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异人录》 那些向死而生的人 “后悔了吗?”身着藏青色粗布衣的男子看了身边的胖子一眼苦笑着说道。 胖子穿着一身黑色锦衣,腰间悬着上等水头的蓝田玉佩,脖子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金铸的方牌,四周刻有云纹,牌上无字寓意“太平无事”。 “我说不后悔,你信吗?我后悔啊,真的后悔啊!那些还在等着我回去的小娘子们啊,估计这次是等不到我了,早知道应该给他们留些念想的啊。” 锦衣胖子越说情绪越激动起来,最后竟身上扯下来自己脖子上的金铸牌子喃喃道:“太平无事,太平无事。真的就能太平无事了吗?我是可以太平无事,可是我这里。。。这么多人啊,这么多人啊,这么多活生生的。。。”胖子用攥着太平无事牌的手狠狠的敲着心口已然泣不成声,要是能活谁想死呢。 青衣男子本想安慰胖子几句,可刚一抬手就剧烈的咳嗽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鲜血不停的从嘴中涌出,青衣男子竟是受了极重的伤,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青衣男子只能靠着身后的大树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对泣不成声的胖子说道:“我们今日所行之事若能换得。。。老子这笔买卖就没亏,哈。。!”青衣男子只干笑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原来竟是已然断了气息,再无生机。 锦衣胖子蹲下身用手想去合上青衣男子的双眼,试了几次都没有合上。胖子只好放弃,将金铸的太平无事牌轻轻放在青衣男子身边,然后站起身,向青衣男子死也不愿闭眼所望向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然火光冲天,杀声阵阵。胖子回头又望了一眼相反方向的出路,又看了看不愿闭眼的青衣男子,一咬牙转身向城内火光正盛处冲去。 我死国生,我生国死。自幼看那万里河山,何惧用这一身皮囊换个太平美满。 “遇不平,我以太平换太平。 心有愧,我以我身换无愧。” “绣衣直指”历史上第一个系统化的谍子机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lt;&quot;<a href="https://roushuwu&quo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quot;</a> target=&quot;_blank&quot;&gt;<a href="https://roushuwu&lt;&gt;" target="_blank">https://roushuwu&lt;&gt;</a>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引子 明月当空,山峰险耸! 如刀尖般的山峰,直插天际,放佛要将这天划出一道缺口。 有猿猱欲攀援而过,却苦于山峰险阻而不得过。一阵鼓声号声响起,本就没有抓手的猿猱受惊,跌落而下,很快不见了踪影,只剩哀鸣声回荡山谷。 随着阵阵鼓声响起,陡峭的山路两侧燃起了两排火把,犹如两天火龙从山脚直至山顶,无数身着五彩服饰的男女立于道路两侧,神情虔诚且期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 鼓声骤停,悠长的号声响起,道路两侧的男女亦随着的号声唱起了悠扬的曲调,曲调只有几个简单的音节,却蕴含了无法言喻的忧伤与决绝。 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独自一人,从山脚缓缓行来,步履平稳,本应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有如平地一般竟是丝毫阻碍也无。若是细看才会发现,这白衣男子脚下原是并未沾地,而是凌空踏虚般拾阶而上。 每踏出一步都与左右之人报以微笑,看似极为繁琐费时,男子却仍是照顾到了每一个站在道路两侧之人。那微笑如春雨般让人心情愉悦。 那男子很快便到达了峰顶,只是在距离封顶几步的距离后便不再迈步向前。原来那峰顶有一个女人正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男子也仰头盯着与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女人,只是与一路行来的那个逢人便展露笑容的少年不同,此刻少年望向那女人的目光中充满的疑惑,脸色亦是出奇的凝重。 那女人有着一张少女般青春活力的脸庞,眉宇间却有种说不出的沧桑之感,望向白袍少年的眼神好似经历了人世沉浮的耄耋老者在看一个刚降临人世的婴儿一般。 “夫人此次不惜违背当年誓言,动用那件东西召我前来,想必是有极其紧急重要之事,不知需要我去做什么?”白衣男子似与眼前这女人相识已久,对着眼前看似少女的女人深施了一礼,竟然口称夫人。 女人听到那白衣男子提到当年誓言,平稳如千年古井的眼中泛起一丝涟漪,目光从眼前的男子身上挪开,悠悠盯着远方道:“我想请你去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白衣男子目露疑惑道:“我实在想不出,如今这整个天下难道还有什么事是夫人做不到的?” 那女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本就是平常的叹气,旁人看在眼中却如巨石压在心口一般,想要替那女人分担愁思。 “这话别人或许可说得,也信的。可是你也信吗?” 白衣男子无奈苦笑道:“其实你若是让我去死,我也去的。当年若不是夫人出手相救,我又如何能有今日。只是实在不知。。。。。。” “先生,二十年前那件事如今有了线索,那人又出现了。” 心思平稳,毫无波澜的白衣男子,听到那女子所说之事,身形随之一颤,心头狂跳不止,颤声道:“夫人想让我去找他?” “不错,找到他。然后帮我带一句话给他!”说话间一滴眼泪从那女人脸颊滑过,说不出的凄婉魂伤。 “你确定要跟他说这事?”那女子还没说让男子传什么话,那男子好像早就知道一般,迟疑反问道。“他若是知道了真相,也不来呢?” 刚刚还留下了一滴眼泪的女子,突然又变得冰冷无比道:“那就杀了他,再等二十年。” 白衣男子脸色变了数变,却仍是点头道:“明白了。” 白衣男子冲着女子深施一礼后,转身下山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山脚下。 眼见白衣男子远去,那女子终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如成串的珍珠般嘀嗒而下,溅落在地。 “遇不平,我以太平换太平。” 那女子如梦呓般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良久后又自问自答道: “你若知今日如此,当年是否会做另一种选择?” 第一章 道士下山 太平山山腰 草庐 瀑布从山顶石床上倾斜而下,在草庐前的水潭中激起千万波浪,发出隆隆巨响,潭前四周水雾蒙蒙。 一个老道士和一个小道士正对坐在深潭前。 “从前啊,有个大州,位于大夏国苦寒之地,人人尚武,就叫武州。又因为地处大夏最北。。。。。。” 老道士心虚地看了不耐烦的小道士一眼。 “好了,好了,不说了。” “小也,师父真心舍不得你下山啊。你此去要多加小心啊。” 老道士十分宠溺地摸了摸小道士的头,替他把额前的头发微微捋顺,这一瞬间似乎有万语千言想要嘱托。 “什么?你大点声!师父我听不清啊!”小道士拨开老道士摸着自己头的手,好让几根被捋顺的头发换了一边,又支棱起来,用力地喊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师父,你老这么摸我头,不长个子的!” 老道士刚酝酿情绪瞬间破功,冲着小道士大喊道:“那我们换个地方!” “早就该换地方,谁在瀑布底下聊天?就你非要装高人风范。”小道士嘟囔着也不理师父,自己一个纵跃跳出去,就跳到了十几丈开外的草庐前。 老道士随后而至,在小也身边落定。 “小也,此次下。。” “知道了,你不舍得我,我要多加小心,你算出我身有一劫,此次下山是去应劫,死中求活嘛!师父你已经跟我说了几百遍了。” 老道士干笑着搓着双手:“有那么多遍?” “有,我都记在本子上了,你要不要看一看。”小道士说着作势要回草庐中去取本子。小道士有一个专门记账的小本子,整个太平山上下都知道,按小道士的话就是:“君子记仇不在心里,都写在纸面上。” 本子上第一页就清晰记录着,太平山大天师当年用一串糖葫芦把小道士骗上了山。如今十年过去本子越发的厚了,记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大天师确仍是这本子上记得最多的人。 “不用,不用!”大天师连摆手道,他这徒弟回到房间不还得给自己再记上一笔。 “师傅,你不是骗我的吧,咱们出家人最喜欢骗人说有劫难,然后榨取钱财的。我自幼上山,可是身无分文。身为弟子,将来也是要对您尽孝,给您养老送终的。你可不能因为我烤了仙人潭的两只独角娃娃鱼就撵我下山,那鱼是我烤的,可是是大师兄下的水,二师兄织的网,三师兄捡的柴,四师兄生的火。。。” “前些日子,金光寺的两个禅师不是也来给你算了吗?” “鸡鸣狗盗两位大师啊,你们算得根本不一样好吧,你算得是劫在东南,他们两个算得是劫在西北。你算是劫在我十五岁之前,他们两个算得是劫在我十五岁之后。怎么这劫难还能四处游走,东西南北,古往今来无处不在啊。话说都是出家人,出去组团忽悠也要统一口径啊,这样万一说漏了,多丢人啊。丢人不怕,万一施主不给钱,再打你们一顿。” “那是空寂,空道两位禅师,什么鸡鸣狗盗,好歹金光寺也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还是有点东西的。和我的有出入,那是他们学艺不精,天人之际领悟不够,只能算个大概。他们哪里懂命符咒的四种写法。。。老道士嘟嘟囔囔说了几句,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两人望着远处的瀑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师父,你不要愧疚。若真是过不去这劫,也是我的命。天下大乱,我辈修道之人本就要乱世下山的。” 大天师叹了口气,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习惯性的要去摸徒弟的头。手伸到一半又却又停了下来,徒弟怕被摸头多了不长个子啊。 小道士这次没有拨开老道士的手,主动往老道士身边挪了挪。 “这是天福庄的骑龙望兽弩,这是逍遥阁的点水峨嵋镖,这是上春湖的五毒鸳鸯散,这是天石堂的开山斧,这是滚龙舟的混天叉,这是憬悟山的金背钺,这是妖王庙的赶山鞭。。。” “师傅,我是去下山接应礼曹陈大人,又不是刺杀圣人,用不着这些东西。” 大天师絮絮叨叨地把一件件宝贝塞给小徒弟, 最后郑重其事拿出来两个锦囊。 大天师先打开了第一个锦囊。 里面是一张玉牌。 这是“太平无事牌”,乃是从太平山开山祖师手中传下来的。天下修行,无外乎是以先天五炁(气)为根本,先从强身健体,飞檐走壁,然后到以人为炉,内炁外化。 但是这“太平无事牌”,可以让人在短时间调动天地灵气,凭空上升一个大境界。咱们道门修行的化炁 、凝神、破实、碎虚和通玄每一个大境界之间可谓天差地别。高境界者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灭杀低境界之人。这“太平无事牌”最重要的是可以无视境界之别,让使用者越级发挥,使用外力的天地灵气,简直是逆天之物。若是浩然境界之人拿到,马上就可以晋级顶级武者。若是真武境界拿到了,那短时间之内几乎天下无敌。当然天地灵气入体,破坏了人体内的五炁循环,代价也是极大。非死即残,终生修道无望。这东西放在小型宗门几乎是镇派之宝。当年太平山传下的七块玉牌现在也只剩下两块,常年在祖师堂供奉。这如今居然拿了一块出来给小道士。 “师傅,这东西太贵重了,拿给我用是不是太浪费了。”小道士当然认识这好东西,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把玉牌装到自己口袋里。 然后伸手去解第二个锦囊,被大天师一把拍开。 “这里面是三张字条。为师算出你此去必然要吃很多苦,提前为你准备了这三道应对之法。你觉得遇到过不去的难关的时候,就拿出来一张看一看吧。不过三张字条都看完之后,就是。。。” 就是什么?出家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话总是说一半。小道士这个时候忘了自己也是出家人这回事,恨不得现在就把三张字条都拿出来一口气都看完。 大天师摸着小徒弟的小脑袋:“去吧!争取速去速回!” “嗯。”小道士重重的点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飞奔向山下行去,整个过程潇洒飘逸,行云流水。 刚飞奔到山脚的小道士忽然止住脚步,回头冲着山上大喊道:“师父,你又骗我,我下山你没给我钱啊!” “小也,出家人出门都不用钱的!你快去快回!”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山上,老天师遥望山门良久,那个活泼的身影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贵为天师,号令天下道宗之人,这一刻却也感到无能为力。转身,缓缓走向祖师堂,也许向祖师祈祷一下,保佑这孩子平平安安,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 我擦,我的另一块玉牌呢? 山下,小道士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用袖子抹抹嘴,然后一把把锦囊打开,三张字条都被拿了出来。我先看看字条上都写了什么。 第二章 夜论三策 武州位于大夏王朝苦寒之地,自先秦时便以人人尚武而闻名。同时因为地处大夏九州最北边塞,世人又习惯称之为北武州。 太平山位于武州北境,这太平山同时既是大夏国五岳中的北岳,也是大夏王朝道教北方祖庭。 穿过太平山再走不到几百里就到了扶余人所建的高济罗国境内。高济罗民作为大夏王朝的藩属国,在几百年前大夏灭六国建国时就已称臣。高济罗虽是草原游牧民族,但这些年受大夏王朝文化影响颇深,又有高济罗贵族以效仿大夏文化礼仪为荣,如今高济罗朝野民间其实以与大夏无异。就连高济罗皇帝所用诏书,国内往来公文也具是用的大夏文字。 大夏自太祖灭六国统一以来,盛极一时,几百年内周边诸国具皆俯首称臣。只是上一任文德皇帝壮年得急病而逝,因为太年轻还没来得及立储君。就造成了支持几个年幼皇子的外戚势力与朝中文武的混乱内斗。 虽然最后文德帝年幼的小儿子在太后武氏的帮助下成功坐上了皇位,定年号为洪武。但经过连年内斗,大夏元气以伤。之前臣服于大夏的诸多藩属国见大夏如今外强中干也都蠢蠢欲动。 如今高济罗就成了这些蠢蠢欲动的势力测试大夏是否仍有余力的主战场。其中曾同是大夏王朝藩属的扶赢更是以高济罗王昏庸无道为由大举入侵高济罗,并快速占领了高济罗大半领土。 由于仰慕大夏文化,高济罗王都以大夏王朝的夏字为名,曰夏城。高济罗王都皇城前的主街名夏江街。此时夏江街上的大夏王朝驻高济罗礼曹府公馆内,一个全身披挂大夏战甲的魁梧中年男人一手扶在腰间刀柄上,一手抚在额头上,正在屋内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男人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向门外望去,应该是在等着什么人。 “还没有消息吗?”魁梧男子时不时就要停下来问下身边的礼曹府从吏。 “渭南兄,目前朝内动荡,形势亦不明朗。看来圣人是不会有心思来管高济罗这边的事了。扶赢大军不日即到城下,高济罗王庭内部战和不定,若是战还好说。若是和,我等必成扶赢阶下之囚。我们现在走还来的及,迟则生变啊。”说话之人是坐在其左侧座椅第一个位置的一个青年俊秀儒生,儒生也身披皮甲,腰悬佩剑。 “李文若你就是个没蛋的孬人,要走你走,我阎某绝不会逃。要是扶赢蛮子来了,刚好给老子祭刀。”坐在屋内主位右手侧的一个虬髯汉子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被青年儒士唤做渭南的魁梧中年男子,刚想劝解两人。礼曹府负责传信的小吏边跨过院外大门,向几人所在的内堂跑来,边跑边喊道:“大人,朝廷有消息了。大人,朝廷有消息了。” 屋内众人听到喊声,连忙一起起身跟在字渭亭的魁梧男人身后向院门出迎了过去。 “圣人的使者呢?”陈渭南带着众人迎到院中见只有传递消息的小吏,却不见使者,不禁疑惑问道。 “圣使大人如今在太平山下的十里亭,说是目前高济罗境内不安稳,若是被强人虏了过去会有损圣人威严。叫大人速去十里亭接旨。”传递信息的小吏将要转达的话转达完,竟是一个不稳倒了下去。众人这才想起这小吏是日夜兼程,未做半点停歇将消息送回。此时消息传递完毕,心神一松便晕了过去。 “将其抬下去,好生休养。”唤做李文若的儒士吩咐左右将小吏抬了下去。转头望向魁梧的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大事去矣。圣人耳目被奸人所阻,不得我计。如今时机已过,大事去矣!奸人误国啊。我陈某人愧对圣人,愧对列祖列宗啊。”说罢,唤做陈渭南的魁梧中年汉子仰头望天,脸颊两侧已布满了泪水。 “渭南兄” “大人” 青年儒士以及众人纷纷唤道,今日礼曹府所在的所有人是生是死,就等陈渭南的决定了。 陈渭南一咬牙,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 “走,今夜就走。趁着高济罗这边没反应过来,我们今夜就分批出城。然后在十里亭汇合。” “诺”在场众人齐齐抱拳。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可接下来能不能活着出城,又活着回到大夏就成了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个新的问题。 见众人离去,唤做李文若的年轻儒士对陈渭南说道:“圣人若听渭南兄之计,我等今日何至于如此狼狈。” “既然事以至此,文若也不必过于挂怀。我刚才只是感怀我大夏数百年在高济罗之基业毁于我手。时也!命也!” “渭南兄,今后有何打算?” 陈渭南摇摇头,无奈道:“如今如此狼狈的离开,回到大夏也是祸福难料。文若可有计教我?” “渭南兄,不瞒你说。当初你为朝廷献处置高济罗局势上、中、下三策时,我已经在思考退路。如今朝廷外戚、阉竖当道,圣人言路不通,清流党人亦只会诬陷政见不一之人。大将军李光弼因言而获罪,被鸩杀而死就是前车之鉴。” “文若知渭南兄有匡扶社稷之心,力挽天倾之志。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文若不才,同样为渭南兄备有三计。其中两计或需渭南违背本心,或许渭南兄忤逆朝廷。两计之外所剩一计最为稳妥,不需渭南兄忤逆朝廷,也不需渭南兄违背本心。不知渭南兄想听哪一计?” “文若说得对,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等为圣人、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自是问心无愧。纵然有逾越违心之事,将来若留下那千古骂名,我陈某人一人担之。文若你只管放心讲。” 李文若见陈渭南如此回答,不禁抚掌大笑道:“渭南兄有此担当,有此决心何愁大事不成。” “渭南兄,我这三策也是效仿你当时为圣人所献高济罗三策,分为上、中、下三策。你想先听哪一策?” 陈渭南摊手道:“文若但说无妨。” “渭南兄族叔如今仍在圣人身边任职,又身兼汝颍党魁,虽与清流党人政见不和,但更与阉竖势同水火。只是陈夫子为人耿直,身边缺少一信得过能合纵连横之人。渭南兄身为陈夫子族侄即非汝颍党人,又与清流党人尹伊有同窗之情。正是这个合纵连横之人的最好人选。到时内联清流党人,外求援于北武州、西凉诸将。里应外合清君之策。诛外戚杀阉竖。则天下可定。” “此策弊端在于,清流党人喜高谈,难行实务,与之合作亦福祸难料,恐大事未成就已多生事端。此外边塞诸将心思难定,若驾驭得当则为外援,若驾驭不当则为虎狼,轻则伤人,重必噬人。到时渭南兄以及圣人就真的成了池中之鲤,笼中之雀。故此为下策。” 李文若说罢,略做停顿,似乎在观察陈渭南的反应。 只见陈渭南听过此策后脸色阴晴不定,这结联清流党人引西凉、北武州诸将入京清君侧看似可行。实则确实凶险万分,若处理不当,无异于与虎谋皮,圣人将身陷囹圄不说,大夏八百年基业可能就此毁于此事,自己必将弄巧成拙背上千古骂名。 想到这里,陈渭南才想刚才一走神间竟忘了李文若还在等着继续说剩下的两策。 于是陈渭南冲着年轻儒士抱了拳道歉刚才势力之处,伸手示意李文若继续讲剩下两策。 年轻儒士得了陈渭南的示意,这才继续说道:“如今朝廷内有外戚专权舞弊,阉竖贪婪敛财堵塞圣人言路。外有扶赢、南蛮诸国、北莽如今陈兵边境,摩拳擦掌,虎视眈眈。自太祖灭六国建立我大夏朝起,高济罗便向我朝圣人称臣八百年。如今扶赢犯边高济罗,眼见兵临夏城,圣人、朝廷有心无力,都无暇北顾。今日之大夏已是这茫茫大海中一粒扁舟,真正的风雨飘摇,倾覆在即。” 李文若喝了口茶水,观察着陈渭南的反应,见陈渭南听到大夏朝廷倾覆之时,只是眉头紧皱未出言反驳,便继续道:“渭南兄胸有甲兵,腹有良谋。若有心,可在北武州边镇谋得一职,通过在北武州为圣人操练新军以掌兵权。北凉边军将校多出身渭南兄岳丈卢将军麾下,加之渭南兄在新济罗经营多年。不出三五年,所练新兵成军之时,若守可据扶赢、北莽于国门之外,保我大夏朝北武州百姓平安。若攻则可收复高济罗所失之地,效仿太祖身边狄候为我大夏朝开疆扩土。若对内则有可策应圣人及朝廷之力,不至力不从心。” “只是弊端在于需要渭南兄违背本心,交好阉竖,十里亭传旨之阉党对此策很是关键。否责渭南兄在北凉行事纵使拥有地利、人和也将名不正言不顺,步步维艰。此乃中策。” 此策确实难点在于要贿赂十里亭的圣人使者,通过好阉竖,买得留在北武州操练新军的机会。此策虽然暂时会有些许骂名,但新兵成军之时也就是施展抱负之时,大丈夫一世,些许委屈做不得难。此策倒是可行。 “那上策如何?” 李文若单手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腰中佩剑的剑柄道:“汝颍避祸。” “避祸?” “对,避祸。如今高济罗若失,无论是否是渭南兄之责,在有心人眼里这件事的责任都会算在渭南兄,甚至是汝颍陈家之上。到时圣人就算心知非你之过,也无可奈何,毕竟高济罗之事已是既成事实,到时一定要有个人出来顶罪。而渭南兄就是这个顶罪之人的最佳人选。” “既然这个罪责早晚会落在渭南兄头上。渭南兄不如以退为进,主动辞官回汝颍守孝。这样既给了圣人一个台阶下,在圣人心中留下位置。又可以堵住诸多有心人之口,为陈夫子以及汝颍陈家减少被政敌攻击的机会。” “如今大夏根基已腐,栋梁不存,崩塌只是时间问题。汝颍士林、民间得你祖父恩惠甚多。渭南兄只需蛰伏于汝颍,不出三五年,天时一至。渭南兄便可集汝颍之力南联荆楚,北取青徐。到时集天下四洲之力,力挽狂澜,则大事可定。此乃上策。” 说罢,李文若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盯着陈渭南,等着对方最后的决定。 第三章 雨中赴死 大夏驻高济罗礼曹府后堂内,陈渭南正在思索李文若刚刚提出的上、中、下三策。这时门外院子中急急闯进一人,也未通报、门也未敲,推门便进。 陈渭南与年轻儒士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礼曹府的武官曹方,曹炳琨。 “大人,先生,快随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刚得到消息高济罗王已经被王子李成桂为首的主和派联合扶赢人夺了权,目前生死不明,当时高济罗王身边的主战派都杀了个干净。扶赢人的使者和探子应该早就在城中多日了。” 未等曹方话说完,三人就听到礼曹府大门处就吵杂声起。就听一人不停得用高济罗官话大吼着在安排手下兵卒将礼曹府包围。 “快,侧门和后门都多去些人。大王说了今天这礼曹府里就是连只苍蝇也不许给我放出去,要是有人跑了,所有人都得人头落地。” 三人听罢,相视一眼。 看来今夜是十有八九走不成了。 陈渭南对着曹方包拳道:“多谢炳琨兄冒死来通报消息。只是不成想形势变换如此之快,连累炳坤兄一起折在这里。此恩陈某铭感五内,只能来世再报。” 曹方也是个十分爽气的汉子,对着陈渭南和年轻儒士抱拳道:“陈兄言重了,你我同朝为官为朝廷效力。陈兄才学、人品我曹某具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今日能与陈兄以及文若先生一同为国赴死,应是我曹方备感荣幸才是。” 李文若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时也!命也!时不待我!今日我李文若一介书生能与两位英雄一同为国赴死,将来在史书上若有一笔得以提及今日之事,也必是一段佳话。” 说罢三人相视而笑,具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今日我汝颍陈渭南,愿为国赴死!” “北武州李文若,愿为国赴死!” “蜀中曹炳琨,愿为国赴死!” 说罢两人拔刀,一人拔剑齐齐向大门走去。 今日三人战一城,便叫你高济罗看看什么叫大夏风骨,这是你们这些软骨头再学八百年也学不来的。敌人未至城下,便举城不战而降。 想我大夏立国八百年,上至圣人天子,下至街头稚童,历来只有雨中站着死,绝无寄人篱下活。 雷声大作,片刻,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陈渭南举头望了一眼天上倾斜而下的雨水,这真是一个杀人赴死的好天气! 在礼曹府门口大声喊着安排兵卒的那个高济罗将校,刚想咒骂这鬼天气,大雨说下就下。就发现三人提着刀剑向大门口冲了过来,高济罗将校还没来得及大声呼喊,就被曹方当头一刀劈翻在地。 高济罗将校身边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也被紧紧跟上的陈渭南一刀砍翻,李文若一剑扎了个通透。 死了三个人,这时守在前门数十士卒才反应过来,纷纷大喊,拔刀出鞘,把三人围在了中间。 就在这时。“给我死开。”一声大吼,犹如炸雷。 正是礼曹府武官总领阎安国带着十几个礼曹府武官杀了过来。 被困在圈中的陈渭南三人,一看援兵已至,顿时来了精神,提刀,握剑便杀向阎安国所来方向,一同汇合而去。 刀剑交错、杀声震天,整个礼曹府门前的夏江大街顿时陷入混战,大雨倾盆,雷声阵阵,人头滚滚。 阎安国师承蜀中八卦门,一身八卦刀法使得如火纯青,入行武之前便在蜀中闯下了不小的威名。后来在北凉边军从军与北莽蛮人大小无数次阵前搏命厮杀,其八卦刀作为杀人技更是已趋化境。 此时,只见阎安国一个八方藏刀式,砍倒近身的几个高济罗士卒。来到陈渭南近前道:“陈大人,快去南门,我的人刚探查过。南门那里的守将还是高济罗王的人,事发突然,李成桂应该也未来得及控制全城。你们先走,我断后。”言罢,阎安国又劈倒两个高济罗士卒。 陈渭南、李文若、曹方三人齐齐阎安国抱拳道:“有劳阎将军。” 便未敢多做耽搁,转身没入巷子,向南门飞奔而去。 “格老子的,你们高济罗就没有一个能打的?”阎安国大吼道,一人守在巷口且战且退,连杀数人,身上中刀数处,深可见骨,却仍越战越勇。这刚才守在前门的数十人以及后来增援而至的数百高济罗士卒竟是无一人得过,与阎安国在巷口僵持不下。 突然!数枚暗器从阎安国身后飞快而至,阎安国似早有察觉低头弯腰,一招地趟刀向侧面滚去。随即躲过偷袭而来的暗器,顺势砍断了两个高济罗士卒的双腿,两个被砍断双腿的士卒倒地哀嚎。 “鬼鬼祟祟,你们扶赢的狗崽子就只会偷袭手段,有种出来一会。我让你尝尝你阎爷爷的大刀。”阎安国背对巷侧墙壁,单刀横在胸前,冲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喊道。 只是话音未落,阎安国身后墙内突然刺出一把狭长的长刀,从阎安国左后背刺入,前胸口刺出,一刀便刺中了阎安国的心脏。随后墙内隐出一人,是身材曼妙的女子,身着黑色紧身衣,面罩黑纱。黑衣女子将刺入阎安国心口长刀搅动了几下,彻底将阎安国心脉搅碎才拔了出来。 大夏驻高济罗武官总领、蜀中八卦门阎安国倒在巷子的雨水中,面北而死!死不瞑目! 与阎安国一同来援十五个大夏礼曹府武官皆面北而死,死不瞑目。 “快去追刚才跑掉的几个。”一个高济罗小校正遇组织士卒去追击陈渭南等人。不想黑衣女子开口说道:“不用了,你们去看看府里还有没有漏王之鱼。那几个人有我师兄在,他们跑不掉的。” 此时,高济罗都城,南城城门口处,已经是尸横遍野,数百守门士卒无一幸免,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城门口的雨水里,所有尸体都是一击毙命。 一个头戴斗笠,同样身着黑色锦衣,手持样式夸张的长刀之人站在城门口,挡住了陈渭南三人的去路。 第四章 太平丘也 看着黑衣男子身后满地的尸体,陈渭南三人已经知道凭他们三人很难走出这个门了。 “陈渭南。”手持狭长长刀的黑衣男子用略显生涩的大夏官话说道。 不等陈渭南答话,曹方双手握刀前跨一步挡在了陈渭南、李文若身前。 李文若则收剑入鞘,正正了自己的头冠。准备开口答话。 陈渭南单手持刀,向前一步跨出,朗声道:“我就是大夏驻高济罗正四品礼曹陈冲,陈渭南。” “那就好办了,你跟我走。剩下两个我可以不杀。放他们走。”黑衣男子用手指着陈渭南用生涩的大夏官话说道。 “渭南兄,不可”李文若一只手死死攥住陈渭南的胳膊摇头道。 “你们快走。”曹方双手持刀一个纵跃向黑衣男子砍去。 黑衣男子单手抬刀,看都未看向自己劈来的曹方,横着向空中随意一挥。刀未及人,人未及刀,曹方就在半空中被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曹方死时嘴角犹在蠕动,想说出话来却是已无半点声音。 陈渭南和李文若知道曹方是在对他们说“快走。” “你说的话可还算数?”陈渭南看着地上曹方的尸体痛惜不已,自知若是搏命只能连累李文若也跟着白白枉死。不如走得一个是一个。 “你跟我走,我放他走。”黑衣人的长刀刀尖先指了指陈渭南,又指了指李文若。 “好,我跟你走。”陈渭南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城门外有声音传来,人未至声先至。 “陈礼曹,那可不行啊!你要是跟他走了,小道我不就白跑了一趟不说,回去更会被师傅骂死的。” 在场三人循着说话声音望去,只见从城门外走过来一个身着青色道袍,斜背桃木剑,头戴逍遥巾的年轻道人。年轻道人十五六岁年纪,唇红齿白,行走大雨之中,水不沾身。行动之间,头上逍遥巾飘带摇曳,无风自动,潇洒自如。 “太平山的道士?”黑衣男子转头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年轻道人问道。 年轻青衣道人走到黑衣男子身前停下脚步,两手相抱,左手抱右手,行了一个道门作揖道:“小道太平山丘也,奉师命接陈礼曹回山。这位天然理心流的道友可否行个方便?” “我在扶赢时就一直听说太平山的有三绝,雷法、符箓、遁甲。恰好我派师祖也是凭借雷法和遁甲之术在扶赢立教。”说着黑衣男子已将狭长的长刀归入鞘中,抬手道:“今日我就以我扶赢雷法会一会你太平山雷法,看看究竟谁之雷法才是天下正宗。” 人自降生起,先天之炁存于体内,而体内先天之炁又分为五炁,对应五行。心炁主火为纯阳、肺炁主金为纯阳少阴、肾炁主水为纯阴、肝炁主木为阳中少阴、脾炁为土调和阴阳。五炁攒聚唯一显性化型即为雷法,五炁相合必,阴阳五炁因人而异个有强弱,而其中又有被称作“绛宫”雷的阳五雷最为刚猛无比,心肺肾气为主的阴五雷最为奇诡多变。最而天下雷法又以道家五雷正法为尊。 “如果你胜得过我,陈渭南你可以带走,若是你输了,陈渭南便得留下。如何?”黑衣男子补充道。 “小小扶赢,也敢自称雷法大成,挑战我道门。也好,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天下雷法正宗。”太平山小道士丘也一脸倨傲神色。 要不是半路杀出的太平山道人丘也,估计陈渭南此刻已经成了高济罗李成桂的阶下之囚。 “多谢太平山及丘道长千里之援,渭南铭感五内,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渭南必不敢忘。丘道长,只管放手一博。”说罢陈渭南对着丘也行了一个道门作揖。 “丘道长,尽管放手一搏。”李文若也跟着作揖道。 丘也冲着陈渭南和李文若回了一礼。“两位道友放心,小道自会护着两位道友平安回到太平山。” 语毕,小道士丘也周身泛起一层金色光晕。两手向上摊开,双掌掌心白色雷光闪现,竟是驾驭了“绛宫”的最为刚猛的阳雷。丘也对着黑衣男子使了个眼神,意思你先来,我让你一招。 “天然理心流草翦一,道长请。”草翦一语毕,周身则是泛起了青绿色的光晕,双掌之中黑色雷电闪现,是“水脏”的阴雷。今天这两位的雷法比拼,阴雷对阳雷,还真是针尖对上了麦芒。 雨停了,这场大雨来的毫无征兆,去的也突然,说停就停。 当最后一滴雨滴落在草翦一脚前之时,草翦一毫无征兆的动了起来。 草翦一周身上下被黑色如沥青一样厚重浑浊的液体所包围,又粘又压抑的墨色液体当中雷光隐现。肾炁主水,至阴之炁,“水脏雷”。上善若水,无形不争。水脏至阴,无孔不入。 草翦一双手下垂轻轻一抖,“水脏”落地瞬间铺散开来。不急不缓向丘也脚下流淌而去。 “这些液体看着好压抑,让人莫名厌烦。”陈渭南和李文若在旁观战的两人见到草翦一施展的水脏雷手段,饶是两人见多识广,仍是不禁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为丘也捏了一把汗。 “两位道友请放宽心。这扶赢人所用之水脏雷虽然奇诡难防,但对我小师叔来说还是差了些。” 说话间一个同样身着青色道袍,头戴纯阳巾的中年高大道人走到陈渭南、李文若身前,对着两人行了一个道门作揖说道:“贫道葛陵,见过两位道友。” 陈渭南、李文若两人连忙回礼道 “在下陈渭南,见过道长。” “不才李文若,见过道长。” “贫道奔行之术的本事差小师叔甚多,今日策援两位大人,小师叔后发而先至。我先行数日,仍是慢了小师叔半刻才到。请两位大人见谅。” “哪里,因我等之事惹得两位道长以身犯险,我等已是心有愧疚。”陈渭南连忙摆手说道。 就在三人说话之间丘也和草翦一已经打了几个照面,互有攻守。 先是草翦一的水脏雷顺着丘也脚下慢爬而上瞬间包围了丘也全身。黑浓液体将丘也困在其中。紧接着丘也周身雷光大盛,白色雷光瞬间震碎了蔓延全身的黑浓液体。 丘也随后但手一抬,一连串掌心雷打出。一团团白色雷光直奔已经飞奔近身的草翦一而去。 草翦一身前瞬间涌现出无数黑水将白色雷光包括其中。阳雷遇阴雷,天雷动地火,草翦一身前一连串炸雷声起。 雷声炸起消散只在一刹那之间,同时前冲的丘也就和草翦一撞在了一起。 两人也无试探,上来就是以雷法硬撼雷法。 这一夜高济罗都城以南城门为中心,旱地惊雷,雷光闪现,恍如白昼。 数息之内两团电光以相撞数十次的两人分别在城门左右两侧立定。 “丘道长,感觉如何?腿软了?我天然理心流之雷法最擅破解护体真气,化炁腐心。如若此时认输,丘道长尽管独自离去,我草翦绝不阻拦。” “葛道长,丘道长是否着了这扶赢蛮子的道儿?若是如此,道长您只管争取带着丘道长安全离开,我等早已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所以道长到时莫要顾及我等。”陈渭南听了草翦一的言语不禁担心起丘也的安危。 “陈大人,天下万法,皆由道之一所生。万法同源,万变不离其宗。这扶赢人所用之雷法虽与我道门称呼不一,但都是体内先天五炁所化。我这小师叔更是我道门千年难遇的先天道种,生而近道。是我们太平山近百年唯一同时身兼阴阳五雷之人。只是我这小师叔嫌弃阴雷水脏压抑,故而不用。所以二位道友不必担心,胜负很快便分。” 葛陵道人“分”字话音刚落,场上异变陡生。刚才还在叫嚣的草翦一,跪倒在地,双臂勉力支撑以不让自己倒下。 “为什么?你怎么做到的?怎么会反噬?”草翦一方佛用出了所有力气才问出这几个字。 “道生一,一生天地,阴阳同源。”小道士丘也对草翦一解释道。 葛陵好像是知道陈渭南二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主动解释道:“小师叔同时身俱阴阳五雷,初始对敌之时,在草翦一的水脏雷攀附上小师叔身的时候,小师叔其实也放出了自己的水脏雷混入其中。之后小师叔震碎草翦一的水脏雷,以连串掌心雷主攻也都是为了找机会让水脏雷侵入草翦一身体。水脏雷一旦进身就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如附骨之蛆难以根除。所以草翦一其实在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败了。” 陈渭南和李文若听罢各自腹诽,这丘也道长看似小小年纪心思,算计竟如此缜密。先是大雨中及尽风流的出场方式,然后自报家门也好与草翦一对赌以雷法对雷法也好,让草翦一先出招也罢,都是为了让草翦一觉得他丘也是一个高门大派出身的桀骜不驯的心高气傲之辈。谁知道,丘也其实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算计草翦一,而草翦一却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草翦一之败是必然之事。 听了葛陵解释的草翦一更越听越心惊,到最后竟是听的遍体生寒,懊悔不已。 “小陵子,你这拍马屁的技术越来越醇熟了。技术活,当赏!” 看着忽然又变得跳脱的小道士丘也,陈渭南和李文若两人都差点惊掉下巴,这高人果然都是行事难测。 葛陵也有些尴尬,忙对陈渭南二人解释道:“小师叔身份特殊,即是我道门中人,同时又非道门中人。”葛陵一个太平山德高望重的道长一时竟也不知怎么解释。 小道士丘也突然皱眉转头望向城内皇城方向。 “小陵子,你带二位道友先走。我随后就来。” 话音未落,小道士丘也几个纵跃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 — — — 丘也刚刚离去,从漆黑的夜色中走出两人,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青衣,女子一身雪白长裘。 两人同时望向小道士离去的方向。 “你真决定要这么做?”白裘女子问道,似是希望青衣男子改变主意。 青衣男子未做回答,只是负手一直盯着丘也离去的方向。 第五章 圆脸姑娘 葛陵护着陈渭南、李文若二人出了南城门,隐入树林,在林中狂奔了一夜,未遇追兵,才敢在林中休息了片刻。之后三人在高济罗的仁川从早就等候在这里的接应之人手中接过三匹快马,沿官道向着位于高济罗和大夏边境边境的凤凰岭疾驰而去。 一天一夜,葛陵等人仍未见丘也追上来,也不知丘也现在情形如何,是否已然脱险。三人不免焦急万分。却仍不敢耽搁停留,只能向大夏方向策马疾驰。 此时的丘也状态确实不好,更确切的说是很糟糕。丘也现在正被困在八门遁甲之阵中苦苦挣扎。 当日丘也以雷法对雷法打败扶赢草翦一,本欲赶紧带着众人离去。但因风向、湿度等瞬间微妙变化,察觉到对方有高人以高济罗都城为基,正在布阵想困住众人。 于是丘也当机立断,一边吩咐葛陵带着陈渭南、李文若二人先走。一面迅速推演对方所布何阵,准备破阵。 只是丘也还是低估了高人的高度,布阵之人哪里是高人,在八门遁甲这一块儿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人啊。 寻常八门遁甲之阵,需要结合地利之势与布阵之人所施手段按照八卦八向设立开、休、生、伤、杜、景、惊、死八门,用来遁去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等“六甲”方可成阵。 此类八门遁甲之阵只要循着地利锁定八向八门,找出所阵中遁之“六甲”即可破阵。 只是丘也怎么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布出不按地利而设八门遁甲之阵,说白了就是按照八卦八向所设之阵,八门是固定的。所以只要找出八门就有了破阵之法。 可目前困住丘也的遁甲之阵的八门,居然是一直在变化的,完全没有规律可言。而且更让丘也郁闷的事在于,现在他所处环境,已然不是高济罗皇城,而在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中,山谷中的时间和空间都很奇怪,山谷中没有任何生命气息,连风都没有,甚至你会感觉连时间都是凝固的。 所以丘也现在别说破阵,就是想找到生门逃跑都成了问题。 丘也被困了一天一夜,试了各种手段居然连逃跑都做不到。 丘也无奈的往地上一坐,对着空气说道:“这位高人前辈,耗了这么久,我破不了阵,你也奈何不得我。不如现身聊聊。总好过这么一直耗下去。” “谁是前辈,你全家都是前辈。我年纪还小好不好。” 随着丘也眼前的空气泛起一阵涟漪,一个明媚的扎着羊角辫的圆脸小女孩撅着嘴出现在丘也面前。 小女孩浑身裹在雪白的裘皮之中,长裘一直覆盖过小腿,只在浑圆的脚踝下,露出一双小小的赤足。 小女孩圆圆的下颚,高挺通透的鼻梁,黑宝石般的眸子灵动的上下打量着丘也。 小女孩一露面,丘也就看出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只猫修行有成,但具体是什么猫就不得而知。 丘也实际年纪也就十五六岁,虽然少年老成,江湖经验老道,但也从来没被女孩子这么盯着看过,一慌就脱口而出道:“原来前辈是个人妖。” 圆脸羊角辫小女孩一听就炸了毛:“你才是人妖,你全家都是人妖。” 丘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是妖人,是妖人。” 圆脸羊角辫小女孩一听,被气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这个臭道士刚说要跟我聊天,结果一直在骂人。果然这些道士没一个好人。圆脸小姑娘想着转身就要离开。 “姑娘且慢,刚才是小道不对,小道在这给你赔礼道歉。”丘也边说边给圆脸羊角辫小姑娘作个了揖。 “贫道丘也,敢问姑娘芳名?” 圆脸小姑娘停下脚步,斜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好像很用力在想这个问题。过了半晌才回道:“我叫苌狸,对就是个字很高的长,有很漂亮皮毛的猫的狸。”说完圆脸小姑娘满脸骄傲的噘了撅嘴,好像也佩服自己居然这么聪明,能想出这么好又有寓意的名字,我叫苌狸我以后长大了应该会又高又漂亮。 于是圆脸小姑娘骄傲的对着丘也大声说道:“对,我叫苌狸,我以后就叫苌狸了。恭喜你,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名字的人。” 要说丘也过去十五年最尴尬的时刻,除了当年被师父堂堂太平山大天师用一串糖葫芦骗上山,就属现在了。 刚给自己取名苌狸的圆脸小姑娘现在正坐在丘也的对面,一双黑宝石般灵动的大眼睛,就这么一眨一眨的盯着丘也看着。 丘也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干咳一声,开口说道:“苌狸姑娘,请问这是哪里?这八门遁甲之阵?。”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是臭道士派来接我的?” “澹子怎么样了?他应该不会有事的?他那么厉害。”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一定是有事对不对?” 圆脸小苌狸没回答丘也的问题,反而自顾自的有问有答起来。小姑娘问问题的时候会皱眉,自己回答的时候又会一脸骄傲的为自己的聪明开心。 丘也只能坐在那,一脸无奈的等着苌狸自己跟自己说完。 等到圆脸小苌狸说完了,丘也才接话到:“我不认识澹子,也不是澹子派来的。” 苌狸一听说丘也不是澹子派来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失望的表情。 苌狸刚失望了不到三秒,又满脸骄傲的开心来说道:“没关系的,澹子很好认的。我画下来,也许你见过他也说不一定。” 说罢,还不等丘也说话,苌狸就用脚边的树枝随手在地上画了起来。 画完又满意的翘起小嘴,双臂环胸道骄傲的看着丘也,“嗯,没想到我作画的天赋这么高。” 丘也往前挪了挪,然后看清了苌狸的画后不禁爆了一句粗口。这地上画着的明显就是一个长着手脚和脑袋的酱坛子啊。 “这?这是坛子?” “对啊,就是澹子。虽然不是百分之百还原了,但神韵已还是很像的。” “你见过澹子吗?” “没见过。但是我可以帮你找,如果澹子真的如你画的这个样子的话,应该很好找。” 小苌狸开心的本想说些感谢的话,结果话到嘴边就不自觉换上了骄傲的表情说道:“小道士,你人还不错。” 看着小苌狸刚才表情换来换去丘也不禁觉得好笑。“澹子是是什么样的人?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小道士,你是不是笨啊?我要是知道澹子去了哪里,我就去找他了。不过澹子和你一样也是道士。” “那他走了多久了?” 小苌狸皱起了眉,低下头两只手并用算了半天,抬头看着丘也道:“我大概醒来了两千多次,我每一次大概要睡一年,那大概就是两千多年吧。” “啥?两千多年?”丘也惊的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吃惊地看着小苌狸。 小苌狸见丘也看着自己,连忙笃定的点头道:“虽然具体的算不清了,但大概不会错的。” 两千多年前是先秦,如果澹子也是个妖能活到现在不稀奇,如果澹子也同样是人身,那估计就凶多吉少了,什么人能活两千多年? “澹子是个人?” “废话当然是人,小道士你脑子果然不灵光啊!”小苌狸有些不悦,补充道:“还是个比你厉害好多好多的人。” 丘也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澹子是人的话,那他也许遇到了什么意外,可能不会回来找你了。” 小苌狸听着丘也说的话,眼神从期盼到难过,最后到凶光毕露,两只手不自觉地抬起,从鼻子里传出呼噜呼噜的低沉的声音,像一只炸了毛随时会发起攻击的猫。 丘也很无奈,他大概能够理解小苌狸现在的心情。“苌狸,你想想什么人能活两千多年?” 第六章 君宝和天宝 “什么人能活两千年?” 听了丘也的话,苌狸眼神从凶光毕露又变得悲伤起来。也许澹子真的遇到了什么意外,不然他早就回来找我了。 丘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小苌狸身旁。 看着坐在身旁的这个身披白裘的圆脸小姑娘被月光映的更加粉嫩白皙的脸蛋,丘也想要是能永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年少时很多情感就是这么突如其来,不需要任何理由。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少年时代的情感多美好真挚的原因吧。 “你带我出去吧,我要去找澹子。他总会留下些什么,传人、坟墓或者其它的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要去看一眼。另外如果他要是被人害死的,我就替他报仇,如果他的仇人也死了,我就找他仇人的后代报仇。总之我要跟你一起走。” 小苌狸说着抓住丘也的手站起身,带着这个身上散发着淡淡熟悉味道的小道士,一步跨出,丘也眼前景色一换,两人就走出了困了丘也一天一夜的大阵。 “这阵法?” “澹子布的,我说了他很厉害。” 圆脸小苌狸拉着小道士丘也走出了八门遁甲阵,出现在只有一间茅草屋的小院子里。院子里一大片花圃,花间彩蝶飞舞。院子外面一大片竹林,泉水穿过竹林发出叮咚流淌的悦耳声音。 小道士丘也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丘也在北武州土生土长,很小就被师父用一串糖葫芦骗上了太平山。北武州苦寒,气候恶劣,多是些松柏之类的耐寒植物。竹子、蝴蝶兰这些只生长在南方植物丘也是真的听过没看过。 “我们现在在哪?” “我家啊。” “我是说你家在哪?” “我小时候还没化型的时候听澹子提过,这里好像叫峨眉山。” “峨眉山?怎么可能?峨眉山离高济罗的夏城怎么得有几千里远。我怎么可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瞬间就从夏城来到了峨眉山?”小道士丘也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两天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小道士,你等我一下。我取个东西我们就走。” 小苌狸留下脑子已经不够用的丘也,自己走进茅草屋去打包行囊。不多时,小苌狸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素沙锦袍,背着一个跟她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竹箱站在丘也面前。 “走,我们去找澹子。”小苌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开心的气息。 “你可以跟我先回太平山,我们到了太平山我可以让我师父和师兄、师侄们一起帮忙。” “太平山好玩吗?”小苌狸雀跃道。 小道士丘也看着一蹦一跳的苌狸,心虚的摸着鼻子道:“山上每天都要做功课,还要练功,不好玩。可我们不是要找澹子吗?” 小苌狸马上换了一个无比严肃的表情,拉起小道士丘也的手开心地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喊:“澹子,我来找你了。太平山,我来了。” 小苌狸欢快的拽着小道士丘也的手沿着草屋门口的小路飞奔起来。丘也眼前不停的泛起阵阵涟漪,不知穿过了多少重阵法,两人才跑到茅屋所在的山谷谷口。 最后一阵涟漪在丘也面前闪过,站在谷口的外面的丘也和苌狸就看见两个小和尚坐在山谷出口的大石头上正百无聊赖的敲着木鱼。两个小和尚一个浓眉大眼、呆头呆脑,木鱼敲的一板一眼。一个眼神跳脱、古灵精怪,边敲木鱼边打着瞌睡。 小苌狸两千多年没离开过山谷,前秦的时候佛教还没有传入中土。小苌狸以前没见过和尚。好奇的小苌狸围着坐在大石头上的两个小和尚不停转圈,一边用那双乌亮的大眼睛一闪闪的上下打量着两个小和尚,一边不停问道:“你们怎么都没有头发?你们敲的是什么。好难听。” 丘也也连忙打了道门作揖,试探问道:“两位小师傅,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谷里有吃人的妖怪,我和师弟在这防止妖怪跑出来。”呆头呆脑的小和尚有问必答,完全没有遇到陌生人要谨慎些的觉悟。 另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和尚见状,不停的拽着呆头呆脑小和尚的袖子小声提醒:“君宝,他们刚从山谷里出来,是那妖怪的同伙怎么办。” 被唤做君宝的小和尚听了古灵精怪小和尚的话,也反应过来刚才嘴太快了,说错了话,一脸委屈:“天宝,那怎么办?师父刚才有事回寺里了,他们要真是妖怪的同伙,我们打不过啊。” 被唤做天宝的小和尚急的一个劲对着君宝挤眉弄眼道:“我们师父佛法很高的,估计现在已经察觉到到有人出谷,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师父有这么高的本事?我怎么不知道?”君宝小和尚挠着头疑惑的问道。 此时的天宝估计想掐死君宝的心都有了。索性站起身双手掐腰道:“别转了,眼晕。” “你们俩是不是妖怪?是的话就赶紧认了。我跟我师兄是山上两禅寺的高僧,别看我俩年纪小,我跟我师兄可厉害,被我俩降伏的妖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俩要是自己回到谷里,我跟我师兄今天心情好,就放了你俩。” 被唤做君宝的小和尚也跟着站起身拽着天宝的袖子焦急的道:“天宝,出家人不打诳语。” “对,出家人不打诳语。”天宝摔开了君宝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挺了挺胸为自己打气道。 “两位小师傅,我是太平山的道人,不是坏人。前天不小心误入山谷,多亏了我这位朋友才找到出路。两位小师傅能否行个方便,当我们过去。” “这位太平山的道长远道而来,既然到了峨眉山总要坐坐。我这就通知我师父,以免到时待客不周。”天宝一边说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一枚信号弹,单手一拉,“砰~”的一声,一枚彩弹在空中炸响。 “这位女施主,能把你的手拿开吗?”君宝小和尚满怀怨念的对着着正在用手不断在自己头上摸娑的小苌狸说道。 第七章 觉远和尚 小苌狸十分听话的挪开了在君宝小和尚头上摩挲的左手。小和尚君宝的眉头才刚舒展开来,小苌狸又把右手放在了小和尚光光的圆头上继续摩挲。同时还不忘调皮的对着小和尚君宝使了个眼色,大概意思是“你看啊,你让我把手挪开,我就听你话挪开了啊。” 君宝小和尚干脆眼不见心不静,念了声佛号就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接着敲起了木鱼。 小苌狸对敲木鱼的君宝小和尚没了兴趣,松开手转头对丘也说道:“小道士我们走吧。” 天宝小和尚一听说小苌狸和丘也这就要离开,不免着急起来,心想“刚给师父发了消息,请师父快赶过来。若是这两个妖怪同伙这时走了,师父还不得骂死我。” “这位女施主,我们两禅寺是这整个峨眉山最好玩的地方。你要不要和这位太平山道长去我们寺里坐坐?”天宝小和尚边说话边拦在小苌狸身前笑嘻嘻的说道。 “你这人很讨厌。”小苌狸做了一个要打拦在自己面前的天宝小和尚的手势,天宝吓了一跳,连忙向旁闪开。 丘也将刚才的情况都看在眼里,心知这两个小和尚口中所守着的妖怪十有八九就是小苌狸了。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但是刚才天宝小和尚给他师父发了信号,此时老和尚应该就在赶来的是路上。还是带着小苌狸早点离开为好。 丘也刚准备带着小苌狸离开,就听到一声佛号想起。 “两位小施主请留步。” 循着声音的方向一个骨瘦如柴,身披宽大僧袍的老和尚向着这边急急走了过来。 天宝、君宝两个小和尚同时喊了声师父。 天宝连忙跑到师父近前压低声音道:“师父,这两个人是从山谷里出来的。这山谷只有我们守着的这一个出入口,他们两个很有可能是妖怪的同伙。” 老和尚轻轻点了点头,意思已经清楚了。 君宝见师父回来了,也安心几分,收起木鱼规规矩矩的跟着天宝站在了老和尚身侧。 “阿弥陀佛,贫僧两禅寺觉远。不知两位小施主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眼前的觉远老和尚太瘦了,不比刚才小苌狸画澹子用的树枝壮实多少。感觉就是一根树枝插进了宽大的僧袍里,再在树枝上插了个满脸皱纹的光头。老和尚老的牙都掉没了,说话口齿也不清楚。 看着眼前罩在宽大僧袍下面,站都站不稳的枯瘦的比一个树枝也壮不了多少的觉远老和尚,小苌狸心想要是一阵风吹过来会不会把觉远像纸鸢一样吹上天,应该会很有趣的。 然后谷口就毫无征兆的一阵大风袭来,吹的众人衣衫咧咧作响。觉远老和尚的宽大僧袍被灌满了风,吹成了一个大气球。然后老和尚就双脚离地,慢慢飘了起来。 “天宝、君宝快拽住我。”被大风吹在半空的老和尚手忙脚乱的喊着两个小徒弟快来帮忙。天宝和君宝连忙一左一右抱住了觉远老和尚的两条大腿。可是风太大了,两个小和尚个子又太小了,于是就变成三个人都被吹在了半空中。 小苌狸看着被自己用风吹到空中的老和尚和两个小和尚,笑的手舞足蹈,两只手不停的胸前拍着。 “苌狸,能不能把他们先放下来。这样不太好。”小道士丘也虽然也觉得被吹在空中的三个人好好笑,但是在峨眉山地界上,把人家两禅寺的高僧就这么像气球一样放在天上终是不好。更何况觉远看着都老的牙都没了,万一老和尚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回太平山了,就是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峨眉山都不好说。 小苌狸刚才肚子都被笑疼了,正玩得开心。听完丘也的话很用力的瞪了丘也一眼,小嘴一撅,对天上飘着的三个光头和尚顿时没了兴趣,转身向山外走去。 风停了,扑通、扑通、扑通三声闷响,一大两小三个和尚摔在了地上。三个人被摔的七荤八素,在地上捂着屁股直哎呦,诶呦的叫着。 丘也十分不好意思的替小苌狸向三人道了声歉,转身向小苌狸离开的方向追去。 “师父,哪个小姑娘应该就是只妖。你怎么不捉他?”呆头小和尚君宝揉着屁股问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只小妖本性纯良,就是贪玩了些。刚才一直跟在小妖身边的小道士也是一身正气,有他在自可对小妖行时时行教化之事。我们身为出家人不要整天喊打喊杀的,能讲的道理就不要用暴力。”老和尚觉远刚要站起身在两个徒弟面前摆出一个得道高僧的姿势,就哎哟一声又蹲在了地上,屁股疼。 小和尚君宝听的连连点头,师父说的对上天有好生之德。 “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要我看就是师父你打不过她。要不我们怎么会摔成这样。”小和尚天宝揉着屁股呲呀咧嘴。 小和尚君宝又跟着连连点头,天宝说的对师父就是打不过小妖,自己又好面子。 “讨打”老和尚一个板栗重重的的敲在了天宝的小光头上,小和尚天宝捂住头,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刚才谁说的出家人要少用暴力,小天宝心中腹诽道就知道欺负我,你怎么不去揍那只小妖。小天宝心中不服,嘴上却再也不敢再说出口了,还讨打不成。 老和尚的另一只手在君宝头上高高举起却是轻轻落下,咚,同样给君宝头上一个板栗,却要轻了很多。敲的小君宝迷迷糊糊,用手摸着光头,一点都不疼。 小和尚天宝见了师父这般做派,终于忍不下去了,不平道:“师父,你总是这么偏心,打我这么用力,对君宝怎么就那么轻。” 老和尚一瞪眼,对着天宝小和尚就抬起手做势要打。天宝赶紧用两只小手护住光头。 “你师兄本就是个憨厚的,被我在打得更憨了怎么办?”老和尚觉远说完又补了句。“你又心思太活络,我不多敲敲你,你以后会吃大亏的。” “天宝啊,你们有一天若是离开了两禅寺,你要多照顾你师兄。他人太憨傻,在山下要吃亏的。” “师父,我不会离开两禅寺的,我要一直在你身边。” “君宝啊,天宝有时行事太过偏执,你作为师兄要多照顾师弟,遇事要多有担当,不要让天宝胡闹生事。” “你放心吧,师父。”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个世界妖不一定就是坏的,人也不全是好的。你们俩以后下山要多听、听看,多想,少说,多做。” “君宝啊,你不要总是喜欢吃馒头,不吃菜不长个子的。” “天宝啊,你以后下山有机会替师父去看看大慈悲寺,听说那里的素斋比我们寺做的好吃多了。” 这一天,一大两小三个光头和尚坐在山谷口的大石台上,老和尚给两个小和尚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讲了好多好多的道理,好像要把自己这一生要说的话、所学的、所知道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的说给两个小和尚听。 小和尚天宝听的一直翻着白眼。 小和尚君宝听的点头有如捣蒜。 这一日,老和尚觉远一人担下放跑了寺里看守上千年小妖的罪责,自囚两禅寺塔林,从此难见尘世。天宝、君宝两个小和尚挥泪与师父告别,被赶出了两禅寺,还俗下山。从此山上少了两个小和尚,山下多了张君宝、张天宝一对兄弟。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既然放走了小妖下山。那小妖所造成只因果我觉远一人担之。 这一日苌狸曾经居住过的山谷。在苌狸走后,谷中天气由夏入冬,树木枯黄,百花凋尽。 第八章 大乱将至 太平山道士葛陵护着礼曹陈渭南、儒士李文若一路南行,风餐露宿。这一日三人终于赶到了大夏国境内十里亭,却不见了圣人使者。三人一打听才知道圣人使者前天就带着人离去了,走得十分匆忙。 葛陵担心小师叔丘也安危,见二人在大夏境内应已安全无虞,就与陈渭南二人辞别,匆匆赶回太平山禀明师祖,再多带些人前往高济罗去接应小师叔。 “渭南兄,圣人使者未等到大人宣读圣旨就匆忙离去,想必是洛阳出了重大变故。” “文若,我亦是如此想。只是不知是何等变故,竟让圣人使者如此匆忙,乱了方寸。” “现在看来联和清流党人诛杀阉竖之事已不可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洛阳局势明朗之前渭南兄不可贸然前去。如今剩下操练新军以及汝颖避祸两策可做选择,渭南兄做何抉择。” 陈渭南看着等着自己回复的青年儒士叹气道:“洛阳局势突变,圣人使者匆忙离去,必是洛阳发生了大事,没有圣人圣旨。我如今留在北武州操练新军之事亦不可行,为今之计只有回汝颍避祸,等待报国时机。不知文若可否愿意屈就随我去汝颍?蓄势蛰伏,静待天时。” 陈渭南虽然期待李文若能随自己回汝颍,但是毕竟如今形式变化太快,李文若不愿跟随自己回汝颍也是情理之中。 “渭南兄,非是我李文若见风使舵不愿随你前去汝颍。只是本来扶赢虽然控制了高济罗王,但至少仍需三五年时间来肃清高济罗王残余势力,培植新势力上台。按原计划,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以汝颍为基稳固山河,只是如今洛阳朝中巨变,必然瞒不过诸国耳目,只怕到时扶赢诸国狼子野心,见我大夏将乱其獠牙利爪就会显露无疑,必会趁乱提前动手犯我大夏。” 李文若正正了正衣冠,双手抱拳举过头顶,面向陈渭南深鞠一躬道。 “渭南兄,我本欲随你共挽天倾,同创不世之功。只是如今形势突变,我欲留在北武州,为家乡父老尽我绵薄之力,为扶赢犯边早做准备。他日若扶赢犯边未成,我李文若有幸得活。渭南兄若招,天涯海角我李文若必欣然前往。万请渭南兄万怪莫怪。” 陈渭南连忙摇头,双手扶起眼前这个两天前还风姿俊朗,如今却已清瘦单薄的青年儒士。双眼含泪道:“文若,你有此报国之心,我陈渭南又怎会因私生隙,做那势利小人。我此去汝颍也必当竭尽全力联络我祖父门生故吏,积蓄实力。以期早日可为文若、为北武州侧援。” 这一日刚刚死里逃生的两个年轻人,在十里亭未做休整,就各自挥泪而别,一人向南、一人在北。 谁都没想到,这一别两人终其一生再未相逢,书生守国门,武将镇庙堂。 一壶浊酒行路去, 阴阳路上莫相逢。 男儿到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 — — — — — — — — — — — — — 千年古都洛阳城,大夏龙兴之地洛阳城。千年前大夏先祖在此立石城始洛阳。八百年前大夏开国皇帝始洛阳以得天下。此刻的洛阳城却早已血流成河,朝野上下乱作一团。 前些天太后武氏的哥哥,国舅爷,大将军武进终于按耐不住,决定对阉党下手清君侧。谁知走漏了消息,被阉党提前得知。阉党便趁着大将军武进进宫面圣之际,提前在宫内埋伏好了近卫百人,大将军武进一入宫,就被一拥而上的阉宦连同侍卫当着太后、小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把武进乱刀剁成了肉泥。可见阉党众人对武进之恨已然入骨。可怜大将军武进权倾朝野一世,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随后阉党众人挟持了小皇帝和武太后等宫中众人,占据了皇宫。让小皇帝下了两份诏书,一份份诛杀武进的诏书,诏书内写尽武进不臣之事。阉党众人杀了武进不算完,另一份诏书中还要小皇帝下诏诛尽武进余党。 得到消息的大将军部曲怒不可遏,发誓要为大将军报仇,众将官炸了营,杀了传诏使者,乱兵冲进皇宫见人就杀,被困宫中的文武百官,清流党人也都遭了殃,死伤无数。可惜千年洛阳城被杀了个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皇宫被劫掠一空,城内百姓亦惨遭乱兵屠戮。 混乱之中,武太后及大夏洪武小皇帝不知所踪。 千年洛阳城、大乱已至。 八百年大夏、大乱将至。 — — — — — — — — — — — — — — 太平山上,祖师堂内。葛陵交代完了这一路从高济罗到大夏的经过。面对师祖、师父、师叔众人,葛陵自觉愧疚难当,本欲请罪再带些人去高济罗境内接应小师叔,却被太平山大天师回绝。 “葛陵你自不必愧疚,当日我叫你同丘也下山,其一,是让你随你师叔去接应陈渭南等忠义之士回大夏。其二,也有让你二人下山历练之意。丘也如今必有一劫,应劫之时就在此时,此事是他命中必应之劫。但劫难同时也是福祉,最后如何只能看他自己,我们插不上手的,所以你也不要过分愧疚。” “如今山下乱象丛生,大乱将至。我们太平山受山下香火千年。如今乱世,百姓有难,我太平山岂能袖手旁观。我等应尽全力护卫山下百姓周全。凡我太平山中人即日下山,除魔卫道。” “遵祖师法旨。” 吾辈修道之人,盛世上山,乱世下山,自古如此。 泱泱大夏、煌煌北武州,山下,有义士陈渭南、李文若、阎安国、曹方当日在高济罗争相赴死。山上,有我太平山诸人今日下山斩妖,要以太平山之太平换天下之太平,今日下山唯死而已。 明月当空,太平山众人下山而去,千年太平山,诺大山门只剩下一个略显佝偻的老道人站在山巅独自望向南方。 喃喃自语道:“希望我们的选择都没有错。太平山以后就靠你了。” 第九章 去路与归途 “小道士,你看晚霞好美~。”小苌狸双手托着自己圆圆的小脸,蹲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天边的晚霞。小道士丘也蹲在苌狸的小竹箱旁边静静地看着圆脸小姑娘。 “嗯,是很美。” “嘘~别说话。安静地看着。” 一个小道士,一个白衣圆脸小姑娘就这么静静的蹲在路边直到太阳落山。 咕噜咕噜~ 小苌狸摸着干瘪的肚子,扭头看着丘也道:“小道士,我饿了。我们去弄些吃的吧。” 丘也点点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林间打点野兔来。”说着站起身就要往树林深处走去。 “不用,吃的自己来了。”小苌狸开心地笑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周围的地上,来来回回的扫视着,终于锁定了方向。圆脸小姑娘朝着锁定的方向用力的一跺脚,咚的一声,一个硕大无比的土拨鼠从土里被弹了出来,重重的地摔在了地上。 肥大的土拨鼠被摔得呲牙咧嘴,用两只小短手不停的想去揉屁股,却怎么也够不到。 “这么肥,够吃好几顿了。”小苌狸看着眼前的大土拨鼠,就像一只看到了最喜欢吃的鱼的小猫,眼神炙热。 土拨鼠被小苌狸的眼神看得立马不敢动了,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好半天,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两个大板牙支楞着,两只小短手抱在一起不停的对着小苌狸作揖。 “苌狸,这只土拨鼠开了灵智,还是放了它吧。我去给你打个肥些野兔来。” 小苌狸笑容玩味的看着不停作揖的肥大土拨鼠。“小胖子,不吃你可以,你要用东西来赎回自己哦。” 肥大土拨鼠听懂了丘也和小苌狸的对话,先是冲着丘也作了一个揖,然后冲着小苌狸开始不停地比划,意思是自己回家去取东西来赎自己。 小苌狸看的开心极了,大手一挥就放了肥大土拨鼠离去。不忘对着正在拼命遁地的肥大土拨鼠说道:“你要是敢跑了不回来,我就抄了你的老巢,把这方圆百里的土拨鼠都抓出来烤着吃了。” 正在拼命遁地的肥大土拨鼠听了小苌狸的话,屁股一紧,更加拼命的刨起土来。 “苌狸。。。” “我逗他玩呢,谁会吃土拨鼠?多恶心啊。你怎么这么笨啊!小道士!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小苌狸冲着丘也明媚的一笑,吐了吐舌头。 不多时,肥大土拨鼠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到了小苌狸面前。丘也看着有一座小山高的食物和各式物品,不禁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该不会是为了活命把所有家底儿都搬来了吧。 “想不到你这小胖子还挺有钱的嘛!”小苌狸一边吃着肥大土拨鼠带来的野果,一边在土拨鼠带来的物品里东挑西拣。肥大土拨鼠屁股一扭一扭的跟在小苌狸身后,毕恭毕敬,极尽讨好谄媚之能。 小苌狸挑了些看着讨喜的小物件随手丢入小竹箱。然后又不怀好意的笑着的盯着肥大土拨鼠。土拨鼠被盯得浑身发毛,却也不敢逃走,就这么直楞楞地站在小苌狸跟前,听候发落。 小苌狸用手摸娑着土拨鼠的毛发,肥大土拨鼠被摸的很是舒服,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小胖子,你这身毛手感不错。送我吧。”正被摸的舒服的土拨鼠一惊,要不是腿太短,自己又太胖,刚才都能被吓的跳起来。肥大土拨鼠的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然后,刚才有着一身亮丽毛发的肥大土拨鼠就变成了一只粉嫩的没毛土拨鼠。真的是一根毛都没剩。没了毛的肥大土拨鼠可能是还不适应没毛的感觉,两只无处安放的小短手一会捂住脸,一会捂住胸口,一会又要去捂怎么也够不着的屁股。 小苌狸从竹箱里拿出一本封面写着《三洞经》的书丢给没毛大土拨鼠,大土拨鼠接过书,拿在手里喜出望外,又是连忙作揖,又是屁股摇摇晃晃,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被拔光了毛时的沮丧。 给完没毛大土拨鼠书,小苌狸冲着路边的树林里招招手,喊道:“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快过来。” 然后就看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出了两个小光头,正是君宝和天宝两个小和尚。 两个小和尚又把头缩了回去,两个人在树后面嘀咕了半天,最后还是走出来,来到丘也和小苌狸面前。没毛大土拨鼠站在小苌狸身侧,两只小短手叉腰,挺了挺没毛的胸膛,这就做起了小苌狸的狗腿子。 “小妖,快跟我回两禅寺受罚,我可以饶你一命。”天宝双手插腰略显底气不足的对着小苌狸说道。没毛大土拨鼠听到小妖两给字,以为天宝是在说要带自己去寺里,吓得连忙抱着头躲在小苌狸身后,只露出一个粉嫩没毛的肥大屁股露在外面瑟瑟发抖。 “天宝,她跟我们走也没用,我们回不去寺里了。”君宝在低着头在旁边低声说道。“再说,我们也打不过她。” “可我们总要去救师父。”天宝两眼通红哭了出来。 “师父是自愿的把自己困在塔林的。师父不让我们去救他。”君宝说着,眼睛一红也哭了起来。 丘也和小苌狸等两个小和尚哭够了,才问清原委。 丘也长长叹了口气,冲着峨眉山两禅寺方向深深行了一个道门大礼:“觉远大师功德无量。” “等我找到澹子,我去救你们师父。”苌狸摸着君宝的小光头说道。 天宝喜出望外“当真?” 君宝犹豫道:“那你怎么办?” 小苌狸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眉眼间都透着耀眼的明媚十分笃定道:“他们打不过澹子。” “那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要去大慈悲寺替师父去吃那里的素斋。” “我们要回太平山。那我们顺路诶。” “这个果子可以吃吗?” “这个不好吃,那个好吃。” “哪个?” “就是那个,诶,你怎么这么笨啊。” “那你俩不是和尚了?” “嗯,我们现在有俗家名字的。” “你们俗家名字是啥?” “张天宝,张君宝。” “为啥姓张?” “我师父出家之前姓张。” “这是啥?” “土拨鼠啊?” “为啥没毛?” 这一夜,在绵竹官道的树林旁小道士和圆脸小姑娘与已经不再是出家人的君宝和天宝再次相遇。 一个是去路, 一个是归途, 去路与归途确是同路。 第十章 棋子与棋盘 小道士丘也和圆脸小姑娘苌狸,如今又加上了天宝、君宝两个小光头,四人后面还跟着一个怎么也撵不走的秃毛土拨鼠。在外人眼中这一行人的组合说不出的怪异,道士、和尚、少女、小妖。 小道士丘也带着一行众人一路向北,越溪过涧,穿村过店。由于带着两个小光头,行程比起丘也和小苌狸自己赶路之时慢了许多。一路风景,对于在山谷中待了两千多年的小苌狸看什么都很新鲜,时不时玩心大起,也有很多时候突然就没了兴致。跟在众人身后的秃毛土拨鼠就是小苌狸玩心大起的结果,现在众人身边莫名其妙跟了一个很狗腿的小跟班,当然这个狗腿的小跟班只是对于小苌狸而言。 正午十分,艳阳高照,酷暑难当。此时,众人正坐在路旁树林里,在阴凉处歇脚。秃毛大土拨鼠很狗腿地捧着一堆刚从树林里里摘来的果子,正站在小苌狸面前,咧着嘴露着两颗大板牙谄媚的等着小苌狸夸奖。 圆脸少女挑了一个卖相最好的果子,咬了一口:“挺甜。” 秃毛大土拨鼠好似得了天大的奖赏,咧着嘴,屁股一扭一扭。弄的两个小短手中捧着的果子差点掉在地上,把自己吓得不轻的大土拨鼠小心翼翼地看了小苌狸一眼,赶忙收敛了摇尾巴的幅度。 正坐在地上吃着香甜果子的天宝和君宝突然站起身,齐齐向着官道上走来的胖大和尚说道:“师叔,你怎么来了?” 穿着僧袍的胖大老和尚走到君宝和天宝面前,宠溺的用双手摸着两个人的小光头。本想说你看都饿瘦了的胖大和尚,看着两个明显变得更圆的两个小脑袋,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阿弥陀佛。贫僧两禅寺觉行,见过两位小施主。不知两位小施主可否随我去两禅寺坐坐客。” “多谢觉行大师好意,只是苌狸和我要急着回太平山复命,倘若日后有机会我等一定再登门拜访。”丘也站在小苌狸身前做好了随时动手的打算。 “你们两禅寺的老和尚真的没有小和尚讨喜诶。要不我现在就去砸了你们两禅寺好了。”圆脸小苌狸眉毛一挑,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小道士,不悦神色尽显。 胖大和尚哈哈大笑,随手取下挂在胸前的佛珠。“那我只能尽力请两位小施主跟我走一趟了。” 小天宝被小君宝拽着袖子,一起站在了丘也和小苌狸的身前,挡住了胖大和尚。 小君宝磕磕巴巴的对着胖大和尚说道:“师叔,能不能不要抓小苌狸,她人挺好的。” 小天宝回头看看苌狸,又扭头看看胖大和尚,最后一咬牙道:“师叔,小苌狸说了他找到她要找的人就会去寺里的。要不您老多给她宽限几天或者几年?” 胖大和尚哭笑不得,用手指着两个小光头无奈道:“你们两个小家伙,才离开寺里几天就开始向着别人说话了。” “师叔,我是向着道理说话。小苌狸就算是妖,但是她没做错事,我们为什么要抓她?”小君宝眼神坚定的盯着胖大和尚。 胖大和尚宠溺地看着眼神坚定的小君宝道:“小君宝,你刚才讲的很有道理。但我们两禅建寺千年,历代祖师守在谷中千年,你知道为什么吗?谷中妖现,天下将乱。这是我们两禅寺师祖留下的祖训,我们两禅寺建寺峨眉山就是为了守住谷中的妖,防止她跑出来。” “小君宝,一人和天下众生,天下众生与一人,你觉得应该怎么选择?” “一人也是众生,每个众生也都是一人。不能选,也不该这么选。”小君宝低着头眉头紧皱,愤怒的握紧了两个小拳头。“一定要选的话,就用我之地狱去换一人和众生不用去做选择。” 胖大和尚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不亏是我两禅寺出来的好孩子。小君宝虽然你现在有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决心,可你也还要有能让地狱变空的能力。” 胖大和尚说话间,手中佛珠断开,一百零八颗佛珠颗颗落地,深嵌土中,绕着胖大和尚和君宝天宝两兄弟围成了一个圈。之后随着“唵、嘛、呢、叭、咪、吽”佛家六字真言,一百零八颗嵌入土中的佛珠顿时金光大盛,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金光中经文隐现,梵音阵阵。 胖大和尚厚重的双掌按在君宝、天宝两个小光头头上,一股股纯净而又蓬勃的佛家正气从胖大和尚双掌顺着两个小光头的百会穴涌入体中,正是佛门灌顶之术。 随着佛门正气不断流入君宝、天宝体内,胖大和尚本来圆润饱满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三人周围的一百零八颗佛珠所散发出的佛门金光也越来越暗淡,最后一丝佛光消失后,便齐齐碎裂开来。同样最后已是油尽灯枯的觉行大和尚盘腿而坐,用满是浑浊的双眼慈爱的看着眼前已经泣不成声的两个小光头,觉行宣了一句佛号“我佛慈悲”之后就再无生机。 两禅寺僧人觉行坐化西去。一阵凉风拂过,化做飞灰消散于此方天地之间。 很多年前,还是小沙弥的觉行和觉远坐在山谷入口的大石头上也是每日百无聊赖的敲着木鱼。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住这只妖啊?” “防止她跑出来为祸天下啊。” “可里面的妖如果是好妖呢。我们降伏好妖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法啊。” “可如果法错了呢?” — — — — — — — — — — — — — — 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大夏王朝洛阳城皇宫内,一个身着青衣儒衫,须发皆白的高大老者正盘腿坐在曾经天子早朝的大殿上,面前放着一个棋盘,棋盘十九道,盘上黑白纵错。老者面前无人,正在自己在跟自己对弈。 高大儒衫老者手执黑子喃喃自语。 “好一记无理手。” 黑子落地,青衣老者抚掌大笑道 “五百年来棋一局,闲人似我世间无。 棋罢不知人换世,一子明暗覆东吴。” 在儒衫老者眼中天下不过是掌中棋盘,人人皆是这盘上的棋子。 世间万物皆无自性。一个人犯错,即是众生犯错,天下具是同谋。 第十一章 有事和无事 由于觉行坐化后,连灰都没剩,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丘也、小苌狸以及秃毛大土拨鼠只能陪着君宝、天宝两兄弟给觉行大师修了一个衣冠冢。 从头到尾,两个小光头哭的鼻头、眼睛通红。小苌狸看得心里难受,也跟着一起哭了好一会。 太平山小道士丘也看着一起抱头痛哭的三人,也连连叹气。丘也最后决定先去弄些吃食,等一会他们三个哭饿了,至少还有好吃的能填饱肚子。秃毛土拨鼠看了看抱头痛哭的三人,又看了看小道士,最后还是决定跟在小道士身后去弄吃的。 众人陪着君宝、天宝在觉行的衣冠塚前守够十日,才再次启程北行。一路上君宝、天宝一直无精打采,就连小苌狸也跟着情绪不高,没了往日的活泼欢快。小道士丘也和秃毛土拨鼠就一路照顾三人饮食,由于丘也手艺不错,两个小光头和小苌狸都是十足的吃货,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就是一天之中所有人难得的开心时光。 这一日众人终于来到了在蜀地的第一个大镇锦官城,终于不用再风餐露宿。锦官城位于益州北部,为蜀郡首府,因盛产蜀锦,皇帝在此置锦官操办蜀锦供求而得名锦官城。同时又因为满城遍种芙蓉树,花开之时,满城被芙蓉花包围,因此又被民间称作芙蓉城。丘也、小苌狸众人来时正好九月,芙蓉花开,满城生辉,如锦如绣。 小苌狸和君宝、天宝三个此刻已经在锦官城里挑花了眼,这三个人,小苌狸是两千多年没离开过山谷,君宝和天宝是自幼在两禅寺长大,从小连山都没出过。所以现在三个平生第一次进城的小家伙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好玩。 藏在小苌狸竹箱里的秃毛大土拨鼠也时不时的偷偷将竹箱盖子掀开一道缝隙,不停的打量着外面各种新鲜有趣的事物。秃毛土拨鼠现在开心的不得了,已经开始佩服自己挑主人的眼光,要是没遇到小苌狸他们的话,自己估计不知道要再修炼几百年才能壮着胆子来锦官城这类人类居住的繁华城镇来看看,还随时有可能被那些修行之人当成功德给降妖除魔了。 丘也看着有变得活蹦乱跳的小苌狸和君宝、天宝两兄弟总算放下心来。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那个明媚的笑容了。 小苌狸在路边摊子上挑了芙蓉花的簪子,蜀锦织制的秀囊,以及各种小巧的小物件一大堆。君宝、天宝两个小光头也各自看上了一些锦官城特产的小物件。只是到付钱的时候,小苌狸和两个小光头就都傻了眼,这三个谁都没有钱。然后三个人,三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齐齐的望向了站在旁边的丘也。丘也涨红了脸,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也没带钱。” 众人正在失望准备把看上的东西还给摊主的时候,小苌狸背着的竹箱传来急促的敲击声。四个人赶紧跑到旁边的小巷子里,蹲在地上围了一个小圈,把竹箱放在地上,打开盖子看看秃毛土拨鼠到底怎么了?可别是尿憋急了。 盖子一开,秃毛大土拨鼠就冲着小苌狸露出了一个很狗腿子的招牌笑容,两颗大板牙在阳光下熠熠生光。然后秃毛大土拨鼠就当着四个人的面吐了。 “小胖子,你还真是个小土豪啊。”小苌狸开心的抚摸着秃毛土拨鼠刚刚长出一层绒毛的小脑袋,后者很狗腿的摇着肥大的屁股。 刚才秃毛大土拨鼠当着众人的面从嘴里吐出了一大堆的金银首饰。不仅成功的解决了众人的采买问题,连这几天众人在锦官城的食宿都足够了。于是,这会儿丘也、小苌狸和君宝、天宝两个小光头正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开心的边走边吃,当然竹箱里的大土拨鼠也有一串。 年少的时光就应该是杨柳依依、草长莺飞、春光明媚。 现在街上走着的这几个正在开心吃着糖葫芦的孩子却被动担下了太多本不该他们这个年纪承担的责任。 天下有事, 难得今日无事。 丘也带着逛累了的几个小家伙准备找地儿投栈,小苌狸挑了锦官城最有名锦江客栈投宿。锦江客栈位于锦官城最繁华的春熙坊上,坐落在状元巷,状元巷因巷口的梧桐书院多出状元而得名。梧桐书院旁是蜀地最有名的川中百草堂,锦江客栈反而坐落在巷子的最深处。书院旁客栈外的巷弄梧桐掩映,书声朗朗。客栈内琉璃莲灯交相辉映,巧雕花木香气沉沉。 小苌狸挑了客栈甲等上房的一个院落莲池共几人住下。莲池所处位置一共六间院落,分别是远桥、莲舟、松溪、翠山、梨亭以及莲池。其中莲池是六个院子里最小的一间,院子共有三间上房,院内有莲池一座,假山、凉亭俱全,可供住客赏玩。小苌狸挑了最大的一间正房,其余两间侧房,君宝、天宝两兄弟住一间,小道士丘也和金主秃毛大土拨鼠住一间。 众人风餐露宿数日,又加上觉行大和尚之事大喜大悲,此时进了院子就都不愿意动了,于是吩咐店小二弄了些锦官城特有的吃食送到房间。锦官城特有一种叫火锅的吃食,做法只需将所需之物放入提前调制好锅底料的锅中涮煮即可,这火锅边吃边涮即好吃又便利,大多数人一吃便停不下来。此时丘也、小苌狸、两个小光头以及一只大土拨鼠正围坐在火锅前被辣的直吐舌头,却仍下快如飞,吃个不停。不出一会,桌上吃食遍被一扫而光,丘也等人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各自回房歇息。 是夜月黑风高,仅有草间虫鸣阵阵。正在打坐的丘也忽然感觉到几股不寻常的气息波动,似是修行中人。丘也便起身推开屋门,来到院中,结果看见小苌狸蹑手蹑脚的正在院中。 “小道士,隔壁有人鬼鬼祟祟,应该没干好事,去看看。”小苌狸见到丘也古灵精的挤眉弄眼怂恿丘也道。 “苌狸,对方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小苌狸哦了一声,然后就蹑手蹑脚的蹿上了屋顶。 “苌狸,你去干嘛?”丘也压低声音喊道。 “去隔壁瞅瞅热闹啊。你不想去的话,快回去睡觉,乖~” 小道士丘也叹息一声,一个纵跃也跟着跳上屋顶,“苌狸,等等我。” “嘘~”小苌狸对着丘也比了个手势,意思让丘也不要出声,收敛气息。 月色下头戴逍遥巾的小道士和身着素纱锦袍的圆脸小姑娘并排趴在隔壁院子的屋顶上,小姑娘随手拿出一把炒豆子,递给丘也。丘也摇摇头,小姑娘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月黑风高杀人夜,配着炒豆看热闹。 梨亭的院子内,两个身着蜀锦黑袍的中年男子正在聊天,两人面前躺着七八个人,显然是中了毒,一个个面色痛苦,惊恐的看着面前两人。 “三哥,这几个人还有些本事,我下了那么大剂量的药,就是头六百斤的野猪也给放倒了。他们居然能撑到现在。”年纪轻些的男子对着年纪稍大的男子的说道。 “唐七,你个瓜娃子,这时候吹啥子壳子?快干活喽。”年长男子说着一脚踹在被唤做唐老七的男子的屁股上。 “巴适,三哥。”唐七一手捂着屁股,一手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按着上面的画像逐个与在场众人对照比较。过不多时,收起画卷。转头对着年长锦衣男子道:“三哥,搞定了,一个不差。” “唐七,赶紧把这些哈儿处理了。”唐三说着抬头冲着丘也和小苌狸所在的屋顶一抱拳:“两位小友,看了半天了。要不要下来看看,这边看的更清楚些。” “不了,我们这就准备回去睡了。没得意思。”小苌狸把最后几粒炒豆一把丢进嘴里,拍掉手中的残渣,拉着小道士丘也就要离去。“丘也略带歉意道:“是我们两个不懂事,打扰了两位办事,多有得罪,两位请继续,不用管我们。” 看着大摇大摆离去的两人,唐七不解道:“三哥,为什么就这么放了那两个哈儿。” “那个小师道士是太平山的道士,小姑娘和两禅寺渊源颇深。他们院子里还住着两个小和尚。” “道士、和尚、小姑娘,这几个人怎么凑到一起的?”不等唐三说完唐七就禁不住好奇问道。 唐三白了唐七一眼继续道:“他们一进城,门主就知道了,已经传令各家不要跟这几个人起冲突,尽量井水不犯河水。你一路在外跟着地上躺着的这几个哈儿,所以不知道。” “得嘞,唐门办事成了别人眼中的看热闹,既然门主和三哥都无所谓,我当然也没意见,我唐七就是干活的命。” 不等唐七说完,唐三就又是一脚踹在唐七屁股上。“你个瓜娃子,还吹壳子。” 唐三刚才只跟唐七说了门主的意思,但还有一件事没跟唐七说。其实整个梨亭都被唐山提前用炁毒下了禁制,这炁毒无色无味,风吹不散,遍布整个梨亭院子,一墙之隔两座天地,墙外无事,若是翻墙而入,一旦越过界限就会毒发身亡,因此只要不进院子就不会有问题。这炁毒只有唐门内门才能接触,作为外门的唐七自是不知。 刚才的圆脸小姑娘和太平山小道士不仅未中炁毒,甚至整个过程都泰然至若的看着热闹,让唐三忌惮不已。 作为先秦就存在的神秘的杀手组织,蜀中唐门收钱杀人,从不失手。一千年来对于山下江湖唐门更多的只是一个传说、谈资,没人真正见过唐门出手办事,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第十二章 青衣初现 小道士丘也和小苌狸回到几人所住院子,正准备沟通刚才所遇之事。却见一个高瘦老者带着一个小胖孩站在院中。高瘦老者身着蜀锦织制的金色华服,锦服上绣有金蟾及云纹,腰间两侧各悬玉佩,十指带满了金玉扳指。小胖孩跟高瘦老者一样的装扮,唯一区别就是胸前挂了一个奇大无比的金锁。一大一下两人身旁还有一只长相奇怪的大熊正在坐在地上捧着吃食大口咀嚼。大熊通体雪白,四肢及耳朵黝黑,一双豆大眼睛周围布满了黑眼圈。 见丘也及小苌狸回来,小胖子开心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丘也身前,不知从哪变出一串糖葫芦递给丘也道:“请你吃糖葫芦。” “这位太平山小道长,在下唐门现任门主唐元化,这是我孙儿唐鲁。”没想到院中来客竟是堂堂的唐门现任门主。唐元化宠溺的看着递出一串糖葫芦的孙子唐鲁,无奈的摇摇头接着说道:“我孙儿自幼仰慕太平山道法,今日得知小道长进城,就非拖着我连夜赶来,一定要见一见道长。深夜拜访请恕冒昧之举。” 丘也心想要真说冒昧也是我跟小苌狸刚才看戏一样偷看唐门办事。想到这小道士丘也接过小胖子递过来的糖葫芦不好意思道:“小道太平山丘也。唐门主您严重了,要说冒昧应该是我们向您道歉才是。” 唐门门主抚掌大笑道:“得丘小道长观礼我唐门办事是我唐门荣幸,不必介怀。”这堂堂蜀中唐门门主,万人之上的狠角色为了孙子真是老脸都要了。 “不知唐小道友今日前来有何指教?”既然堂堂唐门门主都投之以礼了,小道士丘也要是再不报之以桃就要太不会做人了。 “先吃一口,这糖葫芦可甜。”小胖子唐鲁满脸期待的盯着小道士丘也。 丘也不担心小胖子会在糖葫芦上下毒,堂堂唐门门主就在面前,要是想对丘也等人不利,现在丘也早就被毒翻了。丘也咬了一口糖葫芦不自觉说了一句“是好甜。”这糖葫芦不知道放了什么比白天市集上买的甜好多。 小胖子唐鲁见丘也吃了糖葫芦,连忙拍手高兴叫道:“吃过这串糖葫芦我们就是兄弟了。” 被唐鲁吵醒的君宝和天宝两兄弟睡眼惺忪地推开门,迷迷糊糊的问道:“哪有糖葫芦?” “丘也我想入太平山学雷法。”小胖子鼓足勇气跟丘也说道。 “这。。”小道士丘也有些沉吟,倒不是因为太平山不收弟子,而是因为唐鲁是唐门门主的孙子,师承唐门,若是贸然答应,唐老爷子会怎么想。 “道长请放心,我这孙儿自幼不喜我唐门功法,唯独对太平山雷法向往已久。若是我这孙儿能有机会去太平山修行,那是也是我唐门的荣幸。”唐老爷子边说边不停的对着小道士丘也挤眉弄眼。 丘也看着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唐门门主,顿时心下了然,这是搞不定自己孙子了,让我来做坏人啊。 “这位唐鲁小道友,你入太平山学习雷法一事,需要我师尊批准。我师尊如今远在北凉太平山,不如等我日后回到太平山禀明师尊再说可好?” 唐鲁听了小道士丘也的话顿时失望万分,耷拉着脑袋道:“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啊。” 很快小胖子唐鲁又开心起来,摘下挂在胸前的大金锁,递给小道士丘也,“我听说太平山雷法可以打磨物品形状,有铸型的本事,厉害的嘞。能帮我把这金锁成个别的东西吗?” “也好,相逢即是缘。今日相见匆忙,你我有缘,你送我一串糖葫芦,我也应该送你个见面礼。”小道士接过小胖子唐鲁手里的大金锁放在双掌中间,一团白色雷光将金锁罩在其中,数息过后,丘也手中的金锁不见,换成了一个宽大的金铸方牌,牌子四周又雷法镌刻的云纹,云纹之中雷光闪现,太平无事牌,寓意太平无事。 唐鲁看着丘也这一手雷法铸型,高兴的手舞足蹈,“爷爷你看还是太平山的雷法威风吧。” 唐老爷子气得脸只抽抽,但还是顺着孙子的话道:“嗯,厉害厉害!”然后小声嘀咕道“也就那样。哪有咱家的毒功好。” 小道士丘也不好意思的冲着唐元化老爷子抱以一个歉意的微笑。将手中的太平无事牌交给小胖子唐鲁。唐鲁开心地将牌子挂回胸前,满意极了,昂首挺胸的在院子走了一圈,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学成了雷法的太平山高人。 众人聊天时,小苌狸来到那个黑白大熊身前,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只奇怪的大熊。大熊没理小苌狸,只是憨憨的埋头吃着自己手里的吃食。小苌狸见大熊憨憨的模样,顿时玩心大起,一巴掌扇在大熊头上,大熊一个不稳晃了几晃差点摔倒,赶紧抱紧手中的食物,只是撇了小苌狸眼,就挪动着硕大的屁股转过身背对着小苌狸继续吃东西。 两条红色液体从丘也的鼻孔里倾泻而下,丘也赶紧用手捂着鼻子,同时运炁查找身上异样,找了半天没事,不是中毒。 “鲁儿,你对小丘道长做了什么?”唐元化也倍感尴尬,太平山小道长竟然在他这个天下用毒的祖宗面前中了毒。 小胖子唐鲁见状也慌了神,连忙解释道:“我没下毒,我就是在糖葫芦放了些补药。我看道长面色不好,就给他放了些大补的药。” “嗯。。”唐元化尴尬的清咳一声,心想怪不得我没察觉到有用毒的迹象,原来是补药。 “多谢鲁小道友关心,只是下次给我下补药的时候,咱们提前知会一声。”小道士丘也此时虽止住了鼻血,但脸色仍然十分红润。“几位稍坐,我去去就来。” 看着飞奔而走的丘也,小胖子唐鲁忽然想到什么,对着小道士飞跃而走的方向喊道:“丘道长,我这有泻药。” 唐门嫡传唐鲁自幼时被迫学习本家上乘的用毒之法,小胖子生性纯良不喜用毒,因此走出了自己独特的唐门用毒之路,补药和泻药。 用毒和雷法本无善恶之分 杀人、救人、皆在一念之间。 太平山小道士丘也刚刚离去。唐三和唐七就来到众人所在院中。唐三、唐七一起向站在院中的锦跑老者行礼道:“禀门主,南蛮秘使之事都已处理妥当。” “两个瓜娃子,私底下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可有发现?”锦衣老者向着两人摆摆手道。 “在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个,门主请看。”唐三边说边伸手入怀走向锦衣老者。 唐三距锦衣老者两步之时,刚才深入怀中之手探出,手上多了一个奇怪的四面刻有倒挂蝙蝠的方盒,递到锦衣老者身前。 异变陡生,数百根透着幽兰之光的钢针从倒挂蝙蝠的盒子中弹射而出直奔锦衣老者而去。 眼见钢针就要扎上,锦衣老者却仍是未动。所有钢针全都莫名其妙的停在锦衣老者身前两寸处,刹那间化作滴滴液体滴落而下。唐三手持两把锋利的匕首随后而至,直取锦衣老者面门、心口两处。 同一时间唐七也跟着动了起来,院内又先后涌入六人,全都身着青衣,分别向院内众人疾射而去。 唐三、唐七以及另外三个青衣人各子手持兵刃抢攻锦衣老者,兵器破空、风声阵阵将锦衣老者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滴水难入。 同一时间另有三个青衣人分别袭向唐鲁、小苌狸,以及君宝、天宝两兄弟。 正在吃东西的黑白大猫,一口塞下手中吃食,飞扑向冲向唐鲁的青衣人,抬手一巴掌将青衣人打退。刚才黑白大猫用力过猛,口中吃食掉落,赶紧伸掌接住送入口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小苌狸看着大猫好玩,玩心又起。避开青衣人劈过来的长刀,一个闪身,跑到唐鲁所在位置,跟着唐鲁一起躲在黑白大猫身后。黑白大猫四脚落地狂奔,扑向紧随在小苌狸身后的青衣人,一巴掌将青衣人击退。背对唐鲁和小苌狸,站在二人身前,双臂撑开,两个布满黑眼圈的豆大眼睛怒目圆睁,冲着面前两个青衣人呲牙咆哮。 另一边,一连串样式奇怪的蝙蝠飞镖从青衣人手中疾射出直奔天宝、君宝两兄弟而去。天宝反应迅速忙掏出佛珠吃在手中念念有词,随着天宝口中声音响起,天宝、君宝两人周围升起了淡淡金光。蝙蝠飞镖撞入金光,嵌入其中嗡嗡作响,再难寸金。 同一时间,君宝也反应过来。拿出木鱼开始敲击,伴随着木鱼敲击。一束金光将丢出的青衣人罩在其中。青衣人一拳敲碎金光,就又有一束金光落下,如此往复,青衣人倒是也奈何不了君宝、天宝两兄弟。 同时唐三、唐七这边五人围着唐门门主唐元化抢攻数次都未能成功,其中两个青衣人还被唐元化反手击伤。众人围攻不成陷入僵持。 “小三和小七呢?”唐元化将一口淤血吐在地上,盯着眼前的唐三问道。 “在路上等你,等你一会上路,自会见到。”唐山一边说,面目一边跟着模糊起来,变换数次,最后一个白脸、白发、白眉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唐元化面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青衣楼的白面小郎君。怎么这次接的谁的礼定?我这糟老头子的命卖了多少钱?” 原来来人正是青衣楼之人,怪不得人人身着青衣长袍。 青衣楼做为在江湖上与唐门齐名的杀手组织,比唐门更令人恐惧。 其一是因为唐门尚有无金主委托不杀、忠臣栋梁不杀、孩童不杀的三不杀之门规。而青衣楼没有任何规矩,唯一的规矩就是得钱杀人,从不问缘由,只管按价杀人。 其二与蜀中唐门不同,青衣楼极为神秘,究竟坐落于何处,是何人所建,门主是谁从没人知晓。 世人只知青衣楼一共有一百零八楼,除第一楼只有十八人外,其余每一楼都有一百零八人。据说青衣第一楼的人个个都是可与各派掌门掰手腕的高手。 与此同时,隔壁上等客房,梨亭院内,面色潮红、鼻间残有血迹的丘也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青衣,腰挂双刀的瓜子脸靓丽少女,笑容灿烂道:“你好,我叫唐糖,糖葫芦的糖,来自青衣第一楼。” 第十三章 对不起,我有鼻炎 邪月映光刃,死气绕晨晖,森森白骨砌,碧血染青衣。 ??青衣楼三个字对整个江湖都是一句不愿言说的禁忌。这青衣第一楼的血色招牌更是不知用了多少名仕高人的亡魂来装裱,那十八个几乎为爱屁中屁一样存在的神秘人物,至今为止在江湖中被一窥过真容的不过“糖、衣、炮、弹”四个字,但也足够让山上山下的豪强侠士们冷汗涔涔,唯恐避之而不及。 皑皑尽血衣——沈血衣,百炼炮灰——龙咆,弹指间对手命绝无归期——谭小柔。再加上这位腰携双刀但从不用刀的,或者说没有活人见过她用刀的佳人如糖糖似琵霜的——唐糖,百年来唯一 一个叛出唐门门墙,却躲过几十次唐门精心围猎的天才少女。 “唐糖”两个字从她迷人的唇齿间脱口而出的一刻,眼前的听者只会有两种选择,要么夺路而逃,要么合身而上,但结果只会有一个 —— 命丧当场。可,眼前这个年轻道士有点不寻常。虽然她早已拿烂熟了他的资料,但还是被这个年轻道士的气场震慑住了,他身上既没有死到临头的丝毫恐慌、也不像是久经战阵的从容不迫,二是一种别样的气息,让人捉摸不透。 唐糖盯着道士的面容,脑海里飞快闪过了《大夏词典》里无数个形容词,一瞬间,她突然明白这道士给自己的是什么感觉了:哈麻批,这小子莫不是个憨憨儿,不会是没听过姐姐我的名字吧。 太平山小道士丘也盯着眼前这个冷艳邪魅的青衣女孩,脑子里也在飞快地播放着无数个画外音:我还没有女朋友,不对,不是这句……师傅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不对,也不是这句……对了,她有刀,是来砍我的……她为什么要砍我……可我还没有女朋友……我都年方弱冠了还没有女朋友,不对,道士本来就可以没有女朋友……她说她叫什么来着? 这种微妙的沉默和平衡,很快就被一股似糖如蜜的香气打断,唐糖的双手十指交叉,向上伸展伸了一一个懒腰,向小道士丘也缓缓行来,纤纤作细步,步步縠纹生,顷刻间院落内香甜味道萦绕,有雾气暗涌,唐糖所行之处,雾气如水波荡漾,香甜味道不断变换——香酥苹果、杏仁佛手、奶滋葡萄、蜂蜜花生、双色豆沙、蜜饯菠萝、桂花金糖……能勾起人最原始的对甜食的冲动,不管是多少投身节食健身行列的侠士,都不可能抵挡这强大的诱惑,都会有大快朵颐的冲动,但只要忍不住深吸一口,任他大罗神仙也会瞬间破功,毒入脏腑,不治而亡。 眼看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不过丈许,丘也身形动了动,以几不可察却迅捷无伦的速度,脚踏方位,手掐歌诀,嘴角翕动,低声唱喏:乾、坤、巽、兑天地大,坎、离、艮、震日月长,彼有龙蛇天池下,跃渊随我游四方,出。梨亭内,方寸间,天地似乎在不断流转,从丘也的脚下涌现出一道道脉纹,爬上青石方砖,绵密不绝向四周扩散,瞬息间充盈了整个梨亭院落之内,从夜空中俯瞰,会发现一个巨大的八卦图刻印在院落中,而丘也脚踏之处正是坎卦之眼。 唐糖再进一步,香甜的烟气有如实质,在空中凝成了红、粉、蓝、白各种晶莹的细沙,攸地加速聚拢向小道士身侧。千钧一发之际,一涓细流有如泉眼从丘也脚踏处迸发,蜿蜒绕躯干而上,转瞬盈满全身,忽然向外弹出在丘也周围布成了道道水帘,唐糖的五彩沙尘与之一触,无法再进分毫,只化作斑斓水线落向青石板上。不待水线落尽,丘也周遭的无名之水再次聚拢飞向半空,如云闭月,折射出月色朦胧的光辉,洒落梨亭园内,瞬息云朵消散,化作丝丝细雨,遍布园中,雨滴过处,香甜的味道顿消,只余淡然清新的泥土气。此情此景,哪像刚上演了一场生死大战,分明是一次生死别恋。 唐糖一向冷艳的脸上,花容失色,平生第一次完败人前,还是这么个憨憨儿的小道士,心理百味杂陈,她清楚的知道,今夜之事虽然棘手,但青衣楼一旦出手,便觉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她手腕再次搭在刀柄,寒光刹那间盈袖而出,院内梨花为之一摆,花瓣凭空乱舞,香气再起,花瓣如被疾风带起,和幽然的梨花香,直冲丘也。小道士这次只是静立原地,右手拂袖而出,一律清风与舞动的梨花相撞,梨花散去,唐糖的身形也消失在月色正明处。 一个冰凉却好听的女声开口道:为什么你对我的“甘之如饴”毫无反应,这么香甜醉人的味道,你难道没有一点欲望,你真是个憨憨儿。 鼻间尤带血渍小道士挠了挠头:我自幼生在北武州,苦寒之地的人,鼻炎是很严重的,完全闻不到啊。 “何苦呢,本看着你憨得可爱,想给你个舒服的死法。”隐在月色中的唐糖无奶的说道,好听声音中充满了惋惜之情。 唐糖出刀了,双刀普一出鞘,寒光爆射、月光晦暗。伴随着寒光,铺天盖地的杀气迎面扑来,如针扎般刺激着小道士丘也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 小道士不得不收起玩的心思手臂弯曲,半开半合。伴随着口中默念“虚灵顶劲,阴阳同源,”小道士身前白色雷光闪现,两道电光犹如蟠龙在丘也周身游走。 雷光刚起,双刀便至,唐糖的双刀夹杂着风啸之声,在雷光闪耀下硬生生朝着丘也面门砸入,对不是劈入,是砸入。 随着双刀砸下,丘也周身白色雷光有如一块被重锤砸弯铁板,正在不断变形扭曲,两条有如蟠龙般的电光更是发出阵阵雷鸣,有如哭泣呜咽。终于白色雷光承受不住双刀重压,怦然炸碎。 没了雷光阻拦,双刀如入无人之境,瞬息而至。 “乾坤无极,天地。。”小道士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口中言语就被双刀劈中。顿时两道血光喷射而出,洒溅当场。 第十四章 锦衣和青衣 锦官城锦江客栈的莲池小院内,小胖子唐鲁和小苌狸正一人手里一串糖葫芦,坐在花坛边上,有说有笑的看着眼前的黑白大猫和两个青衣人缠斗。 黑白大猫看似身体臃肿,实则十分灵活,双掌拍击如飞,有兼力大无比。两个青衣楼的青衣人竟一时也奈何不得黑白大猫。 君宝和天宝兄弟那边也与青衣人处在僵持状态,青衣人攻不进去天宝所布金光,君宝所布金光也困不住青衣人。 与此同时,被白面小郎君以及众多青衣人为围困在圈中的锦衣老者,伸了个懒腰:“哈麻批,老子二十几年没出过手,你们是不是都当老子的名号是白叫的。” 很多年前,锦衣老者在成为唐门门主之前,就是唐门那一代最强的杀手,以出手最凶残著称,所有死在唐元化手下之人具皆尸骨不全,死状凄惨,有如被杀之猪狗,因此唐元化得名唐屠户,形容唐元化虐杀敌人之狠辣。当年江湖上还流传着一句话“宁遇活阎罗,不见唐屠户。”后来唐元化继任唐门门主,便再无亲自出手的机会。如今唐屠户当年的赫赫威名也渐渐被人遗忘。 此刻唐元化被打出了火气,总想着年纪大了尽量少造杀孽,结果这几个青衣楼的人得寸进尺。 “几个哈儿,一会别怪老头子我下手狠辣,怪只怪你们自己没长眼睛,挑错了人。” 言罢,唐元化周身二百零六块骨节“噼啪噼啪”爆响。锦衣老者浑身伸展,随着响声身体竟是硬生生变得比刚才宽大了一圈。 “砰”一声闷响,在场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唐元化就已经出手了,一拳将离着唐元化最近的一个青衣人的头打的爆裂开来,顿时血浆四溅。青衣人身旁两人躲闪不及,被血浆溅了满身满脸,两人马上双手捂在脸上,哀嚎着倒在地上不停地来回打滚,同时两人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化做脓水。显然是刚才唐元化出拳打爆头颅之时就已下毒动了手脚,血浆才会变成了剧毒。 只一瞬间,围攻唐元化的青衣楼众人就以五去其三。被唤作白面小郎君的白眉男子见状不妙转身跃起,拔腿就跑。剩下的另一个青衣人见白眉男子跑了,也转身欲逃。只是青衣人慢了半步跃起,被唐元化伸手抓住青衣人的双脚,唐元化双手一用力,硬生生扯下青衣人的一条腿,同时将手中只剩下一条腿的青衣人狠狠砸在地上,被砸在地上的青衣人也瞬间化作脓水。 白面小郎君完全不管正在围攻唐鲁及君宝等人的青衣同伴,自己跃上房顶拔腿就跑。 “来都来了,想走?问过老头子我吗?” 说话间一道幽蓝寒光从唐元化手中飞出,向着屋顶上的白面小郎君疾射而去。白面小郎君来不及躲闪,只能用手中短刀硬接唐元化射来的暗器。怎料暗器与匕首普一相触,就化做脓水溅射开来,碰到白眉男子握持短刀的手上好似活物一般,迅速沿着手臂攀爬,所过之处血肉筋脉尽皆枯萎腐化。 白眉男子当机立断,一刀将已被唐元化用毒侵蚀的右臂齐齐砍断,头也不敢回,忍痛纵跃离去。 与此同时,院中剩余三个青衣人也都已经被唐元化一一虐杀,死相可怖,尸骨不全。 此时的唐元化又换成了和蔼可亲的暴发户老者模样,来到唐鲁身前,搓着手向着小胖子:“怎么样?鲁儿。咱家的毒术是不是比太平山的雷法要威风得多?咱家这毒杀人无形,沾着就死,挨着就亡。什么青衣楼高手都得乖乖的伸着脖子受死。” 小胖子唐鲁冲着重新变回暴发户模样的锦衣老者不停的翻着白眼道:“爷爷,你看咱家的功法多恶心,你还好意思跟着我炫耀。” 得了唐鲁的回复,锦衣老者顿觉悻悻,没了跟孙子显摆的兴致。只得转过身对着站在唐鲁身边的苌狸和两个小和尚说道:“几位小友无恙否?”苌狸和君宝、天宝纷纷回答没事。 十几个身着蜀锦的黑衣人先后跃入院中,跪在地上齐齐道:“门主恕罪。” 唐元化一脚踹翻领头的一个黑衣人,“一群瓜娃子,老子都打完了你们才来,来干什么?我要是挂了,好替我收尸不成?” “刚才跑了一个哈麻批,传令下去,不能让那哈麻批活着出了锦官城。还有快去查探唐三、唐七是否还活着。”唐元化一连串命令传下,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突然拍额道:“糟了,丘小道友,快去找找丘小道友。” 说着不等众多唐门门人起身,唐元化便已纵跃起身离去。 与此同时,锦江客栈的“梨亭”院内,太平山道士丘也胸前两道血槽血流不止,青色道袍如今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刚才丘也与唐糖交手,力不能敌,护身雷法被青衣唐糖用双刀硬生生地砸碎。丘也体内真气被打散,新生的一口真气还没来得及换,就被紧随而至的双刀砍到胸前,生死一线幸好小道士反应及时寄出两道道门护体符箓,抵消了双刀的大部分威力。仍是在胸口留下两条深深的血槽,要不是两道护体符箓,估计此刻丘也就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丘也此刻仍是不好受,眼前模糊,连站稳都难,双手双指掐符,等着唐糖的最后一击。早死晚死而已。 “畜生,你还敢回来?” 小道士丘也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坚持不住,颓然倒地,昏死过去。一同跟来君宝、天宝和唐鲁赶忙跑道丘也身边,两个小光头以佛门金光稳住丘也伤势。小胖子唐鲁从兜里取出一个搪瓷葫芦,将里面药丸一股脑送入已经昏死的小道士口中,然后以特有手法让昏死的丘也将药咽入。 青衣唐糖收双刀入鞘,剑眉倒竖对着唐元化说道:“老狗,你今天走运,单子上没要杀你。留好你的狗头等着我。” 说罢,青衣唐糖看着地上已经出气多近气少的丘也,面对着唐元化众人,飘身离去。 唐元化又恨恨的冲着离去的唐糖骂了句:“孽子。”竟是也不出手阻拦。 从头到尾,苌狸都笑意盈盈,犹如一只骄傲的狸猫,冷眼旁观。 第十五章 内忧外患与书生和武将 曾经的大夏皇都洛阳城,大火烧了十天十夜,火光冲天百里可见。直到所有可燃之物都烧完了大火才自然而灭。洛阳的宫室已烧尽,只剩下颓墙坏壁;八百年盛世洛阳城,此时城内满是荒芜,飞灰遮天、尸骸遍地。空中鸦群盘旋不去,路有野狗择人尸而食。 当日武进余党杀入皇宫见人就杀,烧了皇宫之后,武进余党众人一商议,既然已成乱军之实,如今连皇宫都抢了,左右以后若被官军抓到最后的死,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一众叛军就连洛阳城都一把火烧了。而后众叛军出了洛阳城后将周边也郡县劫掠一空,周边郡兵本就多年未经杀场,缺乏训练,又被乱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触即溃。而后一路向西烧杀抢掠,直奔西凉所属燕山群山而去。 八百年大夏盛世洛阳城,官民百万户被乱军杀的十不存一。所存官吏、百姓也各个形如尸槁,衣衫褴褛,奔着洛阳东边最近的禹州所属陈郡而去,一路上乱军、饥民越聚越多,不多日已有数万之众,号泣而行。 饥民队伍中,两个瘦弱汉子,衣衫褴褛拉着一辆板车缓缓而行,车旁一个须发皆白的高瘦老者,腰板挺直,扶着车沿缓缓而行。板车上坐着一个粗麻布衣的中年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至多八岁左右大的孩童。 中年妇人虽然身着粗布麻衣,头发略显凌乱,但仍掩不住其周身丰满的曲线以及一双凤目的倾国姿色。兴许是粗布麻衣不太合身的缘故,中年妇人一双圆润极富弹性的翘臀被绷紧的麻布长裙包裹得更加紧致突出。若是放在平时,就这一双翘臀不知道要使多少英雄好汉尽折腰。只是如今路上行人都是饥肠辘辘,麻木的随队而行,没人在意中年妇人。中年妇人怀里抱着的孩童明眸皓齿,只是此刻却有些战战兢兢的躲在妇人怀里,显然是因乱兵受了惊吓。 “陈老夫子,你到车上来坐吧。这一路难行,我们母子还要靠着陈夫子照顾。”中年妇人看着年纪已经老得脸上皱纹可以夹住苍蝇的瘦弱白须老者说道。 “圣后不必挂怀,切不可乱了礼数。些许路途对老臣还是不在话下的。” “按路程算,最迟三日便可到达陈郡,届时圣人便可在禹州集结忠臣良将,收复洛阳,诛杀逆贼。” 原来车上之人正是大夏的武太后以及洪武小皇帝,而车边老者正是汝颖党魁当今大夏朝吏部尚书陈玄礼。当日乱军杀入皇宫之中,见人就杀,阉党乱了手脚也一哄而散。陈玄礼见势不妙,带着小皇帝及武太后趁乱逃离了皇宫,一路出城。众人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伪装成难民,随着流民奔着陈郡而去。 正说话间,陈夫子远远看到数十轻骑沿着流民向武太后及小皇帝等人奔来。马上骑士各个顶盔掼甲,罩袍束带。 陈玄礼、武太后等人大惊失色。难道是是被乱军追上了? 武太后吓得花容失色,将小皇帝紧紧抱在怀中。陈玄礼颤抖的双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袖中匕首,更是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数十轻骑转瞬即至。十几个骑士翻身下马,齐齐跪倒在地,高呼:“圣上,请恕臣等救驾来迟。” “速速起身,速速起身。”武太后本以为今日在劫难逃,如今一听说是来救驾的,顿时喜极而泣。 众人起身,为首一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威猛,身披狮头环甲,头戴雁翅玲珑盔,浓眉阔口,往那一站就说不出的威武不凡。 陈玄礼见到为首之人大喜。 武太后及小皇帝见着眼前将领心生喜爱,于是便叫到近前询问。原来来人正是陈玄礼的族侄,曾经的大夏驻高济罗四品礼曹陈冲陈渭南。武太后和小皇帝一听是陈玄礼的族侄更是喜出望外,不停夸赞陈家满门忠良之义。 武太后询问过后,陈渭南才有机会与陈玄礼见礼。叔侄二人抱头痛苦,哭罢陈玄礼询问陈渭南如何知道圣人和武太后行踪的。 原来当日陈渭南与李文若在十里亭告别后,就独自返乡。谁知刚到禹洲就得知洛阳已遭乱兵屠戮,各地郡兵正在向禹州郡城晋城集结,准备入京勤王。于是陈渭南便换了路线,跟着郡兵共同抵达晋城。 禹州州府刘瑶是陈玄礼门生,早年陈渭南赴高济罗上任之前与之有过数面之缘。因此当刘瑶得知陈渭南到达晋城,边将陈渭南留在帐前听命,还给陈渭南划拨两校骑军,让陈渭南作为先锋前去洛阳勤王。 好巧不巧陈渭南路上遇见了一个逃难的士子,曾在陈玄礼府上做过宾客,认出了陈渭南,便告之陈渭南其族叔也在流民队伍中,就在后面。于是陈渭南便带着十数骑飞奔赶来,没成想圣人及武太后也在队伍中。 数日后,陈渭南护着小皇帝、武太后及陈玄礼众人回到了禹州首府晋城。紧接着,武太后与小皇帝不顾众人反对以天勤王之名下诏,要求北武州边军配合西凉驻军剿灭乱党。陈渭南、刘瑶众人以扶赢犯边,北武州边军不可轻动恳请小皇帝不要调动边军,但武太后及小皇帝对乱军恨之入骨,欲先除之而后快,不顾众人反对仍是下了诏书,要求北武州尽快调集边军,配合西凉驻军剿灭乱党。 — — — — — — — — — — — — — — 北武州州府武阳城,武王府内一个有着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的络腮胡男子,身着墨绿蟒袍端坐在屋子中央主座之上,一手握着一卷有着翠绿玉柄的金黄色卷轴,另一只手不停的轻敲额头。蟒袍男子正是大夏朝武王李治。李治左右两侧文武泾渭分明,十数人分坐两侧,左文右武,正争吵不休。 “吵、吵、吵你大爷吵。没一个有用的。” 武王李治不停的拍着桌子吼道。 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武王李治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扫过,竟是无人敢和李治对视,全都低头不语。最后李治目光落在左侧末位的一个清瘦俊逸儒士身上,儒士似胸有成竹目光炯炯的看向自己。 “文若,如今扶赢、高济罗数十万大军陈兵边境,欲犯我北武州,大战一触即发。可圣人此时下诏,让我等调集边军围剿武进乱党是为何意?” 原来坐在末位的年轻儒士正是当时选择留在北武州的李文若。 李文若起身拱手说道:“王爷,乱党如今已流串至西北凉州,但西北凉州燕山山脉离洛阳数日可达,其间无险可守。若不早日剿灭乱军,其将始终是悬在圣人心头的一把利刃,如鲠在喉。此乃圣人之所虑。” “如今敌寇犯重兵陈边,若我北武州边军前去围剿乱军,则边防必定空虚,容易给敌寇造成可趁之机,犯边南下。此乃王爷之所虑。” 李治连连点头道:“正如文若所言。” “如今虽扶赢、高济罗虽陈兵边境。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高济罗多山地,土地贫瘠不适合耕种,如今两国大军所需粮草高济罗难以负担,必从它处调集。此外,高济罗新降扶赢,其国内仍有不少人心向我大夏。” “因此王爷只要派遣一人深入高济罗,联结心向我大夏的高济罗王残余势力,再配以奇兵不停袭扰扶赢粮道,使之不得安宁,为北武州出兵围剿乱军争取时间。则即可解圣人之虑,又解王爷之虑。” 李文若言罢,双臂垂肩不再言语,静候李治定夺。 李治一拍大腿道:“文若好计!只是这深入高济罗之人选?” “若王爷不弃,在下愿做这去高济罗联结高济罗王旧部之人。” “文若高义”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天下大乱,有人贪生而怕死,审时度势,避难而退;有人舍生而取义,迎难而上,死中求活。 第十六章 蜀中百草堂 太平山小道士丘也当日被青衣第一楼唐糖以双刀重伤,被打的出气多近气少,昏死过去。要不是当日唐门门主嫡孙唐鲁和君宝、天宝两兄弟用上等灵丹和佛门金光护住了丘也心脉,估计丘也就要当场毙亡。 当夜变故之后,唐门门主唐元化便迅速调集了派门中精锐将丘也等人所住庭院保护起来。 如今丘也躺在客栈屋内床上,血衣道袍已被换去,面容憔悴,色如金纸,唇无血色,昏迷不醒。君宝和天宝两兄弟守在床前用佛门金光稳住丘也伤势。那唐糖双刀不知有什么古怪,被双刀破开之皮肉无法愈合不说,还有一股凛冽寒气附在丘也伤口处,不断侵蚀小道士体内真炁。若不尽快找到救治之法,小道士将必死无疑,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 苌狸坐在屋中上好的檀木椅子上,双手托腮,盯着躺在床上的太平山小道士,皱眉不语。秃毛大土拨鼠矗立在苌狸身侧,目不斜视。 “我兄弟有救了。”随着说话声音,一个小胖子推门而入,正是那夜与丘也一串糖葫芦称兄弟的唐鲁。“我爷爷请来了川中百草堂的神医玄晏先生皇甫谧老爷子,有他在治好我兄弟伤势不在话下。” 皇甫谧出身大夏名门世族皇甫家,其六世祖曾任凉州度辽将军,五世祖任禹州巡检使,其祖父更是做到益州刺史。其父后因文德年间空印案受牵连,家道中落。皇甫谧因此心灰意冷,字号玄晏,游历天下九州,寻山访仙。后回到锦官城外于草庐中著《九州百草经》,创建蜀中百草堂,成为天下九州药家宗师。 “皇甫爷爷,怎么样?我兄弟能治好吗?”这已经是小胖子唐鲁不知道第几次发问了。皇甫谧来后,君宝和天宝让出了位置站在旁边一直默默的念着佛经。 一身锦衣华服、极尽奢华的唐门门主唐元化站在塌前右手不停摆弄着左手食指上的玉扳指,看着眼前正在给太平山小道士看病的皇甫谧皱眉不语。 昨夜袭杀令唐元化始终不解的一点是,青衣楼真正的目标竟是眼前这个太平山的小道士,昨天袭击自己的人虽多,但确实也只是人多而已。还有那个叛离唐门的孽障离开的时候,说自己不在目标名单上,更是证实了昨天的刺杀目标就是这个太平山的小道士。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青衣楼会派出第一楼的人来杀眼前的这个小道士呢?唐元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另外还有一个更让唐元化头疼的消息。今早收到消息,十天前武进旧部作乱,一把火烧了皇宫,在洛阳城大肆烧杀抢掠。圣人及武太后生死不明,如今乱军接下来流窜方向亦不得而知,各郡官军已经开始做当时叛军犯边的准备。如果消息属实,那么本就野心勃勃的蜀王李宸濠必然会借机而动,到时本就依附于蜀王的唐门该何去何从? “唐门主,这位小道友心脉已被重创,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我如今能做的也只是用药物吊住小道友的一口真气。”皇甫谧说着连连摇头不止。医者父母心,皇甫谧作为医者此时自是心下不安。 “皇甫爷爷,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唐鲁心系自己刚结交的糖葫芦兄弟安危,未等唐元化回话,就前先问道。天宝和君宝两兄弟同样也焦急的看着皇甫谧。 “这世上若说还有人能治好这位小道友的伤,那就只有槐云道人叶生白了。叶道长对《内经》研究学究天人,或许他能治好这位小道友。只是这也道长如今在华阴山修炼。华阴山离此上千里路程,只怕还未到华阴山这位小道友就挨不住了。” “总要试一试。”小胖子唐鲁和君宝齐齐回答道。 “也只能如此,那就敢请玄晏先生先行以药物吊住这位太平山小道友性命。剩下的如何将小道友平安送到华阴山槐云道人那里,我唐门自会想办法。”唐元化倒是干脆利落,未做丝毫犹豫就担下了送丘也去华阴山找叶生白救治的事情。 唐元化心里想着无论青衣楼要杀小道士丘也的目的是什么,毕竟丘也是在我唐门被我唐门叛徒所伤,所以无论如何,我唐门总要尽力救治。 “那就请在座诸位先行退避,我这里好给这个小道友行针下药。”皇甫谧边说边从药箱里拿出银针药瓶等相应各物。 唐元化见状招呼唐鲁、君宝等人先去屋外等待。苌狸不愿离去便留在屋中看皇甫谧行针,始终皱眉不语。 是夜,在皇甫谧的诊治下小道士丘也不仅神奇转醒,而且伤口愈合。等待众人惊喜莫名,就连皇甫谧自己也啧啧称奇,连称这太平山小道友的身体异于常人。 众人知丘也刚刚转醒需要休息,只留苌狸一人陪在屋内。苌狸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竟是睡的的比丘也还要深沉。 看着趴在桌上睡的香甜的苌狸,丘也心中不禁五味杂陈,目前自己的身体状态只有自己知道,刚才丘也想调用真炁查看自己体内状态,竟是半分真炁也调用不起。如今丘也体内真炁全无,与普通人无异,身体状态甚至还不如一些筋骨健壮的普通人。 还好丘也从小便是个乐天知命的,在加上也无国仇家恨在身,一身道法没了道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洛阳被乱军屠戮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锦官城市井,此时的锦官城也是人心惶惶,乱作一团。虽然锦官城离着洛阳仍有几千里路,臣内很多富户已经在想着是不是要再南迁一些资产。 唐门门主和一些唐门内门的长老已经被蜀王连夜招去议事,唐元化离开时忧心忡忡。 是夜,锦官城正值盛开之时的满城芙蓉花一夜之间百花凋尽,草木枯萎。 市井传闻,锦官城所发生的怪事是因大夏洪武失德,木德将尽,金星凌日,西南紫微星盛,蜀中帝王星现。 第十七章 谁赞成?谁反对? 蜀王府位于锦官城西的紫金山,之所以不在城内按蜀王世子的说法是城内府邸太小,住着不惯。但还有一版山上流传的说法,王府选在此地是因为这紫金山是大夏祁连山龙脉所化出的九条支脉之一。 紫金山上多灰白峥嵘巨石,棱角分明,蜀王选此大兴土木,修建府邸是请了方士高人的,据说紫金山契合地支申酉,金隐藏于石内,津润而生,聚土成山,聚引金白之气,正和蜀王命理。 整个王府极尽土木之盛,千门万户,王府府邸房间皆由汉白玉的柱子支撑,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白砖青瓦充满沉降、肃杀之气。王府士卒人人穿着白袍,身披灰甲也是暗合地支申酉之金。 今夜,与以往充满肃杀之气清冷的蜀王府不同,王府内彻夜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来往不休。王府正厅内,四根雕有蟠龙的汉白玉石柱矗立四角,屋正中一个极为巨大的大理石蟠龙雕案,案上放着一个由沙土堆聚而成的巨大沙盘,上面山川,关隘一应俱全,正是一张详尽的大夏王朝地形沙盘。 一个身着青白蟒袍,面色红润,剑眉星目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沙盘前听着身边身着白袍战甲的武将汇报。同时以蟒袍中年男子为中心,两侧站满了人,有儒衫书生、白袍武将、青袍方士,以及王府大小官吏和一众江湖中人。唐门门主唐元化亦在其中。 洛阳事发突然,蜀王因此召集一众文武于紫金山王府中连夜议事。目前在沙盘前为众人讲解的白袍将军正是蜀王身边武将第一人的陈玄策。这陈玄策是蜀中将种子弟,原名王显难,祖父曾做到益州的立义将军,虽只是五等官身,却也是一方地方实权将军。后其祖父亦因文德朝空印案受牵连,被夷三族,为了留住一丝香火王家拼了所有的庙堂人情,才得以让王显难改名改姓避祸江湖。 后蜀王得知陈玄策智勇无双,曾有为一跛脚女子打抱不平灭一蜀中江湖百年大派的传奇。遂将陈玄策征辟入府,在蜀王驾前任职。 刚刚陈玄策为蜀王讲解了洛阳及蜀中形式。益州与洛阳路远,消息传到锦官城,那洛阳城被乱军屠戮至少应是十日之前。益州多险要关隘,易守难攻,乱军不会选择进犯益州。如今乱军只可能流串到两个方向,凉州西北群山燕山山脉,青州西部泰山山脉,此两处退可入山为贼,进可出山劫掠周边郡府百姓。所以目前益州局势应是安稳,无乱军犯边之虞。只是此时应为出蜀早做准备。 白袍陈玄策为众人讲解完如今军情形式,便垂手矗立一旁,不再言语,只等蜀王发话。 蜀王李宸濠眼睛盯着眼前的沙盘沉默不语,不停的转弄着手中的白玉扳指。过了良久目光专向站在自己左侧的青衫儒士问道:“玄成,你有何言语?” 站在蜀往左侧的被称作玄成之人正是蜀王驾前的谋士之首魏巍字玄成,与白袍王玄策一文一武,并称蜀中二玄。魏玄成青衫纶巾,面容消瘦,身形佝偻似卧虎,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魏玄成收起羽扇道:“如今洛阳遭此劫难,圣人下落不明。王爷作为大夏宗亲今当挺身而出,主持正义之师,挥师北进收复王都洛阳,稳固禹州行圣人事,收九州之心。” 魏玄成已经把话说的十分露骨,意思再明显不过。劝谏蜀王趁乱占据禹州,以大夏宗室身份继圣人位,号令天下。到时洪武小皇帝之下落生死还不是上下两片嘴上。 “魏先生所言极是。”魏玄成话音刚落,站在他旁边的青袍方士便出演附和道。 出言附和之人出身方外谷,是方外谷的方士,自号方士一途,始于先秦,最擅医、卜、星、相与道门颇多相似,渊源极深。说话的方士自号玄微子,是方外谷在蜀王府的主要幕僚。 “我昨日夜观星象,东方金星暗淡,西南紫微星盛,蜀中帝星已现。如今禹州洛阳乱军之事正和星象。王爷应早做决断。” 先有陈玄策分析兵势,后有魏玄成以宗室大义劝谏蜀王如禹州,如今方外谷玄微子以星象天命说之。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蜀王长久以来野心勃勃,觊觎皇位,已是尽人皆知。如今得此机会怎能放过。 “如今禹州兵乱,圣人下落明,我等此时首要之事是派遣一队精锐人马去探寻圣人下落,加紧稳固蜀中防线,安抚百姓,行保境安民之事才是。未得朝廷旨意犯边禹州与谋反无异。”说话之人正是现任益州刺史魏挺,非巴蜀本土官员晋升而至,是由洛阳委任于益州,平常就与蜀王多有摩擦,素以耿直感言著称。 蜀王李宸濠抬眼看了一眼魏挺,未做回答。又扫视了在场众人一圈。伸手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本王今日有些倦了,我先去后堂小憩一会。”说罢也不理会众人就向后堂走去。把堂内众人晾在了当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魏挺见蜀王离去,气得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陈玄策伸手拦住魏挺,杀气升腾。魏挺大怒伸手要推开陈玄策,却是力气不济。 “你一个小小武官,你要干什么?你还敢拦我不成?” 魏玄成摇着羽扇走到魏挺身边语气淡然道:“王爷没说让你们走,你们就这么着急回去,是要抗命还是要谋反?”说着一巴掌扇在魏挺脸上,打得魏挺一个踉跄。魏挺捂着脸狠狠盯着魏玄成道:“你们要趁机谋反不成?” 白袍陈玄策腰间宝刀出鞘,一闪而逝,正说话大夏益州刺史魏挺就已人头落地。魏挺死时双目圆睁,陈玄策血染白袍。 儒士魏玄成似是心有怨气,对着已经死透的魏挺连踹数脚,最后一脚踩在魏挺的脸上,用力碾压,状若疯癫,哪像一个饱读诗书的儒生。 “夏室将危,我等随王爷出蜀,匡夫夏室,稳固宇内。”说着抬起头扫视着在场众人微笑道: “谁赞成?谁反对?” 第十八章 月黑杀人夜 今夜的锦官城月色暗淡,乌云笼罩,全城宵禁,这是自文德空案印后二十年来第一次宵禁。 现在整个锦官城都已经被蜀王的白袍军所接管。城内偶有火光、喊杀之声,也没人敢高声议论或是偷瞄门缝看个热闹,怕被无妄牵连。今日帝都洛阳城被乱军屠戮的消息已经够震撼人心了,大家都担心这乱军杀到蜀中来。因此如今锦官城宵禁封城,缉拿乱党细作也是情理之中。城内百姓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小儿夜不敢啼。 锦官城刺史府内,如今已经布满了白袍灰甲充满肃杀之气的侍卫。府邸外进院子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府内护卫尸体,里进院子里密密麻麻跪满了一地妇孺孩童,哭声不止。两个白袍小校快速按照手中单子先后清点核对了人数,然后回报提刀矗立院中的中年裨将。中年裨将点头示意,在场军士得了上官示意后,手中长刀落下,手起刀落,场中哭啼之声瞬止。同一时间锦官城内不同意蜀王出兵的各处官吏府邸都上演着相似的一幕,是夜锦官城内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丘也此时正坐在客栈的榻上,又尝试了一次运转体内真炁,仍是毫无动静,便只能作罢。看着苌狸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丘也开始默默复盘这几日的经历。 先是在高济罗夏城莫名其妙的到了峨眉山遇见苌狸,一路上虽没有大的波折但是多了两个同路的小光头。还有昨夜要莫名其妙的袭杀,丘也自认虽然不是一流高手,但是凭着太平山遁甲、雷法、符箓这三种手段遇到一般的高手就算不胜,逃跑或自保也是没问题的。结果昨天就莫名其妙跑出了一个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叫唐糖的一流高手,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还痛下杀手差点砍死自己。 到底是是谁要杀自己呢?在山上十年第一次下山行走江湖,仇人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有的?自己入山之前的身世除了远在太平山的师父应该也没人知道?从夏城到峨眉山,自己都莫名其妙,更不会有人这么快知晓自己的行踪,估计此刻整个太平山都在找自己。 目前所经历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但又毫无头绪,丘也越想越乱。 正在丘也陷入死胡同的时候,店小二来了一趟众人所住的院子。大致说了下锦官城要宵禁的消息,告诉各位客官宵禁期间就不要乱动,不然真的会掉脑袋的。传递完消息小二就赶紧告辞离开去下一个院子传递宵禁的消息。 店小二前脚离开,小胖子唐鲁就推门而入。被吵醒苌狸怒目而向,连着给了小胖子好几个白眼。 “兄弟,快跟我走。现在不出城就走不了了?我爷爷离开之前嘱咐过,如果今夜锦官城出现变动,无论是什么变动,都要赶紧带着你们出城,先想办法去往江洲分舵。” 自从下了山就一直莫名其妙的被动跟着走,丘也听着小胖子的话不禁感慨。 “三哥?”正在丘也感慨的时候,院中负责值守的唐门门人突然喊了声三哥。 “三哥回来了?”小胖子唐鲁带着惊喜跃入院中。丘也众人也跟着来到院子里。 院中站着两个人,都是熟人。一个是那夜丘也和苌狸偷看唐门办事的主角唐三,另一个是腰别双刀差点砍死丘也的青衣少女唐糖。 看着院中站着的两人,以及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唐门门人,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三哥?你是谁?”唐鲁说话间手中多出一双金丝手套,套在了双手上。 虽然对面的双刀少女让黑白大猫不自觉的浑身发抖,但黑白大猫还是抖着双腿,四脚着地的挡在了唐鲁身前。对面的双刀少女太危险了,腿抖得发软,两条腿站不住啊。 “小鲁,你七岁那年为了看皮影戏,舍不得错过精彩剧情,最后憋不住还在我脖子上瞥过尿。这才几天不见就连你三哥都不认识了?”唐三笑呵呵地看着唐鲁套上金丝手套,又调侃道:“怎么还想着跟你三哥操练、操练不成?” 唐鲁脸色凝重又充满了疑惑:“三哥?那你怎么和这个叛徒在一起?”虽然唐鲁知道事情已经很明显,问了也是白问,但还是禁不住想问个明白。 “叛徒?小狗崽子,你不问问你爷爷那条老狗当年怎么当上的唐门门主?”不等唐三回答,双刀青衣少女抢先说道,话语间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丘也第一眼看到腰别双刀的青衣少女一颗心就彻底跌到了谷底,自己没受伤的时候对上唐糖都被砍了个半死,现在自己真炁全无,与普通人无异。院子里这几个小家伙,唐鲁、苌狸、君宝、天宝加在一起都还不够唐糖砍一刀的。 丘也不知道唐糖已经很久不出刀了,他是唐糖近五年来第一个出刀之人,能让青衣第一楼的十八人之一的唐糖出刀并且活下来就足以让江湖上任何人自傲了。 “这位唐姑娘,小道自知今日难逃此劫。能否放过院中其他小友,贫道任你处置。”既然注定今晚在劫难逃,不如跟青衣女子讲讲条件,要是其他人能脱身就更好。 “其他人我没兴趣,也不归我管。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院子要看唐三怎么决定。”唐糖说着饶有兴致的看着小道士丘也。“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到底是谁出钱要买你人头?” “行里规矩我懂,问了你也不会说的。”丘也无奈的摇头道。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呢?”唐糖看着小道士的眼神充满了诱惑的抚媚,不禁撩拨起了丘也。 “好大的怪味,哪里来的发情的狐狸?”苌狸单手在眼前不断的扇着风,左顾右看似要找出那只狐狸,眼神最后落在唐糖身上,笑意盈盈。 “哪里?在哪里?我怎么没闻到。”小君宝疑惑的跟着苌狸一起找了起来。秃毛大土拨鼠也狗腿地跟着两人东嗅嗅西嗅嗅,疑惑的摆着小脑袋毫无线索。 “你是不是傻?”天宝一个板栗打在君宝的头上,君宝疼的捂住脑袋疑惑的看着天宝。“都是被你打的。” “一会儿我破个例,今天买一送一。送这小姑娘陪你一起上路,省得你孤单。”青衣双刀少女不理苌狸,仍只是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丘也。 “对不住了,小鲁。一会儿你好好待着别动,三哥我今晚保你不死。但是你要是敢插手就别怪三哥我不念情分了。” 一大片乌云遮住了今日本就不太明亮的月色。刚才还被月色照亮的院中,如今已经几乎全部笼罩在黑暗中,只剩屋中火光点点,照着咫尺范围。 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天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第十九章 风高跑路天(一) 天下武夫共分七品,据说先秦时期曾有九品武夫之说。但是两千年前那场传说中的天地动荡改变了如今天下格局不说,还使得武夫九品失传,只余七品。现今武夫七品分别是开阳、禄存、巨门、破军、天府、浩然和真武。每一品对应武夫的一种境界,武夫之路犹如登山只能循序渐进。 开阳为武夫入门基础,习武之人一直以来都有筋骨一说,开阳寓意打开筋骨,拓展体内武夫真炁行走通道。等打通了武夫真炁运行的通道,就需要学会如何聚炁,凝结为己用,淬炼筋骨,因此第二境就是禄存,寓意武夫到此便可凝聚武夫真炁。等武夫学会了凝聚自身真炁就到了第三个境界巨门,此处是武夫的一个小门槛,大部分人终其一生未的门而入,过了此门便是武夫小宗师,可以在一地江湖开门立派。多数江湖的小门小派的门主、祖师便是巨门境的三品武夫。 若说武夫到了巨门境,成了小宗师便可在一地开宗立派。那么武夫第四境的破军便是可做那战场的万人敌,往来厮杀千万人中来取自如,可取上将首级。 在往上走,能到第五境天府境的武夫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据说出手可使风云变色。此类人世间江湖庙堂便不可多见了,很多千年存在的武学门派的开山祖师或者历史上曾有灭数国之功的孙嶲便是此类存在。如今天下据说只有四人到达此境界,大夏独占其二,分别是西南巴蜀的白袍陈玄策和远在北武州的武王李治,两人并称大夏朝的“南陈北李”。其余两人,扶赢一人、北莽一人。 丘也看着眼前腰挂双刀的青衣女子,心中不停的盘算着破局之法。这唐糖虽是唐门出身,却腰挂双刀,明显走的是武夫的路子。能轻易一刀劈去丘也护体真炁,至少应是武夫四、五境之间。 境界这东西不是纸面游戏,会把在哪一个人的境界多少、等级多少直接写在脑门上。真正动起手来也不一定是境界高的就一定会赢,很多时候都还要看其它因素的比重,比如到了小宗师的巨门境,单打独斗还行,要是碰上了久经战阵的精锐部队也是要跪的。 就算是到了可乱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破军境抑或更高一层的天府境,遇到了诚心用人海堆死你的世俗王朝也是半点辙都没有,大夏先祖当年灭燕国的时候就曾经干过用万人活活累死当时的燕国大将公孙敖的事情,堂堂燕国大将军,当时天下四大宗师之一就这么被活活拖死在了云中城。 至于在往上的浩然和真武两境都已是陆地神仙般的存在,已经近百年没有这两境的高手出现的消息了。 一力降十会,丘也如今手中没有千军万马,要想跟一个四境以上的为武夫掰手腕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青衣少女微笑的看着丘也思索破局之法,一点也不急着动手,就像一只玩弄掌中耗子的猫,猎物要挣扎狩猎才有意思。 “这位好看的美女姐姐,我们跟这个小道士不熟的,我们只是路过,能不能放我们先走?”说话的正是小光头天宝。 “小光头,我说了。你们的生死不归我管哦。”青衣少女看着眼前机灵气十足的小天宝道。 “一看那个人就是漂亮姐姐的下属,这谈事还是得找管事的人说话才有用。另外漂亮姐姐长得好看,心地自然也是极好的,不会难为我们两个过路的。” 天宝几句话说的青衣少女笑的花枝乱颤。“倒是个会说话的。” “漂亮姐姐,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聊事情。”天宝边说边拉着君宝的手,招呼也不跟丘也打一个,就往外走。大土拨鼠看了看苌狸和丘也两人,又看了看准备离去两个小光头,最后还是低着头跟在了天宝和君宝身后。 丘也倒也不恼,能走得了,总比在这里陪着一起死要好。苌狸也是一幅无所谓的神情,笑意盈盈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天宝拉着不情愿的君宝,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不停的笑着对着青衣少女说着各种感谢的话。 就在距离青衣少女和唐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天宝和君宝极有默契的突然发力,两个小光头同时扯下挂在胸前的佛珠,佛珠丝线断裂,两串佛珠,共计三百零六颗飞向青衣少女和唐三两人,在人身前一步佛珠直坠而下,落地生根,嵌入石板之内,发出阵阵金光,将青衣少女和唐三罩在其中。 秃毛大土拨鼠也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颗带着口水的黝黑圆球,与天宝和君宝同时出手将黝黑圆球丢在青衣少女脚前,圆球入土而没的位置瞬间长出两根藤蔓缠绕在青衣少女和唐三脚上。 君宝和天宝同时大喊“快跑!”言罢两个光头和大土拨鼠转身就跑。 原来刚才丘也和青衣少女说话之时,两个小光头就小声沟通了,用金光阵法困住唐糖,大家再趁机逃跑的计策。 计划虽好,只是还没等几人迈开步子,身后困着青衣少女的金光便炸碎开来,嵌入地上的三百零六颗佛珠碎成齑粉,同时缠绕在她脚上的藤蔓丝丝断裂。青衣少女一步跨出,一脚将秃毛大土拨鼠踩在脚下,两只手掐住两个小光头的脖子,将二人提到半空之中。 三人合力连一秒都没能困住青衣少女。 “小秃驴,花花肠子不少。”青衣少女仍然面带微笑,但手下却下了力气,掐的天宝和君宝两人直翻白眼,显然已经上不来气了。 刚才天宝和君宝同时喊快跑的时候,丘也就心知不妙,本能的拔腿就向唐糖冲去,想要救下两人。这青衣少女丘也交过手,所以知道她的厉害。不是几道佛门金光或者法宝就能困住的。 失去体内真炁的丘也刚迈出一步,小胖子唐鲁和黑白大猫便向着冲了过去。黑白大猫四脚朝地,嗷嗷大叫飞奔而至,刚一照面,一个将近六百斤重的黑白大猫就像断线的风筝被唐糖一脚踹飞,撞入身后屋子,轰的一声瞬间倒塌。 小胖子唐鲁双掌如飞,手中变幻出一堆各式各样的暗器零碎飞向青衣少女。不等青衣少女出手,唐三后发先至,将小胖子丢出的暗器一一挡下。唐三脚不停歇,闪到小胖子身前一掌递出,打在小胖子胸口。唐鲁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倒飞了出去。 “找死。”唐三并未追击,而是站在青衣少女和已经摔在地上的唐鲁中间。 “怎么?舍不得下手?”青衣少女双眉微挑,将手中已经昏死的两个小光头随手丢在地上,也没理正在装死的大土拨鼠,对着身前的唐三道:“那我来,反正今天也破例了。” “欺负这些小娃娃有什么意思?”说话间一个白须白眉面色红润的老者跟着皇甫谧一起走进了众人所在院子。 第二十章 风高跑路天(二) 丘也在皇甫谧到来时便停下前冲的步伐,站在原地,双手拢袖将刚刚差点拼着性命使出一块无字玉牌握在手中来回摩挲。 皇甫谧没有理会青衣唐糖和唐三两人,自顾自的走到两个昏死过去的小光头跟前,将两个小光头一手一个抱起,走到丘也身后放在地上,又转身将倒在地上唐鲁也抱起跟两个小光头放在了一起。刚才还在地上装死的秃毛大土拨鼠转着米粒大的两颗小眼睛,观察了一阵,见没什么危险,便也跟着一点点的爬到了丘也身后。 从头到尾唐糖都未阻拦,笑意冷冷的看着皇甫谧处理几个小家伙的伤势:“皇甫谧,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我父亲待你如亲兄弟,结果你为了自己苟活,与唐元化那老狗合谋害我父亲。你这些年不会良心不安吗?”唐糖眼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情绪,旋即又咬着嘴唇道:“你哪里会良心难安,二十年前你就没了良心啊!” 皇甫谧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女,任由对方羞辱自己,竟是也不反驳,只是不断的摇头叹气。 和皇甫谧一起来的白须老者看着慈眉善目,没想到却是个火爆的性子,开口骂道:“当年你爹都是咎由自取。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小妮子,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你这个小杂种。” 皇甫谧连连示意白须老者别再说下去,白须老者却是越说火越大。“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做的事情对得起天地良心,是这小杂种不知感恩,非要咬着当年的事不放。” 唐糖看着白须老者的眼神越来越冷,淡淡地问道:“奔雷手文泰来是吗?” “正是你爷爷我。”原来跟皇甫谧一起来的火爆脾气老者正是威震巴蜀数十年的神拳帮帮主奔雷手文泰来。 文泰来年少时就以脾气火爆、好任侠闻名乡里。后偶然机会于山中遇名师指点习得一身拳法,三十岁便跻身武道三境,跨过“巨门”门槛,成为武学小宗师,回到家乡创立神拳帮。算得上是年少成名的典范。 “本来想着回头再找你算账,没想倒你等不及送死,自己先跑过来。世人皆以为你文泰来任侠公正,又有几人见过你当时像条狗一样跟在我父亲身后摇尾乞怜的样子。一条哈巴狗啊,如今跟在唐元化那老狗身边也不过还是一条狗罢了。”青衣少女看着文泰来的眼神充满了戏虐。 “找死!”文泰来三十岁成名至今近四十年,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文泰来不愧奔雷手的绰号,一声大喝爆掉身上衣衫的文泰来,声音未落人已至青衣少女身前,双掌舞得鼓动如风,快若奔雷。 皇甫谧重重的叹息一声,担心文泰来不是唐糖对手,也紧跟着文泰来冲向唐糖。唐三见皇甫谧动了,也脚步如飞,冲向皇甫谧。 四人瞬间便混战在一起。 — — — — — — — — — — 锦官城西,紫金山蜀王府内,益州刺史魏挺被陈玄策斩杀后,屋内顿时躁动起来。 “你们这是谋反。”刺史府官吏以及素来与魏挺交好的几个武官瞬间拔出腰间兵器,与陈玄策等人对峙起来。 在场众多益州官吏、武将更多则是保持沉默,退在一旁。跟在人群中的唐元化心里此时已经骂遍了这些只知忠心没长脑子的官吏、将校。此刻在蜀王府中,里里外外全是蜀王的人,这时翻脸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一身儒衫纶巾的魏玄成轻摇着羽扇,目光慢悠悠的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自言自语道:“还少了几个?你们几个此刻是不是想着这几个着急蹦出来的都是蠢人!想着自己今夜无论如何先活下命来,回去后慢慢商量对策!一样的蠢啊!” 魏玄成说着将羽扇在人群中连指数下,边指边讥笑道:“你说呢?孙司马!张郎将!唐门主!。。。” 被点名的孙司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奈道:“魏先生,我老孙对王爷的忠心日月可鉴。您可千万别误会了啊。” “那看来是我魏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孙司马了。不过既然孙司马如此忠心耿耿,想必若是王爷不小心下令杀了孙司马家人,孙司马也不会计较的吧?” 孙司马一听这话,顿时大怒道:“魏玄成,祸不及妻儿,你如此阴毒,不怕不得好死吗?” 儒衫魏玄成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笑到最后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愤怒地指着孙司马等人咬牙切齿道:“就是你这等尸位素餐之人,才害得我大夏大好山河沦落到是条狗都敢过来吃一口的地步。我早就知道自己会不得好死,若我大夏可再现先祖荣光,我一个个小小魏玄成死又何防?” “好一个偷换概念,说的真是慷慨激昂,把自己这点龌蹉心思说的这么高尚,唐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就没这么厚的脸皮啊!”唐元化见今夜躲是躲不掉了,索性撕破面皮,向前一步站在了已经拔刀出鞘的孙司马身前。跟随唐元化一起来的几个唐门长老见状也纷纷窜出,很有默契的护在唐元化周围。 场中现在虽然剑拔弩张,唐元化此刻心中却惦念着在锦官城里的孙子。看来今天想出这个门是难了!不知道鲁儿那边能不能顺利出城?希望那两个老伙计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魏玄成也不反驳唐元化,似乎看穿了唐元化的心思,摇着羽扇微笑道:“唐门主,不用想了。你那孙子,皇甫谧和文泰来那两个老家伙估计此刻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了。” 唐元化听罢睚眦欲裂,也不再言语,周身开始升腾起淡淡灰白雾气,眼神冰冷的盯着眼前手握羽扇的魏玄成,杀气盎然。 魏玄成对着唐元化做了一个浮夸到极点的害怕的表情,随后厉声斥责道:“还不动手!等着我自己来吗?” 话音才落,刚才还同仇敌忾的刺史府众人以及孙司马等人竟然拔刀相向、互相砍杀起来。事发突然,众人来不及反应,分不出敌我,只得跟着挥刀乱砍,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同一时间,护在唐元化周围的几个唐门长老一起调转方向,出手攻向站在中间的唐元化。饶是唐元化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想道这些几十年的兄弟会突然倒戈相向,一个措手不及被众人偷袭得手。 “乌合之众!”儒衫魏玄成不再理会堂内乱做一团的众人,轻摇羽扇向后堂走去。 白袍陈玄策矗立堂中,单手握住刀柄,淡然的看着眼前的唐门众人袭杀唐门门主。 第二十一章 风高跑路天(三) 唐三对皇甫谧,一个用毒的高手,一个救人的宗师。与武夫直来直去的出拳不同,两人一照面,就打得格外绚丽多彩、赏心悦目,周围各色雾气缭绕,烟尘飞扬。 唐三先是随手打出一连串的暗器,密密麻麻,犹如愤怒的蜂群射向皇甫谧。 皇甫谧也随手打出数千枚银针去势极快,犹如漫天星雨。 蜂群与星雨碰撞的一瞬间,便爆出数千火花,发出噼噼叭叭的声音。 暗器才遇银针,两人便同时而至,唐三周身墨绿色烟气升腾,诡异阴森。皇甫谧被白色雾气缠绕周身,仙气袅袅。 两道身影相撞在一起,数息之间换拳百余次。两人脚下上等江夹的青条石已经寸寸断裂,破碎不堪。 出拳同时相距寸余之间的两人同时以炁为器,百余拳间以炁化作的暗器射击不停,互射上千次。 两道身影最终交叉而过,同时站定的两人一起疑惑的“矣”了一声。显然是都有吃惊,没想到对方竟是都到了“招云”境界。 这天下用毒也好,医人也罢都离不开药物、外器。据说用毒和医人本来源自同一个玩器的祖宗,用此天下所有以自身先天炁配合、借助外器的法门,通称器宗。 类似于武夫修行的七境,这器宗也有境界之所。只不过与武夫不同,器宗的境界划分是以体内先天之炁所能调用的外器形态而设。共分为弹指、凭沙、御风、招云、取月五境。器宗修炼与武夫登山循序而进不同,全凭天分,有人天赋其佳入门就可御风为器,在风中布毒,毒于空气中凝而不散,且无色无味。那日唐三在锦官客栈所布之毒就是御风境的手段。有人终其一生都在弹指阶段,只能借用暴雨梨花针这类有形暗器。 而器宗能到招云境界已经类似于武夫五境的天府境,不只是天才就能到达此境的,需有虚无缥缈的气运傍身才行。这也就是为什么武夫五境天下才有四人的原因。同样器宗的招云境界两千年来整座天下历来不会超过五人,也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位置,想要进入招云境,就总会有人跌境或者干脆直接身死道消,其他人才有机会。 正因如此,小小巴蜀锦官城同时出现了三位器宗招云境高手,唐三和皇甫谧才会如此吃惊。 招云、招云!寓意极为明显,到达此境可御天下万物,以万物为器,有如仙人招云,抬手之间彩云便至。两人刚交手时都有意隐藏了境界,直到双方近距离换拳,同时使出了招云御气的本事,才发现原来都低估了对方。 虽然皇甫谧和唐三都惊讶于对方的境界,手上功夫却未做半点停留。讶异之声想起同时,两人也都同时开动。 一个御器以救死扶伤为宗旨。一个出手以杀人索命为目的。 以两人为中心的一米范围内,上演着一场眨眼可见的四季变幻,万物生长,百草枯萎。两个现今天下有数的招云境高手,打得难舍难分,僵持不下。 奔雷手文泰来虽然已年过七旬,身体却着实跟巅峰时期相差不多。一身腱子肉,棱角分明,散发着十足的阳刚之气。 “这个奔雷手怎么没打架就先把自己衣服弄坏了。”被皇甫谧救醒的君宝坐在地上揉搓着刚刚被轻易少女掐伤的脖子不自觉的喊了一声:“好疼!” “笨君宝,这叫气势!你看奔雷手这一身肌肉,感觉都快爆出来了,多有高手风范。”天宝坐在君宝旁也是一遍跟天宝聊天,一边疼的呲牙咧嘴:“你看,奔雷手这拳法真快,都快看不清了。这青衣女魔头今天估计要挨揍。” 天宝话音还未落,唐糖一拳打出,直接打在了不断变幻着招数的奔雷手文泰来脸上,犹如千斤铁锤重击。只一拳,一身腱子肉的文泰来便向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正在给君宝讲解的天宝嘴咧的老大,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同样在一旁观战的苌狸,看到奔雷手文泰来爆衣后被一拳打得昏死过去,嘴也咧的可大都快笑劈叉了。 站在苌狸身旁的丘也此时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本想着这文泰来偌大的名头,又是跨国巨门境的拳法小宗师,就算打不过青衣少女,拖上一时半刻总是可以的吧。谁成想一照面就被秒了,连三秒都没帅过。 丘也之前以为必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捏碎无事玉牌跟青衣少女拼命的准备。谁知皇甫谧和文泰来关键时刻突然杀到,也就让丘也打消了玉石俱焚的打算。谁成想这个文泰来是个纸糊的三境小宗师,一招就敗。 都说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单挑拼命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想让丘也再下决心拼命,就没有刚才的狠辣决绝了。 天下山上修行,其根本都是以自身先天五炁为基,跟据修行法门不同,或道门化雷、或器宗用毒,或武夫出拳,无论如何终归都还是以人身为炉显化为外力,无法与天地借力。 可丘也手中这个“无事”玉牌却截然不同,是太平山道门的真正祖传压箱底的宝贝,是从太平山开山祖师手中传下,当年一共七个玉牌,分别传给了祖师的七个弟子。如今经过近两千年,整个太平山也只余下两块“太平无事牌”,其中一块就在丘也手上。 太平山弟子下山随身佩戴,一旦遇到难以应对之敌,只要捏碎无事牌,佩戴之人可短时间内调用天地灵气,与天地借力。只是代价也极大,轻者此生再与境界修为无望,重则身死道消。 这也就是为什么丘也几次遇险都犹豫没有使用“无事”牌的原因。 心疼啊!用一块少一块不是? 只是此刻,青衣少女已经不会留给丘也思考的时间了。刚才文泰来和皇甫谧的出现显然已经彻底激怒了青衣少女。 唐糖如今对场中众人已存了必杀之心,再无刚才撩拨逗弄的心情。 双刀出鞘,寒光满溢,晃得人睁不开。青衣少女犹如天上仙人手持双刀,瞬息而至。 同一时间以丘也为圆心,爆出一阵强烈的气浪,天地异象。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丘也双手持雷迎向青衣唐糖。 第二十二章 风高跑路天(完) 惊雷与双刀交汇,白光爆射、天地震撼。 圆脸苌狸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恍惚间看到一个酱坛子身材的青袍道士正冲着自己微笑,那感觉很暖,像冬日里清晨的阳光让人留恋。 酱坛子身前还有几人,有男有女,同样看不清面貌,不停的催促着酱坛子身材的青袍道士。 苌狸想伸手去触摸酱坛子。 下一刻一股巨浪袭来,将眼前的画面打碎。 雷光崩碎、刀气四散。 苌狸眼前只剩下快被双刀砍到胸前的小道士。 刚刚小道士丘也捏碎世间仅存的两枚太平无事牌之一,还没来得及心疼。 就被迫手持雷光迎上从天而降的青衣唐糖。 同一个人,同样的双刀,同样的招势,同样的从天而降。。。同样的又被砍了。 还好经过上次被砍的教训,这次丘也早有准备。在迎上去的一瞬间把所有的家底符箓都丢了出去,百十张太平山丹书符箓在丘也身前化成了无数道屏障。 “糖葫芦好甜。。好像下山以来就没打赢过。。也不对。。苌狸怎么办?她眼睛好美!”双刀砸碎丘也手中雷光的一瞬间,小道士脑中无法控制的闪现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眼看双刀再一次砸中丘也胸口。 一道白色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手持双刀的唐糖和脑子已经乱做浆糊的丘也中间。白衣身影两拳同时递出,迎头锤向唐糖手中的双刀。 又一股巨大的气流爆出,院子中正在缠斗的皇甫谧和唐三两人,以及一众看热闹的君宝、天宝等人连反应的都来不及就同时被气流击中倒飞出去,或砸在院子的墙上,或撞入屋中。所有被气浪经过之地,一切尽化做瓦碎齑粉。 此刻站在白衣少女身后的小道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刚刚双拳对双刀的圆脸少女的背影硬生生砸入自己怀中,两人一起倒飞出去,撞入屋内。 丘也躺在瓦碎堆中。 苌狸躺在丘也身上。 “苌狸。。”丘也艰难的喊着刚起身,仍然坐在自己身上的圆脸姑娘的名字。 “不用谢我。”苌狸特别有大侠风范的摆摆手。 已经憋的脸都快绿色了的丘也,强忍着吐出一口气道:“快压死我了,你该减肥。。。” “啪”的一声脆响,刚刚躲过青衣唐糖双刀的小道士就被苌狸结结实实的扇了一个大巴掌。 被扇的七荤八素的丘也捂着高高肿起的腮帮子盯着眼前突然变脸的苌狸,只感觉天旋地转。 苌狸不再理会丘也,纵跃起身跳到院子中间,对着已经远去的青衣少女喊道:“小狐狸精,算你跑得快!下次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一根根拔光你的头发。” 刚刚躲起来的大土拨鼠,本来准备着这会出来在苌狸面前狗腿一下的。听了“拔光”这两个字后,顿时觉得浑身一凉,下意识的用手要去挡住屁股。 这一战打得实在是太费钱了,整个锦江客栈远桥、莲舟在内的七间上等院子,被刚才几人这么一闹,几乎都给拆没了。 如今店小二和其他住户远远的躲在一堆废墟中瑟瑟发抖。蜀王的白袍军也正向着此处集结而来。 衣衫褴褛的皇甫谧也顾不得高人形象了,扛起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文泰来,连声招呼着丘也、唐鲁等人快跟自己走。 一行人除了苌狸仍活蹦乱跳,其余众人不是灰头土脸就是腮帮子肿的老高,摇摇晃晃跟着皇甫谧来到客栈旁边的百草堂内,众人转入后院来到一处假山池塘跟前。皇甫谧双手放在池前的两盏石灯上轻轻旋转,塘中池水顿时分开两边,一条密道暴露出来。 不用招呼,丘也等人跟着皇甫谧进入密道。皇甫谧又轻扭机关,密道石门合上,头上水声响动,显然池塘又已恢复原样。 唐鲁看着好奇,又因爷爷与皇甫谧素来交好,也不顾忌:“皇甫爷爷,你们这行医济世的,在家里装个地道是咋个回事?你们还会有仇家不成?” “咋个没愁家?治死了人,人家家属兄弟不得找你算账啊。”被砸的满头包的天宝不知脑袋里哪根筋短路了,跟着唐鲁一起起哄。 黑白大猫跟秃毛土拨鼠听得直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在前面带路的皇甫谧听了几个小家伙的议论,气的胡子都一翘一翘的,又不好发作跟几个小辈较什么劲。干脆就装听不见。 丘也捂着腮帮子呲牙咧嘴的跟在后面,今天真是命大,无事牌碎了自己居然没死。但是一想到从今以后太平山的传山之宝就剩下一块了,丘也又开始心疼不已。 这苌狸明明可以一掌打退唐糖,可就是偏不出手,非得等到我捏了牌子她才出手,丘也越想越郁闷,下意识的盯着身边的苌狸看了一眼。 苌狸报以一个大大的瞪眼,显然也还在生丘也的气。 丘也无奈只能自己捂着腮帮子哼哼,心里想着好像自从自己上了太平山就从来没受过伤,现在这才下山几天就差点死了两回。果然是下山为应劫而来啊。 一行人大概走了至少三个时辰,丘也实在熬不住了才停下休息了一会。中间休息空档皇甫谧帮着众人简单处理了伤势。又特意看了看丘也的情况,边探查边连连摇头。 众人不敢多做停留。就简单给丘也服了几颗丹丸,继续上路。又走了三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出口处。丘也心想着地道可真够长的,怕是不止把锦官城给挖通了,还得挖出去好远,真是大手笔啊。 皇甫谧在出口附近摸索了半天,同样是双手轻轻转动机关,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石门打开。丘也等人随皇甫谧走出地道,来到了一处山脚下,周围丛林密布。 “我们已经到了钟山脚下,此处离着锦官城至少两百里,暂时算是安全了。”皇甫谧说着将奔雷手放在地上,看似只有一拳,唐糖对文泰来其实下了死手。所以到现在奔雷手都没有转醒的迹象,就算皇甫谧医术通天面对脑子被打坏的文泰来也是毫无办法。 “丘小道友,我刚刚探查过你的状态,以你现在的体内气象,如若不尽快医治,恐怕时日无多了。” “那我兄弟怎么办?”丘也还没答话,旁边的小胖子唐鲁就火急火燎的插嘴问道。 “当下的情况,我已无能为力,为今之计丘小道友只能去华阴山去找槐云真人叶生白碰碰运气了。只是恕老朽不能陪你去一起去往华阴山,蜀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来处理。” “那我们在现在就去华阴山。”小胖子唐鲁话刚说一半就又耷拉下脑袋愧疚道:“兄弟,现在我爷爷的情况我也很担心。” 丘也看着才认识几日的唐鲁心头一暖:“兄弟,你先去江州等唐门主。回头你见到唐门主可以再赶来华阴山跟我会和。” 听了丘也的话,小胖子唐鲁心中郁闷顿时去了大半,伸出手掌道:“兄弟,那我们一言为定。” 丘也伸出手,两掌重重的相击在一起。“一言为定” 君宝拉着天宝也走到丘也身前冲着施了一礼道:“感谢丘道长多日来的照顾。我和天宝接下来要继续向北去大慈悲寺。无法在与道长同路,我跟师弟会日日为道长念经祈福,希望丘道长在华阴山之行一切顺利。” 天宝一个板栗砸在君宝的头上,已经满头包的君宝被天宝这一板栗打的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君宝,你是不是傻!我们现在俩不是和尚了咋为丘道长祈福。再说人家是道门中人,有道门祖师爷罩着,你过界了。” “不妨事,华阴山之行希望借两位道友吉言能一切顺利。另外二位这一路北去,如今路上应该也不太平,两位道友也请多加小心,山高水长,希望来日有机会再会。” 东方天光渐亮,丘也与众人一一道别完毕。 最后只剩下苌狸留在丘也身边,还有一只刚长出绒毛的土拨鼠背着个竹箱,挺着胸脯很狗腿的站在苌狸身边。 丘也和苌狸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 “还不走?小道士你是不是傻?” “你不是要找澹子?” “你不是说陪我找澹子?” “嗯,我现在的状况。。” “小道士,快点跟上啊。你是不是傻?” 洪武元年,九月初四,土黄用时,曲星,宜沐浴,忌远行,冲龙煞北,华阴山地龙翻身,侧峰莲花峰塌陷,紫气外泄,气冲牛斗。 第二十三章 油炸馕饼和江湖救急 “小道士,你饿不饿?” 丘也低头摸了摸自己已经瘪的连屁都存不下的肚皮。又抬头看看了天上太阳的方向。 “按现在的脚程,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到达旌城。到了旌城就有好吃的了。”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几个饿的两眼直冒金星的人咋能保持现在的教程走下去。 眼下两人脚下这山奇怪的很,走了一天一夜了,路极难行走不说,还寸草不生,真是连个活物都没有。要不打些野味也不至于饿成这样。 “那你不饿?”苌狸眨着眼睛望着丘也问道。 “不饿!” 真男人饿也不说饿。丘也本想再表现的豪迈一些,拍个肚子啥的。结果用力挺了几下没挺起来,实在饿的太扁了。 “哦!那好吧!”苌狸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大张锦官城特有的油炸馕饼。掰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苌狸,你怎么还有油炸馕饼?” “我一直都有啊~。” “那你之前怎么不拿出来?” “我之前不饿啊。” “。。。,我饿了!” “哦!”苌狸把手里的油炸馕饼先掰成了两半。然后又把其一半白成了两半,分别了给了丘也和大土拨鼠一人一半。一人一鼠看着苌狸掰馕饼口水就没停过,一接到手就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真个是风卷残云。 吃饱没喝足!不过荒山野岭的也不计较那些了。就在几人准备起身继续赶路的时候,前面路口忽然跑过来四个人。 “打、打劫!男的劫色、呸,男的劫财。女的劫色,呸,小女孩也劫财。” 丘也看着眼前的这几个打劫的,顿时心生同情。这几个劫道的得混的多差,四个人瘦骨嶙峋、穿的破衣烂衫不说,还有一个没裤子穿的,只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布裹在下面,全当裤子了。武器也是不全,两个好一些的拿着砍柴的斧头,剩下两个一个抱着个石头,一个拄着跟木棍。这丐帮混的都应该不至于这么惨。 “几位好汉,贫道是出家人。出家人出门没钱的。” 其中一个拿着斧头的一听丘也说这话,顿时脸就苦了下来,扭头对着另一个拿着斧头的说:“大哥,咋办?咱们估计又要白跑一趟了。” 拄着棍子的汉子,也是一脸苦相:“大哥,我太饿了。嗯?那有有个土拨鼠,咱们把土拨鼠抓着吃了吧。” 抱着石头的汉子连连点头:“老四,说得对。咱们先把这土拨鼠拔毛炖了,嗯?是个没毛的,省事了,一会直接下锅就行。” 大土拨鼠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站在苌狸身侧叉着腰。一听说对面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还要炖自己,吓得赶忙躲到苌狸身后,双手抱着脑袋只露出藏不住的硕大屁股在哪瑟瑟发抖,心里想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大哥,这土拨鼠,好像能听懂人话。这要卖到旌城的黑市能值上好几两银子。”刚才赞成炖着吃土拨鼠的抱石头汉子说道。 被众人唤作大哥的汉子,一脚踹翻刚才抢着说打劫的汉子:“说了多少次了,上来先报名号,先报名号!怎么就是记不住呢。我们是江湖救急和那些剪径的蠢贼还是有区别的。” 汉子用斧子边蹭了蹭络腮胡,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的奇怪组合,道士、小姑娘、能听活动人话的土拨鼠。 苌狸也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几个混的不像山贼的山贼。 “小几位,在下向东游,旁边这个几位都是我亲兄弟,分别是向西游、向南游和向北游,我们哥四个本是纵横眉江一带的侠盗,人称眉江四侠。因受奸人所害落难于此,江湖救急,想跟几位借些盘缠。” “嗯,几位向大侠仁义。可是我们没钱咋办?” 丘也心下想到原来是纵横江上的水贼,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逼的跑到这么远的山上,还是个鸟不拉屎寸草不生的山上做山贼,可见混的是有多差了。 “嗯,那个土拨鼠能借我们吗?江湖救急。” “这土拨鼠开了灵志,修行不易,几位大侠还是不要想着吃它了。” “。。。” “你们饿不饿?”苌狸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了两张油炸馕饼。 自称眉江四侠的几个汉子,一见馕饼口水就止不住了,哗啦啦的流啊。抱着石头的汉子更是疯了一样丢下手中的巨石,冲向苌狸要抢馕饼。 “老三。”拿着斧子的向东游一把抓住被称作老三的汉子。“急什么?” “多谢这位小女侠江湖救急。”说着对苌狸报了个拳就去接苌狸手中的馕饼,将两个馕饼君分成了四分一人一份。 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都形容不了向氏兄弟目前的吃状。几个人吃完馕饼就连手指都舔的干干净净。 吃完馕饼的四人四双眼睛齐齐的望向苌狸,充满了渴求,没吃饱! 小道士丘也同样骚眉搭眼的看着苌狸希望她还能再变出几张油炸馕饼来,刚才也没吃饱:“还有馕饼吗?” 苌狸看着四人摊摊手:“没了!最后两张。” 众人难掩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释然。丘也想着刚才是饿的肚子里连屁都没有,现在至少有屁了。 “你们怎么混这么惨?江上混的好好的,来做山贼?” “本来我们哥四个在眉江上靠水为生,打劫些富豪商贾也不取人性命。不时还接济乡里。官府也拿我们没办法。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我们眉江四侠有多威风,有多少小娘子喜欢我们喜欢的不得了。”听到圆脸小姑娘发问,向东游立马来了兴致,说起当年的威风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 “那后来怎么了?”苌狸双手拄着下巴垫在小竹箱上很认真的听着向东游讲故事。 “前些日子,我们哥四个本来正常去找江上路过的商贾收钱,结果遇到别人抢了先,还杀光了船上的商贾。” “你知道,我们一直做的的是长久的生意,不是杀人越货的行当。就跟对方理论了起来。” “结果没打过,对方太凶了。” “还好我们哥四个水性好。一口气潜到江边。”说完向氏几兄弟不停的摇头叹气。 “那你们还真是笨!”苌狸听完几个人讲解,直接下了结论。 “为啥?” “换条江就好了。你们却来做山贼,还挑了个寸草不生的地,你说你们不是笨是啥?” 第二十四章 第三枚无事牌? 被苌狸说成是傻瓜的向氏四兄弟,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十分开心的感谢苌狸。看的在一旁的丘也和大土拨鼠也是一愣一愣的,这四个人脑袋还真是不怎么灵光啊。 “我们哥四个听小女侠一言,果然茅厕顿开。。” “大哥,是錨头顿开,意思咱们船起航了,茅厕开门得多臭。” “就你知道多,当着女侠的面给我留点面子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小女侠,我们哥四个听了你的话果然錨头顿开,我们这就准备换个水域去开錨头起航。哈哈哈啊哈。”说这话向东游开心的双手叉腰仿佛回到了江上的光景。 “四位大侠,那我们是不是就此别过,你们去纵横江上,我们几个好接着赶路,以免天黑之前入不了城。”丘也见向氏兄弟问题已经解决。又抬头看看天色,决定先继续赶路要紧。不然天黑之前进不了旌城,就真的又要露宿荒野了。 “说的也是,那我们哥几个就不打扰女侠和这位小道长赶路了,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丘也见向东游下了放众人离去的话,就准备带着苌狸离开,谁知道刚一转身。向东游就又拦住了几人。 “且慢,这位小道长和小女侠。今日投喂之恩,以及点醒我等兄弟几人出路之恩太大,不报我等心里难安。报的话我们身上现在又没钱。”向东游说的诚恳至极。 “几位大侠,来日方长,那就来日有机会相遇再说。”丘也一见向氏兄弟不是要改变主意,心下松了口气。心想还真是几个实在的汉子。 “那怎么行?我们哥四个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能受人如此大的恩惠而不报。”向西游也大着嗓门附说道。 向南游和向北游连忙跟着附和:“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苌狸看着一定要报恩的四个汉子笑道:“那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送给我也算报恩了,看你们现在这样子无论给我什么也算是全部家当了。这倾囊相与,我们就算两清了。怎么样?” “果然还是小女侠脑子灵光。”向东游听了苌狸的话十分开心,四人就赶紧在身上摸索起来。 丘也也是十分好奇,这四个人穷的连裤子都穿不上了,身上还能有东西。 过不多时,向东游还真从裤裆里拿出一样东西,送到苌狸面前。 苌狸嫌弃捂着鼻子,向着丘也努了努嘴,示意向东游把东西给丘也。 向东游立马明白过来,马上笑着把掏出的东西送到丘也面前。 不看还好,一看向东游手中的东西,把丘也吓了一大跳。向东游手中拿着一块玉牌,牌身通体墨色,周围镌刻云纹牌上无字,有及其微弱的雷光流淌。若不是牌身颜色与太平山的无事牌明显不同,怎么看这都就是枚太平山祖师当年传下的太平无事牌。 而且细看之下感觉也很不一样,跟祖师传下的太平无事牌的云纹镌刻方式不一样不说,牌子中雷光的感觉也不太一样。太平山算是当今天下雷法的祖宗,作为太平山大天师嫡传的丘也就算如今真炁全失去,沦为将死的废人,但是辨雷的本事还是在的。 丘也狐疑看着眼前看上去毫无城府的向东游:“向大侠,你手中这个牌子是哪里得来的?” “这个啊,我们纵横眉江上的时候有一天打劫一个商贾,那商贾给的买路财。我见着讨喜就一直别在腰间,这不现在落难裤带也没了,就放在裤裆里面免得丢了。”向东游十分诚恳的一板一眼的解释道。 “小道士,一块破牌子,你还疑神疑鬼的,快收好我们接着赶路了。”苌狸不耐烦地催促起来,边说已经带着大土拨鼠率先离去。 丘也又打量了向氏四人几眼,心想也是,自己现在这状态就算被人算计也没辙,不管眼前这几人是碰巧得到这太平无事牌也好,是心存了什么目的也罢,不如一切顺其自然。 想到这,小道士丘也接过向东游手中的无事牌,向几个人道了个谢:“预祝几位大侠在江上一展往日雄风,山高水长,来日再会。”说罢转身向苌狸和土拨鼠离开的方向追去。 眼见着丘也和苌狸离去,直到身影消失良久。 被唤作向南游的汉子对着向东游说道:“大哥,咋样我们这戏做的不错吧!我都被自己的悲惨经历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更何况那两个小朋友。是吧?大哥。” 向西游抢着道:“还演的不错,就说让你穿条裤子,你非要说穿裤子显现不出落魄。对方又不是傻子,你演技这么拙劣,穿不穿裤子有啥区别。估计对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破而已。” “无论如何总算把东西送到了,同时又没有违背我门宗旨,对方算是用两张馕饼换的。这样回去也好有个交代。”向东游也不回答几个兄弟的话,只是看着丘也离开的方向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心想总算结束了。 “这次也是奇怪,平素都是世人求着我们,还未必能得到想要的。这太平山小道士不知道什么跟脚来历,居然会让老祖派我们哥四个特意来给这个小道士送东西。要知道这牌子可是千金难换的,我们为了送出去,两张馕饼就给了。”向北游似是有太多不解,似是向向东游询问,又似在自问自答。 “老祖做事向来深不可测,我们哥几个就别乱猜测老祖的意图了。做好自己手里的事情就好。” “走吧!赶在日落前早点到锦官城,找师兄蹭点好吃的。” — — — — — — — — 刚追上苌狸和大土拨鼠的丘也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丘也掂量着手中的无事牌,翻来翻去的查看,又凑近闻了一下,紧接着就又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丘也揉搓着极为不舒服的鼻子:“味真大。” 苌狸看着打喷嚏的丘也,乐的两条眉毛都跟着一直在跳舞:“小道士,你是真傻!” 下山以来就没遇到一件正常的事,不知道师父和师兄们怎么样了。算了不想了,先想办法活着走到华阴山再说,小道士丘也想到这,将刚刚得到的玉牌收入怀中。跟着苌狸和大土拨鼠一起向山下走去。 第二十五章 道士给道士算命 天色将晚,丘也和苌狸终于在赶在关城门之前来到旌城。 为方便上路,此刻小道士已然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读书人的装扮,背着苌狸的大竹箱。竹箱里蹲着大土拨鼠。苌狸则换上了一袭红衣,手上系了一条小红绳。 几人来到旌城东城门前,跟着最后一波入城的百姓一起等着排队入城。守门的队正见丘也和苌狸长得唇红齿白,样子煞是可爱。尤其是苌狸一张小圆脸配上灵动的好像会说话的一眨一眨的大眼睛见了就让人喜欢。于是队正就生了心思想要逗弄一下两个人。 “两个小娃娃,你家大人呢?这旌城没有大人陪伴可是万万进不得的。” “我家长辈在后面,很快就到。” 不等丘也说完,这守门的队正就伸手要去摸苌狸的脸蛋,这可把丘也也是吓了一跳,不是担心苌狸,而是担心着队正要倒霉,苌狸要是出手估计这旌城就进不去了不说,亥得把旌城里面镇守的高手引出来。 苌狸一见着队正就心生厌烦。这队正长得到不算难看,只是卫生习惯太差,一脸油腻不说,手指甲里都是黑黑的泥垢。本来这队正要是不惹苌狸也就算了,这一伸手可是惹恼了苌狸。苌狸就要出手教训这队正。 结果没等苌狸出手,排在丘也和苌狸后面的一老道士一步跨到前面,挡在了苌狸和队正中间。这队正没能戏弄下两个小的,结果中间多出一个不懂事的老道士,队正眉头一皱就要发作。 “这位军爷,我家的两个小辈不懂礼数冲撞了军爷,这是替两个小辈给军爷赔罪的。”老道人边说边干净利落的把几个铜钱塞入队正手中。 队正一掂量发现手里才几个铜钱,买壶最差旌城小勺烧酒都不够。心里顿时更为不爽,但毕竟收了人家的铜钱,况且最近旌城里管事的几位大爷最近也都不太平互相在找处理对方的机会,自己可别因为这等小事成了替罪羊。想到这,队正抬起一脚踹在老道士的肚子上,年纪已高的老道士哪里受得了这一脚,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狼狈的不得了。队正的手下士卒顿时发出一阵哄笑,一个劲的夸赞队正脚法高超,有宗师风范。 “带上你家娃娃快滚进去,别在这档着后面人进城。”这一脚下去队正心里郁闷已解大半,再加上身边手下士卒夸赞,此刻队正更是得意洋洋,颇有自己公正廉明的感觉。 老道士怕两个小的看不惯再生事端,那自己这一脚不就白挨了,连道袍上的尘土都不管,连忙爬起来招呼着丘也和苌狸快随自己入城,一边还不忘夸赞队正英明神武,这一脚恰到好处。夸的队正更是眉开眼笑。 苌狸本欲发作,奈何被丘也老道士硬拽着离开了城门。这苌狸本就是猫的性子,生性跳脱,离开了城门来到旌城的街上,看着旌城周围的店铺里面的东西新鲜,又好奇心大起,好似没发生过刚才的事情。 “感谢这位道长刚才援手之情。”扮什么就的像什么,丘也此刻学者读书人的礼数给老道士作了一个揖。 老道士抚须微笑,受了丘也这一礼。 “两位小友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独自上路?家里长辈没有随行吗?他们也放心得下?” “禀明道长,家里确有长辈同行,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让我们两个先到这旌城等候,我家长辈随后就至。” 这老道士虽然刚刚帮着丘也等人解了围,但行走江湖总要小心一些,最忌讳交浅言深。若是见到个人就掏心掏肺那很有可能好事最终也会变成坏事的。所以丘也刚刚对老道士胡诌了几句长辈随后就到的言语。 老道士也是个识趣的,明白行走江湖最忌讳一见面就问东问西探人底线的道理,也就不再追问。 “两位小友,是否饿了?我看前面刚好有一家馆子,据说这“旌楼”的一鱼三吃是远近百里出了名的。相逢即是缘,我请两位小友去这“旌楼”尝尝这远近闻名一鱼三吃怎么样,也算不白来这旌城一趟。” 丘也本欲拒绝老道士的邀请。毕竟刚才老道士已经帮自己解围破费了些银钱不说还白挨了一脚就已经很让丘也过意不去了,如今又要白吃白喝人家,怎么下得了口。 结果还没等丘也婉言拒绝,一听到一鱼三吃已经两眼发光的苌狸就已经答应下来,挽着老道士的胳膊就往“旌楼”走去。丘也摸了摸自己又已经饿的干瘪的肚皮,一咬牙也跟了上去,以后找机会一起还就是了。 这“旌楼”还真是远近闻名,才临近饭时生意就好得不得了,已经坐满了人,楼内人声喧杂。“旌楼”一共三层,一层和二层多是散台,有临窗散台可赏河景,三楼就是包房,可供客人私密谈事。三人自不会选择三层的包房,一层二层临窗赏景的位置早就坐满了人,不预定根本没位置。店小二好不容易给三人找了一个二楼过道的位置,三个人挤一挤倒也坐下了。 丘也下山以来真的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热情似火,这老道士是的真的热情的不得了,什么贵点什么,根本不计较价格,也不管吃不吃的完。丘也几次出手想要阻拦都被老道士驳回,让丘也不要见外。苌狸倒是开心的跟着老道士点菜,见着什么就点什么也全然不管价格。 不多时各式饭菜便摆满了一大桌子,什么一鱼三吃,素什锦,泡椒腰花,蒜泥白肉,开水白菜,辣子鸡一大堆十几个菜。 这才一上桌,老道士说了声请之后就下筷如飞,跟饿死鬼投胎似的。看的已经饿的走不路的丘也都自愧不如。苌狸倒是吃的不快,对菜品挑挑拣拣只挑卖相好看的吃,每次也都只吃几口。 不多时,桌上的十几个菜被三人一扫而空。当然吃的时候丘也没忘了竹箱里的土拨鼠,也没少往里投食。 老道士满意的拍着已经圆鼓鼓的肚子大了个饱嗝,对着丘也说道:“这位小友,不是跟你吹牛,我早年可是在北武州太平山挂过单的,有幸跟太平山大天师丘道长学过相人卜卦的,今日咱爷俩有缘,我就免费给你看上一卦。” “老道士,你是太平山来的?”苌狸看了看老道士又看了看丘也顿觉有趣。 “那是很早的事情了,贫道只是当年有机缘在太平山挂过单。这位小友听过太平山?”老道士一听苌狸知道太平山顿时来了精神。 “太平山谁没听过?据说山上住的都是神仙可摘星揽月,都厉害的很!”苌狸摆出一副十分仰慕的表情配合上那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让老道士说不出的受用。 “那是,虽没摘星揽月那么夸张,但太平山上确也都是可称得上神仙人物。”老道士一遍捋着没剩几根的胡须一遍与有荣焉的自豪道。 丘也在旁边听的哭笑不得,又怕苌狸再说下去拆穿老道士,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就对着老道士说道:“那就劳烦道长帮我瞧一瞧,好给小子指条明路。” 老道士哈哈大笑,心道这两个小娃娃倒是懂事的。 “来把手伸出来让贫道帮你瞧瞧。”老道士边说边接过丘也递过来的的手掌仔细观看。 老道士越看越心惊,不禁“咦”了一声。 抬头看着眼前的丘也道:“小道友,看完书记得点击收藏啊!” 第二十六章 道士给道士算命(二) 看相在大夏属于《连藏》的分支象数范畴。相指的是相理,包括“面”、“骨”、“声”、“手”、“乳”,要结合被相之人的后天气象才能结合为“命相”。 相理高超的山上门派有很多,如著有《人鉴》的方外谷,《大统赋》的麻衣等等。但是太平山其实是不擅长相理这一道的。 看着拿着自己手沉吟不语的老道士丘也有些哭笑不得。太平山最不擅长的就是卜卦、相理,要不自己那个据说道法通天的师父也不会算了十年都没算明白自己的劫在哪?这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长!怎么样,看出什么但说无妨。”丘也心想看不出来也无妨,看破不说破来日好相见。 “恩。。。这。。。”老道士沉吟了好久仍是不愿开口。 一直趴在桌子上看热闹的苌狸忍不住了。“老道士,你到底会不会看。不会看也可以胡乱说几句的,我们不懂最多不信,也不会笑话你。” 老道士抬头看了眼苌狸又看了看丘也。“小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啊。” “道长,但说无妨。”丘也心道我师父和鸡鸣狗盗两个大师,一个算了十年说我活不过十五岁,一个更不靠谱说我十五岁之后会应劫,也不说具体几岁,难道就算能撑过十五岁要年年应劫不成?那应劫也过年,一年一次? “小友,你这情况有些特殊啊。贫道行走江湖几十年,为无数位信主相过命里,没遇到到过一个像你这样的。” “老道士,你还真是墨迹,有什么话就直说呗。”苌狸实在是不耐烦了心道这老道士怎么吃饱了以后说话就变墨迹了,难道刚才说话简单是因为饿的没力气? “那我就说了。”老道士听完苌狸的话,似乎经过了很大的心理斗争才做好了说的准备。“小友,你这命宫本格本应是西南紫薇,如今紫薇星盛按理说小友应该是鸿运当头才对。”老道士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只是不知为何小友这命数奇诡,劫难纵横交错贫道也是无能为力啊。” “老道士,劫难还能纵横交错?”苌狸也是第一次听到劫难还能这么形容的。 “恩,小友可知这劫难按常理可分为前、中、后三劫,又有引、遁之分。可你朋友的这劫已经不能按常理来讲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哎呀,肚子好疼,我可能是吃了什么不对,两位小友稍等,我先去趟五谷轮回之所。”老道士讲着讲着突然捂住肚子,话还没说完人就跑了。 丘也早有心理准备,自打自己上山以来关于自己有劫这个事就没停过。只是丘也想不明白师父算了十年就为了算出自己有劫的意义是啥? “两位小朋友。你们俩是不是傻?”说话间隔壁桌的一个醉醺醺的黑脸汉子没打招呼就提着酒壶主动坐到了刚才老道士坐的位置上。 苌狸看着旁边的醉汉嗅了嗅鼻子眼神不悦皱着眉道:“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黑脸汉子也不计较。“那老道士尿遁了,你俩有钱结账吗?” 丘也和苌狸一听老道士尿遁了,都是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两个刚入江湖的雏儿,你说你们不傻谁傻?还好遇到你大爷吴宝我,要不你俩今天十有八九的被掌柜的打个半死再送官,敢在旌楼吃霸王餐,你俩是第二个。” “那第一个是谁?”苌狸好奇的问道。 黑脸汉子说着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对着丘也重重的打了个酒嗝。用手指了指自己。 丘也看着自称吴宝的黑脸汉子哑然失笑,霸王餐是不敢吃的,只是这老道士点的也太多了,就算把自己卖了也够呛能付得起这一桌的饭钱啊。 “你?”苌狸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眼前的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也不尴尬仍是对着丘也说道:“小友,你放心,老子今天看你和这位小姑娘顺眼,在这旌城只要我说不用你俩付账,就没人敢收你俩钱。” “这位吴大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 “叫大哥。”还不等丘也说完,吴宝一巴掌拍在丘也的肩膀上说道。“兄弟,你腰上这玉牌看着不错?哪里得来的?” “宝爷,不好了。”还不等丘也回话,一个身着皂衣的男子跑上二楼来到吴宝身前低头俯在吴宝耳边就要说话,结果被吴宝一把推开。“两个大男人咬什么耳朵?有什么事快讲,别耽误我喝酒。” 来人环视了一圈见此时二楼没那么多人了,又迫于吴宝威势才压低声音说道:“宝爷,大当家出事了。在“槐楼”跟戚先生还有董知府一起吃饭的时候,被杀手的得手,现在重伤昏迷。戚先生还有董知府让你尽快去“槐楼”。” 吴宝没有问任何问题也未做任何反应,全程只是用户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脸颊好让自己保持清醒。 “你买单,把这两位小友带上。”跟手下人吩咐完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吴宝又折返回来:“两位小友,不是我要强迫你俩跟着我,今夜旌城会很乱,你俩刚才有跟我同桌吃饭,若是往常还好,只是今夜若不在我身边,怕是两位小友要遭殃,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说罢也不等丘也和苌狸回话,拽着两人就走。 苌狸拍开吴宝的手,没发怒而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在后面。 丘也此刻心里却五味杂陈,自己这哪里是劫难,简直是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事发生啊。这才好不容易活着离开锦官城,才到旌城就莫名其妙卷入了莫名其妙的事。 “槐楼”与“旌楼”就隔了一条街,槐楼所在在街道更靠是一条单入口的巷子,位置相对要隐秘难寻。 丘也和苌狸跟着吴宝等人到的时候,槐楼门口已经站满了人,有旌城军卒、有各色江湖中人。众人见了吴宝纷纷抱拳喊“宝爷”,吴宝没有一一理会,只是吩咐刚才给自己报信的皂衣男子照顾好丘也和苌狸不要出差错,就匆匆向楼里走去。 丘也看着走入楼中的吴宝的背影沉默不语,刚刚自己和苌狸进城的时候这个吴宝就已经在跟着自己,在旌楼跟老道士吃饭聊天的时候这个吴宝也是冲着丘也挂在腰间的向氏兄弟送的那枚不一样的无事牌去的,如今又非要拽着自己卷入今夜的事情,这个吴宝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二十七章 旌城夜变 吴宝跟着“槐楼”的掌柜来到一处偏厅。将吴宝带到后,掌柜也未打招呼,便自行悄然离去。吴宝站在门前用双手使劲揉搓了几下脸颊,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子很宽敞,布置也极为简单,一张胡桃楸木的圆桌配上几把椅子,外加墙上的几幅山水挂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圆桌前坐着两人都是吴宝在熟悉不过的,看着斯斯文文手中握书,正在悠闲观看的是被称作戚先生的戚文正,出身旌城的本地的望族。另一个正在下筷如飞不停夹着桌前吃食的健壮胖子是旌城的知府董旻,是西凉并州刺史董叔颖的亲侄子。 这两个人才是旌城真正的话事人,可以说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整个旌城上至赋税增减,下至一户婚丧嫁娶都在两人掌握。至于吴宝大当家在内的其余四人不过都是在台面上的人而已。 “吴宝来了。”打过招呼戚先生放下手中正在观看的书没再言语等着董旻说话。 “吴宝,洪大当家现在情况不太好,一直昏迷着。刺客一共两人,没能拦下,其中一个左臂被强弩射伤了。你们这边暂时由你来管,不管用什么方法今晚一定要把这两个人给我揪出来。”董旻三两句话间就已经把整个旌城四分之一的权力交到了吴宝手中。 “知道。”吴宝知道规矩,在这两个人面前只要听着以及回答问题就好。 “这件事现在看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做的。吴宝,今晚你无论如何都要压住手下人,在抓到那两个刺客之前不要闹事。明白吗?” “明白,戚先生。” “没什么事快去吧。”见董旻已经下了逐客令吴宝正准备转身离去。 一人大吵着推门而入,拦在了准备离去的吴宝身前:“董大人、戚先生,要我说这事就是自己人做的。大当家现在出事了,你们俩个把话事人给我,我王拔诞来处理,不用你们两个操心。今天晚上我就把有异心的连根给拔了。先下手为强。” “谁叫你来的。”戚先生问完话斜眼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董旻,见董旻没理会仍是自顾自的在吃东西,也就压下火气没再言语。 “这是谁啊?谁叫这个哈吧狗来的?现在是谈大事情啊,戚先生。喊条狗来做什么?”王拔诞不停的用手指着吴宝的胸口,昂着头对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吴宝,口水溅了吴宝一脸。 “王拔诞差不多可以了,今晚由吴宝暂作话事人去抓刺客,我警告你别闹事。”戚先生终于还是压不住火气,将手中的书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溅起了一片杯中茶水。 “董大人、戚先生,吴宝何德何能做话事人啊?他不过是大当家身边的一条哈巴狗啊。他做话事人兄弟们服吗?他凭什么?凭他会摇尾巴?” 王拔诞双手直接用力推开面前的吴宝不算,还追上去用手指不停的点着吴宝的脑袋。刚才在“旌楼”还嚣张跋扈的吴爷居然没有任何反抗不说,甚至连嘴都未还。只是用手抹去王拔诞喷在自己脸上的口水。 “吴宝不行?你就行吗?你做话事人大家就服你?王拔诞你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们不知道?” “戚先生,但是按规矩,大当家出事了,应该是二当家顶上。你们选吴宝出来,现在什么意思啊?这明显不合规矩啊。” “规矩?在旌城我和董大人就是规矩。王拔诞你脑子坏掉了?跟我谈规矩。” “戚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拔诞双手插腰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点。转过身又来到吴宝面前“吴宝,听到没有啊?戚先生说现在你当家啊,那你说怎么办?你是当家嘛,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我做。你现在下令去看砍另外三个王八蛋,你不用动手,我带人去。怎么样?都不需要你动手,多舒服啊,你快下令。你想什么呢?呆头呆脑的,你怎么做当家啊?快点下令吧。” “先抓住刺客问清楚是谁指使的。”吴宝仍是没理会王拔诞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已经将脸快贴到自己脸上的王拔诞 “吴宝,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还抓什么刺客啊,等你抓到刺客我们都被那三个老王八蛋给弄死了,现在最你简单就是先下手干掉其他几个老王八蛋。” “够了,吴宝你快去办事。”一直在专心吃东西的董旻终于放下手中筷子。 吴宝得到董旻的指示不再纠缠,推开挡在身前的王拔诞大步向门外走去。 “擦!一个个都老糊涂了。”王拔诞见董旻发话了只能悻悻的跟在吴宝身后一齐离去。 见两人离开,戚先生端起茶杯润了下嗓子,发现杯中茶水有些凉了。就随手拿起桌上茶壶给坐在旁边的去董旻重新续了一杯热茶。 “董大人,你怎么看?洪盛的事目前看确实其余三人的嫌疑最大,只是这个时间点有些太过蹊跷。会不会是蜀王那边?” 董旻也不答话,用手把弄着刚倒满热茶的茶杯,只是不停的转动杯子也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传话给另外三个当家,今夜谁都不要乱动,都看好自己的人。谁要是敢乱动,后果自己看着办。” “是。”一个身着青衣面部无须的老者用十分尖哑的嗓音简单回答了一句就悄然离去。 这个青衣老者刚才一直站在董旻身后,但是无论吴宝还是王拔诞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或者说这个老者本就刻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让人哪怕就站在眼前也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掉自己身前还站着一个人的事实。 “有人带着那块牌子大摇大摆的进城了。”董旻给青衣老者下过命令后没有继续今夜洪胜被袭的话题,而是转到了一块牌子身上。 “我也收到消息了,带着牌子的人此刻正和吴宝在一起。” “派阿囡去协助吴宝一起抓刺客,盯住带着牌子的人。” “也好。” 第二十八章 旌城夜变(二) 吴宝从“槐楼”里走出来的时候眉头紧促,所有忧虑都写在了脸上。 等在门口的几十个精装汉子见吴宝从楼中走出很快就围拢上来高呼宝爷,跟在了吴宝身后。 “小兄弟,我看你不似会武功的样子。你可会用弓弩?”吴宝快步走到丘也和苌狸跟前习惯性的用双掌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 “不会。”丘也六岁之前倒是摸过弓弩但是没用过,毕竟那时候太小了。后来上了太平山被逼着一心跟师父学习道法就更不可能有接触弓弩的机会了。 “那好。给这位小友一把弩。”听了丘也回答吴宝的吩咐离着最近的一个汉子随即拿下身上的配弩递给丘也。 吴宝犹豫了一下又伸手拦住了要递弩的汉子,低头从自己怀中掏出的一把巴掌大的赤红枣木袖珍弩递到丘也面前:“小友,现在的情况是我吴宝连累了你跟这位姑娘,今夜的事情比我原先预想的要麻烦一些,你们今夜跟着我怕是会遇到不小的危险,但是若不跟着我则必死无疑。抱歉了!” 丘也无奈的接过吴宝递过来的袖珍弩,心道我刚说了我不会用弩还塞给我一把弩。嘴上确仍是客气:“今夜与宝爷卷入。。” “叫大哥。”吴宝习惯性地打断了丘也的话,指着刚递给丘也手中弩:“小友,这飞燕玲珑弩本是益州立义将军陈汤随身之物,后陈将军因“空印案”受牵连这弩才流落民间,辗转到达我手。这几年我一直随身携带,今日因我连累了赠予小友,做防身之用。” “吴宝,这是你亲弟弟妹妹?你老娘在外面跟别人生的?够疼你弟弟的,连这弩都舍得送出去。”王拔诞跟吴宝前后脚一起出的“槐楼”直到看着吴宝送出飞燕玲珑弩才走过来搂住吴宝的肩膀打趣。 其实王拔诞进去之前就留意到了丘也和苌狸两人,这两人跟“槐楼”门口其他众人站在一起确实有些格格不入,想不注意也难。 “王拔诞你别搞事情!董大人和戚先生的话你当耳旁风吗?”一个身着红色锦绣连身裙的高挑女子走到王拔诞的的身边,抬手挪开了王拔诞架在吴宝肩上的胳膊。 正专注着拨弄手中的飞燕玲珑弩的苌狸嗅了嗅鼻子,抬眼看着眼前的高挑少女,眼神变得明亮起来。 “哟!原来是囡姑娘。今天不在戚先生身边伺候着,有心情来跟我们兄弟凑热闹?” 不等王拔诞把话说完,苌狸跳到高挑少女身前,仰着头看着眼前有着一头乌黑青丝的高挑少女:“你好高啊!我叫苌狸,我喜欢你。” 高挑少女被苌狸突如其来的话语说的一愣,脸色瞬间有些微红,低着头看着眼前小姑娘伸出手轻轻掐了一下她可爱的小圆脸:“你也好漂亮,姐姐也很喜欢你。” 两个人一问一答极其有爱,直接把王拔诞晾在了一边。 “阿囡,戚先生?” “是的,戚先生让我今晚协助你捉刺客。有人看到刺客逃进了宝乐巷。”阿囡说着拉起苌狸的手向巷口走去。 “大武,你带着兄弟守好地盘,盯住!今晚千万别让兄弟们生事。小武你跟我走。”吴宝简单安排了几句,刚才围在吴宝身后的众人得了命令跟着被唤作大武的干瘦青年一同离去。 吴宝没再理会王拔诞,对着丘也说道:“我们边走边聊。” 丘也点点头与吴宝一起跟在阿囡后面向宝乐巷走去。 吴宝没有快速追上阿囡和苌狸,有意无意的与两人拉开了些距离。见王拔诞也没有跟上来,对着身边的丘也压低了声音道:“我现在没时间做过多解释。你相信我不会害你,你身上的牌子很重要,收好不要露在外面。” 听了吴宝所说丘也脸上未显现出太多的情绪变化,只是微微点头。心里却惊涛骇浪一般,果然这枚看似与太平山无事牌相似的墨色牌子来历也同样不简单。 自己从夏城到峨眉山遇到苌狸,青衣唐糖对从未踏足过巴蜀的自己数次追杀,以及今夜旌城之事显然都是有高人在幕后操纵推动,若说之前这个幕后之人还将自己藏起来半遮半掩,那么从向氏兄弟及其蹩脚的送这枚牌子开始这个幕后之人应该已经等不及要出来了。所以无论自己当时接不接这枚墨色的无事牌,在向氏兄弟找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无法避免的卷入局中,或者说从丘也下山开始就已经在这个局中了。那么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丘也思考的功夫众人已经来到了宝乐巷口。 此刻宝乐巷口已经站满了人。一个秃头留着八字胡的坦胸露乳的魁梧汉子带着一群皂衣泼皮堵在了巷口。魁梧汉子见吴宝等人到来远远的先啐了一口,晃着八字步走到吴宝面前。“怎么样?吴宝。你今天发达了,听说现在你们那边你话事。你大哥怎样?是不是挂掉了?你可好了丑媳妇熬成婆了,你大哥死了你上位。” “三山哥,我大哥还在昏迷。我们来进去捉拿伤我大哥的刺客。麻烦你行个方便。” “对啊,三山哥,我和吴宝哥奉董大人和戚先生的命来捉刺客。” “诶?阿囡,你也来了。戚先生舍得你出来?”魁梧汉子变脸一样冲着阿囡挤出了一笑脸,又冷冷对着吴宝道:“捉拿刺客应该的。但是你们来我这里捉什么刺客啊?我在做生意啊。你们这么进去,让里面的姑娘怎么做生意啊。吴宝,你是不是借机会玩我啊。” “就是玩你怎么样?王八蛋。”王拔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身后乌泱泱跟了几十号手持短刀的汉子。 魁梧汉子身后的皂衣泼皮见对方拿着短刀过来,也都抽出兵器呼啦啦围了过来。宝乐巷前顿时剑拔弩张。 “小友,你可让我好找。贫道上个五谷轮回之所的功夫你们怎么就结账走了。惭愧、惭愧说好的我来做东的。”说话间一个老到道人穿过两边人群,走到丘也跟前抓起丘也的手就要往外走。 第二十九章 旌城夜变(三) 王拔诞和镇三山双方上百号人,刀都抽出来了,正准备开打的档口。一个邋遢老道士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推开众人,走到吴宝和镇三山身边拉着丘也和苌狸就要往外走。两拨人被邋遢老道士这么一搅和顿时没了剑拔弩张的气势。 但在场的众人终归平时都是在旌城横着走惯了的,见老道士无视自己顿时有些恼火。没等吴宝、镇三山等人发话,一个离着丘也较近的皂衣泼皮便按耐不住了,拿着手中的斧子指着老道士骂了起来:“哪来的老杂毛?你眼睛瞎吗?没看到爷爷们在办事情,信不信我先一斧子劈死你个老杂毛。” 这泼皮越说火气越大,干脆直接举起手中的斧子向老道士砍去。丘也眼见不好就要出手,没想到却有人提前出手牢牢抓住了泼皮高高举起的右手。泼皮觉得被来人羞辱,也没过脑子就要再用力,另一只手也向握着自己手腕的人推去。那人错步斜摔,借力用力直接将泼皮摔了出去。 待到泼皮起身想要再骂时才看清来人身着官服,腰间铁尺锁链,赫然是个捕头,不由将想骂出口的言语又憋了回去。灰溜溜的走回到镇三山的身后,镇三山恨铁不成钢的踹了泼皮一脚。也未理会眼前的捕快,而是冲着圈子外的一个紫衣人道:“高大人,你今天也想趟这趟浑水不成?” 那人身着紫衣官服,头顶却带着一顶鎏金描边的五岳冠,看上去说不出的不伦不类。来人正是分掌这旌城的四人之一,全城捕役和快手的领头人高阳之。 高阳之并未理会镇三山的问话,而是面向老道士和丘也略微皱着眉:“师叔,怎么回事?” “高老道,我大哥。。。。。。”镇三山手下泼皮见高阳之不给面子,当先说了一句。 泼皮话未说完,捕快散身而出,一记耳光扇过去。泼皮惨叫一声,捂住腮帮子,吐了一口血水,竟然带出了两颗牙齿。 “大人说话,何须你来插嘴!”捕快寒声道。 泼皮跌倒在地,只是呻吟,话都不敢再说半句。镇三山看着自己手下两次丢脸,只是恨铁不成钢,也不好发作只能气得将两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冷冷盯着高阳之。 王拔诞看着镇三山只是吃吃冷笑,你镇三山这还真是柿子捡软的捏啊。 “小友,你可让贫道好找。这有什么好待的快跟我走。” 老道士用力拽了拽丘也。见丘也仍是牢牢站在原地,有些不解:“小友,你小小年纪,瞎掺合这些事情做甚?莫要无端坏了性命。” 丘也见到老道人这时突兀出现也是有些犹豫,看来旌城这一路所接触之人果然都不简单,似是都有不可言说的目的。 吴宝伸手搭在老道士的胳膊上和颜悦色:“这位道长,放心。小兄弟在我这里今夜断不会有事,至于坏了性命更是想都不用想,我吴某人以性命做保。” 老道人松开了拉着丘也和苌狸的手,摸索衣角,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个银豆子,递给旁边的丘也:“真抱歉,我没带几个钱,不知这个够不够,算是我答应请小友吃饭的饭钱。” “晚饭是吴大哥请的,这个银豆子也太多了。”丘也看了吴宝和老道士一眼,嘴上说着不要,却接过老道士手中的银豆子揣在怀里。 “也罢,贫道今日给小友看相,后面还有些话未来得及说完,刚好现在说与小友,小友切记,劫在西北,死中求活。”老道人搓着手,看了看苌狸,又看了看丘也自顾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友道长。”便转身离去。 高阳之跟着老道人一同离开,走之前只吩咐捕快留下,看着宝乐巷这边的情况。从头到尾都未跟任何人到招呼,对所发生之事也未做任何理会。 丘也看着老道士离去的背影,思量着老道士送出这颗银豆子的用意。以及那句明显点名了自己身份的“道友道长”,证明老道士一开始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至于那句劫在西北,死中求活什么的,丘也都听腻了,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怎么样?吴宝,宝乐巷还要做生意,你们所有人进去是不可能的,那样我今天晚上什么生意都不用做了。”镇三山推开吴宝身旁的王拔诞,上下打量着丘也一阵。 “你今天升做话事人的好日子,别说做兄弟的不挺你,我镇三山今天卖你吴宝个面子,你想进去抓人可以,只能你跟阿囡进去。我给你半个时辰,过了半个时辰你要是还不出来,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控制不了了。” “镇三山,你脑子坏掉了吗?”王拔诞被镇三山推开本就不爽,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已发作,抽出短刀就要搏命。王拔诞带来的几十号人以及镇三山手下的皂衣泼皮也都纷纷拔刀准备厮杀,场面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住手,把刀放下。”吴宝见众人没有动作,一把抓住王拔诞的领口用力向上提起。“叫你的人把刀放下,我说叫你的人把刀放下听到没有啊?” 王拔诞想用力掰开擒住自己的手,用了几次力,那双手都死死攥着,没有丝毫松动。“你想怎么样?吴宝,对面摆明了玩你啊。我为帮会出力,你搞什么啊?” “王拔诞,你搞什么?现在谁说的算?”吴宝加重了手里的力度,眼看就要把王拔诞给提起来。 “你!”王拔诞不甘的再次用双手试图掰开吴宝的手,结果没想到这次没怎么用力气对方就松开了。“走,大当家说了走,我们就走,人家是当家的,就算是错我们也要听的!” 吴宝见王拔诞挥斥着手下众人离去。“三山哥,我要多带两个人进去。” “吴宝,你别得寸进尺啊。你说多带几个人就多带几个人?你当我说话是放屁啊!” “我身边这个小友和那个小姑娘。” “吴宝,你这是帮谁带孩子啊?你办事情带着两个孩子,也真有你的。”镇三山见吴宝不答话,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也只得无奈道:“好啦!去吧!记住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狗三,盯着他。” — — — — 旌城台面上最有权势的四人之一,全城捕役和快手的总领高阳之此刻竟然半躬着身、亦步亦趋的跟在一个邋遢老道士身后。 高阳之似是十分惧怕身前的邋遢道人,心中疑惑蕴酿了几次都没敢问出口。 “想问什么就说,你这性子就是不讨喜,总是顾虑重重。怪不得被你师父派到旌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苦守了这么多年。” “师叔,你这次来?” “跟你没关系,你这几年做的不错,放心吧。” “那个扮成读书人的小道士?” “做好你分内的事,过了今夜此间事也差不多了了。你也做好准备明早随我一起走。” 背负双手慢悠悠走在前面的老道人,用力嗅了嗅迎面吹来的晚风喃喃自语道:“大风将起啊!” 第三十章 弘农杨士奇和江南苏小小 旌城众多声色场所大多都集中在宝乐巷,其中又以坐落在巷口的红绡坊为最。 红绡坊共分上、中、下三层,楼顶前檐斜飞而出,极有气势。丘也等人到来的时候正是夜色阑珊、灯火辉煌。 门口人来人往,看着丘也等人的眼神都是古怪,因为红绡坊来往的客人都身着华服、头戴正冠,看起来风度翩翩不说,也都是以成年男子为主。像丘也这样身着布衣的半大孩子,在这里当然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公子哥本要抬脚进入红绡坊大门,饶有兴致地望了丘也众人一眼,扭头对着身旁的下人道:“这里不是毛没长齐的和狗都不能进入?” “陆公子说得极是。”下人谄媚的笑着附和。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陆公子指着丘也笑的极为得意。 丘也摸了摸鼻子望着陆公子笑答道:“那看来公子也不能入内了。” 陆公子勃然大怒,指着丘也喝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比,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十几个下人得了陆公子命令,立时围了上来,只是不等拳打脚踢,楼内已经传来一个声音:“宝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们都瞎了眼不成?宝兄弟来了也不通禀一声?” “今天谁敢管闲事儿,谁就一起跟着挨揍!”陆公子未理会楼内来人,大声呼喝下人赶紧动手。 面对陆公子的十几个恶奴下人,吴宝叹了口气,一步跨出,拳风便起,几息之间十几个下人就都已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只能不停呻吟。 看了吴宝整个出手过程,丘也心中暗道好俊的功夫,虽只是出手打几个家丁下人,但这人这身功夫就算自己未受伤之时也未必能轻松赢下。若没有隐藏身手,怎么也应该是一个“巨门”境的三品武夫了。一个到了小宗师境界的三品武夫是什么原因让他心甘情愿在这旌城的小小泥潭里打滚儿呢? 此刻陆公子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屁滚尿流,盯着眼前的吴宝眼中只有恐惧,已是不敢言语。在这旌城混没听过吴宝的名字那可真是茅厕里点灯,找死了。陆公子心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刚才自己被眼前这个小子一激就丧失了理智,怎么今天出门就没看黄历,非得嘴欠呢。 楼里说话之人走出来的时候,真是威风八面,身后同样跟了十几个人,但却比陆公子气派多了。 陆公子认得来人,一颗心更是跌到了谷底,今天怎么闹的,一会功夫就得罪了旌城的两个活阎王,楼内走出来这个可比宝爷更要恐怖,别看着来人身着儒衫文质彬彬,却真个是针尖儿大的事都能杀人全家的那种恶人,旌城台面上最有权势的四个人之一,据说是出自弘农杨氏一脉的杨士奇。 “杨先生,小的眼瞎,没看到杨先生在。。。。。。”陆公子满脸谄笑,半躬着身子比刚才他的下人跟在他身边的样子还要小心恭敬。 “杨先生也是你叫的?”杨士奇身边随从喝断陆公子的言语,抬手作势要打。 本来就不住在发抖的陆公子只觉得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刚好杨士奇从边走过,路公子一紧张竟是没控制住,一股暖流液体从两腿间流出。 杨士奇未看跪在地上的陆公子,只是说了一句:“滚!” 听到“滚”字的陆公子如逢大赦,做了一件令丘也意想不到的事,竟是真的滚了出去,一直滚到宝乐巷口,才站起身,仓皇离去。 杨士奇对陆公子不屑一顾,对吴宝却出奇的客气:“听说你老大死了?你顶上去做了大当家,天大的喜事啊!恭喜!恭喜!难得今天有空,咱们兄弟择日不如撞日!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说话间搂着吴宝肩膀就要往楼内走,侧身时看到了正在拉着苌狸站在一旁的阿囡,不由笑道:“哟!阿囡也在啊,戚先生最近怎么样?很久没跟戚先生打牌了,代我向戚先生问好。” “哟!阿囡,这是你妹妹吗?这么小的孩子,你就带她来红绡坊这种地方可不太好啊,哈哈。” 一身红衣阿囡将怒目圆睁瞪着杨士奇的苌狸向身后拽了拽,也跟着狠狠瞪了眼要伸手去摸苌狸脸蛋的杨士奇。手伸到一半的杨士奇只能悻悻然的缩回手,大笑着拉着吴宝要往楼里走去。 “杨先生,我时间有限,要尽快抓到刺杀洪大当家的刺客。” “吴宝,抓刺客小事情嘛!哪里有我们兄弟喝酒庆祝重要?” “杨先生。。。。。。” “吴宝,就一杯酒,简单聊两句。你不会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杨士奇说话间,已经又有十几个人聚拢过来,将吴宝和丘也众人围在中间。 吴宝不想现在跟杨士奇等人起冲突,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步入楼中。丘也和苌狸跟在后面,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两双眼睛都不够用,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楼内众人看到两个半大孩子还有一个红衣女子这样的组合也是倍感诧异,只是一看几人前面走着的杨士奇和吴宝两人,只得收起好奇心不敢多看。 在众人诧异和羡慕的目光中来到三楼,这整个三层就是一个宽敞房间。房间内软糯温香、酒宴杯盏之物一应俱全,屋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台。 众人才一落座,就有下人飞快上前,捧着一个托盘,上有五锭金子,金光熠熠。 “宝兄弟,这有一百两金子,算是今天恭喜你上位的见面礼。”杨士奇也不避讳阿囡就在身旁,笑意盈盈地看着吴宝,一脸的诚恳之色。“我自小喜欢听话本故事,最喜欢听的就是那段水泊聚义的故事,几个兄弟义气相投,聚在一起杀贪官污吏,即使豁出性命也要成全聚义之情。” “吴宝我一直都看好你会有这一天。以前你不做主,很多话不好跟你说,现在你当家做主情况就不一样了。”杨士奇端起手中酒杯冲着吴宝抬了抬,仰头一饮而尽,伸手拍了拍吴宝的手臂:“不要急着回答,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吴宝并未推迟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起身接过托盘随手放在一边。“好的!杨先生,我会仔细的想。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下人捧着一托盘推门而入,随着下人进入屋中,一股混有酸臭味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杨士奇掀开盖在托盘上的布料。“原来是只小小鸡,怪不得这陆公子胆子那么小。” 丘也皱紧了眉头,原来这杨士奇派人割了刚才那个陆公子那块儿。这陆公子刚才已经极尽谄媚之能,奋力求饶,却还是被杨士奇派人给阉了,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啊。 阿囡似是早已习惯了杨士奇的所做作为,在下人捧着托盘进屋之时,就已拉着苌狸的手来到窗前,推开一扇窗户欣赏楼外河面的夜景。 “宝兄弟,不要急着走!难得今夜名震江南的苏小小在此,不如待苏姑娘舞过一曲再离去也不迟。人生似幻,如梦亦如雾,何必如此执着,不如及时行乐是好!”杨士奇说到这里轻拍了两下巴掌,抬头向舞台上方望去。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向上望去,只看到一白衣如雪的女子,要挂丝绦从天而降,恍若仙子,如梦似幻! 第三十一章 公子请跟我来 从天而降的女子耳垂挂着一对嫩新如柳的美玉,发髻云松,一支色泽艳丽的银胎点翠宝头钗斜插在上。 这苏小小不但貌美如花,步伐轻盈,体态更是婀娜动人。肩头披着梁溪织制的薄纱披帛,隐约露出圆润的双肩,肌肤白里透红,充满动人心魄的诱惑。 苏小小披帛缠绕双臂之中,双峰隐现,薄纱之下两半翘臀圆润紧致,更是妙不可言。 在座男子见此都口干舌燥,就连丘也也都不自觉的饮下杯中酒水润了润喉咙。 阿囡见了众人模样更是冷哼一声呲之以鼻,对着也已经看得两眼直闪星星的苌狸说道:“这天下男人具是一样,见了漂亮的女子都是挪不开步的。” “杨先生。”苏小小款款施礼,这声音更是有若黄莺,众人听在耳中,顿觉浑身舒泰,心中莫名欢喜,无论男女据是一脸陶醉。 “久闻苏姑娘萧舞双绝,这吹箫的功夫可让人欲仙欲死,欲罢不能!这舞更是名震江南,不知我等今日能否一睹风采?”杨士奇远远问道。 苏小小嘴角含笑:“得杨先生盛情相请,小小无以为谢,今日只能一舞以谢各位抬爱。” 语毕。苏小小舞起翩翩,浑身柔若无骨,盈盈细腰轻轻扭动,披帛飞舞将她罩在其中。舞步轻盈,悠然而动,满室生香阵阵,倩丽身影飘忽。舞蹈与曲调配合的宛如一体,先是明快艳丽,让人遐想连篇,后为慷慨激昂,犹似壮士赴死,最后又转为苍凉低鸣,隐有丝丝愤恨不甘。乐声高拔,苏小小两半翘臀、双臂陡然舞动,双肩披帛如龙高高飞起,带动无数红绸闪烁,满堂霎时被笼罩在红色海洋之中,众人应接不暇之际,音乐陡歇。苏小小如轻伏在地,红色海浪消退,场中只留余香阵阵。 “好!”场中众人回过神来,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杨士奇凑头到吴宝耳边低声问道:“宝兄弟,这舞怎么样?舞赏过了,有没有兴趣晚上再领教一下小小姑娘吹箫的本事。” 吴宝晒道:“杨先生,在下是个粗人,实在不懂这些。” 听了吴宝的回答杨士奇抚掌大笑道:“我就喜欢宝兄弟你这有话直说的性子。我看你今日一直将这小兄弟带在身边,想必这少年对宝兄弟应是极重要的人。” “刚相识而已。却是极为投缘,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吴宝知道想骗杨士奇说自己与少年的相熟已久是不可能的,不如实话实说,顺带告知杨士奇自己与少年一见如故,免得杨士奇对少年下手。 杨士奇听过吴宝言语拍桌而起,在场众人具是一惊,以为杨士奇这就要翻脸动手。 “这位少年英雄既然与宝兄弟一见如故引为知己,那就也是我杨士奇的知己。今日匆忙,没什么见面礼,就把这小小姑娘送与小英雄。美女配英雄,美哉!” 杨士奇这弯转的也是让人始料不及,丘也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拽到苏小小身前。 苏小小看着眼前的少年不仅没有不快之意,还眼波流转,脸色微红。“公子,请随小小移步寒舍休息。”说着牵过丘也的手,朱唇微启在丘也耳边糯糯的说道:“丘也,太平山大天师出事了,想知道你师父的事情就跟我来。” 听了苏小小的言语丘也心中震撼不已,这个自己从未见过与人交过手的师父,虽然总会因为没钱付账被山下卖酒的胖妇人追着打。被金光寺的鸡鸣狗盗两位大师讽刺只剩下一把年纪可以炫耀。可再怎么他也是当今这天下为数不多的大天师之一啊!几乎从不离开太平山地界的师父会出什么事呢? 丘也强压下心中烦躁不安,侧头盯着眼前苏小小那双抚媚的勾人心魄的眸子,想要看出对方言语中的破绽。 苏小小未给丘也任何机会,扭头转身就走,似乎心中早就笃定丘也一定会跟上。走了两步,未听到身后脚步声,苏小小转过头来微笑道:“这位公子是看不上小小吗?难道公子想在这里。。。。。。”在其余众人耳中听着是如此少女撒娇挑逗般的言语,听在丘也耳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威胁之意。 “小兄弟,你若不想去的话,尽管说出来!”吴宝也走到两人身前自己也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些太大煞风景,但是眼前这苏小小来历不明,又极有可能是杨士奇安排之人,如若放任不管,恐怕会对这个刚相识的少年不利,对方极有可能是冲着那块牌子来的。 杨士奇一把抓住吴宝的手往座位拽去。“宝兄弟,你怎么这么大煞风景?这种事有哪个男人会不愿意的。来!陪我来喝酒,莫要管闲事。” 丘也未作多想,无论对方所说关于自己师父的事情是真是假,总要跟过去了解一下才能放下心。“宝大哥,莫要因为我这边耽搁了你的正事。” “不妨事的!小兄弟,你尽管去。有我吴宝在,今夜谁要是对你不利,我就出手灭他全家。”吴宝这话说的狠辣。似是对着丘也在说,其实又是在说给身边杨士奇听。 “好好的春宵一刻的幸事,让你说的喊打喊杀的,谁敢对小英雄不利?除了这小英雄今夜会对小小姑娘不利,谁能对他不利?来!快来陪我喝酒。”杨士奇好像根本没听出吴宝话中的意思,将吴宝杯中酒填满递了过去。 “苌狸。。。。。。” 苌狸看着欲言又止的丘也,撇了撇嘴。“你是不是傻?现在你应该担心自己,还有闲心担心我?” 看着撇嘴时那小巧的鼻梁也跟着微微皱起的苌狸,丘也心道确实是自己多想了,苌狸可是只用一拳就击退了武道修为至少在“破军”之上的唐糖,在这旌城有谁能伤的了她?倒是是自己如今修为全无,遇到任何对自己有歹意的人,都会是案板上的一块肉。 “不知小小姑娘香闺何处?” 苏小小素手轻抬,挽住丘也的手臂靠在自己的胸前,糯糯细语道:“公子请跟我来~。” 第三十二章 “啪!啪!啪!” 丘也随着苏小小来到她香闺里的时候,只觉得心情烦躁,恨不得现在就问出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苏小小轻轻掩上门,卸下肩头披帛,露出粉嫩莹白的肩头,在屋内烛光映透下肌肤细腻光润,令人炫目。 “丘也,要不要我先为你吹箫一曲?”苏小小呵气如兰,用如葱白般纤嫩的手指轻轻滑过丘也的脸颊。 “小小姑娘,请问我师父到底如何了?”丘也眉头紧皱,心下担心师父安危,实在是没有心情理会这些香艳之事。 苏小小详怒娇嗔道:“急什么?我有个习惯,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洗过澡再谈才有心情。” 丘也即恼怒又有些尴尬:“我不想洗澡。” 话音未落,苏小小已当着丘也的面宽衣解带,连亵衣都脱的干净,露出羊脂般光滑细腻的身子。 丘也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小小心头狂跳,脑中一片空白,鼻腔一热,两股鲜红的液体从两个鼻孔流淌而出。 “怎么样?好看吗?”软糯声音响起,丘也才回过神来,伸手胡乱抹去鼻前的血迹。眼前的苏小小不知何时已经披上了一袭青衣。 看着眼前一袭青衣的苏小小,丘也心下大骇:“你是?” “小道士,你果然是个哈儿。才两天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这一次,我把什么都给你看了,下次再见面你要是还认不出我,我可是会亲手杀掉你哦!” “你是?唐糖?可你。。。。。。?”丘也看着眼前之人心中疑惑,这苏小小和唐糖无论是相貌还是所流露出的气势分明就是两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人。 眼前已经分不清是苏小小还是唐糖的靓丽女子,脸颊上淡出一抹红晕,轻咬贝齿。“你们男人总是以外貌分辨女子。” 丘也摇头苦笑,若眼前女子真是唐糖,那今夜只能听“唐”由命了。“也不全是如此,有时也看身材。” 唐糖听罢哈哈大笑,全然没了刚才苏小小时那种软糯典雅。“丘也,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会儿还敢油腔滑调的跟我调笑,不怕我再砍你两刀?” 丘也心有余悸的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如今我不过是你案板上的鱼肉,你若想杀我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周折。” “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实诚的很。”唐糖一把攥住丘也探入怀中握着墨色无事牌的手,同时用另一只手狠狠拧了一下丘也的脸颊。“现在不急着想知道你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丘也晒道:“就算是被强暴我也总要象征性挣扎两下不是?” “假的!”唐糖将墨色无事牌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下了判断,随手丢还给丘也。“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要杀你的人撤单了。想不想知道谁要杀你?” “不想。” “啪!” 丘也措不及防,被唐糖结结实实的扇了一个大大的嘴巴。没了真炁护体,顿时脸肿的老高,一个鲜红的手印印在了脸颊上。 丘也莫名其妙的捂着脸。“你干啥?” “你两次拒绝我,让我很没面子。”唐糖直接给出了答案,然后抬起手又是一声脆响。 “啪!” 丘也另一面脸也被打得肿得老高。 “你干啥?” “你刚才看了不该看的。” “你给我看的!” “啪!” “这又是啥?” “给你看你就看?” “啪!” “怎么了?” “跟你一起的圆脸小姑娘上次骂我!” “那你去找她啊!” “打不过!” “。。。。。。” “啪!” “又怎么了?” “你长的丑。” “。。。。。。” “啪!” “姐姐~” “啪!” “姑奶奶~” “啪!” “啪!” “啪!” “。。。。。。。” “啪!” “啪!” “啪!” “说话也打!不说话也打!你有完没完?” “抱歉打着顺手了。” 唐糖将手放入盆中洗去血迹,长舒了一口气。“这下爽了,可以谈正事了。” 丘也捂着被打的不成样子的脸,蹲在地上眼泛泪花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唐糖,合着你就是为了打我出气啊! “有人托我送个消息给你。”此刻唐糖又换做了苏小小的模样,软糯典雅,声音清甜。 丘也两只手捂着脸看着眼前的唐糖,心道这女人是疯的,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个喜怒无常的疯婆娘?难道这就是我的劫? “啪!” “怎么还来?” “你刚才骂我!” “心里骂,你也知道?” “啪!”“你果然在骂我!” “。。。。。。” “揍你果然会让人浑身舒泰。”唐糖双臂伸展,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有人让我给你带个消息,你师父失踪了。想知道你师父的具体下落就在霜降之时赶到华阴山的莲花峰,早了不见,过期不候!” “啪!” “。。。。。。。” “抱歉!手感实在太好了!没忍住。” 丘也捂着肿的老高的脸,哀怨的看着眼前换了身青衣的少女。“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唐糖伸出一根手指在丘也眼前晃了晃。“还有一件事!小心你身边的小姑娘!小心吴宝!” 丘也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指,伸出两根手指道:“这是两件事。” “啪!”“我说是一件就是一件。” “。。。。。。,那我可以走了?” “洗把脸,不然出去不好看!” “你觉得我被你打的跟猪头一样,洗脸会有用吗?” 唐糖眉眼含笑慢悠悠的抬起玉臂,做了一个要打的手势。丘也见状一个健步跑到水盆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了自出生以来最迅速的一把脸。 “嗯?这盆中有伤药?”丘也摸着不在火辣辣疼的脸颊,竟是对刚刚打自己的这个女魔头生出莫名的感激。丘也赶紧摇了摇头,尽力挥散刚刚奇怪的情绪,难道自己有受虐倾向不成? “这可是姐姐我独门配置的伤药,舒筋活血的功效其佳,只是你的脸会肿得跟猪头一样,不过你不用担心几个时辰之后不只会消肿还会有美颜润肤的功效,你得谢谢我啊!”看着丘也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了圆球的唐糖,笑的花枝乱颤。 猪头一样的丘也离开苏小小或者应该说是唐糖房间的时候,心中盘算着唐糖刚才所传达的信息,师父失踪这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还好说。如若是真,师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现在是否有生命危险?给自己消息之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三十三章 刺客和刺客 丘也回到三楼房间的时候,在场众人具是一惊。这少年公子跟着苏小小出去的时候还是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怎么回来的时候脸就肿的跟猪头一样。 “少年人第一次都会快一些,不要自惭形秽,想当年我第一次的速度比你还要快上许多。现在年纪愈大,见识越广,时间也越持久,却开始怀念年少时的时光。虽然见识过了天下各式各样的漂亮的女子,最怀念的却仍是当初第一次那个长相最不出众的。”杨士奇斟满一杯酒,端到丘也面前。“来,小英雄,喝这杯接风酒解解渴。只是你这脸?你跟苏姑娘玩了些特殊的游戏?打脸?” “嗯,杨先生误会了!我对苏姑娘的胭脂水粉有些过敏,所以此刻才会这样。”丘也一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一边偷眼瞄着正向自己靠过来的苌狸。 苌狸皱着鼻子围着丘也快速的转了两圈,停在丘也身前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喷了丘也一脸的口水,然后捂着鼻子,倒退着向后跳去。“你刚才见到那个小狐狸了?好臭!” 丘也尴尬的下意识想去摸鼻子,结过由于脸肿得太厉害,摸了好几下才找到鼻子。 “小兄弟,你这。。。。。。还好吧?”吴宝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谁料话语刚说到一半就被阿囡的一声突兀大喝打断。“站住!”阿囡一个健步跨过房门向屋外追去。“吴宝,刺客!” 听到刺客二字,吴宝有如一只捕食猎物的豹子弹射而出,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小兄弟,等我回来。” 吴宝前一刻刚离开,后一刻异变陡生。 无数只箭矢从窗口急射而入。离窗较近的几人连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身中数箭倒在血泊之中。 丘也虽然真炁全失,但危机预警的本能还在。早在箭矢射入之前,丘也听到锋利的破风之声,来不及思考便已向前跑去,想要护住苌狸。同一时间苌狸也扑向自己,“砰”的一声两人撞在一起,丘也再一次被苌狸扑倒在地。 一切发生得太过快,也顾不得疼痛,丘也起身,一脚踹翻身前的大理石桌面,拽着苌狸躲在后面。 苌狸想起大土拨鼠,一把拽过旁边已经插了十数只箭矢的小竹箱。掀开盖子,往里面一瞧,大土拨鼠命还挺大,居然连点擦伤都没有,此刻只是被吓得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苌狸刚舒了一口气,就见旁边顶着个大猪头的丘也不停的挤眉弄眼看着自己,说不出的猥琐。 “啪!” 正挤眉弄眼的丘也被打的一愣。 “你干啥?” “你骚眉搭眼看着我干啥?太猥琐了。” “我刚才一着急踢到石头上了,脚疼!” “啪!” “我没骚眉搭眼的。” “你实在太丑了,没忍住。” “。。。。。。” “啪!” “又怎么了?” “你有狐狸的臭味。” “。。。。。。” 说话间,第二轮箭雨攒射而至,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一个人举着托盘连滚带爬的挤到了丘也和苌狸身边,托盘上早已被箭矢射满,刚才陆公子被割下那块儿也被钉在了盘子上,说不出的诡异。 来人随手将托盘丢在一旁,丘也才看出眼前这狼狈至极之人原来是杨士奇。 “杨先生,你不会功夫?” “你都知道喊我杨先生了,我怎么能会功夫?” 杨士奇蹲在地上用双手正了正头冠,口气中透露出强大的自信。“放心,我身边的随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刚才我已经把他们都撵出去喊人,找救兵了。” “都、都走了?那一会他们要是冲进来怎么办?” “嗯?这个。。。。。。我察,这个我倒是没想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怕没好人就怕没好嘴!丘也刚问完杨士奇要是对方冲进来怎么办。十几道身影就先后摔入屋中。丘也望着地上十几个被射的跟刺猬一样,没了半点儿生机的侍从,眼睛直跳。“杨先生,刚才你派出去的高手中的高手都在这了吧?” 丘也望着杨士奇,杨士奇看着丘也。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盯了好半天。 “等等,我查一下,一、二。。。。。。”杨士奇反复查过了躺在地上的侍从,抬头盯着蹲在自己身边的丘也。“好像都在这了。不过,小英雄,你功夫应该还不错吧?” “我要是还有功夫在身,脸就不会被人打成这样了。” “啪!” “。。。。。。” “女侠这是?” “他没受伤时,也是一样的结果!” “那女侠一定是功夫极好了?” “苌狸是比高手中的高手的高高手还要厉害的高高手。”丘也眉飞色舞的替着苌狸答道。 “啪!” “为。。。。。。?”丘也下意识的去揉脸颊,嗯?这下扇的响是挺响,但是不疼。 “不许拍马屁。我是高高高高高高手还用你说?”苌狸插双手叉腰,虽是极力的想让自己保持严肃,但两条眉毛仍是开心的不自觉地舞动着,眼中嘴角尽是笑意。 “那一会儿女侠出手问题不大吧?”杨士奇总算找到了救星,既然这苌狸是那么高的高手应该总是能顶一阵的。 “有点小问题。”苌狸一听要出手有点心虚,下意识的又要抬手扇丘也。 丘也这次早就防备着,反应迅速,一个后滚翻,翻了出去。“啊~”伴随着一声惨叫,捂着屁股又翻了回来的丘也,屁股上被箭矢擦伤了好几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苌狸撇着小嘴,表情极为为难。“不是我不想出手,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出手?” “女侠?你这话太深奥了,我没听懂。”杨士奇和丘也听着苌狸的回答都一头雾水,啥叫不知道怎么出手? “看心情?”苌狸很用力地思考了一阵儿,给出了一个他也不太确定的答案。 “女侠那你现在心情咋样?”杨士奇和丘也满脸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圆脸少女。 “不知道。” “。。。。。。” 众人正说话间,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夹着两个同样血肉模糊的人冲了进来。汉子将两个已经昏迷不醒的人放在地上,胡乱抹了一把脸,众人才看清来人的样貌。 “吴宝?” 第三十四章 恶战 数十个黑衣大汉紧随吴宝之后闯进了房间,一个个持弩握刀,杀气凛然,将丘也等人围在中间。 为首两人,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秃头坦胸露乳,一个一脸欠揍模样的矮胖子,赫然正是镇三山和王拔诞。 “吴宝,我说了只有半个时辰给你,你怎么总是习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呢?”镇三山捋着自己本就稀疏的八字胡,看着众人的眼神充满了猫看老鼠的戏虐。“吴宝,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跟王拔诞单挑,若你赢了,我放你们所有人走。” “此话当真?”吴宝有些惊喜。 “真的不能再真!”镇三山点点头,率先带着身后众人退了两步,给吴宝和王拔诞留出了一片空地。 王拔诞“锵”的一声抽出佩刀。“吴宝,你放心,你若身死,我定会好好照顾所有你身边之人。”王拔诞将照顾二字咬的极重,显然是早已恨吴宝入骨。 吴宝在地上随手捡起一把短刀,手握刀柄,沉声道:“怕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王拔诞还要出言反讥。 镇三山目光一闪,大喝一声,“小心。” 吴宝已经提刀向着王拔诞砍了过来,数息之间,吴宝手中短刀已化作十三道刀影砍向王拔诞。 王拔诞来不及反击,大喝一声,双手横刀就挡。 “乒乒乒”之声连续响起,双刀相撞,火花四溅!十三刀劈砍之下,王拔诞终于承受不住不住吴宝的大力,手臂一麻,手中已经被砍得卷刃的单刀落地。 吴宝本欲再接再厉,一刀先解决眼前的王拔诞再说。怎料背后兵器破风之声骤起,吴宝不敢有片刻犹豫,反手背刀挡在身后,同时双脚同时用力,拼命向前冲去。 吴宝虽已在第一时间就做了判断,却仍是慢了一步,背后刀身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紧跟着肩头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传来,被偷袭之人一刀划伤。 吴宝前冲之势不减,王拔诞躲闪不及,被吴宝一头撞在脸上,血光四溅混杂着几颗被撞飞的门牙,仰头向后倒去。 众多黑衣大汉一拥而上,乱刀砍向倒地的吴宝。“乒乒乒”一阵兵器交际之声过后,场面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靠前的几个黑衣大汉,无一例外,伸手捂住咽喉,咯咯作响,片刻之后,阵阵血雾从几人喉头喷出,“扑通”之声响起,几人仰面倒底,死不瞑目。 吴宝翻身站起,本就就浑身是血,加上刚才劈中肩头的一刀,看上去更是惨不忍睹。 偷袭得手的镇三山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单手提刀,站在原地,冷冷盯着眼前的吴宝。刚刚牺牲王拔诞这个傻蛋换来的把握十足的必杀一击竟然没有得手。更可怖的是围杀吴宝的众人是如何被吴宝一击反杀的,一向以武力自负的镇三山,自己居然没有看真切。 这个吴宝难道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若是如此那这吴宝心机真是可怕至极,如此高手甘愿跟在洪盛后面做狗十几年,究竟有什么目的? 镇山三看着吴宝望向自己的眼神,竟不自觉的生出恐惧之感,那是明明是活人看死人的眼神。“杀吴宝者!赏百金!以后在这旌城跟我镇三山平起平坐!”镇三山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咬着牙许下了巨大的诱惑给在场众人。 自从自己跻身武二境“禄存”以来,在旌城地界已横行十余年,今天是镇三山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 财帛动人心,刚刚已经被吴宝气势所迫,有所退缩的众人,又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先不说杀了吴宝能不能跟镇三山平起平坐,单单只是这百金就可以让自己退出这刀尖舔血的生活,在这旌城最好的地段买个大宅子,娶几个美娇娘生几个胖娃娃,过上神仙般的日子。想到此,众人双目通红的看向吴宝,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吴宝的出手狠辣,一个个握紧刀柄,疯了一样的冲向吴宝。 “嗖!” “嗖!” 两声破风之声同时响起,一个站在外圈,离着吴宝相对较远的黑衣汉子难以自信的握着脖颈处的两枚弩箭,难以自信的跌倒在地,没了气息。 手握飞燕玲珑弩刚刚放出冷箭的丘也,惊奇看着蹲在自己身边同样拿着一个小巧精致的袖珍弩箭的杨士奇,对方同样惊奇的看着丘也。“同道中人?”两人相视大笑,原来都是喜欢放冷箭不走寻常路的英雄好汉。 “嗖嗖嗖”之声响起,又有几个站在圈外的大汉相继中箭倒下,竟是没有引起任何同伴的注意。众人明显是被重赏冲昏了头脑,眼中只有吴宝那颗价值百金的头颅。 此刻,镇三山打足十二分的精神,盯着吴宝的每一个动作,寻找再次出手的机会。梁子既然已经劫下了,那你吴宝就算是“巨门”的小宗师,今天也得给我撂在这儿,你今夜不死我心下难安啊。 几息之间,又被吴宝砍翻了十数人,场中黑衣人已然越来越少,镇三山一直未能找到破绽,若再僵持下去,让吴宝再杀几人,士气定会崩溃,到时结果只会更糟,想及此处镇三山一咬牙,双手握刀高高跃起,一招力劈华山直接向刚刚斩杀一人,刀势将尽还来不及变招的吴宝劈去。 本以为吴宝刀势将尽,无法变招,只能硬接自己这刀的镇三山,见到了自己这一生所见过的最诡异的一幕,吴宝在冲自己笑,很阴森,计谋得逞的那种微笑。 只见吴宝身体扭出了一个极其夸张姿势,单刀斜向上划去,一道血光,一颗好大的头颅滚落,镇三山双目圆睁,至死都不敢相信刚才所见的一刀。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太快!剩下的十几个黑衣大汉停下脚步,愣在了当场,完全没弄明白刚才去发生了什么,镇三山竟然已经身首异处了。 “想走的,今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想留下来替镇三山报仇,我吴宝奉陪到底。” “锵悢悢”十几人同时将手中兵器丢下,扭头就跑。这镇三山都死了,钱也收不到了,谁还会傻乎乎的跟一个活阎罗一般的吴宝拼命。 “饶命!啊。。。。。。”楼下响起凄厉的惨叫声,刚刚逃走的十几个黑衣人显然是遭了不测。 极有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气势极盛,听声音至少有百十人正在向楼上走来。 丘也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握紧了手中弩箭,侧身挡在苌狸身前,望向门外。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转瞬雷声阵阵,大雨倾泻而下。 第三十五章 大雨和白袍 大雨如注,倾泻而下,时而夹杂着一道闪电划亮夜空,雷声阵阵。 “槐楼”门口此时却仍是人声鼎沸,百十旌城精锐军卒以及旌城江湖游侠儿披着簑衣矗立在大雨之中。 本在抱怨天气变化无常,暴雨骤至的众人忽闻声声玉响隔雨渐近,不约而同的诧异望向巷口。 远远看见一白衣人,腰间佩刀,左手撑伞,步履轻盈,缓缓行来。白衣人行走看似缓慢,却转瞬即至。来人收了油纸扇,对着站在楼前的众人微微颔首。 那人收伞后,豆大的雨珠密集的砸在白袍上,却只是迅速汇聚成线,沿衣向下飞淌,竟是半点未湿衣襟。 众人迷茫的看着眼前眉眼清秀,神采飘逸的白衣人,竟是忘了发问对方突兀出现在这里的来意。 “这里可是槐楼?” 众人直到白衣人开口询问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夜冒雨在这里的职责,本是守护楼里的两位大人物。 “这位公子,这里今夜不接待客人。不要在这里逗留,速速离去,否则惹恼了众军爷,你白白坏了性命就不美了。”一个离着白袍人稍近些的江湖游侠儿好心提醒。 “那这里便是槐楼了。”白袍人听了游侠儿的劝阻竟是没有半分要离去的意思。 “你这人,好心提醒你,你当没听见。是不是非要爷爷我动手,你才肯走。”游侠儿身边的军卒已经按不住性子,拔刀作势要砍白袍之人。 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整个巷子,晃得众人睁不开眼,白袍人单手拇指将腰间佩刀推出了寸余。 白袍人手中持刀,刀身离鞘寸余,便已溢出万千气象,有如天上的闪电划过夜空,刀光闪耀、寒气逼人,深寒的刀意仿佛将时间冻住一般,巷弄中所有雨水都凝滞在了半空中,静止不动。 一息间,白袍人松开手,刚推出寸余的佩刀归落鞘中。刚才凝滞在空中的雨水轰然而下,整个巷子中除了雨声,再无了其他的声音。刚刚还在嘈杂抱怨的百十人竟全都一动不动的僵立当场,没有人敢动一下,哪怕是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死亡! 白袍人只是将佩刀推出寸余便已如此,若是佩刀出鞘将是怎么样的光景。 白袍人推门而入,跨进楼内,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正在看专心看书的戚文正见到白袍之人时惊的已经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怎么会亲自来旌城? 董旻看到白袍人时也是心中一凛,知道大势已去,横竖今夜起都难逃一劫,索性闭目养神斜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 “陈玄策?”戚文正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但仍是颤抖着问出了心中的猜测。 “正是。”不请自来的白袍陈玄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董旻对面,拿起座上的酒杯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仰而入。“好酒,这雨天饮酒自是别有一番滋味。” “据闻陈将军最善用剑,今日但见将军佩刀却未见剑,不知何故?”看似问的不想干的问题,是因为戚文正知道陈玄策剑不离身,出剑必见血。今日佩刀而未佩剑,是否意味着今日犹有生机。 白袍陈玄策淡淡道:“从前我确实剑不离身,懂些剑术,只是这几年己忘了许多。” 戚文正看着淡淡陈述往事的陈玄策心道,你若是连你都自称自己只是懂些剑术,那这天下人岂不是没人懂剑术了。却仍是不敢怠慢,继续问道:“那陈将军为何要忘了这剑术,转而用刀了。是因为这刀比剑要好?” 陈玄策晒然一笑。“只因我当年见过那人用剑,便知此生在剑术造诣上再无超越那人的可能,故而弃剑用刀。” 戚文正见陈玄策如此好说话,有问必答,心中更是揣揣不安。“陈将军今日跟我讲了这么多,可是因为我等活不过今夜的缘故?” 陈玄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如若我说,是因为这酒水让我心情很好。你可会信?” 戚文正无奈的叹了口气。“陈将军若说如此便必然是如此的,此刻你全然没有必要说这些不相干的话来逗弄我等。今夜能有幸以薄酒与陈将军相谈若此,戚某死亦无憾了。” 听罢戚文正的言语,陈玄策摇头笑道:“果然如魏玄成那老狗所言,你是个求生欲极强的聪明人。” 陈玄策双指捻动酒杯不停的转动,盯着眼前的戚文正看了良久。“你现在去红绡坊,那里有人自然会决定你的去留。” 听到让自己去红绡坊的消息,戚文正如逢大赦,起身冲着陈玄策一揖倒地,未敢多说任何话语,起身告辞离去。 直到走出房间,戚文正才感觉到自己一身衣衫竟已湿透,未作停留,匆匆向红绡坊赶去。 看着只剩下坐在自己面前垂目如老僧入定的董旻。陈玄策心下腹诽,魏玄成这老狗,虽未见过这几人,却将这几人的性格,反应预料的如此之准,果然是一条专会揣摩人心的老狗。 “董旻,那块牌子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我知道你在此苦等多年也是为了那事。”陈玄策说到这顿了顿,不是要观察董旻听到这事之后的表情,而是觉得这酒水确实不错,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蜀王殿下要跟董叔颖做笔生意。这笔生意若成,董叔颖不但不会怪罪你旌城之事,还会为你记上一功。” 董旻听了陈玄策的话,眉毛轻佻,却仍是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目坐在原地。 语毕,陈玄策不再理会眼前的董旻,而是望向董旻身后空旷的房间。“久闻阁下定风刀法传至先秦猛将李存孝,刚猛无匹,刀出风止,不知今日陈某是否有幸一见。” 明明没有人的空间房间,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人,正是那个面部无须的老者。老者单手提刀,随意一站,竟是毫无破绽。“老夫困在这““天府”止境近二十载,今日刚好拿你这个小娃娃祭刀,破镜!” 当日,没人见到两个天下极少的五境武夫宗师,以刀对刀,在“槐楼”内的巅峰对决。 只是有人看到旌城太守董旻未带任何随从侍卫,单人双马,身披簑衣,冒着大雨出了北门,向西凉并州方向疾驰而去。 那日过后,五境“天府”武夫陈玄策,破开止境,跻身武道六境,成为这浩然天下百年来第一个跻身浩然境之人。 第三十六章 布局和收网 同一时间,数十白袍灰甲的精锐甲士来到三楼丘也众人所在房间,推门而入。 普一见这些白袍甲士,丘也便知今夜应是没有机会了,除非有奇迹发生。这些白袍甲士各个眼神冰冷,行动之间配合极为娴熟,一看便不是刚刚王拔诞那些人可以比拟的精锐。 然而丘也预想中的冲突并没有发生。进入屋中的众多白袍甲士齐刷刷的向站在房间中的吴宝施礼过后,竟是径直矗立在两旁,有如石刻雕塑一般,再无任何多余动作。 “你们可以再晚来一步,替我师父给我收尸不是更好?”白袍甲士听了吴宝的嘲讽,仍是默不作声的矗立在各自的岗位上,甚至连情绪波动都无半点。 吴宝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一众白袍甲士虽是有所不满,但无论如何心下总算松了口气。从今夜的情况看来师父那边这些年应是一直都在关注这里,只是这十几年对自己这里不闻不问的师父,确实已经快让自己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一想到自己那个佝偻如病虎的师父,吴宝不禁打了个寒颤,相较于传艺之恩,更多的则是恐惧与敬畏,那个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师父,一个耐心极好甘愿用二十年悄悄布局,对当今这个世道始终充满无限怨怼人,若是让他得偿所愿,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 还好,近二十年布局,今夜收网,过了今夜,不只自己这里,怕是整个益州都要改天换日,真真正正的落入蜀王之手。这么多年精心编织的两张网,一张已收,那么另一张呢? 吴宝想到这不禁望向了丘也等人。“小兄弟,有些事解释起来会比较费时,不过刚好我们现在有时间了,不知小兄弟可否移步让我解释与你听?” “宝兄弟,我就说我一直看好你,你看你不声不响的就攀上了蜀王这高枝,怎么也不提前跟兄弟我知会一声,我也好跟着你有机会攀龙附凤。”杨士奇认得这些白袍甲士是大夏有名的精锐之一,蜀王李宸濠的“白袍军”。 吴宝望着向自己走来的杨士奇,面带微笑,也是举步向杨士奇走去,将一只胳膊搭在杨士奇脖子上,好似对方真是他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嘎巴”一声脆响,满脸堆笑的杨士奇,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吴宝松开已经被自己拧断脖子的杨士奇,习惯性的用双手拍打着脸颊。“别怕!小兄弟,我跟他是个人恩怨,与你不搭嘎的。” 与刚才望着杨士奇时不同,吴宝望向丘也的笑容诚恳异常。 “不知此时是否还应该称呼你为宝大哥,还是别的。。。。。。?”丘也并不讨厌杨士奇,相反还有些隐隐喜欢这杨士奇真小人的性子。只是,一是与杨士奇算不得熟念,二是如今形势比人强,犯不着也没办法为了一个已经死的人强出头。 “吴宝就是我的本名,并未改过。我还是喜欢小兄弟喊我大哥。”吴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我在这位小姑娘留在这里不会有任何危险,小兄弟请放心跟我来。” 苌狸哪里会有危险,要说有危险也是我这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人啊,丘也心里想着,脚步却未停歇跟着吴宝走出三楼,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房间内,两个不擅长聊天的人,对坐两端,大眼瞪小眼互望了半天。竟是没人说话。 丘也觉得气氛实在尴尬,就率先开口道:“宝大哥,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何事相谈?” 吴宝一愣,才想起来是自己找丘也来谈事情。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这十六年来跟在别人身后,一直做一只,只需听命令做事,不需说话的忠犬,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 “小兄弟,你可知我来这旌城多久了?” “十几年总是有的吧。我刚才有听别人提起过。”丘也心道你来找我谈事情,莫不是听你讲你的故事,若如此何必要单独找我来谈。 “小兄弟你看着懵懵懂懂,原来竟是如此心细如尘。我来这旌城正好一十六年了,十六年前家师派我来旌城,你可知家师派我来旌城做什么?” “不知。”丘也在心中直翻白眼,果然如他所说事情说来话长,这要是从十六年前讲起,怕是要讲到明年立春都未必讲得完。 “我在等一个人。” “等谁?。。。。。。想必你如今已经等到了,不然你今夜也不会如此作为。” 用十六年来等一个人,这人必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不错,已经等到了,就是你。” “宝大哥,你别开玩笑了,十六年前我刚出生,你如何知道十六年后我会来这里。”这江湖行骗的路子果然都是一样,当年师父用糖葫芦骗我上山的时候也说我是天赋异禀,难得的道种,结果上了山发现师父骗师兄们上山的时候说的也是一样的话。接下来就该上肉戏了,忽悠我去做事情。 “开始我也不信,甚至这十六年来我也会时常怀疑,但是今夜在“旌楼”见到你的时候,我信了。” “因为这块墨色无事牌?” “你果然聪明绝伦,我没有看错你,不错!就是因为这块墨色无事牌。你可知这块牌子的来历?” “这枚无事牌看着与我太平山的无事牌极为相像,但却又很多不同。实在想不出这牌子的来历。” “你可知我朝二十年前的一桩牵连甚广的大案,当时光朝内官员被直接问罪者就数百人之多,上至内阁首辅,下至一地知县,被牵连者更是多不胜数。” “宝大哥,说的可是二十年前的“文德空印案”?可这跟这个块牌子有什么关系?”丘也早就知道向氏兄弟蹩脚演技送出的这块牌子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来历。 “若说不是因为你手中这枚玉牌,就不会有当年那宗大案。你信不信?” “终究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时我还未出生,信与不信其时也不重要。” “你果然是不信的。其实我原来也是不信的。” “宝大哥,实不相瞒,我这块牌子也是别人所送,对我并无特别价值可言。既然你想要的是这块牌子,那我给你就好了。”不知现在脱身是否还来得及,若能送出这烫手的山芋也是不错。 “若是如此简单也就好了。”吴宝没有接过丘也递过来的墨色牌子,轻轻摇头叹息。“我想求小兄弟帮我一个忙?或者说是我师父想请小兄弟去做一件事。” “你师父?” “不错,家师魏玄成。” “可是蜀中双玄之一的魏先生?” “不错,正是家师。” “哦?宝大哥,以你师父魏先生如今在蜀王身边的势力,想做什么事情别说在这益州,就算是整个天下九州,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什么事能需要请我一介布衣的小子去做呢?” “家师想请你去查一件事,一桩悬案!” 丘也晒然。“查案子这类事情不是应该是捕快去做吗?我一介布衣,如今又手无寸铁之力,哪里懂得查什么案子?”丘也心下戚然,到底是什么事不让捕快去做,非要找我一个道士去查,这件事本身就透着无尽古怪。“为什么是我?” “我也疑惑,不过既然是家师叮嘱之事。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我有得选吗?” “恐怕很难,家师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哪怕过了十六年之久。” “你是说,你师父十六年前就派你来到这里,等着我的出现,然后让我去查这桩悬案?”丘也听到吴宝说魏玄成是十六年前做的决定,心下不禁震撼不已,若说这魏玄成让吴宝在旌城等自己出现,等了十六年已经足够让人不解,那这十六年前的悬案委托简直更让人匪夷所思。 “不错。” “你在开玩笑?”丘也死死盯着吴宝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 “我从不开玩笑。”吴宝没有避开丘也的目光,而是任其直视。 “想让我去查什么案子?”形势比人强,如今师父失踪的事情也好,这件事也罢都令丘也觉得十分无力。自从下山以来好像自己走的每一步,见的每一个人都被人算好了,或者说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安排好的。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丘也其实从峨眉山开始就一直在想着破局之法,可现在连局在哪里,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都不清楚,又何谈破局之法。本来想着在霜降之日赶到华阴山莲花峰,见到了告知自己消息之人,很多事也许就有了头绪。谁成想今夜突然蹦出一件十六年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事情,逼着自己只能去调查这十六年前或者更久的悬案。 “这个我也不知。”吴宝仍是摇头。 丘也晒然道:“既然你也不知,那让我如何去查呢?” “你可知旌城外有座望帝祠?” 丘也心道你这人什么毛病,说话总说半句就算了,还总是问我问题,又不是师徒问答或君臣奏对你何必如此麻烦。心下虽是如此做想,嘴上却是恭敬的回答道:“小子不是本地人,不熟此地风貌,未听过这望帝祠。” “如若不错,家师此时应该城西壁垒山的望帝祠等你。” “你不去?” “家师未招不敢自往,况且这城中还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处理。” “那你跟我讲着这么多。。。。。。”你直接派人送我去望帝祠见正主不就得了吗? “这十六年心中疑惑,郁结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吴宝摇头苦笑道。 “那现在如何?” “更疑惑了。” “。。。。。。” “你就不怕我不去,半路跑了?” “家师说你一定会去,因为他能解答你的疑惑。另外在这益州,你能跑到哪里去?” 第三十七章 雨过天晴 这场大雨来的突然,去的也极快。上一刻还豆大的雨点密集如柱,下一刻就风雨骤消,只剩凉风习习。 丘也跟苌狸离开红绡坊的时候,正遇见一个被浇成落汤鸡的中年文士,匆匆向楼里走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斯斯文文的儒生顾不得形象如此匆忙?如果丘也得知此人一夜之前还是在这旌城最有权势的两人之一,一定会惊掉下巴。这个曾经手不离书,遇事仿佛从不会慌的戚先生,如今恍恍如犬不过也只是为了活命罢了。 丘也看了看已经翻起鱼肚白的天空,摸了摸已经咕噜作响的肚子,心想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去望帝祠见魏玄成也不迟。 丘也刚走出宝乐巷就瞧见一个邋遢老道人笑眯眯的向自己走来,老道人身边还跟着那个身穿紫色官府,头戴五岳冠的高大人。 “小道友,你可让我好等。你可知道贫道昨夜一夜未眠,有多担心你。” 丘也看着老道人嘴角边熟睡而留下的口水渍子,心下好笑,你这编谎话倒是先把口水擦干净啊。 “有劳道长挂心了。” “哪里,哪里。小道友是否未用早点?我知道一处早点摊子不错,我们去尝一尝。” “道长这次不会尿遁了吧?” “哪里,上次是意外,再者这次有我这师侄买单。他可是大户,一会你只管使劲点。” “。。。。。。” 早点铺前,邋遢老道人也不管吃不吃的完,依旧点了一大堆的各色早餐物件。 正准备开动的邋遢老道人,重重打了个喷嚏,举目向南望去,从宽大的道袍下探出双手,五根手指掐算如飞,突然拔腿就跑,向北飞奔而去。“小道友,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小高子,一会你付账,另外好好招待来人,莫要怠慢!” 丘也无奈的摇头苦笑,幸好今早有这个高大人负责买单,要不自己在这旌城一共吃了两顿饭,难不成都要吃霸王餐不成? 高阳之虽是一头雾水,却仍是毕恭毕敬的冲着邋遢老道士离去的方向一揖倒地:“紧遵师叔法旨!弟子恭送师叔!” 邋遢老道士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白衣女子手中握着一个“卜”字的长幡就由南而来,飘然而至。“你师叔呢?” 女子身着白衣,看不出年纪,头上简单挽了一个发髻,斜插一根发簪。虽是简单的装束,但却说不出的雍容典雅。 高阳之见到白衣女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瞬间明白师叔为什么刚才跑得那么快,只恨自己脑子转的慢,没能跟师叔一起落跑。 “禀明陆仙子,师叔他老人家有些急事要处理,故而先行一步。” “哦?”被称作陆仙子的女子眉毛轻挑显示不信高阳之所言。看了看邋遢老道士离去的方向,旋即又扭头看了看眼前的丘也和苌狸二人。“原来如此,时辰还未到,不如先补上一卦!小家伙,今天你走运,来让我给你卜上一卦。”说着将手中长幡丢给恭敬站在一旁的高阳之,也不理会丘也是否答应,随后手腕一翻,掌心里已多了三枚铜钱。 白衣女子随手一阵,手中三枚铜钱高高跳起,随后以手背接住铜钱,不等高阳之看清,手背上的铜钱又高高弹起,如此抛接六次之后,女子收了铜钱一笑。“谦卦!亨,君子有终!不错。” 白衣女子从高阳之手中接过带着“卜”字的长幡,转身向来路走去。“刚才给你师叔顺便补了一卦,冲龙煞北。” 留下一头雾水的丘也站在当场,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这些高人不是喜欢在瀑布下面聊天。就是喜欢突然出现给人算卦,然后话也不多说一句就走,这样的高人风范真是学不来啊。管他东南西北中,先把吃饱肚子再说,丘也抓起一个大个包子一个塞入嘴中,嗯?味道不错! 望着白衣女子离去背影的高阳之心想师叔道法高强,卜算一途更是道门无双。你一个方外谷的方士如何能为我师叔卜算? 旌城郊外正在拔足狂奔的邋遢老道,突然一个踉跄前扑摔倒。摔了一身泥泞,老道士将嘴中泥水吐出,所性盘腿坐在地上,手指掐算如飞,良久冲着南方骂道:“陆贞,你个乌鸦嘴!有完没完?”虽是骂人的言语,语气中却充满了无奈与怜爱。 坐在地上的老道人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糟了,忘了跟小道友要那块牌子。” 此刻正走在路上向南而行,本名陆贞的白衣女子想起很多年以前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儿,江南道发了的水灾,数百万人流离失所。自己跟着师父去下山去江南道救人,在当时的江南道巡抚使陈玄礼那里见到了他,那时的他不是如今这般样子。 那时他刚刚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救下了无数灾民的他,一时间在江南道民间声望无两,被称为活神仙一般的存在。在山上江湖更是一指成名,被无数仙子佳人仰慕追求。 可她不在乎这些,在别人眼中玩世不恭的他,在她眼中却看到只有悲伤,难以抹平的悲伤,因为大慈所以大悲。 那时才十一、二岁的她却心疼起那个可以翻手成云、覆手为雨的他。 后来她大了些,去找他。说要嫁给他,他没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用三枚铜钱卜了一卦,说两人在一起,不会善终。 她说她不在乎,可他说他在乎。 然后她说要他留下这三枚祖传的铜钱做留念。他没有拒绝,只是说为了彼此好,此生最好不要再见。 她没有答应,紧紧的握着手中的三枚铜钱对着已经远远离去的他喊道,这三枚钱算是聘礼,她收下了,等着她来娶自己。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他却总是避着她。 然后就又是二十年,还是他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他虽然还是一直避着她,她却也已经习惯了。 既然你避着我,那我就想办法让你自己出来见我。你要救的人我就害他,你要杀的人我就救他,你想捧的我就往死里踩,你想踩的我就往死里捧,总有一天你会自己出来见我。 红绡坊里的小道士?管你是太平山的得意弟子还是皇帝老儿的落难儿子?只要你被他盯上了,你也就被我盯上了,是福是祸,你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被那个老东西找上门。 “谦谦君子,用涉大川。” 想到这,这白衣陆贞心情大好,竟是哼起了一曲那年在江南道时,街头稚童玩耍时哼唱的的不知名的曲子。“这是谁家的俊俏小娘子~心里想着情郎诶~夜半难寐~只为等着情郎登门诶~情郎这一去怎么还未归~ 。。。。。。” 旌城捕衙内,已经与丘也等人道别,换回一身道袍的高阳之将印绶挂在衙堂的匾额上,随身只带了一把桃木剑斜挂后背,来时如此,去时亦如是。这么多年就为等着那块牌子出现,如今牌子已现,却又不需要他在做什么,高阳之心中并无任何抱怨,怨怼情绪。只是觉得一身轻松,终于可以脱离这个困了自己近二十年的泥塘。 高阳之身边还站着一人,正是刚才在宝乐巷口出手教训泼皮的那个捕快。 “毛骧,当日救你母亲性命之事你已还清了,过了今夜,你我两清,再无瓜葛。”无事一身轻的高阳之伸手拍了拍旁边被唤作铁衣的捕快的肩膀。“这几年你也辛苦了,分别前我再送你桩机缘,你若有心晋身仕途。你可以去禹州找一个叫陈渭南的人。不要说是我让你去的。想办法留在他身边做事,他正值用人之际,只要专心勤益,不出五年必可有获取泼天功劳的机会。” “高大人。。。。。。。” “今日起便不是大人了。” “高真人,当年要不是你出手救下家母,我岂能有在家母生前尽孝的机会。毛某这么多年来得您照拂,亦是时时感您恩德。。。。。。。”毛骧说着竟是痛哭流涕,跪倒在地给高阳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高阳之轻轻侧身,未受毛骧这一大礼。“毛骧,你我缘分已尽。你虽命中仕途顺畅,但奈何杀业太重,我为你指明出路已是担了风险,莫再与我掺染太多因果。快去吧!” 毛骧听了高阳之言语,不在多说,起身冲着高阳之抱了一拳,眼神冰冷,哪似刚刚哭过的样子。“真人保重!”说罢转身离开,未带任何行李,只是随身背了一把名曰“秀春”的狭刀。 看着决然离去毛骧背影,高阳之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向北,奔着邋遢老道人离去的方向行去。 “初十日,失星当值,大利北方!” 至于十年后,已被世人称作“人屠”的毛骧所建立的锦衣卫,究竟用了多少人命以及鲜血换来了庙堂朝野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已是后话。 — — — — 旌城外一处乱葬岗上。杂七杂八的堆满了百十具尸体,这些都是在昨夜旌城内乱中死去的,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正在负责丢卸尸体的几个杂役,突然撒腿就跑。原来竟是一人突然从死人堆缓缓里爬出,赫然正是那日在红绡坊被吴宝扭断脖子的杨士奇。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杀我。不愧是我看好的人。” 杨士奇伸了个懒腰,轻轻扭动着脖子。 第三十八章 预言和病虎 这望帝祠说是庙,其实占地极广,建筑布局极为宏大。整座庙宇依山就势,叠落而筑,层层楼台,起伏有序,曲折幽深,梯回壁转,而又主次分明,负山面水,极为幽静。 丘也与苌狸来到望帝祠的时候,辰时刚过,山上空气凉爽,清风拂过,吹散了丘也的一夜未睡的倦意。 刚入山门,丘也就远远见到庙门前一个脸的惨白,身形佝偻的青衫文士正在向着自己这边张望。 “前方来人可是丘也小道友?”脸色惨白的文士说话间已经小跑着向丘也和苌狸行来。不多时于山路间与丘也等人相遇。 来人看了看丘也又看了看苌狸,居然来了一句:“好般配的两个小家伙。” 苌狸翻了个白眼,不理会来人,自顾自的向山上走去。 丘也一头雾水,心下有所猜测,却又不敢做实,毕竟这魏玄成成名已久,吴宝言语提及又多是其十数年布局的及强耐心与对时事判断的神鬼之能。可眼前这个慌慌张张的佝偻文士,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指点江山的被世人称作“病虎”的蜀中双玄之一的魏玄成。 脸色惨白的青衫文士是看出了丘也的疑惑:“老夫魏玄成,丘小道友你可让我好等啊。要不是我与这望帝祠主持有重要约定,我早就去旌城找你了。” “小道丘也,见过魏先生。”丘也脸色古怪,心想这魏先生还真是个别具一格的高人。 看着丘也脸上不自然的古怪神情,魏玄成似是看出了丘也心中疑惑。“你是不是觉得的智谋之士就应该病恹恹的显得自己为谋主为天下操劳过度?或者有事没事话说半句留半句故作高深让人去猜测?” “那倒也不是?只是久闻魏先生算无遗策,经天纬地之能,故而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昨夜到现在所遇奇怪之事、奇怪之人太多。见了如此性格的魏玄成,丘也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是不是吴宝那个傻徒弟,跟你抱怨自己这十六年来心中积郁。” “哈哈,那倒也不全是。”这魏玄成对人心掌握真是如此入微,竟能猜出吴宝与我说了什么。 “你不用替他掩饰,我自己的弟子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这就是个痴儿,这十六年逢年过节连个旌城特产都未给我送去过,这么多年仍是不通一点人情世故,我又这么忙,一个痴儿理他做甚。” “也许是怕。。。。。。” “怕什么,这十六年该知道他身份的其实也瞒不住,派他来这旌城本就是阳谋。不然以为这旌城众人都是傻的吗?” “这也倒是。这天下本来就无傻笨之人,只有痴人,执迷于眼前一叶障目之痴人。” “你倒是个有些天赋的。只是你师父教差了!”别人都是当面夸人,就算不当面夸也极少有第一次见面说对方师父教的不好的。这魏玄成还真是个怪人。 “是小道自己愚钝顽劣所致,非家师教导之过。” 魏玄成对丘也的回答未作理会,而是与丘也并肩登山。过了好一会,见丘也也不再说话,魏玄成忍不住道:“本想装一次得道高人,没想到还是破功了。你怎么就不问我请你来查什么案子?又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来查呢?” 丘也摸了摸鼻子。“小道见魏先生没有提,便以为现在的场合不适合说这事,毕竟此处空旷,人多耳杂。” “哈哈,哪有什么人多耳杂,这山上除了我们几个就剩下庙里的几个老秃驴,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人多耳杂。有什么就问。” “魏先生到底需要小道去做什么事?” “我想你帮我去查一桩悬案!和二十年前空印案有关的一桩悬案。” “可这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为什么不当年去查,要时隔二十年后再去查这案子。时间已久,当时即是悬案,那隔了这么久更是无从查起了。”丘也其实在跟吴宝聊天时已略有猜测,魏玄成需要自己去查的事或许跟二十年前的空印案有关。只是如今亲耳听说却仍是震惊不已。 “这二十年间,一共派出了一百人,共去了二十次,所有去的人都死了。”魏玄成神色恍惚似回忆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轻轻叹息一声,似有不甘。对于魏玄成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惋惜呢。 “既然这二十年间派了那么多人去,都死在了里面,为什么我去就一定能行呢?”丘也心下凄然,这魏玄成派出的必然都是查案方面的专家,抑或是武功高强的高手,究竟是去什么样的地方查案子,怎么这么多人都有去无回。 “因为你手中的那块牌子,是进去那个地方的关键。” “若是如此我将这块牌子送给魏先生就好。”丘也伸手从胸前拿出那枚墨色无事牌递道魏玄成身前。 魏玄成接过玉牌来回打量了半天,又递了回来。“其他人拿着这牌子没用。” 本来以为直接将这个烫手山芋已经送出的丘也,心下正在开心,见魏玄成把牌子又递了回来,顿时心中一紧。“没有别的办法?难道我拿着这牌就有用?” “是的!确实只有你拿着这牌子才有用。” “为什么是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 “那你如何判断我拿着这个牌子有用的。” “因为这牌子只有在你手中时内中雷光才会出现。之前我找过很多人,用过各种办法,都不行。” “也就是说向氏兄弟?” “不错,是我派去的。” “为什么如此麻烦?” “因为我不确定是你,你若不是,我便没必要见你。” “我若不是,是不是我昨晚在旌城已经死了。” 魏玄成不置可否,如若不是,那么一个不重要的人死也就死了。 “那你怎么知道能用这牌子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旌城。” “因为一则预言。” “预言?” “十六年前第四次去哪里,我妻子带回了那则预言。” “你不是说都死了?” “我又没说死在哪里?” “那你妻子的事。。。。。。抱歉!” “十几年了,也没什么可抱歉的。况且我又娶了几个。” “。。。。。。” “你看你的表情?以我的身份地位,怎么会只有一个女人。小子,你还是太年轻啊。” “那预言说能使用的牌子的人会在十六年后出现在旌城?” “不错!” “你信那预言?” “之前不信,所以仍是每年都有派人尝试着进去那里。直到前几天你出现拿到牌子,我才信了!” “那你还派吴宝去旌城等了十六年?” “信不信是一回事,做不做准备毕竟是另一回事。况且吴宝也不仅仅是去等你出现,他还有别的任务。” “你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那我若是不去呢?”若只有自己才能使用这牌子进入魏玄成所说的地方,那也代表他轻易不会将自己如何。也就是说有了谈判的筹码。 “你一定会去。” “为什么?”魏玄成似是知道丘也知道了这些会有此反应,但仍是十分笃定丘也一定会去。这令丘也非常疑惑,魏玄成为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你师父也去了那里,在五天前!但是如今五天了还没有出来。”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告知丘也自己师父出了事情,若是唐糖还有可能骗自己,那么眼前的这个魏玄成呢?丘也听到这详装做十分焦急的大骇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我师父远在武州,怎么会来到这里。” 魏玄成哑然失笑道:“小子,你这戏做得也太差了!下次想骗人不只是表情,声音也很重要。” 眼见被魏玄成一下子拆穿,丘也倒也让脸不红心不跳。问道:“你不是说没有牌子进不去吗?那我师父如何进去的?我如何信你?我师父道法通天又远在北武州太平山,与这事又无瓜葛,他如何会冒险去做这事。我怎知你不是为了让帮你做事,而胡乱骗我的。” “你这小子是真的喜欢抬杠,这么喜欢咬文嚼字,你不去那学宫做那每日与人辩论的儒生可惜了。”魏玄成被气的无奈扶额。“我只说只有这牌子可以进去,我指的是那最后一道门,又没说没有牌子连大门都进不去。” “这事关系到性命生死,我小心些总是好的。”丘也也不气恼,仍是笑颜以对。 “至于你师父的事,无需我多说,你信与不信,去了便知真假。” “可我若不想去呢?” “那恐怕不行!若是如此,我只能让人押着你和你的这位小女朋友一起去了。” 丘也盯着身边的魏玄成眼睛滴溜溜乱转。“魏先生,你会武功吗?”心想若是如那杨士奇一般,倒是有机会冒险一试。 魏玄成仿佛看穿了丘也的心思,伸手拍了拍丘也的肩膀。“小子,你可知吴宝是我教出来的?你觉得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能在我面前出手的机会有几层?” 丘也听了心虚的哈哈大笑道:“我只是确认下是不是读书人都是不爱动手的。此外想法这东西却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哈哈哈,不用确认了,我来告诉你读书人能动手的时候一般是不会动嘴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魏先生平时应该不是个话多的人,今日为何对小道如此有问必答?可是因为魏先生觉得我此次若去那里,也是凶多吉少?” “想请人办事情,尤其是有可能要付出性命作为代价的时候,还是坦诚些好。” 第三十九章 一件小事 丘也与魏玄成一路行来,过了庙门以及前殿,这一路行人寥寥,偶有几个小沙弥经过也都行色匆匆。见魏玄成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丘也便只得沿着阶梯继续向后殿走去。 “你可知二十几年前这里的地貌与如今是大不相同的?”负手而行的魏玄成突然又扯起了此地地貌,按理以魏玄成身份不至于会在如此时刻聊些不相干的事情。 “小道虽不擅长风水堪舆,但多少还是略懂一些。刚才一路行来心中也大为疑惑,此处山势土壤、山中植被包括这望帝祠都像是。。。。。。” “像是什么,但说无妨。”魏玄成见丘也神色古怪,便直接说道。 “像是。。。。。。周围群山连绵起伏环首相衔,而望帝祠所在这山却突兀出现在这里,与周围山势明显格格不入。此地土壤更是奇怪,按理说这旌城一带多为紫土,甚至整个益州亦是如此。而这山确是黑土,遍地只有在北地才能见到的黑土。”丘也其实心里还有所想未当着魏玄成的面说出。这山明显感觉像是被人从别处搬运至此,放在这里的。只是什么人能将一座山从几千里外搬这里,并且不惊动任何人,想必是如今天下连那些山上执牛耳的几人都是不能,这山实在匪夷所思,令人不解。 “你可知我二十一年前曾在华县做过县丞。”魏玄成听了丘也的略作点头算是认可了丘也所言,但却未对丘也所言做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起了一桩,或者说是两件二十一年前的往事。 魏玄成本不是益州人,生在西凉并州,祖上世代都生活在并州的华县。魏家世代耕读,诗书传家,祖上虽没出过什么大官,但也家境殷实,在乡里颇有威望。直到魏玄成这辈亦是如此,哪怕魏玄成十几岁就过了乡试,但在当地颇有才子之名的魏玄成却因在朝廷苦无门路,最终也只是做到了当地县丞。 不过年轻时的魏玄成对此心中也并无怨怼,只是想着如果为华县乡里多尽些力,每日倒也是兢兢业业,乐此不疲,如此就过了五年。直到二十一年前的那个夏天,也就是文德十三年。那年在华县辖下的古丈村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年本来雨水丰沛,应是个丰收的大年。眼看就要到秋收了,古丈村的村民们也都期盼着今年的收成,有的家里甚至已经盘算着过年的时候添置那些新物件。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古丈村所有的庄稼一夜之间全死了。这事放在大夏算是小事,可对于村里来说已是天大的事,毕竟涉及到全村人的口粮以及生存。事发突然,村正不敢隐瞒,赶紧连夜上报给了华县,还在华县做县丞的魏玄成本以为是虫灾一类的事情,也没太上心,但还是例行公事派人去查看,然后着手准备调配口粮、处理赈灾后续事宜。 谁成想派下去的人当日又赶回来了,说是请魏玄成去实地查看,这事有点不寻常,他不敢做主。魏玄成了解他派下去的小吏,虽为人油滑,却也是个实干的老吏了,这类事情虽处理不多,但应该也处理过,不至于如此。 魏玄成带着满腹狐疑来到古丈村的时候也是被眼前所见到的情景吓了一跳,这灾情远比预想中的严重许多。赤地百里也不为过,古丈村范围内所有的土地都已干旱开裂,地表裂纹深入村余,像是经历了大汗年景。整个村子不止庄稼就连所有的植物一夜之间竟是全死光了。 最为诡异的是,等魏玄成带人进村一看,发现所有的庄稼以及植物的死状不是旱死的,而是被大水长时间浸泡而涝死的。整个村子土地已经旱得开裂寸余,甚至连井水都已干枯的古丈村的所有作物居然是涝死的。 魏玄成饶是有通晓天文地理,又勤于农事,也是觉得此事过于奇怪,简直是匪夷所思至极。既然这事儿来的如此诡异,必是不简单,若不查个明白,怕是还有后患。于是魏玄成就领着几个水官和从吏留在了古丈村着手调查此事。 魏玄成先是派人去勘探查看当地水源情况,同时在当地村民的配合下,魏玄成亲自督促在几个理论上能打出水的地方下了几口新井。打了两日,结果几口新井都打到了二十几米深,挖出来仍然的全是沙土,无半点水分的沙土。 不出两日,当时追查源头的水官及从吏回来向魏玄成禀报结果的时候,一个个脸色惨白就跟见了鬼一样。原来是众人这些日严着河道一路向上游源头追查,一路上尽是黄沙遍地,无半点生气水份。等众人追溯到古丈村地界交界处,这河道源头竟然断了,就好像是让人硬硬生生的把这河流给一分两半,然后挪走了其中一半。古丈村地界内尽是黄沙,古丈村地界外仍是水域充沛,生机盎然。 领头这人,这水官之职乃是世袭祖上,几代人都是做水官的,这一家子跟水事打交道一百多年,但也从没遇到过这类事。于是就匆匆忙赶回来,请魏玄成亲自去查看。 结果等魏玄成带着人再次赶到之时,这与古丈村交界处的河道周围的植物居然都枯黄干瘪,竟是都枯死了,河道内河水充足,这河道周围的植物竟然都缺水而死。 在场众人具是心惊不已,心道莫不是这古丈村得罪了神明古而受了惩罚?可魏玄成心里清楚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明,不然这两千年来为什么没人见过?连那道门高人都没有能够飞升成仙的,具是是到了年纪自然而逝。 查了数日竟是毫无进展,作为一县之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只讲时间耗在这古丈村,没办法便只好作罢。最后请了些和尚道士来做了些法事,以安村民的心算是做了个了结。 后来魏玄成一边安排赈灾,一边将事情上报,只是当时各地州县都在忙着圣人生辰纲之事。一个小小古丈村的事情,也就没引起重视。魏玄成的上报公文也就如石沉大海,再无人问津。 本来这事没有人员伤亡,上边又没人重视,久而久之也就被大家淡忘了。 直到那年冬天又发生了一件怪事,这件事才被众人想起,也就是后来那件事改变了魏玄成以及很多人的一生。 第四十章 一件怪事 古丈村的事之后,由于魏玄成当时处理还算妥当,到入冬之时,整个村子虽算不上衣食无忧,却也没饿死一人。 这对于突遭横祸的古丈村来说,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再加上后来重新开凿水渠,引水入村,朝廷又分配了些粮种,一切也算安定下来了。 这古丈村村民虽说是这个冬天日子过的苦了些,但这日子也总算有了盼头,只要开春把种子种下去,到了来年秋天就不只能还上朝廷的借债,弄好了还能有些余粮过冬。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日子过的苦些总是能熬过去的,那一丝希望才是支撑着自己的活下去的最重要的动力。 魏玄成夏天上呈的公文一直未得到回复,再加上自己作为县丞平时杂务也多,就渐渐把这事给搁下了。 时间过得也飞快,时至“亚岁”,魏玄成一年一度的小考刚刚结束,上官对这个即会拍马屁又懂实干的副手很是满意,年终小考给魏玄成的评价亦是不错。此刻众人正聚在在县衙后堂一起过“亚岁”。 按照大夏习俗,这“亚岁”作为四时八节之一,是大夏冬季的重大节日。这时家家户户都应在家中庆祝“亚岁”。 谁成想,就在魏玄成等人庆祝“亚岁”之时,一人衣衫不整,匆匆忙忙闯了进来。连声直呼,“大人!大事不好了!” 县令本来正在举杯题词,夸赞众人一年辛劳,激励大家来年勤益。结果这时冲进来一个不知哪来的冒失鬼一直大呼不好。县令脸色顿时铁青,左右众人亦是大声呵斥。 等众人瞧仔细了来人,确不只是认识,还熟悉的很。来人是墨绒乡的有秩,这古丈村就是在墨绒乡辖下。 县令看清了是墨绒有秩,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为官这么久还不懂得礼数,是怎么做上这有秩的。 魏玄成平时与这有秩因公务多有来往,也算相熟。这有秩平时不是这种不知深浅,鲁莽之人。今夜这般失态必是发生了大事。于是便递上了一杯酒水,让墨绒乡有秩先缓口气再说。 待到墨绒乡有秩喝过酒水,缓过气来,向众人说明来意,在座众人具是大惊失色。 原来这墨绒乡有秩丈人独居在古丈村,古丈村今年夏天遭了灾,本来有秩的妻子是想把父亲接到家中居住,但是老人家故土难离就没答应,最后有秩夫妇也没办法就只能依了老人。但是今日“亚岁”是一年中的大日子,有秩夫妇就商量着,待到有秩当值结束去古丈村接老人来家里一同过节。 本来是挺好一件事,谁成想等到有秩当值结束赶到古丈村的村口的时候天色已晚,这墨绒乡有秩担心太晚夜路难行,就加快了脚步赶往岳丈家中。结果到了家中找了一圈没有寻到岳丈,屋内物品倒是摆放整齐,只是遍寻不到人。 有秩心想也许是岳丈见天黑自己未到,可能是去了邻居家。于是就是举步去与岳丈交好的邻居家寻人。结果到了邻居家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连敲几户具是如此。有秩才发现有些不对,见其中一户大门未锁,就直接推门而入,遍寻屋中,也是未见到半个人影。于是有秩干脆翻墙去了刚才的几户邻居家中,结果家家都是如此,屋中物品摆放整齐,有的灶台上还热着饭菜。但是人居然都不去了哪里?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 找了这么一大圈,天色已黑,整个村子被漆黑笼罩,除了淡淡月色再无半点光亮。 有秩这才想起这一路行来,别说是连一个人都未见,就是连犬吠也无,诺大的村子只有他一个活人,墨绒乡有秩越想越心惊,到最后干脆拔腿就跑,一路头也不敢回的狂奔出去好几里远,才想起来这事太过诡异,应该尽快通知官府,调集人手再来查看。 由于魏玄成在这华县口碑极好,上上下下大小事情又皆靠着魏玄成亲力亲为才事事妥帖。故而这有秩第一反应不是通报乡里,而是直接奔着华县来找魏玄成。 待到魏玄成等人听完墨绒乡有秩说完,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古丈村在华县地界不算是小村,共有三百一十八户人家,在籍人口近两千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众人被墨绒乡有秩这么一搅和,也没心情吃这“亚岁”酒了。县令赶紧安排着魏玄成带着县尉、捕快等人连夜赶往古丈村去查明真相。若说这夏季古丈村遭灾之事还不够引起重视。但今夜这事别说在这华县,就算是在一郡也算得上大事了,一个村两千余人说消失就消失了,让人如何上报。 魏玄成带着纵人和墨绒乡有秩趁着月色,一路疾行走了两个时辰,代步马匹都脱力了却是仍未赶到古丈村。按理说按众人今夜的脚程,此刻众人应该已经大达古丈村了,可现在众人眼前只有一片空地。 众人下马休息,酒气稍散,才想明白这会还没到古丈村。莫不是鬼打墙了?只是今夜随魏玄成来古丈村调查之人具是捕快之流,一个个心下虽有猜测,却也不点破。 魏玄成下马之后就独自一人不是蹲在地上不停翻检,就是在周围树旁敲敲打打,也不与众人言语,似是在寻找什么。 这墨绒乡有秩算是半个古丈村本地人,此刻得闲冷静下来,才有时间思考,亦是惊奇的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才想及此就以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我们遇上鬼打墙了!” 本来就心有余悸的众人一听有秩说出,具是脸色惨白,心下揣揣。 “我们不是遇上了鬼打墙!”魏玄成终于停下了手上动作,眉头却皱得更紧。 魏玄成作为众人领头人,在众人心中有着难以估量的地位。本来心下骇然的众人听到魏玄成下了结论,顿时情绪平稳许多。县尉率先问道:“魏大人,若不是遇上了鬼打墙,那我们如今为何还未到古丈村。” 魏玄成此刻亦是心中疑惑,有太多不解,皱着眉道:“我们没有遇到鬼打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此刻就已经在古丈村了。” 众人一听魏玄成如此回答,又是神色大变,望着周边空旷的山林。“魏大人,你莫不是说笑吧?这里这么会是古丈村?” “我没说笑,你们仔细看看周围。” 这县尉、捕快也具是华县土生土长之人,十里八村都互有来往,彼此间再熟悉不过。刚才心下担心遇上了鬼打墙才没有仔细去查看。如今一经魏玄成提醒,众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确实已经到了古丈村,这脚下土地便是古丈村土地。 只是这古丈村哪里去了?诺大的一个村子数百户人家的房子,就这么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 第四十一章 古丈村 有无数看不清面孔的人站在天上,脚下漫天祥云飞舞,不知名的异兽穿梭其间。 苌狸站在其中,一个绝美出尘的仙子握着自己的手,手中传递的温度让人莫名心安,感觉很温暖! 众人俯身正望向地面! 地面上,一个身穿黑色僧袍的道人站在地上与很多人一同望向自己,看不清表情,也看不清面孔。那个身材如酱坛子的道人亦在人群之中。 天空中惊雷炸响! 仙子姐姐轻轻松开了自己的手! 一瞬间!万千恐怖的惊雷砸落人间! 黑衣僧袍的道人带动着冲天的蓝色火焰向天空中冲来,那火焰炙烈异常!仿佛那火要焚尽这世间的一切。地上众人紧随其后,向万千惊雷洒下的方向冲去! 祥云飘散,仙子姐姐随着天上众人齐齐俯身向地面众人冲去! 普一相撞,仙子姐姐就被蓝色火光笼罩其中! 瞬间化作飞灰! “苌狸!苌狸!” 所有人都消失不见,苌狸看着要前焦急呼唤着自己的小道士,心情复杂。心如刀绞!说不出的难过!两痕泪水悄然滑落! “你怎么哭了?苌狸。”刚才丘也正听魏玄成讲述二十年一年前的两件怪事,结果发现刚刚走在前面的苌狸突然停下了脚步。丘也开始以为是苌狸又见到了有趣的事物,被其吸引才停下脚步。 只是走了几步赶上去,才发现苌狸这次有些不寻常,曾经两个灵动的大眼睛正空洞的望着前方,对丘也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正在丘也准备伸手去摇晃苌狸的时候,苌狸两个大眼睛又变得灵动起来,两行泪水从苌狸眼中缓缓淌下。苌狸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 “我没事,只是听到魏先生讲到那些村民的经历,有感而发。后来那个村子怎么样了?” 丘也挠挠头,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个苌狸古灵精怪的很,刚才看自己的眼神,莫不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要“啪”自己? 魏玄成满腹狐疑地看着正在擦拭眼泪的小姑娘。“那件事不久后,就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灾年,再加上随之而来的“空印案”,我对朝廷心灰意冷,便挂印辞官,游历天下。” “你怎么这么啰嗦?我没问你怎么样了,我是想知道村子后来怎么样了?”苌狸不耐烦的打断了魏玄成的话语。 丘也站在一旁看着被苌狸突兀打断有些尴尬的魏玄成,心里乐开了花。这个魏玄成是有些啰嗦,蜀王身边的文臣执牛耳者,号称蜀中二玄的大人物怎么竟会如此啰嗦? “一年后我游历至旌城发现了一件更怪的事。”魏玄成方佛陷入了极其不想触碰的回忆,本就惨白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 “古丈村?”苌狸再一次打断了正在讲述的魏玄成。 这次魏玄成没有被打断的尴尬与不快。 “不错,我在旌城附近看到了古丈村。但又不是古丈村,可以说即是古丈村又不是古丈村。”本就让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被魏玄成这么一解释更加让丘也等人迷惑。 待到丘也、苌狸准备再问之时,一个白袍灰甲的甲士匆匆跑了过来,来到魏玄成身边附身耳语了几句,便躬身退下,又匆匆离去。 魏玄成无奈的摇头苦笑。“真是片刻安宁也无。两位小友,我这边有些急事需要先行处理。有劳两位小友在此稍候片刻,若是无聊可以随便走走。” “那个村子?古丈村就在这旌城附近?”苌狸未理会魏玄成要离去的事情,仍是只想知道古丈村的事情。 “不错,就在这壁垒山的另一边。” “那我们能不能自己去转转?” “当然可以。”魏玄成说罢,已经向望帝祠后殿走去。 丘也静静的望着已经离去的魏玄成的背影,心下如惊涛骇浪一般,刚才在与魏玄成短短几刻的沟通中,魏玄成所传达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太过匪夷所思,丘也心中有太多不解。 这个魏玄成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和他所说的村子又有什么关系?这个望帝祠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小道士,我们去山下那个村子看一看好不好?”苌狸说话间,不等丘也反应已拉起丘也的手向山的另一边走去。 “你刚才为什么流泪了?” “我刚才说过了啊!” “你确定?” “你是不是脸痒了?” “。。。。。。” 丘也和苌狸一路穿过望帝祠,沿着山路向壁垒山另一面的走去。 魏玄成口中的那个旌城的古丈村位于山的南面,与处于山北的望帝祠正门不同,南面的山路,因为不是望帝祠的正门,没有多少香客会走这条路,故而山路相对崎岖难行一些,一路行来也几乎不见行人。偶有见到几个在山间挖掘野菜或是看柴的村民多淳朴,见到丘也和苌狸两人的神情也多是畏缩,应是平时不多见外人的缘故。 丘也和苌狸两人沿着山路行了好一阵,快到山脚仍是未见村子,心中有些忐忑,会不会是走了路? 正好一樵夫经过,去山中砍材。丘也上前询问才知确实是走错了路。原来,丘也两人在刚刚的山上岔路走错了方向,这旌城古丈村坐落在山的南偏西方向,位于北边的墨河与壁垒山之间。 这樵夫要进山,丘也和苌狸两人亦要折返来路,几人正好同路。樵夫就主动要求带着丘也等人去找那个他们走错的岔路。 丘也与樵夫一路攀谈,才知道这樵夫姓乔母亲是古丈村人,早些年嫁到了邻村乔家村。这乔樵夫对这古丈村也是再熟悉不过。 丘也和苌狸就顺便问起了这古丈村的历史,是不是后来从别的地方搬迁过来的。乔樵夫笑说自己母亲祖辈就都在古丈村,至少自己母亲的爷爷的时候这里就有古丈村了。因为他母亲爷爷现在还在古丈村的祖坟埋着。至于再往上是不是从别的地方迁居至此的,他就也不知道了。 丘也和苌狸听了乔樵夫的解释,心下更是疑惑,这个魏玄成刚刚口口生生说这个古丈村和并州华县的古丈村是一个村子,那为什么这个樵夫却说自己母亲祖辈都是居住于此呢? 三人不知不觉就行到了丘也和苌狸走错的那个岔路口。丘也和苌狸与乔樵夫挥手道别,沿着小路下山,不多时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子就出现在两人眼前,丘也望着眼前的村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村背靠壁垒山,村子正面面向墨河水。位于山之南水之北的极阳之地。要不是这壁垒山与周围山势不连贯,这古丈村端是个藏风纳水的风水宝地! 第四十二章 古丈村(二) 远远望去这古丈村大概几百户人家,端是个不小的村子。丘也和苌狸顺着山路而下刚好是从古丈村北面进入村子,村口一个外地的来的说书先生,正拿着一个抚尺被一群村子里的半大孩子围着讲话本故事。 丘也和苌狸本来不想停下来听故事,只是路过的时候听到说书先生正讲到唤作鹄樟的一个村子,村民世代淳朴善良居住在一处山里,村子边的山上有一个唤作望帝祠的道观。。。。。。 听着说书先生不讲将军冲锋陷阵的话本故事了,本来围在说书先生身边听故事的几个半大孩子就开始叫嚷起来。 “为什么你故事里也有一个望帝祠啊?” “你这个故事不好,一点也不如陈玄策将军单枪匹马力扛山贼,独闯金顶山救人的故事来的好听。” “散了、散了这个老头没有故事讲了。” “。。。。。。” 说罢几个半大孩子就一哄而散,只留下场中间的说书先生看着眼前空空如也铜锣摇头苦笑。 “这位先生,方才您故事里所讲的郜障村,可是在并州华县,那洪涝交叠的天灾可是发生在二十年前,是不是真的确有其事,那个村子也不叫郜障村,而是唤作古丈村?这故事里的细节还请先生给我们解惑。”丘也听到说书先生口述的故事,像极了魏玄成所讲二十年前并州发生的那桩怪事,才驻足想要打探一番。 “这位小道爷,老朽信口雌黄编些故事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当不得真,当不得真。”那说书先生说着就要收拾行囊离开,脸上竟是带了些惊惶神色。 “先生急什么,我自幼喜欢听书,您所讲故事,似乎也有耳闻,只是当时所记不详,还想再听一次。”丘也嘻笑着挡在了说书先生身前,“您莫不是怕我听了书不给钱吧,放心我们道门中人在外虽然常打秋风,但对您这样的江湖表演艺术家一向尊敬的紧,绝干不出听霸王书的事来。”说着把手伸进怀里去找那旌城里老道士给的银豆子,可是做摸右掏,恨不得把亵裤都倒出来抖一抖,可哪有银豆子的影子,倒是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在给自己抓痒,看得说书先生一脸惊奇下巴都忘了合上。 丘也正在继续“抓痒”,忽然瞥见一旁的苌狸,一脸促狭的笑意,如水的眸子已经变成了一弯月牙,丘也看得有些痴了,忽的努力甩了甩头,好像想到了什么。苌狸忍住了笑,摊开了右手,“小道士,是不是在找它呀”,一枚圆润闪亮的银豆子赫然出现在苌狸掌心。“你,你什么时候……”饶是自诩脸皮厚到不怕挨巴掌的丘也,也不由得老脸微红“这可是一直藏在我亵裤里的,你莫非……”啪地一声,丘也原本微红的脸这次红透了,“这次又是为啥?” 苌狸双眉微挑,“小道士,你刚才心里想了什么?你当我不知道?” “。。。。。。我只想了一丢丢!” “啪!”“你果然想了。” “。。。。。。” 丘也接过银豆子,捂着变得更厚的脸颊,小声嘀咕着,怎么生起气来都这么好看。站在一旁说书先生虽不懂什么叫狗粮,也觉心里怪怪的,莫名发堵:这二位莫不是我的同行,戏也太足了,这年头行走江湖的人民艺术家这么多么,果然钱难赚。 苌狸别过头,对说书先生说:先生,这颗银豆子换不换得来一个好故事?” 说书先生正了正色道:“钱财虽是我所求,但知音更是难得,难得两位这么喜欢,我勉为其难,冒一次险把这二十年前的奇闻给你们说说,二位可能有所不知,这故事,在此地虽然可讲,但在那并州说出来可是要遭灾祸的,听闻早些年知晓其中掌故的人要么暴毙,要么离奇失踪,不是我故弄玄虚,现在并州境内要么就是无人知情,要么就是无人敢言。” 说书先生顿了顿,“那二十年前的郜障,不,是古丈村,就在距华山五里的一处山隘中,与眼前这座古丈村位置极为相似,那村子似乎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其中最有名的是村子正中的一座望帝祠,供奉的本是苌弘化碧,泣血啼鹃的蜀王杜宇,那蜀王杜宇为了治水,将自己献祭给了上苍,化作一只杜鹃,换得蜀地百年不受水患肆虐折磨,百姓们为了纪念他,修建了望帝祠,传说那二十年前的灾祸似乎就从百姓们信奉这位仁王开始,不知为何天上司水的大神,起了嫉妒之心,责怪古丈村民背离对上苍的敬畏,将区区一个凡人捧上神坛,遂降下灾祸,将土地里的水分,全部引上地表,据说这才是为什么故事里古丈村内土地全部干裂,庄家却又偏偏漫浸洪水而死的原因。” 讲到这,说书先生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声音竟然陡然喑哑,周遭的气氛也随之诡秘起来,“更怪异的是,不久后,突然在一夜之间那华山边的古丈村,不翼而飞,村里的男女老少也都随之消失,不知所踪,山坳里只留下一片浑圆平整的空地,从此再不见有活物在那里出现过。”说完,先生的声音又慢慢恢复正常,原来却是说书行里用作烘托气氛的拟声。 丘也听来觉得故事玄之又玄,但又有些蹊跷之处,便插口道:“先生,你可知此地也唤做古丈村,你说此地的古丈村会不会就是二十年前华县消失的那个古丈村?” “这个吗……老朽就无从知晓了。” 苌狸盯着说书先生,眼波流转,嫣然一笑接口道:“望帝,望帝,不是蜀中的帝王吗,为什么会供奉在华县的山村里?” 先生闻言,有些窘迫,搓了搓手“这个老朽确实不知,我搜罗这传闻的奇事也是艺术创作需要,毕竟比不得考据,许多细枝末节我也答不上来。”言罢眼睛下意识地看了看丘也手里的银豆子,有用余光斜了斜这位笑起来楚楚动人,发起脾气来简直要操刀砍人的“姑奶奶”,生怕她双眼一瞪,听霸王书。 苌狸倒是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一把抢过丘也手里的豆子,扬手丢在了说书先生的行囊里,“先生,那古丈村的村民后来如何了?” “这个吗。。。。。。据说并州古丈村的村民也跟着一起重新出现在了蜀中突然出现的这个古丈村,并且还都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你说是不是很诡异?” 丘也看了眼苌狸,又转过头问道:“那先生这山上的望帝祠会不会恰好也是当年华县的那个望帝祠呢?”说书先生捡起银豆子,满脸堆笑,“望帝!望帝本来就应该是于蜀中望蜀帝才合理。至于其它的老朽实在不敢妄下判断,两位小友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反正这山上也有个望帝祠。”自己苌狸听罢,一把拉住丘也的手,丢下在原地兀自欣喜的说书人,快步朝望帝祠方向行去。 就在小道士和小姑娘手牵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村舍旁时,说书先生原来的一脸市侩神情陡然消失,那枚银豆也被捏成了一枚银币形状揣入了囊中。 第四十三章 古丈村(三) “小道士,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个说书先生有点眼熟?” 刚刚丘也随着苌狸一同走出村子,按着原路返回望帝祠。自从听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丘也便心事重重,此刻只是低着头默默行走在山路间。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要给自己讲这个古丈村的故事。 故事中这个看似平常的古丈村与望帝祠有着太多不合理的地方,这么大的一座山,几千人的村庄一夜之间便出现在千里之外,这个天方夜谭一般的故事丘也是如何都不会信的。可真正的问题是,两个不可能有联系的人,为什么讲了一个相似的故事给自己? 他到底想通过这个故事向自己表达什么? 魏玄成讲这个故事给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着愁眉苦脸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丘也,苌狸挑了挑眉毛,悄无声息的抬起了手臂,在丘也眼前晃了晃。“小道士,你在想什么呢?” 丘也看到苌狸抬起的手臂,被吓了一激灵,下意识的捂着两边儿脸颊,扭头凝视着眼前眉毛已经挑得老高的苌狸道:“我。。。。。。我刚才真的没想你。” “我刚才问你,你觉不觉得刚才村子里那个说书先生很眼熟啊?我们好像在那里见过。”苌狸眨着眼睛看了看眼前捂着脸颊的丘也,顿觉无趣,背着手走在了发愣的丘也前面。 “说书先生?”丘也满脸疑惑的摇了摇头,“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你相信关于村子的那个传说吗?”虽然看不清苌狸的表情,但听语气,苌狸对这事似乎也充满了疑惑。 丘也小跑了几步,快步跟上与苌狸并肩而行。“苌狸,这天下即便是我师父也无法一夜之间将一座山悄无声息的搬到千里之外。除非这世上有神仙,可这两千年来,可曾有人见过神仙?”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问你是不是他派你来的吗?”苌狸故意加快了脚步,再次走在了丘也前面。 丘也看着故意与自己错开身位的苌狸,心下了然,原来她是不想自己见到她的表情。这次便没有主动跟上,而是隔了一个身位跟在苌狸身后。“不知道。” “其实你来见我也不是偶然对不对?”苌狸突然停下了脚步,暮然回首,眼中噙着泪水。 丘也没想到苌狸会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没来得及停步,一下子撞了上去,与苌狸撞了个脸贴脸,瞬间整张脸就跟煮熟的螃蟹一样胀得通红。 这次苌狸出气的没有出手打自己,而是留下脑中已经一片空白的丘也,转过身继续向山上走去。 好半晌,缓过神的丘也摸着脸颊上还留有苌狸温度的泪水,心里说不出的莫名情绪涌到了一块,堵在心口,像千斤重石一般。 丘也望着走在前面的圆脸小姑娘的背影,那背影没了往日的欢快,如今好像一个怀揣心事的少女,让人莫名心疼。 丘也再次跟上走在前面的苌狸,本想接着聊刚才的话题,话到嘴边几次,看着身边一直紧紧抿着嘴唇的苌狸,终于还是去没有开口。 一路上丘也看着身边并肩而行的苌狸忽然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身边的苌狸好像长高了一些,脸也不那么圆了。 上山其实比下山要好走很多,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各怀着心事,顺着小路向山上走去。很快就走到了上山第一个岔路口。 “公子,你们怎么又走错路了?”丘也两人刚走到路口,就见山上走下来一人,正是之前帮着自己指路的乔樵夫。 乔樵夫身后背满了柴禾,身手却异常矫健,几个健步就从山上来到了丘也身边。 “这位大哥,我们又走错了?不可能的?刚刚山下是有个村子啊。” 樵夫听着丘也的话一脸震惊的错愕表情。“公子,你不会大白天撞邪了吧?还是消遣小的。我自幼在这山里长大,这山脚只有一个村子。你们明明又走错了路,如何会到得了村子?” “我们刚刚明明按着你指的路走下去,怎么会有错了?这条路下面确实有一个村子,我们还在村子里听了一段书。”丘也也是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乔樵夫。 “要不你跟我们再去看看?无论是不是如你所说,我们都把这个给你。”苌狸说着从身后的竹箱里那大土拨鼠拿了出来送到樵夫面前。“这个炖、煮都好吃,这斤两够吃好几顿的。” 樵夫看着苌狸手上已经被吓到的口吐白沫昏死过去的大土拨鼠道:“这个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苌狸一眼瞪回了想要开口说话的丘也,将大土拨鼠往乔樵夫手中塞去。 乔樵夫连忙摆手后退。“使不得,我是吃素的。如今每日辛苦打柴自己糊口已是困难,如何再养得起这么大的一个吃货。” 刚刚还在苌狸手中昏死过去的大土拨鼠,一听到樵夫说自己吃素,立马又来了精神,睁开豆大眼睛充满感激的望着眼前的乔樵夫,连连点头对这吃素的樵夫充满了感激赞同之意。 乔樵夫眼见着这土拨鼠突然睁开眼睛,不仅对自己不停点头,一双眼睛还方佛人一般的盯着自己,顿时吓得不轻,一个没站稳就坐在了地上。 丘也无奈的看了苌狸一眼,连忙走上去扶起乔樵夫。 “这土拨鼠确实略同人性,但是本性还算淳良,不会害人的。”丘也边帮着他乔樵夫拍掉身上尘土边悄悄的给他身上贴了一张定惊符,乔樵夫神色才略有好转,望着眼前的丘也道:“也罢了,我见你们也确实不像坏人,我今天好人做到底,将你们带到村子里再走。也免得你们再迷了路。” 苌狸撇了撇嘴,放下手中的大土拨鼠,“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走错了路,这条路下面没有村子,那我们刚才见到村子是什么?见到的人又怎么解释?” 乔樵夫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被苌狸这么一逼问,气的连连说了好几我,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得背着柴薪走在了两人前面,带头向山下丘也和苌狸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丘也和苌狸见状也连忙跟在了乔樵夫后面。 不多时,几人沿着小路来到了山脚,丘也和苌狸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又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四十四章 望帝春心 与刚才丘也和苌狸所到过的村子又有不同明明应该在山顶的望帝祠正殿,此刻却跟村子一起出现在三人的眼前。 “见鬼啦!”乔樵夫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切,丢下丘也两人撒腿就跑。对于世代生长在此的乔樵夫来说,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苌狸挑了挑眉毛,拉着丘也得手快步转过一条巷口,发现此处是一条环形的岔路,与一条宽些的巷子相交,这主干巷道确实比那支路多了些古朴之气,巷中小路俱是花岗岩铺就,久经风雨原本粗粝的石面已渐平滑圆润,唯有巷子两侧屋脊水泄处的地面,因天长日记的点滴冲刷,形成了凹凸有致的坑垛。 “嗯,难不成真的见鬼了?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变化如此之大?”丘也摸着小巴,看着远处的望帝祠正殿,又轻轻跺了跺脚下的花岗岩石路,土路换石路?眼下的村子与刚刚自己来过的村子差异之大,简直判若两个。这望帝祠正殿难道自己长脚了,自己从山顶来到了村子? 苌狸轻声道:“这花岗石在蜀地可谓是奇货可局,皆是因为蜀地主产大理石,这花岗岩多见自九州之东,滨海诸州,虽质地坚硬适合作为铸台和雕琢的石料,但千里迢迢运抵此处,若不是官府或是一方豪阀,绝不会如此劳费财力人力,换言之,这断不可能是一个如此偏远的古丈村可用得起的石料。” 丘也不解“既然如此珍贵,为何这里满巷皆是此种石材铺就。”苌狸续道“这可能与那传说相关,这里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古丈村,此地若真是因神迹,从华县移至此处,一切就解释的通了,那华县古丈村临近华山,而华山相传本就是上天遗落至人间的一块巨大花岗岩,日月造化渐成奇峰迭出之势,想来这足有百年历史的古村落,定是有从华山开凿石材的传统,或是专卖他乡,贡给官府,那些留以自用的就渐渐成了这通村的铺路石。”苌狸又将手指向一旁的一户稍显气势的庄户“你再看这户人家的大门外的入门处建有石门墩,与别处木质门槛显有不同,再则这入门处的石质拴马桩,门内的一抹女墙,这都是并州古有,九州其他各处虽有效仿者,但并不多见。恐怕这古丈村真的是从那华山之侧飞临此地的。” 丘也听得咂舌:“阿狸……不……苌狸,你怎么知晓这么多掌故。”苌狸的眼睛又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显然没心思给他多做解释,只说了两个字“天赋。” 经丘也一问,苌狸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放开了丘也的手。丘也有些不舍这握住红酥秀手的感觉,用力空握了一下拳,仿佛像留住掌心的一丝温柔。 苌狸缓缓闭上双目,掌心相对,反向旋转,丘也感觉眼前一空,缓过神来,发现苌狸已经悠悠睁开双眼,眼底的水波再次流动。“刚刚发生了什么?”丘也问道,“我只是用元神俯瞰了一下这古丈村的形制,原来那说书人讲的八条路确有其实,八条路都通向村中央的广场,那里有一栋建筑,应该就是望帝祠所在,那八条路似乎暗含玄机,应该是暗合你们道家的八卦之术。” 说着苌狸用一根如白玉般手指凌空虚画,一副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流光图案跃然丘也面前。“确实八卦之数,这八条路通往的分别是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恐怕这八条路齐齐指向望帝祠也是大有来由,恐怕咱们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知晓。” 说着要伸手再次牵起苌狸的葇荑,结果手还没有牵到,一阵罡风便接近脸侧,丘也不禁闭上了眼,谁知这次的巴掌没有落实,脸也没有变厚。苌狸撅了噘嘴,对他说道:“小道士,再有占姐姐便宜的心,把你这铜墙铁壁的脸皮打出。。。。。。”没等丘也睁开眼,一只柔软暖和的小手已经把他的手再次牵了起来。径直朝望帝祠正殿的方向走去。 村中央的望帝祠已经渐渐映入了眼帘,苌狸却撇过头看向了巷陌屋岭上的一株植物,丘也跟着苌狸目光到处看去,一株并不起眼的小花从屋檐上斜斜探出头来,花瓣粉白之间泛出一丝丝紫色,色彩并不艳丽,花盘形状也未见特别,但它的叶子却甚是与众不同,微微下垂的绿色叶片,像极了欲要振翅的鹤羽。“那是什么花朵,好像跟平常路边所见的野花有些不同。”丘也脱口问道。 “这花虽看起来平凡普通,但名字却很美——羽叶报春,是并州独有的花种,其叶片状似鹤羽而得名,据闻此花为并州百花中最争春意的一株了,可越冬而放,以己身些许颜色迎接色,正是这株不起眼的小花过人之处吧。” 丘也又问“那为什么并州独有的一种花,会开到了蜀中呢?” “我想,应该是是十年前随着古丈村一起飞来此地吧,传闻这花生命力顽强,一岁枯荣后,次年必会赶在春风过境前再吐芬芳。” 丘也听得有些痴了,一是为了这花儿的命格传说,更是对阿狸博闻强识的佩服。 二人嘴上说话,脚下不停,不多时已已到了望帝祠近前。这望帝祠一眼看去,并不宏大,没有楼宇飞檐,也没有院落交错,只是一座规模不大的祠堂单单屹立在古丈村正中的广场上。虽说祠堂建制不大,但莫名让人感到有一股气象从中升起,祠堂占地不过一亩见方,正门外左手侧栽有一颗梧桐树,树龄悠久,其树干恐怕要有三人合围粗细,但特别的是,与迎门对栽树种的情况不同,这望帝祠门前只有一棵树,而四周最近的一颗大树恰在祠堂后身,靠右手一侧,却不是同样的梧桐树,二是一颗槐树,槐树生长周期较梧桐为短,其繁茂程度更是犹在祠前梧桐之上,已成参天之势。望帝祠虽能看出有翻修过的痕迹,但毕竟久历风雨,屋顶上已经见得到断瓦衰垣,檐牙伸展处的红漆也多有剥落,斑斑驳驳的痕迹透露出岁月的沧桑与悠长。大殿正门向内侧敞开,门上的红色朱漆也多有褪色,更加深了古朴厚重的感觉,殿门摆有香案。此时虽是正午,但未见有来进香的香客。 此时的丘也忽然松开了苌狸的手,让苌狸暗自吃了一惊:可以啊,小道士,没有想象中那么占便宜占不够嘛。丘也没有马上踏步前行入殿,而是绕着祠堂缓缓走了起来,小道士脚踩莲花,按周天八卦的方位将祠堂绕行一周。这两棵树的位置正暗合阴阳双鱼的眼位,槐树属阴,生于祠堂之后,梧桐属阳,栽于祠堂正门。这一布局看似阴阳相合,实际却又大大的不妥,须知阴阳双鱼交相环抱,其实是阴阳相济,此消彼长之义。而双鱼之眼一则以黑,一则以白,更是象征阴阳交融,阳盛则阴注,阴盛则阳入,正如四季变换,夏至则阴生,转向秋凉,冬至则阳生,静候春暖,是以有春夏秋冬四季更替,圆转如意。两只鱼眼相互回望,方形成了八卦相荡的均衡之势,阴阳消长,方有生生不息。但这本该落在阳极白眼之处的槐树恰好占据阴极之位,而梧桐树也反之占据了阳极之位,阴阳调和的均势已被打破,中宫已成崩坏之局,阴阳早已势同水火,难以调剂, 古丈村八条通往望帝祠的道路,恐怕也早已因此错乱了方位,这必是人有意为之,难怪不见有进香之人,恐怕是之前踏足望帝祠的百姓大都遭了横祸,才使这香火日息。想到此处,丘也心头不禁沉了沉,就为了少数人的欲望,多少无辜的人要白白搭讪性命啊。 第四十五章 向死而生 苌狸朝着陷入沉思中的丘也眨了眨眼:“怎么,小道士,你们道门中的专业课不就是这个吗,,瞧了这么久还没看出端倪吗,难道你这十几年来备懒到专业课也挂科吗?” 丘也回过神来解释道:“我们从村正北入村,本应为坎位休门,但由于阴阳异位,恐怕我们进的是离位景门,在遇到说书人后由东转入的这条路对应的本该是艮位生门,但现在恐怕恰恰成了最凶险的死门,若是由此路进入望帝祠,后果难料啊。我刚刚门对祠堂正门时,隐隐感到祠内死气沉沉,有外溢之势,恐怕祠堂内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 苌狸抿了抿嘴唇:“一直觉得那魏玄成话中故弄玄虚之处颇多,凭空弄出个案子来,还要让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来蹚浑水,必有蹊跷,难道是利用咱们来踩这望帝祠的雷吗。”旋即她又微微蹙眉:“可是我们在蜀中已是他人刀俎上的鱼肉,魏玄成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诱我们入局呢,他到底是忌惮些什么,是不想与我们翻脸,还是另有所谋?”丘也心念微动:“忌惮,忌惮我们吗?”苌狸转过身背对丘也,眼中光华飞速流转,又入夜空中的流火一般瞬间熄灭在眼底,没有被丘也捕捉到。丘也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枚黑沉如墨,触之如冰的太平无事牌,心想为什么阿狸不把它也偷走呢,这入冬时节带着这么个家伙在身上,有时候真想脱光了衣服暖和暖和。 此刻洞开着的望帝祠大门,犹如一只蛰伏巨兽的血盆大口,正待机择人而噬。正午的阳光竟一点也照不清祠堂内的景象。 苌狸抬了抬头,天空碧蓝如洗此刻竟然显得有一点炫目。天空中突然有一片鲜明耀眼的色彩缓缓飘下,离近了才看清是一袭罗裙,映入眼里的是一抹似嫣似粉的红色,这种红不同于胭脂色的冷艳也不同于绯红的强烈,是苌狸挥不去的心头好,胸前坠着一颗澄澈干净的红色宝石,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柔和的光晕来,美的动人心魄的水袖飘忽,如曳流云,罗裙不偏不倚落在苌狸臂弯上。 没等她看仔细,一极为好听的男子嗓音在背后响起:“阿狸,喜欢吗,这个颜色和你相得了。” 阿狸猛地回头,熟悉、温暖、亲切、暧昧、羞涩,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面前的男子年纪大不了自己许多,装扮简单而整洁,没有一丝多余的饰品,但足当得起美好两个字,修长的身材,雕刻般分明的五官,却不带一丝侵略性,温和的笑意仿佛自然长久地挂在脸上,让人有种心醉的感觉。那微微低沉却纯净的声音好像水流滴滴打进心窝里,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有光芒闪动,此刻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手捧罗裙的苌狸:“要不要,换上去让我看看……”这原本充满挑逗的话语,听在苌狸耳中却丝毫没有放浪的意味。苌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前却只剩下万里晴空和那一片澄澈的碧蓝。 “他是谁,他和我很熟悉吗,为什么……我会对他有那种感觉”苌狸很困惑,但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暖意,这暖意和澹子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 站在一旁丘也为了不露怯,正拼命地回想太平山上听经学道时的种种片段,可惜终究是些片段,能连成图景的大都是在山门涂鸦,画的还是师傅的女装春睡图;半夜偷偷用三师叔的千年老参调羹汤,结果喝的鼻孔窜血,还告诉师傅是阳雷练得过于刻苦,欲速不达所致; 第一次偷偷把大师伯养在后山的宠物红腹白羽雉,当成走地鸡做成了叫花鸡,那味道至今想来都要大赚口水,幸亏事发后自己机智,把鸡骨撒在了五师叔的爱宠凌云魔犬棉花糖窝前,才算逃过一劫,正是那一次也见识了道门中高手内斗场面有多华丽,青牛峰上的一道裂痕好像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哎,师傅让我下山历劫,莫不是诓我,其实是查实了这些事情的原委,想为山上除害,亦或是说我的劫数就是这几位师叔,他们已经快到达战场了。想到这,丘也已经冷汗涔涔,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马上提醒自己快回忆点正事,奇门遁甲课上学的都是什么来着。对,好像有提到这种情况。 《阴阳坐忘论》里似乎是提到过如何破解之法,丘也脑海突然一片清明,一本巨大的古本缓缓展开,第五十九页:阴阳有异,不复其形,取火就薪,引水为泾,穿休入景,向死而生。幸好幸好,这本书只有六十页,堪堪还能记得住些。进行了海量思心理活动的丘也,自是没有注意到此刻身边少女的异样神情,冲苌狸喊道:“走,带你串门去。”苌狸尚未从刚刚的记忆了完全回神,听到这句串门,一脸茫然。小道士走过来伸手去拉她,不想苌狸下意识地轻轻避开了丘也的手。“好啦,不是要占你便宜啦,我们道门中人……”一时有点语塞,只好径自向正北方走去,苌狸这才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上了丘也。不多时两人再次来到了村外休门的入口,谁料到一个熟悉的黑胖脑袋早已在那里不耐烦地摇个不停了。 “小兄弟、女侠,吴某再次恭候多时了,这望帝祠之行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险阻,家师所托可有眉目。”苌狸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这个从来都是自来熟的黑胖子,丘也接口道:“哎呀,吴大哥,你真是料事如神,小道我刚决定从此处过,你已经带着这么多人马在此恭候了,想必是对我们的安危很是挂心啊,真是让大哥费心了。”说完打量了一下吴宝身后这百余名白衣骑士,清一色的银鞍白马,和未曾出窍已经寒气逼人的佩刀,确是震慑人心,这么多人马突然在此等候,莫不是事情有变,魏玄成要猝然发难。 第四十六章 别有洞天 吴宝打个哈哈“缘分缘分,我虽是尊家师之命,但也着实担心兄弟安危,才匆匆了结了旌城事宜,赶来接应兄弟。谁知道这么巧二位刚好打此处出村,那二位能否把调查的结果告知一二,日后我也好在家师面前有个交代才好。” 丘也笑了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我们也是为了早日换得自由身,怎么能不尽力而为呢,只是刚刚理出一点头绪,正待继续查证。” 吴宝咧嘴一笑,嘴里的大白牙熠熠生辉,发出无比自信的光芒“好办好办,正好咱们重逢,就由我来护送二位接下来的一路了,万一有个需要以身试险的苦差事,也有我这个粗人代劳,二位意下如何?”说罢还斜眼看看了苌狸,明知这吴宝摆的是一副死缠烂打的嘴脸,必不能容许二人离开他的视线,可二人也没法拒绝,苌狸冷着脸说:“说好了是我们暗中调查,你带着这些人马,只能干些明火执仗的勾当来,还哪来的暗访,要想跟来也没问题,正好有人供本小姐驱策,不过这些人马需得尽快调离此地,难道吴将军希望这蜀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望帝祠的秘密吗。” 吴宝一听,似乎早有准备“这个当然”随即招来一名校尉命他点出十人随行,其他人马退到三里外的隐秘处待命。 命令甫一下达,校尉用手飞快点过十人,那十人动作行云流水,整齐划一。苌狸心念转动,生出异像,这十个人给她的感觉简直就是一个人,那十把佩刀也仿若一把长刀,恐怕这些人也是早已安排好的角色吧,想到这她原本冷如冰霜的脸上忽然绽出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甜美微笑,这笑容来的突兀偏偏又无比的真诚:“那就有劳吴将军和各位将士护送了。”说着秋波荡漾朝吴宝这边一望,看的吴宝心头一荡,心想这丫头年纪虽轻,可真是要是魅惑起人来,端的是迷死人不偿命,说着不由咽了下口水。 丘也为首,其他人紧随其后,很快便由休门穿至景门,又穿过生门直奔死门而去,当一行人再次由死门进入古丈村,来到望帝祠门前时,丘也感到整个祠堂周围遍布的气息有所变化,死气开始涣散,他让所有人在正门外等候,忽然一把拉住吴宝的手“吴大哥,以身试险护我们周全的时候来了,还请你先行一步,探下究竟。”说着猛然用力,拉着吴宝就向那黑洞洞的门口闯去,吴宝被这眼前陡生的变化吓了一跳,正欲运功抵抗,又想到美人和部下在侧,不好翻脸,只能硬着头皮任由丘也拉扯,谁知这丘也速度奇快,只几步便到了祠堂门槛处,右手向前一送,旋即转身用左手反向一推,那吴胖子黑铁锅似的身形悠然飞起越近了祠堂内,饶是吴宝久经战阵且做了些准备,也不禁惊得“啊”了一声。 吴宝身形还没落地,就已经运气了十分的功力,准备拼死相搏,谁知道身后传来丘也老神在在的声音:“吴大哥果好胆色,果然言出必果,说要以身试险护得我们周全,一点也不假,小道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吴宝心中暗骂,格老子,哈卖批。可是脸上还是连忙装出一副气定神闲,大英雄似的神情来“小道长,你们大可放心,只要吴宝还有一口气在,管保二位毫发无伤。”说着提高了音量,冲着十名骑士喊道“快护送阿狸小姐进来。”苌狸见状,心中已经笑作一团,可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信步跟了进来。 这望帝祠内乍看并无太多异样,只是大殿顶部四角,高悬着四盏形状颇为古朴的宫灯,使得大殿内并不黑暗,与在门外所见漆黑一片截然不同。大殿正中靠墙的位置,蜀帝杜宇的鎏金铜像巍然矗立在神坛上,大殿两侧则是两幅宽大壁画,一副是杜宇率领蜀地百姓开渠治水,另一幅则是苌弘化碧杜鹃啼血,画功精妙,显然是建造祠堂时费了些心思的。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了异样,这大殿内的空间太小了,望帝祠占地少说也有一亩见方,但这殿内空间实在逼仄,不足殿外所看到的两成空间,除了神坛和香案几乎再无陈设,那这少了空间又去了哪。 狐疑之中,十名骑士已展现出自身的训练有素,未用吴宝招呼,他们已经分头行动,,从入门处的地面、墙壁、帘幕、幔帐开始寸寸推进寻找机关存在的蛛丝马迹。可最后的结果令人失望,整面墙体,整个地面,加之神像、香案,甚至火烛、帷幔,在仔细搜查过后,均没有发现异常。正在吴宝和它的骑士们一筹莫展之时,苌狸和丘也抬头齐齐看向大殿顶部,那穹顶之上的四盏宫灯似在缓缓转动,韵律不同却彼此相得益彰。 二人相视一笑,丘也冲苌狸努了努嘴,两人会意,苌狸纵身一跃,身形却并未拔地而起,二是径直跃向了小道士。一个呼吸的间隙,就能看见小道士带着脸上红红而小巧的掌印,努力的向大殿顶部宫灯处跃起。丘也虽然真炁全无,使不得道法,但一身轻身功夫的底子还在,刚才用的是太平山上道门最粗浅的轻身功夫——梯云纵,不过他只掌握到了梯云纵的入门境界,就是纵横术,大概意思就是向上或者向前后左右跳远些吧。 其实这门轻身功夫放眼九州之地,也属出类拔萃的技能,这门功夫另有几重境界,便是横江、登梯、纵云。横江之境虽然做不到一苇可航,但如有着力之处,即可登萍度水;登梯之术大致就是横江的纵向版本,凡有可攀之物,皆可借力以行,昔日最善轻身功夫的五师叔曾经从莲花峰北侧绝壁下纵跃登至莲花峰顶;所谓纵云之术,数百年来已无人大成,据传其至高境界,几可媲美大罗金仙的御风而行。 不过这些传说也只见诸史料,并未有人亲眼得见,传闻丘也的太师傅凌虚真人,曾从莲花峰一纵破风百里之数,但诸位师兄也有人说只见师尊从峰顶飘忽远方,但究竟相距几何,也有世人妄称凌虚真人其实是身着一件如鸟翼的服装才得以一跃百里(要不是太平山差点成了鸟装飞行的圣地),也有人猜测是否是借巨型纸鸢之力得以完成,由于师叔们对此事讳莫如深,具体详情如何就更不得而知了。 到了丘也师傅这一辈,除五师叔以登梯之数名满天下外,太平山上皆言老天师纵云之术早已超过前辈高人,应数当世之雄,可残酷的现实是,自丘也上山以来,从未见恩师施展过纵云之术,久而久之丘也心里自有些计较,恐怕这就是各门派流行的宣传企划吧,营造人设,云里雾里,找些利益错综复杂的团体来帮忙吹嘘,久而久之就能享誉江湖,大概就是这么个招式吧。 第四十七章 别有洞天(二) 当然,丘也知道门中最深隐秘绝不是梯云纵的传说,太平山开宗立派已近千年,流传下来的故事数不胜数,其中有的婉转曲折、有的壮怀激烈、有的离奇诡谲、有的惊险刺激、还有的令人黯然神伤。 就在前朝,山上突然来了一位了个不世出的天纵奇才,这位少年生于商贾之家,虽于武功道法终无所大成,但诗文典籍之学却是傲视天下,据传他年方十四岁,已经掌握了车师、楼兰、月氏、扶余、弥生、通古斯等众多异族的语言,在当朝的多次赢得异域交流语言大赛桂冠,身俱多种官方认证的印信资质,同时著作等身,更盛传他可日作诗文两千余首,读书已破万卷,更在总角之龄,创办了九州少年精英国学府,令天下文坛侧目,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当然树大招风,坊间对此也是颇有些微词的,毕竟总有些人市见识短浅,习惯以己度人,坐井观天,比如当时有人提出,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再分一百个时刻,这日作诗文两千余首,一个时辰就要近一百八十首,顷刻间就要写上二十首,这还是昼夜不停,不吃不喝才能做到;再则,十年光景读书破万卷,就算从襁褓中开始读书识字,年年岁岁手不释卷,每天也要读上二十余卷,实在是难以想象,种种不可思议之处,不一而足。尽管在当朝质疑之声四起,但并不妨碍少年天才名满天下,载誉而归,他所著的典籍《千文速忆》《诗词演修》《闻达纵论》、杂文集《莫使韶华负少年》在天下各大书局均有转印,销量更是百万计,其声名更是助推了其家族生意的兴隆,一时成为街头巷陌的话题。 因为此类故事虽有谈资,但毕竟总有些耐人寻味,所以师门众人并不常谈起,但太平山门人七剑下江州,在大灾之年威压两江三州自扫门前雪的豪阀望族开仓赈济灾民,救下数百万饥民的故事,却是为人津津乐道。 丘也最在意的一件师门隐秘却是,上山十余年,自己竟然从不知道师傅的道号。这简直是个不能说的秘密,在山上只能听到师伯、师叔们唤师傅做师兄、师弟,晚一辈的要门尊称掌教、要么以师伯师叔相称,此次下山历劫也只听人称其为老天师或者太平山掌教,好像也有意回避提起师傅的道号,不免让人狐疑。 师傅一辈谨记道家抱朴守缺执念,以心为戒,不断磨练精进,辈分应是以慎为序,大师伯道号慎思子、三师叔到五师叔分别唤做慎心、慎言、慎行。如此说来,师傅也是慎字辈,但一直无人呼其道号,听闻只有平素酷爱说笑的三师叔当众叫过一次,后来被师傅强拉着切磋武艺,至此后,三师叔再不提起此事,其他人更是闭口不言。 丘也心思飞快转动,突然眼前一亮,好像就要找到这门中隐秘最关键的线索,回过神才发现原来不是脑海里灵光乍现,而是眼前缓缓旋转的宫灯。原来自己身体早已离地数丈,这纵横之术虽粗浅,毕竟是道门正宗,起势时身若离弦,悬空处轻若片羽。 丘也打量了一下宫灯形制,来不及仔细观瞧,身形已经缓缓落在苌狸身旁。“灯内可有什么机关所在?”苌狸睫毛剪动,盯着小道士的脸。丘也不敢提起一跃之间思绪穿越时空的走神壮举,只能硬着头皮说“这宫灯本身并未发现什么特别,到是它旋转的节奏很是奇特,你方才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苌狸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么,小道士,也不是那么呆。然后呢,怎么破?”“我看看另外几盏。”话音未落人已再次腾空而起,这次丘也不敢大意,还好刚才胡说一气涉险过关,要不然恐怕这两侧脸颊的掌印就该是一对了。 邻近第二盏灯时,丘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镜一瞬也不瞬地细细端详,看清了宫灯的每个细节,形制色彩花纹亮度,皆与前一盏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两盏等转动的角度并不一致,转动的速度也略有差异。落地后丘也连连纵跃,把其余两盏也探查了一遍。 吴宝听着丘狸二人对话,情知线索就在四盏宫灯上,但并不敢插口,而是和几名白衣骑士一道静立一旁。丘也站定后转向苌狸:“这四盏灯,形制完全一致,只是转动的角度、韵律和速度略有不同,答案应该就在此种。”苌狸沉默颔首表示认可,等待丘也进一步作答。丘也没有说话,而是再次腾身而起,跃向其中一枚宫灯,用右手两指轻轻拿捏了一下灯的木质边轴,就在这外力作用下,那盏灯内发出一声机括的鸣响,就此停止了转动。 丘也如法炮制,将四盏灯一一停止,静待殿内的异动。结果约么半刻光景,四盏灯再次分别开始转动,角度、韵律、速度与此前无二,而殿内竟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个结果让丘也有点挠头,再看苌狸时,发现苌狸正盯着大殿一侧的壁画出神,苌狸喃喃道:“这幅画真是杜鹃啼血图,空山新雨,一节春枝,唯有一鸟遗世独立,如泣如诉,其状可哀。这正是望帝死后化身杜鹃的故事,传说杜宇参加了上古伐纣的战争,战后封地在蜀,杜宇也称帝于蜀,号曰望帝。 晚年时,蜀中洪水为患,民不得安处,浮尸漂橹、苦不堪言,后天降奇人鳖灵助其治水。鳖灵察地形,测水势,疏导宣泄,水患遂平,蜀民安处。杜宇感其治水之功,让帝位于鳖灵,号曰开明。随后杜宇退而隐居西山,传说死后化作鹃鸟。每逢清明、谷雨、小满、芒种这等农忙时节,必会大声啼叫。蜀人闻之皆称望帝托魂,是以鹃鸟被蜀地民众唤作杜鹃,这故事似是美好,实则总让人觉得有些悲凉呢。”苌狸语罢默然。“望帝化鸟,名唤杜鹃,每逢农时,啼叫不止,清明、谷雨、小满、芒种。” 丘也忽道:“我明白了。” 第四十八章 别有洞天(三) 丘也回想了一下四个宫灯转动的种种细节,第三次纵身腾空,再次将四盏宫灯暂停,但这一次顺序却和之前不同。 又是片刻的沉寂,突然,杜鹃啼血的画壁开始出现异样,画中点点水墨色彩似是活了起来,从下至上从丹青双色陡生变化,缓缓幻化出无尽色彩,空山新雨过后的青翠,山花的火红,拣寒枝而立的杜鹃羽毛色彩斑斓,竟似活了过来,大殿内不知何处忽然传出哀伤婉转的鸟鸣来,如泣如诉之声,似在诉说心中难言之意,鸟鸣敲击在殿内每个人的心上,饶是吴宝这类心狠手辣的老江湖,心头也不由得一黯。苌狸对万事万物感受本就与别不同,此刻已然痴立当场,面色凄然。 丘也收拾心神正待殿内变化。突然间大殿正中的神案下发出隆隆声响,众人的目光都为之吸引。望帝像与神案随着隆隆声缓缓降下,最终沉入了地面,随机一声清脆的响声,地面瞬间合拢,神案后露出了一个约略一人宽窄的甬道,甬道内灯光幽暗,隐隐看去不知通向何方。 吴宝拊掌大笑“小兄弟手段高明,太平山果然名不虚传。”丘也情知是苌狸勘破此中玄机,但并没有点破。 其实那四盏宫灯转动各不相同,正是对应了清明、谷雨、小满、芒种四个节气,九州之地从上古起史称华夏神州,耕作于此的百姓经过千百年的积累,发现气候变化总是与太阳的方位和角度有关,经过观测计算和经验总结,渐渐形成了一套神州上独有的节令法则,用以指导农桑,在民间更是有一套二十四节气歌——立春雨水渐,惊蛰虫不眠,春分近清明,采茶谷雨前;立夏小满足,芒种大开镰,夏至才小暑,大暑三伏天;立秋处暑去,白露南飞雁,秋分寒露至,霜降红叶染;立冬小雪飘,大雪兆丰年,冬至数九日,小寒又大寒。连街头巷陌的孩童都能传唱。 但极少人知道这二十四节气并非将年岁均分为二十四等分,这二十四个节气其实对应太阳的二十四个黄道角度,这些节气其实长短并不一致,人们在不同节点观测到的日照长度,太阳东升西落也各不相同。丘也正是从这四盏灯的不同转动规律推知其代表的节令,再依次将其停止,解开了其中的机关。 丘也对着吴宝这张又圆又黑的大头,也对他回以微笑“吴大哥,这解谜之事我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保障我和苌狸周全,可就全赖吴大哥了。”言罢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幽暗的甬道。 吴宝知道丘也用意,看了看苌狸俏丽绝伦的脸庞,对白衣骑士喝道:“结阵,探一探甬道通往何处。”然后好整以暇地挡在了苌狸前面,似乎是要用一己之力护着苌狸姑娘周全。 丘也不禁暗竖拇指,这份厚颜无耻,好像跟我有的一拼,佩服佩服。接到命令的十名白衣骑士瞬息间排成抽刀出窍,排成两列,在为首二人率先进入甬道,以刀前探,不断敲击地面,随后几人持刀维护两翼,最后二人竟在甬道入口停下,似乎在防范入口处突发的异常,十个人没有一句交流,无声间完成配合,加之从抽刀到结阵进入甬道,一气呵成,动作间行云流水毫无凝滞,每个人的武功修为显然不低,进一步证明了苌狸的猜测,这十个人绝对是事先准备好的,只是不知这股强大的战力是为了应付突发的状况,还是会成为丘狸二人的突如其来的不测。 苌狸看着挡在身前的吴宝和进入甬道的白衣骑士,脸上依旧波澜不显,唯有美目间光华流转,似乎心思正飞往天外。丘也看了白衣骑士的表现也不由暗暗心惊,吴宝已是难以对付,加上这十人,若是没有意外出现,我和苌狸恐怕插翅难飞。 白衣骑士们在甬道内渐行渐远,吴宝为首,丘狸二人也随着进入甬道中,断后的两名白衣骑士并未跟入,似乎是要牢牢守住此处,不让任何人出入。 甬道内灯光虽然昏暗,但勉力能看清墙壁与地面,俱是花岗岩铺就,与古丈村内道路相似,只是打磨更为平滑,切面更为整齐。 以丘也从小听故事的经验,就常理而言地面应该会有机关设置,要么是突然踩下某块石板,触动弓弩暗箭,众人旋即就在这甬道里被射成刺猬,要么前人踩下机关,后面地面突然刺出一排长矛,直接被串成蜀地知名小吃,要么突然地面陷落,全员跌落到一个充满毒虫的密室内,最后都成了毒虫的饲料。但直到走出甬道也没有发生任何异样。 甬道尽头是一处开阔的房间,大致呈一个圆形,四周墙壁设有油灯,油灯燃烧很旺,显然是时常有人填油,但究竟是什么人知道这望帝祠的秘密,却无从推断。房间四壁与甬道相似,依然是由花岗岩堆砌而成,明显也是在华县便以被打造出来。 房间内并无特别之处,只是在四周的墙壁上有八扇黑檀木的大门,门上绘有八种不同花纹,纹饰古拙,难以知悉年代。这八种纹饰细看之下既像八种物品、又像八种动物,极难分辨。丘也走到其中一扇门前,用手轻轻触碰门板,一种黑檀特有的木厚重油润的手感陡然而生,门板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极窄,如不凑近查看,几不可见,丘也手臂微微用力,发现门板有活动的迹象,似乎是要翻转。 这次丘也没有再次调笑吴宝,而是回头看了看苌狸,“我进去探探,你在这等我,不要触碰其他各门。”语意满是关切,苌狸朝她眨了眨眼权当回应。 丘也再次发力,门板应手而动,带起巨大的力道,瞬间旋转将丘也带入了另一个空间里。丘也随转门翻入室内,恐生变故,立时摆出了搬拦捶之势以作防备,但这间斗室内依然空空如也,未见人迹,也无特别的陈设,与刚出甬道的房间简直如出一折,一间近似圆形的房间,四周墙壁上加之入口也恰恰是八扇黑檀木门,丘也顺着墙壁绕行一周,没有其他发现,回到入口处的木门用力一推,想要返回苌狸身边商议对策,但当黑檀大门带着丘也再次返程时,却让他大吃一惊。 第四十九章 别有洞天(四) 丘也随着黑檀木门再次回到甬道尽头的房间时,一股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刚才还在这里等候的十几个人竟然全都不见了。 丘也绕着八个黑檀大门在房间内走了一圈,又走到油灯前,仔细看了一会,心下骇然,这个房间与刚才最初进入的甬道尽头的房间极为相似,但竟不是同一个房间,油灯虽然燃烧正旺,但是灯芯依然焦黑,灯油表面有不少黑色块状物体漂浮,显然已是很久没人来填换灯头的缘故。 即便这个房间近期没有人来换灯油,但是按这油灯的规制,若是想保持这些灯长明怎么也得月余就来填一次灯油。如今几个房间之内油灯显然是有人一直在填换灯油的,只是甬道尽头的第一个房间显然是刚刚填换过灯油,自己进入的第二个房间当时没有注意到油灯的情况,如今所在这个房间的油灯所照光亮依然昏暗不少,显然是换油之人还没来得及填换。 由相对明亮的房间转入暗室,这也就是为什么普一进来会有突兀的异样的感觉。 丘也没有急着再次推门回去,显然这个八扇黑檀大门是有些蹊跷的,若是不得其法,胡乱推动,只能越陷越深,甚至可能触发其中一些机关也说不定。 丘也习惯性摸着下巴上刚刚长出的胡须绒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八个黑檀大门。这八门上面所绘制的图案确实有些诡异,看着像似某种动物,又委实不是这世间任何一种存在的生物。 同时显然眼前这八个黑檀大门是按道家八门所设置,理应跟进村时的路数差不多,但是为什么刚刚自己明明是按生门而入,而此刻又陷在死气沉沉的房间内呢? 丘也正沉思中,想着破局之法,突然听到其中一扇黑檀大门的后面不断有敲击声响起。 难道是苌狸和吴宝等人? 丘也快步来到门前附耳倾听,门后面有不急不缓的敲击声响起。丘也听了片刻,试图用手推开眼前的黑檀大门,用了两次力,黑檀大门都纹丝未动。门后面之人似乎感觉到丘也在这边,敲击声变得急促起来。 丘也听得也是心急,冲着黑檀大门呼应了两声。对面似乎听到声音,霎时没了动静。丘也正疑惑间,准备附耳贴在黑檀大门上听一听对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是不等耳朵贴到黑檀大门上,就听到“哐当”一生巨响,对面应是有什么物体剧烈的撞在了黑檀大门之上,吓大丘也后退了两步,心有余悸的盯着眼前的黑檀大门。 紧接着就又是一连串的剧烈撞击声,撞得巨大的黑檀门微微颤动,大概连续撞击了十数下就又没了动静。 丘也屏着呼吸,小心走到黑檀大门前,用手轻轻抚在黑檀大门的边处,双臂再次一用力,“嘎吱”声响起,黑檀大门竟是被推开了。 伴随着黑檀大门被推开,一股强风夹杂着腐霉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味道冲的丘也脑仁疼。 强风过处,丘也所在房间内的几盏油灯悉数被吹灭。 丘也皱眉,第一反应是本能后退到刚才自己所处的房间,那个房间自己检查过,没有异样,至少应该是安全的。 只是不等丘也后退,就感觉到后背一阵风声传来,明显感觉到一股势大力沉的东西砸向自己,丘也来不及躲闪,被来物砸在屁股上,一个立足不稳,连滚带爬的向前摔了出去。 丘也在地上滚了一圈,感觉滚在了一滩粘稠的烂泥里,只是身下这滩烂泥夹杂着血腥和臭味让人作呕。等到丘也稳住身型想要观察周围形势时,刚刚打开的黑檀大门悄然关上。 丘也经历了刚刚的偷袭,险象环生,此刻身上都是冷汗。忐忑不安的站起身,小心的观察周围的环境。 此刻丘也目光所及一片昏暗,几盏油灯忽明忽暗,随时有熄灭的可能。这个房间摆设与刚刚所走过的三个房间如出一辙,只是油灯中的油将要燃尽,明显已经很久没人来换过。 丘也将沾满泥浆的手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吓了一跳,这那里是泥浆,而是混着血水的肉糜。丘也赶紧将手中肉糜甩掉,又用手在墙壁上擦拭了几下。心下作呕,刚刚剧烈的撞击声应该就是眼下这滩血肉。 丘也强忍着呕吐,蹲下身用手扒拉着眼前已经被硬生生砸成肉糜的尸体,这人再重力之下被撞击成如此不堪直视的肉糜,这得是多大的力量,连骨头都被震的稀碎。 丘也从肉糜中挑起一块破布,血水顺着破布淌下,滴在地上,这应该是这滩肉糜生前所穿的衣服。丘也左右打量了一阵,看着样子不是吴宝以及刚才随行的十人的装束,便放下了心,至少几人应该是安全的,或者还没遭遇不测。 可若如此,一个新的问题又出现在丘也面前,地上的这滩肉糜是谁?这人是在自己等人进入望帝祠之前进入的,还是尾随自己之后才进入的? 若是比自己等人先行进入这里,那么证明这个望帝祠不仅仅是故事中说的那么简单,显然出了魏玄成、吴宝等人还有人也在觊觎这里的某些东西。 若是尾随自己等人之后才进入此间,那么此刻苌狸等人应该有极大可能与这帮人遭遇了。 同是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出现了丘也的脑海中,吓得丘也不自觉又出了一身冷汗。眼前这人无论是被某种不知名的生物以距离砸死的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危险一定还存在在这个房间内。 一阵腥臭的风吹过,本就忽明忽暗的油灯嘎然熄灭。丘也死死的盯着腥风吹过来的方向,双拳紧握,浑身上下三万六千多个毛孔都炸裂开来。 距离丘也一丈距离之外,两个铜铃大的眼睛,正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丘也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刚才以巨力砸死脚下之人之物。 丘也和那双眼睛对视了片刻,那东西终于没了耐性一阵阵的腥臭之风向着丘也扑面而来,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大手从黑暗中探出抓住了丘也。 第五十章 别有洞天(五) 丘也被黑暗中探出的双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反抗。 “是额!(是我)”丘也听着声音耳熟,打量来人,才发现是在古丈村村口遇到的那个说书先生。“是你?。。。。。。” 来人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脚下不停连忙拉着丘也后撤。 丘也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声。因为就在刚才说话间,又有数十双眼似的东西出现在对面,死死盯着自己的方向,散发的幽蓝光芒使得整个房间看上去十分诡异。丘也遥遥望去,心下更寒,这房间内究竟有多少这鬼东西? 对面数十双眼睛的怪东西,见丘也等人这边没了动静,终于失去了耐性,不停发出近乎无声的咆哮声,随着咆哮一阵阵的腥臭气浪冲向丘也和说书先生两人。被说书先生拉着急退的丘也终于没忍住这腥臭气息,打了个喷嚏。 对面数十双眼睛的怪物听到丘也的喷嚏声,顿时发了疯一样,狂奔着向丘也所在方向冲了过来,带动当地房间内花岗岩地面跟着一起颤动起立。 说书先生见状大惊,用手在两人刚才退到位置的黑檀大门上快速接连敲击了数下,黑檀大门发出“嘎吱”的声响。 眼见见黑檀大门打开,丘也想也为想,跟着说书先生快速没入黑檀大门,黑檀大门后面是一条狭窄的有一人半宽的甬道,丘也也顾不得许多,只是跟在说书先生后面沿着甬道发足狂奔。 丘也不敢回头看那些蓝色眼睛的怪物有没有追上来,只是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剧烈撞击声,应该是是刚刚黑檀大门关上时,没来得及冲过来的蓝眼怪物撞在黑檀大门上的声音。 一阵阵腥臭气息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都知道,那些铜铃般蓝色眼睛的东西正在一点点靠近。要不是当年在太平山上为了偷鸡摸狗方便,着实在轻身功夫这儿下了苦功,现在没了真炁的自己估计早就被身后的那些奇怪生物给生吞活剥了。 饶是如此,那些奇怪生物动作却出奇的迅捷,好几次丘也甚至已经感觉到那东西的气息就在耳边吹过,丘也心里清楚只要慢上半步就会被那些东西逮住。 两人发足狂奔,很快到了甬道尽头,这甬道尽头不是黑檀大门,而是一面结结实实的石墙。说书先生看着眼前的花岗岩石墙自顾自骂了句:“扑西赖害,将你怂打出,不给纸擦。”转身伸手将丘也拽到身后。“你得丝膜片子演勒。” 丘也骚眉搭眼的看了看背对自己的说书先生,小声嘀咕了句:“瓜怂。” 说书先生也不回头自顾自地回了句:“接娃咧。”其双臂自然下垂,两掌掌心分别指向天地两极,随着那群蓝眼生物不断靠近,说书先生张开的双臂已经在身前画了一个圆圈。眼看几个眼冒蓝光的生物就要冲入说书先生怀中。 霎时间,情况突变。说书先生两臂画的半圆中,爆发出夺目的光芒,无数道白色的雷光闪现,在说书先生身前形成了一个气象万千的雷池。 昏暗逼仄的甬道,被说书先生的双臂之间的雷光瞬间照的恍如白昼一般。丘也躲在说书先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借着雷光才看清眼前的这些生物,心下大骇,冲过来的东西长得实在太过诡异。 这是一种浑身长满鱼鳞的熊状生物,之所以说成是熊状生物,是因为这东西只是体型像熊而已,整个身体包括面部都被鳞皮覆盖,连眼睛也不例外,刚刚看到的两个铜铃般的眼睛长在这怪物的口中,怪物遇敌一直张着这张血盆大口,两个类似眼睛的会发光的肉瘤就会暴露在外,不时的发出腥臭的气体。 说书先生见了眼前冲向自己的这个长满鳞皮的熊状怪物,也是被吓得不轻。这东西长得太寒碜了些。 只是还没等说书先生说些感慨的话,那个鳞皮熊一样的怪物就一头撞进了说书先生胸前所布雷池。 无数雷光化作一个密不透风大网,将鳞皮熊状怪物困在其中,无数电弧疯狂的砸在闯入网中的怪物身上。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相继撞入说书先生的雷池当中。 先后几只鳞皮熊状怪物撞入说书先生的雷池之中,说书先生压力大增,明显已有支撑不住的迹象。“你个瓜怂,还不快想办法?看热闹好玩吗?” 丘也听到说书先生骂自己瓜怂,才想起来要赶快找出路,要两人都得在这个逼仄的甬道里被这些鳞皮状怪物砸成肉泥。 丘也不再理会眼前在雷池中不断挣扎的几只鳞皮熊。而是借着雷光在周围的墙上不断摸索起来,希冀能找机关。摸了半天墙面还真有机关,左右两侧各有一条手臂粗细的光滑凹槽,中间那面墙上是一个光滑的扇状凹槽。 眼见说书先生快要支撑不住,丘也心下大急,却也只能努力沉下心来应对。 这花岗岩的墙壁怎么会如此光滑?难道是长年累月有人不停的使用着墙上的机关的缘故?若是机关为什么会分布在三面墙上? 丘也脑子里一片混乱,跟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大声询问与自己背靠背正在苦苦支撑的说书先生。“这个三面墙应该皆是机关发动所需,只是为什么是三面墙?” 本就快要支撑不住的说书先生听了丘也的话破口大骂:“瓜怂!我又没聋,你这么大声想振死我?老子哪里知道这该死的望帝祠这么凶险。。。。。。” 望帝祠、蜀王杜宇、治水?丘也脑海中快速的闪过几个关键词,世人皆知蜀王先后在益州泽、赤两江开砸成渠,将水引入冲击扇平原,已解水患。那左右两面墙难道是分别代表着泽、赤两江? “瓜怂!额快撑不住咧,你再想不办法,咱们俩都要被这些东西弄死。” 丘也听着说书先生的叫喊,终于下定决心,要是弄错了机关跟这些鳞皮怪物一起死也总比被砸成肉糜死要好些。 想到这丘也不再犹豫,双手同时放到两年前面的凹槽内,向中间墙壁滑动。 “轰隆隆”巨响接连响起。正在不断前冲的鳞皮熊状怪物听到声音转头撒腿就跑。说书先生疑惑地回头看着一样懵逼望着自己的丘也。“瓜怂!你刚才干了啥?” 丘也身后石门大开,一股巨浪沿着甬道扑向两人。 “卧槽!” 第五十一章 遥见龙女 石墙打开的刹那,巨大的水流奔涌而至。丘也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骂人就被湍急的水流裹挟其中。 逼仄的甬道瞬间被水流充满,丘也和说书先生在水中尽力挣扎了几下,却仍是于事无补,只能被水流带动着向前翻滚,很快便与前面的那些鳞皮熊状怪物撞在一起。那鳞状怪物外皮坚硬无比,与之相撞了几次终于将已经满头包的丘也撞晕了过去。 苌狸在门前等了半天仍不见丘也出来,终于没了耐性,皱着眉头绕着八扇黑檀大门转了一圈。 吴宝晓得丘也才是这次事情的关键,见丘也进了那扇门便没再出来,已经有些后悔没有派人跟着一起。如今眼看着苌狸逐渐失去耐性,就一直防备着这小姑奶奶也一时兴起,随便推开哪扇黑檀大门走进去。如果连这个小姑奶奶也跟丢了,那他这次在巴蜀地界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行事,就真的是得不尝失了,若不是得了那人的安排,借自己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蜀王地界做这冒名顶替的事情。 苌狸转了一圈,又回到屋子正中间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睛,掌心相对,反向旋转,如此反复几次。片刻后睁开眼睛,苌狸两条秀眉紧皱,带动着小巧的鼻头跟着一动一动的,看的吴宝有些痴了,等到此间事了,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小丫头收入府中。 大土拨鼠双手叉腰挡在了吴宝和苌狸中间,两只豆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瞪着色眯眯的黑胖子吴宝。 苌狸没有理会这个吴宝的龌龊心思,刚才运转神通试图查看这个望帝祠里面的情况,但是试了几次居然都无法看透。这个望帝祠外面设置如此简单的八门阵法,果然只是个诱人入局的陷阱。小道士出身道门,对此应该不陌生,这次如此莽撞的一头撞进去,难道是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 这次在峨眉山醒来,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名叫丘也的这小道士身上的味道与那人相近,让自己心生亲近。 但是自从接近这壁垒山望帝祠以来,脑海中就不断有一些模糊的片段闪现,那个曾今让自己心生亲近的气息,原来曾经与自己刀剑相向,与那有着令自己无比厌恶气息的黑僧袍的道人一起亲手斩杀了自己身边的神仙姐姐。如今看来这个有着让自己亲近气息的小道士亦不可信。 这些人所寻找的望帝祠中的东西,也许也可以帮助自己记起更多的事情。 苌狸想到这,又歪着头撇了一眼站在旁边盯着自己的黑胖子吴宝,如今这个假冒的家伙虽然无论从相貌还是举止都与吴宝像极了,但是味道是不会骗人的,这个黑胖子身上散发的味道实在臭的很,是那种常年杀人手染鲜血的腥臭味,难道他自己闻不到吗? 等在一旁黑胖子吴宝看见苌狸睁开眼睛望向自己,连忙陪着笑脸问道:“小女侠,刚才可是有什么收获?” 苌狸看着眼前谄媚龌蹉的黑胖子,嘴角含笑,“吴大哥,我刚刚用元神外观之法俯瞰了这个望帝祠,里面确有蹊跷。这八个黑檀大门表面上是按照到家八门所设,实际上则是暗合了佛家的八部众生,所以若是按照道家八门而入,必然有来无回。” 吴宝听着苌狸的讲述也是暗暗心惊不已,刚刚丘也在解释这八门之时,自己也是心中暗自不屑,因为其实自己进村只是也发现了道家八门便是这其中关键所在。若不是这次进来有更重的事情要做,以往长的性子定要抢着在这小丫头面前表现,那么此刻一去不回的就是自己了。 这趟望帝祠之行按理说应该只是简单走个过场,不该如此大费周折。怎么此刻竟有如此之多的变故? 此行目的就是这个傻乎乎的小道士,如果小道士有了三张两短,自己性命不保倒是小事,只怕那人会让自己生不如死。黑胖子吴宝想到这里越发心急起来,“那小兄弟,这一进去不是。。。。。。” 苌狸走到黑胖子吴宝身侧,在吴宝耳边呵气如兰、轻声说道:“那个小道士傻乎乎的,哪里有吴大哥这边英明神武,回不来便回不来吧。” 黑胖子嗅着苌狸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不禁有些飘飘然,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小娘子就地正法。只是最后保持的一丝清明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那傻乎乎的小道士还死不得,若是小道士死了,那等待自己的将是生不如死。 “小女侠,若是如你说,我们该如何破阵,总要想办法救出小兄弟才是。” “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未等苌狸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替苌狸回到了刚刚黑胖子吴宝的问题。 众人循着声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蜀锦青衣黑胖子,带着十几个身着灰甲的白袍武士步入望帝祠大堂。 黑胖子吴宝一见来人,顿时如临大敌,抽刀出鞘,与之同行的十人亦是如此一个个提刀在手面对来人充满了戒备之色。 苌狸不露声色的将大土拨鼠悄悄拽到身后,眉毛轻挑,看着刚刚步入堂内的一行人,正主来了。大土拨鼠看着眼前长得极为相似的两个黑胖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怎么长得一摸一样? “没想到连我吴宝这类小虾小鱼也会有人愿意花心思去假扮,只是在家师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你们青衣楼真的是认钱不要命啊。我说的对吗?白面郎君裴东来。”刚刚跨入堂内的吴宝神情悠闲,话虽是说与眼前的假吴宝听,眼睛却将堂内扫视了一周,与苌狸眼神接触时冲着苌狸略带歉意的点了点头。苌狸没有理会吴宝,只是双臂环在胸前,嘴角含笑等着看两帮人的热闹。 假的黑胖子吴宝,见正主出来点破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没了顾忌,事已至此唯有用手中的刀子解决问题了。被唤作白面郎君的黑胖子吴宝的身型不断扭曲变形,数息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白发白眉的白脸的少年郎。 苌狸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消瘦独臂的裴东来也不禁啧啧称奇,要不是这人身上血腥气过重,已经到了臭不可闻的地步,只是从这外貌来看,真的是难辨真假。 “吴将军,你这是哪里的话,我实在是仰慕将军已久,恨不得见这才行此下策。还请将军莫要见怪,不如今日将军就将我等当作一个屁给放了如何?”裴东来话虽说的软,但是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松懈,如临大敌一般,虽是单手却将手中刀子握得更紧。 “常听人言,如今这天下最善易容者除了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杀手曹参,便数青衣楼第二楼的白面郎君裴东来此技可称雄世间。以前我还不信,以为是江湖以讹传讹,多有夸张之处。今日一见,看来是我吴宝井底之蛙了,白面郎君这易容之术若不是我亲自前来恐怕我最亲近之人亦是难以分辨真假。”吴宝出奇的竟是并未恼怒这白面郎君假扮自己,而是夸赞起了其易容之术。 “吴将军谬赞了。”白面郎君见吴宝与自己拉起了家常,心下更是警惕。 “不过可惜了。”吴宝听了裴东来的回答,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而是不停地摇头。 “可惜什么?”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苌狸见两人没有预想中的上来就打,反而聊起了天,有些好奇的问道。 “可惜从今以后这世间易容之术就只有曹参可以称雄世间了。”吴宝话音未落,身型以动,直扑向面前的白面郎君。其余众人极有默契,在吴宝动的一瞬间也同时动身,扑向裴东来身边的十人。 狭小的望帝祠内两帮人瞬间混战在一起,在双方动手的一瞬间,苌狸拉着大土拨鼠悄然推开了身旁的一扇黑檀大门,没入其中。 第五十二章 二师兄和小师弟 丘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下意识用手去摸头,发现一个蛋大的包高高肿起,稍微碰一下脑仁都跟着疼。丘也几次用力想要坐起,都因浑身无力而未能成。最后只得放弃想要起身的念头,躺在地上,观察周围的环境。 现在所处空间与之前所经历的几个望帝祠的房间不同,这个空间更为宽广空旷,丘也耳边能听到水声,应该是地下河道附近。丘也凝神侧耳静听一阵,发现除了河水流动的声音并无其他声响,那鳞皮怪物应该不在附近,不然此刻自己早就被那东西砸成肉泥了。 就在丘也心神刚刚放松的时候,一只大手悄无声息的拍在了丘也的头上,好巧不巧正中丘也头上那个蛋大的脓包,疼得丘也牙直打颤,泪水不自觉的蜂涌而出。 说书先生看着哭的不成样子,鼻涕眼泪横流的丘也,诧异道:“你个瓜怂,才几日不见,见到我就这么激动?弄得我这个做师兄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师兄。。。。。。” 说书先生心下感慨,心道才几日不见小师弟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见到自己定是心中委屈,有感而发,怪只怪自己这个做师兄的没做好啊!想到这里又有些自责的说书先生,宠溺的用那双大手揉了揉丘也的头。 丘也“哎呦”一声大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跃而起,双手虚护在头顶,一脸怒气的盯着眼前的说书先生。“你个瓜怂想害死老子?人家都是师兄护着师弟,你倒好,从小到大每次跟你一起我都没好事。你姓朱但也不能真的跟猪队友一样啊?” 原来这说书先生正是丘也的二师兄朱厚朝,太平山老天师的得意弟子,当今天下道门最善奔行遁术之人。这次下山本是得了大天师的嘱咐,奔着巴蜀来接应小师弟,谁知道中间遇到了些事情耽搁了时日。 等到在旌城见到小师弟之时,小师弟不仅受了极重的内伤真炁全无,更要紧的是朱厚朝发现小师弟不知惹了什么麻烦,居然被几拨人人同时盯上了,为了弄清楚原因,就没急着与小师弟相认,只好转入暗处,暗中观察保护小师弟。这也就是为什么苌狸会觉得说书先生眼熟的原因。 说书先生装扮的二师兄朱厚朝冲着小师弟尴尬的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拍在了丘也头上,“瓜怂,怎么跟师兄说话呢?几天没挨打不知道怎么跟长辈说话了不是?” 丘也头上挨了二师兄实实在在的一巴掌,此刻疼的就差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了。 二师兄朱厚朝看着被自己打的呲牙咧嘴的小师弟,有些心疼,想要伸手去揉一揉,刚抬起手,看到丘也蹲在地上嘴上虽然喊着疼,眼神却骚眉搭眼的看着自己,显然是没那么疼的,就是在自己这些师兄身边撒泼打滚惯了。 朱厚朝用脚踢了踢蹲在地上喊疼的丘也,“行了,差不多得了。小也,你这性子得改改,跟在你身边的丫头古怪的很,到底怎么回事儿?” 蹲在地上的丘也不理会二师兄的问题,伸出手在朱厚朝面前晃了晃,“拿来。” “你小子真的是一毛不拔,我废了那么大力气,给你讲了这古丈村的故事提醒你,结果连个银豆子都不值?”说话间朱厚朝从怀中掏出一颗银豆子丢到了丘也手里,后者立刻乐得眉开眼笑,快速将失而复得的银豆子揣入怀中。 朱厚朝看着丘也这在太平山上就不知看过多少次的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莞尔,这个小师弟即使落难至此也不失贪财本色啊!“小也,这个银豆子我反复检查过,应该没被下什么禁止,你应该可以放心带着身边。” “二师兄,啥叫应该?”丘也满脸狐疑的又把银豆子从怀中掏出在眼前反复打量起来,怎么看都是颗普通的银豆子。 “嗯,就是这银豆子其实还是有些古怪的,我无论把他变成什么形状,最后这个银豆子都会再变回豆子都形状。但是我仔细检查过,上面确实没有禁制,所以应该是没问题的。”朱厚朝拿过丘也手中的银豆子稍稍用力一捏,将银豆子捏成了一枚银币的形状。然后顺手将银豆子交给丘也,丘也握在手中之时刚刚被捏成硬币形状的银豆子,像是活物一样自己蠕动着又变回了一颗豆子的模样。 “这是活的?”丘也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银豆子丢出去。抬头狐疑的看着朱厚朝,“二师兄,你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可否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个啥么东西?” “我刚拿到这个银豆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不过这东西不似活物,它除了一直会保持这个豆子形状外,其它到无异常。。。。。。” 朱厚朝花还没说完,丘也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朱厚朝身后不远处。那人影看体型应该是个女子,因为头发很长,整个头发都披散在胸前,看不清样子,应该也是刚从水中出来,浑身上下不停的滴着水。 “二师兄,你、你。。。。。。”丘也虽然自小在太平山长大,学了一身降妖除魔的本事,但是这鬼怪是只在几位师兄的睡前故事里听过的,虽然师父说这世上没得鬼物的,但是因为师兄们给年幼的丘也留下了太多的睡前故事阴影,此刻丘也见到这个这明显有着师兄们口中水鬼特征的黑影,一时情急,竟是磕巴起来。 “小也啊!师兄我虽然也没明白这颗银豆子的来历,但是大概、也许、差不多是敢保证这个银豆子对你没危害的。”朱厚朝看着眼前眼睛瞪得溜圆已经有些磕吧的丘也,还以为是小师弟嫌自己不靠谱被气的,就赶忙打断了丘也自顾自地解释道。 “你、你、你身后!”丘也眼看着那个女水鬼向着自己和二师兄一步步的挪过来,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喊了出来。 听了小师弟的示警,朱厚朝这才感觉到身后好像有点阴森的气息,急忙回头。 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那个披头散发的黑影用低沉幽怨的嗓音说道:“快关注!快关注!快关注本书!” 第五十二章 再见糖糖 丘也说话间,一个浑身湿透披头散发的女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二师兄朱厚朝的身后。昏暗的地下洞穴中,配合上那女子头发不停滴下的水珠,让丘也不自觉想起了小时候师兄们给自己讲的睡前故事里女水鬼出场的画面。 太过紧张的丘也甚至忘了提醒二师兄身后多了一个水鬼的情况,眼睁睁看着那个女水鬼步履蹒跚的走到了二师兄身后。直到那水鬼抬起被河水浸透的双臂要触碰到二师兄肩膀时,丘也终于喊出了声,及时给出了示警。 得了警示的朱厚朝,暮然扭头,刚好看见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自己耳边,一声极为尖利的尖叫过后,号称遁术无双的朱厚朝已经闪到一仗之外。 面前的朱厚朝突然消失不见,那水鬼向前的去势却未有半分停顿,直直扑向了正前方的丘也的身上,一下便与丘也撞了个满怀。 被水鬼扑倒的丘也双手挡在自己和水鬼胸前。丘也慌乱之下被吓得不轻,双手在胸前一段乱推,乱抓。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丘也冷静下来才发现,压在自己身上的水鬼好像对自己并无威胁。 丘也用手推了推胸前的水鬼,有点沉,手中传来带着体温的柔软的触感。这种触感让丘也的身体莫名的燥热,两股红色的液体顺着丘也的鼻孔喷涌而出。 “手感咋样?小也,你怎么连水鬼便宜都占。”刚刚还在一丈之外的二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正蹲在地上歪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丘也占水鬼的便宜。 丘也被二师兄一说本来就已经通红的脸上,此刻更觉得火辣辣的滚烫。“二师兄,快帮忙把她挪开,这好像不是水鬼,是个人。” 其实不用丘也解释,朱厚朝也发现那不是水鬼,而是一个女人,一个落水昏迷的女人。所以朱厚朝才会蹲在旁边看小师弟的热闹,因为这个昏迷的女人不会对小师弟造成威胁。 丘也在二师兄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挪到了一边,丘也胡乱擦了下鼻血。与二师兄一起蹲在地上,将遮在女子面前的头发捋到一边,才看清了这个女子的相貌,这是一张十分英气的女子的面孔,即使被水泡的惨白,却仍掩不住拥有这张脸之人的妩媚。 丘也看着眼前躺在地上的女子的惨白面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是她? “怎么?你认识她?”朱厚朝看这小师弟吃惊的表情,心道这小子自下山以来艳福不浅啊,师父说小师弟这下山应劫,看来应该是应情劫无疑了。 “不只是认识。”丘也说着快速检测了一下这女子的全身,发现没有大的外伤,这才放下心来。“我险些死在这女人手上。” “嗯?”朱厚朝一听这趟在地上的女子曾经差点杀掉小师弟便有些来了兴致,要知道小师弟虽然境界不高虽然只是处于道家凝神境界,但因为身兼阴阳五雷的缘故,若是真遇到与人对敌,一般人那高出一个境界也未必奈何的了自己这小师弟,更何况是差点杀了他。“你这内伤便是此人所致?” 丘也无奈的点了点头,虽然这才是第四次与这个本名不知应该是苏小小还是糖糖的女子见面。但是丘也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心中竟生气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 朱厚朝作为丘也的二师兄毕竟是在太平山上看着丘也长大的。此刻看着谈及这女子时,丘也脸上复杂的表情,有些无奈的拍了拍丘也的肩膀:“小也,这些日子难为你了,师兄我来晚了。” 丘也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搭在糖糖的脉搏上,听了一会,见脉象平稳,应该只是昏迷,并无大碍,这才转过身,面对着二师兄坐在糖糖身边的地上,“二师兄,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巴蜀的?” 周厚朝也跟着坐在了地上,讲起了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原来那日小师弟跟葛陵下山之后,师父便派了几个师兄弟中最能打的三师弟沙谦道暗中保护着小师弟,只是没想到即使是沙谦道也仍是没能护住小师弟周全,那夜夏城之战,小师弟竟然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得知小师弟失踪的师父心急如焚,竟然以损失自身修为为代价启用了太平山祖师堂的秘宝天书“归藏”,这才算出了小师弟人竟然在西南峨眉山。 于是便派出了奔行遁术最拿手的自己来西南巴蜀峨眉山接应小师弟。只是没想到自己在路上遇到了洛阳大乱,整个禹州如今已乱作一团,这才耽搁了行程。 “师父也跟来了?”丘也听罢二师兄的讲述,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因为自己这不知所以然的应劫之事,师父和几位师兄不止费劲心力准备了十年,如今更是因为自己各个以身犯险。 “我出发的比较早,师父安排山上事务,为抵御扶赢入侵早做准备。晚我数日动身,若按日程其实也应该早就到了,但是我这些日来一直未见到师父踪影,想必也是被洛阳之乱拖住了手脚,如今天子圣人下落不明,我想扶赢若得到消息必定会提早叩关,到时武州一遭兵灾不知有多少百姓又要失去家园,流离失所。”朱厚朝说道此处,竟是有些伤感,连连叹息。 丘也在锦官城之时早已知晓洛阳城乱之事,之是听到师父确实也已前往蜀地之时有些吃惊,看来糖糖和魏玄成所说应该十有八九是真的,若是如此那师父现在必然身处险境,“看来师父真的出事了!” “你说什么?”朱厚朝猛的站了起来,走到丘也面前,满脸的不可思议的神情。 “师父现在极有可能正身处险境,魏玄成和糖糖两人都曾多次提醒过我。”丘也扭头看了眼正躺在身边的昏迷不醒的女子,补充道:“她就是糖糖。” “师父他老人家道法通天,这普天之下什么人能威胁到他老人家。”朱厚朝虽是清楚小师弟不会骗自己,但仍是难以相信。 丘也正待跟二师兄解释详情之时,躺在地上的糖糖忽然睁开了双眼,猛的坐起身,双手死死的抓住了丘也的双臂,“没时间了,丘也!没时间了!。。。。。。” 第五十三章 春梦无痕 河面上万灯点起,将河面照的通透,头顶上的银河仿佛近在咫尺,闪耀着点点星光,汇入河面。 苌狸赤着脚走在河面上,每一步落下,水波微微荡漾,白嫩的双脚行走在水面之上,滴水不沾,只是泛起片片涟漪。 “阿狸,喜欢吗?这里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正欣赏者头顶星河的苌狸听到耳边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响起,这才注意身边还站着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男子。那男子笑意和煦的望着自己,眼里俱是无尽的宠溺。苌狸脸上顿觉有些发烫,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正与那身材修长的男子手牵着手,十指紧扣。感受着男子手中传递的温暖,苌狸想要发问,眼前却变得一片漆黑,紧接着黑暗之中一点白光闪现,紧接着照亮了整个空间。 苌狸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白光,想要找到那个五官分明如刀刻的男子,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那男子,脚下映着万千灯火的河水,头顶近在咫尺的星河都以消失不见。 眼前只剩下一个肥大的刚长出短短绒毛的土拨鼠,正仰着头谄媚的看着自己。苌狸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随手一脚踢开了碍眼的大土拨鼠,后者不但不闹,还是很狗腿的跑回来,摇摇晃晃的跟在苌狸身后。 苌狸此刻心里有些烦躁,自从来到这壁垒山,眼前的幻像频率越来越高,出现在幻像中的这些人都是谁?那个带给自己如此温暖感觉到男子是谁?幻像中出现的澹子与自己记忆中澹子差别越来越大,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 — — 丘也被突然抓住自己双臂的唐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用手去捂脸,奈何双臂被这女人攥得死死的。毕竟之前每次与这女人相遇不是被追杀就是被打脸的,换成是谁想要没有心理阴影都难。 二师兄朱厚朝眼见唐糖暴起抓住了丘也,掌中雷光闪现,就在将要出手之际,刚刚醒来的少女就一头倒在了小师弟怀中,昏死过去。 朱厚朝看着怀里搂着美人正骚眉搭眼不停看着自己的小师弟,有些郁郁道:“小师弟,你这么占人家小姑娘便宜,怪不得人家姑娘要要杀你啊!” 本来还想再调侃几句的朱厚朝却发现小师弟正在翻着白眼,嘴里还在不停的吐着白沫。这才着急忙慌的赶紧凑过去一看,原来刚刚小师弟被唐糖抓住了脉门,这姑娘昏迷的时候手仍攥的死死的,小师弟气血不通这才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丘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疼,耳边有阵阵泉水流淌的声音响起。丘也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没有看到二师兄。一个身批轻纱身材曼妙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坐在火堆前烤火。 丘也正看得入迷,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女子转过身,赫然正是唐糖,唐糖身上只披了一层薄纱,曼妙的身材在薄纱下若人若现。“喜欢吗?”丘也只觉得耳边痒痒的,有些口干舌燥。手臂传来唐糖胸前暖暖的体温,丘也的鼻子用力嗅了嗅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吸入,弄得有些痴了,脑子里只觉得空白一片。正在丘也陶醉在唐糖的软玉温香中之时,突然间身边的唐糖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嘴角长出了骇人的獠牙,不等丘也呼喊就冲着丘也的脖颈一口咬下。 丘也下意识地大喊,猛的推开边的唐糖,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梦。 朱厚朝听到丘也的喊叫声,来到丘也身边,关切地问道:“刚刚做恶梦了?” 丘也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二师兄,她怎么样?”丘也看了看正躺在自己旁边睡得香甜的唐糖,不禁为自己刚才梦中的行为有些自责。 “我刚刚又检查了一遍,她只是心神损耗过度,休息一下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二师兄说罢,神色古怪的看着丘也,“小也,你不关心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反而一醒来就问这个唐糖,你确定你们没有别的事情?” “嗯。。。。。。。有二师兄在,那里用我担心这些事情。” 看着憋的一脸通红的小师弟,朱厚朝笑的前仰后合,“也不知道我们俩个是走运还是倒霉?现在这里危险是没有的,只是想出去的话。。。。。。” 丘也听了二师兄的话,抬头环顾了一圈,这一看终于明白了二师兄刚刚所述的意思。目前几人所处位置正是一处地下河的浅滩,浅滩不大,一眼可见,是一个纵宽不过两丈的扇形,浅滩四周被地下河水包围。 若只是如此,便还好说,不过事情奇就奇在这浅滩周围的地下河水不是顺溜而行。而是按照六十四个方向循环反复而行。 “六十四卦?这么简单,会不会有问题?”丘也习惯性的摸着刚长出胡须绒毛的下巴,疑惑的看着身边的二师兄。 “不错,还有吗?” 丘也这次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绕着快速浅滩走了两圈,最后在二师兄身前站定,满脸惊疑的看着朱厚朝,“这布阵之人,好毒的手段!” “看出了什么?” “我们脚下浅滩便是这六十四卦之阵枢,我们眼中的浅滩呈扇状只是表象,若算上水下的部分,这浅滩应是我道门的太极之状,水下为阴,这浅滩为阳,而这阵眼便是我们。” 丘也说到阵眼有些犹豫,眼神变换数次,心道二师兄必是也看出这些,“布阵之人的心思果然歹毒,这阵眼必须男女各一才可达成阴阳之势,代表阳的男子站在水中阴极阵枢,代表阴的女子站在浅滩上阳极阵枢,只是如此做却也只能是使得六十四卦阵位阴阳调和,从而使第三人方便循着生卦离开此地,而作为阵眼的两人却不能离开,两人一旦离开,阴阳就会异位,六十四卦方位大乱,那么不仅谁都无法能够离开,闯阵的第三人也会有性命之危。” 二师兄听着丘也解释完眼这阵法的破解之法以及其中关键,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个瓜怂!之前还担心你在山上这些年只知道偷鸡摸狗,学艺不精。一会儿若是我不在身边,就算你找到生卦的方位也走不脱。如今看来是师兄我多虑了!”朱厚朝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个抚尺,递到了丘也手上。 丘也没有接二师兄递过来的抚尺,摇头道:“二师兄,我如今真炁全无,与废人无异。如今师父有难,我出去也帮不上忙,不如你出去更划算些!” 第五十四章 星隐日升 朱厚朝轻轻摇头,将手中抚尺别在丘也腰间,抬手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小也,你当你师兄我这被称作道门无双的遁术是纸糊的不成?”朱厚朝似乎看出了丘也的担心,“那个唐糖我若有余力定会护她周全。” 丘也还欲争辩,见到朱厚朝却已扛起唐糖向阳极阵枢走去,本欲阻止二师兄,刚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悄悄的放了下去。几个师兄弟在山上相处十年,情如手足,对彼此的性情能力太过了解。二师兄说得没错,若是二师兄作为阵眼启动这阵法或许还有逃脱的可能。这种情况下过度的矫情,只会适得其反,牺牲的毫无价值。 “准备好了吗?小也。” 丘也站在场中,单手握紧了二师兄从不离身的“抚龙尺”,这是一件防御至宝,据说是先秦时期世间最后一只真龙的龙骨所化,带在身上不仅有避水防火之功效,更有行风布雨之神通。行风布雨丘也没见过,其实连真龙龙骨这一说法丘也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二师兄将从不离手的抚龙尺交给自己,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这望帝祠所见所遇都太过诡异,二师兄即使遁术无双又有几层把握能够安然离去? “小也!准备好了吗?”朱厚朝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丘也用力的点了点头,尽力将脑中多余的想法清空。“二师兄,我们出去见!” 朱厚朝看着略有些紧张的小师弟,微笑着打趣道:“放心吧,就算我出不去,这姑娘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带出去,将来你俩成亲的时候记得给师兄我敬杯酒就成。” 语毕朱厚朝一步跨入阴极镇枢。就在朱厚朝落定的一霎那,整个空间内异变陡生,不大的空间内不知从何处升起如眸般的繁星点点,洒落在几人坐在河床之上。粼粼水中不断有咯咯声响起,水面不知何时升起一层绿色的火焰。 情况与预想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丘也双眉紧锁,疑惑的向二师兄望去。结果这一望才发现二师兄不知何时依然消失不见,丘也连忙又向唐糖处望去,竟是同样的结果。丘也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浅滩之上。 丘也正疑惑间,眼前水面中缓缓升起一座青铜大门,随着青铜大门逐渐浮出水面,那绿色的火焰随着冰冷的河水正像四周散去,漫天星辰亦是悄悄隐去。 丘也来到那扇青铜门前,仰头望去,这青铜门不算大高不到一丈的高度,半丈宽左右,这青铜大门奇在不是平日里常见的方门,而是一个圆形的大门,门正中央雕刻有一个显眼的太阳,太阳周围有一些不知名的飞鸟环绕。 大夏自建国以来,经历了两千年,冶炼技术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由于青铜的耐用性以及成本问题,如今已被铁制品取代。 丘也绕着青铜大门转了一圈,原来大门之后还有一个不大的房间刚刚随着青铜大门一同从水中升起。 回到青铜大门正面的丘也,更加疑惑,伸手握住了门上的环首,轻轻用力想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推开。“嘎吱”声响起,没想到稍一用力,门像有惯性一样,竟然自己就慢慢打开了。 门内一阵刺眼的光线顺着门缝照射出来,晃得人睁不开眼。丘也用手等着挡在眼前,另一只手握住了二师兄的“抚龙尺”迈步向青铜门内走去。 刚跨入门内,随着身后一声巨响,丘也回头看去,刚刚开着的青铜大门竟然自己关上了。丘也似是早已知晓会遇到这种情况,并无特别惊讶,而是开始慢慢打量起青铜大门后面的这间屋子。 整间屋子内壁全部由汉白玉打造,玉壁上刻有浮雕十二幅,栩栩如生,描绘的是一个人的一生的主要功绩。屋子中间矗立着一个同样汉白玉雕制的男子雕像,五官有如刀刻,棱角分明,虽是雕像却反常的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雕像中的男子单手负后,另一只手放在胸前,手中托着一个玉简,玉简跟姬广雕塑并非一体,而是放在雕像手中。 丘也认得雕像中的人,这人应该就是前朝南吴最后一任皇帝姬广,南吴二世而亡便是毁在此人手上。姬广作为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其各种骄奢淫逸、鱼肉百姓的故事在民间更是广为流传。据说如今并州华县姬广的故乡,还有这姬广的跪像,跪在华县的土地庙门口,以供来人唾弃。 丘也没有急着去取姬广手上的玉简,而是绕着房间开始观看起这十二幅关于姬广的浮雕,丘也刚开始看的第一幅讲的是姬广早年没登上皇位时,于雁门任郡公时于民间结识其后期重要的谋臣钟子岐的故事,钟子岐与姬广相识时,姬广年纪与如今的丘也相仿,钟子岐却已过不惑之年。这个钟子岐虽有大才,却安贫乐道隐居于山间乡野,不愿出仕。 姬广知其才数次相请,这才使得钟子岐感念其心诚选择出山。这一出山不仅帮助姬广登上了帝位,还成就了姬广前半生的英明伟业。历史上的姬广前半生兴修水利,减免百姓赋税,开创九品制为寒门提供晋升仕途之路等一系列对如今都有影响的举措全离不开这个钟子岐的身影。 只是后来钟子岐操劳过度身死之后,姬广就开启了他下半生荒淫无度的昏君之路。在钟子岐病死后,姬广性情大变,不仅不再早朝常年流连与后宫生色淫乐,与数十嫔妃在一张床上大被同眠不说,还时常喜欢虐杀身边之人以供取乐,当时很多冒死进谏的忠臣良将都被姬广虐杀而死。 最荒唐的是这个前半生无比英明,后半生荒唐无比的皇帝据说没等到百姓揭竿而起,自己便醉死在了后宫的床榻上,不只是幸运还是不幸,若说幸运应该是这姬广大醉而死未能亲眼看见南吴毁于自己手中。 丘也脑中虽想着姬广的生平,脚下却不停歇,此刻已经走到第八副浮雕之前。丘也看着眼前的浮雕双眉紧锁,似见到了什么不寻常之事。 “奇怪!为什会是这样?” 第五十五章 姬与杨 丘也绕着房间反反复复走了几圈,越看墙上浮雕越有些不解。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对于南吴文帝姬广的记录有一点是比较统一的,就是前半生在钟子岐的辅助下英明神武历史罕有,后半生荒淫无度也可称雄千古。 如果说姬广的人生转折点在钟子岐之死,那么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对于钟子岐病逝一事还是保持一致的,只不过正史通常只记录了钟子岐是操劳而死,野史多会提及钟子岐杀业太重是被冤魂纠缠得急病而逝。 而房间内的描绘南吴文帝姬广的十二幅浮雕中,从第八幅开始就与历史所述开出现明显的出入。 这第八幅所描绘的是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看地点应该是在南吴文帝的洛阳宫中,应该是一场历史上没有被记录的政变。之所以说战斗惨烈是因为浮雕所描绘的场景中死了很多人,更关键的是这幅浮雕所描绘的主角不是南吴文帝姬广,而是钟子岐被刺杀的场景。 当时已经权倾朝野的钟子岐居然在皇宫中被人所杀?杀他的人居然是姬广,宫中争斗的两股势力也就是姬广和钟子岐这对历史上有名的君臣典范?这个信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若仅仅是与历史所书相悖的这些信息到也不至于让丘也如此疑惑,让丘也一直疑惑的是他在浮雕中发现了一个人,一个他见过的人,名满天下的蜀王身边的谋士之首魏玄成? 按照魏玄成的说法,丘也心知他关于古丈村的说辞必定隐瞒或篡改了一些信息,他讲的很多事丘也必然是不会全信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两千多年前的南吴。一个人能活两千多年,丘也是如何都不会信的,对此也只能解释为有人特意建造了这里想要传递一些错误的信息给来到这里的人。 可是丘也来来回回将这十二幅浮雕看了好几遍,居然半点破绽也没找出来,反而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十二幅彩绘浮雕中除了姬广从头到尾都在其中,还有一个人也全程都在其中。 一个特别明显但又低调的人,说明显是因为这个人是一个道人装扮但却全程披着一件黑色僧袍,说低调是因为,在姬广一生重要的这十二个历史节点中,这个黑僧袍的道人每次都有意无意的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若不是丘也想要找出其中破绽,来来回回认真的看了好几次,都很难发现浮雕中这个奇怪的人。 “看来他们没骗我,我们现在所熟知的历史中间的确是被人隐去了一些内容的!” 丘也本来正专心的看着眼前的浮雕,突然身边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响起,把丘也吓了一大大跳,横着向声音相反的方向一个纵跃,与来人拉开了一定距离,一手捂住“抚龙尺”,一手掏出吴宝在旌城送给自己的“飞燕玲珑弩”摆了一个攻守兼备的架势。 “小兄弟!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突然出现在房间中的男子两眼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浮雕,跟没就没有理会自己旁边全幅戒备已然弓弩上弦的丘也。“才半天不见而已。你看看这几幅浮雕中的内容好奇怪啊?这个黑僧袍的道人你认识吗?” 丘也见来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这才看清眼前一身文士装扮的来人,原来是昨夜在旌城“红绡坊”中请自己吃过饭的弘农杨士奇! “杨先生!你不是。。。。。。?”丘也有些疑惑,这个杨士奇明明在自己眼前被吴宝拧断了脖子,再无生还可能。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望帝祠的地宫里? “小兄弟,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杨士奇看过了眼前的浮雕,转过面向丘也挤出了一个神在在的笑容,“小兄弟,你可别一激动就扣动了扳机,你知道我不会功夫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士奇见丘也将手中的“飞燕玲珑弩”揣回胸口,便不再顾及,微笑着走到丘也身边,“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丘也有些无奈,没有急着回答,显然眼前这个杨士奇也做好了要讲故事的准备,自己只要听着就好。 杨士奇见丘也没有回答自己,果然自己顾自的打开了话匣子,“你可知道我姓杨,这个墓的主人是南吴的文帝姬广!” “如今天下杨姓源于两支,其中一支便是南吴国姓,姬姓!难不成杨先生是南吴文帝之后?”丘也其实听到杨士奇反问自己之时就多有猜测,如今听到对方如此问说,就更做实了所想。 “不错!小兄弟果然是见识广博!南吴文帝姬广正是先祖!”杨士奇说道南吴文帝之时虽是略带自豪之意,但更多的却是难掩的失落。“你如何看这墙上十二幅浮雕中所述之事?” “与世间认知的文帝生平多有出入,不过既是杨先生先祖,小子不敢妄言!”丘也心道你这话问的叫人如何作答,眼前这杨士奇古古怪怪的,不清楚是敌是友之前还是少说话为妙。 “南吴二世而亡,之后南吴分崩离析,天下大乱,各地诸侯自立,分成十数国相互攻伐百余年,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后又有南蛮北莽六胡联手趁机侵入中原,烧杀抢掠百余年,中原百姓如猪狗般任蛮人驱使奴役,诸多千年传承的家族姓氏毁于那场劫难,再无传承!”杨士奇说话间已然泪水横流,哽咽到无法继续。 丘也亦是感同深受,这些事虽已过去千余年,但是烙印在民族血液中的耻辱是每一个大夏子民都无法忘怀,也不应该忘记的! 杨士奇情绪宣泄够了,才继续说道:“还好后来中原几国冒出了几个不是之才,幸存几国终于联手将南蛮北莽六胡赶出中原,才形成了大夏统一之前的七雄格局。” “小子虽自幼在山上长大,但是这段历史也多有知晓。杨先生跟我讲这些事情,与你先祖之事可有关联?”丘也有些疑惑,眼前这个情感丰富的杨士奇到底想做什么? “你可知,那几百年间有人篡改了历史原本的记载!那人不惜屠戮万千生灵,让天下大乱数百年,只是为了掩盖一个不能让世人知晓的真相!” 第五十六章 先秦玉简 “杨先生,你的意思是有人篡改了历史?只是为了一个不想让别人发现的秘密?”丘也听了杨士奇的解释越发的疑惑不解,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了隐藏什么秘密?“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有些太。。。。。。疯狂,太匪夷所思了。” “其实原本我也是不信的,直到我进到这里,看到了这十二幅关于先祖的浮雕。对于这事我终于相信了一半。”杨士说话间脚步不停,径直想着中间矗立的文帝姬广的雕像走去。 杨士奇站在雕像身前对着姬广的雕像拜了三拜,然后直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仰着头盯着雕像手中的玉简道:“若是不出错,先祖手中那玉简应该便是记录着正确历史的先秦玉简,当年那段被隐去的历史真相在这其中应该会有记载。”那雕像近半丈的高度,此时杨士奇站在雕像前,就像是站在巨人面前的孩童。 丘也没有答话,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站在雕像前的杨士奇,脑子里不停思索着目前的处境。这杨士奇至少目前来看对自己应该没有威胁的,可是这人身上透着太多古怪,不得不防。难道也是冲着自己身上的这块墨色牌子来的? 杨士奇仰着头看了半天,见丘也并不答话,终于不再仰望雕像手中的玉简,而是转过身,满脸怨怼的看着眼前的丘也,也不说话。 丘也被杨士奇怨妇一般的眼神看得发毛,最后还是没熬住,无奈道:“杨先生,您这是。。。。。。?” 杨士奇见丘也开口说话,眼神变得更加幽怨,“你刚才怎么不着急去取玉简?难道你不好奇?” “杨先生,我看你站在文帝雕像前面看了半天,以为你是在思索应对之法?自然不敢越俎代庖。” “你这人不地道啊!我站在那里一直望着那玉简,是因为我够不到啊,那么高!我不会功夫,你晓得的!”杨士奇听了丘也的回答,干脆耍起无赖埋怨起丘也。 丘也一听原来是这事,被气笑道:“杨先生,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在下也做不到啊!”丘也心道这人杨士奇不仅死而复生,又能破开一路险阻进到这里,怎么会是易与之辈。不会功夫骗小孩子吗? “那可怎么办是好?既然到了这里,又拿不到那东西,总不能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杨士奇故作懊恼状,双手抓着头焦急的在地上来回踱起了步子。 “杨士奇这有何难,我帮你拿下来就好!” 杨士奇闻言大喜,快步走到丘也面前,拉起丘也的手道:“当真?小兄弟你果然是靠谱的!” 丘也被杨士奇抓的一脸懵懂,“杨先生,刚才不是我说的!”说着丘也同样惊诧的向着雕像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蜀锦的黑胖子双手揉搓着脸颊从雕像后面走了出来。 吴宝?丘也心中惊诧不已,吴宝什么时候进来的?苌狸有没有跟进来?她人呢?刚才杨士奇亦是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难道这房间有别的入口? 杨士奇转头一看黑胖子吴宝出现在身后,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宝兄弟,这么巧,你说我把你当兄弟,你还想杀我这件事儿着实让我很是伤心啊!今天既然你在这就好办了,你帮我取下玉简,我们的事一笔勾销!” “真巧啊!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这次不只要拧断你的脖子,还要把你砍成几块才行?”吴宝见了死而复生的杨士奇居然没有太多惊奇,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想不到姬家果然仍有余孽活在这世上,而且还成了名满天下的弘农杨!” “宝兄弟,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待,你却老惦记着怎么杀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不太厚道啊!”杨士奇嘴上好似丝毫不惧怕吴宝,却迈着步子退到了丘也的身侧。“现在这太平山的小兄弟也是知情人,难道你也准备一起杀掉?” 一听到杨士奇这就准备把自己拉下水,丘也心中暗骂,连忙向旁边挪了一步,“杨先生,你这就不厚道了,我们今天总共才见过两次面,好像还没到过命的交情啊!你跟吴大哥之间的恩怨何必急着拉我下水呢?” “这位小兄弟的事情家师自有主张,不用你来操心,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吴宝说话间刀已出鞘,单手提刀远远盯着杨士奇的一举一动。 杨士奇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无法善了了。”说话间杨士奇双腿叉开,两臂轻垂,摆了个极其有高人风范的架势,看得丘也啧啧称奇,随便摆的架势就这么有高人风范,看来这杨士奇果然是个高手。 就在丘也暗自佩服,吴宝如临大敌之际,杨士奇突然做了一件令两人的意想不到的事情。杨士奇双腿微弯竟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奔涌而出,“死一次很疼的,别再动动手了!宝兄弟!” 吴宝本已做好了搏命的准备,被眼前的杨士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跪也有些懵,正在不知所措之际。青铜大门缓缓开启,一个身着红衣的圆脸少女走了进来,少女身后跟着一只肥大的土拨鼠耀武扬威的走着八字步。 丘也见到来人大喜,几步就迎了上去,来到少女身边,“苌狸!你没事就好!” 苌狸神色冰冷,没有理会迎上来的丘也。自顾自的径直走到文帝姬广的雕像前,也不理会单手持刀的吴宝和跪在身后的杨士奇,苌狸轻抬素手,单指如钩冲着姬广雕像手中所持玉简勾了勾手指,那玉简便如活物一般,竟自己从姬广雕像手中飘落至苌狸眼前。 苌狸将眼前的玉简抓入手中,缓缓展开,看了一眼,随即又迅速合上,随手将玉简丢给了站在原地傻乐的丘也,丘也轻轻展开玉简见上面除了一片玉简上有一个不认识的古篆字,再无其它,玉简之上俱是一片空白。 “两位当着这傻小子面前如此做戏好玩吗?” 第五十七章 杀机四伏 刚刚还跪在地上的杨士奇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扁扁嘴,有些无奈道:“小女侠,你还真是个妖孽。” 丘也肃然道:“这个没字的玉简想必两位都已经看过。两位无外乎是想让我将这玉简拿在手中,如今我已拿到玉简,两位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 杨士奇、吴宝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有些无奈。江湖、庙堂说话做事都讲究个人留白,很多事说的太直白终会不美,但是眼前这对男女还真的是一对不把话说尽不罢休的主儿。只是有些话一旦挑明,就骑虎难下了。 几盏灯芯吧的爆响,房间内突然有光亮一闪,几盏油灯同时熄灭。青铜大门外面有水声想起,众人不由得扭头望去。 门外水声越来越密集。丘也心中不安之意越浓,隐约有个判断,但总感觉不可思议,一时间难以说出口。门外一道闪电划过,连房间都被照亮,众人不禁皱眉,这地下洞穴之内哪里来的雨声和闪电? 丘也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心头微颤,死死向青铜大门处望去,脸色陡然一变,大声呼喝道:“小心!” 本就在戒备的众人同样心头一震,不约而同的顺着丘也的目光望去。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将众人所在房间照亮。光亮消失的一瞬间,有一点黑影迅速的顺着青铜大门冲入室内,直冲丘也而来,众人皆惊。 丘也眼眸中闪过厉芒,反应迅捷,双脚点地,急急向后退去,同时不忘从腰间拔出二师兄送给自己的“抚龙尺”护在胸前。另一手拿出“飞燕玲珑弩”冲着黑影方向连射数箭。 眼见数支箭矢就要射中那给影,不想那黑影突然一折,堪堪躲过箭矢的同时,向旁边的杨士奇扑去。 吴宝暴喝一声,提刀跃起,后发先至,直直向冲向丘也的黑影劈去。待到近前,吴宝宝才看清眼前黑影,那物双翼其大且薄,两臂竟长在双翼之中,长得尖嘴猴腮,一双眼睛冒着骇人的红色光芒,甚是丑恶狰狞,看得吴宝一惊! “不要见血”同一时间,丘也也看清了飞进来之物,不禁焦急大呵道。听了丘也的提醒,吴宝心中一凛,虽然人在半空中去势已尽,吴宝竟将单刀脱手,双脚在空中蹬两下,有如踩在实地一般,竟是在空中倒飞了出去。 吴宝脱手的那一刀还是砍了下去,“噗”的一声,刀锋锋利,普一与那物接触,便将那狰狞之物砍成两半。一股鲜血从那物身上溅射而出,喷向众人。 眼见那物鲜血溅向苌狸,丘也心中焦急,刚刚双脚落地就又飞身扑出,将苌狸扑倒在地。丘也抱着苌狸在地上滚了两圈,还不等站起,苌狸便挣脱开丘也双手,给了小道士一记耳光。苌狸心中被丘也抱着在地上打滚,心中气恼,却也难免有些羞臊。 那黑色之物被劈做两半的身子,落在地上还在不停的挣扎、扭动,阴森恐怖!刚刚被吴宝丢出的百炼宝刀,此刻亦是随着那物的尸体落在地上,被那物的血液沾染之处“撕啦啦”声响不断,有黑烟冒出,吴宝随身佩戴的百炼宝刀竟是被那物的血液腐蚀的不成样子。刚刚落地的吴宝眼见如此,心中砰砰大跳、也是不禁后怕,这怪物的血竟然如此之毒,若是溅到身上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杨士奇踱着步子来到那物是尸体前,从怀中取出一个搪瓷瓶子,打开瓶盖,将瓶中粉末倒在那物身上,粉末与那物血液普一相遇便发出“噗噗”的响声,很快便将那物尸体以及地上血液化得一干二净。“竟然是扶赢的血密符?”杨士奇处理起这些手脚麻利,轻车熟路一般,显然眼下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此事。 丘也身在北武州太平山,与扶赢多有接触自是知晓血密符的歹毒。这血密符产自扶赢,一身血液带有剧毒。百炼金刚若是沾上这血密符的血液都会被迅速腐蚀殆尽,若是血液沾上人身,则立即浑身溃烂。可丘也也只是听过,并未见过,没想到这只产于扶赢的血密符会出现在距离扶赢千里之外的巴蜀,更没想到这血密符的血液的毒性竟比传闻中还要可怕、歹毒。 丘也一只手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看着杨士奇轻车熟路的处理这血密符,心下不禁更加好奇,这远在巴蜀的杨士奇竟然认得此物,并且随身携带着解毒的药剂。这个浑身古怪的杨士奇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吴宝方才要不是丘也出声提醒,此刻估计得与自己手中宝刀一个下场,必然浑身溃烂而亡。吴宝想到这里,冲着丘也抱了抱拳,带着感激道:“多谢小兄弟及时提醒,我才得以免过一劫。” 丘也抱拳回礼,下意识瞥向站在身边的苌狸,只见苌狸那曾经红润的小圆脸此刻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冰冷的望向门外。丘也与苌狸一路行来,从没见过苌狸如此认真,如今苌狸这般表现,让丘也有些意外,本来有苌狸这般高手在侧,心中有所依托的丘也此刻亦是有些紧张起来。 杨士奇和吴宝亦是感受到了苌狸如临大敌般的变化,两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大门外,脸上同时色变。 但见三人缓缓步入门内,两男一女。中间行来的男子身着青色长袍,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来人五官俊朗,棱角分明却给人一种亲近之感。那人咋一看平平无奇,只是让人第一眼便心生好感的公子哥模样,但是再看他步步行来,让人心生惊骇之感,原来此人每一步踏出看似踩在地上,实则皆与地面相距寸于距离,此人一路行来竟是凌空踏虚,脚不沾地,片尘不染。 三人站定,那青袍公子哥左手边是一个黑衣男子,脸上罩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腰间别着一把狭长的扶赢佩刀。 青袍男子右手边行来一名女子,同样身着一身紧身黑衣,面罩黑色纱巾,只是身材曼妙无比,胸前双峰被黑色紧身衣凸显的尤为圆润,让人垂涎。 “阿狸,终于又见到你了!” 第五十八章 相见怀念 众人听见来人说与苌狸的话语,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苌狸。 苌狸面色微红,一双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盯着眼前那个曾数次在幻境中相见的男子,小巧的鼻头随着双眉微皱,丘也看在眼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爱。 “是你!你是谁?”苌狸此话一问出口,在场众人均是一头雾水,这青衫公子哥与那苌狸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阿狸,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模样?”那青衫男子听了苌狸的问话,接连发问,脸上露出难掩的失望之色,又有莫名的悲愤情绪掺杂其中。 苌狸看着那男子的情绪变化,心口竟是也跟着一疼,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甘、悲伤、痛苦、诸多情绪掺杂其中。 “尽是些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既然你不急着办你要办的那件事,那我们就先取我们要取的东西!”黑衣男子操着一口不太正宗的大夏官话,显然有些不耐烦这种时候青衫男子与苌狸之间的叙旧。“丘道长,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丘也点头,心中略感沉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夏城一战之后,没想到这么快会在这千里之外的巴蜀望帝祠与这草翦一再见,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与之同行的那个青衫公子哥看样子认识苌狸的,难道也是活了千多年的老怪物? 杨士奇见丘也神情奇怪,问道:“小兄弟,怎么了?你与这些扶赢蛮人相识的?”杨士奇说话间手脚却是毫不停歇,边说边向身后文帝姬广的雕像处退去。 跟着两人一起来的黑衣身材曼妙女子见杨士奇向着姬广雕像退去,悠悠道:“杀光了这些人便是,你们两个行事怎么比我这个女子还要婆妈!” 说话间那黑衣女子已将腰间所佩狭刀拔出,单手耍了一个漂亮的刀花,目光在丘也等人身上一一扫过。 黑胖子吴宝停下搓着脸颊的双手,显得有些无奈,自己虽晓得这望帝祠不简单,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势力觊觎这里,就连扶赢亦是千里迢迢跑来这里,那么那个先秦玉简的价值应该不仅仅是记载了千余年前的历史正文那么简单。 那黑衣女子终是耐不住寂寞,率先出手!这黑衣女子与草翦一师出同门,与草翦一样亦是出身扶赢大姓家族新恒,本名新恒小百合,名字虽取得好听,但人却是个心狠手辣、嗜血狂躁的性子。新恒小百合与师兄草翦一不同,草翦一修习的是风雷神门的雷法,而新恒小百合却是自幼跟随师父苦练扶赢忍着之术。 扶赢武技虽难与大夏比肩,但是忍者之术却是厉害非常。这人者之术最善暗杀,其中更是对五行、暗器、用毒、障眼之术的运用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让对敌之人防不胜防。 新恒小百合人未动时,已有数十只三角状的暗器随手投掷而出,急射向丘也众人。暗器还未至,新恒小百合紧接着便双膝微蹲,一撑而出,如弩箭般射向离自己最近的吴宝。 吴宝手中虽没了百炼宝刀,但手上动作却不停,在新恒小百合投掷出暗器的同时就已将外袍脱下,在空中晃了一个圆弧,丢向摄向自己的暗器。同样是双膝微蹲,拔地而起,人随袍后冲向迎面而来的新恒小百合。 一瞬间,两人便相撞在一起,新恒小百合长刀劈下,吴宝闪也不闪,任由长刀劈中肩头,一手将新恒小百合的脑袋抓在掌中,重重向地上砸去。 场中顿时鲜血四溅! 被吴宝抓在手中砸向地面新桓小百合的头颅,还未触地就只剩下了一片罩面薄纱,吴宝肩头却被长刀伤及,深刻见骨,血光四溅! 吴宝来不及思考这新恒小百合是如何从自己手中逃脱,急忙转身向身后扑去,因为他已发现这女人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丘也。霎那间,她已扑倒了丘也面前! 丘也单手将“抚龙尺”横在胸前向后急退,身法飘逸如风。那新恒小百合虽如弩箭般迅捷却始终追不上身法如风的丘也。吴宝肩头受伤,虽也是不慢,但却仍是慢了两人一个身位,三人就这样在场中你追我赶,如猫抓老鼠一般。 新恒小百合虽已动手,那青衫公子哥与草翦一却仍是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两人一个面的痛苦,似在回忆。一个眼神冰冷的盯着只守不攻,不停躲闪的丘也。 “丘道长,你这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草翦一知道丘也未必会回答,但仍是操着一口生硬的大夏官话自顾自的问道。“你若交出那玉简,我可保你安然离去,如何?” 与新恒小百合纠缠的丘也并未答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眼前这黑衣姑娘对自己一击未中,戾气更甚,攻势越来越凶猛犀利!几次都差点伤到丘也,要不是丘也身法了得又有二师兄的“抚龙尺”护身,此刻早已被眼前这魔女砍中,身首异处,自保已是难得哪里还有闲余回答草翦一的问题。 这草翦一看似大义凌然,做出一副与丘也惺惺相惜的举动,实则亦是老奸巨猾,丘也若是回答,一口真气涣散,那么行动便会慢上半分,虽只是半分却也足够眼前抢攻的新恒小百合将其斩杀。这草翦一若是真有此意,大可先叫新恒小百合停手,再与丘也说明交易。 这草翦一此刻仍未出手,场中定是有他忌惮之人。 那青衫公子哥此刻还未出手难道也是有所忌惮?那青衫公子哥只从这凌空踏虚、片尘不染的行路间便可看出是个不世高手,若是道家五境怎么也是破虚之上的得道高人!这样高手会忌惮谁?苌狸?刚才此人未露面时,苌狸便已如临大敌一般,听着两人对话这青衫公子哥似乎与苌狸早就相识,那么他所忌惮的又是什么? 随着一阵“嘎嘎嘎嘎”的声音在整个房间中响起,诡异至极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五十九章 化身再现 随着一阵“嘎嘎嘎”的响声,房间内出现了令人惊异的一幕,十二幅浮雕上的人物竟然都活动了起来,犹如活物一般从浮雕中走出。 这些雕像初时行动笨拙,犹如学步萌童,一步三晃。只是步步走来,却是越来越稳,几步间已如成年男子行路般平稳有力。 这些雕像待到快到新恒小百合近前时已迅捷如风,速度丝毫不亚于丘也、新恒小百合两人。一尊尊石刻雕像如饿狼扑食般向新恒小百合疯狂扑去。新恒小百合眼见丘也后援已至,只得放弃了对丘也的强攻,人在空中单刀还手,转身平扫,狭刀挥向身后冲上来的几个石刻浮雕。 刀光闪过,火花四溅,冲在最前面的几尊石像被刀光绞碎。石像虽碎,去势却未减分毫,如弩箭般射向新恒小百合。新恒小百合眼见躲闪不及,却还是使出了扶赢忍者一派的金蝉脱壳之术,众多碎石撞在了新恒小百合的外衣之上,人却早已向着草翦一所在方向遁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到新恒小百合再次站定之时,已然位于草翦一身后。饶是如此,站定后的新恒小百合仍是单手捂着肩膀,显然是刚才躲闪不及,被激射的碎石所伤。指尖不断有鲜血流出,顺着肩膀淌下,滴落尘埃。 草翦一望着眼前的众多立于自己与丘也等人中间的石像,眼中闪过惊凛的光芒,缓缓道:“据传中原化身一派可招魂控物,有拘灵请仙之能。只是该派历来人数稀少,传承艰难,二十年前更是因为“空印案”被大夏皇帝将化身一派最后几人给杀了个干净,断了香火传承!” 草翦一说话间早已将阴五雷祭出,双臂、脚下不断有黑色浓稠液体涌出,如水银泻地,蠕动着在其身前摊开了一片,让人看着说不出压抑诡谲,“没想到化身一派仍有香火传承,今日还有幸在这里见到化身一派的高人,真是三生有幸!”草翦一说到恭维的话象征性对着丘也等人施了一礼,继续道:“大夏狗皇帝灭你门派,杀你门人,端是无耻!想我扶赢亦是受这狗皇帝欺侮多时,如今那狗皇帝气数将尽,正是你我联手报酬的好时机,何苦在此刀兵相向!” 方才浮雕上的石像复活,帮自己解围,丘也亦是看在眼中。早年在太平上时听师父和几位师兄讲过这化身一派之事,当时只觉得这一脉修行神奇而已,并没有多想,没想到今日不仅在此还能有机会亲眼见到化身一脉出手,并且还是对自己出手相援。 师父说这化身一脉算是中原历史上传承最古老的一脉,甚至有可能比佛道两门还要早。化身一脉有一个奇怪的规矩,每一代只传三人,不多不少,上一代身死之时,下一代才会现世。因为这个奇怪的规矩,化身一脉一直人丁稀少,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化身一脉的具体传承于何时、最早又是何人所创便也无人知晓! 化身一脉虽然人丁稀少,每一代只有三人,但是因为其修行法门特殊,与世间任何流派都有不同,是世间唯一可驾物控魂、召唤生死之物的修行法门而名声大噪。 相传千余年前随大夏先祖一统八荒六合的大夏第一任首辅、被世人称作刘半仙的刘太息便是这化身一脉中人。 世人都知当年大夏先祖始石城而得天下,据说这石城便是刘太息一夜所建。 刘太息一生功勋卓越,堪称传奇,只是其子女在其死后没有在朝廷任职,而是带着刘太息的尸体回到老家青田县守孝,之后也再没有出仕,而是世代留在青田县耕读隐居起来。 直到二十年前的“空印案”,已经隐居近千年的刘家不知道什么事又得罪了当朝皇帝,被满门抄斩不说,连刘太息的尸骨都被挖了出来,暴尸荒野。 世人皆知这化身一脉自大夏建国以来,可以说就是这刘家,刘家即是化身一脉,化身一脉即是刘家,因此刘家被满门抄斩,那也代表着化身一脉的断绝。只是没想到这刘家化身一脉还有人活在这世上。 草翦一废了半天口舌,却不见对方有人答话,有些恼火,但是见那些石像只是矗立在众人中间,也没有再动,心下也到安心了几分,操着阴五雷挡在身前独自戒备。 草翦一用眼角余光像着身旁的青衫公子哥瞥去,只见那青衫公子哥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情绪中不可自拔,对眼前的形势恍若未见,心里更是骂声连连,心道这人跟着来干什么?来谈情说爱吗? 苌狸眼中神色变了数变,终于摆脱了那莫名心痛、伤感的情绪!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青衫公子哥,略有疑惑道:“你到底是谁?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那青衫公子哥听了苌狸的话后先是有些错愕,随即又是一副伤心不已的表情,喃喃道:“阿狸,你记得我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怀疑我对你做什么手脚?” 丘也听了苌狸与那青衫公子哥的对话亦是有些迷惑,刚才这两人相聚甚远,未见那青衫公子哥出手,阿狸却如此询问,难道那青衫公子哥刚刚以神识对阿狸做了什么?在这普天之下,除了佛道两门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很少有能够以神识对对手进行试探以及攻击的存在。 此人难道也是个之前在江湖不曾露过面的顶尖高手,不过听着话语间,此人与苌狸似是相识已久,若是如此对面这个青衫公子哥是哪个藏匿了千年的老王八也说定。 两人说话间丘也默默走到苌狸身边,轻轻的握住了苌狸那白嫩的小手,做好了被扇的准备。出乎丘也的意料,苌狸没有怒目相向,而是与自己十指相扣,极其用力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丘也疑惑的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圆脸姑娘,苌狸眉头紧锁,望向对面青衫公子哥的眼神逐渐冰冷,像极了一只准备随时出手愤怒之极的猫。 丘也心下略寒,糟了,不会被自己不幸猜中了吧! 第六十章 风雷神门 苌狸说话间,望向青衫公子哥的眼神变得越发冰冷。与往次不同,此刻丘也的手被苌狸握得有些吃疼,苌狸身上不断散发出的杀气,正逐渐由虚化实,在场众人犹如置身深潭之中,几近窒息。 丘也心中大骇,至从在峨眉山与苌狸相识以来,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圆脸小姑娘,虽然有时也会生气,但以苌狸跳脱的少女心性,每次都是如玩笑一般轻轻带过,从未像此刻一样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杀气。 大土拨鼠最先抵受不住这犹如实质的杀气,连滚带爬的向后跑去,直到靠到墙壁边缘,退无可退,仍是浑身战栗不停,用两只小手捂住双眼不敢去看苌狸。 丘也此刻也是呼吸不畅,只想着远离此刻杀气盎然的苌狸,只是手被对方死死攥住,脱不的身,实在是后悔自己多此一举,主动过来牵苌狸的手。 草翦一此刻也是后悔不迭,自己放出体外的阴五雷,不知为什么此刻竟是如死水一般,与自己失去了联系,明明是自己体内先天五炁所化的水脏雷,此刻却是丝毫不受自己控制,若不是肉眼所见,甚至丝毫都感受不到其存在。草翦一从未遇过如此情况,此刻望向苌狸的眼神布满了恐惧与惊骇。 青衫公子哥,好似丝毫不受苌狸所散发出的杀气影响,轻摇手中折扇,满眼深情的望向随时会向自己出手的苌狸,缓缓道:“阿狸,你难道真要对我出手不成?” 苌狸并未理会青衫公子哥的言语,轻轻松开了与丘也紧握的双手,一步跨出,在众人看来仅仅是有如平常走路跨出的再平常不过的一步,下一刻竟已出现在刚才还相距丈余的青衫公子哥身前。 不等那青衫公子哥作出任何反应,苌狸便已一拳砸出,直奔那人心口而去。那一拳所蕴含的威势太盛,在苌狸出拳之时,在场所有人竟都是瞬间窒息,感觉身处真空之中,丘也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苌狸出拳收拳只在刹那间,在场众人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只因众人被那一拳威势所迫,身体所承受的压力难以承受所致。 那青衫公子哥承受了苌狸夹带如此威势的一拳,在众人眼中,苌狸刚刚那一拳砸在青衫公子哥身上,那人身形只是如烟雾般变幻数次,待到苌狸收拳。青衫公子哥竟是毫发未伤般站在苌狸面前。 “阿狸,你若是今日不想见我,我离开便是,你又何必如此?”青衫公子哥轻轻抬了抬手,显然是想要触摸苌狸,却只是动了动,终是没敢抬起。 “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阿狸!”青衫公子哥深情的望了面前的苌狸一眼,身形便如烟雾般逐渐虚化,最终消失在房间之中。 众人人看到眼前一幕也是颇感神奇。刚在众人眼前的这青衫公子哥竟然只是一道虚影。丘也在太平山时倒是听师父说过,相传先秦以前曾有高人给将自己一缕神识投射于千里之外,那神识身边之人也是真假难辨,丘也当时只觉得多是以讹传讹的吹嘘之语,没想到今日竟然得意亲眼所见。 苌狸一拳过后早已立足不稳,直到那青衫公子哥身影消散,才“扑通”一声跌倒在地。草翦一、新恒小百合两人早已被苌狸刚才那一拳吓破了胆,眼前还有未曾露面的“化身”一脉传人在侧,那还有胆子留在这里,一见苌狸倒地,便想也未想,不约而同的快速向门外撤去。 众人眼见青衫公子哥身型飘散于空气之中,也并未阻拦草翦一与新恒小百合两人离去。 丘也在苌狸倒下的一瞬间就已飞奔而出,在草翦一与新恒小百合两人退出青铜大门之时,刚好来到苌狸身畔,轻轻将倒在地上的苌狸揽入怀中,快速检查了一下苌狸的脉象,眼见苌狸脉象平稳,晕倒应是脱力所致,这才放下心来。 大土拨鼠眼见草翦一等人退去,也四脚着地奔向着苌狸奔去,只比丘也慢了片刻。明着房间内已无威胁,仍是双手叉腰,昂首挺胸的护在了苌狸身旁。 “你到底是谁?是姬广的后人?还是那个刘太息的“化身”一派传人?我该如何称呼你?”吴宝没有理会已经远遁的扶赢二人,而是转过身望向站在姬广雕像附近的杨士奇。后者满脸漠然,双手负后老神在在的慢慢在吴宝身旁走过,“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这又有什么好为难呢?” 吴宝双手在脸上用力揉搓,无奈道:“怎么都是一群神叨叨的神经病!”杨士奇也不理会吴宝的吐槽,自顾自地来到丘也、苌狸身边。“丘也,你不是问我需要你做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要和你一起去那里,那里面有我想要知道的答案!也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蹲在地上怀抱苌狸的丘也缓缓抬起头,仰头望着站在身侧的杨士奇,眼中满是无奈之意,自嘲道:“我怎么觉得我就跟傻子一样,好像只有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士奇单手轻轻拍在丘也的肩膀之上,望向青铜大门处,眼中尽是疲惫,“有些事情你现在不知道反而会轻松些,一旦你知晓了,只会更加煎熬!”杨士奇语气极轻,似在说与丘也听,又似在自言自语一般,丘也若不是就在其身边,恐怕都听不真切杨士奇刚才的言语。 — — — 扶赢历史最悠久的门派风雷神门位于扶赢的田川地,即是扶赢雷法正门,也是整个扶赢的神门领袖。 风雷神门后山有座五重塔,据说已屹立于此两千多年。比风雷神门在此建立道场的时间还要久远,这五重塔相传更是当年雷神和风神的修行之地。 现在虽然是白天,五重塔内外却已高高挂满了红色灯笼,塔内五重之上,所供奉的雷神与风神像前,一个身着青衫的,面如刀刻,棱角分明的年轻公子哥。 此刻若是丘也等人在场,定会吃惊地发现眼前的这个青衫公子哥与刚刚在望帝祠中众人所见竟是同一人。 那青衫公子哥此刻双手捂在胸口,刚刚吐出了一口黑色的淤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你这次太大意了!”声音从公子哥身侧墙壁的阴影处传来,责备之意甚浓。 那青衫公子哥竟是对于黑影中人的责备丝毫不以为意,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又自信的笑容:“至少我这次所行的目的已然达成!” 第六十一章 车中复盘 月明星稀、四野清冷。 丘也背着苌狸与其余几人走出望帝祠之时,已是月沉星隐,天边曙色初现。丘也于出来的途中发现了二师兄留下的暗号,确认二师兄已带着唐糖安然离去,总算安下心来,有二师兄在暗中照拂,总要好过自己孤身一人一直在明处被各方势力算计。 几人出了望帝祠,行到村子里,一路走来丘也只觉得血腥气越重,不禁皱眉,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吴大哥,这村子的村民。。。。。。” 吴宝似乎早就知道丘也会有此一问,“这个古丈村与你初见那个村子并非一个,你初次所见的那个村子是家师为掩人耳目所建。如今我们所在的这个村子便是当年华县消失的那个村子。”吴宝知道丘也所担心之事,在解释过后,又补充道:“刚才在这里遇到了一些假扮我等的李鬼,在进去之前着实费了点力气。至于那些村民并无大碍,小兄弟大可放心。” 丘也听罢吴宝讲解心下放宽几分,却仍是心中烦闷,心中想着这几个幕后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如此不惜牺牲如此多人的性命。 古丈村口早有两辆马车等候,百余名白袍灰甲的白袍士矗立车前,拱卫四周,充满了肃杀之气。 众多白袍士见吴宝等人行来,也只是单臂横于胸前,行了个极其简单的军礼,便继续各司其职,没有一人擅离岗位,多说半句言语。 丘也正心下感叹这蜀王白袍士果然人人精锐之时,却在马车前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人正是数次帮自己和苌狸两人指路、带路的乔樵夫,那乔樵夫见丘也背着苌狸行来,满脸堆笑着跑到丘也跟前,也不跟吴宝、杨士奇两人打招呼,径自与丘也说道:“小英雄,我就一个跑腿的,刚才也是职责所在,多有得罪,小英雄莫要怪罪。” 丘也眼见来人所述心中烦闷,只得苦笑摇头道:“确实是见怪不怪了,你现在就算跟我说你便是这蜀王,我也是信的。”说话间丘也已背负苌狸从乔樵夫身旁走过,径直走到马车旁,与大土拨鼠一起将苌狸置于车厢之内,自己亦是翻身而入。 乔樵夫似是早已料定丘也的反应,也不着恼,在丘也与苌狸坐入车厢之后,便自顾自坐在车首位置,手执缰绳,主动担起了丘也所坐马车的车夫。 杨士奇偷眼瞧了瞧这车夫与吴宝二人,眼见两人照面不仅并无任何言语交流,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无,明明都是为蜀王效命,此刻见面表现得却比陌生人相见还要陌生,心中感慨,看来此行去到那里,蜀王怕是连魏玄成也不信的,这才使得两人在此相互牵制、不知这到底是谁在监视谁? 一名白袍士见众人到来,早早就牵过两匹枣红色的高头战马来到吴宝身前,吴宝对杨士奇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也不理会杨士奇径直策马而行,带头向前行去。 百余名白袍士,见吴宝上马,便紧跟着一同翻身上马,紧随其后,整个过程整齐划一,无半点参差凝滞。 杨士奇看着眼前的高大战马,冲着杨士奇背影破口大骂:“你个龟孙儿,老子不会骑马还给我准备这么高的一匹马,想摔死老子不成。”杨士奇说话间走到丘也和苌狸所坐车前,对着那乔姓车夫施了一礼,笑道:“劳烦让让,我上去跟小兄弟挤一挤。” 后者给杨士奇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情愿的挪了挪屁股,腾出一点上车空间,杨士奇倒是也不客气,双臂扶着车厢,抬腿进入车中。 丘也眼见杨士奇满脸笑容的跟自己挤在一个车厢,也是头疼,这个睚眦必报,神秘兮兮的杨先生不知道又什么目的? 大土拨鼠看到杨士奇步入车厢之中,本能的感到危险,主动给后者挪了挪位置,自己挤在车厢的角落,努力让自己离得这人远些。 丘也不理会满脸堆笑的杨士奇,攥着熟睡的苌狸倒地素手想着心事,墨色太平无事牌、蜀王身边的第一谋士魏玄成、送自己诡异银豆子的邋遢老道士、为自己卜挂的方外谷的女方士、青衣第一楼的唐糖,如今又多出了扶赢风雷神门草翦一,在南吴文帝姬广雕像中的先秦玉简,自称是姬广后人、眼下极可能是“化身”一脉传人的杨士奇以及那个似乎与苌狸相识有着神识投射神通的青衫公子哥。 目前所有的一切早已远远超出了丘也所能想象的极限。目前看来这件事后面牵扯出的势力看来还不止这些,丘也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张巨大的网中,周围尽是虎视眈眈的凶狠捕食者,而自己则是那网中猎物。 丘也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睡的香甜的圆脸姑娘,师父当日在太平山瀑布下之时,交代自己要将这峨眉山的小妖女苌狸平安带回太平山,明明师父一开始便知晓自己的去向,为什么还要让师兄们觉得他是通过天书“归藏”以损耗修为作为代价才知晓自己方位的? 师父若是果真已然进入那里,那是否意味着自己依仗的最强的后盾暂时已然失去,那么自己如今修为全失,面对这完全出乎意料、突然失控的局面又该如何是好? 眼下这些事情处处透着离奇,处处透着诡秘,丘也又想起师父在瀑布之下与自己所说言语,更是忧心重重,心中实在太多的疑惑不解! 杨士奇见丘也心事重重,也不打扰,自顾自的背靠车壁打起了盹儿。 之前在锦官城死里逃生便未得歇息,如今在旌城以及古丈村望帝祠又数番争斗,连续两夜未曾合眼的丘也早已是疲惫不堪,如今坐于车厢之内,四周有吴宝以及百余名精锐白袍士在侧,眼皮终于不再受控制,不一会儿,丘也便也跟着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丘也再醒来时,发现苌狸、大土拨鼠、杨士奇均已不在车中。车辆已然停稳,丘也竖耳倾听,发现车外亦是安静非常,不禁心下疑惑,便推开车厢门向外望去。 第六十二章 绣衣直指 微风舒爽、明月如眉。 丘也推开车厢门,探头向外望去,一张憨厚黝黑的脸正巧回头盯着自己,精神高度紧张的丘也被吓了一跳,心中连续问候了几遍乔樵夫家人。 这乔樵夫果然也是一个高手,人虽一直就坐在车厢外,丘也竟是感觉不到半点气息,甚至连呼吸都弱不可闻。 “丘公子,你醒来了。苌狸姑娘刚才见你睡得香甜,便不让人打扰你。此刻他们应该都在驿楼用膳。”乔樵夫一笑便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配上那淳朴黝黑的脸庞,很难让人联想到此人也是蜀王座下的高手。 “此刻不知道是该称呼你为乔大哥还是乔大人,亦或是其它什么称呼?”丘也说话间已抬脚跳下马车,举目环顾,目前所处位置应该是一处官府驿馆,驿馆四周站满了警戒的白袍士,除此之外自己所处马车周围还多了十几个身着锦缎绣衣,头戴宽沿圆帽的黑袍骑士,这些黑袍骑士人人配有短刀长剑,刀剑交错于腰间,与那些令行禁止、整齐化一的白袍士不同,这些锦缎绣衣的黑袍骑士往那一站说不出的威风凛凛。 “小兄弟,你可知先秦的荣夷公?”黑胖子吴宝应该也是一直守在马车附近,丘也才刚下车,吴宝便已出现,“你眼前这位乔宗参、乔大人的父亲可是被称作我蜀中的“荣夷公”一般的大人物,是蜀王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啊!他手下的“绣衣直指”更是惹不得的,可以不经审讯直接定百官、诸将生死,你说是不是厉害得紧?” 荣夷公可以说是天下谍子的始祖,据史书记载,先秦穆王在位期间,重用大奸臣荣夷公,实行“专利”政策,垄断山林湖泽,平民不得上山下河谋生。但是穆王又怕百姓背后戳他脊梁骨,于是就请来了藩属国燕国的巫师,由荣夷公统领负责监视百姓,听到有人议论他,就杀谁,一时之间,都城的百姓人人自危,当时在穆王和荣夷公的酷政下还出了一个千古流传的名词,“道路以目”,大概意思就是百姓们对面相逢,只敢用眼神传达怨愤。 吴宝话语间对乔宗参极尽嘲讽之意,“小兄弟,你可要小心些表面对憨憨傻傻,时常对你笑脸相迎之人,这些人心思龌蹉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翻脸啊。尤其是这荣夷公的大公子,如今也在“绣衣直指”任职,最擅长的就是出卖兄弟。” “吴大人,你这就有失偏颇了,你我具是为蜀王做事,应当多亲多近才是。至于当年令兄之事,我们只是秉公执法,并没有特别针对某人之意。”被吴宝如此揶揄嘲讽乔宗参丝毫不着恼,仍是笑脸相迎,将自己与这吴宝恩怨,只是一句话便解释清楚,说与身旁的丘也所知。 “跟你多亲多近我是不敢的,嫌自己命长不成?”吴宝不再与乔宗参纠缠这嘴皮子功夫,对着丘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同向着驿馆内走去。乔宗参望着吴宝的背影笑容越盛,也不甘落后,紧赶两步追上二人,与其并肩而行。十几个刀剑错的黑袍锦缎的“绣衣直指”自动分做两排跟在乔宗参身后一同向屋内走去。 刚才丘也只顾着观察周围环境,没有仔细瞧这驿馆,如今一路行来才发现,这驿馆端是不小。驿馆四周围有高墙,入口有门楼,院内有房屋数间,可供驿丞、驿夫居住,正前一个二层小楼,外观雄伟应是供行路使者居住,整个驿馆绿树成荫,景观亦不错。门楼、驿楼、厅堂、回廊、轩、围墙一应俱全。丘也心下感慨,这巴蜀的驿馆着实要比北武州的驿馆奢华许多。 驿楼厅堂之内,苌狸脸色略显苍白,正坐独自在餐桌之前,桌上摆满了吃食,苌狸却有一搭没一搭的偶尔夹上一块吃食送入口中,眼见丘也等人步入堂中,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丘也见苌狸无恙心下大定,至于理不理睬自己其实丘也倒也不太在意,想办法哄好便是。那双手叉腰立在苌狸身侧有如门神一般大土拨鼠,眼见丘也进来,豆大的眼见滴溜溜转了几圈,算是打过招呼,毕竟此刻正在当值,总不好擅离岗位。 杨士奇闭目养神,斜靠在椅背上轻摇着手中折扇,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丘也等人也是视而不见。一个驿丞模样的中年男子半躬着身,毕恭毕敬的站立一旁。这驿丞虽不知杨士奇底细,但见这人连统领百余白袍士的吴宝都放在在眼里,心想杨士奇来头必然不会小了,所以小心伺候着总不会有错的。 正在杨士奇身旁小心伺候的驿丞,一见见丘也、吴宝两人步入堂内,便笑容满面的小跑着迎了上来。只是行了不到两步,就见到两人身后一同行来的乔宗参以及十余名“绣衣直指”,哪怕刚才已经见过这个乔宗参,此刻再见驿丞仍是心中胆怯,笑容却更盛,连滚带爬的迎了上去,来到三人面前,先跟两人身后的乔宗参行了大礼,打过招呼,才转身与吴宝和丘也两人见礼。 吴宝心知这驿丞实在是惧怕“绣衣直指”甚于猛虎,才会有此反应,也未责备驿丞,只是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丘也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深深感慨这“绣衣直指”的“威风八面”,这些人平时得有多么的飞扬跋扈、横行无忌才会令一个没有犯错的驿丞仅是见礼都惧怕至此。 乔宗参这人长得一脸憨厚,见谁都满脸笑容,此刻更是毫无架子的牵过了驿丞的手,与之执手而行。若不是“绣衣直指”的身份,驿丞定会感激涕零,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毫无架子的性情中人。 只是眼前与自己执手而行的可是个“绣衣直指”的指挥使,堂堂指挥使对自己一个小小驿丞如此礼遇,难道是自己犯了什么错?时日无多了?这驿丞越想越怕,竟是连步子都不知道该如何迈了,最后双腿一软就要给身旁的乔宗参跪下,想着乞求对方放过自己家人。 正在驿丞将跪要跪之时,一名白袍士校尉推门而入,急匆匆越过乔宗参和驿丞等人,来到吴宝身侧附耳低语。丘也只见吴宝神色变了数变,后者听完那白袍校尉汇报,扭头看向身后的中年驿丞,眼神玩味。 第六十三章 杀机暗藏 大夏所设驿馆沿用的是旧址“亭”制,在其基础上加以改良,道三十里设一驿,道百里设一馆,主要用于信息传递之用。按大夏“通典”所记,大夏全境共有驿一千六百三十九,馆五百四十九。 但是若按百里设管之制,实应有馆五百四十六,不知何原因多出了三个驿馆,分别是并州的马嵬驿馆、北武州的西京驿馆、以及此时丘也等人下榻的莲塘驿馆。 莲塘驿在大夏建国之前就已存在,相传当年戏曲家老祖落魄时曾路过此地,在莲塘驿馆借宿,有感于此地风景秀美而在此作诗一首。 “莲叶落已久,林塘映非昔。 参星到庭户,素月沿檐隙。 ” 丘也与吴宝、杨士奇等人此刻恰好正在诗中所述的莲塘畔的一个先秦建筑风格塔楼中。除了苌狸脸色不好,已回房休息,大土拨鼠负责给苌狸守门没有跟来,其余如乔宗参和他的“绣衣直指”以及莲塘驿驿丞也一同来到了这塔楼之中。 这塔楼总计五层高,在大夏众多驿馆当属中绝无仅有。据说这塔楼在莲塘驿馆建立之前便已存在,因为有五层高,是登高赏景的好去处,故而吸引了很多很多文人墨客来此赏景作赋,如相传甚广的“凭高试回首,一望锦官城。”说得便是此处。 众人一同上了二楼,只见塔楼内竟比外面看上去宽敞许多,塔楼中已有数名白袍士执刀而立,一个领头的白袍士见吴宝到来,单臂抬起行了一个军礼道:“吴将军,刚才到了轮值时刻,本应是小七这组当值,却不见他们几人,属下派人寻找,结果在此处发现了他们三人的尸体。” 说话间,那领头的白袍士将目光瞥向楼内正中。众人随着望去,那里赫然躺着三具尸体!三具白袍士的尸体! 三具尸体都是仰天倒地,上身赤裸,胸前有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最诡异的是三人都嘴角含笑,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感觉三人让人杀死时,都是无比的开心得意。 看着这三具尸体脸上的笑意,此刻楼内虽无半点微风,但丘也后背却不断有寒意升起。在场其余众人亦都是如此的感觉。 在这莲塘驿馆,里里外外尽是白袍士,谁会冒险杀了三人,而且还是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这三人死的又是如此诡异! 望着地上的尸体,吴宝眼神冰冷,他这次带出来的一百零百名白袍士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之中的精锐,究竟是什么人竟可以在众多高手面前悄无声息地杀掉三人? 吴宝想到这儿,目光森冷的望向身旁的乔宗参,又转头望向身旁的杨士奇,低声道:“杨先生,你怎么看?” 杨士奇似是没有听到身旁吴宝的问话,只是单手提着扇子,另一只手环在胸前,双眉紧锁,盯着眼前的三具尸体,时不时用扇柄敲击一下下巴。 “绣衣直指”除了有探信、监察之职,其实也不乏查案的好手。乔宗参掏出一块方帕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解下腰间短刀,也不理会吴宝等人,自顾自的蹲在三具尸体前查看起来。 吴宝见乔宗参蹲在地上用短刀左右扒拉三具尸体,心中微恼,冷声道:“乔大人,这检验尸体本是仵作的事,没想到乔大人竟也擅长此道?”吴宝心中不愤,话语中也带着嘲讽之意。 乔宗参却好似没听出吴宝口中的嘲讽之意,微笑着对身边的那个领头的白袍士问道:“死这三人,你可熟悉?” 领头的白袍士,听见乔宗参询问,没有答话,而是望向身旁的吴宝。毕竟吴宝是这支白袍士的直属领导,这里人人都知吴宝与这“绣衣直指”的乔大人多又不和,有些积怨。此刻对方问话,吴宝若不开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回答的。 白袍士虽然是蜀王座下天下屈指可数的精锐之师,但那只是在战阵之上,若说单个搏杀以及查案、办案确实是不在行的。吴宝无奈冲着那领头白袍士点头,后者得了授意才开口回答道:“这三人都是新近选入白袍士之人,这三人都是来直秀水村的同村的三兄弟,都姓阮,之前在村中以打渔为生。后通过比招进入白袍士,带队的叫阮小七,我们平时习惯唤他做小七,另外两个比他稍小,分别是阮小九和阮小十。” 乔宗参听罢,凝望着着尸体,神色略带困惑道:“你确定这三人在入伍之前是靠打渔为生?” 那领头的白袍士见被质疑,心中有些着恼,目光炯炯的盯着乔宗参道:“千真万确,白袍士征招筛选十分严格,这三人的入伍之前的生计状况也是由专人负责查过的,不会出错。” 不等乔宗参回话,一直旁边的沉默不语的杨士奇突然发话道:“如果是常年在河中打渔为生的渔夫,嘴边会有一种特别的污渍斑迹,也就是水锈,但是眼见这三人,只有两人脸上有明显的水锈,另有人面色黝黑却没有半点水锈,显然这人并不是这兄弟三人之一,那么他是谁?” “这死者的胸口形状,显然是被极快、极其锋利的短刀,一刀刺入心脏所致。而在场众人,只有我的人才配有这类短刀。”被杨士奇打断的乔宗参并不着恼,仍旧满脸笑意将在场众人扫视了一圈儿,最后将目光落在吴宝身上,眼神玩味道:“看来我们中间有些不和谐的声音,想要挑拨我们起内讧,有人不想我们去到那里,吴大人,你怎么看?” 吴宝同样望向盯着自己的乔宗参,没有答话,眼神晦暗不定,不知在想着什么? 突然,吴宝从一名“绣衣直指”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待到那名“绣衣直指”反应过来之时,吴宝已经拿着短刀在尸体面前比划起来,片刻后,“乔大人,你说的不错,若是正常长度的短刀绝刺不出这种角度的伤口。这三人胸前的伤口确实是被短刀一击毙命。” “但尸体的致命死因却不是这短刀所致!” 第六十四章 致命伤口 “这三人的致命伤都不在胸口。”丘也来到三具尸体前,蹲下身用手分别在尸体的面部、脖颈、腹部、四肢摸索了一阵,起身对众人说道。 听到丘也说眼前的三具尸体致命伤不在胸口,杨士奇轻摇折扇点头赞许。吴宝望向丘也的目光吃惊中带着些许期冀。乔宗参则是有些吃惊,眼前这小道士还懂得验尸之法不成? 其余众人也均是倍感惊异,又有些好奇眼前这少年是如何知晓这三具尸体的致命伤不在胸口的。 “丘小道长难道还懂这验尸之法不成?”乔宗参虽自诩见多识广,但道门中人懂得验尸的今日却还是第一次见。 “不懂!”丘也直截了当道。 “小兄弟,如果这三人的致命伤不是胸口的刀伤,那这三人是怎么死的呢?”吴宝虽是询问,但语气焦急中略带期许,毕竟死的三个人是自己麾下的白袍士,而且还死的莫名其妙、悄无声息。 “这三人均是冻死的。” “冻死的?” 在场众人听了丘也的答案,均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冻死的,怎么可能?如今虽已过了寒露,但天气实则还是很炎热,早晚也只能用凉爽来形容,这天气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冻死人的! “我自幼在北武州长大,北武州苦寒,每到冬季,便银装千里,除了风雪再难见它物。赶路之人若是不幸遇到大风雪,那便只有冻死的份,因此我也见过几次冻死之人。”在场的众人具是南人,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下雪,此刻听了丘也讲述北武州的冬天,大家只觉得后背阵阵寒气升起,那北武州气候如此恶劣,如何住的了人? “人在冻死之前不会觉得冷,反而会觉得燥热异常,会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因此很多冻死之人都是赤裸着身体。而且被冻死之人死前常会见到幻觉,因此死后多会笑容诡异。” 在场众人听了丘也的叙述又是好奇,这人在冻死之前不是感到寒冷,而是会浑身燥热,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同时又都有些佩服眼前的这个年轻道士,见识确实广博。 “这三具尸体确实都是赤裸着上身,可这又如何能断定这三人是被冻死的呢?也许杀人之人,拿走了三人的衣物,以便毁尸灭迹也说不定?”其实乔宗参听了丘也的讲述也多有认同,只是仍觉得不可思议,这才反问道。 “被冻死之人呼吸会率先不畅,因此面部会异常惨白,颈部以及四肢均会僵硬无比,但是腹部却柔软,是因为无论是否为修行中人,腹部丹田乃是先天五炁居所所致。这三具尸体均是符合以上症状!” 吴宝听了丘也言语,蹲在尸体前分别检查了颈部、四肢以及腹部,发现与丘也所言竟是半点不差,三具尸体都是如此。不禁有些疑惑,这丘也难到真的只是个太平山的道士?为何竟懂得这些。 “乔指挥使,你再仔细看看这三人胸口的伤口。”杨士奇用手中折扇隔空轻点了三下,点向三具尸体的胸口。 乔宗参能坐上“绣衣直指”指挥使的位置,除了靠他那个被称作“大夏荣夷公”的父亲,自己也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然也不可能做得稳这位置。 乔宗参沉下心来,再次看向眼前三具尸体的胸口,不禁“噫!”了一声,“这三人胸前的伤口果然奇怪,心脏被一刀刺中,胸口竟然没有多少血液溢出?难到真的是被冻死之后,才被人刻意在胸口补了一刀?” “不错,三人正是因为被冻死,血液亦被凝固,心脏被刀刺中才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杨士奇轻摇手中折扇,绕着尸体转了半圈,继续道:“我初时见到这伤口,也是奇怪为何心脏被刺中,却没有多少血液溢出,直到听了丘小英雄刚才所述,我才想明白其中症结所在,原来是因为三人是被冻死的。” “但也奇怪,如果是先被冻死的,那身体必然也会气血不通,死后再补刀的话,伤口位置呈现出的切口与活人被刀刺中的伤口也是大大不同的,为何这三人的胸口的伤口与活人被刺入的切口如此之像,显然三人是活着之时被刀刺入心脏的。”吴宝又检查了一遍三具尸体的胸口刀伤,不禁又有些疑惑,“难到是三人将死未死之时,短刀刺入心脏,然后再在刀刺入的一瞬间,三人被冻死了” 这其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经吴宝一提醒,众人又是有些疑惑。 “人刚死之时,身体仍是柔软的,血肉仍未僵化,需要几个时辰后才会逐渐僵硬,因此若是刚被冻死之时将短刀刺入心脏,所造成的切口与生前刺入差别不会太大。”验尸毕竟是乔宗参所属的“绣衣直指”的业务范围之一,因此才能迅速回答了吴宝的疑问。 吴宝并未理会乔宗参的答复,而是将头转望向了杨士奇和丘也两人,目光中充满了询问,杨士奇轻摇手中折扇缓缓道:“眼下这人能在我们面前悄无声息的做到这点,这人要么是比我们都高出许多的高手,要么杀人的凶手便在我们之间。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我们来说都不能算是个好消息。” “你仔细辨认下这脸上没有水锈之人是哪个?”吴宝听了杨士奇提醒,才想到这阮氏三兄弟,目前三具尸体只确认了两具的身份,那么脸上没有水锈这人是谁?真正的那阮氏兄弟到底是生是死?若是生,他人在哪里?若是死,为什么没跟这两具尸体在一起? 那领头的白袍士得了吴宝命令,来到三具尸体前,仔细辨认了再三,起身后仍是摇头道:“这三具尸体从外貌上看确实是阮氏三兄弟,只是这阮小九脸上是没有水锈的。” “阮小九?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吴宝听着阮小九这三个字只感觉好像在那里听过,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白袍士行色匆匆的步入二楼,来到吴宝身旁,附耳低语,吴宝听罢来人言语,面色大变,沉声道:“在马车中又发现了尸体!应该不只一具。” 第六十五章 诡异女尸 腥风骤起,黑云遮月。 等丘也等人来到马车前时,饶是众人皆是久经战阵,刀尖舔血之人,见了眼前一幕也不禁皱眉不已。 马车车厢内放着五个酒篓,酒篓原本由牛皮封住,此刻都已被白袍士揭开,场中血腥气浓烈至极,扑面而来。 “血腥气很重,不是腐臭味。看来这里面的人刚死不久。”乔宗参用方帕捂着口鼻,探头打量着五个酒篓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头颅,血淋淋的,看不清样貌。 乔宗参单手抓住凌乱的头发将酒篓中的头颅拎起,一缕淡红色的液体拉着丝滴落在下面的酒篓上。 “这是阮九吗?”乔宗参开口询问道。 “不是,这人不是我们的人,不曾见过。”刚才在塔楼内那个领头的白袍士率先答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吴宝看着眼前的五个酒篓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一个役夫穿着的少年听到吴宝发问,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痛哭流涕道:“小人刚刚准备将马牵入马厩,给马儿填喂些饲料,顺便清扫下马车,谁成想。。。。。。”这少年役夫说到此处竟是控制不住情绪,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再也说不下去了。 “想带下去好生盘问。”吴宝本就心中烦闷,见这役夫如此反应,便吩咐左右将其带下。 丘也盯着眼前不住颤抖的少年役夫,皱眉不语,总感觉那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乔宗参将那颗头颅随手丢在地上,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淡红液体,随手丢在一旁,吩咐身边的“绣衣直指”将剩下的几个酒篓中的东西倒出查看。便很快有几人从人群中走出,几人手中都带着牛宝表皮所制成的手套,手脚麻利的将剩下几个酒篓中的东西倒出。 七零八落的碎块参杂着血红色液体从酒篓中倒出,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摆在地上。 那几个“绣衣直指”手脚麻利,轻车熟路的将那些细碎尸块拼凑完毕,身上零件一个不少,只是多出了一个头颅,刚刚乔宗参所拿的头颅与这尸体竟不是同一人的!那个头颅的身体又在哪里? 眼前这具刚被拼凑完整的尸体是个女子,皮肤白净,身材匀称,只是面部肿的厉害,看不清容貌。 死者胸前两峰凸起的中间有一个三角形的印记,那印记焦黑,印记周围的皮肤有明显的水泡。其中一个“绣衣直指”将头凑近那女尸的两峰中间,用力嗅了嗅,回头对着乔宗参道:“烧烫伤,有明显的焦糊味儿。” 乔宗参点头示意已然知晓,让那“绣衣直指”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女尸胸前的三角形黑焦印记在场之人除了丘也之外,大部分在场之人都再熟悉不过,那是被烙铁烫伤的。这女尸生前被人上了极其惨烈的酷刑! 女尸不只胸口的烫伤,全身上下布满了条形伤痕,以及惨不忍睹的烫伤,丘也看着地上的女尸眉头紧皱,心中更是难以平复,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怨要如此折磨这人。 “噫?”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杨士奇突然疑惑的惊呼了一声,推开了一名正在查验尸体的“绣衣直指”,蹲在女尸身前拿起一截断臂反复看了数次。 众人眼见杨士奇突然如此,明白他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乔宗参也是连忙示意手下人停下手中工作,不要打扰到杨士奇。 杨士奇看了半天将手中女尸那半截胳膊放下,有拿起一截断腿反复观瞧,如此往复,直至将这女尸四肢脖颈等关节全部看过一遍,杨士奇才对着众人道:“这女尸脖颈处以及四肢断端皆有缝合过的痕迹,由于用了一种极细的鱼线,这鱼线几乎细不可见又韧性极好,故而很难发现。” “杨先生,你是说,眼前这女尸曾被人用鱼线缝合过,然后又被人碎尸了?”吴宝有些不敢置信,谁会如此无聊,做这般画蛇添足之事。 “确实有些画蛇添足,缝合这女尸的鱼线,天下少见,更是千金难求,多用于精密机关布置,什么人会将这鱼线用在一具尸体上?”杨士奇其实在刚才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满腹狐疑,实在想不通这个人这样做的目的所在。 乔宗参听了杨士奇的话也惊奇,这人如此大费周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之前在塔楼内见到那三具白袍士尸体之时,只觉得是有人想挑拨离间,阻止众人带着丘也去到那里,现在看来也许是自己猜错了。 “仔细查一下这四肢与那身体。”乔宗参心中已经隐隐不安,有了猜测,却仍是纷纷手下人先去查看,再与自己的猜测印证。 几名“绣衣直指”得了上官的吩咐,又利落的查看起那女尸的四肢与脖颈。不出一会儿功夫,几人回报给乔宗参一个令在场众人都忧心不已的结果,这四肢、头颅与那躯干居然均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人,是为不同人所有。 因为这四肢与躯干居然僵直程度、出现尸斑的情况以及腐烂程度具是不同,也就是说这些部位曾经的主人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 吴宝心下惊骇莫名,若真是如此,那便代表至少还有几具尸体没被发现。倘若如此,那众人眼下情况真的是糟的不能再糟了,凶手能在这么多高手以及精锐眼皮底下毫无声息地杀了这么多人,如今要走到那里至少还需要五日路程,这五日足够那凶手将在场众人杀死大半。 “清点人数,迅速搜查整个驿馆。”吴宝和乔宗参几乎同时下达了命令。一直在两人身旁的驿丞此刻早已吓得尿了裤子,自己在这驿馆干了一辈子,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怎么今日好巧不巧怎么今日竟遇到这等事情,如今只是心中祈求这几位官老爷莫要将此事迁怒于自己。 丘也此刻担心苌狸安危跟吴宝借了几个白袍士好手,正准备去找苌狸。却见一个脸色有些惨白的圆脸小姑娘,捂着鼻子从人群外围走了过来,后面还有一只肥大的浑身绒毛的土拨鼠耀武扬威地跟在后面。 “不用找了,只有这一具尸体,这人应该是被活着分次肢解的,才会出现你们刚说的情况。” 第六十六章 唐虞巫祭 苌狸一路行来,众多白袍士主动给这圆脸姑娘让出了一条道路。丘也眼见苌狸脸色虽是苍白了些,但说话间底气尚足,心下稍定。 这女子生前是被人活着分次肢解的?在场众人虽也常经历提审逼供这类事情,但听了苌狸的话语,仍有些不适,若真是如此这凶手的手段真的是残忍至极。 苌狸来到那女尸面前,双眉紧锁,眼神中透着奇怪的神色,似怀念、似厌恶、似恐惧、又似疑惑。 “小女侠,你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杨士奇眼见苌狸到来,又眉眼含笑,极不识趣的凑上前去,全然忘了之前受过多少这圆脸姑娘的白眼。不出意外苌狸没有理会杨士奇的询问,而是回以一个大大的白眼,算是跟杨士奇打过了招呼。 “我曾听过先秦时有种酷刑之法,将人固定住后用小刀如片羊肉般,一刀刀将这人身上血肉片去,最多可片两千余刀,而被行刑之人不死。”乔宗参说到此处顿了顿,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的女尸继续道:“而肢解所带来的痛楚要远远大于那先秦酷刑,一般人承受不住,一次就死了,这凶手如何保证分次肢解,而这女子又直到最后才死的呢?” “其实若是想要做到这点也是不难,我目前所知,除了道门,山上各门都有类似的法门,其目的是为了保证门人在身受重伤之时,可以吊住一口气,以便事后医治。”丘也几句话间便回答了乔宗参的疑问,乔宗参作为世俗王朝的官员武夫,不了解山上门派这些隐秘法门也是正常。 “若是如此说来,这行凶之人乃是出身于山上的某个仙家门派?”乔宗参有些不解,这千百年来庙堂与江湖所有牵连是为一体,但是这山上仙家门派自成体系,这盛世千年只在山上修行,基本不与世俗王朝打交道,偶有交集也是些祈福、祭祀之类的事情。 “是唐虞巫祭!”苌狸长吁了一口气似要将心中烦闷扫净,突然记起的某些不愉快的记忆像块重石堵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虞巫祭?据传唐虞朝是早于先秦还要千年的盛世王朝,可除了一些口口相传的传说外,其实并无任何史料记载,我一直以为只是民间传说而已,难到这唐虞真的确实存在过?”杨士奇到底是见识广博,在其他人还在惊叹这巫祭手段残忍之时,他竟已想到这唐虞巫祭与唐虞朝的关系。若真是如此不只自己先祖南吴的历史被人为改写过,近三千年的历史记载都将有误,原先以为自己面对的顶多是个存在千年的幕后组织,如今看来这个组织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强大!一个能够影响三千年历史的组织,将是一个怎样的可怕存在? “据传苗疆巫蛊与北莽萨满与这唐虞巫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北莽的北王帐更是一直以唐虞后人自居而沦为大夏笑柄。”吴宝身为魏玄成弟子,没想到不只是熟悉庙堂、沙场之事,竟是连这些门派密术也有涉猎。 “苗疆巫蛊与北莽萨满我多少有些了解,虽是手段有些偏激,但总归不似眼前这唐虞巫祭般残忍。”丘也盯着眼前的女尸有些心有余悸,虽然知晓了这女尸为何会是如此状态,却仍是想不明白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这唐虞巫祭若真是如传闻所说与苗疆巫蛊和北莽萨满手段相似,那么破解之法必然也将相近。 刚刚苌狸提及唐虞巫祭之时,杨士奇率先想到了传说中存在还要早于两千年前的先秦的唐虞朝,以及这操纵历史进程的幕后之人。吴宝与丘也想到是这唐虞巫祭与苗疆巫蛊以及北莽萨满的手段及对策。而乔宗参竟是直接点出了眼下众人所面临问题:“那这唐虞巫祭的目的是什么?” “是警告亦是威胁!”苌狸望着眼前的女尸缓缓道。刚刚苌狸在房间休息时眼前又产生了幻觉,这次与往次不同,眼前之人面目清晰可见,甚至连对方名字都已记起。但那算不上是一段愉快的记忆,此刻苌狸想起那段经历,倒是宁愿自己不曾想起。 “警告?”丘也有些疑惑,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到底想警告对方什么? 苌狸没理会丘也的反问,而是对着吴宝说道:“另一个男子头颅的尸体应该也还在驿馆之中,你还是要派人去搜查驿馆。” 吴宝和乔宗参听了苌狸的言语,迅速调吩咐手人开始对驿馆展开搜查。吴宝吩咐过后,好像想起什么,又连声吩咐左右道:“去找些煤油来,拿上火把将这尸体烧掉,若是巫祭怕是会有疫病传播!” “黑胖子,你是不是傻?”吴宝才下达过命令,就被苌狸一句你是不是傻给怼了回去,整张脸顿时胀得通红,再衬上本就黝黑的面堂,还真有点红得发紫的感觉。 “怎么?”别看吴宝贵为魏玄成的得意弟子,现在又统领着陈玄策麾下最精锐的一校白袍士,可对眼前的苌狸还真是应付不来,从第一次见到这个有些骄傲的圆脸小姑娘以来,吴宝在心中就总会有种莫名的恐惧,只是不曾表露出来而已。 乔宗参眼见吴宝在苌狸面前吃瘪心中暗爽,不禁对眼前的圆脸姑娘又生出几分好感,只是还没等高兴太久就被那圆脸姑娘一眼瞪得没了脾气。乔宗参自诩也算是个恶人,更是整治过无数恶人,怎么这个圆脸姑娘刚才只一个眼神就如此骇人,让自己有种被随时会被这姑娘打杀的感觉。乔宗参吓得缩了缩脖子,不自觉挪了挪脚步。 “唐虞的图腾是丹鸟,丹鸟浴火而生,你现在要拿火烧这尸体,这女尸遇火重生,变成极难斩杀的飞僵,在场众人多半是要陪葬的,你是活够了不成?”苌狸翻着白眼,用手指着刚才得令准备去取煤油的两名白袍士道:“一会待到大门下尸体挖出,与这男性头颅一同用火烧掉,然后将这女尸装入篓中,置入井内,再在井口覆上巨石。” 丘也听着苌狸提出的处置方法有些疑惑道:“难到这唐虞的巫祭之术也暗合我道门的天地五行之理?” 苌狸晒笑道:“小道士,这天地五行本就是自然存在的运行规则,并非你道门独有,你说你是不是傻?” 丘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语失,脸上有些发烫,“若是如此,那女尸则万万不可置于井中。” 第六十七章 震木阳火 “这唐虞巫祭若真的也是依照自然五行之法。这驿馆的水井在离位,离位火盛,万不能将这女尸置于其中,需要在坎位水气丰沛之地,挖坑掩埋,将女尸置于其中,此间坎位在驿馆大门处,派几个人去大门处,将女尸处理妥当即可。” 丘也说话间不知从哪里拿出几张道符贴在了那几个酒篓之上。那几张道符与酒篓普一接触便贴合其上,不多时,几张道符无烟自燃,化作飞灰,同时酒篓周围升起淡淡雾气,隐有水雾环绕其间,在场众人看了不禁啧啧称奇。 “小道士,想不到你虽然打架的本事差了些,但是其它七零八碎的旁门左道的本事倒也还挺实用的。”苌狸眼见丘也将几张道符负于酒篓之上,那道符所化的水雾已经开始隐隐抑制酒篓中尸气,也是觉得有趣,心情稍好几分,便又调侃起丘也。 丘也心下无奈,却没敢出口反驳,毕竟脸皮也是有记忆的,难到还嫌被打得不够?只好在心中腹诽苌狸,再怎么说自己这道符也是道门正宗,世俗千金难买的,在苌狸口中就变成七零八碎的旁门左道。 白袍士得了吴宝吩咐分出了人手将几个酒篓挪至坎位,同时众人随着丘也来到了驿馆大门处。几名白袍士不多时就已经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坑。 一直站在旁边观瞧的苌狸皱着鼻子,沉默不语,随着这坑越挖越深,有股奇怪的草木气息混合着焦糊的味道,让自己感到莫名的不安。 眼见几名白袍士要将酒篓置于其中之时。同样一直在皱眉思索的丘也大喝了一声,制止了几人将酒篓置于其中。 “怎么了?小兄弟,可有不妥?”吴宝知道丘也刚刚出声喝止,必然有其原因。 丘也摇头道:“没有不妥!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说不太通。凶手废了这么大力气,如仅仅是为了警告,如今又如此简单的被我们破解,有些太不合常理。” “确实有些太过简单了。”杨士奇心中亦是疑虑重重,见丘也与自己所想一致,心下边更加笃定眼前这事定不会如此简单。 “你们有没有闻到夹杂着焦糊味的草木气息?”苌狸一个健步跳入坑中,皱褶眉绕着圈嗅了起来。 丘也跟着苌狸跃入坑中,有些疑惑道:“焦糊味的草木气息?可是雷击木的那种焦糊味道?” 苌狸连连点头,“不错!小道士你也闻得到?” 丘也摇头道:“闻不到。” “那你怎么知道?”苌狸鼻头随着下巴微挑,有些傲娇道。丘也看着眼前傲娇的苌狸心下了放松几分。 “草木气息是不是如雨后的青草般的清新气息?”已经将自己的猜测确定了大半,连忙又追问道。 “你怎么又知道?” “果然如此!”得到了苌狸的认证,丘也终于证实了心下所想,便从身旁的白袍士手借过一把铲子,向下挖去。不多时,一副血肉模糊的焦黑尸骨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尸体端是奇怪?看尸骨的裸露程度,这人已死了一个月以上,只是为何这血肉不但不腐烂,还如新死之人一般?”乔宗参将尸骨反复查看了几遍,疑惑着对众人说道。 “果然好算计!这驿馆大门便是坎位,凶手将这死者埋在这里,应是要用坎水培养震木,这人死亡已久,血肉却如新生一般,便是新生之木。尸骨焦黑是因为尸骨中蕴含震雷阳火所致。震木蕴含纯阳之火,若是将女尸置于其中,反倒着了对方的算计,这女尸必然会遇阳火而重生,变成旱魃!” 丘也几句话间已将眼前情况解释清楚,众人听在耳中却不禁后怕,同时又不禁感叹这凶手的连环算计、心思狠毒!若不是苌狸嗅出这震木的气息,恐怕就算众人心中再多疑惑,亦是会将那女尸埋在这里,若真如此一旦女尸遇震木阳火化成旱魃,将要比于离位所化飞僵还要凶猛,到时在场众人又有几人能够得活? “小兄弟,现在该如何处理?”眼见吴宝发问,其余众人也是满眼期待的望向丘也,既然丘也能讲清楚其中细节,那便会有相应的解决之法。 “我虽不明白这唐虞巫祭的原理,但是若按五行之说,这女尸尸气成于此处,那边在此驿馆之内的坎位,以丰沛水气破解其尸气是最好的选择。”丘也说话间叹气不停,“但是如今这个坎位已然孕育出了震木之阳火,就算我们将这男性尸骨挪至他处,亦是无法驱散这震木阳火,如此一来,最好的破解之法依然失效。” “那将这女尸丢到荒野,不再理会是否可行?”乔宗参心道这女尸处理起来竟如此麻烦。 “天上五星日夜运转是为五行,其中木曰岁星,火曰荧惑星,土曰镇星,金曰太白星,水曰辰星。明日便是萤惑星一年之中最盛之时,到是天火照耀,这女尸会化成何物,更不可预知!” 等着答案的众人眼见丘也嘴唇未动,声音却从丘也身后传出,不禁疑惑。丘也亦是疑惑自己明明没说话,谁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丘道友,我师叔算出你近日会有些麻烦,奈何他如今有要事在身,脱身不得,故派我来助丘道友度过此劫。” 这次丘也连带在场众人寻这声音向着身后的驿馆大门外望去,只见一个那人身着黄紫道袍,背负桃木剑,头带一顶鎏金描边的五岳冠的高大道人正向着驿馆走来。 苌狸望着来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不知为什么,这人苌狸第一次见时便心生不喜,但却不至于让人讨厌。只是这人身上味道让苌狸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在哪里曾遇过相似的味道,那是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味道,或者说不应该是人身身上的味道。 丘也和吴宝望着门外来人,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怎么是他? 第六十八章 暗流涌动 并州华阴山,前些日子莲花峰倒塌后,其下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当地县丞第一时间上报与并州刺史董叔颖,随即华阴山就被董叔颖派来的并州狼骑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 此刻已被并州狼骑封锁得连苍蝇都飞不进的莲花峰处,却有三人站在或者说是两人站于那深洞边缘,之所以说是两人,是因为其中一人凌空踏于巨洞之上,身型如烟飘渺,让人看不清面目,竟是神识投射于此。 另外两人,其中一人身着青衫、白法白须的高大文士,那文士腰板挺直,面目和善,往那一站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与之相比,另一个人便略显寒酸,那人身形佝偻,一身蓝色道袍许久未洗,上面布满了污渍破洞,同样是须发皆白,这个佝偻老道士就显得邋遢龌蹉许多。 “好你个邋遢的老东西,你莫要趁我不在,便想着算计我那傻徒儿,小心我腾出手来拆了你的道观,砸了你那烂招牌!”那虚影说话间咬字极重,显然并不仅仅是威胁眼前的邋遢老道士,而是真的准备去拆这邋遢老道士的道观的。 邋遢老道士露出一脸欠揍的表情,嬉笑道:“你现在自身难保,难到还能咬我不成?” 眼见邋遢老道士与那神识投射的虚影斗起了嘴,青衫文士终于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再不说正事,我便走了!” 邋遢老道士听了青衫文士的话收敛了戏娱之心,正色道:“二十年前金莲之事已经有了眉目,那人前些日在洛阳皇宫废墟中现身了。我这便要动身去往洛阳,看看能不能查到更多的线索。” “另外,先秦玉简竟然也已经现世了,看来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邋遢老道士讲到这顿了顿,似在思考接下来的话没有必要说。那神识投射的虚影似乎看出了邋遢老道士的疑虑,主动问道:“怎么?” “有些意外,没想到“化身”一脉还有传人,此人还与南吴姬广颇有渊源,目前尚不知他是哪一方的人。” “现在看来,我们仍是把事情想简单了。”那虚影听了邋遢老道士之言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如今所处环境有些特殊,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以如此方式见面了。” “肾虚老东西,我们还有好多帐要等你出来再好好算上一算,若是你出不来,别怪我上你山门拆了你的祖师堂。”邋遢老道士一跃而起,话音落时人竟已然现于数十丈之外。又是几个纵跃,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待到已经离开了华阴山地界,那邋遢老道士才停下脚步用袖口摸着眼角,再落下时袖口竟有些湿润。 被邋遢老道士称作肾虚的那虚影出奇的没有生气,而是望着远去的邋遢老道士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事明知道不可为,可终归还是去要有人去做的。 “叶老儿,我那徒儿就拜托你了。”那虚影说话间竟是冲着面前的青衫文士施了一个大礼,后者没有闪躲,而是站在原地淡然受了那虚影这一大礼。 被虚影称作叶老儿的青衫文士及其笃定的对着虚影回了两字。“放心!” 那虚影听到放心两字,模糊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嘴巴做了个张合的动作,却没有声音传出。 “放心!”青衫文士又重复了一遍,虽然只有两字,但青衫文士这次咬字更重,每一字都有若千斤一般。 在听到青衫文士再次说出那两字后,虚影满意的仰天大笑,大笑无声,最后终于消散于青衫文士眼前。 — — — 扶赢风雷神门的五重塔内,被苌狸一拳打伤的公子哥,此刻已然换上了一席白衣,袒胸露乳的躺在一个身材惹火的妖艳女子身上,那女子嘴角含笑,满脸宠溺的望着眼前的公子哥。 房间内还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至极,有如小山一般,身披着金黄色的马蹄袖袍褂,腰间束带挂着一柄鎏金镶宝的巨大腰刀,与大夏常见的朴刀不同,刀身弧度其诡,好似半月。 另一人身着青衫,外罩青袍,头戴青色纶巾。腰带中间镶着一枚拳头大的方形翠玉,腰间别着一把青色纸伞,面带青面獠牙的青鬼面罩,说不出的诡异。 窗外清风拂过,两人身影便随着微风波动。原来两人具是虚影投射于此。 “柳相,听说你这次见那丫头,吃了不小的苦头!”那头戴青年獠牙面具之人说话间的语气竟是对于眼前的公子哥被苌狸一拳打伤之事颇有些幸灾乐祸。 被称作柳相的公子哥对于青面獠牙面具之人的揶揄不以为意,吃了一颗身后妖艳女子喂到嘴边的葡萄,囫囵吞下竟是连籽都不吐的,笑意盈盈的冲着那人虚影道:“聂离,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青衣楼的事吧,你丢的那样东西有多重要,你自己不清楚吗?” 被称作聂离之人对于柳相所提之事讳莫如深,显然所失之物确实重要非常,恨恨道:“柳相,我的事不用你替我担心,那孽畜已被我打伤,虽然逃脱,也必然时日无多。那件东西我很快就能拿回来。” “两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那身材魁梧如小山的男子终于听不下去眼前两人言语,不耐烦道:“我这次只是通知一下两位,古尔丹已经在莲塘驿馆布置好了局,目前那些大夏的绵羊此刻应该已经入局了。你们叮嘱好手下之人做好配合,莫要误了大事。”说罢那魁梧汉子的身影逐渐化虚,最终消失不见,竟是也不等另外两人的答复,真的只是通知一声,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聂离眼见那魁梧男子离去,也是与那白衣公子哥柳相招呼也不打一个,便身影消散,自行离去。 被公子哥所枕着的女子眼见两人相继离去,好似对两人如此无礼多有怨念,颇为不忿道:“这两人真是无礼至极,公子这般宽宏大量才可忍得,若是换做其他人如何能容得下。” 柳相听了身后妖艳女子的言语,扭过头笑意盈盈的望着对方,眼神却冰冷如霜,:“我也觉得你说的极有道理,可我如今有伤在身,又能怎样?” 那妖艳女子被柳相盯得遍体生寒,只觉得自己便是公子哥口边的猎物,随时会被一口吞掉,情急之下只得连声求饶。 被称作柳相的公子哥,听了妖艳女子的连声求饶,眼神终于缓和许多,微笑道:“下不为例。” 那妖艳女子眼见自己怀中的柳相眼神缓和起来,提在嗓子的心终于放下,心想着怎么能好好服侍眼前的公子哥,好让自己眼前这个喜怒不定的杀神莫要改了主意。 只是即是喜怒无常的杀神,又如何存在信义可言呢? 只是片刻后,风雷神门的五重塔内便传出一阵极其惨烈女子惨叫之声。 柳相站在塌前,望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衣衫,颇有怨念的自言自语道:“苌狸啊!苌狸!别急,用不了多久就轮到你了!” 第六十九章 剑九现世 莲塘驿馆位于益州与并州交界之处,两州中间隔着一座阴山山脉,阴山山脉是大夏龙脉所化的九条支脉之一。这阴山山脉与其余八脉不同,埂在此处将北面草原吹来的风挡在了益州之外,从而使得西南巴蜀雨水丰沛,气候常年湿润。而相反山脉北边的气候常年干燥,风沙遍地。 此刻,正在丘也等人追查莲塘驿馆内凶案之时,驿馆外官路旁,有几人高的茂盛草丛内,一个身负重伤的役夫模样的中年男子正靠在一个巨大的黑色岩石上,那岩石通体漆黑,透着深深寒气,表面异常光滑,好像是被人打磨过一般。 那役夫此刻不在莲塘驿馆之中,为什么会在这里?还身受如此重伤。 那人胸口不知被什么东西捣烂,血肉模糊,臭不可闻,隐有蛆虫在其中爬行,场面看着甚是瘆人。若不是这中年役夫正在与旁边的一个白袍少年说这话,几乎要让人以为这人是已死多时的尸体。 “咳。。。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那中年役夫一说话便是一口血咳出,血中夹杂着丝丝黑色的线状物体,有如水虫般缓缓蠕动,让那白袍少年有些惧怕,自己虽算得白袍精锐,可眼前之事不比战阵厮杀,实在太过诡异。 “我姓阮,在家中排行第九,大家都叫我小九。”那白袍少年本想去搀扶中年役夫,但是有实在不知从何下手,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阮小九、阮小九,哈哈。。。咳。。。”那中年役夫听了少年的名字,竟是放声大笑,只是刚笑了两声,便又有一口血咳出,面部表情竟是变得有些愤恨与无奈。 那少年眼见中年役夫如此更是不知所措,急得来回直打转不知如何是好,却又不敢上前。 “我师父当年说我只有六钱的命,也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命数,咳。。。我始终是不信的,还说我以后遇九而终,过而不过,是为过。我始终不解其意,今天见到你终于明白了。”那中年役夫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脸上写满了不甘之意。 “阮小九,我本名黄剑南,我师父当年传我九剑,咳。。。,这九剑学成之后可横行天下不受世俗约束,更别提为你两位兄长报仇。你可愿学?” 被称作阮小九的白袍士听了眼前中年役夫所言,眼中不满了愤怒,恨恨道:“若是可报我兄长之仇,我自然是愿意学的。” 阮小九说的斩钉截铁,旋即又有些退缩道:“只是你如今都被那人伤成这样,我就算学了这九剑又如何打得过他?” 那中年役夫无奈道:“这九剑需我身后九把剑在手,方可使得,我遇他对敌之时手中无剑,所以才会至此,咳。。。” 阮小九听了疑惑之心更盛,满脸狐疑地看着中年役夫身后,除了他身后靠着的一个巨大的黑色岩石,再无其他,哪里来的九把剑? “那九把剑便在这岩石之中。我扮作役夫在此守候了二十年,就是为了等这九把剑现世之时,没想到最后还是便宜了你。。。”黄剑南说话间竟是不再咳血不止,面色亦是有些红润。在场两人都知这是回光返照之像。 “学还是不学?”黄剑南眼神凌厉的盯着眼前的阮小九。 阮小九心知这恐怕不止是自己唯一的报仇机会,若是不答应这黄剑南所言,恐怕自己将会随他一起去到地府,他不见得能留下自己性命。 “学!”阮小九想清楚其中厉害关节所在,斩钉截铁道。 “那你需答应我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我这一支,我是单传。人生最好这二十年为了等那九把剑现世,不曾娶妻生子,如今离去愧对黄家先祖,我教你九剑,算是你的师父,你可愿随我姓黄。” 阮小九是孤儿,自幼被弃,多亏阮氏被阮氏兄弟捡到,靠着打渔为生,抚养长大。但是打渔日子辛苦,有上顿没下顿,还有各种赋税要缴纳,三人身手都还可以,便一齐从军,不成想还一起进了蜀王的白袍军,成了白袍士。 “只要能为我两位兄长报仇,随你姓又如何!我若是能活着离开这里,便给你立个排位,子子孙孙日夜供奉又如何!”阮小九听完中年役夫的第一个条件,毫无犹豫的给出了答案。 中年役夫见阮小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第一个条件,也不疑对方是撒谎骗自己。而是缓缓说出了第二个条件:“你日后若大仇得报,记得帮我寻一个身穿黑色僧袍的道人,见到他后帮我递出一剑即可。” “黑僧袍的道人?你跟他有仇?我可以替你杀了他!”白袍阮小九有些疑惑,别说穿黑色僧袍的人这普天之下并不得见,更何况一个穿着黑色僧袍的道人。 “不用,只需递出一剑即可!”中年役夫又轻轻咳嗽起来,显然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中年役夫冲着阮小九招了招手,示意白袍上年过来。后者向前一步,跪在地上冲着中年役夫磕了三个响头。 刚刚勉强让自己正襟危坐的中年役夫脸上展露出欣慰的笑容,受了白袍少年的这一大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师父,徒儿姓黄,名九!”白袍少年眼神坚定地道。 “不霸气,你今后靠这九剑横行天下,就叫剑九吧,黄剑九、剑九黄,多霸气!”中年役夫好似看见了这黄剑九今后纵横天下的场景,满怀欣慰。 “再近些。”中年役夫又向着跪在身前的白袍少年轻轻招了招手。后者跪着向前挪了挪,直到中年役夫的手能触碰到自己。中年役夫伸手按在黄剑九的泥丸宫之上,一共寒气顺着头顶流变全身,黄剑九眼前突然多出几个人影,每人各执一剑,正在舞剑,只是每人只有一招一剑,共计九人九剑。 黄剑九看得痴了,直到听到一声剧烈的声响,才回过神来,记起自己仍在这走不出去的高草丛中。 黄剑九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的黑色巨石不知何时已轰然碎裂,散落四周,中间的地上一个巨大的紫檀木匣正立在当场! 黄剑九没有急着去取那紫檀剑匣,而是对着眼前仍面带微笑正襟危坐的中年役夫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一阵微风拂过,后者若飞灰一般,随风消散。 黄剑九轻轻背起剑气外溢深寒的紫檀剑匣,眼前高草自然趴向两旁,给黄剑九让出了一条路来。 黄剑九背着紫檀剑匣沿路而行,路上白骨累累,有动物的也有人的,应该俱是不小心误入这高草丛困死其中。 “先去找那青衣女子为我两位兄长报仇!”黄剑九双拳紧握,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如今能否打得过那女子,却仍是向着驿馆方向走去。 此时的黄剑九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与那自称天下第二的天下第一人交手两次,打得天地变色。使得不少向往学刀的少年转而学剑! — — — 并州马嵬驿馆内,最近天下动荡,所需往来传递消息突增,本应热闹非凡的马嵬驿管,此刻却异常安静。 一个身着黑色僧袍的道人正和一个年迈马夫坐在院子中间。两人中间放着一个黑白十九道的棋盘。黑僧袍道人手执白子,马夫执黑子,两人正在对弈。 “你不再考虑考虑?真打算一直躲在这五重楼里,做这千年王八!”黑色僧袍道人说话间手中白子落于棋盘之上,形成了一个无限循环劫。 老马夫对于对方所言充耳不闻,眼睛死死盯着棋盘,手执黑子,将落之时突然抬头望向西南方向,“噫?”了一声,回头对着面前的黑僧袍道人道:“益州五重楼,你疯了不成?” 黑僧袍道人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老马夫,留下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消失不见。 依旧坐在原地的老马夫喃喃自语的重复着刚刚黑僧袍道人留下的话语: “功名谁竟成,杀人遍乾坤。” 随着老马夫袖袍一挥,寂静的马嵬驿管突然又变得嘈杂起来。一个役夫模样的男子牵着几匹马向着老马夫走来,“老马头,快把几位军爷的坐骑牵过去,喂些上等草料,再好好刷洗下毛发,别怠慢了军爷的宝马良驹。” 后者应了一声,小跑着向牵马的役夫奔去。 第七十章 黄老之道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眼见一个身着黄紫道袍,背负桃木剑,头带一顶鎏金描边的五岳冠的高大道人正缓步走来,那人每一步迈出都如闲时散步一般,显得漫不经心,但却眨眼即至。 众多白袍士不等吴宝吩咐,便已纷纷佩刀出鞘,极有默契的组成了一个防御战阵,将吴宝、丘也等人护在身后,肃杀之意尽显。 吴宝和丘也第一眼见到来人时,都不约而同的感到有些意外,原来行来之人正是旌城曾经的四个主事人之一,掌管全城捕役快手的高阳之。 “我当时谁?原来是高大人!我听说高大人那夜过后便挂印辞官,去做那逍遥神仙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在此又见面了!”吴宝说的话虽然不咸不淡,好似在于高阳之叙旧。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不仅没有让手下白袍士撤去战阵,反而将手握于刀柄之上,随时有出刀之势。 如今形式驿馆中怪事连连,在众人眼皮底下已经死了数人,自己不仅毫无察觉,甚至连凶手的一丝线索也无。现在这个高阳之突然出现,无论是谁都会心存戒心,吴宝没有立即动手,已经看在相识多年的面子上。 高阳之于众人面前站定,没有理会吴宝,而是对着丘也做了一个道门的揖,开口说道:“道长道长。” 丘也眼见如此,也还礼道了一声道长道长,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高大道人,心中无奈,自己下山历劫是一方面,其中还有一重隐秘的任务是带着苌狸回到太平山。可如今事情已然超出了控制,如今各方势力登场,自己又不知不觉已然处于风暴中心,如何去做已非自己可以抉择。 丘也在旌城那夜,进城时便曾与高阳之的师叔打过交道,邋遢老道士当时不仅送了自己一个不知有何用处的银豆子,后来在离开京城之前还与二人一起在早点铺吃过早点。虽然有过如此多的交集,那邋遢老道士与着高阳之一直对自己也未流露出半点恶意,相反善意居多。但此刻丘也眼见高阳之到来仍是提高了戒备。 目前的丘也经过了连番的变故,对于任何人都有些心存疑虑的,尤其是眼前这虽是一身道人装扮,但却着实又与天下任何道统装扮不符的高阳之。 “丘道友,我见这白袍士戒备如此,想必是出了些事情,不知贫道可否一观?以便看看能否为道友解惑。”高阳之身材高大,比在场众人要高出一头不止,其实刚才立定之时,已然望见地上的尸体,此刻说这些无非是询问丘也之意。 不等丘也答话,一直在人群中的杨士奇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虚同为一,恒一而止。” 杨士奇说话间,脚却未动,仍是站在原地,隔着众多白袍士,与高大道人相望,摇着手中折扇,微笑道:“高大人,你我同僚二十余载,我竟今日才晓得先秦黄老道的道统居然仍有传承。看来我还是小觑了这旌城诸位啊。惭愧!惭愧!” 高阳之与以往的刻板不同,竟出奇的挤出了一个笑脸,左手抱右手对着杨士奇施了一礼,笑道:“我也没想到旌城睚眦必报的杨先生竟然是“化身”一脉的传人,我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两人一问一答间便互相道出了彼此的来历跟脚,浑然不在意周围之人的反应。但是这些信息对于周围之人却有些震撼,先秦黄老道与方仙道和如今道门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甚至可以说是同源同宗亦不为过。 这三门虽同源,但是历经千年之后,结果却大不相同,如今道门日渐兴盛,方仙道亦是有方外谷撑着场面。只有这黄老道作为三门道统中唯一的一门入世修行的道统,因为数百年来与大夏朝廷牵扯太深,被二十年前的文徳大案牵连,没能躲过,几乎被连根拔起,世人都以为这黄老道的道统已然失传。没想到眼前这穿着怪异的高大人竟是黄老道的道统传人。 怪不得这高阳之的装束虽是道人模样,丘也却看不出到底是何道统,原来是因为高阳之本就不是道门之人。 听到这高阳之竟是黄老道的道统传人,丘也紧走走几步来到其身前,左手抱右手作了个揖赔礼道:“原来是黄老道的师兄,小道眼拙,还请高道长莫要见怪!” 丘也在山上时曾听师父讲过关于黄老道、方仙道与如今道门的关系,只是丘也当时年少贪玩,心中只想着如何跟几个师兄去摸师叔潭中那几尾独角金鲵,哪里会认真听了师父讲过什么。 虽然记不得当年师父具体与自己讲过哪些?但是好像确实有记得黄老道道统内有那么一脉喜欢头戴五岳冠,还是鎏金的,骚气得很。刚刚经杨士奇点破,丘也这才想起来当年师父所说这黄老道与方仙道不同,方仙道所求甚大,又门人众多,因此做了不少不太好于台面上说的事情。 而黄老道虽然讲究无为,但也结合了兵、法、墨、阴阳的等家,因此黄老道可以说是真正的经世致用的一门。自己那个与佛门的鸡鸣狗道两个大师吵架不曾输过的师父,却对黄老道的吵架水平夸赞甚多! 眼见热情迎来的丘也,高阳之亦报以一个微笑,回礼道:“丘道长言重了,我虽是奉师叔之命来此策援,不过突然至此,也确实有些唐突了。” 说话间两人携手一同向着那尸体走去,众多白袍士得了吴宝的示意也收刀入鞘,纷纷散开,列于两旁给二人让出了一条路。但是气势却是未泄,人人单手握刀,随时有准备出刀之势。 高阳之来到尸体前仔细观瞧,看了半天,突然疑惑抬头道:“丘道长,怎么回事?” 丘也和众人眼见这高阳之来时说话间似有备而来,更提到了五星与五行之事,刚才与众人对话时也是信心满满。丘也等人都以为这高阳之瞧过尸体便会行解决之法,谁想竟是如此情况,弄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第七十一章 益州五重 两个时辰之前,大夏益州莲塘驿馆。 与以往驿馆内来往的多是传递信息的骑卒不同,今日驿馆内来了百余名身着白袍灰甲的蜀王精锐白袍士,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十数名“绣衣直指”参杂其中。 莲塘驿馆的驿丞哪里会想到这两尊大神会同时来到自己这平时只有那些跨州传递信息的骑卒、或者那些穷酸书生才会来的地儿。顿时有些惶恐,一直笑着陪在那“绣衣直指”的指挥使身旁,生怕一个招待不周自己这颗脑袋就搬家了。 这百余人的白袍士端是训练有素,在抵达莲塘驿馆后,无需上官吩咐,便自动按照三人一组的建制进行修整、巡逻、警戒,迅速接管了整个驿馆。 一个身着白袍的灰甲少年牵着马快步跟上了身前的中年白袍士,在其耳边弓着腰压低声音道:“五哥,我们这次奉命跟着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弄的神秘兮兮的,到现在哥几个连要去哪都不知道。” 中年白袍士冲着身旁的白袍少年一瞪眼,想要努力的让自己严肃一些,但是声音却有些柔和道:“不该知道的就别问,这吴大人可不是个善茬,小心遭了军法,到时候我和你七哥可保不下你。” 与两人同行的另一个中年白袍士嬉笑道:“小九,你别听你五哥吓你,谁要是敢对你动军法,老子就砍了他,管他是吴大人还是狗大人。” “老七,小声点,你这张嘴啊,早晚害死自己,到时可别连累我跟小九。”眼见一个司马走来,被称作五哥的白袍汉子赶紧补救着打断了老七的话语,满脸陪着笑向眼前的白袍司马迎了上去。“老王,有啥吩咐?” “阮老五,驿馆楼内住不下咱们这么多弟兄,我看着那边有个高塔,不知里面能否住人,一会你们哥儿三个去看看,要是里面能住下,也总好过轮值的弟兄露宿在外面。”那白袍司马与被称作阮老五的白袍士说话也是客气,交代过来意后,不忘踹了一脚被称作老七的白袍士,“你这张臭嘴自己管管好。一天不打你,你是不是皮痒痒?” 后者借势一个前趴摔在地上,笑着回道:“得令!” 白袍司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阮七的泼皮样子,也不理会,对着那白袍少年说道:“阮小九,你的考评目前都是优等,这次回来后我就推荐你升任伍长,可别跟你这两位兄长学坏了,坏了自己的前程。” 阮小九听了白袍司马的许诺,腰板顿时挺得笔直,笑嘻嘻的回道:“小的仅遵王司马令!” “诶,挺好一孩子被你两位兄长给带坏了。”那王司马白了一眼阮小七,没再言语转身离去。 这五重塔几乎全部都为木建,出檐很大,所以看上去它就象几层屋檐的重叠,越往上越小,给人一种轻忽飘逸的飞翔之势。俨如一只从天而降的大鹏鸟,它的翼翮还未来得及收起。塔顶的相轮奇高无比,从下望去足有两重塔那么高。与其它塔顶相轮龙车之上多为宝珠不同,这五重塔相轮之上龙车位置一把尖刀在上直冲天际。 “五哥,这驿馆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塔楼?这五重楼放到其他地方得有十重那么高了吧?”阮小九仰头看着眼前的五重塔楼不禁感慨道。 “我也没见过这么高的塔楼,不过据说以前那些读书人很喜欢来这里吟诗的。”阮五说话间已经带着两人向塔楼内走去。 正待三人要进入塔内之时,一个中年役夫突然跑了出来,拦在三人身前,颤声道:“几位军爷,这里面可进不得?” 三人止步,打量着眼前的中年役夫,都是有些奇怪,一个役夫多大的胆子敢冒死拦着自己三人去路。 阮七心中不喜,也是来了逗弄这役夫的兴致,腰中单刀出鞘,寒光一闪,刀便架在了那中年役夫的脖子上,问道:“为何这里进不得?难道里面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成?” 那中年役夫眼见对方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惧反怒道:“你这人,我好意救你性命,你怎么不知好歹?” 阮五好奇这役夫所言,上前拦住了阮七,同时生怕这老七被对方一激,真的一刀抹了这役夫脖子,白袍士军纪甚严,若是乱杀无辜,到时会有不小的些麻烦。 “这位老哥,我们只是例行巡视这塔楼。老哥为什么这么说?” 那中年役夫眼见阮五挪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又说话客气,气也有些消许多,便解释道:“这楼内闹鬼的,驿馆内人尽皆知,至从二十年前那众多读书人在这楼里被残杀后,这楼已经有二十年没人进去了。” “这位老哥,原来你所担心的是闹鬼啊?这你莫怕我们弟兄手中有刀啊,就算是鬼也会惧我们兄弟三分。”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阮小九单刀出鞘,在空中挽了一个刀花,笑着对那中年役夫道。 阮五亦是无奈摇头,自己还当这役夫会说出些什么不一样的话,没想到又是老一套的闹鬼的鬼话来哄骗自己等人。 阮七则是不耐烦的推开那中年役夫,径直走到大门之前,用力推了两下,然后气恼着回头道:“老家伙,这大门的钥匙呢?” 那中年役夫眼见几人不听劝阻,只是叹息一声,随手拿下一串钥匙,来到那楼门处,“你们可想好了?” 阮小九有些无奈,但又心知这役夫是好意,抢在阮七之前上前一步说道:“老哥,放心吧。你若是担心闹鬼,我们自行进去查看便可。” 那中年役夫道:“你们就算是拿刀架着我,我也不会随你们进去里面的。不听人劝,自求多福吧。” 随着那中年役夫话音落地,大门也被打开,一阵潮霉之气扑面而来,呛的阮小九三人连打了几个喷嚏。 带到三人转身准备跟那中年役夫说话之时,那人依然不知去向,三人只当那役夫是胆小怕事,才未打招呼就跑了,也没当回事,便径直向塔内走去。 借着月光三人点燃这塔内的火把,才发现这塔楼内部看着端是你在外面看上去还要大上很多,长宽足有百丈有余,正中有楼梯通往二楼,入门口处立者四尊凶神恶煞的怒目金刚雕像,左右各二,手提法器俯视门口,让进门之人看着只感觉莫名心慌。除此之外,一楼再无其他,看上去空旷无比。 “五哥,你说奇不奇怪,这驿馆怎么会修建这么一处塔楼,这几尊金刚怒目像看着太瘆人了。”阮七一进门就被下了一跳,刀都抽了出来才发现两侧竟然只是雕像而已。 “七哥,你这胆子凭地小啊。”阮小九刚才被阮七吓了一跳,眼见七哥拔刀,自己也跟着一同拔刀出鞘,结果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而已。这才有心情调侃这阮七。 “小九,你不也是刚刚吓得刀都抽出来了,还好意思说你七哥我。”阮七到时毫不示弱,提着刀率先大步向楼梯处走去,“走,跟你七哥我上楼瞧瞧。” 阮五虽是没言语,但是多年战阵搏杀经验确实也是让他感觉到此处有些问题,刚才老七和小九两人并不只是嘴上花花,而是真的感受到了危险才拔刀出鞘。 三人顺着楼梯向楼上走去,二层内亦是空空如也,与一层不同的是这二层塔身内壁布满了壁画,阮五等人自是对壁画没有兴趣,点燃二层火把后便准备上三层查看。 “阿嚏!”阮七率先打了一个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竟然哈出了一口水气,“你们觉不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些冷?” 阮五也是刚刚发觉气温降得厉害,自从爬上这二楼之后,便开始却越来越冷。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没想到阮七亦是如此,新生警觉,开口道:“这塔楼确实古怪,咱们先撤出去再说。” 就在三人准备下楼之际,一个黑影在三人面前快速闪过,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上了三层,三人同时一惊,阮七大喝一声率先追了上去。 第七十二章 一缕剑气 高阳之身形微颤,疑惑抬头望向丘也,“丘道长,怎么回事?” 丘也听到高阳之所问,也是一头雾水,本要做答,旋即一惊,扭头望向驿馆门口驿道两侧的高草丛中,一股强烈的犹如实质的剑气从役路边的高草丛中迸发而出,直逼在场众人,寒气如针直冲众人面门,已有十数人本能的拔刀护在胸前,出声大喝,想要借此抵御剑气,更多的则是苦苦支撑。 苌狸轻抬素手,两个如葱白般的手指在空中虚合,将本是虚无的一缕剑气轻松抓在手中,放在面前饶有兴趣地左右摆弄观瞧起来。这本该寒意森森的剑气怎么会让自己感觉如此温暖? 杨士奇反应亦是敏捷,早在第一时间就躲到吴宝身后,吴宝体内罡炁外泄,将自己与杨士奇护在其中。 乔宗参倒是不见任何动作,站在原地,淡定自如,好似感受不到那森寒剑气一般。 早已起身的高阳之忧心匆匆的立于丘也身旁,一边以护体真炁帮助二人抵挡剑气,一边双手拢袖,竟是测算起来。站在其身旁的丘也,看得疑惑不已,这袖里乾坤应是商家的测算手段,怎么这高阳之弃黄老道家手段不用而用商家神通进行测算? 莲塘驿馆外,役路旁的高草丛中,白袍少年黄剑九背着紫檀剑匣一路向驿馆行来,紫檀匣内剑气疯狂外泄,已有不受控制之兆,白袍少年身体不断被森寒剑气侵染,已有不支之意,本有些黝黑的脸色此刻竟是比身上白袍还要白上几分。 “小子,你这么走下去,恐怕连驿馆门都走不到,就被这九剑剑气给弄死了!” 不知何时,一个身着黑僧袍的道人出现在白袍少年身侧,与之并肩而行。 白袍少年好似听不到那黑僧袍道人的言语,仍是埋头前行,身形却已摇晃不止,眼中血色满布,惨白的脸上亦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那黑僧袍道人好似早就知道这少年会是如此,也不着恼,抬手对着白袍少年的泥丸宫隔空虚拍,本就体力不支、靠着毅力前行的少年轰然倒地。 “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子,莫急!” 那黑僧袍道人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倒地的白袍少年竟如虚烟一般逐渐消散,最后与黑僧袍道人一同消散在这方天地中。 剑气骤止! 莲塘驿馆的众人顿觉压力骤减,不禁面面相觑,这凛冽剑气来得突然,去的也太过突然。弄的丘也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丘也望着正在摆弄手中剑气的苌狸有些疑惑,不禁上前问道:“苌狸,你在看啥?” 被打断思绪的苌狸有些气恼,冲着丘也翻了个白眼,随手一丢,手中那缕剑气向着丘也急射而去,“送你了!” 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苌狸要送自己什么?一股凛冽剑气就击中了丘也中庭,沿着六脉直奔中庭而去,剑气森寒所过之处却如烈火灼烧,片刻便来到了炁府门外,不停的冲击着紧闭的大门。 自从在锦官城被唐糖双刀重伤之后,丘也炁府便大门紧闭,丘也无论如何都无法调用起自己的先天五炁,而此刻一直紧闭着的炁府大门,在这缕剑气的刺激下竟然开始有了反应。 丘也心中不禁有些暗喜,却仍是担忧居多,毕竟这剑气如此霸道的冲击炁府大门可也不是闹着玩的,若是一个没弄好,这剑气在炁府门口炸开,那自己不死也注定残了。 苌狸看着正骚眉搭眼看着自己的丘也,顿觉好笑,刚才心中阴霾一扫而光,一拳敲在丘也额头上,打趣道:“小道士,瞧你胆子小的,你快试着调用先天五炁,不然这缕剑气就没用了。你运气还不错哦。” 丘也眼见苌狸如此言语,总算放下心来,不再小心翼翼的任由那缕剑气闯关,而是大着胆子开始试着重新调用自身的先天五炁,被那缕凛冽剑气打到门口的炁府出奇的这次有了剧烈反应,府门大开。 本以为体内先天五炁会随着自己调用大举杀出,与那缕剑气抗衡的丘也突然没了脾气,有些郁闷,炁府大门是打开了,但是先天五炁又没了动静,那缕剑气直冲入炁府,就像刚刚抢了别人家产地主家少爷,在丘也炁府内转了一圈后,竟是不走了,就此留在丘也的炁府之中。 这情况丘也别说遇到过,更是闻所未闻,这天下之人修行皆以调用自身五炁为主,就算剑气外放也只为伤敌,哪里有这缕剑气这样的,好似活的一般,冲进身体后自己寻路来到丘也炁府,然后就强占了这地住下不走了。 “苌狸,这。。。。。。”眼见那缕剑气如此,丘也吓了一跳,赶紧又骚眉搭眼的望向苌狸。 “瞧把你胆子小的,这么好的馈赠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苌狸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丘也,而是好奇的研究起了正在用商家神通袖里乾坤测算的高阳之。 丘也有些无奈,至于害怕这事也是有的,可如今那缕剑气只是抢占了自己炁府,也没有要炸裂同归于尽的意思,丘也也只能安慰自己,这缕剑气真如苌狸所说这是馈赠。只是这馈赠,如一颗定时炸弹一般在自己炁府之内,不知何时炸裂,也确实叫人头疼。 正在专心测算的高阳之也不理会围着自己好奇打量的苌狸,或者说是完全分不出心思去理会。刚才驿馆外突然剑气爆射,高阳之新生警觉,只感到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怕是又有哪些意料之外的老怪物要来搅局。 高阳之虽属黄老一脉,却也精于测算之道,道门卜算循天地因果,虽是奇妙无比,却有两弊,其一卜算之人必牵扯因果,其二天地因果循环往复,若是有心之人倒查而来,也是不小的麻烦。 以高阳之的性格更符合黄老无为,这因果之事都是能避则避,若不是师叔有命,以他的性格就算是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也断不会看上一眼,更别说出手了。 所以刚才剑气迸发之时,高阳之才弃道门卜算不用,而取商家袖里乾坤的测算之法,这测算之法本源于数学家,由商家改良最终发扬光大,只靠数算测算盈亏不涉吉凶,却也能算尽世间万事,端是神奇。 片刻后,高阳之终于停下手中袖里乾坤的神通,满头是汗,神色木然。 丘也好奇问道:“高师兄,有何结果?” 后者惨然一笑:“算错了一个数!” 第七十三章 因果往复 高阳之有苦自知,刚才用商家的袖里乾坤测算之法,想要看一下今夜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却看到了让他后悔不迭的信息,虽不是全貌,但也太过震撼,早知这事如此复杂,自己就算违抗师叔命令也不该来的,这根本已经不是他可以处理的问题了,就连商家从不牵扯因果的测算之法都能与这事产生因果,自己该如何是好? 丘也眼见高阳之脸色惨白,心知定是发生一些令高阳之亦惧怕之事,只是对方不愿说与自己。 两千多年前商家老祖都还是个娃娃,苌狸哪里见过这类术法,好奇心起,两条眉毛上下飞舞,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高大道人,皱褶鼻子道:“大个子,你这东西有些门道,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一手表面上取了巧,想要不沾因果,实际上世间万事早已在因果之中,这创立此术之人真的是个喜欢矇着眼睛走路的家伙,以为自己假装看不到,就可以避开这些因果了?” 还在被刚才所见之事震撼、脸色惨白的高阳之听了苌狸言语,心中微怔。自己这些年一直追求“清净”,遇事总怕招惹因果缠身,刚才遇事更是想取巧用商家神通测算,而非道家卜算。很多事无非是自己假装看不到罢了,自己早在局中,又如何能够躲得过因果往复。 刚刚杨士奇点出本门“虚同为一,恒一而止。”自己还当是杨士奇不懂装懂才没有理会,如今看来倒是自己这些年走错了路。想到这里,高阳之竟是正了正衣冠,向着眼前的苌狸和杨士奇分别施了一礼,杨士奇却侧身不过,没有受高阳之这一大礼,毕竟立场不同,连话也不说,突然行此大礼,换做是谁也不敢受的。 苌狸虽也是莫名其妙,却仍是挺着胸双手插腰欣然接受了高阳之这一礼。 丘也虽是看的迷迷糊糊,但心知定是苌狸刚才话语点通了某些关键。只是心下郁郁,自己炁府之中这缕霸道剑气到底该如何处理? 高阳之想通关窍所在心中抑郁一扫而空,对着众人说道:“刚才那霸道剑气应是有重宝现世,才会如此。如今剑气突然散去,应是重宝已被人收去的缘故。如今当务之急是处理眼下之事。” 其实不用高阳之解释,刚才剑气骤起又突然消失,在场众人多已猜到必有重宝现世,才能释放出如此霸道毫无顾忌的剑气。 吴宝和那乔宗参是什么人?一个是那蜀中第一谋士魏玄成的弟子,一个是蜀中“荣夷公”的公子,“绣衣直指”的九个指挥使之一,两个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从来都是占别人便宜的主儿,如今既有重宝现世,还就在咫尺怎么能稀里糊涂的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早在那霸道剑气消散之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派出了各自心腹前去驿馆外查看。 “高师兄,如今这女尸即不能埋、又不能烧、更不能就此置之不理,眼下之计,我们该如何处理?”重宝现世之类的事情丘也倒也不是不关心,只是眼下情况,这女尸若不妥善处理,不知将有多少无辜性命受此牵连。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此事,在这女尸异变之前,找到施术之人。”高阳之说话间目光如电,将在场之人一一扫视了一遍,继续缓缓道:“一般来讲,这类术法的施术之人都不会距离太远。若远了则术法难以达成。你们在这驿馆之中是否还发现了其它可疑之处?” 吴宝听了高阳之言语,略有不屑道:“我当是多高明的处理方法,原来是找那施术之人,我们若是找得到还何必如此麻烦呢?”吴宝心下知晓为今之计,高阳之所言或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但两人二十年旌城相处,时时都不算愉快。对事事皆是一脸漠然的高阳之今日突然出现,主动提出帮忙,吴宝自是心有戒备。 “这驿馆西南角有一个五重塔楼,我们刚从那里出来没多久,之前在那里发现了三具白袍士的尸体。死状有些诡异?”乔宗参倒也不理会这个吴宝如何做想,来到高阳之身前,做了了个请的手势,就准备带着高阳之去哪五重高楼。 高阳之倒也不客气,冲着乔宗参报了个拳,与之并肩而行。其余众人亦是跟在后面向着五重塔楼走去。 吴宝紧走几步来到丘也身侧,低声道:“小兄弟,这高阳之我与其同僚相处二十年,对任何事从来都是不闻不问,冷淡至极的性子。如今突然出现在此,还如此热心相助,怕不是有别的心思目的。” 其实吴宝所说丘也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如今处境,难道你吴宝带着我去那里,就没有其他目的吗?丘也自知如今早已身不由己,自己不过是饵,来钓出隐匿各处的千年老乌龟而已,在没有见到师父之前,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多时众人来到五重塔楼内,高阳之俯身查探过三名死者的伤口后,双眉紧促望着丘也道:“这三人与那女尸并非一人所为。这事有些蹊跷。” “确实如此,这三人明明是被冻死的,凶手为什么还要在三人心口再补一刀呢?显然这杀人之人与补刀之一也不是同一批人。”丘也听了高阳之的言语,将之前对于三具尸体的推测一并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今夜之事是三波不同的人干的?”乔宗参作为“绣衣直指”的指挥使,除了监察工作,平日也会处理些地方上无法处理的悬案。如今两人说到今夜之事如此复杂,顿时生起了兴趣。 “不止三波人,若是算是那剑气的事情,应该至少有四波人。”丘也摇头苦笑,现在看来这莲塘驿馆确实是极为不简单啊,重宝现世,唐虞巫祭,眼前这三具欲盖弥彰的尸体,以及不知所踪的那个阮小九,究竟是自己运气太“好”,走到哪里都有事发生,还是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吴宝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驿馆的问题所在,刚准备去找那驿丞问话之时,却发现那驿丞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第七十四章 百鬼夜行 室温乍寒,水雾迷漫。 待到楼内吴宝想起莲塘驿丞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之时,整个塔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众人一呼一吸间,面前已是水雾迷漫。 “这塔有问题!我先去探查一下出路!”吴宝率先反应过来,说话间已是单手提刀,带头向楼下入口冲去。塔内众多白袍士腰间配刀纷纷出鞘,极有默契的结成了一个攻受兼备的战阵,急而不乱,同时自动分成了两队,一队紧随吴宝向楼下而去,一队将杨士奇等人护卫其中。 这塔楼内气温突降得如此厉害,确实古怪。 丘也瞥见苌狸小巧的娥眉微蹙,连带着鼻头微微皱起,一双灵动黝黑的大眼睛正疑惑的四下张望。按之前一路行来的经验,丘也心知苌狸定是发现了这楼内关键,才会如此。心下稍安几分,便也不急,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等着苌狸。 那个脸已经不再那么圆的圆脸姑娘,皱着鼻子绕着这塔楼内部转了一圈,最后在丘面前站定,秀眉轻挑,扬着嘴角有些骄傲道:“我当这楼有多玄妙,原来竟是百鬼夜行的小把戏。小道士,这抓鬼的事你们道门最为擅长,就交给你了。” “百鬼夜行?”丘也听到苌狸说轮到自己抓鬼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要知道这大夏王朝自建立以来,便没有鬼神一说,这世间连半个鬼都没有的大夏王朝,道门哪里会有抓鬼的本事呢? “苌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自从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师祖那辈,就从没见过半个鬼的,这世间连鬼都没有,道门怎么会擅长捉鬼呢?”丘也说话间双手微抬,虽然做好了被揍的准备,但仍是在求生欲下补充道:“这百鬼夜行,话本故事里倒是常听说的。” “这世间没有鬼了?你们道门连抓鬼的本事都没了?”苌狸听了丘也的好像听到了狮子不吃肉、鱼不会游泳了这类天大的笑话,一脸的不可置信,死死的盯着丘也的眼睛,似乎是想要找出丘也说谎的破绽。 “据我所知现在所能了解到的典籍,除了那些话本故事,确实是没有任何关于鬼物的记载的。茅山道倒是据说有些关于这类事情的记载的,但是道门这一支千年前好像遇到了些事情,选择了封山避世,但是千百年来世间未曾见过任何茅山道传人行走,很大概率这一支是失传了。” 原来刚刚高阳之见丘也和苌狸未动,便也一直默默护卫在旁。待到苌狸找出了气温骤降的原因,向丘也说明之时,高阳之这才开口一同解释道。 苌狸听了高阳之的解释,一双如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此刻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看不出任何情绪,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我这一路行来连只阴物小鬼都未曾撞见。” 不止是苌狸吃惊这世间为什么没了鬼魂阴物,丘也和高阳之听了苌狸的话语亦是心下震撼不已。 高阳之不知苌狸跟脚,只道这圆脸是某个隐世门派的嫡传子弟,所以才能有如此多的手段以及广博的见识。 但丘也确是轻轻楚楚的知道关于苌狸之事的,如果确如苌狸所说,也就是说两千年前,这世上是有鬼魂阴物的,那时的道门也是有这抓鬼降妖的手段的,可是为何如今世间没了鬼怪,道门失传了这些手段不说,竟是连任何典籍都无记载,丘也心下震撼,难道杨士奇在望帝祠姬广象前所说的都是真的?有人刻意抹去或篡改了历史,如今世人所知已非全貌?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如果按你所说是百鬼夜行,那我们岂不是成了这千百年来第一批活见鬼的?”被十几名“绣衣直指”保护着围在中间的乔宗参打了个喷嚏,打趣道。 丘也亦是骚眉搭眼的向苌狸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苌狸感受到丘也投来的目光,双眉舒展,嘴角微微翘起,傲然道:“倒是有些小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打杀这些鬼物,出拳就好了!” 说话间苌狸手臂轻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丘也一巴掌,打得刚刚骚眉搭眼的丘也两眼直冒星星,有些委屈道:“阿狸?。。。。。。” 一巴掌过后苌狸心中积郁轻吐,畅快轻笑道:“我刚刚是给大家做个示范。”旋即好像想到什么,疑惑的看向身背桃木剑的高大道人问道:“你们道门即然没了抓鬼的本事,那这桃木剑是做什么用的?” 大个子高阳之脸上顿时有些发烫,汗颜道:“除了祈福居多,主要是用来表明身份。” 苌狸听了高阳之的话不禁嗤笑出声,有些无奈道:“你们背着这五木之精在身上,招摇过市,只为了表明身份?” “啥叫五木之精?”丘也捂着发烫的脸颊不知是被打的居多,还是被苌狸说的话自觉羞愧居多。 苌狸美目流转,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丘也,好似对方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小道士,《典术》你们没读过?” 丘也连连摇头,高阳之亦是不自觉跟着一起。 苌狸无奈,知道这《典术》想必也是失传于世,两个人才会如此反应,于是便背负双手,学着先秦夫子教学时的模样解释道:“《典术》中记载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压伏邪气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气在鬼门,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剑以压邪,此仙术也。”说完不忘对着两人补充道:“懂了吗?”后者连连点头。 “也就是说,可用这桃木剑克制百鬼?”乔宗参听罢也是连连称奇,原来这道门桃木剑竟是还有这般用处。 苌狸不置可否,却仍是有些疑惑,如今这天下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阴风骤起,百鬼夜哭! 一阵阴风拂过,室内气温再次骤降,在场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诡异的是如此阴寒的环境中,竟有一团赤红的火焰在众人眼前缓缓升起,火焰中隐有人影晃动,密密麻麻,不知其数! 阿鼻地狱?万鬼出奔? 第七十五章 万鬼出奔 阴寒的楼内,那一团赤色火焰,正不断升起壮大,里面的黑影越聚越多,在场众人不断被火焰逼迫着向四周散去。期间又不断有哭泣声、咆哮声、低吟声从中赤色火焰中传出,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诸多声音中有一个声音最为特别,极为陌生,好似不是人言,却又让人心生亲近,如在耳边倾诉般,“我终于找到你了。。。。。。” 丘也极力想要听清楚那声音后面的内容,却怎么也听不清了,只剩下吵杂的万鬼哀嚎之声。 丘也心中疑惑,终于找到谁了?扭头看着身边的苌狸道:“阿狸,你有听到吗?她说找到谁了?” 苌狸给了眼前的小道士一个大大的眼,“小道士,你是不是傻?鬼惑人心而已,就你这定力,修行都喂狗了不成?” 苌狸嘴上虽说的轻松,但是身体却不自觉绷得笔直,双拳紧握,盯着那赤色的火焰深处,如临大敌一般。刚刚那声音苌狸其实听到了,哪里是什么鬼惑人心的伎俩,而是一个再熟悉的不过的声音,虽然连那发出声音之人具体样貌、名字都已记不起,但是那人的恐怖却依旧烙印在心中,难以抹去。 若是丘也听到了那声音,证明那人是奔着身边的这个憨傻小道士而来。若是如此难道他真的和澹子有着有关? 炽焰更盛,室温愈寒! 众多白袍士腰间宝刀出鞘,护在丘也等人外围,严阵以待!眼前所见早已超出这些军士认知,心中难免恐惧,但却没有一人后退半步,哪怕是退意也无一丝。 十数名“绣衣直指”也是刀剑交错,极有默契的在白袍士身后布下了第二道防线,只是与白袍士不同,这十数人所持短刀虽是普通,但这剑俱是漆黑如墨,剑身隐有金色咒文浮现其中。 苌狸站在这些人身后,眼见漆黑剑身上的金色咒文,竟是没见过,美目流转,问向身旁的小道士丘也:“小道士,这些人剑身上的咒文你可认得?有些特别诶。” 丘也刚才见到这些“绣衣直指”剑身之时也是微怔,这些人不仅仅是有备而来那么简单,“如果不错应该是南蛮高昌国的国教,明教的光明咒,这明教与不仅与佛门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其核心思想二宗三际论也与我道门有些许相似。” 这明教虽是高昌国的国教,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进入大夏传教,都被大夏皇帝拒之门外。如今蜀王身边的“绣衣直指”究竟是这明教之人?还是仅仅是这法器来源于明教?无论是哪种,这南蛮高昌国的明教与蜀王都应该是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明教?”苌狸听了丘也的讲解倒是不太在意这明教与大夏的关系,只是觉得这明教确实还是有点东西,以及单纯的好奇而已。 高阳之将背后的桃木剑提在手中,心中默念,“庚丁坤上是黄泉,坤方去水。” 随后手腕一阵,随着一股精纯的水炁注入桃木剑中,桃木精气勃然而发!“苌仙子,若是《典术》说述是真的,那么我今日便可借此剑斩鬼!” 苌狸看着这高阳之无师自通,学者老夫子的样子点头道,“孺子可教!” 火焰逐渐散开,丘也看见赤焰中最前的的黑影缓缓动了动,如同身体被拘束太久,伸展筋骨,紧接着数以万计的黑影一同开始抖动。 虽然看不清面前这些黑影的面容,但是在场众人却都感觉到了,那些黑影如饥饿了许久的野兽般的森寒目光。 眼见这些阴魂就要冲去,丘也心下无奈,自己现在除了炁府中那缕外来剑气,自己可以说是连一丝真炁都调动不出了,就算是说成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过分,只能不自觉的往着苌狸身后挪了几步。后者拍了拍丘也的肩膀,老气道:“放心,莫怕。” “吴宝那家伙莫不是跑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乔宗参感受到那些黑影的森寒目光,浑身上下都跟着有些不自在,这是一种被捕食者当作猎物盯上的感觉。 “应该是遇到了变故,不然以他的性格定会回来的。” 乔宗参刚才不过是被那些黑影盯的实在难受,才随口那么说了一句,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没想到这旁边还真有接话的。乔宗参冲着身旁的杨士奇笑道:“杨先生,说的极是,是乔某刚才确实是小人之心了。” 乔宗参说话间打量着身旁的杨士奇,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杨先生面对眼前的情况不但没有任何惊惧之意,反而有些兴奋的跃跃欲试之感,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小心了!” 炽焰消散,炽焰后面的情况终于彻底呈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座巨大无比的三层桥,桥头与众人所在空间隔空相望,一跃之地。 桥下是赤红色河水,里面爬满了面目狰狞的冤魂,河水腥臭不可闻。桥上密密麻麻的黑影原来俱是面目狰狞,身形各异。 在炽焰消散的一瞬间,无数的阴物冤魂变便疯狂的向众人所在空间拥来,那三层巨桥虽然巨大,但是仍架不住如此多的冤魂阴物拥挤其上,霎时间便有无数鬼物被挤到下面河中,被河中的冤魂抓住疯狂的向水下拽去。 在丘也出声提醒之时,最前面的阴物已然越过那一跃之地,冲入众人所在楼内。挡在最前面的白袍士,手中腰刀齐斩,砍向率先冲出的阴物,刀锋划过,阴物随之被劈做两半,转瞬又迅速愈合,直直扑向眼前的白袍士。 另一面,刚刚吴宝发现不对,率先带着一队白袍士,直奔一层入口去查看来路情况。没想到刚下楼梯,就来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脚下雪没膝盖,寸步难行。空中罡风猛烈,夹杂着风雪,吹得人睁不开眼。吴宝眼见有问题,待到想要回身上楼之时,却发现身后楼梯早已不见。 再回头时风雪更盛,原本跟在身边的众多白袍士都已消失不见,吴宝心下微惊,是鬼打墙?还是误入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 第七十六章 拘灵遣将 刀光闪过,冲在最前的阴魂齐齐被劈做两半,只是瞬间又愈合如初。 站在第一排的白袍士来不及反应,便被那些阴魂鬼物扑在身上。阴魂鬼物没有预想中的对白袍士造成任何伤害,也没有如话本故事中的穿身而过,而是直接没入那些白袍士的身体,就此消失不见。 涌在后面的鬼物前赴后继,紧接着冲向了第二排白袍士,只一瞬间,后面的白袍士同样被那些阴魂没入身体。 那些被阴物没入身体的白袍士,好像疯了一般,拼命的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状若疯癫。 眼见白袍士这般天下屈指可数的精锐瞬间便已崩溃,站在第三排的十数名“绣衣直指”手中刀剑交错,墨色长剑直刺扑面而来的阴物鬼魂。在长剑与那阴物接触一瞬间,那些阴物便如燃烧的纸张般,全身泛起点点星火,快速消散于空气之中。同时长剑上的咒文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将刚刚冲入楼内的鬼魅阴物尽数点燃。 众人刚松下一口气,前面那些被阴物鬼魅侵入身体的白袍士卒突然转身,赤裸着上身,疯狂的挥刀砍向身后的十数名“绣衣直指”。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扑打的措手不及,但训练有素的“绣衣直指”纷纷将手中短刀横提挡住对方的劈砍,墨剑紧随其后,如灵蛇吐信,快速刺入这些白袍士的身体。 这些白袍士竟是挡也不挡,任由“绣衣直指”手中墨剑刺入身体。被刺伤的白袍士有如没有痛感一般,毫无反应,狞笑着扑向眼前的“绣衣直指”,一方训练有素,有墨剑依仗可以不受阴物侵蚀,另一方状若疯狂,不惧伤痛,双方很快便进入胶着状态。 手提桃木剑的高阳之早在那些黑影冲出的第一时间便已加入战团,只是没想到这白袍士突然疯了一般倒戈相向,此刻也是被那些白袍士逼得左拙右支,狼狈不堪。 才一个回合,刚刚吴宝留下的那队精锐白袍士就全军覆没。剩下的“绣衣直指”更是人人带伤。丘也望着炽焰后的三层桥上正在不断涌出更多的阴魂,见苌狸仍没有出手的意思,不禁心急如焚,不停的骚眉搭眼的望着身边的苌狸,后者似乎没有察觉到丘也的目光,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炽焰深处。 乔宗参原以为自己对此行已经足够重视,准备也已经足够充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次的危险程度。眼见更多的阴物从那炽焰中不断涌出,而自己带来的这十几名“绣衣直指”却被发了失心疯的白袍士困住了手脚,心下了然,那些阴物冲到自己面前不过是时间问题。此刻只恨自己没多带些人手过来,哪怕是那高昌国来的番僧也好。 众人倒不是没想过撤出去,只是那炽焰出现位置,刚好位于室内中央楼梯上下之间,唯一退路被封死,如今众人才会拼死相搏,不过亦是做垂死挣扎罢了。 只是众人一念之间,后面的涌出的阴物鬼魅又蜂拥而至,冲向十数名挡在最前面的“绣衣直指”。本就已经力有不支的十数人,在那些阴物鬼魅到来之后,瞬间被失心疯一般的白袍士斩杀过半。 “我本想着再等一会,好钓些大鱼的,如今看来时间不允许了。” 丘也寻声望去,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文士手中折扇轻轻打开,迈着四方步向前跨出。 “杨先生。。。。。。”丘也本欲阻拦,结果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杨士奇迈步而出后,随着其手中折扇打开,丘也第一次看见杨士奇手中折扇扇面所书内容,与大多文人雅士的扇面书写名家诗词不同,那是扇面内容极其特殊,仅有八个大字,正反各四个字,正书“罗山封事”,背书“制御阴魔”。 杨士奇对着身旁的丘也报以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手中折扇向上高高抛起,“制御阴魔”四字高高悬于空中,杨士奇口中念念有词道: “青霓扣额呼宫神,鸿龙玉狗开天门。” 随着这十四个字从杨士奇口中说出,一阵罡风平地而起,迎向炽焰中涌出的阴风。 罡风猛烈,阴风其诡。 虽是如此,那罡风好似天生克制这诡异阴风一般,所过之处,阴风消散,众多阴物鬼魅更是急急退让,那些来不及躲避退让的阴物鬼魅被罡风迅速包裹其中,身上阴气随着罡风拂过,被逐渐剐散,哀嚎不止。 眼见众多阴物鬼魅被逼回那炽焰当中,杨士奇手腕一翻,空中折扇陡然换面,正书“罗山封事”面向众多阴物鬼魅,那些本在罡风之中哀嚎的阴物鬼魅,如逢大赦,虽是虚影,却也纷纷面向折扇倒头便拜。 杨士奇不慌不忙,口中又念道:“腰悬相印做都统,阴风怒号天王旗。”随着又是十四字脱口而出,那些拜倒在地的阴物鬼魅,身上阴寒黑气尽去,身形逐渐显现,各个身着藏青阴兵鬼服,胸前篆有一个不认得的古文字,手中执戟而立,随着杨士奇单手挥动,一个“去”字,这些身着阴兵鬼服的鬼物纷纷掉头向着场中正与“绣衣直指”缠斗的白袍士冲去。 拘灵?阴兵?正在全身戒备那炽焰之中可怕存在的苌狸,眼见杨士奇刚才露的一手,绣眉轻挑,总算明白了为何第一次见这杨士奇便心生不喜,自己不是不喜杨士奇性格轻浮,而是这人身上的那奇怪的味道,竟是一身死气。 好一个罗山封事! 那些阴兵手中长戟出奇没有像之前的阴物一般,透体而过。而是有如实质般插入那些状若疯狂的白袍士的身体,随着惨烈的哀嚎声响起,被刺中的白袍士不再刀枪难伤,而是纷纷倒地,再无半点气息。 炽焰之内的三层桥上,正畏缩不前的众多阴物鬼魅突然发起了一阵骚动,疯了一样的四散开来,很多处于三层桥边的鬼物纷纷被挤落河中,被河中饿鬼拽入水下。 随着三层桥正中散开一条通路,一队同样手持长戟的阴兵队列整齐的出现在桥上,与杨士奇刚刚通过拘灵手段赦封阴兵不同,这队阴兵各个面色惨白,身着阴气幻化而成的黑盔黑甲。 一个身着黑色战甲,头戴黑色六瓣凤花头盔的高大鬼将立于众多阴兵之前,双手持锤,正凝视着正在赦令阴兵的杨士奇。 杨士奇将折扇收回手中,同样饶有兴趣的望向那个高大的鬼将,自言自语道:“还不错!” 第七十七章 雪中魅影 天光晦暗,风雪潇潇。 吴宝两个转头间,不只不见了来路,就是连跟他一起来探查来路的那队白袍士也是不知何时竟已不见。漫天风雪中,吴宝勉强能看清近前一仗的距离已是极致,还是因为武夫三境已经是登堂入室的小宗师了,若是普通人恐怕能看清身前三步都是极限。 风雪虽盛,但不致命,吴宝现在面临的最致命的问题不是那潜伏在某处的敌人,而是寒冷。按理说到达了吴宝这个境界,自有武夫真气护体,一般的严寒哪里近的了身? 冰寒彻骨的寒冷,视武夫真气如无物。 吴宝凭借直觉向着东方走去,这漫天风雪中,那里还有什么方向可分。但吴宝却仍执意前行,心中所想无非是碰碰运气,总比待在原地等死要好。 吴宝不知走了多久,只感觉身上已经开始燥热难当,只想着要脱去身上衣服。就再吴宝宝准备脱去外衣之时,眼前不远处,不知何时闯入三个白袍士,上身赤裸,摇晃着向自己走来。 吴宝想起丘也所说,那冻死之人在将死之时会感觉燥热难当,会脱去身上衣物。吴宝心下凄然,自己目前的状态是不是也如前面三人一样,要被冻死了? 那三人虽已是强弩之末,在风雪中行走比那老龟爬行也快不了多少,但仍是很快就以来到吴宝近前。 吴宝眼见这三人临近,待到看清来人样貌时,心下大惊,此刻虽是被这寒冷彻骨的天气快要冻死,却仍是有一股更凉的凉意从后背升起,吴宝周身汗毛都炸立起来。 行来之人,正是已死多时的阮五三人。 这三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此处,难道是冤魂不成? 吴宝才一思间,那三人距离吴宝已经到了十步左右,吴宝这才看清了三人面部表情,那三人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灰白无神,好似已死之人一般。 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明明是三具尸体,怎么还如行尸一般在风雪中行走? 吴宝握紧了手中单刀,全身戒备,死死的盯着正向自己走来的三具尸体。 一道寒光闪过,风雪骤停! 吴宝以为自己眼花了,瞪大了眼睛在看之时,原来刚刚不是风雪停了,而是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青衣少女,手持短刀,在一眨眼间刺中了三具行尸的心脏。 吴宝来不及回味那一刀骤停风雪的风采,也来不及思考那青衣少女是如何做到一刀在眨眼间刺中三人心脏的,心中只剩惊惧。 那个距离自己只有十步之遥的青衣少女,突然惊觉的扭头看向自己的方向,好似并没有发现自己。吴宝心中疑惑,明明自己与这少女距离如此之近,难道她竟看不到自己? 下一刻,那少女竟向自己冲来,本应没过膝盖的风雪,那少女行来竟只是脚尖轻点雪面,整个身体就贴着雪面低空略过,如箭矢离弦弹射而出。吴宝手中刀起,一刀划过,却只是划过一抹残影。 心中震撼不已的吴宝,扭头望向刚刚从自己身前掠过的那抹残影,正急急冲向一个驿馆的役夫,那役夫身旁还站着一个白袍少年。 跟随自己至此的白袍士?难道这人是失踪的那个白袍士?他为什么和役夫在一起?那个青衣少女是谁,是敌是友?跟阮五等人一起的另一具行尸是谁? 吴宝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不自不觉间,竟向着那青衣少女与役夫走去。 一步踏出,天地变换。风雪、少女、役夫、少年皆已不见。 吴宝疑惑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四下空旷,除了眼前的两尊怒目雕像,再无其它。 自己一步间又回到了五重塔内,身后就是通往二层的楼梯,身前不远处即是通往驿馆的塔楼大门。 刚才是幻觉还是真的不小心误入了某个地方?与吴宝一同而来的那对白袍士都已消失不见。刚刚在冰天雪地中已然被惊惧的汗水湿透了衣衫的吴宝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推门而出,这塔楼有问题,需要尽快集结剩下的白袍士将那驿丞找出来,他应该知晓其中内情。 塔楼内,散发着彻骨寒意的炽焰之中,头戴黑色六瓣凤花头盔的高大鬼将,一双眸子如空洞幽冥深渊,手中双锤赤红如血,正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驱使阴兵的杨士奇。 过了许久,竟是幽幽开口道:“罗山封事?制御阴魔?你是谁?” 声音从那鬼将口中发出虽是人言,却尖锐刺耳又低沉压抑,在场众人听的汗毛倒竖,说不出的不舒服。 躲在苌狸身后的丘也刚刚看见那扇面时就已觉得熟悉好似在哪见过,如今听到眼前鬼将提及,丘也这才想起当年好像是有个在山上蹭吃蹭喝很久的穷酸年轻书生就有一把同样的扇子,那个专门喜欢给自己讲睡前鬼故事的书生,还得自己尿了好多次床。 想到此处,丘也看杨士奇的眼神越发幽怨,这杨士奇不管跟那书生有何关系,当年吓得自己不停尿床这笔帐总要算一算的。 杨士奇眼见这鬼将竟能口吐人言,也是诧异不已,这阴魂之属多是死时有怨念或未了心事牵挂,死而不散,凝聚成鬼,如此形成的阴物只能凭本能行事。并无思考能力,更别提口吐人言。没想到眼前这个鬼将竟是思想的,也就是说这鬼将已然不是阴物鬼魅之属,或应是那千年未成出现的阴神,是生前在战场上杀生过众,杀气太盛,一身杀气死后凝聚不散而成的阴神。 杨士奇心中揣揣,这就有些麻烦了,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本事自己最是清楚,若是普通的阴物鬼将,自己这据灵遣将的本事或可用得,眼前若是阴神之属,除非对方主动愿意订立契约,否则自己这点手段根本不够看的。 杨士奇收敛了嬉笑之色,恭敬道:“小子传承来至于北方癸地,碧落风泉。只是小子学艺不精,师门又与碧落风泉断了信息多年,如今只剩小子一人在世,小子无奈才会斗胆来此想要借些阴兵鬼将与报师仇。” 那手持赤红双锤的阴神听到“北方癸地,碧落风泉”之后竟脸上竟满是缅怀的之情,那幽冥晦暗的眼眸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温柔。在场众人看在眼中,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心道这可比那阴风阵阵的出场还要惊悚。 “你过来!”那阴神鬼将的怀念只是半刻,便又换做一副杀气凛然的神情,冲着杨士奇招了招手,让杨士奇上到近前去。 第七十八章 洞天六宫 尸山血海,天地无光! 无数的尸体躺在地上,大多尸骨不全,但这些人死时,眼神却是如此决绝,以致于死后亦是双目圆睁。 一个头戴六瓣凤花头冠的瘦弱少年,那少年本就蜡黄的脸色,此刻布满了鲜血,身形有些不稳,一双眼睛确实异常坚定执着,双手提着两个大的惊人的赤红色巨锤立于场中,仰头死死盯着天上。 苌狸想要起身去看个究竟,发现自己竟是动弹不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腹部竟是一柄长枪洞穿,死死的被钉在了地上。 那瘦弱少年,低头望向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决绝,还有一丝的不舍? 随着那少年眼神坚定的冲着自己轻轻点头。苌狸只感觉心口有千斤重石压在上面,竟是比腹部的那柄长枪还要痛。 瘦弱少年不再看向苌狸,转头再次仰望天空,猩红的一对巨锤高高举起,直指苍穹,破口而骂,像是要将心中积郁一股脑儿骂出,电闪雷鸣,无数的闪电由天空中直泻而下,瘦弱少年,双脚用力,一跃而起,直冲天际而去。 风云变色!天空中雷鸣更盛,却仍是掩盖不住震天的厮杀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雷息电消! 随着厮杀之声消散! 一顶六瓣凤花头冠,从天空中缓缓坠落! 苌狸只觉得有两行热泪顺着脸颊缓缓流淌而下。 — — — 丘也见到那阴神鬼将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招手让杨士奇过去,心中疑惑,不禁也替杨士奇捏了一把汗,心道若是换做自己是打死也不敢过去的。毕竟战场之上,对阵之时,谁又知道对方是不是在使诈呢? 杨士奇也是一愣,本想着不敌这阴神鬼将,索性先顺着对方话说,争取免了正面冲突,如果能放自己等人离去是最好。与其余众人不同,杨士奇其实到这驿馆时,便已发觉了森森鬼气,毕竟“化身”一脉真正的本事还要在这据灵遣将上,只是近千年世间所有阴物都突然消失不见,没了看家本事的“化身”一脉才日渐衰落。大夏开国功臣刘太息,应是这千年来最后一个拥有阴灵的“化身”传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杨士奇一路行来,遇到对阵都是能躲就躲的原因,毕竟一个没有据灵遣将的“化身”传人,拳脚功夫恐怕连街边卖艺的胸口碎大石都不如的。 那阴神鬼将见杨士奇筹措不前,仰天大笑,笑声尖锐,让人心惊,半晌过后,才缓缓道:“洞天六宫的人都已落魄至此了吗?”说罢不再等那杨士奇过去,而是一步跨出那炽焰,血色双锤凭空不见,向着杨士奇等人走来。 对方敌友难辨,杨士奇哪敢大意,赶忙驱使众多阴兵上千拦阻。哪里成像那些阴兵不止是驱遣不动,甚至还主动给那阴神鬼将让出了一条道路。 眼见那阴神鬼将就要到近前,丘也手中突然多了一叠符箓,数量之多,家底之厚也是罕见,管他是否有用,先拿出来壮胆。高阳之亦是手持桃木剑全神戒备。 丘也瞥见苌狸仍是如临大敌一般盯着那炽焰深处,却对眼前阴神视而不见,心下揣揣,这阴神鬼将的出场已经高手派头十足,往那一站更是鬼气凛然,如今苌狸却看也不看这阴神一眼,难道那炽焰中还有更凶猛的鬼物? “杨先生,那将军让你上前,你便上前,何必如此拘泥形式。”乔宗参躲在剩下的几个“绣衣直指”身后,不停催促杨士奇。 杨士奇对于乔宗参的催促充耳不闻一般,背对着众人,双手虚抬,双腿半弯,两脚自然分开,做了一个古怪的架势。 丘也等人看在眼中,只觉得这杨先生应是还有后手,心下稍定。 下一刻,就在那阴神鬼将距离杨士奇三步之时,杨士奇终于出手了。只见杨士奇双臂高抬举过头顶,双腿弯曲,两腿摆动着奇怪的频率。 丘也心下大定,忍不住高声替杨士奇打气。 然后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杨士奇双腿再弯,竟是直接给那阴神鬼将跪了下去,痛哭流涕着述说着自己不过是想给师门报仇,谁成想遇到了阴神他老人家,主要是这世间没了鬼物等等。 那阴神鬼将本来一路行来如闲庭信步一般,不成想杨士奇突然来了这一手,弄得那阴神鬼将也是措手不及,站在原地也是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哭了半天的杨士奇不见那阴神鬼将有何动作,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偷瞄一眼。 阴神鬼将瞧见这话痨一般的杨士奇终于停下了哭诉,赶忙说道:“这世上你这一脉当真只剩下你一人了?” 杨士奇连忙点头称是。 那阴神鬼将听罢,居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阴神鬼将虽是无意为之,但那口气就险些将跪在地上的杨士奇给冻死。 良久的沉默,整个空间都陷入了异常的安静之中。那阴神鬼将面部飘忽不定,似在思考,似在回忆,所有人都不敢稍动。 “你可知这是哪里?”那阴神鬼将再次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询问? 杨士奇连忙摇头,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少说话毕竟不会出错的。 “那你可知我是谁?” 杨士奇仍是摇头,心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是谁?难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成? 阴神鬼将连问了两个问题,见眼前这人都是不知,又是叹气,自己被镇压于此年月太久,久到很多事情都已不记得了。不过如今,镇压这里的那九把剑既然已经不见,这楼真正被镇压在最深处的那个老怪物跟自己说想要找回记忆,就要跟眼前这人走。 这么多年了,其实那些事记得或不记得对自己已无太大意义!只是想要再看一眼这世间山河的念想却越来越强烈。 “开始吧!”那阴神鬼将终于做了决定,对着跪在地上正瑟瑟发抖的杨士奇突兀来了一句。 杨士奇有些疑惑,开始什么?却是不敢发问,只能学着丘也的样子骚眉搭眼的仰头望着面前的高大阴神。 “开始吧!我跟你走。”那阴神鬼将眼见这人骚眉搭眼的望着自己,竟是有些熟悉,好似以前也经常有个人会这么看着自己,心中稍暖。 杨士奇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颤声道:“您老?不是逗我吧?” 阴神鬼将无奈点头,瞪了眼前的杨士奇一眼。杨士奇确定了,这阴神鬼将竟是认真的,大喜过望,竟连忙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拿出一把匕首,将掌心划破,嘴中念念有词。 整个空间随着血腥之气飘散开来,一整强烈的罡分拂过,那阴神收敛了气息,任由罡风吹拂自身,随着港风吹拂,那阴神的身体渐渐由虚化实,最后竟变成了一个脸色蜡黄的瘦弱少年模样。 炽焰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想起,“我们很快便会再见面的!” 丘也一脸茫然的看向苌狸,“我好像又被那炽焰中的鬼魅给迷惑了,刚才又有个熟悉的声音跟我说话。” “啪”的一声脆响,丘也捂着脸颊望着刚刚打出行云流水的一巴掌的苌狸,敢怒不敢言。 “小道士,你是不是笨!” 随着那阴神鬼将化作少年模样,被杨士奇收入扇中,那阴寒炽焰也随之消散,整个空间再次恢复了了初时模样。 第七十九章 高草丛外 杨士奇此行不止达成了目的,竟还因祸得福,收了一尊强大无匹的阴神鬼将,此刻虽是因为强行契约,心神有些不稳,心中确实莫名欢喜,因为千年前世间阴物不知所踪,自己这一脉逐渐衰落,到最后本就人丁稀少的“化身”一脉更是被大夏皇帝杀了个干净,要不是自己跟随母亲姓杨,又从小生活在弘农,有杨氏庇佑,估计也很难逃过二十年前那次对大夏皇帝对“化身”一脉刘氏的清洗。 果然那僧粲所预言之事极为准确,自己只要跟着这个小道士,便可因祸得福,达成心愿。想到此处,杨士奇本要上前去寒暄几句,却见丘也愁眉苦脸的立在原地,刚被苌狸扇了一巴掌,便很自觉的自行退去。那先秦玉简之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丘也望着满地的尸体心下戚然,刚刚一起进来的白袍士半数死于此处,这一路行来无时无刻不在死人,每一步都走的凶险无比。接下来去到那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炽焰消失后,苌狸紧绷的神经终于也为之一散,还有心思开起了丘也的玩笑。记忆模糊不清,回忆出现的次数却越发频繁,苌狸无法理解当年的心境,其实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如今两千年过去,太多事都模糊不清,最早出谷时一心想着去找那酱坛子。如今随着回忆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自己对酱坛子的感觉竟然变得越发模糊不清了,反倒是眼前的这个呆头呆脑的小道士,让自己心生熟悉之感渐强,他到底是谁? 丘也眼见着乔宗参将死去的“绣衣直指”身上的腰牌一一摘下,握在手中,整个过程一直沉默不语。丘也知晓军伍中一直有将战死又不能及时安葬的将士随身腰牌带回家乡交给亲人的传统,便也不去打扰。 而是转身对着一直矗立一旁的高大道人施了一礼,问道:“高师兄,如今看来施术之人并不在此间,我们误入这五重塔楼,极有可能也在对方算计之内。若是如此外面的那具唐虞巫祭的女尸我们如今该如何处理?” 高阳之正了正歪斜的头冠,随后双手一摊,神色淡然道:“但凡巫蛊之术,施术者都不会离开太远。我来时发现这驿馆两侧的草丛也是高的出奇,施术之人若不是在这驿馆之内,就定然在这驿馆两侧不远的高草丛内!” 听了高阳之的言语,心中不禁想起那个神神叨叨的邋遢老道人。心中升起一丝说不出的不安之感,若是按刚刚塔内遭遇之事来看,丘也有种感觉那唐虞巫祭的女尸似乎也不会太过简单! 众人走出那五重塔楼之时,也刚好赶上吴宝带着援军正准备进入。两方一见面,黑胖子吴宝就痛哭流涕的跑到丘也面前,哭诉自己可不是遇事故意逃跑,是去搬救兵了,下楼时还遇到了鬼打墙,差点被冻死云云。丘也听在耳中也不反驳,只是连连说些辛苦吴大哥涉险去搬援兵之类的客套话。心中疑惑自己与这吴宝打见面起,这人就对自己热情不已,吴宝现在做为这此行蜀王这边明面的最高指挥,刚才的那种情况,哪怕是跑了不回来,也没必要跟自己一个连修为都没了的布衣去解释任何事情。 吴宝简单清查了手下白袍士人数,经过此事白袍士折损了两队多人马,如剩下三队人马,人数不足一都之数(注:宋制一都百人)。 轻点过人数,吴宝见除了折在楼内的两队人以及阮氏兄弟三人外,再无失踪的白袍士,心下稍定,同时又不禁担心,出行之时师父只拨与自己这百十精锐,如今还未出益州就以折损如此,按今日情况来看,所要去的地方极为不简单不说,凶险程度只会比这里更甚,若是只靠着手中这不到一都的白袍士断难成功。师父他老人家难道不知道这点?还是说自己不过是师父放在前面的饵,其实他老人家已经另有安排? 吴宝想到此处,面色也跟着变了数变,别人或许不了解师父,吴宝自己又怎么能不了解,师父当年为了进去哪里可是连最心爱的女子都能牺牲掉的。 吴宝不禁想起那个一直对谁都笑意盈盈的开朗女子,那个每次都会在深夜为这几个半大孩子揶被角,怕自己等人着凉的温婉女子。那个一剑祭出可杀鬼神的如天上剑仙一般的女子,那个为了师父的野心而被无情抛弃牺牲掉的师娘。 吴宝心下微寒,自己这一众师兄弟,被师父派往各处隐姓埋名尽二十年,如今活下来的究竟还有几人? 想到此处,吴宝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也许是应该考虑旌城之时那人所言,有些事情总要提前为自己打算的! 乔宗参见吴宝立在场中,也不言语,只当他是在思索今夜之事,微笑着打趣道:“吴大人,莫不是被今夜之事震撼到了?如今连自己应该做什么都忘了吗?” 吴宝回过神来,对着眼前的乔宗参怒目而向,向着地上啐了一口,便马上派人去搜查驿馆,那个在五重塔内突然失踪的驿必然应会知晓些内情。不出半刻,便有白袍士回报,搜遍了莲塘驿馆都不见那胆小驿丞。 如今虽是从那五重塔内得以脱困,但是还有唐虞巫祭的女尸需要处理,若是不找出那施术之人,恐怕在场众人还是难逃劫难。 吴宝与杨士奇、丘也等人商议片刻,最后决定一队白袍士留在这驿馆妥善处理好刚刚死去的将士的尸体,同时也作为接应之用。其余两队人分别跟着吴宝、杨士奇等人去探查驿馆两侧的高草丛,以期尽快找到那施术之人将之击杀。 分配妥当,吴宝、杨士奇带着一队白袍士搜索一侧,丘也、苌狸、高阳之带着一队人搜索另一侧。 吴宝从头到尾都没有安排乔宗参的去处,后者也不着恼,笑眯眯的跟着丘也打了个招呼,说是要跟着丘也等人一路。丘也刚刚在塔内见识过这乔宗参所带来的“绣衣直指”出手,这些不止与那明教有个关系的精锐必然是有备而来。丘也便也不急着拒绝,毕竟多几个这类高手在身边要安全许多。 众人闲话不多,很快来到驿馆门前的高草丛外,分批而入。 第八十章 高草丛中 本应天色渐亮,日升东方的时辰,却依旧阴云密布。丘也抬头看了眼面前一丈多高的草丛,心中惊叹不已,这益州水土再是丰沛,怎么这草丛竟能长得如此高壮茂密? 刚刚吴宝和杨士奇已经带着一队白袍士由另一面进入高草丛中。随着“唰唰”声起,一队人马竟是转瞬就没入高草丛之内。丘也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身旁的苌狸,圆脸姑娘是不是长个子了?初见时还要仰头望着自己的苌狸什么时候快要跟自己一般高了? 苌狸盯着看不透草丛后面内容的一排高草,嘴唇紧抿,这两千年来很多事都变化了,但是很多事又没有变,不如这巫祭的手法,还是一样的让人生厌。 丘也这队白袍士的领队之人叫白靅,丘也听着吴宝及其他人都喊这人老白,就也跟着叫起老白。此刻,老白正站在丘也的身旁等着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下达进去的命令。结果等了半天,只见到这少年一直傻傻的偷瞄着身旁的那个古怪少女,老白眼见吴大人已经带队从另一侧进入高草丛中,也是心急,心想眼前这少年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憨憨。 老白无奈,只能轻咳了一声。丘也转过头,将视线从苌狸身上离开,望着身旁的老白疑惑道:“老白?咋了” 老白翻了个白眼,气笑道:“丘道长,我们现在动身?” 丘也这才明白为何刚刚老白要给自己白眼,合着这些人在等自己下令,旋即无奈道:“老白,这些人都是你的下属,自然由你来下令。” 老白也是不在纠缠,既然得了丘也回复,也就尽了本份,在吴宝那里也好交代。老白单手抬起,做了个进入的手势,数十白袍士三人一组,自动分成几组,向着高草丛中缓缓行去。乔宗参带着剩下六名“绣衣直指”与丘也与苌狸等人随后而入。 高草茂密坚韧,刀剑竟不能伤。不进入其中很难体会。丘也等人普一进入就发现了问题,这高草奇特两人除非并肩行于其中,否则三步开外,便只能闻其声,而难见其人。 “这高草丛有些古怪!”丘也话音才落,就听见正前方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痛苦的呻吟求救之声,紧随着一阵密集的高草晃动,显然是前方有人跑过。 “全员戒备!结阵!小心搜索!没有命令不得擅自离队!”随着老白沙哑的大嗓门,周围草丛中又传出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丘也知晓是那些白袍士得了老白的吩咐正在变换阵型。 “高师兄,你看这草丛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丘也心下疑惑,眼下这等茂密高草丛不多见,这草的韧性刀砍不断也是更不得见。 “这草丛确实大有问题,我刚才试着调用体内真气,竟是炁府大门紧闭,毫无动静。”见丘也提出疑惑,高阳之也随之讲出了自己所遇问题。 “高师兄,你怎么不早点讲。若是如此,若是如此,我们现在继续行下去极可能会落入陷阱!”若是真如高阳之所诉,那么此刻自己等人一头扎进这古怪的高草丛中,确实危险至极。 “来不及了,此刻估计想出去也难了!”高阳之又何尝不知晓目前众人所遇凶险。只是刚才自己试着去辨别方向时,才发现众人不知不觉已然迷路了。 丘也听了高阳之的回答,心中忐忑,尝试着抬头去看天空,想要通过星相辨别方向,只是才一抬头,不禁心下大惊,刚进来时随是天色微亮之时,但是空中明星却隐约可辨。此刻在这高草丛中仰望天空,竟是漆黑如墨,隐有赤红血光浮现空中,丘也不禁皱眉道:“这也是唐虞巫祭?” 高阳之摇头叹气,这唐虞朝存在还要早于两千多年前的先秦,听过唐虞巫祭的人已是很少,又有几人真正见过这唐虞巫祭的手段? 丘也心知自己确实唐突了,这样高阳之看这高大,看着年纪却也是才而立之年,如何会知晓这唐虞巫祭具体如何。想到此处,丘也又将目光投向了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圆脸姑娘,骚眉搭眼的问道:“苌狸,你见过唐虞巫祭的手段吗?” 只是不等丘也把话说完,众人就听见前方十几步外响起了一阵喊杀之声。 老白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同时拍了拍身旁的白袍士,那白袍士同样的动作又拍了拍旁边的人,不到一步时间,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屏气凝神盯着前方厮杀的方向。 “是吴大人!老白。”不知那个白袍士率先喊了一声,确是没有动,而是知会老白在等待命令。丘也侧耳倾听,确实吴宝等人正在与人厮杀,听着声音战况惨烈得很。 “吴大人!天干物燥!”老白没有急着下令立即增援,而是先吼了一声,打了句暗语! 丘也在一旁听着也是莫名其妙,眼看前面不远那吴宝正陷入苦战,这老白不急着增援怎么还喊起了什么天干物燥? “这老白端是个小心谨慎的,不可多得的人才!”丘也回头一看正是“绣衣直指”的指挥使乔宗参,不禁问道:“乔大人,怎么讲?” 乔宗参见丘也答话了,微笑回道:“这老白应是也发现了这高草丛的古怪之处,担心前面的厮杀是陷阱,这才不做声响悄悄又换了阵型。”丘也听到乔宗参解释这才发现好像刚刚老白等人确实是稍稍向前站了一些,原来是换了阵型。 “这老白等人听出了是吴宝在前方厮杀,却仍是沉住气,没有急着增援,而是先以暗语确定对方身份,也足见这老白的小心谨慎,这陈玄策所训练的白袍士之精锐。” 丘也听了乔宗参的解释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对这不起眼的老白有些刮目相看。只是不等乔宗参再说什么,前面厮杀声顿止。丘也能感觉到身边的白袍士突然变得凝重的气息,那是一种极其压抑的愤怒气息。 只是片刻,突然一个方言声起,“老子吃火锅,你吃火锅底料!老白,你个龟儿子!” 第八十一章 风候奇门 高草茂盛,血色浓稠! 随着吴宝的一句龟儿子骂声响起,老白打了一个前进的手势,众多白袍士接到命令,没有选择冒进,而是仍然小心翼翼的缓慢朝着吴宝声音传来处行去。 丘也亦是紧跟着苌狸缓缓前行,不多时众人来到吴宝声音传来处,却不见吴宝、杨士奇等人,只剩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死相恐怖。所有人具是被某种野兽挖空了内脏,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几名“绣衣直指”不用乔宗参吩咐迅速来到尸体旁查验起来。丘也望着满地尸体皱眉不语,心中只是升起莫名不安,眼前这些尸体并不是吴宝所带那队白袍士。这唐虞巫祭果然也是极不简单,怎么可能轻易便让人找到藏身之处,只是这人是谁?除了自己这些人还有其他人进入到这里? “这些是扶赢人!”几名“绣衣直指”很便发现了那些尸体随身所配刀具,是一种与唐刀极其相似的狭长长刀。丘也当然也见过这些长刀而且不止一次,草翦一所配长刀便是如此形状。那些扶赢人也有参与莲塘驿馆之事?不知此刻二师兄和唐糖如何了? “扶赢人看来上次古丈村之后仍是没有死心,只是这唐虞巫祭难道和他们有关?”乔宗参接过扶赢狭刀,挽了个刀花,不禁感叹这扶赢偏远竟也有得如此好刀。 “禀大人,这些扶赢人是被某种猛兽所伤,所以内脏器腹才会如此模样。” “猛兽?可看得出是何种猛兽?”乔宗参看着眼前的那名“绣衣直指”心下疑惑,能将这些扶赢人杀的如此彻底的猛兽,那得有多猛?这巴蜀何时有如此凶猛之物? “属下暂时也辨认不出到底是何猛兽如此凶残。” “这里除了这些扶赢人尸体,没有任何吴大人来过的痕迹。”一名刚刚勘验现场的白袍士也与那“绣衣直指”前后脚的回报道。 “老子自然也看出了,还有看出其他问题吗?”老白嘴上虽是如此说,自己确是推开那名回报的白袍士来到现场,蹲在地上仔细辨别起来。此处确实是刚刚吴大人的发出呼喊所在位置,可是为何连吴大人等人的痕迹也去无? “老白,你个龟儿子!跟乌龟爬爬一样,咋还没到?”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吴宝声音在此响起。 老白听到吴宝声音响起,这次迅速做了个手势,便有几名白袍士闪身而出,与老白迅速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拢过去。“吴大人,你莫要动,我们这就过来。” 丘也与乔宗参对视了一眼,从声音判断这次吴宝与上次距离也是差不多的距离。 “老子压根儿没动,老白你个龟儿子,莫给自己乌龟爬爬找借口。” 没动?一丝不安同时涌上了众人心头。 丘也同时加快了脚步,追上老白等人,向着吴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本应转瞬即至的距离,众人走了许久竟是还没有遇到赶到吴宝所在之处。难道又是遇到了什么障眼法?还是误入了什么阵法? “吴大人,我们这草丛有古怪,一会我们一起跃起,确认下彼此的实际距离。”眼下的情况老白终于不再谨慎大声喊道。 “老白你个龟儿子,等我数到三!”吴宝也意识到了其中问题,嘴上虽是不饶人,实际上却已做足了戒备。随着三声过后,两人同时跃起,吴宝人在半空,一眼望去,只觉得高草丛无边无际,一眼竟是连边都望不到,心中不安之意更浓。 转眼间吴宝落地,刚刚没见到老白? “老白,刚刚没见到你。能听到吗?”此刻已然明白这高草丛不简单的吴宝已经没了责备老白的心思,难道刚刚老白跃起之后所见也是与自己相同,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草海? “吴大人,那个。。。。。。”此刻站在原地的老白一张老脸被憋得通红,丘也等人站在一旁一是憋得难受。原来刚刚随着吴宝数到三,老白确实跟着一起跃起了,只是众人没想到这老白原来轻身功夫不咋地,竟是连那高草半腰都没跳过,就又落回原地。“吴大人,小的刚才跳的不够高。。。。。。。” “老白你个憨憨龟儿子,换个能跳的的来!”吴宝也是哭笑不得,心道自己也是急糊涂了,这老白生性谨慎确实是快带兵的好料,可自己忘了这老白功夫可不咋地,更别提轻身功夫,所以从军多年才一直没什么机会晋升,毕竟白袍士是很讲身手的。 “我来吧!”丘也抬手安抚了下脸已经烫的可以烧开水的老白,活动了下筋骨,对着吴宝方向大喊道:“吴大哥,你来数,一会我们一起跳!” “还是丘兄弟靠谱!”吴宝听出是丘也的声音,立马换了个极其诚恳热情的语气。乔宗参听了只是在一旁冷笑不语。 随着三声过后,丘也与吴宝同时高高跃起,两人同时在空中看到了彼此的位置,心中疑惑更甚!原来几人不过相聚数十步而已,可是为何竟是始终不得见? 丘也落地后竟是也不用沟通言语,只是简答说了句:“随我来!”便提身前冲,吴宝也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向着对方的方向前冲。 老白等人不用丘也解释紧随其后,丘也两步间已跃出是多步的距离,还是没有见到对方? 丘也停身站定,双眉紧锁,片刻后高喊道:“吴大哥,你那边如何?” “确实古怪,这次我们试着向对方的方向纵跃。” “不用麻烦了,这次来人不只是唐虞巫祭的萨满,还有风候奇门的人!” 第八十二章 李氏卧龙 “风候奇门?”丘也心中惊颤不已,这风候奇门与唐虞巫祭不同,虽然也是上古传承,但是风候奇门的来头却要大得多,相传这风候是上古封神之战中殷商帝辛的手下大将,相传其人鸟头鹿身,与上古魔神兵主是同门师兄弟,可御风杀敌于千里之外,掌管天下风属。 风候奇门与其他门派不同,风候奇门虽是上古传承,但同时也是徐州李氏,徐州李与大夏的夏李虽同为李姓豪阀,虽与如今执掌天下八百年的夏李无法比,但也是大夏实打实的豪强门阀,在徐州的庙堂的影响力更是禹州李姓皇族都无法比拟的。 如今天下大乱,难道这徐州李也想要浑水摸鱼,想要更进一步,徐州李变天下李? “徐州李至大夏建国以来就隐于庙堂,没人再见过任何风候奇门的天下行走,如今突然至此与那唐虞巫祭联起手来,到底是何用意?”乔宗参率先说出了大家心中疑惑。 “苌狸,风候奇门你可了解?”丘也也只是在山上时听师父说过这风候奇门的事情,大意也就是如今隐于庙堂,不再理会山上事物,已近千年没有与山上再有交集。 苌狸没有理会丘也的问题,而是仰着头望着猩红的天空皱眉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丘也心中苦闷,自从师父以及鸡鸣狗盗大师算出自己将有劫难以来,下了太平山以后自己简直就成了专门吸引劫难的奇特体质,不断有各种千年未曾出世的门派先后涌现和自己总有着千丝万缕的交集。 “难得这世间还有有人记得风候奇门,小也,好久不见!”一个身着青衣罗衫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丘也身旁,与丘也并肩而立,少女一双不大的眼睛灵动无比,笑意盈盈的扫视着丘也等人。在场众多高手竟是没有一人看清这个青衣少女是何时如何出现的。 丘也被突如其来的青衣少女吓了一跳,一个健步跳到了苌狸身后,站定后这才觉得好像躲在苌狸身后有些不妥,干咳一声,向着旁边挪了一步,半个身子仍旧隐在苌狸身后,笑着对着刚刚被老白等白袍士围在中间的青衣少女道:“姑娘,你认得我?” 青衣少女疑惑的盯着丘也,一双眼睛不停的打转,半晌叹了口气道:“侬脑子瓦特了?” “你说啥瓦啥了?”丘也满脸的问号,心道这神秘兮兮的青衣少女十有八九就是那重新现世的风候奇门的人无疑了,只是这少女看神情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难道自己和她见过? 青衫少女听了丘也的回答,好似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咯咯得不停,半晌才止住笑声道:“侬脑子果然瓦特了,不过没关系。小也,跟我走吧,贞婆婆快。。。。。。她想见你一面。” 青衫少女看着丘也迷惑的神情,旋即无奈笑道:“我忘了,侬脑子瓦特了。跟我走吧!”说罢青衫少女也不顾周围举刀的众人,迈步就要向丘也走去。 丘也眼见少女这话还没没说明白就要动手,连忙摆手制止道:“这位姑娘,我连你姓甚名谁,要带我去哪里见谁都不知道,如何跟你走,我们总要不话说明白不是。”丘也话说的有理有据,身体确是又向着侧面挪了一步,整个人躲在了苌狸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对着青衫少女。 青衫少女果真止住了脚步,叹了口气,摇头笑道:“说来话长,我们时间不多的,你不信我?” 丘也连忙点头微笑道:“我都不记得有你这么个朋友,突然出现就要带我走,姑娘,你说让我如何信你?你是风候奇门的人?” “风候奇门李无双,你未婚妻!这个可以了吗?”青衫女子虽是活泼跳脱的性子,但说到自己时丘也未婚妻之时也是一抹红晕悄悄爬到了脸上,声音也有些微弱,但在场众人仍是听的清清楚楚,不禁都是用着好奇八卦的眼光打量起丘也和苌狸以及在场的青衫女子。 “李家卧龙居然是个女子?”一向老道城府深沉的的乔宗参竟是率先脱口而出道。只因这徐州李实在是大夏门阀中的另类,既是大夏顶尖豪阀,敢问这世间有哪一个门阀是以一州冠名的。同时风候奇门又是山上顶尖豪门,虽然千年未成有天下行走现世,但与山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数不清的香火情。 徐州李氏这一辈有三人,号称“龙、虎、狗”,才气能力据说冠绝当世。如今号称“虎”的李孝恭在五年前一出世就平定了困扰丹阳数十年的山越之乱,还将丹阳郡的山越人组建成军,自称天下精锐的丹阳兵,如今总领荆州全境。 前年董叔颖不知怎么居然选了个名叫李浮生的落魄书生做女婿,那书生入赘后,不止讨得董府上下欢心,还夺了并州氏族十拿九稳的并州边军的讨逆将军的职位,这讨逆将军虽是杂牌将军,确实并州边军实打实的实权将军,是统领并州狼骑的四位实权将军之一。一开始并州氏族都以为这人是靠讨好董叔颖女儿才能得此职位,后来几次边境摩擦以及平乱盗匪这李浮生连着打了几场大胜仗,众人才多少有些服气。 直到被抢了位置的并州氏族有按耐不住的,挑动了另外一位军功赫赫的实权将军去找李浮生麻烦,两军战阵演练被李浮生打得稀里哗啦还不服气,又要找这个文弱书生单挑,李浮生倒是不惧,但是从中挑拨的氏族可是吓坏了,这要是一不小心打死了李浮生,让董叔颖的女儿守了寡可还得了,但是事已至此,又是谁也拦不住了。 结果倒是十足的出人意外,这李浮生看着是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一个,竟然把那个久经战阵的实权将军给打的满地找牙,真的打掉了满口的牙,这才让并州众人认识到这个李浮生的厉害。 后来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这李浮生居然是徐州李氏的那只“狗”,李孝利。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何这个年轻赘婿能如此厉害。 至于徐州李氏的那条龙“卧龙”,却一直没有现世,世人都猜测这个比那“虎和狗”还厉害的“卧龙”得是如何的经天纬地之能,结果今日一见竟是个女子,乔宗参才会如此失态,实在是太过震惊。 “ 哪个说卧龙就一定是男子才行?” 第八十三章 绿衣无双 身着罗衫的青衣少女,给了已经惊掉下巴的乔宗参一个大大白眼,转身就欲去拉丘也的手。 只是才迈出脚步就被眼前的苌狸挡住了去路,不禁眉头微皱,下巴轻轻扬起向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傲娇的圆脸姑娘努了努嘴,示意你别挡路。 苌狸好似根本没懂少女的意思,只是挡在丘也身前,有些玩味的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女李无双。两个少女,一个红衣圆脸,一个青衫马尾,就这么立在当场,谁也不先说话。 乔宗参、老白等人谁然与丘也和苌狸接触时间不长,但是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出了这两个小娃娃之间的关系,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号称李氏卧龙的丘也的未婚妻,众人仿佛忘记了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以及不知现在情况如何的吴宝等人,倒是谁也不上前去阻拦,都静立一旁,等着看着三个人的热闹,毕竟这类瓜虽多,但终归听的多,亲眼所见的机会不多的。 整个场面异常安静了下来,过了半晌,丘也心道这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突然多出这么一个神经兮兮的未婚妻,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的,只得无奈的轻咳了两声,从苌狸身后探出头尴尬着笑道:“这位李姑娘,我自幼在太平山长大,如何有机会认识你这般貌美如虎,举世无双的姑娘,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都说了侬脑子瓦特了,你只要跟我走就好了。”被称作李氏“卧龙”的绿衣少女李无双终于再也耐不住性子准备出手了,少女横眉倒竖已然及其不耐烦了。 丘也听着这位少女一直说脑子瓦特了,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过即便如此倒也不恼,仍是笑脸相迎道:“这位李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你堂堂风候奇门的传人如何会与外族的那些巫者勾结在一起?” 李无双听了丘也的问题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十分豪迈的大笑道:“侬不止是脑子瓦特了,你可知这唐虞朝是何人所建?这巫者的十二祖巫又分别是谁?” 丘也被李无双这么一激也来了脾气,不禁怒道:“我不用知晓这几千年前的唐虞朝如何,也不想知道那十二祖巫分别是谁,我只知道这这巫祭手段残忍至极,也阴损至极。” 这次李无双倒是没急着反驳,显然也是多少有些认同这点觉得这巫祭手段确实血腥残忍了一些,点头附和道:“那个龅牙的绿皮人确实看着让人不舒服。不过那个绿胖子已经被我打跑了。” 丘也听到这唐虞巫祭的施术之人竟然被眼前的绿衣少女打跑了,不禁疑惑道:“怎么?你原来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李无双眉毛轻挑,有些傲娇道:“我怎么会跟那些绿皮人为伍?你就这么看我的?”说罢又有些委屈的盯着眼前的布衣少年,眼神中充满的怨念,好似丘也刚刚做了天大的对不起这李无双的错事。 丘也被这古灵精怪的绿衣少女盯得有些发怵,不知所措道:“那倒也不是,只是。。。。。。” “那就是喽,你果然是这么想的!”泫然欲泣的绿衣少女,还不等丘也把话说完竟然一跺脚就准备离去,只是才一转身,又想起了这次来的目的,瞬间收拾了了心情,换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怒斥道:“险些中了你的奸计,几年没见,你倒是变鬼了。” 丘也莫名其秒的看着眼前思路跳跃奇快,脑回路清奇的少女,有些无奈的乍了乍舌,反问道:“你说你打跑了唐虞巫祭的施术之人?” 李无双乖巧的点头道:“当然,我才到这里,就发现了那个绿皮人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没做好事情,我就跟过去想看个热闹,不对,是跟过去想看看这个绿皮人到底在干什么坏事,结果被发现了,那绿皮人不讲理的很,上来就动手,我没办法就出手把他打跑了!” 在场众人听着这绿衣少女言语间说的轻松,却都知道这能施展如此恶毒连环手段的唐虞大巫怎么会是小猫小狗一般说被人打跑就能打跑的。 本来一心跟着众人看着小两口热闹的老白终于忍不住问道:“李姑娘,你有没有见到如我这般装束的一群人,能否。。。。。。” 老白话还没说完,李无双就知道了他想说什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即众人眼前茂密的高草丛突然倒向两旁,一个被高草缠成粽子一样的黑胖子,以及众多差不多下场的白袍士映入了众人眼帘。 李无双无奈的对着丘也道:“是这个黑胖子见面二话不说就先动手,我才出手教训下他,谁想这黑胖子脾气大本事倒是真不大,连这草木傀儡都打不过。” 吴宝和杨士奇刚刚带着一队白袍士从另一面进入高草丛,刚进来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个古灵精怪的绿衣少女,要是往常以吴宝的性格无论如何都会问清楚再说,只是今夜莫名其妙的折损了众多兄弟,这少女虽不知是敌是友。 但此刻出现在此处断然不会是毫不相关的普通人,所以吴宝才普一相遇就不顾杨士奇阻拦,上来就动了手,谁成想这绿衣少女邪门的很,众人别说连这少女边都没挨着,还没这些古怪的高草给困住了身型,就连刚刚得了阴神鬼将认可的杨士奇亦是还没来得及放出鬼将就被制住了手脚。 此刻吴宝听那绿衣少女如此说自己,本就黝黑的脸膛此刻被臊的更是发紫,却不便发作,只得咬着牙,闭着眼睛假装昏了过去。本来只要自己装着昏死过去,就可蒙混过关,不至于太难堪,谁成想那老白竟是一个箭步跑了过来,查看自己伤势,丝毫没有理解上官意图,被老白摇的快要断气的吴宝只好勉强着睁开眼睛,装作刚刚转醒的样子,心中却早已骂了这个老白龟儿子千万遍。 “小心!”随着一声大吼,众人纷纷向头顶望去,只见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山一般巨大铸铁,飞速向众人所在位置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