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 分卷阅读1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1 书名:尸鬼 作者:莫桑石 文案 人死之后,尸体上诞生尸鬼,继承原主的记忆和相貌,却不是先前的那个人。 人类无法看到尸鬼,尸鬼也无法干涉人类,而第十天,尸鬼就会消亡。 活人的故事,和他们再无相关,这十天,像是代替原主,看这世界最后的时日。 第一人称旁观视角;尽量周更。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和安 ┃ 配角:安成、许和静 ┃ 其它: ☆、第〇一章 我从他的尸体上飘出来的时候,他才刚死没多久,尸体都还是热乎的。我感激于他的死,不然,我也无法得以生。 我们尸鬼,就是诞生在人死之后的尸体上的。我们继承了他们的相貌和记忆,若不是我们半透明的身形,那我们和他们没什么两样,但是不会有谁认错我们,因为活人看不到我们,我们也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然后,十天之后,我们就会归于虚无。 在活人中,总是会有一些关于鬼的故事,他们觉得人死之后的鬼,除了形态不一样外,其他都还是一样的,但是对于我们尸鬼来说并不同,除了相同的记忆和相貌,我们完全是两种性格,这大概是因为我们是诞生于尸体,而不是来源灵魂的缘故。 我刚出生不久,身体更像个是雾,薄薄的,但也不会被风吹散,因为风是活人世界里的,对尸鬼而言不存在。 我还飘在使我诞生的尸体上面,郑重其事的朝他鞠了一躬。多谢他死了,不然也没有我活。我是不是该叫他母亲?哦不,他是个男人,在我继承他的记忆中,知道男人是不能被叫做母亲的。那么就叫父亲?也很奇怪,我还是叫他的名字吧—— 许和安。 这具尸体死之前叫做许和安,我也会这样称呼他。那么,我该叫什么呢?我也喜欢这个名字,我也想叫这个。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嚎啕大哭,我站在许和安的尸体上想了半天,觉得尸体许和安和尸鬼许和安是完全可以并存的,所以我也是许和安,于是我堪称愉快的注视着那个嚎啕大哭的男人。 这个男人长的不差,或者以活人的眼光来看,英俊极了。我的长相也很好,这点也得谢谢尸体许和安。 他是许和安的恋人,前缀是过去式。他们刚刚分手不久,还是因为那些现实又世俗的原因,我真怕这个男人会把许和安的死揽到自己的头,想什么许和安是因为失去了他而生无可恋才死的,或者想如果不分手他就不会死了,我希望他不要这样想,不然那是对许和安的侮辱,也是对我的侮辱。 不过是凑巧罢了,刚刚分手就死了,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千万不要在哭声里掺杂愧疚和后悔呀。我大声在他耳边喊,我说许和安死之前,可是一点都没有想你,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以为你干涉了一个生命的存亡。但是他听不见,我们尸鬼除了诞生在尸体之上这个设定奇怪了点,在别的还不如一阵风呢,没有任何的特异功能,也不能给活人造成任何影响,别说装神弄鬼入梦之类的了,我就算穿过他的身体无数次,在他耳边大大声喊,他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许和安是死于车祸的,这个死法是俗气了点,可是每天,在这个世界上,都会多少难以计算的数字来自于车祸中的伤亡人数呀!许和安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并不出奇,虽然这个男人已经陷入了自我构想中,竟然抱着许和安的尸体哭着说,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分手,导致许和安神思不属,才被车撞到的。 我真想告诉他,许和安过马路的时候,是全神贯注的,他这么个性格的人,在过马路的时候,是从来不会去想别的事情的。在过马路之前,他想的也是手里提着的排骨该是如何的做法,要不要试试新学的那道菜样。他没有闯红灯,也是在黄灯过去几秒之后才走的,但是我们都知道,酒驾和闯红灯的家伙可不少,这两者结合,更是要命。 许和安就这样死了,让我开心的是,他虽然内脏被撞的破碎了,但是肢体却是完好的,只是甩出去一道大弧线而已,并没有被车辆碾压过去,不然我现在也只能拖着稀稀烂烂的身体出生了。他死的时候也没有痛苦,因为太猝不及防了,脑袋一个碰地,世界都黑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若是还有意识,肯定会惋惜那袋子同人一起撞飞出去,却没有他好运气,结果被车辆碾压碎掉的排骨吧。 那排骨比许和安更可怜。那是今天早上才宰杀的,是被许和安精挑细选的肋骨条,这个部位做起来排骨来最好吃,还有脆骨呢,可是现下,被车辆碾碎的时候,却同样形成了带着血丝的一滩,和许和安留下的,都是红色的。 排骨好吃极了,许和安更是最爱吃糖醋的。他不爱吃甜食,却偏偏爱吃甜的饭菜,以前给这个男人做饭的时候,一桌子上总有一半是甜味道的,被这个不爱吃甜的男人说过之后,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才压抑住自己的爱好的。就像我知道,在这个男人说分手之后,他心里一阵痛之后,最先想到的却是,我又可以吃甜味道的饭菜了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为许和安的死而感到惋惜了。他才二十七岁,还没来得及回归正常的生活,他虽然才刚刚分手,但是预备给自己做的第一顿甜饭菜,还在手里拎着,没来得吃。要是真有天国,许和安会不会先向神许愿,许他一顿特别好吃的糖醋排骨呢? 但要是让我去想,让我来换回他活着,那我也是不愿的。许和安爱吃排骨,可我虽然没有吃过,但是单凭他留给我的记忆,我也知道我不爱吃的,我更喜欢吃辣,那是许和安做给这个男人吃的,虽然他每次只为客套而夹几筷子,我也深深记得辣味道是多么的美好。 穿着白衣服的护工,要把许和安拉到太平间了。我好奇的跟过去看,想知道太平间是不是和电视上的一样,有着一层层装尸体的冰柜,一个冷酷的法医?可并不,许和安因为是当场死亡,救护车来了之后,摸了下鼻息测了下心脏,就直接判定为死亡,并没有进急救室,而是找了许和安的手机,拨通了这个男人的电话,通知他来领尸,尸体先放在一间空屋子里。 我还忘记说这个男人的名字了,他叫安成,我们都晓得的,安这个姓氏,在通讯簿里一定是在最前面的,而剩下的名字,都被许和安加上了各种各样的前缀。许和安记性不好,在生活中看不出来,但是在认人上简直要命,在他这个工作上,总要不停的添加新号码,要是不加公司、职务、功能等的前缀,光看着那一排排的名字,他就能疯掉,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医护人员才打了安成的电话,或许以为没有任何前缀的他,才是真正的朋友吧。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2 但是安成,一定以为自己有个了不起的前缀吧,不然为什么会通知他呢?反正他哭的特别伤心,抱着放尸体的小车不动弹,推车的人不得不费劲把他拉开。 其实我有个小小的疑惑,电视剧里出事总会通知家人,可他们是怎么知道号码的呢?现在手机不都有手机锁嘛,难道医院还有专门破解这个的?反正许和安的手机是没锁的,他手机里没有任何秘密,和安成的手机就不一样。 小车开始推开了,从1号急诊楼里推了出来,却是往很后面很后面的地方去的,最后穿过了一条小巷子,在一个小平房那里停下了。好奇怪,难道是因为有领尸体的人来了,所以才不用在有冰柜的太平间里吗? 安成来的时候,说他是许和安最好的朋友,完全可以负责他的后事。许和安和家里早已决裂了,父母都说没有这个同性恋的儿子,反正许和安想自己还有个弟.弟可以传承血脉,一开始和好不成之后,就再也没有和他们联系过。他当然也有朋友,知心的也有,可惜在通讯簿里,最初加上的前缀一直懒得没改掉,不然通知他们来,我就不用见安成这种愧疚到让人想冷笑的眼神了。 在小平房里有两个老头子,用洋气的叫法,他们是入殓师,不过在这里,就是个收尸的。安成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只顾着哭,其中一个老头子就催安成快去买一身新衣服给他换上。安成抹把泪,不愿意走,老头子就不耐烦了,说在这里多停一个小时,就得多收一个小时的钱,又说火化场下班时间可早了,再不去准备,可就得等到明天让尸体过夜,那可是不少的停留费用呢。 不知道是被哪句话打动,反正安成站起来,出去买衣服了。他站到男装部,明显很迷茫,不知道该给许和安买什么样的衣服。许和安一直追求精致的生活,他不存钱,钱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了,安成指责过他许多次,说他不顾他们日后的生活,那时许和安就打哈哈,然后用亲吻或者更进一步才转移安成的注意力。只有我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没指望有和安成日后的日子,在安成和他分手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所以钱还是花给自己好了。 所以说,许和安往日里穿的都很贵,但是并没有告诉过安成价钱,虽然他也能通过那些衣服的样式和剪裁猜出一二来。 安成身上带着的钱并不多,可是就算可以刷卡,也很紧张。他向来是循规蹈矩之人,大部分钱都在银行里存的定期,现在又是马上得结婚的人,虽然小钱库还没交到未来老婆那,照样经济很窘迫。他来的这个商场,是听许和安说的,知道他每次都来这买衣服。 我看着他略红着脸,结结巴巴朝某个专柜的小姐描述他最常在许和安身上见到的衣服牌子,然后顺着找过去,一眼就在架子上看到了许和安常穿的那些样式,只是站过去看了下价格就楞住了,再咬咬牙,还是没买,反而转身走了。 安成是个老实人。他和许和安在一起七年,从年轻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么老实,现在也正体现着。我看的出来,他走之前算过价钱,想到后面还要花的费用才这样决定的,他总是算的很好,不会为死人的衣服想太多。 他出了商店,坐上了公交车。这辆公交是往许和安家去的。 这是许和安的家,不是安成的,安成有自己租住的房子,即使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到许和安那里。他手里还有许和安家的钥匙,一把放在身上好几年,已经很旧了的钥匙。他们分手的时候,只是安成带着他的东西离开,这把钥匙并没有还回去,许和安也没有刻意的去要。我从他的记忆中得知,他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事。 许和安之前就是要回家的,和他买来的还没决定怎么做的排骨。现在安成来了,这所房子,却不会再有那个人走进来了。 安成是来拿许和安的衣服的。许和安有几件很喜欢的衣服,总是穿着。他不念旧,可耐不住那一件衣服确实是经典中的经典,百穿不厌。他很会买衣服,算不上衣架子,可衣服总是很衬自己。安成手哆嗦着打开大门,进去看到好像主人并没有离去的房间,看到沙发上还开着一包坚果盒子,没忍住,扑到地上大哭起来。 他又哭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多泪。我有些后悔跟着他来了,我又不是过来看他哭的。我随意翻着从许和安那里得来的记忆,想这个人还是在床上哭的好看些,现在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衣服也都是灰,怪恶心的。 他哭了一会,去找了卫生纸擤鼻涕擦眼泪,一转身就看到厨房里已经洗好了的菜,那是许和安本来想将就着吃一顿,最终还是没忍住去超市之前的样子。他又想哭,再哭就干瘪了,于是又忍住,进了许和安的房间,翻开他的衣橱。 这个房间也曾是他住的,这个衣橱也被他们共用过,许正是这点使他难过,所以才如此矫情的看一眼便难过一眼。许和安的衣橱已经重新整理过了,安成的衣服都被他自己带走了,所以许和安最喜欢的那一件衣服,都摆在很明显的地方。他找了个袋子装了进去,把衣橱门合上,正对上了房间里的那张大床。我乏味的转过身,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安成才离开许和安的家,重新赶往医院。在医院后面的连窗户都没有的窄小房间,他重新对着许和安的尸体。 他和那两个老头,一起把许和安最喜欢的衣服换上。衬衫,裤子,外套,领带,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望着这些衣服。衣服穿上了,许和安纵然白着个脸,却也像活人了,但不会有活人躺在这样一张水泥做的冷床上。 老头做样合上许和安的眼皮,其实他就没睁着。然后他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长袋子,从头到脚把许和安的尸体装了进去。拉链一合上,许和安的脸消失在里面了,像是个裹着带子的木乃伊——现下他一看就是死人了。 安成再次跪地痛哭。 打断他的是一辆面包车的到来。这是委托医院停尸房叫来的运尸车。司机下车先和安成谈价钱,开口就是两百八。安成吓了一跳,从这里到郊区的火葬场再怎么远,又怎么能这么贵?他这幅犹疑的神态一露出来了,老成的司机就和气的说: “这买卖特殊嘛。我们运的不是人不是货物,是死人,这个价钱已经很实惠了。我们可是一分钱都不往下降的,除了我们肯做这个,你还能叫哪个车过来拉个尸体?多不吉利!” 安成于是同意了,也许是想到在装着许和安尸体的袋子面前讲价不太好。从面包车上下来两个人,一起把袋子抬到后备箱上,安成也坐了进去,继续哭。 我坐到面包车上的车顶上,也想去送许和安一程。 车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停下来了。袋子放在火葬场院子里面,安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3 成去和工作人员去谈价钱。说来也好笑,怎么人世间最悲伤的事,总是要和钱挂上关系呢? 在这简陋到如同农家小院的火葬场里,安成选择了火化更彻底的那一档服务。这个比略次的那个贵一千块钱,但是烧的要快,烧的更碎。工作人员很理智的和他将哪个钱代表着哪种服务的时候,安成就有些站不住了。我忍不住阴暗的想,他是不是钱不够了,因为要出钱的地方多着呢,骨灰盒,墓场,这些都是花钱的大头;当然,安成要是没钱了,玩个骨灰撒向大海,说你我今后同在,或者买个便宜的骨灰盒,然后放在自己家中,都是很合适的做法。 以前许和安这样夸过安成,说他最是勤俭持家,很贤惠。那时安成总是会红着脸,又嫌弃许和安拿他来和女人对比。许和安这点有些不妥,他开心了就管不住嘴,特别是在床上,总会让安成恼怒。 “我适合的是狗,不是猫。”我这会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说。 这样看来,他们分手也是正常极了,勉强不来。 火葬场这会不用排队,交上了钱,他们就来到了炼尸炉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那烟筒已经冒开烟了。 这个炼尸炉是很简单的构造,拿我能想起来的东西,就是后来出的那种烤红薯的炉子,上面很多孔洞,拉出来一个,里面横躺着很多红薯。冬天的时候许和安总是纠结在考红薯的炉子外面。他喜欢吃很甜的白薯,但是这样的白薯很不好找;他也喜欢吃很甜的红薯,可同样,也不好找。他每次抱着期待认真的挑选,但结果总让他失望,不是买来的不好吃,而是没有好吃到他想念的味道。 这个炼尸炉就很像是那种烤红薯的炉子,不过只有一个洞,推进去的死人也只有一个。听说有的火葬场很不地道,趁着家属不在场,就同时放很多人进去,烧完了就随意分分骨灰,这样省钱。我不知道这家火葬场信用如何,反正安成在这里看着。 工作人员操纵着机器,炉子下面伸出了轨道,他把装着许和安的袋子像是红薯那样,放到了轨道上。轨道开始运行,开进了炉子里,门关上了,火起来了,嗡嗡嗡,声音也来了。 安成再一次崩溃。 我既怜悯又同情的看着他,觉得很奇怪。死,不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吗?死了,就是死了,这个事情一发生,到别人的耳中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消息通知了,人就知道了,自然也就接受了,可为什么安成还能一遍遍的崩溃,使我看着他的举止都觉得啰嗦呢? 隐约的火苗从炉舱中印出。许和安像是红薯,但是不会被烤的很甜,只会被烤碎掉,像是放到垃圾处理厂的垃圾,减小体积,腾出给活人的空间来。 我没有进去看,即使我不畏火光。那场景一定很难看,比哭哭啼啼的安成还要难看。 他这会改成无声的抽泣了,大概力气已经耗光了,水分也都流失了吧。 其实我不用看,也能想象到在炼尸炉里有着什么样的画面。先是装着许和安尸体的袋子,布袋子,纤维,蜷缩退去,迅速变成灰;然后是很容易被烧坏的表皮皮肤毛发,含着的水分连滋滋声都没有发出,就没了;内脏器官要花一些时间,但是也不会很快,那火很大。接着,才是骨头,最难烧的骨头。 骨头虽然坚硬,但是身体各处的骨头也并不都一样难烧。先烧掉的肯定是头盖骨和各指节骨,最难烧的一定是腿骨和臂骨。我这样懒洋洋的猜想着,看着安成痴痴的望着炼尸炉,每看一会就忍不住低下头去,爆发出一阵阵的抽噎。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想应该不长,因为那个工作人员说这档服务很快的,要是差的,真得烧半天才行。炼尸炉被工作人员关掉了,火停了,但是余威还在,炉门却没开,工作人员说,“还得凉凉才行。” 这话逗笑了我。许和安每次买红薯或白薯的时候,安成也会对他说,“还得凉凉才能吃。” 炉门终于开了。载着一个小车似的的轨道开了出来。这个小车很简陋,是去掉棺材盖的摸样。现在,许和安就躺在里面。 不过,以他这会的摸样,我拿不准是不是要以他的名字来称呼这一堆灰白色的东西。 躺在棺材似的小车里的东西,正和我想象的一样。柔软的,有温度的,都没有了,剩下的是大部分散落的骨灰,还有比较坚硬的大腿骨和手骨,但是也是有了很多的裂缝,被烧成了灰白的颜色。安成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个傻子,他以为火是万能的吗?当然不是。 剩下的这些东西,还是得他收拾。 早已经习以为常到有些厌烦的工作人员给安成一套工具,包括一个铁锨、铁盒,一个类似于捣蒜的铁杵。安成拿在手上,有些不知所措。我猜他一定没干过农活,连我这个尸鬼都知道该用这些做什么呢。但他毕竟没那么笨,呆立了片刻,还是干了起来。 他买的一个大骨灰盒已经在他身后了,他拆掉包装的纸盒,小心翼翼的捧起来。这是瓷的方骨灰盒,上面画着流行还没过去的青花瓷图案,更像是个精致的瓷器,也怪不得那么贵。他又蹲到小车前,做了个手势,似乎是想捧着骨灰放到骨灰盒里,但是连虚拟的动作都没做完,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手上沾着骨灰一定不是美好的体验,也显着像是玩泥巴小孩般的幼稚,再者,这一定会从指缝里漏出来的。 所以铁锨的作用便一望而知了。安成用这工具把碎末的骨灰小心翼翼的铲到骨灰盒里。骨灰在盒子里铺了一层又一层,而他姿态虔诚,像是爱花的花农,精挑细选了最好的泥土放在花盆里,等着种下一颗种子。小车里的粉末已经被铲完了,他的视线又转到那些碎骨头上,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我知道这疼痛是从何而来的,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把那些碎裂的骨头聚拢到一起,然后用那个铁杵砸了下去。是呀,骨灰盒是要盛骨灰的,当然要变成粉末才行。他一下一下的砸着,砸一下哆嗦一下,好像也砸到了他身上。没事的,放心砸吧,主人死了,那些没生命的骨头怎么会怕疼呢?这些骨头已经很脆了,一点一点在他的动作下变成粉末。 许和安喜欢吃饺子,最喜欢吃鱼肉馅和白菜木耳肉的,当然,其他馅也爱的很,一包包很多,剩下的都放在冰箱里留着。吃饺子时要捣蒜,用捣蒜缸蒜臼,那动作和安成现在做的别无二致。 捣蒜的时候是很爽的,那些发泄的快感和爽度,总会让许和安砸出一份蒜泥来,可安成不喜欢吃太稀的,所以许和安每次都要捣两种蒜。不知道安成现在这样砸,会不会体会到许和安喜欢吃蒜泥的心态呢? 骨灰都进了骨灰盒,可以离开火葬场了。安成抱着站在火葬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4 场外打车,很半天都没有出租车经过这里。是呀,这里原本就地处偏远,又晦气,谁愿意到这里来做生意?他又接了一个电话,是他未婚妻的,未婚妻问他下班有没有时间,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听到他带着浓重鼻音,又忍不住抽噎的声音,急切的问怎么了,安成说,一个朋友去世了,他在料理后事。 他的未婚妻许和安没见过,但在我听到这声音后,就想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子,温柔大方,可我听到她说也想来看看来表心意的时候,又觉得很讽刺——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大概是许和安和安成交往后的两年吧,网上再掀起一波提倡同性恋婚姻合法提案的时候,许和安开玩笑的说过要是成真了该多好,可安成却没应声,许和安就没再说下去,到后来他就渐渐冷心了,虽然还在一起,却不是从前那种全身心投入了。我们都知道,每次的提案阻力都很大,到最后无济于事,其实同性恋本身的反对占很大因素。法律上合法了又如何?人心里不合法啊。安成一定是想,万一提案通过了,许和安提出结婚,他该怎么对父母开口?连最后一层“法律不允许”的遮羞布都没有了,他能有那个勇气去面对事实吗? 我有点讨厌许和安了,他竟然把这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心好中屁用的男人身上,就算没那么爱了,也总是牵挂着。 很久,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就算狮子大张口,安成还是坐了上去。他把骨灰盒放到了许和安家就走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他未婚妻还在等着他。 而我,开始假装已死人许和安,就算什么都碰不到,也好像如常在这屋子里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写给自己的生日贺文,想通过这个正能量的,充满爱与梦想的治愈文,来找回我失去的东西。 是的,为了符合本文的气氛,今天开始做文艺青年。 那年我还年少,充满憧憬,喜好诗歌和文学,爱王小波和卡尔维诺,也爱写写画画,后来…… ……妈呀编不下去了!!!总之今天开始我就是朦胧的文艺小青娘了!更新也是朦胧的随缘哟! ☆、第〇二章 躺在许和安的床上,我睡的无比安逸,真奇怪,我竟然还可以睡觉。 他的床那样的舒服,无一不是精心选择的,也不怕这样舒服的床会腐蚀他的意志。 早上醒了,我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晓得这剩下的九天,我又该如何度过。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安成又进来了。他的眼皮还是肿着的,但人平静了很多,是有点木讷的平静。他的身后还跟着别人,并不是他的未婚妻,还好,要是他带来了就太可笑了。 来人是许和安的顶头上司,和许和安亦师亦友,一进来看到放在桌上的骨灰盒,眼圈就红了。他客气的对安成道谢,说他们公司要为许和安举行葬礼,而安成眼里则流露出了一些不甘愿,也是,他发现许和安不是只他一人缅怀的,也会觉得许和安不只属于他一人吧。 葬礼的主导权完全被上司掌控住了。礼堂的租借布置,来宾的招待,都在许和安的同事帮助下弄的井井有条,安成完全插不进去手,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谅许和安这么受人欢迎,那些来吊唁的宾客,都带着真心实意的哀意。 许和安当然很受欢迎了。他那样有魅力的男人,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也许在安成眼里,他有诸多缺点,比如口花花,比如花钱太过肆意,比如生活上的有些任性,但他确确实实是招人喜欢的,光公司里喜欢他的小姑娘,就有一大把。 在葬礼的礼堂上,那些从来没有见过安成的人,匆匆从他身边经过。安成不知不觉被挤到了角落里,听着许和安的同事、朋友上去致哀辞。 “和安是很好的人,我们都很喜欢他。” “许哥是那么好的人,早知道我就对他表白了!” 渐渐有了哭声,先是多愁善感的女人,然后是重情义的男人。 安成却木木的,他哭多了,此刻在葬礼上,他却哭不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先做了告别。 ——他也知道了,许和安真的不是他一人的。他失落又失望的耷拉下肩膀,望着放着许和安放大的黑白照片下面的骨灰盒,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没法抱着骨灰盒,不管是撒了也好,藏起来也好,总之都不会是他的了。 我没跟着他走。 我没必要跟着他走。 我留在了灵堂。那个青花瓷的骨灰盒,花纹雅致,虽然是很俗的流行物,可是看久了,觉得装许和安也很不错。我又看向了那张黑白照片。这照片选的是公司做照片墙,许和安交上的那张,还是安成给拍的。 那是黄金周,他们一起去旅行,去的是苏杭某个名字很难记的小镇,那里人少,景美,还是安成选的地方,说是别人不会注意到他们。 其实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从来不会做黏糊腻歪之态,也从来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但安成总是“做贼心虚”,也不肯跟许和安的同事见面,出去的时候也不愿意目光对视,其实他那样躲躲闪闪,反而惹人注目。 在那个小镇上,有一片花海,当地人用方言说出的名字,他们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许和安原本想要拍个合照的,可安成觉得两个男人在这样的背景下拍合照太怪了,死活不肯,最后只照了两张彼此的单人照。 背景美,人也帅,就算照相的那个人是别扭而心不在焉的心情,照出来的效果也是很突出的,但是因为许和安把这张交上去放在了公司的照片墙,所以安成怎么也不肯把他那张单人照印出来。 担惊受怕到这种地步,又为什么不一直隐藏下去,恋爱都不要谈呢?又为什么,在许和安追他的时候,那么禁不起性向的诱惑而答应呢。 正是这点使我瞧不起他。 宾客都慢慢散光了,只许和安的上司和几个要好的同事还留在这里。 许和安的上司交代他们,让他们一定联系到许和安的父母,让他们来看看。 许和安和家里出柜之后就断了联系,他的家乡离现在的城市很远,对外只说自己独自出来打拼。离家万里出来定居的人太多,其他人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现在许和安的同事自然想要通知许和安的父母,不过,他们并没有许和安父母的联系方式。 其实许和安也没有。 许和安曾经试图和父母联系过。他想,都离家几年了,再硬的心,至少也该接个电话吧,哪怕是怒骂也好,可是全部打不通,说是空号,他又给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打,可仍然打不通,还是空号,他就放弃了,没再试图拨打其他存着的亲戚的号码。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5 他明白,自己的父母要面子,不会把自己出柜的事都告诉那些亲戚,肯定也说是自己出外打拼了,那些人并不会换号,可跟他们打有用吗?没用,所以他就把那些没用的号码,全部删掉了。 我跟着许和安的同事,去了他公司的人事部,在那里有很多个备份文件,是需要填写家里父母的号码的,但不管是简历、档案,还是保险单,上面写着家庭关系那一栏,许和安都有认认真真的写,父母的姓名,年龄,职位,还有删掉也忘不掉的电话号码,都写在上面。 可关键是,不管是刚来的时候,还是今年写的,上面的号码,都一直是空号,所以他的同事翻找了所有的文件,对着所有文件都是同样却打不通的号码,傻了眼。 也许不去通知更好,我默默的想。不去通知许和安的家人,他们就还以为他还活着。就算再怎么是逆子,也总归是活着的,而死了,就大不一样了。 活着的时候没法原谅的事情,说不定死了就能原谅了,可我恰恰讨厌这种因为生命而轻易改变的情感。 不过么,我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许和安的同事,热心的想尽方法去查找许和安家人的联系方式。也是,死这事多大呀,能不通知人家家人么? 我在这里停留了半刻,看着这个热心人在找。许和安有留过家乡的地址,但是那个地址,是很早就搬走了的地址,和那些号码一样,都是因为总得填上,不填惹人追问才敷衍的填上的。这个人,能怎么样去找人呢? 我不想看下去了。我不知道这查找导向的哪种结果是我想要的。作为一个画外人,我想看看他父母痛心疾首的懊悔表情,这能让我爽快异常,可作为从许和安尸体上诞生的尸鬼,作为尊重许和安的妥协,我也不愿意看到他们伤心。 我又回了许和安家里,打算明天再来这里看看结果。 ☆、第〇三章 没有什么事情能被隐瞒。 我睡了舒舒服服一觉,再去看昨天那个许和安的同事,就看到他熬红了眼,整理出了一张纸,上面记的密密麻麻的单位名称和联系方式,有条不紊的打起电话来。 其实是很麻烦的程序的,可是他每个电话都不急不躁,说话有种让人耐心以待的魅力,让他的查找行动,十分顺顺当当。 我没那耐心一直听着,总是去许和安的公司里晃荡,看着还带着哀意的同事,看着他的工作环境,偶尔回去看他的时候,就看到他脸上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带着目的要达到的喜悦,然而又想起来这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眉毛又耷拉下来,脸色也低沉下去。 他一丝一点,顺着许和安的出生地,顺着登记在他档案上的种种关系,慢慢找了过去。 他发现,许和安的父母已经搬离原居住地,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他们的亲戚都对他们所知不多。但是,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拨打的号码写在纸上,他深呼吸,小心翼翼的又想了一遍台词,终于打了过去。 号码的主人是许和安的父亲,许浩。等候音响了很多声,都没有接电话,可这是可用的啊?他想了一会,想可能老人多疑,看到外地号是骗子,于是多拨打了一遍,直到那边终于接通。 “你是?”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声音里同样带着小心翼翼,声音又浅又干。他说: “您好,我是许和安的同事——” 他还没说完,那边就愤怒的喊了起来: “我才没有这个儿子!” 这个好心的同事已经愣住了,我看得出,他已经脑补出了很多家庭伦理的争端,但是还有更要紧的事,没法暗自八卦一下。既然那边虽然在咆哮,却没有挂掉,他就不再客套,也不询问、劝解,而是按部就班的说出早已打好的腹稿: “您好,我是许和安的同事,您的儿子出了车祸,不幸去世,您要不要来看一下?” 那边楞了一下,就喊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许和安,你给老子出来,你以为你找人演这出,我就会原谅你吗?想的美!逆子,就算你死了,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永远,永远!” “啪”的一声,电话挂掉了,那个同事已经彻底愣住了,他茫然的张开口,轻轻的嘀咕: “可是,许哥他真的死了啊?” 他拿不准该不该再打个电话过去,说明他说的是真实,或者把死亡证明、遗体的照片发过去,可这,会不会刺激到那位老人家?也正是因为这么觉得,他才给父亲打而不是母亲,实际上他弄了两个号码。 许和安的上司转了进来,问清楚了情况,脸色略沉,说:“这个电话让我打吧。” 他拿着号码,走了出去。 而我没有跟着过去。会发生什么,一目了然,所指向的结果也泛善可陈的让我不必猜。我在这里看着许和安的同事,他和许和安的关系很好,经常相约去健身房锻炼,如果,如果他也知道了许和安是同性恋,会不会像一个父亲对儿子说,不管谁死都不原谅那样,彻底厌恶一个曾经和自己勾肩搭背,站在相邻的沐浴隔间的男人呢? 我不替许和安心疼,我不是他,虽然有着他的记忆,可是情感已经随着骨头烧化了,留下来的,只有一个作为旁观者的我。但想必他若知道,是会难过的,正如当初,他忍着惶恐与无助,渴望对支撑起一个家庭的父亲,一个理性又冷静的英雄般的男人,坦白病态畸形的性向,渴望得到理解、支持,甚至只是得到倾诉后的轻松,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只得到了“滚”。 得到了什么,就要什么。许和安得到了“滚”,就滚了。 许和安的上司过了一会才进来,简单的交代说许和安的父母会很快的赶来,就又走了出去。 我又到了许和安的灵堂。灵堂的布置正在撤掉,写着他认识人或者不认识人吊唁的花环正被撤掉,连同遗像,都被换成新的死人的。这是租的灵堂,生意还是很好的。撤换下来的那些东西,被放置在许和安的家里,变成了一个简略版的小灵堂,那张他笑得又开心,又有点忧愁的放大黑白照片,挂在了他家里的客厅上。这之后的事情,按许和安公司的意思,是要交给许和安还在路上的父母来处置了,毕竟他们是外人,生死大事,不好处处参与。 这也是我的家,而我不喜欢我的家被这样布置,惨白惨白的,不像活人能生活的地方。 哦,我又忘记了,我已经不是活人了。 我算了下许和安父母家离这里的距离,做飞机的话后天就到了。我想替许和安等待他们。 ☆、第〇四章 许和安的家重归寂静了,再也没有人来来往往,留下眼泪和哀意了。 就算我不需要空气过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6 活,也仍然觉得呼吸一阵畅通。 我在清理我从许和安那里得来的记忆。现在我还能活六天,每天我都在默默的计数,算着我都还可以干什么。我觉得我得干点什么才好,不然怎么对得起这六天,可是……我难道还能提理想、梦想,或者欲望吗?可是,白白呆着看着时间流逝,更是让我感到坐立难安的浪费啊。 我没有什么事想干的。这世上的事,没有能让我在短短几天就能了解的事情,我和活人许和安不一样,他就算明知结果不可为,也要去试试,可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六天后全是虚空,又怎么能提的起劲去做些什么呢。 所以我在清理许和安的记忆,想不如借借他的理想、梦想,亦或是欲望来用用,反正我们曾是一人,他是灵,我是体。 我找到的东西,都很杂很乱,而且好多的做不来,更别提大部分都是天马行空,完全不具有可行性和意义了,比如搜刮来世界上所有的甜酱汁来做糖醋排骨,哈,这个天真的男人。他还想有个家庭,有个领养的孩子,这又怎么可能呢?我翻找了一会,发现他所有的,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是旁人无法替代的,而完成的又太少太少了,好在他是一瞬间终结生命的,不至于在苟延残喘之时,感叹竟然还有许多遗憾吧。 我打算出门转转,不过很巧,有人进来了,拿着一把握过很多次,都生了包浆的钥匙,是安成,我有些惊讶,他来干什么? 他脸上满是愧疚和心虚,眼睛刚看到那副遗像,就一哆嗦的迅速调转了目光。我瞬间了然,明白他是做什么的了。 明明拿着钥匙,行为举止却像个小偷。他一边忏悔,絮絮叨叨那些你我都了然的借口,说他要筹备结婚,钱都快花光了,又在火化和骨灰盒上等花的太多,现在真的很窘迫,还有对不起、我爱你这样那些,哈,哈。 他知道许和安的现金放在那里,也知道他的□□密码。这真是精明的一个打算,拿死人的钱当然是不用还的,所以他只提会年年纪念他,说会给许和安烧纸钱和其他的,其实以前他还说过这些行为很迷信又粗鲁的。 我瞧不起他,也知道他的打算只会成空。我早说过了,许和安没有做过太长远的计划,现金流根本不多,攒下去的钱除了花掉,就花在这套房子的债上了,而这套房子怎么着也不会成为安成的。 现金,他没有找到,都随身放在许和安的钱包里呢,而钱包里的钱,一开始就被安成拿去支付了相关费用,当然,那是不够的。 我虽然瞧不起安成,可我并不是瞧不起许和安的眼光。安成其实还是很好的,不然许和安也不会和他谈那么长时间的恋爱。安成是学会计的,他家一门心思想让自己的独苗苗当会计,安成也就成为了会计系里稀少的男生。什么都算的清楚、分得清楚,都成了他的本能了,就算许和安活过来,也只为他的样子而笑,真心实意的那种笑,他爱他这种小样子。 安成找到了两张□□,拿起又放下。□□是不能碰的,他没跟着办□□注销,可也怕许和安的家人找来清查资产的时候发现蹊跷,于是他一无所获,有些失落,又有些舒心,然而做开他来这里的第二重要的目的:消除他曾在这屋子里的痕迹。 他从许和安的同事那里知道许和安的父母要来。就算明白他们未必会找到他头上来,但他仍然害怕,他没在这里长期居住过,只是偶尔留宿,但是若有个明白人来看,就会明白,这个房子,不是纯粹一个单身汉的家,那些隐秘的感情,没有坦露在外面,却禁不起细翻。 他在这里停留了一天,也收拾了一天。他发现这房子和他们分手前相比变化很少,于是又红了眼圈,想许和安那样爱他,他却做这样的事情。他收走了自己买来放这里的小物品,拿走了留在这里,或者许和安给他买的替换衣服、洗漱用品,抽走了所有相册里留下自己痕迹的照片,还有他送给许和安的礼物,以及那些有纪念意义,证明过他们相爱的东西。 这些东西,他不敢拿回去,怕自己的未婚妻或父母发现不对,于是全部忍痛丢掉。在丢掉的时候,他的神情更沉了,仿佛是这样现实的举动,把他拉回面对了事实:互相喜欢过、爱过、就算分手也仍然爱着的男人,死了,不在了,没了。他必须得相信,也不能逃避事实。 他突然发抖,四处张望,又扑到垃圾袋里翻找那些照片。他是不是在想,不能让一切成空,到以后想也想不起来?总得留下点什么才行,他嘟囔着,可是已经晚了,就在之前,好多个相册,我们一张张翻过,许和安单人的留下,带有他的单人及合影照片扔掉。合影本来就没几张,被他犹豫又果决的撕碎,怕自己后悔,现在是粘也粘不回来了,也正好免掉了他的纠结。 他楞了一会,找出其中的某本相册,那里后半本都是他们去杭州拍摄时的照片,他取出了其中一张,正是和挂在客厅黑白遗像的同一张,在这张彩色照片里,因为发生过争吵而有些勉强的笑容在黑白照片里更明显,在这里却是要明朗的多,照片里的青年,眼睛看着镜头,镜头后面是他,在这样的对视下,安成渐渐变得摇摇欲坠,如同不敢对视遗像那样,把照片翻转,贴身藏好,带上收拾好的“垃圾”,把钥匙放到鞋柜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明白,他完成了最后的、彻底的,也也许是有着后遗症,不那么彻底的告别,但总之,他不会再来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天津的同志们安好。 谢谢2的地雷,好几个月没收到了,看到吓一跳,今年基本没看到收藏和评论,一直觉得我还没红起来就已经过气了呢,最开始写文是因为主攻文太少,现在主攻作者那么多,慢慢的我就可以退出专心当读者啦~ 在这里回复一下读者道是天晴:安成是个好人,他也爱着许和安,但是男女之间有爱都未必能在一起,又怎么能要求同性之间就一定是轰轰烈烈,至死不渝呢。同志亦凡人,不能觉得某一方因为现实因素背叛就不是爱了,或者拿极高的标准来看待他们。平凡人的“爱”,真的没那么伟大。 以及每年同志群体反对同性恋婚姻法案是真的,当然没有摆在明面上,真替李银河不值。我先是喜欢王小波,才爱屋及乌喜欢她的,了解她之后也看过她写的几本书,感悟很多。推荐一下王小波的《东宫西宫》,不管是书还是电影,都强烈推荐。 ☆、第〇五章 我跟着许和安的同事去接机。 这个同事的名字叫做徐鹤,是许和安之后一年进公司的,因为姓氏读音和许和安的很像,一听介绍还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7 以为是一个姓氏,看了名册才发现是弄错了,即使如此,他们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也正是他积极的去找许和安父母的联系方式。 他现在显得很忐忑,因为他不知道许和安的父母到底和许和安有怎么样的过去,于是又紧张又谨慎。他举着写着名字的接机牌站在那里,却忍不住过一会就走一下,嘴里也念念有词,我凑近去听,原来他在准备安慰和劝解的话,建立在他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上。 “死者为大,许哥生前也是很惦记你们的,经常和我说起你们,你们就原谅他吧。” “什么都过去了,看开点吧,都是亲人。” 他反复低声叨念着这些词,不禁让我想起许和安父亲说的,不管谁死都不会原谅他的话。 该是许和安父母乘坐的那座飞机落地了,我漫不经心的看向出口,然后猛地一震,惊讶的发现,我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们。变了很多,这是理所当然了,变老了,变脆弱了,其实不过不到十年的时间,可变化大到,几乎还是认不出来了。 许和安的父亲,一直在试图挺直着脊背,不过这是徒劳的,他的脊背还是弯了,他自以为是挺直,其实还是弯着。他搀扶着身边的老妇人,她眼圈通红,眼皮耷拉,十足的老相。这一对老夫妻站在一起,正是中国最最传统的那种组合,严父慈母。 因着母亲带着哀意,而父亲十足的顽固执拗模样,徐鹤一下子认出来他们。他走过去,简单的说了两句,接下来他一直试图开口说两句,可是父亲仍然顽固执拗的闭着双唇,抿着死死的,和电话里的暴跳如雷还不一样,母亲也低着头,沉浸在哀伤里,也不愿意说话,这场合又不适合开个玩笑调剂一下,于是场面冷了下来。 徐鹤是公司很好的公关,一直致力于能和任何人搭上话,从不冷场,先前做的只是职业习惯,现在场面冷了下来,他从恍然大悟,对,是该这样。 他带着他们开车直接往许和安的家里去。一打开门,就是硕大的遗像,许和安朝他们笑的勉强。 我冷静的端详着他们的反应,饶有兴趣的比对着。其实这场面是没什么好描述的。许和安肯定会原谅他们的不原谅,他的父母也肯定会原谅本想不原谅的儿子。亲情呀,人死为大呀,父母总是爱着自己的孩子呀,孩子总是爱着自己的父母呀,诸如此类的,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总的来说,还是一副能让人感动的,尽释前嫌的,以某一方死亡作为事件结束的场面。 母亲几近晕厥,父亲来不及释放他复杂难言的情绪,就得顾忌着老伴的身体。后来他们相依相偎,坐在客厅里,呆愣楞的看着遗像。遗像上的许和安,仍旧朝他们笑的勉强。 徐鹤已经退出去了。 过了很久,他们开始说话。 “我还没见那孩子一面呢,听他同事说,当天就火化了,怎么就那么残忍,不多留几天让我们看看呢?” 青花瓷的骨灰盒,还放在遗像的下面。 “有什么好看的!看了还不得气死我。” “那么久没见,也不知道他的病好没好。” “他要是不喜欢男人了,早就联系我们了。” “那还不是你非闹着搬家!就算和安病好了,也找不到我们啊。” “哼!” “老头啊,你说要不要和静来看看啊?” “把他叫来传染上怎么办?咱们可就这一个儿子了。” “怎么会传染呢……不过还是别耽误他工作了。” 他们相互依偎着,互做对方的支撑,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我想起许和安的弟弟许和静,这名字就像个女孩子,还好不是许和安叫这个,不然我是绝不会沿用这个名字的。 许和静比许和安小好几岁,是许和安母亲偷偷出去生的,回来办户口和各种手续又花了不少钱,所以对这个儿子格外在乎。和许和安要跳脱些的性子比起来,许和静实在乖的很。当然,他们也不是偏爱许和静,对大儿子许和安也是爱的,但是,大家都知道,人呢,只要一当上哥哥姐姐了,就要永远和“你是哥哥/姐姐,你要让着/忍着/原谅弟弟/妹妹”这些话,缠绕不休一辈子了。 这简直是魔咒不是么?当然,会这样说的,只是因为我和许和安,都不是那等愿意自我牺牲的宽和之人罢了。 不过也当然么,许和安是喜欢许和静,那是弟弟呀,可是两个人都是男孩,自然不能缠缠腻腻的相处,所以关系慢慢疏远,也是理所当然的了。在我留下的许和安记忆里,他也曾经那么期盼于“妈妈要给你生个小弟弟,你开心不开心呀”,也自豪于“这是你弟弟,以后你就要做个男子汉,好好保护他。” 可我从来没听过,“这是你哥哥,你要爱他、尊敬他。” 许和安的父母,到底决定了不让许和静来一趟。他们想着,人么,要落地生根,许和安的骨灰盒,总得带回家乡埋葬的,虽然是火化,尸体没有了,可入土为安么,还得埋到地里面。许和静那时再看,也是一样的。 他们匆匆的买了后天的票,先在这里将就两天,处理一下许和安留下的房产和其他之后,就回去。 他们没说,回的是最一开始,许和安居住过的家,还是他们为了躲着,又搬去了的那个城市。 夜晚,我又忍不住去盘亘在许和安的遗像面前。他笑的那样勉强,说的文艺一点,是否他也在为此刻而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就要写一章,主角二十五章之后才死,那我现在改成五天之后就死可不可以!回答我!不回答我就改文案了! ☆、第〇六章 房子,许和安已经还完了贷款,要处理也很好处理,许和安的父母委托了徐鹤,将房子挂到了房产交易所,只等着房产交接的时候再过来签字就好。车,也是这样的处理。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了,房子里的家具全部留下,至于衣服和私人用品,都尽数清理出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其实很薄弱,看不到了,就不在了。 我跟着许和安的父母上了飞机。我坐在飞机顶上,呼啸到尖锐破空的风,从我身体里随意穿过,我连头发丝儿都是安静垂落在肩膀上的。 只用那么秒秒钟的功夫,我就离开了许和安生活那么久的城市。我没有留恋,生活在那里的人不是我。 傍晚,飞机停下,我继续跟着许和安的父母。 这不是度过许和安童年的那个城市,这是他们后来搬来的那个。这个城市对我来说很是陌生,我没来过这里,我是说,许和安的眼睛里没看过这里。我看着许和安的父母,带着许和安的遗像和骨灰盒回到他们的新家。骨灰盒是包在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8 行李箱里的,在那些颠簸里,骨灰哆哆嗦嗦,不断的变换着位置,找不出那一片曾是他身体的哪个部位。 我看着他们进门,一应俱全的小区,装饰精致的家,然而把骨灰盒和遗像放到一间空房间。遗像因为相框太大不方便携带,所以只带了照片来,12寸的照片被折叠了三道,再打开就满是折痕——他们并没有索取电子档。 “我得去买个相框来。” “别去,就这样放着吧,这个房间也锁上,别让别人看见。既然我们从来没有让这边的人知道我们还有一个儿子,那么现在就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了。” 许和安的妈妈没再说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听从了丈夫的指示,连阳奉阴违都没有学会过,丈夫说不要联系,她就真的没有联系,于是这家里就只有一个声音了。 在以前许和安刚刚出柜,带着极少在钱在遥远城市里为生机而奔波的时候,每看到陌生号码,他的心脏都会跳的快起来,以为能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但当然,他后来就不这么做,而是神色如常的接起来,听那边或推销或拐弯抹角的找关系,或者说,你打错了。 许和安的父亲拿出钥匙锁上门。我站在门里,看着那张被折的很委屈的遗像,有一道折痕刚好在嘴唇那里,那勉勉强强的笑,就变成了面无表情。 我听着他的父亲给他的弟弟打电话,让他下班过来一趟,他的母亲补充了一句,说“带岩岩过来。” “对,带岩岩过来。” 他的父亲,又重复了一遍。 我悠哉的闲逛这座房子。布置的很温馨,有一个可能经常住人的客房,在角落里总有散落的小孩书籍和玩具,食物柜里也有零食。对了,以许和静的年龄,他这个时候定然已有小孩了,就是那个叫“岩岩”的孩子吗? 我在书柜里找到一本相册。我没有实体,没法直接接触,但这并不影响我进行观看。这里夹着很多相册,不少尺寸看着,就是手机里照片洗出来的。有一家人的,单人的,许和静的照片一开始很多,从青葱到成熟,然后有一整本是他和一个女人的结婚照,之后就是日常照、怀孕照。再往后,一个小男孩的照片便基本上出现在每一张照片里,从光着屁股,到现在强装大人。 这里没有任何一张许和安的照片。但他不会在乎这些,若真看了,想必真会觉得,在他不在的时候,这个家庭同样过的有滋有味,丰富多彩,毕竟,不是缺了谁就过不下去,不是么? 我想看看这个小男孩,许和安的侄子。 我等到下午六点多,一个急促又毫无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一定是那个孩子,因为我已看到老太太高兴起来的笑容,匆匆过去开门,一个虎头虎脑,约七八岁的小男孩一头撞到她的怀里,撒娇般的蹭了蹭,憨声说道: “奶奶,我好想你,你和爷爷去哪里了呀?都不带我去!” “岩岩哟,我的乖孙子,奶奶也很想你呀!” 她慈祥的摸着岩岩的头,抱起来也是一顿蹭,却不说他们去了哪里,又招呼男孩身后的男人进屋。 “和静啊,快进来啊。” 男人就是许和安的弟弟许和静。我惊讶的望着他,即使已经从照片里看到他这些年来的变化,然而亲眼所见和照片毕竟不同,这,这真的,真的是…… ——物是人非。 可惜许和安不能亲自来领悟这个道理了。 许和静放下手里拎着的肉、菜,他脸上还带着沉静和略为悲伤的情绪,轻轻的说: “妈,大哥他……” “嘘!” 许和安的父亲听到了开头,就神情的紧张的冲上来说: “不要在岩岩的面前提他!” 我有些好笑,这个老头竟然草木皆兵到这种程度,原来同性恋是一种听都会传染到的疾病吗? 许和静脸上有些无奈,显然很了解父亲的性格,把岩岩从母亲的怀里抱下,转递给父亲,就拉着母亲到了一旁继续问: “妈,你总该和我说说大哥是怎么回事吧,还有爸,你也不劝劝他,人死为大,怎么到现在还,还这个样啊!” 现在才是纯然的悲伤时刻。父亲带着孙子去了别的房间,母亲的眼圈于是红了,哽咽的说: “你大哥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我和你爸去的时候就已经火化了,我们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许和静也发出了抽噎声。我以为他已经淡忘了对许和安的记忆,却没想到原来还有很深的感情,也是,这可是至亲的亲人啊。 他们的母亲带着最后的儿子去了那个被锁了的房间,带着他看了那张带着褶皱变形了的遗像,还那个灰扑扑的青花瓷骨灰盒。接下来又是伤感的时间,我索性背过身来,只听到身后有跪下磕头的声音,还有一声声“哥”。 我对许和静的印象迅速变好了。本来,我是没那么喜欢他的。 我在没有存在的脑子里过了一遍稀薄的关于许和静的记忆,想许和安父母的地方也过不下下去了,打定主意跟着他,去他家看看。 我的时间就这么少,无所谓遗憾不遗憾的。现在我只想都看看,不是给我,是替永远活不过来的许和安。 许和静在这里住了一晚,我则飘出窗外,看这陌生城市的月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炸小肉丸亲的手榴弹,么! 谢谢大家理解和支持!其实你们有没有觉得,一个星期比10天更顺口?不过鉴于七章不够3万字,不能在专栏里显示为草,我就不得寸进尺了啦~三十天确实找不出内容来填呢。 ☆、第〇七章 许和静带着岩岩回了他的家。 他的妻子十分漂亮,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的迎着他,又在看着他的哀容时,及时的收敛,轻声问: “爸妈回来了?” “嗯。” 他们把岩岩放到自己的房间让他自己玩,许和静的妻子拉着他去了卧室。许和静在那里又哽咽了一场,才擦干眼泪对妻子倾诉。 他说了对父母如此对待死去的哥哥的态度的不忿,说了对哥哥的怀念和知道他死讯时的悲伤,又说了他小时候。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许和静是这么的喜欢他的哥哥。 他说许和安小时候很疼他,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留给他,还说朋友都很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哥哥,因为他长得帅,性格又好。他说了很多类似的话,满满的温暖,那些事我试着在记忆里找,都只找到一片模糊不清的混沌。 我明白,对许和静珍贵异常的记忆,在许和安那里则是没有刻意记住的小事,他以为自己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弟弟,却其实已经付出了很多。我是不是应该感动的说一句,啊,这感人的亲情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9 ? 而许和安却已经死了,他死之前,只以为弟弟和父母一样,对他异常厌恶。 我看得出,许和静和他的妻子十分恩爱,他们的孩子岩岩,也是一个好孩子。在这样的楷模家庭的示范下,怨不得他们觉得许和安是个十足的异类。许和安也曾自问过,为何不是别人,却偏偏是他,性取向这样有问题呢?他的性格由不得自欺欺人,因此明白后就更加难过。 到后来他才想开,假如性取向的两端是注定比率的,不是对的就是错的,他只是恰巧为错的那方,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他若是对的,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正因为是错的才这样纠结。他为此看了许多书,还差点陷入到哲学的深渊里,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还好他及时的挣脱出来,不去想那些虚无的东西。 他很少去过同性恋酒吧和聚会,也没有和陌生人约过。他对同性恋的嗅觉,也是十分迟钝,或许是真没遇上过几个。能和安成在一起,也是十足的阴差阳错,而现在安成已是过去,我也不必再回忆他们的曾经了。 我不再去看许和静了。他们恩爱他们的,说到底,我和他们只是陌生人关系。今天是第七天,正好是一个周。 周而复始的一个周,在今天,我还有三天时间可活。我还想去许和安出生的城市看看。 其实想一想,我没必要这样做。我以为我是替许和安做些什么,可许和安早是没有思维的死人,他不需要我替,也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可我还是想给他做些什么,就算我做这些什么用都没有,只是宽慰我自己。 也许,是因为我从那些雷同的记忆里,越翻阅越就了解他,越了解他,就越心疼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美颜倾城否。的地雷,想一下,我们真是认识好久了呀。 ☆、第〇八章 许和安曾经很自豪自己出生于这样一座城市:夏天不十分热,冬天不十分冷,有山有水还有海,哪怕并不是发达城市,也足够满足了。 但是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后,他就极少会去回想了,然而每晚梦中,还是忍不住又回到梦里。 许和安的睡眠质量并不好,每晚都会大段大段的做梦,虽然并不是什么噩梦,可醒来也够他怅然所失的了。每次他的梦里都有海,他时常会梦见发海啸,淹没整个城市,然后他四处奔逃,或者梦到水,然后水都是会到海里去的;再或者,他梦见自己掉到了海里,在里面浮浮沉沉,陷了进去。 可这些都不是噩梦,是美极了的梦,梦里没有恐惧和害怕,只有司空见惯的嬉笑,好像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掉到海里,也不是一片全黑和呼吸不上来,反而是瑰丽多姿的海底世界,和醒来总记不太清的脑洞极大的剧情。可以说,许和安是极为享受做梦的。若是梦里只有这些,他便巴不得常常做梦,甚至想不如到梦里去生活好了,因为在那里他无所畏惧,甚至可以随着自己潜意识的想法而有着奇特的能力。 但他有时会梦到自己的父母,梦到弟弟许和静,还有那些亲人,这就不能使他愉快了。因为在他的梦里,那些面孔总的狰狞可怖的,在逼问他,蔑视他,而他心里则充满着无处诉说的苦楚和怨愤,想要发泄,想要愤怒,却偏偏在梦里只能沉默。做了这样的梦之后,他一整天都没法有什么好精神,胸腔里充斥着到处逃窜的气,让他想不顾一起的怒吼:凭什么,凭什么! 他没法再说自己爱着这座城市,爱着这座城市的人们。可是不光是我,连他自己都知道,就是爱,就是爱的——毕竟,这座城市这么好,这么美。 而我现在,就在我们共同心心念念的城市,就在这里,在看,在听,在记住,在回想。 清晨的时候我到了这里,无视道路的往这走,然后一路向东,停在海边。海风呼呼,海浪啸啸,我干涸的双眼有流泪的声音。我从许和安的梦里听过很多次这样的声音,可那都是他臆想出来的有些失真的画面和声音,完全不如如今这般真实。 尸鬼不知疲惫,我沿着海岸线开始走。阔别多年,海还是那个海,没有任何变化,有变化的是沿海地区,那些建筑那些风景,变的太多,但我仍能借着许和安的感情,去分辨这是哪一片海域。 我兴致勃勃的下海,就算海水从我身上无障碍的穿过。我附在海风筝上,一直飘到了很高很高。我没有交门票钱,就跟着玩那些游乐设施,那是小时候许和安父母不愿意带他去,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看着的世界。 我跟着去玩碰碰车,坐在车头上哈哈大笑,然后突然他们的车都到时间了,都停了,都走了,于是整个碰碰车场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不是人的东西了。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了孤独,却只觉得啼笑莫非。 我再一次感到真心疑惑。为什么不是许和安变成鬼了呢?为什么不是他能以另一种形态存活呢?他可以继续去看去听,像我现在干的这样,亲身去体会。我不是他,我做的对他没有意义。 若他是我就好了。我从车头上坐下了,慢慢的走到一边,翻检着属于许和安的记忆,靠那些来回忆他。 我在海边依依不舍,舍不得离去。从清晨到傍晚到深夜,我一直在这里注视着海。我没法做梦,不然也想试试看我梦里的海是什么样——这可真叫我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能写出来的越来越少,感觉自己已经被磨的枯竭了。不过还是求下作收吧,戳我名字进专栏收藏即可,快破千了呢。 ☆、第〇九章 在许和安在这个城市里度过的十多年里,他搬过三次家,这三次家,似乎也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迁,可是不论搬到的新家有多好,都无法使许和安感到激动。他不讨厌变化,也不讨厌新家,可是他讨厌那种被人从熟悉眷恋,象征意义强烈的“家”中赶走的感觉。 第一次,他住在父亲的宿舍楼里,那时宿舍楼都以家庭为单位居住,不是那种电影里常见的筒子楼,他那个城市里还真的没有这种浓厚时代气息的建筑,就是普通的宿舍楼,一小间一小间的,没有独立卫生间,两个大人加上一个婴孩,倒还没有那么挤。 许和安父亲的单位,是个大工厂,家属院里之前都是平房,许和安父亲去的晚了,所以只能住宿舍。然后平房拆了一排,盖起了楼,他们家接着就住了进去,许和安才刚刚记事,十分敏感,搬家后好多日子都在嚎啕不停,惹着他母亲说,“这孩子真是不好养。” 许和安对这次搬家几乎没有印象了,我只是结合着他后来知道的和他记忆里的碎片才拼出来的。他们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10 在宿舍楼里还拍了一张照片,背景老旧,父亲母亲一脸严肃,而他伸出手朝镜头抓着,欲哭不哭,那样子又好奇又可怜,只是这张照片恐怕早就没了。 第二次搬家,是因为剩下的平房也都扒了,又盖上了新楼,新楼条件好很多,而先盖的老楼因为他们家住的是一楼,总是潮湿阴凉,所以商量着再搬。许和安却万分不愿,一楼有个院子,里面堆着一堆建筑用沙,上面总是干的,下面总是湿的,他的想象力和耐心让他玩了很久很久都不腻。他正在上小学,不愿意离开熟悉的环境,当然,他的意见是不中用的,他还是搬到了新楼。 后来他有想过,搬家其实是大事,可是他怎么搬了两次,都在一个地方来回绕圈呢?从他小时候,就看到这丁点大的地方,他日久生活的地方,不断的起变化,因着楼就是在院里盖的,所以他看足了这过程,从拆,到挖地基,很大很大的绕圈坑,可以在里面捉迷藏,还有来来回回的大卡车,悬挂在能爬上去的吊车……他一面觉得新奇,一面觉得恐惧,而他都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 第三次搬家,总算搬到了别处,彻底换了环境。住久了肯定会习惯,可习惯之前却总有陌生感和格格不入感,这种感情悄无声息,可总是存在,他也什么都不说。 这第三次搬家,就是他在这座城市里的最后一次搬家了。他离家之后,没少再搬,搬的就只是房子,心里明白,不再感触。 我挨个去看许和安曾经住过的那些“家”。宿舍楼还没变,只是重新翻新装修了,变成了单身宿舍,一个房间住四个人;老楼外面架了密密麻麻的各种线路,似乎总是在改造;在它后排的那个楼也重新刷了一层漆,都住上了不同的人。最后那个变化不大,里面似乎是空着的,没有住人的痕迹。 这些房子记得许和安吗?他曾经在那里住过,度过了他的婴孩、童年、少年时期。我又转了他读过的学校——变化最大莫过于时间,他没来看过也好,明明是大大咧咧的人,偏偏有时候又纤细的可怕。 那些学校,都不是许和安曾经认识过的样子了。他若是站在这里,恐怕也要大吃一惊。学生还在教室里上课,个个都青春年少,教书的老师,我只看到一个是曾经认识的,恐怕其他的都已经退休了。 顺着记忆里路线,我又去了许和安亲戚的家里。有的已经搬了,有的还在,都是新生活。 我突然不明白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怀许和安的旧吗?我从这座城市的上空飘过,我知道,这里还有曾经认识许和安的人在这里,他的亲戚,曾经的好友、同学,他们是认识许和安的,可也是不提那个名字,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还有谁会提许和安的名字?有喜欢他的人吗?他离开这里太久、太久了。 而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这里。是许和安喜欢这里,可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灰心丧气的落下地面,想着干脆找个地方蜷缩起来等待明天。明天,我会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消失呢?是清晨,像美人鱼那样化成泡沫,还是夜晚,悄无声息的熔化?我是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看到它消失,还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就消失了呢?这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是我能活十天,还不知道这天数从何时开始计算。是谁告诉我的,为什么,这些,对一个明天定然要死的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随意落到了一处小巷子里。这里让我有依稀熟悉之感,定睛一看,才想起来,当初许和安就是在这里,明白他的蒙昧不为人足道的性向的。 这里是新华书店附近的小巷,现在居然还没有变动。语文老师说让每个人都带本书交给老师,阅读课的时候发下去交换着看。许和安舍不得带自己原本的珍藏,于是打算现买本交上。他坐着公交来了新华书店,也没费心思挑,从前排推荐的书那抽了一本付款,一般来说那里摆着都是很正能量的书。走出去他才发现买的书是一档知识谈话节目的汇总,里面邀请了各种知名的学者,有著名得奖的物理学家,也有历史学家、作家。他抄近道坐公交,走在小巷子里随便一翻,就翻到一个社会学家专访。 对,就是那个后来他十足敬佩,借她的事来试探安成关于婚姻态度的学者,李银河。 他翻的那页正是个测试,李银河说以前那个年代抓同性恋有个测试,警察让可疑人选伸出手,看正反面。他只注意到自己伸出后的结果竟然是同性恋的那方,却没有看到李银河说这个测试的愚昧之处。他顾不得思考,只觉得惊天霹雳一打,书啪嗒一掉,匆匆的跑掉了。其实,他本来不会这样吃惊,毕竟这样无聊的测试从小就在学生圈子里流传,可真让他感到惊慌失措的是,他这个年纪,同龄男生都在暗搓搓的讨论女生的三围,他明明发育齐全,却对此无动于衷,难道,他是个奇怪的,变态的,同性恋? 他后来不是没有想过,也许他没有买那本书,没有恰好翻那一页,说不定他也会渐渐的喜欢上女孩子。可搞不好他就是天生的呢?反正没有这些如果,他后来还是又买了那本书,把那段内容仔细的补了一下,看到那个测试的部分,笑的又苦涩又无奈。 他后来再也没有走过这个小巷子,可是我却能借着他的记忆,在一看到的时候就回想起。从这里开始,他逼着自己去面对,逼着自己去了解,逼着自己去战斗。他是痛苦的,也是坚强的。我翻阅着他的记忆,就像看一个了不起的斗士。 那时,他有了初步的认识之后,眼神便不自觉的追逐着男生。不是要喜欢人,也不是喜欢谁,只是感觉自己是同性恋啊,那一定要看着男生吧,不然怎么能证明自己“有病”呢。但正如并不是异性恋就一定会喜欢上什么人一样,他也没有喜欢上谁。他的生活平静无波,没有谁知道这个秘密,知道他的母亲突然开玩笑说,“和安没有喜欢的人吗?” 他突然就忍不住了。他以为自己可以不说的,或者,至少到喜欢上什么人,打算和他在一起,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那时他再坦白他的秘密。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什么前奏都没有,那么平静,那么突然,他心里什么都没有,也可能带着些微薄的期许和可怜的压抑,说,“爸、妈,其实我喜欢的是男人。”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后来那样,不奇怪,理所当然,只能导向这样。 对生活中的许和安,别人只能知道他的一点儿,知道他又开朗又大方,还带着一点吊儿郎当,但人很负责,靠得住,在哪里都能处得来,和任何人都能说得上话,所以愿意和他往来。可在这整个世界上,不管是死人的世界还是活人的世界,只有我知道他的全部。我知道他所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11 有的过去,我也知道他所有的想法、感情。我不是他,可他在我这里存着。 若我是一个单独的人就好了,能和许和安共存。我一定要去认识他。我会等着他相信我,主动对我说,你知道吗,我喜欢男人哎。 “哎,真的吗?” 我会表现的很惊讶,又有一些激动和欣喜。我说: “好巧,我也是呀。” 我看着他,对他笑,然后得到他回我的一个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晓柒的两个手榴弹,好久不见,我还在这里写呢哈哈。 做饭的时候被刀割到手了,所以现在才更新。然而……我是今天才割的手,好吧,我去面壁了。 ☆、第十〇章 今天是第十天。我将会在今天死亡。 我想这是我得到的一个很多人都没有,也必会羡慕的本事:知道自己的死期,并且可以提前准备。虽然只能知道是今天,并不知道具体到哪一秒,但已经够了。 很多人,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活的更久点,希望死亡的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也有的人总会提前为自己的死亡准备,像那些提前准备墓地和陪葬的皇帝,即使准备好了,心里也是乌云压顶,等着一个不知到来的死期。他们死的那一瞬间,才会知道,哦,原来就是现在啊,我还……然后就意识和身体都同时死亡。 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准备好,料理好身前身后事的,也觉得自己活够了,没有遗憾的,恐怕很少吧。而将会在今天死亡的我,没有什么身前身后事,也觉得自己活的够了,就我这样的状态,孤独,不为人知,无法互动,若是真是没完没了的存在,恐怕我也会崩溃的乞求死亡吧,现在这个时候,倒是正好。 我想找个等死的好地方。死亡是个大事,值得我慎重以待。我这和许和安一模一样的身体会消散,无需安排其他,也不需要什么的陪伴。我想找个许和安最在乎的地方,就这样坐着或者躺着,其他什么都不做,除了想,然后等死。 我把记忆里许和安那些觉得很重要的地方一一想过,最后还是来到了海边。 这个地方,其实我不去寻摸记忆,也知道会是这里。我为我和许和安的默契而感到开心。 除了这里,还能是哪里呢?那些地方都给他留下过或浅或深的伤害,只有大海,这个他曾多次做梦沉下去的海,才一如既往的对待他。 我想了很多。属于许和安的记忆,鱼贯般在我心中流过。 虚弱、无力、轻飘飘,逐渐攫住了我。我明白,我就要死了。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下下一秒,也也许就是此刻。 我还……不,没有什么“还”的了,那些我期盼的事,不是活着就能做的。 他生我未生,他死我却活。 我是从他尸体上诞生的,错过的,是一切的间隔。多可笑哪,我爱上了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段记忆,活在记忆里的人。 就……这样罢。沉下去,或许还能在尽头找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在这章发放作收破千福利,谢谢你们一直都在。 还有两章番外,下一章是你们喜闻乐见的相逢w ☆、第十一章 有一段时间,我老是做梦梦到我在梦里得到了什么,欣喜若狂,还在梦里想着能拿到现实里去就好了,结果当然了,是一场空。 但这样的空,我并不介意,哪怕在梦里开心也是开心啊。于是我在梦里总是捉摸着怎么才能把那些东西带出来,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这样的梦做久了,也就丰富多彩了起来,甚至是连续有剧情的,每次“登录”,“我”还会给自己打气。陆陆续续做了几年,全靠晚上观看这连续剧来调剂乏味的生活了,梦又变了。 我梦到自己坐在高中课堂里,老师和学生的面孔都很熟悉,有些是各个阶段的同学,有些则是现实中的熟人,总之我们一本正经的坐在课堂里学习,学习如何从精神海里捞出宝物。 “精神海”这个词,是我取的。那不是我以为的,存在于每个人脑内的海,而是客观存在的一片,走出课堂,就能站在海边张望的海。既然是出现在我梦里的海,我就这么叫它好了。它是色彩斑斓,存在着各种色块、色条和絮带状的东西,更像是被击打后眼前出现冒五星的那种黑暗。而在里面捞出来的宝物,也不是金子银子,而就是捞这些色块、色条和絮带状的这些东西,可我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用。 我搞不明白这有什么意思,更讨厌的是这教的内容竟然是数学课上学的。什么坐标轴和三维计算啦,简直伤透我脑筋,好在梦在虚的,没真看到什么公式,不然非得换个梦来做。 数学课上教的什么内容我都没听见,梦当然不可能那么仔细,在梦里这一块都是虚的。我只记得由我现实中的某个熟人扮演的数学老师说,精神海十分危险,如果在里面窒息或者被那些东西困住,就再也回不来了,背景则是同学们惊恐的表情,他们都比我明白这个梦所构建的世界观。 然后是实践课了。走出教室,外面就是那片黑黝黝,飘着色块絮状条带的海。大家没有换衣服,挨着跳下去。我纵身一跃的时候,总觉得这场景特别的熟悉。我是不是曾经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动作?可我明明很少下海。 在这精神海里飘着的时候愉悦极了,梦里的我反正不怕死。我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水面,即使其实我不会游泳。我觉得这里的色彩很丰富,景色很美,可其实没有鱼,也没有珊瑚。我好奇的捞起一个个东西,有的是老师说让捞起来的,有的是他说很危险的。我都摸了,果然是梦,没有丝毫危险。 上课和跳海的场景又重复了几次,梦就醒了。这次的很有意思,我打算把它加入梦境套餐。 我做过很多重复的梦。剧情一样,选择不同,遇到走“歪”了的梦,我还可以在梦里大喊着醒来,然后就在另外一个梦里醒来。多重梦境是最平常的事情了。 精神海的梦后面我又做过几次,都有内容的延伸和不同,只是从来没有在里面捞出来过东西,也没见别人捞出来过。也是,那些就像是电脑像素里的东西,哪有什么用处呢。 我开玩笑的对别人讲我的梦。我以为我的梦够无厘头了,可是别人总能说出来更有意思的梦,比起来,我这种单纯像是渴望游泳的梦,就想象力太疲乏了。我觉得我也做过更有意思的梦,不过大家都晓得的,很多梦自己在梦里都觉得哇好棒,可是醒来那点微薄的记忆就会被迅速的稀释掉,然后忘个精光。我打小就想如果有个梦境机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12 器就好了,录下我做过的梦,白天醒来就看,定会看的津津有味。 我还梦过我死了很多次,死因千奇百怪,有时候是自杀,有时候是他杀,还有的莫名其妙就死的了。自杀的梦我不爱做,因为那里有一种极其怨愤的情绪。明明里面什么都没有,可偏偏有一种求而不得的绝望,和得不到公正对待的愤怒,总想大声的嘶吼,咆哮,以及撕碎一切。 死后的事情也梦到过。我死了,尸体躺在那里,可是视角却变成了别人的视角,站在那里看着我,然后走开,去做别的事情。梦里的视角本来就不固定,整个梦都是剧本,所有的角色和上帝也是我,只是怎么切换我控制不了。要是这样的梦做多了,搞不好我会精分吧。 不得不说,虽然这种梦做的时候会感觉很痛快,可醒来回味却会觉得很痛快,能够缓解我现实里的压力。 我今年已经二十七了,眼看要奔三的年纪,可还是没有恋人。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都没个动静。爸妈着急的慌,安排过很多次相亲,也试着谈过一次,可都是没有感觉。眼看着他们要把相亲人选的年纪放宽到十八到三十八了,我琢磨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真的赶快找个对象了。不过是找个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呢?感觉还是找个男朋友比较省钱哎。 这样想的当晚,我又梦到了精神海。盯着被虚化内容的黑板,然后跳海,然后在里面摸索。色块絮状和彩带,从我身边路过一次又一次。我搅浑了水,想这个梦做的可真是凑巧,白天想着要找个男朋友,晚上就在这里捞东西了。搞不好,这次真能捞到个好东西呢。 水被我搅的很浑浊,我呆着地方也在慢慢下降。我沉到了海底,把手伸到已经形成一个漩涡的,被我搅着的地方。我摸到了一个东西,搞不清是什么,梦里又没有手感。我慢慢的拉着它出来,想会是什么宝物呢? ——然后我就拉出了一个活生生,不对,梦里的东西怎么能用这个形容词呢——的人来。 是一个男人,我呆呆的盯着他,他却很激动到有点癫狂的样子。他嘴里念叨着什么,像是呓语,说什么“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嘛,明明是我抓到他的好么! ——不过……还真的抓到一个男朋友了哎,夜有所梦也灵验的太快了吧。 我缓缓的打量他,而他紧抓我的手。他的相貌我越看越熟悉,起初我还在想这是拿哪个现实中熟人的脸做模板,紧接着发现,呀,这不就是我的脸吗!我竟然有如此自恋? 他又对我说了一些话,不过理所当然喽,梦里的话并不总有意义,更多的时候它只像是光张开口,至于说了什么,做梦的人却接受不到。 我不愿意接受自己梦出来的男朋友竟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乃至于大受打击,不愿意做这个梦了。我努力的扒开手,想把他重新扔回去,然后重新捞出来个——不管捞出什么,只要不是这个家伙就好。可是他抓的十分牢固,我干脆命令自己切换梦境,谁让我从不委屈自己呢。梦境的切换是极其顺利的,一页纸翻过去了,我和他都颠倒了,不同的是,我还能接着站到另外一张纸上,他却影子渐渐变淡,但是清晰可辨的委屈和复杂情绪,却让我无法忘记。 再醒来,其他的我忘得差不多,捞出来个和我长得一样家伙的事却记住了。我站到镜子面前看自己,嘛,我倒是长的很好看,可因为没用过脸吃饭,所以对自己的脸称不上在乎。梦里的事情没什么好追究的,什么都能发生,我也就忘记了这事。 精神海我还是常常会梦见,一开始捞总是能捞出他来,一如既往的抓住我不放,接着我不再去捞,可他自己就能冒出来黏着我。我不下海了,他却能出现在教室里,而数学老师表扬我,“许和安同学做的很棒,竟然能捞出来这么珍贵的东西呢”,然后那些顶着我熟人面孔的同学,就开始啪啪啪鼓掌。 我开始觉得不妙,而且生出了要不要去研究下梦境相关的知识,或者干脆去看个心理医生,不然怎么一做梦,不管做的是什么,不管我是在毁灭世界还是拯救世界,身边总黏着个旁若无人,顶着和我一样脸的家伙呢。这一定是有什么寓意吧,搞不好象征着我的现实生活要发生重大变故? 在我一闭眼那个家伙就出现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去找了心理医生。 略去那些专业名次和深奥分析外,我明白的只有一点:那家伙是我在梦境里的化身,而我坚决不肯承受我有精神分裂趋势的分析的。 我开始试图和那家伙交流。有些话我记得了,有些话我听过就忘。他说他是来找我的,我是他很重要的人,还对我叙说了他对我的爱意。梦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然而梦越来越真实,颜色、触觉、味道,都逐渐逼真起来,我的意识也有了自主权,梦里的事情醒来都能记得一点不差。 他又对我说了一遍,说,他在尽头找到了我。 ——于是你们猜怎么着?我啊,有了一个住在梦里的男朋友。我始终不知道他是真实的,还是自我虚构的,也不知道我是有了奇遇,还真是精神分裂,或有了可交流的第二人格,总之我真的摆脱了单身狗的身份,遗憾的是,没法当众秀恩爱给那些说我注孤生的人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美颜的地雷,谢谢2015的地雷,么! 作为一个充满爱与梦想的生日贺文,是不是特别正能量呢?为了能把我做的梦写出来,于是硬掰出来一章也是蛮拼的,别介意它到底和全文有没有关系了……总之光棍节提前快乐,这个节日我还是继续和淘宝相爱吧。 ☆、第十二章 我听到咔嚓碎掉的声音。 像是吃红烧排骨时一口咬碎了脆骨,像是奥尔良味道的薯片被我掰断的瞬间。等我明白过来,我才知道那是我骨头碎掉的声音。 有很多块,都是些碎掉也看不出来,可是至关重要的骨头,它们可能因为失掉了支撑的作用,反而变成了杀手,戳破了我的脆弱脏器,一瞬间,我就干脆的死掉了。 我只记得那声音。很清脆,很有节奏和韵律,不是从身体外面听到的,而是发生在我的身体内部。可能是一声,可能是很多声混在一起产生的一声,反正没等着我仔细去分辨,或者要求它再来一次,声音就结束了,我死了。 我死了,可还在这里想。我站在我尸体的旁边,遗憾的看着滚远的新鲜排骨,混着骨渣和血水,比我还狼藉的模样。 我一点都不意外我现在这样的状态。我早就想过嘛,怎么会有死亡呢?我大学选修教育心理学的时候,看过那个关于孩子自我中心的理论和相关实验,因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13 为认知浅薄,所以以为我既世界。当然喽,关于这个在哲学上还有很多,更进一步描述的是,我其实是我思故我在的忠诚支持者。 换个说法就是,我是个大龄中二病患者,到现在还觉得世界是围绕着自己转着。 我小时候真的这样以为。我曾经盯着我的父母,好奇他们也会“想”吗?我能在心里一心几百想,圈圈绕绕,建立体模型,别人也可以吗?他们难道不就是纸片人吗?其实我现在也好奇,我觉得我的心里有一整个世界,可别人,怎么可能有。 我出车祸了,死了,可是还在,这当然不奇怪。 我站在原地,看着我的尸体被人抬到担架,上了救护车。我没跟着去,反正毫无意义。我只是在想,我现在算什么?是一抹幽魂,传说中的鬼,还是,我只是一缕思想?之所以这样疑惑,只是因为我看不到自己。 我是一片空,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我看不到自己的四肢,却能如常的行动。也许,我之所以以为自己没有变化,是因为我当了那么多年人,所以现在潜意识就还是人类的形态了吧。 也许我可以变成别的形态,哪怕变成什么样我也看不到。我在地上打个滚,把自己变成一只猫,但一定不成功,爪子上的肉垫怎么这么硌人呢,对了,指甲也忘记变出来了。 我以前特别想养猫。一个人住的时候,又要加班又要出去应酬,怕买来了也无法好好照顾他,所以一直按捺住了这种想法。和安成同居之后,因着他的作息很稳定,我就对他提了这个想法,然后就看他皱眉算了算开支,摇头拒绝了。 我以为养只猫要不了多少钱,可是安成却给我一笔一笔算账,原来养猫像养孩子一样,打疫苗看病,吃穿住行,都不能潦草敷衍。相比他想的这么多,我简直为自己感到惭愧,想来我若是养了,也是不负责任的主人,享受于的猫的可爱,却把照顾他的责任甩给安成吧。 安成总是这样,和我的常常考虑不够周全,常凭心意行事随心所偶遇相比,他很务实,最擅长精打细算,和他在一起之后,我的生活水平真的突飞猛进。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他总考虑的很周到,无微不至,十分可靠。 不过我们还是分手了,这并不是谁不好,谁做错了事,就是分手了而已。尽管安成要结婚了看似是主要原因,可我其实明白,就算没有这事,我们也不会长久的。 所以我微笑的同他分手,异常干脆的答应。我不愿意说那些话来刺伤他,也不需要他对我感到内疚,从而一直记住我。毕竟,在分手的前一刻,我还那么喜欢他。 我死了,安成会来吗?他肯定会来的,说不定已经会来了。人死了一了百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也没有什么可惦念的,但是活人恐怕还要伤一番脑筋。我想起安成,我的同事,还有说不定永远都不会原谅的我家人,奇怪的是,我竟然毫无波澜起伏,既不惶恐,也不忧伤,而我明明一直感情充沛,易喜易哀。 人体用来体会感情的地方,是寄托在哪个位置的呢?难道随着我身体的死亡,我也失去了那些能力么?可我明明还会思考,又没带着大脑来。或者我整个人生机遇都是在做梦,既然在我身上已经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假如我一直是这样的变化,然后持续下去,会迅速的厌倦吧,毕竟我那么喜欢玩。我才刚刚变成这样,就已经替以后担忧了。也许是因为那些积极的情绪已经抽空,失去了诞生的温床,我突然觉得,像个正常人一样,直接死掉多好。我可不想费尽心思去打发时间。 不对,可能其他人死了也会这样,我又不是最特殊的。可是他们也会变成这样又能怎样呢?我连自己都看不见,又怎么能看见他们?这样的虚无形态,恐怕构建不出社交圈吧。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去了医院。医院总是死人最多的。我仿佛在那里看到了安成,他在哭。哦,我的尸体好像是送到了这里。我没有再看他,到了抢救手术室那里。蒙着白布的小车推了出来,配音是稀里哗啦的抽噎嚎啕声。 我什么都没看见,轻微的失望情绪转瞬即逝。我不觉孤独,孤独也是一种情绪,而情绪漏掉的我,恐怕不会被孤独逼疯。 我明白我会变成什么样。失去记忆的载体,我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喜怒哀乐,都会这样慢慢漏掉,最后麻木,空洞,像无知无觉那样的风一样。 我明白我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多去体会人世间的美好,像是绝症病人,用最后一段时间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是——它们都会漏掉啊!注定挽留不了的东西,没必要留住。 我从前不是这样悲观的人。我为这样的我害怕。 …… 我,许和安,已死之人,苟喘残延于世。 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不知道生前还有何愿望和感情,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久。我曾经爱过的人,恨过的人还在吗?连面孔都忘掉了。记忆被稀薄的太多,倒是我的名字没有忘的彻底。 目前正寻找让自己彻底消失的方法。除此之外,我记着的就不多了。 这是一场无望的尝试,我把自己比喻成殉道者。道既死亡。 有什么能伤害到一缕风呢?哪怕静止,风也在这里,无法消失,无法被杀死。 我就是风。 要是每一道风,都是已死之人的不甘,那这个世界会充满着多大的怨念?有麻木的,不愿动弹的风,有微微波澜,毫无目的轻风,也有充满着不甘,疯狂咆哮的风。 风看着世人,看着他们表情鲜明,活生生的活着。 …… 最后一次记得的字眼,是“我”。 现在已经忘掉了。 ————分割线———— 还差300字才能凑到三万,才能在专栏里成树,可是我编不出来了…… 写到番外的时候因为三次元的事情情绪比较消极,所以只能在正文里凑下字数了,请大家忽视下面的话就好了。 这两个番外都属于正文的平行世界,上个番外来自于我的一个梦,本来想写成个长篇,可太懒,又想写出来,于是就写成了番外。今天这个,是我本来打算再开一个文,叫《为鬼》的,和《尸鬼》《见鬼》凑成三部曲,当然本来剧情是通俗的成了鬼之后守在自己的房子里和住客谈个小恋爱之类的,结果看到了类似的文,怕被说抄袭就放弃了。 本来开这个文的时候,是真的想写成治愈文的,毕竟是生贺啊,可是越写越消极越暴躁,又控制不住自己,感觉职业道德都消失的没去了……特别是每次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多文没有更新的时候,在龙马还被读者嫌弃我太渣……我发誓我开新文我一定会特别认真特别乐观的对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尸鬼 作者:莫桑石 分卷阅读14 待的。 三百字真心很难凑!我特别想念一开始满腔热情时速四千的时候,一章感觉嗖嗖的就写完了,现在连一章三千字都很难坚持了,所以这个文的每章字数都越来越少。 对了,你们双十一都买了什么?我买了一个微波炉,还买了土,感觉是黄金搭档啊,到时候做好了给你们看看,肯定会很好吃哒。 好了,字数够了,大家88~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美颜的地雷,么么哒! 就这样,全文完结啦,虽然一如既往的很冷,但是写起来仍然很开心呢。在隔壁文完结之后,会开一个星际写文文,预开地址/onebook.php?novelid=2438689,cp是穿越了写文也很烂的略自闭接地气七流写手攻x对外狂霸拽对内小媳妇受,大爱忠犬w。主要是清理下攒了很久懒得写的梗,所以非爽文,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下。 专栏继续求收藏涨的太慢有没有(可耻的发现我都懒得贴按钮了……) 分卷阅读14 -