望向了梧桐。 “人尽皆知。”梧桐小声答道。 “嘶...”南柯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他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且他作为一个扑街,对于这种国之政策是真没什么看法和见解。 虽说有些政策确实是利好了一些人,但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这再这么好的政策,也不可能真就造福了举国所有的百姓,总会有些人是牺牲品。 但, 这些牺牲品就真有错? 望着面前那几双灵动中又有些麻木的眼眸,南柯自己,是没法说他们错的,如果说出生都是错,那么这错,也不在他们身上。 面前整齐跪了一排人,在其后,帐篷里面也没有其他人再出来。 良久,南柯叹息了一声道: “那大朗没死,昏过去了而已。” “没死?”难民扬起脑袋,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我为什么要杀他?”南柯看了难民一眼,“我虽手上染过血,但也不是什么嗜杀的狂魔,犯得着见一个人就直接下死手?” “小人在此替他谢过大人!”难民又是一拜。 南柯则是看了一眼后面跪下的一排人,“要他们先回去。” 一群老弱妇孺跪在自己面前,这说起话来是真不适应,像是有一群蚂蚁在身上攀爬,浑身不得劲。 “是。” 难民抬起身,转头对身后的老弱妇孺们道: “大人是好人,不会滥杀无辜,大家伙先回去,这寒气降了,在外头呆久了容易染病。” “谢大人!” “谢大人!” 老弱妇孺们整齐地拜谢了下去,那整齐划一的劲儿,差点让南柯以为自己现在正站在那王城的金殿之上。 等那群人都退回去后,南柯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指了指难民,“你们这,练过?” “哪有闲工夫练这玩意儿?”难民苦笑了一声,“这一路上遭遇了多了,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习惯,能到这里来的,都是过了好几个关卡的。” “行吧!” 南柯偏过头不再去看那后面的帐篷区,这看久了,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压抑。 “现在领我去那地方,也别再给我加什么苦情戏码,我老实跟你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有多悲惨,甚至是你们吃人还是吃草,都与我无关。 觉得悲惨就去反抗,反抗不了,那就自己受着,也别指望会有什么人来给你们撑头,这天底下等着天下掉馅饼的人多,但舍得去扔饼的,有几个?” 难民站了起来,接连点头,“大人说得是,大人说得是。” 都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谁还能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是个什么颜色,难民还是有些畏缩,但心起码是放下了一半。 他不怕遇到南柯这种人,他就怕碰上那些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公子哥,对那种人才是真正的有理说不清,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带路,看见这群帐篷我心里就烦。” 南柯催促了一声。 “是,是,这就走。”难民抬手指了指西面,“这边走,这边走。” 难民说完就往西面走了过去,梧桐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忽然发现南柯没跟上,小脑袋往回一探。 恰巧看见南柯鬼鬼祟祟地从身后的钱袋里掏出了几两碎银,而后偷偷摸摸地往帐篷方面一撒,最后还抬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什么人发现,立马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你干什么去了?”梧桐假装不知情的问道。 南柯面色不变道:“刚刚袍子勾到了旁边的树杈。” ——— ——— 发晚了点,还好是赶上了,明天好像很多地方都要降温,大家注意保暖 第五十三章 降妖伏魔 在帐篷区的西面不远处,又是一处树林,但这里的树明显要高耸和密集些,从外往里看,是看不见什么内容的,算是个天然的屏障。 南柯才靠近,就听见了里面不时响起几声惊呼和怪叫,不像是他想象中那种残酷的人间屠宰场该有的声响,反倒是有些夸张的喜剧表演的感觉。 难民的脸上有些尴尬,转过头解释道:“大人,我们这其实也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倒时候要是场面污秽了些,还望大人勿怪。” “嗯。”南柯应了一声,跟着难民往树林里走,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雏儿,这手上见了几回血之后,对于什么血腥残暴的场面也就多了些抵御能力。 在其身后,梧桐也紧紧地跟着,不时抬头看一眼南柯的背影,眼眸里露出了些莫名的意味儿。 南柯对身后的目光是有察觉的,但也没放在心上,对于刚刚自己的小操作,他是很放心的,自己挑的时机办的事儿,肯定是隐秘的。 至于领一个小姑娘去看‘屠宰场’会不会有些过分,南柯倒是没想过,他是相信梧桐的判断的,既然她还在跟,就证明她没那般脆弱。 三个人脚步不停,很快就接近了树林。 刚走到踏进树林的范围,南柯便停下了脚步,还没等难民察觉,里面忽然蹿出来了一个少年郎,看起来了最多十六岁,脸和衣服上都沾满了血迹,表情则是有些惊惧。 在看见难民和南柯时,少年郎先是一愣,而后目光转到了难民的身上,惊恐的表情稍微缓解了些,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叔!” 少年哀嚎一声,脚下一个不注意,踉跄了一下倒在了地上,但其双手还是紧紧地拉住了难民有些不合身的裤子。 “怎么了?”难民见少年凄惨的模样,也是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可是衙门有人查了过来!?” 虽然大楚律法上没有禁止吃死人肉这一条法律,但在大多数正常人眼中,这种事儿其实跟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没什么本质差别。 这要是被什么衙役给逮了一个正着,说不得一个个都得被发落进那留都大牢里面去,到时候别管是砍头还是羁押,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叔,叔,你可算是来了,你可算回来了!” 少年嘴里无意识地呢喃了两声,也没在意身后还有两个陌生人,就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低声嚎道: “叔啊,你是不知道,那些个死人,骨头是真硬啊!” “......”南柯。 “......”梧桐。 “喳喳。”彩色鹦鹉。 那难民闻言,脸上的焦灼也是一僵,一把拉起了少年的衣服领子,“你好好说话,你的意思是,没衙役来?” “没来。”少年用哭腔说道:“那些官老爷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这地方又没个店没个铺的给他们打牙祭,你就是请他们来,他们也不来啊!” “啪!” 难民也顾不得南柯就在身后,在少年说完后,一巴掌就直接给抽了上去。 “你个损噻!你这没官差来,你哭个什么,你嚎个什么,那死人骨头硬值得你这般惊慌?” 难民骂了两句似乎是还不解气,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打死你个不争气的,怎么,那死人骨头硬,还硌着你的手了?还是说,那死人站起来用他那骨头来敲了你的脑子,把你敲傻了?” 少年挨了两巴掌似乎是消停了些,但整个人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忽然睁大了眼睛道: “叔,叔,真站起来了,真站起来了!” “什么站起来了?”难民有些懵。 “那死人,站起来了!” 难民惊地往后退两步。 南柯也是目光一凝,自己先前是见过那条勉强算是妖的大蛇的,难道自己第一次见鬼,是在今天? ”好好说,好好说,你那成哥和豪哥呢?” 难民往后张望了一眼,没看见另外两个少年郎的身影。 “他们......晕了?” “晕了还是死了?”南柯在后面开口问道。 “晕了,是晕了,我跑出来前看了一眼,他们还有气的!” “你跑出来的时候是还有气,但现在,不一定。” “嘶!”难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进去救人,但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了一眼南柯,“大人,大人,这妖邪......” “不急,先听他说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好,好,不急。”难民回头又给了那少年一巴掌,催促道:“磨磨蹭蹭干什么,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是,是这样的。” 少年吸了吸鼻涕道: “叔你不是要我们三个去切几块肉回去给三娃他们吃嘛,我们虽说心里怕,但也知道这事得去干,不干就得死人。 但我们找遍了整个棚区也就找到了一把刀,是成哥上个月在外头捡的,那刀刃都卷了边,我们几个也不敢就这么直接上去割肉。 就,就说好了他们两个人人过去按住,我负责砍,砍断一截也就够了,最先我们是准备砍那最外头那个尸体,但那尸体是个老头,我寻思着这肉得柴,既然要吃,肯定吃嫩的。” 说到这儿,少年小心地看了一眼南柯,见南柯没说什么,便继续道: “我们把那老头给搬到了旁边,挑了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这刚砍了一刀下去,手被震得生疼,谁知成哥忽然指着那老人的尸体说,说那尸体在动...... 我当时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好像真看见那老头的嘴动了两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那被成哥和豪哥按住的尸体动了起来! 不是那老头的尸体动,是那被按住的尸体动了,当时我们三都吓坏了,我嚷了一声快走,谁知道成哥和豪哥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没动。 我往后先跑了一段距离,回头就看见那尸体站了起来,把成哥和豪哥那么一推,他们两个人就倒飞了一米那么远,好像昏了过去。 再后来...我就见到叔你了。“ “大人,您看?”难民此时倒也不慌了,不是不担心那两位少年,而是他自己此时也有些发怵。 “你确定就推飞了一米?”南柯问道。 “确定,确定,我们平时比跳远,都是我当仲裁呢!”少年忙点头道。 “那好。” 南柯拍了拍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筋骨,回头望了一眼梧桐,道: “来,哥让你看看,什么才叫降妖伏魔!” 第五十四章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整个大楚国由上至下,对于个人武力都是极力推崇的,除开清华书院里面那群文曲星种子外,其他但凡是有条件的,都会尝试练个一招半式。 这不仅仅是因为当朝皇帝的执政风向如此,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世界终归是一个仙侠世界,妖魔鬼怪对于百姓来说,并不是虚幻而是真实存在。 根据南柯现有的了解,这世界的框架其实有些类似于仙剑世界,那些个宗门大派存在是存在,但明面上,还是以朝廷为主导。 但毕竟时代和基础设施的限制在这儿,大楚国的国力强横归强横,但想要管辖偌大的地盘,维护好表面的国泰民安已经实为不易。 真要完全杜绝大楚国境内所有的妖魔鬼怪,放在当前的世道来看,其难度绝对不亚于在南柯前世彻底消灭所有的蚊虫蟑螂。 听起来像是可能实现,但要真操作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梦想。 因此,在楚国朝堂和各个宗门大派的默许和推波助澜下,算是逐渐立了一个全民习武的风气,别管能不能练出一个成果,别管会不会白费功夫; 这身体终归是自己的,要是碰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不说能够去斩妖除魔,起码跑得比隔壁老王快一步,说不得就能保得自己性命不是? 当然,只想要跑过隔壁老王的那批人,终归是少数中的少数,其更多人,特别是十几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谁心里头没降妖除魔的梦? 就是南柯自己,在当初那个修仙几乎只存在于想象的世界,也做了不少降妖除魔的美梦; 但南柯比其他人要幸运些,毕竟,他穿越了,且还穿越到了一个有机会去追寻自己梦想的世界。 先前问那少年‘那尸体到底能把人推多远’,倒不是想去确认被推的两人死没死,其纯粹是为了确认一下那具‘尸体’的实力。 放在前世,抬手便把两个少年拍飞一米多远应该也算是个高手,但在如今,在南柯自己已经入了品后,这种水平还真有些不够看。 南柯看了一眼少年,指了指后面的树林,“带路。” 要是那‘尸体’抬手便把两个人拍得粉碎,说不得南柯立马就会掉头离开,什么行侠仗义降妖除魔的,一概跟自己没得半分钱关系。 但,既然自己运气好,既然有个‘小鬼’这么乖巧地凑上来给自己练练手,这种机会南柯哪里还会放过? 少年闻言没立马动身,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叔,他对于南柯的身份倒是不清楚,还是习惯性地听自己的叔的安排。 难民作势就把手抬了起来,“还愣着干嘛,还等下去,准备给你那两个兄弟收尸?” 少年缩了缩颈脖,虽说腿脚还有些发颤,但还是硬着头皮在前面引路。 南柯牵住了梧桐的小手跟了上去,那难民则是紧紧跟在了南柯身后,似乎是有些不放心,小声询问道: “大人,那,是个什么妖怪?” “这尸体哪来的?”南柯反问。 “这小人倒是不清楚,反正这城北林子里面,隔三差五总是有些人会来抛尸,反正官差也不会来。” “你们就任由这尸体腐烂,就不怕染上什么瘟疫?” 当前的医疗水平具体什么情况南柯不知,但在他印象里面,这瘟疫的危害是很大的,往往能够轻松摧毁一座小县城或是村庄。 “唉,这倒是不用担心,这城里虽说狼进不来,但这紧邻十万大山,秃鹫什么的还真不少,通常尸体躺在林子里没半天,也就能剩下些骨头渣。” “嗯。”南柯点头,忽然又问道:“你先前,是干什么的?” “先前?”难民有些不明所以。 “被株连之前。”南柯又道。 “唉。”难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追忆。 南柯看了一眼难民的表情,皱了皱眉,他是看出来了,这难民似乎是在这城北压抑地久了,这一旦说到先前的辉煌,整个人就有些发飘。 “别讲故事,长话短说。” “呃...”难民的表情一滞,有些尴尬道:“是,是,小人先前在樊县当县丞呢。” 少年在前面领路,虽说是开始走了,但这速度,其实跟爬也没多大区别,但既然人家自己都不急,南柯自然也不会去催促。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其实很少,像是先前,就连梧桐都知道的政策,自己竟然闻所未闻,眼前这难民虽说现在看起来凄惨,但却是个了解世界的好途径。 毕竟这难民跟周捕头不一样,彼此后面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牵连,自己再怎么去问些无知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这难民难道敢说一个‘不’字? “你们先前碰见这种情况,会怎么处理?”南柯问道。 如果是普通世界,遇事肯定是去找衙门找捕快,但在这里,就连周捕头也是个半桶水,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真要碰见个什么妖怪,去了也是送人头。 “找缉妖司。”难民答道。 “缉妖司?”南柯喃喃道,这衙门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于是又道:“我来考考你。” “嗯?”难民一愣,虽说觉得在这种时候来考教自己有些奇怪,但还是恭敬道:“大人请问。” “你对楚国,有什么看法?” “你对仙人,有什么看法?” “你对圣上,有什么看法?” “......”难民。 连续三个问题,让难民的脸色越来越精彩,前面两个还好,起码还算是能够去谈论的事儿,但最后一个,要不是知道自己没什么可图的,难民还真以为南柯在下套害他。 其实南柯虽说抛出了三个大方向的问题,但实际上,他主要是想搞明白,这楚国在仙侠世界的背景下,到底是如何让凡人占据领导地位的。 而这,可是关系到了自己后续的发展线路,当官是不可能当官的,这辈子都不会去当官。 既然决定要斩妖除魔,那么自己肯定是要走修仙的道儿,如果是朝廷占据主导,那么自己后面办事就得悠着点来,当个遵纪守法的好百姓。 如果是那些‘仙人’占据了主导地位,自己后面倒是能洒脱些,但洒脱的过程中,也得小心提防,免得自己被被人给‘洒脱’了。 听起来似乎是有些无趣,修个仙还得瞻前顾后,但对于南柯而言,这仙侠世界和普通世界,总归都是世界,而但凡是世界,则意味着现实。 现实不是要你去过家家,像爽文那般动辄杀人全家,而是要彻底融入进去,先脚踏实地地活下去,再去想其他仗剑红尘的戏码。 犹豫了片刻,难民咬了咬牙,“大人既然问了,那小人就说说自己的看法。” 言罢,难民一条一条地开始为南柯分析了起来。 到底是当过一县县丞的,虽说里面也有家庭背景的缘故,但其思路和见识,都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够比拟的。 南柯听了一会儿,倒还真总结出了自己想要明白的几个问题。 这世界还真如同说书先生说的那般,是以朝廷为主导的。 毕竟‘仙人’们厉害是厉害,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有什么仙法能够一招治国,更不可能有什么仙法能够一招养活一地数万的百姓。 更何况,‘仙人’终归只是少数人,他们就算是再厉害,一个人能百人敌千人敌,但面对以万计、以十万计的铁骑时,该怂还是得怂。 南柯先前对于这种说法也有过疑惑,你说‘仙人’打不过铁骑也算合理,但那皇帝也不可能整天就坐在一群铁骑里面吧,要真这般这皇帝还有个什么意思。 但仔细想想,又结合自己旁敲侧击打探的其他信息后,南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楚国皇帝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首先,皇帝手底下,也是有‘仙人’当官的,甚至那直属皇帝的衙门里,还有一个专门的衙门,就是招收着些‘仙人’,以‘仙’治‘仙’,以‘仙’治‘妖’。 其次,以国师为主的一些有理想有抱负的能人,在面对着些问题的时候,是坚定地站在皇室一边的,从当前的局面来看,算是能够压制住那些个有小心思的‘仙人’们。 至于这种治理结构稳不稳当,南柯倒是没去多考虑,毕竟以他现在的位置来说,这些问题距离他着实是太过于遥远和飘渺了些。 对于南柯来说,那邓家公子什么时候死,可比那群‘仙人’什么时候要造反更加重要,且如果真如难民所说,朝廷才是主导。 那么自己先前没一拍脑袋冲进邓家去死磕那邓家公子,还真是走对了路,否则自己就算是杀了那小白脸,也得被抓了给他陪葬。 问完了自己想要问的,南柯便没再发话,那难民一脸激动得还准备接受表扬,但看南柯‘过河拆桥’的表现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虽说有些气愤与南柯的白嫖,但他还真不敢表现出来半点的不满意,这能感慨一句,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 ......... 其实整个林子也没有多大,因此几人没走多远,面前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这城北难民一代一代砍伐还是真就天然形成的,这穿过了密集的树林后,竟然还真有一块小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 空地里面堆放了几具尸体,南柯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些尸体正是自己在李家那条街外看过的那些个尸体的其中一部分。 在堆叠的尸体旁,有一个苍老的身影靠在那里,脑袋依靠在堆叠起来的尸堆上,只穿了单薄的内衣,颈脖位置有一个明显的伤口。 而在老人和尸堆对面,那少年口中的两个哥儿,一个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个,肚子已经被撕扯开,一个‘人’,把头埋进了少年被扯开的肚子里面。 因为角度的关系,南柯看不见那‘人’的正面,但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那‘人’现在是在做那些个难民准备去做,但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 “呕!” 没等南柯说什么,那位紧跟在南柯身边的难民瞧了一眼那‘人’,顿时整个人就躬了下去干呕了几声,那架势,要不是肚子里真没什么存活,说不得要吐一地。 “就这?”南柯指了指那‘人’,“这才哪到哪,你这心态还想吃尸体呢?” 难民干呕了几声没吐出什么东西,抬起头,脸上的肉算是扭曲到了一块儿。 “吃不得,吃不得,这人肉是真吃不得!我先前也是猪油蒙了心,想当然提了出来,要早知道这么恶心,我哪里敢有半点想法!” 这倒不是难民在演戏,而是作为一个人本有此打算的人,他下意识地在脑子里把自己和那‘人’给调换了一个位置。 先前再怎么觉得艰难,也是在脑子里想想,顶多需要克服一下心理障碍,但当脑子里的事儿呈现在面前时,这场景直接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而南柯之所以能够镇定自若,其主要原因,还是南柯从没有过这种想法,自然而就没什么感同身受。 少年站在难民身侧,此时一只手搀扶住了难民,但其目光却是死死锁在了那‘人’身上,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撤,但退了一步忽然想起来了南柯。 “大人,大人,救救他,救救他!”少年哀求道,他这会儿倒是知道真正有能力去救人的是谁。 南柯看了一眼少年,又抬手拍了拍梧桐的肩膀,示意她就在原地待着,而后,缓缓朝前面走了过去。 当南柯迈开脚步的时候,那‘人’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停顿了一下,随后,其并没有飞扑过来,也没有其他动作,而是又埋了回去,更加专注地吃了起来。 “呵...” 南柯笑了笑,也没去打扰那‘人’的进餐。 而是直接朝尸堆方向走了过去。 就在南柯距离尸堆还有十米的时候,一直依靠在尸堆上的苍老身影,也就是之前跟南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李家的管家,忽然动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这法术你想学? 先前是距离太远了些,南柯虽说是入了品,目力有了加强,但那人影半躺在哪里,脸还低垂着,是真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现如今到了只有十米的位置,南柯倒是能够看的仔细,不远处那躺在尸堆上面,虽是没死,但跟尸体也没多区别的身影,竟然是自己的熟人。 且,对于南柯来说,在这里遇上这人还真算是一个惊喜! 李家管家此时看起来是真有些凄惨,除了颈脖位置外,裸露出来的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伤痕,倒是他胸腔的起伏还算平稳有力。 可以说整个人除了卖相差了些,身体虚弱了些,应该是没什么正经的性命之忧的,放在这儿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应该也能爬动几下。 “是你。”南柯停了下来,算是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不叫怂,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道,要是阴沟里翻了船那才是真蠢。 想要肆意,想要顺心,那么你在做事前就得考虑到各方面的问题,有了把握再去操作叫秀,什么都不知道就莽上去,那叫送。 李家管家眼皮抬了抬,他是想要抬头的,但他现在的状态去抬头,死确实死不了,但能够用出来的气力也没几分,有功夫去抬头,还真不如留口气多说些话。 “你...是?” 南柯现在没用面巾遮住自己的脸,但打扮倒是跟先前判若两人,普通人要是不熟悉,粗看一眼还真不一定能辨认出来。 更何况老管家现在初逢大变,整个人脑子里还‘嗡嗡’地理不清楚思绪,那里还有精力和功夫去回忆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流民’。 “我们先前见过的。”南柯从衣袖里掏出了红色的钱袋,往下放了放,以便让这老头能看得更清楚。 “呵...是你。”李家管家脸上抽了抽,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晚的经历,顿时有气无力道:“怎么,你现在来,可是还愿意做个买卖?” 到底是在李家干了好几十年,算是看着李家一步一步从小山村里发展到了城镇里头,这做买卖的基因,算是镌刻在了他骨子里头。 这自己还躺在尸体旁边,连南柯的身份都来不及确认,这上下两瓣嘴皮子一张就是生意。 南柯往前试探了两步,半蹲下来,指了指那边道:“我现在不缺钱,我在过来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这真是你搞出来的把戏。” 这里除了那正在埋头干饭的’人‘,也就剩下一个能喘气的李家管家,南柯虽是没名侦探柯南那么厉害,但好歹名字差不多,这么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除非这尸体真能躺个一两天就自然变异,否则百分之九十九,就是自己眼前这看起来虚弱地像是受害者的老头干的好事儿。 “你在说什么?”李家管家装愣道。 南柯笑了笑,把钱袋收了起来,“你刚刚好像说要做买卖?” “你不是说你不做?” “做,是可以做的。”南柯看了一眼李家管家,“但你现在没了本钱,拿什么跟我做买卖?除非,那玩意儿是你鼓捣出来的。” “你能看出这把戏的端倪,看来你是有真本事的,是我昨晚看走了眼。”李家管家有些费力地抬起头。 要是其他人,比如说旁边傻愣的难民和少年,说不得就真把这’人‘当成了什么妖怪或是鬼魂,南柯能看一眼就看出是人为的把戏,着实让李家管家有些诧异。 “家主,已经不在了吧?”李家管家又问道,先前南柯出现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些慌,到了如今的局面,他要是还没想明白,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在我踏出村子之前,他就没了。”南柯也没想瞒,如实说道。 “呵......”李家管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昨晚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家主应该是出了事儿,否则他肯定会亲自回来!” 李家管家笑完,眼角似乎是有些湿润,又问道:“是那村长动的手吧,整个村子里头,有这能耐和这胆子也就那老东西一个。” “是。” “老杂毛!”李家管家低声骂了一句,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阴霾,用耷拉在地上的手指了指那‘人’的方向,“帮我,我教你。” 想要做买卖就得有本钱,他现在一介孤老,李家那些家业虽说他也了若指掌,但就算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那些家业现在估摸已经改了姓。 再看看南柯今日的打扮,虽说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机遇,但风水轮流转,南柯现在站在他面前,倒是有种当初两人身份对掉的感觉。 “你先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把戏?”南柯问道,其实对于他来说,能碰见这老管家就已经是意外之喜,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充其量算是附带的礼物。 李家管家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南柯,反问道:“你不知?” “不知。”南柯回头指了一下难民和少年,“是他们引我过来的,就知道这里好像是有个尸体活了过来,但谁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说到这儿,南柯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眼李家管家,道:“你是清河村的人?” 清河村的人竟然还会这种把戏? 要他们真会这种把戏,还需要渴着劲往村子里掳人嘛,直接把招牌一立,估计愿意委身进村学法术的,不说八百也得有一千。 要知道那里可是十万大山,根本就不是大楚国的境内,附近那些村寨里面的人,在楚人眼里都是些南蛮子,哪里还分什么法术恶不恶? 只要能用,只要厉害,他们就愿意学,别说只需要委身去生个仔,就算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为了存活下去,他们大概也会选择调一部分人来练。 “是。”李家管家显然是知道南柯想说什么,解释道:“但我那婆娘是山里其他寨子的人,临死前,也没给我留下一儿半女,就教了我这法门。” 李家管家话说得委婉,但以南柯对清河村的了解,大概是他掳了个女人回来,准备强行生个仔,结果没生成,只得了个法术。 其实楚国南部的十万大山之所以危险,除了那些可能隐匿在深处的妖兽外,里面的一个一个山寨也都是危机四伏,当然,有绝活的山寨只是少数。 这一点,倒是有些像南柯前世许多小说里面描述的南疆,大山里面的山寨修行的法子跟大楚国不一样,但就是这种‘歪门邪道’,在很多时候反而更加危险,因为你根本防不胜防。 “你那婆娘也是好心,死前还给你留个秘法?” “嘿嘿。”李家管家笑了两声,略过了这一个话题,问道:“你要是不懂,怎么还说是我搞出来的,难道靠猜?” “是。” “......”李家管家。 南柯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之所以不用尸体去形容,是因为那具尸体现在确实表现地像是一个‘人’,起码,他还知道要进食。 其实前世有许多修仙的小说里面,但凡是涉及到了僵尸,都说僵尸会吸人精血,但实则那都是港剧里面的设定,正经的僵尸是不吸血的。 至于眼前这只,应该算不得僵尸,南柯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充其量,算是加强版的丧尸吧,这么说起来,吃人肉也不奇怪。 李家管家的表情变幻了一下,先前还有些窃喜,但在发现南柯对于他施展出来的技法毫无了解后,则是显得有些忧虑了起来。 南柯见状还以为这老家伙在想李家家主的事儿,顿时开口道:“其实你没必要找我帮忙的,那村长,或者说,整个清河村,现在都是一片废墟。” 这种事更不就瞒不住,南柯也懒得去用这种事儿来忽悠人。 “他死了?”李家管家一愣,先前酝酿了半天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挤出来,直接又给憋了回去。 “死了,灰都不剩。” 这话,倒不是形容词,就算是成了灰,被山里的风一吹,可不就是什么都不剩了嘛。 “谁干的?真死了?”李家管家倒是没去关心其他村民的情况,他出来的早,在村子里也没什么亲戚,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感情。 “不是我干的,但绝对死透了。”南柯道,“话说,我给你带来这么个消息,你怎么也得给点报仇吧,这法术,我觉得还不错。” 这手制造丧尸、操纵尸体的把戏,虽说上不得台面,但对于现阶段一个法术都不会的南柯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呵呵,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家管家闻言忽然笑了起来,像是忘了刚刚的忧虑,拼着牵扯伤口硬是用手在地上捶打了两下,道:“好,好,死得好,死得好啊! 那老杂毛刚当上村长我就说过,这老杂毛不是什么好人,要动手就早点动手,可惜,可惜家主不听劝,呵,现在倒是好了,家主是死了,那老杂毛也得陪葬!” 类似于李家管家这种人,说是李家家奴,其实跟亲戚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相处得久,反而比寻常亲戚要亲密得多,因此,他现在是真的痛快。 李家管家这边情绪是高涨了,那边那‘人’的进食,像是也进入了末尾阶段,有些粗暴的扯出一道肠子,往嘴里一塞,也不咀嚼直接咽了下去。 随后,那‘人’的目光看向了站在林子边缘的梧桐三人,先前还是泛白的眼眸,在吃了人肉补给后,倒是隐隐透露出了一丝白光。 “鬼,鬼啊!” 少年被那‘人’看了一眼,顿时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手足无措得往后爬了一段距离,一只手抓住了他叔的裤腿,“叔,叔啊,他眼睛亮了,他眼睛亮了啊!” “啊,是亮了。”难民有些不知所措,望了一眼远处的南柯,有心想要过去,但那‘人’又夹在了中间位置,只得呆立在原地附和道。 梧桐瞥了一眼身边两个不争气的,心里头虽说也有些慌乱,但好歹是没露出来,反倒是朝那边的南柯喊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嗯?” 南柯听见梧桐叫喊,转过身看了一眼那‘人’的动作,他是看不见那‘人’眼睛里面的光亮的,但从那‘人’的动作依旧是能够看出来,这‘人’似乎还没吃饱饱。 转过身,南柯对前面的李家管家说道: “行了,让他停下来吧,那几个人都是自己人,如果真要吃,你后头这么多尸体吃也就吃了吧。” “咳咳咳咳!” 李家管家激烈地咳嗽了几声,整个人从刚刚的亢奋情绪里面清醒了过来,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样,没回南柯的话,而是问道: “你,可有那晚院子里那女子和幼儿的消息?” “那是你家主的小妾和儿子吧?” “正是!”李家管家精神一振,“家主虽去了,但我还在,怎么也得保着小主人长起来。” “那倒是巧了。”南柯一时半会也不急,继续道:“我也在找你那小主人和主母,但凡他们还在世,我就给你把人找到,到时候,你把这法术教给我如何?” 李家管家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人’,没去指挥什么,反倒是问南柯,“你想学这法术?”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想。” “那好。”李家管家恢复了些气力,挺了挺上身,抬起手道:“你帮我一个忙,我就教你如何?” “合理,你说吧。” “你......”李家管家抬起手臂道,“你把我扶起来,背着我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跑?”南柯有些狐疑,心里头忽然有些不妙。 李家管家苦笑了一下,解释道: “我哪里会什么操纵尸体,这法术就是当年那婆娘临死前告诉我的,那玩意儿我也是第一次见,其他我是不知道,但要再不跑,他吃完了他们,就该轮到我们了。” ——— ——— 这书写了也得快两个月了,跟编辑已经说了,下个月一号,也就是一月一号应该会上架,要是看到这里还在看的,到时候麻烦支持一下哟。 感谢感谢。 第五十六章 尸魅 李家管家见南柯没回应,催促道:“快点吧,再不跑真没得跑了,这玩意儿我刚刚看了看,那身子骨硬的吓人,先前那少年拿刀都砍不动它。” 其实最开始被那群难民发现的时候,李家管家就已经清醒了过来,但见那几个人嘴里讨论地都是些什么吃人不吃人的话题,吓得他没敢吱声。 如果不是那少年已经握着刀过来准备给他下个胳膊,说不得他还会继续这么装下去,等到自己恢复些气力,再找机会逃回去。 但现实世界是没有如果的,李家管家在少年落刀前,使出了自家婆娘教的秘法,这命是留了下来,但这身体状况,反而是比之前更差了些。 他是没有法力的,这硬要施法,只能够拿自己的精血来填补,本就上了年纪,又刚失了血,这回施法着实是要了他半条命。 合着原来砍不动尸体不是刀的问题,南柯先前还奇怪,自己在清河村砍人的时候,那些人的骨头可没有多硬,回头看了一眼还瘫坐在地上的少年。 南柯摇了摇头,这倒霉孩子是真倒霉,这头回把主意打到尸体上就碰见了个尸魅,抬起头,南柯看向李家管家问道: “你都操控不了它,你把它鼓捣出来干什么,给自己送个终?” 这逻辑,不对劲,南柯怀疑这老头在诓自己。 李家管家苦笑了一声,道: “要不是再装死就真死球了,我也不会用这法术,按我那婆娘说,我这种普通人要施展一次起码得少活十年,用起来限制还多,这次能成也是运气好。 我婆娘先前教我的时候就说过,那尸体活了也就不再是尸体了,那玩意儿应该是叫尸魅,喜食活人血肉,吃得越多就越厉害。 他们村子就是因为有人搞出了这玩意儿才被灭了村,这整出来一个,那真是祸害几个山头,要不然她也不会沦落到清河村不是? 你瞧瞧,那尸魅才吃了一个眼里就开始放光,要是再给它吃了几个人,我们到时候能不能跑,都还两说,我哪里还有心思骗你?” “真没法操纵?”南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真!”李家管家急地脸都有些发涨,他是真不想死,毕竟还有那小主子要去伺候,要是没法伺候,他这条命就得拿去给家主报仇。 总之,他是不怕死的,但绝对不能稀里糊涂地死在这儿,最起码,他也得爬回去,给那邓家人的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出口恶气。 “啧。”南柯撇了撇嘴,“这法术这么垃圾?不学了。” 说完,南柯又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来,倒是没想按李家管家想象中那般撒腿就跑跑,反而而是一步步地朝那尸魅走了过去。 其实这法术吧,学不学也真无所谓,要有什么搭配的控制手法,学了倒是能当个力夫用,就像是行尸走肉里面那样,用丧尸背行李也算是独树一帜。 但既然掌控不了,且那货看起来食量还不小,那就没什么学的必要了,学来给自己添堵吗? “诶,你小子!” 李家管家不知道南柯的深浅,此时倒是比南柯还慌,毕竟南柯要是栽了,他现在一个半残废,也落不得好。 “小子回来,听我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跟一个活死人计较什么!” 李家管家的话,显然是叫不住南柯的,南柯就这么走到了尸魅对面。 尸魅的智商其实并不高,最多也就是猫猫狗狗的水平,甚至还有些不及,但越是这种智力低下的物种,其直觉就越是敏锐。 先前它故意没去理会南柯,正是因为在它看来,在场几个人也就南柯对它有威胁,因此这目标选择上也就直接避开了南柯。 但现在,南柯都走到了它背后,且流露出了很是清晰地杀意,它就是再想要逃避,再想装作自己身后没什么人,也必须得面对现实。 “吼!” 尸魅扭过身躯,以一种极为不协调的体态对南柯轻吼了一声,那姿态,就像是街头的野狗预感到了威胁,因此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开始咆哮。 要是在一个多星期前,或者再准确些,要是在三天前,南柯见到这架势,说不得头皮都得发麻,别说是主动走过来,能站稳都算是争气的。 但是在现在,在自己已经入了品后,南柯对这尸魅是真不怂的,越是会叫的狗,越是不会咬人,眼前这尸魅要是直接扑过来也还好,就这么干嚎,算个什么? 南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尸魅,这尸魅生前应该跟李家管家一样,是个体面人,但现在整张脸的肉都往外翻了出来,嘴角还有血浆在流,卖相是不错,但总觉得有些怪异。 那尸魅见南柯站着没动,也没敢扑过来,就站在原地呲牙咧嘴。 又这么看了一会儿,南柯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怪。 其实这尸魅的扮相和各种属性在南柯看来,并不像是传统意义中的中国僵尸,反倒是更像西方电影里面的丧尸。 虽说外表看起来显得更狰狞了些,但仔细看,总觉得有些恶心,远不及中国传统的僵尸,起码还讲究个行头,看起来要顺眼得多。 “你有光是吧?” 南柯这会儿看见了尸魅的眼眸里面的微弱光亮,这光亮虽说是持久,但其亮度,甚至还及不上周捕头的那两秒钟的状态。 “巧了,我也有光。” 下一刻,周身气血直接催动,一道耀眼的红色光泽在自南柯的体内绽放,其身上的气势也瞬间提升了起来,虽没有其他动作,但硬是压地尸魅退后了一步。 “嘶!” 远处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祖上虽阔绰过,但那都是祖上的荣光,到了他这一代,六岁还没懂事就被抄了家,荣耀没享受到,这祸倒是分担了个全。 对于他这种难民而言,入了品的武者其实跟尸魅是一样的,都只存在于流言和传说中,要是不出意外,可能一辈子都无缘见识到。 平时在听流言听传说的时候,虽是觉得惊奇,但心里头也没其他太多什么反应,今日亲眼看见了一回儿,顿时激动地腿也不抖了,心也不慌了。 “叔,这,这就是修行者嘛?” 难民舔了舔嘴唇,看向南柯的目光更炙热了些,他是经历过繁华的,也是接触过不少武者和练气士的,因此倒能看出些门道来。 “是,这位大人走的武道。” “叔,这是几品啊?”少年下意识地问道,他这叔平时没少领着他们一起回忆往昔峥嵘,因此一旦碰见什么问题,他都习惯性地去问这位叔。 他这叔倒也是争气,面对他们的各种古怪刁钻的问题,还都能一个个的给回答出来。 “唔。”难民沉吟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自己往昔的岁月,缓缓才道:“叔当年倒是接触了不少这类人,依叔看,这位大人应该是八品!” “八品?”旁边的梧桐有些诧异。 南柯先前是个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充其量也就是个力气强了些的普通人,要说是南柯得了什么奇遇到了九品还好说,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面这种桥段多得是。 但这越级她还真没听说过,毕竟说书先生都知道这个道理,这牛皮,稍微吹一下看起来能更壮观,但要是使劲吹,那可就吹炸了。 “千真万确!” 难民此时像青春回来了,整个人有些眉飞色舞地道: “姑娘您可能不知道,这武者八品和九品很好分辨,这九品武者的气血只能够在局部催发出来,这八品武者的气血能够直接全身催发。 您看这位大人...” 难民指了指南柯,此时南柯整个人几乎都被红色光泽给包裹了起来, “虽说看不真切吧,但小人大致估量了一下,大人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八品!” “那大人肯定能为豪哥儿报仇!”少年咬牙道,他虽说是当了逃兵,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郎,除了跑还能干什么? “那是自然!”难民此时也不慌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向旁边的的梧桐,眼眸里倒是流露出一抹热切的情绪,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那尸魅在看见南柯的动作后,更加不安了些,有些狰狞的身躯微微下蹲,裸露出来的白骨上有黑色的血在滴淌,双臂前屈,像是要扑上去。 “来。”南柯摆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其红色的气血在手臂和腿脚上若隐若现。 虽说学不了法术,但首次面对这种邪物,南柯心里说不兴奋那是假的,到底也算是圆了一个梦不是? 然而,就在南柯想好呆会儿那尸魅扑上来自己该怎么应该的时候。 却见那尸魅整个身子往前一探,却没真扑上去,而是两只手往地上一插,下半身一扭,瞬间转了个身猛地朝梧桐方向冲了过去。 “......”准备了半天的南柯一愣。 尸魅是没智慧的,只会依照本能行事,但越是没得智慧,在碰见打不过的对象时,这跑起来,也就越发地没得半点的忌讳和犹豫。 可以说,但凡是看见强横的对手没有半点犹豫立马就跑的,要么就是智力极高的,要么,就是这种实打实的弱智。 “这就想跑?” 南柯目光一凝,双脚在地上一踏,血气迸发下整个人‘砰’地一声跳了起来,直接朝尸魅扑了过去。 这尸魅的动作,倒是有些周捕头的风范,但巧就巧在,南柯连周捕头都能拦住,会拦不住一个小尸魅? “吼!!” 尸魅逃了几步,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危机,仰头嚎叫一声,冲势被打断,无奈只能够重新转身,两只只剩下骨头的爪子朝南柯抓了过去。 要换作是昨天的南柯,现在可能还会猝不及防被抓上一下,但好歹是入了品,且还深刻反思过跟周捕头那场对决,因此在面对尸魅反扑时。 南柯表现得很是从容,抬起手挡住了尸魅的爪子,在落地的瞬间手臂发力,将尸魅往后一推,在血气的加持下,尸魅的抵抗显得有些苍白。 ”吼!“ 虽是嘴里叫的凶狠,但尸魅仍旧被南柯往后推的倒退了两步,南柯则是趁势往前进了一步,轻轻一跳,一脚直接踹在了尸魅的脑袋上。 ‘砰’尸魅这回没能作出抵挡的架势,直接被踹飞了出去,像是被投掷出去的石块,狠狠地砸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堆的泥土。 “嘶!!”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那难民倒是拍了拍胸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梧桐讨好道:“小姑娘看,这位大人对付这只鬼,是绰绰有余。” 梧桐瞥了难民一眼,没理会。 而在另一边,南柯落地后,朝梧桐的方向笑了笑,随即往尸魅落地的方向走了过去。 要是换个普通人,刚刚那一脚足以踢断颈椎,但看尸魅的情况,除非把它脑袋给直接拧下来,否则南柯还真不敢掉以轻心。 果然,就在南柯刚刚走了两步后,那尸魅又挣扎着从泥地里爬了出来,脑袋耸拉在一侧,能够看见一截白骨从脖子后面突了出来。 刚刚南柯那一脚,算是让他的颈脖和脊柱给分了家,换做是人,可能现在已经离死不远,但对于尸魅来说,其实影响不是很大。 ‘嗡‘红色光泽重新亮了起来,南柯又一次冲了过去,准备痛打落水狗。 但那只尸魅爬起来后,这回却是连声东击西都没去尝试,而是很果断地转了身,看也不看身后的南柯,卯足了劲开始死命拉开自己和南柯的距离。 它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跟南柯打没半点活路,倒不如尝试一下,硬抗南柯几下攻击,说不得还真能够让它逃出生天。 然而,就在那尸魅即将要跑出这森林中的空地范围时,其面前的空气中忽然毫无预兆地亮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先是金色的一小点,在尸魅触碰到的瞬间,其光芒忽然猛地绽放开来。 ——— ——— 祝大家元旦快乐哟 第五十七章 青衣男子 那道金光虽出现的很突兀,但瞬间便伸展了开来,由点化面,像是在空气中塑造出了一道光亮形成的墙壁。 ‘砰’地一声,尸魅一脑袋撞在了金光上,在两者接触的瞬间,那道金光闪烁了一下,但依旧坚挺了下来没被撞碎,反倒是尸魅被撞翻在地。 “吼!” 尸魅从地上爬起,扯着脖子咆哮了一声,刚刚那道光其实对它没造成太大伤害,相比起来,甚至还不及南柯刚刚那一脚踢的疼。 但这道光,确实是很及时地出现,且正好卡在了它的路上,让它错失了逃亡的时机,也就是这片刻的阻拦,在其身后,南柯已经追了过来。 气血催发之下,南柯整个人的速度被提升到了一种极致,像是一只猎豹一般冲了过去。 那尸魅刚刚才张嘴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闭嘴,其身侧的空气已经被侵染地发红了起来。 ‘嗡!’ 尸魅的反应其实很快,且作为一个只有本能的生物,其动作也很快,也不看身侧到底是什么,直接一爪子挥了上去。 其实僵尸这一类的生物,最为有力的武器就是他们的躯体,这只尸魅虽说还没能入了僵尸的门槛,但其体魄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再配合上尸魅打不死的特性和僵尸的尸毒,要是一般的九品武者被尸魅缠上了,就算是最后能够取得胜利,大概率也是惨胜。 毕竟尸毒这玩意儿,是最不讲道理的,你但凡被抓上一下,要是找不到什么办法把尸毒给逼出来,过不了多少时日你也会沦为僵尸。 因此,任何修士在碰见尸魅或是僵尸时,要是两者境界相近,除非有什么克制的手段,否则都是处在下风。 就在这时,林子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青色长袍,面色素净的男子,男子一只手虚抬,手指摆成了一个复杂的形状,像是什么手印。 先前的金色光泽,正是出自这青衣男子之手。 见南柯竟然直接凑到了尸魅的身侧,青衣男子连忙高声提醒了一句,“小心!” 南柯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青衣男子,也就是这么片刻的耽搁,让他错失了偷袭的机会,面对那只锋利的爪子,只能向后退了一步。 虽说自己是有自愈能力,但南柯也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去试试,自己的自愈能力和尸魅的尸毒到底哪一个更霸道些。 尸魅一爪子拍空,整个身躯被惯性往前带了一段,南柯趁势一拳打了过去,谁知那尸魅在关键时候腰身又是一扭。 ‘咔嚓’两道轻响,尸魅腰部的骨头断了两根,但硬是避开了南柯的拳头,随即又是往地上一滚,换了一个方向猛冲了出去。 它刚刚是尝过南柯的滋味的,相比起被南柯的拳头给揍上一拳,还是自己扭断几根不相关的骨头更好。 “还跑?”南柯抿了抿嘴,催发气血瞬间又跟了上去。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武者的一个弱点在哪儿,这武者的近身肉搏强是强,但你也得有近身肉搏的机会,像是尸魅这种本身速度就不慢,又一门心思想要脚底抹油的,你很难有办法去留住他们。 就比如现在,这只尸魅在力量上跟自己根本没什么可比性,但偏偏滑地跟地里的泥鳅一样,根本抓不住。 也就是在这时,空气中忽然又是一道玄妙的波动,先前出现的那道金色墙壁,又一次拦在了那只尸魅的面前。 “吼!!” 尸魅愤怒地咆哮了一声,这回竟是抬起了双臂,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 “砰!” 明明是撞在光壁上,但却是发出了一声闷响,就像是有人在奋力敲打闷鼓。 尸魅的身子停顿了一会儿,那道金色的光壁如同平静地湖面被掀起了涟漪,两者僵持了一两秒后,尸魅终于是坚持不住,被震退了回去。 这回,南柯没有再去分神看其他东西,他抬起的手掌骤然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红芒,直接一掌拍在了尸魅的背上。 “砰”。 尸魅刚被那光壁反震回来,还没稳住身躯,直接被南柯一巴掌拍飞了出去,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又是一道金光出现在其头顶位置。 先前那青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尸魅的旁边,一只手继续掐印,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了几句,最后大喝一声: “定!” 符纸上瞬间泛起一道金光,青衣男子顺势捏住道金色符箓,手臂往下放一划,将其按在了尸魅的脑袋上。 顿时,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尸魅像是中了葵花点穴手一般,就这么突兀地被定格在了一个半起身不起身的姿势。 “成了!” 在另一侧观战的难民小声喊道,脸上那兴奋劲儿,要是不知情的看见,说不得还以为是他刚刚跟那尸魅大战了三百多个回合。 “叔,这鬼,还在呢!”少年指了指被定格在那里的尸魅,拉了拉自家叔的裤腿子提醒道。 难民抬手在少年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懂什么,这是练气士的手段,这张符纸贴了上去就是成了,符纸这么一封印,你当那鬼还能翻得了天?” “封印了不还是没死嘛。”少年有些不服气,但这会儿腿倒是有了劲,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道。 “嘿,你又不懂了吧。”难民瞥了一眼梧桐,见这位小姑娘也在看自己,顿时又显摆了起来,“我先前还阔绰时,接触过几个练气士。 这些练气士们虽说体魄没武者那么强横,但胜在手段繁多,修为高的能直接引动天地元气为己用,修为低的也能有各种道法符纸。 这些妖魔鬼怪在我们眼里看来是危险是灾祸,但在那些手段高明的练气士看来,这些‘危险’和‘灾祸’可都是一个个的宝贝儿。 要不然你以为天底下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练气士喜欢到处跑,整天这里那里奔波来奔波去的斩妖除魔,你真当他们是为民除害呢?” “为什么?”少年挠了挠脑袋问道,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看懂了自家叔的意思,想要当一回儿捧哏。 “笨。”难民抬手在少年的脑地上敲了一下。 “难道不是?”梧桐难得开口问道,她之前在说书先生嘴里听说过练气士,但是在那些故事里面,练气士往往都是正义的一方。 这也就直接导致,梧桐虽说是没见过练气士,但对于练气士一直还是抱有一种向往和崇拜的,总觉得那该是天上人,云中仙。 难民见是梧桐发问,顿时躬了躬身,变了个态度解释道:“姑娘你还小,可能还真不懂这江湖险恶,有些人莫看有副好皮囊,谁知道心是啥样?” 梧桐轻轻颔首,随即看向了场中的南柯,确实是个好皮囊,但这心,她着实也没见过。 难民顿了顿,继续道:“练气士的手段比武者多,这花样也多,这些妖魔鬼怪在他们看来,跟我们眼中的什么千年人参差不多。 姑娘你看,这鬼虽说是长得磕掺了点,我们看一眼说不得晚上就会生噩梦,但在这些练气士看来,说不得就是什么宝贵的好东西,可舍不得杀哩。” 梧桐闻言缓缓点了点脑袋,眼眸里露出了沉思,但在目光落到尸魅的身上时,这沉思顿时化作了嫌弃。 南柯是不知道后面那三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的,他看了一眼尸魅,见其确实无法挣脱,又把目光移向了那位青衣男子,开口问道:“练气士?” 刚刚青衣男子的手段明显不是血气催发,而除了武者之外,起码在大楚国境内,应该只有练气士可能有这种玄而又玄的手段。 且就从这青衣男子白净的面孔和身上这一股子飘逸的气质以及出手的金色符纸来看,倒是很符合南柯印象中对于练气士的想象。 青衣男子封印了尸魅后,径直走到了南柯面前,捋了捋有些褶皱的衣袖,先是行一个礼,随即朝南柯看了一会儿,有些惊愕地说道: “八品武者?” 但青衣男子说完又蹙起眉,迟疑一会儿继续道:“不,不,这留都城哪里来的八品武者,你是...九品?” “呵,倒是巧了。”南柯学着青衣男子的姿势回了个礼,但没回答青衣男子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尸魅,“你是为它来的?” 青衣男子面色一肃,也没在意南柯到底是几品的事儿,而是一脸肃穆的沉声道: “我今日恰巧路过此地,远远地就感知到了一股煞气在这个方向爆发出来,这才赶忙过来,还好,没来迟。” 青衣男子顿了顿,继续道:“兄台可知此为何物?” “不知。”南柯果断摇头。 “此物乃尸魅,虽未踏入僵尸之列,但要是控制不好,待其吞噬了足够的血肉完成了蜕变,也能祸害一方,要是让其溜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嗯。”南柯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了青衣男子问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要是这里只有自己,那么拿住了这只尸魅当然是直接干掉,但这青衣男子跑了出来,且又只封印住不杀,倒是让南柯有些不好下手。 “我这封印只能控制这尸魅一时,想要彻底根除后患,得先去其首级,再将首级与尸身一同置于烈火中焚烧成灰烬,才可彻底抹除。” 南柯闻言目光往后移了移,眼眸里露出一抹惊讶,忽然道:“一时是多久?” “呃...”青衣男子愣了愣,随即有些尴尬道:“这还真不知晓,我今天也是初次碰见这尸魅,对其了解也多是从书籍中看的。 但看其先前的凶性,我那张符纸捆住它一两个时辰应该不难。” “刚下山?”南柯意外地看了青衣男子一眼。 “刚出师不久,可以说是刚下山。”青衣男子一板一眼道。 “这就真巧了。”南柯指了指自己,见青衣男子直接说了,便也说道:“我也是刚入的九品。” “兄台别开玩笑,我刚刚见了你的气血,绝对不是普通九品武者能有的。”青衣男子笑了笑,“兄台不想透露也没事儿,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那我是八品。” 青衣男子闻言又摇了摇头,认真道:“呵,兄台又开玩笑了,你那血气虽浑厚,但也不到八品的地步。” “你倒是有意思。”南柯又看了一眼青衣男子,倒是有种看前世的学霸的感觉,学习方面无人能及,但平时相处总觉得有些木呐。 “那你说说,我到底是个什么品?” “九品!”青衣男子犹豫了一会儿后笃定道,随即又认真分析说,“但你入九品应该有了一段时日,依你的血气浑厚成都来看,距离八品应该不远。” 南柯笑了笑也不解释,而是有些玩味地看了一眼青衣男子,抬起手指了指其身后的尸魅,道:“你说,这尸魅身上是不是有个球?” 青衣男子背对着尸魅,也没回头去看,而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尸魅虽是未成僵尸,但体内也有成型的尸丹,而不是什么球。” “尸丹是干什么用的?”南柯又问道,他发现眼前这青衣男子还真有些意思,这初次见面,竟然是有问必答,还一本正经地给你解释。 “对尸魅来说,是其所有煞气的凝结,对修士来说,能够用于炼制法器,有些修行邪门歪道的修士,也能用其提升自身修为。” “那尸魅把尸丹吐出来是个什么意思?”南柯捋了捋自己光滑的下巴,“难不成是打不过准备投降?” “吐出来?”青衣男子一愣,随即表情严肃道:“尸魅把尸丹逼出体外,是要强行激发浑身煞气,这不是要投降,而是是要拼命了!” “原来如此。”南柯恍然大悟地往后退了两步,刚抬头准备说些什么,忽然脸色一抽,只来得及提醒道:“你身后那只要拼命了。” “???” 青衣男子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刚来得及在其身后凝聚出一层金色的光晕,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从其身后撞了上来。 ——— ———— 大家有是有月票,也可以投起来了 第五十八章 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青衣男子被撞飞了出去,且因为练气士身子本就比武者脆弱,青衣男子一时半会还没法从地上爬起来,只能毫无形象地在泥土地里翻滚两圈儿。 相较于先前彬彬有礼的模样,此时的青衣男子很是狼狈,青衣差不多成了泥衣,发髻也散乱了下来,但就算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抬起了脑袋喊道: “小心,它比刚刚强了不少!” 尸丹本来应该是藏在尸魅体内的,就像是发动机本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机舱内,但,此时这只尸魅为了破开封印,竟是直接把尸丹给吐了出来。 吐出来后,尸丹像是被什么被吸引了一般,又回了尸魅的嘴里,但这回没吞进去,而是含了起来,也不准备跑,反而是又摆出了一副要扑上来的架势。 这是打算彻底断送自己后续的潜力和‘生机’,准备把自己所有的煞气都在今日给一次性地迸发出来,是真的打算去拼命干一场了。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一只尸魅? “我不是故意的。”南柯向旁边那位老实人解释了一下。 自己刚刚确实是看见了那尸魅吐出来了一个球,但谁知道吐一个球出来后,这尸魅就像是吃了什么违禁品一样,瞬间生猛了起来。 但凡是中间有个几秒钟的延迟,自己也来得及给这位老实人提醒一下,毕竟,人家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自己也不能欺负老实人不是? “我没大碍。”青衣男子重新爬了起来,拍了两下身上的泥土,连忙道: “尸丹离体后就回不去了,它现在就算是跑,要不了多久也会因为煞气散尽,重新变回一具普通尸体,因此......” “我们要杀了它。”南柯接话道。 青衣男子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南柯,甩了甩袖子道:“公子高义!” 他最开始还以为,南柯会把这只尸魅扣下来,不管是准备扣下来干什么,对那些无辜百姓总归是个威胁。 “......”南柯没说话,他觉得有些时候,有些美丽的误会还是让它继续美丽下去为好。 其实只要脑子清楚些就能看明白,这尸魅吐尸丹肯定不是为了跑的,就那摔没了半张脸还直勾勾盯住自己的样,明显就是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打算。 除此之外,让南柯依旧镇定的主要原因,是现在那只尸魅,也没有真正给南柯带来什么压迫感,它是强了,它是要拼命了,但是呢? 它要是真不开眼想要干什么,那么自己刚刚能虐它,现在,南柯自信也能虐它。 “它现在这样子我封印不住它,要是让它跑了,对这城北的百姓就是一场劫难,因此,我们只能杀了它。” 青衣男子说地很认真,在说话间双手又抬了起来,且开始快速地勾画出南柯看不明白的印记。 “嗯,为了百姓我们不能放它跑了。”南柯也很认真地附和道,自己能对付,并不表示自己想要去对付,能看戏谁还愿意上去演? 而后,就在南柯准备袖手旁观,看看这位练气士还有什么法门时,就听那青衣男子继续道: “我封锁住它能够逃离的方向,帮你压阵,你且放心上吧。” “???” 这回轮到南柯问号脸了。 然而就在南柯准备据理力争时,那尸魅动了。 或许是因为其煞气即将要散尽的缘故,这只尸魅的动作明显比先前要迅捷了许多,双手双脚齐用,像是一只人形壁虎般冲了过来。 且明明那青衣男子看起来更狼狈,明明那青衣男子刚刚才封印了这只尸魅,但,这尸魅偏偏像是认准了南柯,就这么直勾勾地冲了过来。 “嘿,瞧不起人?” 南柯气笑了,也没想去闪躲,就这么站在原地,在那只尸魅冲过来的瞬间,整个人忽然往左边一撤,很轻松地躲开了尸魅的攻击。 “吼!!” 尸魅嘶吼了一声,在煞气侵染下,尖锐地像是兽爪的五根指甲就这么朝南柯抓了过去。 其实以南柯现在的身体素质,在催发了气血后,这尸魅应该是完全不够看的,但或许是那尸丹真有什么奇特的效用,南柯感觉这只尸魅的动作快了起码三成。 ‘嗡’ 南柯在气血加持下将手臂一横,格挡住了尸魅的手臂,右腿趁机往前一扫,直接踢在了尸魅的腰间。 ‘咔’地一声轻响,尸魅虽说身躯强硬,但骨头该断还是得断,整个身体一个踉跄,再加上南柯手臂往下一压,直接被撂倒在了地上。 终归是个没有理智的‘邪物’,在身体素质都赶不上南柯的情况下,南柯要是真还能被这样一个尸魅给翻了盘,这武,也别练了,还不如找块地去耕田实在。 “直接杀?” 南柯两脚直接踩断了尸魅的双臂,而后更是直接一脚压在其脑门上,算是将其钉死在了地上。 自己是不会什么练气士的封印法门,但自己有更直接且更有效的方法,除非这只尸魅还能断肢重生,否则就算是再吐一个尸丹出来,也白搭。 “杀!” 青衣男子毫不犹豫的道。 “你确定?” 南柯稍微偏了偏脚,露出脚下的尸魅脑袋,那张有些残破的嘴里,隐约可见一颗黑色的尸丹,虽然尸但的体积有些小,但也算是货真价实。 记得刚刚这位老实人就说过,这尸丹是能够为修士所用的,要是自己这一脚踩实了,那就没法用了。 自己不要这玩意儿是因为拿了也不会用,但这人看起来是正经练气士出生,竟然也不要? “你要这尸丹?”青衣男子问道。 “你难道不要?”南柯反问。 青衣男子闻言脸上明显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等邪物,吾辈不屑于用之。” 这就是明显的精神洁癖了,但这种精神洁癖出现在这种老实人身上,倒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那行。”南柯点点头,既然老实人都不用,那这尸魅,也没什么存在价值了,毕竟这恶心玩意儿,南柯自己也懒得去捡。 “咔嚓!” 像是西瓜被卡车碾过一般,尸魅的脑袋对于南柯来说真不怎么结实。 抬起脚,南柯没再去看尸魅,而是在旁边的地面上摩擦了两下,清了清自己鞋底下面那些恶心的混浊物体。 这会儿,南柯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问老实人的名字。 “对了,你叫什么?” “在下姓廖,名必会。” “廖必会?” “正是。” “呵,好名字。” “家父为我起这名,也是希望我干什么都能会地快些。”廖必会这时有了功夫去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后才看向了南柯,道:“这位...兄台。” “嗯?” 南柯应了一声,抬手示意那边的梧桐自己已经解决了这只尸魅。 “你不是本地人吧?”廖必会问道。 “不是,你是?” “在下江南邰州人士,三日前刚来此地。” “哟,那你来这破地方干什么?”南柯看向了廖必会,先前是有那只尸魅在,就算是有什么其他事儿,也得先把尸魅干掉了再说。 现在,是到了说其他事的时间了。 这廖必会虽说看起来老老实实,说话办事都透露出一股忠厚的味道,但人既然是练气士,还能及时赶过来,证明这人是有真本事的; 而在这大楚国,南柯这几天算是看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有真本事的人吧,其身份肯定不一般,起码其背后,应该有一方势力。 前世网络上总有些人喜欢嚷嚷什么阶级固化,什么上升渠道已经关闭,南柯来了后倒是想让那些人也穿越过来看看,到底什么才叫阶级固化。 在这大楚国,一个穷苦人家出生的人,想要正经跟那些百年门阀、千年宗派出来的人站在一块儿,这难度和概率,相当于你被蜘蛛咬了后变成蜘蛛侠的概率。 清河村的村长和李家的家主,在南柯看来不说是人杰,但在他们所拥有的条件基础下,也算是把手段玩到了极致,但就算如此。 村长依旧是山区里的村长,在外人看来几乎就等同于是未开化的野人一般; 李家家主倒是走了出来,但祖辈积蓄了几代人,其子嗣,在这留都城里分分钟就被一个不知道哪家跑出来的公子哥给按死在了自己家里头。 就这, 还只是局限在普通人身上; 要知道这是仙侠世界,那些个正经的底层出生,最多最多也就跟那周捕头一样,得一个‘缺斤少两’的功法,当个宝一样努力修炼; 这修炼到了最顶头,也就是个厉害一些的捕快,就算他是天纵之才,也就到了九品八品就止步于此,距离那高高在上的一品二品,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也好在自己命好,是真命好,才能够碰见那姓芈的公子,才能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得了一本出自国师之手的修炼功法,否则,南柯估计自己最好的路,也就是先去衙门里混个身份,再一步步往上爬。 廖必会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最开始也没想来这里,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儿。” “懂了。”南柯点点头。 这又是个二代嘛,估计是到了年纪,上面人就给他安排个什么历练也好,任务也罢的就把人给‘撵’出来,说白了,就是来基层混资历来了。 其实从这廖必会刚刚的表现就能看出其中端倪,明明会一大堆南柯看不懂的法术,但却能够犯那种背对敌人的最低级的失误。 要不是今天刚好有自己在,这廖必会说不定还真会栽在这只尸魅的手里,当然,前提是这位身边没什么隐藏在后面的护卫之外的存在。 “你懂?”廖必会诧异地看了一眼南柯。 “这人就如这树一般。”南柯指了指旁边的树木,“根扎地越深,枝才长地越高,没见过民间疾苦,怎么可能懂得世间繁华? 你看看你,明明有本事制服那只尸魅,但应该是先前被保护的好好的,没什么实战经验吧,这打起来虽说场面足了,但过于花哨,没什么用的。” 廖必会闻言仔细琢磨了片刻,抬首看了一眼南柯,正色道:“必会受教了,下次定会注意,我观兄台词藻华丽,难道也读过书?” 在现如今的大楚,正经的读书人还真不比那些个入了品的武者和修士多多少,虽然不能降妖伏魔,但却能治理一方,地位也不低。 “读过十几年。”南柯摆了摆手,“也别兄台兄台的叫,叫我南柯吧。” “恭敬不如从命。”廖必会笑了笑,继续道:“我今日过来,也是偶然感知到了城北似乎有煞气浮现,好在南柯兄过来得早,牵制住了那只尸魅; 万一要是让这只尸魅跑了,再想寻到,就真需要多花些功夫了,到时候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遭了毒手,南柯兄今日算是救了城北百姓的性命!” 南柯闻言笑了笑,在琢磨不准这廖必会的来头前,南柯也不准备去多说什么,就让这位老实人自己发挥自己的想象似乎也不错。 这时,廖必会转眼扫了一圈周围的景象,在看见那被堆积起来的尸体时,整个人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其内心的愤怒。 “简直荒谬,这么多尸体,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原因,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这荒地上,就算没有尸魅作祟,这时间久了难免也会滋生瘟疫,这留都城果真如传言中那般混乱!” “这瘟疫倒是不必担忧,就算是没人处理,也会有那秃鹫来解决。”南柯现学现卖道。 “那也不该如此!” 廖必会是真气了,抬手指向了李家管家, “要是其他江湖仇杀,帮派血拼抛个尸也就算了,但我观这老者生前也该是个体面人,死后怎能就这般暴尸荒野,被那禽兽给噬了血肉?” “......”南柯抿了抿嘴,看了一眼义愤填膺的廖必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那老者,还没死。” “......” 廖必会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李家管家不知道廖必会是谁来干嘛的,但在这时,也只能朝跟在廖必会身后的南柯眨了眨眼。 “嘶!”廖必会吸了一口气,“果真没死!” 第五十八章 祸水东引 李家管家自然是没死的; 但迷迷糊糊间就看见先前封印住那只尸魅的‘仙人’走了过来,张口就来了一句‘他竟然没死’,让本就缺乏安全感的老管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死’还是‘不该死’。 好在,南柯也跟了上来。 李家管家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南柯,使劲地眨吧了两下老眼。 南柯对李家老管家点了点头,示意其安心,随即转身对廖必会道: “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寻他,好在我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步,怕是要遭了那尸魅的毒手。” 这话语间,算是把李家管家从尸魅的事情当中摘离了出来。 否则以先前廖必会表现出来的正气凛然来看,真要知道这尸魅是李家管家鼓捣出来的,说不得,就会立马来一出斩妖除魔的戏码。 要知道老实人大多是认死理的,而这位廖必会在南柯看来,那真是再老实不过。 “嗯。”廖必会没去怀疑南柯在诓他。 两人刚刚才一起造福了百姓,他相信,要是南柯知道那只尸魅到底出自谁手,一定也会跟他一样义愤填膺,哪里还会去想着包庇? 当然,该问的,还是得问,但问话这事儿不急。 廖必会蹲了下来,把手架在了李家家主的手腕上,一道温和的灵气渡了过去,顿时让李家管家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像是大夏天吃了口冰西瓜般畅爽。 “多谢这位公子!”李家管家拱手感谢道。 廖必会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南柯,问道:“在下可否问这老先生几句话?” 他心里头自然是倾向于南柯是好人的,但有些事儿,你总得从多个人嘴里听说,才能进一步地保证你所得到的信息是真实的。 “无妨。” 李家管家可不是什么痴傻老人,别管廖必会问什么,南柯相信这老头都有自己的应付方法。 “老先生来此处的目的,可是跟那只尸魅有关?”廖必会开口道。 站在后面的南柯目光一凝,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前的廖必会。 这话没来问自己,而是放在这里来问李家管家,足以证明这老实人心里也是有想法的,许是先前顾及自己的身手没问,现在是忍耐不住了。 但在问话前先问了问自己的意思,也算是把他的态度和善意表达了出来,南柯这时候要是站出来再去阻止,就有些自己给自己抹黑的意味了。 “啊?” 李家管家一愣,随即目光有些畏缩地看了一眼南柯, “师妹,师妹是啥,老朽可没什么师妹。” “我是说,尸魅!”廖必会像是没看见李家管家的目光,抬手指了指先前被南柯踩爆了脑壳的尸体,“那,就是尸魅,会吃人的尸魅。” “哦,哦,是这个尸魅!”李家管家恍然大悟,“这妖怪我不认识,我来这里就是......” 李家管家四顾了一会儿,这现场除了树,就是尸体,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别管是尸魅,还是自己身后躺的尸堆,但凡是牵扯上了点干系,都不什么正经人家该干的事儿。 而面前这位问话的公子,虽说外表儒雅随和,但一言一行间也透露出了几分气势,颇有一种衙门里大官人的味道。 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眼前人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李家管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装了。”南柯这时插嘴道,“有什么发现就直接说吧,廖公子不是一般人,你就直接说出来,我相信以廖公子的身份,应该是不会畏惧你忌惮的那些人。” 廖必会闻言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柯,又对李家管家道:“对,南柯兄说的是,老人家你发现了什么只管说,不用顾及其他人。” 这里的‘其他人’咬地很重,显然,先前李家管家的目光,他也不是全然没察觉到,只不过是察觉了,暂时没有去理会而已。 但越是这样‘隐忍’,其内心对于南柯的先前的‘正面’看法,就消解的越快。 人性,就是这样,在揣测他人时,总是下意识地往坏处去推测,就算是老实人也难以避免。 这道理南柯是懂的,因此也就直接插了句话,说到底,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就跟那尸魅没半分钱关系,也不需要去畏首畏尾。 “老先生。”廖必会指了指李家管家身后的尸堆,“你,不是一般人吧?” 要是一般人,怎么可能神色淡定的躺在一堆尸体上? 李家管家苦笑了一声,“我一山里人,还能是什么非一般的人物?” “他是清河村人。”南柯又插话道。 “清河村?” 李家管家接话道:“就在外头十万大山里,从城南出去,走个两日的路程差不多就能找到。” “这......” 廖必会刚开口,就被南柯打断。 “廖兄,是在猜忌我?” 廖必会抿了抿嘴,坦荡道:“心里有些想法。”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虽说心里头会有想法,但你要去问他,他也不会给你搞什么推脱和敷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也算是耿直。 “呵。”南柯笑了笑,“这事儿,谁碰见心里头肯定也都会有想法,弯来弯去没意思,廖兄要想知道具体情况,再问问其他人便知。” 说完, 南柯对难民招了招手。 “大人?” 难民走了过来,少年和梧桐跟在后面。 南柯拍了拍难民的肩膀,指了指李家管家和身后的尸体,道:“告诉这位大人,这些尸体怎么来的,所有事情缘由,前因后果,一一照实说。” 难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如实说道:“这尸体是一伙黑衣人给运进来的,扔这人就走了,包括这位...这位老先生也是...” 难民把整个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道,但自己等人要吃尸体的事倒是没说,给换成了几个少年不听话,出来玩耍偶然间碰上了妖怪。 “可有我的参与?”南柯问道。 “这哪里的话。”难民顿时惶恐了起来,“这尸体要是您给搬来的,我们哪里还有命在。” 廖必会闻言脸色微变,郑重对南柯鞠了一躬,道:“是在下小人之心了,南柯兄别见怪。” 他虽说没什么对敌经验,但是练气士出身的,这察言观色起来比起普通人肯定要更厉害,在他看来,这难民的话大半都是实话。 至于故事里面有些违和的细节,他也懒得去追究个一清二楚,他虽来留都城不久,但也明白这城北是个什么地界,城北的难民谁没个秘密? “这有什么见怪的。” 南柯对难民摆了摆手,难民虽然有心跟两位大人拉拉关系,但还是退开了一段距离。 “廖兄,我这人说话直,我也就直接问了,你现在是想查尸魅的事儿?” “是。”廖必会正色道,“这尸魅虽然被我们联手铲除了,但它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幕后到底谁在指挥它,我们一概不知。 南柯兄可能不知道,这尸魅不像是僵尸,没那么严格的诞生条件,要是有妖人掌握了炼制尸魅的手法,难保他不会继续作恶下去。” “确实。”南柯也表现出一脸的正气,要不是手边没把剑,还真有些蜀山剑仙的感觉。 “南柯兄,还有这位老先生,你们,似乎是知道点什么?” 廖必会看了两个人一眼,抬手道: “要是两位相信在下,把知道的事儿说一说,说不得,我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来藏在后面的黑手,早一天找到,或许就能多挽救些无辜性命。” 李家管家看了一眼南柯,活到他这个年纪,基本的形式判断是会的。 这位‘廖兄’,看样子是打定了要追查下去,而那位‘幕后黑手’,也就是自己,要是被这人发现,估计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毕竟这尸魅确实就是一个邪物,你炼制出这玩意儿来,就算你还没来得及去祸害苍生,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这个人依旧有罪。 而南柯,是知道自己的底细的,但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捅出来,就证明这年轻人是要保自己一手,别管是为了什么来保自己。 最起码, 自己能留得一条命在! 因此,李家管家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自己先不说话,到时候看南柯怎么说,南柯怎么说,自己就在后面给他圆上几句话支持一下就行。 这站队和演戏的天赋,清河村人人都门清。 “线索,是有。”南柯开口道,“但也就是些端倪罢了,就这般凭空去污人清白,平白无故给人扣上一个罪名,不是君子所为。” 南柯,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自己倒是不怕碰见有心思的,怕就怕碰见那种自己给了暗示还看不明白的铁憨憨; 前者,自己稍微给些引导,说不定还能鼓捣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出来。 后者,自己就算是把眼睛都给眨破了,估计也只会问一句,‘你眼睛有病啊?’。 “什么端倪!”廖必会眼睛一眯,忽然有种拔云见日的感觉,自己的想法终于是有了些许开展。 “这尸体,是李家的护卫。”南柯指了指那堆尸体。 “李家?” “就是他们家。”南柯又指了指李家管家。 “对对对。”李家管家连忙应和,“我李家虽说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但在留都城也算是有点基业,但谁知......唉!” “我跟他们家家主算是旧识,前段时间他们家主托我替他回来看看,我今日才刚过去,就听闻他们家遭了难,这才用密法找到了这里来。 先前也就是想寻个李家人问问情况,但谁知碰见那尸魅......” 武者虽然没练气士那么多花样手段,但也不缺乏各种秘法,南柯这里用秘法来搪塞,也没什么破绽。 廖必会这会似乎反应了过来,忙问道:“这李家,可是在仟景街,今日闹的沸沸扬扬的袭杀官差案的案发地?” “正是。”南柯道。 “嘶!”廖必会吸了一口气,惊讶道:“如果真是这般,那么这案子应该有大蹊跷,那凶手可能是冲李家去的,那几个官差只不过凑巧碰上了而已。 杀了这么多人,而且这凶手竟然还会炼制尸魅这种邪门歪道,看来,其身份也不是普通江湖的侠客,背后一定是有所依仗!” 南柯看了一眼廖必会,我这还没想到怎么把凶手跟尸魅联系起来,你自己倒是动起了脑经给自己联系起来了? 甚至,还得出了凶手背后有所依仗的结论? 这路,走宽了啊。 “廖兄何出此言?”南柯一脸困惑道。 廖必会脸色有些沉,叹了口气道: “南柯兄不通练气之术,对这些邪门歪道应该不甚了解,这尸魅虽说能够炼制,但在炼制前,施术者需要将自己的血液和尸魅的血液以秘法相融; 具体方法我不太懂,但听说这一道步骤就需要起码一个时辰来操作,否则这尸魅你炼制了出来,也不听你的使唤,炼制了有什么用?” 旁边,李家管家听到这里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原来,自己那婆娘还留了一手? 随即又反应过来,见那廖必会没注意自己的刚刚表情,立马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漏了陷! “有这时间来对尸体实施术法的,除了那凶手还能有谁? 我算是明白了这尸魅为何一被封印就吐出尸丹要跟我们拼命,定然是身后那人怕自己的其他谋划被我找了出来,这弃卒保帅!” 说到这里,廖必会低下头对李家管家问道:“老人家,你可见到了当时凶手的面目?” 李家管家闻言装作迷糊了一会儿,见南柯没给自己什么指示,又联想起当晚那邓家公子的可憎面目,顿时咬了咬牙道: “见了!” “谁!”廖必会倒是比南柯还激动。 “领头是一个公子哥,听他跟其他人交谈隐约知晓了这公子哥姓邓!” “姓邓?” 廖必会摩挲了一下下巴, 转头看向南柯, “南柯兄可知城内是否有姓邓的大户人家?” 南柯沉吟了一会儿,疯狂地压抑内心的喜悦,思索了半晌,才道: ”我对这留都城也不甚了解,但这姓邓的大户,说起来好像只有一家!“ ——— —— 我今天过生日大家不投个票? 第五十九章 你怎么没死 其实南柯最开始是真没想过事情会这么发展下去,也就是想要撇清跟尸魅的关系,最好是把李家也撇的干干净净,但谁知,这李家管家一张嘴,车就跑偏了道路。 这已经不仅仅是顺利了,简直就是地上铺满了肥皂,稍微上去踩一下,估摸能在地上滑出个十七八米,来几个大汉都拉不起来那种。 这位忽然出现的老实人,其实除了性子上有些耿直单纯,同时缺少了些交手经验外,气度和身手甚至是心思,都是极为优秀的,起码在这留都城,是绝对的优秀。 但越是优秀的人,通常就越是自信,在自己得出了结论后,廖必会没有再去试探南柯什么,也没有再对李家管家旁敲侧击问下去。 相较于继续问旁人,从旁人处得到一个结果,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用收集到的蜘丝马迹来推断事情的经过和由来。 廖必会在脑海中推演了一番便有了决断,站起身,把先前沾染在衣袍上的泥泞和土灰仔仔细细地拍了下去,又看了一眼没了头颅的尸魅,转身对南柯道: “南柯兄,我心里已经有了些头绪,但还没查实,也不敢随意妄言,还望你能够理解。” “理解的,这种话不能乱说。” 南柯倒也没真想去通过这位老实人来给自己报仇。 先前那么一出,也是料定了这廖必会不是什么一般人,给他上点眼药,在其他方面去找找那邓家的麻烦,也算是侧面帮助自己一下。 但最后的复仇,最后手刃仇人的那一步,肯定是要自己亲手去做才解恨,否则,借其他人的手去替自己报仇,算个什么报仇? 整理了片刻,廖必会这会儿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飘逸,除了衣裳有些地方脏了点,整体形象还是挺不错的,精致地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宴会。 南柯看了一眼廖必会,忽然指了指尸魅,“就这样?” 廖必会也回头看了一眼,奇怪道:“有什么问题?” “我之前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说是僵尸这种邪物,就算是死了也要焚烧了尸体,否则......” “否则就会再生事端?” “难道不是?”南柯问道。 廖必会笑了笑,解释道:“确实是有这种说法,但这里说的僵尸,而不是尸魅。” 他指了指尸魅的尸体,继续道:“这尸魅和僵尸虽说都是向死而生,且都有尸毒,但本质上还是有很多区别的。” 廖必会说到这里又摇了摇脑袋,像是学堂里的老夫子般清了清嗓子,才道: “僵尸诞生的条件极为严苛,但这尸魅倒是简单得多,因此僵尸虽死,但其身躯也得以烈火焚烧彻底销毁尸毒,但这尸魅一旦没了尸丹,便彻底没了威胁。” “受教。” 南柯抬了抬手。 “既然此间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廖必会福了一福,开口道,“我今日刚踏入留度地界,还有些其他事儿需要赶回去处理一下,早日腾出手来,也能早点将那罪人绳之以法。 尸魅这事放在哪都算是大事儿,耽搁一日便会生出万种变化,于国于民皆不利,要是南柯兄弟不介意,在下也请南柯兄弟多留意留意这方面的消息。” “自然会多多留意,廖兄好走。” 南柯抬手行了一礼,跟什么人打交道,就得用什么样的方式,虽说内里自己模仿不来,但是这种形式上的礼节,自己还是懂的。 只不过是糊弄糊弄老实人而已,相比起前世糊弄那批读者,还需要绞尽脑汁来想各种套路,现在不过是摆个样子,简直是洒洒水。 廖必会又回了一礼,虽说衣衫上有些擦不掉的污渍,但他的礼仪和举止,是挑剔不到半点毛病的,标准地像是宫中执礼的官吏。 行完礼后,廖必会忽然抬起头问道:“南柯兄日后会在留都城?” “最近一段时间应该在,廖兄但有所需,遣人去碧林阁知会我一声即可,要是查到了那贼人的身份,我说不得也要为百姓出一份力。” “甚好!日后你我必有再相见之日。” 廖必会又鞠了一躬,随即,倒也没再说什么,似乎是害怕多说几句,又要耽搁不少时间,于是转过身便离开了空地。 ......... ......... 等那绿色的身影走远了后,南柯回头看了一眼难民和少年,其实这两个人算是这件事情中唯二的受害者,其他人最多当是受了惊,而他们,是实打实的死了同伴。 “你们,还有事?”南柯问道。 “没...没有。”难民回应道。 他先前是有些小心思的,要不然也不会故意在梧桐的面前买弄自己的学识。 但到底是在底层摸爬打滚了好些年,这察言观色的本领掌握地极为熟练,从南柯的态度,也能够看出来,这大人确实没什么想要‘提携’他们的想法,因此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那就好,这人肉...”南柯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能不吃,还是不吃吧。” “不吃了,肯定不吃了!”难民连忙摇了摇脑袋,同时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视线,像是生怕看了一眼尸体,脑子里又浮现出什么恶心的画面。 他们算是得了教训,那豪哥儿半个身子被尸魅吞进了肚儿,剩下两个人少年估计心里头也有了阴影,说不得以后看见尸体都腿软,哪里还愿意再去尝试。 以后就是饿到啃树皮,馋到吃观音土,他们都不会,也不敢打半分尸体的想法! “行。” 南柯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李家管家,这位算是自己今日最大的收获了,要不是今个儿自己凑巧来了城北,说不得‘线索’之一就进了那尸魅的肚子里头。 “我算是救了你吧。” “算。”李家管家点头道,他现在一个孤家寡人,身体还受了伤,就算是南柯没有救他,好不容易有一个腿能抱,他也得立马抱上来。 从清河村出来的,或许会有这方面那方面的缺点和毛病,但他们的脸皮是真的厚,都是从山里走出来的人,但凡是有实际的好处,谁在乎什么脸面? “你是想报仇的吧?”南柯顿了顿,“不是说清河村那边,我是说,那晚那位公子哥,你的小主人说不得就死在了他手里面。” “想!”李家管家目光里露出一道戾气,要是他不想报仇,先前也不会忽然把邓家给抛出来。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按照这番话的逻辑,他们清河村简直就是恶地不能再恶的地方,既然已经是刁民,哪里还能从得了良? 要是先前那位廖必会和人结了仇,说不得还会过去跟人讲讲道理,论论是非,但对于李家管家这种‘刁民’而言,有仇,那就要报。 “那正好,我跟那位也有梁子,到时候说不得还有用你的地方。” 南柯在这里没有细说,而是继续问道: “能走动吗?” “这...”李家管家有些尴尬,“腿脚还有点不方便,身子在发凉,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啧。” 南柯抿了抿嘴,转头看了一眼,那难民虽说没有开口提出什么要求,但也没真就从这里离开,就这么站在旁边,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 “喂,你过来。” 难民闻言抬起头,立马利索地小跑了过来,点头哈腰道:“大人有何吩咐,但凡我能做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呵呵。” 南柯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那尸魅的尸体, “这尸体给我搬过来看看。” “......” 难民脸色一绿,转过头看了一眼尸魅的残躯,胃里头顿时又是一阵翻涌。 “这...大人,这使不得!” 南柯见状笑了笑,“试试你而已,看看你是不是真怕了这些尸体。” “怕了,怕了,是真怕了!”难民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自己的态度不坚决导致南柯再让他去搬什么尸体。 “这人帮我背一下。” 南柯又指了指李家管家, “不要你白背,到了位置给你二两银钱可够?” “够,绝对够!” 难民激动地点头道,只要不搬尸体,他现在什么事都肯干。 而且二两银钱,对于南柯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留都城里面省着用,足够普通三口人家用上两三个月有余。 依照他们城北的饮食习惯,虽说人数多了些,但也足够吃上一个星期,到时候城门解禁,他们又能够去外头打些野味挖些野草充饥。 ............ ............ 南柯拉着梧桐,难民背着老人,一行四人徒步走出了城北的地界,这时天色已经晚了些,但除了城北外,其他地方街道上行人还是不少。 介于自己四个人现在走在街上有些碍眼,南柯嘱咐梧桐的那只鸟儿在天上探路,下面四个人专找一些没有人影的小道走,费了好些功夫才回到碧林阁。 南柯这回儿倒也没走正门,虽说有人打了招呼,但该守地规矩还是得守,自己领着一个难民和一个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老人走正门,这不是诚心去坏人生意? 碧林阁能够经营到如今的规模,其管事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见到南柯领进来的人,虽有些惊讶,但还是面上有笑的给招呼了进来。 能住在六楼的都是些他高攀不上的大人物,而跟那些大人物有关系的人,对于他来说也是绝对的贵客,这种贵客别说是带个难民回来; 就是领个尸体回来,他也会好好的伺候起来,说不得还会找来城东的白事先生,来为南柯捡回来的尸体好好地整理整理遗容。 南柯和管事简单交谈了几句,得知难民背上的老头今晚要住这儿,管事二话没说便掉头走了出去,没一会儿便领了几个仆从进来。 从难民手里头把李家管家给接了过去,说会把难民和李家管家都送到另一处好好的梳洗清理一番,待会儿再给送到庭院去。 见管事热情,南柯也没拒绝,他是不担心这位管事会对李家管家和难民有什么主意的,于是自己领着梧桐先一步回了庭院。 庭院里燃着蜡烛,周捕头从张家回来后便呆在了庭院里面,此时正扎着马步,赤着上半身在打磨气血。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走血气一途没什么捷径,也没什么具体的方法,就是这么不断用时间和精力来打磨自己的身躯,激发体内的血气。 这方法虽说是看起来有些愚笨,但长时间坚持下来,也确实是对身体有些好处,况且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也只能够想到这种办法。 反倒是南柯从国师那里得到的那本‘黄书’,其修炼的路子虽然是武者血气一途,但其修炼的方式和形式,倒更像是练气士那般。 不需要去练基本功,去通过锻炼来打磨血气,而是盘腿坐下,通过引导气血在体内的各个穴位流转来激发身体的潜力和活性。 当然,这种法子虽好,但想要练,首先你身体需要能扛得住首次修炼时候的副作用。 见到南柯,周捕头立马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梧桐,觉得有些面熟,顿时笑了起来道:“看来是找到了。” 南柯走到庭院的靠椅上坐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梧桐也坐,随即才看向了周捕头问道: “你今天有进展吗?” 梧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没必要去为她介绍周捕头,就算是介绍了,这小丫头估计也不感兴趣。 周捕头把放在旁边的衣衫穿了起来,也走了过去,没坐下,站着回答道:“托一个信得过的兄弟去查了查,明早应该会有个结果。” “哦,我这儿,倒是有个结果。” “什么结果?”周捕头一愣。 南柯则是指了指门外,正巧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你看看。” 周捕头眯了眯眼,等小厮走进后,惊愕道:“你,还没死!” 李家管家先是在看南柯,听到声音也看了过去,见到周捕头顿时眼睛一瞪,虽说身子有些虚,使不出多少力气,但还是张嘴道:“你,怎么还没死!” ——— ——— 没什么人订阅,大家觉得有什么建议来提提吧。 第六十章 独善其身和兼济天下 月光如水般洒在留都城的街道上,街道两侧千家灯火散发出昏黄的烛光,倒是让清冷的街道上多了些温暖的味道。 留都城的衙门位于城市的中心位置,规模还算宏伟,三四个大院合围了起来,此时虽说天色已黑,但里面还算是灯火通明。 一席青衣的廖必会从城北林子里走出来后,一个人摸索到了衙门门口,此时,望着面前闭合的大门,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上去轻轻敲了敲。 ‘砰砰...’ “谁呀?” 一道声音从里面响起,随即一个衙役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虽说衙门里面的衙役到了点都会下值回家,但也有些晚上会留在衙门内,相当于是上了晚班。 毕竟这衙门除了是办公机构外,其衙门的内院,就是留都城知府的住所,既然是朝廷命官,自然是有相应的安保力量予以保护的。 “在下廖必会。” 开门的衙役是个老人,一辈子在衙门里头,此时望着面前有些面生的年轻人,挠了挠脑袋,“有事儿?” 廖必会眼睛眯了眯,似乎是有些错愕,但随即还是平静道:“我是来任职的。” “任职?” 老衙役呲了呲牙,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看清楚了时间吗,这天都黑了,官老爷们都下了值,虽说衙门里最近确实在招人,但也没那么急切,你要来啊,明个赶早吧。” 说着,老衙役退后一步,准备把大门合上。 谁知廖必会却是进了一步,一把撑住了大门,面色有些愠怒,“就今晚,我是来任职的。” “嘶!”老衙役不耐烦道:“你小子是不是来找事的?” “要你们县令出来。” “嘿。”老衙役气笑了起来,重新打量了一眼廖必会,衣服挺整齐,但料子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布料,上面还有些明显的污渍,显然不是什么贵人。 “你这小子,脑子是不是有病?县令大人是谁都能见的?” “你跟他说,我来了,他会见的。”廖必会平淡道。 老衙役张了张嘴,看廖必会一脸镇定,犹豫了一会儿,“你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唉。”老衙役叹了口气,也没真恼,“你可想好了,这两日县令大人脾气可不怎么好,你要是惹恼了他,别说是你,我也都跟着受罪。” “无妨,他要真怪罪起来,都算我的。” “好,这可是你说的!” 老衙役到底是看了大半辈子门,见过的人比许多人吃过的米还多,这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脑子有病的,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是有的放矢。 他一个普通衙役,也真不敢耽误了什么大事儿,再三确认了后,留下一句‘你且稍等’,随即便吩咐另一个衙役帮忙看着,自己则是跑去了内院。 “您是?” 另一个衙役年纪差不多三十出头,见那老衙役真去了内院,对廖必会的态度也和善了起来,最起码,是不敢再去怠慢和敷衍了。 他们这些夜晚留守在衙门里面的,大多是父辈起就在衙门里值当,在旁边也有自己的院子,最早‘衙内’这一称呼,就是指他们这些人。 虽说他们没得什么太大的其他本事,但这看人和做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否则整天接待这些大人物,冲撞了这个那个也不好。 “江南下来的。” “江南?” 衙役呢喃了一句,也就没多去打听其他的,言多必失,他们虽是底层官吏,但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没一会儿,衙门里面传来了脚步声,老衙役跟着一个穿着官袍的老者走了出来,在其身后,还有两个同样须发皆白的老者一同走了过来。 “那人呢?” 老县令远远地问道。 “在门口呢。” 老衙役先一步走了过去,指了指站在门外的廖必会。 廖必会见老县令过来,先一步行了一礼,“参见县令大人。” 老县令眯眼打量了一眼廖必会,抬抬手道:“你就是廖必会?” “正是在下。”廖必会不卑不亢。 “可有文书?” “有。” 廖必会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递交了过去。 在老县令身后左侧的一个老者接了过来,打开看了看后,对老县令道:“是他。” 老县令点了点头,看了看左右,道:“进去说吧。” ...... ...... 其他衙役都被遣散。 三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内衙的厅堂中,廖必会坐在三个老人的对面,有仆从温好了茶,放在桌上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先前的文书被放在桌子中央,老县令此时拿起文书,借着略显昏暗的灯光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指了指旁边的两个老人道: “这位是县丞,这位是县尉。” 廖必会起身,一一行礼后,又坐回到了位置。 两个老人虽没起身,但也一一拱手还礼。 随即,老县令清了清嗓子,道: “郡守的意思,是让你来接我的位置,但我倒是没料到,你会大晚上过来。” 其身侧两个老人的面色没有变化,显然,他们早就知道了这种安排。 甚至,可能连廖必会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踏入的留都城,都了若指掌,否则这深秋夜里,他们三个也不会恰巧就在一块儿。 “我知。” 廖必会看向了老县令,其实按照他自己的性格来说,他对这一方父母官应该是抱有极大的尊崇的,但,或许是先前的事在他心里留下了疙瘩。 此时,在面对老县令时,他显得有些不客气。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交接。” 老县令笑了起来,“不急,不急,就算是按照常规流程来办,这交接也需要三五日的功夫。” 廖必会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对面三个老人,“看样子,似乎县令大人并不欢迎我?” “欢迎不欢迎都不重要。”老县令叹了口气,“上官的命令,我们这下面的人,只能够遵守,但,我们三倒是想问你一些话。” “问吧。” 廖必会坐直了身子。 “你,是练气士?”老县令直接问道。 “是。” 这没什么好掩饰的,稍微有些人脉的去查一查,就能够查出来他的师承。 更何况他背后的师门在推他的过程中,可没注意什么遮掩,几乎算是按着郡守的脑袋点了头,强行把一介白身给推到了县令的位置上。 大楚国的朝廷结构体系跟南柯前世熟悉的那些朝代有所不同,但有些方面却又极为相似,留都城虽说是座城,但朝廷的行政单位却是以‘县’来算。 户口过万则设县令,不过万则设县长,负责总领城内大小事务;县令或县长下面设有县丞和县尉,前者负责辅助县令处理政务,后者负责维护治安、统筹军务。 可以说,眼前这三个人剁一跺脚,整个留都城都的地都会震一震,有关于留都城的事儿,想要瞒过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上面想要撤了他们,也会提前知会一声。 而这知会的过程中,显然也会交代一些其他事情,就比如,这接任者的具体身份。 三个老人闻言,脸上的褶皱似乎更深了些,最终,还是老县令开口问道: “你们师门,可会教授你们如何治理地方?” “不会。” “你们师门,可会教授你们如何通商贸易?” “也不会。” “你们师门,可会教授你们如何查案断案?” “自然不会。” “呵。”老县令笑了起来,直接说道:“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说说,你,凭什么当县令?” 廖必会闻言没说话。 老县令这会腰背挺了起来,先前看起来有些垂垂老矣,现在倒是露出了些峥嵘的感觉。 “你是准备凭你练气士的手段,来叫这一城百姓与你一同求仙问道。还是准备求你身后那师门,要他们把城内百姓当作家禽一样圈养起来?” 老县令似乎越说越气,说完还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板上。 在起身旁,县丞和县尉虽说没说话,但从两个老人的表情也能够看出来,他们对于这件事也是极为抵触的。 而面对三位老人的排斥,廖必会倒是没表示出什么,依旧是神色如常,甚至自顾自地拿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把茶杯捧在手中,廖必会也不喝,而是反问道: “如你所说,这一城之主得会查案断案、治理地方、通商贸易?” “这是自然!”老县令笃定道。 “那为何我一路走过来,所见所闻却跟想象中不一样?” “留都城有何问题?”老县令问道,“你一路进来,可曾见到了有城内百姓衣不蔽体?可曾见到有城内百姓食不果腹?可曾见到有城内百姓抛尸街头?” “见了。” “哪?”老县令眼睛一瞪。 “城北,我亲眼看见那里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也亲眼看见了躺在林子深处无人处理的尸首。” 廖必会说到这里没继续说下去,关于尸魅的事情,还需要他再继续深入调查调查,再做后续打算。 “......” 三个老人同时一愣,沉默了片刻后,坐在中间位置的老县令忽然笑了起来。 “好笑吗?”廖必会看了一眼老县令。 其实在赶来留都城的路上,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虽说这是他所在的师门的要求,虽说他自己也是想坐一坐这县令的位置。 但,这种方式终究是有些下作,跟他平日的处事手法不符。 他虽是练气士,但他也自诩是一个读书人,撇开外面那层身份,其本质里,还是更加认可和赞同年少时从书籍里面学到的道理。 因此,他才会近乎固执地去维持那些礼节,才会被师门里其他人所排挤,被分配来了这么一个位置。 要知道大多数的练气士,是不会太在意什么礼节的,甚至认为这些‘繁文缛节‘都是陋习。 既然他们都已经成了仙,为何还需要去施行人的礼节? “他们,可是留都城百姓?”老县令反问道。 “怎么不是?”廖必会蹙眉。 “城内民册中可有他们的民籍?” “......” 那些人的身份,廖必会是知道的,虽是住在城内,但却入不得民册。 “就算不在民册中,但他们也是楚人!” “谁说的?”老县令又反问道。 “难道不是?” “自他们的民籍被销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不再是我大楚的人,既然触犯了律法,自然得接受处罚。” “呵,按你的说法,那些幼儿出生便是有罪?” 老县令抿了抿嘴,叹息一声道:“他们错,便错在生错了人家。” “一派胡言!”廖必会把茶杯一推,溅起的茶水洒在了桌上。 老县令见他不像是在做戏,反而是真有些愤怒后,忽然间倒是平静了下来,仔细盯着廖必会看了看,道: “你这练气士,倒是跟我先前见过的不一样,这练气的功夫差了点事吧?” 廖必会虽说心里有气,但还是回答道:“学了三个月,堪堪入了品。” “半年?”这时坐在旁边的县丞开口道:“我听说你入山门足有五年时间,为何只学了半年?” 廖必会眯了眯眼,被人质问也不恼,而是说道:“其他时间干了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老县令追问道,他这会儿倒是没先前那么义愤填膺,反倒是放平了心态,对廖必会产生了兴趣。 “看书。” “看书?”三个老人都是一愣,最后还是那位一直没说话的县尉问道:“练气功法如此晦涩难懂?” “那些功法看一看大致也就明白了含义,但山门里却不只有功法。” 廖必会似乎是想到了在山里的时光,有些感概道: “那一墙墙的书,比我少年时就读的书院还多,我借着修行的借口过去看,从早到晚的看,也足足花了四年时间才堪堪看完。” “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看?”老县令问道。 廖必会犹豫了一下,道:“无。” 都顾着修仙呢,还谁有功夫去研究什么书籍? “呵。” 老县令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桌板道: “要真如你所说,倒是我先前有些唐突了,你,确实跟他们不一样。” “所以呢?” “所以,我倒是有点想要替你的师长们教教你,这为官一道,走起来可不比你们修仙来得轻巧。” “愿闻其详。”廖必会拱了拱手,他这人就是这样,习惯于就事论事,心里有怨怼是有怨怼,但在谈起其他事的时候,倒是能把情绪区别开。 “你觉得那些人无辜?” “是。”廖必会没有否认。 “那,你可知他们的亲戚触犯过何种罪责?” “这......”廖必会倒是真不了解。 “你先去看看我大楚律法,看清楚哪几种罪会株连其亲族,看完后,你再告诉我,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无辜,如果他们无辜,那么被其亲属残害的,算什么? 或者,你看完后再告诉我,对付那些人,要是不处罚地狠些,该怎么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怎么能让后世人不敢触犯分毫? 看问题不能局限于某个人、某个群体,你肩膀上担负的,是一整个城池,甚至是一整个郡、一整个国家的百姓。 你们练气,讲究一个独善其身; 但, 我今天要告诉你, 为官, 要兼济天下。” ——— ——— 这章写的真好 第六十一章 祸不及家小 次日一早,南柯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后便从自己的厢房里面走了出来。 他前世是习惯赖床的,穿越后本以为能够自由自在些,谁知道起得一天比一天早,先前在清河村是为了踩点勘查逃亡线路,现在则是每天都有事情要忙碌。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早起,等他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庭院里已经有了两个人。 虽说现在已经入秋,但这碧林阁也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庭院里依旧是花团锦簇的景象,花红草绿的看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庭院里面的石桌,已经被南柯当成了饭桌来用,此时上面已经有仆从准备好了餐食,几笼包子,还有三碗白粥以及一些精致的咸菜。 周捕头起的比南柯还要早,天还没亮便在院子里开始打磨血气,等到后面梧桐出来,才停了下来,跟小姑娘对坐在石桌两端。 他本来还想跟小姑娘多说说话,套个近乎,也算是侧面拉近一下跟南柯的关系,但谁知他说了半天,那小姑娘只是一言不发,便也安静了下来。 见到南柯出来,周捕头站了起来,“来吃吧,刚送来热乎的。” “嗯。” 南柯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随手夹起了一个小笼包。 前一天催发气血耗费了太多体力,回来后南柯也就是简单吩咐了两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因此也没来得及教导梧桐怎么修炼。 咬了一口小笼包,南柯看向了梧桐,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顾及旁边还有一个周捕头,便笑了笑道:“吃吧,再放就凉了。” 教给周捕头的只是粗简版本,但如果是要教梧桐,那就得上正经的改良版了,这种秘密的活儿,显然是要等单独的时候才进行。 “嗯。” 梧桐也拿了一个小笼包吃了起来,她是记得南柯先前的嘱咐的,女孩子家家的,在长身体的阶段就要多吃点,有些地方胖了以后还能瘦下来,但有些地方想要胖起来就难了。 碧林阁到底是‘高端消费场所’,早餐虽说味道上及不上前世的丰富,但在用料上绝对舍得下本,因此口感倒是比前世要强出不少。 周捕头也跟着吃了起来,他一个普通捕头,先前哪里吃过这种好东西,一个人吃饭的速度几乎赶得上对面两个。 吃了一半,周捕头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小笼包,说道:“对了,那李家老头的早餐,仆从给送了进去。” 李家管家虽说侥幸是活了下来,但这身子骨一时半会也好不起来,主要是老人气血本就不足,这回又损失了太多,得静养。 按照大夫的说法,起码要卧床半个月才能把身子调理过来,就这,还是在用了最好的药材和补品的情况下,要是换作普通人家,估摸活不了多久。 “那老头也是命大。”南柯感慨了一句。 “可不是嘛,要是那刀子再深一点,伤到了动脉,估计神仙也救不回来。”周捕头附和道。 “也是那邓家公子哥虽说心狠,但更多倒是在背后出点子,亲自动手的机会应该不多,否则也不会连划个脖子都能够划错了位置。” “呵。” 南柯笑了笑没接话。 他是知道真实原因的,虽说脖子那处伤口是见了血,但也落不得现在的下场,真正气血亏空的原因,应该是用了秘法去召唤了一只尸魅出来。 那李家管家的婆娘,临死前是教了他一手,但估摸也没真安什么好心,昨个要不是南柯赶到,那尸魅吃完了两个少年郎,说不得下一个就轮到他李家管家自己。 只能说,李家管家的运气着实是好的离谱,同时,这清河村能够用这种方式维系到现在,几乎就是一个奇迹。 “昨晚那李老头怎么说?”南柯喝了一口粥,顺便问了一句。 他昨晚回来简单吩咐了一下周捕头就回了自己的房,睡前倒是回顾分析了一下当天交手的情况,总结了一下战斗经验,毕竟没有人教,这些东西只能够自己花时间去琢磨。 至于询问李老头相关问题的事儿,直接交给了周捕头,反正他也是捕快出身,对于断案流程也熟悉,知道要问什么,也知道怎么去问。 “他什么都不知道。”周捕头苦笑了一声,“他那晚被抹了脖子,没过多久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人就已经被当作尸体给扔到了城北的林子。 别说是他家主的那位妾室到哪,就是那位妾室到底还活没活,这老家伙都一概不知,昨晚我问了一个时辰,半点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嘚,看来还是得我们自己来。”南柯叹息了一声道,他相信李家管家这种时候肯定不会有所隐瞒,既然说不知道,那就是真不知道。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南柯想了想又问道:“他,能算人证吧?” 要是李家管家能够出来指认那邓家公子哥的行径,应该也能够帮南柯他们洗清些冤屈,起码,能够让自己身上的嫌疑少一些。 “算不得。”周捕头摇头,“我昨晚特地问了问,他不在留都城民册上,对于衙门来说,这种人就是黑户,说得话几乎没有任何分量。 但他们家主的妾室,倒是留都城生人,包括其妾室生下来的小子,也是在留都城的民册上登记了的,要是能找到那妾室,这翻案也就简单多了。 到时候我们先缉拿住那位邓家大公子,我再差遣我那些老兄弟们运作运作,说不得就能在不惊动县令的情况下,偷偷把这案子大致给结了。” “大致给结了?” 周捕头抿了抿嘴,“我听说这案子闹得挺凶,好像都传到了郡守那里,县令大人现在压力肯定不小,如果我们手脚快些,到时候先一步把各种证据都摆上去。 就算是有些人想要包庇,也没机会也没时间去给他们背后操作的空间。” “行。”南柯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埋头干饭。 两三下解决了早餐,拿起一块手巾擦了擦嘴,南柯又问道: “你朋友那边,怎么说?” 周捕头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外头行人已经多了起来,心里头自己估算了一下时间,道: “应该差不多了。” 他们从碧林阁过去城门口也需要时间,从牢房那边过去倒是要近许多,况且翻看一下牢房的记录并不难,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要是他那老张兄弟还记得他的嘱托,今日去了牢房那边,帮他看了资料的话,等他们从这里走过去,应该已经是有了答案。 “行,那走着。” 南柯站起身,也没耽搁,直接出了碧林阁,朝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 ......... 这次出门南柯没带上梧桐,而是让梧桐自己在碧林阁里面好好歇息歇息,这丫头从清河村逃出来后应该是没有正经安心休息过的。 先是在十万大山里面奔波了,后来进了城又因为南柯的事,在城里到处打听寻找了很久,虽然嘴上没说,但南柯也能看出来,这丫头应该是支撑不住了。 因此,虽说梧桐不乐意,但南柯还是让她留了下来。 等南柯和周捕头到城门口的茶铺时,太阳已经逐渐升了起来,城门口依旧是人头攒动,这种拥堵一时半会怕是疏通不了的。 除非等到城里面缉拿住了那位凶手,巡防队得以退回去,重新换先前那几位养老的守城卒过来,否则这一人一对照,就算人不多,但一个人耽搁一下,也能堵起来。 对于眼前这种情况,那些排队想要出城门的人自然是满心怨气,而对于在城门口开了一个茶铺的老胡头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他恨不得这城门口天天都有这么多人在排队,这么一来,他似乎还真能过上白天卖茶到腿软,晚上数钱到抽筋的生活。 “哟,两位这边请,里面没了位置,在外面凑合凑合可好?”远远瞧见两个人过来,老胡头立马娴熟地端起一壶茶迎来过去。 他这两日确实是忙,忙的几乎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但对于他来说,这种生活算是痛并快乐着,要是能继续快乐下去,他不介意在痛苦些。 “不用麻烦。” 南柯摆了摆手,见老胡头没认出自己来,便退了一步,让周捕头来交涉。 昨个儿他就发现,自己对这世界的了解确实是有些匮乏,这说一两句可能没其他人察觉不出来,但说多了话,总是容易露馅。 等自己把那位邓家大公子给祭了天,确实是得找个时间来专门研究研究这楚国的历史和风俗人情,顺便再整几本正经的剑法拳法什么的,也好过完全靠自己空琢磨。 周捕头往前迎了一步,指了指老胡头手中拿的茶壶,问道:“老板,今早可曾有人留了一壶茶?” “留一壶茶?”老胡头一愣,眯着眼睛又打量了两个人一眼。 他是没看出来眼前这两位是谁的,虽说南柯看起来有些面熟,但他这么多年来面熟的多了去了,谁还能真一个个的认出来? “一个姓张的,应该穿了身吏服。”周捕头补充道。 “嘶。”老胡头皱眉想了想,把手里的茶壶放了下来,“还真没有,我开了这么多年铺子,还真没见过有人特意留茶的,要是有,我肯定有印象。” “没有?”周捕头看了一眼南柯的脸色,见南柯没流露出那种不耐的表情,抿了抿嘴唇,道:“那打扰了。” “没事儿,没事儿,或许是那人还没来得及过来,到时候要有人来,小老儿肯定多留意留意。”老胡头打了哈哈。 都说人老成精,老胡头虽说没多大成就,但这察言观色算是练出了火候,见两个人脸色有些沉,识趣地转身回了自己的茶铺。 他一个开茶铺的老头儿,虽说是在军伍里有些人脉关系,但想要安享晚年,也得学会独善其身的本事儿,有些事能砰,有些事儿,真碰不得。 “难道太早了?”周捕头自言自语道。 这会儿太阳还没到头顶位置,南柯抬眼一看,倒是看见了一只熟悉的彩色身影在不远处的天上盘旋。 那小丫头虽说确实是没来,但却是派了一个‘眼线’在上头,估计但凡是涉及到些要紧事儿,这只通人性的鹦鹉就会回去禀报。 “你那朋友,靠谱吗?”南柯开始往回走,同时张嘴问道。 他昨天戴面巾在外头晃了一圈没事儿,今天胆子倒是更大了些,连面巾也没戴,出门时没什么,这会儿站在门口倒有些发怵。 反倒是旁边的周捕头,依旧是顶着斗笠,笃定道:“应该是靠谱。” 南柯闻言看了周捕头一眼,“你这个应该,就让我心里有些没底。” 周捕头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道:“要不,去他家看看?” 虽说没从南柯眼里看出什么明确的不满,但他是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的,要是连这点用都没有,就算南柯不说什么,他自己心里头都慌慌。 况且,就像是最开始去见那位老张时一样,周捕头这些年习惯了跟江湖底层的牛鬼蛇神打交道,其性格,也着实是有些变化。 在碰见这种情况的时候,他首先的反应还真不是什么时间没到,没来得及,反而是......那老张,是不是因为其他事情出卖了自己。 南柯停下了脚步,道:“其实没必要的。” 周捕头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我昨日把事情透露了一点出去。” “所以呢?”南柯问道:“你觉得他会出卖你?” 周捕头沉默了半晌,道:“我不知道。” 随即,周捕头握住刀柄的手忽然紧了些,“但我知道,这命,终归是握在自己的手里最踏实。” “呵。”南柯笑了起来,笑的周捕头心里有些发虚,周捕头现在的惶恐,一方面是来自于可能出现的背叛,但更多地,则是害怕南柯对他产生了什么想法。 毕竟,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想要翻案,其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南柯。 过了一会儿,南柯才终于收敛了笑容,抬手在周捕头肩膀上拍了拍,“不至于的,就算是他出卖了你,也不至于找上人家门口去,有事没事儿找本人就行,祸不及家小。” 周捕头抬头问道:“那要不,去监牢门口等他?” 南柯闻言抿了抿嘴,拍了拍周捕头的肩膀,道: “领路吧。” 第六十二章 张氏 监牢是不可能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的。 如果说硬要在生命危险和道德危险中选一个出来,南柯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前一个,毕竟先要能喘气,才能去搞什么道德文明建设。 周捕头在前面引路,南柯跟在其身后。 换作先前,周捕头就算是在引路的时候,也会有意识地稍微落后南柯半个身位,到底是混衙门的,这些个小细节自然是门清。 但这会儿,周捕头可能是因为心思有些乱的缘故,忘了去注意这些小细节,斗笠一戴,自顾自地走在前面,遇见转弯也没像先前那般提前说一声。 好在南柯也不是真在意这些小细节,就这么跟在周捕头身后,望着前面那道身影用各种小动作来表达自己的焦虑,倒也挺有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到了城东,这一块地界是普通百姓的居所,虽是没有城西的灯红酒绿,但这一排排连接成片地平房看起来也算安逸。 因为是民居地界的缘故,这里的道路没有城中的那条官道或是城西的街坊宽敞,横平竖直的走道正好能够容纳两个人的身位。 南柯跟在周捕头身后,左拐右拐了一阵,来到了一条整洁的走道前,这会儿还没到午时,男人都出去做工,留在家里的大多是些老弱妇孺,显得很是安静。 周捕头在走道前停下了脚步,望着面前整齐的砖瓦,面色有些复杂,人心都是肉长的,被人十几年的兄弟出卖,其心里终归是不好受。 “怎么?”南柯也停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一排屋舍,“是这里?” 周捕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是。” “那人是你的朋友,具体怎么来做,由你定。”南柯继续道,“你要是不想动手,我没有意见。” 自己又不是个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周捕头心里这纠结劲儿,明明不远的道路,硬是被他七拐八拐的变长了足足一倍有余。 虽说自己不认识留都城的路,但这东南西北还是能够分清的,先向北,再往西转,走一会儿调头往南,最后再向东走走,虽说这一来一回街景都不一样,但实际上,差不多就是在原地踏步。 周捕头闻言咬了咬牙,垂在腿边的手臂上显出了一道道的青筋,“我......”,张开了嘴,周捕头没说下去。 显然,他心里头也是在纠结的,或许先前在气头上能狠下心来,但现在冷静了下来,再去想那些事儿,难免就缺乏了些魄力。 他跟那老张,到底是十几年的交情,在早些年刚出来一起当捕快的时候,那正经为对方挨过刀子的,说是过命的交情也毫不为过。 但,时间这玩意儿就是这么神奇,明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偏偏能够对人的各种行为甚至是内心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周捕头说不清到底是自己变了还是那老张变了,但,站在这条街道上,他那颗在官场上磨练了十几年的心,着实是有些颤抖。 今天是个晴天,深秋的太阳洒在身上,照得整个人暖暖的,这精神也就随之懈怠了下来,就想找个位置暖和的位置一靠,就这么慵懒过去。 南柯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落在了阳光下面,伸了伸懒腰,“我这个人吧,其实没你想象中那么心狠手辣,这心,还是红色的。” 周捕头看了一眼南柯,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他自己是还没死,但另外几个跟了他两三年的捕快,现在可能连孟婆汤都喝了两碗。 当然,他跟那几位捕快的交际倒不是很深,充其量也就是酒肉朋友,对于那几个私底下干过的事儿也门清,还犯不着为了那几个人跟南柯拼命。 南柯见状摇了摇头,“除非是有人要杀我,否则我也不会随意去杀人,你也算是个老江湖人,你可曾见过那些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侠客能活得久?” 周捕头虽说是吏,但他这种底层官吏打交道更多的反而是那些江湖上的牛鬼蛇神,说他是个老江湖人,也说得过去。 周捕头寻思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曾。” 这几年留都城倒是出过一些南柯所说的那种侠客,一个个要么是仗着自己身手好,要么是仗着自己家世好,眼里头就是见不惯瑕疵。 这些人一回两回儿的,可能还能凭借自己的身手和世家肆意个几次,但时间一久,这留都城人口流动又大,总会遇见更有本事的,更有家底的。 南柯在路口蹲了下来,在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也不需要去顾及什么形象面子,像个乡间老农般把手团在了袖子里头,缓缓道: “我倒是能猜出来你心里头的想法。”见周捕头没说话,南柯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要是你这边出了岔子,我会对你怎么样?” 周捕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呵...”南柯笑了笑,“你想多了。” 周捕头看了一眼南柯,抿了抿嘴唇,有些拿捏不住南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拉了你入伙,那我们就是自己人。”南柯顿了顿,又道:“起码现阶段是自己人。” 至于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后,两个人怎么去相处,那都是后话。 “既然是自己人,那么有话自然是好好说。”南柯指了指前面的屋舍,“把你心里头那些猜忌想象都收起来,就是问个话而已。” “我倒是不怕问话。” 周捕头在南柯旁边蹲了下来,两个人真像是乡间闲散懒汉一般蹲在了太阳下唠嗑。 “嗯?” “我是怕,他万一真变了怎么办。”周捕头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道:“我这人的性子不好,这年岁越大,越难有交心的朋友。” “所以呢?”南柯也不急,且当是八卦在听,这人活一世,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做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自己虽说是穿越了过来,且身上还有仇要报,但也真犯不着像是小说里面的大多数主角一样,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活得那么紧凑。 除了修炼、报仇以及勾心斗角,这人活在世上,更多地还是要去看、去听、去闻,去感受和见闻每一个有交集的人的一生。 这,才叫生活。 “所以啊。”周捕头叹息了一声,“我是真不想,本就少的朋友,又少了一个。” “如果他出卖你了,下得去手?”南柯看了一眼周捕头。 越是融入这世界,南柯就越是会下意识地把前世的世界观给带入进来,看电视剧看小说的时候,你会觉得杀个人没什么事儿。 但在现实中,就拿南柯自己来说,除非是被逼到了份上,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要他拿把刀去杀个人,仅仅因为那人骗了自己,他是真下不去手。 但,南柯倒是不担心自己会变成玛丽亚,毕竟自己是有心理准备的,在这世界里,只要是自己想要活下去,总会被其影响产生改变。 而这种改变,只能慢慢来,一步一步,急不得,也慌不得,顺其自然即可。 “这下不下得去手又如何。”周捕头站了起来,拍了拍挂在身侧的刀柄,“人呐,总得要先让自己活下去咧。” 南柯跟着站了起来,把手从袖子里面探出来,刚准备问到底是哪一家的时候,在其身后的一条巷子口,忽然走出来了一个妇人。 妇人身上围了一条类似于围腰的白布,应该是刚刚在做杂活不想弄脏了衣裳,此时从巷口走出来,妇人抬头看见了站在前面的两个男人。 “哟,周大哥?” 张氏妇人上前了几步,有些紧张地朝周捕头喊了一声。 她昨个儿是见过周捕头的装扮的,但留都城里面戴斗笠的人不少,她也不能确定眼前这戴斗笠的到底是不是昨日见过的周捕头。 周捕头闻言转过身,看了一眼张氏妇人,抬手招了招,随即对南柯说道:“她是我那位兄弟的婆娘。” 富贵人家对其另一半的称呼是有讲究的,什么妻啊妾的,要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概称之为婆娘。 张氏妇人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其他人,又看了一眼有些面生的南柯。 “自己人。”周捕头小声说道。 张氏妇人点了点头,放心了下来,“周大哥,可是来找老张?” 周捕头舔了舔嘴唇,道:“他人呢?” 张氏妇人闻言两只手插在了腰上,没好气道:“你那没出息的兄弟,明知道今早有事儿,昨晚还喝了不少酒,说是什么碰见了你开心呢。 今个儿要不是我给他拉了起来,说不得上值还得迟到,要我说,他就是个没出息的,心里头装不了事儿,干啥都磨磨唧唧的。” “他去上值了?”周捕头问道。 “去了去了。”张氏妇人压低声音道:“周大哥交待的事,他不记得我还记得咧,大哥放心,这事儿有我盯着他,肯定要他办成了!” 说罢, 张氏妇人又笑了起来道: “还有,昨个儿周大哥你一走,我便去找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交代了他去打听打听那邓家大公子近几天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儿。” 周捕头看了看张氏妇人,眯眼道:“这倒是没必要的。” 张氏妇人的弟弟虽说是在邓家,但邓家仆从也多,一个普通下人能够知道的事也有限,充其量也就是能够知道那邓公子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归家。 这些消息或许对于刺杀邓大公子是有些帮助,但南柯现阶段发愁的显然不是怎么去杀了那邓大公子。 杀一个普通人而已,就算是身边有些护卫,对于如今的南柯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难事,真正难的,是如何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杀人,以及如何洗脱自己已经被扣上的黑锅。 先前从难民口中得知的消息就能知道,这世界终归是有秩序存在的,就算是那些江湖侠客们,也很少在明面上跟官吏产生冲突。 江湖游侠在这世界算是‘法外狂徒’的代名词,但就算是这群‘法外狂徒’也知道,他们的狂,他们的傲,是建立在法网之外的。 你江湖人要厮杀要争斗,是你们江湖人的事,私底下随意找个地方私了,朝廷也不会过多去责怪和插手,但你要是把手伸出来,想来法网之内猖狂一下,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要得要得。” 张氏妇人连声说道,在这件事情上,她倒是显得比她那位丈夫还要积极,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屋舍道: “周大哥,你既然来都来了,要不去屋里坐坐,老张这人办事墨迹不说,我那弟弟,我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他呆会儿估计就会过来汇报情况。 您在我家先等等,也省得在外面抛头露面被人看见了,等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到了,先要他好好谢谢您前几年的恩情,您当面再问他情况,也方便些。” 周捕头闻言,似乎是有些迟疑,转头看向了南柯。 虽说周捕头是戴了斗笠,但南柯到底是入了品的,也能够察觉到斗笠后面的目光,看了一眼周捕头道:“我说过,你的事儿,你自己拿主意。” 周捕头转过脑袋,像是已经有了主意,对张氏妇人道:“好,那我就先去等等。” “那可真是太好了。”张氏妇人又笑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围腰,“那我先进去拾到拾到。” 说完,张氏妇人便转了身,先一步朝另一条道路走去,看样子是怕自己家里太乱,唐突到了周捕头。 南柯看着张氏妇人离去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屋舍,“她家,有两个屋子?” “......”周捕头挪了挪斗笠,有些尴尬,“可能,我记错了?” “呵呵。” 南柯笑了笑也没点破,刚准备跟上去,周捕头却抬手拦住了南柯。 “怎么?”南柯看了他一眼。 “我先过去,等我先进屋,要是没什么情况,你再进来。” “这么谨慎?”南柯挑了挑眉。 “我倒是希望我的谨慎是多余的。”周捕头叹了口气,攥紧了腰间的刀柄,“让我先进去吧,看看我那位好兄弟,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三章 歪心思 周捕头的那位好兄弟到底在想什么,南柯是不知道; 但周捕头好兄弟的婆娘,着实是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预想的埋伏或是其他暗算都没有发生,周捕头进去了一会儿,便出来又叫了南柯进去。 当南柯迈入这间平平无奇的屋舍时,张氏妇人已经擦拭好了饭桌,桌子两边摆好了两张木椅,周捕头进去后在其中一个木椅上坐下,斗笠也摘了下来。 南柯走进去坐在另一个木椅上,没过一会儿,张氏妇人从厨房过来,手中端了一个壶两个碗,一边一个放好,倒上了茶水。 这间屋舍很是普通,张氏妇人也是寻常妇人打扮,因此这壶茶,自然也就是普普通通的茶叶,但望着放好茶水便站在一旁的张氏妇人。 南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觉得张氏妇人有私藏,而是觉得这妇人,对待自己两人似乎是过分地热切了些。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捕头,又瞥了一下张氏妇人,见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南柯抿了抿嘴,忽然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其实南柯对于周捕头的了解并不多,也就是知道他在留都城当捕头,家底子很干净,应该就是最为寻常的普通人家,至于其他信息,比如周捕头是否婚配,双亲是否健在,都一概不知。 现在看来,这周捕头除了在工作方面有些能力,在其他方面,应该还有自己没有发掘出来的潜力。 终于,周捕头打破了沉默。 “你那弟弟什么时候来?” 张氏妇人闻言又笑了起来,抬眼看了一下窗外的阳光,“应该快了,快了......“ 话音还没落下,外头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三十岁不到,一身蓝色短衫的男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看面相跟张氏妇人有七八分的相似,但体格却是矮小了些,仅仅比张氏妇人高出少许。 “姐。” 男人进门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随即目光往里面一扫,在看见南柯的时候顿了顿,落在周捕头身上的时候,顿时惊喜道: “周大哥!” 周捕头愣了一下,他对面前这男子是有些印象的,这男子叫陈佳,前几年斗殴伤了人,是自己出面帮忙调解了一下,免去了责罚。 “嗯。” 周捕头应了一声,虽说陈佳对没报什么期望,但既然来都来了,便直接开口问道: “听说你在邓家做工?” 陈佳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见其点头,便说道:“是,前两年拖了关系进了邓家,昨个儿听姐说周大哥要我帮着注意些事儿,便留了个心眼,特意到处问了问。” “问到了些什么?” 周捕头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公子最近两三天很少出门。”陈佳是邓家的下人,他嘴里的‘大公子’就是邓大公子。 “嗯,这也正常。”周捕头颔首道。 但凡是那邓家大公子有点心,这种时候也不敢随意出门,一是外头本来风声就紧,二是南柯和周捕头可还都没影,周捕头他可以不害怕。 但对于南柯,这种敢在城内直接对官差下杀手的狂人,他不可能不怵。 陈佳说完又看了一眼他姐姐,说到底,他这么急切的打听消息,又这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都是为了自家姐姐。 几年前周捕头确实是帮了他,但那件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算得不什么大事儿,况且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就算是有感激,也早就散了大半。 现如今他整个人都依靠邓家过活,一个旧恩,一个现养,要不是他姐姐特意嘱咐了半天,他还真不一定乐意来踏这趟浑水。 周捕头对于陈佳能不能打探到什么不怎么在意,但张氏妇人可是期盼了许久的,先前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就是为了等自己弟弟来说。 现在见陈佳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顿时走过去一把掐住了陈佳的手臂,“怎么回事儿,要你去打探消息,打探了一晚上,就这么一句话?” “嘶,疼,疼!” 陈佳倒抽了一口凉气,使劲掰了一下才掰开了张氏妇人的手,揉了揉自己手臂道: “这邓家虽说仆从多,但杂事也多,这哪里有人有功夫整天盯着主人家去看,这要是被发现了,还不得被人打了板子扔出去?” 说完,陈佳抬头对周捕头陪笑了一下,到底是本城的捕头,虽说现在玩起了失踪,但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终归也是个人物,便继续道: “周大哥,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 “真就没有其他什么怪异的地方?”张氏妇人又打断道。 “嘶!”陈佳抬手抠了抠自己的脑袋,眯着眼睛使劲想了想,“大公子除了出门少了些之外,还真就没什么怪异的......” “那他整天闷在家里头干啥?”张氏妇人追问道。 “干啥?”陈佳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自己姐姐,咧嘴笑了笑,“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还能干啥,这不能出去喝花酒,当然只能从外头找一个女人回来。”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虽说作为下人的不该去打探主人们的私生活,但到底都是一个个有耳朵有嘴的人,你就算不去打听,也能隐约听些事儿。 那种出卖主家利益的事儿,这些仆从下人们不敢开口,但这种主家的桃色八卦,特别是少爷公子的八卦,那还真是百无禁忌。 女人? 在旁边神游的南柯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周捕头,恰好看见对方也看向了自己。 ‘问问。’ 南柯比了一个嘴形,在这种场合里面,周捕头开口问话要比自己开口更合适。 周捕头微微点头,转过身面对陈佳道: “什么样的女人?” 先前倒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思,这会儿听到了关键词,周捕头顿时重视了起来。 “还能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陈佳脸上露出了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顾及自己的姐姐在旁边,没好意思说得太直白。 “细细说说。”周捕头往前探了探身位。 张氏妇人见周捕头一副认真的表情,顿时咳嗽了两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唉,昨晚吹风受了凉,我先去外头晒晒太阳暖和暖和,你们聊,你们聊。” 说着,张氏妇人又对陈佳嘱咐道:“有啥就说啥,把知道的事儿都说个清楚,那女人长什么样,叫什么,高矮胖瘦都说说!” “......” 陈佳耸拉着脸,等到张氏妇人出去后,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松散了下来,也没去扯板凳,就这么依靠在墙上,找了块干净的地一坐。 “周大哥,你看看我这姐姐,都嫁了这么多年,还一副夜叉样,我那姐夫这些年,也是受苦了。” 陈佳叹了口气,用手指抠了抠自己的下巴, “那女人我也就是听说了几句,进了大公子的屋就没出来过,我一个下人,哪里知道大公子的女人长得好不好看身材丰不丰满?” 周捕头站起身,走到了陈佳面前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了过去。 “......”陈佳脸上的笑容一滞。 周捕头虽说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到底是个捕快,这么些年拿人断案也没少干,身上或多或少是积攒了一些气势的。 或许对南柯这种散漫的没什么用,但对陈佳这种正经老百姓来说,周捕头把脸一板,陈佳还真不敢再嬉皮笑脸地拿话去搪塞。 “说说,那女人是个怎么回事儿?”周捕头问道。 陈佳吞了口唾沫,“我,我就听说了几句。”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周捕头敲了敲地面。 “就昨晚,一个跟我熟识的负责管理餐食的找我唠了几句,说大公子最近虽说中午晚上都会去陪老爷夫人用饭,但总会特意叮嘱后厨送一份进他的院子。 昨晚后厨有些忙,他就自个儿把饭送到了大公子的院子里,好像是从门缝里面看见了一个女人,挺面生的,应该不是邓家人。” 周捕头眼睛亮了一下,继续问道:“那人可还有跟你说其他?” “还能有什么?” “比如,那女人什么时候进邓家的,可还看见了一个婴儿?” “婴儿?”陈佳一愣,惊讶道:“难不成大公子在外头有了私生子?” “有,还是没有!”周捕头低吼道。 陈佳缩了缩脖子,“应该,应该是没有的。” 周捕头皱眉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送饭的?” 陈佳又想了想,回道:“好像是两天前?” 周捕头点点头,沉着脸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上。 陈佳见状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周大哥,我还得赶去邓家做工呢,要是没其他话要问,我先走了?” “去吧。” 周捕头摆了摆手,也没阻拦,一个邓家仆从而已,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惊喜,再强行留下来逼问,应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趁着陈佳出去,张氏妇人还没进来的空档,周捕头看向南柯,说道: “那女人,我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李家家主的小妾。” 南柯手指在桌上敲打了两下,开口道:“算算时间,应该是大差不差,但是我是真没想到,他胆子竟然这么大!” 这种关键证人竟然敢留活口,而且就留在自己的身边,这是真不怕那啥的时候被人拿刀给捅死? 周捕头闻言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坊间一直有关于那邓家老爷子的传闻。” “什么传闻?” “邓家老爷子好人妻。”周捕头顿了顿,道:“现在的邓家主母,其实也不是那邓大公子的生母,而是前些年邓家家主另娶的,先前是个寡妇。” “啧啧啧...”南柯咂了咂嘴,有些古怪地道:“看来这邓公子还真是......肖父。” 周捕头还准备说些什么,但听门口已经响起了脚步声,顿时又闭上了嘴,他们现在说的这些可不能随意当外人面前说。 如果说是前一天,周捕头对自己那位老张兄弟还满是信任的时候,倒是可能会再在张氏妇人面前透露一些消息,但现在,不可能的。 张氏妇人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关心道:“周大哥,可问到了有用的消息,那女子难不成是什么关键人物?” 周捕头看了张氏妇人一眼,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是个寻常女子而已,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在外头难免会招惹到这些莺莺燕燕。” “那怎么办?”张氏妇人着急的问道 “老张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周捕头没有跟张氏妇人说下面的打算,而是直接反问道。 “他这人谁知道?”张氏妇人提到老张脸色就垮了下来,“平日里上值不积极,这下值也不积极,谁知道他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周捕头闻言看向了南柯,但南柯只是撇了过目光,示意周捕头自己拿主意。 周捕头叹了口气站起来,对张氏妇人道:“今天打扰了一上午,倒是也没办成什么事儿,这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是先走吧。” 张氏妇人闻言客气道:“这哪里的话,是我那弟弟没本事,没帮到周大哥你,这......要不再等等,等老张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还是不等了。”周捕头摆了摆手。 先前是准备来碰个运气,现在既然运气已经砰完了,再留下来也就是浪费时间。 张氏妇人还想留,但见周捕头去意已决,便只能说道: “周大哥后面要是有什么吩咐,直接来说就行,要是找不到老张,找我说也行。” “行。” ...... ...... 从张氏妇人家里出来后,南柯和周捕头走到了先前没走过的一条巷子。 周捕头先前明显是饶了路,现在走的应该才是最近的路线,两侧还是连接成片的民宅,倒是给两人营造了一个较为隐蔽的环境。 “怎么不再等等?”南柯边走边问道。 周捕头步履没有变化,此时倒是想起来落后了南柯半个身位,“再等下去,我心里慌。” “怕你那兄弟领人回来拿我们?” “不是。”周捕头摇了摇头,“我是怕,我那弟妹动了歪心思。” ——— ——— 感谢临崖浴清风的打赏 第六十四章出卖 南柯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周捕头一时不察身位超了过去,随即又连忙后退了两步。 在大多数时候,周捕头对于这种细节的把控是能够评上九十分的,毕竟对于他们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底层官吏来说,细节有时候就是能决定成败。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周捕头的老脸,南柯感慨道:“先前还真没发现,你也是个有故事的老捕头。” 周捕头老脸一红,连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哟呵。”南柯指了指身后,先前那张氏妇人可是把两个人送到了巷子口,才依依不舍地归了家,“那你告诉我,应该是个什么样。” “那张氏......”周捕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跟你有一腿?”南柯接着话说了下去,“是婚前还是婚后,亦或者,是生了孩子之后的事儿?” “都没有。”周捕头环视了一圈周围,见没什么人,也就没急着往前走,两个人缓缓地往碧林阁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 “当初,确实是我先遇见的她。” “嗯哼?”南柯挑了挑眉毛,“我看那张氏虽说现在看起来人老珠黄了些,但年轻时候应该也不差,那臀,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在现今的楚国,别管是富贵人家还是穷苦人家,在娶妻的时候都是不排斥臀大的,毕竟无论是贫贱还是富贵,人类对于子嗣的追求都是恒古不变。 周捕头脸色又苦了些,但又不好发作,只得缓缓道: “那是在二十年前吧,当初我还是刚入行的新人,跟着当时的捕头一起去了外头一个属于留都城辖区的乡县里面处理案子。 那案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楚,因为那是我入行之后,第一次接触到凶杀案,一家五口人死了三,就剩了一对恰好外出玩闹的姐弟活了下来。” “那对姐弟,就是张氏和刚刚那男子?” 南柯一下子就猜出了两人的身份,毕竟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总归是有道理的,这种经历过惨痛的人家,以后心理出现问题搞出事情的概率确实是要高一些。 “是。” 周捕头点了点头。继续道: “像是这种凶案,除非是同村作案,否则能够破案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凶手杀完人随便找个地方一躲,你就没了办法,领我的那位捕头经验算是丰富的,但查了一个月时间也没什么线索。 虽是没破了案,但朝廷对于那一对姐弟还是有补助的,也算是尽了朝廷的职责,当初就是由我去送的补助,也是在当时,结识了张氏和她的弟弟陈佳。” “所以那张氏因此对你产生了爱慕,后来你们便搞到了一块?”南柯说了一半蹙眉道,“不对,要是真这么来,她现在应当叫周式。” 随即,南柯看向周捕头的眼神逐渐变了味道,“莫非,你也跟邓家家主也是同好?” 人妻,难道就这么香? “我......” 周捕头百口莫辩,只能苦笑了一声继续说起自己的经过。 “当时他们两姐弟无依无靠,那张氏对我也确实是很亲近,但也没发生过什么其他,我也就是随手帮了他们在城里找了份工作而已。 后来几年张氏念我的恩情,倒是逢年过节都会送我些礼品,我跟她接触了几年,也算是了解了她的品性,因此,便介绍给了我那兄弟。 我那兄弟是留都城本地良民,家底不算殷实,但也过得去,那张氏这么些年一个人能够把弟弟拉扯大,也算是吃苦懂事的,倒也挺般配” 显然,就算是在如今,周捕头依旧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很是正确。 “怎么个亲近法?”南柯忽然问道。 周捕头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平时叫我周大哥叫的挺爽快,有事没事总喜欢找聊聊,当初自己没嫁人,倒是想着法帮我找人家。” “找了吗?” “什么找了吗?” “她除了说说之外,真帮你找了其他女人吗?” 周捕头揉了揉脑门,“这倒是没有,我当时年纪尚轻,又不是留都城本地人家,一间宅子都买不起,哪里有什么资格去谈婚论嫁?” “呵呵。”南柯看了一眼周捕头,犹如在看后世的钢铁直男,“先前倒是没问过,你现在可娶了妻?” “还没有。”周捕头有些惆怅地叹息了一下,“等这次事了了后,我倒是得操操心,毕竟也到了年纪,百善孝为先,但无后为大。” “不愧是你。”南柯拍了拍周捕头的肩膀。 “什么意思?”周捕头感觉面前的南柯忽然变得有些奇怪,总是说些他想不明白的词儿。 “你先前说怕张氏动歪心思是个什么意思?” 说到正题上,周捕头倒是瞬间找回了状态,“我那弟妹的性子我了解,我的为人他们也知道,要是我那兄弟没出卖我也还好,要是他真出卖了我。” 周捕头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要是他真出卖了我,说不得我这弟妹为了保全住他们一家的安危,还会替她的夫君扫干净障碍。” “按你这么说,今日的消息......” “消息应该没问题。”周捕头挺了挺胸,自信道:“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对付陈佳这种二流子有一手,我能看出来,他没说谎。 更何况,就算是我那兄弟和弟妹真想设个套陷害我,他们也决计想不到从那女人下手,毕竟,我是透露了些事情,但却没讲那么细。” “这么说,我还得夸夸你没多讲?” “......”周捕头脸色一黑,弯下了腰问道:“那我们接下来?” 南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先回去,现在天色还早,就算是想干什么,也不急。” ............ ............ 那边,周捕头在讲前尘往事; 这边张家,张氏妇人送完南柯和周捕头便回到了门口,但也没进去,反而是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了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过来。 没一会儿,先前托词说要回邓家做工的陈佳便从另一条逼仄的巷子里面钻了出来,衣服上净是从墙壁上沾染上的灰尘和污渍。 这条巷子跟南柯他们离去的那条不在一个方向,且因为太过于逼仄,也就是陈佳的块头才堪堪钻了进去,平时根本藏不了人。 “姐,人都走了?” 陈佳拍了拍身上的灰,跟着自己的姐姐回到了屋子里面。 “走了。” 张氏妇人先一步把桌上的茶杯收了收,随即在旁边坐了下来,看向了自己的弟弟问道: “我出去了后,他们问了你什么?” 陈佳还是随意在地上依墙一坐,也没个正形地回答道:“也没问什么,就问了问那女人,哦对了,还问了我有没有瞧见什么婴儿。” “婴儿?”张氏妇人自言自语道,眼眸里面流露出一抹鄙夷,“那女人,可是你们大公子又从外面抢回去的?” “应该是吧。”陈佳倒像是对此习以为常,“抢个把女人而已,只要没人报官,也算不得什么。” “你倒是好气量。”张氏妇人白了一眼自家弟弟,“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混出个人样来,也抢个黄花闺女给我们老陈家留个后?” “嘿嘿...”陈佳笑了笑,“这还不是得看姐夫,要不是他,我哪里能进得了邓家院子,他们这些个有钱人家就算是找个仆从,也大把人抢破了头想进去。“ 张氏闻言叹息一声,用手扶住了自己的脑门,“你那姐夫要是真有出息,遇事真能沉得住气,我当年也不会劝说他从一线退出来。 当个籍官虽说是安稳了,但这想要揽功劳的机会等个十几年也见不着一回儿,今年好不容搭上了邓家这条线,昨天被周大哥一问,要不是我在旁边,说不得就露了马脚!” “这不是没被瞧出来吗。”陈佳不在意地说道。 “这不是怕万一嘛,我今天把你拉过来表个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敷衍过去,但看周大哥离开时的神情,我觉得这事没完。” “还没完?”陈佳张大嘴巴抱怨道:“我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混出来了一趟,你要是明天还想要我来,我可不来!” ‘啪!’ 张氏妇人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把陈佳吓得一个激灵。 “又怎么了?” 张氏妇人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你跟你那姐夫都是个没出息的性子,要不是我是个女儿身,哪里会需要你们两个废物。” 陈佳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打小被他姐姐一手拉扯大,说是姐姐,但心里对其的畏惧倒是和儿子畏惧母亲一样。 张氏妇人骂完又叹息了一声,站起来左右走动了两圈,还是觉得心里头没着落,总觉得周捕头最后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有些不对劲。 “你是知道你那周大哥的本事的,不像是你和你的废物姐夫,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啥也不懂,他刚刚没看出来,回去仔细想肯定能想出来什么。 这可怎么办,你那废物姐夫虽说已经跟邓家知会了一声,但别人也不一定真愿意搭理我们,周大哥到时候发现了事情暴露。 这邓家肯定是不敢去找,但找你,找你姐夫,找我,甚至是......” “我外甥。”陈佳补充道。 “要你多嘴!”张氏妇人骂了一声,继续道:“他是捕头,虽说现在官面上身份没了,但本事应该是在,今天跟在他旁边的公子哥应该也是个人物。 他们可能动不了邓家,但想要报复报复我们,那是一万个方法动手,这......都怪你那废物姐夫没本事,老娘路都给他铺好了,还走不稳当!” “这不是你自己挑的嘛。”陈佳低声说道,“你要是看上了周大哥,你当年嫁给他不就得了?” “呵。”张氏妇人眼眸里露出一抹不甘,“当年我暗示了他那么多次,他要是心里头对我有想法,随便哪一次都能顺水推舟应下来。” 陈佳没敢搭话,他是知道的,其他时候随他皮一皮都没事儿,但这事儿是他姐姐心里头的刺,他要是敢去动一动,保准脱一层皮。 屋里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张氏妇人没说话,陈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望着面前的妇人,甚至连想要回邓家的话都不敢说。 半晌,张氏妇人忽然幽怨地叹了口气。 陈佳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姐,你从小就聪明,小时候连巡游的道士都说你可惜生在了女儿身,我知道自己笨,我都听你的,你说,现在咋办?” “你今早在邓家可看见了你姐夫?” 陈佳点了点脑袋,“远远地看见了,他当时跟在大公子后面,我没敢上去说话。” 张氏妇人闻言又叹息了一声,“跟在大公子后头,那应该是把我昨晚要他去说的话都说了出去,这话一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啊。” “姐,你,后悔了?”陈佳站了起来,抬手到自己姐姐面前晃了晃,“姐,你清醒些,一个没了官身的捕头而已,哪里比得过邓家一根手指?” 张氏妇人白了自己弟弟一眼,道:“既然步子已经迈了出去,就算是现在收回来,也是两面都不讨好的局面!” 陈佳点了点头,附和道:“现在我们只能够抱紧邓家的大腿。” “既然如此......”张氏妇人咬了咬牙道:“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 “嘶!”陈佳倒吸一口气,随即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小声问道:“姐,你打算怎么办,周大哥虽说没了官身,但身手好,我跟我姐夫绑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谁要你们两个废物出手?” 张氏妇人拍了自己弟弟的脑壳一下,想了想说道: “他们今天就问了你关于那女人的事儿?” “对!” “那女人进了邓家后,是不是被当个宝一样藏了起来?” 陈佳回忆了一下说道:“还真是,先前大公子也领过其他女人回来,但也就是瞒瞒老爷,可不在乎我们这些下人怎么看,这回倒是蹊跷。” 张氏妇人闻言勾了勾手,示意自己弟弟过来,轻声道: “那你就这么办,现在就回邓家,直接找那大公子,就说周捕头今日来我们家找老张的时候,说漏了嘴,说他们发现那女人在邓家,准备进去抢人哩!” 第六十五章 新县令 留都城虽说是一个县城,但地位位置有些特殊,因此其规模也是要比普通县城整整大上了两圈。 从城东走到城西,就算是南柯和周捕头都是武者气血充足,也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堪堪能够看见碧林阁最顶层的屋檐。 南柯出门没有戴面巾,因此走在人群中有些显眼,但也正是因其相貌气质的突出,依旧是没有什么不开眼的捕快过来问话。 倒是周捕头畏畏缩缩地跟在身后,时不时会有路过的捕快扫上一眼,但因其戴了斗笠,外加紧紧跟在南柯身后,也就被当成了普通护卫。 城西属于商业区,街上人气旺盛行人众多,两侧的铺子里不时响起的吆喝倒也显得热闹而不嘈杂。 南柯在街道右侧顺着人流往前行进,在路过一个茶馆时,眼睛往里面扫了一扫,忽然整个人愣了一下。 “怎么了?”周捕头也停了下来,扫了一眼茶馆,虽说里面人不少,但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当了这么些年的捕快,他对于这些茶馆茶楼的好坏一清二楚,面前这茶馆虽说位置挺好,但里头的说书先生水平一般,也就是依靠价格低廉勉强站住了脚根。 茶馆这行当,其实正经竞争力还是取决于说书先生的质量,毕竟茶馆也就是名字里有个‘茶’,真要靠提高茶叶质量来争抢生意,大家还赚不赚钱了? “碰见个熟人。”南柯回答道。 周捕头有些诧异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南柯,心里虽是有些疑惑,但也没问出来。 南柯的真实底细,他所知甚少,且因为前后两次见南柯的差异太大,导致他也没法去分析出个什么来,但他能肯定南柯不是留都城里头的人。 因此,在这里见到熟人倒是巧了,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地广人稀又没什么手机电话,两个人在外地遇上的概率相当于后世中彩票。 “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回来。” 南柯对周捕头摆摆手。 “好。” 周捕头抬手行了一礼,混着人流便超碧林阁的方向走去。 ............ ............ 廖必会依旧是一席青衣,按照道理来说,他这种出远门办事的人都是会置办行李的,里面装些衣服和其他用具,方面到了地方使用。 但他倒是轻巧,两手空空地来,洒脱是洒脱,但也落得个没衣服更换的局面,好在,他似乎对此也没怎么在意,衣服洗干净能穿就行。 挽了挽衣袖,廖必会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耳边传来了外面的喧嚣声,以及里头说书先生虽不精彩,但很努力的说书声。 茶水不是什么好茶水,说书先生也不是什么好先生,但他依旧品地仔仔细细,依旧听得认认真真,就是望向街道的双眼显得有些失身。 ‘砰’面前忽然一阵响。 廖必会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便看见一席白衣的南柯不知什么时候在对面坐了下来,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南柯兄。” 廖必会惊讶了片刻,便笑着站起来,行了一礼。 南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但也站了起来,用相同的姿势还了一礼。 “今天在外头逛街,正巧看见你坐在里面,就自己过来了。”南柯随意道。 看了面前的一壶茶和一只茶杯,顿时又抬手要小二拿了一只茶杯,顺带还点了一份茶干和干果。 “客官请用。”没一会儿,小二把茶干和干果端了过来,又拿来一只茶杯,擦了擦放在了南柯的面前。 “昨天就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倒是没想到会见的这么快。” 廖必会也没在意南柯反客为主的举动,他是老实人,但也不不至于老实到难以相处的地步。 南柯抬手拿起一把干果放在手里,指了指里面的说书先生,道:“听我朋友说,这家茶馆一般,说书先生水平不行,来来回回就那老三样。” “老三样对我来说也是新三样。”廖必会笑了笑,说道:“我这才来第二天,这里所有的事物,对我来说都算新鲜。” “也对。”南柯点了点头,望向了外面的街道说:“刚看你好像在看外面,是在找人?” “你算是我在这城里唯一认识的。”廖必会指了指南柯,随即看向了外面,“我就是在看,这留都城到底是怎么样一座城。” 南柯闻言眯了眯眼,虽搞不清楚这老实人到底是在干什么,但还是说道:“你这么看是看不出来的。” “哦?”廖必会抬手道:“南柯兄可愿赐教?” 南柯抬手指了指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但凡是有些人气的城镇,其街道上大多也就是这么个景象。” 廖必会看着外面没说话。 南柯继续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这么看,除了能看见人们都在挣钱养家糊口还能看出个什么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廖必会重新念叨了一句,整个人有些失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看向南柯道:“南柯兄大才,依南柯兄所见,该如何去看?” 南柯抿了抿嘴,“看是看不出来的。” “哦?” “你可见有人看别人修炼,结果把自己看成了仙?” “不曾。”廖必会摇了摇头。 南柯看向他继续道:“你要真想知道这城是个什么城,你就得融入进去。” “如何融入进去?” “你是来干什么的,就继续去干什么,时间久了,你自然而然就能以你的视角,得出一个属于你的结论。” “为何是属于我的结论?” 廖必会又问道,他平时是没这么多问题的,在山上时多是自己的那群同门来问自己,至于他自己,多是从书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面前的南柯所说的这些话以及这些道理,绕是他博览群书,也还没见过这种话和这种理,但偏偏,这些话和理又似乎蕴藏了大道理。 “你说说......”南柯指了指站在说书台上的说书先生,“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说书的?” “一份工作,或者是,喜好?” 南柯又指了指旁边的一桌客人,“那你说,他们是如何看待说书这件事的?” 廖必会抬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消遣时间,听个乐而已。” “是吧。”南柯摊了摊手,“明明是一件事儿,站在不同角度就是会有不同的看法和理解,更何况是一座城,我来问问你。 你说一城县令和一个普通百姓,看待和评价这座留都城难道会有相同的看法或是答案? 你以你的身份融入进去,自然也只能够获得以你的身份所得到的答案。” 廖必会闻言沉默了半晌,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南柯兄所言在理,我这么看,确实是看不出来什么,无非是虚度光阴罢了。” 南柯没搭腔,装了这么久的笔,觉得就有些渴,端起茶杯喝上了一口。 廖必会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说,如果我想以百姓的视角来看待这座城,该怎么办?” “这简单。”南柯指了指廖必会,“你,应该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哥吧?” 第一次见到廖必会的时候,许是因为练气士的加成,导致南柯误以为廖必会是什么大氏族出来的贵公子。 但今儿又见了一回,从廖必会的衣着举止,以及他所选择的位置,倒是能够看出来,廖必会在修炼一途上有什么本事先不说,他背后的宗门是否重视他也不论,最起码,他家境一般。 廖必会苦笑了一声,“什么富家公子哥,我爹娘都是普通的县城百姓,年幼时家里为了供我读书,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没能够读出个名堂来,在赶考途中遇到了劫匪,要不是路遇恩师,说不得我坟头的草现在都有五丈高。” 南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廖必会,他最近对修行一途倒是有了很多的了解,一般来说,这修行是赶早不赶晚,年岁越小接触修行,这可塑性也就越强。 许多宗门大派在外出择徒时,都是优先选择年岁较小的孩童,一方面是养得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成年人的筋骨已经定了型,修行起来难免会事倍功半。 就拿南柯自己来说,先前的芈姓公子在发现南柯的天赋后,最开始并没有特别的看重,正是因为南柯已经成年,先前却没接触过修炼。 后来还是南柯以‘耄耋之年’硬生生地搞出了大成绩,才让那位芈姓公子另眼相看,这才真正地开始对南柯的未来有了期盼。 而廖必会能够去赶考,就证明其在当时应该就已经成了年,而在成年后还能够被宗门看重,这就证明,廖必会的修炼天赋确实不一般。 这还真是巧了,合着自己碰上的这一个个的,还都是天才? 南柯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回到先前的话题。 “既然你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哥,那么就且安心在留都城里面呆下来,你的宗门安排你过来,应该也是想要你出来历练一番。 这红尘炼心也有许多种炼法,你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去炼,去经历和感悟普通百姓的生活,对于你的修行应该也是有些帮助的。” 结合前世各种小说以及影视剧里面对于修炼的描述,南柯自信自己能够跟任何一个练气士侃侃而谈个一整天。 虽说自己是不懂的什么练气之法,但架不住自己看得多,这实践能力虽说是没有,但是理论知识绝对能够拿一个满分。 “我也想的。” 廖必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是苦恼的叹息一声。 “想就去做。” 南柯往后面的靠背上一靠,整个人颇有一种正在指点江山的感觉。 “但可惜,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份。” “身份?”南柯愣了一下,“他们给你安了个什么身份?这身份虽说是不同,但不同百姓对于一座城的看法本就不一样,没必要在意。“ 廖必会把手放了下来,表情变得有些别扭,几次张嘴欲言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南柯不解。 廖必会老实道:“我就是在想,应该用什么语气来说这件事儿,才会让我显得不那么让人讨厌。” “哟。”南柯有些意外道:“以你的性格,还会办什么让人讨厌的事儿?” 说罢, 南柯摆了摆了手。 “说说,你一个老实人,还能干出什么来,说吧,我不羡慕的。” 廖必会闻言又斟酌了片刻,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随即目光望向了外面的街道,缓缓道:“他们要我来当县令。” “......”南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我刚刚好像没听清。” 廖必会把茶杯放在桌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来当县令的。” “干!” 南柯拍了一下桌子,忍不住爆了粗,见廖必会疑惑的看了过来,顿时又开口道: “干...的漂亮!” 县令南柯见过许多,但几乎都是在电视里头见的,在现实生活中倒真是头一回见。 在有些修仙小说里面,县令可能就是个渣渣,随随便便见到一个修炼者就得跪下唱征服。 但在这里,在大楚国的境内,县令可不是什么战五得渣渣,或者说,就算县令本人是个战五的渣渣,但当这位渣渣背后站了楚国朝廷后。 这渣渣,就瞬间能够变成许多人的爸爸。 南柯看向了廖必会,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夜里转来转去想要找一根火柴,但竟然错过了头顶的镭射灯,好在,自己醒悟得早。 要是这位老实人是县令,那么南柯相信,只要自己能够拿出那位邓家公子哥作恶的证据,那么自己身上的锅,绝对能够摘得干干净净。 至于自己杀的那四个捕快,倒霉是倒霉了点,但绝对称不上是无辜,就算是他们的头儿周捕头过来,也会赞自己一句为民除害! 南柯站了起来,用廖必会的方法朝廖必会行了一礼,郑重道: “我不知道你是何门何派,但我在这里要说一句,我大楚朝廷就是缺你这种人做官!” 随即,也不等廖必会反应,南柯直接坐下来,开口道: “先前你因为尸魅的事儿让我关注关注邓家,我虽没找出什么关于尸魅的线索,但还真发现了一件大事!” 第六十六章 商量 ‘尸魅’两个字一出,顿时让廖必会眼睛眯了起来,他是一个老实人,但这里的‘老实人’跟后世那种善于接盘的‘老实人’不太一样。 论长相、论气质、论身份、论任何外在或内在的条件,他都不可能被划分到备胎那一栏里头,南柯说他老实,其实算是一种对他的认可。 他之所以会来茶馆,并不是想要来听书亦或是喝茶,仅仅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加深自己对于留都城的了解,从而更好地适应县令的工作。 先不说这种办事的方法是否正确,但从本质上来讲,他对于县令一职的态度,是绝对跟其他的同门师兄弟有根本地区别的。 造成这种差异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他自幼熟读圣贤书,另一方面,则是他有良心,有责任心,且本来就生于民,长于民。 县令,算是他儿时的梦想,为的是造福于民。 虽说后来因缘际会使他中途走向了练气士的道路,但于他而言,不仅没有灭了他为民的心,反倒是让他施展的空间更加旷阔了些。 掌权或是修道,都只不过是途径和手段,其最终着力于哪一个地方,终归还是取决于人。 廖必会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倒是没急着问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也没有去问南柯为何会认为他适合做官,而是继续望着街道,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迷茫。 他昨晚跟老县令吵了一架,倒不是对于老县令的说法不认可,他确实是从老县令的一席话里面察觉出了自己的局限性和疏忽。 但,他也从老县令的话里头发现了许多矛盾和疏漏,起码站在他的角度,站在一个练气士的角度,他并不认为拯救多数而放弃少数是个什么好办法。 当两个人的观点产生了冲突,且双方都不愿意让步的时候,冲突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好在,也就是争吵了一番,这种程度的争执倒不会真让两个人彻底翻脸。 老县令最后提了一个建议,说让廖必会自己在城里体悟两天,到时候两个人再来就这一个问题说道说道。 今天是第一天,南柯的话像是让他明白了些什么,但仔细想,却又像是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能够看到些轮廓,但凑过去看,又看不清楚。 南柯见廖必会没反应,有些困惑,但也没着急去问,而是就这么望着街头,愣愣地有些出神。 半晌,廖必会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你说,怎么才能让百姓跟县令对一个城镇有一样的看法和体悟?” 这是又绕回去了? 南柯看了廖必会一眼,“怎么都不可能。” 屁股决定脑袋,除非是坐在一起,否则有多少人愿意站在别人的角度来看待世界? 廖必会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说,怎么才能当一个好官?”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昨天跟老县令吵一架。” “理念冲突?” “差不离吧,他觉得城里大部分人过得好,那就是好。但我总觉得,那小部分人也不应该被放弃。” “就是这问题?” 这种问题在后世的讨论,一直到了他穿越过来都没有一个定论,毕竟只能给你两个选项,似乎你无论是选择哪一个,都是错。 与此相同的问题其实还有许多,都是那种看似深奥却又难以统一论调的讨论,但你把这种问题放在许多实际的案例里面去,很简单就能够得出结论来。 而这,就是另一种‘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的体现,你不把问题放在一个实际场景中,怎么去推测,其旁人都能够无中生有的给你找出反驳的点。 而当你真要去解决一个问题时,当你面临了一个个实实在在的苦难时,你先前讨论的问题一下子就被放在了一个框架内,这种时候没了各种空想假设,你需要的就不是辩论,而是解决问题。 实际问题是不会跟你诡辩和假设的,你只需要把它解决就行。 “就这问题。” 廖必会看向了南柯,抬起手先行了一礼,眼眸里露出一抹执着。 “南柯兄先前的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因此,还请南柯兄继续为我解惑。” 南柯抿了抿嘴唇,很想问一句,难道这问题比尸魅还重要? 但看了看廖必会的模样,活像是后世那种在赌场里面赌魔愣的赌徒,整个人的气质恍惚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就像是...... 南柯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词儿——魔障。 魔障,也可以称之为心魔,按照南柯前世熟读修仙小说所学习到的知识点来看,这位老实人应该是把自己的心魔都给纠结了出来。 要是不破掉心魔,把这个结给打开,南柯倒是不知道在这世界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儿,但,在其他小说里面,轻则受伤重则丢命。 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南柯仔细斟酌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是怎么扯到这问题上面的?” “源头是城北的难民,我认为朝廷应该想办法让那群人也能够活下去; 但老县令认为,牺牲那群人来保剩下的大多数百姓才是真正的良策。” “难民...” 南柯身手在桌子上点了点,而后抬起头看向廖必会,问道: “先抛开你跟县令的争执,就当你现在是县令,如今你面临了这种问题,你会怎么去做?” “我会将那群难民全都纳入户籍。”廖必会想了想说道,“他们虽有大罪,但罪不至死。” “朝廷不允许的。”南柯摇了摇头,虽说他不了解大楚,但这种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除非你准备造反。” “......”廖必会攥紧了手掌,“那我也会发布政令,准许其入坊市做工。” “要是你是这家茶铺老板,出相同的月供,你是愿意找一个难民,还是愿意找一个城内百姓?” 城内百姓起码身上干净体面,有家有口也算稳当; 城北难民根本不洗澡不说,谁知道你活不活得到明天? “......”廖必会的手攥成了拳,“那我就以县衙的名头发布政令,以后周围的乡镇维护,铺地搭桥都以征收城内难民为主,即能够减免县衙花销,也能够保一方难民存活。” “这是个好办法。”南柯拍了拍手,“就这么做不就行了?” “......” 廖必会攥紧的拳头本来下意识地想要锤击一下桌面,但,南柯这么一说,他的脑袋忽然一阵清明。 “是啊。”他喃喃道,眼眸里的偏执逐渐散去,“这,不就成了吗?” 南柯趁热打铁道:“其实跳脱出你们两个人的争论,朝廷不是早就给这种问题定下了解决方式?” “什么时候?” “流放北疆的那些个人,难道身上的罪责不比城北的难民要重?”南柯指了指北边,“那群人虽说存活率不高,但起码也有人活; 如果你用相同的政策在这留都城里面实施,没有了北疆的恶劣气候,再辅以稍微宽松些的监管方式,他们活下来难道很难?” 廖必会舔了舔嘴唇,眼眸里像是有一道光泽在闪烁,“不难。” “所以说啊。”南柯拍了一下桌子,道:“困扰你的到底是这种问题该如何解决,还是如何说服老县令认同你的想法和你的做法?” “我为何要他的认同?” 廖必会深吸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舒张开来,脸上露出了笑意, “虽说他当了大半辈子县令,但他是他,我是我,要是我做事需要他的认同,那为何还要换我来当这县令? 我虽没有经验,但到底是读了百十卷书,只要是我的办法有效,只要是我能让治下百姓活得更好,只要我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哪还需要管他人如何去想?” 说罢,廖必会站起身来,刚准备朝南柯行礼,结果姿势才摆了一半,忽然身上闪烁起一道刺目的金光。 外头街道上路过的百姓在同一时间忽然觉得眼睛一花,像是有一道刺目的阳光照射了过来,下意识地抬手想要遮目,但在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 好在金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外头的人流微微停滞了一个瞬间,便又重新恢复了流动,大多数人都认为自己不过是被太阳闪了一下眼睛而已。 而坐在正对面的南柯显然不这么认为,在刚刚金色光泽暴起的刹那,他像是感觉到了身前的某种介质有了波动,很轻微但又很清晰。 随即, 等他再看向廖必会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的廖必会比昨天刚见面的时候,变得更加通透了些,像是身上的灰尘都被洗净了一般。 “你这是,进阶?”南柯有些诧异。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练气士进阶的场景,先前还以为自己血气修炼地挺轻松,算是入了个好行当,但看了看眼前的廖必会,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入错了门。 自己好歹还是要每天打坐运转气血,日日如此才能够最终厚积薄发,中间是没有任何的捷径可走,只能够拿时间跟天赋去硬耗。 但练气士的路子好像更‘野’点,要是真顿悟一回儿就能够进阶,那么自己脑子里开解自己的方法可多得是,岂不是直接一飞冲天? “嗯,托南柯兄的福,要不是你的一席话,我不知道还要被卡住多久。” 廖必会继续完成了先前的礼节,随即才重新坐了下来。 “练气士随便顿悟一下就能够进阶?”南柯直接把心里的想法问了出来。 “哪有?”廖必会苦笑了一下,像是知道南柯在想什么,继续道:“我也是恰好赶巧了时候,练气士平日里也是要炼化灵力的。” “原来如此。” 南柯点点头,心里平衡了许多。 廖必会这时看了南柯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虽是没有再起身,但还是抬起了双手,“我欠你一个人情。” “见外了。”南柯摆了摆手,“我们虽没结识多久,但好歹也算是意气相投,无非是就一个问题讨论了讨论,算不得什么人情。” “那也好。”廖必会点头,“既然南柯兄不拿我当外人,我也不再说些什么客套话,以后但凡是南柯兄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两人又寒暄了一番,终于还是廖必会忍不住提道: “你先前说,邓家?” 先前是知道但不想提,但现在南柯又帮助自己进了一品,要是再不提,那还真过不去他自己心里头那道坎。 今日在来茶馆之前,他就已经托衙门里面的人打听到了有关于邓家的消息,衙门里面其实有城内各个大家族的详实资料记录,想要知道也不费劲。 为了更好地解决尸魅之患,他是把所有邓家相关的资料都看了一道,其中自然也是包括邓家大公子在前几日高发的那位凶手以及案情的具体细则。 先前在城北是因为初来乍到,对于城里的事儿不甚了解,因此被南柯和李家管家引导了一番之后,推论出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但在看到了那张画的有五分相似的通缉画像,再联想起南柯跟李家管家前一日的种种细节,他要是还发现不了里面有问题,那才是真傻。 “你既然是来当县令的,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南柯问道。 他向来不会把别人当傻子,因为在很多时候,当你把其他人当傻子的时候,其实真傻的只有你自己。 “你和邓家结了怨。” “不。”南柯摇了摇头,“是他们颠倒黑白,咬着我不放。” “那份卷宗我看过,里面确实是有蹊跷。”廖必会指了指南柯,“否则今天我也不会跟你坐在一起。” “所以我才说,你适合当县令。”南柯指了指西侧,“那邓家杀人作恶却没得到应有的惩戒,你说说,你这当县令的该怎么处理?” “他们跟尸魅真有关?” “又没有关我不知道。”南柯摇了摇头,道:“但李家的案子确实是他们所为。” “如此......”廖必会斟酌了一下,道:“我待会儿去衙门里面找老县令商量商量,要他派人去调查一番,放心,我亲自跟过去,保准出不了问题。” “正常调查需要多久?” 廖必会蹙眉道:“应该是需要三日左右,毕竟,衙门有衙门的规矩,也不能想干嘛就干嘛。” “三日。”南柯摇了摇头,“来不及。” “为何?”廖必会看了南柯一眼,“你要是担心他陷害你的事儿,我倒是能暂时为你担保,等查个水落石出再还你清白。” “我倒不是担心这。”南柯问道,“要想查个水落石出,是不是需要证据?” “这是自然!” 南柯叹了口气,“那就对了,我感觉那证据,应该坚持不了三日。” 第六十七章 练气士当不得官? 从茶馆里头出来,两个人分别朝两个方向离开; 南柯继续沿着街道往里走,准备回碧林阁准备准备,而廖必会则是一脸肃穆地回了衙门。 衙门周围依旧显得很是冷清,一个双鬓斑白的老衙役半靠在门边,在其对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衙役,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年轻衙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了个懒腰道:“你刚刚说,昨晚那人是新任县令?” 老衙役看了他一眼,撇嘴道:“都尉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啧...”年轻衙役咂了咂嘴,“我看那小子年纪还没我大,怎么这般年轻就能来当县令?” “别人是练气士,背后站了整个山门,你呢?”老衙役指了指年轻衙役的脑袋,“你爹能给你争个衙门的位置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 “嘿。” 年轻衙役也不恼,两个人虽说年纪相差挺大,但搭档了两三年也都知晓对方的脾气,平时在衙门门口看门也无聊,只能够打打嘴炮消遣消遣。 “我要是早知道这衙役这般无趣,我当初哪里会火急火燎地过来报道,说不得就让给我家那两个傻弟弟,也省得整天对着你啊。” “对着我不好?”老衙役道。 年轻衙役翻了翻白眼,“那巡街的小刘好歹能路过春华坊,看看那些姐儿的俏脸蛋,我这能看见个啥,除了你,就是一张张苦大仇深的脸。” 衙门平时事少,但只要是有事儿,一般都是有了冤屈,谁家心里有委屈脸上还会有好脸色? “那你见到那位新县令可得多笑笑,说不得人家就给你换个差事呢?” 年轻衙役闻言凑到了老衙役身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我说老郑,我跟你说心里话,你可别跟我胡扯,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老衙役眼睛半睁半闭,整个人像是随时能昏睡过去。 年轻衙役见老衙役装糊涂,有些着急道:“还能是什么怎么办,昨个儿你也瞧见了,那新县令大晚上来敲门,我们都没提前收到音讯,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老衙役反问。 “......”年轻衙役张了张嘴,轻轻抬手在老衙役胸口位置锤了锤,“老郑,我们可是自己人,你跟我玩这套把戏,没意思了吧?” 老衙役叹了口气,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吏服,“听说老县令和昨天那位...公子吵了一架。” “有这事儿?”年轻衙役眨了眨眼惊讶道。 “有。”老衙役换了个姿势靠在门上,“你是懂老县令的吧?” “老县令是个好人。” “嗯,就是差了点手腕和能力。”老衙役补充道。 年轻衙役闻言顿时一惊,抬头往衙门里面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道:“老郑,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老衙役摇了摇头道:“我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怕什么,我在衙门里头住了五十年,前前后后伺候了多少县令,见识了多少人,我看人比你准的。” “那是。”年轻衙役承认道。 “刚刚那话,老县令就算是听见了,我也会怪罪我。”老衙役笑了起来,“倒不是拍老县令马屁,他这人确实是没本事,但脾气好,这心眼,也好。” “所以呢,后面我们怎么办?” “老县令是有抱负的,你应该知道,衙门里头其他人也都知道。”老衙役说道。 年轻衙役点点头,老县令平时就喜欢给他们开什么洗脑大会儿,开口闭口就是要规范言行,就是要体恤民心,说是要让留都城的百姓越过越好。 “唉。”老衙役叹了一口气,“你也是衙门老人,应该是知道从前些年开始,外头就开始流传些风言风语的,说朝廷不管事儿,啥都需要依仗那群老神仙。” “知道是知道,但放他们的狗屁。”年轻衙役骂骂咧咧道:“那群老神仙打架炼丹是有一手,但他们懂个屁的治国安邦。” “瞧,你都这么看,你说老县令怎么看?” “这......”年轻衙役一愣。 “那公子看起来倒是有读书人的范儿,但错就错在走上了练气士的路子,这朝廷上上下下,别说是你和老县令,你当王城朝堂上的那些大人心里头没点芥蒂? 老县令年纪是大了些,朝廷要真派一个年轻人来,依老县令的性子也不会这般落人脸皮,但来一个练气士,你说老县令该怎么想? 是朝廷觉得一个半路出家的练气士都比他能耐,还是说,朝廷打算顺了民间的流言,彻底向那群老神仙低头,从今以后用练气士换了他们这些读书人?” “还是你想得深。”年轻衙役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老衙役,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地响。 “慢慢瞧吧,别着急想该怎么办,这交接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儿,要是老县令继续当下去,你也不需要白费心思去想这想那; 要是那公子真成了我们留都城的县令,唉,说不得我还得辛苦一把,写份折子向新县令请辞。” “为何?”年轻衙役看了一眼老衙役,“你这身子骨挺硬朗的,请个什么辞?” 老衙役又叹息了一声,“要是随便来个练气士都能当县令,那你说说,这衙门还是衙门嘛,这朝廷,哪里是我呆了大半辈子的朝廷? 我看不懂,想不透,索性是一把年纪了,也懒得去看,懒得去想,还不如干脆些请辞了去,且让我看看,这朝廷后面到底会成个什么样儿!” “那我咋办?”年轻衙役傻了,老衙役这年岁退休养老也行,但他才三十出头,正是男儿最黄金的年龄,难不成回家耕田去? “你?”老衙役打了个哈欠,“先前不是说了嘛,多对那位新来的公子笑笑,说不得到时候人家看你顺眼,给你个好差事呢。” “能不能安排个好差事,可不是取决于我看他顺眼不顺眼。” 一道声音在两人身后忽然响起来,两个衙役都是一愣,随即便看见廖必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们两人的身边。 “这......”年轻衙役还没反应过来,颇有些闯祸被抓的感觉,倒是他旁边的老衙役没怎么耽搁,直接双手往前一伸,鞠躬行礼道: “见过大人。” “这......”年轻衙役转身,看向刚刚还义正严辞要请辞的老衙役现在一副笑咪咪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脑瓜子里面的‘嗡嗡’声更响了些。 廖必会没去理会年轻衙役,而是看向了老衙役,开口道: “你觉得,我做不得官?” 老衙役笑脸收了起来,不卑不亢道:“没有得话,我是说练气士做不得官,就算是做了,也做不好。” “但我就是练气士。”廖必会指了指自己道。 老衙役抬起头看了一眼廖必会,忽然笑着道:“您是您,练气士是练气士,要是您认为自己是练气士,那么您就是,但您要是不认为自己是练气士,那么您就不是。” 廖必会闻言深深地看了老衙役一眼,“老人家有见地。” “不敢当不敢当。”老衙役连连摆手道。 廖必会又道:“我是练气士,但,我也会是个好官。” 老衙役又笑了笑,“小人虽是年近七十,但身子骨也还硬朗,有时间来看,也有时间来等。” 说罢,他又直起身问道: “大人今日过来,是找老县令有事儿?” 到底是下一任的县令,过来肯定不是专门为了听有没有人在背后说坏话。 “县令大人可在?” 老衙役他们是衙门里的老人,称县令为老县令也就罢了,他自己一个刚来的,两人的关系也不算特别融洽,因此还是称之为县令。 “在的,在的。”老衙役踹了年轻衙役一脚,“还不赶紧领路?” “哦?哦。”年轻衙役才反应过来,连忙弯着腰腆着脸在前面领起了路。 衙门的面积虽然挺大,但县令办公的位置多是在先前的大厅,因此年轻衙役把廖必会给引进了大厅后,便转身又浑浑噩噩地回了大门。 廖必会刚进去,就看见老县令正坐在厅内,案牍上摆满了需要批阅的折子,见有人进来,老县令头也不抬地问道: “何事?” “确实是有一件事。”廖必会走到案牍前面道。 老县令抬起头,把手中的笔放下,道:“是你,怎么,才一天就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廖必会点头道。 “那你说道说道?” 廖必会眯了眯眼,“没必要。” “哦?”老县令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说一千道一万,也比不得亲手去解决一个问题来得实在。” “倒是有理。”老县令笑了起来,往后靠了靠,又道:“你是又有了什么想法?” “仟景街的案子可有眉目?”廖必会反问。 “差不离有了结果。”老县令伸手在左侧拿出一个折子,打开看了一眼道:“李家对面的两户人家昨日都有人秘密来衙门里说了些消息。 他们那晚都在家中,虽是没看见完整的事情经过,但也从窗户缝里面看到了一二,根据他们所说,基本跟我们先前了解的差不离。 凶手应该是个游侠,武力颇高,从这几日来看,应该还精通隐匿,想要拿住他说不得还要多安排些人手......” 老县令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廖必会, “我倒是总听说练气士手段高明,各种神乎其技的法术都能信手拈来,你要是从这方面入手,帮助下面人把那凶手给揪出来,倒也算是为百姓干了件好事儿。” “你怎么知晓那两人说的是实话?” “他们皆是我大楚百姓。” “你怎么知晓那检举的邓家公子哥没问题?”廖必会道,“我看了卷宗,他一个醉酒的公子哥为何能够从凶手手中逃出来,凶手连官差都杀,为何要放过一个公子哥?” “说不得是杀了人后,自己也身受重伤。”老县令又道:“邓家在城里虽说算不得安分守己,但残害官差这种事儿,他们没这个胆子。” 廖必会摇了摇头,也没去争论,而是直接道:“我觉得这案子有问题。” “证据呢?”老县令摊开手,“如你说,你怀疑邓家公子哥有问题,怀疑那两户人家说假话,但,证据呢?” “......” 廖必会叹息了一声,脑子里浮现了南柯在茶馆里头对自己说的话,这老县令的反应,还真让南柯给猜了个准。 “你可知道尸魅?”廖必会话题一转道。 “尸魅是何物?” 老县令既不是练气士也不是武者,在案牍前操劳了大半辈子,对于这些邪物还真没多少了解。 “是一种邪物,你可听过僵尸?” “听过。”老县令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敢相信道:“城内出现了僵尸?” “尸魅算是僵尸的变种,我昨日刚进城时倒是碰见了一只,好在我到的及时,否则现在城北的百姓恐怕是已经遭了难。” “啪!” 老县令一拍桌面,大声道: “竟有妖人在我留都城内作祟!” 廖必会看了一眼老县令,“大人准备如何?” “我......” 老县令张嘴,却没说下去。 大楚立国这么多年下来,敢在境内,特别是在城镇里面作妖的妖魔鬼怪已经少了,一般出了问题附近的宗派也会自发派人处理。 要是周围没宗派出去处理,那么按照大楚规定,尸魅这类邪物都是交由缉妖司处理,但先前朝廷为了防止宗派介入政务,建立缉妖司的班底大都由朝廷自己培育。 虽说近几十年培育了大量缉妖卫出来,但相较于大楚的辽阔疆域而言,依旧是有些僧多粥少的意思儿,留都城里是有缉妖司的人驻守。 但前些时南部山里传说有什么火风冲天,缉妖司的人都闻讯进了山里,到现在也没归来,如今要真来个什么妖怪作个妖,还真没办法。 “缉妖司的人如今都不在城里面。”老县令苦笑一声,倒也没有隐瞒什么。 “我能查。” 老县令看了廖必会一眼,叹息道:“也只能靠你了,这种事儿,耽搁不得。” “不需要什么流程?”廖必会说道:“我是有些眉目,但按照大楚律法,我现在一介白身,有些事也做不得。” “你要做什么?”老县令抬头望了一眼,抿了抿嘴道:“你没什么经验,贸然去查,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是丢朝廷和衙门的脸。” “那就放任不管?” 老县令有些头疼的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你说的可是事实?” “我犯不着拿人命开玩笑。”廖必会淡淡道。 老县令犹豫了一会儿,从案牍上拿出一枚腰牌,“这是我的腰牌,凭此物能够代表衙门,至于人手,你也知道,衙门里现在人不多。” 大部分人手都已经被派出去寻找所谓的凶手,现在的衙门里头还真没几个人。 “门口还有两个。” “他们?”老县令愣一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要是愿意用,你就用吧。” ——— ——— 感谢盾香的打赏!!! 第六十八章 说书先生 碧林阁依旧是人声鼎沸,仿佛无论是外界如何变迁,里头永远都会是这般光景。 当南柯从门口进去的时候,有眼力劲儿的小厮立马迎了上来,他如今算是碧林阁里头最为尊贵的客人,小厮们一个一个见了像是看见了亲爹似的。 “公子,您是直接上去还是要去其他地方坐坐?”小厮把一条洁白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弯腰讪笑道。 碧林阁的小厮分工明确,有专门打扫桌面地面卫生的,也有专门负责迎客接待的,其中区别,从其肩膀上的毛巾颜色就能看出来。 南柯看了一眼小厮肩膀上的毛巾,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你们这又不需要打扫,肩膀上搭个毛巾是个什么习惯?” 小厮笑着解释道:“这是老板定下来的规矩,说是无论现在在干什么,这都不能去忘本,既然是小厮,那自然是需要一条毛巾。” “你们老板是个讲究人。” 能把场所经营到如今的规格,除了需要资本外,肯定还需要其他一些本事儿,南柯点了点头,转身往上走,在上楼梯的时候朝下面瞟了一眼。 今个儿站在台子上说书的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最多三十五岁左右,放在说书这行当里面,三十四五绝对算是新人中的新人。 毕竟大部分行当,都喜欢讲究资历,有些是因为资历越深这人脉就越广,这办起事来也就越方便,而有些则是资历越深肚子里货就越多,这说起话来也更有意思儿。 “新来的?” 南柯多看了一眼,对旁边的小厮问道。 说书台子上大多数时候都是些白胡子老头站在上面,一方面是卖相好,讲出来的话容易让人信服,另一方面是走的路多,这哪哪都能跟你说上两句。 像是这种年轻说书人倒不是没有,但一些是跟在白胡子老头后面当捧哏积攒经验,另一些则是在生意一般的小店子里头,胜在一手价格便宜。 “前些天总管从郡城里面挖来的,别看年纪轻轻,这说书水平就是在郡城里头也是数一数二,据说请过来一个月得花上其他说书先生半年的酬劳。” “是吗?”南柯暂停了脚步,整个人半依在楼梯扶手上,准备听上一会儿。 “公子可需要小人去下面找张桌子?”小厮提意道。 “不用,在这里听一会儿。”南柯摆了摆手,下去人多嘴杂视野还不好,倒不如在这里居高临下,也算是半个‘包房’。 小厮见状也不走了,就这么站在南柯身后,跟着一起朝下面望了过去。 那说书先生样貌是年轻,但打扮也跟其他说书的一般无二,手中一只折扇没有打开,被当作‘惊堂木’时不时敲一下营造氛围感。 “缉妖司大家都听说过吧?”说书先生朗声问道,听惯了老夫子的浑浊嗓音,倏然间换个口味还真别有一番滋味。 “听过,听过......” “这谁没听过啊。” “城南那栋单立出来的楼栋可不是缉妖司的大人们平时住的位置嘛。” 南柯闻言下意识地往南边看了看,他是听说过有缉妖司这么一个部门的,但还真不知道这留都城里面也有,甚至就在城门口附近。 据说这缉妖司里面都是修行者,武者和练气士都有,甚至还有些修炼了其他法子的异士在里头,以后要是再有什么行动,倒是得注意些。 否则被那群人当作什么邪魔歪道给盯上了,那可比被衙门或是巡防队的人盯上要麻烦得多。 ‘啪’ 说书先生敲了敲折扇,止住了下面的议论纷纷,随即摇头晃脑道: “那你们可知,这缉妖司内部到底是如何划职级的?” “这......” “还真没听说过。” 缉妖司相对于其他衙门,因为其本身的职能缘故,跟百姓接触地少,自然而然百姓对其的认知和了解也就相对匮乏了一些。 虽说人人都知道有缉妖司,也知道缉妖司是专门捉拿邪魔歪道、妖魔鬼怪的,但里头的职级区别,大家伙还真没有听说过。 那说书先生也没卖关子,不等下面的客官老爷们发问,便继续说道: “这缉妖司啊,从下至上设有缉妖位、缉妖令、缉妖守,至于再往上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官职,我是接触不到的,各位客官老爷们要是有关系,倒是能打听打听。 至于我们这留都城,按照规定需要配置一位缉妖令,四位缉妖位,但缉妖令通常都不会常驻,因此先前那位客官说的那栋楼里面,应该是住了四位缉妖位。” 先前说出那栋楼的是一个老者,此时见说书先生望了过来,顿时点了点头回应道:“确实是总看见四位大人经常进进出出。” 说书先生对老者点了点头以示感谢,随即便继续朗声说道: “但是最近,我们的四位缉妖位,不在城里。” “不在城里?” “不是说常驻嘛?” 下面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甚至就连上面的南柯都有些意外地看了下面那说书先生一眼。 按理说缉妖司下属人员的行踪是需要被保密的,否则要是被某些有心的人或妖给知晓了,趁其不在给你来搞个乱子还真是是都阻拦不了。 “这说书先生胆子倒是大。” 南柯感叹了一句。 站在南柯身后的小厮脸色有些古怪,像是也想清楚了里面的道道,有些歉然地对南柯道:“公子,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南柯摆了摆手。 小厮又鞠了一躬,随即急匆匆地跑去找自家的管事儿。 一个酒楼小厮都能够想明白的道理,下面天天听书的自然也懂,先是热闹了一阵,随即这热闹就逐渐演变成了人心惶惶了起来。 “这消息,你如何知晓的?”先前那老者指着说书先生问道。 “自然是有渠道。”说书先生望着下面的慌乱也不理,反而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南边林子里头先前传说有什么火凤冲天,这种事儿,缉妖司怎么可能不去管管? 倒是不知道里头具体是发生了些什么,这缉妖司四个缉妖卫去了也有几日光景,但到如今也没有个人回来,料想应该是大事儿。” “你既然知道,还说出来!”另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人呵斥道,随即他又四顾了一下,“这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一个人可能负责?” “就是!” “万一被歹人听了去怎么办?” 有了一个人领头,下面顿时群情激愤了起来,一个个的都跟着嚷了起来,仿佛就因为这说书先生一句话,外头马上要来什么妖怪一样。 南柯用手托住了下巴,在上面看得有劲儿,下头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被先前站在南柯身后的小厮给引了过来,正是碧林阁的管事。 管事刚一过来,还有些懵,好在到底是管事了多年,顿时往台子那边走了过去,准备先把那位说书先生给劝下来,再安抚下面的客人。 谁知他刚走了一半,那说书先生倒是先看见了他,立马抬手一指管事,问道: “管事大人可以证明,我在郡城里头都是有些名气的,说出来的话都是能考证的,我说那四位缉妖位不在城里,那就绝对不在城里。” “......” 管事脸色一黑,也来不及发作,见周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连连拱手道: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位先生在郡城里头确实也是个名人,连郡守都听过他说的书,自然是知晓分寸的,不会瞎说话。” 说罢, 管事看向了说书先生,眼眸里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虽说这说书先生有些本事儿,但他们碧林阁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 要是今个儿真把碧林阁的招牌给砸了,他们有的是办法和手段能够让这位‘前途无量’的说书先生体会体会什么叫做‘穷途末路’。 说书先生倒是不慌不急,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自顾自地摇了摇折扇,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轻飘飘地一句话,把先前管事暂时给压下去的情绪又点燃了起来。 “你知道你还乱说话!” 那位富商又呵斥道,他的买卖基本都在留都城里头,要是留都城真乱了起来,他的买卖多半也得玩完,这会儿看向说书先生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扒了皮。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似乎是觉得下面的情绪够了,说书先生不慌不忙地把折扇展开,大声道: “你们是怕没了缉妖司会有什么妖精打这座城的注意儿?” 下面人这会儿安静了下来,都是老听书人,知道说书先生这般说,后面肯定是还有话在等着。 说书先生见下面没反应也不在意,轻轻地摇了摇折扇,一只手指了指碧林阁的东侧,“没了缉妖司,我们可还有衙门呢。” “衙门顶个屁用!” “衙门抓人还行,抓妖可不行。” “你这话就错了,衙门抓妖不行,抓人难道行了?前几日发生的事儿,现在可还没有抓到凶手。”一个汉子道。 说书先生忽然用折扇指了指喊话的汉子,“你说谁抓人抓妖都不行?” 汉子忽然被指住,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有些红了起来,这么多人不说,光指他,岂不是看他好欺负? “我说衙门抓不到人更抓不到妖,怎么,说错话了?” 说书先生闻言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这衙门,确实不行。” “......” “......” 这回儿,倒是真没人在下面应声。 先前大家起起哄议论议论缉妖司什么都好说,到底是距离自己的生活很是遥远,但这衙门里头的捕快,可是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呢。 要是万一这下面有衙门里的差人,这时候自己要是像先前那汉子般傻乎乎地站出来,被差人给记了下来,以后可讨不得好。 那汉子见先前还乱哄哄地,这会儿自己一发言,周围忽然安静了起来,顿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左右看了看,忽然一拍桌子,脸色涨红道: “怎么,都说话啊,难道我说的有错?” 随即, 他看向了说书先生,色厉内荏道: “你郡城来的见识多,你再跟他们说道说道,这衙门是不是不行,我是不是没有乱说话!” 说书先生应和道:“他是没说错话,你们说说,这衙门最近是不是没抓到人,要是真来了妖,先前的衙门是不是也没办法?” “就是!”汉子附和了一句,随即忽然反应了过来,望了过去,“先前的衙门?” 其他也注意到了这个‘先前’,都看了过去。 说书先生脸上露出一抹意外,看了看下面的听众,奇道:“你们难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汉子下意识地当了一回捧哏。 “郡城早就下了命令,留都城马上会有一位新县令,据说是个入了品的练气士,要是有了练气士当县令,就算是没了缉妖司的人,我们还需要怕什么妖怪?” “练气士当县令?” “这,这不合规矩吧。” 说书先生没等下面议论下去,直接道: “这缉妖司终归是不属于衙门管,附近哪里有了情况他们就得立马赶过去,这哪里有自家衙门来得实在? 诸位都好好想想,要是自家衙门里头真有了入品的县令,这县令可不会轻易离开城里,对于在座各位来说,难道不是好消息?” 那汉子此时已经有些迷糊,下意识地想了想,“还真是好事儿!” “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总得开个先例,我们这城紧靠十万大山,要是没个保障,万一哪天来个妖精,我们可都没地方跑!” 下面又闹开了花,但相对先前的那种闹,此时的这种讨论倒是每一家酒楼或是茶馆都喜闻乐见的,那说书先生此时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那,享受属于自己的‘荣耀’。 南柯这会儿也站直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下面那位说书先生,嘴角忽然笑了笑,随即直接上了六楼。 而下面那位说书先生,则是在南柯离开后,抬起了脑袋,望向了先前南柯所站的位置,眼眸闪了闪,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第六十九章 冲不冲? 南柯回到了六楼的庭院,脑子里则还在回忆刚刚那位说书先生的精彩表演。 整个过程最多也就一刻钟时间,但从挑起矛盾到转移矛盾再到最后的解决矛盾,一整个操作搞下来还真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如果单论说书技巧和控场能力,这位新来的说书先生确实是比南柯先前见过的那位白须飘飘的要厉害上不止一筹。 说书先生最后的目光,南柯是没捕捉到的,当时他已经走到了二楼往三楼的楼梯口,但亲眼看完整个说书表演后,他对于那说书先生的身份,倒是有了些猜测。 要么,就是廖必会背后的宗派安排过来的; 要么,就是郡城里头其他势力安排过来的。 总之,那位说书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单纯的‘手艺人’,今日的说书,看似是在说书,但放在后世,反倒更应该被称之为演讲,且是那种极具渲染力的演讲。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说书人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为新县令的上任在铺路,而对于南柯来说,新县令,跟自己是一个战壕的。 如果不是下面听众里面有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大汉当了回捧哏,说不得南柯自己也会站出来,为自己那位‘队友’说几句好话。 毕竟,在茶馆里头,除了南柯说出了自己后续的打算之外,廖必会也没有掩饰自己当前的窘迫,老县令一天不走,他这个新县令就是个摆设。 而当前衙门和城里头百姓对于修行者的偏见,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壁,直接把他隔阂在了真正的权柄之外,让他是有苦说不出。 刚刚那说书先生的一番表演,倒是让南柯看见了那道无形墙壁消弥的趋势,要是再让他在这里多说个几日,说不得留都城上层起码一半能接受新县令是个修行者。 周捕头依旧是雷打不动地在庭院里面打磨血气,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被他架在肩膀上,两只膝盖弯曲蹲了个马步,汗水像不要钱般滴淌而下。 梧桐没在院子里头,应该是见不惯庭院里面有个挥汗如雨的汉子,所以一个人躲在了房里面陪那只彩色的鹦鹉玩儿,按她的说法,这鹦鹉有灵性,不是只普通鸟。 见南柯回来,周捕头眼睛瞥了一下,随即低喝一声,两条手臂顷刻间闪起了一道白色光泽,‘砰’地一声,那块石头被砸在了地板上。 “要赔钱的。” 南柯指了指被石头砸坏的石板地面,按照碧林阁的装修规格,这一块刻了华丽纹路的石板说不得就得周捕头几天的酬劳来抵。 周捕头擦了把汗,笑了笑道:“他们不敢收你的钱。” “但他们敢收你的钱。”南柯在旁边坐了下来,按照他的吩咐,小厮在庭院里头放了一个摇椅,上面还专门垫上了一层棉絮。 自打穿越过来后,南柯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所有的板凳都硬邦邦得,且角度还都造地笔直,坐上去就像是在强行帮你矫正坐姿,根本没有舒适型可言。 先前在清河村是没办法,现在有了条件,自然是能够坐就不站,能够躺就不坐,且这坐和躺,还需要挑舒适的位置来坐和躺。 “嘿嘿。”周捕头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傻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他也算是老江湖,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掌握的是炉火纯青,这两三天也算是基本摸清楚了南柯的性格,有些时候也就顺着表演一下。 “那老头呢?” 南柯前后摇了摇,这椅子铺了层棉絮是要舒适了许多,但还达不到后世沙发的一半,后面得再找小厮搞几张兽皮过来垫垫。 “还在里面。”周捕头指了指最里侧一间房。 “醒了吗?” “还没有。”周捕头摇了摇头,“我刚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大夫,大夫说他这是气血太虚的表现,先是有一口气撑住了,现在气一松,估计还得躺几天。” 南柯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也就是说,我们捡了个垃圾回来。” 周捕头陪着笑了两声,随即看向了南柯,也没问先前碰见了谁,而是直接问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女人如果是被藏在邓家宅子里头,我们很难接触到她。” “邓家宅子戒备很严?” 周捕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没去过邓家院子,但其他几个差不多档次的家里倒是进去过两次,他们这类买卖人难免树立仇家。 院子里除了基本的仆从侍女外,一般还会再招些看家护院的,通常都是些身体强壮的普通人,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邓家心里头虚,难保不会花重金聘个高手。” “先前倒是没细问。”南柯坐直了身体,“你说如果我们硬闯,有几成把握?” “硬闯?”周捕头愣了一下,随即道:“多少人?” “你和我。”南柯伸手指了指。 周捕头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公子,是在说笑?” “你是说,还要把那小丫头加上?”南柯又指了指梧桐的房间。 “这......” 周捕头深吸一口气,道: “实不相瞒,要是就我们两个人,想要闯进去倒是不难,但出来......” “出来倒是不打紧。”南柯摇了摇头,继续问道:“两个人应该能进去吧?” 周捕头看了南柯一眼,见其不像是平时开玩笑时候的表情,顿时点头道: “能进去的,您已经入了品,我也算是半只脚迈了进去,要是真不管不顾闷气头往里冲,如果找准了方向,他们大概拦不住我们。” 虽说邓家宅子里面人多,但到底面积也宽敞,就算是有人提前泄漏了消息,导致邓家人提前有了防备,先一步在各处安插了人手。 但他们能够招揽来的人手也就这么多,衙门对城内的大户虽说是没太多约束,但在这方面还是有规定的,每家护卫最多五十人,平摊下去每个地方也不会有太多人。 否则以这群人的性格来看,要是真不给这些豪门富商们设限,他们还真有可能给你砸出来一个几百人一千人的队伍来,到时候万一有脑子想不开的,给衙门冲了怎么办? “那就行。” 南柯拍了拍扶手站了起来,走到周捕头面前,见其面色似乎有些犹豫,问道: “在怕?” 已经迈入了不惑之年,周捕头也不会像那种愣青头似得抹不开面子,很是利索地点头道:“怕,怕死了,我还没娶婆娘给周家留个后哩。” “那你说,要是不去,他们能给你活路吗?” “不能。”周捕头脸色苦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我说公子,难道就不能再找些人?” 说完,他抬手指了指地下。 都住了好些天的碧林阁,先前看见他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的管事儿,现在见到他眼睛可都是笑成了一条缝,要说南柯没背景,周捕头是不信的。 但偏偏,这位在他看来极有背景的公子哥,似乎还想玩一出最初见面的把戏,又想要一个人跑过去过个什么‘微服私访’的瘾。 先前就是去李家的院子里转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但今个儿可是要去邓家宅子,其危险系数跟李家根本不是一个难度等级。 “谁说我没找人?” 南柯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靠过来, “我是说冲进去就只有我们两个,但我没说,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外头没人接应。” 周捕头凑了过去,也没敢靠太近,生怕自己的汗臭熏到了自己这位救命稻草,“公子,您找了谁?” “附耳过来。” 南柯招了招手,随即在周捕头耳边说了一句。 “当真!” 周捕头整个人一惊,像是被阉了的太监发现自己没被割干净。 “我会骗你?”南柯瞥了他一眼。 “可是...可是这县令大人都快七十了,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 连整天在衙门外头守门的两个衙役都没得到新县令上任的消息,周捕头这种提前两天就自己脱离衙门的下线捕头肯定也不知道新县令的事儿。 “你就说你冲不冲吧。”南柯也懒得去解释,他也就是担心自己到时候忙不过来,准备领个人过去把那李家小妾偷出来而已,否则自己一个人就能冲。 “这...”周捕头咬了咬牙,“冲了!” ......... ......... 时间还是选在了晚上,‘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句话既然能够流传这么久,肯定是有其中的道理的。 要是在后世那种环境下也还好,毕竟夜晚还真不一定比白天要昏暗多少,但放在当前的时代背景下,这晚上,是真的黑漆漆一片。 恰逢最近出了事儿,大晚上也没什么正经人家愿意出来溜达,这黑漆漆人又少,就算是真发生了些什么,也不可能有人能第一时间赶过来。 南柯蹲在邓家宅子对面的街上,要是对面的宅子再小些,街道再破败些,倒真有些像是他初来留都城去李家帮忙传话的那晚。 在南柯身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周捕头依旧是一袭斗笠装扮,整个人换上了黑衣,从不离身的扑刀挂在了左手旁边。 至于那道小了几圈的身影,肩膀上还站立了一只彩色的鹦鹉,虽说梧桐现在没什么战斗力,但她肩膀上那只鸟,绝对是最好的侦察机。 “时间到了吗?”南柯问道。 自从来了这边,他就没有搞清楚过时间,毕竟没了钟表直接看,其他那些依照什么太阳月亮来判断时间的法子,南柯一概不会。 周捕头仰头看了看天空,而后又站起来,往城中心的位置瞟了几眼,随即蹲下来道:“差不多了,现在也该到了睡觉的时候。” “行。” 南柯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梧桐, “这只鸟,靠谱吗?” “它可聪明了。”梧桐肯定道。 “喳喳!”彩色鹦鹉也叫了两声,还拍打了两下翅膀以作保证。 虽说是要硬闯,但也不能就这么蒙起脑门往里头乱冲,这硬闯,是要有明确的目标的,而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位李家家主的小妾。 根据廖必会的说法,他们既然是要翻案,那么手里头就得有人证,而按照现在大楚律法的规定,现在能够直接翻案人证就只剩下了一个。 廖必会在那头,需要取得老县令的许可,领着一帮子衙门里的衙役过来,而南柯这边,则需要在他们过来之前,把人证给保住。 到时候两边直接在邓家宅子里面定案,其效率远远要比‘拐’一个人证回去,重新开堂重新审判要高得多。 毕竟邓家是地头蛇,那位大公子还是邓家的半个掌权人,要是时间耽搁久了,谁知道在他们的狗急跳墙下,还能牵扯出多少利益链条来? 日长梦多的道理,南柯是明白的,能今晚就把事情给了了,总好过继续耽搁下去,虽说是要承受些风险,但怎么说呢...... 南柯低头,用手指偷偷地戳了戳自己的心脏位置,在心里默默道:“自己惹的祸,还是自己来填。” 站起来活动活动了手脚,南柯拍了拍梧桐的脑袋,“回去等消息。” “我在隔壁街等吧。”梧桐道。 “为什么?” “万一你要是再晕在外面怎么办?” 先前的事情梧桐都知道,也知道南柯有一手‘秘术’,威力很强,但是用完之后很可能会支撑不住。 南柯琢磨了一下,要是再出了上次那种情况,可没有另一个芈公子给自己捡回去,便答应道:“那也行。” 说罢,南柯看了一眼周捕头,“走吧。“ “好。” 周捕头平时话就不多,到了这种时候,更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两个人从暗处站了起来,刚准备走出去,忽然南柯一把拉住了周捕头,两个人又躲回了阴影里面。 半晌,两个人从前面街道上走过来,隐约可以看清楚是两个老人,直接就进了对面的邓家宅子。 “这么晚,还有人来?”周捕头小声说道:“我感觉走后头那位,有些不寻常。” 南柯从阴影下面走了出来,伸手拍了拍周捕头的肩膀,“你猜,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大概率,是你那位兄弟背叛了我们,而后,邓家人找了帮手。” 周捕头脸色有些难看,“是我的过错。“ “现在不是谈论过错的时候。”南柯眯了眯眼,“待会儿,你直接跟着那只鸟进去找人,我尽量帮你把其他人都引来。” “你一个人?”周捕头有些诧异。 南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莫名,道;“不,是两个人。” 第七十章 老子和儿子 此时天色刚刚变暗,但邓家宅子里倒是随处可见用灯罩子装起来的烛火,虽不说是把整个宅子都照得日同白昼,但起码是能够保证主道有足够的采光。 邓家宅子里面的布局其实很简单,前面是院儿,用来接待宾客;中间是简单的屋舍,用作下人仆从所居;最后则是三个单独的小院,是家主人的居所。 三个单独院落的格局相差无几,但中间的院子因为是家主所住,因此相较于左右两个院子要显得更宽敞些,一应用具也更奢靡些。 外头是用普通的蜡烛作灯,但这中间院子里头,却是有一盏真正的‘灯’,灯芯是用南海的妖兽油脂制成,耐用且能够散发出淡淡地香气。 此时此刻,一个老头儿站在中间的院子里头,在其旁边站了两个双十岁数的侍女,而在其对面,还站了包括大公子在内的其他几个人。 虽说邓家大公子才刚刚三十,但邓家老爷子属于老来得子,自个儿已经六十有七,再加上年轻时奋斗狠了,如今身子骨有些虚。 如今刚入深秋,天气虽说有些凉意,但大多数人也就是穿个厚些的袍子,倒是邓家老爷子早早地把皮草给收拾了出来,披在了身上。 平时到了这个时间,他都会呆在暖室里头,但今日自己这不孝子硬是叫人把他给唤了出来,不得已,只能够多裹些皮草取暖。 这会儿,一个下人从外头端来了一盆柴火,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放在了一旁,也不敢多往里头看,而是低着脑袋又退了出去。 邓家老爷子抿了抿嘴唇,抬手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皮草,有些浑浊地眼眸在自家儿子身后的几个人身上看了一眼,缓缓开口道: “有事说事,这外头凉,我呆不住。” 邓大公子穿了一身紫色的锦衣,脸色有些冷咧,闻言先是稍微欠了欠身,随即回答道: “如若不是事情严重,儿子也不会这么晚来打搅您。” 邓家老爷子清了清嗓,叹息一声,道:“虽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住,但这么些年以来,你算是已经接手了家里十之七八的生意。 我在你后头看着,先前还觉得自己能够帮你掌掌舵,在后面帮你查漏补缺,但一年年看下来才发现,我算是小瞧了你的本事儿。 我从你爷爷手底下接过这份家业,花了大半辈子才把他守住,倒是你,从我手里接过来没多些年,家里的生意进账翻了好几成。” “还是托您的福。”邓大公子抬了抬双手道。 “是你的就是你的。”邓家老爷子摆了摆手,也不再去夸自己的儿子,“我还犯不着跟自己的儿子抢功劳,我虽然老了,但我这心里头还没糊涂。” 说着他又看了邓家大公子身后的几个人一眼,继续道: “你生意是做得不错,但这主要地依仗,你我都清楚,你瞒得过其他人,瞒得过衙门,但你瞒不过你老子我,这里,我倒是要说道几句。” 邓大公子抬起头,打断道:“您小时候就跟我说过,成王败寇。” “嘿,这句你倒是记得清楚。”邓家老爷子笑了笑,“我说以和为贵的时候,你怎么没记下来?” 邓大公子眼神变了变,深吸一口气道:“父亲,我这回来......” “咳咳!” 邓家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发言,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儿子, “我刚刚就说过,是你的就是你的。” 说罢, 他抬起双手虚划了一圈,有些不解道: “这些,早晚都是你的,何必急于一时?” 邓家大公子闻言一愣,但他老子倒是没停下来,而是继续道: “做生意虽说是各凭手段,但也得讲究一个道义,办起事也得有底线,你对别人讲道义,别人自然会对你讲道义。 这么做虽说有些时候会吃些小亏,但吃不到大亏,你就算是输了,别人顾及道义,在你身上咬一口也就撒了嘴,不会真跟你死磕。 你办事的手段,我心里明白,但我也明白,我是拦不住你的,你这么做下去,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说句心里话,我早就有了准备。 这些年你想要什么,我就放什么,你想干涉哪一块生意,我就给你哪一块生意,你应当是知道的,我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 “父亲!” 邓家大公子大声打断了老爷子的发言,苦笑一声道: “父亲以为儿子过来是为了逼您退位?” 邓家老爷子指了指他身后的几个人,这些人虽是一直没出声,但做了一辈子买卖的老爷子也能够看出这些个人身上隐约流露出来的杀气。 这做买卖总是难免会跟黑白两道打照面,老爷子虽说眼睛有些模糊,但心里头清楚,也能辨认出这些人到底是吃那一碗饭过活的。 “你大半夜领他们过来,难不成是给我问安?”邓家老爷子自嘲道。 “不是问安,但更不是逼您退位。”邓家大公子摇了摇脑袋,“说句大不敬的话儿,儿子我要是真想逼你退位下来,需要领人来? 现在商行里头的几个管事,外加我那位在外头修炼的二弟,您给说个心里话,要是我现在跟他们说一句,我想让您退位,他们会怎么做? 对于您,儿子心里头虽说是有些怨怼,但终归是在心里头,也会一辈子在心里头,到底是父子一场,儿子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安享晚年。” 邓家老爷子没说话,盯着自己儿子看了一会儿,嘴唇嗫嚅了一下道;“你倒是孝顺,那你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 邓家大公子松了口气,解释道: “您也知道儿子平时的行事风格,这短时期可能是没事儿,但这时间久了,难免就会碰见些不开眼的人。” “得罪了人?”邓家老爷子又指了指那几个人,“那你应该领这些人去那人家里头。” “儿子要是知道那人的身份,当初也不会去得罪。” “你得罪了谁?”邓家老爷子问道。 “儿子不知,现在只知道那人长期住在碧林阁,身份应该不一般。” 这消息,还是他从自己那位下人的大舅哥那里得来的消息。 “那你找我来,是打算要我出面,用我这张老脸帮你卖个好?”邓家老爷子的神色缓和了些,如果是赔个笑就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儿。 他这人一辈子没什么本事儿,但这脸皮倒是足够厚实,但凡是不要脸就能解决的事儿,对他来说那就不算是个事儿。 邓家大公子摇了摇头,“已经缓和不了了。” 他所做的事儿,已经吵到了郡城里头,但凡是被那些衙役发现了真相,十个邓家也拦不住郡城的责罚。 “那,你找我干什么?”邓家老爷子面色缓和了些,道:“怎么,准备连夜领我一起跑路?” “儿子早些年曾听娘说过,父亲年轻时曾救下了一个高人,据说曾经是八品,后来受了伤隐居在了这留都城里面。” “需要用到他?”邓家老爷子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儿子觉得需要,这留都城里头入了品的数的过来,他们不差钱,我们根本请不动。” “如果我不愿意呢?”邓家老爷子抬头问道。 “为什么?”邓家大公子问道,他是懂自己这位父亲的,没什么大能耐,但应该不是那种看不清事儿的。 “多少年的事儿了,人家才不会记得。” “但我娘当初说过,这事儿,那人就算是一辈子都忘不了!”邓家大公子认真道:“父亲,算儿子求您,这坎要是我们过不来,说不得这人情以后也不需要去用了。” “有这么严重?”邓家老爷子皱起了眉,“你找这些人过来,难不成那人今晚要强闯进来杀人不成?” “大差不差。“ “他敢?”老爷子瞪了瞪眼睛。 “您可听说了前几日袭杀官差的事儿?” 邓家老爷子闻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是他?” “是!” “嘶!” 邓家老爷子面皮抽动了一下,本就苍老的面孔在此时看起来显得更加颓靡了些,半晌才道: “你没哄我?” “真没,这事儿处理不好,别说是我一个人,就是您,甚至是我那位二弟,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邓家大公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他先前是真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天衣无缝了,但今天中午那下人跑来给自己说了一席话,倒是敲响了警钟。 再加上那下人和他姐夫两个人给自己提供的其他消息,算是彻底让他没了守株待兔的打算,花了一整个下午安排还是觉得不妥当,这才不得已来找了自己的父亲。 要是能够再加上一个八品那就稳当了,虽说这八品是受了伤,可能年岁也大了些,但到底是八品,在这留都城算是绝对的独一号的人物儿。 “你......” 邓家老爷子张了张嘴,而后又转过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间,最终叹息了一声,整个人顿时佝偻了下去,像是瞬间苍老了十来岁,道: “你,等我消息吧。” ......... ......... 从自家老子院子里面出来,邓大公子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自己的院儿。 整个邓家里头能调动的和不能调动的护卫力量,都已经被他用各种方法给调集了起来,分散在了整个邓家宅子的各个角落,几乎算是走个几步就能够碰见一个哨岗。 其实要说是保自己安全,最实惠的方法是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自己院子里头,到时候就算那贼子入了品,也能用人命去堆填。 但,对于他来说,保住自己和家里人的性命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目的,更重要地,反而是如何把那贼子和同伙都给一网子抓住。 否则要是随便走漏了几个,他后面的日子说不得还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自己干的事儿都被人偷偷地抖嗦了出去,惹出个大祸来。 他院子里头人也不少,除开几个仆从打扮的下人外,还有两个男人站在院子里头,一个年纪稍长些,正是周捕头的那位好兄弟。 在老张身边,则是站着那位身材矮小的陈佳,两个人过了中午便跑了过来,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一方面是想要更好地讨好邓家。 另一方面,则是大公子不怎么信他们两人的话,因此把两个人留下来,要是他们那些话实现了还好说,要是实现不了,便拖去沉井。 “大公子。” “大公子。” 院子里头的人见大公子进来,顿时一个个地行礼。 邓家大公子摆了摆手,直接走到了院子里,指了指一个下人道: “人可在里面?” “在。” 下人回应道。 邓家大公子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站在一侧的老张和陈佳,脸色阴郁了起来。 “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所说确定属实?” 人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生物,明明心里已经信了,且已经在行动上给出了反应,但回过神却总想要去期盼期盼,或许都是假的呢? 老张到底是多吃了几年饭,虽说没大本事儿,但这时候还沉得住气,回答道: “回大公子话,但凡我两有一句虚言,这会儿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 说完他抬起头,继续道:“那周捕头确实是来过了我家,我那婆娘也犯不着拿自己丈夫和弟弟的命来开玩笑,既然她说他们要来抢人,那肯定是要来。” “你们怎么确定他们有入品的高手?” “这倒是猜的。” “猜的?”邓大公子走了过去。 老张抿了抿嘴,道:“我那兄弟我懂,他要是没把握,绝对不敢主动出来算计您,而我想来想去,能够让他有这么个底气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邓大公子嘴角露出一抹嘲弄,“你可是知道,你的一个猜测,耗去了我邓家多少底蕴?” 一个八品武者的人情,对于他们这种家庭而言,是绝对地底蕴。 老张陪笑了一声,回忆了一下自己婆娘教自己的话术,道:“这底蕴,说到底也是拿来用的不是?” 邓大公子笑意扩大了些,抬手在老张的脑门上点了点,“你,算是个明白人。” 这时,又一个小厮从外面跑了进来,走到邓家大公子身边汇报道:“老管家刚出了门。” “看来,我那位爹着实是舍得。”邓大公子摇了摇头,“刚要你去请老爷过来避避,怎么说?” 那小厮拱手回答道:“老爷说不急,等那位高人来了他自会跟那人一起过来。” “呵...” 邓大公子又笑了笑,目光转向了里侧一直紧闭的房门,表情逐渐淡漠起来, “我那老子舍得,我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因为私欲陷邓家于危墙之下。” 说罢,他从一个护卫手里接过一把长刀,一步步地朝那间房走了过去。 ———— ———— 感谢祝各位平安一生的打赏! 第七十一章 阴差阳错 在大楚,宅院墙壁的高度并不取决于你的家产多寡,而是取决于你的身份高低。 什么身份能建造多高的院墙,在大楚律法上面都写得明明白白,邓家虽是有钱,但一家上下都是白身,这宅院里头装饰精致归精致,但墙院的高度却是跟普通民宅一样。 南柯是入了品的,周捕头虽没有入品,但应该就差临门一哆嗦的功夫,区区两米多高的墙壁,随意发力就能够跃过去。 周捕头比南柯走得稍微快了一些,虽说南柯没吩咐,但他倒是自发地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发挥些作用,比如,挑选一个合适的潜入位置。 在来这里之前,他劝说了南柯好半天,才说服南柯不要直接闯进去,先试试能不能偷偷潜进去,多少也是抱了些侥幸心理,希望能少冒些险。 两个人围着邓家宅子的院墙走走停停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周捕头终于在一处拐角位置停了下来。 但就在周捕头准备翻过去的时候,又一次被南柯扯了回来。 “这里是死角,从这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周捕头的声音被压得很低,深秋寂寥,又是深夜无人之境,稍微弄出点声响都能够被放大无数倍,也好在南柯入了品才能勉强听清楚。 “有人。” 南柯指了指墙壁,当然不是说面前有人,而是墙后头有人。 周捕头闻言一惊,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刀柄上,“我们被发现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算是正而八经地角落,也就是两面墙的交汇位置,一般来说这种位置都会用绿植来装饰装饰,是站不了人的。 要是这种位置都还有人,除非是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给发现了,否则周捕头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大晚上站在两面墙中间,就算是守夜,也没这么个守法。 “应该没有。” 南柯眯了眯眼睛,仔细感应了一会儿后面的动静, “我先进去,你待会儿进来。” 说罢,南柯轻轻一踏地面,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重量般飘了过去。 周捕头一个人在外头,虽说是当了十几年的捕快,执行了无数次任务,但今个儿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发慌,这种感觉在没了南柯后更甚了一分。 好在,里面很快响起来了两声闷哼,随即他便听见有人在里面用手指敲了敲墙面。 犹豫了一会儿,周捕头把心一横,抬手扶了一把墙壁,整个人直接跳了过去。 等周捕头踩在邓家宅院里头的时候,才看见南柯在其不远处的一颗树旁,在南柯脚下,有两个护卫打扮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在其旁边的草地上还有些白烟在往上冒。 周捕头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他曾经单枪匹马一个人偷摸进了一群规模十几人的马匪老巢,硬是把匪首宰了才惊动了其他人,也算是有潜伏经验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跟南柯提出这种法子来,作为一个好下属,你得学会有了解决方案再提问题,要是光会提问题不会解决,那么领导要你干什么? 周捕头凑到了南柯身边,身子都藏在树干后头,就露了个脑袋出来,往里面看了一眼后,顿时整个人有些发懵。 这会儿子时已过,就算是高门大户里头会留下些护卫守夜,但也就是七八个足以,但就他们前面这一条道上,前前后后起码站了三四个,再算上脚下面的两个,就光是一个道,起码用了有五六个护卫。 要是这时候还心存幻想,那么周捕头估计也走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来。 “那狗日的张叁!” 周捕头在心里头暗骂一句,随即看向了南柯,这时候还是得这位拿主意,他现在可不是什么捕头,就是南柯手底下一个杂兵,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虽说周捕头自己是打心眼里不愿意正面冲的,但要是南柯现在硬要冲上去,怎么说,他也得咬着牙关跟上去,否则留下来也是个死。 南柯站在树后面,这棵树并不粗,周捕头挤过来后,他只能往旁边让了半步,大半个身子已经暴露在了树干外头。 其实这时候要是这些个护卫真一个个的在专心探查,只要是简单地转个脑袋,很容易就能够发现躲在树后的南柯。 但护卫归根结底也就是护卫,不是那种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士兵,老爷公子是要他们盯着守着,但具体怎么盯怎么守,还是他们自己来判断。 见南柯不出声,周捕头有些呆不住了,他往前凑了凑,扯了扯南柯的衣袖,小声问道: “怎么办?要不,先回去?” 南柯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头看向里面,他是料到了邓家会有防备,但也没想到邓家会做得这般不要脸。 这随便一条道就放上五六个人,还让他怎么玩潜伏? 这就算是换个深海同志过来,也进不得内院去。 周捕头的意思,南柯是明白的,要是实在不行,今日就暂且退去,等到后面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过来也不是不行。 但,于南柯而言,既然已经跟廖必会约好了时间,既然已经来都来了,那么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别说是廖必会那边怎么想,就是自己,都觉得这事儿窝囊。 既然如此,还不如按照自己的办法,直接闯进去试试,毕竟这要是退却了回去,下回说不得又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那女子坚持不到那时,他们才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南柯撇头看了一眼周捕头,开口道:“我老家有个伟人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周捕头小声问道。 “这句话是......”南柯回过头又看向了那边的守卫,“放弃幻想,准备斗争。” 说罢,南柯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只留下周捕头一个人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 外头走道上的守卫就算是再怎么玩忽职守,再怎么去放空自己,到底也是醒着的,不可能看不见一个人大摇大摆地从树后面走出来。 相较于周捕头的‘盛装打扮’,南柯倒是依旧穿着白天的那身月白色长袍,腰间系上了白玉腰带,整个人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 几个护卫先是下意识地想要叫嚷几声提醒其他人,但等看清南柯的装扮后又是整齐一愣,他们是知道宅子里来了很多‘帮手’的,一时半会还真拿捏不准南柯的身份。 就算是把他们五个的脑子给加在一起,也是想不到竟然有人会穿成这样来捣乱。 “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了路?” 一个护卫迎了上去,倒是没有南柯想象中那种短兵相接,反倒是客气地不像话。 能在富贵人家里头当护卫的,特别是在邓家这种中不溜的人家里面,身手好不好倒是次要,最主要还是得会来事儿,这眼力劲得好。 毕竟留都城内大致还算安稳,需要他们出手的机会当真是少之又少,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反倒更像是装饰品,用来彰显邓家的财力物力。 “认错了路?” 南柯有些诧异这些护卫对待自己的态度,但这份诧异放在这些护卫眼里头,倒是更好地佐证了他们认为的‘这位公子认错了路’的想法。 “公子是想要去哪?”护卫又问道。 虽说他们心里头已经偏向于认定南柯是走错路的‘帮手’,但出于警惕还是又试探了一回儿。 南柯抿了抿嘴,脑子快速转动了一下,倒是把面前的场景给理顺了,这群护卫,应该是把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长衫,南柯打定主意就算是要从碧林阁走,走之前也得要管事把这身衣服给自己打包装上。 这哪里是长衫,这简直就是被幸运女神亲手织出来的毛衣。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汇报?” 南柯面色沉了一下,装作一副不满意地口吻道: “先前大公子要我出来转转,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在用心值守,我这一路看过来......” 话没说完,但是对面几个护卫显然是明白了意思,顿时一个个地惶恐地躬下身,其中一个护卫鼓足了勇气站了一步出来,拱手道: “这位...大人,我们这几个兄弟都是从白日便守在了这儿,这一整天下来,就算人是铁打的也扛不住造哟。 大人,您看这不是也没发生个什么事儿,要不,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一马,小人下半晚绝对尽忠职守,保准眼皮都不眨一下。” “你的意思是,大公子对你们太苛责了些?”南柯瞥了一眼护卫道。 “不敢不敢!”这护卫应该是个小头儿,年纪明显比另外几个大上一圈儿,这说话也有些老油子的味道,“大公子的话,小人肯定不敢有任何怨言。”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南柯双手背在后面,看起来还真像是在训话。 “大公子在府里头一向待人亲和,对下头犯了错的仆从奴婢也不舍得责罚,这些小人都记在心里头,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呐。” 在这等着呢? 南柯嘴角露出一抹嘲弄,“合着,你觉得我在借大公子的名义刁难你?” “小人不敢。” 南柯抿了抿嘴,指了指说话的护卫,“来,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去大公子面前说道说道。” “这......” 护卫抬起头面露难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大公子是个什么脾性,这邓家下头谁还真不知道? 嘴里说点说听的也就罢了,这要是跟着进去了,说不得就得脱层皮。 “要不,大人您定个责罚,小人领了?”护卫商量道。 “怎么,不敢去?”南柯似笑非笑道。 护卫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南柯,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跟自己一个小小的护卫杠上了,“大人莫要说笑,大公子今日是要办大事儿的,哪里有闲心思在这种小事上耗费精力?” “小事儿?”南柯抬手在护卫肩膀上拍了拍,“你可知道,越是小事儿,就越是容易坏事儿?” “小人受教!” 南柯转身看了其他几个护卫一眼,目光对接时,几个护卫都下意识地低下了脑袋,生怕自己被当作出头鸟给揪出来一阵刁难。 “今晚的事儿,可是大事儿。”南柯开了个头,下面几个护卫顿时连连应和,先前他们管家给他们开了个会儿,也是这么个说法。 “但我一路走下来,你们这些个护卫,好像都没把大公子的事儿当个事儿。” 见下头几个护卫脸色又是一变,南柯话风忽然又一转, ”但我也不是什么个恶人,奉大公子的命令,出来转一圈儿,虽说是有个别人不尽心吧,但我相信,你们也是有苦衷的。“ “那是那是!” “多谢大人体谅。” 几个护卫都松了口气。 但南柯接下来却又给他们把气给提了起来。 “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吧,待会儿要是路上还看见了谁谁谁在这里站着打瞌睡,也一并带上,都去大公子的院子里头去醒醒神。” 几个护卫虽说心里头一百个不愿意,但话都放在了这儿,在自己明显有些玩忽职守的前提下,他们还真不敢就这么倔下去。 顿时,在周捕头满脸惊愕地注视下,几个护卫排成排地朝内院走去,南柯慢悠悠地跟在几个护卫后头,不像是来找事的,反倒是想来巡查的。 从外院到内院还有一段距离,其中也布置了不少守卫,虽说是有个别守卫在兢兢业业地巡查,但终归是少数,且在个别其他护卫的别有用心下,一并被迫加入了‘醒神’的队伍。 最开始被南柯忽悠的那位走在队伍最前头,心情由最初地忐忑逐渐到了平和,且慢慢有了越来越兴奋地趋势。 第一批第二批护卫还需要南柯上去扯虎皮,后头干脆直接由这位护卫代劳,这护卫也‘尽职’,仿佛自己真得了大公子的命令。 人五人六地在前头吆三喝四,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这护卫当真是恨不得把每一个碰见的同僚都给薅到自己的队伍里头来。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这队伍硬是从七个人直接壮大到了三十多个,也不晓得是不是那护卫故意绕路的缘故,整个院子里头泰半的守卫力量,算是被南柯给‘一网打尽’。 第七十二章 违背诺言 当二三十个人站在你面前,且还是穿着统一制式的服装时,其实从视觉效果上来看,还是有些冲击力的。 最开始的那位护卫在路上嘚瑟了好半天,指这个点那个的,此时临到了门口,势头倒是一下子泄了下来,陪着笑脸走到了南柯身边,道: “大人,您看我一路上可还机灵?” 他是把南柯当成了自己人,这会儿想要求情,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南柯这儿。 南柯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还算是可以。” 虽说没把所有人都给收拢过来,但起码是收拢了大半,且从周捕头那个位置到这边来,中途应该是一马平川,碰不见一个活人。 可以说今天要是没眼前这个懂事儿的护卫,南柯就算是真一路打了过来,费不费功夫不说,这人也断然不可能清理地这般干净。 “那......”护卫的笑容更加谄媚了些,卑躬屈膝地低声道:“大人,要不我先回去站站岗,免得有不开眼的苍蝇跑了进来。” 虽说是法不责众,但要是这法落不到自己头来上,岂不是更好? “也不是不行。” 南柯抬头看了一眼,那只彩色的鹦鹉在前面的院子上空盘旋了两圈儿,随即又朝先前来时的位置飞去,应该是替周捕头重新引一道。 “那小人先走?”护卫惊喜道。 “直接走?”南柯反问了一句。 护卫琢磨了一会儿,点头哈腰地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只要是能免去责罚,他再跑跑腿也行。 “先前我们不是还有些位置没巡查到?”南柯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你过去,替我巡查一圈儿,告诉他们,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 大公子要他们来,可不是要他们来打瞌睡的,各自在各自的位置站好了,待会儿就算是天塌下来,但凡有人敢擅离职守,明天立马卷铺盖滚蛋!” “是是是!” 护卫脑袋点个不停,见南柯没其他吩咐,抬眼确认了一句, “那小人先去?” “你要是不想去就留下。” “这就去,这就去!” 护卫生怕南柯把他给留了下来,一溜烟往另一侧跑了过去。 按照先前的表现来看,南柯觉得这人肯定会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毕竟他来到这世界后,这还是他见过办起事来最‘靠谱’的一个。 一个普通护卫,能够做到这份上,凭借一己之力把自家主上最害怕的那位给引到家门口,应该算是已经做到了他的极限,他,不容易。 在另一头,剩下的二十多个人看向了南柯,表情清一色地忐忑中夹杂了些不安,不安中还隐藏了些急躁,偏偏面上还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的情绪。 南柯是不知道邓家在生意场上到底是个什么声势,但不得不说,邓家在训练自家护卫方面,那是真叫一个‘厉害’,活生生把一群大老爷们给训成了受气包。 这随便面对一个不知身份的‘大人’,就一个个地敢怒不敢言,没丁点的血性,估摸着就算是真有人打了进来,也发挥不出个什么效果。 南柯摇了摇头,刚准备上前叩门,准备给那位邓家大公子一个惊喜,也不知道那位看见自己领着他家的一帮子护卫过来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谁知南柯还没走过去,另一侧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推开。 另一侧,就是中间那处院子的门,也就是邓家现如今明面上那位老家主的居所。 南柯看了过去,后头那群护卫也看了过去。 片刻后,从门里头走出来一个老人,佝偻着腰身,穿了身单薄的破旧布衣,衣袖子和裤腿子还短了两寸,露出了干瘦的脚脖子和手腕。 老人是个普通老头,但在老人干瘦如树枝般的手指头里面,还攥着一把刀,刀身呈现乌金色,上面沾染了黑褐色的还未干透的血渍。 南柯眯了眯眼,这老头就是他先前在外头躲藏时,从另一侧巷子进了邓家宅子大门的两个老头其中的一个,看样子,这位也是来寻仇的? 南柯站在这里没动,心里头在寻思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但站在后面那二十多个护卫,这会儿虽说心里头也是惊愕,但惊愕完了后,总算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个地把腰间的刀给拔了出来。 ‘唰’ ‘唰’ ‘唰’ ... 一连串拔刀的声音,让南柯有些恍惚,如若不是心里对这群护卫早就下了定义,光是听这干脆利落的拔刀声,说不得还真以为这群人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百战精兵。 果不出南柯所料,当这群护卫齐刷刷地拔完刀后,这群人并没有直接呐喊着冲上去,反倒是一个个地就这么停在了原地,一时间,现场落针可闻。 那老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在看见外头有这么一批人后,也是没什么反应,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框下头,也不说话,也不走。 “咳咳...” 南柯咳嗽了一声,倒是没去幻想跟这老头来个联动,而是直接抬手指了指老头,对下面那群护卫道: “愣着干嘛?” “大人...” 护卫里头有个人站了出来,看了眼老头,犹豫道: “小人先前看见过这老头,是老管家给引进来的,所以......” “所以什么?”南柯呵斥道:“老管家领进来的,就能在院子里头杀人?” 那间院子里头到底住了谁,南柯先前没了解过,但从附近三间院子的布局倒是能够猜出个一二来,于是没等下面的护卫回答,便继续说道: “还是说,老管家要杀家主,你们这群人就看着?” “不敢!” “这哪里成!” 先前还有些犹豫的护卫,这会儿也没法继续站在原地。 如果说这老头手里没拿刀,那么他们还能继续偷偷懒,但人都这么明显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心里头再有什么想法,也没法无动于衷。 “上啊!”南柯摆了摆袖子,催促道:“难不成还要我亲自上?” “是!” 护卫们应诺,随即一个个地摩拳擦掌地朝老头冲了过去。 南柯站在院子门口,侧了侧身子,保证自己能够在看清那边情况的同时,把院子门也收入自己的眼帘。 同时操控开始压制体内气血的运转,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能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先前他倒是还分出了些精力,用来防范院子里察觉了外面的动静后,可能会派出来的人。 但这么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有人吩咐过不得在宅子里头大声呼喊,总之这些个护卫说话细声细气的,南柯自己也特意压低了声音。 这就使得他们一群人在外头站了好了一会儿,邓家大公子的院子里头还真没个人发现了外头有人。 这会儿声音倒是大了些,但这会儿南柯还真不慌了,先前要他一个人同时应付两个方向来的那么多人,心里头倒是有些压力。 但那位忽然出现的老头帮自己分担了二十多个人的压力后,自己单独面对一个方向,倒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毕竟, 在正经进了九品后,南柯除了跟周捕头的’点到为止‘外,也就跟那只没得神智的尸魅打了打,两场架,其实都不怎么过瘾。 这会儿借着这只能够同时容纳两个人并排出入的院子门,南柯倒是能够好好地过过互搏的瘾。 ......... ......... 那群护卫大概有二十多个人,呜呜泱泱一股脑的冲上去,乍一看还真有些声势。 但稍微懂行的其实都明白,这打群架,别管是一群打一群,还是一群打一个,都是得有条理有章法的。 单拿这一群打一个来说,对方一个人周围空间就那么多,你冲过去的人多了,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挥个刀还得束手束脚。 但你若是一次性冲过去的人数少了,又容易出现那种葫芦娃救爷爷的场面,而这,还仅仅是人数,还没说到具体的配合章法。 在这方面,倒是得夸夸周捕头,虽是总说自己没什么本事儿,但当初在面对另一个’南柯‘的时候,他招呼手下几个捕快也是组成了一个简单的战阵。 虽说是在面对’南柯‘的时候显得有些脆弱不堪,但要真是当初换一个人过来,哪怕是初入了品的武者,要是没经验说不得也要遭殃。 毕竟再怎么简单的战阵,那也是实打实地战阵,是无数人用血肉换取来的经验,能够让1+1=2,而不是眼前这般,让1+11。 那老头看起来是形容枯槁,像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但面对冲过来的二十多个壮汉,也就是抬了抬眼睛,没多去理会什么。 反倒是朝站在对面的南柯看了过来,浑浊的眼眸里头隐约有光泽在流转,一道道气血波动从其体内荡漾开来,让南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南柯抿了抿嘴,朝老头笑了笑,虽说这老头对自己展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但自己也没指望跟那老头站在一条船上,这有敌意就有敌意吧,谁还怕谁不成? 南柯的回应让老头的目光沉了沉,一直拖在地面上的乌金色长刀忽然被他抬举了起来,一位冲在最前头的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便直接跟身体分了家。 ‘砰’ 没了头颅的脑袋砸在了石板路面上,像是熟透了的番茄,‘啪几’一下迸进出了新鲜的红色汁液,为夜色增添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余下后头的几个护卫脸色霎时一白,脚掌上像是粘上了胶水,下意识地停了下来,攥住长刀的手掌有些哆嗦,眼眸里满是惊恐。 但,他们几个是停了下来,但更后面可是没看见前面发生了啥,还在闷头往前冲,许是怕后头的南柯怪罪,见前面人不积极,还施力推让了两下。 这前面几个人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被背后的人一冲,顿时又往前头迈了几步,踉踉跄跄地没来得及举起手里刀,便看见眼前闪过一抹刀光。 ‘噗’ 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站在最前头的两个护卫捂着肚子倒了下去,余下几个没逼得没法后退,只得硬着头皮抬起了自己的刀。 “歪瓜裂枣。” 老头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面对几个护卫,不退反进。 ‘嗡‘ 一道白色的光泽在夜里骤然亮起,几个护卫刚抬刀欲砍,还没找准下刀的位置,双眼便被乍起地白光一照,眼睛刚下意识地闭合起来,便感觉胸前一凉。 老头站在那里时,整个人的气息极为内敛,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腐木,但这会儿动起来,在气血地加持下,如同一只刚醒的猛虎。 虎虽老,但余威犹在。 南柯先前曾听人说过,剑是兵中君子,其身正直,不较蛮力,打起来讲究一个技巧; 而刀则是兵中霸王,打起架来大开大合,讲究地就是一个以势压人、以力压人。 南柯站在一侧,倒是看得真切,那老头一入人群便如同虎入羊群般,左冲右突三两下便把那群护卫给冲散分成了几股零散的部分。 先前南柯就在心里下了论断,觉得这群护卫大多是绣花枕头,要真打起架来估计也就是一个照面就撂倒的存在,但也着实是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经打。 也就是老头几轮冲锋的功夫,先前还二十多的护卫,现在七零八落的整合起来,估摸能够站着继续拿刀的也就剩下了十个出头。 倒是有几个护卫被周围气氛一激,脑子一热又转头朝老头冲了过去,但也就是一个照面,刀还没来得及举过肩膀,就被一道刀罡给砍成了两截。 这回,这群护卫是彻底被打没了心气,有几个承受能力强些的,哆哆嗦嗦地开始往后退,剩下几个倒是没走,但不是因为还想冲,而是因为腿软了没法动。 见周围没人再来,老头倒是没趁胜追击,而是自顾自地把刀立在了石板地面上,慢条斯理地把落到自己衣衫上的肉碎给挑了下去。 这时,中间院子里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南柯先前在院子外头见过的另一个穿着褐色长袍的老人姗姗来迟地赶了出来。 这位老人是邓家的老管家,看见外头的场景,苍白的老脸涌上一阵不健康的红色。 随即, 老管家抬手指向了手持乌金色大刀的老头,撕扯着喉咙喊道: “你这个天杀的,你,你,你这般违背诺言,就不怕老爷变成厉鬼来找你吗!?” 第七十三章 买一送一 老管家撕心裂肺的嘶吼在夜空中回荡,倒是没彰显出什么悲壮,反倒是一个老头在这种环境下说出这般话,显得有些滑稽。 南柯站在一旁,先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老头的刀法和步法上,算是观察敌情,也算是偷师,但这会儿,倒是被老管家给吸引了过去。 自己是过来杀儿子的; 这位老头倒好,直接过来杀人家老子。 也不晓得是该说这家人命数不好,还是他们确实是早些年造多了孽,使得今个儿所有人都凑到了一块儿,来渴劲薅他们家羊毛。 旁边的院子里头,这会儿总算是传出了点动静,几个声音从里头响了起来,像是在争执,又像是在商讨下面该如何如何应对。 先前自己拉了一票人在外面,他们可以不加理睬; 后来那老头在外头大开杀戒,他们可以漠不关心; 现在, 当这座宅子明面上的主人都被人给宰了,他们要是再不给出些反应来,那么就算他们撑过了今晚,这人心,也就散的差不多了。 趁着里面还在争执的功夫,南柯倒是能够继续充当观众在旁边看一会儿。 虽说南柯自己是个主角儿,但他还真不介意在自己登场前,能有其他的配角先出来给自己暖暖场子,提前先调动一下观众老爷们的兴趣。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但眼前这两个老头,还有里面那位应该已经凉了的邓家老爷子凑合起来,三个老头,应该也能谱出一台戏来。 那位老管家似乎是真气到了心里头去,胸口像是手风琴般快速地起伏,那抹不健康地潮红不仅没退下去,反倒是又涌上来了不少。 他弯下腰,一只手扶住自己的膝盖,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来,指向了拿乌金大刀的老头,两张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才道: “你,你,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头闻言扫了老管家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轻蔑,“怎么,就许你们邓家人丧心病狂,不许别人家狼心狗肺?” 老头的声音有些难听,像是拿铁器在水泥地上面摩擦,在这深夜里头,配合上周围一地的尸体和未干的血渍,倒是有种恶鬼索命的即视感。 “老爷他哪里对不起你?” 老管家倒是没去惧怕这老头,先是瞪了一眼圈儿周围不顶用的护卫门,随即他顺了顺自己的气管儿,抬起身子继续喊道: “要不是老爷,你能有今天?说不得早就成了野狗的腹中餐!” 老管家说罢又抬手擦了擦眼角,声音弱了下来道: “唉,老爷当年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一时心起救了你这白眼狼,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年就该看着你被那野狗给叼了去!” “呵,你家老爷要是早知道我是谁,说不得还没等那野狗过来,就先一步把我给抹了脖子。” 老头怪笑了一声,大马金刀地在一具尸体上坐了下来, “也怪你家那老爷眼神不好使,这前一个月才杀了别人妻儿,这后一天竟然还敢把那人给救了,呵,你说说,这是不是个奇事儿。” 哟呵。 南柯在旁边忍不住地张了张嘴,他本以为院子里面那位大公子玩的已经很花了,谁知道这位老邓头,这手操作才是真得花。 当儿子的杀完人,还留个女人当证据; 这当爹的更了不得,杀了人不说,还特意给人家留一个,等着人家来复仇。 这一家子,着实是让南柯感觉有些不真实,就是后世的网络小说里也不敢这么写。 老头说罢,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先前溅洒上去的血迹没被擦下来多少,反倒是又新沾上去了不少,好在老头也不在意。 转手把乌金大刀往地上一砸,泄愤似地还踩上了两脚,随后像是觉得不够解气,喉咙鼓动了两下,一口浓痰被其吐到了刀身上。 这老头从出院子门开始,就表现地很是克制,就算是面对那群护卫,也表现地很是缄默,倒是这会儿像是被调动起了兴趣。 脸色从先前的淡漠,逐渐变得丰富了起来,像是一颗老树皮忽然有了生命,虽说丑还是丑,但起码是有了动作和情绪,只是这情绪,似乎来得过多了些。 “都怪这把破刀,还有这破门派定下的规矩,什么未偿恩前勿记仇,呵,老子婆娘儿子都被贼人给杀了,就因为这贼人救了我一命,这仇就不能报?” 老头又怪笑了一声,一个人像是疯魔了般,对着那柄刀自言自语道: “还逼人在祖宗面前发誓,呵,你们可真是定了个好规矩,否则好好地门派怎么会说破就给人破了,现在倒好,一大帮子人就剩我一个老废物。 嘿,你们倒是再起来啊,再出来啊,再像十几年前那样站在我面前跟我讲道理啊!再来说说要我等下去,要我按耐下去,要我从长计议啊! 现在好了吧,现在舒服了吧,老子等了十几年,今个儿就是破了你们的戒,就是违背了你们的誓言,你们怎么办,你们能怎么办? 一群死鬼,生前傻地不像个人,这死了,一百多个人,连个鬼修都没弄出来,整得老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连个说话吵嘴的都没有。 嘿,也好,也好,老子今天就是要违了你们的誓言,就是要把你们珍视地那玩意儿给踩在脚底下,不光踩,我还要摩擦,狠狠地摩擦! 我就是要杀了他,就是要宰了他,你们能奈我何,能奈我何?嘿嘿,嘿嘿嘿嘿!” “你......咳咳咳咳!” 老管家似乎是又想说些什么,但刚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本就泛红的脸庞像是染上了染料,缓了一会儿才激动道: “你说得那些,我认,先前老爷也没否认,我们邓家确实是有眼无珠,也确实是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儿。 但是先前老爷明明就跟你说了,他明明跟你说了啊,你也答应了老爷,你明明说了,他让你杀了他,你便既往不咎先前的事儿。 你还说,你还说你会帮我们的,你会帮我们把贼人给杀了,会保全我们邓家啊!” 老头闻言看了过去,目光在老管家身上停了停,忽然安静了下来点头道:“嗯,我刚刚答应了。” 许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前面又说了好些话,老管家感觉自己脑袋有些发昏,干脆是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面,指着老头继续道: “那你在干嘛!” 老管家手指往旁边一扫,所及之处遍地都是穿着邓家护卫制服的尸体,顿时手指又哆嗦了起来, ”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这就是你答应的吗,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刚刚杀得人里头有哪一个长得像贼人!” 老头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随即又踹了脚下的乌金大刀一脚,抬头看向了老管家,眼眸里面残余地杀意让老管家整个一个哆嗦。 “你...你还想干什么!”老管家色厉内荏地道:“你还想对我动手不成!” “嘿嘿。”老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没看出来啊?” “......”老管家犹豫了片刻,“看出来什么?” 老头叹了口气,又用手扯了扯自己仅剩不多地头发,道:“这么明显没看出来,我刚刚疯了啊,你们跟一个疯子讲道理,有用吗?” “......” 老管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或许他年轻时候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否则也坐不到管家的位置上来,但这么些年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间碰见这种泼皮,还真有些发愣。 好在这会儿有人替老管家解了围,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公子院子里头,终于是出来了人,且一次性还出来了好几个。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脸型消瘦,两只眼眸凹陷了下去,双手露在袖子外面,十根手指甲像是鹰啄般修长且锋利。 在其身后,还有四个江湖人士打扮的跟了出来,或是拿刀或是持剑,最后一个倒是让南柯多看了一会儿,因为这人手中握着一根一人高的狼牙棒。 而当这五个人出来,且隐约把院子门口给包了一个圆后,那位南柯‘朝思暮想’的邓家大公子总算是在两个仆从的跟随下走了出来。 南柯先前在察觉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时,就已经退到了一侧,气血内敛再加上那位老头着实是太抢眼,因此这群人出来倒是没注意到他。 要是能够躲在一旁吃个瓜就能解决问题,那么南柯还真就乐得这么看下去,说不得到会儿这老头疯起来,杀了老头再杀一个儿子,买一送一。 邓家大公子此时穿了件暗紫色锦袍,腰间挂了柄长剑,按照南柯的判断,这把光是剑鞘上就嵌了四五颗宝石的长剑,应该是装饰作用更多些。 先是护卫,现在是长剑,南柯正经接触邓家其实不算久,但也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就喜欢整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邓家大公子先是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眼眸里闪过一丝怒意,随即抬起头在看向尸体中央那位老头的时候,那丝怒意瞬间被掩盖了下来。 到底是在生意场上被打磨了好些年的老生意人,就像是清河村的李家家主一样,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捏着鼻子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这位老先生,您刚刚说的话,我在院子里头都听见了。” 老头朝邓家大公子这边看了一眼,许是先前把心里面的积郁都发泄了干净,此时倒是没继续去装疯卖傻,而是歪着脑袋说道: “你就是那老狗的儿子?” 邓家大公子笑了笑,像是自动屏蔽了其中某些关键词儿,很是恭敬地拱手道:“晚辈在这里,先谢过老先生。” 老头似笑非笑道:“你,谢我?” 老管家此时也扭过脑袋看向了自家少爷,要是老爷还在,他倒是有底气去指责两句,但现在人走茶凉,他虽说心里头有气,也只能憋住。 邓家大公子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老头旁边的尸体,“一群吃俸禄不干事儿的蛀虫罢了,要不是老先生出手,也不晓得我邓家会被这群蛀虫腐蚀成什么样。 至于我爹,嘿,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晚辈一个当人子的,哪里敢质疑自己老子的决定,既然他要给您杀了他,那我说不得还得说上一句,我爹当真是心满意足的归去了。” “呵,你个真是个好儿子!” 老头又笑了,这会儿倒不是怪笑,反倒是笑得有些悲伤,他抬手指了指邓家大公子, “那群傻子,要是有你一半的脸皮,也落不到这种下场。” ‘那群傻子’,显然不是他周围这群护卫,应该是他先前发疯时候说的那群人。 随即,老头忽然站了起来,身子往前倾了倾,“你站过来些,人老了眼神不好使,看不清你长啥样。” 邓家大公子脸色一变,身边几个江湖人士打扮的保镖也是一齐看向了老头,一时间场中的氛围急转直下,坐在门槛的老管家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些。 老头像是没察觉到几个人的敌意,轻佻地勾了勾手指头,像是在调戏勾栏里头的小姐,道: “来,过来让我瞅瞅,别像个娘们似的躲在别人后面,你难不成真以为你面前这几个小崽子能比你家里的护卫强出多少来?” 几个江湖人士面色一变,有个脾气急躁地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狼牙棒抬了起来,但是却被身后的邓家大公子给拦了一下。 其他人不晓得,他心里倒是知道这老头是个什么水平,他身边这些个虽说也算是道上好手,但到底是没入品,更别说是八品。 犹豫了半晌,见老头手没放下去,邓家大公子扫了一眼老头脚下的乌金色大刀,拨开了几人,在老头面前三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老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你倒是有胆识。” 邓家大公子笑了笑,刚准备开口,忽然感觉面前起了一阵风,等回过神来便看见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把硕大的乌金色长刀。 “嘿嘿嘿......” 老头呲牙笑了起来,看邓家大公子的眼神像是在看脑子缺了一根筋的傻缺,道: “你爹傻,你这当儿子的也傻到了一块去,我要你过来你就过来? 嘿, 本想就杀一个,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来了个买一送一?” 第七十四章 但求顺心 老头用刀刃抵住了邓家大公子的颈脖位置,一张老脸笑得很肆意; 南柯独自一个人站在空旷处,望着前面发生的一切,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 当气氛已经凝重到了顶点的时候,能够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的,恐怕就只有这两个并不属于邓家的存在。 老管家这会儿哆哆嗦嗦地坐在门槛上,先前这么坐是为了缓口气,现在,是被这氛围压迫地腿脚有些发软,想站也站不起来。 几个侥幸活下来的护卫,现在有些尴尬地僵持在了原地,这走也不是,这不走,心里头又慌得厉害,甚至有些想要那刀刃快些落下去,也省得他们跟着一起煎熬。 但要说最为煎熬的,还是站在院子门口的那几位江湖人士打扮的‘保镖’。 所谓江湖人士,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既不生产也不耕作的游民,家里条件好些地倒是能够真正地体验一出仗剑牵马走天涯。 换作是家里条件或是运气差些地,在闯荡江湖的过程中,这最首要地倒不是去做什么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事儿,而是去找个活计。 而一帮只会打架的能干啥? 除了当保镖,也就是去充当个打手之类的,说白了,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所谓的江湖,也就是南柯所在的那个时代的黑蛇会而已。 而在江湖上闯荡,这一口饭要是想吃得开,依仗地就是一个口碑,你要是口碑不行,雇主在择人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去选择你。 而这几个江湖人士当初在接活儿的时候,可是托了人作公证的,邓家大公子在其他方面可能会马虎,但这种地方,鬼精地狠。 要是今个儿邓公子就在他们几个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割了脑袋,传出去他们的口碑可算是臭了,毕竟谁也不会去花钱买摆设。 拿狼牙棒的是个壮汉,深秋里头也就穿了个麻布背心,两条堆满了肌肉的胳膊肘子露了出来,上面还铺了一层细密如杂草地手毛。 他看了一眼邓公子,腮帮子鼓了鼓,狼牙棒在手里头一转,被挪到了身体前面,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嘴里嘟囔道: “这他娘的,还愣着干啥,等着人家被杀了再上去报仇呢?” 最前面那位鹰爪汉子往旁边横了一步,拦住了壮汉的去路,两只深陷进去的眼眸瞥了瞥,“慎行。” 壮汉脚步一顿,似乎是有些忌惮鹰爪汉子,但嘴里还是低声说道:“鹰老三,我听说过你,名气挺大,但今天这么一看吧。 你这功夫怎么样先不说,但这胆子倒是小得很,我看你干脆换个姓,我看就叫鼠老三,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人如其名?” 鹰老三没生气,阴森森地说道:“你要去死,我不拦你,等待会儿出了这扇门,你就算是直接去衙门里头打劫,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儿。 但现在,我们还算是一条船上的,你要是想把船给凿破啰,可别怪我不讲规矩。” “嘿。” 壮汉冷笑了一声,到底是没硬跨过去,而是抿了抿嘴道: “你是在怕什么? 那老头看起来是厉害,但先前才跟那群护卫干了一场,现在我们这几个人一拥而上,说不得便能给人拿下来。 你鹰三是老资历,这么些年是赚了个盆满钵满,我们这些个人,可还是要吃饭的,要是这名头给砸了,难不成又换个地方重新来?” 说罢, 壮汉看向了其余几个人。 “大家伙虽是之前没碰过面,但我也算是琢磨出了你们的身份,一个个在这留都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儿,怎么,都怂了?” 其他几个人看了壮汉一眼,没吱声。 反倒是鹰三又吸了口气,“你来得晚,怕是有些事情不知道。” “什么事儿?” 壮汉这会儿像是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一个人怂他能理解,但这一群人都整齐地怂,那显然是真有问题。 “那老头...”鹰三看了过去,喉咙管蠕动了一下,“是八品。” “八品?” 壮汉整个人一惊,朝那老头看去,虽说是身型单薄了些,但那把乌金大刀看起来分量不轻,能够单手握持这么久还纹丝不动,他这一身腱子肉都不一定能办到。 “这特娘的,这邓公子是在坑人啊!”壮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邓公子,左右看了看,奇怪道:“你们先前就知道?” 鹰三点了点头。 壮汉顿时不理解了,“你们都知道还不走?难不成你们还想在八品手底下讨个活路?” “那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壮汉气笑了,抬手本想指一下那老头,但手抬起来就是一愣,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放下去,只能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拍, “我们自己人用刀抵着邓公子? 他这是提前把别人放刀的位置给抢啰,让别人无处下刀?” 鹰三闻言又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 虽说是面上还保持着冷静,但鹰三心里头其实跟这壮汉没两样,要是早知道这八品会在这时候反水,他老早就会直接退了钱立马回家。 他又不是那些刚出江湖的愣头青,吃了今天没明天的,作为半个江湖‘名宿’,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银钱不少,犯不着为钱来拼命。 “这......” 壮汉有些无语了,望向了那边的老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相较于这几个江湖人士的焦虑和纠结,老头倒是自在,刀刃抵在邓公子颈脖上没动,一滴滴血滴淌下来,直接落在了邓公子的脖子上。 “嘿嘿,凉不?”老头问道。 “凉。” 邓公子丝毫不敢动弹,毕竟这让他感觉到‘凉’的源头,说不得就是他爹的血,他心里头虽是有些把握,但也不敢在坟前蹦迪。 “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老头是在催他留遗言了。 邓公子闻言看了一眼老头,一只手下意识地攥住了他腰间的一枚玉佩。 老头的目光顺着看了下去,在看清玉佩的样子后,瞳孔缩了缩。 “您,认得它吧?” 邓公子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么个细节,开口问道。 “呵。”老头笑了起来,看向邓公子的目光有些玩味儿,“你小子,在跟我玩心眼?” “谈不上玩心眼,我就是觉得,您大概率是不会杀我的。” “哟呵,对老头子我这么放心? 你可知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刚帮你那位作恶多端的爹放了血。 你们邓家的名声我隐约知道些,你这小王八蛋身上背地债怕是也不少吧。” “我要说是真相信您,有些假,到底是初次见面,在今天之前,我也就是知道有您这么一号人,但也没去想过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我之所以有底气站在这儿,是相信我娘,她死前跟我说过,您是个值得相信的,说句实在话,您这种人,现在真不多了。” 老头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那女人是你娘?” “是的。” “你娘也不是个好东西。” “......”邓公子此时是真有些慌了。 好在老头没直接把刀挥下去,而是继续说道: “你爹专干坏事儿,你那个娘,虽说看似是在做好事儿,但这做事的时候心里头可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 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挟恩图报,你娘就专干这种事儿,当初你爹心粗,你娘倒是心思细,发现了些端倪就开始施恩于我。 先前听说你娘死了,我倒是有些纳闷,还以为自己错怪了她,现在来看,她倒是好打算,这自己不用,是留给自己的儿子来用?” 邓公子闻言心里石头算是落了地,开口道:“既然如此,您何必拿刀对着我呢?” “为何不能?”老头反问。 “我娘虽说是心里头藏了心思,但到底是对您有恩的。 您和我们家的仇怨,算是在我那爹死的时候就了了个干净。 现如今我娘于你有恩,您就是这么对待您恩人的儿子?” “伶牙俐齿!” “这不叫伶牙俐齿。”邓公子犹豫了片刻,看向了那把抵在自己身上的乌金色大刀,道:“我只是相信,金刀盟的人,应该都明白事理。” ‘金刀盟’三个字,让老头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你还知道金刀盟?” “我娘告诉我的,后来我也特地打听了打听,别人都说金刀盟里都是义士,就是可惜了,几年前......” 邓公子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抵在自己脖子位置的刀,忽然往前挪了挪,让他有种再说下去会被立马封喉的感觉。 “有些人虽死犹生。”邓公子还是小声说道。 老头瞥了他一眼,“他们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是是是。”邓公子连声应和,“您说得都对,这刀,能不能先放下?” ‘嗡’ 一道微风拂过,邓公子面前的景色终于是换了换。 老头把刀拿了下来,没再去看邓公子,反而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乌金色长刀,眼眸里露出一抹追思的怀缅,似乎是‘金刀盟’三个字触动了他的某些回忆。 邓公子等了半晌,一直到老头重新抬起脑袋,才挤出一道笑容,“您想明白了?” 老头表情有些复杂,看了邓公子一眼,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既然你们这群人都做了鬼,那老子我也最后再帮你们做一回人!” 说罢, 老头把刀抗在了自己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双目闭合,嘴里念叨道: “义之所在,吾心所向,嘿,想不到临到头儿,还是着了这群人的道!” “您是,应了?”邓公子喜出望外道。 “你那娘要比你这爹强不少。”老头摆了摆手,“今个儿你的安危,老头子我保了!” “多谢!”邓公子郑重地鞠了躬,随即抬起头道:“但您也不必多心,说不得今个儿那人看见这阵势也不会来,日后我倒是得多麻烦麻烦您。” “不会来?”老头忽然笑了起来。 “这般阵容他还敢来?”邓公子一愣。 “你说呢?” 老头看了邓公子一眼,而后抬手指向了站在最后面的南柯, “你瞧瞧,这位公子你认得不?” 邓公子扭过脑袋,目光扫过了站在院子门口的那群人,忽然发现院墙边还站了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衣长袍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一副贵公子打扮,长得丰神俊朗,就算是一向对自己的长相颇为自信的邓公子这么看过去,都有些自惭形秽地感觉。 “不认......” 邓公子说一半忽然愣了一下,脑子里某个身影跟眼前的年轻人开始重合,嘴角忽然就弯了起来, “呵,认得,前几日刚打过照面,可算是叫我一顿好找,想不到今日这么巧就碰上了。” 见所有人的目光终于汇聚在了自己身上,南柯倒是没露怯,大大方方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先前控制气血隐藏气息,虽说是能瞒过大多数人,但这也是在别人没注意你的前提下,这被人指了出来,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南柯拱手道了句俏皮话,随即,目光直接越过了中间那群江湖人士,看向了站在最后面的那位老头,以及老头身边的邓公子。 邓公子这会儿有了靠山,心里也是丝毫不慌,虽是有些惊讶于南柯竟然到了这里,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拱手回了回,道: “当日一别,想不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要是那晚你也是这个打扮,说不得我们也不会有什么矛盾。” “说这话,晚了。” 南柯摇了摇头,看向了老头道: “你可知他做了什么事儿?” “不知。”老头也洒脱,直接回答道。 “他杀了人满门。” “现在知道了。”老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邓公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但,也仅仅是鄙夷。 “知道了还要助他?” 南柯从前面的对话倒是能看出来,这老头应该是个正派人士。 “这天底下丧良心的人多了去了,我一个糟老头还能都管过来?”老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我这把年纪,做事不看对错,但求顺心。” “了解。” 南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倒是邓公子看了一会儿南柯,忽然又问道: “你,就一个人?” “你猜呢?” 南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夜空。 随即, 几乎都被人忘记的院子里头忽然传来了一道呼喊声。 第七十五章 周捕头的决断 一墙之隔的位置。 其他仆从和保镖都跟邓公子一起走了出去,倒是两个前来‘抱大腿’的没这福分,被吩咐自个儿在院子里头候着,有什么事儿后面再说。 院子宽阔,听不太清外面的动静,没邓公子的允许,他们也不敢凑到门口去听,因此两个人依旧是站在原地,都有些不知所措。 老张两只手放在袖笼子里头,腰板挺地笔直,别管其他人怎么看,他自个儿倒是觉得自己在小舅子面前是个长辈,这范儿不能放下去。 虽说自个儿先前也没什么长辈的范儿,但这不是榜上大腿了嘛,想着自己即将要起势,这架子肯定也得先拿出来摆摆过个瘾。 清了清嗓子,他指了指里侧的一间房,“去瞧瞧?” 陈佳看了自己姐夫一眼,摇头道:“不去。” 老张眼珠子转了转,头一回来到这种大门户的院子里头,倒是让他心里头有些痒痒,“你难不成不好奇?” 先前邓公子拿了把刀走了进去,出来后刀没了,这衣裳也换了一套。 若是真丝毫不知情,那么也没什么好心痒痒的,但偏偏两个人都是知晓里头的些许内幕,因此这看似正常的举动,倒是让他们心里有了许多联想。 人都是想象力丰富的,且越是知道得少,这想象起来,也就发散越发‘龙飞凤舞’。 陈佳指了指自己的衣衫,蓝色的短衫配上灰黑色的长裤,是标准地家奴打扮,“姐夫,看看我这身衣衫。” 老张看了一眼,心思在别处,随口道:“挺干净,到底是长大了,没再光屁股到处跑。” 陈佳叹了口气,哭丧着脸道:“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还去提它干啥,姐夫,咱们就老老实实地站着,去想那些事干啥? 您是有官身的,邓公子不至于真把您给办咯,但弟弟我就是一介家奴,这要是真恶了那位公子爷,他就是把我沉了井,不还是麻烦你和我姐?” “你倒是真怂。” 老张有些诧异地道,随即,眯着眼睛往门口的位置看了看,也不晓得今个儿怎么心里头就有些按耐不住,就是想干些事儿。 但要他现在跑到院子外面去,他肯定是不敢的,因此倒是把主意打在了院子里面,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儿,窥探窥探这些‘大人物’的隐私,倒是能他心里头有些变态的满足。 “你家公子有大事要办,一时半会应该是办不完,你还怕被他发现?” “这......” 陈佳脸色又苦了些,对于这姐夫,他倒是不怎么害怕,典型的妻管严一个,没什么本事儿。 但他怕他姐,他那姐姐虽说是瞧不起自家丈夫,但却是护犊子得狠,要是这姐夫转头吹几句枕边风,他这胳膊的肉少说又要青紫个几块儿。 “姐夫,我姐说了,要我们别到处掺合。这些大门户里头的腌臢多,咱们家底子薄,要是搅合了进去,说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嘿,又拿你姐姐说事儿?”老张脸色一板,心里头那股邪火又旺盛了些,“这老爷们说话,哪里有老娘们插话的地方?” 顿了顿,老张继续道:“你那姐姐也就是仗着我心宽,这里也要管,那里也要管,这要是换了一家人,早就一大耳刮子抽了过去。” 陈佳没说话,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老张,眼里头满是无奈。 你要是真敢抽上去,哪还会在这儿? “不信?”老张似乎是觉得自己先前在这位小舅子面前的形象有些拉胯,顿时道:“你姐夫我前些年当捕快的时候,那也是一号人物。 要不是当时你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我闹,我哪里会退下来,这些年白天夜里的对着一卷卷纸儿,那是越过越窝囊,越过越没意思!” “是是是。”陈佳无力地敷衍道:“您厉害,谁不知道我家姐夫厉害啊。” 老张舔了舔嘴唇,追忆往昔似乎是让他心里头有些飘,也不再去问自己这小舅子的意思,直接抬脚往里侧的院子里走了过去。 “诶?” 陈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过去,一把扯住了老张的衣袖子, “姐夫,别,别莽撞。” 老张推了他一把,摆了摆手,道:“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邓家的奴才了,我今个儿就是要去看看,你要再拦,我打断你的腿儿!” 向更弱者挥拳,向来是大多数弱者的癖好。 陈佳被推开,见老张一脸蛮横,也不敢再过去拦,正焦急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余光看见了不远处的天上有只彩色的鸟儿。 “这鸟还挺好看。” 陈佳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随即,耳边忽然响起来开门声。 “这...” 陈佳脸色一急,也别心思去管什么鸟儿。 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却发现自家那姐夫在推开门后,倒是没直接进去,反倒是就这么站在了门口。 三步并作两步走,陈佳追了过去,眼神往门缝里面一扫,顿时身子也是一僵。 这是间客房,不是邓公子自己住的那间,里头陈设相对简单明了,就是一张桌子、两只凳子以及一张床。 而这会儿,凳子上坐了一个人,一个老张和陈佳都很是熟悉,但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周捕头两只手撑在桌子上,头发有些散乱,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些,但当他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口的老张时,脸上肌肉还是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两下。 “怎么,张大人终于敢进来看看了?” 虽是在努力的压抑,但老张还是从里头听出了杀意,先前那些个想法顿时都被抛在了脑后,像是一盆冷水给直接淋了个透心凉。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张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主儿,毕竟被家里的婆娘给压了十几年,这要是想象力再不给力,不能在脑子里幻想些重振雄风的场景,他这些年也过不来。 在见到周捕头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倒不是自己出卖兄弟被人抓了个现行的恐惧,反倒是下意识地认为周捕头会不会跟邓公子早就勾连到了一块儿。 毕竟这里是邓家宅子,这里是邓公子的院儿,要是没主人家引路,周捕头一个外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邓家的客房里头? 如果是两个人早就勾连到了一起,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老张心里头有些慌,倒不是怕周捕头,而是害怕周捕头跟邓公子一起谋害自己。 要是他那婆娘在这儿,知道老张心里头的想法,说不得就得一巴掌拍过来,你就这点能耐,人家要害你犯得着搞这么复杂? 但老张毕竟不是他婆娘,他紧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抬手指周捕头,“你,跟那邓公子是一伙的?” 旁边的陈佳听得一愣,余光瞥了自家姐夫一眼,似乎是有些惊讶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自家姐夫在想什么,陈佳自己倒是机灵,扫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佩刀,连忙低下腰陪笑道: “周大哥,这...这不是巧了嘛不是?” “哦?”周捕头看了过去,“怎么巧了?” “我跟我这姐夫刚探听完消息,这还没来得及去找您汇报汇报,您怎么就自己来了?” 陈佳说完转头故意往外头张望了一下,随即又扭过头来催促道: “周大哥你快些走吧,这大公子今日找了好些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儿,待会儿要是被他发现你在里头,一个冲动怕是得做出些什么事儿!” “呵。” 周捕头冷笑一声,拿起佩刀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两个人走了过去。 “我倒是真没想过,能够在这里碰上我这位好兄弟。” 他一只手握住了刀柄,轻轻地把刀给拔了出来,“也好,倒是能有个人陪葬。” 这会儿,老张才注意到了周捕头后面,也就是客房的另一侧的窗户纸被人撞碎了,木碎洒落了一地,显然是有人从外头闯进来。 “我说呢!”老张心里头忽然一松,“我说你怎么会跟邓家人勾连到了一块儿,你今晚是闯进来的吧?” 陈佳先前血都往脑子里冲,现在才有心思去看房里面,只见在房间里侧的床上,此时正躺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妇人。 他们在这里也说了有几句话,但那妇人倒是一动不动,脸庞朝上,看不清楚表情,倒像是睡死了一般。 陈佳仔细看了看,心里头忽然一跳,那妇人不是睡死了,而是真死了,床褥本该是藕粉色,但那妇人身下一大块都被侵染成了深红色。 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周捕头,陈佳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口里面跳了出来。 这人,是他杀的? 不,不是他杀的! 是大公子杀的! 陈佳嘴巴哆嗦了一下,心里头回想起先前大公子出门前的举动,算是理清楚了个前因后果。 周捕头也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尸体,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眼眸里也闪过一道悔意。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恶人。 帮助权贵欺压百姓或是从底层百姓手里抽油水的事儿,他这些年来没少做。 但那种正而八经的草菅人命的事儿,他从没碰过,半点儿不敢碰,怕损阴德,毕竟他还想着给老周家留后呢。 但他是真没想到,这回本以为就是替富家公子哥出个气儿,最后却害得别人一家人家破人亡。 他是从后头绕过来的,那只鸟没聪明到看懂南柯调走人的意图,但却是自作聪明想了个法儿,帮周捕头从另一个方向绕了出来,最终进了这间房。 那妇人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咽气了多时,他凑近去看了看,妇人本该清秀的面孔被扭曲成了一团儿。 他见过类似地尸体,都是临死前经受了或是心理上或是生理上的巨大折磨,才会硬生生地把表情扭曲成了这般模样。 在床铺里面,枕头旁边还放了一个木箱子,周捕头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便脸色苍白地退到了桌子旁坐下,头发也是那时散乱下来的。 如果说妇人的尸体是让他有些懊悔,那么那箱子里头的东西,算是让他仅剩的良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到现在,还没能够平复下来。 “我是从外头闯进来的。”周捕头缓缓说道。 老张看了周捕头一眼,似是觉得这老兄弟不对劲,“怎么,想在这里动手?” “不行?”周捕头的刀抽了出来。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老张也不再去装什么兄友弟恭,“你可是想清楚了,我是打不过你,但我在这里叫一嗓子,外头可都是人。” “所以呢?”周捕头又走了两步。 老张拉扯着陈佳后退,嘴里说道:“算我阴了你一手,后头我混好了给你赔个不是,帮你娶个媳妇也算是全了你爹妈临终前的念想。” “娶个媳妇?”周捕头嘴角扯了扯,“你那媳妇,在里头出了不少主意吧?” “我姐......” 陈佳刚想辩解两句,被老张一瞪,顿时闭了嘴。 “怎么,这媳妇难不成不是你给我找的?” 周捕头闻言摇了摇头,眼睛闭合了一下,攥紧了刀柄,“对,确实是我找的,这些事儿,都是我自找的。” “你想干什么!”老张吼了一声。 先前他是不害怕,但现在见周捕头整个人情绪有些奇怪,倒是真怕了起来。 “我想干什么?” 周捕头轻轻笑了笑,配合略显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凄凉, “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趁最后这点时间,给我老周家赎点罪。” 说罢,周捕头一个跨步冲了上去。 老张先前当过捕快,虽是好些时没动过手,但也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躲。 谁知周捕头忽然低吼一声,身上忽然闪起一道白光,速度一下子给提了起来。 ‘噗’ 手起刀落。 老张瞪大了眼珠的人头直接落了出去。 “这......” 陈佳被溅了一脸血,脑子空白地看向了喘着粗气的周捕头, “何...何必呢,他虽做错了事儿,但好歹是几十年的兄弟......” 刚刚老张那声大吼,外头应该是听见了的,要是周捕头直接跑,说不得还有机会逃走,但这么一耽搁,外头已经有了动静儿。 “我说了,我不是报仇,我是赎罪。” 周捕头又笑了笑, 随即, 挥刀。 ‘噗’ 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利落地手刃了仇人,周捕头干脆直接在沾染了仇人血的门槛上坐下。 他是不准备跑了,真不准备跑了。 眼睛闭合起来,脑子里出现的全是箱子里头的画面。 一个看起来已经死了几日的婴儿,被装在箱子里头,身上穿着绣好大半的衣衫,已有尸斑的小脸上还特意被仔细地擦上了粉,像是睡熟的模样。 随即, 脑子里面的画面一变。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自己刚刚从村子走出去,准备来留都城当捕快时,自己的父母拉住自己的手,对自己嘱咐道: “儿子啊,爸妈不指望你挣大钱做大官,就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既然当了捕快就要对周围的百姓负责,保那一方百姓平平安安呐。” —— —— 写这些配角的剧情真不是想水字数,毕竟也没多少人看,主要是想让每个角色都立体些,就比如这周捕头,我觉得就挺好的。 第七十六章 就你有武器? 叫声过后。 金刀老头看向了南柯; 南柯则是看向了邓公子。 邓公子脸上有些诧异,但随即又隐了起来,他抬手指了指几个江湖人士,“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虽是心里不慌,但到底是自己家的宅院,还是得去看看。 几个江湖人士互相看了看,鹰三先是站在最外面,这时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拍了拍一个中年妇人的肩,“我们两个进去,其他人留下来保护公子吧。” 余下几个人其实也想去,但鹰三资格老,另一个又是一介女流,倒也没出声争抢,反正外头还有一个八品武者在,他们应该也安全。 等两个人进去后,南柯呼出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随意地转了转手腕和脚脖子。 其实在入了品之后,能够控制体内的气血流动,倒是不需要再做什么热身运动之类,但前世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还真没法改。 邓公子等了半个晚上,现在终于找到了正主儿,也懒得再去假装什么仁义道德,跟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没太多话可以聊。 看见南柯在那里‘热身’,他也转过身,把金刀老头给让了出来,拱手道: “后生就叫您一声老伯,今日还需老伯出手,帮侄子拿下这贼人,也算是解了留都一方百姓之忧。” 金刀老头对自己这忽然冒出来的‘侄子’倒是没什么表示,他先前辉煌时,想要认他当爷爷当祖宗的也不是没有,他抬头问道:“解一方百姓之忧?” 邓公子表情一肃,“老伯怕是不知道,这贼子就是前些日子杀了迁景街一家三口还有几个官差的人。” 他话音一落,金刀老头扭头看了他一眼,就连站在门口的三个江湖人士也看向了他,四双眼睛里头,满是鄙夷。 金刀老头不说,其他几个人,可是亲眼看见他院子里头还有个女人,且他在出来前,还进去一剑刺死了那女人。 至于南柯,那是看都懒得去看这位的即兴表演。 好在邓公子其他本事没有,这唾面自干的本领那是炉火纯青,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总之,今日得拿下他。” “早直接说不行吗?”金刀老头翻了翻白眼,“就非要扯些谎话来恶心人?” “是侄子的不是。”邓公子立马赔礼,随即自觉地往后挪了两步,两只手背在身后,倒是一副悠闲的姿态。 他现在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正主已经到了面前,自己的底牌也亮明了出来,院子里头虽说有些意外,但好在他出来前就已经销毁了证据。 按照正常来说,他现在已经算是进入了躺赢的阶段,只要等南柯被这位金刀老头给打死,他立马就能掉转马头,去山里面干那位清河村村长。 到时候背后没了人威胁,上头没了那个废物老爹指手画脚,他虽说是前前后后忙里忙外的折腾了好些天,但也算是硕果累累。 就是可惜了那李姓妾室。 邓公子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院子里头,嘴里下意识地咂巴了两下,似是在回味。 然而,邓公子回味了半晌,等回过神来后,忽然发现自己面前那道看起来孱弱的身影依旧在前面矗立。 “老伯?”邓公子有些心急地唤了一声。 这胜利的曙光越是近,他这心里头也就越发迫切。 虽说他心里底气足,有一个八品武者在,算是稳中有稳,但南柯的脑袋一刻还在脖子上面,他心里就一刻不踏实。 金刀回过头,干扁的嘴角咧起,“怎地,把我当下人使唤?” 邓公子脸色一变,尴尬道:“这哪里敢,就是想着您的时间宝贵,早点杀了这贼人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又不是刚出炉的菜鸟,金刀老头不吃邓公子这一套,手指抬起来指了指站在院子门口的另外三个江湖人士。 “你花了银子请他们来看戏?” 邓公子一愣,“自然不是。” “那还不要他们上?”金刀老头催促了一声。 邓公子闻言立马看向了三个江湖人士,虽是不知道金刀老头什么打算,但还是开口道:“老伯发话了,上吧。” 三个江湖人士下意识地想要推脱,毕竟都是混江湖的,能活到现在都有脑子,南柯敢一个人就这么闯进来,肯定是有所依仗。 但就在他们想要找理由的时候,金刀老头的目光扫了过去,顿时让三个人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仿佛有一把刀在他们皮肤上划过。 顿时。 三个人都老实了。 一边是八品的高手,一边是不知道具体实力的年轻人,就是用脚趾头想,也会去选择后者,更何况他们还收了人家的银钱。 南柯站的位置是一个角落,两面都是白墙红瓦,另一面还有一棵大树,只有一个出口,直接被三个江湖人士联手堵了起来。 拿狼牙棒的壮汉站在中间,这汉子身材魁梧,高约两米,一个人直接挡住了两个人的身位,裸露出来的手臂上满是肌肉和疤痕。 剩下两个人都是手持长剑,穿着书生长袍,本该是行走江湖的标配,但在中间那位狼牙棒壮汉的对比下,倒是显得有些中规中矩了些。 南柯对那位金刀老头是有些戒备,但对面前这几个江湖‘好手’,倒是没太在意,虽说这群人看起来名声一个一个地都挺响亮。 但实际上这群人也就是稍微有些名气的混混儿,平时周捕头要负责压制地就是他们这群人,要是真有本事儿,还能被周捕头压住? “你知道那老头为什么要你们先上吗?” 南柯两只手垂在身侧,目光打量身前的三位,开口道。 三个人没说话,倒是步伐缓慢了下来。 “一方面是他年纪大了,气血衰退了不少,所以直接对上我有些拿捏不准头,就准备要你们这三个替死鬼上来替他试试我的斤两。” 南柯顿了顿,看了一眼后面的金刀老头,继续道: “第二个,还是因为年岁太大,先前砍翻了那群护卫应该消耗了不少气血,现在赶忙着在恢复呢。” 三人闻言一琢磨,转头看向了金刀老头。 金刀老头也洒脱,直接摊开了双手,“这小子说得对。” 随即,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南柯,人老成精,他能看出来南柯在打什么主意儿,但他更清楚,这三个江湖人士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选。 南柯抿了抿嘴,还没等他继续说什么,那拿狼牙棒的壮汉直接扯开嗓门说道: “废话少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算是他有再多理由和想法,那也是应该的。 横竖是靠拳头讲话,你要是真厉害,就把我们几个做了,要是装模作样,嘿嘿,那倒是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南柯眯了眯眼儿,对这三位汉子的职业操守有些敬佩。 随即, ‘嗡’ 刺目的红色光芒从南柯体内喷涌而出。 先前他说是在看戏,但暗地里也是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精气神儿,就像是一柄利剑被打磨好许久,终于到了该出鞘的时候,自然一鸣惊人。 三个江湖人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或许是天赋运气上差了些,使得他们自个儿没能够入了品级,但这经验和警觉,绝对要胜于南柯。 在南柯出手的瞬间,三个江湖人士彼此对视了一眼儿,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经验使得他们在此时瞬间分配好了各自的分工。 “哈!” 居中的壮汉暴喝一声,手臂上的肌肉瞬间隆起,一人高的狼牙棒在他手里头像是轻若无物般,被抡出了一道虚影砸向了南柯。 狼牙棒这种兵器沉重,论精巧不及长剑,论流畅不及弯刀,但论气势和声势,倒是要比其他兵器强出一筹不止。 壮汉已一人之力压向南柯,试图压制住南柯的冲势。 左右两个手持长剑的江湖人士也没有干等,而是踏着步子从左右两侧同时刺了过去,手中长剑宛若两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扑向了对手。 而对面三个方向的攻势,南柯倒是不慌,血气迸发下,他整个人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神经反应都被提拉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三个江湖人士看似毫无破绽的联手围攻,在南柯眼里头倒像是被放慢了数倍,这速度一慢,彼此之间地破绽和漏洞自然而然就显露了出来。 ‘砰!’ 南柯身子一斜,在狼牙棒落下来之前,整个人直接撞在了壮汉怀里。 血气此时被南柯凝聚在了肩膀位置,壮汉来不及收回手上的气劲,便觉得自己的胸口一甜,仿佛被发了情的公牛狠狠撞了一头。 ‘噗!” 壮汉嘴里喷出了血泉,铁塔般地身躯也直接朝后面仰倒了下去。 也得亏他身子骨壮硕,要是换了其他人,这么一下子估计直接能撞个散架。 本该天衣无缝的攻击,在中间壮汉出局后,顿时变得难以为继了下去。 两边持剑的江湖人士眼眸里露出惊愕,随即同时把手腕一转,剑尖顿时回转了一个方向,朝南柯的后背刺了过去。 相较于大开大合的狼牙棒,长剑的优势在这会儿就体现了出来,特别是在这种狭窄空间的搏斗,能够灵活变招往往就能够更快占得先机。 南柯察觉到了后头的风声,没回头,反而是往外面又窜了两步,直接脱离了长剑的攻击范畴。 自己是能愈合,但也犯不着这般那自己的身子不当一回事儿。 用肉去挡剑,起码现阶段的南柯是不会做这赔本买卖。 两个江湖人士长剑落空,倒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们生怕南柯还有什么怪招,直接把他们两个也像是先前击溃壮汉那般直接击溃。 虽说南柯入了品,各方面都比他们强,但他们在没入品的领域里头也算是行家里手,这招式和套路也多,倒也真没到绝望的份上。 先前那壮汉要不是鲁莽了些,让南柯近了身直接一套带走,说不得凭借一根狼牙棒也能够坚持几个回合。 两个江湖人士彼此对视一眼,眼眸里俱是无奈,要不是没得办法,哪一个没入品的愿意去招惹那些会发光的怪物? “守?” 其中一个江湖人士小声道。 “等那位老者出手吧。” 另一个人附和道。 随即,两个人贴紧了些,手中长剑护持在身侧,也不去进攻,试图用刀剑之利多撑几个回合。 他们不傻,也明白今日的胜负全然不取决于自己,只要拖得那位长刀老头出手,他们自然就能抽身出去。 南柯一脚踩在壮汉胸口上,彻底废了这个壮汉。 而后先看了一眼长刀老头,见他没什么动手的意思,顿时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两个江湖人士身上。 “以为这般就能拖住我?”南柯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肆意。 他现在颇有一种新手拿高级号欺负人的感觉,确实是技术不如你,但我属性比你强,简直倍爽儿。 一个江湖人士吃不得亏,“你且笑吧,我看你待会还能笑多久。” 他们视角正好能够看见金刀老头,这位老头现在应该是休息过来了劲,那把乌金色的长刀,被老头重新提握在了手上,佝偻地腰背也挺了起来。 南柯虽是没回头,但还是能探知到身后有一个气势将起,倒也不慌,抬手在自己胸口位置敲了敲。 要是在其他时候,自己玩玩也就玩玩,无非是多花些时间,但现在背后还有一个老头,对面两个要是真把剑当盾用,自己赤手空拳也真不好解决。 既然有大号号主就在旁边,自己还不赶紧让电脑? 对面两个江湖人士屏息凝神,生怕南柯忽然暴起。 谁知南柯只是朝他们笑了笑,随即小声说道: “喂。 起床办事儿!” “......” 两个江湖人士对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 南柯等了一会没得到回应,笑容也逐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身后的金刀老头已经抬起脚走了过来,他虽是年老体弱了些,但好歹有八品的境界在这儿,面对一个九品,还真没太放在心上,这恢复了大半已经足以。 “唉。” 听着后头的脚步声,南柯无奈地摇了摇头。 弯腰, 把地上的狼牙棒捡起来。 随即, 身上忽然燃起了红芒。 “就你们有武器是吧?” 第七十七章 救救弟弟吧 朦胧的月色下。 一白衣飘飘的俊朗男子手持一根又黑又粗又长的狼牙棒站在白墙红瓦旁,对其对面两个江湖人士喊道: “就你们有武器是吧?” 画面,有些违和,同时又有些异样的美感。 没人比南柯自己更懂自己,自己确实是在面对许多正经武者的时候显得有些稚嫩。 这里的‘稚嫩’,一方面是指心性上的,另一方面则是指战斗技巧上。 到底是和平年代生人,跟这种乱世里头长起来地终归是存在些差异,虽说这种差异正在飞速地被南柯有意识地去弥补,但确实是存在。 但这种‘稚嫩’,在有些时候会是弱点,但在有些时候,却会莫名地成为优点。 就比如此时,要是南柯是个苦练多年的剑客,是绝对不会随手捡起狼牙棒的,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剑,换作其他武器反而会束手束脚。 但偏偏南柯拳脚功夫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现在不管是换成狼牙棒还是锁魂勾,其实在战斗力上都是有增无减,且没有丝毫地不习惯。 狼牙棒很沉,那壮汉用这种武器是因为他天生力气就大,换成是南柯,在不催发气血的情况下,要是真想挥舞地如臂使指还真够呛。 “这玩意儿很沉。”南柯看向了对面两个江湖人士,“所以,我们就别在玩什么大眼瞪小眼了好吗?” 两个江湖人士顿时严肃了起来,两只长剑斜指向了南柯,呼吸在此时都显得谨慎万分。 ‘嗡’ 红芒燃起。 南柯并不准备在这两个龙套身上花费多少气力,狼牙棒直接被举了起来,被当作是石柱朝对面砸了过去。 气流在激荡! 南柯虽说是没练过狼牙棒,但在气血加持下,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壮汉高出不止一筹,这么挥舞起来,倒也算是虎虎生威。 “守!” 一个江湖人士低吼了一声,随即剑身被其平举在了身前,另一只手臂横在剑身后,算是真把剑给当成了盾牌用。 他们虽然力量不及南柯,但两个人联手,应该还是能够支撑两招。 金刀老头虽说是故意在后面慢慢腾腾的,但要是他们真撑了几个回合,怎么也能够拖到金刀老头磨蹭过来。 甚至都不需要金刀老头出手,只要是他距离南柯的距离近了,南柯也不可能真敢没丝毫防备地继续死磕他们倆。 然而,当南柯的狼牙棒宛若垂天之云往下压过去的时候。 先前那位江湖人士却是忽然发现自己旁边响起了一道风劲。 随即,也没空隙给他去看身侧那位伙伴到底干了什么。 ‘砰’地一声敲击。 持剑的江湖人顿时觉得自己的手臂一麻,且一道无法抵御地巨力顺着手臂传递到了他的整个身体,像是雷击一般,瞬间瓦解了他所有的抵抗。 ‘砰。’ 这回响起的声音跟先前那道不一样,显得有些沉闷,且沉闷中还夹杂了一些细微的脆响。 那位试图以剑身抵挡南柯的狼牙棒的江湖人,算是践行了他当初踏足江湖时许下的诺言。 生是江湖人,死是江湖鬼。 他自己完全了前半句,南柯则帮他完成了后半句。 没去看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狼牙棒这种武器本身看起来就很是狰狞,在它的敲击下所诞生出来的尸体,那是更加狰狞可怕,能止小儿夜啼。 转身, 举棒。 南柯看向了另一个江湖人士。 先前那位江湖鬼负隅顽抗的时候,这位倒是机灵,借那人反抗的功夫,直接一个纵身从南柯侧面的上空逃了出去。 此时听见后头的动静,这位机灵鬼脚下的步伐瞬间变得更快了些。 特别是在感受到了南柯宛如实质的目光后,心里头当下就是一凉,生怕自己慢一步,那狼牙棒就会砸到自己的脑袋上来。 甚至就连对面慢吞吞的金刀老头,此时在他的视角里,都显得那般的和蔼可亲。 南柯本想追上去把这位机灵鬼也送下去陪先前那位做个伴,但在看见金刀老头的动作后,倒是停下了脚步,就这么在原地看着。 “快,快,他追来了!” 江湖人士不敢回头,但本能地觉得南柯应该在身后追赶他。 虽说南柯长得一脸人畜无害,但他是真不敢把南柯当什么善茬去看,两招就杀了两个人,这放在他们江湖里头,那就是标准的人狠话不多。 金刀老头看了那人一眼,干涩的脸上堆起了笑,招呼道:“那我出刀了,你小心些。” 那人正好跑到了金刀老头的身前,见金刀老头准备出手,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珠,连忙喘气道:“多谢前辈!” “不谢。” 金刀老头摇了摇头。 随即, 枯瘦的手腕微微一转,像是秋风卷落叶般干脆利落地把手里的乌金色大刀往前面一推。 ‘噗。’ 相较于南柯先前的粗暴,金刀老头这一手倒显得有些优雅,像是极为熟练的厨师在切生鱼片,轻轻一削,人首便分离了开来。 等到头颅砸到地面上,整个尸身都倒在了地上,血才堪堪从伤口位置流淌了出来。 南柯抿了抿嘴。他穿越前倒是在许多小说里面看到过‘杀人的艺术’这一个词汇。但今个儿倒算是头一回体悟到了这种艺术的存在。 金刀老头杀完人把刀往地上一放,转头对邓公子道: “你看看你找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混江湖连基本的义都不讲,活着还有何用?” 他看了一眼南柯,又指了指那人的尸首,道: “这小子我刚刚仔细看了看,确实了入了品,这气血还挺浑厚,但手上功夫倒是不怎么熟练,看起来没什么章法。 这玩意儿要是选择跟先前那人联手,说不得还能在那小子身上留下一两道伤痕,可惜,这玩意儿是个窝囊废,临到了阵上想要逃。” 邓公子看了地上的尸身一眼,倒是没心疼人,反而是有些心疼钱。 他在道上雇佣这群人,要是真死在了雇佣期间,他是要掏一笔巨额的善后费用的,否则谁还愿意跟着你卖命? 但在这里,他倒是没提这些,而是连连点头附和,“对,老伯杀得好,为我留都江湖剔除一毒瘤!” “没趣。”金刀老头摇了摇头,“明明是个人样,但嘴里非说不出人话,没趣得很。” 邓公子脸上挂笑没回应。 在商场上沉浮惯了,这些面子脸皮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是半点都不在乎,只要是金刀老头能如他的意,就算是骂他祖宗,他也会微笑相待。 沉默了片刻,金刀老头叹息了一声,把刀拿了起来,朝南柯走了过去。 而南柯则是站在原地,一只手在胸口又敲了敲。 “出来。” “......” “别睡了。” “......” “再睡人没了。” “......” “嘶。” 南柯倒抽一口气,这自己最有信心的底牌,似乎是失了灵。 金刀老头已经走了过来,先前已经耽搁了太久,久到他已经看厌了今天的戏码。 但好歹南柯也是入了品的,金刀老头倒是没直接动手,许是上了年纪话也多了起来,他把刀提在手中,看向南柯怪异地举动好奇道: “这是什么功夫?” “秘法。” 南柯看了他一眼道。 输人不输阵,心里慌得再狠,面上也得装出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 “嘿,难怪你敢一个人过来。” 金刀老头是真信南柯的话。 先前廖必会都能看出来南柯的真实实力,这金刀老头自然也能看出来。 要是寻常九品武者,看见他之后肯定会直接退避,南柯能够稳稳地站在这儿,必然是有所依仗的。 他这一大把年纪什么都见过,但还真没见过有傻子能够年纪轻轻地练成九品。 南柯见老头不出手,也乐得多等等,说不定就发生奇迹了呢。 在面对那群没入品的江湖好手时,南柯倒是有信心不用什么把式也能干翻他们。 但现在对手换作了一个杀人如杀猪的老头,南柯心里头倒是慌张了起来,入了品后他耳根子好,听见了先前鹰三说的话。 这老头,是八品! 虽说拳怕少壮,年纪老了气血衰退下去比不得常规八品,但终归是比九品要强。 自己的三脚猫功夫,要是真能越级杀人,那才真是见了鬼。 谁知老头说完后,整个人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像是刮刀般落在了南柯身上。 “既然你有秘法,那老夫也就不托大了,得拿出正经功夫来跟你比划比划。” 说罢,老头低吼一声,其身前的空气像是猛地震荡了一下。 一道白色的光泽自老头的手臂直接晕开,扩散到了乌金色的长刀之上,在月色的侵染下,恍若是给乌金色的刀身裹上了一道保鲜膜。 “不再等等?” 南柯后退一步,手里的狼牙棒被他横在了身前。 “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有耐心,等不得了!” 金刀老头面色肃穆地说了一句,随即整个人踏步向前一斩。 ‘嗡’ 刀身直接跟空气摩擦燃起了一连串地火苗。 那柄仿佛套上了保鲜膜的长刀这会儿直接像是燃了起来,宛若一道弯月朝南柯劈了过去。 南柯眼皮子狂跳,心脏也跟着一块‘噗通噗通’起来,面前的空气此时似乎都散发出了一股子焦糊的味道,脸上隐隐有灼烧感。 “你这老头不讲武德!” 血气瞬间被催发到了一个极致,手中的狼牙棒被南柯当成了长矛,直接朝金刀老头投射了过去。 就这刀势。 除非南柯脑子进了水,否则都不会去跟人家玩什么硬碰硬。 ‘砰’ 狼牙棒砸在了金刀老头的刀身上。 精铁打造的狼牙棒宛若是被放在水里泡成了豆腐般,轻而易举地被切割成了两段,其被切开的位置还往外冒着火星。 也巧在狼牙棒够粗,切成两半后依旧是保持势头往后砸了过去,使得金刀老头不得不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机会。 干瘦的脚掌猛踏地面,金刀老头手腕微动,转了一个刀花,彻底把这狼牙棒给四分五裂开来。 “嘿。” 金刀老头望向南柯,嘴角露出一抹嘲弄。 “你小子倒是机灵,可惜了,你现在该如何抵挡呢?” 说罢, 他也不给南柯喘息的机会。 踏着步法直接又追了过去。 恍若烧铁般的长刀在金刀老头手中被玩出了花儿,或斩、或劈、或挑、或削,像是在故意卖弄自己的刀法般,老头慢慢把南柯给逼到了一个角落。 他像是根本没使出全力,仿佛自己是在逗弄一个有趣的猴儿,把这猴儿追地东躲西藏,辗转腾挪,自己倒是气都不喘上一下。 反倒是南柯在刚刚的几分钟里头,脑经脑汁使出了毕生绝技,也仅仅是做到堪堪没被人削死。 但躲来躲去,不仅仅是把自己后头的空余空间给压榨了个干净,体力上也因为心神过于紧张,使得气血的流转都出现了一些瑕疵。 ‘呼哧’ ‘呼哧’ ‘呼哧’ 南柯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跃,像是要从胸腔里面冲出来一般。 反观对面的老头,倒是好整以暇地在三步外看着自己,像是刚刚晚饭后去外头消食晃悠了一圈儿,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闲适。 “你的秘法呢?” 金刀老头开口问道。 他倒不是真起了玩心,纯粹是为了提防南柯所谓的秘法,担心自己一个不注意阴沟里翻了船。 先前一点点的逼近,算是试探,也算是在进一步地摸清楚南柯的底细。 但现在,试探已经够了,眼前这人已经被他逼到了绝境。 没等南柯回答,金刀老头自己笑了起来。 “你根本没什么秘法,对吧。” 南柯擦了擦额角的汗,“有的。” “不,你没有。” 金刀老头抬刀指了指南柯。 “你要是有,早就使出来了,嘿,故弄玄虚骗我一个糟老头,我看你才不讲武德。 行吧。 我看你也累了,要不,老头子送你上路?” ‘嗡’ 南柯只觉得自己面前的空气又燃了起来。 面色变了变,忽而叹息了一声,南柯感觉自己的面皮有些发烫。 但, 还是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哥,我错了,您出来救救弟弟吧!” 第七十八章 反杀 金刀老头握着‘烧红’的长刀,面色有些古怪地看了南柯一眼。 “你我这岁数,你怕是得叫我爹爹,不过你就算这么叫也没用,今个儿你是肯定得交代在这儿,否则老头子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既然决定动手,那么肯定也不会留下什么斡旋的余地。 “我没跟你说话。” 南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 区区一个八品而已,哪里值得自己去这般求饶? 倒是自己身体里那位爷,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品级,反正脾气倒是挺大。 “呵呵。”金刀老头笑了一声,“年轻人就是喜欢嘴硬,我就来看看,你到底有多硬。” ‘嗡。’ 空气被搅动了起来,明明是无形的物质,在此时倒像是被雾化了一般,被长刀搅动出不同的形状。 金刀老头这回是使出了全力,刀刃一出,便像是脱困的蛟龙般,直接朝南柯冲撞了过去。 南柯瞳孔猛地缩紧,下意识地想要找地方躲闪,但刚迈出脚,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发沉,随即自己的意识忽然被扯进了某个空间。 ‘砰。’ 南柯身后的白墙直接被划开了一道三米宽的印痕。 至于南柯,则是在即将被削成两段的前一刻,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金刀老头一刀落空,手腕直接下翻,刚准备给南柯补上一刀,下一刻身上的汗毛却忽然树立了起来。 随即,一道莫名的危机感让他毫不犹豫地收刀退后。 他是来帮人杀人的,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换。 “咳咳...” 金刀老头喉咙管一甜,刚刚强行收刀让他体内的气血逆流了一段,干咳了两声才把血给咽了回去。 站在后面的邓公子见老头退了回来,下意识地以为南柯已经被杀,两只手抬起来刚准备鼓掌拍几下马屁,结果却看见南柯又坐了起来。 “......” 邓公子的双手僵在了空中。 而金刀老头则是眼睛眯了起来,仔细地盯住了南柯,一边平复自己体内的气血一边道:“哟呵,你小子还真有秘法?” 虽说面前的人还是那个人,但此时的‘南柯’给老头的感觉,跟先前那位截然不同。 先前那位就像是一汪水池,清澈透亮,一眼就能够望见下面的鹅暖石。 而现在这位,虽说还没什么动作,但给老头的感觉宛如一片汪洋,深不可测。 从气质和气势上来,皮囊倒是没换,但内里却是天差地别。 金刀老头狐疑道:“请神术?” 他是正经老江湖,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对于某些小众的法术也有所耳闻。 南柯现如今的变化,倒是很符合他所听说的请神术,据说这种法子是用某种媒介,把另一个意识或是灵魂给拉入自己的身体,算是给身体临时换了一个灵魂。 根据所请的‘神’的身份和能力不同,这法门能够发挥出来的效用也不同,但据说这种法门对于身子的伤害很大,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痴傻。 因此学这法门的不多,且就是学会了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会施展。 ‘南柯’慢慢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只手上有红色的光芒渐渐褪去,刚刚要是老头继续强攻,他有把握能在刀落下来前,干碎老头的二弟。 可惜。 这老头跟他二弟关系不错。 ‘南柯’用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就像是被关押在深牢的囚徒,好不容易能够被放出来呼吸一口。 面对老头的问话,要是南柯,说不得说唠上两句。 但现在的’南柯‘却是看都没看金刀老头一眼,而是抬手在自己的胸口戳了戳,在心里头默念道: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 你请我出来帮忙,不拿出一个态度来,还真以为我欠你的? “下次要是再要我出手,记得多叫两声哥。”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是知道自己没法说话的,有些丑,出一次就行,犯不着每次都像是傻子一样给人表演。 再说,他也不屑得跟这群’垃圾‘讲话。 他们,不配! 倒是南柯本人,虽说是现在实力尚弱,但潜力还行,且两人暂时共同一个身子,倒是勉强够格能够跟他说上两句话。 “老人家问你话呢!”金刀老头催促一声,随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笑了起来,“忘了,你现在应该是被他请来的那位。” 他把刀放了放,倒也没那么急了,毕竟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请神,“你是哪里来的?山里的大仙还是海里的龙王?” 山里的大仙一般是指刺猬、狐狸、蛇、黄鼠狼; 而海里的龙王一般是指水蛇之类。 一般来说请神术大多是请的上述几种‘神’来上身,至于其他请神兽或是上古妖物的也有,但那都不是区区一个九品能玩得来的。 ‘南柯’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似乎是觉得这老头有些呱噪,打扰了他的好心情,顿时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皱眉?”金刀老头喃喃道,表情很是好奇,像是初次进了动物园里的小孩一般,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什么畜牲会皱眉呢?” 畜牲? ‘南柯’眼里的不耐烦逐渐消失,目光转向了金刀老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心情好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头在呱噪本就不是一个愉悦的体验,但看在心情好,也能忍。 但要是这老头再不开眼来骂人,呵,那就忍不了了。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敢这么跟我说话? “嘶!” 金刀老头一个哆嗦,周围的雾气恍惚间似乎有要结霜的趋势。 “怎么突然变冷了?” 下一刻, ‘南柯’动了。 “嘿,有脾气,我喜欢。” 金刀老头把刀抬了起来,到底是八品打九品,他心里头底气是足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儿戏的在旁边猜来猜去。 先前他倒是防着南柯可能藏了一手什么,现在底牌都亮了出来,他是真没了什么顾虑。 一个九品妄图用一个请神术来打败自己,那自己这大半辈子还混什么? “来来来,你要是能打退我三步,我明儿就去山里找个神婆学请神!” 金刀老头调侃一声,也不再墨迹,手腕翻动间,手中长刀像是水蛇般直接滑出,朝‘南柯’绕过去。 年轻时他刀走沉稳,现如今到了老年,气力比不得年轻人,这刀法也变得更加圆滑了些。 夜里湿气重,长刀快速划过就像是点燃了空气中的水汽一般,使得周围又云雾缭绕了起来。 先前南柯面对这一刀只能够躲,现如今请了神,金刀老头也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办法能够抗下来。 到底是品级有差距,就像是先前南柯对付那几个江湖人士一般,在绝对实力有落差的情况下,招式其实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 然而面对前方声势壮观的攻击,‘南柯’依旧是不退反进,仿佛面前的金刀老头跟前几晚的那几个捕快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咔’ 清脆地声音从‘南柯’体内不断响起,这是骨头和肌肉承受了过重的负担而发出的‘呻吟’。 ‘南柯’上一回出来,身子是普通人,虽说也是出来喘了几口气,但终归是不够尽兴,现如今入了品,算是能够稍微玩些花活儿。 一道血色光芒在‘南柯’的脸上浮现,他的脑袋近乎是擦着刀身躲了过去,刀身跟空气摩擦产生的灼热直接被脸上的红芒给抵消。 金刀老头察觉到雾里的动静,整个人先是一惊,随即很是老练地一个侧身,刀尖直接回转,从另一个角度劈向了冲向他的‘南柯’。 玩了一辈子刀,这把长刀就犹如他的手臂一般,不说是指哪打哪,但这种临时变招简单地像是吃饭呼吸。 ‘呼’ 长刀掠起了一道风声。 ‘南柯’在长刀转向的同时,脚下一个滑步,整个人以一种极为不协调地姿势扭了过去,其本身更是趁此空隙又往前进了一步。 又是一刀落空。 “嘶!” 金刀老头长吸一口气,脸色不再淡定。 他的乌金色长刀看起来确实是威武,砍起人来也是利索,但到底是长刀,这要是真被人撞到了怀里,几乎也就成了一个摆设。 要是先前的南柯过来,他也不慌,毕竟他拳脚功夫虽不如刀法,但也不差多少。 但现如今这位,身子骨滑起来比泥地里面的泥鳅还灵巧,要是真被近了身,说不得还真会出什么问题。 本着稳妥起见,金刀老头果断地后撤了一步。 ‘嗡’ 白色的光芒从金刀老头的身上迸发而出,这是打算不再吝惜气力,要在几个回合内结束战斗。 “我看你再躲!” 金刀老头大喝一声,乌金色的长刀在他手里宛若一个陀螺,朝四面八方不断绞杀。 翻动的雾气中,金色的刀芒四处飞荡,像是汹涌的海流中不断卷起的激浪。 反观‘南柯’面色依旧是冷漠中透露出一丝丝的不屑。 虽是九品,但每一分气血却都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被用在了恰当的位置,所起到的效果竟是丝毫没有比对面的老头要慢多少。 反倒是在‘南柯’的各种奇怪动作下,使得本就不慢地速度还在不断提升,隐隐约约有了要全面超过金刀老头的趋势。 后面邓公子这会儿忘了还僵在空中的双手,望着面前的对决,目光有些发直。 就算是他不懂得功夫,但也能够看出来,金刀老头似乎是落在了下风。 金刀老头在催发了气血后,整个人都没了先前的颓靡,每一个动作都虎虎生风,配上那柄乌金色长刀,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 而‘南柯’则像是森林子里最为老练的猎手,每一个抬手,每一个投足,都卡在最为恰当的位置,任凭面前的野兽如何撕咬,就是片叶不沾身。 几个呼吸间,金刀老头的脸色逐渐涨红了起来。 一方面是他发现自己如何都砍不到面前这个小崽子,另一方面是有些惊愕的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是又被对方给逼近了身。 “这是什么混账玩意儿!” 金刀老头仓促间怪叫一声,整个人不得已又往后撤了一步。 虽是周身还绽放着白色光芒,但呼吸已经有些许的混乱,手腕反转间,每一刀的起承转合也都出现了微弱的迟滞。 ‘南柯’依旧是如同一个冷血的猎手般,精准地计算好了每一个躲避的节点,稳稳地往前一步又一步地迈了过去。 “该死,该死,该死!!!!”金刀老头嘴里开始不住念叨。 一刀又一刀的劈砍了出去,但任由他如何去劈,如何去砍,甚至是把压棺材的本事儿都给使了出来,仍旧是碰不着‘南柯’分毫。 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南柯’,他抬起手臂往前一挥想要逼退‘南柯’,同时脚步往后一撤。 谁知这回一只手直接扯住了他的手臂。 ‘南柯’猛地凑了上来,一直淡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嘴角泛起了一道笑容,看起来有些讽刺的意味儿。 一只手握住金刀老头的手臂,‘南柯’眼眸里猛地闪过一道红色光芒。 想要退三步? 想要明儿去山里找神婆学学? 呵, 你问过我吗? 骂了我, 你还想有明天! ‘嗡!’ 血色的光泽从‘南柯’的眼眸里绽放。 金刀老头余光扫了一眼南柯的眼眸,顿时整个人的动作都是一缓,体内的气血仿佛都被添入了生粉般,直接陷入了黏稠迟缓的状态。 下一刻。 ‘南柯’一把扯住金刀老头的手臂,整个人猛地往前一踏,反手砸在了老头右臂的肘关节位置。 ‘咔!’ ‘哐铛!’ 手臂直接被打折软了下去,乌金色的长刀更是跌落在了地面上。 “啊啊啊!!!” 痛感似乎是让金刀老头回过了神儿。 他愕然地发现自己一个愣神的功夫,整个局面竟然直接被扭转了过来。 “妖怪!” 老头咬了咬牙,刚刚那双红色的眼眸在他看来绝对就是邪魔外道的手段。 虽是右臂折断,但他倒是没直接放弃,被南柯扯住的左臂往前一挺,恍惚间似乎有猛虎在空中嘶吼。 “你以为我只会刀?” 老头狞笑说道,他除了那套刀法外,还学了一套黑虎拳。 一招黑虎掏心直接抓向了‘南柯’的胸口。 然而,就在老头认为‘南柯’会退避回去时,却见‘南柯’又往前进了一步。 轻微朝侧面挪了挪身位,避过了致命位置后,‘南柯’以胸膛硬受了金刀老头一拳,身躯震荡了一下,不知道多少根骨头被敲断。 但他仍旧是硬挺了上去,在金刀老头诧异的目光中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两只手抓住了金刀老头的颈脖。 ‘咔嚓!’ 第七十九章 上门查案 局面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金刀老头的脑袋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反转。 可惜他不是他嘴里说的那些个妖怪,他的生命力没妖怪那么强,这脑袋转了一个方向,当场就直接咽了气。 ‘南柯’一个踉跄,身子在原地晃了晃,倒是没倒下去,而是站在了金刀老头的尸体旁边。 望着已经断了气的老头,‘南柯’似乎是想说两句,但张了张嘴,却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混账! ‘南柯’眼眸里露出一抹恼怒,但一刻便退了下去,抬手在胸口位置点了点,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呼’ 南柯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在屁股即将着地的瞬间,用两只手撑了撑地面,平稳地坐了下来。 下一刻, 一道道疼痛直接向他的脑神经侵袭而来。 前几晚‘南柯’受过的苦楚,现如今终于报复到了本尊的身上。 南柯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的肌肉和血管似乎都在崩坏的边缘,特别是胸口硬扛下一拳的位置,仿佛被人直接掏了个洞穿一般。 好在, 南柯是吃过苦的。 他还记得自己跟那位大爷达成的协议。 硬撑着全身的疼痛,南柯咬着牙没让自己叫出来一句,而是缓缓地往前面倾了倾,看向了金刀老头的尸体,道: “就凭你,还想在我们面前退三步? 你, 也配?” 呼, 舒服了。 虽是身体上还在疼痛,但南柯莫名地感觉自己心底传来一道莫名的舒爽。 像是辛辛苦苦忍了好几十集,终于能够在镜头面前舒舒坦坦地装一波比一般。 用后世的广告语来说,这就叫作‘透心凉,心飞扬’! 随即,南柯没有丝毫形象地躺在了地上,身子曲卷了起来,像是一只被晒干的虾米一般。 那种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被切割了无数道的体验,真有一种让他恍若置身在炼狱的错觉,要不是末梢里面隐隐约约透了一丝丝的清凉,他是绝技支撑不住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 南柯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蒙骗。 那位爷虽说是不能用嘴说话,但他们倆今个儿算是来了一波心灵沟通。 那位告诉自己,他不能说话,所以让自己替他出来说两句,顺便也体验体验这种爽感。 对于这种请求,南柯怎么会拒绝? 随即, 他出来了。 而后, 他感觉自己被骗了。 可惜, 这时候他真没办法去后悔,毕竟那位爷要是再出来折腾一道,南柯还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还能不能支撑得住。 邓公子在后面发愣了好一会儿,心情就像是坐上了跳楼机一般,直上直下的。 先前看见金刀老头被南柯扭了脖子,他的脸色直接变得苍白起来,恨不得立马就跪下来,找个能够让对方饶恕自己的理由。 但在看见南柯坐下,而后又躺下后,邓公子仿佛是在黑夜里看见了火把,他看了一眼左右,两个仆从已经吓得软在了地上,隐约间还有一股骚味儿。 “不中用的东西!” 邓公子抬脚踹了一下仆从,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腿脚使不出力,反倒是让自己趔趄了一下。 “滚开!” 又对仆从骂了一句,他目光在四处梭巡了一阵,最终停在了一个护卫尸体旁边的佩刀上。 心中, 似乎是出现了一个想法。 ............ ............ 夜幕下。 三道人影由远及近,最后在邓家宅子门口停了下来。 廖必会一袭青色书生长袍,两只手背在身后,月光洒照在他俊朗的脸庞上,要是附近有只女鬼,说不得就会急匆匆地跑出来上演一段佳话。 在其身后,跟了两个捕快打扮的人。 其中叫刘寿,衙门里其他人平时叫他刘老,双鬓已经发白,此时一脸晦气,像是出门不小心踩到了狗屎一样。 另一个叫李厮,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这会儿倒是精神振奋,不时左右望望,装出一副随时警戒的模样。 这两人就是衙门提供给廖必会的支援,但与其说是支援,更不如说是两个活生生的招牌,除了能够证明廖必会是衙门里的外,别无他用。 “这里就是邓家?” 廖必会停在了门口问道。 “是了,就是这家。”李厮在旁边答复道。 刘老是到了年岁,一心就想告老,但他不一样,他才正当年,正是想要表现和建功立业的时候。 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份机会,他下午还特意找老县令告了假,好好地在家里头研究研究了相关的情况。 “邓家在城里富商圈子里面算是中档偏上,但最近几年倒是风头挺旺,据说是换了个人执掌,手段狠辣,喜好刷些阴毒的计谋。” “嗯。” 廖必会应了一声,抬手掐了一个法诀。 ‘嗡’ 一道金色的烟雾在其身前浮现,烟雾大概有手指粗细,随风飘荡了两下,很快就晦暗了下去。 “这里没有尸魅的气息。” 廖必会摇了摇头,要么是这里人已经把尸魅给转移到了其他地方,要么就是他找错了人。 “头儿。” 李厮凑了上来,他是个自来熟,且本就有心思想要攀附上来,因此叫得倒是亲热。 “这世道上真有尸魅?” 廖必会瞥了他一眼,“既然有妖也有鬼,为何不能有尸魅?” “鬼也有?”李厮脸色一白,妖倒是还好,这鬼才真叫人胆战。 “自然是有的,但数量稀少,大多是死前有极大的冤屈或是欲念没有散尽,但这些在阳间也呆不得多久,过一段时间没有机遇自会消散。” “嘶!” 李厮倒抽一口气,忙问道: “头儿,你是练气士,有没有什么符箓能够给我一张,好歹也防个身呐!” 廖必会想了想,既然在城北发现了尸魅,难保这留都城里面没其他妖物,便伸手从腰后的小袋子里掏出两张符箓,分给了李厮和刘老。 李厮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宝贝似地藏进了内衣里面,刘老也是认真地对廖必会鞠了一躬,他们现在算是头一回体验到了有个练气士当县令的好处。 起码在碰见这种玄乎的事情的时候,用不着去祈求他人,这一枚符箓放在身上,出去办案子的时候,心里也踏实。 “其实,练气士当县令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厮嘀咕了一声。 碧林阁是留都城的地标建筑,同时也是留都城娱乐的中心,这娱乐信息自古以来就是最容易传播的。 先前午时在碧林阁里面说书先生说出来的那段话,早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留都城。 家家户户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年龄,都会在聊天时不由自主地开始讨论起这个问题。 这县令,由一个练气士来当,到底是妥还是不妥。 先前李厮是觉得不妥当,到底是衙门里的老人,耳濡目染也沾染了些对于练气士的鄙夷,但今个儿得了实惠,倒是把他的想法变了过来。 “怎么,你先前觉得不行?” 廖必会闻言反问道。 “这......” 李厮尴尬了一下,瞥眼看向刘老,似乎是希望这老搭档给搭救一下。 “看他干什么,回话。” “这......”李厮拍了拍脑壳,硬着头皮道:“先前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现在又妥了?”廖必会指了指李厮的胸口位置,“就因为给了你一个符箓?” 李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是吧,似乎是显得自己有些势力贪财; 说不是吧,似乎又显得自己没感恩之心。 正在李厮犹豫纠结时,刘老在旁边叹息了一声,抢过话来道: “大人。” “嗯?” “依您之间,为何老百姓们普遍不认为练气士能当好县令?” 廖必会思忖了片刻,道:“长久以来官场跟民间对于这种事难道不是一直都有偏见?” 刘老闻言摇了摇头,“不是这般的说法。” “那你说说?”廖必会反问。 “朝廷上各位大人怎么想,我一介老朽不懂,但老百姓其实没那么多心眼,谁对他们好,谁能够领他们过上好日子,保他们平安,他们就认谁! 先前李厮跟您不熟,话也没说几句,您说要他对您有多信服,可能吗? 但刚刚您给了李厮一张符箓,能保他平安,他便认了你,他认为如若您能保他一人平安,那么当上了县令,就能保一城之人的平安。 这想法,看似有些势利,但确实是大多数普通百姓的想法,您要是真想要扭转百姓对于练气士的偏见,您就得能让他们看明白。 让他们清楚,您,是能够保他们平安的,您,是能够治理好一座城池的,您,会比上一任、上上任、先前任何一任县令都好!” 廖必会沉默了片刻,随即对刘老拱手道: “倒是明白了些道理,必会虽是自觉身在山中心在民间,但这么些年在山里隔绝了这么多时日,这心就算是再怎么想沉淀下去。 但终究是相隔了无数个山岳河流,今日倒是忽然明悟了这最基本的道理,这百姓,这民心,终归是看你做了什么,而不是看你是个什么身份!” 他转过身看向了邓宅的门牌,倒是再没去掐法诀,反倒是眼神示意旁边的李厮上去敲门。 既然是来当县令的,那么就要撇去自己这些年沾染上的练气士的习性。 探查尸魅,是大事儿,耽搁不得; 但侦破命案,也是大事儿,更是容不得丝毫耽搁! 李厮领了命令,趾高气昂地上去敲了敲门。 平日里他们见到这些富商都客客气气的,毕竟是缴税大户,有钱有势有资源; 但今个儿跟在县令后头,倒是不用再对这些人讲什么客气。 李厮敲了三回,里面才终于有了响动。 他把腰间的佩刀紧了紧,要是里面再没人,说不得他就要踹门了。 朱红色的木门从里面推开,身穿蓝色坎肩的家丁从门缝里面露出了一个脑袋,“你是什么......差人?” 家丁惊了一下,连忙转变了一个脸色,“大人这么晚过来有事儿?” 衙役是惹不起富商,但他们这些个家丁仆从可不是什么富人,哪里敢在衙役面前拿腔拿调。 “开门开门!” 李厮不客气地嚷嚷了两声,余光扫了一眼后面的廖必会,顿时挺起了胸膛,从腰间拿出一枚令牌束在了家丁的脸上。 “衙门查案,速速开门!” “这......” 家丁谄媚一笑, “我们邓家可是出了名的老实,这家里老爷少爷都睡了,大人要不明日再来?” 李厮眼睛一瞪,“你是官差我是官差?要你开门就开门,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他随即又威胁道:“要是再怠慢推脱,我现在就把你给押回去,看看你是不是同党!” 见李厮说得严重,家丁心里虽是着急,但也不得不退开一步,把门口给让了出来,“这几位大人,这这,今日真是不方便,要不我进去通传一声?” 刘老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瞥了一眼家丁,“再说一句话,直接押走。” “这...” “嗯?”刘老看了一眼家丁,到底是老衙役,这气势明显要更强盛些,家丁顿时脑袋一低,化作了鸵鸟。 “领路,直接去你们老爷那。” 刘老直接抬起了腰间的佩刀,用刀鞘架住了家丁,同时低声说道: “你们家主子犯了事儿,证据确凿,这一顿牢饭少不得,你要是表现地好,说不得还能念你一个协助有功。 但你要是再跟我们刷马虎眼,在这里为罪犯辩护,说不得倒时候就视作同党,一块进牢子里面住下!” 家丁被吓的脸色发白,顿时也不敢再说一句话,老老实实地领着几个人往里面走去。 这家丁领的线路是先前南柯扫荡的线路,此时倒是显得很是冷清,除了道两旁的照明多了些,也没什么出奇的事儿。 “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李厮小声嘀咕了一句。 平常人家点个灯油也得省着,哪里像这邓家,奢侈到明明没人的位置还燃起油灯。 一行四人很快进了内院,跨过一个院门,廖必会看见了一个公子哥打扮的男子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染血的长刀。 第八十章 反派死于话多 在看见那位公子哥的同时。 一道浓郁的近乎有些黏稠的血腥味儿,蹭着夜风扑面而来。 李厮正值壮年,眼神虽赶不上廖必会,但比刘老要强上许多,他一个踏步站在了廖必会前面,“大人,前面有情况!” 说罢,他直接把腰间的长刀给抽了出来。 他虽只是看大门的衙役,但好歹算是个衙内,在他爹的监督下,从小没少吃练功的苦,手上也有两把式。 这会儿总算是碰见了些危险,他倒是没去想身后这位县太爷的身手如何,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前面。 那家丁知道家里今晚有事儿,但位分不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事儿。 先前是被刘老哄地心里慌乱,现如今隐约看见里面躺在地上的几个尸体,顿时血液往脑子里一冲,‘砰’地一下跌在地上晕死了过去。 刘老看了一眼,“是个无关紧要的。” 就这胆儿,怕是也不够格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来。 廖必会先前跟他们倆大致说了说,但只说是涉及到了仟景街的案子,没说其他细节,毕竟他自己对于这里面的情况也是一头雾水。 现如今见到这场面,刘老面上虽是平静,心里头倒是翻腾了起来,他进衙门这大几十年,可还真没在城里面见到这种场景。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血腥味的浓稠程度,少说得有二三十个人落了红。 要是处理不好,这种大案子说不得又会传到郡城里面,短短一个月里头出了两件大案,那位老县令也确实是到了该退位的时候。 “他们好大的胆子!” 廖必会低吼一声,没去看昏在边上的家丁,而是快步朝里面走了去。 李厮一脸激动地跟了进去,头一回办案就碰见了大事儿,对他来说也算是走了大运,毕竟这案子到时候要是破了,会算他一份功劳。 倒是旁边的刘老想地更多,看了一眼邓家院子的堂皇,抿了抿嘴唇,叹息一声后才跟了上去。 ............ ............ 院子里头。 邓公子在心里纠结了许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瞅着南柯那边好半天没动静,鼓起了勇气从旁边一处尸体旁边捡了一把长刀。 长刀的刀柄上沾染了血,也不晓得到底是这具尸体的还是地上的,总之还留有一丝余温,温热黏稠的触感让邓公子心里有些腻歪。 “公...公子!” 身后一个仆从颤巍道,他是没胆过去的,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表忠心。 “闭嘴!” 邓公子回头呵斥了一声。 他虽是个普通人,但到底是见过了世面,经历地多了,这心态和承受能力倒是比普通人强了许多。 那位刚认的‘老伯’已经下去见了他爹,那可是八品! 整个人留都城,除了刚刚那位老头外,或许还有其他八品的存在,但他还真没见过一个! 这小子连八品都能干死,要是现在不趁机搏一搏,等那小子缓过来,他就算是把家财散尽,去把江湖上那些好手都请过来,说不得也不够人家砍的。 “他死了,就算没死也就剩了一口气!” “这是最后的机会,把握不住,也是任人宰割的命儿!” 邓公子哆哆嗦嗦地往前走,短短的距离给他走出来了步步惊心的感觉。 他一边在心里头给自己打气,一边两只眼睛盯住了南柯。 同时还在心里头做好了应对的策略,但凡要是南柯能站起来,他保准立马就跪下去! 好在。 南柯没动。 邓公子走到了南柯身边,额头上满是大汗,像是经历了一番多么惊险的搏斗一般。 “呵,我就知道,年轻轻轻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邓公子松了口气,抬手擦去自己额角的汗渍。 随即, 南柯的手指动了动。 “啊!!” 邓公子猛地惊叫了一声,像是见了鬼一般往后跳了两步,随即弯腰仔细朝南柯看了过去。 “呼!” 心下又松了口气。 邓公子恼羞成怒的快步走过去,看向了南柯睁开的两只眼睛。 “你倒是好胆,吓你爷爷挺有意思是吧!” 南柯看向邓公子,他现在全身依旧是如同被蚂蚁噬咬,特别是双手双脚,也不晓得先前那位爷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像是把肌肉彻底都给玩瘫痪了一般动弹不得。 好在四处轻微地清凉感让他知道自己的自愈能力还在,否则说不得现在也没心情也逗面前这傻子玩了,要是瘫痪了还玩个什么? “是挺有意思。” 南柯艰难地张嘴说道,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有些乏。 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在愈合,但这自愈能力也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先前愈合是消耗体力,现在入了品倒是先消耗消耗气血。 那位爷倒是良心发现,给自己留了些气血,但经过刚刚那么一耗,也没剩下多少,因此消耗完了便又开始拿仅剩的体力来充数。 “有意思是吧?” 邓公子咧开嘴一笑,抬手用刀在南柯的胳膊上一划。 ‘噗’ 仅是沾染了些许灰尘的月白色衣袍出现了一抹红色。 先前南柯杀死那位江湖人士和金刀老头的时候可没被人给砍过,想不到现在倒是被这废物给砍到了一刀。 但,砍胳膊起码比砍脑袋好。 邓公子或许是太投入,感觉不到后面的动静,但南柯的感知还是在的。 南柯中了刀也不哼声,反而是继续道: “就这么点力气? 你可能是不晓得,那位李家管家还没死,你连割喉咙都不会,还会什么? 哦,我晓得了。 你就会打女人,难不成你还有个小名叫劲夫?” 邓公子听不懂‘劲夫’是个什么玩意儿,但南柯的话倒是让他更怒了些。 他咬了咬牙,寻思着明儿就找人把李家管家找出来沉井,随即又是举起刀。 这回,他更歹毒了些,把刀瞄准了南柯的下体。 南柯感觉到某个位置有些发凉,顿时维持不了先前的云淡风轻,急忙道: “且慢!” “嘿,晓得怕了?” 邓公子狞笑了起来,手上动作却是没停,而是更加缓慢了些。 “来睁大眼睛看看,我可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你帮忙看看哪里不够好,我下次再改改。” 南柯舔了舔嘴唇,忽然‘嘿嘿’一笑,“我倒不是怕了,就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邓公子下意识问道。 “反派死于话多!” 南柯话音刚落。 邓公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道风声。 虽是终于听见了动静儿,但他的手脚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砰’地一声直接被廖必会给抽飞了出去。 练气士‘身子孱弱’是相对于武者而言,跟普通人比起来,廖必会再孱弱,也能一个打好几个不带喘气的。 邓公子被抽飞倒在了一旁,脑子里还‘嗡嗡’的,但手底下动作倒是快,直接捡起一把刀,朝忽然出现打了他一巴掌的廖必会扔了过去。 ‘嗡’ 一道金色光罩凭空出现挡住了长刀。 邓公子看见那光罩脸色一白,虽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招数,但也知道自己大概率要凉。 他顾不得再从地上捡刀,直接爬起来,走了三两步又不敢靠近,只能就地一跪,一脑袋磕在了地上,“求大人饶命!” 廖必会抬眼看了他一眼,没理会,而是走到了南柯这边。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我才别过半日,你倒是惊诧到了我。” 廖必会见南柯还能揶揄邓公子,当他没什么事儿,笑着说了一句,蹲下来抬手捏住了南柯的脉门。 “嗯?” 他眉头一皱,脸色严肃了下来,看向南柯道: “你体内的经脉......” “受损了是吧?” “受损很严重。”廖必会渡了一道灵气过去,“要是不好好修养,说不得会落下病根,你是修气血的,很大可能会影响你后续的修行。” 廖必会说得严重,南柯心里倒是不慌,“不打紧的。” “还不打紧?”廖必会叹了口气,“怪我,是我来晚了些。” 说罢,他的目光扫了一圈,在看见那把乌金色的长刀时,视线停顿了下来。 “金刀盟的人?” “好像是吧。” 南柯先前好像是听那老头和邓公子说到过金刀盟。 “金刀盟竟然还有人。”廖必会惊讶道。 他显然是了解这个门派的,里面说不上全是好人,但行事倒是有自己的规矩,就是几年前不知道惹了什么祸,被人一夜灭了门。 “现在应该是没了。” “嗯。”廖必会点头,他对于这种江湖恩怨没什么兴趣。 先前廖必会渡进来的那道灵气倒是让南柯精神了些,此时在廖必会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 见南柯额头冷汗直冒,廖必会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里面倒出来一颗褐色的丹丸递给了南柯。 “固本培元的。” 他们练气士除了修行,或多或少会涉及些其他领域的东西,或是阵法、或是丹药、或是符箓,在打斗方面可能用处有限,但在其他地方妙用无穷。 “谢了。” 南柯没客气一口吞了进去。 丹药入口顿时融化,随即一道道暖流由上及下,传递到了每一条经脉当中。 温暖和清凉交织,倒是让南柯好受了些,勉强也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廖必会指了指地上的尸体问道。 他没直接叫人缉拿邓公子进衙门,而是要李厮和刘老把院子口给守住。 气愤归气愤,但这地上躺着的尸体,除了护卫就是江湖客,而这两类人,在大楚法律里面一概都不受到保护。 前者多是跟主人家签了协定,整个人都被卖给了人家,这生死自然也就由人家决定; 后者本就是混乱的由始,自个儿一天天都在拿鞋底踩衙门的脸,哪里还会有衙门愿意去保护他们? 要真进了衙门询问起来,邓公子大可说自家闯进了一群江湖人杀了护卫,他要是不想过问追责,还真没什么律法能够管到他的头上来。 甚至,他反倒是能够反咬南柯一口,说南柯强闯他家蓄意杀人。 “这老头...”南柯指了指金刀老头,“好像是进来杀了这邓家的老爷,随即又出来杀了一群护卫。” 廖必会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呢?” “这几个...”南柯指了指先前几个保镖,“两个是我杀的,另一个是老头杀的,至于这老头,是我杀的。” “等会儿。”廖必会被说得有些迷糊,他看向南柯确认道:“这老头杀了邓家人?” “嗯。” “那你为何要杀他?” 南柯在茶馆里跟他摊了牌,简单说了说自己跟邓家的恩怨。 “他是邓家请来的,要杀我。” “不是...”廖必会揉了揉脑袋,“邓家请他来杀你,他为何还要杀邓家人?”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要么就是这老头有病,要么就是南柯在说谎。 “谁知道呢,你要不问问正主。” 南柯摇了摇头,他现在浑身疼,可没什么功夫去长篇大论的解释。 好在刘老这时候过来,他看了一眼金刀老头,在廖必会旁边低声道:“这老头的妻儿都是被邓家人害死的。” “你知道?”廖必会看向他。 “知道。”刘老点了点头,“这在衙门里不算秘密。” “那为何不拿了他?”廖必会下意识地问。 刘老不语,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廖必会也不是什么雏儿,很快想明白了原因,抬头看了一眼邓家的宅院。 “那......”廖必会抿了抿嘴,第一回感觉这断案还真不比修行简单多少,“这老头杀人是为了报仇,杀你是为何呢?” 刘老恰逢其会地解释道:“这老头被先前的邓家夫人救过。” “难怪...”廖必会看了一眼金刀老头,“先就听说金刀盟的人办事有些轴,今个儿算是见识了。” 随即, 他又有看向了南柯问道: “你说的证人呢?” 眼前这些都不足以定罪,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更是没法在公堂上用。 他就算是想要扫清浊气,也得站得住脚根拿得出证据才行。 “里头。” 南柯指了指里面小院。 ——— ——— 各位出门记得戴口罩! 第八十一章 谁背后还没个仙门? 廖必会吩咐李厮守好院门,禁止任何人进来或是出去,防止有人通风报信。 他自己则是搀扶着南柯,朝院子里面走去,他还需要去见南柯所谓的证据。 否则就凭借外面这些事儿,他还真不能把那位邓公子给送进牢子里面去。 他既然是来当县令的,那么他就得个当县令的样儿,最基本的律法和规矩,他得以身作则去践行。 严于律己才能严以待人。 刘老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跟守在门口的李厮知会了一声,追上了廖必会。 “大人,您是准备......” 廖必会打断了他,“继续破案。为百姓多做些事儿,不是你先前在外头跟我说的?” 刘老见他真是打算公事公办,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但这城里面,不止有百姓,还有乡绅和富豪......” “所以呢?” 廖必会停了下来,盯住了刘老,眼眸里有些完味儿。 在来赴任的路上,他就已经想过自己会遇到什么刁难,因此倒也不意外。 “你是想说什么?” 南柯在旁边没说话,对于这种事儿,他暂时还不想接触,也根本不该他接触。 他本就是个游子,虽是终究没法独立于世,但还是尽可能地在避免自己陷入更深的漩涡里面。 有各种金手指在,南柯不觉得自己会过得很凄惨,游戏人间、潇洒自在的生活触手可及,但这里需要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自己不犯傻。 要真没自知之明主动往肮脏的水坑里跳,想要去跟那群住在山里的老神仙,或是居于庙堂的大人们玩心眼比手段,那真是一百个自己都不够看。 虽说自己刚来就进了清河村,看起来是倒霉了些,但南柯真没觉得自己的亏白吃了,正是清河村里面的那些腌臢事儿,让南柯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要真以为自己平时看了几本小说,看了几部宫斗剧,就能够跟那群整日钻研心机的大佬们斗法,那才是真叫自己挖坑埋自己。 刘老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张嘴道:“大人,您是铁了心要管这事儿?” “是又如何?”廖必会寸步不让,他既然选择来赴任,就是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刘老叹了口气道: “这城里头大多数的资源和人脉甚至是权柄都掌握在那一小撮人手里面,可以说他们才是这座城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下面那群百姓,看似是人数众多,但他们其实多半眼睛都是瞎的,他们看不清什么是好,辩不明什么是坏。 上面那群人使点手段,说些什么,他们便觉得那是真理,就算是您真把人给拿了进去,真当了回好人,他们也不一定能领您的心意。 说不得,被人一串掇,还会反过来说您的不是。” “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儿,我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儿。”廖必会看了一眼刘老,“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要是为那群人说话,就免了吧。” 刘老苦笑一声,“小人哪里会为那群人说话,小人先前觉得您可能会是个好官,但现在瞅来,就算不是个好官,起码也是个好人。 小人当差了几十年,也见了不少好人,但这年头好人不长命,那些人帮了他人,但自己却落不得好,小人就是希望您能好好的。” 廖必会闻言也笑了起来,语气缓和了些,抬手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邓公子,“你是觉得他身后有靠山,怕我到时候讨不得好果子吃?” 刘老点头,“这邓家人作恶也不是一两天,为何他们依旧住在这富丽堂皇的院子里?为何衙门里都知道他们作了恶,却管不得?” 他又叹了口气,“老县令虽是能力缺了些,但也是个好人,他起初也是想管的,但后来,要不是他还有些老友在郡城,说不得也活不到现在。” 这些个秘辛,还是他那些升上去的老伙计告诉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安分些,老老实实地混过晚年,别去胡乱插手什么事儿。 廖必会闻言道:“你是说,这城里还有其他人家跟他们沆瀣一气?” “岂止是城里面。”刘老摇了摇头,他在衙门里时间久,各种消息也都知道些,“他们家背后可不是普通靠山,那可是一座仙山。” “仙山?” 廖必会琢磨了一会儿, “你是说他后面有仙门撑腰?” 仙门通常是指练气士或是武者门派,这些门派弟子多是修士,这拳头强了,在面对其他势力的时候,先天底气就更足。 站在塔尖上那几个门派,更是真能够团结起来,说不得还真能跟朝廷掰掰手腕。 楚国各郡虽是皆由王城统治,但多数时候都是自治,在缉妖司的势力严重分散的情况下,各郡想要维护治下安稳,难免需要借助仙门的力量。 这么一来二去,难免就会滋生一些阴暗,毕竟仙门里面那群人,也不真是不食五谷的仙人,在某些方面,他们倒是比凡人更像凡人。 “应该是有。”刘老继续说,“邓家二公子据说就在某个仙门里修炼,邓家之所以没得半分权柄,却依旧在城里头搅弄风雨,多半是依仗他那个二儿子。” 廖必会又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邓公子,后者倒是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依旧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那我更要管了。” “这......”刘老一脸诧异,“这是为何?” 难不成就这么想不开要去死? 那可是仙门! 对于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讲,仙门几乎是等同于王城朝廷的存在。 他们是弄不懂仙门到底是如何区分,到底是有多少势力在里面,但他们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仙门和那王城朝廷里面的大人们一样,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廖必会收起笑容,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儿往鼻腔里面直蹿,他忍住内心的不适,缓缓道:“巧了不是,我背后也有仙门哩。” 先前他对于背后的仙门,感激是有,但说要多自豪多有认同感,倒也真没多少,甚至认为仙门其实某种程度跟他儿时的学堂无异,都是学习的地方而已。 现如今,随着他从仙门里面出来,经历了种种后,倒是越来越明了了仙门和学堂的区别。 后者是真只能给你提供一个学习的渠道; 前者,则是教授了你本领后,还会在你身上打上一道印记,这印记或许会让你遭受些讥讽,但在关键时刻,却是能成为一座屹立在你背后的大山。 他正视刘老,铿锵有力道: “我现在倒是觉得我来留都城是来对了,练气士讲究因果,既然是仙门惹得祸,自然是该由仙门了,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他背后的仙门硬,还是我背后的仙门硬!” 说罢, 他搀扶起旁边的南柯继续朝里面走去,留下刘老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好半晌。 等两个人彻底进去后,刘老像是反应了过来,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 我倒是老糊涂了,我倒是老糊涂了!” 他自顾自地边笑边嘀咕走到李厮旁边。 李厮好奇地问道:“你先前跟大人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开心,难不成大人准了你的请辞?” 先前他们倆在守衙门的时候,刘老可是放下了话,要是廖必会真当了县令,他就要请辞归老。 他是懂刘老的,看起来是糊里糊涂的,但一个唾沫一个钉,起码他是没见过刘老食言过。 刘老收起了心里的感触,瞥了一眼李厮,没好气道:“你个瓜娃子懂个什么?” “我怎么又不懂了?”李厮不服气。 “廖大人好着呢,比先前任何一任县老爷还好,能碰上这种大人谁还愿意请辞?” 他喷了李厮一脸唾沫, “要请辞你自己去请辞,我这把老骨头还得留下来帮一把手呢!” “嘿,先前是你自己说的,一个练气士当什么县令!” 刘老又瞥了他一眼,“我是说,我们这留都城早就该来一个练气士县令!” “嘿,你!”李厮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刘老,半晌还缓过神来,“还真没看出来,姜还是老的辣,这拍马屁还是你在行,脸都不要了!” 刘老也不恼,乐呵呵地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县令爷要我们守好院门,我们可得守好啰,要是放跑了一个苍蝇,我踹你屁股!” “你还真是老马屁精!” 李厮虽是觉得李老的态度转变有些奇怪,但也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到底是搭档了这么些年,要是刘老真走了,他一个人多无趣? ......... ......... 院子外面虽是深秋却仍是郁郁葱葱; 但院子里面倒是显得有些秋瑟凄凉感。 邓公子跟他爹在选女人方面口味相近,但在布置院子方面的口味倒是截然相反。 廖必会搀扶着南柯走进来看了一眼。 除了些落光了叶子的枯树外,院子里倒是有口水井,但从水井边缘密布的青苔来看,这水井的使用频率应该是不多。 用枯井作装饰,这邓公子的癖好倒是有些奇特。 院子里面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有几摊血迹像是画卷上洒落的浓稠墨汁,显得有几分潦草。 里侧房间的房门敞开,一道人影坐在门槛上,在其脚下的台阶上,还趴了两个人,从其身下绵延地红色能看出来,应该是死了。 南柯眯了眯眼,对旁边的廖必会道:“自己人。” 那道人影,是周捕头。 这会儿黑色的斗笠不知道扔到了哪,整个人头发披散下来,身上有几道口子在往外淌血,放在门扛上的手中还攥着染血的长刀。 鹰三和那位妇人,已经倒在了周捕头的脚下。 他们倆本以为进院子里查探是个好活儿,但到底还是误判了局势,周捕头先前就稳稳能压他们一头,在南柯指点了一下后,更是能直接斩杀。 虽说这种斩杀需要付出些代价,但周捕头如今倒是不在乎,他在砍下了老张和陈佳的脑袋后,脑子里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 虽是前些年就过了四十,但他觉得自己今晚,才真正是步入了不惑,像是在菩提树下混沌了多年,今日终于是眀悟了本心,想明白了后面的路。 “制式长刀。”廖必会看了一眼,认出来了衙门标配的刀具,“这位,应该就是那位失踪的捕头吧?” 他看过案子的卷宗,本以为那位失踪的捕头是畏罪潜逃,谁想竟然是在这里。 他又看向南柯,“我还真没想到,你们竟然是一伙的,你先前也没跟我说过。” 南柯笑了笑,他现在整个人感觉好了许多,虽是仍旧疼痛,但也能勉强自理,不需要再盖里盖气地被人搀扶。 “透露太多万一泄密了怎么办?况且他跟我是一伙的,岂不是证明,你们衙门的这位捕头是个好人?” 既然周捕头跟了他几天,他自然是给周捕头铺好路,先把他从仟景街的案子里面摘出来,后续是继续干捕头还是干其他营生,也能有更多选择。 “好不好另说吧。” 廖必会摇了摇头,他是老实,也能听出南柯话里头的意思,没去看周捕头,反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南柯。 “你的伤势?” 先前南柯身上那种伤势,换作是普通人,就算是有最好的药师调养,起码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从床上爬起来。 他博览群书,虽是没那位芈姓公子的见识,但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秘术。”南柯神秘一笑。 “秘术要有这么厉害,这世间早就被修士给占据了主流。” 廖必会嘀咕了一句,倒是没追问,但凡是涉及到功法的事儿,在修炼界都是绝对的秘密。 他又渡了一道灵气给南柯,确认南柯确实是能够自理后,自己慢慢地朝周捕头走了过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这位准县令,也算是这位逃逸捕头的上司,既然看见了,那么就没法不去管。 周捕头像是此时才意识到有人过来,抬起脑袋,眼眸里布满了血丝,“你是谁?” 第八十二章 不想活了 周捕头是没见过廖必会的,也不知道这位就是新任的县令。 廖必会侧了侧身,露出了后面缓缓跟上的南柯。 周捕头把刀放了下去,南柯先前就跟他说过,会有其他人来支援他们。 当时他对此还是抱有期待,指望自己能够再抱上另一条腿儿,但事到如今,他倒是对面前这位腿儿没了兴趣。 “发生了什么?”廖必会在周捕头面前蹲下来问道。 周捕头嗫嚅了一下嘴唇,脸色有些苍白,也不晓得是失血过多,还是心里头有愧疚,“我...做错了事儿。” 廖必会伸手在周捕头几个穴道上点了两下,帮他止住血,要是再这么流下去,命都要丢。 “你确实是做错了事。” 南柯在外面杀的,都能够算是江湖人士,这种人在衙门眼里都不算人。 但他刚刚看了房里面一眼,周捕头杀的人里面,陈佳是家仆打扮暂且不说,但老张可是实打实的普通百姓装扮。 要是老张家里有什么亲人到时候去衙门告状,这可是实打实的罪证。 如若是其他人,倒是能够直接把案子糊涂办了,把老张的死推脱到其他人身上。 毕竟这邓家宅院里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死人,到时候直接来一个死无对证,谁也没办法说什么。 但廖必会显然不是那种会糊涂办的人,他虽是心里也会有偏袒,但这种偏袒也是建立在律法规则以内,不得有丝毫的逾越。 周捕头没辩解,他是不认识跟他说话这人是谁,但就算是县令站在他面前,他也不准备有什么辩解。 刀刃上和手掌上的血能洗清,但这心里头的罪恶,是任你如何去遮掩,都无法彻底掩盖的。 唯一能够赎罪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承担应由的代价。 他已经想好了,等天亮了就去衙门里头投案自首。 “人呢?”跟上来的南柯开口问道。 他能够帮助周捕头撇清先前仟景街的干系已经是他愿意做的极限,他可不在乎周捕头的心理状况到底如何。 自己在前面这么折腾,可不就是为了让这厮能溜进来找人? 谁知这周捕头不老实儿,不去好好找人,搁着跟自己装深沉。 周捕头相貌平平,但在月色沐浴下,配合上披散的头发和血红的眼眸,倒是真像是那种有故事的高人。 但可惜,南柯对周捕头知根知底,也懒得去配合这厮玩什么角色扮演。 他现在就想把那女人给找到,然后来一场彻头彻尾的绝地翻盘。 “人......” 周捕头嘴唇上有一排深深的咬痕,要不是青楼里面某个姑娘的‘嘴’笔,就是他自己咬的。 他叹息了一声,整个人更颓然了些,像是丢了魂魄般道:“死了。” “死了?”南柯音调提高了些。 “死了。”周捕头点头,声音有些低沉,“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我爹娘......” 顾不得自己当前的身子有些虚,南柯踉跄着往里面跑了进去。 入目所见便是两具没了头颅的尸体,再往里面,床上还躺了一个女子,身子这会儿已经有些僵直。 两具无头尸体,南柯倒是认得其中一个,但他现在对这些是真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是床上那位。 廖必会跟了进来,先是皱了皱眉,随即看向了床上的女子,嘴里叹息了一声。 南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在木凳上坐下,看向廖必会,有些无奈道:“人死了,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千算万算,他还是想漏了一步。 到底是没什么经验,下意识地顺着自己的思路来推演,却是忽略了对方可以直接来一手釜底抽薪。 南柯虽是认识接触廖必会不久,但对这老实人的作风和心态倒是懂了个七七八八,要是有证人,那么自己就算是在获取罪证的过程中有些瑕疵。 这老实人应该也不会过问什么,但要是自己没得证人,没法用正经途径去搬到那位邓公子,那么谁知道这位老实人会不会给自己算算账。 南柯低头看了一眼。 可惜, 自己这身子骨现在好像不是很能打。 “难办。” 廖必会说罢,回头看向了门槛, “你那位...捕头呢?” 他心里头还在斟酌,这捕头到底该如何处置。 他虽是还没正经接受县令的位置,但处置一个触犯了律法的捕头,衙门里也没什么人会去为难他。 “谁知道去哪了?”南柯摆了摆手。 周捕头也算是识趣,不在自己眼前晃荡也好,否则南柯真怕自己忍不住上去给他来一刀。 “没了人证,我们想要办他,就有些麻烦了。”廖必会仔细端详了一下房间,他打算暂时先把周捕头的事儿给放一放。 在房里转了一圈儿,廖必会轻‘咦’了一声,“奇怪,奇怪,这间房有问题!” “什么问题?”南柯垂着脑袋问。 他脑子里在想,现在出去直接把那位邓公子给砍了,身边这位廖大人抓自己的概率有多大。 “你有没有觉得里面的温度比外面稍微凉些?” 廖必会在四处看了看,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床铺上面。 南柯也站了起来,并排站在了廖必会身边,“还真没感觉到。” “你是武夫,有血气护体自然是感触不到。”廖必会从腰间袋子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箓往南柯肩膀上一拍,“现在呢?” “嘶...” 南柯吸了吸气,感觉周围像是开了空调一般,明明就门缝有一道口,但凉气却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一般。 “还真有。” 南柯抿了抿嘴,联想起自己看过的各种小说,猜测道: “房里不干净?” “房里有鬼!” 廖必会直接道,他指了指床铺上面色狰狞的女人,表情有些复杂的继续说道: “在进邓宅前,我倒是刚刚跟我带来的两个捕头说了说,这世间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鬼魂。” 他顿了顿,面色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是愤怒里面夹杂了些怜悯。 “你可知,需要多少怨念,才可使得死人的魂魄不入地狱,而是逗留在人间?” “多少怨念?”南柯问道。 廖必会沉默了一会儿,“很多很多。” 南柯看过去,刚打算开口,廖必会继续说道: “我虽是没碰见过,但在书里面看到过相关记载。” 他指了指外面的院子,“这间院子阴气很重,特别是院子里面那口枯井,像是个专门汇聚阴气的器物,久居会使人性情暴戾,还会生怪事。 但就算是如此,这女子死前也必然是有滔天的怨念,才会在当晚直接化作厉鬼。” 廖必会往床塌里面看了看,在看见盒子里面的东西后,沉默了片刻,“这人,也是外面那个姓邓的干得事儿?” 南柯也看见了里面那具幼儿的尸体,抿了抿嘴,“除了他,应该没别人。” “畜生。”廖必会攥紧了拳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南柯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先前不觉得,现在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一双眼正在看自己,搞得浑身都有些难受。 “但你现在,是不是先把那女鬼抓出来?” 虽是不像前世那般害怕,但总归是不自在。 “待会儿她自己会出来。” 廖必会指了指床塌上的尸体, “她的魂魄现在还在尸体内,但这房里阴气如此浓郁,要不了一时半会,她的魂魄就会转化为厉鬼。” 南柯点了点头,站着累,又坐回了木凳上。 刚坐下又觉得房间里面冷飕飕地不自在,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房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下面的尸体,南柯顿时感觉心里头舒畅了许多。 这尸体相比起鬼魂来说,还真是让人觉得亲切。 廖必会跟了出来,他也不怕鬼,但面对那幼儿的尸体,他总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南柯抬头看了一眼,道;“你说说,待会要是女鬼出来要杀那姓邓的,你会如何?” 厉鬼现世,自然是要见血的,否则别人辛辛苦苦这腾一回儿,放弃了投胎的机会,难不成是跑来跟你唠嗑。 廖必会没坐下,他思考了一会儿,显得有些无措。 于私,他是希望姓邓的去死的; 但于公,他不可能眼瞅着有鬼在自己面前害人。 “其实,你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来杀恶人,正好也解了我们的难题。” 南柯拍了拍脑袋说道, “说实话,像是姓邓的这种富家公子哥,滑溜地跟个泥鳅似的,心眼多手段多,要真想像你那般抓住个证据,抓住个现行,难!” 后世有系统的培训和学习教育体系,还辅加了各种高科技设备,又是监控又是指纹识别的,就这般武装到了牙齿去查案断案,依旧是有难度。 而刚在当前的世界里面,监控是没有的,指纹更是不存在,且还存在各种神秘的玄学手段,想要正经破案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就以周捕头为例,他们手底下那些案件,破不了是常事儿,侥幸遇到了蠢贼破了几个案件,立马就能够被上报上去升官晋职。 “要是真简单,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官?”廖必会坐了下来,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忧愁,“我现在有点慌。” “慌什么?” “我害怕待会那厉鬼索命的时候,我下不去手去阻拦。” “下不去手就不下。” 这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好的结果。 “不行的。”廖必会摇了摇头,苦涩一笑,“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人们都说清官难当。” 他叹息了一声,“我先前还以为是按耐住内心的贪欲很难,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其实是按耐住内心的杀意太难!” 你眀知道那位是个恶人,但你手里偏偏没得证据。 要是你直接强行把罪名给定上去,就会有恶人的同党指责你滥用职权,说不得下面传出去那恶人反倒是成了受害者。 但你要是就这么把人给放走,这心里头,是真膈应得难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你现在还不是县令。” 廖必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话说起来简单,但你要知道,有一就有二,这人心里都有一条线,你跨越一回两回,心里头还会难受,但跨越多了,这线,也模糊了。 有多少人最初走马上任时,是奔着造福一方去的? 但有多少人能够在官场沉浮了多年后依旧坚守本心不去越线? 我怕。 我真怕啊。 我怕我开了个头,这后面就这般糊涂了下去。 我怕我到了最后,自己变成了当初憎恶的人!” 南柯抿了抿嘴,没再继续劝下去。 他是明白的廖必会的难处的,对于这老实人来说,面对这种两难的情况,那是真煎熬。 就在这时,外面的院子喧闹了起来。 李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诶诶诶,冷静,冷静啊,周捕头,使不得,使不得啊!” 随即刘老苦口婆心的声音也传了进来,“老周,不值当的,为了一个人渣把自己赔进去,你说划算不?想想你爹娘,你还没你老周家留种呢。”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周捕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前还有一个人,正是先前在外面跪在地上求生的邓公子,此时被周捕头用长刀架住脖子挟持了进来。 在周捕头后面,李厮和刘老爷顾不得去守门,紧紧地跟了进来,一边跟还一边劝解。 他们都是衙门里面的老人,彼此也是有交情,当然不会就这般看着周捕头去寻死。 要是在其他时候,说不得两个人还会暗地里顺水推舟一把,但现如今里面可是有那位爷在,轮不到他们说话。 周捕头没理会身后两人,踹了一脚邓公子,催促道:“走快些!” 邓公子一脸惊恐,但也不敢不从,顺着周捕头的意思往里面走,上了两级台阶,在南柯面前停了下来。 “不是我不走!是他挡路!”邓公子大声解释道。 南柯则是看向了周捕头,“怎么,不想活了?” 心里气归心里气,南柯这几日也算是了解了周捕头的为人,不算好人,但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继续留在捕头的位置上,说不得对于留都城的百姓还是一件好事儿。 毕竟,接任的很难再如周捕头这般有底线。 周捕头赤红着眼眸,喘了口粗气,点头道:“不想活了。” 第八十三章 都停手吧 “......” 南柯揉了揉脸,懒得费口舌,抬手拍了一下廖必会。 “你来管管,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当众行凶还不快拦下来?” 既然厉鬼索命你都要拦,那么现在有人想杀人,你总不能不拦吧? 廖必会面色严肃了起来,这种事他是得管的,顿时开口呵斥道:“刀放下!” “你当你是县令老爷呢,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捕头对于南柯态度好,那是知道南柯的身手,同时也是感激先前的指点。 但对其他人,反正他也不准备活了,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人之将死,其行自然也可以更加肆无忌惮。 廖必会挺了挺胸膛,身上升腾起一股无形的气势,“我正是新来的县令。” “......” 周捕头脑子有些懵,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李厮和刘老,这两位是衙门老人,应该知道些情况。 李厮连忙点头,“他真是新来的县令,就等过几天跟老县令交接完了就正式上任呢!” 周捕头转眼看向了南柯,忽然觉得先前对于南柯的判断还是谨慎了些。 这随随便便就能拉新任县令来善后,还如此随意地坐在一块儿,这到底得有多大的背景? 他摇了摇头,驱散了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又对上了廖必会的目光,咬牙道: “既然没上任就算不得县令,再说,就算你真是县令,又与我何干?” 他现在可不是在官面上还是失踪人口,可不是先前那位勤勤恳恳的周捕头。 “是不与我相干。”廖必会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向了周捕头,“但在我面前,你杀不了人。” 周捕头看了一眼南柯,见其没出声,其手臂上顿时亮起了一道光芒。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现在,让开。” 说罢,他一把掐住了邓公子的脖子,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给提了起来,而后整个人似是想要绕开面前的县令,从另一侧冲进房间内。 ‘嗡’ 廖必会手中掐了一个法诀,眀黄色的光壁直接挡在了周捕头身前,阻挡其行进的路线。 周捕头动作一顿,刚准备抬刀劈砍过去,却看见那位新任县令不知何时站在了明黄色光壁后面。 心里头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周捕头顿时觉得面前闪过一道光亮,像是有一道气劲直接拍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砰’地轻响。 周捕头倒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台阶下方。 而先前被他如同小鸡般擒在手中的那位邓公子,则是面色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 周捕头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你......” 大楚历来没有修士当官的先例,特别是对于衙门老人来说,下意识就认为官员就该是读书人,因此第一反应大多会如刘老那般。 李厮跟周捕头关系不错,提醒道:“县令大人是练气士,入了品呢!” “这......” 刚准备再往上冲的周捕头顿时泄了气。 别管是走什么路子,但凡是入了品,就不是他们这类凡夫俗子能够抗衡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一个练气士能来当县令,他现在倒是不想去考虑那么多。 “闹够了?” 南柯站了起来,摇摇摆摆地走到了邓公子身边,手搭在他身上,目光倒是看向了下面的周捕头。 “你这是搭错了哪根筋,好好的真不准备活了?” ‘啪嗒’ 周捕头把长刀仍在地上,眼眸里满是血丝,散乱地头发遮挡住了半张脸,但整个人倒是异常的平静。 他抬手指了指邓公子,“这种人渣必须死。” “所以你就准备当众杀人?”南柯对周捕头眨了眨眼。 要是就他自己在,说不得还会上去搭把手,但在廖必会面前动手,那是真没半点斡旋的余地。 周捕头懂南柯的意思,长叹口气,“我在衙门当值了二十年,我懂衙门的规矩,没了李家小妾,我们想用律法判他,难如登天。 先前在里头我已经想好了,我这些年做错了不少事儿,走错了不少路,事到如今,倒是终于能够有一个赎罪的机会,下去也不算愧对我周家先祖。 我那爹娘要是知道了缘由,说不得还会夸我。大人,算您帮我一把,我今天就想当着那对母子的面儿,给这恶贼活剥了去!” 要是南柯帮他拦住那位练气士县令,他抓邓公子当真如同抓小鸡般简单。 “大人......”周捕头又看向南柯道:“就当帮我一个忙。” “这事儿...”南柯看了一眼廖必会,“你得相信衙门,他,不会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失望的。” 说完,南柯凑过去道:“是吧,你不会让我们失望吧?” 廖必会苦笑了一声,“我真不能让他这么死。” 南柯先前的提议,确实是能够解决办法,但他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说一千道一万,要是他自己不准备当县令,他是真不介意顺水推舟。 但,他就是县令。 他自小所接受的教育,让他没法跨过那道坎。 县令或许对于其他练气士来说分文不值,但对于他来说,算是他儿时的梦想,是圣神的,也是不可侵犯的。 “他...”南柯放在邓公子肩膀上的手掌紧了紧,“得死。” 他看向了廖必会,脸上没半分笑意,说得很认真,也很坚定。 周捕头看了里面的场景刺痛了他的良心; 南柯虽是没周捕头心里那么多弯弯道道,但好歹是个三观正常的普通人,大局观什么的,听是听过,说也能说个条条框框出来。 但,大局观是用来约束那群需要顾全大局的人的由头,南柯并不觉得自己一介白衣,需要去考虑个什么大局,去为了长久的正义来放弃今日的公道。 要是在前几日,南柯是想杀邓家人,但他也能忍,能等; 但今日,南柯不想再忍了,也不想再等。 就这种事儿,要是放在后世的网络上,光是口水就能给人淹死。 虽是自己现在身体状况不行,但对上廖必会,南柯还真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这位老实人,实力是有,但对战经验比自己还要差上许多。 廖必会也看向了南柯,先前对待周捕头时,他倒是能够硬气,但对上南柯,虽是南柯现在身子骨还有些虚弱,但态度仍旧有区别。 “你这样让我很难做。” 这世道,终归是用拳头说话。 就算是朝廷,也是先用兵马打服了四方,才能够安安稳稳地发展了这些年。 虽是那位芈姓公子在临行前对南柯暗示过,楚国几年内必有大患,但依照楚国如今的体量,就算是大患,就算是四方边界全都有动乱,也仅仅是稍微麻烦些的问题而已。 真想要动摇楚国的国本,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势力都汇聚起来,凝成一团倒是有机会试试。 但,他们不可能真正穿一条裤子; 因此,大楚依旧是拳头最大的位置。 拳头够大,你说话才有人听。 “你也让我很难做。”南柯摇了摇头,“我其实挺喜欢跟你这种老实人打交道的,真的,但我现在发现,万事还真是有好就有坏。” 要是廖必会稍微滑头滑脑些,歪心思稍微再多一些,说不得也不会陷入如今这般两难的局面。 说到底,邓家背后的仙门吓得住其他人,吓不住他廖必会。 唯一能够限制他的,就是他心里的那条线。 “先把人放了,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查。” “对对对,这位大人说得对。”邓公子这会儿是真怕了,他是见过南柯杀人的,生怕身边这两位谈妥了,“先把我抓回去,押进牢里,我就在牢里!” “有你说话的份儿?”南柯回头。 “.........” 邓公子脸色发白,身子哆嗦但不敢出声。 躲在背后玩诡计他在行,但这般面对面,他是真怂。 “你这话,对里面的说说?”南柯指了指房间里面。 现在已是深秋,夜里寒意重,因此几人都穿了厚衣服,但门缝里面时不时吹出来的风,像是能直接吹进人心里面一般,冷得人发颤。 南柯有气血护体倒还好。 站的近些的李厮和刘老,已经下意识地搓起了手。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南柯把邓公子往下面一推。 邓公子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额头和手肘位置都磨出了血,但他没去呼喊,因为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双染血的靴子。 周捕头弯腰把邓公子拎了起来,看向了南柯,像是在等待南柯的指令。 “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廖必会退后了两步,手里不知何时摸出来了两道符箓。 他也知道自己对战经验不足,因此直接选择用符箓来大幅度强化自己的战力。 “总要试试不是?” 南柯捏了捏手腕,一道红色的光泽在其身上流转。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似乎连洒在地上的月色都变得厚重了些。 李厮想要出手阻拦,但刚抬脚便被刘老拉了过去。 “瓜娃子,你想干什么!”刘老在李厮耳边小声道,生怕自己的声音打乱了微弱的平衡。 “帮县令啊!”李厮一脸理所应当,“那人可是要对县令动刀子!” “瓜娃子!” 刘老忍不住抬手在李厮的脑袋上磕了一下, “你怎么出门就不带脑子?” “这难道还有错?”李厮指了指台阶上两人,“虽是这人该死,但要是让这人把疑犯给杀了,衙门的脸往哪里搁?大人的脸面往哪搁?” 刘老叹息一声,“他们可有杀?” “这不是明摆着要杀吗?” 刘老又翻白眼,“那位大人要是真想杀,为何刚刚不直接一手捏死,为何要推下去给周捕头,周捕头为何不直接出刀给人砍死?” “这......”李厮眯了眯眼,“或许是想要当着被害人的尸体杀?” 刘老抬手又是一磕,“多看多想多动脑,你看看人周捕头,还没想明白为啥人家是捕头,你还在看大门?” 李厮被刘老的架势给唬住,下意识地看向周捕头,见其虽是手臂都在轻微颤抖,但双眼仍旧是一眨不眨看向台阶上两个人。 显然,周捕头是想动手的,但他在克制自己。 南柯在帮他出头,他再怎么想赎罪,也不能在下面掀人家的台。 “唉。”刘老觉得李厮没救了,“这是人家在表达态度,这人还没杀,就证明还有商量的余地,就证明不需要你这个二愣子帮忙。 懂不?” 李厮舔了舔嘴唇,懵懵懂懂道:“懂。” ‘砰’ 李厮和刘老的话说完。 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 一道道阴冷的风像是不要钱似的呼呼往外刮。 “嘶!” 刘老年纪大,一个不注意差点没摔下去,还在旁边的李厮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刘老,这房里面,哪里来这么大风?” 刘老抿了抿嘴,苍老地面容上有些惊恐,他扯了扯李厮的袖子,“先下去,站下去,站下去!” “想好了吗?” 南柯看了一眼廖必会手里攥住的符箓。 这厉鬼应该是要出笼了,杀还是不杀,也该给出个结果。 “我真不能这么做。” 廖必会摇了摇头坚定道。 “行。” 南柯点头, “动手吧。” ‘嗡’ 气血催发。 南柯踏着奇怪的步调往前猛地一窜,虽是身子虚弱,但速度反倒是比他击杀两个江湖侠客时还迅捷。 上回那位爷出来时,南柯没有意识,这回倒是看了个七七八八,这步伐,也是南柯在后面‘挂机’的时候特意偷学的。 许是因为身体先前施展过,这肌肉还有些记忆,倒是让南柯头一回使用就掌握了几分技巧。 廖必会面色一肃,手臂瞬间往上一抬,一道灵气渡进了符箓里面,一道蓝色的雷柱从符箓里面射出,闪电般袭向了南柯。 ‘轰’ 就在雷柱放出的瞬间,南柯整个人突兀地往侧面塔了一步。 雷柱落在了南柯的身侧,弥散出来的电流让南柯的身子僵硬了片刻。 而就在廖必会准备继续用出另一个符箓时,房间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道幽幽的女声。 “都停手吧。” “......” 廖必会散去了灵气,符箓顿时化作纸张落在了地上。 而南柯藏在身后的手臂也探了出来,一只精致的匕首被其扔在了脚下。 第八十四章 女鬼上公堂 如霜的月色落了下来,像是在所有人身上盖了一道雪衣。 南柯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符箓; 廖必会则是望向了那只精致的匕首。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刚刚要是没被打断,对于两个人来说,大概率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前世南柯在看许多影视或是小说时,看见这种正派人物间的内讧还会觉得好笑。 但当自己亲历这种情况后,倒是明白了里面的缘由,说到底,无非就是理念和想法冲突而已。 后世一些人在网络上都能够为了一句话不合而线下约架,但却讽刺其他人因理念不合而内斗,只能说是双标已经被刻在了骨子里。 南柯转头看向了‘始作俑者’。 凄清的月色下,一袭红衣站在房门前,女子面色惨白,好在面容倒是秀丽,没像她的尸身那般狰狞可怖。 阵阵阴风从女子周身散发,使得红裙四处飘逸,在其怀里,还抱了一个婴儿。 婴儿倒不是鬼魂,而是先前被放在精致木盒里面的婴儿尸体。 这鬼,倒是没南柯想象中那么吓人。 他转身看了一眼廖必会,后者也在看红衣女鬼。 女鬼的眸子泛白,瞳孔宛若融化在了眼白里面,细看会让人毛发悚立。 “见过两位大人。” 红衣女鬼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死前嘶吼叫坏了嗓子。 南柯眯了眯眼,“你倒是有礼貌。” 要是鬼魂都如这般,那还真没什么好怕的。 廖必会倒是没显得意外,他指了指台阶下的邓公子,“你可是要杀他?”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世俗共识; 这鬼是由人变的,因此也认这理。 红衣女鬼点头,“妾身折腾这么一遭,就是为了为自己和怀里的孩儿讨个公道。” “你可知你现在的身份?”廖必会道。 “知。”红衣女鬼颔首。 红衣便是厉鬼,其实力相当于人类修士的九品境界。 虽是失去了入轮回的资格,但要是能够有其他机缘,也不是不能够继续修炼,成就一番鬼修。 “化身厉鬼便已失去了轮回的资格,你身前是个不幸人,身后......”廖必会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如若你安分守己,就此归隐山林避世不出,其实也能够有一线生机。” 如若是前日的他,见到厉鬼说不得就会直接出手,现在这种话,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已经算是一种极大程度的让步和妥协。 他在仙门曾听说南边十万山岭里面,有过一群鬼修,后来因为行事张狂,触犯了众‘仙’的忌讳,被某个仙门直接给扫了个干净。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妖和鬼,都是邪恶的,都是异类。 在仙门里面,那些师长在谈及妖鬼时,也大多主张见则灭之。 因此这些妖鬼要是老老实实躲在角落里面,还能够放任自流,但要是出来闹腾,那就真是自寻死路。 凡人对应的是衙门,衙门拿人需要证据; 妖怪和鬼魂对应的是缉妖司,他们可不会跟你讲什么证据,先斩后奏即可。 “妾身需要讨一个公道。” 红衣女鬼重复一遍,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让下方的李厮和刘老的眼神有些发直。 周捕头半只脚踏入了品级,只觉得脑子有些眩晕。 邓公子作为罪魁祸首,红衣女鬼的声音像是把他拉入了魔障内,表情变得十分惊恐,身体更是打其了摆子,像是瞅见了什么可怖至极的场景。 “醒!” 廖必会大喝一声。 下面几个人同时清醒,表情各有不同。 他又看向了红衣女鬼,“你如今已经成了鬼,阴气浇灌下,若是不放弃执念,要不了多久便会丧失神智,只晓得依凭本能行事。” 这里的本能,不是人的本能,而是厉鬼的本能。 廖必会顿了顿,继续道: “你若是杀了他,更是会彻底堕入魔道。” 这也是为何厉鬼向来都极为凶残的原因,任凭你生前是个什么个性,死了后再阴气不断侵袭下,没有大毅力很难维持住本心。 红衣女鬼凄惨一笑,像是早就明白了自己的下场,但也不恼,而是幽幽说道: “妾身知道这风有问题,每吹一道,就觉得心里的怨念像是被激发了出来,生前那些怨啊恨啊,仿佛又在眼前面过了一道似的。 但,妾身脑子里倒是还有一份清明,记得生前老爷总说,喜欢我文文静静的模样,虽是如今成了鬼,妾身也不愿变得疯疯癫癫。 虽是入不得轮回,没法再去见上老爷一面,但妾身既然生前嫁入了李家的门,那么死后也是李家的鬼,不能堕了李家的门楣。” 廖必会有些意外,“你是愿意放弃?” 南柯也是看了红衣女鬼一眼,他是见过李家家主的,普普通通一富商,也不晓得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够把眼前这女鬼给迷到这种程度。 “不愿。”红衣女鬼坚定道。 “......” 廖必会摇了摇头,惋惜道: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杀人。” 给女鬼指条生路,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妾身没想在大人面前杀人。” “那你是?” 红衣女鬼盈盈拜倒,正色道:“妾身希望大人为妾身做主!” 说罢, 红衣女鬼直接问道:“先前妾身在里面听到了几句,大人可是城内新任县令?” “正是。”廖必会不知道这女鬼要搞什么名堂。 红衣女鬼又看向了南柯,“先前听这位大人说,要是有妾身当堂作证,便可判那恶人的罪?” 南柯先前也是云里雾里,现在倒是隐约明白了女鬼的想法,“自然可以。” “那好。” 红衣女鬼又朝廖必会拜下, “民女李氏愿跟大人上公堂,求大人为妾身做主!” “上公堂?” 廖必会有些惊愕,随即脑子清醒了些,指了指女鬼, “你,现在要跟我上公堂?” “是!”红衣女鬼磕头道。 下面李厮也看了个明白,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对旁边的刘老说,“我是不是在做梦,这,这鬼也能上公堂?” 刘老虽是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发展,但凭借所见所闻也算是在内心拼凑出来了一场富家公子欺凌妇女的戏码,心里头厌恶,脸上则是有些期盼。 “我先前总觉得练气士当县令行不通,但今儿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练气士当县令,妙啊!” 他虽是年岁老,但不认死理,此时倒像是发现了某个新大陆。 “这哪里妙?”李厮不得其解,“这鬼怎么能上公堂?” 台阶上。 廖必会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据我所知,楚国立国以来,还未有过鬼魂上公堂的例子。” 没等红衣女鬼发话,南柯在旁边说道:“据我所知,楚国立国以来,也没有过练气士当县令的例子。” “......”廖必会扶额,他算是领教了南柯的厉害,总是有些新奇的角度,想要在嘴皮子上说过这位,很难。 南柯继续道: “先前没有鬼魂上公堂的例子,是因为先前的县令都是普通人,他们哪里接触得到鬼魂,又哪里能够有机会请鬼魂来公堂去?” 南柯又指了指廖必会,“你如今是大楚朝廷上唯一一个练气士,别管后面还会不会有其他练气士,也别管他们进朝堂的目的是什么。 你,总归是第一个,你的所作所为,也能看作是一个风向。如果你选择墨守陈规,那么选你们上来,可真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了。” 话外的意思很直白。 别管背后的仙门是个什么目的。 廖必会身上如今应该是汇聚了许多的目光,他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影响其后面一批练气士官员们办事的风格和办事的方式。 若是他选择墨守陈规,说不得后面其他练气士上来,也会按照先前的办法来办,但要是这般,他们肯定是比不过专业的官员。 但廖必会要是真能搞出来个突破来,把练气士的手段给结合到政务处理上,说不得就能在某些地方起到奇效,起码能够干出些普通官员办不到的事儿。 这么一来,虽然背后的仙门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但对于百姓来说,在某种程度上也真是件好事儿。 廖必会有些犹豫,他在心里权衡利弊。 南柯这么一说,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像是瞬间就重了起来。 像是楚国盛衰的关键就掌握在他一人之手一般。 “你怎么选?”南柯催促道。 他是感觉周围的温度又降了些,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对红衣女鬼来说,每一刻都像是煎熬。 “还没决定。” 廖必会摇了摇头, “这种事儿,我一个还未上任的县令,决定不了。” “所以呢?” 南柯看向他。 “我们可以把人...和鬼都领去衙门,由我请老县令出来当个见证。” 老实归老实,但他廖必会不傻,这种事儿,虽是他心里头已经有些心动,但要是真一个人独断总归是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越是知道自己身上有许多目光,他就越是要谨慎,这每一步,都不能踏错,别管是仙门还是衙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挑他的错。 老县令虽是能力不足,但却是一心为民,在官场里面沉浮了这么些年,这里面的门道看得比他要清楚。 要老县令在旁边做个见证,既能够在旁边查漏补缺,也算是全了朝廷和衙门的脸面。 两方人马都参与进来,到时候互相之间也不好说些什么。 事情谈妥。 南柯和廖必会跟着红衣女鬼,吩咐周捕头、李厮、刘老三人把邓公子和邓家管家给押起来跟在后面。 至于邓家里面其他奴仆家丁护卫,都是些不知情的,在门口贴张封条,叮嘱不能外出后,便没有再花费人力资源。 一行人、鬼浩浩荡荡地往衙门走去。 普通鬼魂是无法现形的,普通人看不见,只能够感觉到周围有些凉嗖嗖的。 厉鬼算是入了品,因此倒是能够自己选择现形或是隐匿起来。 廖必会要红衣女鬼隐匿起身型,免得吓坏了邓宅里面的下人和护卫。 红衣女鬼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散发出阴气,一路上不晓得吓坏了多少人。 等出了邓宅,她倒是隐匿了起来,就连南柯也只能够依靠感知才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女鬼存在。 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留都城虽是没有禁宵,但也没多少人出来溜达。 衙门距离邓宅不算很远。 因为李厮和刘老被借调了出来,所以衙门前面守夜的换成了两个年轻衙役。 刘老上去打了个招呼,两个衙役欢天喜地的归了家。 “李厮,你领大人们进去。” 刘老又对廖必会说道: “大人,我就不去了,我在门口守着,保管谁都进不来。” 这是怕有人通风报信,城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是真进来瞎搅和,老县令还不一定能招架住。 “好。” 廖必会点头。 李厮年轻,腿脚也利索,先把南柯等人给领到了衙门正堂,随即转身就往内院里跑。 没多久,老县令便被李厮给引了过来,官服有些凌乱,面上有愠怒,看样子起地很是匆忙。 见了廖必会,老县令面色缓和了些,问道:“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大半夜硬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拉起来?” 廖必会看向李厮,“你没说清楚?” 李厮尴尬一笑,他还真不晓得怎么开口。 “他就跟我说,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儿!” 老县令不是贪功,他这把年纪贪功也晚了,确实是一心为民,听说是利民的好事儿,立马从被窝里面钻了出来。 “如果真能办成,确实是件好事情。” 廖必会斟酌了一下措辞, “县令大人,如果有件事未有先例,但利国利民,你看该如何?” 老县令看他一眼,“你是说练气士当县令?” “自然不是。” 老县令一笑,“要是真利国利民,就是让你当县令,老朽也认了。” “那就好。” 廖必会松了口气, 随即, 转身对旁边的空气说道: “你出来吧。” “谁?” 老县令老眼眯了眯,没看见什么人。 而后, 忽然一道冷风穿堂而过。 老县令还没来得及哆嗦,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 “......”老县令。 第八十五章 办案 红衣女鬼在公堂中显出了身形,周围顿时如同进了寒冬。 老县令则像是中了定神般一动不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甚至就胸膛都忘了起伏。 “老县令?”李厮在后面轻声叫了叫。 廖必会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手一道金光打入了老县令的体内。 “嘶...呼!!” 老县令如同刚从水中爬起来的溺水人般大口喘息了几下,要不是身后有李厮在搀扶,说不得一把老骨头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这,这,这......” 老县令抬起一只手颤颤巍巍指向了红衣女鬼,舌头有些打卷。 他当县令好几十年,什么人都见过,但唯独这鬼,是真没见过。 好在周围人多,好在提前有人燃了蜡烛,否则他说不得真会一口气直接闷死过去。 “这位是仟景街李氏。” 廖必会指了指红衣女鬼,略带歉意地对老县令拱了拱手。 随即简单解释了事情的缘由经过。 老县令到底是人老成精,三两下搞懂了里面的经过,腿脚还有些发软,他让李厮搀扶他走到公堂前面的案牍下坐下。 随即似乎是觉得不对劲儿,又让李厮把他扶起来,到侧面的桌椅上坐下,才指了指案牍对廖必会道:“你坐上去。” “我?”廖必会指了指自己。 “要你坐就坐。”老县令瞥了一眼红衣女鬼,没敢多看,倒是在红衣女鬼怀里的幼儿尸体上停了停,“既然是你领来的......鬼,自然是你来审问。” 说罢,他又看了一眼被周捕头押解的邓公子,略显浑浊的眼眸眯了眯,内心里开始了琢磨。 邓公子进了公堂后,倒像是松了口气,这言语神色仿若是比在自己家里还放松,这会儿看见老县令终于看向了自己,便开口道: “大人,我邓家......” 这年头但凡是生意做到了一定规格,上头必然是有关系存在的,否则也不可能在城内这般肆无忌惮的行事儿。 先前在邓宅里面,他还真怕这几个人给自己砍了,但进了公堂,那算是到了他熟悉的地界。 这老县令,他熟,没露面的县丞和县尉,更熟。 跟他有染的那位富贵妇人,如今便是县尉家里大儿子的正室。 真要说起来,他们还真有‘连襟’之情。 “跪下。”老县令淡淡道,没留半点情面。 邓公子直视老县令,舔了舔嘴唇还要说话。 ‘砰’ 周捕头直接两脚踹在了邓公子的腿上,随即更是一只手放在其肩膀上往下一按。 他现在是彻底看开了,也不在乎得罪什么人,倒是真符合了他爹娘对他的期盼。 廖必会最后还是坐在了公堂上方的案牍后面,虽是动作有些生疏,但也算是摆正了姿态,目光如炬地看向了堂下的邓公子和红衣女鬼。 南柯站在公堂门口,依靠在墙壁上,算是旁听,也算是防止待会可能发生的意外,提前在这里堵住人或鬼的出路。 ’砰!‘ 廖必会一敲惊堂木,看李厮道: “去请县丞、县尉。” 李厮点头应诺,县丞和县尉也算是县里面的管理层,在处理这些大事时,通常都需要他们到场来做个见证,也能够出些意见。 这惊堂木没吓到下面几个人,倒是让老县令的瞌睡又清醒了些,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此事既然要办,就得速战速决,拖延不得。” 廖必会看向老县令,“您的意思是?” “你提出来的法子,我楚国是没有先例,但也没有哪一条律法明令禁止过,作为一县之主,在不触犯律法的情况下,理应以百姓为主。 既然用这...女鬼能够让恶人伏法,那么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有老夫在这里充当一个见证足以,不需要再去牵扯其他人进来。” 老县令说罢润了润自己的嗓子,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夜色,继续道: “时候不早,念在证人...有难言之隐,事急从权,此案可不照寻常流程来断,赶紧吧,把案子判下来,我还得回去睡个回笼觉。” 说罢,老县令正经危坐。 “就依您的话。” 廖必会深深看了老县令一眼,语气里头倒是多了些尊重。 他先前对这老县令的印象不是太好,现在倒是有些改观。 随即, 他大声对下方喝道: “邓良杏,你可知罪?” 邓良杏便是邓大公子的名讳。 来衙门的路上刘老倒是简单介绍了一下邓家几个人的信息。 着重介绍了那位在仙门里面修行的二公子。 据说是十二岁被游历的仙师给挑中,直接领回了仙山上修行,每隔三年会归家探亲一回,传闻跟邓大公子的关系倒是挺融洽。 至于其所在的仙门,刘老倒是不太清楚,毕竟仙门那种存在在他们看来可是比县老爷还神秘,那道壁垒不是普通人能够跨越的。 廖必会对此也没细问,显示对自己背后的仙门很是自信,因此刘老倒是对这位新县令更热切了些。 “小人无罪可知。”邓良杏矢口否认。 他现在虽是跪姿,但整个人的态度明显比先前在他家里头还硬气得多。 在场所有人心里头都明白,他这是有恃无恐,等待他们家背后的关系来救急呢。 那红衣女鬼跟他并排跪在一起,身上的阴气陡然间浓郁了许多,但顾及了场合,也没发作。 廖必会看向邓良杏摇了摇头,随即指了指红衣女鬼,“你说。” 审案流程已经被拍板定下,那么他也不再去纠结浪费什么时间。 红衣女鬼先是一拜,随即又转身朝老县令拜了拜,才缓缓把整个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道。 相较于现在廖必会向老县令解释的经过,红衣女鬼说得要详细许多,时间线也是从南柯敲门那日开始。 当然,红衣女鬼不傻,她在叙述过程中隐去了南柯当晚的具体行为,只说南柯是路见不平,结果硬被邓良杏给牵扯了进去。 期间邓良杏几回想要反驳,但刚要张嘴便被周捕头给粗暴地按住,在场其他几人虽是看见了,但也都没开口出言说些什么。 南柯更是乐呵呵在后面听,像是事不关己般不时还咂巴咂巴嘴。 红衣女鬼说完,整个身子直接匍匐在地上,“请两位大人替小民做主!”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廖必会看向邓良杏。 后者刚想说话,老大一个巴掌直接从后面扇了过去。 “......”邓良杏住嘴,脑袋扭过去看向了老县令,眼眸里面全是怨恨。 他不敢恨其他几个狠人,便只能挑最软的那位发泄发泄。 廖必会也看向了老县令,这案子该如何处理,他还是得看后者的意见,毕竟现在严格意义上讲,老县令才是衙门的掌控者。 老县令装作没看见,两只手塞进袖子里面,“既然无话可说,那么这案子,便结了吧。” “你!”邓良杏惊叫。 ‘啪!’ 邓良杏安静了。 “......” 廖必会捏在手里的惊堂木忘了拍落。 他看向了老县令,先前还觉得这位老人办起事来暮气太重,拖拖拉拉没得效率和决心。 如今,倒是真让他刮目相看。 “结案?” 廖必会有些愣神,这跟他想象中不一样。 他没亲眼见过其他衙门审案,但大致的流程规矩书里面都有记载。 老县令摇了摇头在旁边李厮的搀扶下站起来,“年轻人做事儿,怎这般拖沓?” 顿了顿,老县令继续道: “既然犯人无话可说,那便是默认了罪行,按照律法,这残杀百姓是死罪,更何况还是灭门惨案,郡城先前就知会了,若是找到凶手便即刻问斩。” “会不会有些不妥?” 廖必会也站了起来,他总觉得事儿有些不对劲。 “人也抓了,案也审了,公道自在人心,如何不妥?” 老县令眼睛瞪大了些,像是终于睡醒了般,他颤颤巍巍走到了案牍前。 廖必会从上面下来,免得让老县令仰视自己。 “你,不敢判?”老县令语气很冲。 “为何不敢?”廖必会摆了摆手,“就是觉得有些太仓促了。” “既是为国为民的好事儿,为何还要在乎是否仓促?”老县令指了指廖必会,“先前可是你们跟我说的,这头要是起了,对天下百姓都是善事儿。” 李厮在旁边帮腔,“这要是鬼魂能上公堂,那些罪人可就真没法脱罪了。” “正是看在这一点,老朽才准了你们来这一出。” 老县令缓了缓,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没敢看红衣女鬼,而是看向了邓良杏, “但你们可能保证,这女鬼说的句句属实?” 俗话说鬼话连篇,这鬼魂的话,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鬼魂能上公堂是好,但前提是它们上了公堂后,都说实话。 “你可敢用你儿的名义起誓?”廖必会看向了红衣女鬼。 他是相信红衣女鬼不会说谎的,但多一层保障总没错。 红衣女鬼也不犹豫,她侧头看向了邓良杏,惨白的眼眸让邓良杏连忙移开了脑袋,“如若我诬陷了他,便叫我儿不得入轮回!” 她是成了厉鬼不得入轮回,但她的儿子还是有机会的。 南柯在心里为女鬼点个赞。 这誓言说得有技巧,要是她说个什么‘但凡有半句虚言’之类的话儿,说不得她的苦命孩儿就真没了轮回的机会。 要知道,自己当初可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的好少年。 “你可知你已经算是踏入了鬼道,这誓言,是作数的。”廖必会提醒道。 这鬼修,跟练气士有些类似,都是走神神鬼鬼的道儿。 这一条道讲究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违背誓言坏了修行先不说,万一真跟天道响应了一回儿,这誓言的内容八成还真会发生。 起码在练气士的圈子里面,是真出现过那种把誓言不当事儿,结果誓言最终应验的例子。 因此,要不是万不得已,一般练气士或是妖修鬼修都不会随意起誓。 “妾身所言非虚!”红衣女鬼道。 这会儿,用所言非虚便没天道在看了。 这红衣女鬼随是个小妾,但到底是跟了李家掌柜好些年,这些字里行间的话术,倒是信手拈来。 廖必会看向老县令,他现在有些摸不清老县令的门道。 老县令依旧是那副嘴脸,面容肃穆,浑浊的眼眸望了回去,“既然她所言非虚,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廖必会摇头,“如此,便先押进牢里,明日问斩?” 老县令闻言也摇头,“郡守先前发话,说是即刻问斩。” “现在?”廖必会指了指外面,夜色愈发黑暗。 老县令转头看了一眼李厮腰间的佩刀,又看了一眼钳住邓良杏的周捕头,“刀也有,人也有,还等什么?” “恕我直言。”廖必会忍不住了,“您,到底在急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要不是知道内情,还以为这老县令的老婆被人给杀了。 老县令面色不变,“你当初不是说要为民除害,如今祸害在眼前,你难不成想要反悔?” “您,是怕我不杀?” 廖必会琢磨过味来。 老县令抿了抿嘴唇,知道先前的想法行不通,也不再装糊涂,“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知。”廖必会点头。 “你可知道我先前有多次想要办了他?” “这倒是不清楚。” 老县令叹了口气,“我跟你明说,他背后有大背景,我...动不得,但,要是你敢动他,我愿意明日便启程离开,把这衙门直接托付给你。” 他一双眸子盯住了廖必会,浑浊的瞳孔里面似乎有光泽。 “这两日我算是了解了你的性子,是个有底线的,但有些时候却是太拘泥于形式,这般作风,对于治理一方来说算不得优点,你得会变通。 我今日跟你说实话,这县令,不是这般好坐的,就算你有朝廷的旨意,但要是我坚决不配合,你就算是坐了上来,也会处处掣肘,没法坐得安稳。 但你要是真能如你说得那般为民为国,老朽我就算是舍下了老命,也会在退位前帮你扫清前路阻碍,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衙门!” “呵......” 廖必会笑了起来,像是想通了许多,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受教。” 说罢, 他直接抽出了李厮的佩刀, “您要是早说,这事儿,不早办了吗?” ‘嗡’ 佩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闪过。 ‘啪嗒’ 一颗脑袋砸落在公堂上。 第八十六章 缉妖司 廖必会的动作很果断; 老县令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邓良杏的脑袋已经落地。 深红色的血流淌在公堂的地砖上,倒不显得突兀,反倒是让公堂的氛围更加肃穆了些。 南柯站在公堂门口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后世戏剧厅里面抢了个前排,近距离观看里面这些演员的表演。 邓良杏人头落地,南柯虽是没什么实际收获,但这心里头舒畅,像是夏天喝了一口冰雪碧般。 他在这世上没什么追求,但求一个舒坦。 且这邓良杏是想要杀他的人,跟这种人呼吸同一个空气,南柯膈应。 唯一有些不满地,就是这楚国朝堂似乎还不错,后面要是有其他人招惹自己,自己说不得又要这么来一遭,实在是有些废事儿。 自己该寻个什么法子让自己快活起来呢? 南柯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开始在心里想办法。 不说是当街肆意杀人,自己也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但起码在碰到那种惹了自己的对手后,能够干脆洒脱地送那人跟他祖宗团聚。 而在公堂里面。 先前老县令是急着忙着要廖必会来个‘即刻问斩’。 但当廖必会真斩了人头,老县令像是又慌了起来,他转过身看了一眼人头,随即朝廖必会道: “你...你真知道他的背景?” 廖必会把佩刀递给周捕头,自己则是擦了擦手,回答道:“刘老在路上跟我说了些。” 他虽是老实,战斗经验也不多,但也不至于杀个恶人还有什么心理波动。 这世道人命本就不值钱,而恶人的命,更是不如一头待宰的猪。 老县令把廖必会拉了过去,小声道:“我不懂你们练气士的事儿,但是别管什么地方,既然有人,总归会分出个高低贵贱。 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清楚,但这邓家二子所在的仙门,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叫什么青一门,跟郡城那边关系处得不错。” 老县令顿了顿,问道:“这青一门,你可曾听过?” 廖必会回忆了一下,“听过,山门好像就在郡城附近。” 老县令踟蹰了一会儿,先前是一门心思想要斩了邓良杏,想要看看这位练气士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那般一心为民,因此催得急切。 如今廖必会真证明了自己,他反倒是开始惜才了,生怕因为自己刚刚的逼迫使得廖必会惹上了什么麻烦,也舍不得这个‘种子’就这般被毁掉。 “怪我糊涂。”老县令拍了拍脑门,随即认真看向了廖必会,“那青一门可会找你麻烦,如果你处理不了,就把这事儿,推到我身上!” 这话说得坚定。 其实他要真能够抗衡这青一门,以他的性子来说,也不至于让留都城里面这些祸害留存这么久。 先前,他是怂了,但如今,他就是想怂,但读了一辈子书后,他所信奉的教条也容不得他退后。 廖必会看了看老县令,后者神色坚定,宛如是要英勇赴义般。 他今日对老县令的感官,真就如同跳楼机一般,从低谷直接拉升到了顶端。 “青一门,势力不小。”廖必会眯了眯眼,安慰老县令,“但门下一个弟子而已,犯不着太操心。” “你......” 老县令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听说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说,你被指派下来是因为你在门内不受重视?” 对于老县令来说,你一个在仙门里面都混不好的,难不成来衙门还能混好了? 但对于练气士来说,入了仙门即是仙人; 这是楚国百姓的共识,同时也是仙门内那些弟子们的共识。 或许仙门那些大佬们是能看清楚形势,心里有更多谋算和计划的,实际上也已经开始了布局。 但对于下面的弟子而言,一个县令,或是仙门的仙人,他们必然是会选择后者。 在读书人眼里头算是香饽饽的‘县令’一职,对于大多数仙门弟子而言,其实并没有多么尊贵,仅仅,就是一个凡人而已。 这,算是修行者对于凡人的偏见。 其实不仅仅是仙门,据说就连缉妖司里面那些人,对于衙门也是爱答不理。 老县令为官多年,对于修行者和普通百姓之间的壁垒,还是清楚的。 但相应地,他们这群读书人和朝廷官员,看那群修行者也是不顺眼,在他们来看,这群修行者无非就是厉害些的兵头子而已。 这时代虽是没有那种执政派系的对立或是男女对立; 但修行者和非修行者倒是分割成了两个体系。 “从某种意思上说,是的。” 廖必会也不否认,对于那些谣言,他也心知肚明,但他脑子灵光,读书也多,比那群师兄弟们看得清楚。 “这方面,您不需要担心。若是有心帮忙,您倒是可以留下来,在我身边当个参谋。” 他在许多政务方面还有不足,这点他知道。 老县令辞任后应该也不会新安置,大概率是告老还乡,还不如留在旁边当一个参谋,也能尽尽余力。 “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不再多说。”老县令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南柯,把心里其他问题藏起来,“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说罢,他要李厮搀扶他一下,往内院走去。 在路过南柯的时候,老县令对南柯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南柯什么身份,但南柯的气质倒是让他直接把南柯化作了练气士一列。 就像是廖必会对老县令有了新认知一样,老县令对于练气士的看法,也有了改观。 老县令走后,廖必会倒是更放松了些。 相较于老县令,他在跟南柯相处时,身上那种规矩和礼仪已经慢慢少了许多。 毕竟他不傻,看得出南柯每次对他的还礼都只是出于被动。 南柯站了许久,这会儿直接走了进去,在先前老县令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自己还是没想到有什么法子能够让自己更‘自由’些。 廖必会领悟错了意思,走过来道:“你也觉得我会惹上麻烦?” “你?”南柯摇了摇头,“不会,起码从明面上来说,不会。” “哦,怎么说?” 南柯翻了翻白眼。 “你是仙门渗入朝廷的第一步,只要你自己不露出什么把柄,那小子想在这方面找麻烦,都不用你出手,他背后那群师长就会自觉地教他如何好好做个人。” 要知道,既然仙门要渗入朝廷,那么这可不是一个门派一个山门决定的事儿,起码是大多数仙门都参与了进来。 那青一门说不定自己都派了门内弟子出来,要是就因为这种事情就出动仙门资源来找茬,那岂不是拿石头砸他们仙门自己的脚? 那几个小辈的意思,难不成还能拧过门内那些大佬? “但是吧,打铁还需自身硬。”南柯指了指廖必会,“他要是自己在暗处对你下手,其他人应该也管不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仙门也不致于整日派人监视门下弟子的举动,要是那位二公子真舍得一身剐,说不得还真能来一命抵一命。 “这倒不妨事儿。”廖必会转手从腰后拿出一个布袋,里面满满都是金色的符箓,“我出来办事儿,宗门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这时候,李厮送完了老县令,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匆匆地对廖必会道:“大人,刚刚老县令又跟我说了个消息。” “什么?” “去岁邓家老爷子在外面赴宴时,曾吹嘘说他二儿子快要到八品了。” “八品。”廖必会抠了抠指甲,若有所思。 “八品收拾你简直易如反掌。”南柯才刚刚硬钢过八品,虽说是个气血衰退的八品,但要不是有体内那位爷,自己也得麻溜的跪。 廖必会神情有些无奈,转过身看向了身后。 在公堂中央,那抹血色旁边,红衣女鬼跪伏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攥紧了拳头,目光则一直停留在邓良杏那枚孤单的头颅上面。 表情似怒似恨,又似乎还有些解脱,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变化下,像是来了一出现场版变脸。 倒是她身上的鬼气,也就是阴气,开始有了明显消解的趋势。 似乎是察觉到了几个人的目光,红衣女鬼抬起头,对南柯和廖必会两个人深深一拜。 南柯没躲。 做完好事儿,被人感谢是理所应当,要是都推举什么做好事不留名,那谁还愿意做做好事儿? 廖必会倒是往旁边挪了挪脚步,让开了一个身位。 “多谢两位大人为妾身做主!”红衣女鬼拜了许久才起身。 南柯指了指红衣女鬼,他虽是武者,但也能够察觉出来,这女鬼现在就像是漏了气的球儿,按这么个玩法,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你这是,不准备去山里躲躲?” 先前廖必会是给她指了条生路的,那条路比不得在阳间做人舒服,但起码也能苟活,不至于魂飞魄散,留得个一干二净的地步。 红衣女鬼表情哀怨,身形逐渐开始透明,“妾身心愿已了,已经足够了。” 廖必会在旁边叹息一声,他其实是同情这女鬼的,但人鬼殊途,有些悲剧已然发生后,就注定其就是个悲剧。 电视剧里面那种完美大结局,在现实生活里面其实很是稀少。 “你不是还有个孩子?” 南柯指了指被红衣女鬼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的婴儿尸体。 尸体许是得到了阴气滋养,尸斑褪去了些,但脸蛋依旧是苍白无色。 红衣女鬼抬起头。 廖必会也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南柯,直接说道:“养尸,是禁忌。” 李厮站在旁边,眼皮子只跳,但又不敢出声。 “谁要她去养尸?” 南柯摇了摇头, “你我都清楚,这邓家人虽是死了,但被他们残害的那些人也活不过来。 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例外,如果再这般容易地消散,我觉得不划算。” 南柯是穿越者,对于什么妖啊鬼啊的抵触和偏见,其实并没有这世界的土著那么重。 毕竟在南柯自己的世界里面,什么猫娘兔娘的,你给那群宅男发一个,保管他们一个个天天给你磕头感恩,哪里会嫌弃她们是妖怪? 就算是不好猫娘兔娘这一口,你给他一个王祖贤,他会嫌弃? 南柯继续道:“你虽没机会入轮回,但你儿子有,说不定今生你们缘分未尽,到时候还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呢?” 红衣女鬼表情变幻,其逸散的阴气又聚拢起来,让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的李厮又打了个寒颤。 如果真有机会,哪怕只是看一眼,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廖必会无奈,但真要说反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道:“你要是恪守规矩,说不定还真能等到那么一天。” 红衣女鬼目光在婴儿尸体上扫过,连忙又对廖必会磕了一个头,“大人所言,妾身必定牢记。” 说罢,女鬼站起来,表情有些期艾地看向廖必会。 南柯摆了摆手,直接替廖必会道:“走吧,走吧,这尸体,得留下,待会儿衙门得烧掉。” 红衣女鬼闻言有些不舍,但也明白这尸体受了阴气滋养,不好好处理,到时候遭了孽,也得算在她儿子头上,顿时又是一拜。 起身后,红衣女鬼化作一道阴风消失在正堂内。 城门口那些驻守,管得了人,却管不得鬼,她化作阴风除了城便能直接进入山岭。 女鬼一走,正堂内的温度顿时升了上来。 廖必会走到了门口,月辉洒在堂前地上,倒像是堆积的雪。 南柯慢慢悠悠走了出来,周捕头跟在他身后。 “你准备怎么办?”南柯问。 周捕头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我犯下的案子,应该是要进牢里。” 南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想进去?” 周捕头点点头,洒脱一笑,“先前都想清楚了,做错了事儿,就得认,否则这心里头总是不通畅。” “随你。” 南柯没那闲工夫插手周捕头的未来。 他走到廖必会旁边,忽然问道:“你说说,有没有什么地方,能不能让这些事情变得简单一些?” “哪些?” “今晚这些。” 廖必会想了想,“还真有。” “哪里?”南柯眼睛一亮。 “缉妖司。” 第八十七章 群鬼上门 缉妖司。 直接受命于楚国皇上。 其内部组织构架也简单,对于司内成员的约束不多。 因为缉妖司权责广泛,因此朝廷给予了极大程度的自由处置权。 可以说,整个缉妖司相当于是一个加强版的锦衣卫。 且因为缉妖司里面都是修行者的缘故,使得缉妖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个有朝廷做背书的仙门。 正经仙门就算是下山找苗子,大多也是找有资质的孩童,一来孩童如白纸,好教导好培养,二来从小培养对仙门归属感也更重。 廖必会是凭借资质好,且本来没接触过修行,才被破例收了进去。 而南柯这种自己已经入了品,年纪还二十多的,仙门是怎么也不会去收。 倒是缉妖司对于南柯这种能够直接拿来使唤的很是欢迎。 廖必会简单介绍了一下缉妖司。 “缉妖司,怎么进?”南柯直接问道。 每一个穿越者应该都知道,吃皇粮才是天底下最为稳妥的事儿。 这缉妖司即不需要遵守各种规矩,又不需要强制性坐班,对于他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身份。 “你的身手想进去不难,但进去得有人推举,回头我跟老县令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进去。” 南柯已经入了品,达到了要求,他推举南柯进去倒也不算开后门。 “行,那我先回去。” 南柯对廖必会拱了拱手。 廖必会是慢慢卸下了规矩,南柯倒是融了进去。 廖必会还需要留下来处理周捕头的后续事宜,因此吩咐李厮领南柯出去。 从正堂到门口,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南柯自己也能走,但衙门里头还有其他衙役在职守,他们不认得南柯,因此要一个领路的。 李厮或许是拿不准南柯的脾气,一路上埋头领路,也不敢说话。 南柯也乐得清闲,他现在料理了那位邓公子,当真是无事一身轻。 算起来自己从穿越过来后,先是清河村,后是这邓家,在里面忙忙碌碌的,倒是比前世的九九六还要疲累许多。 南柯感觉连今晚的月色都更轻盈了些。 随即,视线往外延伸。 南柯忽然看见衙门大门口似乎是站了许多个黑影。 红墙绿瓦旁,烫金的衙门牌匾下面,十几个黑影就这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一阵秋风吹拂过去,倒是掀起来了他们的衣角。 但那些黑影仍旧是静止不动,要不是南柯自己入了品,倏然看到这么一幕说不得还真会被吓一个趔趄。 “嘶...” 李厮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他迟疑了一会儿,停住的脚步往后挪了挪。 “大人,这......” 他是没看见南柯出手的场景,但先前南柯差点跟廖必会打了起来,他也就默认了南柯也是练气士。 “这衙门竟然也会闹鬼?”南柯觉得有趣。 前世看了许多小说里面的设定都是衙门有所谓的官气庇佑,鬼魅魍魉根本不敢靠近,更别说是大晚上跑过来堵门。 但今儿红衣女鬼出现在衙门正堂的时候,南柯可是没看见她有丝毫地不对劲的地方,这也就是说,所谓的官气,根本不存在。 “从前还真没见过,但今天......” 李厮没说完,从前还没女鬼进衙门呢,但今天还不是进来了? “去看看吧。” 南柯摆了摆手,左右自己都是要回碧林阁,总不能因为这群‘鬼’堵门,自己就翻墙跑吧。 李厮战战兢兢地跟在南柯身后,走了两步,忽然脸色一惊,“老刘!” 李厮一激动跑了过去。 南柯见状也只能加快了脚步,万一真有鬼闹事,他总不能看着廖必会刚收的下属就这么惨死。 李厮比南柯快,在路上就抽出来了自己的佩刀,也不管有没有用,起码能壮壮胆。 然而等他跑过去,正一脸谨慎地望着黑影时,忽然发现其中一个黑影背后走出来一个人。 “谁!” 李厮大喝一声,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子里直蹿。 刘老从一个黑影背后走出来,揉了揉自己耳朵,看向了李厮,“这年轻人还是火气旺,这大半夜也这么好的精神。” 说完,刘老还打了个呵欠,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牌匾下面。 “这是?”李厮指了指黑影,走进了他才看见,这群黑影其实就是一个个人,且一个个穿得还挺富贵。 再仔细一看,李厮乐了,这几个黑影都是城里面有名有姓的人物儿,或是乡绅,或是富商,还有几个曾经在朝廷做了官如今退了下来。 “他们怎么回事儿?” 南柯开口问道,他不认得这群人,但从衣着打扮也能猜出来身份。 “您们进去不久,这群人就找上了门来。”刘老呵呵一笑,指了指其中一个人,“最最开始叫得挺欢实,说是我再不让开就要拆了这衙门。 谁知我都打算躺地上耍赖了,那位红衣......姑娘忽然飘了出来,她对这几位笑了笑,还吹了口气儿,这几位就像是这般没了动静。” 刘老说完还补充道:“刚刚我一个一个去验了验,气息都还在,但好像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也动不了,看来那红衣...姑娘还挺厉害。” 李厮听了也走过去,在几个人先前刁难过他的人面前站了站,用手轻轻拍了拍脸,回头笑道:“嘿,还真厉害,我要是有朝一日能有这手段就好了。” 南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李厮,“你这是想做鬼?” 普通鬼魂无法现形,也没法自由调度阴气,穷尽力气也蒙蔽一人算是顶了天; 那红衣女鬼是厉鬼,算是入了品,本能地也能够对阴气进行调动,蒙蔽一群人也不是办不到。 李厮旁边有了人,也自来熟起来,“做鬼有什么不好,我看先前那红衣姑娘跟常人也没区别,我先前还以为,这鬼一个个都该凶神恶煞的。 要是还能长得跟现在一样,凭空还多了一身本领,谁愿意做人呐,巴不得一个个都去当鬼啰。” “那红衣女鬼,是能定住他们,但应该做不到一直屏蔽五感。” 南柯顿了顿,又道: “而且,红衣女鬼看起来跟常人无二,因为她入了品级,而普通鬼魂,可没那么好看。” “大人见过?”李厮好奇。 他先前应该是害怕那种鬼怪的,但好歹今日也是见了厉鬼,他觉得自己胆子应该再大一点。 头头都见了,还怕什么喽啰。 “先前没见过,但现在见了。”南柯走到李厮旁边,一脸笑意,“你想看看?” 李厮‘嘿嘿’一笑,“有大人在旁边,看看也不是不行,难道,这里有?” 说到后面,他本能有些发慌。 心里觉得归觉得,但真要见鬼,说不慌是假的。 “有的。” 南柯伸手把先前廖必会贴在自己肩膀上的符箓摘了下来,往李厮的肩膀上一拍。 “你再仔细瞧瞧,刚刚你还拍了人家脸呢。” 李厮没反应过来,望了眼肩膀上的符箓,抬头刚准备问些什么,忽然觉得侧面有些发凉。 这感觉,有点熟悉。 李厮的动作迟缓了些,当他脑袋抬起来时,忽然看见先前他拍的那位富家老爷的背后,似乎还飘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虚幻的身影。 再仔细一看,李厮脚底下一个趔趄,好在南柯扶了他一把,否则他绝对会直接摔一个屁股蹲。 “这...他......” 李厮回头看向南柯,表情有些惊恐,惊恐里面还夹杂了委屈。 三十多岁的汉子,该有的肌肉也有,平时流血都会流泪,这会儿眼泪沫子都差点被吓了出来。 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了过去。 在他的视角里面,那位富家老爷背后的那道虚影是个女人,翻着白眼,脸色发青,脖子耷拉在一侧,嘴巴像是被撑开,舌头拉地老长。 这还不算完。 在后面每一个他认得的老爷身上,好像都有那么一道虚影,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长得像是从地府里面组团回家省亲一般。 先前红衣女鬼是能够暂时懵逼住这些人的五感,但不长久,这群鬼魂应该是被红衣女鬼散发出来的阴气给吸引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个算一个的,主动帮了那红衣女鬼一把,这才使得这群留都城里面有头有脸的老爷们在大晚上来了场行为艺术。 此时。 这群鬼魂狰狞的面目整整齐齐地望着李厮。 他们先前是知道南柯能看见他们的,但在他们眼里,南柯周身都有一团血色的光泽,看一眼都像是要被灼伤一般,哪里还敢去看。 但现在换了一个人,这人似乎还害怕他们,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他们顿时没了顾及,一个个泛着眼白的眼眸看了过去。 刘老在旁边看不见鬼,但他也大概猜出了那张符箓的作用,望向那十几道身影,干扁的脸颊缩了缩。 他年纪大了,也不怕犯忌讳,更不怕这些鬼怪。 说不得再过两年,自己就成了那边一员,他还怕个什么? “大人,这里有鬼?”刘老问南柯道。 南柯没说话,李厮哆哆嗦嗦地站稳了身子,“岂止是有鬼,这是一群鬼来衙门门口看戏来了!” 那群鬼也就盯着他,倒是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也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紧紧跟在南柯身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鬼来衙门......” 刘老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一双老眼眯了眯, “大人,我看他们是有所求。” 这人和鬼的联系,其实真要算起来,要比人和妖的联系,要更加紧密许多。 毕竟鬼都是人变的,虽是身份有了转变,但大致思维模式还是一致的,两者起码在很多地方能够有共识。 这不像是人和妖,其看待世界的视角都不同,除非是那种向往人类的文明的妖,否则交流起来那真是鸡同鸭讲。 人来衙门是有所求; 这鬼来衙门,显然也是有所求。 要是提前个一天,刘老可能还想不到这些,但今儿厉鬼都来了,再来些普通鬼魂有什么稀奇。 “你问问?” 南柯指了指李厮。 他自己也是好奇,这鬼上衙门,就算是在后世的小说里面,他也没见过。 李厮舔了舔嘴唇,墨迹了一会儿,还是壮着胆上前了一步,轻声问道: “你们...来衙门是有何诉求?” 他说的轻声细语,宛如是在跟自己的祖爷爷搭腔。 就这服务态度,要是一直保持,说不得就要评上一个‘楚国最美衙役’。 鬼魂们又看了会儿李厮,似乎是觉得李厮态度还不错,其中一个老者魂魄飘了过来。 他刚一离体,他附身的那位直接软倒在了地上,在冷风里面被鬼魂附身了许久,再在街头一睡,就算是醒了起码也得在家里休养个十天半月。 老者魂魄的扮相还不错,就是胸口位置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现在还在往外渗血,他先是望了一眼衙门的牌匾,随即出声道: “这里可是留都城衙门?” “正是。” 李厮连忙应声,看不出半分平时当值时的疲懒。 “你是官差?” “诶,我是衙役,我是衙役。”李厮弯着腰道,“你要有事儿,可以去里面找找,里面县令大人还没睡呢。” 他不觉得自己在卖县令,毕竟县令大人厉鬼都不怕,怎么会怕普通鬼魂。 倒是他,还没娶亲,红帐子都没舍得去一回,可不能得罪这些‘大爷’。 “我们怨啊!” 老者没理会李厮,而是直接哭嚎一声。 这哭嚎南柯听不见,刘老听不见,李厮倒是听得清楚,像是有什么东西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一般,疼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且这老者的哭嚎像是某个信号,他嚎完,后面其他鬼魂像是得了什么通知。 “我怨啊!” “我要冤情!” “我不死得好惨啊!” “哇哇哇哇哇哇!!” 一时间,衙门门口直接上演了一出现场版鬼哭狼嚎。 一个个鬼魂铆足了劲,使劲喊冤。 李厮呆立在原地,眼眸里没了光,整个人像是被吓得痴傻了一般。 好在,下一刻,一道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 “都闭嘴!” 廖必会大声呵斥。 “......” 像是音响被拔了电源,那些个鬼魂瞬间住了嘴,一个个老实地不能再老实。 “你们有何冤屈,好好说,一个个说!” 廖必会渡了一道灵气给李厮,让其缓过神来后说道。 刘老见状在后面摇了摇头,捶了捶自己的老腰身,笑着叹了口气道:“唉,这以后可有得忙咯。” 第八十八章 断阴案 那批鬼魂们来衙门,还真是来报案的。 也不晓得红衣女鬼是怎么把消息给递了出去,总之从那晚开始,整个衙门还真如同刘老所说的那般,是彻底地忙碌了起来。 这普通鬼魂虽是没法在人世间逗留,但他们有头七,运气好些的,魂魄离体还没入地府,也能够有空闲出来溜达溜达转悠转悠。 先前,普通人看不见他们,他们就算是重返人世,也就是归家看望看望亲戚,或是去生前留有执念的地方去回顾展转片刻。 但如今,留都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城北流民,都晓得城里面来了位练气士县令。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是这位练气士县令来了后,先没断其他案子,倒是让衙门的灯油耗费给翻了几翻,据说是整日都在为那些枉死的鬼魂断案。 这传言,大多数人开始是不相信的,但后来七天里面,衙门前前后后一共抓了得有十几个有头有脸的大户,算是彻底把这事儿给证实了。 再加上衙门最近每晚灯火通明,有不少看热闹地过去后,却发现衙门门口冷得像是寒冬,有些火气衰地还看见了死人在晃荡。 这下,练气士县令的口碑在底层老百姓里面彻底稳了,一个不畏强权的父母官,在他们看来可比神庙里面的菩萨神仙要靠谱。 当所有白姓都晓得衙门里面那位县令大人能够为鬼断案后,如若说他们遭了不测,他们自然也晓得自己应该最先去哪个地方。 再留恋人世,再想念家人,难不成还能比复仇抓住凶手更重要? 这下不说是鬼魂里面传没传出去,起码留都城内的百姓,就是成了鬼,也能够有一个伸冤的地方。 这种特权,虽是百姓之间平日里说起来晦气,但真到了时候,谁还真嫌弃它晦气? 倒是那些个狗大户们,一个个都担心受怕,生怕有什么陈年老鬼把他们都忘记了的什么旧案子给翻了出来。 暗地里他们倒是勾连在了一起,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在街头巷尾散布了些谣言,搞了些小动作,但搞了几天,依旧是收效甚微。 反倒是整个留都城的治安,在这几日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说还没达到夜不闭户的程度,但至少是没发生过什么命案。 这作案的在动手前,心里都会有个疙瘩,这不杀人,起码还能够有个侥幸,这杀了人,人家变了鬼去报案,那才是插翅难逃。 这日午时。 南柯打着呵欠从自己房里面出来,他这些日子基本都是一觉睡到大中午,好好地弥补了前些时日的亏欠。 碧林阁第六层虽是空中庭院,但因为有屋檐,因此太阳没法直接照射进来。 在沿街一侧,为了弥补无法直接照射太阳的遗憾,碧林阁在建造时特意留了一整排窗户。 此时所有窗户敞开,阳光和喧嚣顿时一齐涌了进来,算是驱散了些冬日的寒意。 仟景街一案早就已经出了告示,城门口的戒烟也逐渐松开,再加上最近日益安稳的治安,倒是让留都城的繁华有再上一层楼的迹象。 虽是温度逐渐低了起来,据说前天还下了些冰雹,但依旧是挡不住街道上的热闹。 要过年了,大家都得提前置办置办年货。 虽是换了一个世界,但节气这些东西,在楚国人眼里面,倒是跟前世国人的看法相同,春节,自然是一个举国欢庆的时日。 梧桐在庭院里面,小姑娘作息规律,早早就起来吃过了早饭。 南柯在亭台下面坐下,桌上摆放了糕点,捻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问道: “练得怎么样了?” 这几日衙门的忙碌,南柯看在眼里。 廖必会像是个陀螺一般连轴转,白天夜里都要处理政务,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根本顾不上来跟南柯商量缉妖司的事儿。 南柯倒也不急,权当是给自己放几天假期,反正在碧林阁吃好的喝好的,还不花自己钱,他是甘之如饴。 况且他也不是真闲下来什么都不干,这几日,他梳理了自己对于气血的认知,总结了一些知识点后,把这些心得都交给了梧桐。 自己练的功法,梧桐肯定是练不来的,南柯怕梧桐在最开始那一步就直接暴毙。 因此南柯是在周捕头的方法上进行了改进后,交给了梧桐。 梧桐小时候吃过苦,对于实力提升也迫切,南柯教了后,也不需要时刻监督,她自己早早地便会按照法子开始练。 那刻苦劲,看得南柯有些惭愧,自己要是前世有这么刻苦,不说清北,双一流应该是没问题的。 为了不被小姑娘比下去,南柯自己也没当落下来,他托碧林阁管事收了几本基本拳法和刀法,还买了柄长刀,下午也会在院子里练练。 交手经验需要实战,但这基础的招式,是要夯实的。 南柯看了不少小说,知道这打基础的重要性,毕竟再多招式变化,其本质也是基础招式的延伸,要是基础招式练好了,也能更好地举一反三。 平日里梧桐坐在亭子下面琢磨气血,南柯在亭子外面挥拳练刀,依托南柯的体质和气血,梧桐琢磨一下午,南柯也能实打实练一下午。 这几日里,南柯明显感觉自己已经有了肌肉记忆,在挥拳和挥刀的时候,姿势标准了许多,这力道和速度,相较于之前有了明显提升。 这是一种量变,但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也能发生质变。 南柯见识过体内那位‘爷’打架的招式,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出奇,无非就是预判了对方的预判,且把自己的速度给拉升到了一个极致。 花哨的招式和法诀,在练气士行当里面可能有用,但武者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噱头,‘唯快不破’才是唯一的真理。 梧桐放下一本小册子,这是她的心得记录,上面没有字,而是一些南柯看不懂的图画。 “还没头绪。” 小姑娘叹了口气,她感应了许久,也没在体内感应到什么气血。 有时候她都会怀疑,南柯说自己一下午入品的事儿,是不是在诓她。 但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小姑娘不认,她只能自己埋下脑袋,几乎把所有时间都填了进去。 南柯瞟了一眼梧桐的册子,安慰道:“这种事急不来,许是你年龄太小了吧,等再大点,可能就行了。” 气血一道,南柯理解有限,但总归是跟身体有关,小孩子没发育完全,在某些地方肯定及不上成年人。 顿了顿,他又道:“你想识字吗?” 楚国虽是国泰民安,但文盲的数量要超过前世任意一个国家。 梧桐一个精致的小姑娘,要是到时候走出去光会打架,打字不识得一个,那画风还真有些别扭。 梧桐想了想道:“想。” “那行,我待会找管事给你请个老师。” 南柯把钱袋拿出来,从里面掏出几两银钱。 吃喝用度不花钱也就罢了,这种请老师的事儿,管事就算是不愿意收,南柯也得象征性出点银钱给其他小厮,就当是赏钱了。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厮。 小厮手里端了些饭菜,不是送给南柯的,而是送给里面那位李家管家的。 那位管家如今还躺在床上,气色是好了些,但在知道他的小主人已经下去后,整个人像是又老了几岁。 对于他而言,无儿无女的,那位小主子本是他的寄托,现在寄托没了,自然也老得快。 他昨日刚跟南柯说过,准备养好了身子,就自己一个人回清河村的废墟里面住下,看看能不能搭建一个简单的草屋,在那里老死,也算是魂归故里。 南柯也没催促什么,这管家虽然没起到任何作用,但到底也算是李家旧人,权当是偿还了李家家主最后‘舍生取义’的情分。 小厮送完饭出来,南柯招了招手。 “爷,有什么吩咐?” “跟你们管事说一声,找个教识字的老师来。” 南柯把银子扔给小厮。 这年头多数孩子读书识字都是要去书院里面,但也有些先生急用钱,会在外面接些私活儿,类似于后世的私教。 小厮接过银钱,顿时乐了起来,“爷放心,这事儿用不着找管事,小人打小在附近长大,这一块都熟,现在就去,保管找一个口碑好的!” 小厮匆匆离去; 没多久又匆匆赶了回来。 南柯有些诧异,“这么快?” 小厮尴尬笑了笑,“这还没出去呢,外头有一个捕头想要找您,我先进来问问,要是您不愿意见,我就打发走。” 在碧林阁当小厮,就是这般有底气。 一个捕快而已,赶了也就赶了,他要心里有怨怼,找碧林阁啊! “叫他进来吧。” 南柯挥了挥手,也没问是谁。 自己现在已经被洗清了罪名,衙门那边现在都是自己人,也犯不着避而不见。 小厮应了一声又匆匆出去,他是有操守的,拿了银钱就得把差事办好啰。 没多久,庭院门口进来一个人。 南柯抬眼看了一下,还是个老熟人,“你不在牢里面蹲着,还能穿捕快衣服大摇大摆的出来?” 来人是周捕头,一扫那晚的颓废,整个人像是焕发了第二春,崭新的捕头制服倒是让他看起来稍微显眼了点。 周捕头没理会南柯的调侃,自觉在南柯对面坐下,咧嘴笑了笑,“本来想进去,没进成。” “怎么,牢头不敢收你?”南柯抬手指了指,“你这心口,不愧疚了?” 周捕头脸色有些发红,“不愧疚,这不是换了个法子来补偿嘛。” “什么法子?” 周捕头‘嘿嘿’一笑,“新县令现在断起了阴案,这衙门里面其他人都害怕沾染上晦气,又怕得罪了城里面那些个老爷乡绅们,一个个都推攘不愿意接受,没办法,县令把我提了出来。 说是要我将功补过,留一个戴罪之身,现在在衙门里面专门负责接待那些个鬼魂,这几日,说起来倒是真破了不少案子,比先前强不少。” 有了鬼魂这种直接经历者作证,一来是能够更好地还原案发场景,二来是能够更好地找到凶手作案时遗漏的没有处理的蛛丝马迹。 这般顺藤摸瓜,就算是鬼魂不亲自出面,他们找到相关罪证的概率也更高了些,这案子判决也更为简单。 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城里面多一个不畏权贵的县令,和一个莽夫般谁家都敢冲的捕头。 廖必会是因为本来背景就深厚; 周捕头则是因为有了经验,冲一个是冲,冲两个三个也是冲,索性是一冲到底。 讲到这里,周捕头兴致勃**来,“我昨个儿刚跟县令说了说,这我一个人难免力有穷尽,要他给我派个手下,他说是把李厮派过来。 嘿,我觉得也挺好,那小子看了这么些年的大门,也是憋久了,这时候只要是能出去转转,能出去抖抖威风,谁家他都愿意去。” “那也挺好。”南柯瞥了一眼周捕头,“你过来,不止是说这吧?” 要说是想找个人分享分享心中喜悦,也犯不着来找自己。 周捕头虽说是被老张出卖了一回,但城里面肯定也还有其他朋友。 想到老张,南柯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对了,老张那婆娘,你怎么处理的?” 周捕头闻言挠了挠脑袋,“那女人到底是没触犯什么律法,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还能怎么处理她,就这么着吧。” 南柯摇了摇头,“行,说正事吧。” 周捕头脸色一正,“我过来,确实是有事。” “嗯?” “县令大人最近有些忙,但也没忘记了你们先前说好的事儿。” 周捕头扫了一眼桌上的甜点,拿起一块吃了进去,继续道: “我今儿刚去点卯,县令大人看见我把我唤了过去,说是要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你问的事儿,他帮你跟老县令说了,说是恰好明日有个相关的负责人要过来留都城里面。 所以要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明日下午在县衙碰个面,一起商议商议具体的事项。” “行。” 第八十九章 山中尸影 翌日天色尚早,日晒一杆时,南柯从自己的房里出来。 今个儿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起了个早,起码还没到三杆不是。 因为要去衙门见人,南柯昨晚跟管事知会了一声,委托他准备好衣物和行头。 管事这些天跟南柯混熟了,对于南柯的事儿,他一向是办的利索,在这些方面准备地比南柯自己想得还妥当。 一身暗色长袍,一条暖玉腰带,一双绣了流云的黑色长靴,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妇人,替南柯好好地梳理了发型。 一整套流程走完,南柯感觉自己像是被用了一套大刑,这古时候的衣服穿起来麻烦,头发梳理起来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好在,这番折腾还是有效果的。 当南柯出现在碧林阁门口的时候,明显能够感觉周围的人群停滞了一个瞬间。 得意地笑了笑,南柯朝衙门的方向走去。 在他离开不久,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凑到了碧林阁门口,对门口的小厮招了招手。 “这位客官面生,我们这里算是城里最好的酒楼,里面请?” 小厮往里面一指。 “谁要去里面。”侍女翻了个白眼,悄声指了指离去南柯的背影,“那位公子,可在你们阁里面上钟?” 小厮苦着脸笑了笑,“那位,那位是贵客。” 他们碧林阁里面可不不止只有女子接客,这留都城里面寡了的女子里面,也有不少贵人,自然是也滋生了一些其他的行当。 这种事儿普通百姓不晓得,但是对于上流人士而言,这种高档酒楼里面有‘嘎嘎’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儿。 侍女听了也不意外,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点。 “那你就帮我家小姐给那人带句话,这价格好商量,我们家夫人说了,但凡这公子愿意夜间一会,这城西一套宅子少不了。 要是功夫好表现好,后面还想要什么也好说,我们家夫人什么都不缺。” 这话说得霸气,从一个娇弱女子嘴里说出来都显得很是阔绰。 说罢。 侍女随手扔了二两碎银给小厮,又嘱咐了两句,随即悄默默地溜进了街对面的一顶轿子。 ......... ......... 等南柯慢悠悠溜达到衙门时,日照当头。 冬日的暖阳就如同春日里的雨,最是珍贵,晒在身上软软地,似是要把人身上的力气都抽离出来。 衙门门口倒是阴森了许多,也不晓得是不是鬼来多了的缘故,明明是在大太阳下面,这里的温度也明显比周围要低了好几度。 守门的衙役身上搭了件皮袄,留都城靠着十万大山,皮草倒是比其他地方要便宜许多,普通衙役也能够买上几件平时御御寒。 他身上这件不是自己买的,是县令体恤愿意留下来守门的兄弟,一人一件发的制服,倒是消减了些他们对于守门这件事的抵触。 县令的口碑最近如日中天; 但衙门的人气,倒是一天比一天低迷。 南柯一路走过来瞧见,越是靠近衙门,这行人越少,不少人更是宁愿绕远些路,也不愿意从衙门门口经过。 毕竟谁都清楚这衙门现在每天都是什么‘人’来,都知道这是件好事儿,但毕竟人鬼殊途,自打有谣传说在这里能见鬼后,这里算是成了‘禁地’。 守门的衙役看见了南柯,他是新调来的,虽是没见过南柯,但从打扮上也能看出是位非富即贵的,因此态度还算亲和,主动问道: “这位公子有事儿?” 南柯指了指衙门里面,“刘老在吗?” 廖必会忙是必然的,领路这种事儿,叫老衙役就行。 “哟,还是自家人。” 衙役也不疑有他,笑着拉近了关系。 “公子在这里稍等,我去叫刘老出来。” 没一会儿。 刘老揉着眼睛从里面出来,可以看出,他先前应该是猫在了某个地方打盹儿。 “诶,大人来了。” 刘老快步迎了上去,他也把南柯当成了练气士,鉴于他们新县令的表现,整个衙门上下现在对于练气士的观感持续提升。 “你们县令呢?” 南柯问道。 “里面忙着呢,大人要找?”刘老回答。 “约好了今天见一见,领路吧。” 南柯是真没客气,这衙门,现在是留都城内除了碧林阁之外,他最熟悉的位置。 刘老在前面引路。 廖必会这会儿不在正厅,而在侧面的书房。 南柯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后面,桌上的书籍堆砌成了一座小山,但也不显得杂乱,很是整齐地码好。 见南柯进来,廖必会抬起头,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你来了。” “嗯。” 南柯在侧面坐下。 刘老拿起旁边的茶壶给南柯倒了杯茶,随即举了一躬,自己退了下去。 “这县令,真不好当。” 廖必会摇了摇头感慨道。 他先前总是不理解那些书生,那些官吏,明明只是普通人而已,为何会对练气士不屑一顾。 如今算是明白了,这术业有专攻,这些书生官吏要是真把精力和时间都投在修行上,这成就,还真说不得谁高谁低。 且跟练气士需要天资一样,这地方治理、政务处理,也是要天赋的。 他自诩天赋还不错,但现阶段处理各项事务的效率,明显及不上已经老态龙钟的老县令。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南柯抿了口茶,随口道了句鸡汤。 这衙门的茶叶,倒是有些后世警局咖啡的味道。 廖必会琢磨了片刻,正儿八经地从旁边拿出一张宣纸,用蘸好墨的毛笔在上面挥洒了几下。 南柯瞟了一眼,他不懂得书法,但从门外汉的角度看,这一手毛笔字跟后世的大家相差不远。 “这句话说得精辟。”廖必会吹了吹宣纸,将其放在一旁,“等墨干了,我把它挂起来,就放在这后面的墙上,时刻警醒自己。” “说说缉妖司的事儿。” 南柯这趟过来,可不是闲聊的。 他前世是南方人,没有那种面前一壶茶,两个人聊一下午那种天赋。 廖必会把身前的桌案收拾好,“我跟老县令商量了几句,他把你的名字给报了上去。” “然后呢?”南柯问。 “报上去是第一步,算是让你免了身份审核和其他琐事,但后面能否加入进去,还需要有缉妖司的人来决断,他们招人标准不高,流程倒是挺烦琐的。 但听老县令说,问题应该不大,你运气也不错,正好赶上了好时候,一方面缉妖司正好准备扩大规模,另一方面,他们在留都城地界最近缺人。” 南柯看向了廖必会。 后者像是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低头开始收拾桌面。 “......”南柯摇了摇头,“老廖,你学坏了。” 好好一个老实人,这才进了衙门没多久,就开始学会了卖关子。 这缉妖司为何是在这个时候选择扩充规模; 为何留都城地界会在这个时候缺少人手; 既然自己要进去,要加入这个组织,其动作和缘由自然是要搞个清楚。 糊里糊涂加进去,说不得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廖必会‘呵呵’一笑,“我在等你问呢,你不问,我怎么知道说什么呢。” 他算这些时日算是整个人埋在了政务里面,枯燥无味久了,见个人就想来点乐子。 “行。” 南柯点了点头,“那你说说,为何缉妖司忽然要扩充规模,按道理说,这种衙门在创立之初,其规模不是就应该给敲定下来了?” 廖必会整个人靠在了椅子背上,缓缓道:“你应该知道,在我之前,楚国是没有练气士做官的例子的。” “嗯哼。”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朝廷和仙门的关系,近些年愈发生疏了些。” 这南柯倒是不知道,但也能理解,“静极思变,这好日子过久了,难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对朝廷来说如此,对仙门来说亦是如此。 前者在习惯了仙门所带来的影响力和威慑力后,难免会觉得这群人有些尾大不掉,看起来甚是碍眼; 后者在享受了朝廷所提供的资源和地界后,难免会有些想要取而代之,自己来当家作主的念头。 人性就是这般,这贪念和欲望,总是无止境的。 “其中缘由很复杂,我也不多费口舌,这里简单跟你说说。 总的来说,先前朝廷为了限制仙门的影响力,断了练气士做官的道路。仙门为了防止自己被取而代之,也通过其他方式迫使朝廷将缉妖司的规模限制在一个范围内。 前面几十年,两方都算是各自安好,自己在自己的领域里面玩,现在,也不晓得是哪一方坐不住了,这约定好的规矩,也有了缺口。 我,之所以能够坐这个位置,背后的仙门出了大力气,他们应该是跟朝廷达成了某种合作,迫使朝廷给予了仙门一定的名额。 反之,仙门也被迫在缉妖司的规模上松了口,使得朝廷也能够趁此机会,招收更多有本事的修士为朝廷所用,进一步增强实力。” 说完,廖必会喝了口水,显得兴致勃勃,他是在当练气士前是读书人,而所有读书人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谈论天下大势。 南柯也是听得意犹未尽。 许是到了年纪,南柯发现自己在穿越前,已经对这种历史或是权谋越来越感兴趣。 前世这些距离自己太遥远,只能隔江望山,看个热闹。 现如今这些事情就摆在自己面前,说实话,还真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朝廷和仙门,算是彻底撕破了中间的阻隔,看似是双方在布置棋子,其实坐在棋盘边的两方,恐怕拳头都已经互相挥了过去。 南柯咂了咂嘴,看了一眼廖必会,“我看你这些时日的行为,像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呐。” 他若是只想要提升练气士的影响力,或是背后仙门的影响力,有无数种作秀的方式和方法,哪一件都比枯坐在衙门里面断案简单。 现如今城内百姓只知道自家县令是练气士,连来自哪一个仙门都不清楚,这些功劳,在其心里算是都被划进了楚国朝廷的那边。 “曹汉是何?” 廖必会大致懂了南柯的意思,但不知道这‘曹’和‘汉’是指哪一方。 “仙门和朝廷。” 廖必会摇了摇头,“其实真算起来,我哪一方都不站,我的心,在百姓。” 南柯拍了拍巴掌,“好官!” “......” 廖必会扶额,他是没从南柯话里听出丝毫夸赞的意思。 “扯远了。” 廖必会把话题转了回来,“先前说的算是大背景,接下来说的,倒是跟你切身相关。” “说说。”南柯认真起来。 “你先前应该听过些流言,说是留都城内的缉妖卫都不在城内。” 南柯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廖必会,“老廖,这是你背后的人说的吧。” 他想起那日在碧林阁里面的那位书生。 “且不说是谁传出来的。”廖必会没否认,“这留都城里面的缉妖卫,确实是不在城内。 “去了哪?” 廖必会指了指南方,“去了山里面,大概已经进去了半个月,前期陆陆续续还传递些消息回来,但在三日前,彻底失去了联络。 就连缉妖司内部现在都没法联系到他们,甚至都无法确认是否生还,但依我看,多半是丢了性命。” 他有宗门里面的消息,也有朝廷那边的消息,综合起来,倒是知道的很详细。 “他们进去是为了什么?” 南柯摩挲了自己的下巴,问道。 人没了消息,肯定得查下去,自己要是入了缉妖司,说不得这就是自己的首个任务。 “先前是因为有什么火凤冲天的天象,后来好像是发现了些什么。” 廖必会神色沉了下来,正经道: “据说是跟尸魅有关。” “尸魅?” 南柯首先想到的是李家管家老婆的村寨。 按照李家管家所说,那村寨里面应该都会炼制尸魅的手段,而且那座村寨的倾覆,也是因为他们自己玩脱了。 “不仅仅是尸魅。”廖必会有些心忧道,“尸魅奈何不了缉妖卫,应该是比尸魅更加厉害的存在。” 第八十章 七品缉妖令 居其位,谋其事。 廖必会现在坐在留都城县令的位置上,对于任何可能危及到留都城安危的事儿,都极为上心。 “留都城比邻十万大山,算是朝廷用来监视十万大山的一个哨兵,但凡是十万大山里面出现了什么变故,留都城首当其冲。” “急了?”南柯道。 廖必会叹息一声,“没法不急,你知道的,要是什么妖物作乱也还好,无非是往上递交奏折,请一位大人物过来除了祸首便可。 这尸魅,或是任何跟僵尸能够沾染上干系的存在,要是万一作妖起来,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平息的,是实打实地祸害一方。” “所以呢?”南柯又问,“上面打算怎么处理?” 南柯打算先问问清楚,做做风险评估,要是真需要他们去送人头,这缉妖司不入也罢。 廖必会像是看出了南柯的心思,脸色转变过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八字还没一撇,说不得就是他们几个不小心,山里面是普通尸魅呢。” 南柯翻了翻白眼,“我看你就是想要我留下给你当苦力。” “看破不说破。”廖必会笑着站起来。 他这几日是真跟老县令学了点东西,先前许多知识都是纸上谈兵,现在逐渐在转变为学以致用。 老实归老实,但有些手段方式,在恰当的时候也能用用。 他走到南柯身前,“缉妖司已经得到了消息,据说是派了一位缉妖令下来,那可是七品的高手,就算真是僵尸,也翻不起浪来。” 这里的‘翻不起浪’,倒不是说一个缉妖令就能够解决一场尸患。 毕竟尸患对入了品的修士,其实威胁不大,特别是有了一个七品高手领队后,只要他们行事谨慎些,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尸患真正的危害,是其造出的行尸,会在四处传播尸毒,且在这个年代,尸毒所造成为危害要比最为危险的瘟疫还要严重无数倍。 要是山里面真有僵尸,要是真有尸患在城里面出现,那么他这县令,估计心都要操碎。 “这就是你说的,今天要过来的那位?” 一个七品的修行者,倒是能够过来稳住局面。 留都城虽是座城,但地理位置到底是偏僻了点,这上得了台面的高手,也不会选择来这里。 先前那位金刀老头,差不多能够算得上是留都城武力的天花板。 廖必会抬头看了一眼外面,这会儿日照正盛,“估摸着时间,应该是差不离快到了。” 说罢他又看南柯一眼,见其打扮地清新俊逸,笑着道:“你这是有备而来啊,怎么,有人给你递了消息?” 他的来历,差不多都告诉了南柯,但南柯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背景,他一直没问。 反正年纪轻轻入了品的,且还能够越品级反杀八品,要说背后没半点背景,他就是再老实,也不得相信这种鬼话。 说起鬼话,他这些天断阴案,倒是碰见了不少想要偷奸耍滑的鬼,对于鬼话,也是有了真强的鉴别能力。 “我的都说了,你怎么也得透露透露点,那些谎话就别说了,现在鬼都糊弄不了我。” 先前没问,是害怕逾越,犯了忌讳。 现如今,他觉得自己跟南柯应该算是朋友,朋友间互相问问情况,合乎情理。 “你的也没说完,你到底是哪一个仙门的?”南柯反问。 “你想知道?”廖必会作势要说。 南柯摆了摆手,“现在不想,我对这些不了解,你说了,我也不知道。” “不了解?”廖必会疑惑。 仙门涵盖的可不止是练气士的门派,武者的门派,也算是仙门。 彼此虽是路线不同,但圈子,是一样的。 南柯如果真有什么背景,不可能不知道练气士有哪些门派。 “我一平民出生,怎么可能知道那些。” 南柯也不算说谎,他前世还真是平民出生,否则也不系得当穿越者。 富二代不香嘛? 廖必会抿了抿嘴,仔细看了南柯的表情,“实话?” “实话。”南柯坦然对视。 “嘶...”廖必会挠了挠脑袋,“那你还真是个奇才。” 他曾经是普通人,后来机缘巧合下进了仙门,两种身份都经历过,因此倒是清楚两者间的悬殊。 普通人想要走上修行的道路本就千难万难,再想要修到南柯这种能够越品级,在仙门里面都难寻的层次,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他自己也算是天资卓越,但他修行起来的速度,其实也不比宗门里面其他天才快多少,因为人家背后家底子殷实,各种资源不要钱一般往里面堆,就是头稍微聪明些的猪,也能给你堆起来。 反倒是他,一方面背后没得资源,只能够按部就班的领取些宗门基本福利,另一方面,他花了太多心思在看书上,这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领他上山那位师傅,倒是对此微词颇多,但架不住廖必会性子耿直,这脑子也直,劝了几次无果,倒也半推半就地给他打发了出来。 本来指望廖必会出了吃了苦能回心转意,他再打点打点关系给人接回来,谁知道廖必会对此是甘之如饴,乐得在下面当个县令。 南柯也不点破,笑呵呵承认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天才。” 撇开体内那位‘爷’不说,自己这具身体确实也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从芈姓公子对自己的殷勤劲儿来看,说个万里挑一,那是丝毫不过分。 自己也就是性子野,受不得约束,且前世读了十多年书,再也不想去宗门里面体验那种‘求学’的生活。 否则自己打听个仙门的大致位置,去碰运气,说不得就能够碰见一个‘仙师’,给自己直接引进去。 这时。 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哟呵,妾身倒是想看看,这城里面什么时候出了位天才。” 南柯和廖必会朝外面看去。 只见老县令走了进来,在其身后,还跟了一位锦衣女子。 老县令不必多说,糟老头子一个,没什么好看的。 后面那位锦衣女子倒是让南柯眼眸一亮。 女子大约三十出头,正是水润的年纪,锦衣都遮不住的修长窈窕身材,精致的锁骨从领子里露了出来,顾盼流离间皆是风韵。 南柯和廖必会站了起来,这是基本礼数。 老县令走过来介绍道:“这位就是负责处理这次事件的缉妖令,顾大人。” 说罢,他又介绍了南柯和廖必会。 在介绍南柯时,老县令显得有些词穷,最后只说是能人异士,也是他准备推举给缉妖司的好手。 南柯的资料,廖必会向老县令透露了部分,但他自己知道的都不多,因此这一部分,就显得更少了些。 顾大人眼眸眯了眯,上下打量了南柯片刻,“好俊俏的小郎君。” 南柯笑笑回应。 他倒是想回一句,好妩媚的大美人,但这话说出来,怕是脑浆都要被打出来。 体内那位‘爷’能干得过八品,但要真遇上七品,估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说到底,还是自己虚了些,南柯决定花几晚上时间,把这个品级给提一提。 等自己到了八品,说不得在这位顾大人面前态度也能更硬些。 南柯是不敢有什么调戏轻佻的想法。 谁知那位顾大人却是忽然走近了一步,凑近了南柯亲启朱唇道:“这般俊俏的小哥儿,来什么缉妖司呀,这不是浪费了这张脸嘛。” “......” 南柯嗅着近在咫尺的香气,感觉自己像是被调戏了。 正当他不知道是该装作矜持还是顺水推舟的时候。 外面又走进来一人,梳着两个发髻,侍女打扮,正是在碧林阁门口问小厮的那位。 侍女刚走进来,看见自家夫人面前站的南柯,顿时张了张嘴,腿口而出道:“这,还真被您找到了?” 老县令有点尴尬,他不认识这位顾大人,先前这位顾大人见到他的时候,各种礼数也算是周全,因此他也不晓得这顾大人会来这么一出。 按照他的逻辑来看,这位顾大人,是真有些‘有辱斯文’了,他是对女性没什么恶意,楚国女官员也有,但别管你是男是女,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调戏男人,确实不合理。 老县令下意识地抬手,张嘴准备呵斥两句,他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还真不害怕什么劳什子的七品,他们这类人,把礼节看得比命还重。 若是这位七品把他给杀了,他倒是乐得用一条老命,来换一身清名。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廖必会拦住了老县令,他在仙门里面呆了几年,对于这些修行者的脾性,倒是更加了解,也看得更通透。 许多在读书人或是百姓眼里面看起来很是重要的事儿,在这群方外人士看来,根本就不是事儿。 他们之所以修行,就是为了能够脱离出去,自然而然地,他们越是修得厉害,这行事风格也就越是顺应本心。 只要不犯法,不实际对其他人造成伤害,还真没多少人会去阻拦。 廖必会看了南柯一眼,见后者表情丝毫没变化,就知道这位不是什么被漂亮女子碰一下就会寻死觅活的主儿。 说不得,心里还乐呢。 “您是在找人?”廖必会开口问道。 这不是在帮南柯解围,而是在帮老县令解围。 这顾大人的余光都已经落在了老县令身上,嘴角似乎噙着笑,就等着这老顽固开口。 顾大人瞥了一眼廖必会,“新任县令?” “正是在下。”廖必会拱手。 “倒是比其他县令看起来顺眼。”顾大人指桑骂槐道。 老县令面皮抽了抽,没发作。 他先前发作是能够搏一个年高德劭的美名,要是现在发作,传出去别人多半会说他心胸狭窄,听不得逆言。 廖必会抿嘴一笑。 谁都愿意听人夸赞不是? “就是比这位小郎君差远了。” “......”廖必会的笑容略显苦涩。 顾大人随即又看向了南柯,伸手在南柯胸口点了点。 “妾身今日刚一进城,便在路边瞧见了这位小郎君,本还想托人去打听打听,谁想在这儿碰上了。” 她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在南柯先前的位置上坐下,浑然不像是初来,反倒是像这个衙门的主人般。 那侍女对自家主子的举动也不意外,仿佛理所当然般,也跟了过去,在后面站住,一双眸子不时在南柯身上扫两眼,还不时点点头。 老县令站不住,他感觉自己要是在这房里面多呆一会儿,自己说不得肺都得被气炸,狠狠地瞪了顾大人一眼,他对南柯和廖必会拱了拱手,自己走了出去。 “呵呵...” 顾大人看着离去的老县令笑了笑,随即转过头又看向南柯。 “就是你要进缉妖司?” “是我。”南柯开口答。 他先前还有点担心自己的上司难相处,现在这忧虑倒是没了,有这么一个上司,相信多数人都不会觉得烦。 要是这上司真图谋自己的身子,南柯觉得为了能够进缉妖司更好地降妖伏魔为民除害,自己其实也不是不能舍身取义一下。 嗯。 自己真是个好人。 廖必会也回了自己的位置,算起来他跟这位缉妖令是平级,倒也不需要顾及什么,“顾大人,听说缉妖司招人规矩很繁琐?” 这是在帮南柯探探底。 他是知道南柯的本事儿,也是真希望南柯能在这里助他一臂之力,起码,得把十万大山里面那件事给解决。 “规矩?” 顾大人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颚,秋水般地眼眸扫了一眼南柯, “这般俊俏的小郎君,妾身找都找不来,哪里还会设什么规矩?” 她朝南柯招招手,“南柯是吧,从现在开始,你便我的人了,以后要是有人得罪了你,有能力就当场找回场子,没能力就回来跟我说,我帮你找!” 这话南柯听起来舒服。 虽是感觉不像是缉妖司该说的话,更像是帮会招人的话术,但不管怎么说,对自己来说,这都是好事儿。 南柯走到了顾大人身前,拱手道:“谢大人。” 顾大人嘴角一弯,“叫什么大人,听起来生分。” 南柯也笑了起来,“那,谢过顾姐姐。” 第九十一章 入缉妖司 衙门的书房里面,气氛一片祥和。 作为衙门的名义上的主人,廖必会这会儿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他坐在书桌后面,前面是冷冰冰的书桌,和早已凉透的茶水。 而在另一侧,南柯和顾伶相对而坐。 顾伶,也就是那位顾大人,缉妖司的缉妖令,南柯的直属上司,哦不,应该是南柯的顾姐姐。 侍女清儿手中拎着茶壶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给相谈甚欢的二人斟上热茶,至于坐在书桌后面的县令大人,她才懒得去搭理。 “顾姐姐,这回缉妖司就派了你一人过来?” 南柯接过清儿递过来的茶水,朝她微微一笑,随即对面前的美艳女子问道。 聊了半天其他事儿,他终于想起来了正经事儿。 老廖是个老实人,插不进嘴来,但自个儿总不能欺负老实人不是? 南柯知道廖必会此刻虽是面色平静,但心里头肯定急的慌,既然他不方便问,自己就问一问吧。 顾伶放松地靠在座椅上,纤细修长的左腿搭在右腿上,勾勒出一道诱人的弧度,“十万大山里面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你指望能派多少人来?” 她看了一眼廖必会,“这事儿也就是你们这位县令大人急,缉妖司天天处理的都是这些诡异的事儿,要是真个个都派大队伍来,人手哪里够?” 楚国疆域辽阔,这是好事儿,但是在治理难度上,越是辽阔便越是复杂。 “不是已经失踪了三个缉妖卫?”南柯问。 这缉妖司连自己人都不救? 就算是街头巷尾的帮派,也知道爱惜羽翼,其他问题可以犯,但要是帮里人知道自己得不到庇护,那人心就容易散。 顾伶看了南柯一眼,随时翻白眼,但看起来倒是愈发妩媚,像是在酒坛里面沉淀了三十年的美酒,闻一下便感觉醉了。 “你真以为这缉妖司是慈善堂不成,你也是运气好跟了我,这要是跟了其他人,谁会管你死活? 之前可能还会稍微顾及一下,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无人可用,现在缉妖司扩充的消息人尽皆知,有新人来,谁还记得那些旧人? 况且负责那三个缉妖卫的缉妖令本来就不干净,前些时日刚被人查了出来,迫于没证据给放了,现在巴不得那些手下死个干脆。” 她又提醒南柯道: “你进了缉妖司可得时刻小心,这缉妖司里面,不比外头安全,若是有了利益冲突,他们是不敢直接下手,但背地里少不了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缉妖司不管?”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己手段不如人能怪谁?这缉妖司不是那些仙门,讲究什么互助互爱,还有什么同门情谊。 在不触及朝廷底线的情况下,自然是该捞捞该拿拿,若有人拦路,砍了便是,只要手段干净,不被人抓住把柄,朝廷也懒得管你。” 顾伶看了一眼廖必会。 “况且就算是那些仙门,说是师出同门,也有手足情谊,但这窝里斗难道少了?不过是家丑不可外扬,都闷在门里面而已。” 廖必会察觉到目光,点了点头,“确实是有。” 且在那层和谐的外皮下,这种迫害其实来得更为凶残。 就比如他的‘下放’,背后说没有师兄弟们的推波助澜,谁信? 南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觉得这缉妖司是真对胃口。 如果它里面真要像前世g企一般,论资排辈,那自己怕是进去了也混不舒坦。 现在这种规矩也好,自己能拿的,只管去拿,要是本事不够拿不到,那也怪不得旁人。 顾伶不清楚南柯在想什么,以为他有其他心思,顿时道:“你放心,你后头有我呢,姐姐在这儿,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我倒是不怕有人想动我手指头。”南柯抬头笑了笑,“我就是怕,这里面人太无趣。” 顾伶眼眸一亮,觉得面前这小郎君愈发有趣了,“那倒是好。” 她站起来,伸手往后一放。 清儿把手里茶壶放下来,从挎包里面掏出一枚令牌递给顾伶。 “拿着,有这令牌在手里,想要做什么事也都能方便些。” 南柯接过来,令牌像是铁质的,上面刻有缉妖司的专属纹路,中间还有一个‘卫’字,算是标明了南柯的身份。 顾伶看向南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莲步轻摇,往前面走了两步,抬手挥起一道香风,在南柯肩膀上拍了拍。 “回去候着吧,大概三天后出城,姐姐先办些正事儿,晚点再去找你。” “三天?”南柯一愣,这准备时间有些长。 “你真以为就我一个人来?”顾伶轻笑,“后头还有人过来,虽然他们是为了调查三个缉妖卫失踪的事儿,跟我们不搭嘎,但总归是一个衙门的,这山,也得一起进才是。” 里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总归是有危险,多些人一起进去,也多一分保障。 缉妖司在内部怎么胡搞瞎搞,上头人懒得管,毕竟都是自家事儿,但在面对外部威胁的时候,起码是没人敢去搞些什么小动作的。 “那也好。”南柯懂了,正好三天他也能试试,看能不能提到八品去。 “行吧,你先去,我还要跟这位县令爷办理些流程。” 廖必会这会儿也站了起来,手里抱着一堆书册,“我刚刚看了看流程,这衙门跟缉妖司随是同属朝廷,但一起处理件事情儿,反倒是比直接去请仙门出手还麻烦。” 他摇头叹了口气,“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些时候儿,衙门宁愿去找仙门,也懒得去缉妖司。” 这衙门找仙门办事儿,是耗费人情,这事成之后功劳全归衙门,仙门是不感兴趣的,因此也简单。 但衙门跟缉妖司,同属朝廷麾下,这办事要记录清楚各项细节,也是为了后期更好地分配任务和功劳,这事项,也繁琐了些。 “去找先前那老头子吧。”顾伶打了个呵欠,“他当了那么些年官,应该熟练些。” “也是。”廖必会点头。 “还有什么疑惑吗?”顾伶又看向南柯,“姐姐待会儿要办事儿,等再去找你,怕不是要到了晚上,有什么问题现在姐姐先告诉你。” 一口一个‘姐姐’,让旁边的廖必会有些接受不了。 但对于穿越而来的南柯而言,这顾伶的性格,其实也就是活泼了点而已,别说是姐姐,就算是其他更加离经叛道的称呼,他难道承受不住? “还真有个问题。” 南柯看了顾伶身后一眼,除了那个叫作‘清儿’的侍女,没有其他人。 “我的同僚在哪?”南柯问。 他虽刚入门,但也知道一个缉妖令手底下绝对不止一个缉妖卫。 “没了。”顾伶摇头,“你现在是我唯一一个手下,独苗儿。” “......”南柯。 清儿似乎是担心南柯觉得自家夫人不厉害,在后面说道:“我家夫人手底下没人可不是招不到,是先前不想而已,今儿要不是看你长得俊俏,夫人也会收你!” “这话不假。”顾伶承认道,她收南柯,确实就是看中了南柯的长相,至于实力天赋之类,她要是在乎这些,还能手底下没个人儿? “行。” 南柯也不多问,把令牌收好,对廖必会拱了拱手,随即退出了书房。 书房外面有刘老在等候,引着南柯出了县衙。 ............ ............ 碧林阁。 六楼庭院。 梧桐两只手托腮,小册子放在前面的桌上,表情迷惘,像极了前世在考场里面的南柯。 “我怎么就是学不会呢。”小姑娘嘀咕。 “叽叽叽......” 一只彩色的鹦鹉在树杈间回旋,不时还叫几声,似是在回应下方的小人儿。 “唉。” 梧桐叹息了一声,稚嫩的脸上满是愁容。 她站起来在旁边人工铺就种植的草地上坐下,双腿盘膝,依照南柯告诉她的姿势坐好,闭目凝神,开始尝试调动自己的气血。 彩色鹦鹉见状落在树枝上,不敢动弹,也不敢再发出声响。 上回梧桐这般坐好时,它正在唱歌,也不晓得是哪里唱错了一句儿,下面的小人儿直接暴走,在它身上扯掉了好几根鸟毛才罢休。 它这回学乖了。 自己不动,你还能拿我咋滴? 时间在此时像是被拉长,明明才一柱香的功夫,梧桐感觉自己像是渡过了好几年。 她明明每一个步骤都是按照南柯教导的来,但偏偏感应不到丝毫气血的痕迹,倒是感知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儿。 这练功练不出气血,反倒是饭量涨了不少。 好气哟。 梧桐睁开眼,灵动地双眸蕴着怒意,她左右看了看,平时小厮都不会进来,怕打扰了贵人清净,因此她也看不见什么人在。 树枝上发呆的彩色鹦鹉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寒意。 它诧异地偏过头看向窗户的方向,这窗户,它记着应该没开呀。 下一刻。 并不高的枝桠被摇动。 彩色鹦鹉面前出现了一张小姑娘的脸蛋。 “叽叽叽!!” “嘎!” “汪?” “喵。” “嗷呜!!” 彩色鹦鹉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使了出来,但仍旧改变不了自己的鸟毛被拔掉的实事儿。 “呼!” 梧桐喘了口气儿,把几根彩色的鸟毛好好地收在南柯给她的小包里面。 当你想要缓解痛苦时,你就让其他人比你更痛苦——这是南柯教给她的道理,她深以为然,且在用了两回后,愈发觉得南柯通晓事理,比说书先生懂得还多。 这时。 里侧的房门响了一下。 一位脚步蹒跚的老头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李家管家吸了口清醒空气,嘴唇激动地颤抖,身子虽然虚,但精神倒是振奋了不少。 老人喜静不假,但没哪个老人喜欢躺在床上半个月不动弹。 他看见坐在草地上的梧桐,梧桐自然也看见了他。 李家管家走了过去,走得很慢,但你依旧能够从他身上看出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小姑娘在这玩呢?”李家管家在草地上坐下。 年纪越老,对小孩就越是喜爱,这几乎算是一种人类的天性。 特别是在小孩长得好看的情况下,这种天性更容易被激发出来。 “我在修炼。”梧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玩儿。 你管这叫玩儿? 她把册子拿起来,上面画满了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懂的图案。 李家管家知道说错了话,笑了笑瞥了一眼梧桐的册子,“对对对,你在修炼,我看这画,画得不错。” “......” 梧桐感觉这老人是真不会说话。 见梧桐脸色更沉了些,李家管家有些无措,他唯一亲密接触过的小孩儿,是他家主的二儿子,也是那位还不会说话就被闷死的。 那位养在清河村的大儿子,他倒是接触过,但他那段时间在留都城里面忙碌生意,这接触时间其实不多,因此倒真没什么接触小孩儿的经验。 “你是在修炼吧?” 李家管家努力找话题。 他一个人在床上闲躺了小半月,南柯懒得搭理他,小厮也就是送些吃喝,他是真憋坏了想要找人说说话。 “嗯。” “你是南柯的妹妹吧?” “嗯。” “这修炼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练的。” 梧桐看了过去,她其实这几天也有这种感觉。 “修炼讲究天赋,光有资源不够,光有功法也不够。”李家管家从地上捏起一堆土来,“这堆土也能堆成元宝的形状,但不值钱,这质地就决定了一切。” 梧桐咬了咬嘴唇,她对于修行的渴望,是毫不掩饰的。 “我年轻时候也想过修行,当是手里头有点闲钱,花银子请了个师傅,折腾了半年,积攒的银子用光了,这本事儿,还是没半点长进。” 李家管家说罢摇了摇头,看了眼梧桐,这种无力感他是深有体会。 “你哥哥对我有恩,我没本事儿,报答不了他,你既然是他妹妹,如果是愿意,我倒是能教你一手,也算是偿还些恩情。” “怎么偿还?” 李家管家咧嘴一笑,“那本事儿你哥哥是看不上,但入门简单,如果你要学,我觉得可以学学,再怎么不济,也比什么都不会好不是?” 第九十二章 在坐都是垃圾 因为那位大姐姐的缘故,南柯在衙门多耽误了些时间。 等他回到碧林阁的时候,天际边已经泛红。 回来路上,行人匆匆,但也算是井然有序,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偌大一个留都城,还真被廖必会给搞出了一副物阜民熙的模样。 南柯循着人潮踏进碧林阁。 早就等候了多时的小厮迎了上来,脸上堆积的笑容像是一朵绽放的菊花。 “公子,里头请,里头请。” 南柯轻轻点了点头,往一楼说书台上瞟了一眼。 站在说书台上面的是最开始那位老说书人,这会儿正在声情并茂地讲述新来县令在衙门里面开阴堂,办阴案的事儿。 这事儿在城内本就广受关注,这说书先生经验也是老道,故事结构和内容稍作修改,倒是把这事儿说得有头有尾,中间还添了些起承转合。 下面听众听得津津有味,不少人没得台子,站在一旁手中端着一盘零嘴也要多听一会儿。 场面虽是没得那位从郡城里面来的说书先生在时的激烈争执,但整个氛围也算是其乐融融,这,才是碧林阁管事正经想要看到的场景。 做买卖,别管是大买卖还是小买卖,总归是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小厮以为南柯要听听,转身想要去端些茶水点心过来。 南柯招手叫住他,“上回那位呢?” “公子是说什么?”小厮一愣。 “那位郡城里面来的呢。”南柯指了指说书先生的方向。 “哦。”小厮笑了起来,“那位啊,当初说了一场,后来好像是管事的觉得他爱挑事儿,便赔了些银子给他打发走了,现在应该又回了郡城。” “那倒是可惜了。” 南柯咂巴咂巴了嘴,他倒是还想通过那位说书的内容来看看那群仙门到底还想干什么。 可惜。 摇了摇头,南柯径直上了六楼。 小厮把南柯送到了庭院门,等南柯进去后,在外面喊道:“公子,我待会儿把餐食给您送来。” “多谢。” 南柯对外面说道。 现在已经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他来这里这么多天,这饮食的时间习惯差不多也调整了过来。 庭院里面十二个时辰都燃着蜡烛,因此外面天色变化,对于里面倒是影响不大。 南柯走进去,发现梧桐和李家管家在草地上。 梧桐像是又在册子上面涂画,老管家凑着脑袋想要看,但看表情,应该是看不懂。 “又在写心得?”南柯问道。 梧桐抬起脑袋,很认真地点了点,她最近过得很安稳,这性子倒是越来越像这个年龄的正常女孩。 起码各方面行为举止,不像是先前那般强行装作老成。 老管家像是出了透半天气,整个人又恢复了些,看见南柯后抬头道:“这丫头,挺聪明的。” 他学那法诀学了两三个月才成,梧桐一下午倒是琢磨透了个七七八八。 “那当然。” 南柯下意识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许是因为是在夸自己,梧桐没去躲,而是苦着脸道:“我今天还是没感应到气血。” “没事,慢慢来,说不定明天就有了呢。”南柯安慰道。 随即,他看向老管家,“你怎么知道她聪不聪明?” “这...”老管家有点尴尬,他那点本事儿,他心里有数,属于那种见不得光的本领儿。 先前南柯不学,他如今偷偷教给了梧桐,虽是秉持着报恩的心思,但生怕南柯误会。 “他教了我一手法术。”梧桐开口道:“就是先前在北边林子里那个,我觉得挺实用,学起来也简单,比你教得好学多了。” 虽是性格正常了些,但这眼力劲还是在的。 南柯沉吟了一下。 老管家支吾了两声也道:“我就是瞅着这小姑娘没个防身手段,我那点把戏虽是见不得光,但总比没得强,毕竟要是有个万一呢。” 他就是这般,要是不会这一手,说不得当初在林子里就被三个娃娃给砍了。 “法术这玩意儿,有用就行。” 南柯这点看得开,好歹是接受过正经教育的,要是这么点小问题还去钻牛角尖,那真是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什么邪法不邪法的,真到了拼命的时候,管用就是好法术。 相比起这,他倒是对老管家话里的‘聪明’更感兴趣,“你为何说她聪明?” 老管家一愣,见南柯真不怪罪,便咧了咧牙,“我自认脑子也算是灵光,当初手把手教了两三个月才学会,这小姑娘被我说了几句,就学了七七八八,这要是不聪明,那谁聪明。” 或许其他修炼法门要看资质,但他这一手,根本不需要以灵力为引,搞懂了其中的原理,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够施展出来。 其唯一需要的,就是悟性。 梧桐能够一下午搞明白,证明这丫头悟性不错。 或许, 是自己帮她选错了路子? 南柯琢磨要不要领梧桐去廖必会那边看看。 这修炼就如同上了高中选文理科,最后都是参加高考一个目的,要是理科学不好,换个文科试试说不得就有了新发现。 正想着,外面进来了人。 南柯看过去,是那位熟悉的小厮,后面跟了三个人,端着精致的菜肴,还准备了一壶果酒。 不用他吩咐,小厮把饭菜摆在了庭院里面的石桌上。 南柯招呼他过来,指了指桌上的果酒,“怎么今儿上了酒,你们阁有喜事儿?” 小厮摆了摆白毛巾,“阁里没喜事儿,但您亲戚来了,小的觉得上壶果酒,助助兴也挺好,您要是不喜欢,小的拿走。” “我亲戚?” 南柯指了指自己。 随即, 他转头看向外面。 只见两道窈窕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前面那道前凸后翘,宽松的锦衣都盖不住那诱人的曲线。 后面那道倒是显得青涩了点,但也是小家碧玉,都是佳肴,口味风格不一样而已。 先前周捕头要上来,被小厮拦住了,但当粗糙汉子换成如花似玉的小姐姐时,小厮倒是懂得如何去处理。 他自己也是个男人,自然是懂得男人的心思。 南柯对小厮道谢一声,站起来,迎了上去,“哟呵,先前忘了告诉地方,姐姐怎么自己找来了。” 顾伶走进来,笑着白了一眼南柯,扫了眼庭院里面的风景,“你倒是会享福,找了个好地儿。” 她在石桌旁坐下,继续道:“来之前就听说这里有家碧林阁,先还以为这种小地方,比不得郡城和王城的,现在看来,底子还是在的。” 南柯在其对面坐下,抬手招呼梧桐和老管家也过来。 他自己是没什么规矩的,这顾伶,看起作风也不像是有规矩的人儿。 老管家犹豫了一会儿,但看见那侍女打扮的女子也上了桌,便慢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南柯一只手摩挲下巴,刚刚顾伶一句话,倒是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首先,这碧林阁不仅在这里有,在郡城,甚至是王城也有,且听顾伶的意思,就算是在王城里面,应该也是属于高档的一类。 如果一家酒楼能够开到这种规模,那么这家酒楼背后的背景,显然不可能不深厚,那位芈姓公子哥的地位,倒是在南柯心里面又抬了一层。 毕竟他一句话,让南柯在这里皇帝似地享受了这么久,这碧林阁越是不简单,反倒是更加映衬了那位芈姓公子哥的不简单。 其次,这顾伶这般说,显然是去过郡城和王城的,且在那边也接触过这种高端场所,这女人,这般肆无忌惮,背后显然也是有背景。 想到这里。 南柯内心忽然有些淡淡的忧伤。 自己这穿越一趟,随便碰上一个人,这背后好像都有背景,先是芈姓公子哥,再是廖必会,现如今又是这顾伶,反倒是自己,混了这么久才混了个缉妖卫。 就这,还是靠脸。 算起来,自己这穿越似乎也没那般没完美。 毕竟是个白身,其他穿越者好歹都是什么大家族的私生子,或是不得宠的皇子,自己确实是差了一筹。 南柯在愣神,忽然面前桌子被人拍了拍。 抬头看见顾伶正看着自己,“问你呢,你到底是个什么人,我先前问了那县令,他说你个普通孤儿,但普通孤儿,可住不了这儿。” 南柯笑了笑,“我要是真有什么身份,还来什么缉妖司,就是先前遇到了个贵人而已,倒是姐姐你,像是经常出入这种场所,怎么来了缉妖司?” 缉妖司就如同锦衣卫,外面人听起来威风,但里面人或是正经有权柄的,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说好听点,是皇帝手里的武装力量; 说难听点,就是皇帝手里面的刀,且是那种需要时刻面临被折断的风险的刀。 这年头真要是有背景,有无数种法子,能够比进缉妖司混得更好,且还更安全。 顾伶闻言轻笑不说话。 倒是旁边清儿吃了口菜,替自家夫人道:“我家夫人可不是普通缉妖令。” “看出来了。”南柯点了点头。 “看出来了?”清儿诧异。 顾伶也是抬眼看向了南柯。 这小郎君,莫非还有这份眼力? “普通缉妖令,哪有这么漂亮。”南柯笑着说,“先前姐姐还说我为何进缉妖司,我倒是好奇,姐姐你这般美艳,进这缉妖司干嘛?” 这漂亮话儿,南柯随口能说出一百句不带重复。 顾伶脸上笑意更盛,虽是没眀说,但女人哪有不喜欢听人夸自己漂亮的,特别是夸的那人本就俊朗如画的时候,这夸赞,便显得分量更足。 她把手放在桌上,看向南柯,“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有些事儿,提前跟你知会一声也行。” 南柯把筷子放下来,一副认真听讲的架势。 梧桐倒是还好,毕竟年岁不大,长得也可爱,顾伶没少对她笑。 但旁边的老管家,则有些如坐针毡,他快速在碗里面扒拉了两口,站起来对在坐的拱了拱手,“我,就先下去了,你们聊,你们聊......” 他是个明白人,先前说些闲话,他也还能在这里坐坐。 现如今话要说给自己人听,他就需要去避避嫌了。 梧桐见老管家离席,犹豫一下,也小口扒了两下,准备下去。 南柯一把拉住了她,对顾伶笑笑,“都是自己人,听听没事吧?” 老管家他倒是无所谓,但梧桐,是共患难过的,也算是目前跟南柯羁绊最深的一个。 “你倒是好福气。” 顾伶眼含笑意,扫了一圈道。 南柯有些莫名,但目光也扫了旁边三个人后,倒是明白了过来。 这桌上除了他一个男人外,就剩下了三个女子。 年岁以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排列,像是一朵娇艳花朵的不同时期。 小的还是个花骨朵儿,但已经有了清香。 中间的已经含苞待放,清秀中带了婉约。 至于大的,更是秀色可餐,宛若熟透了的果实。 算起来。 自己还真是有福气。 南柯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也不差不是?” 他指了指自己。 本就丰神俊朗,今儿一打扮,也确实不弱在坐几个女子分毫。 若是真狠下心来个女装,说不得也能给庭院内多添一份春色。 “行行行,姐姐倒是挺喜欢你这不要脸的劲儿。”顾伶轻声道,那语气仿佛能酥了男人的骨头。 但南柯是谁,前世什么小姐姐没见过,什么声音没听过? 面对尤物,其他男人可能就露了本色,但南柯,依旧是那般,亲近中带有一些矜持,矜持中带有一些恰到好处的欲念。 这种态度,反倒是挠到了顾伶的痒痒处儿。 越看南柯,越是觉得自己有眼光,起码这份定力,就要强出不少王城子弟。 “姐姐还没说要告诉我什么事呢?”南柯又问。 顾伶白了南柯一眼,依旧是风情无限,“你这小子叫得怪肉麻,行了行了,好好说话,叫姐就行,姐姐就别叫了。” “都听你的。” 南柯无所谓。 其他方面不好说。 但真论开车功夫,他敢打保票,不是自己针对谁,这楚国所有人都是垃圾! 第九十三章 尸影 “其实吧,妾身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儿。” 顾伶自顾自说道,所有人都看着她,连梧桐都放下了饭碗。 “咳咳......” 南柯咳嗽一声打断。 “怎么?” “下午我回来时,门口小厮跟我说了上午的事儿。” “什么事儿?” 顾伶下意识问道。 旁边清儿脸色微变,拿起石桌上用来盛放果酒的壶,“夫人,我去加壶酒来。” 顾伶伸手按下自己的侍女,“你上午溜出去干什么了?” 清儿脸颊在发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跟碧林阁门口的小厮说,她家夫人看上了我,说要是晚上能伺候好了,起码能得城西一套宅子。” 碧林阁下人数目众多,但跟南柯关系处地比较好的,下面看门的算一个。 因此这种事儿,瞧见他回来就凑过去告诉了他,其目的,自然不是真去帮南柯拉生意,而是了解了南柯的性格,一起来打个趣儿。 这种事儿,如果对象是个女子,那多少有些侮辱的味道;但如果目标是男人,起码南柯自己,是不怎么气的。 南柯手指头在石桌上敲了敲,打趣道:“我就想问问,宅子在哪里领。” 清儿一只手遮住了脸,不敢去看自己夫人。 顾伶瞥了一眼清儿,没好气道:“你行啊,长本事了,看来是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吧,城西的宅子,去买呀。” 清儿捂住自己的眼睛,“这不全怪我,真的。” “怪我咯?” “还真是怪夫人你。”清儿把手放下来,“要不是你在轿子里面说,这小郎君长得真俊俏,我哪里会下去问?” “哟,我是夸了一句,你倒是好,这......”顾伶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慌乱,“这后面的事情,你哪里听来的?” “从......”清儿下意识地把唇上的菜汁舔了进去,“书上,书上都这么讲,说女人到了年纪,要......” 顾伶一把打断了清儿后面的话,“谁给你看的乱七八糟的书?” “钱家小姐。”清儿小声道。 “她给你这书看?”顾伶不信,她那闺蜜平时看上去挺正经,怎么会看这种书。 “真的。”清儿急了,“她说夫人你一把年纪了,这也没正经嫁进去,还是个黄花闺女,要么趁早改嫁,要么...就在府里面养些面首,否则迟早憋出病来。” “......” 顾伶深吸一口气,胸前山峦震动,“等我回去,我撕烂她的嘴!” 说罢, 她抬起头,见南柯看得起劲。 “你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呵呵......” 南柯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后,把自己的目光挪开。 合着这位姐,看起来像是妇人打扮,但实际上却是个黄花姑娘。 这种事儿,在楚国其实并不少见,这年代的医疗条件比不得后世,虽是有诸多玄妙手段,但在治病上,终归是有一定限制的。 有些病,可能在后世不算什么,但是在当前这个时代,那就是绝症。 只能说,这顾伶的夫君没这个福分。 “姐,你还没讲正经事儿呢。” 南柯转回正题。 对面美人虽美,但他也不是用下面的脑子代替上面脑子的那种人。 “咳咳...” 顾伶清嗓子,瞪了一眼自己的侍女。 她缓缓开口道:“我姓顾。” “......” 南柯正在等待下文,见顾伶不说话,问道:“然后呢?” 你叫顾伶,你姓顾,这有什么可说的? “你就这反应?”清儿在旁边显得有些惊讶。 南柯有些懵,自己该是什么反应,他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哇哦。” 清儿不满意,语气强烈的重复道:“顾家,王城顾家!” 是个家族? 既然专门报了出来,看起来应该是个大家族。 南柯懂了点,这回眼眸里面多了些羡慕,“原来是大家族里面出来的。” 在碧林阁里面奢侈了一段时日,他是发自内心的羡慕这些权贵们的生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这出入还有专人伺候,要不是南柯不想,碧林阁甚至能派给人给他当随从。 “你不知道顾家?” 顾伶从南柯的表情里面看出了些东西。 “不知道。”南柯如实回答。 他就在这留都城里面混,消息可以说是极其闭塞。 除了前些时日被他搞得家破人亡的李家外,他还真不认识也没听说过什么世家。 清儿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南柯,“顾家可是楚国四大家族之一!” 四大家族? 南柯韵过了味来,这味道,中! 这但凡是穿越的世界里面,没个四大家族哪里够味? 就像是主角要是忽然爆发,旁边没个老头惊呼一声‘此子恐怖如斯’,那就不叫燃。 ”厉害啊!” 南柯感叹道。 顾伶抿了抿嘴,她虽是没有显摆的意思,但南柯的反应,怎么就让她感觉这么别扭呢。 楚国四大家族的先祖,当初同始皇帝一起缔造了整个楚王朝,随着王朝发展,四大家族也逐渐壮大起来。 繁衍至今,整个楚国境内,真要算起来,说四大家族占据了楚国一半的资源,也是毫不夸张。 当然这里的资源,仅仅是指朝廷所拥有的,仙门那边,就又是一段故事。 “那你怎么还来当缉妖令。” 这缉妖令手底下是能有几个下属,但算起来,堂堂四大家族,怎么也不缺这点力量。 除非...... “我不是私生女。” 顾伶察觉到了南柯的目光。 “那是自然。”南柯挪过目光。 “我来当缉妖令,是为了能够出来透透气。” 顾伶继续道: “你先前应该听见了,我其实是个寡妇。” 还没入门,夫君便断了气。 “他是王家人。” 顾伶看了一眼南柯,见其毫无反应,叹了口气解释道:“王家也是四大家族。” “哦,懂了。” 南柯点了点头。 这些高门大户最是看中脸面。 虽是自家里人死了,但你直接改嫁,这不是明着打人脸? “寡妇想要出门,自然得有个理由,这缉妖司也正好能当个由头,对王家也有个交代。” 这是解释了自己为何想入缉妖司。 “坐什么位置,就要办什么事儿,我既然进了缉妖司,也不能仗着家世吃空饷,这事,还是要办的,而且还要办的漂亮,办的妥帖。 不能堕了我顾家的名声!” 她是在对自己说,也是在对南柯说。 毕竟南柯已经是她队伍里的人,这办事儿,自然是需要南柯出一份力的。 在这个年代,大家族出身的,一般都有浓重的家族观念,毕竟他们跟背后家族,是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 “我没意见。”南柯表态道。 “眼下我们就有一件事。” 顾伶看了一眼清儿。 后者从随身的包囊里面掏出一份书卷,把石桌上的餐食往后面推了推,将书卷摊开摆在上面。 南柯看了过去。 这书卷,应该是一份卷宗。 “这是我们马上要接受的那件案件的卷宗。” 卷宗是有当地衙门整理的,他们一般会整理两份,一份自留,一份递交给缉妖司。 顾伶一只手放在卷宗上,她是看过卷宗的,此时缓缓道: “这事儿,最初是由留都城内一个采药人发现的。 他清晨出去采药,本来走得好好的,忽然山雾升了起来,一时不察迷了路,往深处走了段距离。” 留都城虽是会从十万大山里面的村寨处收购皮草药草,但为了控制成本,药庄也会雇人去十万大山边缘采药。 但这采药的范围被划得很死,毕竟这范围,是前几代采药人用性命去划出来的。 一般来说,采药人碰见这种情况都会站在原地,等待山雾散去。 但那天采药人心系家中刚刚生产的媳妇儿和幼儿,因此埋着头往回走。 “里面没记载他到底有没有走对方向,总之,他走了没多久,便看见前面似乎有个人影。” 这时候看从浓雾里面看见人影,采药人心里反倒是有点慌,山中危险,药庄为了提升效率,每一个采药人都有单独划分的区域。 通常来讲,他们在山里采药,是碰不见同行的,且这留都城里面其他人,也没谁会闲得慌跑到这种位置来玩,就算是来玩,也不会独自一人。 “他平日里也喜欢去茶馆听个书,这留都城其他故事不多,但山中鬼魅妖物的故事,当地人基本是耳朵都要听起了茧。” 他以为自己碰见了什么妖怪,吓得呆立在了原地。 那人影也没什么大动作,采药人在隔着雾气看不太清,隐约只能看见那道人影似乎是在轻微耸动。 “据那采药人说,后来不知哪里吹起了风,把浓雾稍微吹散了点,他当时看见那人影身下有一只死去的角鹿。” 这世界的角鹿,类似于后世的梅花鹿,但体积壮硕,头上的角尖锐,是能顶死人的。 一般来说除非是经验老道的老猎手,否则单独一个人面对这种角鹿,多半是只有绕路的份儿。 “他先以为是碰见了附近村寨的打猎人,准备过去打招呼,但走了没几步,那人影直立了起来。” 顾伶停顿了一下,倒不是故意烘托气氛,而是这采药人的描述很是独特。 南柯凑过去一看,“那人的脸像是在茅房屎坑里面泡了一个月,上面还有苍蝇环绕......” 这画面感,有了。 采药人当时吓坏了,哆嗦了两下立马转头就跑,好在那道身影也似乎觉得人肉没鹿肉好吃,也没去逮他。 采药人回了城里面,顾不得回家看妻儿,立马去衙门报了案子,当时的老县令大致了解了一下,写了份文书委托城内三个缉妖卫去查看。 缉妖司和衙门关系很复杂,多数时候是互相不买账,但老县令在留都城经营了二十余年,这点面子,三个缉妖卫还是要给的。 顾伶翻开了另一份卷宗。 “这是那三个缉妖卫失踪前传递回来的消息。” 这一份措辞明显要更加专业,因此篇幅字数也更多,顾伶不想浪费时间,便挑关键内容讲了讲。 “他们三个向上报备一了声,直接出了留都城。”顾伶抬头看了南柯一眼,“就在留都城戒严的前两天。” 南柯笑了笑,看起来廖必会应该是跟顾伶说了李家的事儿。 当然,以廖必会的性格,说这件事肯定是为了从侧面证明南柯的人品可靠。 “要是这三个人没出城,以当时仟景街一案的关注度来看,说不得你还没翻案,就被他们给拿下了。” 南柯摇头纠正,“他们三个就算没出城,也奈何不了我。” 他有这个自信,这份自信源自于体内那位爷。 “呵。”顾伶轻笑一声,“我倒是等着看你的本事。” 她说回案件本身。 “他们按照采药人描述的路线走,确实是发现了一具角鹿的尸骨,皮肉被啃得差不多了,剩下了些白骨,上面有断裂的痕迹。 那茅...人影,先不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应该是有一把子力气,根据缉妖卫的判断,这角鹿大概率是被活活给砸死的。” “僵尸?” 南柯问。 僵尸,或是僵尸一脉的东西,力气都挺大。 “当初他们也以为是僵尸,因此也不敢消极怠工,三个缉妖士里面有一个练气士,懂一些法术,从角鹿尸骨上取了一道气息,用法术进行追踪。” 三个缉妖卫一追就是七日,逐渐从十万大山边缘进入了山林内部,一直到最后,也就是一周前,他们彻底失去了联络,上面才派了顾伶下来。 “他们胆子这么大?”南柯听完后发问。 要是他自己,碰见这种情况,说不得稍微调查一下,等调查效率暂缓的时候,便回先回城。 顾伶把卷宗翻到最后面,上面仔细记载了三个缉妖卫前前后后传递回来的所有消息和时间节点。 缉妖司专门饲养调教了许多信鸽,用来传递消息,这批信鸽受过训练,再是隐秘的地方,也能够找到缉妖卫,以保障信息通畅。 一般来说,当信鸽出去后找不到目标,又回到缉妖司里面,其需要通知的目标,就能够算作是失联。 “他们不是不想回,是不敢回。” 顾伶回答道。 第九十四章 有鬼 顾伶要南柯自己看缉妖卫传递回来的消息。 第一日,他们发现了角鹿尸体;批复是继续追查。 第三日,他们在更深处发现了其他动物的尸体,林林总总加起来二十多具;批复是继续追查。 第五日,他们发现了人骨,骨头上也有敲击痕迹,同时在探寻过程中击伤了三个类似尸魅的怪物;上面批复在不涉险的前提下,务必严查。 第七日,他们传消息回来,发现了一座村寨,村寨内阴气缭绕,他们不敢深入;上面批复,要求他们立刻回城。 而后。 便没有后来。 从城里面传递过去的消息,在第二日又从信鸽上取了回来。 信鸽没发现那三个缉妖卫。 南柯看完,深吸一口气,眉目间有些疑惑。 顾伶像是看出了南柯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很蹊跷。” 南柯点头,他是没学过查案,但各种悬疑剧也看了不少。 “这时间节点符合规矩先不说,或许是这三个缉妖士的习惯使然。但这线索递进,太过于顺利了些,像是发现端倪,随后每隔一段,线索便更重要一分。” 缉妖司不像是仙门,仙门帮忙是出于情分,遇到事情不可为,或是有点棘手,能够随时抽身出去。 反正要是出了事儿,百姓们也骂不到他们身上。 缉妖司虽本质类似仙门,但在这种事情上,是有职责的,特别是尸患这种事情,但凡是出了事儿,就是大事儿。 要是因为他们疏忽出了问题,朝廷怪罪下来,可不是什么自罚三杯酒能了事的。 别说是三个缉妖卫,就算是缉妖令也担不下来,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因此。 当这三个缉妖卫发现和传递上去的消息逐渐接近真相时,虽然是越来越危险,但不管是他们,还是上面,都不敢让他们轻易退下来。 “背后有人在指使。”南柯判断道。 尸魅是没有智力的,僵尸虽是有基本的意识,但这种布局,根本不可能玩出来。 且背后布局的,应该是了解缉妖司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但凡是个修士,谁还不清楚缉妖司的职责? 就是有些没修炼过的富商乡绅们,也是清楚缉妖司的职权所在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顾伶道。 这可是大罪。 相比起来,李家那种事儿,在这种事面前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且看吧,这也就是个推测不是。”南柯继续道:“或许,就是个巧合呢。” 顾伶抿了抿嘴,“但你这个推测,大概率是事实。” “......” 合着你能说,我不能说。 南柯摇了摇头,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这回麻烦了。”顾伶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想找个由头出来透个气,谁知道第一个案子,就这般复杂。 “慢慢来,总能抽丝剥茧查出个结果来。”南柯倒是心态好。 “你是不懂这面的弯弯道道。” 顾伶扶额, “这回不仅仅是这件事儿,既然涉及到了缉妖卫失踪,上头还会在派一批人来,先前跟你说过,这缉妖司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儿。 要是就我们三个倒也还好,怕就怕,其他人过来不是来帮忙,反而是来帮倒忙。” 南柯自觉忽略了后面的话,他前世在g企干过,这种办公室政治和内部斗争门清。 “我们三个?” 顾伶一指清儿,“没告诉你,她也在我下面挂了个名儿,说起来,清儿还是你前辈。” 清儿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南柯扫了一眼。 小荷才露尖尖角,没兴趣。 清儿像是察觉到了南柯眼眸里的轻视,轻哼一声,“你可别小看我,我可厉害着呢。” “是是是。”南柯连忙点头应声。 清儿说是个侍女,但这种侍女多半从小陪主子一块长大,彼此之间的感情深厚,已经不能用普通主仆的关系来看待。 况且顾家既然是四大家族之一,那么他们的资源肯定是很多的,清儿作为贴身侍女,能够陪自家夫人出来闯荡,肯定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到时候进了山,要是碰见了什么危险,我照顾不到你,你就躲在清儿后面。” 顾伶说罢,也不理会南柯的表情,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抓住了南柯的手腕。 触感细腻,伴随一阵清香扑鼻。 南柯抬眼看见了山峦,不由地眯了眯眼。 顾伶没注意南柯的目光,她仔细感应了一下南柯体内的气血,收起手道:“你距离八品也不远,再努把力,一两个月内应该能突破。” 南柯诧异抬头,不顾欣赏山岳,“你是武修?” 武者,在修炼界也被称为武修,应该是入了品的那群人自创的称呼,希望跟江湖上没入品的那群人区分开来。 南柯先前看顾伶,还以为这般娇滴滴的美人是走练气士路线。 他是想象不出来顾伶这幅模样撸起袖子去锤人的场面的。 想到这里,南柯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了纲手,顿时,画面感有了。 “你在想什么呢?” 顾伶察觉到南柯的目光有些变味儿,手指头在南柯脑袋上戳了戳, “怎么,我不能是武修?” “能是能,就是有些意外。” 顾伶忽然看向了清儿,意有所指,“你要是喜欢练气士,找清儿啊。” 清儿忽然被点名,小脸一呆。 南柯却是摇了摇头,“这是哪里话,练气士虽说听起来清贵,但真要实操起来,还是武修好。” “真心话?”顾伶似笑非笑看向南柯。 “假话。” “哦?”顾伶眉头轻蹙。 南柯不假思索道:“这种事儿,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堂堂三尺男儿,自然是全都要。” “登徒子。” 顾伶轻呸一声。 转身带起一抹衣袖,卷起一道香风。 “清儿,走,再不走,你这傻丫头就要被人吃了。” 到底是经过书卷洗礼的,清儿哪里能不懂话里面的意思。 脸色微微泛红,起身走到顾伶身边,看起来倒不是很急切,反倒是有些故意磨叽。 哪有少女不怀春。 她自幼跟在主子身边,主子又从小订了婚,这二十年来,还真没接触过太多外面的男子。 如南柯这般俊俏的,更是听都没听过。 南柯也站了起来,还是那句话,论开车,在场都是垃圾。 见顾伶主仆真准备走,南柯诧异道:“姐,这里房间多,你难不成还要去其他地方住?” 顾伶回头瞥了一眼南柯,“房间再多,在旁人看来也是一个院子,我倒是不怕留下来,就怕你害怕。” 我怕什么? 南柯先是不解,随即便反应过来。 顾伶到底名义上还是王家夫人,这要是夜里跟一陌生男子在一个院子里,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清白。 但外面人谁信? 难不成对外说他们要通宵探讨案情? 顾伶自己是顾家小姐,王家人也不可能真撕破脸皮。 因此。 如果真有传言传了出去,对于王家人来说,他们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让传言里面的男主角从世界上消失。 南柯叹息一声,苦着脸道:“怕怕怕,王家我现在可惹不起。” 清儿在旁边‘呸’了一声,“现在惹不起,以后难道还能惹得起?” “说不定呢?” 南柯对此是有信心的。 毕竟国师就是他的榜样,以一介平民崛起到如今的地位,虽是在仙门和世家都不受待见,但谁真敢轻视他? 一个顶级高手,且还是毫无牵挂的顶级高手,要是真铁了心想要搞事,就是楚国的皇帝,夜晚也不可能睡得安稳。 自己虽是没系统,但自愈能力以及体内那位‘爷’可不是比系统来得还要直白? “你还是先努努力,早日把八品提上去吧。” 顾伶看南柯顺眼,也不想打击南柯的少年壮志。 她虽是不认为南柯能够惹得起王家,但嘴上,也不好说实话,免得伤了这小男人的自信心。 “你一个地痞都能住碧林阁的院子,我堂堂顾家小姐,难不成还住不上?” 顾伶转移了话题,高傲地扬了扬下巴,拍了拍清儿。 “出去,跟他们管事的说,给我准备一套庭院,各种规格,要比这间高一个档次。” ............ ............ 当日。 夜里。 留都城城门口的守卒又换成了先前南柯见过的那几个‘老兵’。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城门侧,有些昏昏欲睡,有些窃窃私语。 总之,没一个人在正经值守。 “呱...” 一声蛙叫响起来。 一守卒回头,咧嘴笑了起来,“那只猫又来咧。” 借着城墙边燃起的火把,可以看见一只毛发颇长的三花猫贴着城墙扭了过来。 另一个守卒蹲下来,想要逗猫,嘴里念叨,“这猫还真奇怪,附近难不成有个蛙塘,否则这只猫怎么会学蛙叫。” “这附近哪里有池塘,你怕是饿了吧?” 旁边守卒也加入了聊天。 “是有些饿,要不你去寻个馆子买些夜宵来?” “嘿,你可拉倒吧,想吃自己去。” 守卒们一顿闲言碎语。 忽然其中一个守卒闭嘴,他抬手示意其他人安静,“有人来了。” 若是其他时候,来人便来人,他们还是该干嘛干嘛,这也算是留都城的传统,常来的都知道,这留都城的守城卒是个景儿。 但随着廖必会的到来,随着衙门里面断阴案的言论逐渐传开,这留都城夜间倒是冷清了不少。 谁都不清楚人成了鬼之后,还认不得清楚路,万一要是走错了路,在街上碰见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守卒们比其他人担忧更多些,他们生怕这衙门的名声传开了,给外面周边地区的鬼魂晓得了,一个个都到时候都过来报案。 这要是真来。 可都是要走城门的。 “要不是邓家作孽,我们哪里用得着担心受怕!”一守卒抱怨。 这阴案,可不就是由邓家而起。 “他们家现在邓姓的都死了个干净,你要不自己去找他们算算账?” 这种,也就是嘴上图个爽快。 邓家还在时,他们不敢去。 这人都死了,就更不敢去了。 “看清了吗,是人?” 有眼神不好的守卒问。 能在城门口当守城卒的,多是些年岁较长的老兵油子,他们或许本事不强,但这经验丰富。 留都城地处偏僻,外面又紧邻十万大山,就算是经验最为丰富的商队,也不会急着赶着在夜里面行路,更别说是普通路人。 “反正有三个,鬼才知道是不是人。” 守卒说完脸一绿。 他刚刚好像说了‘鬼’字。 民间俗语多,其中有一条,就是这晚上千万别提及跟‘鬼怪’相关的事儿,这要是嘴瓢被鬼怪听见了,说不得晚上就会过来找你好好聊聊。 “你坑我!” 那守卒转移怒气,指着另一个眼神不好的。 “呸,你自己说的,关我啥事!” 眼神不好的守卒脾气也不好。 像他们这种内部管理混乱的队伍,一旦是碰到外部压力,就容易形成内倾。 根本不需要外部作出什么实际动作,他们自己就能够给自己玩散架。 好在,这里还有一个冷静的生物。 “呱!” 三花猫从城门口路过,猫眼斜了斜,亮起幽光的瞳孔让几个守城卒心里一寒。 “喵喵喵。” 三花猫小嘴快速动了几下,用了‘方言’,随即一摇一摆地走过。 “这猫,像是在骂人。” “骂鬼.....呸呸呸!” 守卒给了自己一巴掌。 此时。 远处三人走近了些。 这是三个男人,一老一中一少,三人穿着统一样式的衣衫。 老的发型散乱,衣领子也没理清楚。 中年的梳了一个发髻,衣衫洗得发白,但也算干净。 少的看起来刚过二十,脸颊两侧留了长发,腰间还缠了条绣了金边的腰带,看上去最阔气。 眼神不好的守卒终于看清了,他抿了抿嘴,小声道:“这地府,难道还发制服?” 旁边守卒白他一眼,显然,他们都觉得这眼神不好脾气也不好的守卒,其实脑子也不好。 “您老去问问?” 旁边守卒道。 眼神不好的守卒不疑有他,走过去拦住三个人,“你们哪来的?”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 年少的那位挺胸上前一步,“城西邓家人,让开吧。” 话落。 所有守卒脸色同时一白。 少年人以为他们认出了自己,刚准备转头向自己两位师兄介绍留都城。 谁知他刚回头。 后面忽然响起几道惊呼。 “鬼!!!” “真有鬼!” “鬼来了!” 第九十五章 御兽宗 次日。 清晨。 南柯所在庭院的门被推开。 顾伶一身红衣进来,宛若狂热盛放的玫瑰。 在其身后,清儿一袭白衣,显得温婉动人。 梧桐坐在庭院人工铺就草坪上,老管家教导的法术,她差不多悟了个透彻,现在正在继续死磕南柯留给他的气血催发的法门。 见庭院门被推开,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两个熟人,便又低下去。 顾伶是来找南柯的,但见梧桐憨态可掬,走过去蹲下身来,“小妹妹,看什么呢?” 梧桐把册子合起来,不是怕有人偷学,而是怕再有人看不懂去胡乱猜测。 “南柯教我的法子,学了能成武者的。”她老实回答道。 昨儿她就明白了,今后,南柯跟这两女人会是一伙人。 换算起来,她自己,跟这两女人也会是一伙人,因此也就不瞒了。 “哟呵,他还当起了师傅。” 顾伶轻笑问道: “你学会了吗?” 梧桐小脸一皱,“没。” “手给我。” 顾伶把梧桐的手握住,像是昨天探查南柯一般,一道气血渡进去,再经脉里面流转一圈儿。 梧桐看着她。 片刻后。 顾伶把手收回来,看了梧桐一眼,“你是她妹妹?” 这是她听廖必会说的。 说南柯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 “是。” 梧桐承认。 “你没当武者的天赋。”顾伶说的很直接。 她这种在大家族里面长大的,一般比普通家里面同龄人要成熟得多,承受能力也强得多。 毕竟自小就需要懂各种规矩,学习各种道理,一大堆资源堆积过来,除非是自己不想学,性子里面就纨绔的那种,否则就是想泯然众人,都很难。 她说得这般直白,也是为了梧桐好。 在他们顾家,小孩子到了年岁便会有人来鉴定资质,适合走武修的,去练武;适合走练气的,去练气;适合读书的,去读书; 都不适合的,便去学经营管理。 再不济,就在家里面当个管事,用自家人,总比用外人稳妥。 世家不养废人; 特别是站在顶端的几个世家,要是他们养废人,那他们也站不了那么高。 顾伶觉得梧桐没有走武修的资质,再这么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索性直接告诉了她,也省得白费功夫。 梧桐沉默了一会儿。 她心里先前有这个猜测,如今被证实,其实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到底是在外面流浪了几年,其他方面比不上世家子,这承受能力倒是有过之无不及。 “那就不学了吧。” 她把小册子一扔。 顾伶抿了抿嘴,她是个心善的。 虽是生在大家族,但自幼被其父母保护的很好,什么都不缺,又没正经遭受过不公,像不心善都难。 本来准备找南柯商量事儿,现在看梧桐垂头丧气,也不急着去找南柯。 “清儿。” 顾伶看了清儿一眼。 清儿明白她的意思,蹲下来抓住梧桐的胳膊,一道灵气进去。 半晌。 清儿张了张嘴。 “夫人。” “嗯?”顾伶看她。 “我们捡到宝了。” 清儿一脸不敢置信。 ............ ............ 南柯是被吵醒的。 清儿平时看起来性子温婉,但在有了她家夫人的指令后,泼辣地像是后世的洪兴十三妹。 ‘啪’地一声推开南柯的房门。 也不避讳男女之别。 叫了两声南柯没应,直接上手掀开了南柯的被子。 南柯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清儿两手叉腰,脸上全是遗憾。 遗憾? 南柯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他不明白这遗憾从哪里来。 打了个呵欠。 南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家夫人找?” 清儿点头,目光聚集在一点上,“嗯。” 南柯有所察觉,连忙坐起来侧过身子,他虽是睡觉穿了亵裤,但这旭日初升,难免会有些反应,轻薄贴身的亵裤是遮掩不住的。 “难怪你家夫人要把你嫁出去。” 南柯摇头。 清儿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过?” 顾伶自小被保护的很好,甚少接触这世间的阴暗面,但到底是家族嫡女,该教的,家族里还是有人会教。 但清儿不一样,她是个侍女,虽是一直跟顾伶在一起,但顾家除了教导她要忠贞外,最多也是教个修行,可不会去花精力培养她的权谋或是其他。 真要主仆一块儿上课,要是主人糊涂,仆从机灵怎么办,这岂不是给自己埋雷? 因此,清儿倒是单纯,在南柯看来,她甚至比梧桐还单纯。 “昨晚,你夫人跟我说,要不就把你许配给我。” 清儿脸色一红,十根手指头交织在一起,“你...你怎么说。” 心里头,甚至有些小期待。 “我说啊...” 南柯等小老弟消停了点后,慢慢坐到床边来。 “那明晚就要清儿来陪床吧。” “呸,你逗我。” 清儿轻啐一声,娇羞往外跑。 她也不是傻,先前就是一时害羞,脑子冷静下来了也能够想清楚。 外面。 顾伶见清儿脸色涨红跑出来,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夫人。” 清儿在顾伶旁边站住。 “叫起来了?” 顾伶问。 “起来了。” 清儿声音很小。 顾伶看她一眼,叹一口气,“你说说,我这算不算引狼入室,这养了好些年的小绵羊,就这般被人给吃了?” “夫人!” 清儿把头埋起来。 顾伶‘呵呵’一笑,“其实吧,这南柯长相也不差,至于能力,有我给你们兜底,就算是个绣花枕头,难不成还有人敢欺负你们?” 清儿没说话。 但脑袋瓜子没停下来,她忽然觉得,真要这么来,似乎也不错。 她自小在夫人身边长大,真要远嫁,她自己都舍不得夫人。 但南柯是夫人下属,自己要真嫁了,好像也不算远嫁? 毕竟,南柯那张脸,是真好看。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南柯从房里面出来。 他今日一身墨绿色长衫,面如冠玉。头发束起成髻,露出额头,显得整个人稍微沉稳了些。 清儿看了一眼,脑子里的声音忽然更清晰了些。 顾伶则是嘴角含笑,她见过许多世家公子,但南柯身上这股气质和这张脸,还真称得上一骑绝尘。 或许。 撮合了南柯和清儿也不错。 起码自己到时候也能够多看看。 顾伶摇了摇头,驱散这些想法,她不急,现在就算是不撮合他们,自己也能看。 “让你们久等了。” 南柯轻声道。 他现在的打扮和举止,倒是真符合了君子如玉。 “也不算久。” 顾伶坐在石桌下,通红的枫叶在其头上,映衬她一身红衣,宛若一幅画卷。 “这么着急,找我什么事儿?” 南柯坐下,石桌上早就备了点心餐食。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是个武修,南柯觉得自己在碧林阁这般住下去,肯定会胖起来。 “先不着急说那件事。” 顾伶看一眼梧桐, “我现在倒是真发现了件事儿。” “跟她有关?” 南柯面色郑重了些。 “别那么严肃,是好事,顶好的事儿。” 南柯放松下来,拿起桌上摆好的精致豆沙包,“那姐说说,这一大早有什么好事儿。” 看值不值得自己起这么一个早床。 顾伶抿了口茶叶,润了润嗓子,“你这个妹妹,不一般。” “嗯。”南柯点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看人有一手,这顾伶不是坏人,“是不一般,会跟动物说话呢。” “嗯?” 顾伶眉头一蹙,又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南柯拿住包子的手一顿,看向梧桐,“我说漏嘴了?” 梧桐小白眼一翻,“对。” “那你们怎么看出来她不一般的?”南柯又问顾伶。 难不成是说她个头太矮? 顾伶舔了舔自己嘴唇,看得南柯吞了口唾沫,她一双眸子盯住梧桐,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你还能跟动物沟通?” 那位芈姓公子哥自己不是修士,对这种事情是有耳闻,但关注得不是很多,属于那种重点放在权谋布局的那种人。 顾伶则不一样,她自己是武修,又不需要去接触阴谋诡计,这相关的传言和消息,倒是灵通得多,也了解得多。 “能。”南柯都摊了牌,她也不能说些什么。 “呵,倒真是个宝贝。” 顾伶其实在很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毕竟喜怒不形于色是世家子的必修课,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忍不得有些兴奋了起来。 “你可知道她练气天赋绝佳?” 南柯摇头,“我只知道她武修天赋不行。” 先前安慰是怕伤了小姑娘的心,现如今倒是不用瞒了,这条路走不通,换一条就是。 “但现在练气天赋佳不佳也无所谓了,她如果真能跟动物沟通,我倒是觉得她能够有一条更好走的道路。” 南柯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体会前世那些家长的心情了。 就是那种想着法变着花样,就想要给自家孩子找条好出路。 “什么路子?” 顾伶也不卖关子,她现在恨不得直接把这事儿给拍板办成。 一方面,是能够给孩子谋个好地方; 另一方面,也是能够给自己未来多准备一个助力。 “像梧桐这种天生便有能力,且被激发出来的,其实整个楚国也找不到多少出来。。” “嗯。”南柯点头。 顾伶似乎是想举例子,但没举出来。 “反正就是很稀有,要是她觉醒的其他能力,我倒是还得好好权衡,但她这沟通的能力,整个楚国,适合她的仅此一家。” “哪一家?” 南柯对楚国势力不了解。 “御兽宗。” 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顾伶怕南柯不知道,解释起来,“你妹妹修炼天赋是好,但修炼天赋好的,每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她这种能力,绝无分号。 想要谋求发展,想要爬得高,就得挑一条人少的路走。御兽宗走地不是纯粹的武修或是练气路子,但他们的实力和底蕴绝对不弱。 大多数人都觉得楚国仙门要是正经分个档次,最上面一档,只能是当初随楚国建立起来的那六个仙门,但他们不懂,一群人胡乱猜。 这御兽宗的底蕴和实力,绝对不弱于那六个仙门。” “怎么说?” 南柯捧了一下。 顾伶又喝了口茶叶,“那几个仙门确实是在楚国最初崛起的时候出了力,但其他人不知道,这御兽宗,在当时也出了大力气。 这种事儿,你要出去问,保管别人都不信,他们大多是觉得这御兽宗是在楚国初立十年后才开起来的山头,比不得其他几家。 但在我顾家的书楼里面,有过记录,这御兽宗的班底,其实就是当初跟随始皇帝一块儿,征战四方的一个将军。 那位将军善御兽,楚国未立时,需要战马,是靠他的本事弄的;楚国新立,根基不稳,四处妖怪横行,当时没有缉妖司,四处扫荡的,也是他。 后来楚国江山基本稳固,他手底下收囊了一大票妖兽,或是投诚的,或是降伏的,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索性给他们分离了出去,成立了一个宗派。” “暗度陈仓。”南柯拍手,“一能解决了当时的棘手问题,二来,也能够趁其他门派不注意,暗地里埋一颗钉子下去,这一手,漂亮。” “还用你说?”顾伶白她一眼,“那可是始皇帝。” 自古以来,所有朝代里面,皇帝有好有坏,但无论是哪一个朝代的缔造者,没一个是孬的。 “总之,你这妹妹要是去了御兽宗,保准他们把她当宝一样供起来。”顾伶下了结论,“这天赋,修炼起御兽宗的法门,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这话,在理。 南柯看向了梧桐,这小丫头脑子现在有些晕,“你怎么想?” 梧桐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心里面纠结。 “你是想学本事的吧。” 南柯问道。 “嗯。” 梧桐点头,自小漂泊确实是给她造成很多的阴影。 而这些阴影想要填补,就需要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来自于实力。 “呵呵...” 南柯笑着摸了摸梧桐的脑袋,小姑娘罕见地没躲开。 “这么小就知道上进,是个好孩子,想去,便去吧。” ——— ——— 新年新气象,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九十六章 两人一起 南柯虽是心里舍不得,但也不难耽误梧桐的前程。 且梧桐是去修行的,这种事旁人求都求不得,再加上梧桐自己的天赋,说不得过去还真被当了宝。 南柯看向顾伶,这还有位腿呢,且这腿又细又长,抱起来肯定舒服。 “姐,你会打声招呼吧?”南柯问。 既然小姑娘要去,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帮梧桐铺平道路。 这种靠山,多多益善。 “我待会儿就写封信过去。”顾伶轻轻一笑,“这种三赢的事儿,傻子才不做。” 世家子是不会特意去学做生意的,在他们看来,这做生意是低贱的营生。 但他们会被教导如何去判断利弊,在这一点上,一个优秀的世家子不弱于优秀的商人。 顾伶办事儿。 南柯放心。 商量好了梧桐的事儿,南柯撇去内心的不舍,看向面前的‘花儿’道: “还没说呢,这么早来,到底是商量什么事儿?” 他看一眼坐在顾伶身后的清儿,打趣道:“难不成真来商量清儿的婚事?” 清儿脸又红了起来。 顾伶倒是瞥了他一眼,“你想得倒好,清儿在王城里面,可是抢手的姑娘。” “该如此。” 南柯很认同这番话。 顾家嫡女的贴身侍女,这身份其实真算不得低下。 且清儿自身的硬件条件,也确实是优秀。 这要是不抢,南柯都会觉得王城里面都是一群傻子。 顾伶没在帮南柯一起调戏自己的侍女,她脸色正了正,“昨晚,城里面来了一批人。” “什么人?” 南柯也严肃起来。 适当地嬉皮笑脸能调节气氛,但要是过了,那真就过犹不及了。 “清一门。” 南柯眉头微蹙,这名字,他熟。 邓良杏的弟弟,那位邓家在外修行的二公子,貌似就是这门派的。 “哟呵,还真是赶了巧。” 南柯笑了笑,这时候来,说是意外,他是不信的。 说不得,就是来找自己的麻烦来的。 “你倒是好心态。”顾伶看了南柯一眼,她不像南柯,对外两眼一抹黑。 作为顾家嫡女,她虽是无缘顾家家主的位置,但各项顾家资源,她都是有能力也是有资格去调动的。 甚至都不需要从缉妖司里面探听消息,昨儿三个清一门的人前脚踏进城门口,后脚就有人把相关的消息传递给了她。 姓甚名谁,什么修为,什么性格,甚至是穿什么衣服,她都一清二楚。 顾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一,在楚国境内其能够调动起来的资源,远超常人想象。 否则,也不会流传出什么四大家族半楚国的说法。 “这不是有姐在呢。”南柯道。 顾伶摇了摇头,“清一门的几个徒子徒孙而已,确实是不算什么,但我在是在,这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要是这般懒散,我还怎么放心把清儿交给你?” 她担心的不是眼前,而是以后。 “唔......” 清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句话又给推了回去,脸色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 倒是另外两个人表情淡然,像是在说着事不关己的事儿。 “我修炼很努力的。” “你努力?” 顾伶白眼一翻。 她是没见过有什么武修像南柯这般懒散,都中午了才堪堪起床。 这武修得打磨气血,而气血打磨在旭日初升时效率最高。 因此,大多数武修,甚至是顾伶自己,自打踏上了修行路后,几乎是没睡过一个懒觉。 “谁说我不努力呢?” 南柯神秘一笑,伸手放在了顾伶面前。 “捏捏?” “捏?” 顾伶一愣,没好气道:“你是把我当你侍女了,还捏......” 她反应了过来,将信将疑地看向南柯,“你是在逗我玩还是?” 细嫩的手指头搭在南柯手臂上,南柯能够感知到一股热流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随即。 顾伶脸色一变,惊呼出了声,“啊!” 南柯看她一眼,这女人,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的有些动作和声音会多么引人遐想。 “八品!” 顾伶站了起来。 她昨日才刚刚试探了南柯的修为。 虽然气血在九品里面算是浑厚,但距离八品,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她狐疑看向南柯,“你是走了什么歪路子?” 她不相信有人的进度能够这般迅速,就是她弟弟,那位顾家未来的天之骄子,都不曾有这种修炼速度。 南柯回头指了指自己院子,“你去看看能发现什么,我都说了,我是个天才。” “嘶。”顾伶坐下,“天才也不是这个天才法。” 她看向南柯,“你有事瞒我?”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 南柯无奈笑了笑,“我瞒了什么?” 顾伶鼻子轻嗅,“谁知道你在瞒什么事儿,说吧,你这修行速度不正常,怎么回事儿。” “我天赋异禀。”南柯摊牌。 “再胡说?”顾伶眉毛一竖,像是要发火。 “我真天赋异禀......” “你是不把我当自己人是吧?” “......” 南柯无奈。 起身回了屋子里面,把自己平时练基础刀法用的那柄刀给拿出来。 “怎么,恼羞成怒?”顾伶揶揄道。 “你看吧。” 南柯说罢。 刀柄一横,不顾顾伶和清儿的阻拦,直接在自己手掌位置划拉了一道伤口。 倒是梧桐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说话就说话,不愿意说就算了,你自残作甚?” 顾伶走过去,有些责怪道。 “不是自残,是你不相信......” “好好好,我信,你这小男人,自尊心倒挺强。” 顾伶说着要去看南柯的伤口。 只是这眼神扫过去,人却是一愣。 只见南柯手掌光洁如新,哪里有什么伤痕。 “你......” “我说吧,我也是有天赋的。” 南柯一边说,又用刀当着顾伶的目光,轻轻一划。 一道伤口出现,但因为就破了点皮,因此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这......” 顾伶张了张嘴,脑子里忽然有些混沌。 作为顾家嫡女,她自诩自己是特殊的一个,出生便有无数人羡慕不来的资源和背景。 但今天,先是梧桐,后是南柯,倒是把她这种优越给粉碎地一干二净。 资源和背景,后天也能有,看个人机缘罢了。 但这种天赋,要是出生没有,后天想要拥有的概率,几乎等同于一个人于一日之间从普通人直接悟道成仙。 她回去坐了下来,看向了石桌上的点心,麻木地拿起一块嚼了嚼。 “我这,又捡了一个宝贝?” 她感觉有些不真实。 他们顾家也有专门负责收拢招收人才的管事儿,但那位管事自她记事起,最成功地,也就是收了一个练气奇才,短短十年到了三品。 就这,那位管事的还被人给捧到了天上去,在四大家族,甚至是在皇室里,都算是有名头。 但她自己,就这么出来闲逛一趟,这就碰见了两个天才? 她甚至都能够想象,自己要是书信回去一封,自己那位想来沉稳的父亲,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甚至...... 自己可以以此为契机,说服父亲帮自己退了婚事儿? 退婚,是在打王家的脸面。 但世家之间,这种打脸行为也不是不会发生,纯粹是看,这打一道脸,自己能挣回来多少而已。 两个出生便有天赋的,这筹码,够了! 甚至够自己再去退个两三回的,把另外两个世家的脸也打一打。 “你在想什么? 南柯看出了顾伶脸上的纠结。 “没什么。” 顾伶回过神来,把心思给压在了心底下。 若是她真把南柯和梧桐当筹码,那么南柯和梧桐以后相当于是卖了给他们顾家。 面上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傍上了家族,有资源,但实际上,其人生算是被把控的死死的。 顾家那些族佬们,有得是手段让两个服服帖帖。 她虽是心里有家族,但这种事儿,她做不来。 “我昨儿就说过,说不得哪天,我就能去王家串串门,到时候帮你说一说,让他们把婚给解了便是。” 虽是一句儿戏,但若顾伶真能保持一片赤诚,南柯自己也不介意帮上一帮。 起码就目前来看,这顾伶待他,是一片真心。 “也是。” 顾伶抬头,眼眸里面似有光芒在绽放。 南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位皇宫庇护者,那位尊贵的国师大人。 若是现在国师去王家说要解除一个婚约,别管王家那群人心里头怎么想,面儿上,保管地恭恭敬敬地照办。 “所以吧,现在信了吧?” 南柯算是明白了为何小说主角都喜欢装逼。 因为装逼一时爽,一直装逼一直爽是真理。 特别是在漂亮女人面前,这般有底气的说话,享受那种信任的目光,是真舒服。 “信。”顾伶点头,“其实这事儿,还真是个巧合。” 她放平了心态,虽是心里对南柯的其他事儿万分好奇,但还在尝试压抑。 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短时间内问多了,总会惹人烦。 “什么事儿?”南柯问。 “你那位县令朋友,其实帮你把邓家的事儿捂了下来,昨儿清一门来人还真是碰巧,那位邓家二子也不晓得自己家里出了事儿,在城门口还闹出了笑话。” “他才知道?”南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还好我昨晚努力了一把,这要是还在九品,说不得他一个冲动就偷偷把我给砍了。” 要是那位在仙门里面知道了消息,这路上一顿耽搁,心里头那股气应该已经沉了下去,起码脑子能够清醒些。 现在那位刚刚得知消息,说不得怒气上涌,蒙蔽了他的理智,干出什么冲动的事儿,都不足为奇。 “也对。”顾伶也明白道理,“那位虽是跟你一样都是八品,但三人里面有一个算他的师兄的,已经到了七品。” “他们本来是来干什么?” “清一门向来把锦州郡当作自家后花园,现在后花园里面发生了事儿,他们自然要来看看。” 顾伶说完又道:“明儿还有缉妖司派人的要来,说起来,这留都城里面还真是鱼龙混杂,这事儿,也难办。” “他们难不成还敢难为你?”南柯下意识地问道。 “为何不敢?”顾伶反问。 “他们又不知我真实身份,我这趟出来透气,本就是见不得光,披一层缉妖司的外衣就是为了给王家一个说法,难不成我还要敞开身份昭告四方? 去告诉所有人,我,王家媳妇儿,在王城里面觉得闷,所以宁愿进缉妖司也要跑出来溜溜?” “也对。” 南柯揉了揉脑袋。 他前世不过是普通人,一大家子亲戚之间磕磕绊绊就很是复杂。 这四大家族里面近亲远亲,还涉及各种联姻,算起来也不晓得多少人,这说话做事,要顾及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顾伶无奈叹息一声,随即看向南柯,终归是按耐不住心里面的好奇。 南柯算是她接触过的第一个有‘天赋’的男人; 梧桐算是第一个接触的女...孩。 至于国师,她是见过,但那是糟老头,算不得男人。 “你的功法,哪里来的?” 这话题有些逾越,但她不想眼睁睁看着一块好料子被糟蹋,要是南柯练的功法不行,她怎么也得去找一门好功法来给南柯练练。 毕竟。 自己以后能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还得靠这男人。 南柯抬眼对视,他能看出来顾伶眼中的真切,两世为人,这么些东西,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稍作犹豫,南柯开口道:“是一本黄书里面学来的。” “黄书?” 在楚国,黄书可不是什么特指的类型。 “据说是国师练的法门。” “你知道国师?”顾伶双眸一眯,“还能拿到他的法门?” 这说法前后不符。 “唉,这不就是靠那位贵人嘛。” 南柯指了指脚下,“我能住这儿,也是靠那位。” “那位是谁?” “不知道什么身份,但他说自己姓芈。” 南柯摇头,起码这芈姓,不在顾伶说的四大家族的范畴里面。 “芈?” 顾伶瞳孔放大了一瞬,随即恢复,若无其事说,“也行,国师那门功法,也确实只有你能够练。”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既然两个人都说这功法问题,南柯心里头最后那点担心,也可以抹去了。 顾伶站起来,像是着急去做什么事儿,但临走前,忽然幽幽道:“你这攀上了其他贵人,说不得,清儿还配不上你了。” 南柯忽然闻到了一丝酸酸的味道,他也站起来,送顾伶出门,同时开口道: “清儿配不上没事儿,清儿不是还有主子嘛,两个人一起,我觉得刚刚好。” 第九十七章 气死他 顾伶和清儿径直回了自己院子。 按照她先前的吩咐,管事特意招呼阁里面大半仆人,紧赶慢赶给里面临时添置了许多装饰,因此看起来倒是真有一种穷极奢华的感觉。 但这会儿。 不管是顾伶还是清儿,都没心思去在乎什么装饰装潢之类。 她们倆进了庭院后直接进房间里,这是一间套房,两开门,清儿睡在外面,顾伶睡在里面。 顾伶在清儿的床上坐下,清儿则是站在一旁,小脸红扑扑的,不时看一眼自家夫人,像是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那臭小子,本事还没长,这胆子倒是上了天。”顾伶骂骂咧咧道。 她什么身份? 平时在王城里面,都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 大多时候,都只有她放肆,其他人哪里敢接茬? 现如今碰见了一个胆子大的,她算是知道了自己距离真正的lsp,这差距还有多远。 要不是她步伐迈得快,说不得都要被那臭小子给看出来自己的心虚! 清儿没说话,她这时候着实是有些尴尬。 说实话吧,像是在帮外人说话。 不说实话吧,岂不是显得自己欺上瞒下。 好在。 顾伶到底是顾家嫡女,虽是有些时候也会向往些风花雪月、情意绵绵,但更多时候,她的脑子是清醒的。 她伸手抬了抬,“清儿,去把那人请来。” 清儿应声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清儿领着一个人回来。 那人看起来四十余岁,风霜在其脸上留下了痕迹,明明是壮年,但两鬓已经斑白。 “小的见过大小姐!” 来人在单腿跪在地上一拜。 楚国是不兴双腿跪拜的,太埋汰人,连皇帝都觉得,这大楚国的子民,就算是在自己面前,都不能那般跌份。 顾伶轻轻抬手,“起来说话。” “谢大小姐。” 来人起身,轻轻弯腰,低眉顺眼不敢多看。 他在城里头算是有身份的,但在这位大小姐面前,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奴才。 “这月里,可有留都城来过什么大人物?” “大小姐是指......” 这大人物的概念,他不好去判断。 或许自己以为是大人物,结果在对方眼里不过尔尔,那就尴尬了,会显得自己能力不足。 “天家的。” 楚国皇室以国号为姓,在楚国建立之初便改姓为楚; 但正经的上层人都知道,楚国皇室的姓氏,其实是芈。 除开正式场合外,皇族宗室们私下都是以芈为姓。 来人脸色严肃起来,但凡是涉及到天家,就没有不严肃以待的事儿。 他拱手,回答道:“半月多前,四公子来过,呆了几日便离开了。” 四公子,也即是四皇子的意思。 顾伶能够不忌讳,但他这种身份,还是多些忌讳得稳妥。 “四皇子?” 顾伶摸索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脑子里面浮现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那位皇子她见过许多次,性子还算不错,但不得当今龙椅上那位的看重。 至于其他,她也没多打听过,毕竟在王城里面,贸然打听皇子的事儿,容易遭人诬告。 她顾家大门大户,在这方面便更是敏感。 但是在外头,没那么多顾忌。 “住得这儿?” 顾伶指了指脚下。 “是。” 来人应声。 “行,下去吧。” 顾伶挥手。 话问到这里也就够了,再问下去,这下人也不可能真知道内情。 “大小姐若是还有其他吩咐,跟楼下小厮说一声,就说找二街的牛二就行。” 来人说完又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把人送了出去,清儿回来坐下,“夫人,这事牵扯到了四皇子?” 顾伶看她紧张,不由得笑了笑,“怎么,怕你心上人被人皇子给骗走了?” “哪里有。”清儿搓了搓手指头,“我是在想,他既然已经搭了四皇子的线,还会不会跟我们一路。” 说到底,她对南柯是有心动,但作为世家侍女,她屁股还是正的。 “呵呵。” 顾伶抬手挑起清儿的小脸蛋。 “这事儿,可不是先来先得,抛开他这个人的脸不说,就是那天赋,但凡有一分可能,我们都要把他拉拢过来。 就算是不能彻底拉拢,最起码,也得交好,让他念你的情,记你的好。 那小四说不得也是这个打算,你且看,最后就算是南柯吃完喝完,拍拍屁股投靠了我,那小四碰见他,照样是笑脸相迎。” “他这么抢手?” 清儿一愣。 她对这种天赋还没有概念。 “何止。” 顾伶轻笑一声。 抬手摸了摸清儿的脸蛋。 “说不得,你这只小羊羔还真得喂进去。” ......... ......... 南柯不知道顾伶在干什么。 且就算是知道了,他也只会笑一笑而已。 像是顾伶揣测的一样,其中道理,顾伶懂,南柯懂,那位芈...四皇子,自然也是行家里手。 恩遇这种事儿,不像是你去菜市场上挑白菜,看好了挑中了给钱了,那白菜就是你的了。 有时候,许是你先碰上了人才,你也先出了价码,人也收了你的钱财,但这仅仅算是个开头,要是后期维护出了问题,或是有人横插一手,抬了个价格,这人才的归属,大概率还真会易主。 但这些,都是后事儿。 南柯坐在院子里面,他现在没去想那么多,有长远规划是好事,但路还是得脚踏实地走,先把眼前的东西给顾好了,但有资格去眺望远方。 从石桌上拿起一块点心,南柯递给了梧桐,“真决定去了?” 梧桐接过点心,没吃,而是转手喂给了彩色鹦鹉,“既然我适合,那么当然要去试试。” 过过穷苦日子的小孩,对于奋斗和向上爬,通常都会有一种偏执。 因为先前那种日子,他不想再去过了。 梧桐倒是没那么多物质渴望,但她心里头对于安全感是一直有缺失的,恰好,实力可以在这方面给她很好地进行填补。 “行。” 南柯叹了口气, “这白菜还没养大呢,就得跑了。” 梧桐听不懂什么意思,也没说话。 “你这出去......” 南柯习惯性地把自己代入了兄长的角色,准备嘱咐交代些什么,但张嘴却发现,对面这小丫头似乎比自己经验更加丰富一些。 顿了顿。 南柯清了清嗓,“你懂事,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我这......” 两只手在身上摸了摸,南柯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能够送的给的,这手和嘴,一下子就僵在了这里。 梧桐目光看了过来。 南柯感觉自己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从石桌上夹了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吞下去后说道:“待会儿出去逛逛吧,看上了什么,哥都给你买!” 这话,说得硬气。 毕竟不是用自己的钱。 ......... ......... 南柯吃过早饭,要梧桐自己准备准备,他则是下了楼,找到了碧林阁的管事儿。 管事一身紫红色衣袍,白白胖胖地看起来就喜庆。 这楚国对于服饰颜色没什么忌讳,因此在街道上走起来倒是能够看到五花八门的衣裳。 “哟,南柯兄弟有事找我?” 管事见南柯来,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 他先前是得了知会的,南柯是那位爷看中的人,因此这段时间也很是在南柯身上下了点功夫。 但今儿,他又有了新发现,现如今住在顶楼的那位夫人,似乎也是对南柯很是看重。 一个人或许会看走眼,但两个人,应该是错不了,这位南柯兄弟,是有大本事的。 管事虽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跟另外两位一样能够在南柯身上下注,但南柯毕竟还在‘微末’,管事觉得自己也能够下下力气,谋个香火情。 “是有点事儿。”南柯搓了搓手,“准备领我妹妹去买点东西,准备借点银子。” “嘿。” 管事笑了起来,肉乎乎地手在自己肚皮上拍了拍,“这是哪里话,南柯兄弟跟我是自家兄弟,这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银子是吧?” 管事从自己胸口里面掏出来一个钱袋,又从袖口里面摸出一块金元宝,随即更是把靴子给脱了下来,从来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 “我的钱就是你钱,南柯兄弟尽管用,不够了再知会一声,我去取!” 管事豪爽地把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递给南柯。 南柯错愕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接过了前两样,后面那张银票没接,“是我客气了不是,既然老哥这么说,那我也不见外了。” 把钱财收好,南柯伸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既然是自家人,那这钱财,我可不还了,就当是老哥给自家妹妹添置点东西。” “那感情好!”管事两只眼睛眯成了细线。 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还了也就还了,但这情分,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最难偿还的东西。 他现在是真觉得南柯能成事儿,起码比起其他大人物是有优势的。 毕竟南柯这做人做事,就是他这种长期掺合商务往来的老商贩,都觉得舒服。 这其他天才或是有本事的,一个个都有傲气在,哪里会来琢磨这些细枝末节? “那我先走了,老哥先忙。” 南柯转身准备去叫梧桐。 管事急匆匆把靴子穿好,又招呼南柯,“诶,南柯兄弟。” “老哥还有事儿?”南柯停住。 掌柜看了眼外面,嗓子咳了咳,在其身后的一位小厮连忙走到了门口外面去,挡住了进出口。 管事把南柯拉过去,他虽胖,但身上倒没什么异味,反倒是有股檀香的味道。 到底是要做生意的,形体不可控,但服饰香味之类,他算是兼顾了方方面面。 身上味道好闻,对方心情也会好一些,也免得冲撞了其他人不是? “既然南柯兄弟叫我一声老哥,那我也拖大一回,老弟你可能不知道,昨儿,城里面可是来了三个人,你出去可得注意一点。” 南柯反应过来,笑道:“这事儿我知道,老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管事?拉住南柯的手没松开,另一只手指了指上面,“我知我知,那位夫人肯定是告诉了你这些事儿,牛二刚从上面下去,想必也是去汇报的。” 碧林阁背后是有大势力的,既然是大势力,自然也就有自己的耳目,对于城内其他势力的耳目头子的身份,自然也是明了。 管事继续道:“但牛二到底是外来人,对这留都城的事儿,还真不一定能有老哥我灵通。” 他又压低了声音,生怕其他人听见,“老哥我知道你跟邓家结了仇,这些时日也留了个心眼帮你打听,昨儿那三个刚进城,闹了不小的动静。 后半晚上看上去是安静了下去,但老哥我的一个亲戚告诉我,那邓家二子,在晚上去了城西一处街坊,那街坊可不简单。” “哦?”南柯问,“怎么个不简单法?” “整个留都城最好的两家医馆,都开在那条街坊。” “他去治病?隐疾?” “这老弟你就不知道了吧。”管事得意地摇了摇头,“这医馆,能医人,自然是能药人。” “我们留都城紧邻十万大山,这山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这毒药毒草什么的也多。” 他又顿了顿,不是故意卖关子停顿,是他管事当久了,口舌功夫闲了多年,一口气确实说不了那么多。 “他去买了毒药?”南柯皱眉。 “嘿,我得了消息便找了关系去打听,但现在时候还早,稍微晚些时候应该能有消息,总之他不可能是去买药的,什么药能给他爹和他哥复活了不成?” “行,那我晚些时候回来再找老哥一趟。”南柯道。 管事看他一眼,有些惊讶,“你这还要去?” “去,为什么不去?”南柯摆了摆手,“他既然选择大晚上过去,既然没直接提刀过来,就证明他不准备直接出手,起码不会在城内,在街上出手。 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躲起来,我就出去,就去人多的位置,我看他气不气,急不急。” ‘啪啪啪...’ 管事拍了拍手,“还是老弟脑子活,我这年纪越大,性子越是怂,比不得你们有冲劲,老弟你就出去,大摇大摆出去,急死他!” ——— ——— 祝各位情人节快乐哟。 第九十八章 一条船上 “他么的,烦死了!” 白鹤楼上,邓威一只手放在栏杆上,另一只手不自地攥紧。 他是昨夜才知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的,虽是在仙门里面修身养性了几年,但在得知消息后,仍旧是恨不得直接冲上衙门里面。 好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师兄,直接出手拦住了他。 三人在城内托人打听,最终才得知了整个事情的原委经过,当即,邓威不准备冲衙门了,柿子挑软的捏,他准备要那个叫做南柯的人去死。 城内不方便直接动手,衙门知道了他进城的消息,说不得会要人盯梢,他万一要是露出了马脚,把自己也搭进去,不值当。 那位新县令的背景,他们也查了清楚,知道那位要是真抓住了什么,是真敢办的,因此整个夜晚,除了出去买了些东西,也没做出出格的举动。 甚至就连选择下榻酒楼的时候,都刻意地避开了碧林阁,就是生怕邓威看见了南柯,一个没忍住,把自己也赔了进去,绝了邓家后路。 白鹤楼位于城西,临近街道,算是城内除了碧林阁之外,最好的一个酒楼。 此时,桌边坐了三个人,桌上摆满了一整桌的佳肴美酒。 两个年长的师兄在房间里闷了大半天,这会儿出来透气,心情也舒畅了些,小菜吃着,小酒喝着,也算是自在。 但对于此时的邓威而言,他是没丝毫心思去吃饭喝酒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下面街道上,一个身穿亮黄色衣衫的男人。 那人,是南柯。 碧林阁管事出于某种目的,特意为南柯准备了一套显眼的衣衫,配合南柯的身材相貌,走在街道上很难不被人注意。 在无数双眼皮子下面,管事敢保证,那邓威只要是不傻,就敢有丝毫小动作。 “师弟莫急,这种事儿,得好生谋划,急不得急不得。”中年练气士劝解道,嘴里还嚼着肉。 “师兄说得是,我知道急不得,但这小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我这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 邓威也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面,狠狠咀嚼了两下,像是在咬南柯的肉一般。 “他现在晃荡地自在,到时候下去了,说不得就晃荡不起来了。”老年练气士阴森森地张嘴,干瘦的脸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鬼气森森,丝毫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承师兄吉言。” 邓威被两位师兄好一顿安抚,整个人安静了些,但一双眼眸还是紧盯住了下面。 ............ ............ “你说,多买几件衣服好不好?” 南柯指了指一家布衣坊,里面挂了五颜六色的各式衣衫,花花绿绿地很抢眼。 “随便。” 梧桐对于这些没要求。 她虽是女孩,但不像其他女孩爱打扮。 “你这一去,也不晓得要多久,你现在不在意,等你再大些,就知道爱美了。” 南柯说罢牵住梧桐的小手走了过去。 认真在里面挑了几个不同尺码,几个不同颜色,最后付了银钱,吩咐店家把衣服包好送去碧林阁。 掌柜的连忙应声。 能住碧林阁的都是有钱人,他可不敢怠慢。 随后。 南柯又在城西的街巷间逛了一个时辰,大的小的,有用的没用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买了个遍。 说是他在帮梧桐挑选礼物,其实反倒更像是他在逛街,梧桐权当是个陪衬和由头。 “回去吧,转了好几圈了。” 梧桐揉了揉腿。 她感觉这逛街比在森林子里面跋涉还疲累。 因为街道上人头攒动,人和人之间缝隙还少,她个子矮,这什么景都看不见,净去看路人的腰去了。 “不急不急。”南柯摇了摇头,虽是大多数东西都差人直接送去了碧林阁,但他手里依旧是拎了大包小包。 进了八品后,南柯的各项感知又强了不少,他在刚过来时,就察觉到有一道目光锁在了自己身上。 虽是不知道具体的方向,但他能够分辨出这道目光跟其他好奇和花痴的目光不同,丝毫没有掩饰其内心的杀意。 因此。 南柯便故意在这里转来转去,那道目光也算给力,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只不过其杀意愈发旺盛了些。 等到了一个时辰,就连南柯都觉得有些乏味时,那道目光终于时消失。 显然,目光背后那位,就这么一眨不眨地锁定一个人到处移动的人,也是很费心神的。 “行了,走吧。” 南柯满意地笑了笑,牵起梧桐的手往一个方向走去。 “碧林阁不在这边。” 梧桐抬头道。 “不去碧林阁,先去衙门里面。” 明儿自己就要去出任务,今天索性是出来了,干脆去衙门里面也转悠转悠,说不得在那边,也能够知道些消息不是? 毕竟顾伶有消息,碧林阁管事也有消息,廖必会作为衙门县令,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衙门在城中心的位置,南柯对其他位置不熟,对去衙门的线路,倒是门清儿。 没多久周围人群逐渐稀疏了下来,这也意味着距离衙门的距离越来越近。 越是天暗,以衙门为中心,其周围的百姓就越少,不少在其他地方还有住宅的,更是直接举家搬离,一刻都不想要多呆。 只有一套房的,稍微见日头落下去些,便紧闭门窗,房里面连个蜡烛都不敢点,生怕引起了外面那群‘鬼’的好奇。 这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偏偏也没一个人敢去衙门闹,大家都能将心比心,这要是自己成了鬼想要报个案,这路要是被堵死了。 说不得自己就得去堵路的那家里面去闹腾,因此,他们是万万不敢表达出丝毫怨念的,毕竟,有些主儿的怨念可比他们的怨念大。 南柯牵着梧桐在路上走,这冬季夜里有些寒意,他挑了件刚买的袄子裹在梧桐的身上,等两人快要到衙门的时候。 对侧有三个人影过来。 南柯稍微打量了一眼,他现在对于‘三’这个数,有些敏感。 据顾伶说,那清一门有三个人,自己这边算上清儿,也是三个人,缉妖司派来参与这案子的,也是三个人。 现在自己和清一门方面人都齐了,就缺缉妖司的,且这三个人从衙门方向过来,其身份,应该跟南柯猜想的大差不差。 双方距离近了些。 南柯看见这三人的年纪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统一制式的服饰,有些类似于古代影视片里面的劲装,贴身且有皮饰充作护具。 在擦肩而过时。 三个人扫向了南柯。 南柯也瞧见了他们挂在腰间的吊牌。 跟自己那块差不多,但自己那块是放在衣服里面,没这般大摇大摆的挂出来。 没打招呼。 三个人很快离去,像是有什么事要办。 南柯则是抿嘴笑了笑,继续朝衙门走。 梧桐则是抬起脑袋问,“你认识他们?” ............ ............ “刚刚那人,眼熟不?” 唐二转出巷子口后,开口问道。 他是从郡城来的,跟顾伶是平级,也是一位缉妖令。 在他左右的,是他的两个下属,这回过来,明面上是负责调查三位缉妖卫失踪的事儿。 “大人,那人应该是刚上报上去的缉妖卫。” 其中一个下属回应道。 “呵,有意思。”唐二冷笑了一下,“一个缉妖卫,看见了我后,竟然不行礼,连脚步都没停上一停。” 他看见了南柯打量他们的目光,他不信他的腰牌如此显眼,南柯会看不见。 缉妖司虽是一个组织,其架构也简单,但到底属于朝廷直属组织,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现象还是存在的。 “他的上峰,好像是从王城出来的。”左边下属道,他们过来前,就已经打探了一些消息。 “具体身份呢?”唐二问。 他左边这位,祖上三代全在缉妖卫里面,因此虽是级别不高,但人脉很广,许多唐二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这手下也能帮他探听到。 “查不出来。” 左手那位摇了摇头。 他专程托人打听了,结果那人应了后,干脆是连个回复也没给,也不晓得是忘记了这茬,还是没查出消息来。 “查不出来。“唐二轻轻蹙眉,“看来,要么是关系太深,要么就是没得关系。” 两个手下不说话。 他们明白说多错多的道理,心里没头绪,也不敢随便开口误导视听。 “行,别管他和他上峰什么来历,只要是不干涉我们,都还好说,要是干涉了我们。”唐二嘴角扯开,“就是天王老子下来,也得砍咯!” “是!” “全听大人吩咐!” 两个手下表态。 唐二面色缓和了些,摆了摆手,“行吧,不去管他,直接去白鹤楼,清一门那几个家伙,估计得等急了。” 三个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留都城,顺着街道很快就到了白鹤楼,在店小二的指引下直接上了四楼。 在靠窗的位置,桌上酒菜已经被吃了小半,显然,三个清一门的都没有委屈自己的肚皮。 唐二没说什么,领着自己的手下在空位上坐下来。 “吃着呢。” 他自己找了副碗筷,就近夹了口菜。 随即咂巴咂巴嘴,又吐了出来,“这猪食儿,诸位也吃得进去?” 当下,三个清一门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特别是邓威,本就心里窝火,现在更是脸色都有些涨红。 缉妖司的衙门在郡城,郡城里面吃喝用度一应俱全,自然是吃好的喝好的。 他们清一门虽是入世颇深,但在物质条件上,肯定是比不得缉妖司的。 但,比不得归比不得,这白鹤楼怎么说也是留都城内排行第二的酒楼,里面菜肴口味就算是比不得郡城,但也不至于到难以下咽的程度。 ‘啪’ 老年练气士把筷子往桌上一甩,三角眼微微眯起,“怎么,缉妖令大人要是觉得吃不惯,直接走就是了。” 唐二闻言一笑,“话不是这说,这菜是难吃,这酒,想必也跟尿差不多,但我是来办事儿的,这事还没办,怎么能酒这般回去?” “这是你要办事的态度?”中年练气士沉着脸道。 唐二也不恼,把筷子往旁边一放,整个身躯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态度,怎么,还得客客气气的伺候你们不成?” 没等对面放话,唐二继续道:“这事儿,你们得负大责任。” 老年练气士皮笑肉不笑,‘哼哼’两声,“怎么,问责来的?” 唐二不怂,“这责,不该我问,上面人自然有他们的盘算,但想必再坐的都清楚,这事儿要是没办好,我们都逃不了干系。” “所以呢,这位缉妖令大人,是来给我们立个下马威的?” 老年练气士轻轻靠在板凳上,“既然事已经发生,那么现在推脱什么责任不责任,没意义,这真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都清楚,你们麻烦更多。” 他指了指楼外面,“我们大不了回仙门,但这座城,怕是保不下来咯,也不晓得这种罪过,在你们缉妖司里面该如何去处置。” 唐二面皮抽了抽,“您倒是说笑了,我们仨,是来调查失踪案子的,至于怎么保这座城,你得去问问我的同僚。” “话是怎么说,但真要是这城没了,你认为你能撇开干净?你认为你上头那位能保你?就算能保,他会出手保?” 老年练气士轻轻一笑,“这事儿,就如同这桌菜,它就算是坨屎,你也得腆着脸给它吃干净。” 他又指了指自己两个同门,“我们是来帮你们的,这姿态,你们得放低,要是再这般,说不得我们就回去了。” 唐二深吸一口气,“呵,咱都不是什么雏儿,这些话,说说也罢,听听就好;是,要是出了问题,我是跑不了,但我就不信,你能讨得好? 要是这城真没咯,你以为朝廷会就这般不管了?你以为他们不会再派人下来查?你以为他们要是查到了些什么东西,你,或是你背后的宗门,能跑得了?” 他脸色和善了些。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这船沉了,都讨不得好!” 第九十九章 你竟然是五品 “咱倆都是一条船上的,还分什么彼此,装什么客气?” 留都城衙门案牍房内; 南柯懒散地坐在一张木椅上,在其对面的书桌后面,廖必会有些无奈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你先下去吧。” 廖必会对引南柯进来的衙役挥了挥手。 “是,大人。” 衙役弯腰拱手,退后两步,随即转身离开。 南柯看衙役退下去,抚掌笑道:“好家伙,这才多久,这上上下下,治理得服服帖帖啊。” 梧桐在南柯身边坐下,两小手撑住了脑袋,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开始打架。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过年时被家里大人拉出去走亲戚的小孩儿。 而南柯和廖必会,也像极了过年时拉小孩去走亲戚的大人,自顾自地聊,浑然不顾旁边的孩子已经快合上了眼。 廖必会摇了摇头,深有体会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子想要坐稳,你得脚踏实地的办事儿,事情做好了,下面人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你要是不做事儿,或是德行配不上屁股下面这座椅,你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没可能让下面那群人认可你配合你,说到底,大家都是实在人。” “那老县令呢?” “在后院呢,现在在衙门里面当一个参谋。” 老县令本就是年事已高,现在被撤下去,朝廷也不会再给他安排个什么养老的职位。 这人老了心不老,他倒是不想去过乡下的清闲日子,因此选择在留都城里面当一个参谋,也算是尽尽余力。 “啧,你还真是个能人。” “你不也是个天才?” “呵...”南柯笑了笑,结束了商业互吹,“刚刚有三个人从衙门走了?” “你是说缉妖司来的?”廖必会显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有什么隐瞒。 就如南柯说得那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确实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这条船,倒不是什么利益,而是一种目标,或是一种底线。 “什么来头?” 南柯直接问,廖必会虽然表现地比最开始圆滑了许多,但老实人就是老实人,有些底线是不会变的。 跟这种人打交道,直来直去就好,去整些其他套路,说不得还会适得其反。 “郡城来的呗。”廖必会把面前的书卷挪开,两只手撑在书桌上,“和顾伶说得一样,这回来是来探查那三个缉妖卫失踪的事儿。” “哦?” 南柯继续看廖必会。 他不信这事儿这么简单。 廖必会‘嘿嘿’一笑,“还是瞒不过你。” “别兜圈子,有什么发现?”南柯催促。 明儿还有事儿,按照顾伶的作息,说不得又是清早就起床,南柯还得抓紧时间回去早点洗了睡呢。 “他们来跟我交接了一下基本手续,随即又就缉妖卫失踪的相关信息互通有无了一会儿,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南柯有些无奈地配合。 他发现老实人调皮起来,是真皮。 “我们后来又聊了几句其他的。”廖必会手指头在桌上敲了两下,“好像,他们对清一门的动向很是关心。” 清一门。 南柯念叨了一会儿,“按道理说,这缉妖司跟仙门,应该处地不融洽吧。说不得是提前做些防备。” “大致是这样,但这么些年下来,总归是有些例外嘛。”廖必会又指了指南柯,“就说你,要是面前有块肉,你一个人吃不下,你会怎么办? 都不是小孩子,难不成真就因为什么脸面或是其他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就放着这块肉不去吃上一口?真当仙门和缉妖司是什么好人呐。” “你这话,像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廖必会拍了拍自己的官服,“我现在是好官儿。” “得,你还挺有带入感。”南柯摇了摇头,随即严肃了下来,“按你的说法,他们之间还真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推测,推测而已。”廖必会抬手道:“我在仙门里面呆过,现在也在衙门里面呆过,算是两边的套路都摸清了些,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而已。” 他又道:“至于到底是不是真有什么事儿,你现在问我,我也没法去保证,只能说,这事儿不简单,你出去千万要谨慎小心些。” 挠了挠头发,廖必会又叹息一声,“我当了这官才明白,这想要治理好一座城,最难的不是那些事儿,而是那些使劲扯你后腿的人!” “往好些想,说不得他们自己人就先打起来了呢。” 南柯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这县令下来了,县丞和县尉呢?” 这一座城镇的管理配置,可还三缺二呢。 说到这种事,廖必会似笑非笑地’呵‘一声,“还是那两老人,至于新人什么时候下来,估摸是背后那帮子人还没谈好条件,暂时搁置了呗。” “那岂不是正好。” 廖必会点头,“以现在这种方式发展下去,等他们争吵完,等他们派人下来,说不得,我已经掌握了基本盘面。” “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南柯抚了抚自己胸口。 廖必会看他一眼,“这还能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后台稳,我这心里不慌嘛。”南柯敲了敲扶手,“你说,万一我这一趟出去,在查案过程中碰见个什么嫌疑犯跟我动手怎么办。 这嫌疑犯动手倒是没什么,你说,我要是不小心错手把他给弄死了,你这大后方又压不下去,我岂不是又得找个位置躲起来?” 廖必会表情严肃,“你要下杀手?” 南柯摇头,“我是怕他们下杀手,对面抱着杀心来,我要是想留手,我岂不是傻?” “也是。” 廖必会了然。 他是没什么战斗经验,但他懂啊,纸上谈兵哪一个读书人不会? “放心吧,你那位顾家小姐,可是很看重你的。” 廖必会朝南柯眨了眨眼。 昨儿他师门刚来的消息,嘱咐他不要跟顾家起冲突,他也因此知道了顾伶的身份。 “呵呵,也是。” 南柯笑了笑。 这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恒古不变。 ............ ............ 不出南柯所料,翌日清晨,他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清儿蹑手蹑脚走进来,作贼心虚地瞧了一眼南柯,见其安稳躺在床铺上,悄悄摸了过去,刚轻手轻脚捻起被子一角,还没来得及发力。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啊!” 清儿尖叫了一声。 感觉自己的臀部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给拍了一下。 南柯没睁开眼,但感觉自己手下面很有弹性地荡了两下,也大概是知道了自己拍中了什么。 手感还不错。 南柯又捏了捏。 耳边又响起一道惊呼,随即就是一阵脚步声逐渐远去。 等到脚步彻底消失,南柯才从床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穿上床边早就准备好了衣衫,简单洗漱了一番后,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那小侍女昨儿才占了自己的便宜,要是今儿还能被他给占到,那南柯自己的脸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全是丢了后世男同胞们的脸。 外面。 餐食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石桌旁两道身影已经坐上,正在小口小口地吃。 清儿没坐,她站在顾伶身后,一只手捂住脸,顾伶问她,她又不好意思开口说。 “你又怎么欺负她了?” 见南柯出来,顾伶开口问道。 她这个侍女,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也不晓得这种变化,到底是从看书开始,还是看见南柯开始。 “我哪里会欺负她?” 南柯看了一眼清儿,目光着重看了看下面。 在石桌旁坐下,南柯叹了口气,“姐,你这侍女,一天天就想占我便宜。” 清儿抬头想说什么,但回想起昨日,又闭了嘴。 顾伶无奈摇头,“你啊啊,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对此倒是真不介意,南柯算是她看中的,且资质好,真要是跟清儿好上了,也是清儿的福气。 “昨夜可睡好了?” “睡好了。” 南柯犹豫了一会儿,又把昨日得到的消息跟顾伶说了一遍。 撇开廖必会那边的推测不说。 碧林阁管事昨晚可是把邓威买了什么药给列个了清单,上面写明了每一种药材的名称和计量。 为了给南柯省事儿,这管事还特意找相熟的大夫看了看,据大夫说,这些药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毒死人的,至于说到底有什么用,他也看不出来。 “有哪些药?” 顾伶问,这一点她确实不知道。 “喏。” 南柯掏出一张清单。 顾伶扫了一眼,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蹙眉道:“这些药材,药性根本没法匹配,里面应该是有些故意混淆视听的,但能结合起来的几种......也不像是能有什么大作用。” “姐,药你也懂?”南柯有点惊讶道。 “略懂。” “你能看出来的那几种,是干什么用的?”南柯又问。 顾伶把清单放在桌上,指了指几种药材,“这几种是补气的,这几种是补血的,这几种......” 南柯见其停顿,忙问道:“这几种是毒药?” 顾伶翻了翻白眼,“这几种,壮阳的。” “哪几种?” 南柯顿时严肃起来,打起精神准备去看。 顾伶显然不会指出来,她把清单往旁边一扔,“年纪轻轻,要这些干什么?” “有备无患不是?”南柯嬉皮笑脸。 这种玩意儿,哪有男人会嫌多? 顾伶抬手拍了拍南柯的脑袋,“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南柯微微一愣,那句’想你呀‘没说出口。 这种事吧,得一步一步来,步子迈快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姐,你觉得,这下来的几个缉妖司的人,跟清一门有没有勾结?” “谁知道呢?” 顾伶不在意,她是真来吃早饭的。 “万一他们要害我们?” 南柯看了一眼顾伶身后,“姐,你附近是有什么隐藏的护卫是吧?” “哪听来的?”顾伶摇头,“我要身边有护卫,那我还出来干嘛?” “那这......”南柯组织了一下词汇,“不怕出什么意外?” “呵。” 顾伶挑眉,打量南柯一眼,“你瞧不起我?” “哪能啊。”南柯陪笑,“姐这么年轻就到了七品,女中豪杰呀,我就是觉得,这种事,还是得保险些好。” “谁说我七品?” “嗯?” 南柯一愣,看了一眼顾伶。 不是七品? 难不成是找了关系? “八品?”南柯试探。 “呵,我都跟你说过,这打铁还需自身硬。”顾伶拍了拍自己葱白的手腕,“姐姐我,去年入了五品。” “啥?” 南柯是真惊了。 先前见过最厉害也是八品,现在冷不丁来个五品。 自己虽是已经八品了,但这里面还隔了三个等级,这要追到嘛时候去? 顾伶见怪不怪,她虽是天赋不如自家弟弟,但好歹是长了几岁,这么多资源倾斜下来,只要不是一头猪,都能够给你吹起来。 “缉妖令不是七品?” 南柯问。 “缉妖令最低条件是七品,但谁说只能是七品。” 顾伶觉得自己需要给南柯好好科普科普。 “这一郡之地,有一缉妖守;其下十二缉妖令;至于再往下,没有具体规矩和限制,但大多也不超过五个缉妖卫。” “这么点人?” 南柯算了算,要真按这么来算,这整个缉妖司也没多少人。 “也不算少,毕竟这缉妖卫淘汰地快,能保持五个已经算是不错了。” 淘汰的快,也就是死得快的意思。 毕竟这留都城前不久就一次性淘汰了三个。 相比起其他仙门里面的弟子,缉妖司里面的缉妖卫因为要执行任务,确实损耗会多一些,但一般来说,其实力也要更强一些。 南柯摩挲了一下下巴,“这缉妖守,是几品?” “三品。” 缉妖守几乎能够决断一个郡内所有的相关事物,其实力不弱于一般仙门的掌门。 “那,那位国师呢?” 南柯又问。 那位国师,才是他修行的灯塔。 顾伶瞥他一眼,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先前是二品,据说已经到了一品,谁知道呢,这世间也没人敢对他出手。” 二品; 几乎已经是修行届的天。 至于一品,不是没出过,但上一位一品,已经是大楚建国前的事儿。 第一百章 失踪的尸体 随着邓家的伏法,城门口的出入管理早就松懈了下来。 用过早餐后,南柯交代了梧桐几句,要她有事找廖必会,随后跟随顾伶直接到了城门处。 一眼尖记性好的守城兵油子还记得南柯,虽是穿着变了,但那张脸,他印象深刻,连忙迎了上去,“大人,这是要出城啊?” 他是来套近乎,说不得哪天这刷脸就有用了呢。 南柯不认得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乐呵呵回应,“是啊。” “唉,大人不知道,这外头危险着呢。” 兵油子提醒道。 前些日子,廖必会已经正式发了告示,说是十万大山里面有妖兽出没,要大家伙有事没事,尽量别往那边靠。 虽是还没看到尸患的苗头,但廖必会算是提前做了准备,用妖兽的幌子成功吓退了一大批想出去进山里面尝尝刺激的百姓和游侠。 这种时候,这些无关人士去多了,一方面是增加了风险,另一方面,也妨碍南柯他们查案。 “有妖兽是吧。”南柯也不说破。 “是有妖兽。”兵油子看南柯一眼,又看顾伶一眼,心里头艳羡南柯好福气,同时小声道:“这可不是捕风捉影的事儿,真有。” “哦?”南柯好奇,“你见过?” 兵油子尴尬笑了笑,“没见过,我这一天天在城门口,我要是见着了,那大家伙都能见着。 “那你说?” “就两个时辰前,天色还没亮的时候,三个仙师都背着法器出去了哩。” 兵油子看起来是真想要讨好南柯,仔细描述,“其中一个我还见过,就是那邓家...唔,不提他们家,晦气,但另外两个,这...其中有一个中年人看起来还不错,仙风道骨的。” 三个练气士,除去一个晦气的,一个长相阴损的,也就是一个中年练气士能够拿出来稍微提一提。 “他们肯定是去收服妖兽的。”兵油子笃定道。 “那这外头,不就不危险了嘛。” 南柯跟兵油子又客气了几句。 在一众守城卒的拥护下出了城。 城外面人不多,或许真是衙门的告示起了作用,南柯等人一路走到森林子边上,也就看见了零零散散四五个人,大多是江湖人士打扮。 这类人,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赚钱,别说是有妖兽,就是有什么上古凶兽,他们该来还是得来。 南柯先前一直不说话,等见到了熟悉的林子,忍不住问道:“就我们三?” 清一门的先走,南柯是能理解的,毕竟本就不是一个目标,况且他们要是真想搞事情,提前进去布置一番,也是情有可原。 但按理来说,还有三个缉妖司的,不管背地里是不是一条心,但明面上,怎么也是一个部门的,前面等他们等了三天,这临走的时候不一起。 那前面等个什么劲儿? “他们头儿昨晚遣人传了封信,说是有些事要耽搁一下,就不一起走了。” “稀奇。” 南柯摇了摇头。 “没什么稀奇,这司里面本就不是一条心。” 顾伶显然是见怪不怪。 她自小在大家族里面长大,这缉妖司里面的斗争,相比起家族内斗,那才是小巫见大巫。 “地图呢?” 南柯问清儿。 清儿从随身小包里面拿出来递给南柯。 这张地图是衙门根据那三个失踪的缉妖卫传递回来的消息,再找熟悉这附近山路的猎人绘制的一张地图,不保证绝对真实,但也算是个依据。 上面标注了一些特征比较明显的地形或是石块,也能够当作参照物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顾伶在其他方面还算是见多识广,但在这一望无际的树海面前,显得有些无措。 反倒是南柯,先前也算是有山林里面跋涉的经验,粗略看了看地图,轻‘咦’了一声。 “怎么?”顾伶问。 “没什么。” 南柯摇头。 他发现这三个缉妖卫行进的路线图,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道圆弧,而在圆弧中央位置,其实距离先前的清河村并不算很远。 南柯下意识地回忆起李家老管家的话,他婆娘,好像就是不远处一个村寨抢来的,好像,他婆娘的村寨就会一手炼制尸魅的手段。 早知道这样,南柯觉得自己应该把那位老管家拉过来,反正那位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内疚。 “走吧,早些查完,早些回来。” 顾伶见南柯不走,在旁边催促道。 他们一行人,南柯算是‘向导’。 收回思绪,南柯开始在前面引路,他还特意去先前那条大蛇在的位置看了看。 毕竟现在自己身后面有个五品,南柯走起路来底气也足。 等到了位置,南柯看见了那颗被压倒的树,在树旁,留下了一条快要被落叶覆盖的‘隧道’。 顾伶低头看了一眼,“妖的痕迹。” “你见过妖?” 南柯回头问。 “妖有稀奇?”顾伶蹲下来从旁边杂草中捡起一块鳞片,“等你去了王城,接触了哪些生来便富贵的人,你就会发现,妖在他们眼里和宠物没什么两样。” 他们顾家就有妖兽。 有些是用来观赏把玩的,有些,则是用来充当战力的。 当然,对于那种实力特别强劲的,在他们顾家的地位,跟人类供奉一样。 这世道终归是用拳头说话,只要你拳头够大,逢管什么身份,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这蛇妖,应该是七品左右。” 顾伶把蛇鳞往地上一扔,忽然想起来了梧桐。 “你那妹妹要是去了御兽宗,估计以后都看不上这种小妖兽。” “这种‘小’妖兽?”南柯把‘小’字咬重了点。 那条大蛇一口能把他吞下去,都不带咀嚼的。 “你且等吧,要是那小丫头会做人,说不得再次看见,连我都得对她恭恭敬敬的。” 顾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眼睛微微一眯。 “他们御兽宗的底蕴深厚,且他们门下弟子的实力,还真不取决于本身,反倒是跟取决于他们的命够不够好。” ............ ............ 天色很快转暗。 行走在丛林间,头顶上有密不透风的树冠遮盖,倒是很难注意到日升日落。 但凭借周围温度的变化,南柯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女人,顾伶是武修还好,清儿已经发型凌乱,衣衫不整起来,在树根中蹒跚,一瘸一拐地像是在树海里漂浮。 “歇息一下?” 南柯抬头看,他们这块区域,想要开见天色估计得爬上树才行。 顾伶停下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歇息?” 她不怕吃苦,否则也到不了五品,但她从来没吃过这种苦。 没坚实的床榻,没软和的被窝,没有冉冉升起的檀香,怎么去睡? 清儿也停下来,靠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她本来也是讲究的,但到了这份上,也顾不得去讲究了。 练气士的体质比起普通人是强,但比起两个武修,那就是孱弱地如同幼儿。 南柯拿出地图,成了武修后,这视力强了许多,周围光线虽是暗淡,但也能够勉强看得清楚。 “这附近没村落。” 他们赶路的速度其实比南柯当初出来时要快上不少,但也堪堪行进了地图上一小半的距离。 这附近没有任何村落的标注,倒是画上了几个危险提醒的标志,像是附近有什么妖怪出没。 有顾伶在,南柯对妖怪倒没多操心。 但这村落,是真没有。 “没有?” 顾伶蹙眉。 她是想出来透风,但也不是这么个透风法。 “最近的还有多远?” 她又问。 南柯低头看了看,“半个晚上的路程,而且这村不在我们的线路上。” 需要稍微绕一些路才能到。 这个位置已经算是比较靠里的外围。 几乎是相当于当初清河村的位置,城里普通猎户和采药人都不会来这个深度,补全这张地图的那位,估计也是问了些山里面的部族。 “那就继续走,怎么说也得找个有墙壁的位置。” 顾伶坚持道。 这是一种对生活品质坚持。 南柯虽是有些无奈,但也能够理解,毕竟他自个儿,要真算起来,把那套现代人的标准带入进来,保准是楚国里有数的事逼儿。 “清儿怎么办?” 南柯指了指靠在树干上轻轻喘息的清儿。 他要是再折腾下去,这姑娘是真受不住了。 顾伶瞥他一眼,“你倒是知道怜香惜玉。” 她自己的侍女,自己难道不疼? 顾伶转身走到清儿身边,“累了?” 清儿点头。 “要休息,也得找个像样的地儿。” 顾伶一把揽起了清儿,胸口的山峦一阵摇晃。 清儿则像是个鹌鹑般,整个人被提拉了起来,缩在那儿。 南柯看了,舔了舔嘴唇,“要不,我来?” “想得美。” 顾伶又白她一眼。 随即伸腿轻轻踹了踹南柯的腿。 “领路,速速的。” “行。” 南柯看了眼图,确认了位置后,立马加快了速度。 到了八品后,他身体的协调性也加强了不少,脚下道路虽是崎岖,但跑起来也宛如平地。 南柯倒是能够克服这种睡觉条件,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事儿。 自己要是这么赶路,那三个清一门的,虽是早早出发,但还真不一定能比自己快。 说不得。 自己还能给他们三个一个惊喜呢? ............ ............ 留都城。 深夜。 街面上静悄悄的,宛若整座城池都陷入了沉眠。 屡屡轻风拂过,像是这座城的呼吸,轻巧,且夹带了丝丝暖意。 冬季在留都城地界注定是短暂的,春天迫不及待地推走了自己的‘前任’,迈着轻盈地步伐悄悄降临。 刘头坐在衙门牌匾下面,新县令体恤他,专门为他放置了一张椅子。 若是在其他时候,此举说不得就会惹来非议,毕竟你一守大门的,如果坐着守,成什么体统,还讲不讲规矩? 但在现阶段,是没人敢说个只言半语的。 你要是有意见,县令直接回怼一句,‘既然你行,那你去守吧’即可。 搁其他时候,守大门虽是鸡肋,但为了胸中气节,还是能去守一守的。 但在现在,这守大门的活儿,算是直接跟守奈何桥画上了等号。 人活一口气,这口气在面对人的时候管用,但真要去面对鬼,衙门里其他人都害怕自己那口气可能直接就散了。 因此,刘老喜得‘宝座’。 他在这位置上站了十余年,还真是头一回有这待遇。 至于说见鬼,他倒是真没什么害怕的,毕竟这鬼头一回过来,也是他负责招待的。 退一万步说,他连红衣厉鬼都见过,这些过来报案的小鬼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夜深人静。 刘老靠在椅子上,眼皮半睁半闭,他现在忽然琢磨出了李厮的好来。 虽是嘴笨,脑子也不大灵光,但夜里也能够说上两句话,解解困乏。 现在倒好,人没了,还给张凳子,他觉得自己要再多坐一会儿,说不得就能直接睡过去。 “唉。” 刘老叹息一声,从凳子上起来,活动活动了腿脚。 这时。 街尾处忽然传来了动静。 刘老一愣,这些时日这条街一旦到了晚上,安静地像是陵墓一般,还真是好久没见过这种动静。 一个人在街道上奔跑,跑地很猛,鞋底子踩在青石板上‘啪啪’响。 没一会儿,人跑近了。 刘老眯了眯眼睛,这衣服他熟,也算是衙门序列的,专门负责管理存放那种没人认领的死刑犯尸体。 那些人整日里冷冰冰的,见了人也说不出半句话,不像是有闲情在夜里疯跑的样子。 “莫不是借尸还魂来报案?” 刘老咂摸道。 这法子还挺新奇,是个讲究鬼。 那人到了衙门门口,先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息了几下,随即抬头看刘老。 “大人呢?” “报案呐?” 刘老按程序来。 要是报案的鬼,就放进去。 要是诉苦的鬼,就在门口他来陪聊就行。 “报...报什么案!” 来人抬头,脸上都是汗,焦急道: “我要见见,大人,出,出事了,尸体,尸体,不,不见了!” —— ——— 我应该算是扑街里面最有恒心的了 第一百零一章 鬼偷的 刘老望向台阶下方的人,问道:“你真不是鬼?” 他虽是后面还有个板凳,看起来有些不像样。 但到底是老衙役,这觉悟是有的,当一天值,就得守好一天大门。 逢管是人是鬼,都不能随意给放进去,这身份和意图,都得问个明白。 “谁......谁特么...是是鬼!”来人说话很费力,“你怎么...怎么骂...人人!” “呵。” 刘老笑了笑,走下台阶站近了瞅了瞅。 来人瞪大自己的眼珠子看向刘老,眼白多瞳孔小,活像是死鱼一般。 “是人了。” 刘老摇头感慨了一句。 他不相信真有鬼附身会演得这般拙劣,也就是那群整天看尸体的,才会这般死气沉沉,比那真鬼看起来还丧气。 来人表情复杂,不晓得刘老是在说好话还是坏话。 “这边请吧。” 刘老把来人引进签押房。 廖必会平时都在这里处理那些鬼魂的案子。 他是练气士,精气神都比普通人要强出一截,每日打坐修炼便能够驱散疲惫,也不需要像寻常人那般睡上七八个小时。 “大人。” 刘老行了一礼。 来人见廖必会的官服,激动了起来,两只手在身前比划,“大...大人,出事儿...事儿,有.........” 刘老在旁边听得膈应,把来人的手压下去,替他说道:“大人,这人是负责看管犯人尸体的,刚刚跑来说好像是尸体丢了两具。” 说完,刘老看来人一眼。 他先前以为这人是跟尸体大交道久了不愿意跟人讲话,现在才晓得,这人是个结巴。 “对,对。” 结巴连连点头。 “尸体丢了?” 廖必会放下折子。 其实这无人认领的囚犯尸体,一般来说放置个七天,要是还没人认领,便会拉去一个专门的位置烧掉。 让你过个头七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在当前这个时代,别说是让你入土为安,就是把你烧掉不让你暴尸荒野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 “什么时候的事儿?”廖必会问道。 如果是其他县令,比如先前那位老县令,或许对于这种事儿,不会过多关心。 毕竟尸体嘛,晦气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这偷去了还能用来干什么? 但廖必会是县令的同时,还是练气士。 这尸体,在他看来,还真有无数种利用的法子。 其他暂且不说,就是他近日心里头总想的尸患,可不就是跟尸体有关? “就...就前半...晚晚上。” 结巴说话很慢,也很费力,但没办法,无论是刘老,还是廖必会都只能耐住性子,听他结结巴巴的讲述。 他们这行,行内叫守夜人。 一般来说,守夜人的工作并不繁琐,无非就是接受尸体,记录一下时间,等到了日子,再拖出去给焚烧了便是,连骨灰都不用去捡。 说不上是轻松,但也绝对算不得劳累,稍微尽职的,每日多巡个三五回算是顶了天。 结巴干这一行很有些年头,毕竟本就是接他爹的班,他们这一行可能是阴气太重,大多都活不长,其子嗣还多有毛病。 但在这年头,也算是个铁饭碗,没什么人竞争,也不需要掌握什么本事儿,安安稳稳的保一家温饱没任何问题。 他是打算把这职位传给自己儿子的,因此这工作起来,也算是尽心尽力,权当是树立一个榜样,也算是给这些尸体一个归宿,积点阴德。 他每日会去巡上六圈,白日里三圈,夜里起夜也会顺便去看看。 他家距离停尸的位置也就一个街道的距离,今晚起夜,瞅着外面月明星稀,他也就习惯性地往停尸房走去。 停尸房是有门的,他过去时,门没锁。 他开始也没在意,因为他自己有时候也懒得去锁,这地方附近街坊也都晓得是个什么地儿,连贼都不稀罕过来。 他进去后,光线暗了下来。 停尸房里面停了十几具尸体,都平躺在席子上,上面盖上了粗制的白布。 一道道风经过,像是沾染上了什么,温度都变得低了些。 但结巴不在意,他打小就在这里玩,这里对他来说比家里还熟悉,哪里会有半分害怕。 往里走几步,他开始点数,他没上过学,这数,得一个个点。 开始也还好,但点到后面,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数,是对的。 但有两个白布似乎是瘪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碾压了一道。 最近城里面各种邪乎言论到底传,不说外面山林里面的妖怪,就是城里面也是‘鬼物横行’。 结巴这时候心里有些紧张了起来,他把门打开,让外面月光照进来,随即慢慢走过去,轻轻拉起白布一角。 “那...那下面...” “下面是什么?” 廖必会在前面听。 旁边刘老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借给这结巴。 “下面...下面没尸...体。”结巴又瞪起了眼睛,“下面是...是...稻草!” “有人用稻草替换了尸体?” 廖必会问道。 结巴点头,“对。 “能约莫个时间吗?” 结巴想了想,“白日里...还...还是...好好的。” 廖必会抬头看刘老,“那块,是谁在负责巡视?” 这一块他没插手,还是老县令帮忙安排,但刘老应该熟悉。 刘老想了想,“周捕头。” “叫他过来。” 廖必会下了命令。 同时对结巴道:“你想想街道上有没有什么闲散懒汉,那种平日里没事干净喜欢在街上乱蹿的,去把人给我叫过来。” “是。” 结巴也领了命令。 两个人一齐往外面走去。 ............ ............ 没一会儿。 周捕头先过来,刘老留在了衙门门口。 廖必会把大致事情说了说,问道:“你怎么看?” 他是见多识广博览群书,但这些都是纸面上的能力,周捕头干这一行二十来年,就算是头猪,也能够从里面学出来些什么经验道理。 周捕头相比起先前显得清瘦了些,但精神倒是挺好,闻言先是琢磨了一会儿,随即道:“大人,这尸体按理说应该是没用处的,也卖不得银钱。” 见廖必会要说话,周捕头继续道:“但既然有贼人去设计,那么就是说,这尸体对他们是有用的。” “所以呢?”廖必会问。 周捕头舔了舔嘴唇,“尸体对我等普通人来说,没得用,看见了还晦气,但对.........” “练气士。” 只能是练气士,或是走其他邪门路子的修士有用; 武修依靠捶打自身来修炼,其他珍奇的妖兽血或许会有用,但这尸体,你给他再多,也只能看看。 “是。”周捕头点头,“那么其实我们可以把范围给缩小一些,城内那些练气士应该是重点怀疑对象,当然,其他也不能说完全撇清干系; 说不得就有那种心里变态呢,还有,这也有可能是祸水东引的手法,这一点,我们也不得不防。” 廖必会看周捕头一眼,赞赏道:“你想得倒是缜密。” 他先是觉得周捕头这人,人品可靠。 现在看来,这人沉静了一段时间后,这脑子也愈发清晰好用了起来。 “谢大人夸奖。”周捕头行一礼,随即抬起头来,面露苦涩,“但大人,这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很难很难。” 一来这事儿没其他任何线索; 二来能够干这种事情的多是有身份的,自己这边没证据,也不好贸然把所有人都给抓过来问话。 就算是廖必会后面有靠山,但要真直接把全城练气士都拉来,说不得他背后的那群人也没法帮。 “不急。” 廖必会倒是沉稳, “我们先等等,我遣了那结巴去叫人,先看看待会儿有没有什么收获; 再说,那人既然是盗了尸体,总归是有用处的,你去外面说一声,所有衙役捕快都动起来,再联系巡防营,整个城都戒备起来。” “是。” 周捕头出去知会了一声。 他自己又重新进来。 没一会儿。 结巴被刘老领了进来,身后面跟了一个‘瘦猴’,瘦骨嶙峋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几,整个人进来后畏畏缩缩,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来者何人?” 廖必会手一指问道。 “啊!” 瘦猴惊叫一声,直接就跪了下来。 “大人,大人,小的没犯事啊,小的最近规规矩矩的,没去爬西边寡妇家墙头,也没去踹东边老头家门啊,有鬼来告,也不是告我啊大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廖必会眉头一皱。 周捕头见状上去就给那‘瘦猴’一脚,“大人问你话呢,问什么答什么,再胡言乱语,我现在就给你押牢子里面去!” 这时候的牢房,可不像是南柯后世那种,吃喝都管上,还禁止犯人间起冲突。 留都城的牢房里面脏乱差不说,囚犯里面还拉帮结派,这阶级倒是比外面还要明显。 他一个瘦猴进去,就这体格,又没什么关系背景,在里面不说被欺负死,但绝对是好不了的。 “是是是,大人问,大人问!” 瘦猴匍匐在地上,脑袋抢地。 他先前因为些小事进去过,后来是再也不敢犯事儿。 最多是在街角靠墙坐下,眼睛看看从街道走来走去的姑娘,再出言调侃几下路过老头,过过瘾儿。 廖必会直接略过了姓甚名谁的环节,“你总是在街上闲逛?” “这...”瘦猴抬起脑袋,脸色比哭还难看,“大人,这,这闲逛也犯法了?” ‘砰’ 周捕头上去又是一脚。 他对付这种街头懒汉是有一手的。 这些人你好言相劝他们都当耳旁风,就是得吓唬,就是得拳脚相加,他们就’舒服服帖’了。 “莫打,莫打!”瘦猴哀嚎几声,“我没闲逛,真没闲逛,就是坐在路边,就坐了,绝对没逛!” 他还真以为现在闲逛也触犯了律法。 “你不先走过去,你怎么坐?”周捕头呵斥一声。 瘦猴一愣,好像是这个理。 “这...这走路也犯法了?”瘦猴觉得委屈。 “诶。” 廖必会对周捕头摆摆手。 周捕头应诺一声,往旁边站,但目光还是缩在瘦猴身上。 瘦猴战战兢兢抬头,见廖必会也看着他,顿时又一个哆嗦,但没敢乱说话。 “你坐的位置,可能见到义庄?” “哪个义庄?”瘦猴一愣,留都城有三个义庄。 “衙...衙门管的。”结巴在旁边提醒。 “街尾那个?”瘦猴眯了眯眼,“那地方晦气,谁没事去那坐啊,大人,我没去过,真没去过!” “没说你去了,问你能不能看见!” 瘦猴心里一宽,刚想口花花两句,就听旁边周捕头哼一声。 瘦猴老实起来,“看不见,那地方瞅一眼就感觉背后发凉,我平时都不敢过去。” “看不见?”廖必会蹙眉。 “大人,既然他没看见,岂不是没用了?”周捕头忽然问一句。 瘦猴脖子一缩,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大人,我虽是看不见义庄,但有人要过去,或是有人要出来,我都能瞧个清楚!” “那你说说,今日可曾见过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 “可疑的?” 瘦猴想了想,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结巴,指道:“大人,最可疑的就是他,整日里总往那边跑,这白天去了还不算完,晚上也去!” “你......你...放屁!” 结巴反驳一句,随即又辩驳道:“你...你说得...对,但,但我是...尽职!” 廖必会叹息一声,“除了他之外,特别是在晚上。” “除了他之外......”瘦猴又想了一会儿,“真没了啊大人,这地方本来人就少,哪里会有人过去,更何况是在晚上,就是要去,那也是鬼啊!” “呵,你还能看见鬼呢!” 周捕头在旁边调侃一句。 虽是城里面闹得沸沸扬扬说晚上出门会撞鬼。 但你要真说有谁撞了,也真找不出一个来,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都觉得,出门就会撞鬼。 “能,不瞒大人们,早些时候我还真看见了一个。”瘦猴脸色有些发白。 周捕头刚要一脚踹过去。 廖必会抬手阻止,“你再说说,你看见了什么鬼?” “那鬼......”瘦猴颤抖了一下,“那鬼走起来没身影,像是在飘一样,速度还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对,对,那鬼,腰间还挂了一个牌。” 第一百零二章 女人和洞窟 十万大山。 一颗颗树干参差不齐地插在土壤上,像是一道道锁链横亘在身前,走起来费时费力,一不小心还容易被绊倒。 南柯等人又行进了一个时辰,前面树木陡然矮了下来,再也遮不住头顶的黑幕,露出了那颗宛若圆盘似的月亮。 速度逐渐慢了下来,这般拼了命地去跑,就是南柯也慢慢觉得有些气短。 顾伶品级更高,但一来拎了一个人,这姿势跑起来别扭;二来山峰太高,这荡来荡去,也害怕真荡出个什么毛病来。 “还有多远?” 顾伶停下来,她现在有些后悔,没穿束身的内衫,虽是现在这身也用了上好的绸缎,但这么摩擦来摩擦去,总归是有些疼。 清儿被‘跑’了一阵,整个人缓过来了一口气,挣扎要下来,“夫人,我好了,我能下来自己走。” “呈什么能?” 顾伶敲她脑袋一下。 南柯借助月色看了看地图,用手指在地图上比量了一下,“在前面不远的位置,应该是有个小村庄,但现在这么晚过去,人家不一定会让我们进去。” 南柯在清河村的时候,其实跟那老头还是学了不少知识点的,那老头其他方面搪塞,但在这些村落相关方面毫不隐瞒。 十万大山里面的村民跟城内的百姓不一样,他们没有坚实的城墙和楚国的朝廷做屏障。 想要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山沟沟里面活下去,就得靠自己,这任何方面都得无比的谨慎。 这夜间忽然来三个陌生人想进村,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儿,这要是真让进了,说不得也是有其他目的。 毕竟山沟沟里面龙门客栈没有,但龙门村寨是真不少。 “我有钱。”顾伶不在意道。 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子来说,这世间大多数事情,其实都是有价码的,如若是办不成,便是价码不够。 这里的价码,不仅仅指金钱,还有其他权势、利益等等。 “钱有时候是没用的。”南柯很正经道。 “拳头呢?” 顾伶抬起手。 看起来纤细粉嫩的拳头此时忽然给了南柯莫大的压力。 “够了。” 南柯郑重点头,随即转身,沿着地图上的标注开始走。 这世间有钱办不到的事儿; 但只要你拳头够大,那么这些事儿都不算事儿。 前路崎岖,但要真想过去,其实也不难。 又是一顿奔波后,前面树木稀疏起来,周围有人为砍伐过的痕迹。 再外里走,出现了一座村寨,从地势稍高的土坡上看过去,这村寨的规模大概是二三十户人家。 “找一户吧。” 顾伶扫了一眼,走了过去。 许是因为时辰太晚,因此村寨里面黑黢黢一片,看不见丝毫光亮。 南柯走近,他在清河村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对于这村寨生活并不陌生。 他一只手扒了扒外围的篱笆,还算坚实,比不得清河村,但也能抵挡些兔子黄鼠狼啥的。 “门在那边呢。” 顾伶指了指远处,对南柯喊道。 南柯又看了一眼村子里,拉住了顾伶的手,蹙眉道:“有问题。” 顾伶闻言止住脚步,仔细聆听,偶有虫鸣鸟叫声响起,但都是来自身后,眼前这村,就跟头顶的夜空一般。 在是在,但没有丝毫声响。 “这种村子里一定会养狗的。”南柯道。 他自己在清河村里面乱逛的时候,就差点被狗给咬一口。 这种狗从小时候就会被训练,是专门用来警戒的,村子里稍有风吹草动,狗便会叫唤起来。 “都死了不成?” 顾伶有些不耐烦。 她平日里性子好不假,懂各种道理也不假,但毕竟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一整日的奔波跋涉,再加上林子里空气潮湿闷热,着实让她有些难受。 放在以前,就是她练武作为艰苦的时日,苦也是身体疲累而已,这周遭的条件和配套,那是一概不缺,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说不定是死了。” 南柯把顾伶往后面推了推。 在没真碰见危险的时候,南柯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地像个男人些。 顾伶没说什么,站在南柯身后,万一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也能够反应过来。 ‘嗡’ 血气瞬间催发。 南柯一脚踹烂了面前的篱笆。 “进去看看?”南柯回头,“来都来了。” “总比在外面好。” 从缺口进去,也不晓得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南柯忽然觉得村寨里面像是冷了许多。 整个村寨其实占地面积不大,从他们进入的位置看去,几乎能够看清大半个村寨的布局。 用茅草和树木搭建起来的平层木屋,家家户户都有小院,此时有些院门紧闭,有些院门敞开,但并没有看出什么搏斗的痕迹。 “像是所有村民都搬走了一样。” 清儿左顾右盼后得出一个结论。 南柯一个人走进了一个敞开的院子,又透过窗户往里面看了看。 院子里面还有砍柴烧火的痕迹,房里面也有床褥或是其他家用品,如果是举家搬迁,应该不至于阔绰到把这些都丢弃的程度。 “应该不是搬迁。”南柯挠了挠头发,“我们应该是卷进了其他邪乎事里面。” 也不晓得自己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这先前还是普通人的时候,跟梧桐两个人在十万大山里面走了三天,也就看见了一条‘巨蟒’。 这好不容易成了修士,才进这山林子里一天,就碰见了这种能给当作鬼故事写进小说里面的怪事儿。 南柯对于修士或是妖鬼的手段了解不多,他看向顾伶问道:“姐,这种情况,你可曾在书里面看过?” 见肯定是没见过的,顾伶自小就在王城,这要是王城都能出现这种事儿,那楚国估计也距离亡国不远。 “多得是。”顾伶摇摇头,“在这种山里对付百来个普通人而已,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搞这种效果来。” “但应该跟我们调查的对象没关系吧?”南柯又问。 “如果真是僵尸,这里不会这般安静。” 那群尸魅要是在,说不得这会儿已经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 “再看看?” 南柯询问顾伶的意见。 他现在倒是对自己定位很准确,八品而已,在五品面前,还是不要乱拿主意得好。 “遇上了就看看吧。” 顾伶对于这种事不算热衷,但也不能说是毫无波澜。 毕竟,她还没有冷漠到把人命当畜生那般去看待,且在她这种人心里头,这十万大山里面,可都属于楚国子民。 别管人家本身认不认,一个优秀的世家子,向来就是只要自己觉得,而不是你觉得。 南柯在前面走,顾伶和清儿跟在面。 南柯进院子或是房屋里面查探时,两个女人就在外面等。 一行三人配合起来,倒也算是默契。 搜查进行了一半,几乎所有屋子里面的生活用具都还在,里面清晰可见日常活动留下的痕迹。 再结合并不算是很厚的灰尘,南柯觉得这群人的消息,应该不超过半个月的时间。 “好像,再这么找没什么意义。” 南柯从一处院子里面出来。 这院子坐落在村寨里面唯一的用石板铺就的道路上,算是一个村中心的位置。 “你......” 顾伶刚刚想说什么,但忽然嘴巴闭合起来,整个人看向了右侧。 南柯也像是有所感应,扭头看过去。 那边是一处巷子,里面黑漆漆地看不清,但能够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的空气。 下一刻,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 女人一身粗布麻衣,布鞋上破了个洞,身材消瘦,许是因为衣服不合身,裸露出来了大片的肌肤,但没丝毫美感,反倒是看起来邋里邋遢。 看见南柯三人,女人也不惊讶,表情有些木然,道:“你们从哪来?” 声音有些空洞,像是灵魂被什么给抽离了出去。 南柯看顾伶一眼,见她没什么表示,回应道:“从城里来。” “城里...” 女人念叨了一句,木然地抬头,“可是想要借宿?” “方便吗?” 南柯顺着女人的话说。 “不方便。” 女人笑了起来,笑得很别扭,像是一个玩偶的嘴角被硬扯出来一个弧度。 “......”南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女人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但你们硬要借,我也没办法。”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把腿往外面伸了伸,露出了干瘦发黄的小腿肚子,像是过年时被挂在外面等待的腊肉。 “......” 南柯眉毛挑了挑,回头看了一眼顾伶。 顾伶眼神示意南柯接话。 “咝...”南柯吸一口气,强忍住不适,“那我们就硬借吧,这宿,在哪呢?” 他指了指周围,黑灯瞎火的,除了有个破烂墙壁外,其实这些房子跟森林子里面也差不多。 女人又笑了一声,用手挑了挑衣服,露出了半个肩膀,动作很是拙劣,但演地很认真,“最近这里有妖怪哩,乡亲们都搬了地方,你跟我走吧。” 她像是没看见后面的顾伶和清儿,专门在跟南柯说话,那些动作,显然也是为了‘引导’南柯。 “行。” 南柯咬了咬牙。 他先前其实也没太想管这闲事儿,但现在吧,他忽然有了主观能动性。 要是待会儿折腾出这一出的妖怪自己能打得过,他绝对要亲自出手,把那妖怪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你就是想找个‘女鬼’来勾搭人,你难不成不会找个好看的? 这要是来个王祖贤,南柯是真不介意顺从她演下去,但你这来个腊肉,是瞧不起谁的审美呢? “这边。” 女人显然是没意识到南柯咬牙切齿的表情。 说她是‘女鬼’,但其实相比起‘正经鬼’,这女人更像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灵,或是一个脑子里设定了专门程序的机器人。 她只会按照‘设定’来行事,至于其他,她理会不了,也看不出来。 女人在前面领路。 南柯表情阴晴不定地在后面。 顾伶和清儿则在最后,两个女人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一行人出了村寨,不是从南柯他们进来的方向出来,而是从另一面。 这边村寨外面有一条小溪流,溪水不深,也刚刚没过脚踝,女人在走过去时,还特意一不小心弄掉了鞋,露出了枯柴似地脚丫。 南柯眯了眯眼,装作没看见。 女人也没加戏,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三里路,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山。 小山大概也就五六层楼那么高,但崖壁陡峭,女人朝小山左边走,走了没多远,停了下来。 南柯也停下来,在前面的崖壁上,出现了一个洞窟。 “这里,来。” 女人朝南柯‘媚笑’一下。 ‘咔嚓’ 南柯攥紧了拳头。 倒是没进洞窟,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顾伶。 “怎么?”顾伶问。 “姐,里面黑。” 南柯指了指洞窟。 他就站在外面,就能够感知到里面一股股的阴风在吹。 如果说真有傻子能被那‘腊肉’给吸引过来,那么这阴风一吹,南柯觉得除非真是傻得无药可救,否则根本不可能就这么走进去。 “怕就直说。” 顾伶摇了摇头,走过来把南柯往后一推。 “没事儿,姐罩你。” 说罢,她捋了捋袖子,直接走了进去。 南柯倒是不觉得丢人,这要是真走进去领了盒饭,那才叫丢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清儿,“怕吗?” 清儿本想说不怕,但犹豫了一会儿,脑袋点了点,“有些。” 南柯顿时拍了拍胸脯,“来,哥哥领你走。” 说罢,南柯也捋了捋袖子,跟在了顾伶后面。 刚一踏进去。 南柯只觉得伸手不见五指。 但下一刻,面前忽然亮起了一道光。 顾伶手中捏着一颗发光的珠子,说是像太阳有些夸张,但在这种山洞里面,这光亮程度绝对能够媲美月亮。 先前那位‘腊肉’像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好在这洞窟里面也就一条路,三人不怕会迷路,顾伶当仁不让地走在前面,南柯跟在后面忍不住问了一句。 “姐,这是夜明珠?” 顾伶没回头,“妖兽内丹。” 还有这样的妖兽内丹? 南柯刚想问出来,忽然洞里面刮起一道风打断了他的想法。 第一百零三章 僵尸 伴随风声,还有一道吼声从里面传来。 洞窟甬道呈圆形,四处密不透风,这会儿像是成了天然扩音器。 阴风倒还好,南柯身子骨硬朗能扛住,甚至还有余力挡在清儿前面,但这吼声一出来,也不晓得是放大了多少倍。 一时间。 南柯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全是‘嗡嗡’,身后的清儿更是不堪,双手抱头蹲了下去。 好在,这吼声也就持续了几个瞬间。 震荡消失,南柯缓了缓,抬头看见顾伶已经没了踪影。 “还撑得住吧?”南柯回头问。 顾伶他是不担心的,倒是里面那头妖怪得担心一下。 “还行。” 清儿扶着墙壁站起来。 南柯抬手,想要像先前顾伶那般把她提起来,但想了想,还是改为拉住清儿的胳膊。 “慢慢走吧。” 其实也走出多远,大概也就是五十来米的距离,南柯看见了站在前面的顾伶,以及顾伶更往后的位置,有一道像是卡车般大小的身影。 也好在这洞窟都宽敞,否则这体积根本进不来。 顾伶见南柯进来,道:“是只虎妖。” 其实不用她说,南柯能看见,那棕黄色的毛发,黑色的条纹,虽是脑门上没有一个‘王’,但这老虎,南柯前世还是见过许多回的。 但这世界不一样,没有互联网,也没有各种精美的画册图册,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这老虎到底什么样,只听过没见过。 顾伶这算是善意提醒。 “云从龙,风从虎,刚刚我就该想到的。” 南柯看了一眼老虎。 先前那阵阵阴风从里面吹出来,其实就已经显露了些端倪。 毕竟这里头可是山洞,除非是那种贯穿的洞穴,否则哪里会有风这么呼呼吹出来。 老虎匍匐在地上,虽是体积硕大,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先前顾伶干了些什么,这会儿表现地倒是挺乖巧,像是南柯前世养地橘猫。 “你还懂这些?”顾伶疑惑道。 普通百姓哪里知道这些? “这些茶楼里都有讲的。” 南柯没说什么老道士,那种太容易被戳穿,还是说书先生好用。 毕竟这种不涉及到功法的事儿,说书先生都会懂一些,且越是偏僻的知识点,他们就越是喜爱拿来卖弄。 “先前那女人,是虎伥吧?”南柯又问。 “这也有先生讲?” “有的,先前碧林阁从郡城里面请来的先生,连缉妖司的事儿都知道。” 这是实话。 不论那说书先生实际是个什么身份,起码在南柯看见的时候,就是个说书先生。 顾伶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打算回去问问碧林阁管事,随即又把心思放在虎妖身上。 “这只虎妖身上有线索。” 顾伶走到虎妖身前。 那虎妖的脑袋几乎有顾伶半个身子那么大,但见顾伶过来,很是没节操地把脑袋伏了下来。 南柯也跟了上来,这只虎妖除开体积外,其实给他的压迫并不是很强,南柯猜测顶多也就是个八品七品的水平,不至于闹出什么幺蛾子。 “线索呢?” 南柯看了虎妖一下。 毛是好毛,在顾伶手上那颗内丹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像是绸缎一样顺滑,让人看一眼就想上手去摸一摸。 但,僵尸就算是长毛,也不会是这种毛吧? “你看看。” 顾伶抬手,在虎妖的脑袋上敲了敲。 “呜...” 虎妖呜咽一声,南柯能够从它的眸子里看出无奈和羞耻。 但随即,这只虎妖的身子还是很老实地动了动,四只爪子一翻,整个身躯直接仰躺了过来,露出了里面白色的毛茸茸的肚皮儿。 “好家伙...” 南柯惊呼一声。 不是惊呼这白色的毛。 而是这白毛上有几处还泛着红,露出了两道清晰可见的伤痕。 伤痕周围的毛发萎缩,皮肤没有结痂,反而像是中了什么毒素一样,形成了一种灰色伤痕。 “僵尸挠的?”南柯问。 虎妖既然是有七八品的实力,显然是开了灵智的,虽是说不得话,但它听得懂南柯的意思。 “嗷呜。” 它回应了一声,南柯不是梧桐,但也大致明白了意思。 “真有僵尸。” 南柯抿了抿嘴,面色变得凝重了些。 “但,如果是僵尸,那村子里面怎么会那么......” 南柯没说完。 但顾伶懂他的意思,如果是僵尸,那么村寨肯定不会保存的那般完好。 从他们先前探测的情况来看,如果排除其他鬼怪修士用了手段,应该是村民们有组织有目的的自己进行的转移,甚至时间可能还很仓促。 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连日常用具都来不及去拿。 “村寨里面那些人,是这只虎妖引出去的。”顾伶说道。 “它?” 南柯看一眼虎妖,这虎妖给他的感觉,其实真跟一只大猫咪没差多少。 “人呢,都吃了?”清儿也插了进来。 “人没吃,这只虎妖是个好妖,那座村寨跟它相处的不错,平日里也会送些腌制好的肉来,它则是充当一下打手,驱散一些猛兽。 它前些时日察觉到了附近有僵尸的踪迹,便指引村民进行搬迁,谁知道搬了一半,来了群僵尸,它留下来拦截,结果自己受了伤。 至于那些村民,它现在也不晓得是好是坏,总之,这附近确实是有僵尸的存在,且说不定已经祸害了好几个村寨,否则也聚不起这么些帮手。” 僵尸比尸魅诞生起来要复杂,首先需要风水合适,后续还需要做其他布置。 但诞生后一般就有九品的实力,跟尸魅差不多,但其潜力要比尸魅强许多。 “你怎么知道这些,难不成,你也懂兽语?”南柯关注点不一样。 顾伶摇了摇头,“这只虎妖不会说话,但那只虎伥会。” 但凡妖物能活到修成妖精的岁数,只要平时没有贪恋血食,把脑子给吃坏了,其实都挺聪明。 它们比人类更懂得大自然的法则,因此这只虎妖在见到顾伶,感知到顾伶身上的气息后,生怕顾伶听不懂它说话,识趣地把‘腊肉’给召唤了出来,仔细解释了一通。 “这么说,没机会打妖怪咯?”南柯瞥了一眼虎妖。 刚刚虎妖翻身露出肚子时,光顾着去看肚子,忘了看这只虎妖是公是母。 要知道普通虎鞭都能卖出个好价格,达官贵人抢着要,这只虎妖也是有些年份了,这虎鞭的效果,怕是更加不得了。 在如今这个年代,这种玩意儿可真是千金难买,毕竟是事关家族是否兴旺,子孙是否旺盛的,放在哪去说,都是最为重要的事儿。 “修行不易,平时别妄开杀戒。” 顾伶认真对南柯说。 这话听起来像是练气士爱念叨的,但实则是蕴含有一定道理的,对于武修也同样适用。 “但要是别人惹了你,也千万别留手,免得留下了什么因果。” 顾伶又补充道。 这因果,有对象才能有因果,这对象要是没了,这果,自然也无处生长。 “知道。” 南柯应了一声,又看了眼虎妖,问道:“那我们接下来?” 顾伶叹了口气,“若是捕风捉影,我们还能够墨迹一会儿,但如今都晓得这附近有僵尸出没,这觉,怕是睡不成了。” “在理。” 这僵尸是大患,要是真给它们搞出了规模,到时候他们这些修士是能跑,但对城内百姓,或是这十万大山里面其他村寨,那都是灭顶之灾。 “记得大致位置不?” 顾伶转身看问虎妖。 虎妖的伤势看起来严重,但其实对于它的体魄而言,那些尸毒根本要不了性命,无非也就是虚弱几日,领个路根本没半点问题。 “嗷呜。” 虎妖脑袋一点。 它刚刚听得真切,这男修士想杀它,这女修士想保它。 这时候自然是不敢有半分懈怠,摇了摇肥硕的身躯,尾巴勾了勾示意三人跟上。 ............ ............ 虎妖看起来臃肿,但实则速度丝毫不慢,进了山林更像是鱼儿入了海洋般,东边一蹦,西边一跳,反倒是比平地上还快了不少。 南柯铆足了劲,才堪堪跟上了虎妖的速度,像是前世用了吃奶的力气去跑那一千米似的。 顾伶到底是五品,拎了个清儿,依旧是好整以暇,连发丝都没有丝毫散乱。 又是一番跋涉,前面逐渐荒凉了起来。 十万大山人少,但树木植物茂密,看起来还真不比城内荒凉多少。 但在南柯他们前面不远处,草树逐渐凋零,露出了光秃秃的黑土地,就连山上都没半点绿色,只剩下灰色险峻的山壁和山岩。 顾伶看了一眼,面色逐渐严肃,“这里确实是一个养尸的好地方。” 南柯不是练气士,也未曾研究过风水,但人本就是大自然的一环,他前世曾看过一句话。 说是风水这玩意儿,其实看复杂、看精细、看出门路来很难,但想要看个大概好坏,其实很简单。 你就直接去一地方,要是觉得舒服,那风水就是好,要是觉得难受,那肯定就是差。 眼前这处地方,南柯就是闭起眼,也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产生排斥。 但反过来说,自己觉得难受的风水,对于那些死物、邪物来说,那绝对就是顶好的风水地。 “进去探探?”清儿有些跃跃欲试。 她是个爱看书的姑娘,除了那些春天的书籍,其他冒险或是游历的书籍她也看。 平日里在王城里面困着,也就是这些书籍能够让她幻想幻想,打发打发闲暇时间。 现如今好不容易自己也能成了书籍里面的主角,她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进去是可以进去,但我觉得我们不该太过于深入,在外面蹭蹭就出来。” 南柯平复了呼吸后,缓缓说道。 他不是在开车,他是在为自己的生命打保障。 “好。”顾伶也觉得这般最好。 她转头看了一眼虎妖,“你去先前的洞里面等我们。” 这虎妖身躯太大,这般进去,就像是大号白织灯,近乎于是自我暴露。 但好不容易碰见个妖怪,就这般放了,也有些不值当,因此,要它回去候着最好。 虎妖转头跑开。 清儿从小包里面拿出三张符箓。 这符箓能够隐藏阳气,算不得什么高端货,但在这种时候妙用无穷。 三人继续前行。 脚下的地方脚感很奇怪,很是坚硬,但上面有又像是覆盖了一层细细的流沙。 往前走了几百米,面前出现了两条道路。 一条是通往荒山; 另一条是通往湖泊。 南柯询问道:“走哪?” “这一条吧。”顾伶选择了荒山,“这水里面谁知道有什么东西。” 在修行届有个共识,水里面永远比岸上危险。 一方面是不知道水多深,里面能够藏多少妖物。 另一方面是,大多数修士要是真落了水,这战斗力立马得下个折扣。 南柯依言前行,他现在忽然有一种玩密室逃脱的即视感。 这么一关一关来闯,总会有什么新发现。 没多久。 南柯三人停了下来。 同时往后撤了一步,又悄悄把脑袋从山壁后面探了出来。 这里应该是极为靠近那群僵尸活动的腹地,随意走了几步,南柯就有了新发现。 在其山壁后面,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零零散散有几道身影站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轻轻抬起,像是在看什么。 “僵尸。” 南柯和顾伶异口同声道。 “它们在吸收日月精华。” 顾伶随即又道。 她虽是武修,但跟南柯这种半路出家不同。 作为世家嫡系,她对于各行各业五花八门的知识不说是完全掌握,但多少都要了解一些。 她抬手轻轻在前面一划。 南柯顺着方向看过去,见到了一只‘奇行种’。 这只僵尸没有站立在地上,反而像是修士般盘膝坐下,脑袋也是轻轻上扬四十五度角,在其身上,隐约能够看见一缕缕黑气在流转。 “这只,应该是正主。” “先退回去?” 南柯小声问。 “你想算计那群清一门的?” 顾伶看透了南柯的小心思。 “不是我想算计他们,是我要是不算计,他们回过头来估计会算计我。”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遇。 南柯在对待仇人的时候,可没什么道德洁癖。 顾伶还要说话。 谁知就在这时,前面空地忽然响起一道吼声。 第一百零四章 城内有‘鬼’ “吼!” 一道嘶吼声响了起来。 像是一道流星般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砰!” 刘永斌从床上坐起来,狠狠地照着床板锤了一拳。 “大晚上不睡觉,吼个暖子!” 他打小就是个暴脾气,平日里工地上做监工,更是让他的暴脾气进一步增长。 白日里要是有工人敢偷懒,或许其他监工碰见也就是骂两句说两句,但要是撞见了他,这手里的皮鞭子可是丝毫不留情面。 也不是没工人跟他闹,毕竟这工人也就是卖个力气,不是谁家的奴仆,骂两句无所谓,真要动手,他们也不怕谁。 但他小时候运气好,父辈亲戚救了个江湖人,那人为了报恩,教了刘永斌两手把式,再加上他平时也勤于锻炼,普通工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吼就吼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妇人从另一侧床上抬起上半身劝慰道。 这小门小户的过日子,多是讲究这个理。 “你一妇道人家懂个暖子!” 刘永斌骂骂咧咧起了身,随手拿了件衣衫披在身上。 “怎么地,你还要去打人不成?” 妇人也恼了,她能跟刘永斌在这一起这么些年,也正是因为她这脾气也没其他人要。 时下南方人多是喜欢那种性子温婉,说话软言细语的姑娘,像她这种从小脾性暴躁,张嘴闭嘴问候亲戚的,当初成了年都没人来提亲。 “我打人怎么地?”刘永斌穿好衣服,对自家媳妇吼了一句,“这人敢大晚上的鬼叫,我就敢大拳头招呼过去!” 说罢他也不给妇人继续说话的机会,自顾自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他住在城东,周围都是平房,平日里街坊邻居接触虽不多,但也大致知道哪家有那些人。 附近多是些没什么底蕴背景的普通人家,稍微有些背景关系的,也不至于住这位置来,这也是他如此有底气的缘由。 普通百姓而已,打了就打了,难不成还真去报官抓自己? 外面温度稍微凉些,刘永斌刚踏出去,脑袋清醒了些。 他左右看了看,家家户户都关了门窗,也没哪家有烛光。 “嘿,逗老子呢?” 刘永斌撇了撇嘴,往隔壁门口吐了口唾沫,准备回屋里继续睡个回笼。 谁知他刚转身。 左侧传来‘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耗子触动了门板的生硬。 刘永斌站住,一手扯住门框,脑袋往左边转了过去。 他虽是平日里多数时间都呆在工地上面当‘人上人’,但他也知道,这自家左边那户人家,好像是去了其他城,这房子早就荒了下来。 遭了贼? 刘永斌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但随即摇了摇脑袋,这邻居家他前不久自己便摸进去过,但凡是值些铜板的都没留下,剩下一堆破破烂烂地扔出去也没人捡。 ’砰‘ 又是一道轻响。 刘永斌这回看得真切,确实是自家左边邻居的房门颤动了一下,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顶门。 此时,他心里有些慌了,到底是在城里活动,那些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的流言,他自然也心里门清儿。 这怕是,有鬼! 但随即,他脑子又恢复了些许冷静和思考。 这鬼,按理说是无形的,它要真想出来,直接穿过墙壁出来便是,何必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刘永斌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再看向那道门时,气血忽然就往脑子里冲了上来。 “他娘的,敢跟你爷爷装神弄鬼是吧?” 他走过去,从窗户往里面看了看,但因为长时间没人修整,也就是看了一脸灰。 ‘砰’ ‘砰’ 里面又响了两声,像是有东西也靠了过来。 “你奶奶的!” 刘永斌牙齿一咬,想着这邻居段时间内也不回。 随性是直接一拳砸朝窗户砸了过去。 “砰!” 窗户连带窗户纸一起被砸裂。 刘永斌把零碎的木头渣和纸屑给扒开,刚准备翻进去看看时,忽然看见里面亮起了两道光点。 “狗?” 刘永斌下意识道。 随即, 他脸色骤变。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 ............ ............ 留都城的夜本该是安静的,但今晚,却显得格外的喧嚣。 廖必会在衙门里处理了半个月有余的案子,整日里除了处理各项公务,就是抓紧时间修行一会儿,弥补自己损耗的精力和体力。 今儿还真是他头一回从签押房里面出来,像是整个人都在屋子里给闷白了一圈儿,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 但此时此刻,他倒是没半点愉悦,望着面前死状凄惨的尸体,眉头皱起地像是麻花。 仵作是个上了年岁的老人,他们这一行跟大夫一样,越老越吃香,其中优秀的,看一眼便知道死者的死因和大概的作案时间。 就是差些的,多年验尸没总结出多少经验来,但至少是锻炼了胆气,再怎么凄惨的尸体,在他们眼里面也就是一摊肉而已。 然则此时,这位老仵作站在县令大人身边,腿脚轻微哆嗦,像是只受了惊吓的鹌鹑。 “先用布遮起来。”廖必会下了命令。 这死相,着实是惨了点,要是心里承受能力差些,说不得看了一眼回去得做一个星期的噩梦。 “是,大人。” 仵作强行忍住内心的胆战,从旁边扯了一块白布,哆哆嗦嗦给盖了上去。 白布一盖,仵作整个人显得轻松了许多,仿佛周围的房屋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大人,这......”仵作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这会儿,这里就他们两个,衙门里其他人手都被廖必会安排出去寻找目击者或是可疑的对象。 “这大概非人所为。” “何以见得。” “小人干这一行许多年,也结识了许多同行,彼此也会偶尔交流交流,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互通有无。” 仵作犹豫一会儿, “其中有一位同行的城里曾经出过尸鬼,被尸鬼所害的,据说......就是这幅死相。” 尸鬼,算是普通百姓对于僵尸一类的统称。 “嗯。” 廖必会轻声应了一下。 随即,他抬头看向了月空。 忽然觉得自己内心涌现出了一阵乏力感。 “找两个人,把这尸体给抬出城外去,找个荒凉的地儿烧了吧,至于家属认尸就免了,要是他们有意见,就要他们来衙门找我说道说道。” 简单吩咐两句。 廖必会转身离开了案发现场。 他没往衙门的方向去,反倒是去了西边。 ......... ......... “僵尸这东西,据说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人憎鬼厌的东西,要是运气差些,说不得碰到个雷雨天气就给直接轰成了渣滓。 其实真要说起来,单只僵尸要是碰上了,在野外捉对厮杀,虽是难搞,但同品级下真要生死战,修士要是没被埋伏,胜算也不算少。 但烦就烦在,这玩意儿像是属耗子的,你想在荒郊野外碰上,就如同我们今日这般,那算是走了天大的好运,还得碰只傻妖引路。 我记得楚国历史上有过记载的几次尸患,都是在县里面或是村里面,等当地县令发现情况时,那僵尸早就在暗地里潜伏了不知多久。 且我楚国百官历来都是挑选读书人为先,这些书生各项政务处理和地方治理的水平没得说,但在应付这些问题上,确实是有些欠缺。 那僵尸来无影去无踪的,且力大无穷,行动迅捷,隐藏在诺大一个乡镇里面,你指望一群捕快去抓,岂不是要一群老鼠去逮只猫? 这抓不住源头,下面的喽啰你杀了一百只,对于解决问题而言也没半点推进作用,平白就是费时费力还讨不得好,偏偏,你没没得任何办法。” 南柯三人此时正在洞窟里面。 顾伶霸占了虎妖的位置,坐在虎妖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床榻上,嘴里滔滔不绝。 南柯和清儿用稻草当坐垫,坐在床铺附近,像是最为忠实的听众。 而那只虎妖则是躺在最外侧,不时用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一舔伤口附近的毛发。 在听见‘傻妖’的词汇时,虎妖面不改色,像是耳朵成了摆设。 它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倒不是口水好使,而是先前顾伶为了收买‘妖心‘,特意要清儿拿了点顾家特产出来,给虎妖擦了擦。 在拳头加利诱面前,这只虎妖没坚持到半秒,便温顺如猫咪般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南柯没理睬后面的虎妖,“那要真这般说,这尸患岂不是没法治?” 就拿留都城来说,县令不是普通人,而是练气士,按理说,对于处理僵尸这种事件是要比其他城池要简单专业得多。 但依照僵尸的各项习性,南柯自己把自己带入到了廖必会的位置去思考了一下,感觉就算自己有能力干掉那只僵尸。 但如若对方硬是要躲藏起来,在背地里去搞些小动作,依照留都城的人口密度,自己还真拿它没半点办法。 “如果是放在几年前,是真没办法。” 顾伶卖了个关子,她的身份让她得以比其他人知道更多消息。 “还能有什么办法?”南柯瞪大眼睛。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的活灵活现。 “缉妖司里面有个大佬,据说是南疆出生。” 南疆,并不是指正南,而是在十万大山更西面,相当于是西南的位置,那边的修士走蛊修的路线,擅长饲养蛊虫,对于各项奇术也多有涉猎。 楚国早期在收服南疆时,费了不少功夫,折损了不知道多少兵卒,但在彻底收服后,这回报也相应很是丰富。 许多练气士并不擅长的方面,都有了补足,各种先前被视作疑难症的病症,也都有了其他解法,这尸患,对于先前的楚国而言,就是’疑难症‘。 “那位据说是痴迷僵尸这种玩意儿,试图从僵尸身上找到什么逃避轮回的法子,折腾了好几十年,其他方面倒没见什么成效。 但却是阴差阳错的折腾出了一道对付僵尸的法门,她专门培育了一批蛊虫,对僵尸的气息很是敏锐,找到僵尸后还会钻入体内,阻碍煞气凝结。 有了这蛊虫在,尸患的影响很大程度能够被得以控制,除非有什么尸王现世,否则零星几个小僵尸出来,也就只能蹦跶两下而已。” “但一只蛊虫不是只能杀死一只僵尸?” 清儿问。 她虽跟在顾伶身边,但这些消息,顾家人也不会专程来告诉她。 “谁告诉你蛊虫只能够钻一回?”顾伶拍了拍清儿的脑门,“这蛊虫既然是蛊虫,当然是吃得越多,长得越壮实,虽是只能够一只僵尸一只僵尸得杀。 但你一步一步来,慢慢累积起来,这蛊虫能力越强,你发现和击杀僵尸的速度也越快,总能够在有限时间内把僵尸给杀个干净。” “起码比起先前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这蛊虫出来后,还真是有了专门的对策。” “这话说得在理。” 顾伶赞同南柯。 “姐,你好像挺欣赏这人?” “这人虽是在缉妖司任职,但同时也是我顾家供奉,我不欣赏她,欣赏谁?” 大门大户通常都会有很多供奉,平时也不需要鞍前马后,只需要在某些时候,提供一份助力便可。 “......” 南柯没说话。 行。 你们顾家厉害。 “那这般说,姐你手里也有这蛊虫?” 如果有蛊虫,那么这尸患也能提早给清干净。 “有是有。”顾伶无奈拍了拍手,“但我嫌弃那虫子恶心,留在了王城没带出来。” 她事先可不知道这回出来要碰见僵尸。 她就是出来透透气,谁知道缉妖司还真分配给了她这么一个任务。 南柯看她一眼。 他倒是觉得,缉妖司正是因为知道顾伶的身份,因此才委派她过来,目的就是为了蹭一蹭那只神奇的蛊虫。 谁知,这大小姐根本没带来。 顾伶的遗憾没持续多久,她看向了南柯,“别说什么蛊虫,那僵尸的位置我们今儿看了个清楚,解决起来不算事儿,我倒是想问问。 你,到底是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南柯反问。 “清一门的人,你想怎么处置?” 第一百零五章 命数 ‘处置’这个词儿,用得很是精髓。 即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体现了自己的强势。 仿佛清一门那三位就是一盘菜,已经被顾伶调理好,端到了南柯的面前,就是问问他,是想要早上吃,还是放一放,晚上再用。 南柯先前跟顾伶详细说了说自己跟清一门的事儿,把前因后果和自己的想法都坦诚说了出来。 虽说这些顾伶有些知道,有些稍微查一查也根本瞒不住她,但南柯这般做法,其实也是一种表态。 情分这玩意儿,想要培养起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无非就是真心换真心,你先把心给交出去,才有可能收回来等量的回报。 南柯的意思是,那群人要动自己,虽是没直接证据,但肯定也是早晚的事儿。 他问顾伶是个什么想法,要是顾伶说要等人先动手,自己好占个道义制高点,那他就先等等,无非就是后期怂一怂,苟一苟而已。 南柯对自己的发育能力有自信,这时间越是拖的久,他就越是强大。 现阶段就算是不能采取什么措施,但只要自己打定主意跟在顾伶身边,那群人也根本不会有机会对自己下手。 先前顾伶听完后没什么表示,但现在,她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给过答复。 “如果你想动手,那我们索性是抢个先机。” 顾伶直截了当道。 她这些年在顾家,在王家,虽说是过得还算自在,但所见所闻也不少。 诺大的家族里面,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这血缘有远有近,派系有?左有右,可不全都是些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场景。 在南柯穿越前的世界里面,许多人为了套房产,为了些遗产,都能争得不可开交,甚至为此直接撕破脸皮,断绝关系的比比皆是。 而在楚国,在这种大世族里面,但凡是牵扯到的利益,可不是什么房产或是银钱那么简单,当利益足够的时候,什么亲情、感情,都会显得异常脆弱。 面儿上,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 暗地里,巴不得你今晚就被妖怪叼走吃了去。 看得久了,听得多了,顾伶对于这种事儿,其实早就有了很强的接受和承受能力。 无非就是你要杀我,我要还手而已,各为各的生路,也不存在什么对错之分,就是看谁棋高一招而已。 南柯斟酌了一会儿,人都说了话,他再遮掩就显得有些虚伪了,“先动手是要先动手,但我心里头,还是想能够让他们走得更‘安详’些。” “怎么个安详法?” “最好是能够看起来像是场意外,让其他人怀疑不到我们身上来。” 这倒不是为了又当又立,又想杀人,又想要立一个什么正直人设。 立人设这种活儿,南柯不会,也懒得去学,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练习生,也不需要一群未成年舍弃饭钱来给自己的跑车多个选装。 纯粹是在深刻了解到这世界的各种神奇法术后,觉得要是又有什么蛛丝马迹被清一门后面其他人给找到,又对自己起了杀心。 这打了小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来祖宗这种戏码,在南柯初中的小说里面总是出现,但看了十几年,也算是看得心生厌倦了。 腻歪不腻歪,烦不烦先不说,能够一次解决的事儿,还是一次解决得好。 虽是麻烦了些,但起码也了了后患不是? “所以你要我留住那些僵尸?”顾伶问。 要不是南柯拦着,她一个人就能把那几只僵尸给一网打尽,现在说不得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他们为僵尸而来,再因为僵尸而死,岂不是很合理?”南柯伸出手指头在地上划了划,“刚好,我们在出城的时候还有人证。 我们比他们晚几个时辰出城,刚好在他们死后抵达现场,经过一番苦战后,即解了留都城的难,又替清一门报了仇,岂不是也很合理?” 顾伶眼睛眯了眯,“所以,你先前在城门口跟那几个守卒搭话,是故意的?” “哪能啊。”南柯摇了摇头,“我可算不准这些,也就是姐你要赶路,要是就我一个人,随意找个地方凑合一晚就行,也发现不了这些。” “你是说我事多?” “没这个意思。”南柯面色不变,“这荒郊野外的,我一个男人凑合自然没事儿,加了你和清儿,就是你不说,我也得赶路找个安稳地儿。 最起码得能遮风挡雨不是? 我看这洞窟不错,我们先休息一晚,明儿再出去见证意外?” 顾伶白了她一眼,往床上躺了躺,又拍了拍床铺,招呼清儿,“上来睡吧。” 清儿过去,在南柯期待的目光中,忽然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小手帕。 ’嗡‘ 手帕被清儿扔起来,在空气里快速生长,眨眼间便成了窗帘大小,遮挡在了床铺前面。 “啧...” 南柯略显遗憾地咂了咂嘴。 转过身看了一眼虎妖。 “一块儿?” 他看上了虎妖的一身皮草,虽说是扒不下来,但自己上去也不是不行。 虎妖看了他一眼没表示,它现在是没半点妖权,别说南柯是想跟它睡一晚,就是真想睡它一晚,它也没底气去拒绝。 虎妖没动。 南柯自己过去,在虎妖背后找了块舒服的地方,揉了揉蓬松的虎毛,将其揉出一个舒适的形状后,默默地靠了上去。 .........: ...:...... 日升月落还未落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透过树叉缝隙,邓威能看见天边传来了亮光,另一边还有一道弯弯的圆弧挂在天上,像是舍不得就这般简单退去。 半晌,邓威从树枝上落下来,踩碎了几片落叶。 中年练气士从一颗树后面走出来,“师弟,睡得如何?” 还没等邓威回话,老年练气士自另一边出来,佝偻着腰,看了邓威一眼,“怕是没睡安生,翻来覆去了一夜,不晓得惊落了多少树叶。” 他们三没顾伶讲究,昨儿赶路至午夜,便找个块地儿,各自选了一棵树当作床塌休息了大半晚。 邓威尴尬一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到底是年纪轻轻,经事少了些,这心里头放不下事儿。”老年练气士指了指邓威腰间的包裹,“这是你在城内药材铺买的?” “是。”邓威恭敬点头。 他们这种门派,讲究一个资历,特别是他这种无靠山的普通门徒,在门内大多数时候是要夹起尾巴做人的。 老年练气士走近嗅了嗅,“这药,你是准备炼乌金丸?” “正是!”邓威佩服。 乌金丸听起来像是毒药,实质上,也勉强能归为毒药一类。 但这种药并不是给仇人吃的,而是给自己吃的,吞下后能够在短时间内强行激发体内气血或是灵力,让自己的实力飙升三成。 副作用也明显,在药效过后,服药者浑身软弱无力,需要静养至少一周的时间,要是服用次数多了,甚至还会直接影响到根基和经脉。 中年练气士对炼药不懂,但也知道乌金丸的作用,“这种药,少吃。” 邓威摸了摸包囊,“师兄说得是,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说罢,他又补充道:“还请师兄放宽心,我就是吃,也肯定是事后再吃,决计不会耽误师门大事儿!” 他们三人虽说是老年练气士年岁最长,但实质上真正的话事人是这位中年练气士。 毕竟一个门派里面,虽说是论资排辈,但真正归结到底,还是看天赋和实力来讲话。 这老年练气士修行了大半辈子也就堪堪触及到七品门槛,也晓得自己在修炼一途上天资平平,因此才转向去研究炼药,试图曲线救国。 但这中年练气士已经正式踏入了七品,且最近几年说不得还能冲击一下六品,再加上性子沉稳,因此才被长老指派下来,负责处理这事儿。 邓威对老年练气士是恭敬; 但对这位中年练气士,恭敬中还夹杂了一些惶恐。 “这说的什么话。”中年练气士叹息一声,“你既是入了门,大家伙便是一家人,你家人被歹人所害,做师兄的,自然是要拉扯一把。” 他摆了摆袖子,驱散了身前的雾障,“其他事儿,都暂且放下,刚刚已经耽搁了半晚,现如今我们得赶过去,先看看到底哪出了问题,再说其他。” 邓威不明就里。 他这回能被选出来,也就是因为他家在留都城,门内长老想着能行个方便。 至于到底是出来干什么,去解决什么事儿,明面上说是协助留都城衙门,但实际上,他还真不清楚。 老年练气士闻言面色变了变,“不等他们?” 他们,是指缉妖司。 他们那日在白鹤楼跟缉妖司算是达成了协议。 毕竟那事儿,他们都有份,现在出了问题,不可能就他们一家出力来解决。 “哼。” 中年练气士轻哼一声。 “那群人指望不得,不跟来也好,真要跟来,说不得还会坏事儿。” 邓威也附和道:“师兄说得有理,这就跟做买卖似的,店里伙计得一条心才能有得赚,要真心不齐,反倒还不如一个人来经营来得好。” 老年练气士没说话,但脸色很不好看。 “先走吧,看看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中年练气士大手一挥,算是定下了基调。 山中路难行。 三人又都是练气士,虽是有疾行符这类辅助,但速度还是要比南柯他们还慢上一筹。 但好在他们是有目标的,门内给了他们详细的路线图,因此挑一些好走的道儿,用了两个时辰也赶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位置,距离南柯他们昨日发生僵尸的位置不远。 附近草木枯黄,但也还算是在顽强生长,充分地体现出了生命的倔强。 中年练气士在一棵枯黄的树下停住,弯腰看了一眼树干上刻下的痕迹。 这棵树算是方圆一里内最为粗壮的一颗,上面有一道道的划痕,像是有人拿匕首之类的小刀刻上去的。 老年练气士跟了过来,看了一眼后说道:“断了小半个月。” 这些划痕,算是一种暗号,也算是一种记录。 “还好发现的不晚。” 中年练气士心里忧虑,但面上倒是轻松。 他指了指邓威,“师弟,你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异常便退回来,千万莫逞强。” 邓威应了一声,把长剑抽出来,向着中年练气士所指的方向搜了过去。 晨间山雾浓密,没一会儿,邓威便像是消失在了山雾中。 老年练气士等看不见人影后,扯着嘴巴笑了笑,“那小子,怕不是还真把你当成了好人。” 中年练气士一副道貌盎然的模样,“怎么,我不是好人?” “呵呵......” “你笑个什么?”中年练气士斜眼看他,“若是他侥幸活下来,我肯定不食言,不过是一个八品而已,帮他报个仇也不是不行。” “活下来?” 老年练气士又笑了起来, “先前驻守在这里的那位,好像也是到了七品吧,虽然炼尸是耗费精力,可能修为退下来了点,但要是一切按部就班,也不会这么就栽了。 一个能让七品都出事的地方,你说他一个刚刚入八品,都还没来得及稳固境界的娃娃,怎么活下来?” “这,便看他的命数了。” 中年练气士挥了挥衣袖, “我辈练气士走了这条路,后面所经历的事儿,不都是全看个人命数?” 顿了顿, 他继续道: “说不得,我们也会在某个时候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呢?” 他话音刚落,老年练气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 ‘嗖嗖嗖’ 前面树林子里面忽然想起了几道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摩挲地面落叶,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行。 “有动静。” 中年练气士舔了舔嘴唇,拔出自己的长剑面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半晌。 几道黑影从稀疏的树丛中出现。 它们穿着破旧、遮不住身体的衣裳,面色乌青,两颗獠牙从嘴巴里翻出来,一双泛白的眸子里面满是怨气。 第一百零六章 守株待兔 虎妖的毛皮很是柔软,碧林阁的床褥算是奢华了,但在舒适度上依旧不及虎妖皮毛的十分之一。 以至于南柯迷迷糊糊醒来时,还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毛皮上残余的温度。 “还去不去?”顾伶没好气问。 她跟清儿虽然看起来是睡在床铺上,但那床铺就是一硬木板,连个棉絮都没有,睡起来硬邦邦的,哪里有南柯这么直接躺在虎妖身上舒服。 但世家嫡女就得有世家嫡女的规矩,就算平时再怎么随便,真到了关键时刻,那格调和规矩,还是得有的。 这种规矩,跟南柯身上那种矫情不同,南柯的矫情是可有可无,看时机和情况决定;而这种规矩,是镌刻在骨子里面的东西。 “去去去。”南柯麻溜地起来。 两人没吵醒清儿,知会了一声虎妖后,沿着洞窟走了出去。 既然要借助僵尸的手,替自己扫清障碍,那么肯定得先安排一下僵尸们。 南柯自己是不敢过去的,保不准自己去了就成了他们的一员,因此他特意叫上了顾伶。 毕竟有腿不抱和王八蛋有什么区别。 等他们来到先前那块空地时,那几只僵尸还在原地吸收月之精华。 “它们是真刻苦。”南柯调侃一声。 这僵尸本来该是浑浑噩噩的,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儿,竟然还都一个个这般规规矩矩地开始了‘修炼’。 若是它们一个一个正在找人吸血吃肉也好说,但这般老实,还真是有些别扭。 顾伶抬手指了指最里侧那位,“这只有问题。” 先前他们来时,就是这只僵尸忽然吼了一声,搞得他们都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谁知那只僵尸就是这么吼一吼而已,吼完后继续修炼。 似乎刚刚那道吼声,仅仅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还存在。 南柯看了一眼,附和道:“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脑子肯定是有问题的。” “你打算怎么来?” 顾伶没去在乎这僵尸到底哪里有问题。 “不急。”南柯示意顾伶先缓缓,“我们回去后,是不是还得给缉妖司一个答复?” 既然是领了任务出来,总得给一个交代,否则还真成了公费旅游。 “应该吧。” 按照常理来说,是有这种要求的; 但顾伶可不是什么常理意义上的缉妖令,她要是不交任务,无非也就是被撤下去。 等下回她再想出来玩,再去领一个其他身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南柯指了指僵尸。 这种玩意儿,要是偶尔出现一只可能是巧合,但这种集聚在一起,还盘腿修炼的,那真是奇景。 “需要吗?” 顾伶又抬手指向了最里侧那只僵尸。 上一回她只是用手指划过,是害怕那只僵尸有了警惕,等他们走了后逃去其他地方。 这回她都要出手了,也不在乎这只僵尸会不会察觉。 “你看看这只僵尸穿的衣服。” 其他僵尸身上都破破烂烂,就算是还挂着布,也就是一条条的布带。 倒是最里侧那只僵尸,身上的长衫打理的整整齐齐,要是把他的脑袋和双手给遮住,你还真分不清他到底是人类还是僵尸。 “有讲究?”南柯问。 顾伶笑了笑,“清一门门下弟子的服饰。” 南柯惊讶,“这僵尸,是清一门的弟子?” 他先前是猜测过这里的僵尸跟清一门有关,但他是真没想过,这僵尸竟然就是清一门的弟子。 路子这么野吗? 连僵尸都能够被进去当弟子? “这些门派里面的腌臢事可不少。”顾伶摇了摇头,“我先去把它们收拾一下,有什么其他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说罢。 她也不再隐蔽身形,就这般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嗡’ 那边几只僵尸在同一时间有了反应。 几道泛白的眼眸扫过来,南柯甚至能够看见一道道淡淡的黑色雾气在平地上升腾了起来。 地是有势的; 这块地算是彻头彻尾的凶地,这群僵尸,算是正好契合了这块地的地势,因此在它们身上的煞气升腾时,自然而然也就引动了地势。 虽然这种巧合的引动,并不能真正像阵法那般发挥出诸多神奇的功效,但也足以提升提升声势,其煞气流转,也更加通畅些。 反倒是南柯在黑雾升腾起来后,感觉体内的气血像是粘稠了许多,运转间似乎多了丝生涩。 顾伶慢慢走过去,像是在家里后院散步。 那几只僵尸都停止了‘修炼’,似乎是有些蠢蠢欲动。 但在最里侧那只僵尸站起来后,前面几只僵尸像是收到了什么指示,慢慢地往后退了下去。 “吼!!” 里侧那只僵尸低吼一声,像是在示意顾伶停下。 但顾伶却是摇了摇脑袋,抬手一挥。 ‘嗡’ 一道由风汇聚而成的风刃直接冲了过去。 武修虽然以近战凶悍闻名,但并不表示武修就不会远程攻击的手段。 像是这种依靠强横的肉身力量直接压缩空气而形成的风刃,算是最为常见的一种远程攻击手法。 但这种攻击其实一般是用来当作一种试探,毕竟风刃其实攻击性并不强,南柯现如今要是想,也能这般使出来。 正经的五品高手,其实是能够依靠体内的气血使出罡气的,那种手段,才是真正能够跟练气士的各种术法媲美的攻击方式。 “吼!” 僵尸低吼一声。 两只手臂抬起,倒是没像普通僵尸那般用身躯去抵抗,而是两只手交叉,长了指甲的手指快速交织了几下。 一道道煞气从其体内喷薄而出,随即又在其身前汇聚,形成了一枚道文。 ‘砰’ 风刃撞击在道文上。 像是被消解了一般消散于无形。 “有意思。” 顾伶又往前几步。 她是武修,还真不怕被什么东西给近身缠住。 反倒是那只僵尸自己往后面退了退,表现地很是克制,丝毫没有半分僵尸的凶狠劲儿。 南柯在后面犹豫了一会儿,也从山壁后面出来。 他先前是怕自己出来碍事儿,但刚刚那僵尸的举动,倒是让他着实有些好奇。 因此,他是出来了,但也没靠近那边,像是给自己换了个观众席位。 舞台是上不得;但坐近些还是没问题的,正好也能听见顾伶在说什么。 “你到底是人是僵尸?”顾伶又问。 这僵尸虽然青面獠牙,但那双眸子倒不是惨白一片,反倒是透了些神智。 一般来说,僵尸想要诞生神智,起码得五品往上,但顾伶能保证,这只僵尸撑死也就是堪堪六品而已。 ‘吼!’ 僵尸低吼一声,青色的面孔开始扭曲起来,随即,一道干涩且粗糙的声音慢慢响起来。 “你...们...是...谁...” 僵尸说得很艰难,但一字一句说,也能够让人听得清楚。 “清一门竟然还真出了僵尸?” 顾伶两只手环抱起来,饶有兴致地继续道: “你是怎么进清一门的,以人的身份,还是以僵尸的身份?” 要是以人的身份进去,随后把自己鼓捣成这幅模样,倒是能够勉强看作是个例; 但要是清一门敢收僵尸,那说不得传出去,立马就会成为天下公敌! 这年头勾结个魔道便会被群起而攻之,更何况是勾结异类? 楚国境内这些仙门虽是也会干一些不正当的事儿,但这些事儿都是建立在约定俗成的规矩框架里面的。 你在框架里面玩,玩脱了也就是被嘲笑几句而已; 但你要真是越界被发现,那可不是说说笑笑就能够过去的。 僵尸沉默了半晌,道:“清...一...门...是...什...么...” “看来他确实是清一门的。”南柯在后面插话道。 都开始为清一门开脱了,不是清一门的人还能是谁? 顾伶也笑了起来,“你怕是变成僵尸后脑子转不过来,你这般说,和直接承认有什么区别?” 她又回过头看南柯,“我倒是觉得,我们该把这事留给他们自己人去解决。” ............... ............... “命数如织......” “然后呢?” “当为磐石。” 顾伶深深看南柯一眼,“你这话,有点精辟。” 没等南柯回答,她继续道:“我是越来越不信,你是个普通出生的人。” 如果说天赋能够是上天眷顾,入行修行是运气使然,那么这些道理和感慨,总不能是你在梦里有人对你说得吧? 时下楚国虽是尚武,但读书人的地位依旧不低,毕竟皇帝明事理,晓得专业人敢专业事儿,这在朝为官的,几乎泰半都是读书人出身。 再加上修行讲究天赋,且对资源和其他条件有较高的限制,若是你当真没有天赋,就算是堆砌海量资源上去,也出不了头。 因此,对于绝大多数百姓来说,其实读书才是最为正经的出路,这教书先生和各大学舍,在百姓或是门阀看来,也算是抢手的香饽饽。 顾伶出身四大家族之一,虽是走了武修的路子,但作为嫡女,也不可能真就被教成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悍妇。 她是上过学舍的,且还是那种顶好的学舍,里面的教书先生要么是朝廷高官归老,要么是淡泊名利,潜心教学的智者。 他们那些人也会时常发出几句感慨,让人听起来不明觉厉,跟南柯刚刚那句话,有些异曲同工。 她是真不信,楚国境内有什么村子里面,能出一个可以和顶尖学舍的讲师们并肩的老师傅。 “我要是真有什么背景,会这般凄惨?” 南柯摆了摆自己的双臂,还真是两袖清风。 以他所展现出来的天资来看,要是真有什么背景,从小开始修炼,现在说不得已经踏入了上三品。 朝廷里面那位国师跟南柯天赋相仿,那位据说就是因为没得背景,修行得晚,错过了最佳时间,因此才在一品境界上卡了半辈子。 但就算是在这般情况下,他依旧是后来居上,压得其他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们喘不过气来。 顾伶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儿。 其实南柯要真有什么背景,其实也跟她没什么干系,她也就是闲的无聊,说几句话来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她扭头看向下方,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块山坡上,下面是半死不活的树林子,眼下明明已经熬过了冬季,但依旧是一片死寂。 清儿是走练气士路线,赶路的时候不在行,现在提前布置起来,倒是进入了她的专业领域。 各种法器和符箓像是不要钱般往外掏,什么天品符箓,什么地品法器,像是地摊上摆出来的小商品似的随手便从随身的包囊里面拿出来。 南柯先前还纳闷,这小包里面怎么能装这么多。 后来清儿解释了一番,她这包,才是她身上最值钱的物件。 好像是顾家某个老祖宗赐给顾伶的,顾伶嫌丑,便扔给了清儿。 时间上,南柯他们提前到的; 谋划上,南柯觉得自己算是有心算无心; 现在连配置上,自己这边随便派出来一个侍女,就比对面三加起来还富裕。 南柯现在是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输! “这般布置,也算是便宜了他们。”顾伶道。 那只清一门的僵尸脑子不太灵光,像是因为变成了僵尸后,脑子被煞气给侵润久了,时而有神智,时而像是弱智。 因此有些话,很简单就被南柯和顾伶给套了出来。 现如今。 那几只僵尸已经不在空地上了,而是被她请来了下面林子里面。 撇开清儿在周围布置的各种‘道具’,单是她耗费精力来当‘牧羊人’,便已经算是给足了清一门那三位的面子。 但谁叫她人好呢。 既然是清一门自己的家务事儿,她自然要留给他们自己人去处理。 没一会儿,清儿布置好了也站了过来。 她在下面设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暂时困住了那几只僵尸。 同时还在更远的位置放置了许多用来警示的符箓,只要是有人靠近,他们立马就能够知道来人的位置。 南柯拍了拍手,在山坡边缘坐下来,“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什么东风?” 顾伶在后面问。 南柯挠了挠脑袋,“要不换一个说法,现在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 第一百零七章 单挑 花了小十分钟的时间,南柯为顾伶和清儿简单讲了讲守株待兔的故事儿。 顾伶和清儿还在思考,她们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种蠢的兔,毕竟这世界有灵气存在,各种生物或多或少都比南柯印象里面要聪慧许多。 南柯则是从内心深处生出了一种孤独和疏离感。 穿越,说来好听,网络上还有一堆人羡慕不已。 但只有你真正独自一个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时,你才会明白,什么才特么叫作乡愁。 甚至,乡愁似乎都无法准备地表达这种感觉,因为南柯和世界的差异,远远不止地理位置,而是时空的差异,整个世界观甚至是认知的差异。 你说一句话,甚至是一个三岁小儿都晓得的成语时,周围人却露出那种迷茫的表情; 这种无言的壁垒,才最叫人孤独。 好在。 这种孤独感早已经被南柯习惯,他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儿。 偶尔矫情矫情也罢,这要是整日里悲秋伤春的,那才是真正地浪费生命,白白浪费了这仙侠世界。 “要是他们不来怎么办?”清儿忽然问道。 她刚刚准备的时候格外起劲,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倒是心里忧愁起来。 这要是没人来,她可是白折腾也是白激动了。 “他们会来的。” 南柯指了指下面,那是困僵尸的方向。 “他们走得这么急,怕是他们门内已经知道这边出了事儿,这种事情,但凡是走漏了一点风声,清一门都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当然; 如若只是在十万大山里面炼炼僵尸被揭露了出来,对于清一门而言无非也就是丢个脸,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毕竟其他仙门类似的事情也没少做,大家不可能真因为这些就出来死磕到底,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断了自己的后路?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清一门才只派出了三个弟子出面,一来是觉得三个弟子足以应付这种局面,二来要真派了什么长老过来,说不得还会弄巧成拙。 毕竟大人物的一举一动,更容易引起旁人侧目和猜想。 总总巧合交织在一起,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还真应证了南柯先前说的那句‘命运如织’。 “那只僵尸......” 顾伶看南柯一眼,欲言又止。 “我懂我懂。” 南柯好歹是读完了小学的,不会真就那般脑子里只有直来直去。 他脑子会转弯,也想得明白事情背后的意义。 “到时候还得麻烦姐出手。” 那只僵尸,是留不得的,别管待会儿是人胜了,还是僵尸胜了,顾伶都得下去收个尾。 毕竟这里是现实,你只要不到天下无敌的层次,总归是需要在某些时候选择妥协。 真把这事爆出去,是,确实能坑了清一门。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清一门在死前可不会再去顾及你是个什么身份,真要上下一心来杀你,谁能拦得住? 要是就爆出来一个养尸,说不得清一门顾及顾伶的身份,还会退几步,念你一个情。 这点数儿,南柯有的,他是跟邓家有仇,不是跟清一门有仇,犯不着把路走窄了。 这时。 清儿忽然抬手看了一眼,“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下方雾气笼罩的林子里面忽然有一块清晰了起来。 三道身影在下面缓缓前行,他们走得很谨慎,以至于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周围,而忽略了有时候,危险来自于上方。 “放它们出来吧。” 见三个人停在了一棵树旁边,南柯开口道。 “好。” 清儿默念了一道咒语。 一道光芒闪过。 下方的雾气,忽然又浓密了起来。 ............ ............ 雾气逐渐聚拢了起来。 像是有无形的阴风将它们汇聚在了一块儿。 中年练气士一只手捏剑柄,另一只手捏了一个法诀,但都只摆了一个起手式,没敢贸然出手。 先出手为强是在局势已经明朗的情况下才有效,现如今,他只觉得自己捏法诀的手,都有些僵硬。 老年练气士面色更是阴沉,他看了一眼僵尸们,特别是看见为首的那只时,忍不住低头轻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门可没跟他们说过,他们的那位师兄弟已经成了僵尸的‘尸兄弟’。 那块尸地能够炼制出什么等级的僵尸,他们心里门清儿,八品到顶,绝对出不了七品。 但眼前是怎么回事儿! 面前这几只僵尸里面,几只八品不提,但有一只到了七品,为首那位‘师兄弟’,更是在‘身后’更进一步,从七品直接跨越到了六品! 要是那位师兄弟直接出了什么意外,身死道消,他们拼上老命说不得还能赢一场。 但现如今,对于他们来说,几乎算是死局。 “你问我我问谁!” 中年练气士面色狰狞,到现在这种地步,他也懒得再去扮演什么温文尔雅。 那边僵尸缓缓靠近了过来,一道令人作恶的恶臭随风而至,但面前这两练气士倒是没心思去嫌弃什么臭不臭的问题。 中年练气士瞥了一眼同伴,“放引箭。” 这世界里面没网络,传递复杂信息需要依靠妖兽以原始方法来递送,但有些类似于求救之类的信息,倒是有些取巧的简单法门。 老年练气士没耽搁,熟练地取出一枚略显迷你的红色弓箭,咬破牙尖挤出一道血喷在弓箭上,随即一道灵气渡了上去。 “去!” ‘嗖’ 红色弓箭宛若插上了翅膀一般冲天而已。 “吼!” 为首的僵尸一声低吼。 一道黑色的煞气自其喉咙喷出,想要拦截那枚红色弓箭。 “给我断!” 中年练气士抓住时机,掐了一半的法诀使了出来,顺手一剑斩了出去,打散了僵尸的煞气。 虽说周围有同门的概率渺茫,但总归是有一丝希望。 再不济,等自己身死后,起码有宗门帮忙收尸。 红色弓箭直冲云霄,但就在中年练气士已经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有一道红芒从另一侧的山坡上射出,’啪‘地一声把弓箭给打了下来。 “......”中年练气士眼睛一瞪。 老年练气士则是瞬间看了一眼山坡,声音都沙哑了几分,“还有人!” 僵尸可玩不出这一手。 “怎么办?”老年练气士问道,他现在是真六神无主。 中年练气士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僵尸们。 见僵尸似乎也没什么动静,他内心亮起了一道光。 “秦师兄?”中年练气士开口叫道。 他是认识这位师兄的,虽说平时没多少交集,但也打过几次照面。 “秦师兄,你...还在吗?” 他不敢问‘你还是不是你’,临时改口说出来的话显得有些怪异。 但怪异归怪异,这声呼唤到底是让秦师兄的神智稍微清醒了点。 这位秦师兄阴差阳错之下成了僵尸,修为上是精进了不少,哪怕是用开辟第二春来形容都不为过,否则也不可能这般跨进六品。 但有得就有舍,煞气侵袭之下,他每日只有极少数时间能够保持少有的理智,绝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够用修行来麻痹自己,压制属于僵尸的天性。 “是...我...” 中年练气士闻言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秦师兄,这是整得哪一出?”他抬手指了指后面几只僵尸。 他能看出来,这几只僵尸都在极力压制自己,但能压制到什么时候,鬼才晓得。 “你...们...为...什...么...来...” 秦师兄说话很艰难,但依旧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自然是宗门怕你出事,叫我们来看看。” 老年练气士不敢出声,中年练气士只好自己扛起了忽悠的旗帜。 说完,他瞪了一眼老年练气士。 后者后知后觉,连忙点头附和了几声,“对对对,你师傅还挂念你呢。” “师...傅。”秦师兄眼眸里面闪过一道追忆,随即摇了摇头,“你...们...来...杀...我...们。” “这是哪里话?”中年练气士‘大惊失色’,“都是一个门里面的兄弟,哪里会有这种想法!” “嗬...嗬。” 僵尸的笑像是喉咙里面卡了一口痰,听起来很是生硬,但对面两个练气士依旧是强忍不适,脸上陪笑道: “秦师兄,我们就是要杀,也是杀他们,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老年练气士怕秦师兄误会,加了一句,“秦师兄,你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回宗门,长老们肯定知道怎么解你身上的毒!”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自己沦落到这种状态,自己肯定是要找办法补救的。 但。 秦师兄不是他。 又是两声干涩的笑声响起,秦师兄慢慢抬起脑袋,两颗獠牙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人说得对,你们,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 随着它气息的变换。 身后几只先前像是陷入沉眠的僵尸也都抬起头,一道道煞气开始升腾。 虽是换了地方,虽是没能够引动什么地势,但此情此景依旧让两个练气士吓得脸色发白。 “秦师兄,你别误会!”中年练气士连忙补救。 他不晓得秦师兄嘴里的‘那人’是谁,但他知道肯定是有人提前给自己下好了套。 “误...会?”秦师兄摇了摇头,阴森森道:“是...你...们...误...会...了。” 他抬起手。 身后所有僵尸都微微前倾,作势欲扑。 “我...现...在...这...般,是...我...自...己...选...的。” “吼!”又是一声低吼。 但跟先前比起来,这声低吼显得更加暴虐。 强撑了这么久,他终究还是抵不过煞气侵袭。 既然无法抵御,他干脆是索性放弃了抵御。 就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他并不是什么被尸毒入侵,而是他自己,选择成为了僵尸。 ......... ......... 虽是两个练气士还在苦苦支撑,但其实局面已经非常明朗了。 一个八品一个七品,别说是面对这一群僵尸,单单就是那位秦师兄,其实已经足以击杀两个两个练气士。 之所以还能‘僵持’,主要是因为僵尸都拥有敏锐的嗅觉,它们知道这两个练气士肯定还有底牌,并不想玩什么以伤换伤,因此打算来一出温水煮青蛙。 南柯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灰尘,道:“你说,他为什么想成僵尸?” “想不开呗。”顾伶眺望了一下远处,可能她在有些方面确实不如南柯,但对于这世界的本质,她看得比南柯要更加透彻。 毕竟是‘原住民’,自小就被灌输了属于这个世界的思维,在更多时候,都能够更好地代入进去。 清儿罕见地面露沧桑,在旁边说道:“其实这世上有许多可怜人,很多事都是逼不得已。” 她在顾家就见过不少苦命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走入了歧途。 你可以说他们自己也有问题,但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性格和思维,也是受其经历影响的。 生来如此,他们很难挣脱属于他们的命运。 南柯瞥清儿一眼,倒是没打算戳破小姑娘的对于穷苦人民的善意幻想。 他抬起头望更远处方向看去,在树林子更边缘处,还有一道身影在迷雾里面晃悠。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但是因为清儿先前的布置,使得这边的动静到底还是‘留’在了原地,也使得那位提前被推出去躺雷的邓威根本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劲儿。 他现在,说不得还在专注于寻找周围的蛛丝马迹。 “自己动手?” 顾伶看穿了南柯的意图。 “这个,就不劳烦姐姐动手了。” 南柯活动活动了手腕,他这些时日苦心钻研了身法和刀法,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那邓威正好八品,拿来练练手正好合适。 况且。 既然两人之间本有恩怨,早些了解对于两边都是好事儿。 “需要我去压阵?” 顾伶又问一句。 她是记得南柯好像刚刚才入了八品,这才两天时间,境界应该还没有彻底被稳固下来。 “用不着麻烦。” 南柯拍了拍自己的刀柄。 这刀,是碧林阁管事送的,据说是他昔日在郡城高价买下来收藏用的,还没见过血。 但刀,肯定是把好刀,用玄铁锻造而成,拿起来很是沉甸甸的,要不是南柯是武修,还真不一定能舞地利索。 “我这人就喜欢单挑,正好让你们瞅瞅,什么才叫天才。” 第一百零八章 斩杀 不是南柯喜欢吹嘘自己。 而是在前世经历了职场打磨后,他有些时候会习惯性地去‘推销’自己。 有些时候,只有你会说,只有你总说,才能加深其他人对你的印象,才能够让他们注意到你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本事儿。 那种闷头做事,不计较得失的,南柯也佩服,但他吃不得那种苦。 自己是什么样,都得是什么样; 自己能够享受什么,就得享受什么! 整日藏拙,明明有能力非要掖着,然后期盼有一日能够扮猪吃老虎确实也是一种获得爽感的方式。 但南柯不懂得延迟满足,他就喜欢他想要的时候,就能够收获稳稳的幸福。 顾伶两只手环抱住山峦,看向南柯的眸子里面闪过一道好奇,“那我好好瞧瞧,你这天才,到底有天才!” “如果真是天才怎么说?”南柯眉毛一挑,就差眀说自己要奖励。 顾伶捂住嘴笑了笑,“你这赖皮,你要是真打败了那人,姐姐赏你一把好刀!” 南柯看了眼自己的刀,奇道:“这刀难道不好?” “你这刀是那些附庸风雅的人用来装饰用的,材料是好,但造出来便不是用来打斗的。”清儿在旁边解释道。 像是这种偏门知识,顾家会有人专门教授,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去为主子服务。 “是这样?” 南柯掂了掂长刀,难怪他觉得这刀拿起来死沉死沉。 “你那边刚好有把好刀,跟创建缉妖司那位还有点渊源?” 南柯不晓得缉妖司是谁创建的,但这种人物还能用什么坏刀? 他眼睛顿时一亮,“嘿,这多不好意思。” 顾伶瞥他一眼,“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仿造品而已。” “假的?” 南柯一愣。 “什么假的!”顾伶道:“仿造品和假货是两码事儿,我那柄虽不如真品,但放在哪都能算得上是一柄好刀!” “那我就好意思了。” 南柯站起来。 好处要到手,也不再废话什么,稍微准备了一下,从另一侧下了山坡。 ...... 山雾浓稠,人在其中宛若进入了迷宫,转来转去,蛛丝马迹没找着,倒是整得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邓威紧紧攥住长剑,他常年在仙门内修行,虽是门内也常有比试,但这般真实在未知的环境中探索,还真算是头一回儿。 因此,他有些紧张,攥住剑柄的手腕难免有些发颤。 在雾里埋头走了许久,他停下脚步,转身回头望向来路,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雾里面搅动。 ‘咕噜’ 吞了口唾沫,邓威一只手探进了随身包囊。 那位老年练气士曾问他是不是要炼药,他当时说是。 但其实那药早就已经炼制好了,这包囊里面并不是药材,而是成丹。 他取出一枚橙色的药丸放在掌心,一步一个停顿,往前面靠了过去。 忽然, ‘砰’ 一声轻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随即便是一阵脚步声从浓雾深处响起,由远及近。 “你是谁!” 邓威低喝一声。 南柯从浓雾里面走出来,山间湿气重,使得衣衫都贴在了身上,让人有些不自在。 但看向身体紧绷的邓威,他依旧是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道:“你不认得我?” 邓威仔细看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便涨红了起来,手背上似乎有青筋在抽动。 “是你!”他咬牙切齿道。 ‘铿’ 南柯抽出长刀。 这长刀虽是用来收藏的,但偶尔客串一下,拿来砍砍人其实也不是不行。 “怎么,意不意外?” 南柯不着急,反而是在慢慢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你好大的胆子!” 邓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你爹不是我杀的。”南柯道。 邓威没说话,但剑尖已经抬起来。 “但你哥,倒是因为我才死的。” 南柯摇了摇脑袋, “你看看,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慈悲,看你一个人在世上不容易,特意来送你们一家三口在下面团聚。” 顿了顿, 南柯继续道:“说不得,你哥正在下面等你呢。” “去死!” 邓威忽然一声暴喝。 但人倒是没过来,反倒是抬手吞下了药丸,手中长剑在空中腾挪,像是在酝酿什么剑诀。 剑修是练气士的一种,跟其他练气士不同,擅长捉对厮杀,以无坚不摧的剑气泯灭敌人。 按修行界的共识来说,剑修其实算是所有修行者里面杀伤性最为强大的存在,就连武修碰见都必须避其锋芒。 但这里所说的剑修,是那种蕴养出了剑气,领悟了剑道的存在。 诸如邓威这种,虽是手中拿了长剑,但真要打起来还是需要念咒掐诀,无非是把符箓和手印换成长剑而已。 这种剑诀跟术法更为类似,需要有准备时间,虽是威力极强,但很容易被打断。 ‘嗡’ 南柯卷起了周围的雾气,像是一个粗俗莽夫搅乱了周围的山水画卷。 这里不是什么门内比武,没有人会等待对方做好准备,也不会跟你讲什么点到即止。 几乎是在转瞬间,南柯便来到了邓威身前。 那位‘爷’的身法虽然看起来诡异,但用起来只能说一句,真香! 南柯这些天自习琢磨了琢磨,算是掌握了十之二三。 但就是这十之二三,使得他整个人宛若化作一道疾风,邓威的剑诀还没比划完,惊愕间便看见一道红芒在自己面前闪现。 好在,他嗑了药。 紧急之下,他一个侧身躲过了南柯的刀。 随即他脚踩禹步,像是跳大神般左摇右晃起来。 “有意思。” 南柯轻轻一笑。 抬手又是一道砍了下去。 没什么花样,就是最为基础的基础刀法,但在速度和力量的加持下,也显得格外恐怖。 “禁!” 邓威单手掐诀,一道术法扔了出来。 ‘啪’ 像是戳破了一个气泡般,南柯的刀势顿了顿。 邓威趁机又是一个后撤步,手中剑尖连点,一道道灵光浮现在周围,化作一道道利刃朝南柯刺了过去。 也就是在此时。 周围像是忽然起了风。 浓雾被吹散,场面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南柯本来是准备暂时退避一下,但见周围逐渐清晰,明白是上面那两位的手笔,应该是嫌弃画质不行,自己动手调了调清晰度。 后退的步伐一顿。 南柯抬头看了一眼邓威,“挺花哨,但还是结束吧。” 既然说要展现‘天才’,那么自然要赢地洒脱。 ‘嗡’ 气血催动。 红色气血宛若铠甲般披在南柯身上。 他无视了周围的利刃,直接全速冲向了邓威。 “你......” 邓威面色大变,想要变招。 但没等他收回剑身,南柯的刀已经当头落了下来。 ‘噗’ 气血可能挡不住利刃; 但能够挡住飞溅出来的血。 ............ ............ 白鹤楼; 虽是名声及不上碧林阁,但在留都城内依旧被人称之为上层人士的销金窟。 这里不像是碧林阁,还留个一楼来满足一下低端消费。 白鹤楼共四层,层层都贵,就是最下面那层,进进出出的也多是家里不必为生计烦恼的主儿。 廖必会出身一般,虽是进了仙门,但仙门可不会给他们发银钱。 身上银钱多半在赶路时用了,这当县令还没多久,俸禄也还在路上,因此他倒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就连先前南柯碰见他也只是在普通茶馆。 但没来过归没来过,像他这种人,倒不至于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跌份儿。 周围虽是堂皇,但他也就是多看了一眼,随即便对笑面向迎的店小二说道:“我找人。” “客官找谁?”店小二问。 廖必会出来没穿官袍,还是那身青色长衫,因此店小二也没区别对待。 “唐二,这几日住你们店里。” 店小二点了点头,先问了句,“客官认识那位爷?” “认识,你只管领我上去便是。” “好,这边请。”店小二麻溜地开始领路。 要是找其他人,说不得他还会多问问,免得是来找麻烦的。 但唐二的身份,他们这些小二都知道,据说是缉妖司里面的‘神仙’。 这种人物,小二不觉得会有人敢来找麻烦。 再看廖必会手里也没拎什么大包小包,也不像是来送礼攀关系的,便也省去了许多步骤。 总之他就是把人送到门口,至于那位‘神仙’见不见,他可管不了那么多。 ...... ...... ‘砰砰砰’ “爷,有人找。” 店小二恭恭敬敬地对里面喊道。 “谁?” “我。”廖必会开口。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了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 店小二见两人认识,识趣地退了下去。 若是里面住的是什么富商乡绅,他说不得还会腆着脸说笑几句。 但这种‘神仙’对于他来说太过于遥远,遥远到他直接就绝了可能会有任何交集的心思。 “里面说?” 唐二把廖必会请进去。 “这么晚,有什么事?” 这会儿其实不应该用晚来说,因为再过不久,天可能就亮了。 房间内燃着蜡烛,廖必会进去看了一圈,除了唐二之外,另外两个缉妖卫也在。 三个人在房里面都不睡觉,都穿着整整齐齐,显然不是在讨论什么‘剧本’。 “廖大人请坐。” 其中一个缉妖卫识趣地端了一个板凳。 他们不晓得顾伶的身份,但是廖必会的来历,他们一清二楚。 或许其他县令他们瞧不上,但廖必会,还真值得他们客气一点。 “事儿,你们都知道吧?” 廖必会开门见山。 他不是来寒暄的,也不是见每个人都会袒露出自己老实的一面。 练气士喜欢琢磨天机,喜欢讲究缘法,对于他来说,这几个人,跟自己没眼缘。 “大人说得什么事儿?” 唐二坐在主位,这房像是一个厅,坐了四个人还是显得很宽敞。 廖必会深吸一口气,手指点了点桌面,“城东,尸患。” “尸患?”唐二神情变了变,“城内出了尸患?” 另外两个缉妖卫也是满脸惊愕。 廖必会仔细看了看三人的表情,摇了摇脑袋,“就在今晚,就在刚刚。” 他从城东一路走过来,其实想了许多,情绪从无力到愤怒,再到现如今的平静。 半个多月的县令经历,确实让他接触到了许多前半生从未接触和考虑的事物。 同时也让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方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要是在以前,他或许会怒发冲冠,誓要找出罪魁祸首。 但是在现在,他只想要解决问题,只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出那只僵尸或是尸魅,早些时日让城内百姓脱离危险。 至于找出真凶,至于如何问责,都得排在后面。 “伤亡如何?” 唐二问道。 廖必会又看他一眼,他没法分辨这话里有多少真多少假,也懒得去分辨,“目前为止,死了一个,但尸患的危害,相信大家伙都晓得。” 越是人口发达稠密的位置,这尸患的危害就越大,留都城虽是边境城镇,但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倒是聚集了不少人口起来。 虽是比不得郡城繁华,但是在整个郡内,真要论人口论繁荣来一个排序,留都城绝对能够名列前三。 三个缉妖卫面色凝重,还是由唐二开口道:“这城内可不会无缘无故跑进来一头僵尸。” 廖必会叹息一声,“但它确实进来了。” 唐二站起来,“县令大人,可有找到可疑的嫌犯?” 廖必会犹豫了一会儿,摇头道:“还未有想法。” 唐二忽然笑了起来,走到廖必会身边,身子弯下来凑到了廖必会的耳边,“大人,我倒是有些想法。” “说说?” 唐二拉开了身距,指了指自己两个手下,“他们昨儿刚刚跟我禀报过,说是最近有清一门的弟子进了城,且在昨日清晨离开?” “是有。” 这一点没必要否认。 城内但凡是有些耳目的都晓得。 “大人,你说说,这清一门没来之前,城内无事;等城内出了事儿,他们又碰巧离开......” 唐二顿了顿, 道: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 —— ——— 祝各位老哥元宵节快乐! 第一百零九章 咬住他们 “你有证据?” 廖必会不是愣头青,不是随意有什么人说几句话,他就傻乎乎地附和上去。 特别是在当了县令后,他对于证据这玩意儿,看得很重。 虽是这种判断方式在许多时候会显得有些愚钝和死板,但至少,能够保证事情不会偏离预定轨道太远。 “这哪里会有证据?” 唐二摊了摊手,在廖必会旁边坐下。 “缉妖司办事儿,向来是讲究先下手,再去搜寻证据。” 他们涉及的案件一般都是妖魔鬼怪这类,案件可能不复杂,但里面有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手段,也着实容不得他们去按照正常办案方式去处理。 “这里是留都城。”廖必会指了指脚下。 对于缉妖司的办事方式,他不准备置喙什么,他没那资格,也没那必要。 但现如今在留都城,就得按他的办法来。 毕竟缉妖司的名声,其实并不算好,各种结党隐私、以公谋私的案例,他随口都能够说上十几个来。 “这是自然。” 出乎意料的,唐二没多说什么,表现地很是顺从。 廖必会多看他一眼,按下心中疑虑,“现如今,最重要是把源头给抓出来。” 唐二闻言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让月光洒进来,道:“偌大的城池,找一只僵尸,宛若是在湖泊想要中找出一粒沙,难。” “如果不难,我也不会来找你们。” 廖必会不准备再墨迹,在耽搁下去,变数会越来越多。 他也站起来,指了指房里另外三个人,“在场正好四个人,咱一人一个方向,东南西北这么扫过去,总能够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唐二把玩手中的缉妖令牌,道:“县令大人,是在命令我们?” 廖必会抬起脑袋,语气不变,“说不上命令,但这种事情,要普通衙役去办,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城内应该有不几个入了品的,县令大人为何不去找他们?” “缉妖司可是听命于朝廷?”廖必会反问。 “缉妖司是听命于圣上。”唐二摆了摆牌子轻笑道。 廖必会深吸一口气,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老县令是如何从满腔抱负逐渐变得畏缩圆滑的。 自己起码还是个练气士,这身份多多少少在跟其他衙门,特别是缉妖司这种衙门打交道的时候,会有些加持作用在里面。 老县令一介书生,想要依靠之乎者也去说服这些人,去说服那些心里头别有想法的,几乎等同于是想要靠嘴,去说服楚国周围势力屈服。 这世道,归根结底还是浑浊的; 当心都不在一处时,你要办任何事情,都会显得事倍功半。 “你要如何?”廖必会摊牌,他实在没有精力,也不愿意去打什么官腔,“说说你的条件,要是能行,我便依了你。” 唐二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意料到廖必会是这番态度,他抿了抿嘴,忽而又笑了起来,“县令大人这是说什么话?” 他从桌上端起一杯茶递给廖必会,“大家都是为圣上办事儿,都是为楚国办事儿,这互相帮持,岂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廖必会是个老实人,但也正是因为老实,所以就算是看得清道得眀,他依旧不希望自己被那层污浊给侵染。 人这一生不长,就算是修道有成,也不过两百多载,能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因此他不希望自己的时间都被浪费在跟这些事儿虚耗上。 唐二抿了抿嘴,“廖大人还真是快人快语。” “我刚下山。”廖必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要是缉妖令大人有什么话想说,大可不必绕弯子,你就是说了,我也听不懂。” “朝廷就需要大人这样的实在人。” 唐二发自内心感叹了一句。 他自己是什么人自己晓得,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夸赞那些清官儿。 说到底,他自己也还没有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还是希望这个国家好的,毕竟这楚国越好,他们自然也越好。 “我就是想帮助大人缉拿真凶。” 唐二对下面一个手下打了一个手势。 那手下点了点头,站起来掐了一个法诀。 顿时,外面的风吹虫鸣似乎都瞬间消失。 “大人要听实话,那我便说实话。”唐二收起了笑容,“这朝廷和仙门之间的那层纸,近些年来是越来越薄了。” 廖必会看着他,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大人出自仙门不假,但既然现如今坐了县令的位置,那我也且把大人当作是自己人。”唐二继续道。 廖必会微微蹙眉,但没有反驳。 “仙门最近手伸得太长。”唐二直接说道。 他们已经隔绝了外界,因此有些话,也能够开放了说。 “所以呢?”廖必会皱眉,一方面是觉得事情似乎要变得复杂;另一方面,是担心外面那只尸魅或是僵尸,会不会又做了什么。 “上面的意思,是敲打几下。”唐二指了指头顶位置。 “圣上?” “不是。”唐二摇头,“但也差不多。” 就是街边百姓都晓得,缉妖司就是圣上手中的一柄利刃。 这刃往哪里挥,自然不可能是刃自己来决定。 因此这刃挥向哪,显然就意味着拿剑的那位想要杀谁。 “所以呢?”廖必会又问道。 “这清一门犯了事。” 唐二指了指城外十万大山方向,“这回我们折了几个人,里面就有清一门的参与。” “呵......”廖必会忽然轻笑一声,“好像你们缉妖司内部,也查了一个缉妖令。” 这消息顾伶也说过,廖必会自然也晓得。 毕竟一郡之地也就那么些人,一个缉妖令被查办,总归是瞒不住所有人。 唐二倒是没露出什么难色,反而是更自然地说道:“那人,现在已经死了。” 顿了顿,他又道:“这回,上面不是做样子,是真要刀子,起码要让他们知道疼。” 廖必会心中有了数,这唐二其实是在向他透露风向,从本质上来说,也算是在帮他。 “你这般告诉我,不怕我转头告诉我背后的仙门?” “你背后的仙门高高在上,就算是杀鸡敬猴,也轮不到他们身上。”唐二似笑非笑,“况且,你真以为你背后的仙门不晓得? 敲打敲打而已,又不是真要来一出釜底抽薪,我相信,朝廷肯定已经跟几大宗门达成了共识,无非就是牺牲牺牲别家利益而已。 你们那几家,嘿,我也就直说了,在场都能看清楚,就算是朝廷真要跟那几家翻脸,也不是近几年的事儿,它们之间的牵扯深着呢。” 唐二笑笑,继续道: “说不得最近几年,朝廷跟那几家的关系还会愈发密切些。” 衙门和仙门斗,其实说起来也算是关起门来屋里斗,没什么清晰的界限划分。 就像是其他仙门不把普通楚人当作自己同胞一样。 那几家顶级仙门,凭什么把下面仙门当成自己的战友? 就算是要合作,依照那几个仙门的尿性,他们也会选择跟同样强大的朝廷合作。 毕竟朋友的‘朋’字,当初就是一对对等的钱,你要是没有对等的实力,那就根本没资格坐上桌,充其量,也就是一枚棋子而已。 “你胆子倒是大。” 唐二说这些,其实已经算是大不敬了。 “现如今外忧内患,承平了一百余载,太多地方滋生了锈迹,总归是需要活络活络。” 唐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楚国,是不会倒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无非就是话事人是谁家而已,这点默契,各大势力心里都有。 外面那些个动乱,也就是能稍微蹦跶两下而已,朝廷和仙门别看在家门里面斗得厉害,要真涉及到对外,保管瞬间能蹦到一条裤子里去。 “哦?”廖必会示意他继续。 “爬到最上去是不可能的,但总会有一批人下来,也会有一批人上去。”唐二坐在椅子上,指了指廖必会,“那些大佬下棋,我们没资格去管,也没资格去说; 但,他们下他们的,我们,自然也能下我们的。我观廖大人做事公允,相比也是会站在朝廷这一边,既然如此,多合作合作,岂不是双赢?” 廖必会皱眉,还没来得及回绝,唐二继续道:“我知廖大人不愿理睬这种脏事儿,但人生在世,有许多事儿,不是不想接触,就能不去接触的。” 唐二说罢,又看了一眼自己下属。 那位缉妖卫起身,郑重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盒。 “这是什么意思?”廖必会看他一眼,“贿赂?” “这玉盒里面,是我司大人培育出来的寻尸蛊。” “是那专治僵尸的蛊虫?” “正是!”唐二又抬了抬手,“我还没坏到那种地步,这些百姓在我眼里,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 “所以呢?” “我来找你,确实是想着能抱团取暖,换句话说,也算是结成一个利益同盟。”唐二把玉盒递给廖必会,“我帮你,你帮我,难道不好?” 廖必会接过玉盒,这份‘贿赂’,他想收下来。 “你想要我怎么做?” 唐二闻言笑起来,“不是我想要怎么做,是朝廷准备拿清一门开刀,那么我们这般做,其实也是在帮朝廷解难,帮百姓除害。” “这事儿,你确定是他们做的?” “我们司内那位,早就招了,他跟清一门有勾结,在十万大山里面炼制僵尸,他是要取煞气用于炼制法器,至于清一门要什么,倒是没来得及问出来,人就没了。” 廖必会道:“如果真是朝廷要拿清一门开刀,你何必这般急切?” 唐二叹了口气,“廖大人,你是一心为民,但兄弟我,是想要往上爬的,真等到朝廷派其他人下来,哪里还能有我参合进去的份儿?” 那三人失踪的案件,是能破; 但那案件能有多少份量? 要办,就要办大案,这般才能够被上层看中,才能够有往上爬的机会。 “这蛊虫,可是花了我不少本钱。” 唐二指了指玉盒。 他不像是顾伶身家殷实,这蛊虫也就随意一丢。 他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其他人手里头换来的,为的,就是谋个前程。 “就算我们抓住了城内的那只僵尸,也不能证明清一门的弟子就是罪魁祸首。” 廖必会又想了想,继续道:“况且,要真想灭了清一门,找个其他理由岂不是更简单?” 就比如,说清一门勾结境外妖邪。 “你真当这理由好找?”唐二摇了摇手,“要是罪过大了,说不得其他仙门就会自己出手,也省得朝廷借题发挥,但事儿小了吧,也起不到伤筋动骨的效果。 这会儿,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找到了一个不会引起其他仙门太大反应的由头,等他们有反应的时候,刀已经落了下去,这炼制僵尸,一般弟子其实也能办到,但......” 唐二眼眸闪了闪,“我司那位缉妖令你知道是怎么死的?” “酷刑?” “不是,他体内被下了禁制,在他扛不住刑罚要说的时候,禁制发作,当场丢了性命。” “在七品高手体内下禁制?” 这事儿,可比杀死一位七品难得多。 唐二接话道:“不仅如此,这禁制还能瞒过司内几位大人,说明这下禁制的人的实力,肯定不一般。” “那人既然修为了得,这地位肯定也不低,而且这种事儿,清一门肯定不会往外传。”廖必会道。 唐二道:“所以对于其他仙门来说,也就是缉妖司抓了几个弟子,到时候清一门随便弃几个门徒,便能了事儿,说不得还会在旁边笑话几句。 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朝廷这回是准备下狠手,不抽筋剥皮,也得打断两只手。” “而对于清一门来说,他们肯定心虚,要真随意推两个人出来,你怎么办?” “这,就是后话了。”唐二有自知之明,“我现在就做的,就是像只疯狗一般,狠狠咬住他们就行。” 他说完又掏出一枚玉简,这玉简能收音,类似于后世的录音机,“这里面,有我假借那位死去缉妖令手下的身份,从清一门那三位嘴里套出来的话。” 第一百一十章 犯忌讳 尸体落地,人头飞地远了些。 溅射出来的血,能够被催发出来的气血给抵挡住,不至于落到衣服上。 但被利刃给捅伤的位置,还是有殷红浸透了出来。 好在,这种小伤势,对于南柯来说是无碍的。 用不了多久便会愈合如初,直接省略了生长和结痂的步骤,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风将气,雾也就离散不远。 南柯没去看邓威的尸首,这人,也就是他生命中一个过客,甚至都不值得他去多看上一眼。 他直接沿原路往回走,在快要到小山坡的时候,停了下来,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另外两个练气士的方向走了过去。 ...... ...... 细微的响动预示前方还未彻底结束。 南柯刚到,身后便有风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缕香风。 前世南柯就知道,一个女人在任何时候都会装扮好自己的容颜,但只有到了这个世界后,他才真正意识到,女人对美貌的执念有多深。 不说顾伶,单说清儿,价值连城的包囊里面,大半位置竟然不是去装什么法宝符箓,反而是装了各种胭脂腮红,还有类似于香水的物件。 虽是准备起来给两个人用的,但着实也是太过于奢侈了一些。 南柯鼻子嗅了嗅,这香味,是顾伶身上的。 可能是年岁稍长些,她身上的味道要更清幽些。 她走到南柯身边,侧身看了一眼南柯衣服上的血迹,“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南柯摇了摇头,“再过一会儿,差不离就好了。” 前世他是手指头破了个口,都得拿创可贴给贴上,现如今倒是粗糙了许多,明明身上有几道见了血的口子,却能做到若无其事。 但这种粗糙,其实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还是有些男子气概的。 顾伶生在富贵世家,见惯了爱惜自身的世家子们,偶尔遇见南柯这种的,倒像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忽然来了盘清淡小炒,看起来便觉得秀色可餐。 “你虽是能恢复,但若是能不受伤,犯不着去拿肉身挡刀子。” 她先前在上面看得真切,南柯最后那一刻,要是选择后撤避开,可能是会多费些功夫,但绝对能够无伤。 “小伤而已。”南柯摆了摆手。 没有自愈能力的人,是永远都无法懂得他的感受。 左右是能恢复,若是还像普通人那般顾及,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天赋? 这点,南柯相信狼叔应该是懂自己的。 南柯一指前方,“他们快完事了吧?” 那处空地上被清儿摆下了阵法,没什么其他作用,就是许进不许出,把人和僵尸都关在里面,显然不是让他们去聊天打发时间的。 那僵尸也算给力,没聊几句,便直接动手了起来,现如今那老年练气士已经没了气,剩下一个中年练气士还在苟延残喘,但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快了。”顾伶答。 “那人,不,那僵尸,也是舍得。” 南柯咂咂嘴,那只自愿沦落成僵尸的,应该是希望能够以僵尸体魄更进一步。 先前那僵尸浑浑噩噩的时候说了许多废话,但也有一些真心话,据他所说,就算是不能进一步,成了僵尸,起码能活久一些。 “也不晓得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南柯觉得稍微脑回路正常的人,应该都不会为了长生去变成僵尸。 一来,这种苟活还不如去死,无尽岁月都得躲躲藏藏的,有什么乐趣; 二来,这人年纪也不老,还有不少年岁可活,也不晓得到底是图一个什么。 “谁知道呢。” 顾伶叹息一声,“王城里,其实许多达官贵人,甚至是圣上,都在苦苦追寻长生,各种手段都尝试了一遍,但真正能做到能成功的,又有几个?” 文献记载上,从古自今也就三位成功延续了寿命,但也就几十年而已。 要是变作僵尸真能够延续寿命,那些大人物哪里还会有丝毫的矜持,说不得当今天下就是属于僵尸的国度。 南柯也感慨道:“越是即将大限,这人呐,也就是越是糊涂,或许是我们没到那份上,理解不了吧。” 他摇了摇头,看着那位中年练气士在余下三只僵尸的围攻下咽了气。 “姐,该你出手了吧。” 那只僵尸,是要死的。 “其实我刚刚在上面又想了想,这只僵尸,就算是活下来,对清一门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无非就是一个僵尸穿了清一门的道服而已,难不成一件道服还真能够决定身份? 清一门要是真不认,一个弟子而已,又没多大名望,也没人能站出来指责个什么。 要是真有什么清一门内有头有脸、且根本没法去放弃的大人物成了僵尸,那么说不得还真会出现群起而攻之的场景。 但一个小弟子,不至于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欲免其罪何需缘由。”南柯看了一眼僵尸们,“朝廷要是有想法,它在不在也不重要,要是没想法,就更不重要了。 但,朝廷是朝廷,我们是我们,这要是真放了不杀,这方圆几百里,说不得都要成荒地。” 僵尸到底是僵尸,虽是能够自行修炼,但骨子里的血腥残暴是免不了的。 就比如阵里面那只,虽是脑子有时也是清醒,晓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晓得自己应该干什么; 但等煞气上脑,先前种种思绪和打算瞬间就会被击溃,只能够浑浑噩噩凭借僵尸的本能去行事。 “我又没说不杀。” 顾伶白南柯一眼。 随即轻飘飘走过去,瞬间化作一道虚影在阵法里面扫荡了两圈儿。 她今日还抽空换了身衣衫,暗红色的紧身衣裙即保证了美观,又保证了在出手时不会拉扯到关节。 几乎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山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雾气散开,露出一地尸体,以及站在尸堆中间,那一道飒爽英姿的身影。 高手过招,特别是武修高手过招,其实过程都很短暂。 或许一招一式拆开来看,还能看上一会儿,但在那种速度加持下,几乎也就是几道虚划过,该打不过的,也就差不多该倒下了。 要真像是电视剧里面那般拍摄的一样,动不动打个一下午的,不能说没有; 但要找到这种实力极为相近,且双方都能够精神高度集中这么久的人,几乎跟中彩票的概率相差无几。 清儿也从山坡上下来了,在旁边把用来布阵的材料都收拾起来,这些材料还能用几回,都是好料子,虽是富有也不至于这般浪费不是。 顾伶躲开地上血迹,从阵法里面出来,却看见南柯朝尸体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 南柯蹲在中年练气士尸体旁,“看看有什么东西。” 邓威入门没几年,他懒得去看,更懒得去‘捡尸’。 但这中年练气士先前用了不少底牌,看上去都颇有威力,应该是个家底子丰厚的,南柯倒是想碰碰运气。 不求出什么值钱货,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拿回去送给梧桐哄哄小丫头开心也不错。 那丫头颠沛流离多年,什么都见过,应该是不介意这‘礼物’的来历。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犯得着去捡死人的?”顾伶蹙眉道。 南柯在中年练气士衣服里找到一个布囊,被系好贴身放置,打开后里面有几个玉简,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了许多丹药。 “这怎么用?” 南柯直接忽略了顾伶‘何不食肉糜’的话语,把玉简举起来问道。 这世界的修士虽然没有其他仙侠世界里面那般每人都有什么储物戒指那么夸张,但玉简这种用来记载存储信息的,倒是使用广泛。 毕竟这时代书写很是费劲,且存放不易,有些简短的内容,还是用玉简记录更为方便,看完不管是储存还是销毁,也都更简单。 顾伶虽是不屑得去‘捡尸’,但也不至于有那种洁癖,从南柯手中接过了玉简,道:“武修虽是走打磨血气路线,但精神力也较普通人强出不少。 或许没法像练气士那般使出诸多法诀,但用用玉简或是其他法器还是足够的。” 她说到这里看向南柯,问道:“你真不会?” “真不会。”南柯摇头。 “要清儿教你吧。”顾伶说罢,一道意念朝玉简探了进去。 清儿这会儿正好收拾好材料,简单教了教南柯引导意念的办法。 其实也不难,在有了感应气血的经验后,去感应意念几乎是一试就会。 南柯依照清儿的指示,手里攥着一枚玉简,把自己的意念探了进去。 ‘嗡’ 南柯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一行‘字’,说是‘字’,其实更像是一种‘概念’的传播。 普天之下,虽是人类占据了主导地位,但其他种族其实也是为数众多; 不同种族之间语言不通,但心意是相通的,玉简就像是一个万能转换器,能够直接把‘意思’给输入进去,你读取玉简的时候,也是直接读取‘意思’,而不是某种文字。 “没意思。” 南柯回过神来。 他看了好几份玉简,里面大多是一些琐事儿,有两个甚至像是那种流水账一般的‘日记’。 “这人,平时也是闲。” 虽说里面也有涉及到修炼的部分,但那些部分大多是记录一些清一门门内法诀的心得,对于南柯来说,没有半点作用或是参考价值。 他抬头看向顾伶,刚准备说两句,忽然看见顾伶的脸色阴沉,像是六月暴雨前的天空。 南柯张了张嘴,没说话。 半晌。 顾伶睁开眼睛,深呼一口气,随即把玉简给收了起来。 “夫人,这里面记录了什么?” 清儿胆子更大些,直接问了出来。 顾伶先是低头看了一眼中年练气士的尸体,随即才开口道:“这清一门,好大的胆子!” 南柯舔了舔嘴唇,本能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事儿。 “怎么说?”他也问道。 顾伶面色变得有些复杂,但也没想要隐瞒下来,“这事儿,我得报上去。” “到底是什么事儿?”南柯愈发好奇。 “清一门虽不属于六大门派之一,但在这一郡之地,是绝对的霸主。” 这话,南柯听了好几遍。 “然后呢?”南柯猜测,“他们要造反?” 这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但万一呢? “他们不造反。”顾伶冷笑一声,“他们是要逆天!” “逆天?” “这人。”顾伶又指了指刚刚被她掰断了脑袋的那只僵尸,“他之所以变成僵尸,或许是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但背后,有其他人的意思。” “清一门整这些玩意儿是要干什么?” 南柯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大新闻。 先前也没细想,本能地觉得可能是为了用僵尸修炼什么邪术。 但从顾伶的反应来看,这‘邪术’,似乎是‘邪’得过分了。 “他们还真想要借助僵尸之躯,来实现长生不老的美梦!”顾伶咬牙切齿道。 像是她这种世家子,向来都是有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想法的,倒不是说真要奉献自己去造福天下,而是当发现这天下间有些事不如自己意的时候,会比其他人来得更气愤。 特别是当他们发现,干这些事儿的,还是勉强能够跟他们算是一类人的时候,那种被‘亵渎’的感觉,往往会让他们对这种事儿更在意。 “怎么,合着这是一个试验品?” 南柯也看向那只僵尸尸体。 他一介草根是不懂得顾伶现在的情绪的,他就是觉得稀奇,觉得这群人胆子是真大。 人类寿命向来是比不过僵尸或是许多妖物的; 因此也会有许多人尝试用各种方法试图去打破这种桎梏,但这些尝试,其实都是建立在以人为本的根基上。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其他歪门邪道,但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但凡是暴露了出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毕竟,你这要是真成了,以后越来越多人都仿照你来,那岂不是以后这世界的话语权都给了异类? 就算是仙门里面那些‘神仙’们,虽是不觉得自己还是普通人,但总归,他们也不能说自己不是人。 而清一门这群人,这种‘打不过就加入’的思路,是真翻了忌讳。 这,可比造反还严重。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曾经的天才 那份玉简里面记载的内容,其实并没有多么详细。 这种事儿,可是比造反还恶劣,几乎算是自绝于人境,清一门里面那群人就是再傻,也不会真就直接在玉简里面留下什么切实证据来。 顾伶之所以能够得出这种结论,也是因为她本就属于那高高在上的人群中的一员,她熟悉这群人的办事方式,也熟悉这群人的思维方式。 再配合上她陆陆续续所见所闻的相关信息,佐以顾家自小对于其信息分析处理能力的培养,最后再揉杂一点点大胆假设,才得出了那番结论。 “你准备上报上去?” 在归程路上,南柯忍不住问道。 他最开始对这种询问,还是持一种谨慎态度,避免自己询问太多,惹人生厌。 但在发现清儿和顾伶的相处方式后,他算是明白了,顾伶这女人,对待‘自己人‘是真好,清儿那般询问,她也不恼,还会耐心回应。 因此,他索性也是想问就问,省得给自己憋出什么病来。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属于‘自己人’不是? “报肯定是要报,但得走我们自己的渠道。” 一般缉妖司内部的上报流程,是逐级上报,一方面是为了提升处理效率,另一方面,也是加强上级对下级的管制。 但顾伶不是一般缉妖令,她想要上报,自然是有自己的渠道。 “也是。”南柯附和道:“要是清一门真有问题,这缉妖守也脱不得干系。” 不是说缉妖守跟清一门同流合污,毕竟这种事儿,他除非是自己也想参合一脚,否则根本没理由插手。 南柯是觉得,这种消息万一提前透露了出去,这缉妖守没处理好,有意无意地疏忽一点点,就可能会起到打草惊蛇的效果。 缉妖司明面上,是朝廷拿来制衡地方仙门的,两者的利益也确实是在许多方面都相左。 但这也并不能表示,地方上的缉妖守和地方仙门的关系真就是水火不容。 要真如此,那位被查的缉妖令也不可能跟清一门勾结到一块儿去。 一来,他没那个胆子; 二来,他也没那个分量。 “这事儿,我准备直接往王城报。” 对这种事儿,别管是哪一任楚国皇帝,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 直接派人灭门倒是不至于,但肯定也会采取些措施。 “大人英明。”南柯拱手。 顾伶瞥了他一眼,忽然停了下来。 “停下来歇歇?”南柯也停下脚步,喘息了两口气问道。 他们已经往回走了好几个时辰,因为还有事要办,这回程甚至比去时还要匆忙。 短短几个时辰,他们差不多走完了大半路程,就是南柯也有些吃不消。 先前见顾伶没停下来的意思,他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现在赶忙停下来喘几口气,平顺一下体内气血。 顾伶侧头往后面看去,远离了那片‘凶地’后,周围树木又葱郁起来,但透过缝隙还是能看见远处有一块空地,上面有些残桓断壁。 南柯顺着顾伶目光向后看,觉得这废墟有些眼熟,愣了愣神才想起来,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到了清河村地界。 那片废墟,就是他的起点。 “南柯。”顾伶叫了一声。 南柯收回目光,发现顾伶面色有些严肃,心里有些莫名。 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儿? 还是她调查出了自己在清河村的事儿? “你,是站哪边的?”顾伶忽然问道。 南柯微微蹙眉,略带疑惑道:“什么站哪边?” “朝廷还是仙门?”顾伶直接了当。 她其实能够从南柯的言行举止看出来南柯的心意,但这种事儿,总归是要听人亲口说出来才算个数儿。 现如今朝廷和仙门的关系愈发严峻,她这几日也跟南柯说了不少事儿。 她相信就算南柯真是出自普通人家,先前对这种事儿没任何了解,现在,应该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朝廷!” 南柯也不墨迹。 这世界的仙门听起来高端,但实质上,跟前世武侠小说中的江湖门派本质上是一种。 但凡是脑子没问题的现代人,在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也会去选择官方组织。 毕竟他自己也不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在稳固的国家里面享乐,潇洒自在,岂不比在战乱或是动荡时局里面东躲西藏来得好? 指望一群‘涉黑’团伙去管理好楚国,其他原住民怎么看,南柯不知道,但他所知道的历史里面,这种事儿几乎就是在扯蛋。 况且。 顾伶作为顾家嫡女,其身后代表的是楚国世家; 而楚国皇室,本质上来讲,其实也属于世家一类。 在其他问题上,可能皇室和世家也会有分歧,但在对待仙门的问题上,他们肯定是目的一致的。 这种‘亲疏有别’的派系分别,南柯看得清楚,自然也知道自己该如何去站队。 顾伶闻言,脸色轻松下来,抬手在南柯肩膀上拍了拍,一副大姐大架势,“你小子还是懂事儿。” 她似乎是很喜欢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也不晓得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想法,还是单纯爱好如此。 旁边清儿也是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装模作样地吓唬道:“你要是选错,说不定就得抛尸荒野。” 南柯嘴角抽了抽,清儿这话看似是在开玩笑,但他本能地觉得,顾伶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这些世家子,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会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别说是刚认识不久,就是认识久了,说不得为了家族利益,也得来一出‘大义灭亲’。 南柯擦了擦额角的汗,“大多数老百姓,其实都是站在朝廷一边的。” 神仙距离百姓太远,虽是许多道观香火也旺,但这份香火情,终归还是比不得一家老小能够吃饱穿暖。 “等灭了他们的威风,百姓也能好过些。” 这里的‘他们’是指仙门,毕竟仙门里面的神仙不事生产,这吃穿用度可都是民脂民膏。 朝廷收上来钱税还可能用于去修修基建,赈灾济贫,但这些仙门收取的资源,可是分毫都不会漏出来。 “说得是。” 南柯附和道。 他没什么崇高理想,甚至在许多时候还会显得有些自私; 但在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南柯还是希望楚国能够国富民强的。 这是一个良民的基本素养。 顾伶不想再聊这些,她望了一眼缘处废墟,忽然道:“你先前在城内可听闻了一则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 城内小道消息可太多了,各家茶馆酒楼的说书先生每日变着花样给你编。 “说是十万大山里面出现了什么火凤冲天的天象。”顾伶道。 “听过。” “你信吗?” “不信。”南柯摇头。 这龙啊凤啊,就是在这个世界,依旧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神兽。 十万大山虽大,但南柯不觉得会有什么凤凰出现,顶多能出个厉害点的鸟类妖怪吧。 “你倒是聪明。”顾伶伸手指了指清河村废墟,“火凤是假的,但天象是真有,大致位置,应该是在这块区域正上空,有一晚划过一道星辰,据说是照亮了半边天。” “什么时候?” “大约一个月前吧,具体时间不清楚。”顾伶往前走两步,“前面这废墟可看见了?” “看见了。”南柯跟上。 何止是看见了,这里还不是废墟的时候,他便在里面住过。 “有人调查过,这废墟应该就是在天现异象时形成的,据说之前是个村寨,规模还不小。” “异象......” 南柯呢喃一句,他那晚脑子昏昏沉沉的,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梧桐倒是清醒,但那丫头当真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南柯问她发生了什么,她竟然说自己没注意。 星辰划过,倒可能是流星; 但流星也就是一道线而已,怎么也不可能照亮半个夜空。 本能地,南柯觉得这事儿,跟清河村里面那位老头有关系。 难不成老头真是什么大能隐士? “姐,这十万大山里面可有什么隐士大能?”南柯问道。 老头倒是给了他一块玉佩,回去后给顾伶看看,说不得还真能瞧出老头的身份。 “天下间能者众多,但能够被称之为大能的,也就凤毛麟角寥寥几人而已,他们那些人想要去什么地方隐居,还能被你知道?” 顾伶白南柯一眼,她是晓得的多,但也不是百科全书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那最近几十年里面,可有什么大能跟十万大山扯上关联?” 顾伶想了想,道:“最近几十年不清楚,但最近二三十年,倒是有一个。” 她自己也才三十出头,怎么可能会去特意关注更老一辈的强者。 “谁?” 时间跟老头对不上,但既然问了,肯定得问下去。 权当是在赶路途中听个乐吧。 顾伶转身,这回没把清儿拎起来,而是散步般往回走,同时嘴上回答道: “好像是七八年前吧,十万大山里面貌似是出了个什么万年难见天才。” “也有天赋?”南柯跟在后面问。 他很难想象万年难见,到底得天才到什么地步。 毕竟就连那位国师,也没得到这般评价。 “这倒是不清楚,这称号也就是附近的人在说,王城里面那些老家伙是不会这般夸赞一个人的。” 顾伶顿了顿,又感慨一句,“那人天赋到底如何暂且不说,但运气是真好,不说万年难见,称个千年难见也不稀奇。” “他捡了个系...老爷爷?” 南柯忽然觉得那位可能是一个穿越者。 毕竟穿越者的系统,对于本土土著来说,可不就是只能够理解成运气嘛。 “什么老爷爷。”顾伶又白南柯一眼,“那人本是十万大山某个村寨的村民,本该一辈子在山里当个猎户,谁知有一日打猎误入了一个神秘洞穴。 据说是在里面得到了什么上古大神的传承,短短几年间便窜到了一品,搅弄地整个楚国南方都不得安宁,那留都城能有人今日繁华,倒也是拖他的福。” 许多来往留都城的侠客,就是来试试自己能不能也捡个上古传承回去。 有些实力雄厚的世家,甚至会每年专程派队伍来探险,就是抱着说不定能够捡个便宜的心态。 “不得安宁?” 南柯看顾伶一眼。 “这有什么稀奇,他嘴巴不严,把自己得了上古传承的事儿泄漏了出来,难不成还想得片刻安宁?” 她拍了拍胸前山峦,“那可是上古传承!” 上古,距今到底有多少年月,时至今日已经算不清道不明。 但关于上古的传说依旧是在这片陆地上流传,经久不衰。 据说上古大神天生便有无穷神通,能够夺天地造化,现如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兽,在上古就跟街头巷尾散养的母鸡差不多。 虽不知道有多少真多少假,但世人倒是有一个共识,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肯定是没得差的。 一个上古传承,要是被人得了去,假以时日说不得又是一个顶级仙门或是顶级世家的诞生。 这种诱惑,别说是周边世家、仙门,就是四大家族和六大仙门,也不可能完全无视。 顾伶也不偏袒,“我顾家当初其实也派人去看了看,但那人......” 她罕见地脸蛋有些发红儿,“那人是我一个叔叔辈的,据说是在远远地看了一眼,见那天才太强势,没敢上去硬抢,灰溜溜又回来了。” 四大家族虽是稀罕上古传承,但对于这种传承的需求也没其他小门小户那般急切,毕竟他们已经算是屹立在世界之巅。 得一个传承或许能更上一层楼,就算是得不到,也不至于会怎么样。 对于顾伶那位叔叔来说更是如此,犯不着为了一个传承把自己命给填进去不是? 那天才,妥妥就是穿越者主角模板! 南柯连忙又问道: “那天才最后结局如何?” 说不得,自己还能够在这里寻一个老乡。 顾伶闻言叹息一声,“天妒英才,据说是在各大高手围攻下,最终陨落在了十万大山深处,但也没人见过尸首,说不得还活着呢。” 这种可能,几乎是零,顾伶自己其实都不相信。 毕竟要是还活着,也不可能这么些年都消声觅迹,依照当初的脾气,说不得一个个宗门上去报仇。 她又抬起头,“这事儿,是我们办的不地道,那人,可惜了。” 南柯也有些遗憾,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眼眸中有一道红茫一闪而逝。 第一百一十二章 爹妈还在 等南柯匆匆赶回留都城时,天色已暗。 出门时的洁净白袍,这会儿已经发黑,在山里面乱窜了两日,就是再怎么注意,也没法真正做到一尘不染。 城门口还是那几位熟面孔,或许是他们守起来太不走心,因此这精神头也损耗地少,倒是能够在这岗位上坚持地更加持久些。 远远瞧见南柯等人过来。 守城卒们结束了闲聊,一个个手放在了刀柄上,屏息凝神,城门口的氛围顿时一肃,整得南柯差点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门。 好在,南柯看见了‘熟人’,是自己出城时,跟自己搭话的那位。 “没走错。” 南柯回头对顾伶和清儿说道。 随即转身看向守城卒,“怎么洗心革面了?” 守城卒也认出了南柯,手放了下来,腆着脸笑道:“公子哪里话,哥几个一直都是这般尽忠职守,否则怎么能护得一城安稳?” 这话说得,不晓得还以为他才是衙门里面那位县令。 南柯摇了摇头,他是知道这些守城卒的,大话一套一套,但真要干起事来,估摸也折腾不出个一二三。 “那倒是辛苦你们了。”南柯拱手道。 要是后面清一门或是缉妖司有人问起来,南柯还得依靠这几位来给自己整个不在场证明。 因此他倒是也不在意多说两句话,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儿,他炉火纯青。 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平时闲暇时候多说两句,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用。 “嘿,谢公子体恤。” 守城卒客气一声,像是自己真护了座城般。 三言两语间,没说任何有营养的话儿,倒是把气氛给搞得十分融洽。 顾伶走过来,拉住南柯往城内走。 她还准备联系城内顾家势力,把自己的发现给上报上去,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守城卒见南柯要走,也不拦,倒是提醒了一句,“公子,这走夜路可得注意点,这两日城内可不太平。” 南柯瞥他一眼,这人前不久才说自己护了一城安稳,后脚就对自己说城内不太平,这脸,还真是‘啪啪’打。 当然,南柯也不可能去点破。 他问道:“怎么个不太平法?” “城内又出灭门凶手了?”顾伶看了一眼南柯问道。 “灭门凶手没有,但这玩意儿可比灭门凶手还狠。”守城卒不自觉又把手放在了佩刀上,小声道:“我们城里面,有僵尸哩!” ......... ......... 顾伶自己回了碧林阁,准备把见闻记录下来,要人传到王城里去。 这是事关国本,不,是事关人本的大事儿,她要是不即可报上去,心里头都觉得不踏实。 南柯没法对顾伶感同身受。 这经历和出生不一样,站的位置和角度不一样,在看待同一个问题的时候,几乎是不可能得出相同的答案。 南柯进了城后马不停蹄,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去往了衙门。 他倒不是真一心为民,听到城内有僵尸后,急迫到一刻都等不了就要找出僵尸来。 自己要真有这般心性,这会儿说不得也能够混个捕头当当,整日里在城内游荡巡逻,岂不是更稳妥? 街道寂静,只剩下南柯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 今日无星无月,厚重的乌云像是幕布般遮住了光线,要不是南柯入了品眼神好,说不得还没法找到去衙门的路。 大概一刻钟后。 南柯到了衙门前,还是刘老守夜,见南柯面色疲倦,行色匆匆,也没去客套,二话不说领南柯去了案牍房。 案牍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南柯骤然进去还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后才缓过来。 廖必会坐在书桌后面,看向南柯有些惊愕。 他抬手指了指南柯,“你这么着急,是出了什么事儿?” 说罢他站起来,端起一杯茶递给南柯,神色也变得有些紧张兮兮起来。 城内那只尸魅他花了些时间给解决了,虽是又死了两个人,但相较于同时期其他衙门的处理效率来说,几乎是能够被拿来当作模范。 但南柯是去探查十万大山的,要是十万大山里面真有什么成了规模的僵尸,那么留都城怕是首当其冲要遭受大难,由不得他不重视不紧张。 “城内出了僵尸?” 南柯问。 “啊,是有只尸魅,已经解决了。”廖必会答道。 “是不是城内那三个缉妖司的干的?”南柯又问。 他之所以这般着急,就是觉得城内缉妖司跟城外已经死去的三个清一门有联系,甚至是可能达成了某些共识。 要是没什么关联,为何前脚清一门在折腾僵尸,后脚缉妖司来人,城内还真出了尸魅? 要是真有什么,到时候这三个人跳出来指认自己,虽是不能直接定了自己的罪,但起码也能够往自己身上泼些污水。 南柯对清一门的态度,说不上是惧怕; 要是顾伶那事落实清楚了,说不得南柯还要帮她一块儿去对付清一门。 但自己将来要干什么是一回事儿; 自己现在直接被盯上,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总的来说,南柯不喜欢节外生枝,也不喜欢摊上什么额外的麻烦事儿。 “不是他们。” 廖必会摇头否决。 他觉得唐二没必要折腾这一出。 “或许就是呢。”南柯坚持自己的判断。 南柯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这还真不是我干的。” 南柯回头。 见唐二背着手走进来,身后跟了两个衙役,还有个扮相邋遢像是个乞丐的男子被衙役扣住,进来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同行?”唐二看南柯一眼,他还记得南柯。 “哟,见过大人!”南柯拱了拱手客气道,浑然不像是刚刚才往人身上扔锅的态度。 唐二皮笑肉不笑,他可是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哪里敢称大人,我这嫌疑,现在可还没洗脱呢。” “大人哪里话,既然大人说不是你干的,这自然就不是你干的。”南柯客套道。 他看见后面那位被羁押的乞丐,再看这唐二挺胸抬头的模样,便大概知道这案子,怕是被‘破’了。 在许多县令、知府能力强的城里,破案是件头疼事儿,毕竟屈打成招不能用,真要靠能力和本事去破案,差不多当相遇是个碰运气的活儿。 但对于缉妖司来说,他们是不需要证据的,甚至都不需要基本逻辑,在大多数时候,他们说这人有罪,那这人便是有罪,甚至直接杀了,先斩后奏也不是不行。 这,就是南柯为何想进缉妖司来。 要是再碰上那些没甚背景的惹到了自己,便直接去砍咯,随手还能帮当地百姓除一恶,也算是一举两得。 “哼。” 唐二轻哼一声,他是跟廖必会合作,跟南柯,倒是还没怎么接触。 毕竟在不清楚南柯的天赋和潜力的前提下,区区一缉妖卫,还真如不得他的眼。 他往前走两步,在面对廖必会时换上了笑脸,“廖大人,我这回还真没屈打成招。” 廖必会也清楚缉妖司的手段,不客气道:“那就是找人顶缸?” 他侧目看一眼乞丐,面色垂老,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深褐色的老人斑,就这副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鼓捣出尸魅的那种人。 “岂敢?” 唐二也不恼,他似乎是脾气很好。 起码表现出来得很好。 他转身示意两个衙役退开,一把手把乞丐给拎起来,另一只手拍了拍乞丐的脑袋,“说说,到底是谁,让你吃了豹子胆敢这么做?” 南柯不作声。 廖必会则是皱眉问道:“真是他?” “我唐二行得端坐得正,就算是真要找人顶缸,也不至于找这货。” 唐二又轻轻拍了拍乞丐的脸,“问你话呢。” “没...没人。”乞丐面露惧色,说话声音很轻,像是气血都被掏空了一般。 ’砰‘ 唐二松手,乞丐落在了地上。 乞丐痛呼一声,没敢大声嚷出来,整个人匍匐往下,身子轻微颤抖没露出脸。 “抬起头来。” 廖必会喝了一声。 到底是当了足月的县令,这么一喝,还真让南柯感受到了一阵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要是周围还配合一群衙役拿上威武棍,在旁边整齐敲打,再配合上声效,说不得心理素质差些的嫌疑犯都得直接被吓出真话来。 乞丐哆嗦一下,还是没抬头。 过了半晌,乞丐小声呜咽道:“小人...小人没以为会是这样。” 说完,乞丐就这么哭了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泣不成声,要是不晓得的,说不得还以为他才是受害者。 “怎么回事儿?” 廖必会问唐二。 同时挥手示意两个衙役退下去,现在衙门正缺人手,尸魅死是死了,但还需要衙役去各处街道张贴告示,安抚民心。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后。 唐二特意看了一眼南柯。 南柯视而不见,倒是廖必会抬了抬手,“直接说吧。” 唐二了然,又专门看了南柯一眼。 这缉妖卫,貌似不简单。 “这案子,说起来也巧。” 唐二在旁边坐下,指了指依旧匍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乞丐,“算是这人自投罗网吧。” 昨日夜里他把寻尸蛊交给廖必会后,廖必会当即出发去寻找尸魅。 唐二倒是没跟去,既然有了蛊虫,这尸魅被抓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过去无非也就是当个跟屁虫,说不得还有抢攻的嫌疑。 他既然想要牵上廖必会这条线,自当是要帮其解决些烦心事儿,一来是表达诚意,二来是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当晚。 他在白鹤楼招呼了自己两个手下,三个人亮明了缉妖司身份,在一众衙役协助下开始扫荡整个留都城的每一条街道和小巷。 前半晚,没什么发现。 他把最有可疑的城北和城南都扫荡了一通,倒是现场擒获了几位贼人,但都是偷鸡摸狗被当场抓住,没一人知道城内有尸魅的事儿。 要是知道,他们说什么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出来偷人。 倒是下班晚,他一手下派人招呼他过去,他紧赶慢赶到了城东,在一处寻常百姓人家门口,碰上了自己的手下,和两个年轻捕快。 这乞丐,也是在那时发现的。 唐二指了指乞丐,“他当时也这样。” 哭得稀里哗啦,那哭声还时断时续,犹如恶鬼夜啼,把周围几家百姓吓得瑟瑟发抖,缩头埋在被子里也不敢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城东都是些普通百姓,像是那位监工那种人,毕竟是少数。 “我当时踹了他几脚,倒是勉强能让他开口说两句话。” 到底是缉妖司出身,虽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但碰见这种的,还是仍不住动了脚。 “自己能说不?” 唐二低头问了一句。 那乞丐闻言又抽了两下,战战兢兢抬头,他怕自己再哭一会儿,又得多挨几下。 缉妖司打人是有传统的,多年下来也摸索出了一套门道,知道怎么打人最疼,在让人觉得疼的同时,还能够看不出殴打痕迹来。 打了也是白打。 乞丐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是...外头山里来的。” “说重点。” 唐二催促。 “我,我也不晓得这法子能整出个妖怪来。”乞丐畏缩道:“我们村里面有个神婆,这法子好些人都晓得,我也就是实在赚不到钱...... 想折腾个听话的野兽来,到时候它闹腾一番,吓唬吓唬官......其他人,我再出来驯服它,挣些钱财好回家去给爹娘有个交代。” “呵。” 唐二先前也就是确认了人,还真没审,也听得新鲜,“你这法子还真不错。” 乞丐闻言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道笑容。 ’啪‘ 唐二一巴掌上去,“你特么还笑?” 说罢又是一脚。 “你特么不知道尸体活了就是僵尸啊,还挣钱,还给你爸妈一个交代,你这把年纪,你特么还有个屁的爸妈!” 这乞丐看起来白发苍苍,到处是老人斑,怎么说也得有七十。 在如今世道,普通人七十算得上是高龄,哪里还会有爹妈在。 “我......”乞丐被打了不敢还嘴,委屈道:“我爸妈真还在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绝世天才 南柯在旁边看得有趣。 这唐二初见是看不顺眼,但在抛去了刻板印象后,特别是刚刚那一出,倒让人有些好感。 要是动作、表情和台词再夸张些,还真有点‘逃学威龙’的味儿。 廖必会和唐二,或许此时还是一脑门雾水。 但南柯通过那位李家老管家,倒是知道了一些内情。 把巫婆,十万大山和某个神秘法子结合起来,其实整个事情脉络在已经被南柯摸了个七七八八。 李家老管家的婆娘是从村寨里面逃出来的,但整个村寨那么多人,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份运气。 既然她能逃出来,自然也就还有其他人也能逃出来,逃出来后运气好,没落到清河村去,在其他村寨落户下来,依靠小手段当个巫婆,也不是不行。 这乞丐,或许就跟当初的李家老管家一般,以为自己得了个了不得的法诀,谁知道这法诀施展出来,其实就是害人害己而已。 这些,南柯懂,但因为这事儿过于巧合,且他也没法去暴露李家老管家那事儿,因此也只能当个听众。 唐二是不懂的,他一把拉起乞丐,盯着他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 乞丐心里委屈,但这会儿也不敢说话。 他知道自己就算是说实话,也免不得一顿毒打,但要他亲口咒他爹娘已死,他也干不出来。 廖必会这时站起来,走到乞丐面前,抬手拦住了唐二,“好好问吧,再打就死了。” 这乞丐本就一副身体亏空的架势,再这么拳打脚踢,唐二心里是舒畅了,但这乞丐,说不得就要咽气了。 ‘砰’ 乞丐又摔在地上。 廖必会蹲下来,他读过书,又穿官袍,气质上要比唐二正面不少,乞丐见了他虽是也哆嗦,但至少不会再哭爹喊娘。 “本官问你话,你好好答,我就不让他打你,可好?” “好。” 乞丐忙点头。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乞丐老实回答。 “你......”唐二下意识撸起了袖子,还没动手被廖必会给按了回去。 廖必会伸手落在乞丐手腕处,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站起来,“他应该没他显得这般老。” “你信他二十一?”唐二一脸惊愕。 “他体内气血亏空得厉害,看起来垂老,可能是其本源被夺。” 本源不同于精气神,相当于是一个人的生命力。 当初李家老管家整出的那只尸魅,是由刚刚断气的江湖侠客制成的。 一方面江湖侠客尸体本就有气血还未散去,另一方面李家老管家也练过功夫,因此损耗可能是小了些。 但那邓家父子可是死了一天多,且本身也没学过武,这乞丐看身板,应该属于长期营养不良那种,损耗更多也算合理。 “所以,他爹娘还真特娘的没死!” 唐二拍了拍脑门,到后面找了个板凳坐下来。 这一来一回,别管这乞丐爹娘到底死没死,起码这乞丐才是罪魁祸首的事儿,算是被定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南柯,“我可算是洗脱了嫌疑?” “大人本就没有嫌疑。”南柯面色不变。 真要比‘脸皮’,南柯觉得自己也是个罕见的天才。 唐二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不再拿言语挤兑。 他是见过不少人,什么身份什么性格的都打过交道,像南柯这种厚脸皮的滚刀肉,算是最难对付的一种。 接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可审的,更没什么可问的。 这乞丐一字不落把自己的作案过程,甚至是作案心理都过阐述了一遍。 廖必会听完,对乞丐表示了同情。 随即对外面喊了一声,叫了一个衙役进来,“押进牢里面,择日问斩吧。” “是,大人。” 衙役不顾乞丐哭喊,直接把乞丐拖了出去。 廖必会则是咂巴了一下嘴,回到书桌后面坐下。 “廖大人真是断案如神,这判的,也果决。” 唐二抬手恭维一句。 廖必会摆摆手,“还是你把人押来的,再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就是再有苦衷,但死了三个人是事实。” 说完他看了一眼南柯。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他从南柯那里听来的。 “你先前许多话,其实后来碰见对应的情景后,才知道当真是精辟。”廖必会对南柯感慨道。 南柯笑笑,“都是老祖宗总结下来的道理,当然是精辟。” 廖必会没去问到底是哪一群老祖宗,怎么自己在书中未曾见过,他先前问过几回,都被南柯敷衍了过去。 他指了指唐二,“这位,就是郡城下来的缉妖令。” 又指南柯,“这位,前不久才当了缉妖卫。” 南柯对唐二拱手,这算是正式见面。 唐二回了一礼,他从廖必会对南柯的态度上,看出了南柯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因此态度明显客气了许多,“我在来时路上,就听过,据说是位天才。” 南柯的资料,是老县令报上去的,老县令对南柯生平不了解,也只能在天赋上讲故事。 “不敢当不敢当。” 南柯在其他时候能自己吹嘘几下,但在面对‘同事’的时候,特别是这‘同事’不是自己的直属上司的时候,该藏拙还是得藏拙。 廖必会见两人客客气气,觉得有趣,唐二这几日向来这般,南柯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解释道:“这位,跟我达成了共识。” ‘达成了共识’,相当于是在向南柯表达一下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种描述,比自己人要疏远些,但比外人又要亲近些,相当于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后面还有事儿?”南柯问。 要是没事儿,按照流程唐二应该会回郡城,也不用达成什么共识。 毕竟唐二来就是为了调查三个缉妖卫的失踪,这事儿,顾伶已经报给了缉妖司。 他们从那只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僵尸嘴里得知,那三位缉妖卫,已经成了僵尸们的口粮。 “有事。”廖必会看一眼唐二。 唐二沉默了半晌,直接问道;“廖大人,这位南柯兄弟,靠谱吗?” 他告知廖必会那些事儿,是看中了廖必会初入官场为人耿直,和其他派系接触不深,同时背后还有仙门的资源能够当作侧应。 因此才把自己花大代价得知的消息提前说出来,试图能够建立一个‘联盟’,来在即将发生的事件里面攫取更多的利益和名声。 但南柯,他不熟悉。 “他是个好人。” 廖必会笃定道。 这话一出。 唐二表情有些精彩。 南柯绕是自诩脸皮厚,此时也有些尴尬。 知道接下来似乎是要涉及到这两人‘密谋’的事儿,南柯倒也识趣,他站起来对两人拱了拱手,“你们别管我,你们聊,我在外面奔波了两日,也该回去歇歇了。” 唐二对南柯还有顾虑。 南柯自己也不想随随便便搅合到什么事情里面去。 他来就是为了确定城内三个缉妖司的人会不会给他搞出什么麻烦。 现在看来,这位唐二既然已经站在了廖必会这边,就算是不帮持自己,应该也不会去找什么麻烦。 对自己来说,已经算是最完美的结局。 好人南柯谢绝了廖必会的挽留,在门外等候多时的刘老的引领下出了案牍房。 等南柯走后。 唐二问廖必会,“冒昧问一句,这人什么来路?” 若只是个好人,唐二不觉得廖必会会这般看中南柯,甚至是在没跟他提前知会一声的情况下,试图拉南柯入伙。 廖必会老实归老实,但真不傻,最初也就是在仙门自闭太久,又是刚下山,对人情世故有些生疏,因此在城北树林子里显得有些木纳。 但在经历一个月磨合后,他要是真还知道如何为人处事,也不可能把县令的位置坐得这般平稳,更不可能让老县令像现在这般无条件支持他。 既然廖必会为了一个人会这般出格,那么就意味那人肯定是有过人的长处。 “你没查过他?”廖必会反问。 唐二既然是查过自己,那么显然也不会放过在这么一个敏感时间段里面新加入的‘同僚’。 “查过。”唐二也坦率,“但没什么结果,包括他那位上峰,也没什么结果。” 他亲自倒上一壶茶端给廖必会,“廖大人要是知情,可否告知一二?” 他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但廖必会到目前为止,还真没给他提供什么。 廖必会思忖片刻,接过茶抿了一口,“他是个天才。” “天才我见得多。”唐二不在意地笑道。 缉妖司收纳各类人才,真要说起来,里面算是个个天才。 但这种天才要看放在哪,大多数都是些乡镇级别的天才,要是拿来城里或是郡里面来看,就有些泯然众人了。 “你可曾见过一个月从普通人修炼到八品的天才?”廖必会淡淡道。 “......”唐二掏了掏耳朵,“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一个月,从未解除修行,到八品武夫,说不得,再过几日就能到七品。” “嘶...”唐二倒吸一口凉气,“我滴个乖乖。” 廖必会没停下,继续透露道:“他的上峰是个女人。” “这我晓得。” 唐二敷衍道,他还在消化刚刚的惊讶。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才特么地叫天才。 就这速度,别说根基稳不稳,就算是不稳,就算是拿灵丹妙药去硬堆砌起来,个人天赋也不容小觑。 再说,他刚刚见了南柯,虽是没交手,但也能够感知出来,南柯不是那种根基虚浮的主儿。 这种天才,别说他没见过,那真是听都没听过,他要现在出去跟人说,保不齐别人觉得他在扯蛋。 但他知道,廖必会不会在这种时候来跟自己开玩笑。 他忽然有些后悔,这种人要是真拉进来,到时候一飞冲天说不得也能拉扯自己一把。 ‘砰’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上峰的情况?” 廖必会奇道。 唐二摆了摆手就要往外走,“听着呢,你说,我去看看他走远了没。” “他上峰,是顾家人......” “......”唐二脚步一顿,“王城顾家?” 廖必会点头,“王城顾家,据说,还是家主嫡女。” “砰!” 案牍房的门直接被撞开。 唐二催发了气血像是阵风一般冲了出去。 ......... ......... 刘老送走南柯后,靠在自己的板凳上,打了个呵欠。 在经过了上一阵‘冤魂报案’大潮后,最近这几晚衙门又冷清了下来。 许是因为周围冤魂都报得差不多了,且因为这事儿越传越邪乎,导致附近贼人现在都不敢随意杀人,使得新一茬还没接上。 因此。 他倒是‘闲赋’了下来。 守着漆黑的衙门,也没个‘鬼‘来跟他聊聊天解解闷,这会儿,他是有些想念李肆了。 “这人呐,还真闲不下来。” 刘老摇摇头,咂巴咂巴嘴。 刚准备起来再活动活动身子骨,忽然一道风在旁边吹起来,让他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风停。 刘老看见最近和县令大人相处地挺密切的那位缉妖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牌匾下面,朝外面黑漆漆的巷子张望。 “大人,看啥呢?” 刘老也好奇地看过去。 唐二平时也没官架子,用他自己话说,他也就是个苦出生,机缘巧合下得了贵人赏识,才有了今日,因此也不把自己当什么人上人。 “刚刚那人呢?” “谁?”刘老问。 “那绝顶天才。”唐二现在心里面还有些震惊。 “绝顶天才没看见,刚刚倒是有个谢顶醉汉路过。” “你送出来那位。” “南柯?”刘老一愣,不晓得南柯什么时候成了绝顶天才,但还是回答道:“走了,走得还挺匆忙,还跟老头子我笑着说,家里有两个女人等他呢。” “他成婚了?”唐二脑子灵光一闪,他可以从家眷下手。 “不晓得。”刘老也不知道太多,“反正他是这般说的。” “多谢了。” 唐二顾不得跟刘老寒暄,喜滋滋地对刘老道一声,转身朝白鹤楼走去。 他打定了主意,今儿时辰太晚,他明儿就备好礼物上去套近乎! 这种人的腿要是抱上了,那才是真青云直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她是我上峰 “阿黄,拿瓶醋来。” 南柯对庭院外喊道。 片刻后,一小厮端着一瓶醋送了进来,道了一声“公子慢用”,又麻利退了出去。 南柯拿起瓷瓶,瓶身白色,上烧有蓝色花纹,看起来精致典雅。 他把醋倒进碟碗里,用夹起几根姜丝扔进醋里,而后用筷子夹起一枚汤包。 “姐,这汤包,得这么吃。” 用姜丝蘸醋从汤包上方的开口灌进去,再一口把汤包吞进嘴里。 咬破面皮,温度正好的汤汁流进嘴里,骨汤的香气和肉馅的味道混杂在一块儿,让南柯的眼眸不禁眯了起来。 在碧林阁住了这么久,他也不白住。 花了一个时辰把前世记忆中自己喜欢的各色菜式和点心的制作方法梳理一道后,交给了碧林阁管事。 管事先是不在意,但在南柯催促下,蒸了一笼汤包出来后,便急匆匆地把南柯给他的纸条收到了怀里,对南柯的态度更是愈发殷勤起来。 楚国虽是在吃上比南柯熟悉的历史朝代都要讲究,各种调味料也开发地很是齐全,但终归是比不得五千年积攒下来菜式的那般丰富。 就说这汤包,差点让管事把舌头都给咬断。 管事囫囵吞枣般吃了一笼,当场拍板,准备当招牌菜式来卖,十两银子一份,还得限量供应! 顾伶听南柯说得稀罕,又看那副表情,再加上一道道香气往鼻子里钻,终于是抵御不住诱惑,招呼清儿把包囊放下来,坐到桌旁。 “我跟你说,我就吃一个,吃完就得走。” 顾伶夹起一个汤包,学南柯把醋浇进去,“我昨日把消息送去了王城,虽是没回信,但也不能多留,待会儿就得敢去郡城。” 倒不是着急回去缉妖司复命,而是她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既然事情了了,也不适合多在外面逗留。 退一万步说,就按照她做事的习惯,以及不能堕了顾家脸面那种想法,就算是有些事儿不必要,她不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懈怠,把事情给搅黄了。 “去郡城干嘛?” 南柯又吃了一个汤包。 旁边梧桐两只手忙上忙下,腮帮子鼓鼓的,没功夫理会旁人。 “还不是去......唔。” 顾伶话说一半,伸手捂住嘴巴,一道汤汁顺着下巴流淌下来,滑落到了颈脖上。 她连忙把嘴里的吞下去,随手拿起手帕擦了擦身子,顾不得说其他,眼睛放光看向南柯,“这汤包是哪里来的?” 南柯舔了舔嘴唇,“我家乡的小吃,今早才刚刚告诉碧林阁的厨师,现场赶制出来的。” “你还会做菜?”顾伶惊讶,她总算是在南柯身上发现了一点普通百姓的属性。 在任何一个世家或是仙门,是没有长辈或是师长愿意让晚辈或是弟子把精力浪费在厨房的。 这种下等事儿,自然是有仆人来做。 “会。”南柯指了指汤包,“这只不过是小吃而已,我还会几手硬菜。” 顾伶又夹一个汤包塞进嘴里,这回有了经验,没让汁水洒出来。 旁边清儿先还习惯性有些矜持,准备小口小口去抿,但吃了一口,便把什么规矩礼数都放在了一旁,跟梧桐两个人比起了脸大。 碧林阁的菜式算是精致,但这份精致更多是体现在食材、刀工以及摆盘上,时下厨师对于调料的运用其实很是单一。 因此菜是否好吃,更多是看食材是否新鲜。 也得亏这世界有妖兽,那种奇珍异兽的肉本就可口,随便撒些盐巴胡椒,就秒杀了前世一大票荤菜,否则还真撑不起碧林阁的逼格。 “你家乡在哪?” 顾伶忽然问道。 “回不去了。”南柯摇了摇头,脸上恰到好处流露出些许落寞。 楚国虽总体平顺,但毕竟是有妖孽横行,许多乡村或许前一日还好好的,一晚过后便没了活口。 因此,南柯这理由没人能挑出毛病来。 “想开些,你亲人要见到你如今的模样,说不得也会欣慰的。”顾伶安慰道。 “欣慰倒不至于,我还没娶媳妇呢。”南柯看向顾伶,意有所指。 如果说刚认识的时候,南柯开这种玩笑还会有些顾及。 那么现在熟悉了后,周围但凡是没什么外人在,他随口便能说出个十七八句来。 “损样!” 顾伶翻了翻白眼。 也就是南柯模样俊俏,要是换个人,说不得就要拖下去掌嘴。 她一口气吃了小半笼汤包,一只手揉了揉肚子,“你把制作方法写给我。” 她本就是食不厌精的,现在吃了好的,再回去吃那种口味单一的包子,就有些难以下咽了。 “真就走了?”南柯问道。 梧桐也放在筷子,默默地把自己收拾好的行囊背上。 他们昨晚就商量好了,顾伶今日走,顺便把梧桐也送走,到时候直接联系御兽宗那边来接人。 “真要走。”顾伶站起来,“你要是舍不得清儿,过几日来郡城找她也行,反正你名义上还是我手下,也不显得奇怪。” 说罢。 她摸了摸梧桐的脑袋,“这小丫头的事儿,御兽宗那边也有了回信。” “怎么说?”南柯关心道。 “呵,平白无故捡了个宝贝还能怎么说。”顾伶笑了起来,“你这妹妹可是有牌面,等我把她领到郡城去,御兽宗那边会派长老来接。” 长老,逢管是什么长老,在仙门里面几乎都属于掌门之下最为重要的那一批人。 若是一般弟子,就算是天资聪慧,无非也就派个管事,或是门下修为有成的师兄去接应一下。 这回直接派长老来,已经不能叫给面子了,毕竟顾伶也就是个世家嫡女而已,还真没这么大的脸儿。 纯粹是御兽宗那边怕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折损了一个好不容易捡到了手里的宝贝。 南柯也放心下来,看了一眼梧桐,“你可得挑个好师傅。” 这一点南柯是深有体会,一个好老师和一个坏老师的区别巨大,几乎能够直接影响一个学生的成绩。 那种‘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话,听听也就罢了,真要这么说,后世为何学区房这么贵,为何硬要找关系花钱把孩子塞进火箭班? “她的师傅差不了。”顾伶又道:“他们在信里可是给我多番保证,这小丫头只要是愿意去他们宗门里面,必然会被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 这年头,好师傅好找,但好徒弟难寻。 毕竟好师傅都是有名有姓的,在修行届有诺大名头,你真要找,起码有个方向。 但那种有慧根的徒弟,还真得依靠运气去碰。 “姐给帮忙介绍一个师傅?” 他们都不懂里面的门道。 就连御兽宗也是刚刚才听说,哪里知道那位长老厉害? “你不说,我也准备在路上告诉她。” 顾伶把梧桐背上的包裹接过来,递给清儿,示意她放进储物宝贝里,“御兽宗长老虽是个个都有名望,但真要选一个,肯定还是选那传功长老。” 传功长老虽是叫传功长老,但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教。 按照辈分来,连当今御兽宗掌教也得称他一声师叔,为人素来孤傲,瞧不起门下一众‘酒囊饭袋’,因此活了一大把岁数,连个徒弟都没有。 “其实吧,我估计这小丫头就算不选那位传功长老,其他长老也不敢跟那位抢,甚至于这回既然出了一个长老来,也是那位的主意儿。” 毕竟辈分在这儿,一般来讲,这种事儿,就是掌教都不好意思去直接命令一个长老,去接一位新弟子。 但如果是那位传功长老内定的徒弟,由那位传功长老亲自开口,这事儿也就不算过分了,毕竟师叔喊你去接一接小师妹,你不去? 就算不按辈分来算,就用拳头说话,这御兽宗诸多长老,也没几个没被那位传功长老给揍过。 “我算是彻底放心了。”南柯拍了拍胸口。 梧桐这师傅,听起来像是周伯通之于全真教。 这过去哪里是当弟子,简直就是去当大爷。 ............ ............ 简单道别后。 顾伶领清儿和梧桐出去,南柯则是一个人留在庭院里面。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也用不着太矫情。 但南柯转头看向熟悉的亭台楼阁,忽然觉得面前的景儿,没了先前的那种味道。 “要不,过几天也去郡城?” 挠了挠脑袋,南柯准备回房里面修炼一会儿。 ‘砰砰’ 这时候门响了起来。 南柯止住脚步,外面传来小厮阿黄的声音,“公子,有人找。” “谁?”南柯转过身。 “我。”唐二在外面应了一声。 随即直接推门进来。 “诶诶诶......” 阿黄先前来不及阻拦,这会儿连忙抢先一步进来,挡住了唐二。 “没事儿,熟人。” 南柯在后面说道。 随即主动走过去拱了拱手,“大人怎么来了?” 唐二两手都拎了礼物,还法去换礼,只能嘴上客气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前几日忙,没时间过来拜访拜访,今日得空买了点礼物来瞧瞧。” 说罢。 他往南柯后面看一眼,这环境可把白鹤楼甩不知道哪去了,“南柯兄弟好财力,这碧林阁,哥哥我可住不起。” 南柯愣了一下,这唐二热情地让他都有些莫名其妙,“哪里话,我可住不起,都是朋友帮衬才侥幸有了一地可以歇脚。” “朋友间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 唐二把特意买的礼物往地上一放,左右看了看,“弟妹呢?哥哥我手头紧,买不起什么名贵物件,特意托人买了郡城最紧俏的胭脂水粉还有檀香。” “弟妹?” 南柯又是一愣。 如果说唐二热情可能是有求于自己的话。 那么这弟妹是哪里来的? 自己啥时候成婚了有了老婆? “莫非是还没醒来?” 唐二脸上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南柯兄弟好本事儿。” 话音刚落,南柯还没来得及解释。 顾伶领着清儿不知道怎么又去而复返,在外面就开始说道:“梧桐说你在她那里放了个东西,忘了给你。” 梧桐个子矮上楼麻烦,顾伶要她在下面等着,自己上来,推门就看见一个男人看着自己。 “嘶。” 唐二倒吸一口气。 他唐大人好歹是个缉妖令,在郡城里面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自诩也是郡城东边花巷常客,哪家姑娘没摸过,哪家花魁没见过? 但绕是他见多识广,倏然看见两个性格迥异的绝色佳人,脑子还是有一瞬间轻微的失神。 好在,他下一刻便反应过来,把眼眸往其他地方一挪,脸上笑意更甚,“怪不得南柯兄弟要遮掩遮掩。” 他自来熟地拍了拍南柯的肩膀,“哥哥我要是能找到弟妹一半漂亮的媳妇儿,也得整日里藏在屋子里宝贝起来,就自己一个人好好看!” “......” 南柯嘴角一抽。 刚刚进来的顾伶和清儿也是一愣。 倒是唐二眼睛不敢乱看,因此也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劲儿,还在一股脑地夸赞,“兄弟,哥哥我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 我也不说大话,就事论事来说,还真没见识过及得上弟妹姿色一半的女子。” 他继续道: “就是那郡守家里的女儿,说是锦州郡第一美人,我也见过两次,还真不如弟妹!” 他这番话虽是有些讨好的意味儿,但也确实是实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顾伶本来还有些恼,后面这些话一听,火气下去了大半,剩下一两分,见这人说话着实是诚实,也不想去跟实诚人计较。 她走到南柯身边,没搭理唐二,把玉佩递给南柯,道:“这人你认识?” 南柯接过玉佩,脑子里还是唐二的骚操作,点了点头。 “这人倒是个老实人,你别欺负人家。” 说罢,她转身就走出了庭院。 “......” 南柯握住玉佩,先前在十万大山里面就想要问的问题没来得及问出来。 唐二倒是对南柯眨了眨眼,“兄弟,哪里找得这般漂亮的媳妇儿?” 南柯看他一眼,叹息一声,“她是我上峰。” “......”唐二的笑容凝固。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非常手段 留都城衙门。 演武堂。 “别管是什么招式、法术、道术、秘法亦或是其他花里胡哨的手段,其本质,都是要打到对手身上,让对手受伤,甚至是丧命。 所以,我观南柯兄弟的招式虽是简朴,但却是摒弃了繁杂的招式,这一拳一脚直来直去,用最为直观的方式打击你的对手。” 唐二摇了摇脑袋,咂巴咂巴了嘴巴,叹服道: “高,实在是高,不愧是绝世天才!” “......” 刚刚打完一套基础拳法的南柯有些无语。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唐二似乎是早晨在碧林阁尝到了甜头,这整个下午,南柯干啥他都是一顿夸赞。 这脸皮的厚度,着实是有点想要跟南柯并驾齐驱的趋势。 衙门演武场不大,也就前世篮球场大小,三两个人用用还好,要是再多,说不得就成了比武场。 平时多数时候是用来晒晒太阳的,也就是今日南柯过来,才发挥出了它本该发挥的作用。 南柯今日过来,本意是寻思这唐二似乎是有求于自己,因此趁机想要捋羊毛,要他教自己几招。 谁知这唐二也不晓得是真傻还是装傻,基础拳法他也夸,基础刀法他也夸,南柯随意走上个几步,在他嘴里都快要赶上凌波微步了。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南柯看唐二一眼,“大人,你再夸下去,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唐二双手抱在胸前,毫不在意自己的态度过于谄媚,“我说得是事实,这天才着实是天才。” “行吧。” 南柯摆了摆手,走到旁边端起水碗畅饮一口。 廖必会难得抽了个空,端了一张靠椅坐在旁边,他是练气士,平时修行更讲究悟道,对于拳脚功夫鲜有涉猎,也就是看个热闹。 先前南柯打得什么拳法他不晓得,但见南柯打起来虎虎生风,再看看唐二的评价,也觉得南柯着实厉害。 “唐二说说实话,你受了也就受了,有什么不好意思?” 他是个老实人,在这种时候去以己度人,也容易觉得别人老实。 “对。” 唐二附和道。 “唐大人,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南柯有些搞不明白。 他是见过唐二两回的,前两回还算正经,今儿也不晓得哪里搭错了一根筋,变得有些......奇葩。 “我又不是江湖郎中,卖什么药?” 唐二也凑过来,他从郡城出发前,找了一个相熟的相师算了一卦。 那相师在城内大名鼎鼎,下至街角乞丐,上至乡绅富豪,都知道那位相师是出了名的瞎算。 因为祖上余荫充足,那相师在城内招摇撞骗好些年也没出事儿,但渐渐也没有人再去找他碰晦气。 倒是唐二一直跟那位相处的不错,因为他每次去只测吉凶,要是那位相师测出来是吉,他便装病推了任务,要是凶,他便接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晓得是那位相师确实是功力深厚,还是机缘巧合,唐二从一介白身做到缉妖令的位置,期间还真就顺风顺水。 当初跟他同一批次加入缉妖司的,死了大半,剩下小半也没什么善终,也就剩下了他这一根独苗不仅能蹦能跳,职位也节节攀升。 这回,那位相师给他测了一个大凶之兆。 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凶兆’是落在自己花费大代价弄来的消息上。 但这两天他看下来,忽然觉得自己的‘凶兆’应该是落在南柯身上。 他也没什么根据,但许是跟相师相处久了,自己也冥冥中有种预感。 “我家乡有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南柯也懒得再迎合什么,直接把话挑明白。 廖必会在旁边品味这句话,越咂摸越觉得精辟。 唐二倒是干脆,他这种底层出身能混迹到如今的位置,自然是懂得如何拉近关系。 “我这不是想着趁你龙游浅滩,先把腿给抱上,到时候你一飞冲天,说不得也能拉扯我一把。” “你倒是有眼光。” “要没眼光,也找不到这来不是?”唐二笑道。 他看廖必会一眼,“廖兄,那事儿能说?” 廖必会拍了拍额头,昨儿是他想说,这位拦住自己,现在倒是把问题问到了自己身上,“你随意。” “廖兄果然实在人。” 唐二拱拱手,刚准备说。 南柯往后退两步,抬手拦住,“别,你们有什么事儿,你们自己聊,我不参合。” 自己又不傻,这两人搞在一起,肯定不是在谋划去哪家喝花酒或是去哪家打秋风的。 好不容易从十万大山里面钻出来,还没来得及把肚子里的土灰给吐干净,哪里有再自己给自己找事的道理。 南柯已经打定了主意儿,在留都城最后再等几日,等碧林阁里面那位管事把所有菜式都搞清楚后,自己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 到时候要些辛苦费,自己就立马启程去郡城看看。 “这可是好事儿。” 唐二招呼南柯过来。 “好事你们留着吧。” 南柯摇头。 廖必会心里头也想把南柯拉进来,他手中折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先前我们在茶馆,我问你,你的志向是什么,你对我说,是享受人生。” “所以呢?”南柯反问。 “若是天下大乱,你怎么去享受人生?” 廖必会用‘南柯的话’说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楚国真乱了起来,你走到哪,哪就是刀锋屠戮;你游到哪,哪就是尸骸满目。 这,还如何去享受?” “这么严重?” 南柯舔了舔嘴唇,他来这世界其实也就不到两月。 但到底是回不去了,自己想也罢,不想也罢,这楚国还就是自己的国家。 平时小打小闹不打紧,就算是某一个郡乱起来都不打紧,自己大不了拍拍屁股换一个位置。 但。 若是真举国倾覆,那自己还真就无处可去。 就是躲到深山里面,也不一定真能够避开。 “岂止......” 廖必会摇了摇头,“你可知上古时代,人类其实并没有占据主导地位?” 这世界的上古时代,有些类似于南柯在小说里面看过的洪荒世界。 人族也就是百族之一,只在偌大的土地上偏居一隅,别说是话语权,就是生存权都岌岌可危。 好在历史总是相似的,这世界的人族也算是争气,没什么圣人现世,硬是在时间长河里把其他种族都熬成了稀有种族,逐渐繁衍至今。 “知道。” “那你可知,南边十万大山,西边死亡荒漠,东边无尽海洋,北边极寒冰川都还有其他种族的活动痕迹?” 廖必会顿了顿,指了指地面,“就是楚国境内,所有妖族要是真整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更别说还有传言,说是地下面,和天上面也有东西。” “所以呢?” 南柯又问道。 话里拉这么远,是来给自己科普历史来了? “所以我要团结一致。” 廖必会一拍折扇,给出结论。 “......”南柯。 就连旁边以为廖必会要说出什么大道理的唐二,也是微微摇了摇头。 就这? “当下时局不稳,任何一丁点风浪,说不得都会把高楼给摇塌咯。” 廖必会补充道。 “这跟我有关系?”南柯又指了指廖必会,“还是说,这是你能决定的?” “攘外必先安内,域外近些年愈发活跃了起来,若是想要国本稳固,朝廷就得先一步把内部给安顿好,所以,我们现在经不起风浪。” 这是廖必会综合唐二的消息得出的结论。 他觉得朝廷和仙门之间的问题越发尖锐,主要是因为外部影响。 朝廷迫切想要整合力量,但仙门自在了这些年,自然是不希望白白又把自己积攒起来的家底都给扔进去。 角度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就不同。 朝廷优先想要抵御外敌; 仙门优先想要保存自己。 “我是仙门安插在朝廷的一颗棋子。”廖必会指了指自己,“但棋子也有选择,在家国和个人之间,我选前者,相信许多跟我一样的棋子,也会这么选。” 廖必会话题升华地很快,但好在南柯先前跟他讨论过类似问题,因此也能跟上,“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要说你想要叛了仙门,投靠朝廷?” “不存在叛不叛,仙门里面也不是一个声音,定下这决策的那人,或许是老谋深算,但他终究是算漏了一点,楚国这么些年来,还是得民心的。 若是国泰民安,朝廷和仙门怎么斗,都是他们的事儿,但若是涉及到动摇国本的事儿,相信许多人脑子都是清醒的,他们会用脚投票。” “所以仙门必输。”南柯道。 “但我们得让它们输得速度,变得快一点。” 内部整合速度越快,对抗外界风险时,也能多一分从容。 “你们打算搞事情?”南柯指了指眼前两人。 这两人一个是朝廷命官; 另一个也算是朝廷编织。 结果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琢磨搞事儿,而且还要把自己这个良民给拉进去。 唐二站出来,搓了搓手,“不得已,不得已啊。” 他看向了南柯,“你们在十万大山里面,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他是晓得清一门肯定有问题的,也晓得南柯必然会撞上清一门那三人。 原本他是以为南柯他们会栽在里面,而后他便可以用南柯等人的死当作借口,死死咬住清一门。 毕竟他都提前‘录’好了音,前面三个缉妖卫肯定是抓不到把柄,但南柯他们只要一死,清一门肯定逃不了干系。 但他猜对了开头,却猜错了结尾。 要是顾伶真是个普通缉妖令,可能还真栽了,但她不是,且还直接把清一门连带僵尸一块给料理了个干净。 这下,直接打断了唐二的计划。 他看了利用关系看了顾伶回复给缉妖司的消息,内容很简单,潦草几句带过,就说是确实有僵尸,但已经被解决干净。 唐二憋了一肚子问题,不敢去问顾伶,这会儿倒是直接问了南柯。 “有发现。” 南柯答道。 “什么发现?”唐二眼眸一亮,“可是有僵尸,那僵尸是不是清一门搞出来的!” “你也掺合进去了?”南柯看他一眼,这种事儿,除非是真掺合了进去,否则不可能知道。 “嗨,我要是那种人,他会愿意跟我合作?”唐二一指廖必会,他现在也算是有担保人的。 “那你是怎么晓得的?”南柯纳闷。 “从被抓的那位缉妖令那边晓得了一点,至于其他,别提,提了肉疼。” 唐二咬了咬牙,“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还是得干。” 他是看不到顾伶传给王城的消息的,因此狗急跳墙,连夜想了个办法,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清一门给拉下水来。 “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南柯是晓得清一门可能干了些糊涂事儿,但这事儿,有面前这两个人什么事儿? “我们要咬住清一门。”唐二指了指在演武堂角落,趴在阴影处乘凉的狗,“像它一样。” “所以呢,你们准备怎么做?”南柯好奇,十万大山里面还有些痕迹,但那些痕迹也整合不出来什么证据。 廖必会面色有些复杂,抬起头道:“过两日,会有清一门弟子经过。” 这是他利用自己的消息渠道探听的消息。 清一门弟子众多,也不是那种追求避世的门派,因此门下弟子走动还算频繁。 “我们打算把人给绑了。”唐二倒是面色不变,他这种操作用多了,也习惯了。 “......”南柯扶额,“然后呢?” “南柯兄弟,你虽是进了缉妖司,但你这情况特殊,没进司里面打磨过,你要是进去打磨几年,说不得就会晓得......” 唐二卖了个关子。 “晓得什么?”南柯问。 “晓得我们缉妖司最擅长的就是屈打成招!”他扬了扬下巴,“落到了我手里,还不是想定什么罪,就定什么罪?” “这你也同意?”南柯看向廖必会,满脸惊讶,这老实人也有学坏的一天? 廖必会脸色发红,但还是坚定点头,“那句话你是怎么说的来着?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 第一百一十六章 倆倒霉蛋 眨眼间过了两日。 碧林阁外街道上恢复了往昔热闹,商贩、游人络绎不绝,吆喝声、车马声从窗缝见钻进来,让六层的庭院也多了份难得的喧嚣。 这会儿阳光正盛,初春时节虽是温度不高,但空气干燥,容易让人上火。 南柯坐在庭院内,人造小水车旁边,嗅着淡淡的水汽,尝了尝碧林阁在自己的指点下新烧出来的凉拌莴苣丝和苦瓜烧肉片。 吃完放下筷子,迎着管事殷切的眼神,南柯淡淡点头,“差不多有了九成的火候。” 管事拍了拍旁边的主厨,“干得不错。” 随即他又看向南柯,“哪里还需要改进?” 这两日,对于廖必会和唐二来说,是非常时期; 但对于碧林阁这位管事来说,简直就是事业上升期。 南柯前前后后整出了十余道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菜式,色香味俱全不说,不同菜式间味道、口感、效用还都各不相同。 这在当今楚国烹饪界,无异于是一场革新。 借助碧林阁在留都城的特殊地位,这几道菜一经推出,顿时广受好评,供不应求,甚至就连整日关在衙门内的廖必会都有所耳闻。 要不是兜里实在没钱,说不得廖必会也得来尝尝鲜。 这些菜式在这儿,还只算是试水,毕竟碧林阁开遍了整个楚国,一座城的得失不重要,但若是这些菜式火遍了全国,这可是份大功劳。 而这功劳,显然是会落在管事身上。 因此,他这几日是当真把南柯当祖宗给伺候。 若是真推广到了全国,说不得他也能升迁一道,调往郡城,胆子再大些想,说不得就能去王城总店。 到那时候,他在这酒楼业,那也能够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这满是肥肉的腿要是抖一抖,其他酒楼的瓦都得落几块下来。 只是这般幻想一下,管事的笑颜又灿烂了些。 南柯指了指苦瓜炒肉片,“这苦瓜的内籽和内膜得去干净,同时还要在烧好的开水加入适量盐巴,把苦瓜放去过一道,能去去苦味儿。” 在此之前,苦瓜多是用于药,还真没人想过这玩意儿还能拿来炒肉片。 但这菜,都是给达官贵人们吃的,贵人们讲究什么? 除了口味外,就得是健康。 把药当成菜来炒,即养身,又美味,怎么可能不火? “记清楚了?”管事问主厨。 “清楚了。” “行。”管事看向南柯,笑了笑,“那老弟你休息休息,哥哥我先去忙?” “好的。” 南柯点点头。 掌柜领着主厨出去。 南柯则是起身收拾了收拾衣衫,看了一眼窗外的繁华。 寻思一会儿,也出了碧林阁,往衙门方向走去。 ......... ......... 衙门的牌匾下面不是刘老。 李肆被调出去当了半月巡街捕快,又被调了回来,人倒是显得精瘦了些,也晒黑了些,嘴角位置还长了两个泡。 远远看见南柯过来,李肆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道:“大人,又有事发生?” “怎么说?” 南柯看他一眼。 “若是无事,大人怎么会来这里。”李肆眼眸里压抑不住兴奋,他跟南柯也熟悉,晓得南柯不拿架子,有什么想说的,也直接说了出来。 “大人是不晓得,我原本以为当这巡街捕快能整些活儿,过过惩恶扬善的瘾儿,最起码,也能动动拳脚,不至于这么多年功夫白练。 可谁知这半月来,城内那些个贼子们一个个比稚童还老实,我整日里在太阳下面晒着,倒是接了许多案子,这家丢了猫,那家没了狗。 唉。” 他叹息一声,“还真不如来守衙门。” 左右是无趣,起码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不是? “平安是福啊。”南柯笑了笑回答道。 这李肆人也纯粹,许是生来就不愁吃喝,脑子里还是有一股子理想主义的,这种人一般都坏不到哪里去。 虽是平时有时候有些脱线,但南柯也乐得跟这种人多说两句话。 “平安是福没错,但......” 李肆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摇了摇脑袋,“成吧,就希望一直平安吧。” 说罢他才抬起头对南柯道:“大人是来找县令大人?” “他在?” 南柯指衙门里面。 “在在在,刚刚还有位大人刚进去。” 李肆把南柯放了进去。 来去这么多回,其实里面路南柯也熟悉,甚至连里面各个哨岗都差不离混了个脸熟。 刘老每次执意要送进送去,是重在一个礼节,但他李肆可没那么多规矩。 ......... ......... 南柯走进案牍房。 几扇窗户敞开,房内光线正好。 廖必会坐在书桌后面,唐二则是坐在侧面,像是在商量什么。 “你怎么也来了?”廖必会看见南柯一愣。 唐二倒是乐了起来,“来得正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嘛。” “别。”南柯在旁边一坐,“我不掺合,你们继续。” “不掺合,来作甚?” 廖必会起身,他身前的书桌上摆放了一张地图,是锦州郡的图纸,还是衙门专用那种,上面各项标注更为完善,地形也更为清晰。 “来告诉你们一声,心理负担别太重。” 南柯是担心这两人现在这种劲头,要真没从这两人身上刨出什么好东西来,又得另起炉灶搞其他事儿。 好好两个人,各自都有大好前途,就为了一个注定要发生的事儿,整得走火入魔,真不值当。 但偏偏,自己跟顾伶在十万大山里面发生的事儿,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南柯估摸现在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王城,这事儿怎么处理,自然是有庙堂上那些大人们决断。 自己要是提前把事儿说了出来,说不得到时候朝廷不是先派人去找清一门,而是先派人来把自己给斩了。 “怎么,有进展?” 唐二懂了话里含义。 “进展不进展别问,你们别着急就行。” 廖必会看南柯一眼,“你是真知道什么,还是想拦住我们?” “拦你们干什么?”南柯摊了摊手,“要抓人便抓人,我还准备跟着去涨涨见识呢。” 这绑架,他在电视里见过不少,现实里面还真没见过,左右无事,准备去凑凑热闹。 “你也去?”唐二问。 “我去看看,不动手。” “那是算是个压阵的。”唐二喜滋滋地拍了拍手,他还不信到时候真出了什么变故,南柯就这般束手旁观。 廖必会看南柯一眼,不知道这人在搞什么诡计。 索性是不再想,招呼唐二过去,廖必会一只手在地图上指了指,“大概两个时辰后,他们会在这里。” 南柯凑过去瞅了一眼。 廖必会指的位置是留都城外十几里处的一座石桥。 留都城外有条河,叫留河。 留河横贯两郡之地,由楚国境内直通境外的西南方向,也就是所谓的南疆。 南疆多鬼怪,因此这河也是越往南的位置,就越是危险,谁也不晓得这浑浊的河水下面有什么东西。 留河河道长且宽,在留都城外这处,宽约六七丈,人力不可过,附近居民都晓得这留河的可怕之处,也都不敢染指船筏生意。 早些年,这河几乎是把两块陆地给分割开来,好在后来郡城里来了高手,护着工匠硬是在高于河面五米的位置造了座桥,才算是连接了两边。 但这里也成了进留都城的必经之路。 廖必会和唐二,也把动手的位置定在了这儿。 “你来得正好。” 廖必会忽然看向了南柯。 “我就去看看。” “不要你动手。” 南柯犹豫一会儿,“说来听听?” “你在河道另一侧等着,看见那两人过了后,如若再有人要过桥,拦下来。”廖必会估算了一下两边战力,“大概三五分钟吧。” 这绑架要是被人给看见了,说不得就提前被清一门给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先前他们打算速战速决,现在有了南柯,也能再稳一点。 “也不难。”南柯没有太不近人情,毕竟廖必会前期帮衬了他许多。 “那就这般说定了吧。”廖必会往外面走去,“我去外面吩咐些事儿,你们先准备准备。” ......... ......... 日晒三竿时,南柯摇晃着脚步到达了指定地点。 留都城外官道两侧全是此起彼伏的绿植,人往里面一藏,从外面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里面站了一个人。 耳畔虫鸣鸟叫络绎不绝,时不时还响起一道道南柯从未听过的兽吼。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 不止是动物们都格外富有激情,就连植物,也都飘洒出了一颗颗生命精华,在春风里肆意飘荡。 南柯站在一颗树下,最开始没察觉,站了一会儿发现周围开始漫天飞雪后,才意识到这应该是颗杨树的雌株。 拍了拍头发上的‘雪’,南柯从树林子里面走出来,也没准备再回去,找了个阴凉处,把手中画卷往屁股下一放,直接坐了下来。 时下江湖风气正盛,像是南柯这般行为的,别说是在官道上,就是在城内繁华的闹市街口也能看见。 这种姿态,被人称之为江湖人士的洒脱。 南柯倒不是为了图洒脱,他单纯就是觉得林子里蚊虫多,站里面觉得膈应。 在几百米开外的石桥旁,廖必会和唐二两人躲在留都城一侧的桥墩下。 说是躲,其实也就是站的隐蔽了点,真要是从桥上下来,稍微侧一测脑袋也能看见。 根据廖必会的消息,那两个清一门弟子的修为都不太高,都在八品。 “待会儿,你往后站些。”唐二嘱咐道。 两个八品,其实他一个人足矣。 要廖必会过来,也不是真想要他出手,更像是走个形式。 毕竟两人‘结盟’后头一回动手,怎么说也得出个面。 “为何?”廖必会反问。 “练气士动手,不都是远远的?”唐二觉得自己表达的很隐晦。 “我站近了也能打。” “......” 唐二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廖必会,“真要我说实话?” “有什么话就说吧。”廖必会抬了抬手。 “你才九品。” 这要凑过去,万一有人掏出个什么底牌,以练气士的体魄非死即残。 “......” 廖必会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他在衙门里处理政务处理久了,修炼方面还真就懈怠了下来。 在仙门里面还有自己那位师傅整日里督促,这下了山进了衙门,算是真放飞了自我,若不是修炼能更好地恢复精气神,他估摸连最基本的修炼都会放下。 这修炼就跟读书一般,平时用不上,但真到用的时候,才晓得什么叫作书到用时方恨少。 “行。” 廖必会回应了一声。 随即自己往后走了走,找了一处山石蹲下。 他平时行为举止都很注意,但这会儿,衣摆都拖在了地上,却是毫无察觉,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深的思虑当中。 ......... ......... 南柯是不晓得廖必会此时的思虑的。 他迎着春风,嗅着花香,听着虫鸣,还真品味出了一种春游的感觉。 只可惜自己忘了从碧林阁拿壶果酒拿些果脯出来,这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就在这时候,南柯视线里面出现了两道身影。 其服饰,正是南柯见过的清一门制式长袍,有些类似于道袍,但又在传统道袍上做了些改进,胸口处清一门的门徽很是显眼。 南柯站起来,把屁股下面的画卷拿到眼前看了看,对照了一下长相。 是了。 就是这两倒霉孩子。 那两人步履不急不缓,他们是下山来游历的,通俗些讲,就是在山里呆久了闲着无事儿,出来旅游散散心。 南柯看见他们的时候,那两人自然也看见了南柯。 虽是被南柯的长相给震撼了一下,但这两人也没什么疑心,毕竟留都城近些年愈发繁华,这来来去去多少人都要走这条道。 这一路上,他们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也就是左边那位在经过时嘴里嘟囔了一句,“白瞎了这好皮囊。” 另一个也酸,“空有好皮囊有何用,还不是庸庸碌碌一生,等咱哥两有朝一日得道升仙,他说不得早化为了一地白骨。” 南柯耳朵灵,听完自言自语了句,“这升仙,说不得比你们想象要来的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商队 那两人都是练气士,听觉没南柯那般灵敏。 再加上南柯说话声音压得低,因此两个人都没察觉到他们眼里的‘江湖人士’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自顾自地走了过去,胸膛挺得很高,仿佛是有什么凌云壮志在胸,不屑地去看脚下的泥泞。 “师兄,听说前不久有门内其他师兄也来了留都城,我们要不去拜访拜访他们?”左边那人说道。 右边那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摆出了一副兄长的架势,清了清嗓,“我清一门蒸蒸日上,门下弟子众多,这锦州郡内哪里没有同门的踪迹?” “说得也是。” 右边那人又道:“师弟,你虽天资聪慧,但毕竟年纪轻轻,还是有许多道理不懂,师尊忙碌抽不开身,便由为兄来替师尊教导你。” 左边那人闻言立马停下,郑重执了一礼,“请师兄指点。” “这仙门,虽是不同于世俗门派,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右边那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另一人,“你我是一脉的,我们有一份香火情。 但这香火情能够延续到几时,谁也不知......” “我......” 右边那人抬手止住左边那人的解释,“别解释,不打紧,这世事无常的理儿,师兄我看得明白,我们这一辈的交情暂且不说。 再过几十年,等你我都当了爹,都当了师傅,到时候我们膝下孩儿,我们门下弟子,他们可会有如同我们现在这般深厚的情分? 就算他们还有,那他们的下一辈呢,下一辈的下一辈呢? 这人情,这香火情,终归是要断的。 到时候说是师出同门,但谁心里头真还有谁?” “师兄说得是。” “我这般说,倒不是要跟你分清界限,起码在我们这一辈儿,我们之间还是有情分的,你叫我一声师兄,那我便要提携你,保护你。 我是怕你对门内其他派系的师兄弟们抱了太多期望,真要到了关键时候,他们可不会管你是哪一门哪一脉的,该指望不住,还是指望不住。” 右边那师兄感慨了一番,像是有些不过瘾。 抬眼看见了前面的石桥,伸手指了指桥墩,“这人呐,就得跟这桥一般,自己敦实了,才踏实。” 说罢。 他一只手牵起左边那师弟的衣袖,“来来来,师兄领你来感受感受,这用六品高手的血浇灌起来的石桥,踏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清一门是当地仙门魁首。 作为地头蛇,他们对于锦州郡内各种事儿,都记录得更加清楚。 一来是方便门下弟子在郡内游历时更方便; 二来也相当于是理清理清自己门前到底有几棵树。 左边那师弟一脸莫名。 右边那师兄见此解释道:“这桥当初建造的时候,下方留河中有鱼妖破水而出,妄图择人而噬,好在有一位随行六品高手挺身而出。 后来桥是造好了,但那位六品高手也因为受伤过重,被人葬在了另一侧的桥墩旁,所以说,这桥,也算是用六品高手的血浇灌出来的。” 两人很快上了石桥。 也没着急往前走,而是东摸摸西看看,很有一种后世游客去旅游景区的即视感。 “这桥果然不凡。” 那师弟用手抚摸着被风雨洗刷出来的痕迹赞叹道。 那位师兄一只手搭在护栏上,“再不凡也就是一座桥而已,等你我日后踏足六品,也可以回家乡建座桥来,也算为家乡添分彩。” “我们建桥也有人观摩?”那师弟一愣。 师兄凛然一笑,“你当这座桥有名,是因为这座桥?不,是因为那位六品高手死在这了这儿,等我们都成了活着的六品,难不成还能被死人比下去?” “师兄说得是!”那位师弟被说得斗志昂然。 两人情绪似乎都高涨了起来,他们加快步伐往前走,似乎是只要他们走过这座桥,便是超越了那位六品的前人一般。 桥不长,要不是先前两个人磨磨唧唧,可能早就下了桥。 这会儿往前走了二十多米,两人看见了往下走的台阶。 那位师兄一边下阶梯一边往下望,在看见那枚六品高手的墓碑时,微微一愣。 那位师弟也顺着师兄目光看过去。 只见那位六品高手的墓碑旁,不,应该说是墓碑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洗得发白地青色长衫,长得倒还算俊朗,但脸色阴森,像是在秘密谋划什么。 “呔!” 那师兄情绪激动,一时忍不住发出了戏腔, “贼人安敢如此!” 这声忽然想起的呼叫打断了廖必会的思绪。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桥上正要下来的两人,顾不得脑子里的思绪,眼睛眯了眯,“可算是来了。” 没等他有什么其他动作,在桥墩下面等了许久的唐二已经默默堵在了桥头。 唐二先是看了两人一眼,眼眸里闪过一道疑惑。 这两人前面的对话,他都在下面听了个清楚,活脱脱就是两个傻缺。 他又看了廖必会一眼,有些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看廖必会一眼就能看破他们的打算的。 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该办事还是得办事儿。 那位师弟反应稍微慢了一点,但师兄都喊了,他似乎是觉得不喊不行,便也加了一句,“贼子还不从墓碑上下来!” “......”廖必会。 “......”唐二。 原来这两傻蛋是在说这事儿。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然间都感觉有些脸红。 不是因为坐了什么墓碑而脸红,廖必会虽是老实,但也不会真把那些传闻传说当作真事儿。 唐二更是这般,就算是真墓碑,他累了想坐,难不成还有人跳出来打他不成? 他们只是单纯觉得,这两位的智商似乎是有点拉胯。 连带着让他们回忆起前几日,两人在衙门里面商议各种细节时候的认真谨慎,似乎,是真太把这人当回事儿了,导致看见真相后,忽然觉得有些跌份儿。 要早知道这两蠢货这般脱线,真也不需要绑架了,直接设个套儿,这两人保管会自己往里面钻。 见两个人都在发愣,那师兄连忙下了桥,想要越过唐二,去把廖必会拽下来。 ‘砰’ 唐二一把抓住了那位师兄的肩膀,“清一门的?” 这是最后的确认。 要不是这两位表现实在太差劲,其实这最后的确认也不是必要的。 “大胆!” 那师兄大声呵斥。 随即耸了耸肩膀。 发现...... 根本无法撼动唐二分毫。 “唉。” 唐二缓缓叹息一声。 好在南柯不在这儿。 廖必会自己也不会把自己的丑事儿往外传,否则要被缉妖司里面那群同僚晓得了,说不得能嘲笑他好些时日。 “你是何人!” 师兄明白了过来,他一边质问,一边悄悄把手放进了袖子里面。 ‘嗡’ 没等他把符箓法宝掏出来,唐二催发气血瞬间把手往下一压。 ’砰‘ 师兄直接被压了下去,双膝跪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响。 “师兄!” 那师弟下意识想要出手。 但唐二显然不会给他这么一个机会,脚尖轻轻一点,他一只手拖拽着那位师兄,直接蹿到了另一人跟前,反手就是一掌打出去。 “守!” 那位师弟虽是脑子脱线,但战时反应倒也算迅速,手中瞬间结印,一道无形波动从其身上荡出。 “呵呵...” 唐二冷笑一声。 又是一拳挥出。 七品武修打八品练气士,还是在近身情况下,其实基本上是没什么悬念的。 极少数天才或许能够把局势给搬回来,但这位师弟,显然不是什么绝世天才。 仅仅三个回合。 两个清一门弟子都被唐二给擒了下来。 廖必会‘姗姗来迟’,在距离唐二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拍晕了吧。” 拍晕了好带回去。 “你们到底是谁!”那师弟还在挺着脖子问。 “知道了能怎么样?”唐二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是想绑了我们?” 师兄到底是师兄,多吃了几年饭,这脑子也多发育了一点。 当然,也就多了那么一点点。 没人回答他,那位师兄自顾自继续猜测,“你们所求为何?钱财?要挟?” 他摇了摇头想了想,忽然换了副面孔,看了一眼自家师弟,“难不成是为你来的?” 他家赤贫,当年是父母养不起他,把他卖给了附近一地主,好巧不巧那地主儿子早年拜入了清一门,有次回家探亲见他有些资质,便把他收入了门下。 那位地主家儿子,也就成了他的师尊。 而他这位师弟,据说是附近郡城附近,某座下辖县城的大户,虽是财富及不上郡城里面的那些个富贵人家,但放在当下时代,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富有。 那师弟脑子不好,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愧疚,“是师弟我的不对,连累了师兄。” 那师兄摇了摇头,对师弟道:“连累说不上,我这人痴长你几岁,但也没甚可图,要钱没钱,在门内也不得师长重视,就算是没了,也没人会在意。” 随即, 他抬头看向唐二,讪笑一声,“这位大侠,要绑,就绑我这位师弟,他家富裕,在门内更是得师尊喜爱,至于我,就当个屁放了吧。” ......... ......... 南柯还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倒是没再继续坐在路边当个闲散人,而是走到了道路正中间。 刀出鞘,刀尖插进土壤里,两只手撑放在刀柄上。 虽是整个画面看起来没有用剑的那般协调,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儿。 按理说短短几分钟时间,眨一眨眼也就过去了,但也就是这般巧,南柯才刚站好没多久,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和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这不巧了嘛这不。” 南柯挠了挠头。 他心血来潮想来扮一扮这拦路山贼,本以为站在道路中央过个瘾儿就罢了,谁知道这老天爷这么识趣,硬是送了队车马过来。 马车速度不慢,南柯现在就是想走,也有些来不及。 这车马队伍应该是一支商队,前前后后分成了三个部分,前面骑高头大马,虎背熊腰的几个汉子应该是商队请来的护卫,中间堆叠起来的应该是货物,最后面应该是随队其他人员。 商队护卫后面还有架单独的马车,马车上挂了一杆小旗,旗面上绣了个南柯有些眼熟的动物图案。 在看见南柯的时候,商队前面几个护卫抬手,后面车队慢慢停了下来。 南柯抿了抿嘴,这商队应该不是什么普通商队。 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那杆随风飘摇的小旗帜,都能看出这支商队的不凡之处来。 他没动。 这不是装逼儿,而是怕自己有什么妄动,刺激到了对面,让他们一股脑朝自己冲过来。 那护卫里面倒是有一个人下马,走到了马车旁,朝里面低语了几句。 没一会儿,马车帘幕被掀开,一位中年发福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男人戴了顶员外帽,肚子有些凸出,下马车的时候显得有些笨拙,但从护卫以及后面赶上来的随从对其的态度能看出来,他还是很得人心的。 “掌柜,就是这个人挡路。”护卫指了指南柯。 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晓得晓得,我这不瞧见了嘛。” 他伸手推开护卫,不管其他护卫仆从的劝阻,径直朝南柯走了过去。 后面仆从护卫没办法,只能够跟在后面,生怕自家掌柜出了什么事儿。 “兄弟,这是要买路钱?” 掌柜揉了揉自己满面油光的脸,朝南柯喊道。 说完也不等南柯回话,自己‘嘿嘿’一笑,回头指了指马车上面的旗帜,“兄弟,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咋地,认得这旗子不?” 南柯眯了眯眼,他看了一眼这掌柜身后的护卫和仆从,一个个长得倒是威武,但并没什么能够让他感觉到有压力的存在在里面。 “不认得。” “嘿,这旗子都不认得,你还敢出来劫道?” 掌柜揉了揉自己眼,又往前走了一步,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副类似于眼镜的物件戴起来,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南柯。 “你瞧瞧你长得.........咦,你长得怎么有点眼熟呢?” 第一百零八章 掌柜把眼镜取下来,哈了两口气儿,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镜片,随即又戴回去。 “嘶...” 他吸一口气,回头招了招手。 “掌柜的什么吩咐?” “去把公子给的那幅画拿来看看。” 仆从连忙跑回去,在马车里面翻腾了一会儿,拿来了一副画卷。 掌柜接过画卷,打开看了眼,随即又抬起头看一眼南柯,咂巴咂巴了嘴,“像,像,是真像。” 南柯不知道对面在搞什么名堂,他在心里面默默计算时间。 这掌柜一来一回一耽搁,差不多也到了他需要拖延的时间。 又看一眼那奇怪的掌柜,犹豫了半晌,南柯还是没念出那句有些中二的劫道台词儿。 他把刀收了起来,也不留下来陪那掌柜演什么默剧,自顾自往留都城方向走去。 自己就是在路中间站了一会儿,也没干什么事儿,这商队就算是再有背景,也不至于这般小心眼儿。 要真小心眼儿,估计也做不得生意,毕竟这生意场上,讲究和气生财。 商人南柯上辈子没怎么接触,但这辈子接触了好几个,你不去影响他赚钱,不去断他财路,他保管对你笑嘻嘻的。 “这位公子留步!” 南柯刚转身,那位胖掌柜在后面喊了起来。 “怎么?”南柯停下来。 他可不觉得这掌柜真认得自己。 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魂穿,这脸,还是上一世的脸。 至于说遇见长得一模一样的,南柯上辈子在网上看过那么多人,也没见着几个有自己一半的俊朗,因此这种可能,也直接被排除。 “公子可是姓南?”那胖掌柜问道。 南柯微微一愣,还真有这么巧的? 他是不觉得会有人冒充老相识来谋害自己的。 自己现在这身份地位还享受不了那种待遇。 胖掌柜见自己说中了,脸上又是堆起笑来,他挥手驱散了周围护卫仆从,走到南柯跟前,“南公子莫慌,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呵,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个自己人?” “公子你看。” 胖掌柜把画卷递给南柯。 这是一副水墨画,虽是只有黑白,但画得惟妙惟肖,把南柯的五官和气质都画出了个七七八八,也难怪这掌柜看一眼就把南柯认了出来。 南柯把画卷收了起来,那胖掌柜眼角抽了抽,像是有些心疼有些不舍,但终归也没去开口要回来。 “芈公子?”南柯问。 他虽不懂国画,但这画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之手。 而跟他有过接触的,且看起来能够作出这幅画的,也只有那位芈姓公子身边那位‘师爷’。 如果这掌柜是那位芈公子的人,那么这商队的规模,这胖掌柜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 自己跟这胖掌柜,从某种角度说起来,还真能是自己人。 南柯先前倒是好奇地问过顾伶,那位芈姓公子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顾伶没说,她说那位公子哥既然选择隐瞒,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她在背后把身份说了,难免落人口舌。 虽是没说。 但顾伶的说词,起码是让南柯对那位芈姓公子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致判断。 最起码,是跟顾伶一个级别的腿儿。 这种腿儿,南柯还是得抱抱的,他不嫌多。 “正是。” 胖掌柜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他看了看周围,忽然问道:“南公子在这儿,是在等人?” “......” 南柯没答。 他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会显得很愚蠢。 “掌柜的来留都城跑商?” 南柯是记得,那位芈姓公子是要回王城的。 从王城来留度,差不多是横跨了大半个楚国。 就算是这商队拉货和拉扯的马匹,看起来有些妖兽的血统,但终归是要用四条腿来跑路的,从王城一路过来,少说也得半个月。 这途中何种损耗,各种风险,各种安排准备,真要算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胖掌柜是个人精,南柯没答,他也不再问,顺着南柯的话道: “还是头一回来,这地方先前没什么油水,但既然公子吩咐说要把锦江郡的商路给盘起来,我们这些下人,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他又指了指后面马车上的旗帜,“再说这旗帜一挂,路上也没什么不开眼的贼人敢来,各个城池的吃拿卡要更是能够直接免去。 也就是人累了些,耗时长了些,不过这一路下来,也是有不少收获,这要是真能把整条路都跑通了,后期这利润还真不少。” 胖掌柜又揉了揉自己的肚腩,“就是可惜了我这一身肉,这一趟跑下来,回去又得不知道多少天才能养回来。” 留都城盛产各类皮草药材,虽是多数其他地方也产,但少有几种特产要真能大批量的采购,再拉到王城里面去贩卖,那差价也确实不少。 胖掌柜把南柯请到马车里面。 这马车很是宽敞,几乎有普通马车两倍多有余,里面除了软垫,还有木桌,桌上茶水零嘴都有,角落还有一布袋被瓜壳果皮填满。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儿。 那芈姓公子似乎是专门跟胖掌柜交代了南柯的事儿,这胖掌柜也丝毫不避嫌,把自己来干什么,怎么干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胖掌柜本来在王城里面负责周围生意,算是芈姓公子手底下在商界方面的头号心腹,按理说这种跑商的活儿,轮不到他来。 但毕竟是头一回进锦州郡,又是芈姓公子哥亲自交代,因此他决定亲自出马,这回来,主要是来疏通好上下关系,打通各种渠道。 毕竟攀关系,定基调这种事儿,还是得他亲自来掌舵,否则要是出了纰漏,丢的是商行的脸。 等把所有事儿都给理顺,他就可以继续回王城享福,再要跑商,随便找个机灵的手下过来照本宣科便可。 ”掌柜可真是受苦了。“南柯感慨了一句,这一路上嘴皮子不停,怕是牙都要酸啰。 那胖掌柜知道南柯是开玩笑,也扮作痛苦道:“可不是嘛,这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看起来是舒坦,但这吃不到肉,嘴里没油哇。” “要说吃,掌柜这回来留都城还真是能有口福。”南柯想起来了碧林阁。 在自己的帮衬下,碧林阁的生意近些时日在城内是红得发紫。 “要说吃,留都城哪里能比得上王城。”胖掌柜拍了拍胸脯,“南公子到时候跟我去一趟王城,在吃这方面,我还真有研究。” “不不不。”南柯摇了摇头,这种划时代的菜式,真不是王城不王城能比的,“你先吃了再说。” “好,就听南公子的。” 胖掌柜急不可耐,把头探出去催促了几声。 整个车队立马加快了进行的速度。 ............ ............ 商队进城后,胖掌柜安排手下一人去安置商队。 他自己则是领了几个仆从和护卫,乘马车跟南柯一起去了碧林阁。 依照胖掌柜的身份和财力,虽是出来奔波忙碌的,但这吃和住,显然都是要最好的,就是没有南柯在,他也准备来这碧林阁。 碧林阁管事姓金,瞧见是南柯领来的,亲自作陪,吩咐主厨立马下厨,大概半个时辰后,一群小厮把南柯教授的十几道菜全部端了上来。 十几道菜桌上一摆,形色各异,色香味俱全不说,还各有特色,最关键是,绕是胖掌柜自诩见多识广,但还真没见过这些个菜式。 “今儿还真是长了见识。” 胖掌柜咽了口口水,肥嘟嘟的手掌不受控制拿起筷子。 “先吃。” 南柯出去了大半日,这肚子也饿了。 当下三个人都不客气,金管事和胖掌柜更是推杯换盏,整个包间内,气氛十分热烈。 酒过三巡。 两个中年发福油腻男开始勾肩搭背,嘴里‘老哥长,老哥更长’的喊,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十多年未见的好哥们终于重逢。 南柯没喝酒,见两人已经开始说胡话,招来一个在门外守着的小厮进来招呼,又吩咐了两句,自己离开了包间。 这两位中年男人是来吃酒社交的,而他只是单纯为了填个肚子。 南柯出了碧林阁,往衙门方向走去。 他还记得今儿办的正事,按照时间来推算,那两位‘绑匪’,应该已经把人质给绑了回来,说不得已经找了个地方藏好,严刑审讯了一道。 守衙门的还是李肆。 他又满心期盼地问南柯到底什么时候能有大动作。 南柯随意回了两句,要他不着急,且等,用不着一两个月,肯定能有大变故。 随即,南柯进了案牍房。 极为罕见的,案牍房内没人。 “这位大人,县令大人在后宅,说要是你来找他,直接去后宅便可。” 负责整顿案牍卷宗的书吏对南柯说道。 “好,我自己去。” 南柯往后宅走去。 衙门分为前后宅,前面是用来办公的位置,后宅,则是县令起居的场所。 并不是所有的县令都会住在后宅,要是你在城内有其他宅院,你当然可以回家休息,只要按时来衙门就行。 但廖必会这种穷官,衣衫都买不起一件,显然是只能够在后宅凑合。 好在留都城衙门财政状况还行,托来往商队的福,这税收多,整个衙门建造的时候也舍得花钱。 这后宅虽是及不上南柯在碧林阁的庭院,但三进三出的格局也算宽敞,里面绿植随处可见,屋檐应该是上了新漆,还透着清亮。 南柯是头一回来衙门后宅。 但路只有一条,倒也是不需要找人问路。 途中碰见了两三个衙役,恰好都认得南柯,也没遇到什么阻拦。 就这般,南柯长驱直入,终于在最后一道关卡被人拦住。 拦住南柯的,是老县令。 此时已是初春,但他依旧是一身藏红色长袄,须发皆白,整个色调像是圣诞老人一般。 南柯远远就看见老县令站在门前长吁短叹,等走近了那老县令看见南柯后,表情又是一变,似乎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大人在这里干什么?” 南柯先开口问。 对于这位老县令,无论是从年龄,还是从资历上来看,都应该是要给予一份尊敬的。 他在这里给廖必会当副手,可是正经的用爱发电,不领分毫酬劳。 大半辈子辛劳,倒是在留都城内置下了房产,平日来衙门基本都是在衙门前面的‘办公’区域,很少踏足后宅。 “这......” 老县令有些词穷。 他偶尔目光扫进门内,露出些许羞怒。 但似乎是为了维护衙门的形象,他还是硬压下了内心怨气,开口道:“没什么,就,逛逛。” “那大人你继续逛逛,我进去找廖必会有事儿。” 南柯想要绕过去。 谁知老县令又往前进了一步,“他,他有事。” 要是面对其他情况,老县令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到底是在县令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虽是没什么特别出彩,但也算是稳步发展。 但,他是真没什么替同僚打掩护的经验。 表情不自然不说,整个人动作僵直地像是前不久才在十万大山里面被干掉的僵尸。 “我知道他有事。” 南柯抬手想要把老县令扒开。 “你也知道那件事?”老县令抓住南柯,他压低声音,“糊涂,糊涂啊,你们怎么敢这么干!” “跟我没关系,是他们要这么干。” 南柯摊了摊手。 “那...你也得阻止他们啊!” 老县令是真急了,他现在算是上了贼船。 廖必会老实归老实,但也是个牛性子,拦,拦不去,劝,劝不听。 可算是把老县令急地血压都升高了不少。 “行,我这就去,我这就去阻止他们。” 南柯拍胸保证。 再三劝说下,老县令终于是让开了身位。 “你快些。” 他叮嘱南柯道。 等南柯推门进去后,他又像是先前那般站在门前。 时不时看一眼门外,时不时又望一眼门内,中间夹杂了无数声叹息。 门里面是一个小院,小院最里侧是三间连在一块的平房。 南柯刚进来,就听见平房里面响起了几道呻吟声,像是痛苦中,还夹杂了那么一点点的......愉悦。 第一百零九章 内幕 南柯愣了一下,这抑扬顿挫的声音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这里,到底是衙门后宅;还是城西胭脂巷后面的民宅。 甚至于,南柯觉得老县令之所以在外面那般着急,可能并不是知道廖必会他们绑了什么人,而是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些许音调。 好在接下来审讯的声音让他晓得了,自己没来错位置。 虽说,这审讯声音在某些场景下,也会从城西的胭脂巷里面传出来。 ‘啪’ “我要你叫了?” 这是唐二的声音。 “没了,没了,真没有了!” 这是一道南柯没听过的声音。 跟刚刚那道呻吟声不一样,声线明显要更加年轻一点。 南柯上前推了推门,门没锁住,直接被推开。 这本该是杂物间,靠墙位置还摆放了许多铺满灰尘的杂物,置物架上还落了不少蜘蛛网。 老县令是自己有宅子的,先前最多是临时在隔壁卧房休息一会儿,因此这杂物间相当于是一直被闲置了下来。 廖必会来赴任,肩上也就一个小包裹,所有行李用一个木箱都能放下,更是不可能来专门收拾这存放杂物的房间。 南柯刚一进去,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扑面而来的灰尘,夹杂了些许怪异的味道朝他涌了过来。 就算是他早起在清河村经历了‘恶臭历练’,这会儿,依旧是有些遭不住。 审讯被临时停下。 廖必会站在里侧,双手背在身后,面色沉稳像是在思索什么。 唐二则是两只袖子撸起,衣领更是被扯开,额头满是汗渍,他是审讯的主力,这审讯听起来高端神秘,但其实也就是个体力活儿。 “来看看?”廖必会看向刚刚进来的南柯。 南柯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走两步到窗户旁,把窗户给敞开让里面空气稍微流通一下,冲淡了些屋内的气味。 那两位清一门的门徒被绑在木椅子上,衣服都被扒了个精光,也就是在廖必会的坚持下留了个底裤,省得审讯的时候污染了自己的眼儿。 “救...救命!” 其中一个看起来稍显年轻些的朝南柯低声呼喊。 这位虽是也伤痕累累,但明显比另一个要强了许多,起码这会儿还有精力和力气来求求。 另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在南柯进来时也没什么动静儿,要不是南柯能够感知到他的呼吸,说不得还以为已经闹出来了一条人命。 ‘啪’ 唐二又是一巴掌上去,“救什么?要你开口说话了吗?” “......” 那人脑袋垂下来,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问出了什么?” 南柯站在窗户旁边,这里空气稍微好一点。 在唐二一顿严刑逼供的操作下,南柯是不知道他们问出了多少,但这打出了多少,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他现在心智坚韧,光是进门就闻到和看到这屎尿屁一地,他保准会立马掉头离开。 “很有限。” 廖必会摇了摇头, “他们知道的很有限。” 他今儿算是开了眼界,见识了传说中的缉妖司到底是如何审讯犯人的。 一套套手段让他心都有些发颤,但就这,在唐二口中还是简化版,毕竟手头没有趁手的器具,缉妖司里面那一整套刑拘可不是哪里都能够找到代替品的。 但就算是简化版,廖必会也不觉得眼前这俩货能扛下来。 他们差不多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但这些杂七杂八的信息,对廖必会和唐二来说没半点用处。 “两个普通弟子能知道个什么。” 南柯早就知道会这样。 其实廖必会和唐二也都清楚。 他们也就是把局势看透彻后,发现自己在整个事件当中太过于‘渺小’,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焦急来焦急去,最后只能够死马当活马医。 说是抓人来审讯; 说更直白点,其实就是抓人来发泄发泄内心的焦虑而已。 “他们活该。” 廖必会没丝毫内疚。 如若是真就抓了两个无辜的来,他可能还会于心不忍。 但在刚刚的审讯过程中,他算是知道了为何缉妖司或是某些朝廷官员会这般瞧不起仙门弟子。 有些个仙门弟子,在踏进了仙门后,着实是有些不把自己当人,净干些龌龊事儿。 “按律法来判,他死十回都不够!” 廖必会指了指那位年长的,要不是他理智还在,他差点就替了唐二自己上去动手了。 “这都小事儿。” 唐二在旁边笑了笑,他是缉妖司老人,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仙门弟子,或是其他妖魔鬼怪的事儿。 他所见所闻的,真要是说出来,别说是幼儿,是个成年人都能给你吓哭咯。 “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关起来?” 南柯一指两个人。 “关起来吧。” 廖必会犹豫片刻后决定。 杀吧,有些过,毕竟要杀直接在野外便杀了。 但放吧,更是不可能,这种人放回去保管明天清一门就找门来。 “我来找位置。” 唐二接话道。 这种活儿,他熟悉。 他在缉妖司干了这么些年,哪一行他都认识几个,找个关押的位置信手拈来。 南柯又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住这里的环境,“出去说?” “行。” 三个人走出门,随后又把门关上。 似乎是听见了里面的脚步声,在门外等候了许久的老县令连忙进来。 在看见廖必会和唐二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在看见唐二衣冠不整后,略有些内凹的嘴角很是明显得抽搐了一下。 “唉。” 他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往回走去。 “这......” 廖必会先前还准备行李。 这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去吧,解释解释。”南柯拍了拍廖必会的肩膀,“如果你还想要个好名声。” “什么?” 廖必会没反应过来。 “听说有许多乡绅贵族,都喜欢男风。” “......”廖必会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老县令跟你这般说过?” 他又看了一眼唐二。 唐二很是自然地对其抛了个媚眼。 “......” 廖必会一甩衣袖,连忙跑出去维护自己的名声。 ...... ...... “像廖大人这般的,不多啰。” 唐二一边收拾自己的衣衫,一边对南柯感慨道。 廖必会这人就是这般,抛开其他印象,你看见这个人,再简单接触一下,便能够感知到他的赤诚。 在如今这个愈发繁杂的世道,他这种人确实是成了珍惜动物。 “多不多,又如何?” 南柯看他一眼,“倒是你这般坦率承认自己性取向的,实在是不多见。” 那些乡绅贵族们虽是私下里玩得花,但面上儿,还是得注意注意风评影响的。 “我...”唐二索性挥了挥手,“你随便怎么说吧,我也不是他,说说也不会掉块肉。” “我明日,准备启程去郡城。” “明日?”唐二伸手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臂,他审了一个多时辰,可没停歇下来过,“怎么这么急?” “按你们这么来查,能查出个什么来?” 南柯翻了翻白眼。 按理说,他本该是三个人里面人际关系最差,也是对这世界最无知的一个。 但造化弄人,就凭一张脸,他还就是能够从顾伶哪里得到这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消息。 “你真有办法?”唐二收起来笑脸,眼眸里绽放出了期待。 他就像是后世里的奋进青年,试图抓住所有能够向上攀爬的机会。 “别报太多指望,这事儿,比你想象中还要严重。我们这种小喽啰,等吩咐就行,真要贸然插手进去坏了上面人的好事儿。 你还以为你能有好下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这胡搞瞎搞一通,别到时候前程没了不说,还把自己的性命都给搭了进去。” 南柯是在说真心话。 他跟廖必会关系是好,但许多事儿,他没法跟廖必会明说。 因为那人那性格,说好听些是赤诚,说难听,就是心里藏不住事儿。 要是真告诉他,南柯很难保证他会按部就班继续安稳下去,说不定哪一头脑子一热,就想要站出来整一出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儿。 但唐二是从泥巴地里面摸爬滚打出来的,他心里什么都懂,这种人你很难说他是好人,因为为了往上爬,他不介意损人利己。 但这种人也有好处,那就是你跟他们说话时,可以把什么都放在明面上说,只要是能够对他有帮助,那种合则两利的事儿,他也来者不拒。 最主要是,有许多阴暗的想法,或是残酷的事实,你都能在他面前没有丝毫掩饰的说出来,因为他没那些矫情和清高的劲儿。 “多严重?” 唐二舔了舔舌头,他感觉自己像是赌桌上的赌徒。 先前花了大代价得来了消息,以为自己是拿了进赌场的门票,但现在听南柯一说,似乎是这赌场比自己想象地还要高级得多。 但这种落差,并不能打消他的热情,反倒是让他压抑了许久的欲望,更为炙热的绽放喷薄了出来。 南柯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一缉妖卫,你都不知道的事儿,我怎么会知道?” “嘿嘿,行,我不问,我不问。”唐二兴奋地搓了搓手,“但要是有什么能用上我的,你可得在那群人面前为我说句话,什么活儿,我都能干。” 绝世天才是让人羡慕钦佩,但也不至于让唐二那般殷切,他是看中南柯的未来,但他现在更看重南柯背后那位顾家的嫡女。 他在楚国官场混迹多年,对于顾家在楚国国内的话语权,对于顶级世家到底有多少能量,对于上层私下里有多少往来,都是清楚的。 因此他明白,在大多数时候,他所求的,也就是上面那些人一句话的事儿,那群人手指头缝里面稍微漏一点出来,都能够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再说吧。” 南柯自己还不晓得具体情况,更别说去为他人说话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忽然对旁边唐二问道:“这回你们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面上,是来调查那三个缉妖卫的情况。 但这几日他们连城都没出去过,能调查出个什么来? “我也不瞒你。”唐二压低声音,手指往天上指了指,“我上面也是有人的。” “呵,有谁?” “锦江郡缉妖守......” “继续说。”南柯看他一眼。 “嘿,你怎么知道我还没说完?” “你要真能跟缉妖守拉上关系,还需要来这里’拉帮结派‘?” 如果是郡守相当于一郡的政治首领; 那么锦江郡缉妖守就相当于郡内修行届的朝廷代表。 其出身,可能没有顾伶那般有金贵;但其地位,其手中能够操作和支配的权利和资源,绝对要超出了顾伶数倍有余。 “嘿嘿,那位缉妖守有一位小妾,刚好是我娘隔壁家里邻居的妹妹。” “这...也不算是很远。” 相较于后世那种跨域了七八个人的交情,这种也勉强能算是亲密。 “可不是嘛。”唐二腆着脸笑了笑,“就是那位姨告诉我,说是缉妖司内部有场大清洗,而且被清洗的那一派正巧就是三个失踪缉妖卫那一派。” 南柯又问,“所以呢?” 唐二为了南柯后面能帮他说一句话,当真是丝毫没有隐瞒,把自己所有知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我这不是上头有人嘛,这知晓得肯定比其他人多一点,他们上峰那位缉妖令我认识,当初抓他也有我一份,据说是跟清一门有勾连犯了事儿。 上峰都被抓了,谁还会去管下面的小虾米?我一看这任务,就知道这是个场面活儿,但也着实能够让我能够掺合到这事儿里来。 我当初记了点口供,那事儿,应该是在十万大山里面,先前不晓得是什么事儿,我还想着当当细作,用那位被抓缉妖令的方法联系了清一门的人。 结果套了半天话,没套出来,还是听廖大人说,是有关于僵尸的事儿?” “是。” 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就对了。”唐二又道:“这锦州郡缉妖司里面,有不少人会捣腾那玩意儿。” 他叹息一声,“这回你去郡城,应该也能听到风声,我估摸这回缉妖司内部得倒不少人。” 第一百一十章 出留都 当晚; 南柯把廖必会和唐二都请到了碧林阁,这两位,算是他在留都城仅存的两位‘友人’。 并没去下面包间里面和其他人抢位置,南柯直接要人把菜都送到自己住的庭院里面。 “好家伙,你这过得啥日子?”唐二吃着饭还不忘伸手指了指石桌上的精致菜式感慨道。 因为就三个人吃,南柯也没有铺张浪费点上十几道菜摆场面,他不需要这般去做,毕竟这碧林阁的六楼已经能够撑得起任何场面。 桌上就四菜一汤,都是他前世最喜欢吃的口味,几经周折,如今在这世界算是完美给还原了出来。 对于南柯来说,这是‘家’的味道。 但对于另外两人而言,这几乎就是只有神仙才能吃着的菜式。 “好吃不?” 南柯没去解释这是自己鼓捣出来的菜式,这事儿解释起来太麻烦,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有壁存在,且这壁还相隔了无数的时空。 晓得这件事儿的大多数人,比如那位碧林阁的金管事,至今还没法相信,像是南柯这种人物,既然会对烹饪有这种惊人的天赋。 “好吃。” 廖必会一言不发吃了两碗饭,这会儿,才放下碗夸赞道。 “要是早知道这里饭菜这么好,我前几日就会来尝尝。”他补充一句。 南柯闻言放下碗筷看他一眼没说话。 唐二嘴里还在嚼菜,却是一下子差点喷了出来。 他舍不去喷出来,赶紧嚼几口吞下去,拍了拍胸口对廖必会道:“你可知这几道菜,多少钱?” “十两?”廖必会猜了一个,他不知道这菜在市场上具体是个什么价位,但依照他对碧林阁有限的了解,给出了一个大胆预测。 “十两?”唐二摇了摇头,指了指吃剩下的韭黄炒蛋,“大概能买这些吧。” “这么贵?”廖必会惊讶,随即连忙把碗里吃剩下的扒拉了进去。 “贫穷,有时候会限制人们的想象。” 南柯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间,在他床头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红色钱袋。 钱袋里面有大几十两银子,这银子对于其他普通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 当初初入留都城的南柯为了那袋银子,几乎是拼进去了小半条命,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袋银子,甚至还不够付上一顿饭钱。 只能说这人生际遇,有时候当真是比山里的天气还变幻莫测。 南柯是自信自己不会泯然众人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转折会来得这般迅速。 几人刚要吃完,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交谈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阿黄罕见地没有出声阻拦,反倒是主动推开了院门,“管事儿,南公子在里面吃饭呢。” “我晓得,我晓得。” 金管事一边应声一边进来。 在他旁边还有同样刚刚睡醒的胖掌柜。 两人中年男人中午都喝醉了,一睡便到了现在,这刚起来便嚷嚷着要来找南柯,准备继续他们中午未完的酒局。 “哟,吃着呢?” 金管事先不知道还有其他人,现在看见也没见外,挺着肚腩走过去拱了拱手, “在下是这碧林阁的管事儿,见过二位公子。” 他没见过廖必会和唐二,见两人跟南柯在一块儿,又年纪相仿,下意识以为也是哪里来的年轻俊杰。 饭桌上两人也起身还礼,廖必会简单说了一下身份便坐下,唐二倒像是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乐呵呵迎了上去,开始攀关系拉交情。 金管事是碧林阁的管事儿,碧林阁全国连锁,背后的金主显然不一般; 胖掌柜作为能够在王城都吃的开的商行掌柜,也属于半只脚踏进了上流圈子; 唐二身份地位差了点,但胜在年轻,未来前途无量,两个中年男人也乐意提前结交一下。 三言两句说罢,金管事牵了个头,想要拉拉关系,“要不再下去吃点?我做东,保管各位吃得舒坦。” “菜式还按中午来。”胖掌柜不在乎其他,他就是吃上了瘾。 唐二自然是身体和心理上都没意见。 金掌柜看向南柯,南柯摇了摇头,指了指廖必会,“你们去吧,我和他还有点事儿。” ”行,不耽搁你们办事。” 三个人‘斗志昂扬’地出了庭院。 南柯吩咐阿黄把庭院大门关上,随即把廖必会领进了房里面。 ‘吱呀...“ 房门刚关上。 廖必会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怎么?”南柯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说话的位置,有些奇怪。” 廖必会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跟南柯相距了三米多远。 南柯笑了笑,“你是今儿又觉醒了什么隐藏属性?” “什么?” “没什么。”南柯正色起来,没再继续打趣,“我先前要你帮我找的消息,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点。” 廖必会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上面有衙门的印。 “这是我从衙门案牍库里面找到的。” 衙门案牍库内除了收藏案件卷宗外,还会专门记载一些附近的大事件。 南柯走过去接过来,将其摊开放在旁边桌子上。 “那件事距离现在倒不算久远,但那种事情多是修行者参与,衙门能够整合的消息不多,因此这记载其实也就是寥寥几笔罢了。” 廖必会在旁边继续说道: “那晚你跟我说后,我便托老县令帮我打听,他是老人,处理这种事情比我在行,但据他虽说,整个留都城上下,关于那人的记载也就这么多。” 南柯点头感激了一下,又看了看卷轴。 这里面关于那位天才的记载确实不多,大部分笔墨都是用来记载从各个位置汇聚过来的‘大人们’的所作所为。 关于那位主角的描述,也就用了几句话潦潦带过。 但从其他侧面描述,南柯心里面对那位的印象倒是又完善深刻了许多。 南柯把卷轴收起来递给廖必会,“多谢。” “谢倒是不用,我就是想问问,这人,跟你有关系?” 廖必会听老县令说了两句,据说那位天才当初确实是惊才艳艳,就是如老县令那种埋头苦干的官员,对那位的名头也不陌生。 但这种‘熟悉’,也仅仅是晓得那人天赋绝佳,运气也绝佳,至于具体姓甚名谁,家住哪,有几口人那是一概不知。 说起来也有些讽刺。 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儿,达官贵人们闲暇也会讨论几句,大家伙是都晓得有这么一个人,但真要说道那位时,却只是用天才来代指。 似乎,那人姓甚名谁并不重要,在大多数‘上位者‘看来,那位,仅仅是一个传承而已。 而传承,不需要有姓名,谁抢到了手里,就跟谁姓。 既然当初谁都没抢到手,那么那群人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专门去提起来膈应自己,一来二去之下,这位’天才‘,明明存在,但却被默契地给遗忘在了时间洪流中。 “好奇而已。” 南柯摇了摇头坐下。 廖必会见其不想说,也没去追问,“你去郡城后,有什么打算?” “唐二跟你说了?” 南柯把话告诉唐二时,就知道唐二会把这话给传给廖必会。 “说了。”廖必会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会儿,“这事儿,我可能帮不了你们太多。” 他虽是被仙门推举出来的‘代表’,但这‘代表’终归还是时间短了些,自身影响力是有,但要真想掺合到什么大事件里面,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顺其自然就好。”南柯拍了拍椅子扶手,他倒是看得清楚,“这水马上要浑了,到时候能够在里面摸出来多少鱼,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说得在理。” 廖必会起身对南柯拱手, “那我在这儿,就提前祝你前尘似锦吧。” “怎么,回去有事儿?”南柯问。 “最近忙呢。” “忙什么呢?”南柯好奇。 “......”廖必会犹豫了一会儿,“修行。” ......... ......... 廖必会走了; 走时步履匆匆,像是要抓住每一刻光阴。 曾今,他对于修行是不屑一顾的,在仙门里他那位师傅可是把自己压箱底的资源都推到了他面前,他却依旧我行我素选择去藏书阁看书。 在那时的他看来,修行,救不了天下人。 但时过境迁,如今他是坐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但暮然回首,却发现就算是在官场,除非你愿意一步一步去熬资历,去拉扯关系。 否则你要是想趁年轻去干些实事儿,你就得另辟蹊径,而这条‘蹊径’,竟然是多年前自己不屑一顾的修行。 南柯坐在房里,他从廖必会的言辞和举止能看出,廖必会是‘后悔’了。 就像是前世的自己,读书时,幻想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儿; 但正经毕业后,才发现若是你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你想要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你就得把书读好。 桌上烛光柔和,把房间内映照地朦胧一片,但南柯却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呼’ 南柯随手打出一道气劲,吹灭了房间内的蜡烛。 顿时, 周围彻底静了下来。 屏息。 凝神。 南柯脑子里回想起关于那位‘天才’的印象,轻轻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你,后悔吗?” ......... ......... 异日一早; 南柯坐在宽敞的马车中出了留都城。 没什么送别仪式; 也没什么不舍。 人活一世,或许会有许多事看不穿; 但二世为人,南柯对于周遭事物似乎都多了一份独特的看法。 倒是坐在旁边的胖掌柜,揉了揉自己宿醉后显得愈发肿胀的脸,长吁短叹,“唉,这一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尝尝那滋味儿。” 正在闭目养神的南柯睁眼,“这菜式,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其他碧林阁的菜单上。” 胖掌柜精神为之一振,“当真?” “当真。” 这是当初南柯和金管事商量好的战略。 以留都城作为试点的结果来看,说不得那位金掌柜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郡城那栋更为壮观的碧林阁里。 “那可是有口福啰。” 胖掌柜揉了揉自己的肚腩。 他看一眼南柯,“南公子,这时候去郡城是有事儿?” “去抱大腿。” “大腿?”胖掌柜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我先前在郡城住了几日,最近郡城里面可不太平。” 这里说的不太平,并不是体现在平民百姓的市井生活中。 而是仅仅徘徊在那些达官贵人,乡绅贵族的群体当中。 “是缉妖司内部出事了吧?”南柯问道。 胖掌柜是商行掌柜,结交人群广,上至达官富贵,下至三教九流,都会涉猎,这探听消息的渠道和来源也更多。 南柯自己都曾想过,或许那位芈姓公子哥染指商行,可能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假借赚钱的名义,去打造一条利益链,去缔造一个信息流通网络。 当然,这猜想只能放在心里,就算是真的,对于南柯自己来说,也是只是有利没有弊。 “还是南公子消息通。” 胖掌柜躺在定制的靠背上,“据说是缉妖司出了事儿,前两天才传出来,说是上面震怒,要严查严办,说不得,还要来一出’午门问斩‘。” “问斩?” 南柯愣了一下。 这事儿,唐二可没跟他说过。 “就是问斩。”胖掌柜也觉得稀奇,“我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瞧见有修士要被问斩。” 跟某个朝代的刑不上士大夫类似,楚国自建国起,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也不晓得是因为仙门有意识的运作,还是大家伙都觉得修士不同于‘凡人’,这修士犯罪,即便是死罪,也不会如寻常人一般,被推到街道上行刑。 修士若是要被处死,大多都是交由缉妖司在暗中处理,死,也得在暗处死,不能破坏‘仙人’们,在普通百姓心目中神圣的形象。 毕竟。 若是这些‘仙人’就跟鸡鸭一般,每日在街上被人围观着杀了头,就算是这些‘仙人’们有诸多法术,下面百姓也很难再在心里对其保持敬畏。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 这一举措,能够直接击碎仙门数百年来努力在普通人心目建立起来的那种份‘人设’。 朝廷此举看起来不过是斩了几个缉妖司的‘自己人’,实则,是在掘仙门的‘根’。 第一百一十一章 锦江郡城 留都城位于楚国最南端; 距离锦江郡城约莫有一千多里地。 寻常马车差不多得三到四日路程,但胖掌柜的马车不一般,拉车的马叫作遥马,是御兽宗用马匹和其他妖兽混杂出来的玩意儿。 遥马比寻常马匹健壮一圈儿,优点就是耐力足,甚至是能够边赶路边睡觉,相当于是给你了一辆‘车’,只需要加足‘油’,就能一直开下去。 用胖掌柜的话说,这时间就是金钱,遥马虽贵,但为了挣更多银子,他还是舍得下血本的,且这血本这么些年来,已经为其挣回了数倍于本钱的盈利。 马车还算稳当,没南柯想象中那般颠簸,车厢两侧都有窗户,能够保证车厢内的空气流通,不至于让里面人觉得闷热不适。 胖掌柜在车厢里面的茶桌上摆了一壶酒,稍微有些野外生存经验的,都晓得野外最好是不要生火,免得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不生火,自然是没得热水,车厢里面虽是有好茶叶,但你没热水,也只能干看。 好在,胖掌柜没那般讲究,茶也行,酒也罢,只要是能够让嘴里面有滋味儿,他都能喝下去。 “南柯兄弟不来一杯?” 胖掌柜热情邀请,这喝酒,自然是得有人一块儿。 否则和喝闷酒有什么区别? “不来。” 南柯摇了摇头。 他把脑袋撇向窗外,沿途风景秀丽,这种没经过任何工业改造的景色,随意选一处能够媲美前世的五a级别风景区。 但再美的景儿,看久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就像是再美的女人,看久了也想出去找朵野花闻闻。 胖掌柜自顾自地抿了一小口,‘嘶’了一声后,放下酒壶,“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郡城。” 他们已经行进了足足一日,眼下天色尚早,估计等他们到达郡城,刚好是午时稍过,正好还能够赶上午饭,去郡城内好好吃一顿。 “这遥马当真神奇。” 南柯把头稍微探出去了一点,余光能够看见前前后后都有遥马,有些遥马真就是闭着眼,前进全靠本能和驾车的那位在后面微调。 “御兽宗出来的妖怪,哪一个不神奇?” 御兽宗的山门比邻王城,但凡是有新鲜妖怪被培育出来,首先就是在王城亮相。 胖掌柜在王城开商行,对于各种妖兽,也算是见怪不怪。 惊讶地多了,似乎神经和脑子也就习惯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和物。 “对了,南柯兄弟,你可去过锦江郡城?”胖掌柜又问道。 南柯先前其实觉得自己也算是健谈,但在碰见这位掌柜后,他着实是落下了阵来,倒不是其他,纯是这位掌柜实在是话多。 要是你一直答应,他甚至能够不眠不休跟你唠上一整天,这一点,跟南柯前世看过的某部超级英雄电影的主角倒是有些相似。 “没。” 南柯叹息一声。 他晓得,接下来他耳边又要热闹了。 胖掌柜看不见南柯表情,以为南柯是在遗憾自己没去过,“没去过也没事儿,哥哥我虽也是头回来,但也算是摸索出了一条玩乐线路。 等待会儿进城了,我们先去郡城碧林阁里开上两间房,稍微休整休整,到时候等天色暗了,老哥再带你领略领略这郡城真正的魅力。” 胖掌柜说完脸上露出一道男人都懂的笑容,美滋滋地又抿上了一口小酒,这一路上,他倒是丝毫不露疲态,权当是来旅游玩乐似的。 “老哥倒是会找。” 南柯敷衍一声。 “嘿,真不是老哥我吹牛。”胖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耸动起一道涟漪,“我这人天生就会来事儿,别管是发财的事儿,还是其他事儿,都在行。” 南柯闻言若有所思,“那老哥对人物志可有研究?” 人物志,出自当今楚国前宰相的弟弟之手,那位才能虽不及其兄长,但也算是胸有沟壑,偏偏无意于朝堂,整日里便喜爱搜集些人物生平。 最后终其一生,倒是撰写出来了几册人物志,整合了楚国建国以来,各行各业,各门各派里面惊才艳艳的人物生平所做之事。 “人物志?” 胖掌柜咂巴咂巴了嘴巴,“南柯兄弟应该是没看过那书,那书太无趣,篇幅冗长,里面像是记载流水账一般,恨不得把如厕都给记下来。” “原来如此。” 南柯先前还准备去郡城找本人物志来看看,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关于那位的记载。 毕竟,自己前晚像个傻子似的,自己跟自己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对话了半晚,始终是没得到什么回应。 也不晓得是那位真‘睡’了,还是懒得搭理自己。 但也不晓得为什么,虽是连连碰壁,但南柯就是觉得自己体内那位,跟二十年前横空出世的那位绝世天才有些关联。 “南柯兄弟对谁有兴趣?”胖掌柜又问:“说不得哥哥我碰巧知道一点?” 南柯坐直了身子,“老哥可知道二十年前崛起于十万大山的那位?” “慕争?” “那人叫慕争?”南柯连忙问道。 这还是头一回晓得那人的姓名。 胖掌柜挠了挠手背,“好像是这个名儿,我当初还不是掌柜,算是掌柜下面一个管事儿,那段时间听好些贵客提过那人的名字。” “他们说他什么?” 胖掌柜想了想,“当初这慕争也算是风云人物,整个楚国不晓得有多少人为了他千里奔波过去,大多数人落了个两手空空,但也总有人有收获。” 南柯皱眉,“我听人说,他没被人抓住,也没被人杀死?” “人当然是没抓住,但据说他当时为了避开围剿,领不少人在山里面兜圈,也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有部分人在围堵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有发现些好东西,因此才让他逃了出去。” 胖掌柜神色精彩起来,“你是不晓得,当初有好几个贵客上门,手里面拿出来货物,我是见都没见过。” 他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有这茶桌这般大小的夜明珠,你可曾见过?” 他又拍了拍屁股下面的毛毯,“还有上古异兽的毛皮,也不晓得过了多少岁月,闻上去还是有股异香残留。” ...... 回溯了许久,胖掌柜最终收敛了情绪,感慨一声,“要是早晓得有这些宝物,当时我说不得也要去凑个热闹不是?” 南柯敷衍笑一下,随口道:“有好处,也有风险不是?” “南柯兄弟说得在理。”胖掌柜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据说当初清一门仗着近水楼台,几乎鼓动了大半弟子出去,最后不仅没落得好,几个太上长老还落了病根,也不晓得现在有没有好利索。” “又是清一门?”南柯脱口而出。 “怎么是‘又’?”胖掌柜随口问了一句。 南柯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好这时旁边有仆从过来,敲了敲外面车壁,“掌柜的,能看见城门口咯。” 胖掌柜转身从后面掏出一袋银钱,“去,给守城的兄弟们分分,顺便告诉他们一声,我还饿着肚子哩,可别耽搁太长时间。” 一般来说,商队进城都是要经过检查的,避免你偷偷把什么人,或是什么妖怪给领进来。 但在更多时候,大商队亮明了身份,再给些赏钱,也能够把这繁琐的流程给省略了过去。 毕竟都是大商行,无论是为了声誉还是为了赚钱,都不会去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给人抓了小辫子。 仆从领了钱过去,整个商队继续往前走。 “南柯兄弟想不想看看城门?”胖掌柜在里面问道。 在这一时期,可以说看了城门几乎就能够大致判断出这座城市的风格和特色。 因此,许多大城市的城门口经常能看见有汇聚在一块儿的江湖游侠,他们不是想干什么劫道的事儿,就是单纯想要多看看城门。 “不用了。” 南柯心里有事儿,没心思去看景儿。 “也对,城门也没啥可看的,反正总要进去的不是?” 胖掌柜开始收拾自己的衣冠,作为一个大商行掌柜,他在外人面前要随时维持形象。 还没整理好,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先前那位仆从又急匆匆回来,敲了敲车壁,“掌柜的?” “又怎么了?”胖掌柜奇怪。 “城里好像有事儿,那守城卒说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办,谁来说都没用。”仆从边说边把钱袋还了进来。 “还有这事儿?” 胖掌柜收拾好衣衫,看了一眼南柯,“南柯兄弟,看来这城门,你是想看也得看,不想看,也得看了。” “那就看看吧。” 南柯收起思绪,他现在倒是对清一门有了更多想法。 当然,想法归想法,他也不至于听得一个消息就茶不思饭不想。 他跟着胖掌柜下了马车。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厚重的气息。 城墙这玩意儿,说起来其实就是由石头推砌而成,稍微宽厚、高大些的墙壁而已。 但或许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不同城池的城墙,还真就有独属于它的气质和质感。 留都城比邻十万大山,城墙上难免爬满了青色的绿植,站在其下,倒像是站在一棵异形树干下面,透着一丝清凉自然的味道。 锦江郡城的墙,更‘厚实’,也更巍峨,风吹雨打下,墙壁略显苍白,倒是没透出脆弱的意味儿,反倒是平白增添了几份悠远。 前世南柯也去过许多古镇,西安、南京也都游览过,但那些城墙楼阁到底是经过无数次翻修过,虽是尽量在保持原汁原味,但终究是少了些‘精气神’。 远不如在穿越后在楚国切身感受的来得真实,这种面对面直观地感受,似乎真有一种城墙在对你诉说它所经历的雨雪风霜一般。 站在马车旁看了一会儿,南柯被前面的争吵声打扰。 今日的锦江郡城城门口,就如同当时的留都城城门,门口车马堵塞,人声鼎沸,一眼望去只能够看见无数人头在互相拥挤推攘。 一队队巡防营的战士被临时调度过来,负责协助守城的兵卒维护现场秩序,但面对数倍于己方的人群,依旧显得有些勉强。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胖掌柜这般‘有恃无恐’的,这年头跑商的,或多或少都夹带了些私货,真要是被搜查了出来,免不了罚些银钱。 一商人打扮的老者,此时正面红耳赤地跟面前的兵卒理论,旁边还有几位仆从帮腔,东一句西一句,整得那位年轻兵卒有些慌乱。 这到底不是行军打仗,要是在战场上,他说不得早就抽刀砍了过去,但要他放下刀,来跟这几位耍嘴皮子,他是真说不过。 但慌乱归慌乱,任凭这老者如何扯虎皮,如何暗示,如何贿赂,那兵卒依旧是不肯让步。 说不让,就是不让,他们是不会耍嘴皮子,但他们骨子里都晓得什么叫做军令如山,任你说破了天,命令里面不准的,就是不准。 胖掌柜从另一侧过来,他刚刚去打听打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拍了拍南柯的肩膀,“南柯兄弟,今儿咱们也是赶巧了,待会儿先不忙去碧林阁歇息,老哥领你去见证见证历史。” “城内出了什么事儿?”南柯问道。 “先进去再说。” 胖掌柜卖了个关子,转头回去跟商队其他人交代了几句,要他们老老实实按规矩来。 他自己则是领着南柯先进了城。 两个人都没拿包袱,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的,简单登记一下,便能够穿过拥堵进去。 城外拥堵; 城内反倒是过于冷清了点。 零零散散几个人在街道上,显得有些萧瑟,浑然不似南柯想象中郡城应该有的繁华景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南柯又问道。 胖掌柜在前面走,步履匆匆,像是赶着去什么地方,“南柯兄弟,你可还记得来时路上,老哥跟你说了什么?” “......”南柯。 来时路上,这老哥说得可太多了。 后世他要是去当网文作家,估计一段对话能水个一百来章。 胖掌柜也没指望南柯记得,他侧过身子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南门,马上要行刑了哩。”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律当罚 子为正北,午为正南。 午门问斩,这里的‘午门’倒不是特指后世那座午门,而是泛指南门。 南柯和胖掌柜是由东门进来,顾不得去开间上房休整休整旅途疲惫,赶忙在城门口附近花钱寻了架马车,匆忙朝城南赶去。 别说他们一路上在车厢内本就休息地不错,就是真疲惫不堪,两人也会强压住疲倦,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去锦江郡城的南门前。 斩首,并不稀奇; 但修士被斩首,可称得上是能够写进史册的一幕。 赶车马夫是本地人,操着一口本地口音,“两位,是特意从其他地方赶来的?” “是。”胖掌柜回答道。 “哟呵,那两位可是好运气,正巧赶上了。”车夫显然是知道南门要发生什么事儿,他先前就是从南边来的。 胖掌柜往前探了探身子,撩起马车的帘幕,“我说,这事儿,你们都晓得?” 他前几日从郡城里面出去时,倒是有几位跟他提过这事儿,但当初也就是随口提一提。 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他当时接触的那些官儿,都没想过自己随口一说,还真能够成了现实。 “怎么不晓得?”车夫嘚瑟一笑,“城内街头巷尾的娃娃都晓得咯。” “怪了。”胖掌柜疑惑不已,“你们怎么晓得的?” “我们怎么就不能晓得?”车夫奇怪看胖掌柜一眼,“这街上巷里到处都是告示,说是有几个神仙人物触犯了律法,要被公开处刑。” “到处都是?” 胖掌柜嘟囔一声,仔细往旁边看了看。 马车从一条长街上跑过,短短几十个呼吸间,他看见了三张车夫所说的告示。 胖掌柜把自己肥硕的身躯缩进车厢里面,短短三两句话,让他意识到了事情不简单。 “南柯兄弟,这事不简单呐。”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开始算计这事儿,对自己的生意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商人逐利,别管这事背后到底是个什么原因,他都得首先保护好他库房里面那些白花花的银锭。 “真要乱了。”南柯摇了摇头。 能够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把这消息弄到人尽皆知的程度,除了城内衙门外,不可能有第二个组织还有如此实力。 衙门这一举措,倒是真印证了南柯先前的猜测,“朝廷,是打算对仙门下狠手了。” 胖掌柜不是外人,南柯也不需要去慎言。 “可不是么。”胖掌柜眼眸里面似乎有精芒闪烁,他倒是丝毫不忧心家国大事,“南柯兄弟,你可晓得,什么时候做生意最赚钱?” “什么时候?” “乱起来的时候。”胖掌柜两只手拍了拍,“这乱起来,货物就不好流通,就容易垄断,你要是有门路,就能够把稻草卖出黄金的价钱来。” ......... 在胖掌柜的满怀壮志的情况下,马车到达了午门。 南柯从马车上下来,嘈杂、喧嚣迎着风扑面而来。 南柯感觉自己宛若回到了前世十一假期的热门旅游景点。 到处是嬉闹的孩童; 到处是攒动的人头。 晋江城巡防营今儿格外忙碌,除开要负责各个城门口的秩序,还需要安置大批人马在午门前,以免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生了什么是非。 胖掌柜也下了马车,被周围人群推攘了一下,像是个海洋球般挤到了南柯身边。 “好家伙,可真热闹。” 胖掌柜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他也是底层爬上来的,没那些娇贵的毛病。 “这可是神仙被斩。”南柯道。 “是哟,神仙被斩。”胖掌柜扫了一圈周围,“这些人,倒是胆子粗。” ’神仙‘或是’仙人‘,在百姓心目中向来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存在。 许多人少不更事的时候可能都经历过,在长辈面前对神仙不敬,脾性好的长辈会开口说几句,脾性不好的,直接大耳刮子就甩过来。 这就已经足以证明,神仙在百姓,特别是上了年纪的百姓心中,早已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一种不可亵渎的象征。 而这里,南柯特意观察了一下,虽是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但确实是只占据了少数,大多数人,都是青年或是壮年。 其中还有许多孩童,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什么,就是单纯觉得人多,有意思,便聚集了过来。 但就算是如此,你也不可能指望这群孩童在瞧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之后,还会如同他们的祖辈那般,认为神仙是不可亵渎的。 今日; 注定会有一层面纱被狠狠撕碎。 ......... ......... 午门是在城南,但并不是南边城门。 从南边城门进来后,再往里走个几百米,能看见一个类似‘凯旋门’一般的洞门,这洞门就是所谓的午门。 午门旁边,有酒肆、茶馆,也有青楼、妓坊,几幢高楼像是众星拱月般矗立在午门周围,据说当初这般设计,是为了补足风水。 这会儿,街面上都挤满了人,旁边几处高楼自然是更加人满为患。 站得高看得远,站在高位的,?消息肯定是比下面那群百姓要灵通。 在街头巷尾出现告示之前,他们就已经早早在周围的茶馆酒肆,甚至是青楼里面订好了位置。 都是来观赏这一足以被载入史册的‘盛事’,但下面的百姓只能算是凑热闹。 周围这几幢高楼里面,才算是‘雅间’,不仅能够看得更清楚,还能够在舒适的环境里面互相发表发表看法意见,互抒胸臆。 玩得更风骚的,还能搂着窑姐儿,一边喝着瑶姐们递上来的酒水,一边笑看下方人头落地。 这群人虽是不像普通百姓那般,对修士或是缉妖司有多么憧憬或是崇拜,但平时碰见了,别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也是要堆起笑脸,笑面相迎的。 这会儿能够看见这群人落得这般下场,他们心里不仅不会有什么兔死狐悲的想法,反倒是从内心莫名涌现出了些痛打落水狗的爽感。 在西面一栋茶楼里面,顾伶一身素衣站在雅间的窗户旁,清儿在她身后。 他们的视角比下面人群要更加清晰,能够看见临时被搭建起来的刑场后面,已经出现了几道缉妖司的制服。 虽是选择在午门处刑,但犯人毕竟是修士,也不可能去找几个普通刽子手来,朝廷既然选择了手动,就不会让处刑过程产生任何波澜。 “夫人......” “说好了在没外人的时候要叫小姐。” 顾伶纠正道。 “小...小姐。”清儿似乎是先前叫习惯了,一下子没法改口,“这杀人要什么好看的?” “杀人当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是......” 顾伶眼睛瞟了几眼对面那栋酒楼。 那栋酒楼上也全是人影,依稀能看见许多白衣飘飘,气质飘逸的男男女女们聚在一块儿。 “但是什么?”清儿问。 “但是看看某些人群的反应,就很有意思了。” ......... ......... 胖掌柜挤在人群里面,凭借自己的身材优势,抢到了一个好位置,相当于是有了个‘内场票’。 他把南柯也拉过来,伸手指了指西侧的酒楼,“南柯兄弟你看。” 南柯顺着胖掌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挑了挑,“哟,熟人呐。” 说是‘熟人’,但南柯其实先前并没有跟这群男女碰过面; 不过他们身上的清一门制式道袍,南柯是看得眼熟的,这栋酒楼共有五层,上上下下挤满了人影,泰半都身着清一门的制式道袍。 剩下那些,也都是衣摆飘摇之辈,不是清一门门人,但应该也是锦江郡周围的仙门弟子。 “他们怕是当了回猴。”胖掌柜看热闹不怕事大,“你说说,他们待会儿,会不会下来劫法场?” 南柯能看清楚的事儿。 这群躲在仙山里面整日琢磨天机的‘老神仙’们必然看得更加真切。 瞧瞧那栋酒楼上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脸儿,整栋楼都仿佛是六月暴雨前夕的天空一般压抑,跟周围的喧闹气氛完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劫法场?”南柯仗着自己的体魄,在人潮中宛若船锚,他左右看了看,指了指其中一栋青楼,“这里面,应该有很多高手。” 他没鼓动气机去探查,就是随意看一眼,内心都传递出一道悸动,足以可见里面必然是有镇得住场子的高手存在的。 否则,一群青楼姑娘还能让自己悸动不成? “那岂不是更有意思了?” 胖掌柜满心期待地看下去。 也就是在这时,刑台上有了动静儿。 四个衙役先上来,各站了一个角儿,抬手示意下面安静。 “呼......” 喧哗逐渐归于平静。 大家伙一个个扬起了脑袋,屏息凝神等待期待了许久的好戏正式开幕。 刑台很宽敞,足足有半个足球场的面积,除开最前面用来行刑的区域外,后面还有两个座位。 巡防营的士兵从后面涌出来,围住刑台周围,看似是加强了戒备,但其实维护秩序的意义更多些。 终于; 在万众瞩目下。 两个中年男人在一种官员和缉妖卫的簇拥下登上了刑台。 一位看起来五十左右,长须白面,略微发福的身材把官袍撑了起来,肚子不说能撑船,但撑个舟是没什么问题的。 另一个面向要稍稍年轻一点,净面无须,赤红色的长衫上绣有缉妖司的图案,两只手被长袖罩了起来,一双眸子宛若深潭。 两人分别在准备好的位置上坐好。 其左右分别站了一列下属。 “这位是锦州郡郡守。”胖掌柜指了指留须的那位,又指了指无须的那位,“这位是锦州郡缉妖守。” 他咂巴咂巴了嘴,“好家伙,这两位都亲自出门了,怕是那群人不敢下来劫法场了。” “朝廷既然是摆开了阵仗,肯定是不会给他们任何破绽可寻的。”南柯道。 要真是在这么多百姓面前被劫了法场,这可不仅仅是丢面子那么简单的事儿。 到时候说不得百姓们都会认为,朝廷不如仙门,那一个个还不都去求神拜佛?还鼓捣什么生计? “时辰到!” 一宦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除开王城皇宫内,一般在地方郡城里面,也会有一两个宦官,虽不隶属于礼部,但兼任了礼部的责任。 ”这朝廷是把这事儿的性质给抬高了啊。” 胖掌柜低声感慨。 平时站个头而已,哪里需要用到什么太监? 一般需要有太监唱的,大多是祭祀仪式一类。 南柯没应声,他是头一回瞧见太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刑台上,缉妖守开口道:“把人领上来。” “喏!” 身后两人应声,往后走去。 没一会儿,三个穿囚服,白衫已经被血水给侵染大半的囚犯被压了上来。 没有上镣铐,因为这三人手脚都软塌塌地拖在地上,几乎是被人给当作‘尸体’给抬了上来。 ‘嗡...’ 下面百姓开始议论,但却没一个人敢把自己的声音抬高,像是夜里在床头窃窃私语般。 这种压抑的讨论,不仅没让周围的气氛变得热闹起来,反倒是让氛围变得更沉闷了许多。 南柯站地近,几乎都能够嗅到风里面夹带出来的血腥味儿。 那三个人与其说是从牢房里面领出来,倒不如说是从血池里面捞出来的。 胖掌柜脸上笑容不在,嘴唇下意识地抿了起来。 终于。 三个囚犯被摆上了刑位。 那位缉妖守看了一眼郡守,“您请?” 郡守摇了摇头,拱手道;“您来吧。” “好。” 缉妖守点头,从自己位置上起身,缓缓走到了刑位前。 那位宦官这时走过去,双手托起一物递了过去。 这相当于是后世,专门人给领导提钱准备好的‘演讲稿’。 那位缉妖守瞥了一眼,摆摆手,没接。 宦官抬头,表情有些尴尬,但也只能若无其事的退了下去。 “咳咳......” 缉妖守清了清嗓,特意看了眼西面酒楼,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嘲弄。 “今日本该好好说道说道,但本座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需要说道的。” 他一手抬起来,一道风恰到好处的吹拂过来,掠起了他的衣袖。 “今日之后,楚国境内,无论是谁,但触犯了律法,一律当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号角吹响 “凡触犯律法者,一律当罚!”缉妖守语气铿锵,他没有去喊,但声音却是清晰地传递到了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耳朵旁。 下面全场寂静无声。 南柯站在人群中,发现周围百姓似乎连呼吸,都是在极力的压抑自己。 这话,从嘴里说出来,却传进了其他人心里。 总有些人觉得百姓好愚弄,但其实百姓真不傻,他们看得清是非对错,也看得清许多上位者在帘幕后面玩弄的勾当。 你当他们真就一个个傻乎乎地瞧见仙人就叩拜? 是。 确实是有些人喜爱仙佛。 但更多人,心里面还是更看重脚下一亩三分地儿。 他们的叩拜,他们的崇敬,无非都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周围的土壤能够更加安稳而已。 平日里对于神佛的敬仰,有多少是迫于无奈,有多少是口是心非,其实等到神佛被拉下神坛后,才能够看得真切,看得明白。 终于; 一道声音把现场的寂静打破。 郡守从位置上起来,拍了拍手掌,“说得好!” 顿时; 周围官员像是得了什么命令般,也跟着鼓掌呼喊起来。 瞧见上面热闹起来,刑台下面沉默了片刻,顿时爆发出了极为热烈的呼喊和鼓掌声。 且似乎是因为经过了一个积蓄和压抑,这种爆发比平时来得更加猛烈了一些。 南柯下意识皱了皱眉,旁边的胖掌柜更是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得民心者得天下; 天下可能有点太大,但今日的锦州郡城内,朝廷无疑是得了民心的。 那位缉妖守双手平举,继续道:“时辰已到,斩立绝。” 也不晓得是用了什么法门,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他的声音依旧是清晰地落在了每一个耳畔。 ‘哗’ 下面顿时又是一阵喧哗。 就连南柯也下意识地提了一口气。 刀斧手上前,这是三位缉妖令,用这般豪华的刀斧手阵容,也可谓是楚国建国以来头一回。 许是先前已经铺垫地太多,场内场外的观众情绪也已经被调度了起来,当缉妖守喊下斩立决后,下面的剧情宛若被快速播放了一般。 喧哗声还没彻底结束。 刀斧手彼此对视一眼,抬起了手中的斧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斩了下去。 ‘噗’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这一斧头,不仅仅砍下了这三人的脑袋。 随之一起掉落的,是仙门数百年来辛勤维系起来的地位和格调。 “仙人也是会掉脑袋的!” 人群中不知道哪里有人喊了一句。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的人群,又像是遇上了火苗的干柴一般,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 南柯循着声音看过去,没看见人,却正好看见胖掌柜的目光,“这人,要不是托儿,就是个人才!” “八成是托!” 胖掌柜笃定。 天底下哪有那般巧合的事儿,绝大多数巧合,其实都是暗藏地安排和设计而已。 作为一个商行掌柜,这些套路,他在行。 “回去?”南柯问。 胖掌柜又回头瞟一眼刑台,“走着!” ......... ......... 锦江郡城到底是郡城,撇开政治因素外,其各方面的表现,都要优于留都城不止一筹。 就连位于城市中心的那栋碧林阁,在各方面细节上,都要明显领先留都城那家。 此时距离午门盛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有余,酒饱饭足后,胖掌柜出去接洽了刚刚入城的商队,南柯则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这间碧林阁的上房,格局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酒店套房,除开卧室外,还有一间会客厅。 南柯没在卧房里面,而是坐在会客厅,用小厮送来的茶叶开水泡上了一壶茶水。 茶香在房间内易散开来,南柯估算了一下时间,手指在面前桌上随意敲打了几下。 ‘啪’ ‘啪’ ‘啪’ ... 第三声脆响刚落,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这里虽不像留都城碧林阁哪里有专属仆从,但三四个房间的距离,也必然是有一个小厮在伺候。 “公子,有人找。”门外是小厮的声音。 南柯在桌上放了两个茶杯,“要她们进来吧。” 门被推开; 两道窈窕地身影从门缝里面钻进来。 还未看清脸,声音便响了起来,“哟哟哟,南大公子好大的排场,这来了郡城里面还有闲心思泡茶,这是算好了我们会来拜见呐。” 清儿跟在后面,小嘴一撅,像是也觉得南柯这事办得不地道。 就是村里的闲散懒汉也晓得,去跟姑娘打交道的时候要主动,但南柯明明是在午门前就已经瞟到了她们,却硬是晾了她们一下午。 这不; 还是自家夫...小姐主动出来,他们才见上了面儿。 “这不忙着给你们煮茶嘛。” 南柯把茶杯分别放到两个人面前。 “煮茶需要三个时辰嘛,小姐你说是不?”清儿还在生气。 顾伶还未回话。 南柯察觉到了话语中的称谓改变,“小姐?” 他一指顾伶,“这是婚约解了?” “什么解了?”顾伶微微偏过脑袋,在清儿脑门上敲了一下,“这时候能乱叫?” 清儿捂住额头,“这...他也算外人?” 南柯顿时明白了什么,打了个哈哈,“我的错我的错。” 顾伶白一眼清儿,懒得跟一个傻婢女计较,这清儿平时都挺好,也不晓得去了一趟留都是中了什么毒,瞧见南柯便开始脑子不转。 她转眼看向南柯,“错哪了?” “错在没立马去找你们,但,这也不怪我。” 南柯长叹一声,“你们那边都是些高手,我一个八品过去,难免有点突兀,被人瞧见了不好。” “还算是你懂得分寸。” 顾伶摇头笑了笑。 她哪里会跟清儿似地恋爱脑? 她们那栋虽都是些‘高手’,但显然不至于高端到一个八品进不了门的地步。 南柯说的‘突兀’和‘不好’,哪里是因为他自己,完全就因为顾伶的身份和地位。 在留都城的时候,顾伶算是白龙鱼服,周围没人清楚她的身份,而王家就算是有眼线,也得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免得冲撞了主子。 因此,她们在留都城能够稍微随意些。 但在这郡城里面,有不少人晓得她的身份,要是再像在留都城那般作为,说不得明儿南柯起床就不是在床上了。 对于顾伶而言,王家自然是不可能对她干什么,但这面儿上,也不好看。 “放心吧,姐。”南柯也抿了一口茶,“再等等,便能自由了。” 顾伶闻言抬头,眼神里似乎有水波在流转,“怎地,还真想以一人之力胁迫王家低头?” “怎么不能?”南柯反问,“如果是那位幕争说这话,你信吗?” “幕争?”顾伶目露思索,“你是说,先前你问过我的那人?在十万大山里面的那位?” “如果是他,能办到吗?”南柯又问。 “大概是能吧。” 那位幕争既然能够在二十年前,搅动了大半楚国修行界后,又‘全身而退’,其实已经足以证明了许多问题。 若是当时只有一家行动,就算是鼎鼎大名的王家,也不可能在那位手上讨得什么好处。 这,就是顶级高手的实力。 这修炼就如同登山,等你爬到了最上面那一截后,每向前一小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体力; 下面位置或许差个一品半品的,区别也不大;但在上面那些位置,就算只是差之分毫,体现到实力上,也是天差地别。 “那就行。” 南柯自信满满。 “哟,你这回不打国师的幌子了?”顾伶打趣道。 她显然是没把南柯的话当真,到了她这种位置,身不由己的事儿多得是,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明白在很多时候,其实有这份心足矣。 “不打了,不打了,国师太遥远,还是那位离得近。” 南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而从顾伶的位子来看,南柯指得是南边,也就是十万大山的方向。 她没再去跟南柯纠结这些,而是点了点外面,“现在外面乱糟糟的,我来这儿,可不是跟你闲聊的。” “有什么吩咐?” 南柯来,也不是单纯为了来找两个女人的; 虽是眼前没了两道靓丽风景,心里确实有些不舒坦。 但南柯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还没到那份儿上,虽是现在起步起得的好,但真想要实现’搞事‘自由,自己还需要再加几把劲儿。 如果真以为自己抱了两条腿儿,就能够无忧无虑下去... 其实,这想法也不错,要是自己只想要当个闲散富家翁,在楚国基本保持稳定的情况下,也是能够实现的。 但,就以现在的风向来看,等到时候风真吹起来,说不得富家翁要比底下的平民百姓的下场还要凄惨。 “这事儿,其实也还没个具体章程,我就是来问问你的口风。” 在其他地方,顾伶能够强行用身份去压迫其他人,能够自由自在行事儿。 但是在郡城,就算是别人因为顾家会让她一步,但真到了要紧事儿上,也得商量着来。 甚至在有些时候,如果是那位缉妖守和郡守决定了的事儿,就算是顾伶也得老实听安排。 “怎么说?”南柯问。 “今儿朝廷摆这么大阵仗,显然不是为了砍三个人的脑袋,其背后牵扯的那些,我相信你应该能够看出来。“ 要是连这么点政治敏锐度都没有,那么证明这人确实不怎么合适掺合进来。 “是为了断仙门的根?” “断根这词儿用得妥帖。” 顾伶伸了一个懒腰,窈窕曲线显露无疑,她又喝了一口茶暖下身子,“你是不晓得,昨儿商量这事情的时候,整个场面冷得像是要结霜。” 朝廷摊子铺大了,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一条心。 顾伶忽然看向南柯问道:“你猜猜,今儿坐在上面那两位,是哪一位不同意?” 如果说先前那问题是小学考试; 那么现在就是高中考试了。 南柯寻思了一下,“缉妖守。” “为何?” “这是在郡城里面,按照规矩来说,郡守为尊,今儿郡守在后面老神自在地看戏,换那位缉妖守出面得罪人,难道还不够明显?” “这你都能看出来!” 清儿在旁边惊呼道。 她家夫...小姐今早也问了她,她就没猜出来。 “要是没这点眼力劲儿,哪里还敢出来抱大腿?” 南柯摆了摆手谦虚道。 顾伶没好气白他一眼,“什么抱大腿的,粗鄙!” 南柯是跟她解释过抱大腿的意思,但人向来是喜欢先入为主的,因此她总是想歪。 “姐跟我说这,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什么?” “那位缉妖守今儿这般做了,后面应该掀不起多大浪。” “他,肯定是没问题的。”顾伶摇摇头,“我先前也是脑子糊涂,这缉妖守直接受命于圣上,要是他们都有问题,朝廷如何敢这般激进?” 她继续道:“他之所以不同意,无非就是求稳而已,但既然圣上已经有了决断,他就算是有百般千般难处,也得按圣上指明的方向走。” 南柯现在明白了,顾伶这次来,是来传达圣听的。 这可不是什么在东家听了八卦,去西家当大嘴巴。 一般来说由中枢传达出来的旨意,想要一步步一环环达到地方,是需要很漫长的时间的。 而如果你能够提前洞察中枢的意思,提前把上面那些老爷们想要干的事儿给干好啰。 这,就是成绩! 先前唐二花费大代价也就是先要提前知道朝廷下一步动作而已。 一步先,步步先。 你提前把路给走了,其他人自然就无路可走。 等到朝廷要按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就会有无尽好处被你给捞到。 南柯深吸一口气,“姐,你说的那事儿,是要对谁出手?” 在现在这种局面下,朝廷总不可能还去想什么安抚,既然已经吹响好了号角,接下来必然就是无情的战争。 “你脑袋瓜子还真是机灵,这清一门.........” 顾伶似乎还想多说几句,但南柯在听到这词后,毫不犹豫地直接抢道: “这事儿,我接了。” 一百二十四章 不识抬举 对于清一门; 南柯最开始其实没多少兴趣。 之所以特别去关注,主要是因为可能会有一位从清一门出来的弟子会来找自己报仇。 但在杀死那位邓二公子后,清一门对于南柯而言,其实跟其他众多修行门派,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万事都有转机。 自打南柯晓得这清一门是当初围剿那位天才围剿地最卖力的门派后,他便又对这门派有了兴趣。 他很想知道这么一个‘庞然巨物’,在死去时,会呈现出何种姿态。 顾伶有些惊讶于南柯的果断,但也没说什么,作为顾家嫡女,她不像是寻常妇人那般,觉得爱护就是把人静心呵护在温室里面。 她是晓得‘不经历风雨无法看见彩虹’的道理的,他们顾家人便是这般,虽是生得高贵,但家里头不养废人,你要是真想当个米虫,说不得次年便随意找个理由给你赶出去。 ”其实这事儿,还没正式敲定下来,”顾伶分析道:“朝廷是有意向拿清一门开刀,但,暂时还找不到什么好由头。” “不打紧,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南柯起身,重新又烧上一壶水,“只要朝廷想要动手,总会有借口的,就是没有借口,找一个便是。” “你可要想好。”顾伶提醒道:“掺合进来是要担风险的。” 若是其他人,去了便去了,想要功名,想要好处,总得自己去拼搏出来。 但对于南柯,她还真有些犹豫,毕竟以南柯的天资来看,他要是真想苟下去,说不得也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风险和收益总是成正比的。” 顾伶又翻了一个白眼,‘正比’是个什么意思,她听不明白,但大致也懂了意思。 “行,既然你想清楚了,这几天就呆这里吧,等我那边有了消息,我...叫清儿来告诉你。” 顾伶也站起来,她今儿一身素色长袍,倒是让她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极为端庄,跟前几日在留都城里像是变了人似的。 好在她一张嘴,那熟悉的味道就来了。 “你也放宽心,有姐在,肯定没人敢算计你。” 任何组织一旦壮大了,内部必然不会是铁板一块儿。 这内部消耗的情况在朝廷可不少见,许多时候有些人以为自己接了块肉,却不晓得那肉里面早已经被仇家给放好了致死的毒药。 就是在缉妖司里面,也会出现那种明摆就是要你去死的活儿,就比如留都城那三位倒霉的缉妖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南柯把顾伶和清儿送了出去。 她现在相当于是黑暗里的一颗萤火虫,一举一动都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这趟能来见南柯一面,已经算是她当前身份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后面几日; 南柯大多数时候都在房间里面养精蓄锐,同时也算是勤劳了一回,大把时间没去用在享乐上面,而是花在了修行和苦练中。 偶尔胖掌柜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也会来找南柯闲聊一会儿,再熟练地劝说南柯跟他一起去见识见识真正的‘繁华’。 对胖掌柜的邀请; 南柯也没都拒绝。 那些吃吃喝喝的事儿,他都去,毕竟也不是什么苦行僧,没必要把自己整得那般凄惨。 但对于在夜里去正经见识见识‘百花齐放’的邀请,南柯都以自己还需要修炼为理由给推辞了。 这倒不是对某种职业有歧视,而是南柯本能地觉得,这辈子第一回,还是得珍重珍重的。 更何况,清儿那丫头每日里都会来探望一回,时间不定像是在玩突击检查。 每次虽是没明说,但一双眸子里面透露出来的审视意味儿,和每回进来便到处乱嗅的鼻子,总让南柯觉得自己要是真夜晚出去,说不得会碰上什么事儿。 日子如流水; 南柯除了修行,倒也没忽视对外界风向的探寻。 而他探寻的方式,很简单。 ‘砰砰砰...’ 午时刚过,房门准备响起。 胖掌柜领着几个小厮进来,小厮熟练地把饭菜放下,又熟练地退了出去。 胖掌柜看起来是刚刚睡醒,眼角还有困意,他在南柯对面坐下,灌了一个大口凉水,“我说南柯老弟啊,你这晚上要是再不陪老哥出去,老哥一个人顶不住啊。” “老哥宝刀未老,这点仗势,怎么会经不住?”南柯吃菜的同时奉承道。 说漂亮话也不掉肉,不说才是傻子。 “嘿,我就喜欢听老弟说这种大实话!”胖掌柜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平时不缺有人奉承,但这奉承到底能不能进心里面,不看奉承话到底有多漂亮,而是看说这话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他的主子当初跟他介绍南柯时,其实也没细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只要他不要求去造反,其他事儿,尽量都应了’。 至此,他是懂了南柯在主子心里是个什么地位,虽是现在南柯看起来泯然众人,但买卖人都懂得去看长远利益,放长线才能够钓大鱼。 更何况,南柯会说话; 这种人才,谁不喜欢? 南柯给自己夹一块肉,问道:“老哥,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许多事儿,其实不进入那圈子里面,就算是在隔壁发生的,你也不晓得。 前几日的斩首虽是人尽皆知,但那是吹响号角; 接下来的短兵相接,怎么也不能再鼓捣出那般排场。 胖掌柜虽不是修行届的,但好歹能够踏足上层圈子,而上层圈子和修行届显然是有重叠面积的。 “老弟这鼻子真灵。” 胖掌柜诧异看一眼南柯,他本来还准备给南柯个惊喜。 “什么事儿?” “前几日不是朝廷落了子嘛,这几日仙门那边应该是作出回应了,据说昨日清一门牵头,招呼了好几个仙门一起去了趟郡城衙门。” 胖掌柜把筷子放下来,“可惜老哥没本事儿,在外面倒还是有几分薄面,但这手,还真插不进衙门里面,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足矣足矣。” 南柯抬手以示感激。 胖掌柜这里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足够; 至于到底两拨人说了什么,自己还有其他渠道。 饭毕。 胖掌柜贼心不死地问道:“南柯兄弟,这真不去?” 他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下意识地揉搓了两下,“老哥我可是发现了几朵花,那叫一个艳丽。” “我还要修炼......”南柯装作遗憾,“近日里修行速度慢了下来,哪里有心思搞其他事儿?” “修行是大事儿。”胖掌柜正色道,但下一句又显露了本性,“但张弛有度,才能勇攀高峰呀。” 就在这时。 “咳咳咳......” 清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装作咳嗽了两声。 胖掌柜皱眉正准备训斥,刚抬起头,看见清儿整个人一愣。 清儿平时多是夜里来,且应该是有人帮忙遮掩行踪,所以还没跟胖掌柜见过面儿。 但胖掌柜是什么人? 商行掌柜虽不是修行高手,但也讲究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扫一眼清儿便觉得眼熟,定睛一看,顿时明了了清儿的身份。 他回过头深深看了南柯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嘴唇微动无声说了句,“老弟好手段!” 随即。 肥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拙略地演绎宿醉,“哎哟哎哟,这昨儿喝多了,怎么看东西都眼花啰?” 他在清儿面前停了停,故意看了一眼,“哟,这小厮还挺清秀。” 随后脚步不停往外,等出了门还故意嚷嚷了两句,“那个谁,扶我回去再睡睡,再睡睡。” ...... 胖掌柜走后; 清儿有些奇怪地往门外看一眼,“这人是喝了多少,大白天醉成这副模样?” 南柯揉了揉脑袋,“怕是喝了不少吧。” 只能说顾伶把清儿保护的太好,在如今世道,像是清儿这般年岁的姑娘,若是在普通人家恐怕都已经当了娘。 也只有她,整日里迷迷糊糊像个姑娘。 清儿走进来,小手在桌上一拍,恶狠狠道:“好啊南柯,小...夫人在外面为你操心,结果你这小日子过得还挺悠哉,夜里还出去赏花?” 她其他方面可能迷糊,但‘夜里赏花’这种戏码,她在隔壁夫人送来的书籍小说里面可看过不少。 当然明白此‘花’非彼‘花’。 南柯无奈摊开手,“你刚进来的时候没听见我严词拒绝?” “拒绝是听见了,但词还不够严!” 她往前探身,小鼻子嗅了嗅,没闻见什么异味,“算你老实。” 南柯好奇,“你这真能闻到什么?” 这岂不是比狗鼻子还灵? “闻只不过是一种手段,主要还是凭女人的直觉。” 清儿一本正经道,也不晓得是遭受了哪本小说的毒害。 南柯服气,叹息一声问道:“你大白天过来,就是来展现直觉的?” 清儿摇头,端端正正坐下,道:“夫人要我知会你一声,说是仙门那边不识抬举,朝廷准备动手了。” “怎么动手?”南柯正色问道。 “具体怎么动手没说,但应该晚上会有消息。”清儿继续道:“夫人要我问你一句,是不是真要掺合进来。” “真要。” “那行,晚上会有人找你。” 清儿站起来,临行前又回头道一句,“你晚上可别乱跑,要是到时候找不到人,可落不得好下场!” 虽是威胁; 但用软绵绵的语气说出来,倒显得有几分憨态可掬。 但显然当事人是没察觉的,她以为自己的语气挺到位,犹豫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话,“你到时候记得要小心,这事成不成没事,安全最重要! 这... 这是夫人要我说的,我不是我说的!” 说罢。 清儿没给南柯感激的机会。 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这丫头,胆子倒不小。” 南柯摇了摇头。 在一般世家里面,下人假传主人的话语,可是得挨板子的。 ......... ......... 余晖渐散; 黑暗落下帷幕。 锦江郡城到底是郡城,虽是夜色渐深,但街道上却是愈发热闹。 四下都是烛光灯火,映照地整条街道宛若白日。 一道风尘仆仆地身影从郡城衙门方向赶来,在碧林阁门口停住。 来者取下斗笠,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灯火辉煌,默默地摇头叹息一声。 “哟,客官里面请。” 小厮出来迎。 那人走进去,没等小厮开口问,直接道:“找一人,叫南柯。” ...... ‘砰砰砰’ 房门响起。 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南柯睁开眼,有些错愕。 这时间不对劲。 不是清儿来的时候; 也不是胖掌柜来的时候。 “进来。” 南柯开口道。 他也不怕是有什么人来找事儿。 碧林阁的招牌还是管用的,你在外面干什么都没事儿,但只要踏进了碧林阁的门槛,要是敢胡来,那就是砸碧林阁的牌匾。 唐二推门进来,身上似乎还有沿途奔波劳碌,没来得及褪去地灰尘味儿。 他抬眼便看见南柯老神自在地躺在摇椅上,眼角的疲倦顿时更加深厚了些,“人比人,气死人呐。” 南柯见是他,便也没起身,略带好奇道;“你怎么来了?” 唐二自顾自给自己倒了碗水,一口干下去大半,喘了口气才道:“我要再不来,功劳可赶不上咯。” 他把自己的经历说了说。 那两个清一门倒霉蛋被关押起来后,他在留都城也没了什么进展。 但他也没闲下来,整日里在各大茶馆探听消息,倒是敏锐地发现近几日仙门弟子忽然多了起来。 他托人去打听,才晓得在郡城发生的事儿。 当即意识到了机会来临,随即也不犹豫,跟廖必会道别后直接赶来了郡城。 进城后也没来得及歇息,先是去拜访拜访了他母亲家隔壁的邻居,顺便托那位邻居问候问候那位缉妖守的小妾。 本以为问候完能歇息一下。 哪晓得这回那位小妾动作倒是麻利。 没一会儿,就有郡城衙门的人请他过去。 在里面商议了一会儿,主要是大人们商议,他在下面旁听。 等大人物们商议出了个结论,他得了命令后,便直接来了南柯这儿。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修行上的问题 事情的原委,唐二交代了一个大概,具体细节上没说,但整个框架差不多搭建了起来。 南柯听完,伸手摩挲了一下下巴,问道:“既然你领了命令,那你这般着急来我这儿,是演得哪一出?” 他可不觉得,自己跟这唐二的关系已经好到了有什么喜事儿,对方会顾不得歇息,直接奔过来找自己。 唐二又干了一碗水,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我在衙门商...听命的时候,你那位上峰也在。” 他当时恨不得把脑袋给埋进胸口里面,生怕那位认出了自己,在郡守和缉妖守面前诋毁两句。 要真那般,就算他委托的那位小妾把枕头都给吹破,这事估计也没了自己的份儿。 这年头小妾是没什么地位的,遇到性情奔放些的,还会动不动把小妾当礼物给送出去。 好在,那位虽然是看见了自己,但却没怎么记仇,反倒是在旁边帮忙说了些好话。 “你那位上峰,可真是胸怀宽广。”唐二忍不住感慨一声。 南柯瞪他一眼,“你眼睛往哪里瞟呢?” “啊......”唐二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苦笑一声,“南柯兄弟你在说什么呢,你就是再给我两个胆儿,在那位面前我眼睛敢乱瞟?”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顾家还好说,应该不会计较,但那王家就不好说啰,要知道这种事儿,本来就敏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说不得人家也懒的分析,直接给你定了性。” 他这话像是在说自己,但眼睛却是在盯着南柯,嘴里劝诫道:“我们这些小喽啰,哪里够人家一根指头戳的?” 南柯没接茬,直接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就闲聊?” “哪里能啊。”唐二也不晓得南柯能够听进去多少,总之他是尽了自己一份力。 他把话题扯回正题,道:“那位旁边那位丫鬟,在我临走之前要我把衙门里面的事都告诉你一声。” “她不自己来?”南柯问。 唐二又是一愣,但这回明显好了很多,摇头晃脑道;“南柯兄弟若是打那小丫鬟的主意儿,倒是真可行,一来关系能维系住,二来,那小丫鬟也不差。” ‘啪’ 南柯敲了一下桌子,“会不会说话?” “呃...我的错。”唐二重新道:“那丫鬟的姿色不是不差,应该说也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 “我是在问你这个?” 南柯揉了揉太阳穴。 他发现这唐二平时挺机灵,但话题涉及到女人的时候,就会变得有些不着调。 就这秉性,跟胖掌柜应该能聊到一块儿,说不得,还能约出去一起欣赏百花。 “咳咳...”唐二清了清嗓,“说正事,说正事!” 他摆正了姿态道:“昨晚仙门纠结了一群人去衙门理论的事儿,你晓得不?” “知道点,但不知道具体内容。” 南柯还等着清儿那姑娘晚上来告诉自己具体内容呢。 谁知等来一个糙汉。 “嘿...”唐二怪笑一声,“你是不晓得,仙门那群人说是去拜访,但实则跟硬闯几乎是没什么区别,伤了好几个衙役,直冲案牍房。 好家伙,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进去点名道姓要找郡守和缉妖守出来,不晓得还以为前些时日,是衙门被他们打了脸。” “说得跟你在现场一样。” “我是不在现场,但我会打听!”唐二拍了拍胸脯,“我这些话,你出去问十个人,把消息汇聚起来,保管跟我说得一字不差。” “行行行,你继续,郡守和缉妖守没出来吧?” “缉妖守没出来,郡守也不用出来,他正巧在那里处理政务呢。” “后来呢?” “那群仙门中人都是些年轻一辈的弟子而已,领头一个据说是跟郡守他们一辈的,但修为差劲,据说一大把年纪才堪堪到了六品。” 要是换一个厉害的,说不得还真会打起来。 锦江郡城的衙门可不像是留都县城的衙门,郡城里面除了普通衙役外,还专门有高手驻守,平日里不会出去断案,但要是有人来衙门撒野,保证能让那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但这么一群弱鸡出去,郡守就是有心想要找人动手,也拉不下那个脸来。 郡守是读书人,读书人都是要脸的。 况且,这群弱鸡明显就是被当作弃子使唤的,就算是都杀了对方也没什么损失。 说不得仙门就是把自己门内不讨喜欢的垃圾给选出来,故意送给你们衙门杀,一来是当扔垃圾了,二来也能够占个理字儿。 修行人士都喜欢用拳头或是刀剑讲话,但这一般都是在自己有实力压制的情况下,要真碰见如今这种局面,该讲理,还是得讲理。 但偏偏郡守不上当,不打不杀; 还拿出看家本领来了一出‘舌战群鸡’,那群修士们群情激愤进来,浑浑噩噩出去。 在衙门里面转了一道,说不得回去连‘道心’都得出问题。 “那群修士也是碰到了铁板,啧啧,你说他们干什么不好,要跟读书人比口舌?”唐二幸灾乐祸。 “再然后呢?”南柯问。 “再然后,郡守今儿直言那些仙门不识抬举,虽是没说具体什么事儿,但我觉得也大差不差了,最近这几日应该是要再起什么波澜。” “他们给你了什么命令?”南柯又问。 “我把自己抓了两个清一门弟子的事儿如实汇报了上去,他们商量了一阵,要我写封信过去,这几日把那两个弟子的生平都套出来。” “两个普通弟子的生平?” 南柯脑子里有了一个猜测。 他跟唐二对视了一眼,后者道:“怕是有人要去当卧底了。” 这种方法他们缉妖司常用,毕竟简单粗暴还好使儿。 “不是怕,也不是有人,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我们两个。”南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唐二。 唐二咬了咬牙,“是便是,富贵险中求。” 说罢他忽然醒悟过来看南柯一眼,“你也去?” 他是没得什么正经靠山,自身资质也算不错,但也没法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因此需要兵行险招; 但南柯要靠山有靠山,要资质有资质,在他看来,是不需要走极端的。 “去,怎么不去。”南柯摆了摆袖子,“本来还不晓得该怎么做,现在既然晓得了要去清一门当卧底,那就更要过去不可了。” “怎么呢?”唐二忍不住问。 “去找宝贝传承!”南柯故意压低声音。 唐二顿时眼睛一亮,“真是好兄弟,说说,哪里有,清一门有?” “对。” “嘶...”唐二热情减半,“清一门能有什么传承?” 他不是瞧不起清一门,真要比底蕴比体量,清一门还不如缉妖司呢。 “二十年前有位天才在十万大山横空出世,最后虽是没死,也这么些年也没了踪迹,你说那传说中的上古传承要真存在,谁最有机会得到?” “清一门?” 唐二下意识地道。 但他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清一门要真拿了传承,怎么这么些年没见有什么发展?” “说不得是他们拿了但是没法用呢?”南柯自信。 “他们没法用,我们就能用?”唐二不相信有这种事情。 “你能不能用不晓得,但我肯定能!” 这么点自信心,南柯是有的; 不仅仅是取决于自己的天赋; 更是因为...... 南柯放松地往后一躺,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 “......”唐二脸色一苦,“我这赶来赶去,还不能住一晚?” “你要住就去隔壁找你那位酒友,我这里哪里还有地方?”南柯指了指隔壁, 瞧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那位该出门去欣赏百花的时间了。 “掌柜的也在?”唐二立马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你说,我们还有几天?” 南柯闭目想了想,犹豫片刻道:“且看吧,朝廷应该是会有其他动作的,这种事儿,急不得。” “也是。” 唐二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而南柯则是抬手虚弹,熄灭了房内烛火后,闭目凝神,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气血在体内流淌积蓄; 嘴唇则是在轻微抖动,像是在轻声地自言自语。 ......... ......... 其后几日; 南柯的生活节奏像是重新回到了最开始的时日。 修行; 美食; 偶尔有清儿过来给他逗弄一番; 日子说不上潇洒,但也算是有滋有味儿。 胖掌柜找到了能够一起‘扛枪’的伴儿,虽还是会来找南柯,但也就是吃饭而已,再也不去提什么寻花问柳的事儿。 唐二倒是洒脱,这些时日差不多把多年积攒的积蓄都给抛了出去,用他的话来说,这时候不享受,说不得以后就没机会去享受了。 这一日。 南柯在自己的客厅内盘膝而坐,眉目间时不时闪过一道困惑和迷茫。 ‘砰’ 门被推开。 唐二很是熟练地进来,找到了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砸砸嘴,“要我说,还是这碧林阁的茶叶好喝。” 南柯没理他。 他近几日有些烦闷,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难题,冥思苦想了许久,就是得不出答案。 唐二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他不着痕迹抹了抹嘴巴,“怎么,心里有事儿?” 南柯看他一眼,抱着尝试的心态问道:“你说,怎么才能够加快修炼速度呢?” “修炼出了问题?” 唐二正色起来,对于修士而言,修炼上出问题可是头等大事儿。 “气血催发一下我看看。” 到底是七品境界,唐二虽自觉自己天赋比如南柯,但现阶段指点指点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南柯依言鼓动起了气血,一道道血色光泽在其周围若隐若现。 看起来还没九品时候有气势,但懂行的都晓得,这是气血更加浑厚的表现,也是对气血掌控更加精妙的表现。 真正的高手交锋,又不是去放烟火,谁更亮谁更花哨就更厉害。 那种站在山巅的高手,随手挥出,你可能瞧不出什么门道,但那道气劲落地时,断水裂石轻而易举。 “你这没问题吧。” 唐二仔细瞅了瞅,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气血凝实,底子扎实,看不出丝毫根基不稳或是出了岔子的迹象。 要是硬说有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这进度太快了一点,整得唐二这个耗费了好几年才跨入七品的武修有些汗颜。 他是晓得自己修行算是慢的,毕竟他有许多精力都用在了其他人情世故方面。 但慢归慢,他这速度其实也是大多数没什么家底的武修的常规速度。 毕竟入门晚,又没什么名师指点,依靠自己去摸索总归是要小心谨慎,就算是能快起来能够一日千里,他们也不一定真敢。 说一千道一万,这修行出了岔子,是要丢命的。 “有问题的。” 南柯收了气血,他叹息一声,“按照我的规划,我今日应该是要晋升七品的,但,就是卡在了门槛上。” “你什么时候入的八品?” “一个月前?”南柯算了算,“应该是不到一个月吧,中途来来回回奔波,也没多少时间能修炼。” “......” 唐二嘴角动了动,他忽然想骂脏话。 忍耐了许久,唐二深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这速度...你还觉得慢?” 南柯看他一眼,他真不觉得自己是在凡尔赛,毕竟以自己的开局来看,虽不说出场就要秒天秒地,但这进度也着实不算快。 南柯拿来比照的对象都是其他穿越者,这才有了一种自己修炼太‘慢’的感觉。 更何况...... “马上要去当卧底,你说说,没得个七品,心里怎么能有底?” 唐二摇了摇头,“我就是七品,我跟你说,去清一门当卧底,别说是七品,就算是六品该慌还是得慌!” “不,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唐二不服气。 “你说万一我们潜伏失败,他们一群人出来追我们倆,怎么才能增加自己逃走的概率?” “没办法!”唐二笃定。 “你又错了。”南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只需要比另一个人跑得快就行。” “......”唐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提升修为的办法 唐二有种自己哔了狗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又捏了捏拳头,又咬了咬牙,最终落下一句。 “还真特么有点道理!” 先撇开如果真发生那种情况,为何清一门不会派出两个人来抓捕他们; 就算是把那种情况也算进来,你跑得比另一个快,这逃生概率不也是多了一丝丝? 哪怕这一丝丝概率几乎等于零,但到底还是多了的。 南柯长叹一声,“所以啊,愁哟。” 这倒不是在演戏,南柯是真惆怅。 别看唐二现在在自己面前老老实实,一副受气还要忍的架势。 若真到了那种绝境,南柯敢打保票,唐二绝对会给他下绊子,优先保自己开溜。 这人呐,在泥泞地上钻久了,多少也学了些泥鳅的滑腻。 唐二喘息了几下,让自己从情绪里面出来,“你觉得日子近了?” 这是一种你哔了狗,却还要假装自己就是喜欢哔狗的情绪。 “早一日晋级,多一分准备不是?”南柯拿不准衙门里面那群大人们怎么想,但他提前做好准备肯定是没错的。 唐二沉思一会儿,“你如果真想加快修行速度其实也简单。” 南柯看他一眼,诧异道:“怎么,不怕我比你跑得快?” 唐二眼珠子翻了翻,“一个八品和一个七品跟两个七品比起来,哪一对更好逃?” ‘啪’ 南柯拍了一下巴掌,“我就欣赏你这种会多角度思考的人才。” 这都不是唾面自干了,这简直就是为了往上爬,彻底把自己的思想都给转了十八个弯。 唐二直接无视了南柯毫无诚意的夸赞,“其实这法子我不说,你随意在问几个也能懂,甚至,你如果不是整天闷在房里,多出去走走也能发现。” “哦?” 南柯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 这难道就是宅男的局限性? 他是晓得前世当宅男会错过许多风景,但还真没想过这一辈子当宅男,竟然还会有局限。 要知道许多小说里面的书生,都是寒窗苦读十年的,这十年除了在学舍里面看书写字,可没功夫更没精力去踏遍什么山川江河。 唐二继续道:“你出去在街上看看就知道,越是繁华富贵的位置,什么店越是多。” “什么店?”南柯问。 他平时出去还真没注意过。 “肯定不是茶馆,更不会是青楼。”南柯自己猜测。 这两样都是大买卖,开店成本高,并不什么人都能吃得开的。 且这两种赚钱归赚钱,但一个地方是真不需要那么多相同性质的这种场所。 “更不是卖胭脂腮红的,也不会是卖金银首饰的。” 这年头女性地位比不得前世,女性的消费水平更是拉胯得厉害。 南柯摩挲了一下无须的下巴。 又琢磨了片刻,道:“药店?” 逢管是在穿越前还是在穿越后,这药店都是最多的,几乎可以说每条街都能看见至少一家。 或许是因为这世界存在仙神妖怪,医术在诸多法术面前也就没有显得多么高深,因此,起码是在楚国国内,会医术的大夫其实挺多。 这也就直接导致药店数量很多。 南柯先前没注意,现在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楚国还算安稳,城内需要这么多药店?” 且许多药店,还是开在寸土寸金的繁华大街上。 “你可知现在药店靠什么赚银子?”唐二问道。 “治病救人?” “治病救人是能赚,但真指望依靠治病救人来赚银子,可能还抵不上每月的租子。” 唐二指了指隔壁,“那位掌柜的应该晓得,这达官贵人们真要有个头疼脑热,谁去会去药店找大夫?” 他摇了摇头,“忒跌份,人儿直接找懂些炼丹的练气士来不好?别管什么病,人儿一枚丹药下去,什么苦都不吃,直接药到病除!” 撇开专门用来治病的丹药不说; 就是炼制出来用于修炼的丹药,里面也是蕴含灵气的,普通人是没法感知灵气,但并不表示灵气对普通人来说毫无作用。 一枚蕴含灵气的丹药下去,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于吃了一颗十全大补丸,一些比较普通的病症,还真就能够药到病除了。 “有道理,那药店怎么赚银子?” 唐二笑了起来,“还能怎么赚,这大夫们可不是吃素的,既然那群练气士抢了他们治病的生意儿,他们既然也能抢练气士的生意!” “怎么抢?”南柯好奇。 “练气士是能炼丹,但炼丹得需要材料吧,材料哪里来?一般来说仙门都有自己的渠道,但仙门的渠道归仙门的渠道,下面那群弟子们可享受不来。 医术大多是世家传承,不是世家传承的,也是那种十几代师门传承下来的,人儿虽是不会修炼,但这么一代一代下来也累积了不少人脉。 这些人脉在其他地方可能没什么用处,但你要说找药材,要说与那些深山老林子里面那些村寨的交情,没人比得过他们!” 最早的大夫们采药炼药制药,了解不同药材的药性,可都是靠自己一双脚走出来,靠自己一张嘴吃出来的。 在其他练气士‘吞云吐雾’的时候,这群大夫们在埋头赶路; 当其他练气士钻研法术的时候,这群大夫在结交村寨。 因此; 当这群大夫集结起来,想要搞一搞垄断的时候,除非那群仙门人士放下身段用拳头去硬抢,否则是根本没可能能够竞争过这群人。 “所以现在练气士在治病,大夫在采药制药?” “差不离是这么个意思。”唐二也不扯太远,“练气士修行能够依靠丹药外物,武修想要加快进度,自然也能够依靠外物来达成。” “妖兽的血?” 南柯之前在清河村听那位‘老头’说过,说是有些厉害妖兽的精血若是能拿来沐浴,便能够快速提升武者修行的速度和身体的强度。 “你说的太难得。”唐二摇了摇头。 那种级别的妖兽别说是药店没有,就是有,他们也不会拿出来贩卖。 大多会留起来,直接给其他仙门,或是那种有权有势的世家,既能够赚钱,又能够赚一份人情。 他又道:“有很多草药和寻常妖物的内丹搭配起来,也能够起到相似的效果。” “这些药草有多贵?” 南柯又问。 贵是肯定贵的,但到底有多贵,他还没有一个概念。 “缉妖司一个月的饷银大概能用个一回吧。”唐二道:“而且这法子也不适合频繁用,容易根基不稳,当然,你现在去用是没问题的。” 他先前看过南柯的气血,凝实程度几乎是他生平仅见。 他不晓得南柯修炼的什么法门,也不方便问,只当是南柯天赋异禀。 但实际上,南柯天赋确实也是一个影响因素,但再好的胚子也需要有好技师去雕刻。 那本‘黄书’,虽是看起来不着调,且入门的门槛太高,但若是真入了门,其好处也是多多的。 南柯不用像其他武修那般打磨气血就是其中一个好处; 但这只是一种表象。 其他武修通过‘舞刀弄枪’的方式积攒气血,就像是用汤勺,在把躯体里面的气血一勺一勺挖出来,挖地太快,难免会溅洒出去,也就是所谓的不稳。 而南柯这种粗暴的打磨方式,虽是对躯体会造成伤害,但这就像是用榨汁机去榨汁,榨得快不说,且根本不需要担心会漏出去。 反倒是只需要担心,这瓶子够不够装得下,以及,这颗‘果实’到底经不经得起榨。 唐二告诉了南柯方法,起身准备去找胖掌柜喝酒安抚安抚自己的情绪。 谁知他刚站起来,南柯也站了起来。 “哟,这就要去买?”唐二看他一眼,“要不我陪你去?我倒是认得几家药店,我领你去,老板不说是打折,但起码不会糊弄你。” 南柯看他一眼,“我需要自己去买?” 唐二摇了摇脑袋不想说话,他害怕自己受到更多打击。 “我去找掌柜的,你待会儿再去吧。”南柯道。 “嗯?”唐二一愣,“你们是有什么私密的事儿?” 他其实还不晓得胖掌柜和南柯的关系。 胖掌柜也不可能把芈姓公子哥的身份去泄漏给一个酒友。 “倒是没什么私事,就是怕你受打击。”南柯坦诚道。 他是能够感觉到唐二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的。 “我还怕什么打击?”南柯不说还好,南柯这么一说,唐二倒是故作潇洒摆了摆手,“来,走着!” ......... ......... 两人见到胖掌柜的时候; 刚巧是商行的人交代了完生意,应该是他们从王城运来的货物都出手得差不离了,过来把钱款上交,一叠叠银票像是废纸般堆在了桌上。 胖掌柜在桌后揉了揉肚子,见南柯进来眼睛一亮,“吃饭去?” 这吃饭就得人多才香,要真是一个人面对一桌菜,那菜就算是再可口,吃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不急。” 南柯在对面坐下。 唐二晚进来一步,看见桌上堆积地满满地银票,喉咙管不自觉地蠕动了两下,忽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掌柜的,你这到底是干什么生意的?” 唐二也坐下来,但眼珠子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跑。 他是晓得胖掌柜有钱,但还真不晓得胖掌柜有多少钱。 “什么生意都沾一点,什么赚钱就干什么!”胖掌柜大气一挥手,他在王城见多识广,还真瞧不上这些小钱。 “好家伙,以后要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掌柜的可得抬兄弟一手!”唐二打蛇上棍。 胖掌柜也是个人精,“好说好说,唐兄弟一身好本事,到时候可得多帮衬帮衬!” 接下来,便是一顿商业互吹; 直说得南柯以为自己身边两位,一位是天下第一高手,另一位就是天下第一富商。 好在,或许是两个人这几日互相吹捧得多了,词汇也不够用了,大概两三分钟后,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倒是没什么尴尬或是乏味; 胖掌柜和唐二两个人都眼睛微眯,像是刚刚那啥了后,似乎还残留了一丝余味能够自己细细品味。 又过了片刻。 胖掌柜率先清醒过来,他这几日是有些过于放浪形骸了,以至于整个脑子都有些懈怠,但基本素养还在。 他看向南柯问道:“老弟有什么吩咐直说就是。” 旁边的唐二闻言抿了抿嘴,像是隐约感知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先前胖掌柜对他说了十几句漂亮话,其实加起来都没有现在对南柯说得这一句管用。 “也没什么其他事,就是想买些药材泡泡澡。”南柯直言。 胖掌柜看中他,是因为那位芈姓公子哥; 而那位芈姓公子哥看中自己,则是看中了修行天赋。 从逻辑上来说,如果是自己修行方面需要的支持和帮助,胖掌柜是不会拒绝的。 虽是药材有些贵,但对于胖掌柜来说,应该是承担的起的。 “药材?”胖掌柜眨巴眨巴了眼睛,“老弟是要淬炼肉身,还是打磨气血?” 他虽不是修士,但走南闯多这么些年,基本的修行知识还是知道的。 “都算吧,就是觉得最近修行有些慢,想用外力推一把。”南柯道。 “外力始终是外力,这药材......”胖掌柜犹豫了一下,“虽是能够加快修行,但应该是有坏处的吧。” 他是害怕要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家那位主子可是会扒自己的皮的。 唐二闻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又要受什么打击,他插嘴道:“药材毕竟不是什么珍奇妖兽的精血,肯定是有......” 胖掌柜打断他,“珍奇妖兽的精血没有副作用?” 唐二愣了一下,那种不妙的感觉又出现,“应该......是吧。” 毕竟那种珍惜的东西,他可没用过,连想都没去想过。 “那就好!” 胖掌柜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桌子把外面候着的仆从喊进来。 这仆从不是碧林阁的,是他自己商行的手下。 “喏。” 胖掌柜指了指桌上的银票,在唐二惊愕、羡慕、嫉妒的表情下说道: “都拿去找老李,要他买些妖兽精血来,越贵越好,要是钱不够再来找我取!”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品用的 胖掌柜行商多年,关系网络遍布楚国。 如果是其他人拿着银钱去买什么珍奇妖兽精血,可能还真找不到地方。 但胖掌柜亲自吩咐下去,要手下人不计成本去买,中间虽是也经历了一番波折,但到底还是能够买到的。 黄昏渐深,锦江郡城内四处都弥散饭菜香味的时候,碧林阁的伙计们小心翼翼地把一个能够容纳一人的木桶给搬进了南柯的房内。 南柯和胖掌柜以及唐二从楼下包间上来,后面两个嘴上还冒着油光。 他们刚吃到一半,胖掌柜手下来说是买到了精血。 南柯顾不得吃饭直接擦了把嘴上来,胖掌柜和唐二虽是爱吃,但这种稀奇事儿他们先前也没见过,跟着上来涨涨见识。 木桶已经放在了客厅里面,旁边有仆从提着热水以备不时之需。 另一边还有许多南柯没见过的药材,是购买精血时,卖家附送的配方和辅药。 精血已经足够贵重,像是药材这些‘边角料’,卖家也不好意思再去收费。 更何况,他们这类人做大买卖都是想着长期合作,就算是稍微少赚点,若是能够找个稳定合作对象也是不亏的。 至于精血,在一个琉璃瓶里面,琉璃瓶放在旁边桌上,还塞了盖。 南柯走过去把琉璃瓶拿了起来,其他先不说,光是这包装应该已经花了不少成本。 “打开闻闻。”唐二在旁边催促。 他在缉妖司里面少不了要去处理些妖魔鬼怪之类的; 妖怪是杀了不少,但大多都是猎杀地一些普通妖怪,例如猪妖、牛妖之类。 这类妖怪修行久了血肉里面也会有灵气,也能够拿来用做修行,但本体终归是普通的动物,比不得那种珍惜的妖怪来得好。 修行顶多是能够让他们在‘量’上产生变化,‘质’还是原先的本质。 那种量变引起质变的也不是没有,但那种等级的妖怪,唐二是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南柯把手中琉璃瓶摇了摇,他自己也好奇这精血到底是个什么样。 瓶塞上有一个故意设计出来给你拉扯的卡口,南柯动一拉。 ‘砰’ 一道很是刺鼻的味道冲了出来。 旁边唐二凑过来想要闻一闻,结果被味道一熏,眼泪差点都涌了出来。 胖掌柜离得稍远,鼻子嗅了嗅,“有些像是烈酒的味道。” 南柯也是这般觉得,他借助墙上烛光能够看清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了一种蓝色。 “试试吧。” 南柯把琉璃瓶放下,按照附送的配方开始调制药材。 附送药材虽多,但逐个加进去也不麻烦。 等‘汤底’调制完成,南柯把整瓶精血都给倒了进去。 ‘刺啦!“ 木桶里面的水沸腾了起来,宛若烈火烹油般开始溅起。 南柯抿了抿嘴,看一眼胖掌柜,“这是什么玩意儿的血?” 胖掌柜摇脑袋,“没问,但肯定是好东西!“ 做生意都讲究口碑,别人既然都能够弄到珍惜妖兽的精血,那肯定是不会砸自己招牌。 “行!” 南柯微微颔首。 他有自愈天赋,就算是真有什么差错,自己的容错性也要比其他人强许多。 周围仆从下人都退了出去。 南柯又特意看一眼在场两人。 “怎么,等着我请呢?” “嘿嘿。”唐二搓了搓手,“还没见过这玩意儿,你别介,我就在旁边看,保证不出声!” 胖掌柜也眯了眯眼睛,“这银子砸出去,总得听个响声吧,老哥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什么都见过,还真没见过有人泡血的!” “......” 南柯深吸一口气。 他冷冷地扫一眼两人,“真不走?” “不走!” 唐二摇头。 “行,找刺激是吧。” 南柯前世虽是南方人,但也是进过澡堂子的。 虽都是男人,但坦诚相见难免也会有些尴尬。 但往往南柯自己是不尴尬的,倒是跟他相见的那位会显得有些尴尬。 至于具体原因,懂的都懂! 南柯开始自顾自脱衣服。 两分钟后。 “砰!” 胖掌柜和唐二自己出了门,似乎是因为走得急,关门也急了点,声音瞬间让在门外候着的仆从看了过来。 仆从见自家掌柜脸色似乎是有些涨红,又估摸了一下时辰,顿时露出一抹笑容迎了过去。 “掌柜的?” “嗯?”胖掌柜脸色有些不自然。 旁边唐二更是脑袋低垂,像是有些羞愧。 “今儿时辰也差不离了,要不再去昨晚那地儿?”仆从眯起了眼睛儿,“昨儿我可是跟他们的麽麽讲好啰,今儿把头牌给留下。” 青楼头牌儿,可不是什么人都接见的,除非你有令她钦佩的文采才艺,要么,你就得有背景有权势,硬压青楼让他们松个口。 胖掌柜权势没多少,但钱管够,这世道只要是有钱财,还是能够办成大多数事情的。 “......” 胖掌柜缓缓转过脑袋,看了一眼笑得像是花儿的仆从,忽然觉得这笑容看起来似乎是隐藏了几分嘲讽的意味儿。 ”啪!“ 胖掌柜一巴掌拍在仆从胸口上,“滚蛋!” 仆从不明所以,看一眼自家掌柜的,“掌柜的,不去?小的远远看了一眼,那青楼头牌房里的灯真大!” “大有个卵用!” 掌柜的罕见地骂了声脏话,“要我说,够用就行,这玩意儿不是越大越好!” 话是这么说,但仆从倒是从自家掌柜语气里面听出了羡慕的嫉妒的意味儿。 他弄不明白,只得跟着点头,“是是是,小的好,小的好,小得用起来舒坦。” 胖掌柜又骂骂咧咧几声。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唐二,眼眸里面露出一道同病相怜,“唐兄弟,要不,你去?” 唐二也摇了摇头,干笑了两声,“累了好几晚,今儿歇歇,歇歇......” “瞧见没,我这兄弟要歇歇,你说我能一个人去嘛?” 胖掌柜又在旁边仆从肩膀上拍了拍,“这几日,莫要找我说这些事儿!” 说罢。 两人默契地离开了南柯的门口。 ............ ............ 外头在上演什么戏码,南柯不晓得。 他现在宛若是坐在了热锅中,那蓝色的精血像是岩浆一般,瞬间点燃了木桶里面的药水。 ‘嗡’ ‘嗡’ ‘嗡’ 一道道蒸汽开始往外升腾,像是街角馒头店的蒸笼。 南柯的肌肤已经红地像是蒸熟了的虾蟹,这股灼热甚至是直接渗透进了体内的经脉,直接让他有一种自己即将要被点燃的错觉。 “嘶...呼...” 南柯努力呼吸凝神,撇开痛觉对于神经的干扰。 开始按照平时练功的流程开始调动体内气血。 往常练功的时候,他需要一点点去推动气血运转,像是用石磨在磨豆一般,把体内隐藏的气血用这种方式榨取出来,再一一炼化。 但这回; 也不晓得这精血到底是个什么妖怪的血,这作用似乎太猛烈了一些。 南柯觉得自己体内的气血宛如正在迅速活跃的火山,自己只是轻轻一点,根本没去用力推动什么。 ‘嗡’地一声像是在体内响起,仿佛是有水闸被拉开了一般。 下一刻。 南柯感受到了自己初次接触修炼时候的感觉。 浑身上下疼痛欲裂; 体内似乎是有无穷无尽的气血被榨取了出来。 甚至是通红的肌肤有些往外膨胀的迹象。 下一刻。 一寸寸肌肤开始龟裂。 南柯体内的自愈力量已经被激发了出来,但就算是这般,也仅仅是稍微延缓了一点速度而已。 ......... ......... 胖掌柜垂头丧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倒不是没见过比自己更雄伟的,但或许是近几日流连花丛让他对于某一方面过多关注了的原因。 又或者是他往日也确实是没见过这般雄伟景象的原因,总之,他忽然觉得自己要歇息几日。 这年岁到了总不能还跟毛头小伙子一样,整日里就去寻花问柳,自己这种成熟的男人,还是得以事业为重,还是要有人格魅力的! 他坐在桌后面,看了眼先前没看完的账本,忽然余光瞥了一眼低垂脑袋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的仆从。 “招财啊,问你个事儿。” 这招财虽是仆从身份,但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如今也算是半个‘秘书’,许多经过他吩咐下去的事儿,都得这位仆从再传达安排一下。 招财抬起头,还没有从刚刚的迷惑中醒过来,“掌柜的,这趟出来所有生意我都安排好了,保证出不了差错。” “谁问你生意了?”胖掌柜摇了摇头,“刚刚那妖兽精血是谁去买的?” “回掌柜的,老李去的。” “老李人呢?” 招财转身走出去,在外面招呼了一声,“掌柜的要找老李。” 更外面的下人出去寻人,没一会儿,一长相老实,大约四十岁出头的男人进来。 “掌柜的找我?”老李点头哈腰。 “你妖兽精血,你从哪买来的?”胖掌柜问道。 “我用了苗掌柜的路子买来的。” 苗掌柜的商行算是锦江郡生意规模最大的商行,也是胖掌柜以后在锦江郡地界的生意伙伴。 “买那精血花了多少钱?”胖掌柜又问。 “十五万两银子。”老李咬了咬嘴皮,他也是做买卖的,这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换一瓶血来,他自己都心疼的慌。 “还挺贵。” 胖掌柜咂咂嘴。 这十五万两银子就算是在王城附近,也能够买一个小院儿。 若是给普通人家当作花销,估计是一辈子都花不完。 招财在旁边皱了皱眉,“我说老李,你怕不是被人给骗了,这妖兽精血哪里有这么贵?” 他接手过这类生意,大致晓得一个行情价格。 一般来说,像是南柯这种五品以下的武修修炼所用的妖兽精血,都是三万两到八万两不等。 真要是上了十万两的,那都是极为稀罕的物件。 老李急了,“我虽说做生意不如掌柜的,但到底是做了这么些年,哪里可能被人骗!” 他看向胖掌柜解释,“那苗家人想要卖我们一个好,花了大力气找了一个极品精血,说是在王城都是稀罕货,绝对值得这个价格!” “多稀罕?” 胖掌柜好奇,他是不在意钱多钱少的,对于他,或是对于他背后那个主子来说,钱就是一个数字而已,关键是如何把这些数字换成其他价值。 “说是本来准备送给缉妖守大人的。” “缉妖守?”胖掌柜着实惊讶了一下,“那可是三品!” 如果说五品、七品什么的,都只能够算是高手的话。 那么三品,或是更往上的境界,其实就已经不足以用高手去形容了。 因为当你到达了那个境界之后,你就已经不再是什么单独的高手,你一个人就已经能够媲美一个势力。 无论是朝廷,还是四大家族,亦或是其他几个矗立在山巅的仙门,也必须得拿平等姿态来看你。 可以说,这是一个能够让旗子跳脱出棋局的门槛。 “他们能弄到这种货?”胖掌柜追问。 这种货在王城不是没有,但王城里面藏龙卧虎,以他在王城的实力,想要弄到还真不容易。 若是这些人真还能够搞到货源,于公于私,他都得去联络联络关系。 “能!” 老李笃定,卖货那人也是这般跟他笃定的说的。 “行,接下来几日你看看能不能跟那群人搭上线,后头或许还能再买几回!” 既然是决定要卖好,那自然是要用最好的资源去卖。 旁边招财有些担心道:“掌柜的,这三品修炼用的,去给那位南柯公子,怕不是......” 就连补药,都讲究一个虚不受补,他担心出了什么差错。 他算是半个‘秘书’,也是极少数胖掌柜身边隐约晓得掌柜身后真正主子是谁的。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胖掌柜拍了拍自己的肚腩,“这点好了一桌佳肴一个人吃,无非就是肚子填满了后吃不完了而已。” 他站起来,看了一眼南柯房间的方向,大气道:“咱不缺钱,浪费就浪费,起码面子上好看,情儿,能传达到就行!” 说罢。 他斟酌了一下,“老李,你待会儿叫个人在南柯门口守住,里面要是什么动静就喊我,要是没什么动静,千万别让人去打扰他!” 第一把二十八章 跟我聊聊 一位仆从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南柯的房门口。 刚一站定,他似乎听见房里面传出来了几声极为压抑地喘息,很轻微,但依旧是没逃过他的耳朵。 “......” 仆从左右看了看,他不晓得这到底是算有动静,还是没有动静。 又寻思了片刻,里面喘息声似乎停歇了下来,仆从顿时放下心,双眼一闭,老老实实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 ...... 一墙之隔,整个客厅已经全是蒸汽在弥散。 如果透过蒸汽去看,可以发现木桶内已经几乎没了水份。 南柯的身影在水雾中显得有些朦胧,但只有他自己晓得,在这道朦胧遮掩下,他的躯体已经近乎被损坏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 “嘶...” 他在轻声呻吟。 倒不是担心声音太大会让周围人多想。 纯粹是他现在能够感知到自己的虚弱,尽量让自己在保存体力。 ‘咔...咔...” 一道道蓝色光泽在南柯体内流转,这是那道精血被他彻底吸收进去的迹象。 但这种彻底吸收,不进没能够让他的气势再次攀升,反倒是让他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呼...’ ‘呼...’ ... ‘呼...‘ 南柯感觉自己的眼皮开始发沉,体内的气血像是野马般在疯狂挣扎,似乎是要从自己的手中挣脱。 “嗡” 在木桶旁边的桌上,一块玉佩忽然升腾起了一道柔和的光芒。 随即,那道柔和光芒直接从玉佩上脱离下来,融入了南柯的体内。 “呼。” 南柯喘息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即将干煸的身躯像是被灌注了一瓶水下来。 但; 也仅仅是一瓶水而已。 “还...不...出...来...吗?”南柯有些艰难道。 他承认自己是高估了自己的天赋; 也承认自己确实是太莽撞了点。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已经真正到了油尽灯枯,需要坐在这里等死的地步。 毕竟; 让自己这般莽撞的底蕴,并不仅仅是自愈的天赋。 自己这身体内部,要真说最为’值钱‘的东西,应该是那位才对。 几乎是在南柯意识转动地下一刻,脑子里忽然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你才是东西!” “你可算是舍得出来了!”南柯咬牙。 也没再尝试去交流其他什么。 他现在就像是溺水的人,每一刻都在承受缺氧的折磨。 当发现自己有了救援后,最先做的不是去挣扎,而是顺势就这么一趟。 行吧; 你来都来了; 我就先去睡了。 ‘嗡!’ 客厅里面的雾气忽然一顿。 像是有什么凶兽苏醒了过来,整个气氛都变得微妙凝重了起来。 下一刻。 雾气开始汹涌翻腾起来,南柯的身躯就像是吸尘器一般,把周围逸散出来的雾气都重新吸了回去。 血红色的光泽在南柯微睁地眼眸里闪过,面貌还是先前的面貌,但整个的气质却已经完全迥异。 ‘南柯’张了张嘴,面色显得有些愠怒,似乎是想要训斥什么,但体内如同浪潮般袭来的痛觉让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虽是依旧有些不情愿; 虽是依旧满腔不乐意; 但他还是艰难地抬起了双手,在胸口位置捏出一个奇怪的手印。嘴唇轻动。明明没有出声,整个厅内却恍惚有无数玄妙的咒词在念诵。 随着雾气消散; 南柯体内的蓝色光泽也在逐渐消弭。 随之而来的,是南柯的身体肌肉发出了一道道如同道钟般的声响。 既然境界上不去,那他就来强化肉身。 要知道在上古年间,是有许多修士不修道法,甚至都不修气血,而是把自己的身躯当作器具一般捶打淬炼,最终把自己修成人间兵器的。 至于强化肉身的法门,或许其他仙门和世家没有,毕竟是已经失传了无数岁月的法门。 但, 他有。 ......... ......... 弯月悬空; 清晖洒照在留都城内的白墙黛瓦上,也照亮了城内的大街小巷。 在经历过种种波折和变故后,城内似乎是迎来了宝贵的安宁时光,没有鬼魂去衙门敲门,也不需要担心隔壁家里有僵尸出没。 大家伙该赶工赶工,该造娃造娃,要是实在造不动了,劳烦一下隔壁老王代劳的也是大有人在,整个城池似乎都荡漾在一片祥和的初春氛围中。 老胡头半眯着眼依靠在自己摊位上,旁边火炉上还在烧水,一道道水汽往上升腾,仿佛是下一刻便要化作天上云。 俗话说春困夏乏,时至初春,这人无论是在干什么,都总爱犯困。 但老胡头是个例外,也不是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纯粹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的春秋,这什么事儿经历地多了,也就容易对其没得感觉,或者说,是其有了抵抗力。 他打了个呵欠,不是因为困倦,只是单纯觉得应景儿。 远处有一道身影披着夜幕徐徐走来,走近后老胡头看清楚了打扮,是位一身白袍的公子哥,走起路来两条袖子前后甩,倒是有股子出尘之意在里面。 公子哥似乎是看见了茶铺,稍稍改变了一下方向走了过来。 老胡头打起精神,往前一步迎了上去,“哟呵,这位公子爷来壶茶水?” 那公子哥闻言看了一眼摊位,“问你些事儿。” 老胡头咂巴一下嘴唇,“公子直接问便是。” “前些日子,大约是在半个月前到一周前吧,可曾见过两个跟我相似打扮的男子?” 那公子哥没客气,像是在跟下人说话般问道。 老胡头没在意语气,他这般岁数的,什么人都见过,态度不好便不好,他又掉不得一块肉。 他仔细看了一眼公子哥的打扮,这才发现这位公子哥的衣服上似乎是绣了一个图案,图案很是精致,但他确实是没瞧见过。 “没见过。” “没见过?”那公子哥眉头一竖,不客气道:“你这座城池只有两个城门吧?” 他从北面来,也就是北城门方向。 “是。”老胡头老实回答,“东西两边要么环山,要么临水,建造了城门也没法用哩。” “你这摊位,每日都出吧?” 公子哥指了指道。 “每日都出,这么多年没歇息过!”老胡头说到这里有些骄傲。 任何事儿,就算是再普通的事儿,只要是坚持久了,也足以变得不凡。 “那你说你没见过!” 公子哥怒喝一声。 他随手往旁边一拍,‘啪’地一声,用来支撑摊位的一根竹竿应声而断。 摊位上面铺了厚厚的布和一层用来防雨的皮,虽是不如砖头或是瓦片有份量,但少了一个支撑顿时是朝一个方向倾斜了过去。 “诶诶诶诶!!” 老胡头急忙抢了两步,两只手捧起半截竹竿,用自己上半身作支撑,强行撑住了摊位。 那公子哥倒是不急不忙地挪动了脚步,又站到了老胡头面前,面无表情道:“老头儿,我好言好语跟你问话,你别不知好歹!” “你这歹毒的娃子!” 老胡头怒不可遏,平日里他虽是逢人便笑脸相迎。 但到底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卒,你要说他本质里就是个绵羊,显然是不可能的。 语气或是态度上的鄙夷或是轻视,他不在乎; 但这茶铺是他半辈子的心血,也是他最为珍视的东西,谁要是想毁了,他就敢跟他拼命! “别管我看没看见,就你这般歹毒的货色,我就是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老胡头嗓门比对面那位公子哥还响亮。 他年轻当兵时,但凡是有阵前对骂的活儿,他都会被拉上去叫骂,端地有一个副好嗓音。 “你这老匹夫嚷什么嚷?” 公子哥眉头皱起来,抬手似乎是又想来一下。 也就是在这时,隔壁距离老胡头摊位也就二三十米的城门口来了几个人。 若是南柯在,说不得还能唠上几句,因为这几位都是他的老熟人,在城门负责驻守城门的那几个兵油子。 这群兵油子平日里守城门无精打采,这会儿倒是个个步履生风,还没靠近茶铺,一个个就把腰间的制式长刀给拔了出来。 ‘唰’ 最前面的是个伍长,他长刀一指公子哥,“好小子,光天化日之下还敢伤人?” 公子哥手放下,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过来的兵卒。 余光扫过老胡头,这位公子哥笑了起来,“你这般嚷嚷,就是引他们过来?” 老胡头瞪他一眼没吱声,这几位守城卒跟他都是老相识,其中有两个当初入伍还是他领进门的。 一群人来到了近前。 那公子哥依然不惧,反倒是很是悠哉地甩了甩衣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怎么着,你们管这叫光天化日?” 伍长皱了皱眉,他能够看出这公子哥是有个身份有依仗的,按理说,他们平日里碰见这种人物儿,都是得换上笑脸去舔一舔。 但今儿,他瞧了瞧苦苦支撑的老胡头,吩咐身后一个人过去帮忙。 随即。 他转头看向了公子哥沉声道:“别管是不是光天化日,这位公子随意出手伤人,不应该吧?” “我伤人了?”公子哥双手一撇。 伍长嘴角抿了抿,“这砸店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谁瞧见我砸了?”那公子哥似乎是觉得有意思,“我来问个事儿,这老匹夫不答不说,还诬陷我说我要砸他店铺,你们留都城人都这般蛮横无理?” “你,无耻!” 老胡头得了人帮忙,稍微能够喘息两口,听见那话顿时忍不住骂道。 “你可闭嘴吧,老匹夫!”公子哥瞪他一眼,“你这店铺明儿要是还能开下去,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伍长手持长刀,压下内心怒气,心平气和道:“这位公子,何必呢?” 他们这些人都没什么背景儿,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儿,但在城门口整日里到处看,这双眼睛还是毒辣的。 他瞧出这公子哥的嚣张不似假装,这明显是分明不把自己等人放在眼里。 这刀,肯定是没法砍下去的,要真砍下去,说不得吃亏还是自己等人,因此,他只能讲理。 “何必?” 那公子哥嘴角往上一扬,抬手指了指老胡头,又指了指伍长,“本公子问你们话,是你们的荣幸,还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他忽然往前猛地一窜,直接一脚踹在了老胡头旁边那位撑住半截竹竿的兵卒身上。 ‘砰’地一声。 兵卒被踹飞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响动,整个茶铺的顶棚失去了支撑坍塌了下来。 要不是伍长眼疾手快拉老胡头一把,说不得整个人都得被埋在下面。 茶铺顶棚虽是没用瓦片,但积攒了许久的灰尘一下子盖下来,顿时在周围扬起了一阵风沙。 那位公子哥早早退了出去,好整以暇地看里面几个兵卒艰难地从扬尘里面出来,讥讽道:“这地盘都不稳,还学人当兵呢?” “你!”伍长眼眸里像是有火苗。 他身后一人捡起一把长刀就想要冲上去。 “你奶奶的!” 老胡头顾不得头发和衣衫的凌乱,作势就要往前冲。 但还没来得及冲起来,忽然被伍长从后面给拦住,“老胡冷静,冷静!” “放手!老子砍死这鳖孙!” 伍长被老胡头用胳膊肘顶了两下,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忍痛劝道:“别,别,茶铺没了还能再盖,这人没了,就真什么都没了!” 那公子哥就等着老胡头冲过来,见其被拦住,又见那伍长还能够保持冷静,顿时觉得没趣,“都说留都城守城卒是一道风景; 今儿瞧了瞧,确实是,这哪里是守城卒,说不得还没皇宫里面那群阉人有胆儿,我说这留都城怎么这么些年没出个像样人物呢,原来是没了根哟。” 他摇了摇脑袋,“跟一群没了根的阉人,没什么聊的。” 说罢。 他甩了甩衣袖准备离开。 几个守城卒站在坍塌的茶铺旁边,一个个咬牙切齿,但仅存地理智依旧让他们把冲动给压抑在了体内。 伍长更是眼睛充血,一个手拦住老胡头,另一手攥紧拳头,指甲都要嵌进了肉里面。 也就是在这时候。 从旁边一条巷弄里面又走出来了两个人。 “跟他们没法聊,要不跟我聊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是战争 “要不,跟我来聊聊?” 声音在空旷街道上响起来,很是清晰,清晰地能够听见里面所蕴含的怒意。 过来的两道身影; 一道身穿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对于城内许多人来说,这道身影已经极为熟悉; 另一个道着黑底红边的紧身长袍,袖口位置绣了一只精巧的异兽,跟左边那人平齐走在一块儿。 几个守城卒愣了一下,顿时松开手中佩刀,整齐拱手行礼道:“见过县令大人!” 廖必会已经上任两月有余,在前任县令的辅助下,他也算是彻底在城内站稳了脚跟,其下各司公职人员也都知道他的长相。 再加上前一阵子闹得沸腾的断阴案,现如今许多普通留都城百姓家里面都会藏一副廖必会的画像,这是害怕自己哪天遭遇不幸了,能够认得人去抱屈。 老胡头也随守城卒一起行了一礼,但在他行完礼抬起头瞧见另一道身影后,立马又把脑袋埋了下去,两只手再次抬起拱手道: “见过缉妖令大人!” “缉妖令?” 余下几个守城卒呆立了一会儿,也立马弯腰行礼,“见过大人!” 从行政等级上来说,缉妖令和县令不是一个体系,但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品级的职位。 “起来吧。” 廖必会随手摆了摆。 “是!” 老胡头直起腰板,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位公子哥,嘴唇嗫嚅了几下,忍住没开口。 他开茶铺开了这么些年,也算是学了些察言观色的本领,这二位这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也不需要自己一个小老头在旁边多嘴。 那位公子哥从刚刚的行礼中晓得了来人身份,脸上的桀骜收敛了几分,主动抬了抬手,“见过二位!” “呵...”廖必会冷笑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旁边那位缉妖令活动活动了肩膀,对廖必会道:“现在,还觉得他们无辜?” 两人很是默契的把那位公子哥当作了空气。 像是先前那位公子哥对于老胡头等人能够不屑一顾一般,在廖必会面前,这白衣公子哥也算不得什么东西。 那公子哥脸上隐约闪过一道羞愤,但对比了一下实际情况,还是把情绪压了下去,整个人沉默了起来。 廖必会摇了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话,还是他从南柯嘴里听来的; 其实等到南柯离开后,他在午夜自省时,才意识到了许多时候南柯随口所说的话语,都是那般精辟,那般有份量。 “那你可还有其他异议?”那位缉妖令问道。 “无。” 廖必会抬手指了指茶铺,对几个守城卒道:“帮忙收拾收拾,然后乖乖回去把城池给守好!” 其实按照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几位守城卒已经算是擅离职守; 若是平时被廖必会看见,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但今儿情况特殊,他决定放过这几个守城卒。 但,有的人不能放过。 那位缉妖令朝公子哥走了过去。 而廖必会说完后,自己则是朝茶铺走了过去,随手掐一个法诀引来一道风把茶铺周围堆积地尘土吹走。 几个守城卒手脚利索,有的负责搬开杂物,有的负责帮忙重新把竹竿撑起来。 没让廖必会等多久,整个摊位又有了基本的茶铺框架,余下也就是些细枝末节处还需要老胡头自己收拾打扫。 “大人,我们先走了。” 伍长领头,一群守城卒过来又专门给廖必会行了一礼。 “去。” 廖必会摆手。 几人赶紧回了自己的位置。 老胡头这会儿在收拾茶铺,瞧了一眼火炉位置,松了口气,“好险好险,火炉没事就好。” 要是火炉被砸坏,他就得等明儿去找窑匠重新给造一个,耗时不说,这价格也不菲。 见廖必会站在茶铺前,老胡头连忙从附近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板凳搬过去,“大人,坐。” 廖必会坐下,目光看向城内。 “大人,喝茶吗?”老胡头眼眸里面有期待,他不是个没脾气的,也不是个没见过血的。 当了这么些年兵,他要是再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真是都当到了狗身上去。 “水烧上吧,等那位解决了事儿,一块儿。” “好的!” 老胡头利索转回了火炉面前,先把水烧上,随即又撅着屁股在火炉后面的一个厚木柜里面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木箱子。 他从木箱子里面取出茶叶,对廖必会‘呵呵’笑了一声,“大人,今儿心情好,给您尝尝我好不容易掏来的好茶叶!” 另一边。 那位缉妖令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借助月色看了眼公子哥服饰上面的刺绣。 “清一门?”他问道。 其实这问话是没必要的。 他们缉妖司办事儿,事先肯定是已经把所有信息都收集好了,目标的身份更是已经准确无误后,才会出现在目标面前。 这么一问,也算是出于人道主义,让你自己晓得自己是为什么死而已。 “正是!” 公子哥仰首挺胸承认。 他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他看一眼在茶铺里面坐下的廖必会,又看一眼面前的缉妖令,“二位过来,是有事儿要我问?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缉妖令笑了起来,“是,问个事儿。” “请问!” 公子哥连忙放低姿态,跟先前的嚣张判若两人。 “你们清一门的人,是不是都想死?” “......” 公子哥愣了一下,下意识认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您刚刚说......” “我说...”缉妖令掏了掏耳朵,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你们,清一门,找死!” 随着话音渐落。 公子哥忽然觉得面前涌起一道气流,他下意识从袖口里面掏出两张符箓攥在手中。 ‘嗡。’ 公子哥感觉自己耳边出现了一道热气。 那位缉妖令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几乎是贴在他的耳边道:“你可知,我也是留都城人士?” “噗...” 公子哥没能有回答的机会。 一截匕首从他胸口穿透出来,银色的刀刃上有殷红的血在滴淌,月色照耀下来,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感。 这位白衣公子哥应该也是入门不久的,堪堪进了个九品,应该新鲜劲儿都还没冷却下来,因此才有这个闲情逸致跑来欺负普通人。 真要是已经习惯了自己‘仙人’身份的那群老弟子,其实已经是不屑再去无缘无故拿普通百姓发泄打趣的,忒跌份,也太没意思。 缉妖令最低要求是七品; 七品对九品,其实在那位缉妖令出现的时候,其结果已经定了下来。 茶铺中; 廖必会接过老胡头递送过来的茶水,他能够感知到老胡头的手在轻微颤动。 抿一口茶叶,到底是私藏的好茶叶,不似平时用来招待顾客的普通茶叶,这茶香沁人心脾,轻轻嘬一口整个嘴里都有甘味回香。 廖必会抬头看一眼老胡头,“害怕了?” 老胡头咧嘴笑了起来,“老头子也是年轻过的,当年在战场也沾染了不少血,这杀人倒是不害怕,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先前听那位大人说,这人是清一门的人?” 他这时候是有点担心了,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廖必会这位县令担心。 这大宗门的弟子要是在哪一座城里面出了什么事儿,背后宗门肯定是会派人下来问问情况的。 而清一门在整个锦江郡,几乎就是土皇帝的存在。 “清一门的人,难道不是人?”廖必会反问他一句。 他不奇怪老胡头的想法,甚至于他自己在刚刚得知锦江郡城里面发生的事情后,脑子里都有片刻的空白。 毕竟他自己也是仙门中人,这种感触可能比其他人要更加深刻些。 “是,是,是。” 老胡头不敢随意接话,连忙点了点头。 恰巧看见那位缉妖令提着染血的匕首往茶铺走过来,忙又洗出了一个茶碗,倒上了一壶好茶,双手送给了那位缉妖令。 “多谢大人为小老儿出气!” 老胡头说得诚恳。 可能这缉妖令出手并不是为了自己,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为了自己出了口气儿。 他老胡头虽是没本事儿,但也不至于厚脸皮到不愿意承认这种恩情。 “没必要谢的。” 缉妖令接过茶碗在廖必会旁边坐下。 他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稍稍比唐二要年长一点,但在缉妖令行列中,应该也算是年轻的存在。 “我小时候在留都城住过一段时间,你这茶铺,我来过。” 老胡头一愣,打量了一眼缉妖令,“那老头子倒是有眼无珠,没认出大人来。” 缉妖令摆摆手,“我当时才十岁出头,你不认得我也正常。” “是,是,是。” 老胡头应和着退了下去,手中拿了一壶茶,往城门方向走去。 他还得去感激感激那几位守城卒。 这人情世故就是在这一来二去之间逐渐形成的。 廖必会把茶碗放下,问道:“你该走了吧。” 缉妖令也把茶一口喝干,反问:“怎么,担心我继续在你辖内杀人?” 他又指了指躺在街道上的尸体,“你是觉得杀他杀错啰?” 廖必会本能皱眉,“杀没杀错先不说,我不是很能理解你这般做的意义。” “上面有令就行,哪里还需要有什么意义?”缉妖令手指点了点,“怎么,您是觉得心里不舒坦?” “有何不舒坦?” 廖必会虽是仙门中人,但在进入仙门前,他首先是一个楚人。 对于自己的立场,他从来没有过任何的迟疑和犹豫。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您可是上面用来树立典型的,您要是心里有不舒坦,我们可就不好做啰。” 缉妖令站起来,用先前老胡头擦拭了板凳的抹布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 “您后面还有事吗?” “没。”廖必会摇头。 “我今晚还有一个目标,就在留都城附近,您有没有兴趣一块去看看?”缉妖令邀请道。 “你的事儿,我为什么要去?”廖必会拒绝。 “呵。”缉妖令轻笑一声,“先前您不是担心我会滥杀无辜?这会儿,您就不担心我出去会杀死一个无辜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您的善心只用在了留都城,而对于城外的一切,你都不在乎?” “......” 廖必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 ......... 留都城附近,还是有些村镇存在的。 这些村镇依附于留都城而建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算是留都城的下辖区域。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是自己管理自己,村镇内也有一套完整的管理体系存在。 夜风微拂; 树梢和树叶摩擦发出了一道道声响。 廖必会站在一个客栈外。 这间客栈距离最近的乡镇也有一段距离,算是一个建立在商道上面,专做赶路人生意的客栈。 夜已深; 这回没什么戏码能够上演。 那位缉妖令找准了一个房间,从外面投掷了一块碎石进去。 过了一会儿。 一道身影直接破窗而出。 这位只穿了白色内衬,应该是出来匆忙,没来得及套上清一门的制式长袍。 没有过多话语,那位缉妖令甚至没像先前那般去确认一下身份,几乎是在对方出现的瞬间,便贴了上去。 但这位目标显然手底下是有本领的,他应该也是一个七品的练气士,手底下各种招式看得廖必会都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 两人陷入了僵持; 廖必会站在旁边没有任何想要插手的想法。 但好在这种你死我活的交手也持续不了太久时间,几分钟后,那位缉妖令在付出了一定代价的情况下成功斩下了目标的首级。 等尘埃落定。 廖必会缓缓走了上去。 那位缉妖令胸口处有一道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其他位置也有许多伤痕,但依旧是露出一抹笑容对廖必会道:“让你久等了。” 廖必会看了一眼尸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也干了什么恶事?” 缉妖令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自己伤口,抬头回答道:“在门内老老实实修行了二十多年,这应该是头一回下来。” “头一回?” 廖必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看向缉妖令的目光毫不掩饰得露出了愤怒,“你是在滥杀无辜?” 缉妖令又笑了出来,嘴角甚至渗出一道血迹,他缓缓摇了摇头,“廖大人,我之所以要您来,就是想要提前告诉您,这,是战争。 战争,是不允许有仁慈的。 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第一百三十章 缉妖司的动作 廖必会在朝廷谋划里面,显然是一招重旗。 这种‘旗子’要是在用的时候,举棋不定,说不得就会坏了大事儿。 这位缉妖令在领命过来时,除了得令要杀了两个下山的清一门弟子外; 最主要的,还是要他来给廖必会洗洗脑,提前打一打预防针。 人儿; 已经死了。 缉妖令也不害怕廖必会对他出手,他提前几日过来,跟廖必会接洽过程中算是摸清楚了这位县令的性子。 刚烈是刚烈,但是个守规矩的; 他只是为朝廷办事,又不是图私人欲念出来滥杀无辜,这位县令内心再怎么不满,也没法对他去发泄什么。 “你,你们......” 廖必会手指气得发颤。 缉妖令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你们,是我们。” 廖必会哼一声,“你们这般做法,跟恶徒有什么区别?” “大大的区别。” 这缉妖令是个嘴皮子功夫好的,否则也不会派遣他过来做这份工作。 “恶徒是图个人利益,而我们,是谋求举国利益。”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廖必会,“若是天下太平需要付出这些代价来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 “何至于此?”廖必会沉声道。 “风已经起了,你若是想要避开,它便会吹到别人身上。”缉妖令长叹一声,“你可晓得,近几日为何郡内频频出现修士的踪迹?” 最近几日除了锦江郡城外,其余诸城都涌现出了一批修士。 这些修士,俱是锦江郡内修行门派的弟子甚至是长老。 先前避世的仙门忽然涌现出一大批人往山下跑,显然不是因为时节适合踏青,而是有其他的事儿要去做。 “不知。” 廖必会整日忙于政务,其余时间也需要用做修行,还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廖大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儿,对于治理一方可没好处。” 缉妖令先是劝诫一句,随即直接进入主题。 “廖大人可注意到了您下面那群人近几日都在干些什么?” “你是指?”廖必会不傻,他听出了暗示。 “那位县尉大人近几日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廖必会皱眉。 他算是空降下来的县令,没什么班底,也不晓得如何去收拢人心。 虽是老县令现在算是一心一意在旁辅佐,但再如何去辅佐,也不会去替他管教下属。 县丞和县尉,算是县令的左右手,一个负责辅助处理政务,另一个负责维护治安和城防。 他们平时是有交集的,但也仅仅是局限于公务交流,至于其他时候私下里其他人如何如何,廖必会不会去管,更是懒得去看。 “廖大人,治理一方是要学会御下的。”缉妖令苦口婆心。 廖必会近些时日随时在某些方面进步神速,但真要拿他跟其他从底层一步一步爬起来,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数年的官员相比起来。 他,还是显得有些过于稚嫩了些。 廖必会沉默了片刻,他晓得缉妖令既然敢说,必然是已经掌握了证据。 他这几日也是从这位缉妖令嘴里了解了些关于缉妖司的事儿。 其实在缉妖司里面,也并不全都是那种修行人才,有人加入进去,除去了需要修行外,还得学会查案断案。 查案和修行算是缉妖司内部两个晋升指标,你若是某一方面表现特别优异,都是能够得到上面赏识和提拔的。 这位缉妖令虽是也到了七品,但实则,他的长处是在查案断案方面。 “他,干了什么?” 廖必会最终还是问道。 若果真是那位县尉干了些什么事儿,他也得担一个御下不严的罪责。 “城内还有一个修士,好像是碧苍门的长老。” 廖必会看缉妖令一眼,“你先前就晓得?” “晓得。”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缉妖令捂住自己的伤口位置,嘴角又露出一抹笑,“这点面子还是得给您的,再说,我能处理了那位长老,难不成还得我去处理那位县尉?” 他轻轻咳嗽一声,“缉妖司自建立以来,就不得干涉朝政,特别是在这种关头,朝廷这才刚刚开始对仙门下狠手,要是我再去动了那位县尉。 啧啧啧,这岂不是自家人拿石头砸自家人的脸面? 既然是要对外,自当得一致对外,我们对付对付修士没问题,但这朝廷命官若是出了问题,还是得您自己来拿捏。” “他所犯何事?”廖必会有问。 “何事倒是不清楚,但在其他几座城池也有这种修士勾连朝廷命官的事儿,大多都是私下拉拢,若是朝廷真准备下手,说不得这些人就成了隐患。” 廖必会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其他城池如何处理的?” “宁杀错不放过。” 这事儿,既然朝廷已经动了手,就不可能再有回头的路儿; 若是一板砖没给仙门拍死拍残,仙门要来个什么玉石俱焚,那可是能够直接动摇楚国根基的。 “嘶!”廖必会深吸一口气,果断摇头,“这不可能!” 他是有底线的。 “若是不杀,软禁起来也行。”缉妖令看向了廖必会,态度很坚决,“您得晓得,许多时候坏事就坏在自家人身上。” 廖必会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口气。 旁边缉妖令见了虽是脸色苍白,但笑容倒是更灿烂了些。 ......... ......... 南柯醒来的时候,几乎是在瞬间发现了不一样。 体内那种充盈的力量感甚至是让他有种自己当初刚刚从普通人入品时候的感觉。 这种力量的充盈感并不仅仅是局限在体内,明明自己还没催发气血,但南柯感觉自己举手投足似乎都有虎虎生风之感。 似乎; 自己光是肉身力量便足矣去跟入品的修士硬撼。 还是坐在木桶里面,南柯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胸口位置,“谢谢。” 谢,是肯定要谢的。 既然跟别人都那般客气,跟‘自己’肯定是要更加客气一点才能够显得出差别。 同时; 这肉体变化似乎又佐证了自己的猜想。 南柯前些时日除了修行,还抽空看了看有关于上古时期的介绍和传闻。 据说在上古时期,是有修士能够用肉体撼动山河的,这种修行方法早已经失传。 但今儿,南柯像是看见了这一流派重现于世的希望。 起身收拾收拾,洗漱穿衣后,南柯出了门去了隔壁房间。 门口那位仆从还在,也不晓得是不是守了一整晚,总之短短十几米就打了好几个呵欠。 在帮南柯敲了敲门后,这位仆从实在是熬不住,告罪了一声不晓得跑哪去补觉去了。 门从里面打开; 胖掌柜一个人几乎挡住了整个光线,“哟,南柯老弟可有精进?” 南柯挤开胖掌柜进去,在靠椅上躺下来,“还得多谢老哥慷慨解囊。” 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老哥昨儿没出去赏花?” 像是胖掌柜这种身份的,就算是赏花也是把花领会家里赏。 鬼晓得外面花坛有多少用过,他就算是没看见,但心里也膈应。 胖掌柜用笑掩饰尴尬,长吁一口气,“这年纪到了总得要沉稳下来,花再娇媚,也不能天天去赏不是?” “老哥明白人!”南柯夸赞一句。 也不晓得是不是真长了狗鼻子,南柯屁股还没坐热,唐二不晓得怎么也找了过来。 他慌里慌张的,像是有什么人在追赶他一样,刚一进来就转身把门一关。 “怎地,唐老弟赏完花没留银子?” 胖掌柜打趣一声。 他自然是晓得自己这位老弟昨儿也没去寻花问柳。 唐二陪笑了两下,在旁边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来,小声道:“两位可是晓得昨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 南柯问。 唐二手指头在腿上敲了敲,“梨花村,就是郡城旁边那村儿,据说是昨儿死了一个人。” 胖掌柜见怪不怪,“这年头死个把人有什么稀奇?” 别说是这世道有妖鬼存在,这就是没有妖鬼,平日里因为结仇或是其他原因互相砍杀的普通人也不少。 “普通人死了肯定也没什么稀奇。” 唐二神秘一笑,“我刚拿了消息,死去的是一个刚入九品的修士。”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看向南柯问道:“哟,成了吗?” 他是能看出来南柯跟昨天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七品。” 南柯没催发气血出来,他害怕自己催发出来会瞎着唐二。 他虽是七品,但或许是‘自己’太给力了些,这七品的气血浑厚地有些过于妖异了点。 “啧啧啧。” 唐二砸吧砸吧了嘴,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嫉妒。 但好在,他现在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也顾不得内心的酸楚,“要就死这么一个还不奇怪,但你们猜猜,那人怎么死的?” “寻仇?” 胖掌柜好奇。 “总之不可能是自杀!” 南柯道。 这年头修士的命精贵,再怎么也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缉妖司动的手!” 唐二说完忍不住吸了口一口气。 饶是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各种缉妖司和朝廷的操作都见过甚至是参与过。 但像是这般用刺杀的方法去光明正大的对付那些仙门弟子的事儿,他是闻所未闻,甚至在往前一个月,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当真?” 胖掌柜忍不住拍了拍手。 他就等着乱起来好做生意呢。 “当真!”唐二也是一拍大腿儿,“今儿我一哥们告诉我的,那人就是他亲手杀的!” “......”南柯。 要是动手的那位亲口说的,那这几乎是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了。 唐二惋惜道:“可惜,这种事怎么就没叫上我呢,那些个仙门弟子一个个富得流油,这出去一趟说不得也能倒腾好些好物件回来!” 若是朝廷早些开放这种禁令。 说不得他们这群缉妖令也没心思去断案查案了,这案子查起来哪里有直接出去打秋风来得利索? “这就直接动手了?” 南柯还是有些奇怪。 虽说朝廷和仙门算是撕破了脸皮,但若是真这般明火执仗的下杀手,难免有些不符合朝廷上那群大佬们的作风。 “手肯定是动了,但到底是为什么,估计也就那群大人们晓得。” 唐二摇了摇脑袋。 他就是来传递传递消息,顺便抒发抒发情感的,至于其他,他懒得去多想。 多年缉妖令经验告诉他,像是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儿,就该老老实实去做事儿。 平日里用些小聪明提前猜猜风向倒是可以,但要是你真以为你自己能够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直接猜出那群大佬们的想法和用意。 那你真是太小觑那群大佬; 也真是太抬举你自己了。 南柯抿了抿嘴没说话。 胖掌柜心神不在这儿,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琢磨该从哪一个方面下手,才能够争取在短时间内赚取更多的利润。 楚国毕竟还是楚国,虽是眼下朝廷已经跟仙门宣战,但这到底也算是‘内战’,乱也就是乱这么一小段时间,谁也不可能真去毁了自己的根基。 他想要下手赚钱,时间可是紧迫的很。 唐二不晓得想了什么,忽然看南柯一眼,“你倒是能去探听探听内幕消息。” “怎么?”南柯反问。 “出卖出卖自己呗。”唐二指了指自己的身子,又眨了眨眼暧昧一笑。 南柯翻了翻白眼,“你且管好自己吧。” 说罢。 他跟胖掌柜招呼一声。 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透过窗户能够瞧见外面街道还是依旧车水马龙,这群百姓似乎并不知道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位置已经有一桩桩足以改变历史的事儿。 转眼间太阳落了山。 尽人事听天命,南柯自觉自己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因此这心态倒是佛了起来。 整个下午也没去打探什么消息,更没有出去寻访什么店铺。 找人帮忙寻了几本记载上古时期各种轶事的书籍,自己津津有味地当作小说在房间里面看了一个下午。 胖掌柜在忙,唐二在到处串掇,因此南柯整个下午也算是安静。 这刚刚用过晚饭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坐稳。 ‘啪啪啪’ 久违的敲门节奏响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都要 门开; 两三日没见的清儿钻了进来。 南柯瞥她一眼,也不晓得是许久没见,还是这几日总跟男人打交道的缘故,忽然觉得看清儿格外顺眼。 清儿今儿应该是特意的打扮了一下,粉黛轻抹,一袭罗裙摆开,身上应该还撒了些香粉,刚进来便是一阵清香味扑面而来。 南柯站起来,露出一抹笑,这人都是视觉动物,整日里看多了胖掌柜和唐二,这清儿顿时变得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清儿也没像是往日那般咋呼,她对南柯打了个招呼,又把脑袋探出去,对外面招了招手。 南柯正奇怪,却见几个仆从端着酒菜从外面进来。 看餐盘样式和仆从打扮,应该不是碧林阁的饭菜。 仆从摆好酒菜后退了出去,走去还顺手合上了门。 南柯扫一眼酒菜,色香味俱全,明显是比碧林阁的要更加精致一个档次,那坛酒虽是没打开,但仅凭酒瓶就足以证明其珍惜。 “哟,怎么,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南柯在桌旁坐下道。 他晚上是吃过的,但作为一个七品武修,稍微运转运转气息消消食几乎是分分钟的功夫儿。 若是他想,他甚至能够坐在那一吃就是一下午,片刻都不停歇。 因此,这世界是没有自助餐这一说的,前世那些个自助餐的老板要是来了这个世界,怕是没两三天也得被吃破产。 清儿也坐下,收拢收拢了裙摆,脆生生道:“今儿不是什么好日子。” 南柯一指酒菜,“那你整这一出是干什么?“ 他又看清儿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戏谑,“这是瞧上我了,准备先来讨好讨好我?” 清儿小鼻子一抽,瞪南柯一眼,先前还没注意,现在这么仔细一看,她忽然觉得南柯这几日没见像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明明还是这个人,还是这个眼睛鼻子嘴巴,但凑在一起就是跟先前不一样。 “你这几日干了什么?”她问。 “没干什么。”南柯往后面靠了靠。 他这几日还真没干什么,整日里除了修炼便是看书,这日子倒是让他回忆起了穿越前的时光。 穿越前南柯也是个标准宅男,整日里在家里除了吃便是打游戏,这般与世隔绝倒是也算悠哉。 “那怎么就不一样了呢?”清儿往前探了探,小鼻子又嗅了嗅。 没什么狐狸味儿,但明显就是不一样! “我七品了。” 南柯想到了一个原因。 “七品?” 清儿捂住了自己嘴巴。 不怪她惊讶,她当初最开始看见南柯的时候,南柯还是九品,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南柯就直接到了七品。 要南柯真能够以这种速度发展下去,说不得再过个几年,他还真能够替夫......小姐把婚约给解除了。 “七品。” 南柯微微颔首。 清儿不觉得南柯会骗她,短暂惊愕过后,她装作豪迈一拍桌板,“好家伙,小姐还真没看错你!” 她主动端起酒壶,扯开上面的酒封,又拿过两只酒碗倒满,一碗摆在了南柯面前,又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干!” 清儿举起酒碗。 “......” 南柯看了看清儿,又看了看面前酒碗。 “你这丫头是不是发烧了?”南柯作势伸手想要摸摸清儿脑门。 “这是庆祝!” 清儿脑袋往后一撤。 “敢不敢干?”她狐疑看南柯一眼,“你不行?” “......” 南柯摇了摇脑袋,他不晓得这丫头在犯什么傻儿。 但要是真喝酒,其实他还真不怂谁。 “干!” 南柯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火辣辣地液体顺着嗓子直接涌进了胃里面,刺激是真刺激,但嘴里倒是有醇香的余味儿。 南柯喝过不少酒,茅台五粮液都尝过,但要在这酒面前,那些都算是弟弟。 这世界确实在技术上比不得前世,但这世界有法术,这种不讲科学道理的术法能够打破任何壁垒。 比如说这酒,似乎真如同传说中的‘仙酿’一般,一口下去不仅仅是身体有感觉,似乎就连灵魂都透露着一种舒畅。 对面清儿不甘示弱,也是双手举起酒碗直接干了下去。 ‘啪’ 酒碗砸在桌上。 南柯脑子里有些眩晕。 清儿也是脸蛋红扑扑的。 南柯拿起筷子给清儿夹了菜,又自己夹了一口吃完,问道:“说说吧,今儿这般到底是为什么?” 清儿眼神迷离,但也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慢悠悠道:“这两日发生的事儿,你都晓得了吧?” “缉妖司的事儿?” “朝廷的事儿,不过也差不离,是朝廷指使缉妖司这般行事的。”清儿打了个酒嗝,“听小姐说,死了好些人哩,那些仙门现在人人自危。” “目的是什么呢?”南柯问。 清儿没直接答,而是又把酒碗给满上,“来,敬一杯朝廷!” “......”南柯无奈摇了摇脑袋,只得又干了一碗。 “嗨!” 清儿一抹嘴巴,也顾不得手上蹭了红,“早就听说酒是个好东西,今日喝了才发现,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喝起来辣辣的,但喝完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要上天了一样。” “敬朝廷什么呢?”南柯顺着清儿思路来问。 清儿瞥南柯一眼,像是在看傻子一般,“你这都不晓得?” “不晓得。” “前几日朝廷刚刚公开表示所有人犯事儿都要一视同仁,现在当然是要秋后算账! 顺便嗨能够给你和那二什么,二什么来的,制造机会!” 说到这里清儿愣了一下,眼神迷离看向了南柯,喃喃道:“南柯。” “唉?” 南柯奇怪。 “你好惨呀!”少女发出了由衷的同情。 “哪里惨?”南柯莫名其妙。 “你这俊俏的小哥儿过几日要是入了虎穴,可不是连块肉都逃不出来?” 她是晓得南柯要去当卧底的; 今儿顾伶在衙门里跟缉妖守以及郡守拍了板,但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方便过来,因此要清儿替她来跟南柯道个别,也算是喝个践行酒。 约莫着就这么几日时间吧,南柯就得跟唐二两个人假扮成唐二先前在留都城附近抓住的那两位,趁着仙门这回损失惨重急召所有弟子回山的机会潜伏进去。 “你怎么晓得,我不能进去把虎仔子给偷出来?” 南柯反问。 朝廷对锦江郡内仙门弟子下手,其实站在理上也能够说得过去。 毕竟这些个弟子确实是触犯过楚国律法,先前是朝廷没较真,现在要秋后算账也不算是什么滥杀无辜。 可能里面是有几个被错杀的,就比如廖必会碰见的那一个,但这么寥寥两三个无辜的夹杂在一群有罪的里面,可能就连仙门自己都摸不准这几个是不是真就清白。 但弟子或是长老,杀也就杀了,虽算是狠狠地薅了仙门一波羊毛,但也不至于说是伤经动骨。 闹出这般动静,如果真就杀了这么点人,说不得其他地方的仙门还会在旁边看朝廷的笑话。 但要想正经动狠手,显然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的; 你若是真直接领人去指认清一门的掌教几十年犯过什么罪,然后以此为借口把清一门上下清洗一遍,说不得就会激起群愤。 在这个节骨眼儿,朝廷是要求稳的,虽说所有仙门都是目标,但实行起来,还是得一个一个来。 或许有些仙门心里面也清楚,但面对朝廷的压迫,你真要他们站出来反抗,说不得还会被当鸡给宰了给猴儿看。 只能说; 这是一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戏儿。 仙门是赌朝廷抓不住把柄; 朝廷是赌他们能抓住把柄; 而整场戏的转折点,恰恰就落在了南柯和唐二身上。 其实按照南柯对于朝廷大佬们的想象,他是觉得朝廷大佬们是会有第二手打算的。 但,第二手打算到底是什么,估计连顾伶也不晓得,这绝对是机密中的机密。 “你倒是希望你能!” 清儿说话慢吞吞的,每一个吐词似乎都要酝酿许久。 她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盯着南柯道:“你现在入了七品,我算是放心了点。” 南柯正要说话。 清儿忽然又把酒碗端起来,“来,干,庆祝你入七品!” 南柯有些上头,但酒碗都怼到了脸上,总不能推下去,“干!” ‘啪!“ 这回儿; 酒碗砸地有些重,但好在质量好,也没被磕破。 清儿整个人开始左右摇摆了起来,声音也开始飘忽不定,“南柯,你,可得答应我要活着回来!” “现在立弗莱格不是什么好事儿。” 南柯还没醉到乱立弗莱格的份儿上。 他穿越前是不会迷信这种玄学的,但现如今既然连穿越都给自己碰上了,还有什么玄学是不可能的? “弗莱格是什么?”清儿使劲摇了摇脑袋,“不管了,总之你要回来!” “回来干什么?”南柯下意识反问。 “嘿嘿嘿......”清儿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痴傻,像是西瓜田里面那只猹终于偷到了心爱的西瓜,“小姐今儿才刚刚给我说了!” “说了什么?” “你要是活着回来,就把你许配给我!” 清儿似乎是兴致来了,忽然抬手用手指头勾住南柯的下巴,“给...给我...笑......” “砰” 话没说完,清儿直接醉倒了过去。 反倒是南柯头一回被一个姑娘给调戏,稍稍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甩了甩阵阵发晕的脑袋,起身把清儿抱起来。 这丫头平时看起来瘦弱的一个,其实真要抱起来还是挺有分量的。 南柯从客厅穿进房里,把清儿给放在了床上,想了想,又伸手在清儿的脸蛋上捏了捏。 “什么叫把我许配给你?” 南柯咂巴咂巴了嘴巴,“是把你许配给我才对。” 说罢; 南柯又摇了摇脑袋,“不对不对,这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开始包办婚姻了?” 说完。 南柯似乎是觉得手感还不错,又揉了揉清儿的脸蛋,随即把被子盖上,自己出了房间。 他是脑子有些晕,但也不至于去玩什么x后乱性的狗血事儿。 现在这年代也是讲究清白名分的,清儿一个姑娘家来找自己吃饭喝酒是没问题,但要真两个人在一间房里面住上一晚上。 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实际关系,这名声起码是要被毁了的。 南柯出了自己房,敲响了隔壁胖掌柜的房门。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 但里面出现的倒不是胖掌柜,而是光着膀子的唐二。 “哟。”南柯眯了眯眼睛,指了指房间里面,“打扰你们了?” “......”唐二嘴角抽抽了一下,“打扰个屁,胖掌柜在外面忙生意今儿不回来,我临时蹭着住一晚。” 随即他又使劲闻了闻味道,“你身上什么味?” “男人味儿!” “......”唐二翻了翻眼珠儿,随即又使劲闻了一下,“怎么这般熟悉呢?” 他又想了一会儿,在南柯快要不耐烦的时候忽然惊呼了一声,“好家伙,我晓得了!” “你晓得什么?” 南柯推开他,自己进了房里面。 胖掌柜这房也是套间格局,里面有一房还有一厅。 唐二关上门追进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脸上依旧残留惊愕,“你去了缉妖司?” 他又补充道:“不,你去了缉妖守家里?” 这味道他终于记起来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自己那位‘小姨’,也就是缉妖守那位小妾在被娶进家门成亲那一晚,他也蹭了进去吃了个酒席。 当初在最上席,也就是那位缉妖守和长辈和其他正经达官贵人们那一桌便是喝得这种酒。 据说是‘仙酿’,就连那缉妖守也没多少,也就是成亲这种喜庆日子才舍得拿出来喝一喝。 “我去他家干什么?” 南柯倚靠在椅子上,只觉得脑子开始发沉发昏。 唐二皱眉想了想,又道:“你那位上峰对你这么好?” 他晓得的南柯所能够接触的人里面,也只有顾伶可能从那位缉妖守那边要来这种酒。 “呵,好着呢。” “行行行。”唐二是习惯了南柯的贵人缘。 他把南柯扶起来,送到了床上,有些不舍地龇了龇牙。 好不容易能够蹭一晚碧林阁住住,没想到碰见了一个喝醉的。 “对了。” 南柯拉住唐二。 “干嘛?”唐二连忙抽开身,“我不是那种人!” “我问你个事儿。” “问事儿?”唐二放下戒备,“你问。” “你说你面前要是有一大一小,你是选大还是小?” 唐二斟酌了一下,“大有大的好,小也有小的好,看你说的是啥。” “呵,你真傻。” “我怎么傻了?”唐二不服气。 南柯两只手忽然张开,满怀壮志道:“我,都要!”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来捣乱的 当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 南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脑子里有记忆翻涌了出来。 他昨夜其实也是醉了,只是没有醉到断片的地步儿,因此倒是能够记得大致框架。 清儿醉酒后憨态可掬的模样似乎还在眼前,可惜,自己还是在正直了些,南柯摇了摇头起身。 唐二还算是仗义,把床让给了南柯,他自己倒是趁夜色又回了自家; 起码在不涉及到自身生死安全的时候,他是舍得把其他机会和好处都抛出去的。 做人嘛,总是有舍才有得。 南柯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回了自家房间想去看看清儿丫头醒了没有。 谁知刚推门出去,门口一仆从就对南柯道:“大人,今儿早些时候,有位姑娘从您房里出来走了。” “走了?”南柯有些失望。 本来还准备乘机调侃调侃,清儿这丫头性格活泼心思单纯,逗弄起来也有意思。 但既然人已经提前溜了,南柯也不至于真自己再跑去顾伶他们在的位置去找。 “大人要是想,小的再去找一个来?” 旁边招财眼眸里面在泛光,像是憋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南柯奇怪看他一眼,先前不晓得,现在才发现胖掌柜身边既然还有一个‘妈咪’在,“你在想什么东西,去去去去。” 摆了摆手,在招财满脸遗憾下,南柯下楼去吃饭。 留都城碧林阁那几道菜式已经传到了锦江郡城,就如南柯所预料的那般,依旧是供不应求。 朝廷和仙门的蠢蠢欲动似乎对于普通权贵来说并没什么影响,他们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 南柯传下去的几道菜式几乎相当于是在现有菜系上另辟蹊径,直接创造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烧菜方式。 本就有新鲜劲儿,再加上五千年传承下来的精华精粹,想要征服楚国这一大帮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权贵,相当于就是用高射炮打蚊子。 就是南柯这般住了套房且不差钱的,想要吃上也得提前预约才行。 胖掌柜今儿还没回来,应该是还在忙碌生意上的事儿,所以说有些人之所以富裕,是真有道理的。 城内许多富商权贵还在碧林阁里面争相品菜时,胖掌柜已经先人一步把赚钱的买卖给揽到了自己的怀里面。 等到时候其他掌柜的都反应过来,要么,只能够跟在胖掌柜屁股后面吃剩下的,要么,也得多让几分利润出来,求胖掌柜带他们一手。 几盘锦江地道早食端上来; 南柯还没开始吃,唐二哼哧哼哧跑了进来。 “呼。” 他喘了口气,“还好我跑得快,可算是赶上啰。” 南柯夹一口菜,“怎么,特意来蹭饭?” 唐二自顾自坐下,“怎么,睡没睡成,还不能吃上两口菜?” “嘚,你吃。” 唐二大口吃起来。 吃一半,南柯忽然问道:“你若是想体验体验碧林阁,我要胖掌柜给你开一间房。” 唐二闻言放下筷子,“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是碰巧碰上睡一晚就睡一晚,这么专门去求,着相了不是?” 南柯看他一眼没说话。 唐二自己笑起来,“这种人情虽然小,但这么用了不值当,积少成多总能捞点东西出来!” “行!” 南柯也不多说。 且看这唐二能够卖给自己多少这种小人情吧。 二人用过饭; 南柯准备继续上楼。 可刚走到楼梯口旁边,一人忽然从下面追上来,拦住了南柯和唐二。 来人身穿官服,看模样应该是郡城衙门里面的衙役。 “二位大人留步!” “有事儿?”唐二问。 那位衙役陪笑了一声,“郡守大人有请。” 他是晓得这二位都是缉妖司的,他这种普通衙役可得罪不起来。 要晓得自打那一日在午门问斩后,这缉妖司算是彻底活跃了起来,街头巷尾到处能够听闻缉妖司的事儿。 据说是抓了不少人,把仙门里面的‘仙人’们都抓得不敢下山,真只能够在山里面当那吞云吐雾的‘仙人’。 南柯和唐二对视一眼。 来了。 他们等了这么久,朝廷总算是要有新动作了。 ...... ...... 锦江郡城衙门要比留都城衙门气派得多。 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摆在衙门两旁,平添几分威严肃穆。 在衙役引领下,南柯和唐二进了衙门前院。 没直接去案牍房或是大堂,而是七拐八拐之后进了一个暗房。 衙役在门外恭候。 南柯和唐二走进去,刚一进门,周围光线顿时昏暗了下来。 房内无窗,只有一盏烛光照耀,能够照出一道影子在屋内,但只能够看出大致轮廓,看不出样貌,甚至都看不清性别和身材。 “辛苦二位了。” 那道影子开口。 南柯听得出来,不是郡守也不是那位缉妖守。 也是。 吩咐一个任务而已,根本不需要那两位大佬亲自出来吩咐。 况且去卧底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统筹这事儿的,应该是负责搞情报的那类人。 “大人有何吩咐?” 唐二开口问道。 他是本地人,又在缉妖司里面混迹了这么些年,大致能够猜测出这位的身份。 如果是郡守和缉妖守是郡内头两把交椅,那这位应该算是那两把交椅身后的阴影。 楚国如今众正盈朝,用不着东厂西厂那种衙门,但这消息打探或是些私底下的阴暗活儿,总得有人来办。 因此,无论是江湖还是庙堂都有一道传言,据说是楚国还有一个群叫作影卫的人,专门负责搞些暗杀或是渠道信息的打探。 眼前这位如果不出唐二所料,应该是传说中的影位。 影卫跟缉妖司一样,都是直接由那位圣上管理,但要更加隐秘一些,自然也就更加难缠一些。 “事儿,你们应该晓得了吧?”影位幽幽道。 明明人就在眼前,但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让人有一种违和感。 “晓得。” 南柯和唐二点头。 两个人都被提前通知过,特别是南柯,他是自己主动攀上来要去的。 “行,话也不多说。”影子道:“鱼饵已经撒了出去,后面鱼能不能上钩,还得依靠你们。” 他顿了顿,“会有人协助你们的,你们就做好自己该做的,至于其他,一切随缘吧。” 说罢,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宜后,他挥了挥手,“相应信息待会儿会有人给你们,两天时间记熟,两天后直接回山吧。” “是!” 南柯和唐二退出去。 自然有衙役在外面等候,把两人恭恭敬敬地送出衙门。 刚出来,唐二整个人显得有些亢奋,他问南柯,“你说,为何选我们两个?” 他四处看了看,把声音压得很小,“既然影位都出马了,怎么找我们两个门外汉?” 南柯想了想,“因为我们是门外汉吧。” 有些时候有些事儿,其实还真不是越专业也好,或许素人的自然劲儿,还能额外添加些成功率。 唐二想了想觉得有理,“是这么个理。” ...... ...... 回碧林阁后,有衙役送来一大堆?信件。 南柯随手翻了翻,都是有关于那两人的记录,他转头看唐二,“那两人呢?” 唐二也在看,闻言也不抬头,“谁晓得呢,先前被提去了缉妖司,现在估摸就算是活,也是生不如死吧。” 他说一半撇了撇嘴,“你是不晓得,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干净货儿,特别是那位师兄,啧啧啧,也不晓得这种人怎么进的清一门。” “他怎么了?”南柯好奇。 这些信件里面只是记载了举止言谈还有些人物关系以及习惯。 其他都没什么记载。 唐二摇头,“太多,说不完,总之就是一个人渣。” “你说到底是你当人渣,还是你当人渣?”南柯又问。 虽是已经确定他们两人就是要去当卧底,但具体是谁扮演谁,其实也没一个确切指示。 “......”唐二指了指自己,“我像人渣?” 南柯点头,”像!“ 唐二能够从底层依托小妾的关系爬起来,怕是也见识接触了不少事儿。 若是真要去卧底,像是那位师兄那种人渣,显然是会接触更多腌臢,南柯自觉得像是自己这般阳光正直的,难免会露出马脚。 但对于唐二这种老油条来说,说不得还真能跟那群人打成一片。 唐二抿了抿嘴,“也成!” 人是他抓的,后面他也简单审讯过,因此对于两个人的秉性也算是有了解。 他本身是个什么人自己也晓得,若真要他去假扮那位憨厚的师弟,他自己也觉得憋屈。 “先记记吧。” 南柯埋头开始苦读。 资料挺多,倒是让他找回了前世备考的感觉。 唐二在旁边打渔晒网,时不时看一眼窗外,又时不时抠抠脑门儿。 整个房间出奇的安静,不时有翻阅纸张的声音响起来,让‘学习’的氛围变得更加浓郁。 ......... ......... 日月交替,时光如梭; 临近出发前一日,南柯和唐二正在挑灯夜读时,忽然灯光一阵摇曳,整个光线仿佛都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给吸引住,暗沉了下来。 南柯放下面前的纸张,和唐二一起站起来,两个人恭恭敬敬对窗外行了一礼。 一道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窗台上,外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仿佛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一道多出来的阴影。 “大人。” “明儿有人会来帮你们着装。”声音从窗外飘忽进来,若不是南柯晓得面前有个人,说不得还会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出现了幻听。 “是!” 两人拱手。 “你们可分好了角色?” “分好了。”唐二指了指自己,“我扮演那位师兄。” 南柯没说话,一般在这些个大人面前,他都会尽量保持沉默。 毕竟他对于这世界各种礼节还不够熟悉,骨子里对于这些个大人们也没什么敬畏,难免会在言语间间说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要是碰巧遇上芈姓公子那种,算是能够投其所好; 但若是碰见其他传统些的大人,那就是不敬的罪责。 他现在已经有了两条腿儿,犯不着为了不需要的事儿再去冒险。 “行。”那道影子晃动了一下,“那便由你来扮演师弟吧。” 南柯和唐二一愣; 他们虽是看不清影子,但依旧能够察觉到这句话,是影子对唐二说的。 “是!” 两人又是拱手应诺。 虽是心里头有疑问和不解,但在这种时候,没人不会开眼真去问出来。 ‘翁’ 像是有道风吹拂了过来。 房内烛火又是一阵摇曳,随即屋内光线重新明亮起来。 “呼!” 南柯和唐二同时松一口气。 若是那位郡守和缉妖守能够给人一种堂堂正正的压迫; 那么这位影卫大人就像是一条躲在角落的毒蛇,在面对他时,南柯觉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似乎随时可能会被咬上一口。 唐二擦了一把汗,抖索抖索了身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南柯沉吟一声,若是先前他还能够分析出个道理,那么现在这么一操作,他算是彻底没了头绪。 “他像是来捣乱的?” “嘶!” 唐二惊呼一声,连忙朝窗户外面看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才放下心来,“你胆儿真肥。” 南柯白他一眼,“你真以为那种人物会无聊到来听我们的墙角?” “也是!” 唐二捋了捋额边长发,“还真像是来捣乱的。” 他看一眼被乱扔的到处都是的纸张,“你还能够分得清楚不?” 他们二人都是记熟一张便扔一张,毕竟这些记完后都是要销毁的,也没人会有闲工夫去给他们整理摆放好。 现在那师兄弟的资料都混淆在了一起,若是真要分出来,起码要花上一两个时辰。 “明儿就要出发了,就算是现在能够分出来,你还能记得熟不成?”南柯使劲揉了把脸。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这趟卧底行动百分之九十要遭。 唐二叹息一声,“我这小命儿,也是真苦!” 本以为是接了个好活儿; 谁晓得赶上了这么一个上峰! “现在怎么办?”唐二问。 南柯思忖片刻,对唐二道:“死马当活马医吧,这样,你把你记住的关键消息给我说说,我把我记住的跟你说说,能记多少记多少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往清一门 这一记,便是整个晚上。 次日一早,南柯和唐二出门时眼眶都是黑黑的。 修士确实是精气神比起普通人强出不少,熬个夜也算不得什么事儿。 但南柯他们不是普通熬夜,他们是嘴巴不停歇,脑子也不停歇,几乎像是个机器般满负荷的运转了一整夜。 且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这种脑力劳动所需要耗费的精力,明显是要比普通体力劳动要更甚。 门外依旧是有一个仆从在候着; 既然碧林阁没法提供这种‘服务’,胖掌柜索性是专门从自己商队里面挑了几个机灵的来充当‘仆从’。 仆从也是黑着眼眶,平日里他倒是能够偷懒眯上一会儿,但昨夜里面念经的声音没停歇过,他记得掌柜的吩咐,怕里面有什么意外,也不敢去睡,这么一熬就是一晚。 “大人早。”仆从强忍住困意,指了指旁边房间,“掌柜的昨夜回了,说是大人醒了后若是要用饭可以等一等他。” 南柯止住脚步,“你去叫吧。” “是。”仆从转身去敲门。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胖掌柜穿戴整齐走了出来,面容上虽是疲倦但仍旧透露出一分喜色,显然这两日生意上是取得了成果的。 “甚是想念啊。”胖掌柜很热情。 商场上难免会勾心斗角,这面上在笑,心里指不定在咒骂什么; 因此这如同胖掌柜这种商场常客,倒是更加注重平时的生活,也会特意结交些和生意完全不相干的朋友,权当做是消遣娱乐。 就比如唐二,潜力一般般,背景一般般,心机手腕在胖掌柜看来也不过尔尔,若是真要计较谋算起来,他根本没资格坐在胖掌柜身边。 “吃着说?” “行!” 三人直接去了楼下。 碧林阁的庭院是有身份才能进去,但楼下雅间,胖掌柜花钱包了半个月。 菜很快被端来上来。 让南柯有些意外的是,今儿竟然有汤包。 胖掌柜得意一笑,“赚了钱总得对自己好些。” 有市场就有买卖,这世界虽是没有专业黄牛,但若是有人出钱买个名额,也不会有人傻到跟钱不过去。 这三笼汤包几乎是被炒出了天价。 “有钱真好。”南柯感慨一声。 若是他前世也这般有钱,那他说不得还真舍不得穿越过来。 只能说万事都有两面性,有些时候穷也是有好处的。 胖掌柜不以为意,夹起一支汤包塞进嘴里,享受浓稠汤汁的同时道:“我最近又联系了上回妖兽精血的卖家,他们说是过两月还能给我找一份来。” 他抹了一把嘴,“这钱都是虚的,南柯老弟你要是去了王城就会知道,我这种人在正经权贵和强者面前,也就是跑腿的命儿。 老哥哥我自己没本事儿,只能够鼓捣些小本生意混个温饱,但老弟你是有潜力的,哥哥就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啰,到时候要是有了出息,可不能忘了哥哥我!” “忘不了忘不了。” 南柯自己也吃了一嘴汤汁。 他斟酌片刻,道:“对了,我们待会儿可能就要出去办些事儿。” 胖掌柜动作一顿,他看一眼唐二,“你也去?” “去。”唐二点头。 胖掌柜闻言看了看左右,“我懂了,你们别说了,我还想把钱花完了再死。” “嘿,没这么夸张。”南柯笑着摇了摇头。 胖掌柜小心翼翼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位置,“老哥我就是靠这谨小慎微爬上来的,老弟啊,你这趟出去很危险吧?” “算是吧。” 卧底哪里有不危险的? 但富贵险中求,若是真有那种不担风险还有收获的,也不可能轮得到自己。 胖掌柜犹豫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递给南柯,“老弟收下吧。” 这张符箓跟南柯先前看见的有区别,整个符箓呈现一种暗金色,像是直接把符咒刻画在了金箔上一般。 南柯不懂得这些玩意儿。 但唐二看了一下眼睛便挪不开来,“天品符箓?” 他看向胖掌柜,又羡慕望一眼南柯,“你这以后若是发达了,可真不能忘了掌柜的。” 这话说进了胖掌柜心里,他越是做生意便越是明白有些桎梏只能够依靠实力去打碎,“嘿嘿,老哥也不玩虚的,这符箓可是花了老哥我好些钱。” 以胖掌柜的身价说出好些钱,足以可见这张符箓的珍贵。 “天品符箓有价无市。”唐二在旁边解释。 胖掌柜接话,“这天品符箓还是我当年在一个拍卖行里拍来的,说是能够神行千里,具体啥效用老哥我也不明白,但总归是用来逃跑的。 前些年老哥我去哪都会带上,但这么些年下来吧,其实还真没遇上几回险境,这符箓在哥哥我这里算是给埋没了,还是给老弟你才实在。” “行。” 南柯接过符箓,虱子多了不怕咬,他身上这人情债多了,也不怕再添上一桩。 要说起来这些人情债再多,只要他能发达起来,也都是洒洒水而已; 若是他发达不起来,现在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水而已。 “老弟爽快!” 胖掌柜是个做买卖的,自然是会看人。 若南柯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他也不会舍得这么下本钱。 一餐饭吃得融洽。 用完饭后胖掌柜又嘱咐南柯几句便去忙自己的生意。 南柯和唐二两人则是在房里’枯坐‘,既然说了今儿会有人来联系他们,他们自然得安生些候着。 毕竟这不是去郊游露营,而是要去当卧底,本来心里就发虚,这碰上了昨晚那事儿,自然更像是踩在云朵上,找不到地儿。 那位联系人也没让他们久等。 约莫午间时候,一个人轻飘飘地从窗户外面飘了进来。 没错。 就是飘进来。 这个’飘‘是陈述不是形容。 那人长袖飘飘,穿得五颜六色,脸上涂抹了很厚重的粉末,有些类似于后世川剧的脸谱,越过窗户像是个纸扎的人偶般飘落在地上。 南柯准备去端茶杯的手停在了空中,随即反应过来起身拱了拱手。 接触这世界越深,他就越来越发现这世界有多么神奇。 别说是各种奇人奇事儿,就是这五花八门的奇门功法也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从这人身上南柯没察觉到什么压迫感,或许是功法缘故,南柯的感知很是灵敏,这人要么是修为太高,要么就是跟自己在伯仲之间。 前者能够直接去掉,毕竟若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也不会这般被用来当作什么联系人。 但一个跟自己修为相当的修士,竟然能够瞒住自己的感知飘进来,显然是因为其功法的奇特。 唐二比南柯反应稍微慢几分,但也很快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他在锦江郡城值当了好几年,也是头一回见着这种打扮的人物。 “两位可准备妥当了~” 来人说话腔调也很奇特,在南柯听来有些戏腔的味道在里面。 而在唐二看来就是有些不男不女,他又仔细看了看来人的喉结和胸口位置,还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妥了,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唐二对来人拱手。 南柯照例保持沉默。 “大人不敢当,我就是来为你们装扮一下~” 这时候南柯才注意到那人身后还背了一个木箱。 来人说完把木箱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许多类似颜料的物件,还有一些南柯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 “既然是要伪装,肯定不能顶着自己的脸去~” 那人要南柯和唐二坐下,问道:“那位是师兄?” “我。” 南柯开口道。 “行。” 那人把各种工具拿过来,“眼睛闭上一下~” ...... ...... 大概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南柯一直闭合着眼睛,能够感知到那人一直在往自己脸上涂抹什么,触感最初有些冰冰凉,过了一会儿便没了什么其他感觉。 “行了~”那人说道。 南柯睁开眼睛,下意识抬手往脸上抹了抹,虽是没其他异样感觉,但明显能够察觉到皮肤粗糙了不少。 “您可以去看看~” 来人指了指窗边铜镜。 这铜镜不像是南柯在清河村里面见过的那种,这铜镜的清晰度几乎跟前世所用的镜子无二,应该是用了什么前世不存在的方法。 南柯走了过去,入目所见是一张略微有些熟悉的脸庞。 从眉眼到轮廓几乎跟南柯先前在留都城衙门见过的那位师兄有九成九的相似,唯一有些区别就是眼神不一样。 但五官肌肤能够用手段修改,这眼神是心灵的窗户,是没有那般容易变幻的。 这眼神,只能够依靠南柯自己来掩饰。 那人整理完了南柯,又照葫芦画瓢在唐二脸上鼓捣了一阵,南柯这回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 见唐二的轮廓逐渐柔和,眼角鱼尾纹都被抚平后,南柯不由地看一眼正在专心’作画‘的人。 这人要是穿越去了前世那世界,保不准就会被各大集团追捧,撇开那些作奸犯科的行当不说,就是这一手化妆技巧,就能直接抵得过亚洲四大邪术。 又是小半个时辰。 唐二睁眼后也去照了照镜子,嘴里不断惊呼神奇。 那人收拾完两人,也没多逗留,留下一句“稍后会有人接洽”,便又从窗户口飘了出去。 南柯和唐二对视一眼。 虽是晓得对面这人的身份,但这张脸着实是有些碍眼。 南柯抿了抿嘴,“你这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唐二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更加单纯些,“练吧,你也得练练,那师兄眼神奸诈着呢。” 南柯不以为意,他已经想好了托词,“真正奸诈的谁会把奸诈露在脸上?说不得这师兄下山历练一番后,整个人都升华了呢?” 唐二无言以对。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门外有人敲门。 唐二过去开门,“谁?” 门外那仆从已经被胖掌柜撤走,生怕自己这番举动引起了朝廷里面某位大人不满。 门外是个车夫打扮的男人,“二位神仙,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南柯也走上来,他现在既然在扮演师兄,肯定是不能让师弟去拿主意。 他拍了拍唐二肩膀,“师弟,去把行李收拾一下,启程吧。” 唐二也是个会演戏的,拱手行礼,应诺道:“是。” 两人拿了行李跟着车夫下了楼。 马车看起来很精致,停在碧林阁对面的街道上,拉车的马是徒马。 车厢也算是宽敞,比不得胖掌柜定制的车厢,但也足以两个人同时卧榻而不显拥挤。 车厢有门,看来后面统筹那位也晓得这回潜伏的是新手,在这种保密方面需要格外注意一下。 马车缓缓朝城外行进。 似乎是有人特意打过招呼,在出城时候竟然都没有遇见什么阻拦,直接便放了出去。 南柯和唐二拿不准车夫到底是不是自己人,说话声音压得格外低沉。 “据说清一门的山门距离锦江郡城有一段距离。” 唐二压低声音。 “多远?” 南柯问。 “大概一日路程吧。” 唐二伸了个懒腰,昨夜点灯苦读,早晨又折腾了一番,现在困意逐渐涌了上来。 南柯自己找了个姿势半躺下来,伴随着车厢左右摇晃,也是一个呵欠一个呵欠打起来。 漫漫官道上有三两辆马车,似乎是在朝同一个方向在前行。 也就是在这时天际边忽然涌现出一层黑黑的云层,像是急行军般一下子盖住了马车上方的天空。 下一刻便是急风骤雨落了下来; ‘哗啦啦’地声响闹了起来,让刚刚睡下的南柯被惊醒,豆大的雨珠落在树叶上、地面上,‘噼里啪啦’像是在炸鞭。 南柯坐起身掀开马车的窗帘,周围道路两侧的杂草和树枝被狂风吹得伏倒向一侧,不时还有些细碎石块随风呼啸而过。 南柯看见本走在前面的两辆马车都停在了路边,应该是打算等雨停了后在赶路。 但自己屁股下这马车倒是没这般打算,迎着风雨依旧向前。 南柯犹豫了一会儿,没去问为何不停,回头看见唐二睡得正酣。 伴着风雨,南柯躺下去闭目养神。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等到耳朵似乎都习惯了外面的嘈杂声响后,忽然南柯紧闭的双眸睁开。 ‘啪!’ 旁边唐二也下意识反应过来,几乎是本能般地坐了起来,手已经摸上了随身佩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半路截杀 树枝在雨中被压弯了腰; 沙石在风中被砸断了腿; 似乎周遭一切事物都在风雨协迫下作出妥协; 唯有马车还在继续向前行驶,像是战车在枪林弹雨中艰难求生。 南柯和唐二对视一眼,他们发现驾车的车夫没有分毫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唐二握住剑柄的手抖了抖,朝南柯靠近了过来,小声道:“有情况?” 南柯抿了抿嘴,他的感知其实要比唐二更敏锐些,唐二可能只是有所察觉,但南柯自己是能分辨明白的,刚刚雨声中夹杂了一道道泥泞被践踏的声响。 像是有许多人在暴雨中赶路前行,且目标和方向恰恰就是自己这辆马车。 南柯没发确定这世间是否有意外存在,但他本能地觉得,在当下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和巧合的。 “做好准备吧。” 南柯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唐二肩膀,“这潜伏任务,比我们想象中要艰难得多。” 本以为昨夜就已经算是捣乱,谁晓得先前只不过是前菜,这正菜现在才姗姗来迟。 “可能是巧合呢?” 唐二本不是个天真的性子。 但他是真没法去理解为何自己两人出一趟任务,这还没正经到地儿呢,就遇上一波又一波曲折。 这感觉,就像是自家领导层中出现了什么奸细一般,这一个个’联系人‘,不像是来帮自己的,反倒像是来送自己赶快上路的。 唐二想到这里拍了拍自己脑门,自己现在可不是在路上嘛。 ”你信这种天气还会有一群人在这泥泞道上用脚赶路?”南柯反问。 虽说是他们是走的官道,但在如今这时代背景下,所谓官道也仅仅是道路平整宽阔一些而已,总的来讲还是一条普通泥巴道。 楚国就算是再如何富饶,也不可能把所有官道都铺就上青石板,这工程的规模根本就不是当前的技术和效率能够达成的事儿。 泥巴道遇上暴雨,几乎就成了泥沼,走一步陷一步,除非是后面有人拿刀子逼迫,否则是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赶路奔袭的。 唐二没吱声,默默把剑从剑鞘中抽出来。 南柯没轻举妄动,他慢慢往前挪了挪,打开了车厢的门。 风雨瞬间洒了进来,像是忍耐了许久的懒汉撞进了青楼。 先前在车厢里只能够听见声音,现在开了门,南柯才意识到这雨到底有多大。 倾盆的雨幕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给淹没一般,连绵不绝的雨珠像是帘幕把视线隔绝在三米范围之内。 再往外,只能够看见灰蒙蒙的雨和不时飞过的细沙。 马夫的背影在风雨中摇晃,但双手依旧牢牢握住缰绳,似乎是听见了后面的动静儿。 马夫转过头来,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仙人放心,我赶车稳着呢。” “这天气不停一停?”南柯道。 “着急赶路呢,这要是耽搁了时候,小人可没办法交差。” 马夫像是很心急,说话间还催动缰绳,试图让车速更快些。 “我们不着急,你可以再慢些。” 南柯目光望道路两侧梭巡。 也不晓得是开了门的缘故,还是因为距离更近的缘故,他能够听见那密集的声响又清晰了几分。 “哪里能不急,急着呢!” 马夫话音刚落。 前面忽然有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砰’ 马夫像是跟那东西撞在了一起,整个人也做没什么挣扎,直接从马车上掉落了下去。 “吁!!!” 马夫的坠落吓到了徒马,徒马嘶叫一声,顿时撒开四只马蹄开始狂奔,后面车厢随之开始震动,宛若是坐上了过山车一般。 唐二也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那马夫......”南柯往后面一指。 谁知他还没说完,忽然唐二直接抬起了手中长剑,对准南柯脑袋的方向就是一挥。 ‘噗’ 器物入体。 南柯躲过唐二的挥剑,随即也不转身,微微侧了侧肩膀往后猛地一顶。 ‘砰’地一声脆响,一道刚刚出现在马车上的身影直接被两人默契的解决。 南柯迅速缩回进了车厢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怒视唐二道:“你往哪砍?” 唐二收回长剑,他平时跟南柯一样是用刀的,现在用起长剑还有些不习惯,面对南柯质问也不慌,“我这三脚猫剑法还能刺着你?” 南柯又瞪他一眼,要不是自己用古法淬炼了一回身体,说不得还真反应不过来,多少会落点彩。 “是遭埋伏了。”南柯道。 “那怎么办?”唐二咬了咬牙,剑身上混杂了血水和雨水。 “还能怎么办?”南柯扮演的师兄平时不用武器,他只能捡起马夫掉落前落下的马鞭,“打呗!” “砰!” 话音刚落,一道雨弹不晓得从哪一个方向呼啸过来,直接命中了疾驰中的车厢。 “跳!”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南柯从左侧车窗钻了出去,唐二没抢着位置,只能够催动气血硬用肩膀在车厢上撞出一个窟窿,但好歹也算是躲过了那道雨弹。 天色晦暗;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瓢泼大雨。 南柯落在泥泞中很快翻身起来,唐二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刚一落地便立马朝南柯靠了过来。 唐二到底是经验丰富的,眼下地在暗他两在明,自然是要走一块儿。 “哪边?” 唐二朝南柯吼,声音在大雨中显得很是无力。 他感知不如南柯,周围雨幕后面有人,但分不清方向。 南柯甩了甩手中长鞭,‘啪’地一声抽碎了几滴雨珠,“四周都是。” ‘嗡’ ‘嗡’ ‘嗡’ 似乎是在印证南柯所说。 下一刻。 以南柯和唐二为中心,四周雨幕同时裂开一道缺口,几道身影从缺口中冲了出来,袭向被雨水围困的两人。 “先杀一个方向出来。” 南柯对唐二吼道。 声音很快被隐没在大雨中。 他没等周围几道人影攻来,而是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直接催发气血反客为主扑了上去。 南柯虽是没用过长鞭,但大力出奇迹的道理他还是懂的,马鞭本就是用来抽打马匹的,用料本就夯实耐用,也不至于承受不住力气。 ‘啪’ 一道黑蛇在雨幕中来回抽动,宛若一道黑色闪电,一时间不晓得多少雨水遭了殃。 那道自雨幕中冲出来的身影脚步忽然一顿,手中长刀在空中震荡,试图抵挡住黑蛇的攻击。 挡自然是挡住了,南柯的攻势直来直去,想要抵挡也不难。 但这长鞭不同于刀枪棍棒,刀身确实是挡住了一截,但剩下半截仍旧沿着惯性甩了出去,正巧直接抽在了那道身影的脑袋上。 南柯现在的气劲有多大? 若是面前有块山石,他鼓起力气抽下去也会在顷刻间崩碎。 那道身影虽是拦下了半截,也削弱了几分气劲,但他的脑壳可没山石来得硬。 ‘咔嚓’ 像是有西瓜在雨中裂开,但很多被大雨给冲了下去,南柯身上甚至都没染上血迹。 ‘嗡’ 南柯没有丝毫停歇,从泥泞中拾起长刀,左手持鞭右手持刀继续往前发起了冲锋。 左手往侧面一挥,黑蛇又在雨幕中肆意游动,一道雨弹刚刚凝聚起来便被黑蛇给撞碎。 周围这群人实力有高有低,但大致就是在九品至七品之间,若是两个普通七品陡然被围住,就算是要脱困也得付出些代价。 但南柯不是普通七品,他初品时叫醒体内那位就能越级击杀,在前几日更是整个人淬炼了身体,其实力已经无法用当前的品级体系来衡量。 南柯和唐二都是七品; 但南柯一边杀一边冲的速度,竟然需要唐二铆足力气才能够跟上,其实就已经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唐二埋头往前跑,他不晓得南柯为何这么生猛,但在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南柯身上能有那位被供奉在王城的国师附体。 倏然间; 两人行进的方向前面出现了一道道水帘,像是有什么力量把雨水给拦住。 下一刻。 被拦截的雨水化作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异兽,或是青面獠牙、或是张牙舞爪,在成型后便分别从几个不同方向朝南柯和唐二扑来。 “有练气士!” 唐二大喝一声。 手中长剑在雨幕中挽了个剑花,脚下一个爆发冲向了其中一只。 南柯脚下不停,左手长鞭狂舞,瞬时就把两只雨兽给捆在了一起,随即不等它们反应过来,右手抬起后猛地一落,手起刀落间站下两颗雨水化作的脑袋。 “冲出去!” 南柯并不想跟这群人纠缠。 既然这群人能够在这埋伏他们,显然是有组织的,而一般来说,这种截杀都不会只有一波,也不会只作这一手准备。 背后那人或许是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但若是真下定决心想要打杀自己二人,必然是还有后手,再耽搁下去说不得就会碰见什么六品甚至是五品。 ‘轰隆隆’ 一道响雷在上空经久不散。 天空黑地像是染上了墨汁,好在刚刚的电闪让南柯看清了更远处还有一座山坡,山坡上有许乱石堆,看起来应该能够避避风雨。 南柯又是一刀逼退一道袭来的黑影。 随即手往后一抓,拉住唐二的胳膊,“跟我跑!” ‘噗’ 靴子踩踏进泥泞泛起一道道土黄色的浪花。 武修练气血,但根基还是在身子骨上,毕竟气血只能够起到一个强化作用,这底子越好越夯实,能够迸发出来的力量和速度也越强横。 唐二被南柯拉一个踉跄,起先是准备顺着南柯一块儿跑; 谁知刚刚起步又是一道身影逼近了过来,他咬牙硬拼着自己肩膀位置被砍一刀,右手猛地往前面一送,把半截剑身刺进对方的胸口。 南柯回头看一眼,索性是直接把唐二给抬了起来,负重个百十来斤根本不会影响他的速度。 雨幕中酝酿起一道涟漪,南柯打定主意朝前面山坡跑去,瞬时间爆发出来的速度甚至比那拉车的徒马还要迅猛。 埋伏他们的那群人里面有武修也有练气士,武修还好些能够勉强跟上南柯的步伐,但偏偏缺了远程攻击的手段。 后面练气士是能用法术去阻拦,但他们距离南柯位置太远,一时间一群人竟然只能够在雨中无助地望着南柯逃离他们的包围圈。 南柯一口气到了小山坡旁; 山坡上碎石堆积还真让他瞧见了一个山洞。 南柯准备进去,却被身后唐二给拦住。 唐二面色有些苍白,他看一眼山洞入口,“进不得。” 南柯转头看他,“怕被堵住?” 他不是没这方面的顾虑,但唐二肩膀位置那道伤口深可见骨,若是继续这么淋下去,若是找不到什么药膏说不得就会发炎。 而在当前这种时代,发炎是可以致死的。 唐二喘息一声,眼神扫一眼洞口,洞内漆黑,看不见到底有多深,“这种位置在荒野是洞天福地,你说说你要是妖怪想要挑一个落脚的位置,会选哪?” “妖怪?” 南柯一拍脑门。 还是惯性思维的错。 他虽是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但至今也没正经见过妖怪,下意识也就没往这方面想。 唐二经验丰富,他回头看一眼雨幕,故意走到洞口前面踩了几下,而后又把其他无关脚印给清扫干净,“走吧,希望能忽悠一阵。” 南柯闻言又是一把架住唐二,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故意往右侧又绕了一圈后,重新摸借助雨色摸回了官道上。 此时雨势稍缓,但仍旧足以隔绝视线。 那群埋伏的借助雨色在这里搞埋伏; 南柯自然也能够借助雨色再偷偷绕回去。 “这是官道?” 唐二见周围杂草渐稀,开口问道。 “腰牌都在马车里面。”南柯答。 清一门作为郡内第一仙门,门下弟子众多,门内派系繁杂,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身份识别系统; 门内许多弟子不同派别的甚至是几十年都不见一面儿,就算是同一派别,也多是几面之缘,交情不深,否则朝廷也不会有让南柯和唐二两个新手来潜伏的主意。 南柯在官道边缘找寻马车的痕迹。 唐二则是沉默了一阵,忽然拍了拍南柯的肩膀,“说到腰牌,我们刚刚突围出来时,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腰间是挂了一个腰牌。” “什么腰牌?” 唐二嘴唇哆嗦了一下,“缉妖司。”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清一镇 “缉妖司。” 唐二下意识伸手想要从腰间把腰牌给掏出来,但却掏了一个空。 他们是来搞潜伏的,自然是不可能把缉妖司的腰牌给随身携带。 南柯闻言也沉默了起来,甚至脚下步伐也缓了下来,任由雨滴肆意地在他身上敲击。 他在仔细回忆前不久遭遇伏击的情景,最初落到车架上的那道确实是没主动出手就被打落了下去,但后面那群人是实打实动手了的。 如果说那群人真是缉妖司的,岂不是在说,指示自己两人出来搞潜伏的那位,在自己两人刚刚出了郡城后便急不可耐的想要除掉自己? 这不合逻辑。 “他们应该不会找错对象吧。” 南柯忽然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潜伏太深,导致缉妖司搞错了对象。 或许,他们以为自己两人真是仙门弟子呢? 唐二摇头打消了南柯的想法,“缉妖司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若是没有彻底查清楚目标的身份,断然是没有可能贸然出手袭击的。 我们虽是出来搞潜伏当卧底的,司内不方便把我们身份广而告之,但负责统筹的那位也不傻,郡内这么多修行弟子犯不着挑我们动手。” 按照先前阵仗来看,若是南柯的实力没那般强横,或者是他们先前但凡是有一丝一毫恋战之心,说不得他们都活不到这场雨停歇下来。 就是如今他们侥幸逃离了一回,但谁又晓得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他们要杀我们?” 南柯指了指自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应该也不是。” 唐二捂住自己的伤口位置,冰冷雨水不时滑过去,仿佛是在有人用针一下一下去刺激伤口位置。 好在这时候雨势已经逐渐缓和了下来,倾盆大雨逐渐转为毛毛细雨,天空中的墨色褪去,灰尘被冲扫下来,显得异常通透。 “怎么个不是法?” 南柯现在不着急去找马车,若是这事情里面真有问题,那找不找马车也就不重要了。 唐二左右四顾,官道周围虽然杂草丛生,但也算是一望无际,那群人也不晓得是不是被自己误导进了山洞里面,反正是没追上来。 他直接坐在地上,身上本就都是泥浆,也不怕泥泞再把自己弄脏,“若是缉妖司想杀我们,你就算是再强横,也逃不出来。” 这理跟南柯先前所想差不多; 若是那批人真想杀自己二人,不应该只整出一批人来。 南柯挠了挠湿漉漉地头发,头发被雨水打湿,和衣衫一起紧贴皮肤,让人觉得有一种束缚感。 “找吧。” 南柯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找到马车。 说罢,南柯又看一眼唐二,“你就在这等吧,我去找找。” “行。” 唐二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武修抗造不假,但他胳膊上的伤口都能露出骨头来,本来就流了不少血,后面为了逃走更是不敢有丝毫保存,全力催发气血宛如是强行给自己放血。 再加上风吹雨淋的,这心里头又没一个能够踏实的地儿,自然是把虚弱和疲惫都放大了数倍显露了出来,再让他走下去说不得就会昏迷过去。 南柯转身往锦江郡城方向走去,走出去没多远,都还没出唐二的视线范围,忽然看见一辆黑色的马车从郡城方向行驶了过来。 这辆马车看起来挺精致,也是用徒马拉车,证明其主人起码财力上是有一定实力的。 等到马车再驶近些,南柯忽然眼睛眯了一下。 这驾车的,似乎有些熟悉,甚至后面整个马车,似乎前不久才刚刚见过。 那驾车的马夫似乎也是看见了南柯,憨厚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抖了抖缰绳赶了过来。 “吁!” 马车在南柯身边停下,马夫探出半个身子下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定毡帽,帽檐很宽,能够挡住细雨。 除了放在侧边的裤腿上略微有些沾湿的痕迹,其他衣服都是干透的,浑然不似刚刚从马车上跌落下去过。 “仙人,您可是叫我一顿好找。” 马夫开口抱怨,像是完全不记得前不久才发生了什么。 南柯抖了抖身上雨水,此时雨势近乎停歇了下来,余下几分水雾倒是使得天地间显得朦朦胧胧的,这野外官道似乎也添了几分‘仙’味道。 “找我?”南柯指了指自己。 “可不是找您嘛。”马夫谄媚笑了一下,目光往更远处梭巡,“还有一位仙人呢?”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马臀,“咱还得赶路呢,否则晚了时间可不好。” 南柯深深看一眼马夫,“你刚刚去哪了?” “刚刚?” 马车脸上露出迷茫。 “小的刚刚一直在赶车,这雨势太猛,也看不清前路自然得打起精神来,省得把车赶到了沟里去; 谁晓得赶车赶到半路听见后面车厢轰隆一声,像是有雷落在车厢里一般,小的立马停下来,想问问两位神仙到底怎么回事儿; 谁晓得开了车厢门里面也没了两位神仙的踪迹,小的没办法左右等了一会儿,见仙人还没自己回来,只能够沿路慢慢走,慢慢寻。” 说到这里马夫脸色变换,从委屈转为幸喜,“好在仙人寻到了小的,否则小的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南柯闻言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心中已经有八成把握确认,这马夫肯定不止是个普通马夫。 普通马夫可没这好的逻辑,也不可能从高速奔驰的马车上坠落下去而毫发无伤。 若是心智稍微不坚定的,在马夫一套装模作样下,怕是还以为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幻境,但南柯可不会认为自己刚刚是着了什么道,跟空气搏斗了半天。 他没点破,顺着马夫的话说下去,“现在找到了就行,走,去接我那位师弟。” 南柯上了马车,车厢的规格和先前一样,甚至连里面靠枕的摆设位置都一样。 “那位在哪呢?”马夫问。 “顺着道走吧。” 南柯指了指前面,说完便缩进了车厢里。 “走着!” 外面马夫喝一声,徒马甩开了马蹄。 南柯在自己先前的位置坐下,摇晃间默默地伸手在车厢窗户附近摸了摸。 先前雨势正猛时,南柯是开了一下窗户的,但眼下,这窗户周围竟然丝毫没有半分被雨水给沾染过的痕迹。 显然; 这不是自己先前乘坐的马车,它只不过是跟先前那架马车很相似而已; 但外面那驾车的马夫,南柯能够确认就是先前那位被砸落下去的,马车找相似的简单,但人不行,就算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 南柯把手收回来,默默叹息一声。 前路似乎并没自己想象中那般坦途,就如同这车厢外一般,雷霆雨露皆过后,这朦朦胧胧的雾气仍旧是让雾中人看不清前行的方向。 马车往前走了没一会儿,马夫应该是碰见了唐二。 他把缰绳放一旁,自己从马车上下来扶起了唐二,关切道:“哎哟喂,仙人这莫不是遭了妖怪?” 唐二勉强挤出一抹笑,他是看见南柯坐进了马车的,因此虽是疑惑,但也不至于慌乱,且他这种在经常在危险边缘跳探戈的; 对于这种场面和未知也更为熟悉,接受起来也更顺畅,唐二顺势把手臂搭在马夫腰上,“这不巧了不是,刚刚瞅见外面有妖孽作祟,自然得挺身而出!” 马夫崇敬道:“不愧是仙人!” 说罢。 马夫把唐二送进了车厢,自觉关上车厢门,继续朝着目的地出发。 唐二找个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他已经给自己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算是止住了血。 他本就有武夫底子在,只要是能够安下心来,把血给止住,这种伤势也就是能够让他短时间内贫血而已。 稍微休养休养,也不需要去用什么草药补品,自个儿就能够恢复过来。 等马车开始恢复走动; 唐二悄悄抬起身朝南柯凑了过去,“我发现个事儿。” 南柯没介意他们距离太近,毕竟这种时候也没心思去矫情腻歪,他也把声音压低道:“什么事儿?” 唐二回头看了一眼车门,“我前不久不是刚跟你说我见了一个窑姐?” 南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点头,“怎么着?想要师兄替你去帮她赎身不成?” 唐二忙笑了一声,“哪里敢,哪里敢,我就是刚刚好像又摸到了她。” “刚刚?” 南柯目光一凝。 唐二笃定道:“就是刚刚,上车的时候脑子不晓得怎么抽了一下,恍惚就感觉那窑姐就在我后面。” 南柯看了唐二身后一眼,这方向可不就是那位车夫? 若是那车夫也是缉妖司的人,那么自己倒是能够稍微松口气儿。 毕竟,这表示缉妖司确实是不想自己去死的,否则直接找来便是。 就是不晓得刚刚那一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呵呵...”南柯轻笑了一声,“这才是有意思了,师弟你且安心养伤,等到了山门自然就晓得那位窑姐到底是不是赖上了你。” ......... ......... 马车在摇晃; 倒是车厢内两个人的心安稳了下来。 虽是仍旧摸不清头脑,但起码是有了些底儿。 如同南柯和唐二所猜测那般,接下来一路倒也算是安稳。 徒马耐力好,只要给吃给喝几乎能够不停歇地赶路,那车夫倒也倔强,硬是一整日没吃没睡,除了期间去野外方便了两次,硬是一停没停。 车厢里面倒是有些干粮和水; 南柯和唐二分别都吃了点,也没去想叫外面那位也来吃两口。 “快到了吧?” 南柯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离到了清一山。 “差不多吧。” 唐二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 到底是七品武修,这气血想要补足也简单。 到底是先有清一山,还是先有清一门,民间众说纷纭; 有些说当初清一上人功至臻境,一日忽心有所感,寻至一处山脉,掐算几下觉得凑合,便挑了其中最高的那座山颠立了个门派叫清一门,那座无名山后来便被称之为清一山; 还有说清一山素来有灵,当初清一上人修炼到了一个关卡,苦思不得其解,索性外出云游,某一日云游到了清一山,感悟其灵性修为精进,于是便在山颠建立了清一门。 两种说法都有人说,也都有人信; 至于到底哪一种是真,哪一种是假,估计就连清一门现任那位掌教也给不出一个说法; 毕竟距离清一上人的时代已经一千余年,期间又经历了战乱和楚国新立,在时间和战火的双重洗刷下,很难还有什么证据能够保存下来。 南柯前几日也听说了这两种说法,当时清儿问他,到底哪一个更真。 南柯想了想道:“说不得两个都是假的。” 当时清儿嫌他无趣。 这会儿即将抵达目的地,南柯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他问唐二,“你说那种更真?” 唐二挠了挠脑袋,“哪一种更真有如何?” 他坐起来,刚想说什么,似乎是想到了现在的位置,连忙改口道:“我清一门如今便屹立在此地,纵然是两种说法都是假的又如何?” “对。”南柯配合,“我清一门执郡内修行门派牛耳,前一种说法也罢,后一种说法就算是这清一门之前如何闻名,现如今被外人熟知还不是因为我清一门?” 南柯话刚说完;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马夫先敲了敲车厢的门,随即把门拉开,憨厚道:“两位神仙,已经到了清一山地界,再往里面就进不去了。” 说完; 马夫往后退了两步,露出在马车前面的道上,有许多人正在拦路。 清一山脚下有座村镇,镇内居民基本都是清一门内弟子的亲友,镇内没有衙门,一应事物都由清一门管理。 但可能是因为彼此间都沾亲带故的,又是坐落在门派脚下,因此镇内治安也算是安稳。 平日里不少商队还会来往其间,一来是贩卖些生活所需,二来是看看能不能掏些什么仙家货物回去。 但近些时日外面风声捉摸不定,说是朝廷要跟仙门开战,因此这镇内也戒严了起来,外来车辆最多能够行至此处。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镇前见闻 “下来,下来,都下来,说你呢!” “要么下来走路,要么回头滚蛋!” “嘿,你不听劝是不是?” 喧嚣声在清一镇外络绎不绝。 南柯和唐二从马车上下来,抬头就看见几个男人正把一个老头给围起来,嘴里秽语不断,手脚更是不停歇,虽是没直接打上去,但这里推攘几下,那里推让也让老头苦不堪言。 “我这婆娘腿脚不方便......” 老头反手指了指后面板车上的老妇。 他们本是田埂里一对普通夫妻,也不晓得祖上是干了什么好事儿,老来得子不说,这儿子还被仙人给看中领上了山。 本来他们儿子刚上山便想要把两老接到附近享享福,但这老头觉得自己不能荒废了祖宗的地儿,因此便留在老家,把地皮置办清楚后才赶过来。 谁晓得这还没靠近呢,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这是山上老神仙们的规矩,莫说是腿脚不便,便是没有腿脚也坏不得!” 为首是一个中年男子,衣衫面料还算顺滑,站在人群前面吆五喝六。 其他地方百姓叫修士都叫神仙,但在这清一镇里面,大家伙可不会管自家儿女叫神仙,也只有门内掌教长老一流,才配得上一个老神仙的称谓。 “对!” “就是这个理!” 旁边几个男人附和。 这几人多是四十岁往后,家里都有子女在山上修行。 清一镇管理松散,几乎没有什么正经体制,向来是依靠人情来维系。 而这‘人情’,说白了也就是看谁家子女在宗派里面有出息,谁家子女得师长重视,其父母在镇子里便更有地位和话语权。 这种略显畸形的管理办法或许在其他地方行不通,但在这山脚下,倒是发展得有声有色,甚至这些‘神仙’父母们还自发组建了队伍。 镇内但凡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断论,他们便会过去‘主持公道’。 就比如眼前这一幕,在镇里已经出现了有几日,其他人也不晓得这禁令到底是如何出来的,总之上山没神仙阻拦,其他人便默默遵守了这禁令。 “这,这......” 老头急得额头冒汗,他从兜里掏出几两碎银,“各位官爷行行好,等我碰上了我儿,我叫他一一拜谢各位官爷。” 他是初来,也不晓得里面门路,自然而然把这群人当作了衙役之类的存在。 “呸。” 为首那人不稀罕,“打发乞丐呢?” 但老头刚说自家孩子也在山上,他倒是也继续为难,摆了摆手,“去去去,找其他地方玩去,我就是看着孩子们都是同一个门派的情分上不难为你,你这老头子好自为之!” 余下几人也退后两步,让出了一个身位来。 ”这...“老头犹豫,“这家里田都卖啰,这要去哪?” 为首那人不耐烦,“爱去哪去哪,总之现在外面风头不对劲儿,这要是谁都能进,万一要是有朝廷走狗混进来,坏了老神仙们的谋划,你那儿子难不成能担责?” 见涉及到自己儿子,老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转头对自家老伴了说几句话,便把板车又拉起来,一步一晃悠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开门见丧啊。”唐二调侃道。 这‘丧’不是指丧事,就是觉得晦气而已。 “这群人什么身份?”南柯问道。 他虽是看了许多关于清一门的资料,但大多是涉及门内的,对于外面这小镇倒是没多注意过。 唐二在这方面比南柯心细,他指了指趾高气昂几人,“这群人算是镇子里的地痞,仗着子女在门内还算受重视,把镇子搞得乌烟瘴气。” “没人管?”南柯又问。 “你以为这镇子是个什么重要的地儿?” 唐二瞟了一眼小镇的方向,说是个镇,实则跟普通村落没什么区别。 这镇最初甚至都不是清一门有意建造的,反而是在最近几十年里面,也不晓得是哪一家先开了个头,觉得一人得道便能鸡犬升天; 儿子女儿进了仙门,他们这群准神仙的父母自然不能继续留在俗世,于是散尽家财来这里建造了一个村,后来慢慢规模起来,虽是基础设施达不到,但起码人数到了,便自称为镇。 南柯又看几人一眼,“看他们年纪也不算老,莫不是儿女都是天才?” 清一门这么多年下来,门下弟子多不胜数,想要在众多弟子中出头还是需要些天赋的。 “嘿。” 唐二又笑了起来,“你也瞧见了这镇子是个什么样,但凡是子女真有出息,或是熬辈分熬出个人样,谁还愿意把父母丢在这儿?” 他拍了拍袖子,“我家隔壁那条街,倒是有几户,儿子女儿在清一门内混出了名堂,所以在郡城里面给父母置办了房产,一家都迁了过去。” “原来如此。” 南柯没了疑虑。 “两位仙人走好,小的先走一步?” 马夫在两人身后道别一句,也不等两人给什么话,自顾自牵着马调转了方向。 “倒是洒脱。” 唐二松了口气。 南柯回头望一眼,也觉得心里面石头落了地儿。 这马夫跟在他们身边,虽是什么都不做,但他们就是下意识觉得可能前面还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 现在这马夫走了,他们倒是落了个清静。 毕竟这缉妖司总不能在清一门内还有人,要是真有人的话,哪里还需要他们两个人来当卧底? “走吧。” 南柯翻了翻自己的背囊,里面有两件换洗衣服,还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 两人往小镇方向走去,他们要上山需要穿过小,这镇子虽是建立之初没有得到清一门的指使,但等起发展到了一定规模后。 清一门倒是派出了以两个人对外界承认了镇子的身份,同时也是借助这镇子来收集购买些日常用品等; 毕竟是不要钱的免费劳力,清一门的弟子长老们在山上也不是真吃空气就行,这所用所需自然是需要有人负责协助购置且送上去的。 “诶,那边两个!” 那首那人盯了南柯和唐二半天,这会儿见他们回来,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身份,家里谁在门内,叫什么名字,跟什么师傅?” 或许是南柯和唐二穿的得体些,这人倒是没直接为难,而是开始摸清门路。 南柯看他一眼,嘴角抽动了两下,随即走上去直接一巴掌扇过去。 ’啪‘ 为首那人被打得转了一个圈儿,要不是周围人搀扶,他刚刚都要摔在地上。 南柯收回手掌,若是平时他也不至于这么直接,但他现在既然是要扮演那位师兄,自然得按照那位的性格来。 “什么玩意儿跟我这么说话?” 南柯下巴昂起来,两只手别在身后,他是没见过那位师兄是如何嚣张的,但前世各种影视作品里面那种无脑反派他是见多了。 为首那人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脸庞肿胀起来一块儿,像是在嘴里面塞了半个馒头,他手指抬起来指向了南柯,“你,你,你好胆!” 旁边几个人也义愤填膺,一个个嘴里嘟囔,各种地方俚语从嘴里蹦出来,南柯也听不真切他们到底是在说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他往前又站一步; ‘哗’ 前面那几个人同时往后一退。 唯有为首那人浑然不觉,他一只手捂住脸庞,只觉得自己不仅脸疼,似乎连面皮都被抽了下来。 他心下不甘,虽是从南柯的力道上感觉出来南柯不是普通人,但他到底是有底气的,儿子在清一门内得了赏识,也不信南柯真敢在这山脚下杀人。 “哪里来的毛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首那人强行站直了身体,他使劲跺了跺脚,反手指向了小镇后面一座巍峨的山巅,“清一门的老神仙都在山上,你还敢放肆!” 这话没吓到南柯; 但却是给刚刚后退一步的那群人找回了勇气,他们又回到原先的位置,一个个开始咋呼起来。 “你这是找死!” “你就等着清一门弟子来拿你吧!” 面对一众色厉内荏的汉子,南柯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身后的唐二觉得有趣,下意识地准备揶揄几声,但还没开口便联想起自己在什么地界,以及自己现在到底戴着一张什么面具。 “师兄,要不算了,都是师兄弟们的亲戚,犯不着这般。” 唐二在后面劝慰。 “师兄弟......” 对面那群人耳朵灵,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为首那人气焰灭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会儿,“你们也是清一门弟子?” 南柯反手从背袋里面掏出令牌,“睁大狗眼瞧瞧!” 那群人都是家里有人在清一门的,自然是见过清一门的令牌。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后面有一人在打圆场。 “是是是,误会,误会!” 又一人笑了起来。 在一个依靠人情维系的环境中呆久了,他们便无意识地养成了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习惯。 唯有为首那人心里还有怨气,他是这块的头儿,自然得维系住自己的人设,他张了张嘴道:“既然都是自家人,那便不说两家话,你道个歉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南柯闻言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为首那人现在也不慌,他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南柯是外来人,在这山脚下肯定不敢对他动手,若是南柯是自己人,那更不敢动手。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自个儿肯定打不过南柯,但他有儿子呢! “看你年岁应该跟我儿一辈,我痴长几岁也算是你长辈,你对长辈不敬,难不成不应该赔礼道歉?” 他又指了指南柯身后的唐二,“你是他师弟吧,你也劝劝你这师兄,过刚易折的道理你们听过没?我儿深得师长喜爱,也没你这般蛮横!” 唐二眼珠子转了转,问道:“敢问你儿是那位师兄?” 为首那人提起儿子胸膛都挺起来,“我儿姓李名袁浩,前几年刚进了八品,是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才对。” “李袁浩?” 唐二摸了摸下巴, “可是前不久才去了趟郡城?” “正是!” 为首那人也扬起下巴,配合肿胀的脸颊显得有些滑稽,但他本人却是丝毫不觉。 “哦。” 唐二点了点头,“是听过。” “你听过?”南柯看唐二一眼,不确定是真是假,这情报未免也做得太细了。 “我真听过。” 唐二不骗南柯。 他转头对为首那人道:“你儿子死了。” “......” 对面议论声一静。 为首那人过两分钟才反应过来,“你说甚?” “他死了。” 唐二一本正经道:“在郡城附近的镇上,被缉妖司...残害!” 这事儿,还是他在缉妖司那位哥们告诉他的; 当初他一大早跑过去跟南柯和胖掌柜分享清一门弟子被杀的消息,那位被杀的就叫做李袁浩。 “你胡说!” 那位那人脸色涨红,眼眸也开始泛红。 “我从不说谎。”唐二回头对南柯眨眨眼,“师兄你说是不是。” 南柯继续维系自己的人设,走过去在那人脸上拍了拍,“说你儿子死了便是死了,怎么,不信就自己去看看,说不得还挂在镇上呢?” “你......” 为首那人怒视南柯。 但南柯却是懒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对唐二招了招手,两人一起往镇子方向走去。 其他几个男人也不敢拦,还毕恭毕敬地对两人拱了拱手,等两人走后,其中一汉子去劝慰为首那人,“算了,他们应该不至于骗咱们。”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那汉子一愣。 “你是在咒我家浩儿,你就是嫉妒,嫉妒你那儿子比不得我儿!”为首那人似乎精神有些激动。 那汉子先是有些生气,随即看首位那人一眼,忽然又笑了起来,“是,我嫉妒,不止我嫉妒,连老天爷都嫉妒你儿呢,你听没听过有句话叫天妒英才?” 说罢。 那汉子招呼旁边几人,“走吧,走吧,回去把大家伙都叫起来,是时候该商议商议谁来当下一个队长啰。”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两个人才 南柯和唐二是去清一门潜伏,而不是去清一镇潜伏; 因此前面发生的事儿,也仅仅是当作一场戏看个乐呵,也算是放松放松紧绷的心神儿。 说起来也奇怪,先前明明在‘自己人’的车上,但两人都神经紧绷,现在已经深入敌方阵营,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两人走在小镇主干道上,道上没什么行人,两侧都些民宅,多是两三层楼高,罕有铺子出现。 唐二踏了踏青石板,“这路铺得还行,就是这规划吧,跟乡村没区别。” 从民宅间隙能够看见后面是大片农田,再从这里并没有什么商铺就能够推断出来,这镇子居民的吃喝用度应该都是自给自足的; 除却镇中有三两个大型商铺外,几乎是没有任何商业气息,且就那两三家大型商铺也都是用来给山上老神仙们用的,跟这里百姓无瓜。 而一座城镇要是没商业化,便根本发展不起来,毕竟镇内没什么活力,一副死气沉沉的景象,还如何去发展? “镇口那几个人,跟乡下懒汉也没什么区别,说不好听的,也就是几个流氓地痞而已,偏偏在这儿,还翘了尾巴。” 南柯接话道,如果不是为了演戏,他是真懒得去搭理那几个男人,忒跌份儿。 “嘿,他们是地痞流氓,但他们儿子女儿可都了不得,那你说说......”唐二瞥了一眼清一山,“像什么?” 南柯顺势望了一眼,“像山贼。” 若说江湖门派都是黑色势力,那么仙门之流,其实也就是被粉饰了一下,实力更加强劲的黑色势力而已。 而所谓的一郡之首,其实也就是黑色势力之首。 “是有些像。”唐二‘嘿嘿’笑一声,他是缉妖司的人,属于朝廷一脉,站在他的角度去看,跟他们做对的可不就是山贼? 两人在镇上道路行走,两侧民宅里面不时有人推开窗户打量。 他们应该都是有子女亲戚入了清一门,这会儿打量,多是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家人回了家,见是两个陌生人后,便‘啪’一下关紧了门窗。 “这里邻里关系像是很差。” 南柯发现了这一点。 按照道理来说,越是不发达的乡村地区,其邻里关系应该越是密切; 不说是亲如一家人,但毕竟见交流也会明显比城市里的邻居更频繁。 “这说明清一门门内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这清一镇就是因为清一门而建造的; 其各种现象自然也是能够反映出清一门内一二。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方便了我们。”南柯又想了想,“不对,这想要探听出什么,就难了。” 若是所有人都彼此隔绝,他们也难得去探听个什么,要是表现太扎眼,那么会引得怀疑。 “进去再看呗。”唐二倒是无所谓,既然已经来了,这事成与不成他都得一份苦劳。 他倒是希望朝廷能给力些,明儿就直接攻进来,他在里面里应外合,也能更快完事儿。 两人便聊便走,走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要走出镇子范围。 镇子末尾有一道小径,直通山中一条道,这道是早年间清一门请人修建起来的,就地取了山石,经过简单雕琢后制成了一节节台阶。 清一山并不是一座孤山,其左右山脉连绵了好几里,众星拱月般把清一山簇拥起来,除却清一门的山门坐落在清一山上外; 其实这么多些年发展下来,其余各个山峰上也多有清一门的痕迹,许多派内支系更是直接在其他山头上专门修建了洞府宅院。 南柯和唐二望小径上走,也好在只有一条道路,他们两个初次过来也不显得迷茫。 “这山可真高。”唐二抬头感慨一句。 南柯也抬头,在远处看还不觉得,现在站在山脚下面,只能够看见山峰高耸入云,半截身子都戳进了云层里面,露出来的山体郁郁葱葱,上面挂满草木。 稍微仔细看一下,还能够从半山腰位置看见一条溪流,像是从某个缺口位置流淌出来,沿着山腰转了一个圈儿,再缓缓往山脚下流去。 山间有云雾缭绕,也有飞鸟轻鸣,微微清风拂过,吹动四周树梢晃动,隐约间似乎还真有‘仙’气在其见萦绕,起码从景儿来看,这地方不错。 “看起来还挺有仙味儿。” 虽是对清一门印象不好,但南柯也不得不承认这清一山着实秀丽。 换做是在前世,估摸也能够开发开发成为热门旅游景点。 就在这时,山道上忽然出现一个人,站在上山道路的中央位置。 这人看起来五十岁出头,但精气神十足,丝毫不显疲态和老态,蓄了半截胡须让其面相看起来有些威严,身着清一门道袍,手中还拿一个木杖。 “来人止步。” 南柯停下脚步,“这是谁?” 唐二也在后面停下,“没见过。” 清一门那么多人,他们也不怕这么说会有什么问题,要是他们把门内上下都能够认个全,那才是有问题。 那人捋了捋胡须,挡在道路中间,“老夫清秀峰护法洪秀。” 清一门内分许多派系,每一个派系都以峰为名,在门内各司其职。 清秀峰算是诸多派系中较为重要的一个派系,倒不是因为他们名字起得好,纯粹是因为他们负责掌管门内刑法; 且按照实力来算,清秀峰在诸峰中也能够位列前三。 “见过长老!” 南柯和唐二同时躬身拱手行礼。 他们二人所在的派系叫做清水峰,在诸多派系中排列中等偏上,负责管理后勤杂物,虽也算是必不可缺的一环,但听起来总归没有掌柜刑法厉害。 但门内众所周知清水峰的活儿有油水,其门下弟子也算是受欢迎,但凡是性子不差,便能够结交许多同道。 “你二人可是门内弟子?” 洪秀问道。 “我两是清水峰弟子。” 作为师兄,南柯站出来回答道。 “清水峰?”洪秀眯了眯眼睛,“从何处归来?” “锦江郡城。” “去郡城所为何事?” 南柯把早前就想好的理由说出来,“我这师弟还未下过山,这回是奉师命领师弟在郡内游历一番,也算是涨涨见识,谁晓得......” 南柯欲言又止; 身后唐二则是恰到好处露出一丝惊恐。 “哼。”洪秀冷哼一声,“你可晓得那里发生了何事?” “晓得!” 南柯惶恐不安,且在惶恐中又表露出一丝愤怒,“朝廷狗贼安敢如此!” 洪秀又看南柯一眼,质问道:“你可晓得外面风声?” “弟子知晓。”南柯把头低下去。 “既然知晓...” 洪秀话音起的时候人还在前面山道上,这话音还未落,整个人忽然来到了南柯面前,“为何其他人都遭到了朝廷追杀,你们二人却是没有?” “抬起头来回答!”洪秀大声道。 南柯抬起头,抿了抿嘴唇,如实回答:“弟子也曾遭遇追杀。” 他确实是遭遇了追杀,也就是在现在,他才算是明白了中途为何遭了一罪。 看来上面那些人到底是不想自己去死的,他们不过是把算盘藏起来,不让自己两人看见而已。 “哦?”洪秀有些意外,“说来听听?” 南柯看唐二一眼,“要不师弟你来?” 唐二闻言唯唯诺诺往前踏一步,“是。” 随即; 唐二便把两人经历讲述了一道,其中当然是隐去了许多,也篡改了许多,但真真假假搅合在一起说出来,倒也是能够让人信服; 且其中真的那部分也经得起验证,毕竟他们确实是在雨中遭遇了伏击,要不是南柯当时表现凶猛,说不得还真就这么交代在了里面。 说罢。 唐二还把衣服扯了扯,露出肩膀位置刚刚包扎好的伤口。 洪秀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判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半晌才道:“你们倒是运气好。” “都是托祖师爷的福~” 南柯和唐二同时拱手道。 祖师爷也就是那位清一道人,虽是所有人都晓得那位道人是寿元耗尽老死了过去,但在山门内是没人敢这般说出来的; 大家伙都默认祖师爷是已经兵解飞升,这会儿说不得就在仙界往下面看,看看哪里有不孝子孙在他说他坏话。 “行了。”洪秀摆了摆手,“既然回了山门,便放下心来安静养伤,朝廷就算是再猖狂,也决计不敢来山门里搞事情。” 也不晓得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南柯唐二,这洪秀说完后便不再言语,让出一个身位给两人继续往上走。 南柯又向这位护法行了一礼,随即迈步继续往上爬。 才走出去没多远,下面忽然又响起洪秀的声音,“你们两个等一下。” 南柯和唐二停住,转身又是行礼。 无论是世家还是仙门,越是传承久远,这礼仪就越是繁琐,这一整天恨不得要把人的腰都给弯断了去。 “你们两个师承何人?” 洪秀问道。 这倒是难不住南柯,他对答如流,“家师林云贵。” “林云贵?”洪秀又问道:“你们一共有几个师兄弟?” “加我们两人,一共八个,我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个师兄一个师姐,下面还有两个师妹三个师弟,这位便是我最小的那位师弟。” 南柯指了指唐二道。 “行。” 洪秀没再说什么,这回应该是没了疑问。 南柯默默摇了摇脑袋,又朝洪秀的背影拱了拱手才往上山去。 等到南柯和唐二走远后,洪秀抬手掐了一个法诀,一道灵气波动荡开; 没多久又是两人从旁边树林子里面出来,两人一出来便对洪秀行了一礼,“见过护法。” “锦州郡城方向是你们两人负责?”洪秀问。 “是。” 两人点头。 “这两日可有我门中弟子在这方向上遭人埋伏?” 这是打算验证南柯和唐二是否撒了谎; 现如今世道将乱,各种鬼魅魍魉都往外冒,恰逢朝廷又在这种敏感时期出手,清一门虽是为保全弟子把所有人都召集回来。 但这大批量召集也得格外注意,生怕有什么妖怪或是敌派乘机摸了进来,毕竟,对于清一门而言,这段时日实在是太过重要。 “禀护法,今儿一早确实是有门内负责探查的弟子汇报过相关情况,据说是缉妖司那边折了两个人,也不晓得是何人所为。” “折了两个?”洪秀一愣。 唐二倒是没跟他说,他们两个人既然还反杀了两个。 “是。”那人确认。 “行,那便错不了了。” 洪秀挥了挥手,若是唐二和南柯杀了缉妖司的人,那么倒是能够百分百证明他们的身份,余下也就不需要再浪费精力去试探。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听说过林云贵吗?” “听过。”其中一人点头,“但几天在下山途中遭了不幸。” “因何?”洪秀蹙眉问。 “领他几个徒弟下山为太上长老筹备所需,途中恰巧碰上了朝廷的疯狗。” “筹备所需?” 洪秀琢磨了一下,没继续问。 事关太上长老可不是他一个护法能够去探听的。 “这么说他们那一门就剩了他们两个?” 若是不晓得南柯和唐二杀了两个缉妖卫,或许他会觉得蹊跷; 但现如今他只是觉得这两人有些倒霉,要晓得在这门内,普通弟子要是没个靠山,一辈子都难得出头。 下面两个人没回答,他们没见过南柯和唐二,也不晓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年纪轻轻就能够突围,且还反杀了两个,也算是人才。” 洪秀起了惜才之心; 当然; 惜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招收些有本事的弟子来帮自己。 要晓得清一门建成千年来,门内已经不晓得出现了多少个派系,直接把整个清一门说成是一个小型江湖也不为过。 洪秀指了指其中一人,“你去帮我找清水峰的护法问问,他们峰下是不是有两个弟子没了师傅,告诉他一声,若是那两位弟子愿意,可以要他们来找我。” “是!” 那人得了令立马离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必不可免 山道很长,沿路遍地开花; 南柯没真走到最顶上去,也就是周围逐渐出现了些许雾气后,他跟唐二两人都停了下来。 “是这吧?” 南柯估摸了一下位置问道。 “是吧。” 唐二也不确定,他们是知道位置,但到底只是口述而已,这道路旁边也没个路牌,谁晓得是不是这里? 南柯往远处望了望,若是从山下看,他们这会儿正巧停在了云雾中,身边云雾缭绕,远远看去端地如画中人一般。 南柯停留片刻后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再说。 道路左侧另开辟出了一条小径,曲径通幽,没一会儿前方便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山势较缓,也不晓得是自然形成,还是清一门人用术法在这里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沿着山壁直接蜿蜒了出去,一直连接到了隔壁山峰处。 整个清一山脉,除却主峰之外,其他山峰下半段其实都是些陡峭绝壁,也得亏这些山峰都距离主峰不远,才能够用这种方式过去。 南柯走了一半便发现了人工凿刻的痕迹,这种平坦路面依靠风吹雨打是成不了的,应该是有人用大法术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道。 南柯和唐二又在道路上行进了差不多有三四百米,终于在前面道路尽头看见一个木牌,木牌上用苍劲有力的笔锋刻了三个字‘清水峰’。 “好歹是找对了地儿。” 南柯把自己的背囊挂到了唐二身上。 他们从现在开始得把自己毕生演技都给拿出来,毕竟先前碰见的可能都是些生人,但接下来碰见的,不说是熟人吧,但起码是有一定交际的。 “嘶...疼!” 南柯挂包囊的位置正好碰上了唐二的伤口; 他气血是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但这伤口才刚刚结痂没多久,忽然被重物蹭一下也不好受。 “那换一边。” 南柯把包囊取下来换一个肩膀。 真不是他要故意难为唐二,实在是那位师兄平时就是这幅做派。 在清一门里面,除非是那种惊才艳艳的存在,其他大多数门人弟子都得按资排辈,不说隔了辈分那种,就算是师兄师弟间,规矩也多。 “这人真特么是个畜生!” 唐二忍不住咒骂。 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在留都城下手轻了点。 “行了行了,你可不会骂人。” 南柯双手放在身后,一摇一摆往里面走去。 清水峰算是清一门九大支脉中的一个,整个清水峰大概有三四十位位门人弟子,他们那位师傅在峰内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峰主、护法之类的职位跟他没半分钱干系,但他投胎早入门早,按辈分算正好是如今掌教的师侄,这种人修行上没什么建树; 但平时用来处理处理世俗杂事那是相当熟练,据南柯所扮演的那位师兄说,他师傅跟主峰的太上长老还有交集,许多事儿都交由他师傅来办。 也因此,他们这一脉虽是人数不多,天赋也不算特别出众,但在清一门真正核心权利圈子里,但倒是提起的频率比其他人要多。 南柯往里走; 环绕山峰出现了一排排整齐宅院,鳞次栉比排列在山峰周围,整个建筑风格有些类似于南柯前世所见的道观,最里面的那间宅院隐约有烟雾迷散。 这烟雾也是神奇,闻起来有淡淡清香味儿,周围雾气跟这烟雾一旦接触,便像是融了一般,顷刻间便不知道消散到了哪里去。 山间潮湿,这高度又正巧是云层密集的位置,也得亏了这烟雾才使得整个清水峰驻地,不至于真成了‘清水’峰,这木门墙瓦也能保持干燥。 “左侧第三间。” 南柯看着数了数宅院,找到了属于他的那间宅院。 清水峰人数不多,但占地面积较广,因此也不需要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面,南柯和唐二都有属于自己的宅院。 跟他们宅院并列分布在道路两端的还有许多相同样式的一进一出的宅院,是其他跟他们一个身份地位的弟子的住所。 再往里面面,越是靠近那间有烟雾迷散的宅院,其主人的身份便越是高贵; 最里面那间,据说是峰主的位置,但峰主常年在主峰和其他峰主共同参悟修炼,因此这宅院也就这么空落了下来。 唐二的宅院在南柯隔壁,他跟南柯打了个招呼,越好时间后便回了自己宅院。 两人舟车劳顿了一整日,途中又经历了一次事故,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困乏的厉害。 南柯推门‘回家’,一进一出的宅院不算什么豪宅,但建在上峰上也算是雅致,里面装饰风格更偏向于淡雅,倒是让南柯对那位师兄有了新看法。 人是坏了些,但起码审美没问题。 穿过院子便是房间,里面左侧有书架,上面整齐码放了许多书籍,南柯随意翻了翻,大多是些山水轶事的记载和科普,少部分有关于修行。 右侧有张床,旁边还有用来喝茶的案板,案板旁还放了许多宣纸,有些宣纸上还有未写完的诗句。 “人不可貌相呐。” 南柯把背囊放好,脱下鞋袜坐在床上。 他准备先好好歇一歇,等精神恢复好了,再出去瞅瞅有没有什么机会。 这就是在南柯收拾好,刚刚在床上躺平的时候。 ‘嗡’ 体内气血无预兆地波动了一下。 南柯稍稍愣神片刻,随即面色不变,眼眸闭合起来假装入眠。 时间缓缓流逝; 就在南柯的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窗外似乎有影子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宅院外。 南柯睁开双眼,转头朝影子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这是还不放心?” 那道影子应该是来看看自己有没有问题的。 到底是传承了一千多年的门派,在应该谨慎的地方,着实是谨慎地让南柯都觉得无奈。 体内没回应,似乎是在刚刚提醒了南柯一下后,又陷入了沉睡。 南柯抬手在胸口点了点,“感应到了吗?” 感应到了属于自己的气息了吗? 综合各方消息以及自己的推断,其实南柯心里已经确认了自己体内那位的身份; 这也是他为何宁愿冒风险也要来一趟的原因,毕竟自己的成长速度快归快,但想要追上前面那些人,终究是要硬生生用时间来填补其间差距。 南柯是个急性子; 他懒得去苦熬慢等,他就想要整些快活儿。 而在他所了解的所有渠道里面,除非他能够狠下心去肆意猎杀其他修士或是百姓,否则他只能够跟当年那位横空出世的天才一般...... 寻到一个上古传承。 直接占用那位上古强者的毕生积蓄,让自己跨过中间所有程序,直接抵达巅峰。 当初那位天才横空出世时,其实年龄也就是三十岁不到,南柯就算那位是十几岁获得了传承,短短十年便能够搅动举国上下,其实就足以说明问题。 而那位最后仍旧是被按了下去,其实也能够证明一点,那就是他当初依旧没有完全把上古遗泽给彻底吸收完毕,否则他大可以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那份上古传承,还有能够继续榨取的价值! 况且,南柯对自己是有自信的,就单论天赋来说,他还真不虚谁。 自己体内那位,南柯被‘附身’过几回,也感受过那位的厉害,但那位在最初发现自己身体的奥秘时,南柯依旧是察觉到了清晰的波动。 这证明那位,应该是普通人。 普通人花十年时间所能够达到的高度,南柯觉得若是给自己相同的条件和待遇,应该能够把这时间直接给缩短个几倍。 因此; 这趟冒险之旅对于南柯而言,其收益和付出,当真是不成正比。 若是唐二晓得南柯所图为何,说不得当场就会嫉妒的哭出来。 体内那位没有回应; 南柯稍微等了一下,便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 ......... 清水峰上; 那间烟雾迷散的庭院前不远处的位置,一道影子静默无声地落在一个宅院门前。 这宅院明显比南柯所住的那间要气派,门板上刻画了一个复杂的印记,在那道影子落下后,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 影子对空气行了一礼,随即缓缓走进去。 在庭院内,一白眉老者坐在藤椅上,左手边有一个茶几,上面放了一本古朴书籍。 “可有问题?”老者问。 “回禀护法,没有察觉到异样。” “这么说就是没问题?”老者又问。 那道影子抬起头,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庞,他犹豫了一下,“弟子不敢下断论。” 这位影子,算是清水峰南柯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其入门比其他弟子早太多,且为人低调谦虚,因此在峰内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性子孤僻倒也乐得清静,平时在宅院里修行,偶尔活动,便是如今日这般,被护法使唤去打探打探消息,充当一下探子。 老者闻言没说话,转头看了一眼右边墙壁,在墙壁后面还有一间宅院,可惜那宅院的主人已经好久没回来过,他叹息了一声: “你那师傅也是不负责任,整日里在主峰闭关,这大摊子就这么落在我身上。” 影子闻言笑了笑,他师傅正是清水峰峰主,“师傅也是没办法,其他峰主都去了主峰为太上长老们护法,他就是想不去也没理由。” 老者自然是晓得其中道理,他就是随口抱怨两句而已,“那两位弟子平日里看起来普普通通,我倒是没看出来洪秀那厮看中了他们什么。” “两位师弟能入洪护法的眼儿,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 老者沉吟一会儿,“我先前还以为是这两人有什么问题,那洪秀顾及我这张老脸没好意思直说,既然你觉得他们没问题,老夫断然不能让清水峰被人挖去了墙脚。” 影子尴尬笑了笑,“弟子也没法保证他们......” 老者看他一眼打断,“不需要你保证,就说活你的判断。” “他们不像是被训练出来的细作。”影子答道。 他拜入师门前曾在某个江湖细作组织里面呆过一段时间,对于各种细作的习惯和行事方式也算是有一定了解。 “怎么不像?” 影子继续回答:“若他们是细作,通过层层刁难考验,进入了自己的位置后,不会就这般匆匆睡去。” 不同细作会做不同的事儿,但无一例外不可能在这时候去睡觉。 毕竟这表现,实在是太不专业了些,若是朝廷或是其他仙门想派细作进来,怎么也不会选这群不入流的细作。 “那便不是细作!” 老者有了定论,他指了指影子道: “待会儿你去跟洪秀说说,就说这两位弟子我们另有安排。” “是!”影子领命,但没立即退下去。 “还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老者看他一眼道。 影子站直腰板,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道:“护法,您说外面那些传闻......” “关于朝廷的?” “是!” 影子整日里足不出户,但依旧能够听闻这些流言蜚语,可想而知在其他位置已经传成了什么样。 “没什么好胡思乱想的。”老者抬手虚扶,在影子松了一口气后,继续道:“这一战必不可免。” “......” 影子愣了一下。 老者叹息一声,白眉抖动了两下,目光扫向了指插入云的主峰,“且安心等吧,过些时日自然能有一个分晓,主峰上若是能成,我等便能胜; 若是主峰上出了问题,便是朝廷就这般偃旗息鼓,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是败!” 影子闻言也看了一眼主峰,随即立马把目光收了回来。 或许老者是知道些内情,但对于他来说,是不敢对这些事有任何想法和看法,甚至根本不想去了解。 老者也没继续说下去,他话锋一转,“那两个弟子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没跟他们的师傅和师兄弟一般遭了难,也好,省得那事没人去干。” 他指了指南柯和唐二的方向,“传完话,等那两个人起来后,把他们送去主峰,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接洽。” “是!”影子接了命令,像是道烟雾般飘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